《无忧刀》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山庄比武 (1) 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走来一年约二十八九岁的青年,他身上穿灰色麻布衣服,衣服上打着几个补丁,衣服早已洗的泛白,他的腰间,斜插着两口短刀,只有普通佩刀的一半长,巴掌来宽,刀身通体上下黑黝黝的,不发出一丝光亮,好似一团浓墨。

刀柄由青铜打铸,被主人的手磨得锃光发亮。这两把刀没有刀鞘,只是被主人随意插在腰间,并不左右整齐对称。

他边走边不时左看右看,像是在寻找什么。

山岭光秃秃的,怪石嶙峋,地上寸草不生,青年穿着草鞋的脚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沉闷的“扑扑”声。他不停地拭着额头的汗珠,微微喘着粗气,嘴唇已发白干裂。

他转过两个小山包,来到一片开阔地,这里绿色明显多了起来,绿树成茵,其中不时点缀几朵拇指大小或白或红的小花。

在绿树深处,挑起一面酒旗,蓝底白面,上书“悦来酒家”四个大字。

他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大步流星向那家酒馆走去。

“悦来酒家”是三间草房,客厅有二丈方圆,没有围墙,只用半人多高的木栅栏将客厅围住,里外通气,顶上扎着草棚,门前有两棵歪脖杨柳。

店内有七八张木桌,桌上的油漆已经剥落,黑一块黄一块。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只在墙角桌旁坐着个蓝衣小伙计。

青年一跨步进了酒家,在门口桌边坐下,重重一拍桌子:“酒家!好酒好菜只管上!”

店小二打了个趔趄,他揉揉眼睛急忙四下观瞧,看见青年,连忙上前点头哈腰问:“客官,您要些什么?”

“不管什么,只管把好酒好菜送上来!”青年大手一挥,甚是豪迈。

店小二却目光落在青年大脚上,大脚趾已把草鞋顶了个窟窿眼,探出身来,摇头晃脑。鞋跟已断裂,又用两根细草捆好,但还是露出二指宽一个缝,随时有分成两半的可能。

他又看看自己的脚,崭新的黑布鞋无半点尘土,黑的质朴。他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嘿嘿一笑,露出两大门牙:“客官,在小店这里喝酒吃肉,是先交钱,后吃喝。您看是不是先交一两银子?”

青年倒吸口凉气,用手拢了拢头发,不错眼地看着外面的歪脖杨柳,默不作声。

店小二紧上一步又道:“客官,先交钱后吃喝,本店概不赊欠!”

青年“啪”地一拍桌子,右手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砍在桌子上大叫:“只要我双刀出手,莫说一两银子,就是百两千两也跟玩似的!你瞧不起我?”

黑刀钉在桌上,微微颤动。

店小二吓得倒退半步,咧了咧嘴,正没奈何间,帘拢一挑,从里间走出一四十多岁矮胖的中年人,嘴上两撇八字胡,脑门油光发亮。

他示意店小二退下,冲青年哈哈一笑:“大侠息怒!他不懂什么事的,好酒好菜只管上!”

二斤高粱烧,一整只烧鸡,外加一盘肚丝和几样荤素小菜。青年抓起酒瓶,咕嘟咕嘟就灌了半瓶,像喝白开水一样。他觉得神清气爽,风卷残云一般把饭菜扫个精光。

一时酒足饭饱,他一拍肚皮,叫来店老板:“还是您老懂事,没说的,给我把帐记下!以后挣到大钱了,一定加倍奉还!”

店老板连连摆手推辞,青年倒急了,又拍胸脯又跺脚:“我谢小石说话算话!给我记上!”店老板只得取出帐薄,记上账目,笑眯眯地道:“谢大侠,您老若发财,眼前就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章节目录 第二章 山庄比武(2) “悦来酒家”东南方二十里,坐落着一处山庄,依山傍水而建,西面是连绵起伏的太行山,东边则缓缓流淌着一条河,自山上引下,蜿蜒向南流去,二者之间,便是山庄。

山庄围墙由坚固的青石板围成,足有二层楼高,四角各竖立着一座木制箭楼,每座楼上均有十余名守卫。

绕山庄走一圈起码两刻钟,里面雕梁画栋,院落重重,不知有多少间房屋。

正门面北背南,门两边各立一个一人多高白色大理石石狮,门上横挂一匾,写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圣剑山庄”。

圣剑山庄门前,有块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广场,地势平坦,山庄门前,人山人海,不仅广场挤满了人,连场外土堆上、山石上、树荫下,也不时有人影晃动,有如集市。

广场北面的边上,有一块一人多高的照壁,通体雪白,面南一方,挂着块金黄缎子,桌布大小,上面写着:

“告示

皇天厚土,天可怜见!鄙人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自幼练剑,四十余载,剑术大成,难逢敌手!无奈之下,特在庄前立十丈擂台,以三月为期,挑战天下英雄,如能胜我,赏黄金万两!如到期无人取胜,鄙人只好自称天下第一高手,从此闭关自守,再不接受任何人挑战!

此布!

某年月日”

黄缎旁还有一副对联,:

“立十丈擂台,会天下英雄。”

照壁前围的水泄不通,人们对着告示指指点点,谢小石也挤在人群中观看。

他将告示来回看了十几遍,挤出人群,四下观望,问旁边一人:“老兄,请问那十丈擂台在哪儿?”

那人向天空一指:“你抬头看!”

他一抬头,顿觉眼冒金星,只见庄门口立着两根碗口粗的竹竿,其中一竿顶上站着一白袍人,剑眉星目,头上扎着绿玉簪,腰间别着汉白玉龙佩,手提三尺青锋剑,正闭目抬头,如一根钉子般扎在竹竿顶上,纹丝不动。

有人告诉谢小石:“他就是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

谢小石分开众人,径直挤到竹竿下,歪着头向上说道:“司徒大侠,你将擂台设这么高,谁上得去呀?”

司徒明眼睛露了一条缝,斜瞥了他一眼,继续昂头捋着胡子说:“朋友,倘若连小小的十丈擂台都上不来,又怎么有资格与老夫一战?”

“有道理,如何算赢?”

“将对手打落到地算赢。”

谢小石一笑:“那好,我来试试!”他捋起袖子,向手心吐了口唾沫,抱起竹竿,像蚯蚓一样一节一节往上拱。

还未拱上一半,人群中突然飞出一灰衣人大叫:“燕子王来也!”他如同怪鸟般脚尖点着人头,三两下便飞到竹竿前,足尖一点竹节,身子便又腾空而起,待要下落时,足尖又一点竹节,又往上腾出一块,如是连点了五六下,“嘿!”地一声大叫,居然跑上了竹竿顶部,摆个“白鹤亮翅”的造型。

众人哄然叫好。

司徒明微睁双目,见此人不过四十余岁,络腮胡子占住半张脸,身材矮壮,赤手空拳,腰间鼓鼓囊囊,不知何物。

他轻轻一捋胡须:“好轻功,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一抱拳:“在下金顺义,只因一身好轻功,江湖人称燕子王!金某人近来手头紧,特来向阁下讨万两黄金花花!”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山庄比武(3) 司徒明一笑:“先问我的剑答不答应!”一剑刺向金顺义咽喉,疾若流星。

金顺义一个“鹞子翻身”,躲开这一剑,并且双手一晃,手中已多了把三尺长的大剪刀,状如燕尾,纯钢打制。

“咔嚓”一下,他用剪刀去剪司徒明的手,司徒明手腕一抖,用宝剑一磕剪刀,“砰”地一下两件兵刃撞击,发出清脆声响,竟飞溅出几朵火星。

金顺义只觉虎口一震,剪刀不自觉弹到头顶,顿时空门大开。

司徒明乘势一剑斜刺向他胸口,金顺义惊出身冷汗,连忙来了个后空翻,闪开这剑,司徒明一招得手,“刷刷刷”一连三剑直劈向金顺义下盘。

金顺义眼见脚下剑光一片,阻住自己落回竹竿之路,他大喝一声:“开!”半空中身子生生一扭,借着一顿的工夫,双手高举剪刀猛劈向宝剑。

“咣!”二件兵器再次相撞,火星四溅,金顺义借着兵刃反弹之力,又纵身跃起一人多高,半空中稳住身形,窥见下面剑光消失,方才稳稳落在竹竿顶上。

司徒明连连点头:“好对手!”他深吸一口气,忽地双目圆睁,眼中光芒四射,袍子被内劲鼓的像个圆球,手中宝剑隐隐冒出一点白光。

金顺义见状,倒吸口凉气,用剪刀护住前胸。

“着!”金顺义眼前出现无数点白星,并且越来越密,渐渐笼罩他全身。

他身子像陀螺一般滴溜溜直转,一把剪刀舞成道道弧线,“呯呯乓乓”不断和白点发生接触,火星如雨点般在他周身四下飞溅。

场下众人看的眼都发直了。

司徒明大喜,内力如梭般高速运转。

金顺义此时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只见眼前剑尖从星星点点到几乎连成一片,排山倒海般向自己压来。

他已感到手脚发软,身体软绵绵使不上力,突然有三点剑光突破他的防御,打在他前胸、右臂和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

他的手抬不起来了,可对手一剑又直刺向咽喉,他暗叹一声,一个倒栽葱跳下竹竿,重重落在地上,身子东摇西晃,他用全身之力才算站直了身子,然后冲上一抱拳说:“司徒大侠果然剑法高超,金某佩服!”

司徒明捋着胡须哈哈大笑:“哪里!哪里!承让!承让!”

谢小石一直抱着竹竿,半空中一动不动,直到架打完了,他哈哈一笑:“他输了,该我上了。”又要顺着竿子往上爬。

这时司徒明身子一飘,如落叶般缓缓落地,说:“金兄留步!本庄主愿邀金大侠进庄一叙可好?”

金顺义嘴唇抖了抖,握了握拳头,但是一摸自己的口袋,干净的像猫舔过的盘子,只好长叹一声,抱拳说:“金某求之不得。”

司徒明昂首道:“各位父老乡亲,江湖朋友,今日比武到此结束,明日上午再战,列位请回吧!”他头也不回,踱着方步,进了山庄。

金顺义和几十个庄丁跟在他后面,鱼贯而入,大门“咣”地关上,再无一丝动静。

谢小石抓耳挠腮,发了足足半柱香时间的呆,才说:“咦?没我事了?”他四下张望,只见人们说说笑笑,纷纷离去。

他手一松,“哧溜”一下滑到地上,广场上的人已走了,留了一地的瓜子皮、蚕豆皮、烂菜叶和花花绿绿的碎纸片。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山庄比武(4) 谢小石背着手缓步踱出场外,猛见路边一棵大槐树下还坐着两人未动,一个是花白胡子老头,鹤发童颜,满面红光,有七八十岁上下,拄着黑色龙头拐。

坐他身边的是个红衣少女,约莫十八九岁,一头乌发油光发亮,扎着个打了蝴蝶结的红头绳。她腰悬宝剑,剑柄上饰以一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

花白胡子老头一边拈胡须一边摇头道:“不值!不值!”

红衣少女问:“爷爷,什么不值啊?”

“和他比武不值!”

谢小石火冒三丈,腾腾几步上前道:“为啥说和我比武不值?”

老者一愣:“我没说你呀,我是说别人。”

谢小石捏紧拳头气鼓鼓道:“你瞧好了,明天我就可以赚到一万两黄金了。”

老头摸了摸自己的龙头拐笑道:“本来老夫今天就打算走,既然听你这么说,我倒要留下来看看。雪儿,我们回旅店。”他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走上山石路。

那个叫雪儿的姑娘,冲谢小石一吐舌头,笑道:“你还想赢司徒明?爬竿子都不利索,就你?哼!”她伸出小巧右手,使劲刮了几下脸皮,一转身,蹦蹦跳跳,跟着老头走了。

谢小石呆呆看他们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人了,方重重一拳打在树干上道:“明天我一定名闻天下并赚到一万两黄金的!”随后他又四下张望,摸着腮帮子自言自语:“但是今晚我住哪儿?”

他仰头看着这棵树,枝繁叶茂,华盖如荫,不由眼前一亮,捋开袖子,“哼哧哼哧”爬了上去,找个粗大平坦且叶茂的枝干,忽悠悠躺在上面,翘起二郎腿,哼起歌来。

红日西沉,谢小石肚子敲起锣来打起鼓,他揉了揉肚子,忽地坐起来说:“糟了!要没吃的,我明天怎么打架?”他四处摸寻,除了把树叶,什么都没有。

正张牙舞爪没奈何际,树下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喂!少侠!送你点东西。”

谢小石把头探出树丛一看,正是那个叫雪儿的红衣少女。

她手提一篮球大小的白布包裹,往上一扔,谢小石闪电般伸手抓住,打开一看,是雪白的馒头、酱红的牛肉和金黄的油饼,禁不住口水直流,连声道谢。

雪儿笑道:“你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是不是?”

谢小石连连点头:“是呀,是呀,多谢雪儿姑娘。等明天我挣了一万两黄金,一定加倍还你!”

雪儿掩嘴一笑:“一两就不错了!”她蹦蹦跳跳地跑开了,一路走一路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谢小石才伸个大懒腰爬起来,他揉揉眼往树荫外一看,这里已经聚满了人,并且那两根竹竿上,司徒明正和一个挑战者一来一往斗的正欢,他不由失声叫道:“哎呀!我起晚了!”

昨天的老头和雪儿姑娘还是站在这棵大树下看。

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才起来?这么多人来了都没把你吵醒,你睡得可真沉!”

谢小石从树上像个壁虎一样爬下来,叫道:“不行了!我要去比武了!来不及和你们说话了!”

雪儿一皱眉说道:“你就这样去?收拾一下再去吧!”

谢小石一缩舌头:“等我挣到万两黄金,一定收拾的比谁都好!”

雪儿“扑哧”一下笑了:“又开始吹牛了。”

谢小石挤过人群,眼见先前那人大石头一样坠落在地,哈哈一笑,抱起竹竿往上爬。

爬到三分之一处时,人丛中忽地飞出一中年大汉大叫:“借兄台脑袋一用!”他飞到近前,身形开始下坠,大脚锅盖样砸到谢小石头顶,用力一蹬,又腾空而起,落到竿顶。

谢小石身子晃了晃,道:“我先来的,你敢抢?不行!”他动作快了一倍。

司徒明虚晃一剑,一个飞剪腿踹到大汉胸口上,将他踢飞,一来一往不过电光石火一瞬间,谢小石此时还未爬到一半。

他见此大笑:“活该!”

当他爬到三分之二时,人丛中又飞出一红衣少女,叫道:“让本姑娘会一会司徒大侠,爬竿的少侠,借你脑袋一用!”声音清脆婉转,沁人心脾。

她如燕子般一飞冲天,飞到谢小石身边时,身形一转,又如蝴蝶般翩翩落在他头上,双足一蹬,使了个“千斤坠”功夫,然后又一飞冲天,落到竿顶。

谢小石顿觉如泰山压顶,“哧——”地滑了下来,墩到地上,扬起一阵尘土。他抬头大骂:“谁这么缺德?”定睛细瞧,原来这红衣少女竟是雪儿,不由张大了嘴,呆呆说不出话来。

雪儿冲他一抱拳:“得罪了!见你爬竿太慢,只好我先来打打!”说完眨眼一笑。

章节目录 第五章 山庄比武(5) 司徒明暗吸口凉气,问:“敢问来者何人?”

雪儿一抱拳:“晚辈东方雪,请教司徒前辈绝世剑法。”

司徒明上下打量了一番东方雪,道:“老夫让你三招。”

东方雪一笑:“如此,得罪了!”手腕一抖,挽个剑花,直刺向司徒明,一把剑晃一晃,竟然变成三个影子,分上中下三路闪电般击来。

司徒明暗提口气,飞出二人多高。

东方雪左足轻点竹竿顶部,斜着身子,宝剑一舞,一片剑网出现在司徒明脚下。

司徒明心头一震,半空中一个“怪蟒翻身”,“哈!”地一声怪叫,宝剑劈向东方雪的头顶。

东方雪挥剑一挡,二剑“砰”地撞了一下,火星四溅,她的剑被荡开,虎口也被震的钻心般疼。她站直身子,抚着右手厉声道:“司徒大侠,您不让小女子三招?,怎么才一招就还手了?”

司徒明老脸一红,脚下剑网消失,他稳稳落到竹竿上,摆个玉树临风的造型,一言不发。

东方雪啐了一口,再不搭话,一招“毒蛇吐信”,刺向司徒明嘴巴。

司徒明把剑收到身后,身子向左一转,避开这一剑,东方雪又“刷刷刷”连劈三剑,剑剑指向司徒明的嘴。

司徒明身子向后一倒,使出铁板桥功夫,剑从他上身掠过后,忽地立起身来,大喝一声:“三招已过,接招!”一剑反刺回去。

东方雪脸气的青紫,银牙“喀喀喀”直咬,道:“真是个大赖皮,本姑娘今天和你拼了!”她飞身而起,如同红色大鸟,利剑当头刺向司徒明。

司徒明纹风不动,捏个剑诀,隔开这一剑,又反手刺去,东方雪一个倒空翻,又落回原处,立足未稳,司徒明突然剑光大盛,一把剑舞成了光球,风车一样围着东方雪转。

东方雪长提口气,一剑刺向光球,剑一没入光球,“叮当叮当”响声不绝,火花飞溅,东方雪顿觉右臂酸麻,虎口也被震的生疼。

东方雪冷汗“刷”地冒出,她咬紧牙关,丹田之气陀螺般旋转,不到半柱香,“哧”就空了,她顿觉全身软了下来,那柄灵巧的剑在她手中仿佛变成了上千斤重,每挥动一次,都要出一身冷汗。

对方的攻势丝毫未见减弱,她眼一闭,一片落叶般飘了下来,鼓着嘴,头也不回向场外走。

人们纷纷退后,留出了条一人多宽的甬道,眼睛满是惊讶、羡慕,仿佛胜的不是司徒明而是她。

司徒明一招白鹤亮翅大鸟般落下竹竿,冲东方雪的背影一抱拳道:“东方姑娘留步!请问姑娘师从何人?竟有如此非凡武功?如果不是姑娘内力不济,落败的只怕是本庄主。”

东方雪鼻孔“哼”了一声,紧闭双唇,头也不回走到老头身边,将头扭向别处,呼呼直喘粗气。

司徒明微微一笑,紧走几步跟上,正待张口,突然全身石头般钉住了。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山庄比武(6) 他猛地一鞠躬到地对老头说:“前辈莫不是江湖无敌手,已十年未在武林露面的剑神东方绝?”

老头捋须大笑:“正是。不想司徒庄主竟认得老夫。”

众人目瞪口呆,纷纷交头接耳:“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东方绝?”众人沉默了,自动退出好几步,低着头不敢看向这里。

司徒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双手抱拳道:“晚辈有请东方前辈光临敝庄,不胜荣幸!”

东方绝拈着胡子顿了半盏茶时间,方才点头:“也罢!见你一片诚心,不妨去看看。”

司徒明眼中出现晶莹泪花,他拭了拭眼角的泪,站起身来,像大龙虾一样弯着腰,请东方绝走在前面。

东方雪嘴撅得可挂个油瓶,纹丝不动,东方绝连拉了她衣巾三下,她才背着手,旁若无人地进了山庄。

谢小石抱着竹竿大叫:“喂!还比不比武了?”

一会儿出来一青衣庄客,对众人朗声道:“今天比武到此结束!明天再战!”说完转身回去,大门“轰隆”一下关闭,不留丝毫缝隙。

人们说说笑笑地离开了,全后脑勺对着谢小石。

谢小石抱着竹竿摇了摇,整个广场空荡荡的,只他一个人麻雀一样站着,东张西望了足有一柱香时间,方才东摇西摆,回到大树下,爬上去倒头便睡。

日头偏西时,东方雪提着个篮子从庄中跑了出来,来到这棵大树下,仰头看看,微微一笑道:“你还睡?快起来吃饭啦!”

谢小石眼睛光芒一闪,狸猫似的窜下树,伸手就去抓篮子。

东方雪把竹篮往身后一收:“洗干净了再来!”

谢小石挠挠头,只好来到东边的小河边,把破衣、破鞋甩到岸边,一个猛子扎入溪中,在水里学狗刨。

东方雪微微一笑,拾起破衣服到下游去洗,洗净晾干后,谢小石也爬上了岸。

东方雪笑着点头:“这下精神多了,像个人样了。吃吧!”双手递过篮子。

谢小石接过,蹲在地上打开一看,有鱿鱼卷、炖海参、红烧果子狸等七八样,不由眼圈一红,哽咽道:“雪儿姑娘你真好,天天给我送吃的,我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东方雪心头涌出股暖流,笑道:“饭菜有些凉了,我去热热。”

谢小石把竹篮紧紧抱在怀内:“不必!不必!这样正好!”他抓起块拳头大小的肉,一口咬下一半来,嚼的“吱吱”直响,满嘴流油。

东方雪抱膝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草鞋,笑着摇摇头,顺手从身旁抄起几根草棍,将断裂处勾连绑好,草鞋变得整齐细密多了。

谢小石放声大哭:“雪儿姑娘,你真是心灵手巧啊!穿上它,明天我一定打败司徒明,名扬天下,你对我太重要了,我不能没有你呀!呜——呜——呜——”

东方雪脸直发烧,白净的面皮飞起两朵红霞,她捶了一下谢小石:“一派胡言!小心吃,别噎着!”

酒足饭饱后,谢小石重又爬上树,蒙头便睡。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山庄比武(7) 东方雪也跳上树,站在他身边,折了根细树枝挠他的脸:“谢少侠,你吃饱了就睡呀!”

“我要节省体力准备明天的战斗!”

东方雪一把揪住谢小石鼻子:“偏不让你睡啊!”

谢小石只得翻身坐起,道:“好!好!不睡了!我问你,司徒明把你爷爷请进山庄干啥?”

东方雪哼了一下,“那个贼家伙,居然一下跪在我爷爷面前,要拜他为师,做梦!”她坐在谢小石身边,两只脚来回摆动,笑眯眯给他讲江湖趣闻,最后道:“谢大哥,你娶妻了吗?”

“我哪有?要娶也娶个像你这样的。”

东方雪拍了他一下,站在树干上,一双明眸不错眼地打量着谢小石,心念一动,忽地从腰间解下个拳头大小的荷包,塞到谢小石手中,脸红到了脖子根,说声:“送给你!”然后扭头跳下树,像小鹿一样跑了。

谢小石一怔,反应过来,人已经跑了。

他展开荷包,周身火红,边上绣以金线,正面绣着两只鸳鸯,栩栩如生,荷包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他端详着荷包,放在手掌心反复观看,足一柱香工夫,方才收入怀中,躺在树枝上,呆呆地看着天空。

东方雪回到圣剑山庄,迎面碰上东方绝,也不搭话,扭身就进自己屋了。

东方绝歪着脑袋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

这时,司徒明捧着碗燕窝缓步走来,他躬着身,将碗双手高举过头顶说:“徒儿孝敬师父,请师父慢用!”

东方绝一愣:“我还没答应收你为徒呢!”

司徒明“扑通”双膝跪倒,道:“还望剑神前辈一定收晚辈为徒!您老若不收我为徒,我就长跪不起!”说完,双目紧闭,挺直身子,石头般一动不动。

东方绝沉默了一盏茶工夫方才捋须说:“好,老夫答应收你,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如果你能在明天的比武中取得全胜,就收你为徒!”

司徒明眼睛一亮,朗声道:“多谢师父成全!”他忽又顿了顿说:“但如果是您老人家上台——”

东方绝哈哈大笑:“明天我保证不上场!”

司徒明长出口气:“师父,我这徒儿您老收定了!”

待他走后,东方雪方才出来道:“爷爷,你真收他为徒?我看他不顺眼!”

东方绝大笑:“那也要等到他明天胜了再说。”

东方雪怏怏道:“这里除了爷爷你,只怕没人能胜得了他。”

第二天天没亮,谢小石就来到了竹竿下坐好,双手紧抱着竹竿,自言自语:“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了!”说完抱得更紧了,此时只怕九头牛也拉不开他。

约过了半个时辰,天才亮,又过个一个时辰,人们才渐渐赶到这儿。

东方雪出来,一见他这样,不由眼前金星乱冒,几步上前道:“谢少侠,快松手,这竹竿跑不了!”

谢小石脸膏药般贴着竹竿:“我就要挣到一万两黄金了,我怕又比不了武让钱跑了!”

东方雪一阵心疼,摸着谢小石的头道:“谢少侠,你要多加小心,如果打不过就跳下来,千万别拼命!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她的眼睛不由得湿润,哽噎起来。

谢小石笑着一拍腰间的刀说:“你放心,我这两把刀可不简单了,如果我输了,我还可以用它做砍柴刀,上山砍柴来赚足够的钱来还欠你和店家的钱。”

东方雪大脑一片空白,身子晃了两晃,揪住他的耳朵,往上一拧,道:“驴头不对马嘴,我一点都不放心!”

这时庄门大开,走出一队青衣大汉,分左右两边雁翅排开,司徒明身披红色大氅,身着白丝袍,在阳光映照下闪闪发亮,昂首阔步走了出来。

谢小石看着他,眼中射出金光,喜气洋洋道:“金元宝来了,我要加紧往上爬,免得迟了赶不上!”他沿着竹竿“哼哧哼哧”向上爬,活像只大猩猩。

东方雪微微一笑,退到大树下和东方绝汇合。

司徒明解开大氅,斜眼瞥了一眼在场大众,“哈!”地一声一个“大鹏展翅”凌空飞起,像鸟一样直冲上天,飞到竹竿顶端站定,引来台下一片鼓掌叫好。

他冲众人一拱手道:“多谢诸位这么多天的捧场,今天是最后一天,还有哪位江湖朋友不服,只管上台一试身手!”

台下一片沉寂。

谢小石终于爬到竿顶大叫:“我不服!要与司徒大侠大战三百合!”

司徒明一扭头,见爬上个青年,二十七八岁样子,身穿土布衣服还打有补丁,抽了抽鼻子,冷哼声皱眉问:“你是谁?怎么上来的?”

谢小石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在竹竿上站稳道:“在下无忧刀谢小石,我是顺竿子爬上来的。”

台下众人哈哈大笑。

司徒明一拍额头,挥挥手道:“下去!下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场下更是炸开了锅,尖叫声、口哨声、大笑声混杂在一起,如万蛙齐鸣。

谢小石一撇嘴道:“叫我下我就下啊!先给我一万两黄金再说!”

司徒明嘴唇直哆嗦,剑指向他道:“你这是找死!”并不正面看他,一剑刺向他咽喉。

只听“咣!”地一声,他的剑动不了了,谢小石面前已出现两黑乎乎刀形铁片,呈十字架状将剑绞住。

司徒明往回一抽宝剑,竟纹丝不动,心头一颤,扭头看向谢小石,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顿了一顿,突然大喝一声:“起!”浑身劲风鼓荡,袍子像充满了气的皮球,圆鼓鼓猎猎作响,双臂青筋暴突,犹如树枝盘根错节,手中的宝剑开始一点一点往外退。

谢小石突觉对方力量比原先大了十倍不止,好像从一只羊变成了一匹马,不禁眉毛一翘,面露喜气,双肩一耸,更是紧紧绞住那柄剑,拔河般向后拉。

那柄剑又开始一寸一寸往自己这边挪。

司徒明两眼冒火,白净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上下牙直颤,突然他把剑往前一推,手已松开,并且飞身而起,一脚如流星般踹向谢小石胸口。

章节目录 第八章 风云突变(1) 谢小石身子向后一倒,双刀弧线般划开,“呛啷”一声剑已飞到半空,双刀舞成黑盘,像个黑洞般吞噬一切,等待东西撞上来。

司徒明急收回脚,身子半空顿了一顿,又一提气,凌空飞起一人多高,伸手接住下坠的宝剑。

谢小石双刀划出道道弧线,专砍司徒明的下盘,左出右进,右出左进,循环不止,弄得司徒明龇牙咧嘴,眼见双脚离刀线只有半只手掌远了,可身子还往下坠,司徒明心头一颤。

他怪叫一声,凌空一个“怪蟒翻身”,在空中连打两个滚,身子几乎是贴着一道道黑线直坠下去,“卟卟卟”刀气将他的袍子划破了几个大口子,从颈部直到腰部,露出里面一件粉红色团花内衣。

司徒明坠到一半时,身子忽地一挺,一抄手抓住竹竿,“咔嚓”一声将竹竿抓裂,五根手指全部嵌入竹竿,他两眼通红,浑身颤抖,大脑一片空白,足半盏茶的工夫,才一抬头,尖声叫道:“你是谁?”声音活像只鹦鹉。

谢小石低头龇牙咧嘴道:“我不是说了吗?在下无忧刀谢小石。”

司徒明低头反复念了几遍,猛抬头道:“难道刀也可以无忧?”

“刀当然不能无忧,不过使刀的人有了它,就可高枕无忧,故名无忧刀。”

司徒明倒吸口凉气,将右手从竹竿中拔出,整只手血红一片了,还不时往下滴血。

他从怀中掏出块白色方巾,将手包扎好,突然眼一瞪,身子一挺,挥剑闪电般斩向谢小石所站的竹竿,口中尖叫道:“我叫你双刀无忧!你还是得下来!”

东方雪一蹦三尺高,指着司徒明叫道:“姓司徒的好卑鄙!”声音清亮,全场观众都听见了,纷纷点头称是。

谢小石身子向后一倒,竹竿弯成条大弧线,几乎成弓形。剑光掠过,仅在竹身上留下一道二指来长白印,而谢小石身子向后倾倒,几乎与地面平行,可单脚如磁石般牢牢粘在竹竿上,纹丝不动,好像长在了上面一样。

东方绝突然双目金光怒射,连连点头。

司徒明咬了咬牙,双脚一点,猴子般跃到谢小石的竹竿上,手起剑落,竹竿从半中间划成两半,谢小石身子连同另半截竹竿树叶般往下坠落。

还未落到一半,谢小石身子一挺,一个“鲤鱼打挺”翻上来,踩着另半截竹竿如高跷运动员般落在司徒明对面,双目喷火,嘴唇发抖,手中双刀一寸一寸向上抬,刀头指向司徒明。

司徒明心头一紧,脚底涌出股如冰般寒气直冲脑门,他倒吸口气,纵身一跃,又飞回了自己原先所站的竹竿顶上,一捋胡须哈哈大笑,指着谢小石道:“怎么样?你能上来吗?”

谢小石挥舞双刀道:“我也砍断你的竹竿!”

司徒明嘴巴一歪:“你要敢砍,就算你输!”

“许你砍不许我砍?”

司徒明点头面无表情道:“不错!我是擂主,规则是我定的,就是擂主可以砍,打擂的不能砍!要打擂得按我定的规则办,不然算输!”

台下立即“嘘”声一片,人声鼎沸,如同炸开了锅。

东方雪眨眨眼:“怪不得老找不到对手呢,原来是这么个打法。本姑娘赏你个臭鸡蛋!”便拣起一个鸡蛋,飞掷向司徒明。

台下其它人也纷纷向司徒明投掷杂物,眨眼工夫司徒明身上就挂满烂菜叶、鸡蛋清、烂豆角,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活像个大染房。

谢小石双手划道弧线,刀已别在腰间,然后一个虎扑,跳到司徒明的竹竿上,双臂抱起竹竿左右乱摆,把个竹竿摇的如同大风车一般,一圈一圈旋转。

司徒明杀猪般尖叫了声,身子从竹竿上飞了出去。他在空中连打了好几个滚,几次提气都提不起,双手双脚如落水狗般乱抓乱碰,“扑通”一下栽落在地,溅起的尘土有一人高。

谢小石冲大众连连挥舞双刀,又拍手又作揖,嘴巴咧到了耳后根:“我赢了!我赢了!”然后身子如升降机般滑下竹竿,走到司徒明面前一伸手道:“快拿钱来!”

司徒明喘了好几口气,一口唾沫啐到墙根,颤微微说:“你胜之不武!所以我一文钱也不给你!”

谢小石火冒三丈,双刀高举过头顶:“你不给我钱,我劈死你!然后血洗圣剑山庄!”

司徒明一指谢小石身后:“你看那是什么?”

谢小石一回头,只觉三股寒风迎面扑来,本能地右手挥刀一舞,面前形成一道黑色扇形屏障,左手反手一刀砍向司徒明。

司徒明兀自冷笑,不料一道黑影鬼魅般袭来,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躲不开,只听“哧”地一声,黑影划过他的臀部,他顿觉一阵钻心之痛,“哎哟”一声栽倒在地,后腿血肉模糊,血流如注,同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敢用暗器偷袭我,屁屁上挨一刀!”并伴随有“叮当”几声脆响,几枚透骨梅花钉被磕飞了,谢小石毫发无损。

司徒明眼一闭,昏死过去。

章节目录 第九章 风云突变(2) 谢小石高举双手,又蹦又跳:“我赢了!我赢了!我终于赚到钱了!”

东方雪也跑过来道:“恭喜你呀谢大侠!”

谢小石笑道:“同喜!同喜!走!跟我一起去收银子!”

“好咧!”东方雪挽着谢小石的胳膊,蹦蹦跳跳走进圣剑山庄。

谢小石抢过司徒明的红色大氅,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小的小木梳,一边梳头一边阔步向前。

东方绝走到司徒明跟前,摇头叹了口气,也踱着方步进了山庄,司徒明则被手下放到担架上,抬进了山庄。

庄内青石板铺路,左右两侧栽着梧桐,院内还有一个大演武场,陈列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各色兵器。

对面是个约两层楼高的客厅,有篮球场大小,顶部铺着琉璃瓦,闪闪发光。大厅正中太师椅紫檀木打制,铺着大红蟒缎坐垫,墙上挂着一幅猛虎下山图。

大厅左右两侧各摆十几把高背椅子,大门两边各摆一水桶大小的青瓷花盆,栽种着君子兰直往上抽。

大厅内还立着两根水盆般粗的红油木柱,柱基竟是黄铜,大疙瘩样包住下面。

谢小石一进山庄就大喊大叫,指着树说:“这是我的!”又指着房子说:“那个也是我的!”无论兵器、花瓶、椅子,他看见什么就说是自己的。

东方雪在一旁哈哈大笑,拍着他说:“你有点风度好不好?万两黄金跑不了你的!”

谢小石进了大厅,一闪身坐在正中太师椅上,吩咐圣剑山庄下人:“去!上最好的茶来!”俨然一副主人的派头。

司徒明被抬入内室疗伤,一个衣着华贵、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招待他们。

谢小石问他:“什么时候给我钱?”

管家躬身施礼道:“庄主正在疗伤,待他伤好后自会出面处理此事。”

谢小石一摊手道:“没事!反正现在我也无所事事,在这住十天半月也没啥大不了的,你们只管去治伤!要嫌我在这吃住费你们钱了,从万两黄金中扣,加倍扣也行!”

管家连连弯腰点头:“是!是!”

“还有,剑神前辈和雪儿姑娘的吃住花费也一并算在我帐上!”

管家连声点头地出去了。

东方绝笑道:“谢少侠真大方,如此老夫多谢!”

谢小石道:“没事,晚辈也有求于前辈的地方,那就是请前辈做个见证,帮我收钱!”

东方绝捋着胡须哈哈大笑,东方雪也是直揪着谢小石的耳朵不放。

一晃五天过去了,司徒明也未现身。谢小石并不着急,在东方雪的陪同下转遍了山庄上下,并且换了身新的土布衣服,黑色布鞋,头上扎了条白色绒线头箍。

东方雪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道:“比以前好。”也就罢了。

第六天天还未亮,谢小石就跑出了圣剑山庄,来到后山。这里郁郁葱葱,青山翠谷,小溪流淌,红黄蓝白等各色野花无数,散落在绿茵当中,如一串串珍珠。

林中隐隐有白雾升腾,时时有清脆婉转的鸟叫声传来,悦耳动听。

谢小石连作了几次深呼吸,蹲开马步,紧闭双目,左一刀右一刀往前砍,先横后竖后又弯,渐渐的双刀已划成一道道黑影,如黑色的大蟒在他周身陀螺般旋转,整个人几乎没入黑影当中。

约有柱香工夫,黑影“倏”地不见,谢小石现出身来,还是稳扎马步,紧闭双目,呼吸匀称。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鼓掌声,睁眼一瞧,东方雪不知何时走来,一袭白纱,高圆领,窄袖,换上了一双白色短帮绣花鞋,头上梳了两根齐耳小辫,眼含秋水,嘴角微往上翘,像含了块奶酪。

她笑道:“谢少侠刀法精妙,令本姑娘佩服。只是不知为何,你连房顶都跳不上去呢?”

谢小石摇头:“我不会轻功!”

东方雪眼瞪得如珠子般圆:“刀法这么好,却不会轻功?”她一拍胸脯:“罢了,叫我声师父,本姑娘教你!”见谢小石嘴巴嘟得像个小鸡蛋,不由笑道:“不相信本姑娘才学?那我们比比看,谁胜就拜谁为师!”

谢小石连连点头。

东方雪四下远眺,南方一座山包顶上隐隐有座山神庙,孤零零的,门口立一根杆子,她一指山神庙道:“看见了它了吗?谁先到那儿谁赢!”

谢小石道声:“好咧!”一溜烟就跑下去。

东方雪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让你先跑十步。”然后脚尖一点地面,弹丸般激射出十步远,像燕子般向山神庙飞掠而去。

谢小石只顾埋头飞跑,只听耳边呼呼风响,只半盏茶工夫,就跑到山神庙前。此时他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四下一看,空无一人,不由笑道:“到底是我快。”

庙门突然“吱”地打开,东方雪从里面缓步走出,面带微笑:“是吗?谢少侠,我等你好久了,睡了觉才出来。”说完伸个懒腰。

谢小石眼珠瞪得鸡蛋大小,墩坐在地上,大张着嘴,指着东方雪哈哈直喘气。

章节目录 第十章 风云突变(3) 东方雪身子如杨柳般扭来扭去,围着谢小石转了三圈:“眼见为实哟,还不快跪下来拜本姑娘为师?”

谢小石一骨碌爬起来,“扑通”跪倒在东方雪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道:“求雪儿姐姐收我为徒,教我轻功吧!我要学轻功。”

东方雪像是被猫咬了一口,连忙飘出三尺开外,手摆得像拨郎鼓:“别!别!快起来,我教你轻功好了。我刚是开玩笑的,谢大哥大我十岁,武功又比我好,我怎么能做你师父?”

谢小石破涕为笑:“雪儿姐姐真好呀!”

东方雪笑着摇头:“谁是你姐姐?我比你小,一点心眼都没有。”说完用手指头重重戳了一下谢小石额头。

谢小石脸微地一红,挠挠头道:“雪儿姑娘,现在就教我轻功!”

东方点点头,托着腮帮子低头沉思:“从哪儿入手好呢?”

突然,从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后转出一女子,脸似银盘,柳叶眉,丹凤眼,鼻尖微翘,唇红齿白,青丝挽起如宝塔,斜插金凤钗,耳垂下挂着两珍珠耳环,左右摇曳,身穿绿衫,罩着银白色齐腰小褂,脚着红色绣花鞋,鞋上还有一鸡蛋大小的绒球,一颤一颤,手里挂着串紫檀木佛珠,微微一笑,好似皎月照水。

谢小石看着她,不由发呆。

她微微一笑,银牙洁白整齐好似贝壳,:“这位姑娘,凭你这点道行,也敢教名满天下的无忧刀谢小石谢大哥?我真替他不值!”她轻移莲步,毫无声息,像朵蝴蝶般飘到了谢小石身边,掸了掸他身上的灰,然后一手搭在他肩上,斜倚着他道:“谢大哥,奴家说得对不对?”

东方雪鼻子都气歪了,一跺脚指着谢小石的鼻子问:“她是谁?”

谢小石开始恍恍惚惚,头脑一片空白,呆了片刻,猛地双目圆睁,将这女子的手拨拉掉,走到东方雪身边道:“我不认识她!”

东方雪便指着这女子道:“原来谢大侠根本不认识你,还不快滚?”

绿衣女子鼻孔“哼”了一下:“就凭你?”

东方雪双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她将谢小石挡在自己身后,二话不说,一剑刺出。

绿衫女子身形一转,毫无声息就飘到了东方雪身后,一拍她肩道:“这太逊了,还是拿出你绝招来!”

东方雪紧咬双唇,回手一剑反劈向她,绿衫女子仿佛只蝴蝶,围着东方雪上下翻飞,东方雪每一剑都劈空了。她收回剑,捏个剑诀,屏息凝气,突然剑光一闪,出现三点寒星,流星般地击向绿衫女子。

绿衫女子身如水蛇,左摇右摆,总是让剑刺空。

东方雪额头渗出汗珠,对方好像蝴蝶穿花,怎么刺也刺不上,而她尚赤手空拳,还面带微笑。她便冲谢小石道:“还不来帮忙?”

谢小石扶着腮帮子,低头喃喃自语:“两个打一个不好吧!”

东方雪直跺脚,眼见绿衫女子连拍三掌击向自己面门,只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挥剑直刺。

绿衫女子身形一转,化成三个影子,围着东方雪风扇般转,她双手上下翻飞,如穿针引线,窥个冷子,手一探就刁住了东方雪握剑的手,往下一按道声:“撒手!”

东方雪顿觉手一软,没了知觉,好像手不见了,长剑脱手。

绿衫女子接住长剑,剑锋一转,如道流星直击东方雪面门。

东方雪脚尖一蹭地,连退五步,一下墩到地上,汗已湿透全身。

剑直刺面门,剑未到,冷风先来。

“咣当”一声,如烟花爆响,两把刀已交叉横在了东方雪面前,呈十字状牢牢架住剑,剑尖离东方雪的鼻尖只有半寸远。

绿衫女子一咬牙,把剑连续向前推了两次,一丝一毫都动不了。她一抬头,见谢小石手握双刀,不知何时站到了东方雪身边,冷笑一下:“谢大哥,你不说不出手吗?”

谢小石沉声道:“你这么做,不能不出手啊!”

他把刀往外一推,绿衫女子身如断线风筝,连退七八步远,手中的宝剑“咣啷”落地。

她捂着手腕,大张着嘴,不错眼地上下打量了谢小石好几遍。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风云突变(4) 东方雪长出口气,一股力量从脚底涌泉穴升起,直达脑门,她抬头看了看谢小石,心头升起股暖流,忽地脸色一变,面沉似水,拾起丢在地上的宝剑,冲绿衫女子喝道:“呸!你少和谢少侠套近乎,他根本不认识你!”然后扭头对谢小石道:“谢少侠,此女子来历不明,定是妖女,我们把她抓起来审问一下!”

谢小石微微点头。

绿衫女子眨眨眼道:“谢大哥,你真和她联手对付我?你可说过两个打一个不好啊!”

谢小石沉吟片刻:“这回不一样,我要抓你回去审问。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出重手的。”

绿衫女子瞟了东方雪一眼道:“你那位雪儿妹妹可就不一定了。”

东方雪柳眉倒竖,一个箭步向前直刺向绿衫女子胸口。

绿衫女子一弯腰闪过,飘退三尺道:“我没说错吧。”

东方雪飞身跃起,再刺向绿衫女子额头,而谢小石一个“懒驴打滚”已滚至绿衫女子跟前,双刀一舞,形成一股铜墙铁壁,封住了绿衫女子的退路。

绿衫女子冷汗直冒,一咬牙向左一冲,立即眼前出现两把刀,迎面劈来。她足尖一点地,身子生生向后一扭,弹球般退回数尺。

东方雪眉开眼笑,一把剑舞万花点点,雨点般击向绿衫女子。

绿衫女子一张俏脸已扭曲变形,不停上下翻飞,如蝴蝶起舞,可总也飞不出那道刀光。

“哧啦”一下,剑光一闪,她左臂被划了个二指宽的口子,鲜血如宝石般渗出。

绿衫女子拼命催动内力,身形旋转更快,如同陀螺一般。

与此同时,那道刀光,从一条变成了两条,像两根黑绳子虚空绑住了绿衫女子,令她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一片绚丽的孔雀羽毛向谢小石飞来,不徐不疾,像条游蛇忽左忽右,高昂着头直盯谢小石。

谢小石心头没来由一颤,屏住呼吸,收刀在手,双目圆睁紧盯这片羽毛,眼见羽毛离自己仅一尺来远,挥刀去隔,这羽毛似乎有灵性,居然跳过飞刀,继续前飞。谢小石浑身一震,一股寒气直冲脑门,双刀舞成了大圆盘,挡住羽毛。

羽毛在圆盘前上下翻飞,似在跳舞,忽地一头没入圆盘,从另一头穿出,“哧”地扎在谢小石的肩头。

谢小石顿觉这片羽毛发出一股骇人力量,如万马奔腾,直窜入自己体内,他急忙屏住呼吸,全身的内力迎向那股力量,如一张大网包住那力量,一层裹一层,不知裹了多少层,终于使那股力量不再乱窜。

黑线一消失,绿衫女子长出口气,提气一飞冲天,如同大鸟般高高跃起,几个起落就到二十丈开外,回头一抱拳道:“我们后会有期!”然后就就消失在莽莽树林之中。

东方雪看了一下她的背影,鼻孔冷哼一声,将宝剑放回剑鞘,扭头道:“谢少侠,你怎么放她跑了?”

谢小石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挥挥手道:“没什么,我们回吧。”

东方雪歪头看了他数息,目光一下落在谢小石肩头的孔雀羽毛上,指着它道:“它是哪来的?”

谢小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被它打中,动不了了!”

东方雪仰天大笑:“谢少侠你真逗,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们回山庄吧!明天再教你轻功,今天被那妖女捣乱了。!”

谢小石深吸口气,脚步踉跄来到旗杆下坐定,挥手道:“你先回,我要休息一会儿。”

东方雪咬着手指头,笑道:“好吧,我在山庄等你!”说完,一蹦一跳下山了。

直到看不见她影子了,谢小石才伸手抓住那根孔雀羽毛,轻轻一拽,就有股钻心之痛,他倒吸口凉气,沉思片刻,一咬牙,眼一闭,使劲一拉羽毛,“哧”地一声,把羽毛硬拽了出来,顿时伤口血流如注,痛的他浑身直打颤。

羽毛下部是一根钢针,一寸来长,针头部位还有三个倒勾,勾上赫然挂着指甲盖大小一块肉。

谢小石看着针傻笑了足有半盏茶工夫,方把针收入怀内,然后掏出褐色小瓶,倒出豆粒大小一堆褐粉,敷在伤口上,他又在上贴了巴掌大小一块膏药,方才伸伸懒腰,一步三摇的下山。

待到圣剑山庄时,已头重脚轻,浑身如一团棉花,东倒西歪,一头扎到炕上呼呼大睡。

直到日上三竿,他忽觉耳朵一阵生疼,被人揪住麻花似的拧,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谢少侠,快醒醒!”

谢小石睁开眼看了来人一眼,原来是东方雪,此时她又换回火红的衣服,扎上红头绳,满面笑容。

他有气无力道:“嗯,无忧刀病了,要休息!”

东方雪“哈”地一笑:“刀病了?拿来我看!”

谢小石把双刀递给她看,东方雪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道:“好像真病了,我给它看大夫去。”她转身要走,谢小石道:“它不能离开我,它要离开我,我会死的。”

东方雪将双刀递还给他,笑道:“给你开个玩笑,看把你急的。”然后又道:“你难道不想去看看武林盛会?”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风云突变(5) “什么盛会?”

“也不知司徒明哪辈子修的德,居然把少林、武当两位掌门和中原第一大庄霸王庄庄主龙振星给招了来,陪同前来的还有天下第一神算杜一平,难道你不想去看看?”

谢小石一个鱼跃跳起来,穿好衣服鞋袜道:“这些江湖前辈不远万里来看拜访我,我一定要去亲自迎接,隆重招待以尽地主之谊。”

东方雪呆若木鸡:“来拜访你?还有,你什么时候成这的地主了?”

谢小石回道:“从司徒明欠我钱的那一刻起,我就是这的庄主了。”

东方雪哈哈大笑,鼻涕眼泪直流,连连称是,蹦蹦跳跳跟着谢小石向大厅走去。

平日山庄人声鼎沸,人来人往,今日却鸦雀无声,也无人走动。

圣剑山庄门前,雁翅排开两溜武士,从门口一直排到广场尽头。几十面大旗迎风飘扬,皆以黄缎制成。

司徒明站在门口,身披黑色大氅,穿白色锦袍,他躬身而立,身后则有五六个贴身侍卫。

从林间山路闪出一行人,领头的正是少林方丈了空,眉毛胡子均已雪白,身材高大,比常人高出半头,斜披大红袈裟,绣上横竖道道金线,缀着赤红珊瑚珠若干,红蓝宝石数颗,内衬金黄锦缎僧袍,足蹬僧鞋,手持略与他一般高的九环锡杖,一路走来“哗啦啦”作响。

他身旁一年约六七十的道士,面容清癯,身材瘦削,和了空比起来活像个猴子,山羊胡,手持青铜柄拂尘,身上背一口七星宝剑,身着蓝布道袍,正是武当掌门玉虚道长。

旁边还有一四十余岁的中年大汉,国字脸,剑眉朗目,根根胡须乍起如同刺猬,体壮如牛,身着大红袍,他手中提着把剑,比寻常的剑要长一尺,宽二寸,活像个门板,正是霸王庄庄主龙振星。

他身后低头走着一人,也四十余岁,尖嘴猴腮,头戴方巾,眼如绿豆,骨碌碌直转,颔下仅有几根胡须,也打了卷,他不停抚平,一松手又卷起来,再抚再卷,往复不停,身着白色秀士袍,腰悬狼毫,手持本蓝皮账册,卷成一团,身后还跟着两个梳着总角的小书童,十四五岁上下。

其余和尚、道士和庄丁各十余人,手持各色兵刃,埋头跟着了空他们。

他们才入广场那块平地,司徒明打着哈哈,一瘸一拐迎上:“贵客临门,有请!有请!”一路把他们让进大厅,分宾主落座。

东方闻声也来了,坐于上首。了空、玉虚、龙振星、杜一平分左右落坐,其余人均垂手站立,大厅内顷刻就装不下了。

司徒明端坐正中太师椅上,向两边一望,红光满面。

杜一平道:“没想到东海剑神也在这儿,我们这趟算没白来。”

东方绝拈须一笑,微微点头。

上来两个梳着团髻的青衣童子,手端红漆茶盘,挨个给在座六人上茶,一阵浓香扑鼻,乃上好西湖龙井,茶杯乃宋代的龙泉窑,如冰似玉。

了空等人欠欠身,手捧茶杯,用茶盖轻轻拨打茶水上的浮沫,凝视着茶水出神。

司徒明干咳两声笑道:“诸位大师,大驾光临鄙庄不知有何贵干?”

话音未落,一二十七八岁青年,披头散发闯了进来,口中直嚷:“几位大师在哪里?几位大师在哪里?快快请他们上坐奉茶!”他围着大厅走了一圈,对众人指指点点,一眼看见司徒明,指着他叫道:“好啊!司徒明!你总算露面了,还我钱来!”他手一伸,摆出要钱的姿势。

众人身子动了动,交头接耳。

杜一平问道:“这位小兄弟是何人?”

青年冲在座的了空等人一一抱拳行礼道:“在下无忧刀谢小石,乃圣剑山庄庄主!”

此言一出,在座者均大吃一惊,一齐看向司徒明,司徒明脸胀得通红,嘴直哆嗦,手指颤抖着指向谢小石,嘴里“滋——滋——”直响。

谢小石哈哈一笑,拢了拢头发,对众人道:“他欠我万两黄金,一直不付钱!所以只好拿庄子作抵押,由我暂时担任庄主之职。”

众人嘴张成鸡蛋形,看着谢小石发呆,其中一人手一颤,茶杯“砰”地落地,茶水四溅,茶杯也摔成五六瓣。

一青衣侍从急步上前,收拢碎片,又掏出块雪白的方巾,将地面水渍拭去,然后手捧托盘,躬着身倒退着出门。

他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一茶童跟进,奉上崭新的一杯茶,亦是西湖龙井,茶杯式样同摔碎的一模一样。

无论司徒明还是其它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谢小石,对厅内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见。

足有半盏茶工夫,东方绝才捋须笑道:“司徒庄主几个月前摆下十丈擂台,诚邀天下武林高手比武,许诺谁能胜他,奖黄金万两。这位小兄弟侥幸胜了,自然问他要钱,但不知何故,司徒庄主迟迟不肯付钱。”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风云突变(6) 了空大师等人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微笑。

杜一平笑道:“司徒庄主,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所谓愿赌服输,没钱不要打擂,你要戏耍天下群雄啊!”

众人眼光利箭般射向司徒明。

司徒明端坐不动,额头上的汗却“叭、叭”往下掉,一张脸变成猪肝,他颤抖着手掏出手帕,拭拭额头上的汗,摇手道:“万万不会!钱是一定要给!只不过在下被这位谢兄弟砍伤,因此去疗伤,一时来不及支付而已,断不会欠债,更不敢戏耍天下群雄!”

谢小石笑道:“你既然肯付钱,那这个庄主之位,我就还给你了!”

众人抚掌大笑,司徒明面如苦瓜。

东方雪挤了进来,直跺脚,连忙谢小石拉到一边道:“谢少侠,别闹了,快坐下!”她拉着谢小石在东方绝下首坐定。

司徒明喘口气,面色恢复平静,道:“诸位大师齐集圣剑山庄,司徒某人不胜荣幸,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

了空大师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老衲等人从京师而来,得知边疆局势极为不稳。北方蒙古瓦剌部,在一个叫也先的首领带领下,日渐强大。据说,他有精锐骑兵五十余万,对我大明虎视眈眈,大有一举吞并之势。

老衲等为防止出现二百年前的滔天大祸,因此和武当的玉虚道兄、霸王庄龙庄主等商议,重建武林盟,共同对付瓦剌,保我大明江山,亦保我黎明百姓免遭战乱之苦。不知司徒庄主意下如何?”

司徒明低着头,半晌不说话。

杜一平拍案而起道:“想那蒙元,残暴强悍,二百多年前闯入中原,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还不算,他们的大元建立后,又将天下人分为四等,我等堂堂汉人,竟被分为最末一等,受尽百年屈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他们想卷土重来,我们绝不答应!”

谢小石一拍腿:“对!不答应!”

司徒明拈须道:“杜兄,虽说如此,可这也太操之过急了吧。想那也先,远在关外,八竿子也打不过来,而且抵抗他们,自有朝廷出动大军,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杜一平道:“司徒庄主此言差矣!所谓防患于未然,等到他们真的大刀阔斧地杀进中原,后悔都来不及。何况战乱起来,那是生灵涂炭,为免黎明百姓遭殃,我们也应协携力并进,怎能说这只是朝廷的事,不关我们呢?”

谢小石呼地站起来,手舞足蹈:“对呀!我第一个支持!司徒明,我强烈鄙视你!”他又扭头冲东方雪道:“怪不得他们不来打擂,原来这些江湖上的大人物都在忧国忧民啊!根本就不把钱放在心上,他们太伟大了,而我整日只想着钱,实在没法和他们比,呜——呜——呜——”眼圈一红,鼻涕眼泪直流。

东方雪微笑着拍着他的肩,把他按到坐位上,:“好!好!别哭!”

司徒明连连摆手道:“杜兄误会了,此等利国利民的好事,在下怎能不赞成?但不知这武林盟如何运作,还望杜兄讲解一二。”

杜一平袖筒一抖,甩出把雪白折扇,他边扇扇子,边在场地中间踱来踱去道:“武林盟建成后,少林方丈了空大师自然是盟主,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和霸王庄龙庄主分任左副盟主和右副盟主,由他们负责调动和指挥武林盟的一切活动。杜某人不才,由于有个会算的长处吧,权当武林盟的总管,负责财务往来。”

说完,他坐回原处,收回折扇,捧起茶杯,边品边斜眼瞥着司徒明,但见司徒明面无表情,呆呆坐着不发声,便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搁,哈哈笑道:“司徒庄主,这武林盟虽然成立,但它只是为了保家卫国,对付武林公害!对入盟的各门各派的内部事务概不干涉,而且对各派利益冲突保持善意中立,不会影响各门各派自主的发展。”

霸王庄庄主龙振星也道:“不错,武林盟合则共同对付武林公害,分则各自为政,不是强制的,更不会干涉各门各派的内部事务。”

司徒明微睁双目,点头道:“如此说来,那我们圣剑山庄就加入武林盟好了。”

众人长出口气,鼓掌大笑道:“如此甚好!”

杜一平笑对东方绝道:“剑神前辈难道不想加入?”

东方绝苦笑道:“我清闲惯了,不加入,不过我支持武林盟,如果江湖有什么重大不测,我一定从旁协助!”

众人也不勉强,在一起商讨武林盟草约,然后杜一平拿出张毛巾大小的黄缎,上书武林盟成立公告,下面是各门派掌门签名画押,首当其冲是了空、玉虚、龙振星和杜一平四人,后面还排着一串掌门名字,还绣有一龙一凤。

他双手把黄缎递给司徒明,请他在上签名。

司徒明把黄缎上的内容扫了十几遍,才从杜一平手中接过笔,签上自己大名。

杜一平收好黄缎,哈哈大笑道:“自武林盟发起来,各门各派极为踊跃,至今已有三十七个门派加入,相信不久之后还会有更多门派加入到我们当中来。

我们武林盟成立之初,经费短缺,虽然龙庄主慷慨解囊一万两白银,其余门派亦累计捐款白银一万余两,但始终没法满足需要。为了让武林盟能够有效运转起来,只得寄希望于各门各派继续踊跃捐款,我杜某人定将各派的捐款一笔一笔的记下,以昭告天下,立功德碑!”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风云突变(7) 谢小石摇头晃脑:“为国为民还需要钱?”

东方雪白了他眼,用手拧了一下他的腿:“安静。”

司徒明吐吐舌头:“本庄最近损失惨重,手头紧——”

谢小石忽地站起,伸出五个指头道:“大师!杜前辈,我谢小石虽然手头不宽裕,可我捐五成!”

杜一平诧异地打量了下他,问:“什么五成?”

“就是我打败司徒明,得到的万两黄金的五成!”

杜一平眼一亮,猛地站起,几步来到谢小石身边,一拱手道:“谢少侠真乃慷慨之士,值得众人学习!好,记下!”他翻开账册,解下腰间狼毫笔,用舌头舔了一下,一笔一画记道:“无忧刀谢小石,捐款黄金五千两!”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翘起大指,频频点头称善,了空更是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捋须微笑。

他们身后站立的诸多门徒,也交头接耳,齐挑大指。

东方雪站起身,冲杜一平一拱手道:“杜前辈,虽然谢少侠捐黄金五千两,但由于这笔钱是从万两黄金奖金中扣除,所以如果司徒庄主迟迟不付给谢少侠奖金的话,这笔钱还是没有。”

杜一平哈哈一笑:“东方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帮助谢少侠追回这笔钱的。”

他转向司徒明道:“司徒庄主,还望你兑现承诺,将钱尽快还给谢少侠,不然非但谢少侠不答应,我们武林盟也不会答应的!”

在场众人,齐刷刷眼睛盯向向司徒明,仿佛射出千万道利箭。

司徒明脸红一阵白一阵,浑身颤栗,如坐针毡,他狠狠瞪了东方雪一眼,最后眼一闭、牙一咬道:“好!现在就付!我圣剑山庄绝非说话不算话。不但如数支付奖金,而且还要为武林盟捐款黄金一千两。”

说完,倒在太师椅,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紧闭双目,不再说话。

“哗——”场内响起热烈掌声,“司徒庄主好样的!”夸奖之声不绝于耳。

东方绝道:“老夫捐黄金五百两!”

东方雪道:“我也捐五成,二十五两。”

谢小石歪头看向东方雪:“雪儿姑娘哪来钱?”

“你不分我五十两吗?我学你,捐一半。”

谢小石又看向东方绝:“东方前辈也很有钱。”

东方绝呵呵一笑:“我可没有,这要从你的万两黄金中扣。”

“啊?为什么?”

“我是你的见证人啊,当然要抽取百分之五的佣金了。”

谢小石瞪大双眼,坐在地下:“钱又少了,剑神前辈太坏,还要收佣金。”

东方雪一捏他鼻子笑道:“你说什么呢?没我爷爷罩着,你早让司徒明暗害了!到时一分也别想得!”

谢小石是号啕大哭,杜一平喜气洋洋,又添了两笔。

不移时,四名劲装大汉抬着两口红油木大箱进来,打开锁钥,里面衬着红布,一堆堆金元宝,闪闪发亮,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个有十两重。

谢小石一看见金元宝不哭了,一个虎扑趴到箱子,拍手直笑。

司徒明请他清点,他连点了三次问:“怎么只有九千两?”

司徒明道:“这要扣除一成的手续费。”

谢小石呆若木鸡:“又少了一千。”

司徒明扣下一千两黄金,又把它转到自己的捐款账户上,方眉头舒展,脸露笑容。

谢小石将一口箱子推到杜一平面前道:“大师,这是我捐的黄金。”

杜一平鼓掌笑道:“谢少侠真是豪爽大方,难得!难得!”

玉虚道长连连点头道:“孺子可教!”

谢小石又在剩下的一口箱子中拣出五百五十两黄金交给东方绝和东方雪,他二人数也不数就将黄金捐了。

一时满座欢喜。

最后,谢小石扯下箱子内衬的大红毡布,将剩余的黄金一股脑地倒在布上,堆成了个小山包。他把黄金包成一团,足有南瓜大小,抱在怀内哈哈大笑:“俺老谢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的钱啊!司徒庄主,您真大方!我看错你了,对不起了!您难道不想从它们当中把我和东方前辈、雪儿姑娘的食宿费用扣掉。”

司徒明倚着椅子,一摆手:“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当我圣剑山庄请客!”

谢小石泪如泉涌:“感动啊!感动!”他紧紧抱着黄金往外走,东方雪跑上来,拉住他的胳膊问:“谢少侠,你去哪儿?”

“我要回家!”

东方雪一笑,附耳道:“万两黄金你只得了三千四百五十两还这么高兴?”

“你哪儿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呜——呜——呜——”他又哭起来。

东方雪笑道:“那恭喜你了!”

玉虚道长一展拂尘,来到东方绝面前施礼道:“无量尊,难得一见剑神踪影,贫道倒很想向东方剑神讨教一下剑术精义!”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孔雀神针(1) 东方绝哈哈一笑道:“人说武当玉虚道长是剑痴,逢人就要比一比,果名不虚传。不过我老了,比不了了,我向你介绍一个人比试如何?”

“谁?”

东方绝龙头拐一指谢小石道:“就是他啊!他的无忧刀说起来也算武林中出现的一种新刀法,想必你以前也未见过,如今见识见识如何?”

玉虚道长眼睛一亮:“噢?新刀法?好啊!贫道正想拜会一下!”他冲谢小石施礼道:“不知谢少侠意下如何?”

谢小石抱着黄金直发呆。

东方雪一捅他胳膊:“大好机会还不去应战?能同玉虚道长这样的高人比试,许多人想都想不来呢!”她一把把谢小石怀内黄金夺下,放在地下,用脚踩在上面,使劲把谢小石往玉虚道长那推。

谢小石几步来到玉虚道长面前,深施一礼道:“晚辈无忧刀谢小石拜见道长,能向道长请教,不胜荣幸。”心里却一个劲的嘀咕,“架打完了还打,真累啊。”

玉虚道长拈着胡须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从背后拔出七星宝剑,宝剑通身雪白亮眼,剑身呈北斗七星状镶嵌有七颗拇指大小海蓝宝石,散发出悠远的光芒,顿觉寒气袭人。

谢小石心中暗道:“这些宝石打碎了,我可不赔!谁叫你把它们镶嵌在兵刃上。”想完不由嘴角一乐。

玉虚道长倒吸口凉气,将剑横在胸前道:“谢少侠,贫道让你三招,出刀吧。”

谢小石拔出双刀,道声:“得罪!”一招“力劈华山”,双刀当头劈向玉虚道长的头顶。

玉虚身子向左侧一闪,避开双刀。

不料,谢小石收回双刀,又一招“力劈华山”,当头劈下,如是连劈三次。

玉虚道长直皱眉头,扭头看了东方绝一眼,东方绝也是连连摇头。

其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笑着连连摇头,司徒明更是手摸额头,直捶胸口。

三刀过后,玉虚道长一剑平平刺出,不徐不疾,如毒蛇吐信,又如水中游鱼,谢小石顿时脊背发凉,想起了那根孔雀羽毛。

谢小石倒退半步,一刀劈向对方剑尖,对方剑尖一抖,如同灵蛇般“哧溜”声滑到另一个方向刺来。谢小石怒发冲冠,双刀舞的风车一般,左冲右突,连续砍向剑尖,那把剑如狂风中的碎纸片上下翻滚,总也碰不上,但是它依然缓慢向前推进。

谢小石不再与它纠缠,侧过身子,转身去砍玉虚道长,就在这空门一露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那柄剑忽然像道流星,“刷”地划了一道亮丽的弧线,从空门处抵身而进,顶住谢小石咽喉,谢小石刀举到半空一动不动了。

玉虚道长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若早一点或晚一点,均不能刺破刀网。

东方绝鼓掌大笑:“玉虚道长好剑法。”

司徒明站直身子,眼睛瞪得鸡蛋般大小,好半天才倒在太师椅上,手无力地垂下,一只手扶着额头发呆。

玉虚道长收剑在手,呵呵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东方雪上前扶住谢小石道:“谢少侠,你怎么了?无忧刀不至于这么差吧!我上的话也比你打的时间长。”

谢小石道:“他是新招,没见过。我以前的对手出招都很快,就老道长和另一个家伙出招慢,我反不行了。呜——呜——呜——无忧刀今天两次被破,我小石头从今往后要退出武林,去享受这三千多两黄金去!”一提到钱,他又眉开眼笑起来。

东方绝拈着胡须,歪头看了他足半盏茶工夫,才点点头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谢少侠,你方才说你的无忧刀两次被破,还有一次是谁破的?”

谢小石摇头道:“不清楚,他只用一根孔雀羽毛就破了我的无忧双刀。”说完,他从怀中掏出那根孔雀羽毛,二指拈着,高举过头顶道:“喏,就是它!”

羽毛通体翠绿,顶部金色,有两个黑珍珠般的小圆点,底部二寸长的钢针在阳光下发出丝丝寒光。

东方绝、了空、玉虚、龙振星和杜一平五人一见这根孔雀羽毛,脸上骤然大变,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啊?是它?”声音兀自有些颤抖。

在场众人均面面相觑,连司徒明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东方绝身形晃了一晃,如一道青烟,已到谢小石身边,一把抢过羽毛放在手心瞪大眼睛从头看到尾,嘴唇青紫,颤颤发抖,片刻竟双目湿润,点头道:“没错!就是它!”

了空、玉虚、龙振星、杜一平四人已围拢上来,互相传阅这根羽毛,看后无不脸胀得通红,发尽上指冠,连声道:“对!是它!”

龙振星双眼几乎暴裂,剑眉倒竖,仰天大叫:“啊——”震得大厅直晃,房梁的灰尘“扑喇喇”直往下掉。

许多门人都捂住耳朵,紧闭双目。

谢小石悄悄退了一步,抱起黄金就往外走。

龙振星身形一晃,拦住谢小石道:“小兄弟,这针从哪来的!”声如霹雳,谢小石好玄没摔倒在地。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孔雀神针(2) 他稳稳身形道:“我不知道,是有人用它偷袭我,我就把这片羽毛缴获了。那人什么样我没见过,你问雪儿姑娘,她当时也在场,可以为我作证!”

东方雪上前几步道:“没想到谢少侠真被人打伤了,我以为谢少侠是在开玩笑,当时也没在意。”随后她便把山神庙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众人。

众人听后,眉头紧锁。

东方绝抓起谢小石的手探了一下他的脉搏,捋须道:“奇怪,脉息正常。”随后又看了看孔雀羽毛的针头道:“针头没毒,万幸!”

司徒明问道:“几位大师,此究竟是何物呀?何故如此紧张?”

了空双掌合十道:“司徒庄主未见过它,但想必一定听过它的大名——孔雀神针。”

司徒明浑身一哆嗦,倒吸口凉气,呆若木鸡。

杜一平皱眉道:“想不到此物事隔二十年,又重现江湖。此乃魔教镇山之宝,针头向来是溣芯缍荆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孔雀神针(3) 谢小石被平放到炕上,东方雪打了盆洗脸水,换好毛巾,敷在谢小石的额头上,他沉沉睡去。他的黄金被堆在房屋左角,众庄丁退下,屋内只剩东方雪、东方绝、谢小石三人。

东方雪眉头紧锁,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转来转去,最后一挺胸道:“爷爷,你能不能输内力救他?”

东方绝连连摇头:“不行!我输入内力只会加重他病情,使他体内的气团更大更重。能化解这一气团的,我想只有武当的玉虚道长了。”

东方雪大喜:“好,这就去向武当掌门求救,他走了不远!”她抬脚要往外走。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一清脆的声音叫道:“四夫人来了!”来了四个十七八岁丫环,肤色白净,面容齐整,高矮胖瘦一般齐,青丝高挽,皆身着绿衣绿裙,足穿绿色绣花鞋,脖前挂着银锁,手腕戴着亮银雪白的手镯,手镯上挂着三四个拇指大小银铃,身形一摆就“哗哗”直响。

她们每人手里均着一个红漆木盘。一木盘上端着青玉壶,通体流线造型,壶嘴弯曲细长,一股酒香微微飘来。

东方绝不禁吸了吸鼻子道:“上好玉壶春!”

另一木盘上则盛一银碗,雕花刻凤,闪闪发亮,内装清炖甲鱼,汤色淡黄,略可见底,几片青菜叶漂浮上面,一只巴掌大小乌背王八静静地趴在中间。

另外二盘分别装着发糕和二斤红烧牛肉,色泽酱红,香味扑鼻。

四个丫环跨门而入,领头一人道:“这些是四夫人叫我们送来,给贵客享用的。”

东方绝眉开眼笑,揉着肚子道:“好!好!老夫正感又饥又渴。”

东方雪眉头一皱,拦住她们道:“什么四夫人?谢谢她的好意,我们不要!”

这时,从院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女子轻移莲步,一朵云般向这飘来。她面似银盘,柳叶眉,丹凤眼,唇红齿白,脸涂脂粉,一头秀发乌黑发亮,像一块黑色玻璃,,呈蛇状盘在一起,头上扎着珠花,五六个粉红色珍珠团在一起犹如梅花怒放,耳朵上坠着宝石蓝耳环,左右晃动,闪闪发亮。

身着鹅黄长衫,衣袖飘飘,套着一件银白坎肩,倒三角形,肩部直冲出一段尤如飞檐,其下越收越窄,腰部扎有一条绿玉带,足蹬厚底银白靴,由上等生丝制成,缝制细密,全无一毫缝隙。

这女子犹如扶风摆柳,一扭一扭地进来,从袖中掏出块粉红丝巾,冲东方雪一晃笑道:“哎呦呦,雪儿妹妹何必这么紧张?不过送点好吃的,以表我们圣剑山庄的心意。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来,谢大哥,你先尝尝这碗清炖甲鱼,这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哟。”

说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眨个不停。

东方雪听的语气极为耳熟,定睛细瞧,不由惊愕地张大了嘴,足足过了半盏茶工夫,她身子一挺,拔剑在手,当胸刺向这女子,嘴中叫道:“妖女,休走看剑!”

黄衫女子身子一翩,飘出二尺开外道:“雪儿妹妹,我一番好意而来,你怎么要攻我?”

东方雪一咬牙,挺剑还要再上,却被东方绝按住:“雪儿,怎么回事?”东方雪头也不回道:“这个妖女就是早上我和谢少侠在后山山神庙碰到的那位。现在她自动送上门来,正好拿住她!”

一名丫环上前道:“东方前辈、雪儿姑娘,我家夫人不是什么妖女,她是我家庄主的四夫人,名叫陆小翠。”

东方绝和东方雪都愣了,东方雪恨恨道:“她怎么成了司徒明的四夫人?怪道山庄上下妖气冲天。”握剑的手直抖动。

陆小翠抿嘴一笑:“瞧你说的,我哪是什么妖怪,我对你们可没恶意。咦?谢大哥怎么不起来?”她身形一晃,已到炕边,似朵黄云,掀开蚊帐,见谢小石紧闭双目,面色赤红,头上还敷着红白相间的毛巾。

她伸手摸了一下谢小石额头,又探了一下他的脉搏,眉头一皱,问:“他什么时候这样的?”

东方雪扭头不答。

陆小翠沉吟半晌,微微一笑,请他们用餐,东方雪坚决拒绝,陆小翠便将餐饭撤下,在屋内转了几圈,见无人搭理自己,只得讪笑着走了。

待她一走,东方雪跳起来道:“我去山庄外买吃的去!”说完,一阵烟似的跑了。

挨道晚上掌灯时分,谢小石还沉睡不醒,东方雪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内转来转去,后来又不知从哪拖了一条椅子过来,坐在炕边,双手托着腮帮子发呆。

门“吱呀”一声开了,陆小翠端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进来道:“这是我亲自煎的药,包管奏效!”

东方雪“呼”地站起身拦住了她,她眉头一皱道:“雪儿妹妹,你难道不想救谢大哥?”

“我怕你下毒!”

陆小翠微微一笑,呷了一口汤药道:“怎么样?”

东方雪想了好久,方才缓缓后退几步。

陆小翠上前几步,左手掰开谢小石的嘴,右手一点一滴给他灌药,半盏茶工夫就将药灌完,点滴没有洒出。

谢小石额头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到一柱香工夫,他的手脚微微动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孔雀神针(4) 东方雪上前两步,眉开眼笑:“谢少侠会动了,太好了!”陆小翠站在一边,双手抱在胸前,微微含笑。

谢小石双目缓缓睁开,见炕头立着两位女子,问:“你们是谁呀?”

东方雪眉头一皱:“他不认人了!”

陆小翠上前,用毛巾擦了擦他额头汗珠道:“我叫陆小翠,是司徒明的四夫人,今早在山神庙见过的,”她又一拉东方雪道:“这是你的雪儿妹妹。”

谢小石一骨碌爬起来道:“你们怎么在这儿?我这是在哪儿?”

东方雪鼻子一酸道:“你病得好重知不知道?”说着她把事情的经过给谢小石说了一遍,然后感激地看了陆小翠一眼道:“多亏陆夫人煎的药才把你救醒。”她又对陆小翠道:“陆夫人,你的汤药真管用,以后给他多服几剂,包管就好了。”

陆小翠微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东方绝走进来,看了看她们,道:“别高兴太早,这药只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缓解些他的病情,真正的解决方法,还是要用上乘内功心法,化解掉他体内的气团才行。”

陆小翠问道:“剑神前辈,难道用您老人家的内力还不行吗?”

东方绝哈哈一笑:“我的内力不对路,进去只能加重他的负担。也许只有武当的太极心法可以。”

东方雪打一响指:“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向武当的玉虚道长求救!”

东方绝一笑:“莫急哩,过两天再说罢。”

陆小翠低头沉思了近半盏茶工夫,忽地起身告辞。

谢小石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双腿直打晃,一摇一摆地在屋里上下翻找,一会儿把枕头翻起来,一会儿又把茶几摸了个遍,最后来到墙角堆黄金处翻了一翻,然后转身回来,眼睛东张西望,两只手在空中乱比划。

东方绝莫名其妙,回屋歇了。

东方雪眼珠一转,哈哈一笑,走出门外,一眨眼工夫又回来,手中已多了一个红色托盘,托着一整只烧鸡,足有三斤重,外加几个雪白的馒头。

谢小石一把抢过烧鸡,一口咬下鸡腿:“雪儿姑娘真好,知道我肚子饿了,给我送吃的。”

东方雪将托盘放到茶几上,坐在椅子上问:“谢少侠,你挣了这么多的钱,打算怎么花?”

“买房置地。”

东方雪跳起来道:“我帮你参谋。”她从怀中掏出块地图,摊在茶几上,展开有桌布大小,是丝帛制的,图上绘有南七北六十三省,各省各县山名地名河流名均有标注,连官道、私道和一些秘密山路也用红线勾勒起来。边疆留有大块空白,只标有西域、漠北字样,没有具体地名,也无山川河流。

东方雪的芊芊细指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谢小石目瞪口呆,嘴里叼着根鸡骨头,吮吸了好半天才道:“雪儿姑娘,东海之滨的土地很好吗?”

东方雪头也不抬地笑道:“很好,那里天天可以观赏大海的风景,而且天天还可以吃到鱼啊、虾啊、蟹啊之类各种各样的海鲜。”

谢小石一嘟嘴:“那里能产庄稼吗?”

东方雪掐指算了有半盏茶工夫道:“那里除了庄稼,啥都能长,不过有贝壳、有乌龟,上面甚至能驮一个人!还有大片的树木、果林——”

“不要!”

“那里便宜!”

“便宜也不要!”

东方雪柳眉倒竖:“我家就住在那儿!”

谢小石一咂舌:“那我就要一块吧,在那建个别墅,有空就去那里玩。”

东方雪一笑:“那换个地方。”她举起地图,细细打量起来。

经过两天的调养,谢小石又容光焕发,外表和常人无异,能跑能跳能走,也能扛东西,只是内力提不起来,对于二百多斤重的赤金元宝,须使尽吃奶的力气,才能扛着绕着屋子走几圈。

东方雪笑道:“明日一早出发上武当!”

他们为此专门找了辆独轮车装黄金,用毕晚饭,他们各各歇息去了。

司徒明在后花园摆了几桌酒席,和他的四位夫人一起饮乐,还请了十几名艺人,吹拉弹唱,滴滴答答,还有五六个身着彩衣的女子,伴着音乐翩翩起舞。

此时天已二更,没有月亮,黑漆漆一团,只有这里百十盏大红灯笼,外加庭院一溜摆开的琉璃灯,明晃晃亮如白昼。

他的四位夫人皆绫罗绸缎,戴着各色金银首饰,珠宝钻石,耀眼夺目。四张红木八仙桌并在一起,排成一溜,杯盘饭盏非金即玉,盛的菜也是溜光滑润,晶莹透亮。司徒明端着酒杯,开怀大笑。

在浓浓的夜幕下,一条黑影向圣剑山庄飞射而来,她身着黑袍,头戴黑色面罩,只留一双眼睛向外看,足穿薄底黑色牛皮靴,双手也戴着黑色真丝手套,略泛出丝般光亮,整个人黑漆漆一团,似乎和黑夜溶为一体,若不借着惨淡的星光,根本连影子也瞧不见。

它像一只鸟儿,倏地飞起又瞬间落地,一点声息都不留,只几个起落,已到了圣剑山庄墙边。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孔雀神针(5) 足尖一点地,身子已飞上围墙,如狸猫般在屋顶上窜跃,如同柳絮飘过,毫无声息。

她站在一处屋顶上,望了望远处灯光照耀下司徒明饮酒场景,发出一声冷笑,然后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揭开几片瓦,只发出轻微的“哧哧”声似老鼠在跑路。

她眉头皱了皱,动作更轻,“哗——”如水流过一般,屋顶便出现了一个可容一人跳下的洞。屋内黑漆漆一团,只发出“呼呼”的酣睡声,她侧耳听了听,如同四两棉花般落地,悄无声息。她高抬脚轻落步,来到了酣睡那人身边,犹豫了片刻,抓起他的手细探脉搏。

蓦地,窗外“哧溜”一下响了一声,如同小石子落地,随后再无声息,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她放下谢小石的手,静静地站在屋中间沉思,蓦地,她突然一抬头,身体如箭一般飞向屋顶洞口,“嗖”地一声已至屋顶上,脚尖还未落地,九点寒星向它周遭飞来。

只听“卟卟”锐物刺破空气声,九点寒星拉成了九条白线,像九条银蛇直扑向它。

瞬息间,她已弹射过了三重屋顶,与此同时,她回手甩出一把指甲盖大小的铁莲子,带着劲风呼啸着打向九个白点,只听“乒乒乓乓”如金鼓雷鸣般撞击声,火星像烟花一样四处飞溅,阵阵爆响声中,铁莲子被击成粉末,如青烟般飘散。

九点寒星依然拉成白线状,如影随形击向黑影,“哧哧哧”几声,九点白芒穿过了这条人影,人影像树叶般一摇一摆飘落在地。

有巡逻庄丁看见,把锣敲得山响,嘴里大叫:“有刺客!有刺客!”

仅数息工夫,这里已涌来百余人,手提长刀,举着火把,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

司徒明在几位夫人的簇拥下,提着大红灯笼也赶来了。

这里是一处厢房,左右两边各一溜十几间平房,中间是个二层阁楼,院子有篮球场大小,青石铺地,院中仅栽种有两棵房屋般高的梧桐树,在火光下摇曳。

院子正中站着个老头,七八十岁样,须发皆白,右手提着柄三尺多长的剑,却仅有二根指来宽,整柄剑通体亮白如银,锋刃处更发出丝丝寒光,剑柄居然是个龙头的模样,他左手提着根比他头还高的棍子,通体乌黑,此人正是东方绝。

司徒明木木地站了一会儿,才拱手道:“剑神前辈,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绝用剑挑起地下的一件黑袍,借着火光细看片刻道:“那人跑的好快,我的一剑九星竟未赶上他。让他甩了衣服使个障眼法跑了。”

黑袍上九个拳头大小的洞历历在目。

东方绝摇了摇头,将衣服扔在地下,把宝剑插回到棍子里,严丝合缝,变成了龙头拐,他拄着拐杖,一摇一摆地走了。

众人交头接耳,一脸疑惑。

只有陆小翠瞪了东方绝的背影一眼,紧咬双唇,一转身跑了。

司徒明也未注意她,而是捡起地上的黑袍,翻来覆去的看。他扫视了一下众人,又看着袍上的九个洞发呆。

第二天天刚亮,谢小石、东方绝、东方雪三人收拾行装要走路,司徒明百般挽留不住,一挥手,让下人送来一托盘,上有二十锭细丝白银,每个元宝十两,算作他们的盘缠路费。

东方绝、东方雪笑着婉拒,独谢小石眼珠一鼓,把它们一骨脑地揣入怀中,推着独轮车扬长而去。

东方绝、东方雪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一笑罢了。

三人出了庄,走出十余里路,这里人烟稀少,树林茂密。

东方绝忽道:“雪儿,谢少侠,老夫要去东海先办点事,你们先去武当。待事完后,我就去武当山或霸王庄找你们。”

谢小石挠头道:“剑神前辈,您老若一走,我这几千两黄金就没人保护了怎么办?”

东方雪给了他一个栗凿:“就知道钱,难道我爷爷是你保镖啊!”

谢小石放声大哭,东方雪笑着摇摇头道:“不如这样,这钱由我爷爷带到东海,寄存到那儿,你不要在那儿买房置地吗?”

东方绝把胡子吹得像树叶一样上下摇头:“女生外相,我成你们下人了。”

东方雪抓着东方绝的胳膊直晃:“爷爷,就这样罢,我们带这么多钱很危险!”

东方绝仰天大笑:“好吧,就依你!”

除司徒明送的二百两银子路费外,东方雪又从小车上取出一百两黄金道:“这下盘缠足够了!”

谢小石却目光灼灼,饿虎扑食般扑到黄金上,左手抓了五个金元宝,右手抓了六个金元宝,哈哈大笑,揣入裤兜,方心满意足。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孔雀神针(6) 东方雪跺脚咂舌:“谢少侠,盘缠足够还抓什么吗?”

东方绝呵呵一笑:“随他去!”

三人分手,东方绝推着独轮车向东走去,而谢小石和东方雪直下南而去。

司徒明送走他们后,长出口气,回到大厅,躺在太师椅上发呆。阶下垂手而立二十余人,皆锦衣玉袍,青年、中年、老年皆有,皆手指节如铜铃般粗大,双目精光四射,太阳穴高鼓,屏声凝气,整个大厅静悄悄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司徒明目光呆滞,仰头看着横梁,良久忽地站起身来,背着手在阶前走来走去,边走边长吁短叹,约有三柱香工夫,他才道:“四夫人好像昨晚不辞而别,一直未见到她,去请她来。”

一个红袍老者应声出去。

司徒明又坐回太师椅上,手托着头凝思。

一盏茶工夫后,红袍老者回报:“禀庄主,她的贴身丫环说,四夫人自昨晚起就不见踪迹,至今未归!”

司徒明忽地站起来:“仔细找!把山庄翻个底朝天!”

山庄上下人来人往,清点人数,除四夫人陆小翠外,所有人均在,陆小翠的金银珠宝首饰,原封未动。

司徒明愁眉紧锁:“她去哪了?”

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时,陆小翠也未找到。

司徒明午饭也未来得吃,唇焦舌烂,一品茶,觉得味苦无比,将茶杯甩到茶几上,将下人轰出屋外。

正在这时,一名家丁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进门就扑了一跤,如同狗啃泥。他站起身,扑扑身上的灰尘道:“庄主!大事不好了!远处有大队人马向山庄杀来,来历不明!”他语调有些扭曲,如同公鸭在叫。

司徒明二话不说,一甩袖子,大踏步地向外走去,一阵风一般直奔了望塔。

了望塔上人头攒动,十几个青衣庄丁聚在一起,对着远处指指点点。他们见司徒明来了,连忙站直身子,雁翅排开,眼皮也不眨一下。

司徒明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只见庄北和庄东来了黑压压一片人马,举着绣有孔雀羽毛的锦旗,蚂蚁般地向这扑来,约有数千人,皆身着黑色劲装,头上包着黑头巾,手持刀枪棍棒,呐喊着杀向这里。

他连忙叫道:“擂鼓备战!”

“咕隆隆”山庄十几面大鼓雷鸣般响起,吵得整个山庄像地震一样。

从各个院落跑出一队又一队人马,他们跑到兵器架上,抄起兵器向大院集合,数息工夫整个院子就站满了人,人头攒动,刀枪耀眼,大部分身着青衣,小部分穿红衣、黄衣和土布衣服,院子里黑压压一片人,人挨着人,树下、台阶上甚至人一直排到了院子外,延伸到两三重房屋。

司徒明低头看了看庄丁,心神略微定了定,清了清嗓子叫道:“各就各位,准备迎敌!”

他大手一挥,摆了一副向前的姿势,目光炯炯有神,身后一名黄衣跟班上前两步,弯着腰双手捧上一大红披氅,折叠得像个方块。

司徒明撩起大氅,在半空划个圆弧,大氅像旗子一样迎风摆开,猎猎作响,他系好大氅,摆出一副大将军造型。

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人,举着兵器高呼遵命,分成数十队人马,每队均像条长蛇,跑到山庄的各个要害据点,据点死守。

片刻大院清空了一半,剩下的几百人则守住围墙和大门,围墙上不时有人影晃动,庄丁们手持兵器,瞪大眼睛注视着外面,连气也不敢出一下,微微发抖。

只听一声尖锐哨响,像砍刀划过铁板的声音,一支长箭飞来,比寻常弓箭足足长出一倍,像一杆小红缨枪,箭头是毛笔长的三棱锥,每一面均像刀刃般锋利。

它划破长空,“当”地钉在圣剑山庄门前的旗杆上,将指头粗的缆绳切断,圣剑山庄的金色大旗迎风坠落,像团树叶,堆在山庄门前。旗杆“波”地裂了一道缝,那支箭已穿透旗杆,只留下一段箭尾在另一头振动。

几个庄丁看见了,竟坐在地下动弹不得,而更多人则紧抱头,蹲在墙角,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捂着耳朵,紧闭双目,双腿如临死的老鼠乱颤。

司徒明倒吸口凉气,目光向自己人身上扫来扫去,心里“咚咚”直打鼓。他咽了口吐沫,深深吸了两口气,拔出宝剑向上一举:“各就各位,准备迎敌!誓死保卫山庄!”

有些庄丁声音洪亮,高举兵刃大叫:“誓死保卫山庄!”眼角隐隐有泪花显现。总数超过他们十倍的庄丁则像拨郎鼓般晃晃兵刃,蚊子般叫道:“誓死保卫山庄。”随后就双手抱头,蹲在角落,似乎要钻进墙缝。

司徒明手脚发凉,上前两步,倚住箭楼上半人多高的栏杆,身子晃了两晃才站稳。

这时这些人潮水般地涌上山庄,将山庄北门、东门、南门围个水泄不通,只西门临山,没有人马,人喊马嘶,声如鼎沸。

他们在距山庄一箭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太阳落到大山后,天还未全黑,大山的影子像黑色幕布一样罩住整个山庄和这些人,只有远处影子未到的地方尚有光亮。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孔雀神针(7) 东门外队伍晃动了一下,让出一条甬道,一黑衣大汉骑着枣红马走出队伍,面如黑炭,身如铁塔,眼如铜铃,满脸络腮胡子,胡须像钢针般根根乍起,包着黑头巾,前额部缀了块绿玉石,三十几岁模样。

左手抓缰绳,右手提着大砍刀,门板一样宽大,身背铁胎弓,手臂样粗,弓身黑黝黝的,弓弦是手指粗细的牛筋,几十根牛筋麻花般绞在一起,亮白如银。没有箭壶,箭插在他的背后,灰色雕翎箭有五六根,扇子般展开,个个犹如小红缨枪,正是射落大旗的那种箭。

他身边还站着一小卒,双手高举金色孔雀旗,迎风飘展。

他们来到山庄门前的空地站定。

司徒明扶着栏杆,俯身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山庄何干?”

黑衣大汉仰天大笑道:“司徒明,你当真不认识我了?我纪天行等这天等了好久了。”

司徒明念着纪天行的名字,脑子像转盘一样飞速运转,约有半盏茶的时间,还是一脸迷惑,连连摇头:“武林中没听说过这号人。”他向下叫道:“纪大侠,恕老夫眼拙,确实不记得与你有什么恩怨。你带这么多的人来,所为何故?”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双方都点起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照得山庄上下犹如白昼。

纪天行把大刀挂在雕鞍上,解下身上背的铁胎弓,弯弓搭箭如满月,瞄准司徒明道:“你不认识我,想必认识它!看箭!”

“嗖”箭犹如蓝色流星飞向司徒明,在夜空中发出一条长长弧线,刺破空气的声音犹如口哨。

司徒明急忙一个“懒驴打滚”,箭从他原先站的地方飞过,“哧”地穿透一庄丁,势犹未尽,又“哧”地扎在庄丁后一人身上,穿透他胸膛,带着他“噔噔噔”连着倒退七八步,从箭楼的另一面的栏杆上翻了下去,像块大石头样坠落,尸体“砰”地摔在青石地板上,血流满地。

司徒明倒吸口凉气,思忖片刻,蓦地眼睛一亮,站起身指着纪天行,声音有些嘶哑道:“莫非——莫非你是神箭门传人?”

纪天行仰天大笑:“算你还有点记性!我便是神箭门唯一传人纪天行!你把脑袋伸出来,让我射穿它!”

司徒明衣袂飘摆,连退三步,带起身边一股风:“想不到你还能回来!”

纪天行哈哈大笑,语声凄厉道:“二十年前,我孤儿寡母被你迫的好惨,被迫流落大漠,过尽了非人的生活。你倒霸占了我们神箭门的产业,逍遥自在。现在我回来了,要加倍讨还这一切!”

司徒明牙齿直打架,心里“咚咚咚”敲了一阵鼓,脸色苍白像吊死鬼,摇了摇头道:“你居然能带这么多人来,令本庄主佩服!”

纪天行道:“我们母子在塞外陷入绝境时,多亏圣教主垂恩怜下,不计前嫌,收留我们。从此我纪天行发誓,与你们中原武林彻底决裂,一心追随圣教主一统江湖,济世救民!”

他大手一挥,几千人也都振臂高呼:“一统江湖!济世救民!一统江湖!济世救民!圣教主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响彻云霄,传出几十里开外,在山谷回荡,似乎大山也在说话。

司徒明心惊肉跳,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纪天行已举起大弓叫道:“进攻!”

从东、南、北三个方向,首先跳出三百余弓箭手,挨到离山庄有半箭远的地方,“嗖嗖嗖”雨点般地射出两轮箭,随后大部队呐喊着冲杀上来,卷起一股冲天尘土,大地也在颤动。

“嗖——”又一支箭带着蓝光飞向司徒明。

司徒明卧倒在地,在地板上连打三个滚。

他身后庄丁也急忙趴下,但是还有一人躲闪不及,让箭射穿脑袋,身子也飞出一两丈高,败革一样落地。

箭楼上人你推我搡,向楼下跑,但到楼梯口却挤成一团,谁也下不去,伸腿展手,用力推挤身边人,把木板摇的“咯咯”直响,可众人卡在那儿就动不了,其中一人“嗖”地拔出匕首,“扑”地扎入身边一人胸膛,整只匕首都没入其中,将身体扎穿了。

“噢——”众人发出一阵鬼嚎,“咚咚咚”把地板跺得山响,像被捆成一团的螃蟹,手脚乱摆,“轰隆”一下,众人像滚珠样,纷纷滚到下面。

司徒明大吼一声:“挺住!”只一步就跨出楼外,足尖轻一点楼梯,弹丸似弹射到楼下,大步流星地向内室走去。

众人呐喊着冲到山庄墙下,却见上面雨点般往下下灰瓶、炮子、滚木、擂石,不时有飞箭射出,顷刻间已倒下数十人。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风雨夜店(1) 山庄大门用两根合抱粗的大木顶着,后面还有二十名大汉,分成两排,死抗着木头。

大门前已涌了几十名圣教中人,用刀斧猛劈大门,但纹丝不动。

上面开始往下洒滚油有近一半人被烫伤,捂着脸鬼哭狼嚎。

纪天行怒发冲冠,双目圆睁似要爆裂,大吼一声:“闪开!”他将弓拉得“吱吱”直响,似要拉折,手一松,箭如一团火球,“轰”地地砸向大门,将三指厚的木门轰开了篮球大小一个洞。

门后紧挨成一排的大汉,像串糖葫芦般,连着穿过五六人身体,箭势才尽。幽蓝的箭头却已火红一片,穿在第六人身上微微颤动。

五六人一声不吭倒在地上,其它人看着他们,呆呆站在那儿,还未回过神来,“轰”第二支箭冲破大门,木屑雨点般四溅,一团火球窜入,“卟卟卟”又将另一排人穿透了好几个。

剩下人大喊一声,掉头就跑,兵刃扔了一地。

圣教人推出一辆二人多高攻城车,长有三辆大车般,挂着根脸盆般粗木,包上铁皮,头部削成笔尖状,长可六七丈。

几十人推着木头往门上撞,另有几十名弓箭手围在他们身边,向上射箭,使得城墙上的人不敢冒头。

“轰轰轰”连着十几下,大门被撞出十几个大洞,然后“轰隆”一下,变成碎片。

众人欢呼雀跃,大叫:“冲啊!”从大门鱼贯而入,门口处除十几具死尸外,无任何人,眨眼工夫,院子就冲入上百人。

纪天行把弓背在背上,手举大刀,拍着马就冲了进去。

院内只有二三十个圣剑山庄庄丁,手执刀剑横劈竖砍,衣服上已被划烂了好几个一二尺长的口子,前胸后背星星点点洒着血迹,血迹不断扩大,他们还是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三,只管往前杀,嘴里还呼喊着:“杀!杀!”

纪天行眉毛一挑,大喝一声,拍马舞刀冲了上去,大刀一挥,“卟”人头落地。他一连砍了三四人,人头在地上皮球一样滚来滚去,鲜血像泼水一样左一滩右一滩,流出一大片。

其它圣剑山庄人见了,手脚略软一软,就让人一拥而上,剁成肉泥。

纪天行高举大刀叫道:“别让司徒明跑了!活捉司徒明!”带人穿过第一重院落,向第二重冲去。

圣剑山庄北门已被攻破,涌入三四百人,人影重重,隔三五步就一个,他们直往里冲。

司徒明足不沾地,像风一样,一连穿过三重院落,走过百余步长短曲尺形走廊,来到一处院落,足球场大小,正中一三层阁楼,雕梁飞檐,明瓦红墙,周围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丛,郁郁葱葱,毯子一样铺满整个院落。

院落周围有上百名红衣大汉手执大刀长矛,挺胸站立,目光炯炯,一动不动。

司徒明点了点头,在灌木丛中左拐右拐,像蛇一样穿行,最终来到阁楼前。

他从腰间摸出钥匙,二寸来长,呈三棱状,每个棱都有大小方圆不等的锯齿,在手心掂了掂,一推门进去。

屋里点着十余盏琉璃灯,照得屋内亮如白昼。正中一长条檀香木书桌,上面垒着两卷二尺多高的书,笔墨纸砚俱全,墙角还有一排书架,全是书,排满整面墙。

他几步走到正中书架处,手一拨拉甩飞了几十本书,留出一个空白地,正中一个六棱形的眼,他将钥匙插到眼中,左三圈右三圈,然后往前一推。

“哗啦”一声,书架向两边闪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他一侧身闪了进去。

连下五六级台阶,向左一拐,一道铁门,门前大锁足一尺长,锁杠有大拇指粗。他又从腰间摸出一把比上一把长一半的三棱形钥匙放到锁眼,依样左三圈右三圈,“哗啦”一下锁开了。

铁门“噶吱吱”被缓慢推开,他伸手一晃,点亮火折子,整个屋子亮堂堂的。屋子不大,仅容三四人站立,全由青石方砖砌成,正面居中一青石方砖略微凸起。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风雨夜店(2) 司徒明手掌一拍,方砖缩入墙壁,露出个一尺见方的黑洞,他伸手往里划拉了一下,掏出一个书本大小锦匣,打开一看,里面尽是猫眼石、绿宝石、红宝石,个个有拇指大小,还有几个鸡蛋大小的摩尼珠,散发出润泽光芒。

他嘿嘿一笑,将宝石倒入自己贴身的牛皮顺袋中,将匣子扔到一边,然后又在洞内摸了一把,掏出厚厚一叠银票,写有大通钱庄,纹银一千两字样,又一本字典般厚。他数也没数,将银票卷成一团,揣入怀中,转身向外就走,铁门也未关。

才一出阁楼,就听山庄上下雷鸣般一声喊:“魔教进庄了!魔教进庄了!”人影晃动,如惊群之鸟,四下乱窜。

他急忙提剑出了院落,却见有三四十敌人在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衣大汉的率领上,四处追砍乱跑的庄丁,正渐渐向这杀来。

司徒明忙命百余红衣大汉围攻这些人,他自己也亲自上前,砍倒两人,一时竟将这三十多人包围,使他们处在下风。。

正在这时,却又听见一声巨响,几百名敌人均向这围来,撒网般似要包围自己。

司徒明头脑一昏,踉跄了几步,拍着额头暗叫:“完了!完了!”眼见大势已去,他虚晃一剑,跳出圈外,飞速奔向卧室。

山庄上下到处是“活捉司徒明”声音。

司徒明心急火燎,暗想:“逃命要紧,不管那么多了!”

那几十个黑衣人眼见一领头模样的人要跑,呐喊着要杀过来,却被那百余名红衣大汉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司徒明又穿过一重院落,来到自己平常的住处,回头一看,身边只剩下一人红衣小头目,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像,不由老泪横流道:“兄弟,你还跟着我干什么?逃命去吧!”

此人昂首挺胸朗声道:“庄主对小人有恩,小人怎能做此不义之事?小人愿为庄主效死命!”

司徒明眼睛湿润了,泪花直在眼眶内打转,脱下外袍给此人披上,又把手中宝剑交给他道:“你扮成我的样子代我指挥,带领庄中人分散突围,能跑多少算多少!”

这人一抱拳道:“遵命!”扮成司徒明的样子提剑走了。

司徒明窜入卧室,屋内一片狼藉,衣服被子扔了满地,两个一人多高的大花瓶也被打碎了。

屋内空无一人,全跑光了。

他打开衣柜,翻出一套他老婆穿的粉红色百合衫,给自己穿上,又用匕首削掉胡子,在脸上扑厚厚一层粉,把头发挽起,梳成简单女人样式,扮成女人,一溜烟往外窜。

刚到门口,冲入两敌兵,提着大砍刀问:“呔!看见司徒明了吗?”

司徒明连忙用手遮住脸,捏着鼻子道:“不知道,跑了!”

这二人扭头就出去了,司徒明惊出一身冷汗,像野兔一般向外飞窜,绕过两条走廊,三条小巷,来到山庄西门边。正要出去却突然闪出四个敌兵,凶神恶煞,手提大刀指着他道:“呔!圣剑山庄的,拿下!”

司徒明捏着鼻子发出尖细的娘娘腔道:“我只是普通的丫环,不由拿我,我没兵器的!”双手一摊,空无一物。

四个人犹豫了一下未动,司徒明转身要跑,其中一人叫道:“不行!尊者有令,不放一人出庄,还是要把他带回去!”四个人立即提起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司徒明一哆嗦,深吸口凉气道:“我回去就是了,千万别杀我!”浑身受惊的兔子样抖个不停。

四个人松了口气,走上前来,刚一接近司徒明,却见他手腕一翻,从袖筒内滑出把匕首,发出幽蓝的寒光,“卟卟”两下捅死两个。

第三个呆了下,就觉脖子一凉,倒了下去。第四个刚一开口喊:“来人——”就见一只大手拍向脑门,“卟”地一下,七窍流血而亡。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风雨夜店(3) 司徒明在他们的尸身上擦了擦匕首,拭干上面的血迹,又收回袖筒,定了定神,一翩身,翻出了西门。

这里山高林密,并无一人,他心中窃喜,一口气跑了五里路,听不见后面的喊杀声了才喘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拍拍胸口,坐在地下。

正在这时,忽然“当啷”一棒锣响,从林中杀出三十名黑衣人,团团围住了他,然后他们打亮火折子,看着他。

司徒明一见是魔教中人,不由一哆嗦,站起身哭哭啼啼道:“几位大哥行行好,小女子是逃难的,放过我一马。”

领头的小头目连连摇头:“不行,尊者已吩咐,不让任何人出入,你还是跟我们回吧。”

司徒明扭扭摆摆,磨蹭到小头目身边,突然拔出匕首向他胸口刺去。

小头目见他鬼鬼祟祟,已做了提防,见一道寒光刺来,向侧后一闪,避开这一刺。

司徒明一招不得手,第二招又顺势切下,那人脚步一转,又闪了过去。

二人几乎同时“咦”了一声,小头目未料一个村姑有这么好的武功,而司徒明也未料到对方不过是个小头目,居然能避开自己两刺。

他发起狠,赶上一步又当胸扎来,但其它人已回过神来,刀枪吩咐向他身上招呼。

司徒明被迫收回匕首,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拔腿就跑。

那个小头目身形一晃动,居然挡在了他前面。

司徒明咬牙切齿,匕首向小头目胸口刺去,但左手却一翻,多个个手电筒般的发射筒,“喀吧”按动绷簧,三枚透骨梅花钉闪电般射向小头目面庞,正是当初偷袭那一招。

小头目可没什么绝招抵挡,“卟卟卟”三枚钢钉全射入他脑袋,并且钉头已溋司缍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风雨夜店(4) 东方雪一撅嘴,还是问了一下面人价钱,然后问谢小石:“要哪一个?”

谢小石指着孙悟空和猪八戒道:“要它们两个!”

东方雪取下这两个面人给谢小石,谢小石把在手心展玩了一会儿,咂咂道:“做得真像,怎么做出来的?”

捏面人的回答:“捏出来的呗。”

谢小石喜上眉梢:“那能捏出我的样子吗?”

那人道:“可以。”

谢小石喜得直蹦,连忙叫他捏,东方雪急的直跺脚,可也没办法,只好站在一起同他一起看。谢小石让他捏自己和东方雪的形象,不到一盏茶工夫,就捏好了,活灵活现,咧嘴大笑。

东方雪见状,不由一笑,掏出一两银子付钱。

谁知一错眼工夫,谢小石就不见了。她四下寻找,终于在镇南头发现谢小石正蹲在一棋摊前看二人下棋。

一人是三十多岁中年人,面皮发黄,细眉细目,冬瓜脸,颔下三络长髯,身着蓝布大褂,足蹬大洒鞋,手指干枯细长,捏着一枚棋子,像鸡抓虫,另一人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脸大汉。

二人蹲在地上,以桌布做棋盘,上面画着横竖十九道格子,棋子亮光如琉璃,乃云母所制。

东方雪看了看棋局,但见白方七零八落,惨不忍睹,便眉头一皱,拉了拉谢小石的脖领道:“谢少侠,这街头棋有什么好看的?回头我带你去京师棋馆看看,那里高手多,彩金重。这里一个子才十文,没看头,走吧!”

黑脸大汉输了棋,他算还了钱,没说什么,赢的黄脸中年人却抬起头,看了东方雪一眼,嘿嘿一笑,拈着胡须道:“姑娘口气不小,不妨来比比?”

东方雪一扭头,拉着谢小石要走,谢小石却往前一窜道:“我来比!”东方雪咬牙切齿,手指直搅衣角,可也没办法。

黑脸大汉算还钱,让开了位置。谢小石一捋袖子上阵了,双方约定,还是一子十文。

谢小石执白先行,三四十步后,黄脸大汉笑着点了点头道:“小伙子,这盘棋到此为止吧,你给一百文就行,还是赶路要紧!”

谢小石双拳紧握:“什么就给一百文?往下走!”

二十几步后,谢小石个大角让黄脸大汉吃个干净,他不由额头直冒冷汗,又搓手又叹气,道:“好!好!我认输,一百文!”

黄脸大汉连连摇头笑道:“现在一百文可不行了,要二百文!”

谢小石缩头缩脑转向东方雪,像只小老鼠似的问:“雪儿姑娘,给不给?”

东方雪叹气道:“给啊!再不给你死光光了!”

谢小石是垂头丧气表示认输,那人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算完了钱,东方雪拉着谢小石向镇子外走去,谢小石边走边嘟囔:“我一定要报仇!”

东方雪道:“回头我帮你报,现在要紧的是赶路!”

谢小石眨眨眼问:“雪儿姑娘,他可是棋神,你能下过他?”

东方雪哈哈大笑,差点笑弯了腰:“你差就不要说别厉害,什么神啊、仙啊的,他还差的远!回头我让你四个子咱们比比看!”

谢小石连连点头。

这条黄土路树木稀稀拉拉,有走百十来步才见三五棵,高矮不同,差不多一盏茶时间,才有三五人走过,或赶车或步行,路两边零星散落着一些农田,其余杂草丛生。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像火烤一样烤得他们面色蜡黄,浑身冒汗。

正午时分,他们来到村边小店打尖,几根竹竿挑着块篷布算是凉蓬,凉蓬下五张方桌,棋盘大小,里面尚无客人。

二人坐定,要了一壶酒三斤卤牛肉,几个馒头。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风雨夜店(5) 饭还没吃两口,却见北边飞驰而来三匹骏马,马上端坐三名青衣大汉,双目前鼓,策马狂奔,到小店,也不下马打尖,一溜烟就过去了,扬起一路灰尘。

跑不出多远,一名大汉突然一甩手,向天空甩出枚袖箭,发出尖锐哨声,挂着道白烟,飞向天空,“轰”地爆炸,冒出团团白烟,好似云彩,一会儿烟消云散。

三人却看也不看,只顾策马狂奔,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小石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发了会呆,突地一低头,“喀哧喀哧”猛吃牛肉。

不一会儿,又从北面飞驰而来三匹骏马,马上依然是三名青衣劲装大汉,三人依旧策马狂奔,看也不看这一眼,席卷而去。

谢小石“咯噔”一下被噎住了,伸了老半天脖子才恢复过来,却又不再吃了,继续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发呆,足有半盏茶工夫,才回过神来,抓起一块牛肉往嘴里塞,才吃到一半,北面又来了三匹骏马,还是青衣劲装大汉,一阵风似的跑过了。

谢小石“嘿嘿”一笑:“见到脑子不正常的人了。”

东方雪早已停止进食,手托着腮帮子,眉头紧锁,面色越来越凝重,听他这么一说,白了他一眼道:“什么不正常?这是江湖上最高级别的传警信号!叫‘千里传信,十里一响’,共有五队人马,一会儿还要再来两队呢!他们一出现,说明江湖上一定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谢小石一缩舌头:“发生大事?我得躲远点!”然后埋头吃饭,再不管其它。

很快另两队人马也飞驰而过。

他们吃完了饭要结账,正在这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披头散发、身着粉红长裙,剑眉朗目,不男不女的怪物,他冲进小店,抓起两个馒头就跑。

店小二拿起擀面杖就追上去,嘴里大叫:“抓贼!抓贼!”

一下从村庄涌出五六十村民,男女老少,手提扁担、锄头,围住此怪雨点般向他头上砸,嘴里兀自骂个不休:“叫你偷东西!打死他!”

扁担、锄头疾风暴雨般,唬得那怪双手乱摆,大叫道:“别打!别打!我给钱!”声音不男不女,像公鸭嗓子。

众人停了手,店小二伸手道:“钱呢?”

这人伸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出来,皱了皱眉道:“先欠着,以后十倍奉还!”

店小二叫道:“耍我?接着打。”

谢小石笑道:“这人口气这么像我,声音听起来也耳熟,得!我去帮帮他!”他腆胸叠肚,一摇三摆地走上前道:“住手!几个馒头至于这样?这钱我替他付了!”

众人遂停下了手,随后他又笑对那人道:“这位大叔,你穿上这么样的衣服干什么?”众人目瞪口呆,道:“啊?他穿成这样,准不是好东西,打死他!”而后高举铁锨、锄头、木棒往下打。

那人双手乱摇,语音急促道:“别打!别打!我是司徒明!”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耳语道:“他怎么可能是威震一方的圣剑山庄庄主?一准是冒充的,打死他!”

谢小石一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不由哈哈大笑:“大家住手,他就是司徒明!司徒庄主,您老这付打扮要干什么?”

司徒明坐在地上,鼻涕眼泪直流,号啕大哭道:“圣剑山庄完了!圣剑山庄完了!我是化了妆才逃出来的!”他双手乱抹,手上尽是眼泪鼻涕。

东方雪闻言急忙走了过来,把他请到饭桌旁,请人给他打了盆洗脸水,让他擦干净脸上的污渍,细问他:“司徒庄主,这究竟怎么回事?”

店小二给他端来了二斤酱牛肉和一瓶竹叶青。

司徒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抓起酒瓶一仰脖灌了半瓶,然后双手齐抓,轮番上阵往嘴里填东西,一张嘴鼓得像个大蛤蟆。

其它村民也纷纷围了上来,很快小店就坐满了人,板凳不够,还有人站在外面,俱瞪大眼睛瞧着司徒明。

几个衣着整齐干净的村民,还特意叫了壶茶,一碟盐水蚕豆,细细品了口茶,剥开一粒蚕豆,直接放入自己口中,嘴巴咯吱咯吱轻轻摇动,又一脸求知地望着司徒明。

司徒明酒肉下肚,来了精神,便把圣剑山庄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大家。

众人听完目瞪口呆,连连叹息。

谢小石问他:“司徒庄主,你要去投奔霸王庄,可有路费?”

司徒明连连摇头道:“没有,跑的太匆忙!”

东方雪道:“活着跑出来就不错了,谁还有工夫考虑这个?”

司徒明低头不语,谢小石却道:“怎么说司徒庄主也给了我几千两黄金,我不能见死不救!得,我资助你五十两纹银路费!”他从包袱中取出五锭细丝白银,每个十两重,放到了司徒明桌前。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风雨夜店(6) 司徒明急忙站起身,双手接过白银,连连弯腰鞠躬,眼含热泪道:“多谢谢少侠大恩!以后必当厚报!”

谢小石心花怒放,大手一摆笑道:“不必客气,应该的!”

其实司徒明腰携巨款,只是面额巨大,根本花不开,而且他也不想让钱露白,至于零用的小钱,他真没考虑装在身上。

有村民送上一套自己穿的蓝布新衣,让他换下这身乍眼的女装。

他连连拱手谢恩,一把甩掉身上粉红长衫,换上蓝布长袍,倒像个村民,他心满意足,取出十两银子答谢,村民取过银子,手舞足蹈地跑了。

他还想算还酒钱,谢小石一摆手道:“这账算我的!司徒庄主,你快跑吧,待会儿魔教的人杀过来,你就跑不了了!”司徒明寒毛倒竖,面色惨绿,二话不说,一阵风似的跑了,眨眼就看不见人影了。

谢小石看着他跑的方向,哈哈大笑。

东方雪道:“谢少侠,我们也赶快走吧,这儿离圣剑山庄不过六十里,离魔教也挺近的。”

谢小石听后,也急急上路了。

二人马不停蹄地赶路,一路景色也不赏玩,路过村镇店铺也不歇脚,直往南赶。至日落西山时,他们已连着赶过三个镇子,这里方圆数里均荒无人烟,只有一二层楼野店,旗书“四季旅店”,说是二层楼,房子却是土坯垒至,近三分之一墙皮脱落,露出里面的土块,向内蚀了一大块,似要倒,用两根木柱顶住。

白天尚晴空万里,傍晚时却狂风大作,大片乌云从山背后爬出,不片刻工夫整个天空就灰蒙蒙一片。

这家野店孤零零矗立在那儿,像座碉堡。

二人敲开门,跑出一个戴黑头巾,肩搭白毛巾的店小二,东方雪道:“店家,我们要投宿!”

店小二点头哈腰,将二人让入大厅笑嘻嘻道:“客官,本店客房已满,您二人要住店,只能在大厅内凑合着了。每位三十文!”

这大厅有半个篮球场大小,两个人叠起来那么高,正中两根木柱撑着,顶部搭着木头,一根一根像是排骨,墙角有一楼梯直上二楼,楼梯下摆着一长条黑柜,上面摆着个牛角算盘和几本账薄,点着煤油灯。

有年近半百、八字胡、黄瓜脸身着灰袍的老先生在拨拉算盘,他身后立着一排柜子,一层一层,上面摆着一个接一个的泥封酒坛,肚大腰圆有篮球大小,柜子下还放着两个半人多高的黑色大酒坛,其中一个已启封,上面挂着一个葫芦状酒瓢,另一个红纸泥封,酒坛上贴着盘子大小方块红纸,上书一个大大的黑体“酒”字。

厅内有二十多人,男女老少均有,有穿长袍的,也有穿短褂草鞋的,大小包裹堆积如山。厅内本有八仙桌十余张,但被他们拽到墙角,两三张并成一个,铺上单子,几个年青人就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脚尖如鸡啄米,一点一点。有的则把椅子并在一起,歪倒在上面;还有的干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桌椅已被他们全占光了。

东方雪皱了皱眉,转身出去,外面已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脚如线,她顿了顿,又转身回来,在墙角找了块空地,铺上干草,店家还送上块蓝条纹床单,也算干净整洁。

她与谢小石二人肩并肩坐在上面,东方雪眼皮直打架,倚在谢小石肩头,竟睡着了。

谢小石两只眼上下打量这大厅,白色的墙壁斑斑点点,厅内点着十几盏油灯,把大厅照得亮如白昼。十余张桌子尽被先来者拽到墙根并起来,中间倒空出一大块白地。

外面风声先如百鸟归来,后又如万马奔腾,整栋楼似乎要被掀翻。雨点从米粒大到黄豆大小,被风裹挟着吹进窗户,“卟卟”落地,溅起朵朵水花。

店小二急忙关上窗户,栓上窗栓,可窗户纸早被风吹得千疮百孔,只稀稀拉拉粘几个纸条在窗棂上,一上一下像在招手。

厅内鼾声如雷,恍若无觉。

谢小石从包裹内翻出两个碗大黄酥饼,上面沾满芝麻,他叭叽叭叽一口一口地咬,摇头晃脑。

有个中年络腮胡子大汉看了他一会儿,一招手,向店小二要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

酒菜送上,另有三个黑衣大汉爬起来,和那黑衣大汉一块喝酒搛菜,还不时地划拳,“四喜财,六季豆”之类的,声音洪亮如钟鸣,旁若无人。

有一人忽地坐起来,张嘴要骂,但一看那几个大汉体壮如牛,腰间还别着刀剑,“咯噔”一下把话咽回去,复躺在桌上呼呼大睡。

其它人好似没听见一般,依旧睡觉的睡觉,打坐的打坐。

东方雪身子一歪,倒在稻草上,沉沉睡去。

谢小石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翻出自己一件蓝布新衣,盖在她身上,然后转过身来,又开始上下打量起大厅来,人们只是各忙各的,并不睬他。

这大门一开,侧身闪进一头戴斗笠,身穿蓝袍,面色蜡黄的中年人,他拍了拍身子,叫道:“小二,住店!”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风雨夜店(7) 店小二忙不迭地跑出来告诉他客房已满,只能在大厅将就。

他道声:“随便!”便找了块空地往地下一坐,解下斗笠,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展开铺在地上,布里包着许多黑白棋子,分成两堆,而那块布就是棋盘,清晰地绘着黑线、白线。他叫来一壶酒,对着壶嘴抿了一口,全神贯注地摆起棋来,不说一句话,也不朝周围人看一眼。

谢小石认出,他就是今早在小镇上赢了自己二百文钱的那个棋手,不由地发起呆来,暗想:“他来这干什么?”

“哗啦”一下,门外又闯进三条大汉,满脸络腮胡子,体壮如牛,腰间挂着佩刀,浑身淋得落汤鸡似的,满脚是泥,一走一个泥脚印。

他们径直来到对面一张方桌前,推了一把躺在上面的青年:“下去!让爷坐会儿!”

青年不吭一声,老鼠一样蹲在了墙角。

他们擦了擦桌子,又拽过几条凳子,围在桌子边坐下,也不叫酒菜,只不断打量大厅。

一会儿,又陆续来了两拨人十余人,俱劲装大汉,腰悬刀剑,俱挤在厅内。

屋内顿时拥挤起来,不少人纷纷往墙角缩。人数虽多,却无人说话,连咳嗽一声都没有,打盹的打盹,呆坐的呆坐。

又过了约一柱香时间,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马蹄声,不时夹杂着“吱扭吱扭”的车轱辘声,声音由远及近向这里跑来。

仅十数息工夫,一辆马车停在了店门外,拉车的四匹白马,无一根杂毛,犹如四团雪,泯耳攒蹄,摇头晃脑地站在门外。

马车宽阔长大,有前后两道门,通体红木打制,饰以金线银线,绣成一串串五瓣梅花样,在车身上下缠绕,文采辉煌。车顶做成宫灯样式,四角飞檐垂下了四个拳头大小红绣球。马车有四个轱辘,犹如轿车。

马车夫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汉,圆头圆脸,元宝耳朵,酒糟鼻子,颔下无须,嘴唇宽厚,笑眯眯的,眼光精亮,太阳穴高鼓,手持一根一丈八尺蛇皮鞭,身着皂罗袍,他把马鞭被卷成一圈,握在手心,飞身一跃,跳下马车,落地无声。

车前门打开,跳下两个虎背熊腰的黑衣大汉和一个青衣老者。老者身如枯柴,六十余岁,头发胡子灰白,脸似刀削,太阳穴高鼓。

他躬身弯腰来到马车后门前,双手打开车门,一哈腰道:“请大小姐下车。”

一团紫影如鸟般飞出,树叶般轻轻在地,不溅起一滴泥水。

这是一年约十五六岁的紫衣少女,脑后梳了两团髻,扎着紫色珠花,瓜子脸,眼如星月,鼻尖微往上翘,嘴似樱桃,唇红齿白,微微一笑,便出现两个小酒窝,肌肤如雪,身材高挑,竟有一成人高,杨柳腰,身着紫色长衫,白色锦裤,足蹬厚底白色羊皮靴,裤脚扎入靴内,使上面看起来像两个小灯笼,腰间束着汉白玉带,紫色长衫垂至膝下。

虽然年岁尚小,可明眸善睐,面如白玉,微微一笑,如水仙花开,略一点头,又如含苞待放,容光焕发,西施见了要退一退,貂蝉碰面,也暗愧不如。

她微微吸了口气,青衣老者唬得连退两步,心脏“咚咚咚”打鼓似猛跳,不敢抬头看她一眼。两个黑衣大汉更是屏息凝气,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生怕多看她一眼,走了神也。

紫衣少女满面含笑,冲青衣老者拱手施礼道:“多谢张伯伯。”

张姓青衣老者眼泪差点掉下来,连忙弯腰鞠躬:“不敢!不敢!小姐折煞老奴了!请小姐入内歇息片刻。”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背过手去,轻移莲步,走向客店。

马车夫将马车赶至马厩,张姓青衣老者和两个黑衣劲装大汉虾米似的跟着紫衣少女进了大厅。

紫衣少女一入大厅,“嗡!”地一下,大厅空气似乎凝固了,几十个大汉看着她,张大嘴,呆若木鸡,更有几个人的口水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往下淌,很快就连成一条线,晶亮如蛛丝。连那个一直埋头摆棋的黄脸人,也扭头看向她,手里的棋子“哗啦哗啦”掉了一地也不知觉。

谢小石呼吸一紧,看了她半天,使劲摇摇头,闭上眼睛,才算呼吸顺畅了些,可心头兀自“通通”跳个不停。

青衣老者厄斜着眼扫了众人一眼,鼻孔微微出了一口气,“哼”了一声,两黑衣大汉更是昂首挺胸似大公鸡。

店小二呼吸急促,双脚像被钉住一样,足半盏茶工夫,才哆哆嗦嗦,颤颤巍巍来到紫衣少女跟前道:“姑——姑娘来了,请!请!已给你准——准备了上好客房一间,楼上请——”他眼光四下流射,不敢抬头看紫衣少女一眼,像做贼一样。

紫衣少女满脸含笑,轻启朱唇道:“多谢!”声如空谷幽兰,又如冰泉冷凝,听了让人感觉喝了杯美酒,沁人心脾。

人们更支长了耳朵,想要多听两句。店小二突然精神抖擞,似打了鸡血,鸡啄米似的点头,伸手道:“请!请!楼上请!”两只脚跳来跳去,似青蛙在蹦。

紫衣少女抿嘴一乐,店小二险险昏倒。

大厅中忽有一人起身说道:“且慢!店小二,你不说没客房了吗?怎么她又有了?”

众人目光转向说话之人,原来是那三个络腮胡子大汉中的一个,他身材矮壮,身着灰布断褂,双手叉腰,目光炯炯。

店小二点头哈腰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位姑娘是极尊贵的客人。”

大汉一拍桌子笑道:“鸟尊贵!那房子归我了,叫她让开!”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客店血案(1) 突然青影一闪,那张姓老者已站在那大汉面前,佝偻着腰,笑眯眯道:“壮士息怒,有话好说!”右手搭在他肩上,好像很友善的样子。

大汉却觉肩头一沉,似有千斤之力压下。

他一凛,气运丹田,大喝一声:“开!”肩头一耸,想要震开老者的手,谁知老者纹丝不动,依旧笑眯眯地把手往下按,大汉肩胛骨“喀叭喀叭”直响,似要碎裂。

终于大汉“扑通”一下坐在凳子上,又“咔嚓”一下把凳子坐折,墩在地上,昏了过去。

青衣老者手拈着胡须呵呵一笑,大汉的两个同伙“呼”地站起身来,捋胳膊挽袖子,握紧拳头要打,但见青衣老者目光凛然,一股透底的寒气从他身上发出。

二人不由打了个激伶,一缩脖,回去看同伙伤势去了。

青衣老者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个银锞子甩出去:“买包茶钱,打搅了!”然后躬着腰走到紫衣少女身边道:“小姐,请上楼。”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不发一语,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谢小石更是张大嘴合不上,而那个摆棋子的依旧在摆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正要迈步上楼,突然面前闪出一人拦住她道:“且慢!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这店是我先来的,那房合该由我先住!就算你身份高贵也没有用!不就是钱吗?我也有啊!你们看!”

说完,此人从怀中摸出一锭十两的赤金元宝,高举过头顶,让大家看个仔细。

金元宝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众人无不点头,眼巴巴看着紫衣少女,直咽唾沫。

那人挺胸叠肚,得意洋洋起来,正是谢小石。

青衣老者面色铁青,眼中寒光一闪,搓了搓手指,指头似乎粗了一圈,隐隐有气流上下流动,伸手拍向谢小石肩头,嘴里却乐呵呵道:“老弟,有话慢慢说!”

谢小石见他树枝般干枯的手拍向自己肩头,眼一闭大叫道:“救命啊!要杀人了!”

东方雪一激伶,忽地醒来,坐起身,揉揉眼道:“好像谢少侠在叫救命。”她四下观望。

就在青衣老者手距谢小石的肩头仅一寸时,紫衣少女突然道:“住手!张伯!”青衣老者身子一顿,缩回手,躬身退到了她的身后。

紫衣少女甜甜一笑,像花蜜一样道:“这位大哥哥说的有理耶!好了,这房间我不要了,让给大哥哥好了。我在这儿挤一晚就算过了。”声音甜腻的令人骨软筋麻。

众人眼睛亮起,轰然叫好,齐刷刷扭头看向紫衣少女,心里扑腾腾像是几只兔子在跳。几名大汉坐直身子,目不斜视,一副正人君子派头,只是眼角的余光不停扫视紫衣少女。

谢小石倒傻眼了,他挠挠头笑道:“小妹妹真听话懂事,将来必大有前途,给你颗糖吃!”他从口袋中摸出一粒绿色玻璃纸包的丸子大小的糖果递给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竟接过糖果,剥开糖纸,将桔红色糖果放入口中,含在嘴里笑道:“谢谢大哥哥,这糖真好吃!”

谢小石倒退两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嗯啊”两声来到东方雪身边道:“雪儿姑娘,收拾收拾,我们上楼吧!”

话音一落,从墙角走出个满脸晦气的中年人,面黄肌瘦,身如枯柴,此前他一直坐在墙角抱着双膝打盹。

他目光炯炯道:“且慢!要说先来后到,我比你还早,这房合该我住!我也有钱!”他掏出一锭细丝白银,在谢小石眼前晃。

谢小石未料半路杀出程咬金,愣在原地,东方雪站起身想要说两句,却被谢小石按住道:“算了,让他去吧,先来后到吧。”

东方雪白了他一眼,闷哼一声坐在地上,谢小石却浑不在意,坐在她身边,面不改色心不跳,像没发生什么事一般。

那人昂首挺胸,来到墙角边背起自己的两个蓝布包裹,大公鸡一般,昂然向楼上走,路过紫衣少女时,特意摆了个大将军造型,顾盼神飞,一摇三摆地上楼了。

紫衣少女看也没看他一眼,拽出条长凳,还未坐上,青衣老者却双手一抖,多了条毛巾大小的紫貂皮,铺在凳子上,弯腰躬身请紫衣少女坐定,自己则垂手站立身后,纹风不动。

紫衣少女坐在谢小石对面,依旧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睛也不眨一下。

谢小石寒毛直竖,心里直打鼓,附耳对东方雪耳语道:“雪儿姑娘,她为什么这样?我害怕。”

东方雪微微笑道:“她绝非善类,你小心好了。”

谢小石点了点头,紧紧握住手中的赤金元宝不动弹了。

这时大厅又归于沉默。先前那个马车夫已安顿好马车,进入大厅,笔挺挺站在紫衣少女身后,一动不动,如泥塑木雕般。

众人不敢直接打量紫衣少女,只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她,心头泛起阵阵甜意,浑身舒泰无比。

过了一柱香时间,那个一直埋头摆棋的黄脸大汉忽然一拍手道:“哈!我终于破了这道难题!”

谢小石道:“那恭喜你啊!”

东方雪掐了下他的腿:“你多什么嘴?”

谢小石“哎哟”一声,捂着腿直叫疼,腿上已多了两个红指印,凹下去一块。

那人抬头看了谢小石一眼道:“朋友,再来一盘,一个子纹银二十两如何?”

谢小石头摇得拨郎鼓似的:“不行!不行!你是棋神!我下不过你!”

大厅内不知谁咳嗽了一下道:“这年头神啊、仙啊可真多啊!不知这些神呀、仙的能不能下过洛阳棋院的朱五真!”

那人哈哈大笑,苦瓜脸歪的像茄子,嘴巴似乎咧到耳后根:“这位小兄弟过奖了,我不敢当。我让你三子怎么样?”

谢小石还是一劲地摇头。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客店血案(2) 黄脸大汉叹了口气,又转向东方雪道:“姑娘,你呢?”

谢小石冲着东方雪连连摆手道:“不能答应,每个子二十两银子,我们的盘缠会输光的!”

东方雪眼睛秋波流转,微微笑了笑,也拒绝了。

黄脸大汉又看看四周,朗声道:“各位!有谁和我下盘棋?每个子纹银二十两!今天我兴致高!”声若洪钟,震的大厅内众人耳膜直震。

他们捂着耳朵,低着头,默不作声。

谢小石此时却目光炯炯,和黄脸大汉同样地扫视着大厅,半晌无人答应后,和那人几乎一道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

紫衣少女突然道:“你们两个都说可惜,可惜什么?”

黄脸大汉道:“可惜无人和我下棋!”

谢小石道:“可惜我看不成棋!”

紫衣少女眉头舒展,微微一笑,犹如百花盛开,众人头脑顿时晕了。她笑道:“好!我就下盘,让大哥哥看看棋。”她起身来到黄脸大汉的对面,蹲了下来。

青衣老者眉毛向上挑起,嘴唇动了动,目光像看蝼蚁似的扫了黄脸大汉一下,冷哼了声,但还站在原地未动。

谢小石乐开了花,一蹦三尺高,也跑到棋盘边蹲下来看。

其它人也想要过来,但看了青衣老者一眼,又坐在原地,只是伸长了脖子看。

黄脸大汉打量了一下紫衣少女,点头道:“让你三子。”说完,将三个白子摆到了棋盘三个角部的星位上。

紫衣少女极灿烂地一笑,两个酒窝像是会动一样,向人招手,她笑道:“这位大叔真客气,不过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哟——”

黄脸大汉呆了呆,摇头苦笑道:“不会!”

谢小石托着腮帮子,看着紫衣少女发呆。

紫衣少女扭头眯着眼冲他一笑,又转过头去,看着棋盘,沉思起来。

谢小石连连摇头,暗道:“围棋这么高深的东西,她小小年纪如何会懂?一定会输!”他眼也不眨地看着棋盘。

紫衣少女下棋步调沉稳,黄脸大汉的多次骗招均未得手,反而亏损不小,五六十步后,紫衣少女的盘面已遥遥领先。

黄脸大汉顿住了,不再落子如飞,而是手里拈着粒黑子,不断地在手心打转,两眼紧紧盯着棋盘。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他突然怒目圆睁,大叫声:“着!”将手中的黑子放入白棋的腹地,要放手一搏。

紫衣少女面色如水,对他的猛烈进攻从容不迫,招招直击对手要害,使对方打入的黑子怎么也做不出两个眼。

谢小石拍着膝盖,大叫道:“小妹妹真厉害啊!你的应对之招,俺想都没想过,他那么厉害的招数,你眨眼就破解了。要是换作我,早让他做活了!你真是棋神!”

东方雪白了谢小石一眼:“又多个棋神!”

黄脸大汉也抬头瞪了谢小石一眼,大厅的其它人看谢小石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痴,连连摇头。

紫衣少女冲谢小石笑了下道:“大哥哥过奖了,其实我棋力平庸的很。这位大叔能让我三个子,这才厉害呢!”

大厅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浑身舒坦的像吃了蜜,看紫衣少女更如女神。

说话间,黄脸大汉打入的那块棋已死了。谢小石拍着手哈哈大笑道:“哈!大龙死了!我算算你输了多少个子?”他就用手指点着棋盘,才点了两个子,紫衣少女笑道:“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个子。”

谢小石又算了半盏茶的时间,道:“我算的是五十八个,你算的和我算的真接近!”

紫衣少女呵呵笑道:“大哥哥算了半天也算不准,回头我仔细点给你看!”

谢小石点头道:“好,就算五十个!”

东方雪和大厅内的其它人,都是连连摇头叹气,哀怨地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指着黄脸大汉的鼻子道:“你输了五十个子,总共一千两银子。这下你可惨了,我看你怎么付!”

黄脸大汉像牛似的喘着粗气,脸色由黄转红,额头青筋直跳,突然从腰间拔出把雪亮的匕首,闪电般地直刺紫衣少女的咽喉。

谢小石惊叫:“当心!”

紫衣少女抬起手,闪电般地夹住了匕首。它的手洁白如玉,手指细长如青葱,手指甲上涂着紫色的指甲油,发出淡淡的油彩。

匕首像是定住了似的,在她眼前纹丝不动。

黄脸大汉向前推,纹丝不动,往回拉,也不动分毫,任凭他如何用力,就是无法将匕首从紫衣少女的手指缝中拔下。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紫衣少女,像是傻了。青衣老者头抬得更高,胸挺得更直。

紫衣少女任凭黄脸大汉泥鳅似的乱摆,可她纹风不动,就连手指头也不曾动下。

黄脸大汉早已“哼哧哼哧”气喘如牛了,紫衣少女嘴往上翘起,像弯月,唇红齿白,笑道:“这位大叔,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刺我?”

谢小石抹了把额头的汗:“汗!输不起的人我见多了,像你这样的我第一次见!不羞!”

大厅顿时口哨声一片,声如鼎沸,都指着黄脸大汉破口大骂,还有的则满地打滚哈哈大笑。

黄脸大汉呆了下,松开匕首道:“哈哈!误会!误会!我刚刚是情急之下乱了方寸。小姑娘,没伤着你吧!”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客店血案(3) 紫衣少女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亏大叔手下留情,匕首还给你!”

黄脸大汉接过匕首一看,上面已留下两道深深的指印,似乎要将匕首捏断,不由倒吸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匕首揣入怀中,然后哈哈一笑道:“多谢姑娘,来!我们再下一盘!”

谢小石一伸手:“且慢!先把那一千两银子付了再说!”

黄脸大汉突然双膝跪地,给紫衣少女连叩几个响头,鼻涕眼泪直流道:“姑娘,我身上没装几个钱,哪有一千两银子?您就绕过我这次,咱们再下盘!”

谢小石双眼瞪得鸡蛋般大:“没钱你赌什么啊?这话你也说的出口?”

紫衣少女一摆手道:“没关系的大叔,这钱我不要了!本来是让三子的,不算数的。”

黄脸大汉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多谢姑娘成全,咱们下一盘不让子的。”

紫衣少女点头同意了。

谢小石拍手直笑:“哈!又有棋可看了。”

紫衣少女冲他嫣然一笑。

这回黄脸大汉吸取了上盘教训,真刀真枪全力以赴,紫衣少女倒时不时陷入了深思。双方绞杀成一团,直至终盘也未拉开局面。

结束后数子,紫衣少女小输一个子。

黄脸大汉啧啧道:“平下能和我下成这样,实在少有,便是洛阳棋院的朱五真,也不过如此。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在下佩服!”

紫衣少女笑道:“过奖了!大叔才厉害呢,我认输了!”

她退出一锭二十两的细丝白银放在那人面前,那人看也不看,用手一拨拉道:“这钱我不能要,你还是拿回去!”

谢小石惊愕地问:“你胜了,为什么不要?”

那人道:“我方输得那么惨,现如今怎好意思收钱?拿回去,多少我也不要!”

紫衣少女道:“刚才是让子棋,不算数。这回是真的,大叔还是收下吧!”她把银子推到了那人身边,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闭目养神。

那人把银子一拨拉,,仰天躺在地上,不闻不问。

那锭二十两的大银在地上翻了几个筋斗,滚到大厅中间,往地下一倒,不动了。所有人都看见了它,但没一人上前去取。

谢小石看着银子,眼睛泛出绿光。

东方雪一拍额头,暗叫:“不好!”

谢小石一个虎扑扑到银子上,一把抓住银子哈哈大笑。

东方雪只觉天旋地转,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耳根直发烧。

谢小石高举白银道:“这是无主的银子耶!那就归大家共有!小二!拿它去添置酒肉,人人有份,花光为止!哈哈!”

大厅立即炸开了锅,“好咧!我赞同!”叫好声此起彼伏。有人跃跃一动,摩拳擦掌,双眼紧盯着酒柜。

东方雪拍了拍胸口,长出口气道:“总算没丢脸!”

紫衣少女冲他微微一笑,不做言语。

谢小石挺胸叠肚,洋洋得意,忽然一物挟着股劲风飞向他胸口,略带腥臭味。他手腕一翻,双刀在手,呈十字状护住胸口。

“砰”地一下,那物正撞到刀背上,扬起一阵尘土,谢小石觉得自己好像被狂牛顶了一下,身子倒飞出一丈开外,跌倒在地。细看之下,原来是只草鞋,上面沾满泥土,不由骂道:“谁这么缺德打我?”

从墙角的桌子底下爬出一个乞丐,披头散发,还打着卷曲,头发上沾着几根草,像是几年没洗过,又脏又粘,胡子拉碴,四十多岁,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且有大片油垢数片,沾上土,褐蒙蒙一片,手里拄着根近一人高的打狗棍。

他圆头圆脑,脸上笑成一朵花,走上前,穿上草鞋笑道:“你的提议真不赖,我赞同!先给我来三斤狗肉!”

谢小石冲他一吐舌,来到东方雪身边坐下道:“这年头,乞丐都这么厉害,叫人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东方雪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口,耳语道:“这是丐帮的顶尖高手,别惹他!”

紫衣少女笑眯眯冲谢小石道:“大哥哥不会武功呀?”

谢小石道:“会的!不过我受了内伤,动不了!”

东方雪心里“咯噔”一下,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低声道:“在场这么多江湖中人,良莠不齐,你怎么能把这事说出来?万一他们要害你怎么办?”

谢小石急忙低头闭嘴。

紫衣少女身形一闪,尤如一道紫燕飞到他身边,蹲下来抓住他的手道:“我看看你的伤。”说完,伸手探起了他的脉搏,仔细诊断起来。

她二指搭在谢小石脉搏上,侧耳细听,约半柱香工夫才松开手道:“大哥哥的伤我帮不上忙耶,不过武当派或许有高人可以救你!”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客店血案(4) 谢小石目瞪口呆:“我们正是要去武当!”

东方雪也暗自惊讶,不由多看了紫衣少女两眼。

紫衣少女笑眯眯道:“我要去洛阳,可以送你一程。”

二人不知对方来历,婉言谢绝。

紫衣少女也不勉强,回到自己的紫貂垫上,还是笑眯眯地盯着谢小石看。

谢小石浑身如蚂蚁乱爬,脑门冒汗,暗想:“我哪点招人看?她看个不停。”

他一招手叫来紫衣少女,从袖口出摸出一个自己模样的面人,递给她道:“小妹妹,看这个也一样。”他那句:“你再这么看我碜的慌。”没说出口。

紫衣少女接过面人,放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会儿,说声:“多谢大哥哥。”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个鸡蛋大小的珠子,通身溜圆,血红一片,光泽莹润,散发出阵阵红光,好像有血要从珠子里滴出来似的。

她把珠子递给谢小石道:“你送我一个,我也送你一个作纪念。”

谢小石被雷劈了一下,浑身焦麻,张口结舌,伸手摸摸紫衣少女的额头,光滑如玉,体温正常,便把珠子还给她道:“小妹妹,收回去吧,要父母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紫衣少女面沉似水,一本正经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哥哥送我一件,我也应当回送一件的。”

东方雪哈哈笑道:“小妹妹,若要这样,你有多少可送的?”

紫衣少女又恢复笑容,笑眯眯道:“好多呢!”

东方雪满面含笑“好,我送你一件,你也回送一件给我?”

紫衣少女用力点了点头。

东方雪掏出一方手帕,绢制,上绣几朵荷花,红花绿叶,皆用彩线绣成,“喏,这个送你,你送我什么?”

紫衣少女推开她的手:“我有好多手帕,不要你的!”

东方雪噎住了,“这小丫头片子没病啊。”她看看紫衣少女,又看看谢小石,低头沉思起来。

有几个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东方雪脸红到了脖根。

紫衣少女拿着面人回去,在手心反复展玩,一会看看面人,一会看看谢小石,咯咯笑个不停。

店家端出了几大盆子,有红烧肉、煮羊肉,还有切成块的鸡三五只,堆了满满一大盆,腾腾冒着热气,除此之外还有两坛酒抱出。

店家道:“这些是用那无主的银子买的,请各位慢用!”

大厅众人雀跃不已,涌上前来你抢我抓,直往口里塞,哈哈大笑赞不绝口。

谢小石不理会众人,只看着手里的血红珠子发呆,猛一抬头,却见被青衣老者对付过的三个络腮胡子大汉,一边喝酒一边交谈些什么,并不时向自己这边瞄,朝自己指指点点。

那个被打昏的大汉此时已醒过来,端着酒碗冲谢小石“嘿嘿”冷笑,两眼贼光闪烁。

他一激伶,连忙站起来,走到紫衣少女身边,把珠子递给她道:“小妹妹,这东西太贵重,你还是收回吧。”

紫衣少女嘴一撅,把头扭向一边,嘴里道:“你不要,我就把它砸碎!”然后手里搓着面人把手,不理不睬。

谢小石被噎了一下,只好收起珠子暗道:“也罢,以后有机会了定当重报!”

几杯酒下肚,众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谈起了天南地北江湖上的逸闻趣事,比如哪位老剑客八十娶妻生子,哪位女侠士招了位壮士入赘,某某山庄的大千金与穷汉私通,绘声绘色,大厅笑声不绝。

谢小石眉飞色舞,两只耳朵雷达一样,吱吱转个不停,双手拍地哈哈大笑。

东方雪看着他直皱眉头,紫衣少女也笑着连连摇头。

他们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圣剑山庄上,一位黑衣大汉一拍桌子朗声道:“我得到了江湖最新的绝密消息!”

全场安静下来,支起耳朵细听。

大汉得意了,抿一口酒,搛一口菜,站起身道:“昨天凌晨丑时左右,圣剑山庄让魔教攻破了!全庄男女老少七八百口,无一逃脱,庄主司徒明也被活捉!这可是绝密!江湖上没几个人知道的!”

“轰”地一下,大厅炸开了锅,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青衣老者也禁不住眉毛一挑,面色耸动。紫衣少女却似没听见一般,继续把玩面人。

谢小石“呼”地站起身双臂一展道:“提起这个我最清楚了!我是山庄覆灭的亲历者!还亲眼见过司徒明来的!”

众人齐刷刷看着他,他昂首挺胸,把圣剑山庄被灭一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大半是从司徒明那听来的,倒也有些身临其境。

众人听的出神,一声咳嗽都没有。

谢小石得了意,比划着司徒明逃跑的样子,扭腰捏鼻道:“他化妆成女人跑了!”

众人哄堂大笑,紫衣少女也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直说笑到深夜三更,酒干菜尽方才罢休,各各安歇,或蹲或卧,前仰后合,东倒西歪,杯盘狼藉,如乱麻败絮。

紫衣少女却正襟危坐在凳子上,双手紧扣膝盖,闭紧双目,呼吸匀称,手中的面人早已不见踪迹。青衣老者和另三位手下背着双手,站立原地不动,也闭紧双目养神。

他们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硬是溜溜站了一夜。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客店血案(5) 风雨在后半夜就停下来。

第二天一早,天空宛如洗过了一般,澄静透彻。

紫衣少女端坐一夜,未有丝毫倦色,依旧神采奕奕,笑容满面。他们等不及吃早饭便出发了,临行前紫衣少女还邀请谢小石上车同行,被他婉言谢绝了。

谢小石目送她的马车,直到看不见踪迹,方才返回。

大厅已清扫一新,污浊之气荡然无存,桌椅也摆回原来的样子,上面的破布败絮,口水汗渍,已被擦净,重新摆上茶壶。

昨天满屋的客人已走了一大半,只有十来个人坐在桌边,要汤饭吃。

谢小石要了两碗打卤面,和东方雪埋头吃饭,大厅内只闻“唏咻”的喝汤吸面声,没有别的声音。

正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如鬼哭狼嚎般,似要把人的耳膜刺破,乒乒乓乓”有人在楼上连滚带爬,而后店小二披头散发,双手血污,如同醉汉般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嘴里直叫:“杀人啦!杀人啦!”

谢小石和东方雪俱吃一惊,连忙上前把店小二扶起来问:“怎么回事?”

店小二口吐白沫,手指着楼上颤个不停:“楼上杀人啦!”说完,眼一闭,昏了过去。

其它十余人放下碗筷,和谢小石上了楼。

楼上一条二人多宽的过道,过道两旁是房屋,约十余间,门大都紧闭,只有一间虚掩的,从里面流出块巴掌大一块血迹,漆黑如炭。

谢小石推开虚掩的门,屋内只有一个柜子和一个单人床,白布床单,已被乌血染黑,血流到地下,又流出屋外,上面躺着一具死尸,仰面朝天,他的脸上,密密麻麻刺猬一样扎了上百根钢针,筷子长短,针头扎进肌肤的地方,均有酒杯口大小一圈黑,并已溃烂流脓。全身上下黑成一团,像个黑人。

显然是身中剧毒,整个人从里到外到黑成一片了。

谢小石一张口,“哇”地一声把早饭吐了出来,扶着东方雪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其它人也呕吐连连,不忍目睹,纷纷下楼。

等到下楼,却发现整幢屋子除了他们之外,无任何人,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怪叫一声:“妈呀!”四散奔逃,夺门而出。

谢小石背上包袱,拉着东方雪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出五里多地,方才喘过气来。

东方雪紧锁眉头,边想边跑,然后一甩袖子,挣开他的手道:“谢少侠,我们回去看看吧,那里好古怪!”

谢小石嘴唇起了泡:“什么古怪不古怪的,逃命要紧!”

东方雪背过身去,不走了,:“什么话,我觉得那个人很眼熟,似乎是昨晚同我们争房子的那一位。不行!我得打听个清楚。”

谢小石蹲在地上抖抖索索不动,东方雪气的一拍他脑袋:“谢少侠,你怎么这么胆小?连我都不如?你不去我去!”谢小石无奈,只得垂头丧气跟在她后面。

二人刚折回半里多地,忽觉眼前一花,三个人影仿佛从空气中冒出来一般,挡在他们面前,均一身红衣,红巾包头,红布蒙面,脚蹬牛皮皂靴,身材中等,目光如电。

中间蒙面人冷冷盯着二人道:“朋友,从哪里来?”

谢小石刚一张口,东方雪抢先道:“我们从洛阳来,要去京师拜访吏部侍郎王大人。”

三人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就消失,好像融化在空气中。

谢小石倒吸口凉气,定定神问:“雪儿姑娘,刚才为啥骗他们?”

东方雪白了他一眼,没答话,继续向前走。

谢小石乖觉地跟在她身后,也不多问。

路两旁怪石嶙峋,树木荫蔽,谢小石越走越冷,不由打了个寒战,双手紧抱,缩头缩脑。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里多地,发现路旁趴着两具死尸,均是脖子让人划开,血流满地,双目瞪得鸡蛋大,均身着布衣,身上背的包裹纹丝未动。二人认出,死者正是昨晚投店的客人。

谢小石舌头吐出一尺来长,抠着东方雪的手心道:“雪儿姑娘,我们回吧,不去客栈了。”

东方雪打量了一下四周,紧紧抓住谢小石的袖子,沉声道:“谢少侠,现在恐怕不能掉头了。我感觉被人盯上了,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后退一步就是死。”

谢小石双腿筛糠般抖个不停,浑身直冒冷汗,但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

又走出一里多地,发现地下又东倒西歪躺着三具尸体,均是脖子被划开,其它地方均无伤痕,都是昨天投店的客人,而他们的包裹丝毫未动。

谢小石头皮发麻,只觉天旋地转,拉着东方雪的手道:“雪儿姑娘,快往回跑吧!”

东方雪紧紧抓住他的手,咬紧嘴唇道:“不行,谢少侠,要继续向前。”

二人又走了个段路,却见前面升起一股浓烟,黑雾滚滚,直冲云霄,赶到近前一看,才发现那家野店已被大火烧成灰烬,到处是断壁残垣,墙体被熏的乌黑,里面的东西也被烧成了灰。

东方雪扭着头,打量着这家野店,没有进去探查,而是像路人一般走过,还是向北。

谢小石嘀咕道:“再往北走就是魔教的地盘了!”

东方雪道:“那也得向前。”

二人牵着手,像过路的客人,没事人一般慢慢向前走。

约莫走了五六里路,一路上风平浪静,连只鸟雀也不见。前面道路开阔平坦起来,路两边是大块的农田。

前方走来一白衣人,白衣白裤厚底白靴,脸似银盘,头发上扎着白头绳,身上背着个白布包袱。走近细看,是陆小翠,她不施朱粉,素面朝天。

她见到二人笑道:“谢少侠,东方姑娘,你们不是去武当吗?怎么又折回来了?”

谢小石连连摇头:“前面出大灾祸了,我们可能被人追杀!”他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一瞪眼道:“一定是魔教的人干的!”

陆小翠白了他一眼:“别什么事都往它身上推,我说断不会!他们刚刚攻下圣剑山庄,哪有工夫搞这个?”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客店血案(6) 谢小石这才想起她是圣剑山庄的人,一拍脑袋叫道:“你逃出来了?那里情况现在怎么样?”

陆小翠含糊其辞应了几句。

谢小石忧心忡忡:“前有魔教,后有杀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武当啊?”

陆小翠面露笑容,打个响指道:“别去武当了!我带你去见个人,她能治你的病!”

东方雪、谢小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吱声。

陆小翠笑道:“去吧,那里离这不远,只半天路程就到了。”

二人听她这么说,便随她上路了。

他们向着左边岔道走去,绕过出事的野店,直往南走。行不上五里路,却听前方传来“乒乒乓乓”兵刃撞击声和人的喊杀声。他们紧上前几步,躲到一块大石头后看。

只见前方几十步远,有一片篮球场大小的开阔地,周围俱是参天大树,开阔地上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手执钢刀,围住二人格斗,一个是乞丐,另一位是个黄脸大汉。乞丐正是昨晚店中用草鞋打谢小石的那位,黄脸大汉则是下棋的那位。

十几个蒙面人围着他们陀螺似的转,一刀紧似一刀地砍,乞丐的打狗棒舞得风车一般,一接触刀刃,“乒乓”一声撞出火星,竟是铁铸的,外面漆以绿漆,像是竹竿。

黄脸大汉双腕不停翻动,黑白棋子像一粒粒飞镖,流星般飞出,撞在刀上,撞成粉末,灰尘乱扬,可是也令众蒙面人手指发麻,虎口出血。

众蒙面人刀光更为绵密,织成一张刀网,牢牢困住他们,几人几次要挺刀痛下杀手,黄脸大汉瞅准机会,一扬手,一枚围棋子飞出,攻击之人急忙退回到队伍当中,一时双方僵持不下。

谢小石一咂舌,压低声音道:“看来他们是要把昨晚住店的人杀光啊!我们跑吧!”

陆小翠白了他一眼:“跑能跑哪去?不如乘此机会弄个明白!”她一翩身,蝴蝶一般跃出大石,伸手在腰间划了一下,竟抽出一把二指来宽三尺长的细剑,亮白如银,软如蛇身,微微一振,笔直如钢。

她脚尖一点,飞身加入战团。

东方雪也站起身来,跃出石后,加入战团。

谢小石见状,脸面一红,放下包裹,拔出双刀,怪叫一声,挥舞双刀跑向众人。

三人一加入战团,形式顷刻倒转。

陆小翠银剑一抖,宛如游鱼,一连刺伤三个蒙面人,众蒙面人顿时空门大开。黄脸大汉乘机甩出了把棋子,“扑扑扑”打倒五六人。

乞丐精神一壮,左一棍右一棍,打翻三四人,还剩二人被谢小石和东方雪一个一个放翻在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众蒙面人身上多处挂彩,被他们用绳子捆住手脚,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黄脸大汉和乞丐松了口气,这才对三人拱手道:“在下‘太行棋怪’郭解!在下丐帮长老杨得才!感谢三位大侠救命之恩!”

谢小石听到“大侠”二字,心头乐开了花,笑着摇手道:“不必谢,老熟人了!”

陆小翠拱手道:“郭大侠、杨长老,不知你们和他们什么过节?他们要追杀你们?”

杨得才叹口气:“咳!谁知道?这些人真是没来由,一见面二话不说就砍。幸好遇见郭大侠,不然老乞丐早命丧当场了!”

郭解来到一蒙面人跟前,“咔嚓”一脚,踢断了他的肋骨,喝问:“说!是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要杀我?”

这个蒙面人呼呼直喘气气,不吭一声。

郭解眉毛一挑:“好汉子!不动大刑量你不招!”手指成鹰爪状,一个“大力擒拿手”拿下,“咔嚓”一声就折断了他的腕骨,蒙面人惨叫一声,豆大的汗珠直往下冒,浑身颤抖,但就紧咬牙关不吭一声。

谢小石心里像小兔子一样蹬了两下,连忙摆手道:“郭大侠手下留情,这很疼的!”

现场的空气凝固了,郭解、杨得才、东方雪、陆小翠齐刷刷扭头看向他,上下打量一番,如同看怪物一般。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客店血案(7) 连十几个蒙面人也歪着头看着他,浑身施了定身法似的,保持姿势不动。

谢小石脸红到脖子根,低着头嗫嚅道:“干嘛这么看我,我又没说错。”

东方雪淡淡一笑道:“谢少侠,你倒心疼起他们来,不知客店中惨死的那些客人,又由谁来心疼?”

郭解、杨得才眉毛一挑,忙问为何。

东方雪便把客店中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二人。

二人怒目圆睁双拳紧握,捏着指结“咔吧咔吧”直响,不屑地看了一眼谢小石道:“既然如此,何必客气,要动大刑,往死里打!”

陆小翠眼如弯月,嘴如桃花,把软剑抖得“哗啦啦”直响。

十几个蒙面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歪头,倒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血,死了。

郭解撬开一人嘴巴,往里看了看道:“他们是咬破口内毒丸自尽的。”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陆小翠将软剑收回腰间,盘在一起,绿色腰带就是剑鞘,她笑道:“谢少侠,我们去紫石峪吧。”

谢小石鼻子一酸,掉了两滴黄豆大小的眼泪,呜呜道:“又死了十几人,何苦来着?不行,我要给他们收尸!”

东方雪鼻孔冷哼一声:“现在哪有工夫管这个?要他们同伙来了,你想跑也跑不了!”

谢小石一挺胸:“既然如此,我们快走。郭大侠、杨长老,我们就此别过!”

陆小翠哈哈一笑,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谢小石臊得满脸通红,像挂块猪排。

正在这时,传来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像钢针直刺众人耳膜,“你们什么都知道了,走不了了!”

从大树上“刷刷”跳下三条人影,呈丁字状站在他们面前。三人身着红衣,正是谢小石早上遇见的蒙面人。

谢小石连连摆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告辞!”

当中蒙面人冷冷道:“你们不是从洛阳到京师吗?怎么到这来了?”

谢小石“嗯啊”几声道:“路上遇到朋友,改变行路方向,不行吗?告辞了!”

三个蒙面人打量了一下地下死的十几个人,挡住他的去路,目光凌厉,似如利箭刺破他。

他双手乱摆:“他们不是我杀的,是他们自己闲着没事自尽,不关我事!”身子一伏,就要窜。

三人身形一晃,形成三角将五人围住。

谢小石叫道:“想打架?我们五个打三个不吃亏!”

三人冷冷一笑,亮出长剑,迎风一舞,一片剑光席地卷来,地上的草被卷在半空飞舞。

五人倒吸口气,不敢大意。

他们左遮右挡,对方的三柄剑如灵蛇吐信,刁钻怪异,遇见空门“嗖”地窜入,点一下就一个血印。

三人风车一样围着五人,但见红影一片,不见真形,五人在包围圈内竟寸步难移,不时有人挂彩。

谢小石双目一闭,暗叫:“完了!我小石头要死在这里了!那些钱还来不及享受就完,真冤!”他又想起了紫衣少女,突然大喝一声:“住手!”

其它七人一愣,停下手看他。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鸡蛋大小的血红珠子,展在三个蒙面人面前道:“我就要死了,我死之前,有心事未了。请三位大侠无论如何把它还给它的主人。我实不愿贪占她的便宜!”

东方雪脚部似有一股巨力牵引,要踹谢小石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念叨这个?”

陆小翠、郭解、杨得才不由一乐,拿起兵器继续打吧。

谁知三人呆呆看着血红宝珠一动不动了。

良久,一人才道:“这珠子是谁给你的?”

谢小石把珠子往回一收,藏在身后道:“是个穿紫衣服的小姑娘。你们就算要贪,也要告诉它主人一声,我谢小石不贪她珠子,是你们硬抢去的!”

东方雪头脑发胀,趔趄了一下,差点没倒。

三个蒙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耳语一阵,对谢小石和他的珠子指指点点,最后才说:“既然谢少侠如此仗义,我们不便打搅,告辞了!”

三人足尖点地,大鸟般高高跃起,飞到树丛中,猿猴般飞窜而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人张大了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目光一齐转向血红宝珠,就这么把他们打发了?

东方雪手托着腮帮子,凝视着血红宝珠出神。

陆小翠笑道:“别想这些没头没脑的了,我们还是上路吧。郭大侠、杨长老你们去哪儿?”

二人齐声道:“往南!”

陆小翠笑道:“正好同路!不如结伴同行,也好互相照应,免得又遇不测!”

二人哈哈大笑,点头同意了。

他们把众蒙面人的尸体归拢到路边的草丛中,整齐地放成一排,然后说说笑笑地上路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太行五虎(1) 一路上古树参天,荒无人烟,往来无一行人,偶有几只鸟雀在林中扑喇喇飞起,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五人。

他们受伤的部位已敷上了金创药,略无大碍,脚步轻健,一溜烟就走了五六里路,这里树木日渐稀少,露出大片荒地,杂草丛生,草地上或远或近堆着几块白色巨石,一人多高,周围看不见人家。

日头高升,像喷火一样,喷得五人汗流浃背。

谢小石更是哈哈直喘气,四下张望也找不到人家,直嚷着要歇一会儿。

陆小翠道:“谢少侠,你忍忍吧,就快到紫石峪了。到那儿就安全了,这里我总觉不安。”

谢小石舔舔发白的嘴唇,一埋头,加快了脚步,陆小翠微微一笑,紧紧跟上。

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一道长,六十余岁,鹤发童颜,面容清癯,双目眯缝成条直线,鹰钩鼻子,三络长髯直至胸口,无风自摆。身披道袍,黑白相间,足穿芒鞋,洁白无尘,手持一柄熟铜拂尘,背上背一把松纹古剑,小巧玲珑如绣花针,一派仙风道骨,神气洒壮。

谢小石冲他招招手笑道:“大师你好,见到你我很高兴啊!”

东方雪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别没来由乱叫人。”

谢小石把头一低,就往前走。

道人却微微一笑,将拂尘搭在左手,深施一礼道:“五位施主好,贫道玉空向你们见礼了。”双目微睁,打量五人,见人人挂彩,目光中露出丝丝精光。

陆小翠心里“咯噔”一下,像坠了块大石头,抱拳笑道:“道长好,我们有事不能详谈,改日必到府上拜访,再见!”

五人齐扭过头去,似不见道长一般,迈步前行。

玉空哈哈一笑:“五位施主留步,何事如此惊慌?贫道可有帮忙的地方?”他拂尘一展,笔直像条直线,拦住五人去路。

陆小翠笑道:“有劳大师,不必!告辞!”五人要拨开拂尘往前走。

玉空眼珠一转,笑道:“五位施主留步,贫道见你们身上有伤,心有不忍。贫道自幼学得医术,不妨帮你们看看。”

谢小石笑着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大师你真是好人!”

陆小翠狠狠拽了他一下,笑道:“有劳大师美意,只是我们有事,先行告退!”

玉空道长一个箭步跨到众人面前,双臂一拦住,目露凶光道:“我一番好意,你们别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

谢小石一下跳起来叫道:“哈!你终于暴露了!一早就看出你不是好东西!我问你,客店内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玉空道长的驴脸扭曲成麻花,青一阵,白一阵,哆哆嗦嗦道:“啊?你们什么都知道了?也罢,一个也跑不了了!”

谢小石大眼瞪小眼:“我知道了什么呀?”

陆小翠抿嘴一乐:“这妖道不怀好意,这架跑不了!”她手腕一抖,从腰间抽出软剑,其它人也俱亮出兵器,准备迎敌。

玉空道长念一声:“无量天尊!”将拂尘插在腰间,从背后拔出松纹古剑,剑身通体墨绿,如同陆小翠的软剑般细长,烈日下寒光闪闪,透出股凛人杀气。

谢小石一拍胸膛:“你们上!我督阵!”

东方雪揪住他耳朵:“你也一起上啊!”

谢小石一缩舌头:“我没内力——”

玉空道长闻说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着谢小石,微笑着点点头。

一阵风吹来,吹来一片巴掌大小黄纸在空中飞舞,如同蝴蝶般翩翩旋转。

东方雪白了谢小石一眼,一张嘴撅的可挂油瓶。

陆小翠呵呵一乐:“没关系,内力没了,刀法还在。”她附耳对谢小石低声说了几句话,谢小石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杨得才二话不说,一个打狗棍“举火烧天”劈头砸向玉空,郭解弹出黑白二子直取玉空双目,然后从腰间拔出那把雪亮的匕首,直刺玉空胸膛,东方雪和陆小翠如蝴蝶穿花,分左右剑刺玉空脑门。

玉空冷冷一笑,剑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叮当”将二棋子打个粉碎,步行八卦,剑如随风,在四人中游走,游刃有余。

东方雪、陆小翠双剑落空,玉空的碧绿长剑反刺向她们肋下,杨得才一棍“呼”地抡圆了当头砸下,玉空收剑往侧后一闪,郭解的匕首又刺向他后心。

玉空挽个剑花,冷冷一笑,绿剑一扫,杨得才不得不急退,玉空大开大合,一剑“横扫千军”,一片绿影竟锁住四人。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太行五虎(2) 正当玉空大踏步要进一剑时,一道黑线拦腰袭来,谢小石一个“懒驴打滚”已滚到近前,屈膝跪地砍向他腰间。

玉空挺胸收腹,飘退二尺,却发现这道黑线如跗骨之蛆,紧紧随上,化成千万层铜墙铁壁,团团围住了他,使他无论向左向右,都有刀光紧随,一时竟困在当场。

玉空倒吸口凉气,上下打量了一下谢小石,目光如毒蛇般喷出火了,大喝一声,高举长剑一招“泰山压顶”劈向谢小石脑门。

东方雪和陆小翠眉头一挑,面露喜色,双剑合璧,如银蛇吐信,刺向玉空脑门,而郭解一抖手,又一枚枚黑子流星般打向玉空手腕,杨得才大棍一扫,拦腰打来。

玉空不得不收回剑来,将剑舞成个绿团,团团护住周身,身子如陀螺般旋转。

外面攻击如狂风暴雨,双剑如雨点般击向玉空,棍子如泰山般一劲当头砸下,郭解则在圈外时不时甩出几枚棋子,击向玉空周身要害。

棋子一触绿团,“砰砰砰”四下开花,如烟似尘,撞得粉碎。

玉空暗自冷笑,迈开步子要反击,却见谢小石双刀如游蛇般一晃而过,无论他迈向哪里,均有黑线缠绕,令他攻不得也难守住,自己如同困在笼内的猛兽,不由眉头一皱。

他记起谢小石“没内力了”的话,心头一喜,将九成内力贯注在剑上,剑身居然冒出阵阵白气,与此同时,他取下拂尘,左摇右摆,柔软如发的拂尘竟根根竖起如同钢针,四下一扫,将东方雪、陆小翠、杨得才击退三步,电光石火一瞬间,绿剑如闪电般击向黑线。

“砰”一下火星四冒,一柄黑刀飞上了天,谢小石也被虎口震裂,血流不止。与此同时,另一把黑刀极怪异地反击向玉空腹部,玉空一时竟无法躲闪。

东方雪和陆小翠见谢小石一把刀已脱手,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刺向玉空咽喉。

玉空怪吼一声,拂尘一扫,身子生生拔地而起,火箭般腾出三丈多高。

谢小石“哧啦”一下在他腹部划了一刀,衣服从左至右划出一尺多长口子,腹部也被刀口划出道血痕,约二寸来长,渗出点血。

陆小翠“哧”地一剑,贴着他胸膛,把他前胸衣服划破,东方雪则一剑落空。

玉空半空一个“怪蟒翻身”倒退出五丈开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划破的衣服,摸了一下腹部,隐隐作痛,手指上也沾了些血印。

他急忙取出一白瓷瓶,倒些褐色药粉,敷在上面,才微微喘了口气。目光如电,紧盯谢小石:“朋友,哪来的?报个万儿!”

东方雪、陆小翠、杨得才、郭解四人也怪异地打量了一下谢小石,不料他没有内力,玉空却最注意他。

谢小石举起满是鲜血的右手,放声大哭:“啊!流血了!刀没了!”他连忙跑去捡刀,那刀落在了几十丈外的树丛中。

玉空道长“嘿嘿”一笑:“幸好你没内力,不然贫道今日定载在你手里。既然如此,你们谁也别想活了!”他深吸口气,气定神闲,绿剑慢慢抬起与胸平,缓慢地在划了一个半圆,像流水般卷向四人。

四人眼见对方剑势不快,但全身上下被锁住了般,寸步难移。

谢小石拾刀回来,远远望见这一招,暗道:“咦?这不是玉虚道长打我的那一招吗?”他见四人呆住不动,连忙叫道:“左攻‘曲池穴’,右攻‘腰肌穴’,双剑合璧,直刺面门!”

四人听了,毫不犹豫照做,杨得才打向“曲池穴”,郭解匕首刺向“腰肌穴”,东方雪、陆小翠则双剑合璧,刺向玉空面门。四人如逆水行舟,推进的招式竟然极慢,好像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抓住他们似的。

尽管如此,玉空道长的剑法却如潮水般地退却了,他连退五六步,稳住身形,满脸潮红,头上直冒白气,豆大汗珠直往下掉。

他目光锐利,紧盯着谢小石:“小兄弟,你不简单啊,连武当派的太极剑法都能破!好,看看第二招你怎么破!”他捏个剑诀,深吸口气,长剑一抖,又如波浪般袭向众人,其气势比上一招更盛。

四人一齐扭头看向谢小石,盼他支招。

谢小石一摇头:“不知道了,我只会破第一招。”

四人大为泄气,只好挥舞兵器自主迎敌,一进入剑圈,如小舟行驶在惊涛骇浪中,上下翻滚,“乒乒乓乓”一阵响,兵刃全被撞飞到半空,人人胸口像被石头撞了一下,齐齐跌飞出一丈开外,趴倒在地上起不来,嘴角也渗出了血。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太行五虎(3) 玉空面目狰狞,哈哈大笑,抢上一步:“去死吧!”一剑向他们脖颈划去。

四人动弹不得,闭目等死。

正在这时,玉空斜眼瞥见一片孔雀羽毛向自己飘来,在阳光下上下翻飞,隐隐透股寒气,他暗叫声:“不好!”连退三步,收剑在手,捏个剑诀,大吼一声,向那片羽毛连劈三剑,而后又走起太极八卦步,左转右绕,上窜下跳,那柄剑也被舞成一朵花,人像陀螺似的转来转去,周身出现一股淡淡的气墙。

谢小石看了他的怪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根孔雀羽毛似有灵性,围着他上下飞舞,如蝴蝶翻飞,却又时不时窥伺气墙,试图趁虚而入。

玉空一连倒退八步,左劈八剑,右劈八剑,突然双目圆睁,大吼一声:“着!”一剑凌空劈向羽毛,在距离羽毛尖一寸处,只听“波”地一声,羽毛被震成碎片,片片乱飘,而玉空袍袖也如受了狂风般向后飘,他连退五步方稳住身形,握剑的手微感发麻。

玉空倒吸了口凉气,低头看看被震碎的羽毛,低呼:“孔雀神针?”他四下张望,只有树木、石头、草丛,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他心下一惊,将剑插回背上,对五人道:“无量尊!今天先饶过你们,咱们后会有期!”他一纵身飞出三丈开外,连跳几下就消失在崇山峻岭中。

谢小石抓耳挠腮:“怎么是‘孔雀神针’救了我们,它不是魔教的东西吗?”

陆小翠心花怒放:“管它呢,快到目的地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一路无话,他们又前进五里,在一块馒头样的小山包下发现一间茅草屋。小山包光秃秃的,上面连棵树都没有,山石灰扑扑一片。

茅草仅一人多高,顶部铺满了厚厚的茅草,正中是扇木门,贴着个红底黑字的“福”字。

谢小石道:“可累坏了,进去歇歇脚。”

陆小翠四下打量周围,除此屋外,再无房舍,心下一紧,想要伸手拦阻,却见人人带伤,个个疲惫,汗流浃背,便收回了手,跟在众人身后,左顾右盼。

谢小石把门一推,抬脚就入,嘴里大叫:“店家!上菜!”

东方雪抓住他的后背往后拽:“这不是店家,是人家,要敲门。”

谢小石只好“劈叭劈叭”乱敲一通,嘴里直叫:“有人吗?”

门一开,出来一三十多岁中年文人,国字脸,剑眉倒竖,目若朗星,鼻直口阔,肤色略微发黄,头上扎着蓝头巾,身着蓝布秀才袍,腰扎黑带,足蹬芒鞋,手里拎着把扇子,文质彬彬。

他冲众人一拱手,问:“各位,什么事?”

谢小石抱拳笑道:“在下无忧刀谢小石。赶了半日路,又累又渴,想借贵茅舍休息一下,不知可否?”说完拈出一个二两重的细丝白银,放在中年文士手心,满脸堆笑,像开了一朵花。

中年文人脸上瞬时一青,耳朵抽搐了一下,迅即恢复常态,拱手笑道:“有请!有请!”言毕,顺势将二两银子揣入了袖子。

屋内正中有一八仙桌,围着四条长凳,桌上摆着一白瓷茶壶,七八个茶杯。墙角放着个近一人高的黑漆木立柜,旁边放着一口半人高的水缸,几个簸箕堆在角落,窗户巴掌大小,光线昏暗。屋内还有一里间,吊着花布门帘,里面隐隐传来窸窸窣窣声。

五人进了屋,围坐在八仙桌前,中年文人给他们每人倒了杯茶,说声:“请慢用,各位。”

谢小石笑嘻嘻抓起茶杯往嘴里倒,却被陆小翠按住了手,冲他眨眼,微微摇头。

东方雪、杨得才、郭解三人,正襟危坐,不碰茶杯一下。

中年文人脸抽搐了一下,随后笑道:“几位,怎么不喝?”

陆小翠侧耳倾听了一下里屋动静,呼地站起来笑道:“里面是什么人?”不由分说,一挑门帘进去。

中年文人阻拦不及,只得跟入,其它人也鱼贯而入。

屋内狭小,只有一张炕,炕下摆个小方桌,墙上挂着个缺了个边的破草帽,像一张大饼被老鼠咬了一口,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炕上躺着个中年人,面容枯槁,似柴火棒子,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盖着个撒花薄毛被。一见众人进来,咳嗽了两声,炕边站着一中年妇女,扎着灰布头巾,面容中等,身材矮壮,面露焦急之色。

陆小翠问:“这是何人?”

中年文人掉了把眼泪,道:“他是我大哥。本来也是江湖上一把好手。半个月前,慕名去圣剑山庄打擂,却被司徒明那老小子暗算,将我大哥打成重伤,一病不起。为给大哥看病,我们四处借债,穷困潦倒至此。”

说完,眼角一挤,出现两滴黄豆大的眼泪,飞坠地面。

谢小石鼻子一酸,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好可怜啊!我送你十两纹银看病。”他拿出一锭细丝雪花大银递上。

面容枯槁的中年人剧烈咳嗽了一些,咳出一口浓痰,上面有几点血丝。中年妇女连忙上前两步,拍拍他的胸。

中年文人掂掂银子,苦笑一下道:“十两纹银怎么够?起码万两黄金才行啊!”

谢小石连退两步,双手乱摇:“我没那么多钱!帮不了了!去找司徒明要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太行五虎(4) 郭解、杨得才诧异地互相看了一眼,东方雪却心头一紧。

陆小翠微微一笑,一拱手道:“不需要这么多钱吧。小女子不才,自幼学得医道,不收一文,给你大哥看看病!”不由分说,抢上两步伸手去扣病人脉搏。

病人手腕一抖,翻身一掌拍向陆小翠胸口,陆小翠单掌迎敌,“砰”地一下,二掌撞了一下,陆小翠连退三步才站稳身形,那人则在炕上打了个滚,一头撞在墙壁上。

陆小翠笑道:“病成这样还能打,真了不起。”

那人一骨碌从炕上跳起来,跳到地上,被子也被甩到一边,身材中等,身着黄布外衣,内衬白衣。尽管他还是一脸病容,但目光炯炯有神,双手干枯如鹰爪。

他“嘿嘿”冷笑道:“你眼力不赖啊!”

与此同时,中年文人和中年妇女突然一齐攻向谢小石等人,谢小石猝不及防,胸口挨了中年文人一掌,退了几步,倒坐在地,打了个滚。

其它人倒有防备,反倒击退中年妇女,令她握着手腕直叫疼。。

三人呼哨一声,跳出了茅草屋外。

东方雪、陆小翠几乎同时扶住谢小石问:“谢少侠,你没事吧!”

谢小石摇摇头,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我没事。没想到他们是坏家伙,多亏你们看出来了。”

五个人也出了茅屋,见三人站在门口冲自己冷笑,郭解问道:“呔!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我们下手?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满脸病容之人摇头冷笑道:“你们是谁我不关心,我们只想要钱。无忧刀谢小石,听说你打败了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得了一万两黄金是不是?交出来吧!”

说完,他从腰间拿出两个拳头大小的流星锤,用食指粗细铁链拴着,在手中舞得呼呼风响,长可二丈。

谢小石一激伶:“碰上打劫的啦!不行!我一文不给!”

病容之人卧蚕眉一挑:“你真一毛不拔啊!”

东方雪冷笑道:“你们信息可真灵啊!不知你们知不知道,这一万两黄金谢少侠已捐出大半,如今只余三千多两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谢小石笑道:“看在我为武林做了那么一件大好事份上,就别问我要钱了。你们走吧!”

中年文士摇摇扇子,笑道:“三千也行!这也不是小数,我们照单全收!”

谢小石大叫:“哇!这点也要!你们太黑了吧!全不顾江湖道义!雪儿姑娘,上!灭了他们!”

东方雪白了他一眼,“你开什么玩笑?”。

圆鼓鼓大脑袋,一张包子脸的中年妇女手里攥着把牛耳尖刀,笑道:“谢小石,听说你得了颗鸡蛋大小的血红宝珠?拿出来,让老娘见识见识!”

谢小石头皮发麻:“这是昨晚的事,你怎么知道?”

满脸病容之人挥手打了个呼哨,清脆响亮,直冲云霄。

一阵喊杀声从山包后传来,五十多喽啰在一满脸络腮胡子的黑衣大汉带领下杀了出来,黑衣大汉手提阔背大砍刀,其余的喽啰刀枪棍棒都有,乱糟糟杀来,将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小石定睛细瞧,认出这个络腮胡子大汉正是那个昨晚被青衣老者打昏的人,不由手指直颤,哆哆嗦嗦指着他道:“原来是你?你咋没被人杀死?你的另两个同伙呢?”

络腮胡子大汉脸一黑,沉声道:“谢少侠,得知你有钱,我们弟兄三人天不亮就往回赶。另二位弟兄和三寨主猛虎大哥去另一条路埋伏了。没想到你们撞在我们手里了,哈哈哈!”

郭解看看众人,突然眉毛一挑,哈哈大笑:“原来是你们,幸会!幸会!”

谢小石、东方雪、陆小翠、杨得才均奇怪地扭头问他:“郭大侠,你怎么会知道他们是谁?”

郭解笑道:“不知太行四怪五虎你们听说过没有?”

谢小石一头雾水,东方雪、陆小翠、杨得才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郭解笑道:“这四怪,乃太行琴、棋、书、画四怪,五虎乃太行五虎。他们都是太行山上响当当的大人物。这满脸病容的,当是五虎中的二当家病虎孙成旺;三当家猛虎去另一条路了;四当家人称文虎,五当家人称母虎,想必就是这位中年文士和这位女侠了。”

病虎孙成旺仰天大笑:“想不到你竟认得我们,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郭解一抱拳:“在下不才,乃太行四怪中的棋怪郭解!”

病虎、文虎和母虎三人打个愣神,互相交头接耳一阵,而后文虎笑道:“原来是郭二当家,幸会!幸会!好!既然你我同为太行英豪,我们就放你一马,你可以走了。”

谢小石差点没趴下,眼泪直往下掉,“他要一走,我们就更不是对手了!”他巴巴看着郭解,希望他摇头拒绝。

郭解哈哈一笑,冲众人拱手道:“多谢二当家、四当家、五当家成全,郭某先行告退!”他大踏步地向外走去,病虎一摆手,众喽啰给他闪开条道,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小石指着他的背影,跳脚大骂:“没义气啊!”

杨得才哈哈一笑,棍交左手,抱拳道:“在下丐帮八袋长老杨得才。老乞丐穷酸到家,劫我何用?”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太行五虎(5) 病虎哈哈一笑:“当然!当然!丐帮穷困天下闻名,我们求财之人何必得罪你们?你也可以走了!”

杨得才一拱手:“多谢!”也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小石的捶胸跺脚:“没义气啊!没义气!”他扭头看了看东方雪、陆小翠:“你们呢?走不走?”

二人摇头苦笑:“我们怎么能走?陪你到死啦!”

谢小石眼泪汪汪,仰天长叹:“死而无憾!”

络腮胡子大汉“嘿嘿”笑道:“二位姑娘可不能死,抓回去当压寨夫人。哈哈哈!”

东方雪、陆小翠脸“刷”地沉下来,冷若冰霜地看了他一眼:“当心你的舌头!”

络腮胡子大汉一激伶,浑身寒毛直竖,催促众喽啰:“上!上!杀了他们!”

谢小石、东方雪、陆小翠退入屋内,据屋死守。

三虎一声令下,五十多寨兵从门口、窗户处向屋内进攻,刀砍斧劈,把茅屋劈得“哗啦啦”直响,好像倒了般。

陆小翠一人独守正门,东方雪、谢小石各守一窗,凡在门口和窗户进攻的喽啰均寸步难行。

可茅草墙是用木板的,众喽啰一拥而上,三撞两撞,竟把墙壁撞倒,茅草“哗啦啦”掉下来,埋住谢小石、东方雪、陆小翠三人。三人早已精疲力尽,束手被擒,被绳捆索绑押送到三虎面前。

络腮胡子大汉仰天大笑,问三虎:“三位当家的,如何处置他们?”

病虎道:“那还用说,先把姓谢的小子心肝挖出来,看是不是黑的!”

谢小石心里咯噔一下:“有没有搞错?我成坏人了,打劫的倒成了好人!”

众喽啰兵指着谢小石哈哈大笑,络腮胡子大汉说声:“好咧!”捋胳膊挽袖子,唾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从腰间拔出把牛耳尖刀,嘿嘿冷笑着走到谢小石跟前,让他双膝跪地,左手在他胸口比划,看哪儿下刀。

这时,一名小喽啰上前禀告说:“报告三位寨主,只从他们包袱中捡出二百一十两黄金和四百多两银子,还有一些衣物,并没有其它东西,三千两黄金也不知去向!”

母虎眉毛一挑,打量了下谢小石:“搜他的身!”

两个喽啰兵赶上,上下一通摸索,搜走了双刀和血红宝珠。

谢小石心头针扎似的疼,可他浑身被捆的粽子一般,动弹不得。

母虎把双刀扔到一边,拿着珠子,在阳光下反复观瞧,不由哈哈大笑。

文虎来到谢小石身边,蹲道:“兄弟,你三千两黄金藏哪了?告诉我,不然你小命可完了!”

谢小石嘴一撇,眼一闭,不吱声。

络腮胡子大汉一扬手,“啪啪”给了谢小石两耳光,响如擂鼓,半边脸肿的馒头般,脸上留了两个五指印,鲜血顺着嘴角滴答滴答往下淌。

谢小石双目紧闭,紧咬牙关,一字不吐。

络腮胡子大汉嘿嘿冷笑两声:“嘴硬?在老子手中,石佛也要叫你开口。”他举起牛耳尖刀,要扎向谢小石双手。

东方雪突然叫道:“住手!钱在哪儿我知道,你们放了他们,我告诉你们。”

病虎看着她,冷笑两声道:“想不到你还是位女中豪杰,令孙某佩服!”

谢小石突然睁开眼道:“雪儿姑娘,不要告诉他们!”

病虎孙成旺仰天大笑:“果然你小子不是好东西,死到临头了,还惦记钱,姑娘,你帮错人了!呵呵呵!”

谢小石呼地站起来,厉声道:“姓孙的!你是英雄豪杰?有种你放了她们两个,我带你去取钱。”

东方雪一劲冲他眨眼,使眼色,他也没看见。

孙成旺斜着眼看着他:“你小子想扮英雄?老子成全你!来人,放了这两个姑娘。”

文虎忙道:“二哥,别听他胡诌,一刀杀了了事,那两个姑娘,拿回去当押寨夫人!”

病虎一摆手:“我得耍耍这小子,你们先放了那两个女的,我自有主意。”

众人无奈,解开东方雪、陆小翠身上绳索。

二人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看了一眼谢小石,二话不说就走了。场中只剩谢小石一人了,他冷汗直冒,心一横,眼一闭道:“一柱香后,我带你们去找钱!”

病虎呵呵一笑:“找不到钱,可是要把你碎尸万段的。”

络腮胡子大汉道:“二寨主,这小子不值一文,只是那两个姑娘,跑了太可惜!”

病虎一挥手:“你带二十人去追她们,我们随后就到!”

络腮胡子大汉双目精光四射:“多谢二寨主!”招呼人追下去了。

谢小石双目圆瞪:“你说话不算话!”

孙成旺神清气爽:“怎么不算话?那两个姑娘我们不把她放了?只是又被追回来罢了。”

“哈!哈哈!”众仰天大笑。

谢小石鼻子一酸,泪水在眼圈打转,努力不让它流出。

东方雪、陆小翠二人披头散发,发足向南狂奔,顾不得口渴、饥饿和疲惫,手脚并用向前飞窜。

陆小翠道:“我们要尽快赶到紫石峪,请出那位高人,救谢少侠!”东方雪点点头,屏息凝气,加快了三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太行五虎(6) 二人奔出五里多地,猛见前方一块房子大小的白色花岗岩石上,坐着二人,一人抱个酒壶,蒲包上放着几只大肥鸡,白嫩酥脆,边吃边喝,笑语吟吟,正是郭解和杨得才。

东方雪瞪了二人一眼:“你们好没义气,跑的倒快!”

杨得才哈哈一笑:“二位姑娘,你们也来了,叫花鸡刚热,吃一块吧。”

东方雪一扭头:“不吃!”

杨得才笑道:“姑娘,别误会我们。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突遭埋伏,又经半日激战,又累又饿,哪里还能打架?所以我和郭大侠想个脱身之计,先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再来救你们。没想到你们倒跑出来了,谢少侠呢?”

东方雪歪着头看着他们:“真的?”

二人拍着胸膛信誓旦旦。

东方雪道:“谢少侠还在他们手中,一会儿我们去救他。”

杨得才点头:“你们先吃点喝点,养点精神再说。”他将一只叫花鸡劈成两半,给东方雪、陆小翠一人半只。

东方雪撕下鸡腿,用白布包好,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吃了,鸡肉一入肚,顿觉精神长。

陆小翠则三口两口,把鸡肉啃的只剩骨架,意犹未尽,抓起酒壶,一仰脖,“咕嘟咕嘟”喝了两口,一抹嘴,方觉神清气爽。

郭解、杨得才二人喜得直拍手称她女豪侠。

东方雪只略略抿了两口酒,润润喉咙,就把酒壶归还。

这二人二话不说,三口两口,就将酒吸得一滴不剩,剩下两只大肥鸡,二人风卷残云般,顷刻啃得只剩白森森骨架。

四人刚缓了口气,渐觉长了些精神,就听远处喊杀声一片。

东方雪登高,手搭凉棚一看,见络腮胡子大汉带人追了下来。

她跳下石头问众人:“怎么办?”

郭解笑道:“东方姑娘勿惊。太行五虎除头虎外,其余四虎郭某还不放在眼里。他们也就赶上我们精疲力尽的好机会了。现在精神恢复了,可以一战,不怕他们了!”

杨得才也连连点头。

四人便隐身到大石头后看。

络腮胡子大汉追到近前,见这里怪石林立,东一块西一块,大如楼房,小如磨盘,地上杂草丛生。他挠了挠头,看见一块白色的花岗岩石上一堆散落的鸡骨头,嘿嘿一笑,一挥手:“搜!”

二十人分成四五队搜起来。

当有四名喽啰走近东方雪隐身处时,东方雪二话不说,闪出身来,“啪啪啪”点住他们穴道,他们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其它的人听这有动静,都围上来。

郭解笑道:“看我围棋点穴!”他一扬手,一串黑白子雁翅排开,“卟卟卟”一连打中七八名喽啰兵,他们身子震了一下,全一动不动了。

东方雪不由赞道:“郭大侠棋子点穴法果然名不虚传。”

郭解呵呵笑道:“虾兵蟹将,何足道哉?”

杨得才笑道:“老郭,留两个我打!”他大喝一声,举棍跑出去。

众喽啰兵见状,竟呆呆而立,如木偶般让他左一棍右一棍,打倒了一大片。

陆小翠飞身而起,如燕子投林,直扑向络腮胡子大汉。一柄软剑抖得笔直,只一剑就刺穿了他的肩胛骨,“啪”地挑断了他的琵琶骨。

络腮胡子大汉肩头血流如注,痛入骨髓,一柄刀还未舞开,身上一挨了七八剑,每剑一个血窟窿。络腮胡子大汉把刀往地下一扔,跪在地上大叫:“姑娘饶命啊!小的知错了!”

东方雪杏眼圆睁,紧咬银牙走上来,道:“你不很凶吗?我先杀了你,看你怎么办?”

她挺剑要刺,陆小翠拦住她道:“先别杀他,谢少侠还在他们手上。留着他,和谢少侠交换!”东方雪按了按心头的怒火,瞪了他一眼,便退下。

络腮胡子大汉和其它二十名喽啰兵均被捆成一团,围成一堆,绳子就是他们的裤腰带。

她们审问俘虏,得知病虎等人将要到这来,便不动了,专心守株待兔。她们拼命地喘着气,抓紧一切机会休息,恢复体力。

约过了一柱香时间,远处下来一队人,将近四十个,病虎孙成旺带头,文虎牵着根绳子,绳子把谢小石上半身捆了一圈又一圈,像绑鞋带,双手动弹不得,只双腿可以走动,母虎则殿后压阵。

谢小石踉踉跄跄,东倒西歪,身后有两名喽啰兵,手握长枪,见他慢了,就踹上脚,见他倒地,就拿枪扎他。谢小石怪叫连连,只得一蹦一跳,加快脚步。

眼见离东方雪她们仅几十步路了,东方雪要跳出去,肩头突然被郭解按住,他伸出食指贴住嘴唇道:“嘘——别轻举妄动,你看下边又来了什么人?”

南边稀稀拉拉跑来二十多人,和病虎他们装束差不多,他们狼狈不堪,边跑边往后看,似乎后面有鬼追着。

领头的是个铁塔似的黑脸大汉,身高过丈,鼻直口阔,眼如铜铃,身着皂罗袍,左手绑着纱布,吊在脖子上,纱布血红一团,鲜血滴滴答答从纱布上往下掉,看不见左手,只有半截胳膊肘,似乎左手已断。

其它人也都多少带着伤,血流满面。

东方雪、陆小翠、郭解、杨得才深吸口凉气,将身形伏的更低,瞪大双眼看着他们。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太行五虎(7) 两队人马迎面相撞,断手大汉虎目含泪:“二哥、四弟、五妹救我!”

病虎等人浑身一震,犹如晴天霹雳,一齐围到断手大汉身边问:“三弟、三哥怎么回事?”

原来断手大汉是太行五虎中的三当家猛虎。

病虎看着猛虎的断手,浑身剧烈颤抖,像是自己的手被断了一样,双目泪如泉涌:“三弟,谁把你打成这样?”

猛虎号啕大哭,全无威猛之气,他啜泣道:“今天一大早,我带着一百个弟兄去西道埋伏。刚埋伏好,就见来了辆金光闪闪的马车,四匹白马拉着!像镶金嵌玉一般。我心想:‘这也是有钱人,劫他也不错,光马车就值不少银子呢!’我便带着一百个名弟兄从山坳跳出,拦住马车。

谁知马车夫圆头圆脑,身手却不赖,扬起鞭子,只几下就打翻了十几名弟兄,像被棍子打了一半,全往外飞。马车夫安然无恙地突破了我们的包围圈。

我正扫兴间,谁知马车又突然转来,从马车上跳下个紫衣少女,脸上笑眯眯的,长的像个玉娃娃,嘴里说什么大哥哥也会走这条路,别让我们打劫了,要清除路障云云。她就从腰间抽出把宝剑,金光闪闪,来砍我们,别看这妮子小,可真叫狠啊,一剑一个,绝不留情。

眼见弟兄们一个一个倒下,我怒火中烧,大喝一声与她拼命。不料这妮子剑削铁如泥,轻轻一划,就削断了我手中钢刀,再一划,就将我左手削下!要不是弟兄们舍生忘死保护我,只怕我命就没了!眼见不是她对手,我们只得撤退,边打边跑。她追杀一阵也就走了。

可我回头一点弟兄,去了一百个,只剩下二十四个了,大半还带了伤。呜——呜——呜——,我猛虎哪吃过那么大的亏?二哥、三弟、五妹,一定要为我、为弟兄们报仇啊!”他眼泪哗哗直流,泣不成声。

病虎、文虎、母虎三个脸色铁青,牙关“咔咔”作响,双拳紧握,指节“咔咔”直响,他们抽泣哽噎,一句话说不出来。

谢小石心道:“那个紫衣少女,怕不是那个小妹妹吧。”他抬头看了看众人,发现另两个络腮胡子大汉在猛虎身旁,一个捂住胸口,张嘴往下一吐,就是一滩血,面色惨白。另一个眼珠乌溜溜直转,依然穿戴整齐,笔直地往那一站,像个卫士。

病虎鼻子红通通像个樱桃,眼角泪花闪动,抓着猛虎的肩膀说:“好兄弟,快告诉我,她们是什么人?弟兄们的仇一定要报!”

几十个喽啰兵振臂高呼:“报仇!报仇!”

猛虎摇头道:“不清楚!”

他身边那个完好无损的络腮胡子大汉眼睛一下盯上了谢小石,像毒蛇发现了猎物,眼睛精光四射,指着谢小石道:“二当家、三当家,就是他!昨天那个紫衣少女对他很亲热,还送他一枚大珠子,他准知妖女下落!”

四只虎目光刷地扫向谢小石,像一道道利剑,穿透了谢小石,他们冷若冰霜,身上渐渐升起一股青气,令身边的人直打冷战。

谢小石一激伶,好似掉进了冰窖,现场空气凝固住了,人人屏住呼吸,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谢小石,面如石碉,只有微风吹动草叶左右摇摆,其它一切都静止了。

谢小石嗫嚅道:“你们别这样看我,我不认识那个小妹妹的。”

东方雪双眼一闭,双手抱住头。

四人狂吼一声,如半空炸响一个霹雳,好玄没把谢小石震趴下。他们如虎扑狼跳扑到谢小石跟前,有的双手掐住他脖子,有的用锁骨手扭住他胳膊,还有的当胸抓住他衣服,高高揪起,几乎撕破。

猛虎只有一只手,但他蒲扇般的大手却盖住了谢小石脑袋,像捏个西瓜一样笑道:“小子,快告诉我那妖女下落,你会死的轻松些!”

谢小石摇头道:“我真不知道她是谁。你们放了我吧。以后如果我再碰见了那位小妹妹,我会批评她的。”

病虎双手掐住谢小石脖子,两只眼睛几乎滴出了血,嘴巴歪到左边脸上,双手指节“咔吧咔吧”直响,声音都走了样,像鬼哭似的叫:“去死吧!”双手一用力,谢小石只觉的喉咙一紧,透不过气来。

其它三只虎“哇哇”怪叫,亮出兵刃,砍向谢小石。

东方雪、陆小翠、郭解、杨得才四人纵身一跃,跳上花岗岩,大声喝道:“住手!”

病虎扭头一看,四人衣着整齐,双目圆睁,似喷出火一样看着自己,不觉手一松道:“怎么是你们?竟敢在我面前现身?”

东方雪冷冷一笑:“快放了谢少侠,不然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病虎仰天大笑:“就凭你们?”

东方雪一扬手:“带上来!”

郭解、杨得才下去,把络腮胡子大汉和他二十个喽啰兵从巨石后押出,排成一排。

东方雪剑架在络腮胡子大汉的脖子上道:“你们放了谢少侠,不然要了他的命!”

陆小翠冷笑道:“二十一人换一个人,你们不吃亏吧!”

病虎“啊!”狂叫一声,双手捶胸,左一拳右一拳,连打了十七八下,绕着场地连转十余圈,泣下如雨:“又有弟兄被绑了!又有弟兄被绑了!换人!”

文虎一呆,忙上前道:“二哥,这不能换,放虎归山!”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紫石尊者(1) 病虎一把抓住文虎前胸,把衣服拽到他脖子上,声嘶力竭道:“二十一个弟兄啊,二十一个!你懂不懂?”他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站起来双手揪着脸,号啕大哭,嘴里不停念叨:“二十一个!二十一个!”

一只灰色大肥兔从草丛中爬出来,呆呆看了他一眼,突然一转身,钻入洞穴,叼着两只小兔子往洞内飞窜。一只黑雀飞过他头顶,拉了泡拇指大的绿屎在他头上。

众喽啰垂着头,一劲抹眼泪。

东方雪等四人互相看了一下,微微一笑。

双方约定,各退一百步,然后由人质各自奔回本队。

病虎先向北退一百步,东方雪等人押着二十一人向南退了一百步,来到一堆石头旁。石头大小状如磨盘,围成一圈。东方雪等人押着众喽啰站在圈内。

双方打个口哨,开始放人。

谢小石被捆住手臂,被推出人群,慢慢向前走,另一方二十一人,也一并双手被反剪,捆个结实,向北走。

双方均一步三晃向前走,走至对面时,谢小石看了他们一眼,突然身子不摇晃了,迈开双腿风车似的向前跑。这些人也怪叫一声,大踏步地向已方阵地跑。

谢小石跑了不到一半路程,病虎他们突然大喊一声,高举兵刃向这杀来。

谢小石寒毛直竖,双腿更快,紧闭双目,耳旁呼呼直带风。数息时间,一个冲刺就窜入石圈中,像泄了气的皮球,爬在地上起不来了。

东方雪脸胀的通红,眼睛明亮如宝石,嘴角咧着,又喜又怒道:“谢少侠,到这就安全了吗?快跑啊!”

陆小翠手起剑落,割断谢小石身上的绳索,另一只手却送上一个羊皮水袋在谢小石嘴边。谢小石一口咬住袋嘴,如长鲸吸水,一口就把鼓囊囊的水袋吸瘪了,像一张薄饼。

他咂巴了一下嘴,长出口气道:“他们太坏了,不给我水喝!”

东方雪又心疼又高兴,笑道:“我们快跑吧!”

谢小石双臂酸麻,他抚了抚双臂,拔腿就跑。

陆小翠把水袋折成巴掌大小,放入腰间顺袋,微微一笑,也跟着跑。

五人羚羊般向前飞窜,谢小石边跑边道:“不跑了,我的双刀还在他们那儿,还有钱和珠子也被他们搜走了,要要回来!”

东方雪拉着他的胳膊往前拖:“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这些?保命要紧!”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个布包,递给谢小石:“先吃点儿,好有力气跑路。”

布包打开,是个鸡腿,谢小石咽咽口水,一口咬下一半来,差点连骨头都扯下来。三口两口就剩下一根鸡骨头了,他的肚子咕噜噜转了一圈,一股力气从腹部升起,凭这口气跑了二里多。

谢小石弯下腰来,呼呼喘气,浑身酸软无力,双手乱摆,蹲在地上不动了。

东方雪嘴唇要被咬出血来,双脚来回直跺,她一伏身,要把谢小石背起,谢小石连连摆手:“我跑不了了,你们跑吧,别管我!”他头脑昏昏沉沉的,身子摇了摇,差点晕倒。

病虎、文虎、母虎三人率先赶上,把手下落下半里多地。病虎怪吼一声,流星锤打向谢小石。

杨得才大棍一扫,“砰”地打在流星锤上,火星四溅,流星锤高高飞起,另一头又飞过来。杨得才淡淡一笑,大棍一招“横扫千军”,打在另一个头上,“咣”地一下,另一头也高高飞起,流星锤像蛇一样在半空弯曲成一团。

病虎一个“旱地拔葱”,飞身而起,一手抓住流星锤链子的中间,落在地上,“呼呼”一甩,犹如风车,两个锤头连成了一圈线。

杨得才叫声好,舞动大棍,一步跨出,棍击锤头,击左则右至,击右则左至,二人缠在一起。

郭解拔出匕首,迎战文虎,文虎手中的扇子就是兵器,他用扇子架住匕首,一翻手点向郭解“腰肌穴”,郭解后撤u步,躲开这一招。

陆小翠飞身一跃,空着手去捉母虎肩胛骨,母虎怪目圆睁,牛耳尖刀直刺陆小翠的胸口,陆小翠身子略偏一偏,手指一弹,弹在刀背上,“呛啷”一声,牛耳尖刀荡出二尺开外,母虎也觉手指一麻,尖刀差点脱手。

她一激伶,陆小翠已到了近前,轻舒玉臂,“叭”点住了她“曲池穴”,她整条胳膊麻木了。

东方雪已从另一方向扑来,脚尖一点地,如飞燕归巢,悄无声息滑向母虎,与此同时,长剑划出道流星,眨眼顶住她咽喉。母虎倒出身冷汗,电光石火一瞬间,她就动弹不了了。

陆小翠“啪啪啪”点了她周身三大穴道,使她身子一麻,歪倒在地。陆小翠解下她的牛耳尖刀,一甩手,那刀就打着旋儿飞向谢小石,在他面前落地,打了两滚,她笑道:“谢少侠,看着这只母虎,我和雪儿姑娘去应付别人!”

谢小石“嗯”了一声,拾起牛耳尖刀,一摇三摆来到母虎身边,把刀架到她的脖子上道:“别乱动,动就杀了你。”然后扭头注视战场。

东方雪、陆小翠二人身轻如燕,蝴蝶穿花般左右飘向文虎。

陆小翠腰间软剑抽出,抖的笔直,直刺文虎双目,东方雪一剑流星,刺向他后背。文虎身子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折扇打开,反切向二人。

郭解就地打了一滚,从下盘进攻,自下至上,连点他七处大穴,使他保持着挥舞扇子的动作不动了。

三个人呵呵一笑,将文虎交给谢小石看押,目光转向了病虎。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紫石尊者(2) 病虎双目暴突,头发根根乍起,仰天大叫:“啊!又有两个弟兄被抓了!我要为你们报仇!”一对流星锤舞得“呼呼”带响,在他周身形成了圆球状的光圈,阳光下闪闪发亮。

病虎甩手抖肩,“嘿嘿”舞个不停,文虎、母虎看了他一眼,眼一闭,昏了过去。

杨得才二话不说,抡圆了棍子砸向光圈。“咣”地一下棍子被铁链绞住,流星锤在棍子绕了两圈,光圈瞬间消失。

郭解甩出五枚黑白子,飞向病虎周身穴道,东方雪、陆小翠双剑合璧,刺向病虎面门。

病虎一拽流星锤,没拽动,眼见对方兵刃飞来,他一撒手,就地滚出五六丈开外,方才站起身来,流星锤则被杨得才缴获。

正在这时,他的七十多喽啰兵赶到,围住东方雪等人。

病虎喘了口气,脚尖一掂,指着他们,满口唾沫地骂道:“哇!他们又捉了我们两个弟兄,大家快上,杀了他们!”双手左摇右摆,像划船。

他的喽啰兵倒吸口凉气,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发呆。

谢小石比划了下牛耳尖刀道:“别动手,看好,这可是你们二位当家的,若乱动,就先要他们的命!”

东方雪展颜一笑,和陆小翠她们围到谢小石身边,紧握兵刃,盯着病虎他们。

病虎双手乱刨,声嘶力竭道:“哇——,他们有五人,我们只二人被抓,不换!杀啊!”

文虎、母虎醒转过来,听了这话,脸抽搐了一下,“卟”地吐出一口鲜血,又昏了过去。

喽啰兵抓耳挠腮,不知所措间,一阵悠扬的琴声,自远及近,风一般飘来,琴声如百鸟朝凤,又如千花竞放,一道道声波游鱼般在他们身边绕来绕去,他们好像喝了瓶琼浆玉液,浑身舒坦,如醉如痴,有人紧闭双目,摇头晃脑,身子一趔趄,差点跌倒。

所有人都放下兵器,四下观瞧,谢小石更手舞足蹈,“嘿嘿”傻笑。

陆小翠眼睛一亮,心花怒放,踮起脚尖向南张望。

声音尚在远处一股一股飘来,而众人却觉一阵香风袭面,似百合,又似玫瑰,又似龙涎香,深深一吸,直透肺腑,如醍醐灌顶,又如冰花袭面,凉且醇,众人把持不住,东倒西歪。

一个黑袍人,如片落叶般,旋转着自天而降,落地时如四两棉花,悄无声息,她头戴翠竹斗笠,罩上黑纱垂下,遮住整个头,里面若隐若现,似乎有黑纱蒙面。

整个袍子黑缎所制,袍袖宽大,足以遮住半个身子,黑布腰带,上系一拳头大小紫色香囊,足蹬高腰黑缎靴,闪出金属光泽,长及膝部,身材中等偏上。左手抱一面琴,古色古香,饰以流纹,还篆一行字,双手修长,洁白如玉,莹润光泽,大拇指戴着个祖母绿扳指。

她往两群人中间一站,玉树临风,众人无不仰头观之。

陆小翠喜笑颜开,上前两步,单膝跪倒,拱手拜道:“参见尊者!”

尊者略一摆手,令她退后,随后转向众人问:“你们这是干什么?”此音一出,如空谷鸣雀,又如银铃随风摆舞,众人浑身都觉得清凉松爽。

病虎定了定神,清清嗓子,一抱拳道:“我们和他们有血海深仇,不得不杀!还望大侠不要干预!”

尊者身子微微一晃,转向他问:“什么血海深仇?”

病虎双手捂着脸,尖叫道:“他们捉了我们两个弟兄!两个弟兄啊!”声嘶力竭,似猴子被咬。

他手下七十多个喽啰兵,有一半当即晕倒,剩下的一半面红耳赤,头垂得很低,不敢看这一眼。

尊者身子晃了晃,连退两步,捂着胸口,看看谢小石他们,又看看病虎,默不作声。

谢小石上前道:“尊者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是抢劫犯,抢了我的刀和钱,还要杀我,还望尊者帮我讨回财物啊!”说完他用鼻子嗅嗅尊者,又拉了拉她的袖子。

陆小翠心下骇然,连忙把他拉到一边道:“谢少侠,不得无礼!”

谢小石一撅嘴,又蹲回到原处。

尊者对此倒无动于衷,转向病虎道:“分明是你们打劫,反说他的不是?”

病虎上蹿下跳,又捏鼻子又揪脸道:“他杀了我们七十六个弟兄!七十六个啊!”两眼哇哇直淌眼泪。

尊者一呆,又转向谢小石。

东方雪笑道:“我们哪有那么厉害?若那么厉害,也不至于这么狼狈。我和谢少侠在路上萍水相逢了位小姑娘,也就互相说个话儿问问好儿,其实谁也不认识谁。他们那七十六人,是那小姑娘杀的。可他们却认定这事和谢少侠有关,把这笔帐全算在我们头上。还望尊者明鉴。”

她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给尊者说了一遍。

尊者听后点点头道:“也罢,这是场误会。你们只要还回这位谢少侠的东西,我便放过你们!”

病虎眉毛一挑:“你拉偏架啊,我连你一块抓!”他双手高举,摆出虎扑式,鼻孔一张一吸,嘴巴大张,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双目如火,紧盯着尊者。

尊者看也不看,一扬手,一道气波“砰”地打在他胸口上,他身子高高飞起,倒飞出三丈开外,在地上骨碌碌连打了五六个滚,昏了过去。

他的喽啰兵双手捂着眼,不敢看他。

谢小石跳出来一舞牛耳尖刀冲他们道:“还不投降!”

众喽啰兵你看我,我看你,将兵器扔了一地,双手抱着头,背对他们蹲下。

谢小石等人乘机向前,把他们捆了个结实,病虎也被里三层外三层,用三条裤腰带,捆成了粽子。

谢小石找回了自己的双刀和包袱,还有血红宝珠,一蹦一跳来到尊者面前道:“尊者,他们捆好了,你看怎么处置他们?”说完看着尊者发呆。

尊者连忙后退两步,把琴抱在胸前道:“把他们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小石雀跃不已,“好咧!给他们一人脸上画只大乌龟!”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紫石尊者(3) 他又指着病虎道:“我好心好意给你十两银子看病,你还嫌少?嫌少罢了,你还要抢?抢也罢了,你还反说我是大恶人,要挖出心肝看看,是不是黑的。世上有你这么做贼的吗?”

东方雪、陆小翠抿嘴一乐,尊者也不禁莞尔。

郭解呵呵一笑道:“古人云:扶危济困,倾囊相赠,蹈己不顾,方称侠者。谢少侠可不称为侠。”

谢小石一哆嗦:“倾囊相赠?那我还活不活了?我做不到,我是扶危济困,解囊相赠,量力而行!”

杨得才把棍子往地上一扎,扎进土里有半寸来深,哈哈笑道:“好个解囊相赠,量力而行。由此可见谢少侠不是全侠,是半侠!”

谢小石跳到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上,手舞足蹈:“哈哈!我是半侠!我是半侠!”

陆小翠从顺袋中摸出一支眉笔,在病虎、猛虎、文虎、母虎额头上一人画了只张牙舞爪的小乌龟,呵呵直乐。

谢小石一摆手道:“我们走罢,不管他们了。”

东方雪眉头一皱:“就这么放过他们,太便宜了!”她怒目圆睁,提起手中的宝剑,作势要刺他们。

郭解一伸手拦住她道:“东方姑娘剑下留情,想那太行五虎,也是太行山上成名多年的好汉,平日也干些劫富济贫的好事,姑娘还是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东方雪伸长脖子,使劲吞咽了一下,放才把剑放回剑鞘。

六人转身要走时,病虎突然冷笑道:“多谢郭二当家为弟兄们美言,来日我们太行五虎定去你们四怪府上酬谢!”

郭解一愣,苦笑着拱拱手道:“如此甚好,郭某届时一定在山庄恭贺各位大驾光临!”

谢小石垂头丧气,看了病虎一眼,龇牙咧嘴,心里沉甸甸的像堵了块大石头。他又抬头一看尊者,觉得同她在一起如沐春风,浑身舒坦,不由自主地围着她嘻嘻傻笑。

尊者“嘤咛”一声,飘出几尺开外,把琴抱的更紧,像是受惊的小兔子遇见了大灰狼,陆小翠抿着嘴偷偷直乐。

六人前行了五六里,来到一处山谷,两山夹一沟,郁郁葱葱,漫山遍野都是参天大树。林中昏暗,虽是中午,却好似黄昏一般,一条羊肠小路直通山沟,铺路石竟是紫色的,故称紫石峪。

小路外有一分叉口,大道还是向南延伸。

郭解和杨得才到了这里,拱手同他们分别了,继续向南走。

尊者也未挽留他们,而是一路向前,领着谢小石、东方雪、陆小翠三人沿着羊肠小路进了山沟。

一路青松翠柏,有数层楼高,灌木丛密密麻麻一团连着一团,足一人多高,青翠要滴,两侧大山浑圆似馒头。尊者身如狸猫,脚踩在地上又轻又软,不发一点声音,整个人似云彩在飘。

三人卯足了劲,紧赶慢赶,才勉强跟上。

约走了半柱香时间,穿过两条山沟,来到一片开阔地,有个足球场大小,周围槐树、柏树环绕,中间矗立着并排三栋木屋,刷上白漆,正中客厅,左是厨房右是卧室。

木屋四周围了一圈半人多高的竹篱笆,篱笆上爬满青藤,有牵牛花、爬山虎,还有常青藤等,密密麻麻缠在一起,组成一堵绿墙,院中一棵梧桐树,树盖如荫,水桶粗细,院中还有一块菜地,半亩见方,种着青菜、萝卜、豆角,青青绿绿,迎风招展。

尊者推开竹篱笆门,领他们进了正中客厅,客厅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左右各一张矮背椅子,桌上摆着个窄口青瓷花瓶,插着一朵水仙花,还有一个大肚白瓷茶壶,几个盖杯。

窗前有一张长条形茶几,漆上黑漆,油光发亮,上面空无一物。

尊者将琴放在了茶几上,请他们落座,但话一出口,不由呆了呆,看着屋中仅有的两张椅子发呆。客厅内除了这些,没有别的,墙上连饰物也没有。

陆小翠鼻子一酸,道:“尊者,你太委曲自己了,怎么能住这种地方?回头请人拨十万两银子给你盖豪宅,或者我们搬到——”她看了眼在场的谢小石和东方雪,把话生生咽回去了。

尊者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呀,何必多废钱呢?留着钱还可以干别的事呢!”

谢小石从篱笆上揪下朵牵牛花,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吟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尊者、东方雪、陆小翠三人一齐怔怔看着他。

他摸了摸鼻子笑道:“这里好啊,我喜欢,我一生的梦想就是能找个这么个地方,安度晚年。”

尊者手一松,茶杯不由自主地落在地上,“叭”地声摔成两半。

谢小石笑道:“我会把这里翻修一新的,今后就住在这儿。”

尊者身子摇摇晃晃起来,手捂着胸口,头一劲直摆。

东方雪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谢小石的胳膊,往后拉了三步道:“谢少侠,她没请你,你怎么能住在这儿?”她忙不迭地向尊者道歉。

尊者摆了摆手,请他们落座,亲手沏了一杯茶。茶水淡黄,茶叶沫落在杯底,几根卷成蛐蛐状的茶叶半沉半浮在茶水中。

谢小石一仰脖,连茶水带茶叶、茶沫一饮而尽,一抹嘴赞道:“好茶!好茶!如饮甘泉!西湖龙井也比不上!”

东方雪眉头一皱,悄悄拽了一下谢小石袖子:“你夸的太不真心了!”

尊者呆呆看着他,捂着胸口道:“这只是大漠砖茶,哪里能和龙井比?”

谢小石脸红到了脖子根,嗫嚅道:“尊者亲手所泡,就是天下第一的好茶!”

尊者“嘤”了一声,倒退三步,头摇的像拨郎鼓,斗笠上垂下的布也随风起舞,如弱柳扶风。

东方雪白了谢小石一眼,问道:“尊者大人,你何须生活如此简朴?”

尊者道:“你们可知象箸玉杯典故?”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紫石尊者(4) 尊者道:“说是商纣王有天用起了象牙筷子,他手下大臣惊慌起来,认为他用这么好的筷子,就不会用泥碗吃饭,而要用金碗、玉碗;要用金碗、玉碗,就不会吃普通食物了,而要吃山珍海味;要吃山珍海味,就不会穿粗布麻衣,而要锦衣华服;要锦衣华服,就不会住平房瓦房,要住宫殿大厦。这奢侈的口子一开,就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最终导致亡国。后来商纣王果然亡国了。”

东方雪摇头叹气,唏嘘不已。

谢小石目光炯炯,脖子一伸,昂然道:“俺小石头可不能做商纣王,有了钱可不得胡花,一心一意听尊者大人的话!”

尊者一听,抿嘴一乐。

说了几句,谢小石的上下眼皮直打架,东方雪、陆小翠也哈欠连连,身子站立不稳。

尊者把东方雪、陆小翠领到自己卧室,这里白净明亮,一尘不染,只有一张竹床,铺着洁白的单子,二人倒上面就睡着了。然后尊者又把谢小石带到屋后一张短榻前,道:“我这里没有多余的东西了,你要不嫌弃,先在上面歇会儿。”

谢小石道声谢,坐在上面就睡着了。

尊者微微摇了摇头,里屋外屋打扫起来,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而后又在菜地里摘了几把青菜、豆角,亲自下厨洗净,烧了壶滚烫的茶水,然后开始淘米做饭。

此时她斗笠已然挂在墙上,但依然带着面罩,盖住整个头,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清澈明亮,宛如一弯新月,睫毛倒弯,乌黑发亮,盖住眼睛,眼睛一眨一眨,睫毛便上下摆动,如扶风杨柳。后脑勺梳着一根马尾辫,从面罩下方垂下,直至腰部,蓬松油亮,像是黑色的缎子。

太阳西坠,大山的黑影迅速遮住了整个山谷,如块幕布,尽管远处光亮如昼,这里却暗了下来。

尊者从厢房立柜中翻出两根手臂粗细的红色蜡烛,在客厅正中点燃,火焰如拳头般大小,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堂如同白昼。尊者将饭菜摆在桌上,去叫东方雪她们。

陆小翠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来到客厅,一见饭菜摆在桌上,还冒着热气,不由急得直跺脚:“哎哟哟!该死!怎么能由尊者亲自下厨呢?这事该由小翠来做才对!”她一劲拍头,眼睛里泪花直打转。

尊者微微一笑,也未说什么,反而打了盆洗脸水进来,慌得陆小翠急忙接过,把她按到椅子上道:“尊者什么也别动,由小翠来服侍你好了。”

谢小石在屋后的小溪边洗了把脸,迈步进入客厅,伸长脖子往桌上一看,见桌上摆着三个白瓷盘,分别装着青菜、豆角和清炒萝卜,白白绿绿的,桌边还盛着三碗白米饭,碗只有拳头大小,不由一缩脖子:“我得吃百八十碗!”

东方雪走来,尊者请她们用饭,自己则到厢房,铺床叠被,焚香净室。

谢小石一口把一碗米饭塞进嘴里,一伸脖子,骨碌碌滚了进来,摸摸胸口,舔舔嘴唇,又溜到厨房,把蒸米的罐子一股脑般来,也不往碗里添饭,直接抱在胸前,以罐子当碗,就着菜吃。

东方雪一皱眉:“谢少侠,你也不管尊者,就自己吃?”

尊者迈步进来,倚在门槛上道:“不要紧,莫管我,我用过了。”

陆小翠和东方雪一人吃了一碗,搛了几根菜,便把碗一推,不吃了。桌上饭菜让谢小石一人吃个罄尽,完后还咂叭着嘴,看着尊者发呆。

尊者问道:“还要吗?”

他摇了摇头,尊者便道:“你跟我来。”

她带谢小石来到厢房,让他盘膝坐在竹床上,屏息凝气不许乱动,然后她伸手抓住谢小石的脉搏,仔细探了起来。陆小翠收拾碗筷,下厨房洗碗去了,东方雪则跟着尊者和谢小石一块来到厢房,站在墙角,瞪大眼睛看着二人。

约过了一柱香时间,尊者微微叹了口气,松开手,站起身来,低着头发呆。

东方雪急问:“谢少侠有救吗?”

尊者摇头道:“他对自己保护过度了,才造成这局面。本来他是中了孔雀神针,针内所含霸道内力已进入他体内。这针未击中他穴道,伤害不是很大,有两个方法可以化解,一是因势利导,将它导出体外;另一种方法是索性别管,任由这股力道在体内乱窜,只要护住心脉不让它害了就行了,这股力道窜完后自然会消失,只是难受一阵子,不会出大事的。可这个小石头却不同,他是用自己的内力将那股力道重重包裹起来,结果反而越弄越糟,成现在这样了。”

东方雪眉头舒展,笑道:“谢少侠,你真是的,还不快解开内力?”

尊者摆手道:“现在不行了,病已成势,现在内力凝成一团,根本运不动了,只好由我来慢慢化解疏导。我想,要化解它,起码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三夜里,我要专心给他疗伤,你们不要打扰我,也别让别人来干扰。”

东方雪喜上眉梢,连连点头:“我和小翠姐会保护好你们的,绝不让外人涉足一步,放心好了。”

尊者点点头,来到谢小石身边,盘膝坐在他的对面道:“小石头,像我一样坐好,伸出右掌!”

谢小石道:“尊者,我能不能躺着?像这么坐三天三夜很累的。”

东方雪给了他一个暴栗,“胡闹!乖乖按尊者吩咐治病吧,哪来那么多的毛病!”她微笑着走出房间,顺手关好门。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紫石尊者(5) 陆小翠翩翩走来,东方雪将食指贴在嘴边嘘道:“尊者正在给小石头治病,不让人打扰。尊者可真是好人。”陆小翠不由眼圈一红,呜呜哭起来。

东方雪又道:“小翠姐,你先去休息,我替你守夜。”

陆小翠掏出方浅绿色丝帕,擦擦眼睛,道:“也好,两个时辰后我来替你。”她转身歇去了。

东方雪一个人手按剑柄,在门口来回走动,两只眼睛忽左忽右,四下扫射,走两圈就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谢小石盘膝坐好,伸出右掌,闭上眼睛尊者也伸出洁白如玉的右手,贴在他的手心上,一股内力如清泉般从她掌心流出,进入谢小石体内。

仅数息工夫,尊者突然收回了手,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发呆。

东方雪忙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尊者摇头一指谢小石道:“小石头啊!他太保护自己了,我的内力一进入他的体内,就受到他的剧烈抵抗,并且那个气团越缩越小,不让我动。”

东方雪打个愣神,忙问:“那怎么办?”

尊者道:“他要全身心放松,不要有任何戒备心理,我才好为他疗伤!”

东方雪柳眉倒竖,几步走到谢小石身边,抬手要敲他额头,手抬到半空,突然定住了,弯下腰来,满脸堆笑柔声细语道:“小石头,不要怕,不要慌,尊者是来救你的,不会害你,要放松!”

谢小石眉头渐渐展开,嘴角露出笑容,紧握的双拳也慢慢舒展开来,肌肉渐渐松弛。

尊者用手抵住谢小石后背,将内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数息之后,她收回手道:“这回可以了。”

东方雪长出口气,退出房门。

尊者则面对面盘膝坐好,抵住谢小石手掌,内力缓缓输入。

谢小石大脑一片空白,只觉一股小溪流入体内,围着自己的那股内力团轻轻旋转,一点一点擦碰它,使内力团沿逆时针方向旋转,一丝一缕地向外扩散,内力团周围升起一片雾。

一柱香后,尊者头上冒出阵阵白气,谢小石的脸则红一阵蓝一阵绿一阵,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往下滴。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陆小翠坐好早饭来看尊者,尊者和谢小石依然保持原有姿势不动,紧闭双目。她吐了一下舌,飘身退出,似一阵清风。

她和东方雪在门口摆了个小杌子,坐在上面,边吃边向门内看。

吃了没几口,篱笆外来了个道士,瘦高个,鹰钩鼻,白眼珠,面如枯木,手持拂尘,身背宝剑,细看之下,正是玉空道长。他高叫一声佛号笑道:“无量尊,几位施主,别来无恙啊?”

东方雪和陆小翠二人一震,把碗往地下一掼,站起身来往屋内跑。见尊者依然在给谢小石疗伤,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陆小翠抽出软剑对东方雪道:“你通知尊者他们快撤,我出去抵挡一阵!”她手持宝剑,跃出门外。

东方雪一咬牙,高声叫道:“尊者,大事不好,仇家来了,你们快跑!”她不停搓着双手来回转,手心汗如雨下,一抓袖子,便湿漉漉一片汗渍。

尊者缓缓睁开眼睛问:“他很厉害吗?”

东方雪用力点头:“就是那个玉空道长,我和陆姑娘联手连他十招都接不下!我和她掩护你们,你们快从窗户逃!”

尊者幽幽叹了口气,此时自己的内力已和谢小石的纠缠在一起,如一团乱麻,根本无法分开,否则内力反噬,二人均受重伤。她的右掌依然贴住谢小石的手不动,左手一抄,把他拉了起来,跳下竹床。

就听“砰!”地一声,陆小翠身子从外面倒飞进来,将门板撞飞,撞到对面墙壁上,“哇”地吐了一口血。

玉空道长哈哈大笑进入屋内,看看了四人笑道:“贫道跟踪你们四人好久了。现在一个也跑不了了!哈哈!”

东方雪银牙紧咬,一个交叉步,剑似流星,直刺玉空咽喉。

玉空看也不看,手一抄,一招“海底捞月”竟将剑尖牢牢擒住。东方雪手腕左转右转也动不了分毫,她汗水“刷”地从脸颊淌下,雪白的面孔涨得通红,银牙咬了又咬也无济于事。

陆小翠一个虎扑,抓住玉空的右腿道:“尊者,带着谢大哥快跑啊!”

玉空道长高举右掌,如利斧一般,要劈她天灵盖,但低头一看她的眼睛,不由心中一动,手指一曲,改劈为点,“啪啪啪”点了陆小翠三处大穴,使她浑身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但却依然保持着抓玉空腿的姿势,眼睛直勾勾看着尊者。

东方雪扭头道:“尊者,你快跑吧!不跑就来不及了!”

玉空内力聚于左手,使他左手出现一篮球大小气团,东方雪手中宝剑剧烈抖动起来。玉空一扬手,东方雪“啊”地一声惨叫,剑已脱手,身子倒飞出一丈开外,“砰”地撞在墙上,“哇”地吐了一口血,鸡蛋大小。

尊者低头看看手中的谢小石,微微叹了口气,一翩身飞出窗外,如蝴蝶穿花,悄无声息。尽管抓着谢小石,却身如狸猫,向后山跑去。

玉空双目暴突,似要喷出火来,盯着尊者逃去的方向。他挪了一下脚步,很沉重,低头一看,陆小翠依然拖在上面。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一伏身,扣着陆小翠双手,生生把它掰开。

东方雪喘口气,她头脑昏昏沉沉,摇摇晃晃挺了三挺方站直身子,一步一步向玉空走来,双目如火。

玉空倒吸口凉气,一抖拂尘,马尾似的拂尘利剑般笔直,然后冲东方雪“啪啪”点了几下,东方雪全身像散了架似的瘫倒在地。玉空恶狠狠道:“等结果了那两个,再回头收拾你们。”

他纵身一跃,一个“大鹏展翅”飞出窗外,沿着尊者逃走的路追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紫石尊者(6) 尊者逃了一段路,扭头见玉空道长大步流星地追来,从一个黑点逐渐变成一个灰块,又渐渐的看清人形他每迈出一步就有三丈宽。

再低头一看谢小石,沉睡未醒。她额头渗出丝丝汗珠,左右看看,一咬牙向山上跑去。

山下地下满是鹅卵大小的碎石,她每跃一步,则用脚尖拨拉碎石,一双脚好似扬石机,每跑一步就有几块碎石流星般向后飞去,而她借着股反弹之力跑的更快。

玉空已很清晰地看到了尊者背影,甚至看到了她腰间系的紫色香囊,在她腰间“啪啪”摆动。他嘴角微往上翘,眼角露出精光,加大了脚步,一阵风似的追来。

突然,他见眼前飞来一颗碎石,一颗接一颗雨点般打来,他舞动拂尘,左右摇摆,将石子击飞,脚下丝毫未放慢速度。

尊者跑到半山腰,见前面有个一人多高,合抱粗的巨石,立在那儿,微微倾斜,似乎风一吹就倒。她飞身跃到巨石上,使出“千斤坠”功夫,向下一蹬,身子又反弹向空中,继续向前飞奔。

巨石摇了一下,骨碌碌向下滚去。

玉空见巨石滚来,顺势用拂尘一扫,但未扫动,他眉头一皱,巨石已当胸压来。他忙伸出双手,气运丹田,“嗨”地一声抵住巨石,巨石一下停住了,但势头未减,压得入地半寸,连着踩碎了几块鹅卵石。

乘他和巨石较劲的当口,尊者又跑出几十丈外。

玉空额头青筋直跳,怒目圆睁,嘴鼓的像蛤蟆,大喝一声:“开!”双臂往左一推,巨石就从左边,擦着他的身子骨碌碌滚下去。

他略调息了下内力,拔腿就追。

尊者此时已到山顶,前面是悬崖峭壁,如刀削斧剁般平整,后面是个大斜坡,玉空正往上追来,自己所站之地较为平坦,半个篮球场大小,边上还有一棵一人多高的柏树。尊者抓着谢小石左右观望,焦急万分,身子转来转去。

玉空赶了上来,哈哈大笑:“你还能跑吗?”他又打量下尊者道:“你到会救人,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我劝你还是把他扔到悬崖下去,这样你还可以腾出手来和我打一架,没准死里逃生呢?何必为了这小子搭上一条小命?我为你不值。”

尊者“啐”了他一口,把谢小石抓得更紧了。

玉空眉毛拧成蚯蚓,恶狠狠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招!”他一掌当胸劈击尊者。

尊者左手抓着谢小石,右手抵住谢小石右手发力,无法还手,只能左躲右闪,步步向悬崖后退。

眼见她离悬崖边仅一步之遥,玉空大喝一声:“去死吧!”劲风鼓荡,袍子鼓得像气球,右掌丝丝冒出白气,一团淡淡的光圈罩住了他的手掌,似毒蛇吐信,“哧”地飞向尊者胸口。

尊者一咬牙,伏身把谢小石放在地上,右手依然抵住谢小石,左手伸出与他对掌。

“啪!”二掌相交,尊者身子晃了晃,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就要喷出,她眼一瞪,一伸脖子,硬生生把血咽下肚子,催动丹田气,像陀螺似的飞转,迎击玉空内力。

两股内力像两团洪流撞在一起,发出“嗤嗤”声,两人头上均冒出白烟。

尊者为谢小石疗伤一夜,疲惫不堪,内力一撞之下飞速后撤。

玉空内力排山倒海般地向下压,一路如万丈瀑布,势不可挡,眼见要冲到打到核心区了,突然前面出现一道光墙,内力撞在上面如洪水撞在堤坝上一样,撞得粉碎,他的内力退潮般地向后退。

尊者心头一暖,感觉来了一股力量支援,低头看了看谢小石,原来他体内的光团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尊者体内,发疯般地旋转,玉空的内力一撞上它,就被撞得粉碎。

很快谢小石头上也冒起白烟。

尊者身体一松,千钧压力瞬间消失,她定了定神,喘口气,气运丹田,收集四散逃逸的自己的内力,向玉空发起反击。

玉空的脸变成了一张苦瓜,双方竟拼起了内力,他叫苦不迭,想要收回内力,可对方两股像两条巨龙,紧紧撕咬他,只要一退,七经八脉非被震断不可。他咬咬牙,使出全部内力,与对方拼起来。

三人脸上都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头上白烟直冒,形成小云彩。

三股内力你来我往搅成一团,他们周身刮起一股旋风,将衣袖吹得猎猎起舞,三人的衣服都鼓成了一团,如同气球,草叶、树叶、枯枝围着他们身边旋转起舞,巴掌大的石头骨碌碌四下乱滚。

足足过了两柱香时间,谢小石那个光团越转越慢,越转越小,从拳头大小缩到杏仁大小,最后“波”地一声,烟消云散。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紫石尊者(7) 与此同时,三人身子一震,三股内力“哗”地分开,尊者身子向后一倒,收势不住,抓着谢小石滚下万丈悬崖。

玉空也连退了五六步,“卟”地吐了一口鲜血,浑身像被抽空一般,软绵绵的无丝毫气力。他调息了一下内力,看看万丈悬崖,冷冷一笑,转身向山下走去。

他下了山,绕过重重林木,来到木屋前。这里青山翠谷,枝头站着一对黄雀婉转地唱歌,粉红色的小爪子在枝头上挠来挠去。玉空微微一笑,进了右侧房间。

陆小翠依然趴在地上,双臂向前伸出,呈弯曲状,似要抱住什么,而东方雪则背倚墙坐着,左手搭拉在地,右手放在腿上,掌心朝上,头歪向右边,嘴角挂着一团血迹,窗户大开,半边窗户被撞飞了。

玉空拈着胡须,哈哈大笑地迈步而入。

东方雪一激伶,微微转了一下头道:“玉空妖道,你把谢少侠和尊者怎么样了?”

玉空大笑道:“他们双双跳崖殉情了。”

陆小翠眼一闭,一滴水晶般的泪珠掉落在地,她沉声道:“妖道,我们孔雀圣教是不会放过你的!”

玉空鼻孔“哼”了声,不再理会她们,而是出门到厨房找了一碗米饭和一碟腌萝卜,他摸摸肚子,微微一笑,风卷残云般把它们吃净。

随后他又泡了一壶热茶,又来到右首房间,一撩袍子往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道:“那个尊者本可以扔下姓谢的自己跑掉,可她不扔,为什么?这难道不是殉情?呜——哈!哈!哈!”

陆小翠往地下“啐”了一口:“妖道强词夺理!”但她想到尊者跳崖,眼泪不由“扑嗒扑嗒”往下掉,继而干脆往地下一扑,号啕大哭。

东方雪也歪过头去,眼泪顺着脸颊“哗哗”直淌,开始“呜呜”抽泣起来。

玉空一撇嘴:“不许哭!再哭宰了你们!你们只要追随本仙师,有你们的好处!”

东方雪和陆小翠根本不理他那一套,反而哭得更伤心。

谢小石和尊者滚下万丈悬崖,飞一般向下坠落。就在他们落到一半之时,谢小石突然睁开眼,左手抓紧尊者,右手扯断腰带,然后身子半空一顿,急速坠落的身子在半空滞了滞,在这一眨眼的工夫,他发现下方十丈处有一块凸起的石头,似狼牙倒长,有半人高。

在他们的身子下降到狼牙石附近时,他手一甩,将腰带的一头甩到石头上,在石头上绕几个圈,绑在了上面,另一头则紧紧攥在谢小石手上。

“呼”地一下,二人下坠的身子被腰带带住,停在了悬崖半中间。他们的身子左右晃了晃,停住了。

尊者慢慢睁开眼问:“小石头,你怎么突然厉害了?”

谢小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就觉体内有一股力量涌动,像潮水一样推着我,不由自主做了这些。”

原来,在尊者和玉空比拼内力时,谢小石凝成一团的内力像鸟儿归林般欢快地加入战团,三转两转,居然把内力团解开,治好了他的病。

他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浑身使不完的劲。

尊者眼睛忽闪了下,脸直发烧,“嘤咛”一声,身子左扭右转,像蛇一样,嘴里叫道:“放开我!”

谢小石将她抓得更紧,说道:“别乱动,现在我们还在悬崖半中间呢!”

尊者看看四周,不再乱动,反而涨红了脸,双手不由自主抓紧了谢小石。

谢小石如同触电,浑身战栗,头上火花直冒,热泪直流,暗道:“要是一辈子就这么着该有多好?”眼望苍天,泪流满面,又把她抓得紧了些,她身子微微扭动了一下,“嘤嘤”叫了两声便不吱声了,一动不动。

谢小石脚底像升了层云,飘飘荡荡,连拽着腰带的手臂酸麻肿胀也毫无察觉。

尊者抬头看了一下,发现腰带正一点一点撕裂,不由惊叫一声,看看四周,平滑如镜子,只有拴腰带的石头凸出一块,她挣开谢小石,轻轻一点,如狸猫般飞窜到那颗石头上,随后一伸手,把谢小石提了上来。

二人站在石头上,依然不安。

谢小石上下看看,惊叫道:“糟了!我们被困在悬崖的般中间了,上不去也下不来怎么办?”

尊者抬头看看,这块峭壁只有五六处凸起,相距在十丈开外,她眉头略皱了皱,一伸手解下身黑袍,将长袍撕成一条一条,然后一根一根接起来,接成一根长绳。

谢小石也急忙拉下自己的粗布蓝袍,有样学样,结成根绳子。两根绳子接在一起长可十数丈。

尊者拉了拉绳子,点点头,一伏身从靴筒抽出把匕首,寒光闪闪,长约一尺。她把绳子绑在匕首柄上,打个死结,往峭壁上一扎,“卟”地一声,扎进去一半许,像刀切豆腐。

她上下摇摇匕首,纹丝不动,不由展颜笑道:“小石头,我们飞到上面去。”

谢小石连连摇头:“我不会轻功,飞不上去,尊者大人,你先逃吧!别管我!”

尊者抿嘴一乐:“别叫我尊者,我有名字的,我叫薛若冰,你以后叫我名字好了。”

“薛若冰。”谢小石低头默念这个名字,却觉胸口一紧,已被薛若冰抓住,往上一提,两人身子竟飞了起来。

原来薛若冰把绳子往高空一抛,匕首钉在十丈高处,她一拉绳子,脚尖点着峭壁,拉着谢小石如狸猫般地向上飞窜。

她一只手拽绳子,另一只手拉着谢小石,感觉很吃力,便道:“小石头,抓紧我,我带你飞上去!”

谢小石哪敢怠慢,身子一翩,如八爪鱼抓住尊者后背,感觉如同抓住一只羔羊,不由心头一紧,心像兔子一样“突突”跳个不停。

尊者淡淡一笑,轻轻道了声:“坏家伙。”便伸出两只手,左右轮番抓着绳子,脚尖不时点着峭壁,飞速上升,眨眼已到了尽头。

匕首的下方一块凸出的石头,篮球大小,圆圆的,她背着谢小石,踩在石头上,紧贴峭壁,拔下匕首,向上一掷,又插在另一块凸起的石头附近,她便一拉绳子向上飞窜。

如是几番,竟然渐渐到了山顶。

谢小石紧闭双目,抓着薛若冰不敢睁眼,只听耳边风声呼呼直响。

薛若冰此时已汗流浃背,整个人都湿透了,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淌。她抬头看看上面,一棵碗粗的柏树立在悬崖边上,根部突出,如盘蛇般,这是最后一段路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洛城报信(1) 她一咬牙,将匕首抛向树目,“哧”地一下扎穿了树,匕首尖从另一头扎出,匕首柄则牢牢贴在树干上。她往上一拉,身子左摇右摆,临近山顶,一个“鹞子翻身”,凌空飞起,将自己和谢小石甩到了山顶,而那柄匕首“刷”地声从树木中滑了出来,向下飞坠,最后被绳子牵住,在悬崖上左右摇摆。

薛若冰头上蒙着的黑布也飞甩了出去,她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长出口气。

谢小石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冲薛若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血来,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也不管不顾,号啕大哭道:“尊者大人,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小石头这辈子跟定你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为你死也心甘情愿啊!”

薛若冰一翻身坐起,用手捂住他的嘴,心里小兔子一样通通直跳:“小石头,别说这些丧气话,叫我冰冰!”

谢小石抬头看了眼她,顿时呆住了。只见薛若冰鸭蛋脸,银勾眉,半月形的眼睛,似泓清潭,明亮清澈,尖椒鼻,唇红齿白,元宝耳朵,洁白如玉,微微晃动。当她的脸飞出朵红云时,耳朵居然也变得红通通,里面的血管清晰可见。青丝垂至腰间,扎个马尾辫,由条红头绳扎起,打了个蝴蝶结,肤若凝脂,面如白玉,穿着撒花小坎肩,蓝布短袖,似农家妇女打扮。

她不错眼地看着谢小石的脸,眼睛眨了眨,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打开,里面是白色软膏,她抠下指甲盖那么大一块来,敷在谢小石额头上,又拿出一块雪白方巾,盖住额头,血不再往下滴了。

谢小石呜呜哭泣道:“冰冰啊!我小石头怎么谢你才好呢?”他摸遍全身,只摸出那个鸡蛋大小的血红宝珠,二话不说递给薛若冰道:“送给你!这是我的家传之宝!”

薛若冰脸红到脖根,双手乱摇:“不要!不要!小石头,其实这事也是因我而起。”她张口结舌,话都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谢小石剑眉倒竖,手掌高举,拍向珠子道:“你不要,我就砸碎了它!”

薛若冰急忙拦住他,小心翼翼将珠子收起,用一方手帕包好,藏于怀中道:“你不要这样,我收下它好了!”她脸颊飞出块红云,如桃花一点,低着头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谢小石长口气,四下看看道:“冰冰,你不给我治病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薛若冰一拍额头,忽地站起,叫道:“糟了!小翠姐和那个雪儿,在玉空道长手里,我们快去救她们!”她一提绳子,将匕首拽,叼在嘴上,向山下跑去。

谢小石不敢怠慢,紧随其后,大步流星,像风车般。

他们来到木屋附近,隐藏在树丛中,密切观察。

玉空道长抱着一捆柴草,堆在门口,然后又转身,又抱一捆柴草过来,很快门口围了一堆柴草,像小山一样高。他停下手,冲屋内叫道:“你们服不服从?不服从我就要放火烧了!”

东方雪、陆小翠二人不吱声。

玉空眉毛一挑,怒火中烧,暗自寻思:“此处不是久留之所,若带她们走,路上让人见了岂非笑掉大牙?麻烦不少!”他眼一闭,“罢了,烧死她们又怎的?”他双目圆睁,目露凶光,点起一根火把绰在手心,走到柴草边作势要点,恶狠狠道:“我再最后问你们一次,服还是不服?”

屋内传出两清脆叫声:“滚!滚!”

玉空一咬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叫道:“既如此,休怪贫道不客气!”

他一伸手,点燃了柴草,火苗腾起一丈多高,迅速蔓延,屋子正面燃起熊熊大火,很快烧着了屋顶,一时浓烟滚滚,热浪袭人,不时发出“劈叭劈叭”的燃烧声。

谢小石一挺身,要跳出去,薛若冰一把按住他肩头道:“小石头,别乱动。你的伤刚好,我的内力恢复了不到一半,我们合力也打不过那个道士的。”

谢小石急问:“那怎么办?”

尊者一伏身,贴着地,狸猫般向前窜出,落地无声,手脚并用,她一扭头,轻声道:“跟我来。”

谢小石学着她样,蹑手蹑脚向前爬,蛇行鼠步,贴着灌木丛,不露一丝声响,左绕右绕,绕到了木屋后,伏到窗下。

此时大火已烧着半个房子,屋内浓烟滚滚,东方雪、陆小翠均趴在地下,脸贴着地面,黑烟从她们头上飘过,火苗时不时地开始舔她们的衣服,木柴被烧的劈叭做响,二人一声不吭。

薛若冰扭头咬着谢小石耳朵道:“你在外接应,我进去救人!”她身子如游蛇般“刷”地滑进了屋子,如四两棉花落地。

她在屋内打了几个滚,发现东方雪、陆小翠一左一右趴在地上。她把东方雪背在身上,狸猫般一跃,就到了窗下,把东方雪送出窗外。

谢小石接过东方雪,把她背在背上。薛若冰示意他先撤,自己又返身,一抄手抓住陆小翠,将她背上,路过竹床时,见谢小石双刀还在那儿,一抄手握在手上,如蜻蜓点水,“嗖”地跃出窗外,尽管身背一人,但落地时却像棉花一样,又轻又弹,毫无声息。

她刚一跳出,“哗”地窗户也烧着了,整个屋子“轰”地全着了,借着火光的掩护,她们伏着身子,一人背一个,沿着来路跑了十几丈远,便隐在灌木丛中,趴在地下,静静地注视木屋。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洛城报信(2) 她们不敢乱跑,生怕引起玉空注意。

玉空并未发现她们,眼见屋子一被大火烧成灰烬,他大笑几声离去。

眼见他离去,薛若冰方长出了口气,把陆小翠放的地上,此时她昏迷不醒,又被点了穴道。

薛若冰伸手在她腰间、肩头点了三下,“啪啪”解了她的穴,她身子一颤,渐渐苏醒过来。

谢小石见状,也照样子在东方雪身上乱点,不过毫无动静,他正抓耳挠腮时,薛若冰一笑,顺手解了她的穴,笑道:“小石头别乱动,回头我教你认穴。喏,给你。”她把双刀奉上。

谢小石眼睛一亮:“它还能物归原主?没被玉空拿走啊!”

陆小翠悠悠醒来,睁开双目,看看谢小石,又看看薛若冰,发了下呆,惊叫道:“谢少侠,你还活着?”

谢小石一挺胸:“我小石头是什么人?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死不了!”

陆小翠不错眼地打量着薛若冰,见她面似桃花,明**人,明眸皓齿,不觉自觉形秽,低着头,红着脸,指着薛若冰问:“她是谁?”

谢小石双眼瞪得鸡蛋一般,又鼓又圆:“她是冰儿啊!你的大尊者,你还不认识?”

陆小翠惊叫一声,连忙捂着嘴,低着头,偷眼打量一下薛若冰,只觉她如一泓清泉,流进了心田,非常熟悉的感觉,不由吃吃一笑,连忙给薛若冰跪地磕头:“属下参见尊者!”

薛若冰连忙扶起她:“小翠姐,千万别见外,四下没外人,还是叫我冰冰好了。”

“冰冰。”陆小翠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心里像灌了蜜一般,不由自主向薛若冰身边接拢。

东方雪才一苏醒,便银牙紧咬,跳起来叫道:“玉空妖道在哪儿?我和他拼了!”

薛若冰按住她道:“嘘——别叫。现在他已走了,我们个个受伤,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东方雪看着薛若冰,噘着嘴发呆。

陆小翠笑道:“雪儿姑娘,你猜她是谁?”

东方雪嘴鼓得像气球,脸红到脖子根,低头道:“唔——,不清楚,好像很熟。”

陆小翠笑道:“她便是尊者啊!”

东方雪“哇”一蹦三尺高,指着薛若冰,另一只手捂着嘴,结结巴巴道:“她是尊者?”

薛若冰展颜一笑,现场三人均为之一呆,树木也点了一下头,她拱手笑道:“在下薛若冰,东方姑娘有礼了。”

东方雪连忙还礼,打量了一下薛若冰,又扭头看了眼谢小石,惊叫道:“你还活着?玉空说你们俩跳崖殉——”后面的话她掩口不说。

谢小石撇着嘴道:“玉空妖道的话你也信?”

薛若冰把情况简略给她们说明,最后还说:“小石头的内伤完全好了,这还多亏了玉空呢!”她掩嘴直笑。

东方雪、陆小翠二人频频点头。东方雪见薛若冰、谢小石二人眉来眼去,心里一酸,不由自主站在二人中间道:“我们还是去小屋看看吧!”

四个人来到木屋前,这里已成灰烬,冒着青烟,整个屋子都已经倒塌了,只有一些巴掌大的火苗时不时往外窜。

陆小翠看看现场,摇头道:“可惜我的软剑葬身火海了,此时怕溶成一团铁水了”

薛若冰摇头道:“你和东方姑娘的剑让玉空拿走了,他还拿走小石头的包裹,只有小石头的双刀撂在床头未动。”

谢小石咧嘴一笑:“多亏冰冰,不然我双刀被烧化,可惜了。不过玉空怎么没取我双刀呢?”

东方雪一撅嘴:“你那两个黑铁片,谁看上了?只可惜了我们几百两黄金、白银的盘缠路费没了。”

薛若冰呆呆看着木屋,鼻头一酸,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下,她哽咽道:“我的房子没了,我以后住哪儿?”

陆小翠笑眯眯道:“烧了就烧了,这栋破房子,早该烧!回头盖个新的,保管又大又漂亮!”

薛若冰眉毛一挑,踢了她一脚,陆小翠直撅嘴。

谢小石道:“是这样的,冰冰在这住了好久,和这房子有感情了,就是再好的房子也是不可代替的!”

薛若冰点点头:“嗯,小石头说得对!”说完抽泣起来,不时用白丝帕抹眼睛、鼻子。

谢小石拍拍她的肩,一仰头,嘴巴一咧,暗道:“马屁拍成了?”

东方雪、陆小翠二人直倒牙齿,一人拉住一个,把他们分开道:“你们不要这样,现在要紧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小石道:“在原址上盖一个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新房子,好让冰冰睹物思人。”

东方雪给他一个栗凿:“睁眼胡说,睹什么物?思什么人?盖房子不是一下子的事,而且我们都不会盖,那怎么办?”她又转向薛若冰道:“薛姑娘,你可千万别听信他胡说!”

陆小翠拉着薛若冰退了两步道:“我们走吧!”

薛若冰这才不吱声了,脸上飞出朵红云,低着头,手里搅着丝帕,跟着陆小翠向外走去。

谢小石一摸口袋,只有一锭十两重的赤金元宝,是他当晚在店中炫耀时拿出的那枚,其它的钱让玉空抢走了,他看看三人,又摸摸钱,一咂舌,摇摇头走了。

陆小翠冲东方雪眨巴了下眼睛,东方雪点点头,二人便站在薛若冰和谢小石中间,一人挽着一人的胳膊,隐隐向外推。

薛若冰撅着嘴,扭头看着谢小石,身子一拱一拱,想往他身边挪,陆小翠用九牛二虎之力硬是推开了,她直擦额头的汗,“真是好险哪。”

东方雪也拽着谢小石的胳膊,鼓着嘴,把他往后拉,落下薛若冰一段,还告诫他:“勿接近。”

谢小石摇头苦笑不已。

四人顺着弯曲蛇行的林间小道,出了紫石峪,走了五六里路,周围尽是荒山秃岭,没有人家。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洛城报信(3) 她们看看四周,喘了口粗气,拭了把汗,便坐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下歇息起来。

谢小石道:“我给你们打点野物吃。”

东方雪按住他道:“你又不会轻功,免了,还是我去吧!”

薛若冰道:“你们有伤,还是我去!”她一转身,便消失在树林中。

谢小石挥舞双刀,就近劈了一捆干柴,东方雪用土块垒了个灶台,陆小翠则从顺袋中摸出皮囊,薄如张纸,迎风一展,便如篮球大小,她到泉边去打水。

一柱香后,薛若冰右手提着两只大肥兔笑眯眯的走了,一只足有五六斤重,颜色灰白,毛茸茸的,她左手提着衣兜,放着五六个青果,是山梨、山杏。

谢小石伸出大拇指道:“冰冰好厉害噢,这么快就打回猎物了,还摘了果子给我们。”

薛若冰微微一笑,坐在他身边。东方雪、陆小翠倒吸口凉气,连忙坐在他们中间,把他们分开。谢小石嘟囔道:“你们干嘛要把我和冰冰分开?”

东方雪嘴巴张成竖立的鸡蛋形,忙道:“啊!你去收拾兔子,把它弄干净了来烧烤。”

谢小石一笑:“这是我的拿手好戏!”他向东方雪借了匕首,去溪边清洗。东方雪长出口气,把柴火堆在灶上,打开火折子,生起了火。

薛若冰站起身道:“我去帮小石头。”

东方雪、陆小翠,一左一右,一个虎扑按住她道:“他一人就行了,你越帮越忙。”

薛若冰这才坐下,看着谢小石的方向呆呆地笑,东方雪、陆小翠心头没来由升了一团火,头昏脑胀,以至于手被烫了一下。

谢小石把大肥兔洗净弄好回来,看见她们三人挤在一起,哈哈大笑。

东方雪白了他一眼,起身接过兔子,用木棍穿起来,放在火上,不停地翻转,火苗舔着肥兔滋滋作响。陆小翠接过另一只兔子,如法炮制。

很快,一股香味弥漫开来,兔子渐渐被烤的金黄。

谢小石蹲在火旁,一边不住手地添柴,一边盯着兔肉,口水在他嘴里来回打转。

陆小翠展颜一笑,将烤好的大肥兔交给他,自己和东方雪、薛若冰分食另一只。

谢小石一人独享一只,眉飞色舞,一嘴就撕下条巴掌大的肉来,囫囵吞进肚中。三人则把兔子肉撕成二指来宽一指来长的细条,一片一片地吃,细细咀嚼。她们看着谢小石,抿嘴直乐。

谢小石吃罢,一伸懒腰:“好久没有这么精神了!”他去溪边净完手回来,拔出双刀,上下挥舞一阵笑道:“这下我小石头谁也不怕了,无忧刀又回来了,哈哈哈!”

东方雪笑道:“恭喜你哟。”薛若冰埋着头,闷闷不乐。

谢小石眉毛一挑,眼珠转了转笑道:“我给你们讲个小笑话吧!”他歪头想了半天,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司徒明男扮女装逃跑的样子在他眼前直晃,他哈哈一笑了,就扮着司徒明的样子给她们说起来。

薛若冰、陆小翠二人听着听着就不动弹了,脸上笑容渐退,互相看了一眼,问道:“什么?司徒明跑了?”

谢小石一挺胸:“那还有假?我亲眼所见,还送了他五十两银子做路费!”他见二人面沉似水,低头凝思,又看看陆小翠,猛地一拍脑袋,暗道:“多嘴!陆小翠是司徒明的四夫人,我怎么能拿她丈夫做笑料?”他懊悔不已,坐在东方雪身边低着头,不说话了。

薛若冰和陆小翠二人却站起身来,走到离他们十丈远的地方,互相耳语些什么。薛若冰不错眼地看着谢小石,连连摇头,陆小翠却拽着她的袖子使劲摆手,又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薛若冰方低下头,红着脸,不说话了。

陆小翠倒笑逐颜开起来,拉着薛若冰的衣袖来到谢小石和东方雪身边,一拱手道:“二位,你们歇着,我和尊者有急事要办,告辞,以后有事打招呼!”她也不待二人回答,拉着薛若冰扭头就走。

谢小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薛若冰走出两步后,突然一转身,从腰间解下紫色香囊,目如秋水,打量了下谢小石,伸手将香囊递到他手中道:“小石头,送给你,以后有事了定会相见。”她眼一闭,牙一咬,转身跑开了。

谢小石把香囊抓在手心,细细打量,它是紫色丝线织成,拳头般大小,上面绣着一朵白色荷花,不时绕有金丝银线,使香囊间或闪出耀眼光芒,如波光粼粼,并且散发出一阵淡淡的百合香味。谢小石手握成拳头,抓紧香囊,心虚地看了一眼东方雪。

东方雪歪着头,没看向这边,方长出口气,迅速将香囊放入怀中,做贼似的四下看看,心里通通直打鼓。东方雪白了他一眼,一拍他脑袋,站起身道:“愣着干什么?走吧!”

谢小石问:“去哪儿?”

东方雪顿住了,原计划去武当给谢小石看病的,可现在他病已经好了,该去哪儿?

谢小石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突地眼前一亮,跳起来道:“对了!去洛城紫衣小姑娘那儿,我有好多事要告诉她!”

东方雪一瞪眼:“不许去!”

谢小石低头道:“我总觉客栈发生的事应该告诉她。没准我们还能得到一大笔酬金呢!”说到这儿,他哈哈大笑起来。

东方雪一点他额头,“死相!”

二人便结伴上路了。

路上,东方雪开始给谢小石传授一些基本的轻功知识,比如提气、运气、走步,谢小石如此照办,反复练了几十次,顿觉身子一轻,健步如飞。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洛城报信(4) 他边练习边赶路,以路带练,以练带步,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不止,而且轻松无比,赶一天路也不觉得累,他骇怪无比:“雪儿姑娘,这轻功真是奇妙啊!”

东方雪跟在他后面,已上气不接下气,“这是基本功啊!以后还有更高妙的!”

谢小石挠挠头,“先练好它吧,以后的事以后说!”他心里道:“我才懒得练别的,这个就够了!”

如此这般赶路,只五天就步行七百里,赶到了洛阳城下。

这座大城高十丈,十层楼那么高,青砖垒就,城墙厚重,可容五匹马并排走过,城门有三层楼高。

谢小石在城外打量了一下,心里“咯噔”了一下,“比圣剑山庄大多了!”

东方雪恨不能把他的耳朵揪下来,“进了城,莫说这种话!”

谢小石走在宽阔的马路上,红砖铺地,可容十驾马车并排行走。街上车水马龙,路两边店铺鳞次栉比,有不少是二三层的楼房。

谢小石张大嘴,站在马路中间四下张望,不动了,他眼睛直勾勾的:“从哪冒出这么多人啊!”

东方雪龇牙咧嘴,拉着他穿过了这条大马路,拐进一条小街,找了一家叫“悦来”的客栈住下。他们梳洗打扮一新,换上了整洁干净的新衣服,浑身轻爽。

他们在客栈安歇了一夜,第二天用过早饭,东方雪拉着谢小石上街了。

谢小石一身蓝布长袍,双刀腋在腰间,被袍子罩住,足蹬平底芒鞋,像个秀才样。东方雪则换上一袭白衣,白色头巾,脚穿白色羊皮靴,浑身上下一团雪一样,只是没了佩剑。

东方雪拉着谢小石左转右转,穿过无数大街小巷,来到一处建筑物前,楼高三层,雕梁画栋,飞檐明瓦,亮亮堂堂。正中立一块匾,上书四个黑色大字——“洛城棋院”。

谢小石一愣神:“雪儿姑娘,到这来干嘛?”

东方雪一撇:“那个紫衣少女无名无姓,我们上哪儿去找她?不过她棋艺精湛,一定和棋院脱不了关系,到这来没准能打听些什么。”

谢小石连连点头:“对啊!对啊!”。

二人迈步进了棋院,棋院无门,一楼正面、东面和北面也没有墙,而是立着十几根合抱粗的大红漆柱子撑住楼,围着圈半人多高的红漆栏杆,里面的情形外面一览无余,敞亮无比。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洛城报信(5) 栏杆外种着一排芭蕉树,长到二层楼那么高,翠绿无比,可遮风挡雨。厅内横七竖八摆着十几张长条木桌,两侧放着长条凳子,每张桌子可并排摆下七八盘棋局,桌面盖上白布。

厅内三四十人,摆了十几盘棋捉对厮杀,还有十几个穿红挂绿,在这盘棋边看看,又走到另盘棋边,手里握着碗大的紫砂壶,时不时抿两口,有的边看边摇头,有的坐在棋局旁,凝视无声。

桌上除了棋局外,还有摆着大小不一一堆一堆的铜钱。棋手们抓耳挠腮,低头苦思。

一个穿白布大褂的店小二提着大茶壶笑眯眯迎上二人道:“二位客官,您二位是歇息还是下棋?下一局至少五十文,不过是对家的。小店这不收钱,只提供茶水。”

东方雪问:“楼上干什么?”

店小二道:“楼上可是大财主下棋的地方,每局棋至少一两银子。”

东方雪微微一笑,拉着谢小石上了二楼。

这里没有窗户,好似阳台,墙有半人多高,阳光从外面洒进,亮如白昼。木地板一条一条的,被磨出了几条弯弯曲曲的白印,犹如蛇形。

屋内摆着十几张八仙桌,临近阳台的一面一溜摆了七八张,桌面油亮干净。每张桌子上均摆有红漆木棋盘,两盒棋子,一黑一白,旁边还有一白瓷茶壶,桌子四面各放一张椅子。

约有五六对棋手在这气定神闲的下棋,均身穿长袍,丝织绸制,有几个书生打扮。

这里无人走动看棋,却见楼内正前方有一门,上书“观棋室”三个大字,垂下白布门帘,不时有人进出。门口一张小方桌,坐着个青衣中年人,桌上立个小木牌,上书“入内观棋,每人百文”。

东方雪袖口出半两拇指大散碎银子,给了中年人说道:“两人!”

中年人掂掂,用牙咬咬,把银子放在方桌下的抽屉中,拿出两张花花碌碌的门票和三串铜钱,每串一百文,递给东方雪,一挥手让二人进去了。

观棋室有大半个篮球场大小,正中有五张八仙桌并在一起,成长条形,盖上白布,桌子两边一溜各排了五六张椅子,在墙角两边,则各有五六张长条椅子,每个椅子可同时三人,椅子前摆着茶几,每个茶几上摆着一壶茶,桌椅黑中透红,油光发亮。

正面墙上挂着个八仙桌大小的棋盘,黄底黑边,左右两边各立一木牌,写着对局人的姓名,黑是“张某某”,白是“朱某某”,棋盘上横七竖八摆了近百枚棋子,每个棋子大如雀卵,内置磁铁,往棋盘上一放,就贴住不动了。

摆棋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瘦高个,一袭蓝布长袍,头扎方巾,左手拎着扇子,一副秀才打扮。

他笑眯眯道:“张老爷和朱公子这局棋,已过中盘,局面就要见分晓。这是场中最重的一盘棋,价值纹银五两!”

屋内有二十多人,其中近一半穿着一模一样的青衫,大部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少数几个中老年人,他们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没听讲棋人说话。

另一半则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身着各色衣服,绫罗绸缎,锦衣玉袍,他们散坐在各处,有的在打盹,有的闭目养神,还有的茶几上摆着水果、瓜子、蚕豆,正埋头吃着。

东方雪、谢小石二人在一张长条椅上并肩坐下,店小二给他们一人倒了杯茶。

东方雪左右看看,见身边一中年人,胖乎乎圆滚滚,半秃头,身着金钱点状锦袍,蓝底褐光,正低头抿茶。她便与他套起了话,从棋院情况再到棋手情况,最后问道:“这里可有少年高手,棋力不亚棋院院长朱五真?”

中年人见有女子主动与自己搭话,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听此一问,沉思半晌,摇头笑道:“没有,哪有这样的人?”

东方雪一脸失望,暗道:“白同他说了半天话。”她又四下张望,目光落到对面的十余青衣人身上。

中年人说道:“他们可不是客人,是棋院的职业棋手,经常在这儿下棋,不过不是现在,各顶各的高手,随便一人出来便可让我两子。”

东方雪微微一笑,起身向青衫人走去,才迈出一步,外面有人高叫:“楚家大小姐来了!”

屋内的人如炸了锅一般沸腾,十几个青衫人一溜烟被狗追着似的窜出去,蓝衫讲棋人也把棋子往棋盒一甩,狗颠似的跑出去。

可是那十几个客人却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迷惑,他们也慢步出去。

楼梯口,青衫人立成两排,昂首挺胸,卫士般站立,青松般挺拔,目不斜视,大气不出,迎宾似的。蓝衫人站在最后,弯腰躬背,满脸堆笑。其余十余客人则袖手旁观,谢小石、东方雪也夹杂其中。

楼下传来“喀嗒喀嗒”清脆响亮的脚步声,一绿衣少女缓步走上楼。

她脑后梳着两团发髻,拳头般鼓前,额头一溜刘海,眉如弯月,眼似星辰,瓜子脸,樱桃口,微微一笑,两个小酒窝,面如白玉,绿衫袭地,黑丝腰带,足穿白色厚底羊皮靴,身材高挑,竟比几个青衫棋手个子还高些。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洛城报信(6) 她秋波一扫,现场众人窒息了,连正在下棋的也把棋子举在半空,歪头看着她,一动不动定在那儿。

她目光扫向谢小石时略微顿了一顿,随后又转向别人,冲青衫迎客松微微一笑,“啪啪”倒了两棵。

谢小石两眼圆睁,她正是那紫衣少女,不过今天穿了一身淡绿色长衫,身后跟着青衫老者,是那晚的人。谢小石微微一笑,一台手刚要迈步向前,“哗”地一下被身边两中年人撞开,他们抢上前去,弯腰堆笑,才说了声:“楚姑娘好。”“

轰”地一下,被十几个青衫弟子推到一边,他们簇拥着少女,众星捧月般进了观棋室,其它人也鱼贯而入。

正在下棋的人把棋子一撂,也往棋室挤,门口小桌旁的中年人嘴里直叫:“门票!门票!”

谢小石见人如潮水般涌来,一个箭步,在八仙桌旁抢了条椅子坐下。观棋室一下涌进四五十人,爆满,他们均伸长脖子看绿衣少女,没注意谢小石,只有绿衣少女斜眼瞥了一下谢小石,嘴角一翘。

青衫弟子中有一二十三四的青年,国字脸,扫帚眉,大眼睛,鼻直口阔,面相端正,头发油光锃亮,扎了个碧玉簪,八字步,身材魁梧,其它青衫弟子均称呼他大师兄。

他满面春风,伸出一张蒲扇般的大手,笑道:“含烟,你好久没来了。快请坐!”他将八仙桌上首一张椅子腾出,用手拭了拭,满面堆笑。

楚含烟微微一笑,并未落座,而是问:“朱师父呢?”

大师兄答:“他有事出去了。含烟,你好久没来,我们不妨摆上一盘,看你棋艺进步了没有。”他虎目含泪,波光粼粼,一眼不眨地看着楚含烟。

楚含烟一转身,如落叶回旋,衣衫下摆飘起,像喇叭一样飘转了一圈,她身轻如燕,几步来到谢小石身边,把他身旁一张椅子拉出,拂拭了一下,坐下来笑道:“对不起噢大师兄,我现在不想下棋,只想看棋。”便手托着腮帮子,胳膊肘支在桌上,歪着脑袋看着棋盘。

谢小石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直冲向脑门,心突突直跳,不知她是在看棋盘还是在看自己。

整个屋子炸了锅,麻雀般喳喳乱叫,旋风般东窜西突,四处找椅子,有一半人落坐,还有一半没抢到椅子,便跑到屋外,把外面的椅子搬进来,俱挤成一团,围在楚含烟身边,楚含烟坐的右侧地方,连立足之处都没有。

只有青衫老者背着手,依旧站在楚含烟身后,散发出一阵气势,迫得离楚含烟最近者退了三步。

大师兄咧着嘴,依旧保持着笑容,僵在那儿,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才立起身,双眼金光闪动,鼻孔一团一团往外喷火。

楚含烟眼角瞥了下他一笑,嘴角一撇,冷哼一声,目光转向谢小石,顿时如和煦春风,温暖阳光,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整屋子人均伸长脖子盯着楚含烟,木头人一样坐着,但见她目光转向谢小石,人人眼中喷出火焰,烤得谢小石大汗淋漓。

大师兄“刷”一扭头,盯向谢小石,目光似狼盯上猎物,泛出绿光,喉咙里咕隆隆咕隆隆直响。

楚含烟淡淡一笑,把目光转向棋盘。

立即跳出两青衫青年,俊眉朗目,手指棋盘,指指点点,大叫:“败招!败招!”蓝衫中年人挺身而出,上前道:“这局棋本由我来讲解。”一青年一把把他推出五六步远,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青年道:“王师父讲解多时,累了,歇息会儿。”说完扬了扬自己的拳头。

蓝衣中年人“咯噔”一下,像喉咙里卡了块骨头,公鸡样直挺挺挺着,面色紫胀,一团一团黑气从他嘴中冒出。

青年不在看他,而是柔和地看了楚含烟,指着棋盘右上角黑棋道:“这步不对,我以为应该这样下!”他摆弄了几步棋,问对面青衫人:“王兄,在下讲得对否?”他嘴里问王兄,眼睛却直看着楚含烟。

唤作王兄的青衫人公鸡样蹦跶了两下,两眼血红,像遇见了仇人般扯着公鸭般嗓子叫道:“不对!我以为应当这样!这样!这样!”他又把棋盘摆弄了几下,冲向楚含烟笑道:“朱师弟,我的意见如何?”

朱师弟面色一黑。

楚含烟眉头一皱,又扭头看向谢小石,秋波流转,满面含笑,粘在上面动不了。

谢小石见两只公鸡打架,一拍腿:“哎呀精彩!”倒没有注意楚含烟。楚含烟抿嘴一乐,约有一半人晕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谢小石这来,如同一道道闪电,霹哩叭啦砸向谢小石。

谢小石周身火花直冒,可他浑身不觉,依旧瞪大眼睛看着棋盘。

大弟子两眼直勾勾盯着谢小石,面沉似水,来到谢小石身边,一拍他肩道:“小兄弟,咱俩换个座。”

谢小石一撇嘴:“换啥座?这儿就好,不换!”

大师兄眉毛一挑,蒲扇般的大手捏着谢小石肩,一用力,“咔咔”一响,似要抓断他骨头。

谢小石气运肩头,大师兄好似抓到了钢铁,怎么捏也不动。

另一青衫弟子剑眉一挑,叫道:“小子!这棋院是我们的,请你换座是客气,不然叫你滚!”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洛城报信(7) 谢小石“呼”地站起来要打架,楚含烟突然厉声道:“安静!认真看棋!让他坐这好了!”她粉面含威,双眉倒竖,嘴角紧绷,隐隐透出股寒气。

谢小石一怔,呆住不动了。

大师兄如头上挨了一闷棍,伸出手,指着谢小石,哆哆嗦嗦,眼一瞪一瞪,使劲往上要提气,话在嘴边打转就吐不出来。

楚含烟面沉似水,冷冷道:“再要吵闹我就走了!”

在场几十人心里一突,利箭似的目光纷纷转向大师兄,大师兄面红耳赤,喃喃退到一边蹲下,双手抱着头,双目赤红,双肩一耸一耸的,顷刻地上多了巴掌大的一滩水。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楚含烟,再无人看他一眼。

楚含烟又恢复原先笑容,只是她现在谁也不看了,只专心开棋。

两名讲解员像打了鸡血似的,上蹿下跳,唾沫横飞。

谢小石也把注意力转到了棋盘上,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楚含烟手里抓着什么一晃一晃的,定睛细看,原来她抓的是当初自己送给她的面人,不由呆了,暗道:“她在干什么?让人捉摸不透。”他又看了楚含烟两眼。

一旁的大师兄火腾地撞向脑门,目光利箭似的盯着他,口里直咽唾沫,只不敢乱动,就蹲在旁边一直瞪着谢小石,令谢小石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几次要同楚含烟说话,但话到嘴边,一见周围寒光闪闪,又咽回去了。

好容易挨到棋局结束,大弟子“呼”地站起,彬彬有礼道:“含烟,我们下一盘如何?他们的棋太臭了。”语带哀求,目光直视楚含烟。

楚含烟低着头,微笑不语。

谢小石双手拍着腿,坐立不安,眼睛巴巴地看着楚含烟,暗想:“她怎么不下?”。突然,他耳边传来一个细若游丝宛如黄鹂的声音:“大哥哥,你想不想看棋?你要想看我就下!”谢小石拍案而起:“下!帮我做了他!”

全场一震,都惊异地看着他,他也感到奇怪,“我怎么说出这话?”他四下张望,又看向楚含烟。

楚含烟笑道:“大师兄,就和你下盘罢。”

大师兄眉飞色舞,斜眼瞥了下谢小石,嘴角一撇,躬身向楚含烟施礼道:“还是请含烟到雅座一战。”

楚含烟一摆手:“不必了,就在这儿。”

这里有现成桌椅,她面前摆上了一副红木棋盘,大师兄和几名弟子把坐在楚含烟对面的一商人模样的人往外撵,“让开!让开!大师兄要和楚大千金手谈!”

撵开那中年大胡子商人,大师兄一展手,命人取来个椅垫,铺在椅子上,方方正正地坐下,满面春风,瞥了谢小石一眼,像打了个大胜仗。

众人“忽拉”一下围上来,有意识地把谢小石往外挤,三拱两不拱,竟把谢小石拱出人圈,塞到墙角里。

东方雪嘴一撇:“谢少侠,你太弱了,怎么让人挤出来了?你就不能用内力往那一定,谁能奈何你?”

谢小石挠头笑道:“他们不会武功,我要用武功对付他们不厚道。”

东方雪“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和他一起坐在墙角看棋。

楚含烟看不见谢小石了,眉头一皱,双手一推棋盘道:“你们闪开,别挨我那么近,我下不成棋了!”

大师兄也向众人挥手:“闪开!闪开!坐一边去,看墙上的大棋盘!”

几个青衫弟子把众人往外推,青衣老者左手一摆、右手一晃,众人波浪般向两边倒去。围在楚含烟身边的人只好四下散开,各寻其位,但双眼只看楚含烟,不看棋盘。

楚含烟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谢小石身上,见他蹲在墙角,巴巴看着自己,不由一笑,心下安定许多。她净了双手,拈起棋子,犹如闲庭信步,四下飞花。

大师兄额头直冒冷汗,频频陷入深思,楚含烟却不加思索,随手而应。

一局终了,大师兄输十个子,他笑道:“含烟棋力大涨,只怕连师父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楚含烟一笑:“多谢大师兄夸奖,含烟差远了,是大师兄让含烟的。”大师兄顿觉骨软筋麻,耳红眼赤,满面堆笑,差点昏倒在棋桌旁。楚含烟站起身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我还来。”

她转过身,向外走去,青衫老者双手垂立,寸步不离。

大师兄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弯着腰伸着手道:“能来一趟就好!能来一趟就好!”

楚含烟往外走,人人自动向后退,让开了条甬道,目光满是期待,人人笑逐颜开。

她走到谢小石身边时,那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大哥哥,跟我来。”

谢小石四下张望,其它人无动于衷,似没听到这个声音,他满脸疑惑地拉着东方雪跟了出去。

楚含烟身后呼啦啦跟了一串四十多人,大师兄走在最前,她走到楼梯口,转身向众人一摆手道:“各位大哥、大叔们,不必送了,你们继续下棋吧,含烟不打扰了。”

此言一出,如翠鸟鸣柳,忽拉倒了一半人,他们捂着胸口喃喃道:“她心里有我!她心里有我!”

“喀噔喀噔”清脆响亮的下楼梯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师兄弯腰躬背,一路送出门外,亲眼看见了楚含烟登上了金丝楠木马车,远远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方才怅然若失,捂着胸口,失魂落魄地回去。

谢小石和东方雪顺着马车走的方向走去,马车不紧不慢地走,始终不落下二人,走过两条大街,三条巷,来到一处院落前。

朱漆大门,铜钉大如铜钱,门口两个汉白玉石狮子,一人多高,门上挂着一匾,写着两个金漆大字——“楚府”。正面的围墙左右延伸,占了半条街,墙壁雪白,红瓦铺顶。

楚含烟跳下马车,附耳对青衫老者说了几句话,便进去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渡口遇敌(1) 马车夫架着马车绕到围墙后去了。

谢小石、东方雪站在街对面的一棵柳树下看着大步。

青衫老者蹑着风走来,衣袖飘飘,一派仙风道骨。他冲二人一抱拳道:“二位朋友,小家主请你们进去一叙。”他左手一展,摆出请的姿势。

谢小石、东方雪二人互相看看,欣欣然跟着他进了大门。

门前站着八名黑衣大汉,一袭劲装,笔直站立,在门两边两边雁翅排开,他们见了青衫老者,连眼也眨一下,放他们进了大门。

迎面是个宽如足球场的院落,青砖铺地,正对面一幢三层高楼,延伸有半个足球场宽,皆红转绿瓦,从大门至正门,排着两排梧桐,每十步一棵,水桶粗细,华盖如荫。

在院落左右两侧,各排一排二层楼的厢房,两边排开有几十间。

正面大厦屋顶呈宝塔形,饰以金漆,金光闪闪,屋顶还有一仙鹤雕塑,青铜铸成,单脚而立,实物大小,鼓动双翅似要一飞冲天。

青衫老者带他们从侧房穿堂而过。

第二重院落则绿树成荫,房屋是单层的,高达数丈,并排有几十间,房前屋后全是树木,有松柏、翠竹、梧桐、柳树,交错生长,密密麻麻,几间小房子隐在绿树当中,红砖绿瓦,不细看还发现不了。

三人沿着一条蛇形走廊,穿过此院落,来到后花园。

这里眼前一阔,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水池在院落正中,碧波粼粼,水池遍种荷花,已然盛开,水池边还有一座三层楼高的假山,怪石嶙峋,孔孔生烟,假山上长满青苔,似一堵墙堵住了正面。

水池环绕的周边,百花盛开,有红牡丹、白牡丹、黄牡丹,大者如碗,小者如豆,迎风起舞,含苞怒放,在众牡丹中,竟有一朵蓝色牡丹,像水蓝宝石,静静绽放,花瓣似海浪起舞,愈往下颜色愈淡,直至变成白色。

牡丹花高的过人,矮的不过膝,有的花瓣重重叠叠,有的仅一二层,舍此之外,还有蔷薇、月季、水仙、玫瑰,几只蜜蜂花间起舞,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谢小石、东方雪不由呆了。

水池中心有一湖心亭,六角形,宝塔顶,金光闪闪,红漆柱,伞盖状亭顶向上翘起,湖心亭内有石桌石凳,一绿衣少女背对着他们,看着水池的荷花发呆。

从岸边伸出条斗折形桥,连接湖心亭,折尺一样形成“之”形,栈桥宽仅三尺,木板铺就,两侧有半人高的围栏。

青衫老者把他们带到栈桥边,一伸手道:“小主在等你们,老夫告退。”他退出了后花园。

谢小石、东方雪沿着栈桥进了湖心亭。

楚含烟转过身来,眼睛眯成一条直线,嘴角上弯似月牙,她一步飘到谢小石身边,抓住他胳膊道:“大哥哥,没想到你来了,真是太好了!你来了就不要走了。”

谢小石笑道:“我是很想。不过楚姑娘,你方才在棋院为啥装作不认识我呢?”

楚含烟展颜一笑:“那里不方便,对不起哦。你一进城,我就知道你来了。你来是不是找我有事啊?”

谢小石连连点头:“是呀是呀,专程来找你。”

楚含烟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心花怒放,手抓得更紧了,两个小酒窝闪闪动人。

东方雪脸有些发烧,咳嗽了两声,楚含烟一激伶,松开手,笑向东方雪道:“还未请教大姐姐芳名。”东方雪清清嗓子道:“在下东方雪,年方十九。”

楚含烟笑眯眯道:“我叫楚含烟,一个月前刚满十六,以后你叫我含烟妹妹好了。”她又转向谢小石道:“对了,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谢小石腿脚一软,好玄没趴下,暗道:“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就这么亲热啊!”他苦笑道:“在下无忧刀谢小石,今年二十八,才从山中来。”

楚含烟鼓掌道:“今年二八好啊,我和你都是属猪的耶。”

谢小石晃了晃,终于坐在地上,眼前金星乱冒。

楚含烟却绕着他的身子转了三圈道:“无忧刀谢小石?可是打败了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的那个无忧刀谢小石?大哥哥太厉害了!”

东方雪脸一苦,扶起谢小石暗道:“太夸张了。我想十个司徒明也不是你的对手。”她扭头看向谢小石,见他面红耳赤,汗如雨下,嗫嚅道:“惭愧惭愧。楚姑娘,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

楚含烟“嗯”了一声,拎起石桌上的茶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笑道:“大哥哥、大姐姐请品尝,这是雨前龙井,摘下到这,刚才一月。”茶如绿玉,冒着白气,浓香扑鼻。

谢小石礼让了一下道:“我有大事要告诉你!”

楚含烟坐在石凳上,双手托着腮帮子,仰头一眼不眨地看着谢小石,笑眯眯道:“说吧,大哥哥。”

谢小石道:“你知不知道那晚客栈,自你走后,那儿发生了特大凶杀案!住店的人大半死了,我也差点被杀!”

楚含烟眉头皱了皱,面色凝重起来,自语道:“这事我也略有耳闻,大哥哥没事我就放心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渡口遇敌(2) 谢小石道:“我不放心。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从你手中抢了间客房,另一个客人又从我手中抢走客房。结果那个人当晚被人杀死!死状极惨!”说完掉了两滴泪。

楚含烟眉毛一挑:“有这事?大哥哥详细说说。”

谢小石讲到那人浑身扎满钢针,全身黑成一团时,楚含烟“呼”地站起来一拍桌子道:“五毒梅花针?”她面沉似水,绕着凉亭走了两圈,沉吟半晌道:“高手攻击,而我在楼下竟毫无察觉?”她将手指放入嘴中,“唿”地打了个响哨,直冲云霄,几只鸟雀扑喇喇四处乱飞。

树丛中突然飞出一人,凌空跃出三丈高,双手抱膝,在空中连翻了五六个跟头,一跃而到池边,足尖一点地,又凌空飞起,同样是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一跃就进了凉亭,双脚落地只听“哧”地一声,似沙包蹭了下地面,双脚如钉子般稳稳站立,正是青衫老者。

他双手一抱拳道:“老奴参见小主,不知小主有何吩咐。”

楚含烟看了一眼谢小石、东方雪,双眼乌溜溜直转,不说话。东方雪会意,道:“这里风景不错,我和谢少侠四处走走。”楚含烟眯眼一笑:“请便。”

东方雪拉着谢小石出了凉亭,沿着栈桥走出水池,谢小石边走边回头看,说道:“雪儿姑娘,我想听他们说话。”东方雪一揪他耳朵:“谁叫你听了,他们不叫你听。”

他们来到一处牡丹花丛前,一亩地大小,长条形,这里各色牡丹均有,其中有一株树形牡丹,一人多高,枝干手臂粗细,上面大大小小缀满了上百朵粉红色牡丹,像个大花团。

二人停留在这株牡丹树前细细打量。

东方雪出神地看着牡丹,谢小石却时不时看向凉亭,但见楚含烟背着手,在凉亭内来回踱步,偶尔眼望苍天,嘴角微微一动,不知说些什么,青衫老者则双拳紧握,须发倒竖,怒目圆睁,似要砸烂什么,嘴里说了句:“他们是冲你来的!”

声如炸雷,谢小石听见了,但马下青衫老者意识到什么,住口不说,而后掩着嘴,声音低微,不知说些什么。

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二人似乎谈完,楚含烟朝谢小石的站立方向笑了笑,而后轻移莲步,似一朵彩云向他这儿飘来,眨眼就到了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低着头红着脸道:“对不起大哥哥,我刚有事。”

谢小石道:“没关系,信已送到,我要离开这了,去东海了。”

东方雪面色一喜,楚含烟点头道:“嗯,多谢大哥哥。本来想多留大哥哥一阵,可我还有急事,也不挽留了,对不起大哥哥。”

谢小石一愣,暗道:“咦?就这么打发了?也不提提报酬?我可是冒生命危险来的。”他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不打扰楚姑娘了!”

他和东方雪才走出两步路,楚含烟突然上前拉着他道:“大哥哥,你这次冒这么大险来给我报信,我很高兴,你要不要报酬?”

谢小石一咧嘴,暗道:“你这么说谁还敢要?”他连连摇头,面色一正,义正辞严道:“不要!楚姑娘,我此次来送信纯粹是为义!根本和钱无关!”

楚含烟笑道:“这我就放心了。”

谢小石一咧嘴,觉得牙齿在嘴里打转,东方雪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楚含烟问:“难道来只是报信!”

“什么话!我来也是——”谢小石左顾右盼,话在嘴里打转,吐不出来。

楚含烟歪着头,看了他一阵,笑道:“明白了,谢谢大哥哥。我送你的那珠子有趣不?”

谢小石脸刷地变成绿色,嘴巴歪到了耳朵根,豆大汗珠直往下淌,一丝风也没有,周围的花朵一动不动地开着。谢小石头上“嘶嘶”直冒白烟,嘴巴歪来歪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含烟歪着头看了他一阵,问道:“是不是丢了?”

谢小似如泄了气的皮球,软瘫到地。楚含烟转过身去,眼睛闪了一下,拍拍手道:“丢了便丢了,回头给大哥哥送一个更大更好的。”

谢小石差点没哭出来,连连摆手:“不用了,楚姑娘,珠子没丢,它、它——让人抢了!”谢小石精神一振,挺直胸膛。

楚含烟倒退两步,打量了一下他问:“抢了?谁抢的。”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渡口遇敌(3) 谢小石手扶额头,痛心疾首道:“是太行五虎!那晚你送我珠子的时候,让他们的人看见,连夜赶回,半路埋伏,把我抢了!不信你问雪儿姑娘!”

楚含烟转向东方雪,东方雪正左手扶一朵碗大的深红色牡丹花,把鼻子凑上去闻,闻听此言,不由一怔,说道:“是这样的,不过——”

谢小石连忙打断她道:“不过我们活了下来,死里逃生是不是?”

东方雪呆呆地点了下头。

楚含烟微微一笑道:“活下来就好。”随后脸一沉,如冰似水道:“太行五虎,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谢小石一缩舌,心里倒翻了五味瓶,甜的、酸的、苦的、辣的、咸的,搅成一团,令他的心突突直跳,脸红到了耳后根,抬起手来,差点打自己两耳光,暗道:“完了,我小石头再也没办法在江湖上混了!这事完了,再不出头露面了!”

楚含烟亲自把二人送到大门前,一招手,来了两青衣大汉,手托红漆盘,上面盖着红绸布,掀开布子,雪花花的细丝白银一锭一锭码放整齐,堆的小山一样高。楚含烟笑道:“多谢大哥哥冒着生命危险来为我报信,自己还被人抢了,我无以回报,这一千两纹银作为酬谢,算作盘缠路费。”

谢小石眉开眼笑,心想:“总算给钱了。”但他转念一想:“不行!我向她撒了个谎,再要钱成什么人?”他无脸要钱,立即板起面孔道:“楚姑娘,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难道我千里迢迢送信是为了要钱?你太小看我了。要这样,你我就绝交,再不相认!”

楚含烟一呆,连退两步,衣衫无风自摆,手半抬在空中,喃喃划了两个圈,连忙道:“对不起噢大哥哥。”她满脸堆笑,扶着谢小石的胳膊,亲自送他出门,挥手告别,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去。

东方雪走了一段路,见四下无人,道:“哼!你好伟大!但是路上是谁叫嚷着来这儿发一笔财呢?”

谢小石脸一红,嗫嚅道:“情况变了哇。”

“怎么变了?”

他四下看看,只有左右两堵高墙,旁边一株大槐树,碗口粗细,歪着脖子。他压低声音,附耳道:“其实珠子没被人抢,而让我送人了,我对不起楚姑娘,哪还敢要钱?”

东方雪一激伶,“送人?送谁了?我怎么没看见你送人啊?”

谢小石低着头,沉吟片刻才道:“是冰儿,在悬崖上送给她的,当时在场没人。”

东方雪头昏脑胀,扶着额头道:“你怎么不对楚姑娘实话实说?你真是的。”

谢小石也是唉声叹气,沉默不语。

二人背倚着树,呆呆看着街对面,足有一盏茶工夫,东方雪才道:“走呗。”二人默默无言,肩并肩走在街上,恍若无人。

他们回到店家,收拾包裹,结算店钱,出了店,直向城外走去。

谢小石背着蓝布大包裹,里面是衣服和干粮,足七八斤沉,他跟在东方雪身后问:“雪儿姑娘,我们去哪儿?”

东方雪头也不回道:“去东海,帮你买房置地。”

谢小石一下眉开眼笑,脚步像小兔子样跳来跳去,几步跳到东方雪面前道:“太好了!这事一办完,再参观一下今年中秋的武林大会,我呀,就再也不江湖中人了,从此归隐山林!”

东方雪板着脸道:“闭嘴!人看着呢!”

十几个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穿红戴绿,围着谢小石观望,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谢小石一低头,缩着肩,抢步飞出人群。

二人风尘仆仆,一路向东,路过繁华大城绕道而过,来到黄河渡口。

这里风大浪急,浊浪滚滚,水面宽阔,足三里地,岸两边均是土石,附近没有人家,岸边栈桥上系着一条长约三丈的乌篷船,宽可容四人并肩而坐。

船内坐着十几个行脚商,还有几个农夫打扮的人,他们已将船占了大半的位置。

船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汉,身着黑布短袖衣服,挽着裤腿,赤着脚,满脸络腮胡子,体壮如牛,五短身材。他正蹲在船头解缆绳。

谢小石和东方雪将次赶上,问了价钱,跃上船,在船头肩并肩坐在一起。

刚一落坐,,远处飞驰而来一匹枣红马,马上端坐一灰袍大汉,三十余岁,双目如电,身背长剑,鲨鱼皮鞘,剑柄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白布,挂着一个二尺来长的红穗子,迎风飘摆。他边催马狂奔,边招手大叫:“船家!等一等,别开船!”

这匹马溅起一路烟尘,飞驰到近前,道:“船家,先别开船。”他骑着马在岸边来回打转,却又不上船,而是伸长了脖子,不停向后张望。

约一盏茶工夫,远处来了一队人马,领头三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一行十余人身着灰衣,徒步而行。

这队人马来到近前,正中一人二十余岁,俊眉朗目,面如冠玉,头上扎着白玉簪,一头黑发无风自摆,油光发亮。他身披白色织锦团花袍,腰系汉白玉带,足蹬白色牛皮靴。背上斜背三尺长剑,鲨鱼皮鞘,饰以绿纹,嵌上汉白玉块,剑柄飘着个二尺长的红缨穗。

这一队所有人均身背长剑,剑上全飘着红穗子。

青年人左边是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肤色白净,锦衣玉袍,骑着大黑马,毛皮油光发亮。右手边是位二十许女子,青丝高挽成宝塔形,斜扎着只展翅高飞金凤钗,面上罩着紫纱,一弯柳叶眉,一双丹凤三角眼隐隐露出寒气,身披红纱,足蹬黑色牛皮靴,腰如细柳,手持蛇皮鳞纹鞭,足一丈来长,骑着白马,毛发雪白,通身上下无一根杂毛。

骑马那人跳下马来迎上笑道:“二公子、四公子、五姑娘,你们总算来了,请上船吧!”

五姑娘看了看船,一鞭子甩在他脸上,“啪”地一道一尺来长血痕从左额头延伸到右下巴,她喝道:“瞎了你狗眼,船上那么多人我们怎么上?把他们全撵下来!”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渡口遇敌(4) 灰衣人捂着脸,拔出身后的长剑,寒光闪闪,他叫道:“船上人都给我滚下来,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这船我们包了!”说完,踹了身边一村民一脚。

船上近二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扭来扭去,如坐针毡,有人开始低头收拾包裹。

谢小石“呼”地站起来,迎面一拳打在那人腮帮子上,似若流星,“砰”地一下把他打得飞出二丈多远,坐在岸边,爬不起来。谢小石跳上岸,来到五姑娘面前,一指她鼻子,一字一顿道:“不可以!我可以容忍迟来的旅客,但绝不能容忍迟来的反倒把先来的撵下去。所以不可以!船家,开船!甭理他们!”

船家站着未动,其它人也都静静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看着他,唯有东方雪脸上浮出笑意。

五姑娘上下打量了一下谢小石,凤目几乎要喷出火来把他烧成焦炭,她怒斥道:“小子活不耐烦了,知道我们是谁吗?”

谢小石一撩袍子,亮出双刀,舞的像朵花似的,跳上跳下,叫道:“有种就来,我看你有多厉害。”

五姑娘长鞭一卷,尤如毒蛇打向他面庞。

谢小石身子向后一倒,摆出“铁板桥”姿式,鞭子带出条弧线,从他上身飞来,就在将过未过之时,谢小石左手一拍,,一道黑光从鞭子腰身划过,“哧啦”一声,鞭子断成两截,掉下的一半落在他脚下。

五姑娘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半截鞭子,柳眉倒竖,把鞭子往地下一甩,娇叱道:“找死!”她一抄手,拔出身后所背宝剑,亮如白银,寒光闪闪,双足往马鞍上一点,一个凌空“燕子翻身”,在半空翻了两筋斗,双臂往前一伸,一剑直刺谢小石咽喉。

谢小石直起身来,微微一笑,左手刀一拨拉,划出条弧线,“当”地一声磕在对方的剑尖上,火星四溅。

五姑娘身子一颤,手臂一麻,剑尖竟荡飞二尺开外,与此同时,谢小石右手刀挟着一股劲风向她拦腰斩来。

电光石火一瞬间,五姑娘身在半空,姿势走老,身子一扭也未翻过来,她不由眼睛一闭,大叫一声:“救命啊!”

谢小石右手刀刀刃向右一偏,刀背“啪”地一下砸在了五姑娘腰部,“嗡”地拍肿了,“扑通”一声,她身子直直栽落在地,来了个狗啃泥,腰部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

她双目赤红,叫道:“二哥!四哥!帮我杀了他!”

谢小石暗道:“二哥!四哥!五姑娘!这不是太行五虎的翻版?也罢,就让你们尝尝我的无忧刀!”他双刀一交错,摆出了“白鹤亮翅”的造型。

五姑娘一咕碌,滚出三丈开外,在另二人面前站起来,捏个剑诀,剑尖对准谢小石,虎视眈眈。

青年公子跳下马来道:“五妹住手!我们还要赶时间!”

谢小石把双刀往半空划了一圈道:“赶时间是吧!偏不让你们赶!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合!”随后他把双刀舞的风车似的,在三人面前跳来跳去。

青年公子冲他一抱拳笑道:“这位兄台多有得罪。我们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见谅。”随后他转向船内的乘客,上前两步,一拱手道:“列位抱歉,我们实在有要事缠身,不能耽搁,麻烦各位下船让我们上。每位下船者,可得纹银十两!”

他伫立岸边,目光炯炯有神,一阵微风吹过,撩起白袍猎猎作响,头上的白色锦带发箍也随风飘扬。他双手放在背后,含笑看向众乘客。

大半乘客面露喜色,一跃而起,手提肩抗,背着包裹鱼贯下船,来到青年公子身前。

青年公子一招手,一灰衣仆从上前,打开肩上褡裢,露出白花花一堆纹银,青年公子亲手给每位乘客发了一锭十两重的细丝雪花白银。

众乘客手捧白银,眉开眼笑,弯腰躬背道:“谢公子,公子说哪里话来,合该由你们上船!”

还有两三个中年乘客,衣着华丽,他们坐在船头,看看青年公子,又看看谢小石,低声耳语了几下,便一起身,招呼仆从,扛着四个大袋的包裹下了船。他们下了船,来到青年公子面前,一拱手道:“公子客气了,钱我们一文不要。既然公子有急事,我们稍让一让,也是应该的。”

青年公子眉毛一挑,微微一笑,一拱手道:“几位侠义之风柳某心领了,日后如有为难之处,柳某定鼎力相助!”

三人长出了口气,诺诺退下。

河岸边一溜站着近二十人,坐在岸边,手捧白银,喜笑颜开。船家盯着他们手中的银子,冒出绿光。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渡口遇敌(5) 谢小石像被使了定身法似的定住不动了,直到所有的乘客都下了船,他才打个激伶,挠挠头,走到东方雪面前道:“他们怎么这样呢?我当不成英雄了。雪儿姑娘,我们下不下船去领钱?”

东方雪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下?坐这儿吧。”她拉着谢小石,肩并肩坐在了船头。

青年公子呵呵一笑,招呼手下上船。

他们一行共十九人,外加四匹马,把个船舱挤的满满当当,连立足之地也没了。

谢小石身边“砰”地挤了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死死顶着他,又抠鼻子,又挖耳垢。五姑娘冲谢小石“哼”了一声,坐进了船舱,只有青年公子含笑坐在谢小石、东方雪对面。

船家一声:“开船喽!”一起锚,船便顺流而下。

谢小石闷闷不乐,低着头在船底板画起来,船一晃一晃上下摇头,不时有浪花扑到船上,溅了谢小石、东方雪一身水。

青年公子忙站起身拱手道:“二位侠士,船头风大浪急,不如进船舱一避。”他身后的黄膘马“扑”地打了个响鼻,摇头摆尾,马蹄扑船舱,“喀嗒”、“喀嗒”直响。

谢小石低头不语,东方雪扬首笑道:“公子客气,不必了。”

青年公子同她打个对面,不由一激伶,但见东方雪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口,面白如玉,飞一朵红云在脸上,白里透红,似笑非笑,头扎红头绳,一身雪白衣衫,腰细如柳枝,扎着黑腰带,一头乌发瀑布般垂下。他咽了咽口水,拱手笑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我们上船没打扰到你吧?”

东方雪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在下东方雪。”她一指身边的谢小石道:“他是我朋友,叫谢小石。”

青年公子一扬头,拱手道:“久仰!久仰!小生柳随风,乃江南柳家庄庄主柳讳字尘之二公子,人称逆天公子。”他又指着身后身着华袍的中年人道:“他是我四哥,是我大伯之子,叫柳随尘。那位姑娘是我的五妹,叫柳金燕。刚才多有冒犯,实在抱歉。”他双手抱膝,连连叹息。

东方雪沉吟片刻道:“江南柳家庄,可是江湖上传闻的‘中原龙,江南柳,龙上九天柳荫荫’的、可与中原霸王庄龙家的人相媲美的柳家?”

柳随风目光一亮,一拍双膝笑道:“正是!正是!东方姑娘真是博学多才,柳某佩服之极!”

东方雪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去。

谢小石一瞪眼道:“什么逆天公子?你既然逆天,为啥要叫随风?岂不自相矛盾?你不如干脆改名叫柳逆天得了!”

东方雪银牙一咬,使劲往谢小石胳膊拧了一下,拧得他直咧嘴。

柳随风哈哈大笑道:“谢少侠言之有理!如果不是在下排在随字辈,我倒真想叫逆天了,哈哈哈!”

东方雪低着头,脸一红,轻语道:“柳公子真是豁达大度之人。”

柳随风忙道:“东方姑娘才是人中之凤,柳某钦慕之极!”

谢小石一咧嘴,都囊了几句,紧紧抓着包袱,埋头打瞌睡。

他二人经史子集地聊了起来。

船顺水而下二里多地,停上了对岸。这里有一个码头,周围怪石林立,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从岸边一直延伸过山丘,过了山丘,则是大块平地。

柳随风一拍膝盖,连连叹气:“真是太快了,还未和姑娘深讨。不知姑娘要去何方?”

东方雪道:“我们一路向东,去东海。”

柳随风笑道:“正好同路!”

谢小石一趔趄,差点跌倒。

柳金燕道:“二哥,我们不是去圣剑山庄吗?”

柳随风笑道:“那是也有一段同路。”

柳金燕一跺脚:“那里十万火急,我们还是别与他们纠缠了,加紧赶路要紧!”

柳随风一扬头,摸了摸挂在耳边的一绺头发道:“莫急,我想圣剑山庄威名赫赫,一时半会也不回有事的。与他们同路而行又有何妨?”

东方雪惊愕道:“你们去圣剑山庄?它十天前就完了,难道你们不知道?”

柳随风一惊,忙道:“果真?我们一路从南方赶来,竟未听到什么消息。东方姑娘说说,它是怎么完的?”

东方雪便把事情的原委同他们说了遍,最后道:“圣剑山庄只有庄主司徒明逃脱,他去投奔霸王庄了。”

众人叹气不已,柳随风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柳金燕急道:“二哥、四哥,既然圣剑山庄完了,我们该怎么办?”

柳随风一摆手道:“圣剑山庄被灭,此等大事,我应该亲自去探查一番。四哥,不如你带五妹去霸王庄,我独自去一趟圣剑山庄。”

柳金燕道:“我要和二哥在一起,不去霸王庄。”

柳随尘道:“此时圣剑山庄已被魔教所灭,那里非常危险,二弟还是别去了。”

柳随风目光炯炯有神,握紧拳头道:“我意已决,四哥勿劝,我这就去了!”

柳随尘叹口气,“也罢,就随二弟,只是一定要多加小心。”

柳随风点了点头,和柳金燕下了船,另挑上四名健壮的随从,他柳随尘挥手告别了。柳随尘带着剩余人马,拨转船头,又返回了。

这下柳随风也不急着赶路了,而是牵着马,来到东方雪跟前道:“东方姑娘,小生尚有几个武学难题不解,不知东方姑娘肯赐教否?”

东方雪笑道:“请讲。”

谢小石眉头一皱,上前道:“雪儿姑娘,教我武功!”

东方雪转向他说:“你先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教你,柳公子谈吐不凡,和他一谈收获很大!”谢小石便支起耳朵细听。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渡口遇敌(6) 他们说什么“百汇穴”、“涌泉穴”,一会儿又是什么气运倒流,接着又谈各门派武学特色,什么少林刚,武当柔,中原霸王庄的武功霸气冲天之类。

谢小石听得一头雾水,看看自己双手,直晃脑袋,不知不觉他就落在了后面。

柳金燕冲四名手下使了个眼色,四人点点头,从背后拔出长剑,围住了谢小石。

谢小石“嘿嘿”一笑:“想打架?奉陪!”他拔出双刀,架成十字状在胸前,盯着四人。

四人占住四个角,也不进攻,而是围着他走,脚步左转右转,像是九宫八卦,每一个人都紧随上一个,像链条一样环环相扣,步子越走越快,带起一股旋风。

谢小石的衣服被风吹得皮球一样鼓了起来,一股黄土被卷起半人多高,下半身已被黄土遮住看不见了,草叶,树棍乱飞,四个人则“嘿!嘿!嘿!嘿!”整齐划一地叫着,每叫一声则迈一步,每一步迈出就使地面一震,溅起一股尘土。

一股气团渐渐从四人身上扩散,很快四股气团连成一起,形成一股气墙,飞扬的尘土撞上那股气墙被反弹回来直往上冲,眨眼就没过谢小石头顶。

谢小石打个喷嚏,周身被黄土裹在一起,看不见外面的东西,但听耳边“呼呼”风响,风响之外,有四股锐利的破空声,“哧哧”地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击向他脑袋。他身子一旋,双腿盘膝半蹲在地上,与此同时,双刀风车般旋了一圈,划出一圈黑弧。

但听“哎哟!哎哟!”四声叫起,气团眨眼消失,黄尘“卟”地飘落在地。

谢小石满头、满身都是土,眉毛上也是土,整个脸黄扑扑一片,像个土人。双刀一圈划完如电光石火,以至四柄剑还未刺到他原先的位置。

四个人腿上每人被划了一尺来长的口子,鲜血淋漓,走路一瘸一拐,步法散乱,不似先前按九宫八卦的步子了,形成的连成一气的气墙顿时烟消云散。

柳金燕柳眉倒竖,银牙紧咬,怒斥一声:“好小子!”身子如怪鸟般飞起二人多高,凌空一剑刺向谢小石头顶。

谢小石“嘿嘿”一笑:“打屁屁!”

柳金燕倒吸口凉气,身子向后一顿,在这一顿的工夫,谢小石双刀往头顶一举,划了个半圆,只听“叮当”一声,刀剑一撞,碰出火星,剑“嗖”地向天上飞去,柳金燕虎口被震出血来。

谢小石以双刀做板,“啪!啪!”拍在柳金燕后腰上,其中一刀正拍在原先她挨拍的地方。

柳金燕“啊!”地惨叫一声,又一个狗啃泥趴在地上。

听到柳金燕叫声,原本正埋头探讨武学的柳随风、东方雪急转回头,见谢小石被四人围着,前面趴着柳金燕,四个人歪七扭八地站着,手中还高举着剑,捏个剑诀,虎视眈眈盯着谢小石,剑尖对准他微微颤动,似有一触即发之势。

谢小石则双刀放在背后,低头看着柳金燕,见她哭得满地打滚,不由鼻子一酸。

柳随风、东方雪三步并作两步赶了来,问:“怎么回事?”

柳金燕一个“鹞子翻身”跃了起来,足一沾地,“哎哟”一声腿一拐,不由用手扶住腰,一瘸一拐来到柳随风身边,俏脸紫涨,丹凤眼圆瞪,对柳随风道:“二哥!帮我杀了他!这小子太坏了!”说完眼睛还滴下粒黄豆大的泪珠。

柳随风面色青紫,忽红忽白,眼睛乌溜溜直转。

东方雪上前道:“小石头,你又和人打架了?”

谢小石鼻子一酸道:“是他们先惹我的!”

东方雪嘴一鼓,生气道:“不许胡闹!再胡闹就不教你武功了!”

柳随风眉毛一挑,上下打量下东方雪,对仍做势进攻的四人道:“你们退下。”

四人收起剑,冲柳随风一躬身道:“喏!”然后退到一边,掏出金疮药给自己敷上。

柳随风冲谢小石一拱手道:“舍妹不懂事,得罪少侠,还望少侠海涵。”

谢小石支支吾吾不作声,东方雪一抱拳道:“柳公子客气了,是谢少侠误伤柳姑娘和你的手下,还望公子莫见怪为是。”柳随风摆手呵呵一笑:“不怪!不怪!”

柳金燕敷上金疮药,眼泪扑嗒嗒直掉,说自己走不得路,便趴在马背上,由一人牵着马,慢慢向前走。

柳随风又和东方雪探讨起天文地理来,说说笑笑,东方雪看柳随风满是崇敬,柳随风一边笑着,一边有意无意拍了拍东方雪的肩头。

东方雪脸一红,低着头,把手背到身后,轻声道:“柳公子莫这样,这有人。”

柳随风仰天哈哈一笑,右手抹了抹头发,吟道:“我是青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东方雪淡淡一笑,他们又谈起别的问题来。

谢小石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跟在后面,时不时用脚踢路上的石子。

他们转过山坡,来到一片桦树林前,树林郁郁葱葱,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边。林中传来一阵“嘿哈!”的厮杀声,金铁撞击声更如雨点般传来。

东方雪道:“小石头,你又打架,我不理你了!”

谢小石双手一摊,连连摇头:“不是我干的!”

东方雪扭头看了看他,见他身边空无一人,柳金燕等人离他足有十丈开外,不由四下观望。

声音从密林中传来,他们循着声音进入密林,向前走了近半里地,前面出现一片足球场大小的开阔地,地下绿草茵茵,一条笔直的黄土官道穿过开阔地,一直向北延伸。

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围住一队官兵厮杀,他们手持细长剑,像圆锥一样,左右架拦,瞅冷子一剑刺出,不是击中官兵肋下,就是点中肩头,一刺之下,“扑哧”出现个拇指大小的血洞。官兵只要中一剑,立即又有三四剑连续击来,在他们身上连击几个洞,血流如注,顷刻倒地身亡。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渡口遇敌(7) 地下横七竖八躺着近二十具官兵尸体,剩下的官兵约二十人,他们紧紧围住一抬绿呢大轿,手持钢刀,殊死抵抗。

这些黑衣蒙面人个个身高马大,胳膊细长,每迈一步相比常人三步还要大,一剑刺出又收回,刺出又收回,大开大合,反复不停。剑似泥鳅一般,划过官兵兵刃,“哧”地就扎在他们身上,一进去就扎个对穿。

官兵惨叫不绝,顷刻间全部毙命当地,尸体像小山一样围着轿子,围了一圈像堵墙。

众黑衣蒙面人围住轿子,将剑竖立在胸前,他们互相看看,突地一声怪叫,向前迈进一大步,一剑刺向轿子。

只听“轰”地一声,轿子碎成几十块,四下乱飞。

从轿中走出一四十多岁武官,豹头环眼,满脸大胡子,面黑似炭,一张嘴白森森一口钢牙。

他头戴金盔,身披亮银铠甲,里三层外三层,足有一百斤重,足蹬黑色牛皮战靴,身披绿呢战袍,手持两柄宣花斧,斧头比人脑壳还大,周身饰以云朵花纹,斧刃月牙般展开,发出森森寒光,每只斧重三十六斤,可他却舞得像朵花似的,哈哈大笑道:“你们中计了!你们要杀的人,已经从另一条路上进了京城!”

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倒退了两步,互相看看,怪叫一声,几十柄剑一齐刺向武官。

武官叫声:“来得好!”他把大斧舞得风车一样,乒乒乓乓磕飞了好几把剑,可还有几把剑“叮当”扎在他身上,将铠甲扎个窟窿,所幸未伤及皮肉。

几十把剑如同打木桩般,“劈哩叭啦”反复不停地向前刺,如不是盔甲护身,武官身上早被穿了几十个窟窿。

柳随风轻喝一声,拔出身背宝剑,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向众黑衣蒙面人背后攻去,他行走如风,剑尖一抖,便刺中对方后心,绝不停留,像鱼一样向前滑,“哧哧”连刺了几十人。

众黑衣蒙面人正全神贯注围攻武官,全不料后面有人来,背后空门大开,毫无防备,让他得手,眨眼刺死一大半。

东方雪一推谢小石:“你也去救人,莫叫人笑我们见死不救。”

谢小石拔出双刀,“呀”地一声怪叫,冲向敌阵,待他赶到时,众黑衣蒙面人已全被柳随风杀光,尸体东倒西歪,围着轿子形成一个圆圈。

武官斜躺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左肩、右臂、前胸渗出血迹。

柳随风收剑在手,不看地下众人一眼,只是微笑着端详自己的宝剑,用手指轻轻抚着宝剑,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良久,他弹了一下剑背,“呛啷”一声,剑身发出一阵龙吟。他微微点了点头,将宝剑放回剑鞘,笑道:“这些人太逊,只知向前打,全不顾后面,我胜的太轻松了。”

谢小石叫道:“你是谁呀?干嘛杀光他们?”

柳随风眉毛一挑,笑道:“对恶人不杀,还留着害人吗?”

谢小石道:“你怎知他们是坏人?没准这当官的是贪官呢?”说完用手一指武官。

武官“呼”地站起身,面色紫胀,浑身颤抖,哆哆嗦嗦道:“呸!你少胡说!在下自信不贪一文,天地作证!”他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双眼闪闪发光,吟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谢小石一愣:“他说什么?”

东方雪已赶了来,走到谢小石身边道:“他是说他很清白,并且要做好人,就是死了也不怕。”谢小石摇摇头,不说什么了。

武官冲柳随风一拱手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敢问大侠高姓何名?”

柳随风抱拳道:“在下不才,乃江南柳家庄二公子柳随风,人称逆天公子。”

柳金燕和四个手下也来到柳随风身边,她已下了马,站立一旁,上下不错眼地打量武官。

武官连连拱手道:“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谢小石叫道:“我叫无忧刀谢小石!”东方雪掐了一把他的胳膊,脸色微红,银牙暗咬道:“谁叫你多嘴了?”

武将一笑:“在下参将金光,遇见谢少侠真三生有幸。”

谢小石掐指一算:“我比柳随风大,是少侠,可他是大侠,真郁闷啊!”他把头别过去,低头不语。

东方雪、柳金燕一齐拱手施礼道:“在下东方雪!在下柳金燕!拜过金大人!”

金光哈哈大笑,一摆手道:“免礼!免礼!见到这么多江湖朋友,在下心里高兴的很!”

柳金燕道:“敢问将军,不知这些蒙面人是何人?竟敢对朝廷命官下手!”

金光“哼”了一声道:“他们是瓦剌刺客,杀人如麻,乃我大明死敌,柳公子为民除害,令人钦佩!”

柳随风笑着摇摇头:“过奖!过奖!”

谢小石一拉东方雪:“没事了,我们走了。”他转过身去,刚迈出一步,金光连忙摆手道:“几位大侠留步,在下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护送要人(1) 谢小石身子一顿,一歪头,怪异地看着金光,问:“什么事?”

金光道:“烦请各位大侠帮我护一人进京。若能成功,在下感激不尽。不知各位大侠意下如何?”

谢小石头摇的像个拨郎鼓:“我还要回家买房置地!”

柳随风沉吟半晌,眉毛一挑,问:“不知将军要我们护送何人?”

金光拱手笑道:“恕在下不能明说。不过几位大侠若能帮这个忙,实在是造福江山百姓的大功德!”

柳随风和柳金燕互相看看,然后一齐抱拳道:“造福百姓,实在是求之不得,我们愿去!”一阵风吹来,吹得他们衣袖猎猎起舞,二人纹丝不动,目光坚毅。

金光哈哈大笑:“柳大侠、柳女侠豪气干云,不愧名家之后!下官这里先替那人和天下苍生,谢过二位大侠了!”他拱手冲二人深鞠一躬,弄得身上的铠甲“哗啦哗啦”直响。

柳随风连忙摆手:“将军甲胄在身,万不可多礼。这事也是我们应当做的!”

谢小石咬着指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二人,又看看东方雪道:“雪儿姑娘,他们成大侠了,不如我们也去吧!”

东方雪眼珠转转,呵呵一笑道:“好的。”

金光喜不自胜:“如此甚好!”他甩下身上近百斤重铠甲,“哗啦啦”堆了一地,堆的小山似的,摘下头盔放在铠甲上,里面穿着绿色锦袍,他只手提双斧,呵呵一笑道:“盔甲太笨重,不要了。”他这一身打扮倒像个江湖豪侠,看不出半点官气了。

柳随风眉头略微皱了皱,说道:“将军,盔甲乃为将之必需,怎可弃之?”他一招手,叫来一名手下道:“把将军盔甲包好,搭在我的马鞍上。”

那名手下叉手道:“是!”从行礼中取出一块桌布大小的红色绸缎,将盔甲自上而下整齐叠好,用绸缎包好,搭在马鞍桥上,又用两根拇指粗细的麻绳将包裹捆了三层,摇一摇,纹丝未动。

金光哈哈大笑:“柳公子客气了,如此金某多谢!”

柳随风一摆手:“不必!还望将军头前带路,去保护那位重要之人。”

金光说声:“好!”便头前带路,他双手持着大斧,左右摇摆,寒光闪闪,大步流星,边走边回头道:“我们行军打仗之人,一天一夜步行百八十里不在话下,几位可跟的上?”

柳随风哈哈大笑:“将军只管迈开大步向前走,我们跟得上!”他略提一口气,足不沾尘,轻飘飘像朵云,脚踩在地下只发出细微而密集的“哧哧”声,三两步就已经和金光并排而行了。

金光扭头看看他,哈哈大笑,大步迈得更开,一步相当于常人三步,两腿钟摆似的左右晃动,,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个半寸深的脚印。他好似流星赶月,速度比之前又快了一倍,面不改色气不喘。

柳金燕一坐上马就捂着腰,疼的冷汗直冒,她只得跳下马来,狠狠瞪了一眼谢小石,一纵身,趴在马背上,由手下人牵着马,一路小跑跟在金光和柳随风后面。

谢小石和东方雪互相看看,提起一口气,脚步如飞,跟了上去。

金光带着他们顺着密林中的道路一路飞奔,风驰电掣,两旁树木闪电般向后飞退,仅一柱香工夫,便走出十里开外,出了密林,来到了一条可容四匹马并行的官道上。

金光停下脚步,长出口气,扭头一看柳随风,依然不落半步,气定神闲,呼吸匀称,额角也无汗珠,而金光此时汗如雨下,黄豆般大的汗珠下雨般往下掉,他脖领处的衣衫已湿透了,用手一拧,便可拧出几滴水来。

金光不由点头道:“柳公子果然非同凡响,比我那帮手下强多了。”

柳随风略微调息了一下内力,笑道:“将军过奖了。”

他们扭头向后一看,谢小石和东方雪肩并肩赶来,离他们仅几步之遥,谢小石面不改色心不跳,额头竟也无汗珠,而东方雪大口喘着粗气,香汗淋漓,满脸通红,似一朵红云飞起。

柳随风的四个手下,牵着马一路小跑跟随,被落下半里多地,个个气喘吁吁,柳随风不由眉头一皱。

金光打量了一下谢小石,眉毛一挑,脸露笑容道:“小兄弟不简单,跟得上。”

谢小石“嗯啊”应了一声,扭头看向东方雪,一脸疑惑不解,暗道:“这有什么跟不上?”东方雪看看他,眨巴了下眼睛,又看看柳随风、金光,一摇头,都囔道:“走的真快!”

金光哈哈笑道:“东方姑娘也不简单,不愧女中豪杰。不是金某夸口,金某在军中号称‘飞毛腿’,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这一趟走下来,跟的上的没几个。东方姑娘比那些健壮士卒还要强许多!”

东方雪脸一红,道:“金大人过奖了。”

金光打量三人,满是赞赏之色。

说话间,柳随风的四个手下已气喘吁吁赶了上来,他们汗流浃背,上半身衣衫已湿透了。他们叉手向柳随风施礼道:“参见公子!”

柳随风瞪了他们一眼,一跺脚,把头扭过,不发一言。

金光看看柳随风,哈哈一笑,道:“柳公子如何?不如——”

柳随风一摆手:“事情紧急,将军只管前行,我们跟得上!”

金光打量了一下众人,人人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微微点了点头,用大斧一指官道右边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岔道说:“我们从小路下去。”说完,他大步走在满是泥土的小路上,每走一步便溅起一阵尘土,一路飞步,尘土绵绵而起,竟连成一线。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护送要人(2) 这条路走着走着便忽然多个坎,或一个小山包,或一个大坑,起伏不定,路两边时时出现大块农田,麦子已长到膝盖高,绿油油东一块西一块,,像是绿毯胡乱铺在地上。

远处东一幢西一幢出现些低矮的茅草房,一些农民穿着粗布衣服正在地里抡着锄头,他们头戴草帽,高挽裤腿,抬头看见四人风驰电掣般沿着田间小路飞跑,不由面露惊诧之色。

在他们身后,又有四个灰衣人牵着两匹马深一脚浅一脚向前飞跑,可同前面的人距离越落越大,渐渐地竟看不见人了。

趴在马上的柳金燕跳在马背上,手搭凉蓬,举目张望,什么也没看到,不由鼻子一酸,眼泪“叭”地落在地上,她喝骂道:“你们这群笨蛋,竟把人跟丢了!到时二哥发起火来,看你们怎么办?”

众灰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低头不语,他们全身已经湿透,就像落汤鸡一样,身上发出阵阵汗味。

柳金燕一咬牙,跳在马背上,尽管腰扭的生疼,她也不吱一声,凤目圆睁,催着马循着脚印往前飞奔。雪白的骏马“哧溜”鸣叫一声,甩开四蹄,一路飞驰,留下四个灰衣人。

他们呆呆看了看前方,捏着拳头,咬紧牙关向前跑。

跑了约半个时辰,东方雪脚步发软,东倒西歪,面色发赤,呼呼直喘。谢小石见状,一拉她左手,带起一股内力,拖着她往前跑。东方雪已头昏脑胀,脚步杂乱,忽地倒地,竟昏了过去。

谢小石将双刀别到腰间,一咬牙,伏身背起东方雪,如猿猴般向前飞窜。

金光带着他们,左拐右拐,穿过无数村庄田地,脚不减速,一气跑了一个时辰,方停了下来弯着腰呼呼喘气。

三人衣衫均已湿透,像落水一样,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掉。

日当正午,太阳在天空尽情肆虐,烤得大地直冒烟,三人嗓子眼也直喷火,周围几株杨柳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卷起了叶子,空气中似乎发出“滋滋滋”高压锅的烤声。

柳随风双目发赤,面色通红,弯着腰捂着胸口,呼呼喘着粗气。

谢小石的舌头吐出半尺来长,“哈哈哈”地喘气,缩不回去了,舌头上腾出阵阵白烟,似轻雾一般,他还背着东方雪,东方雪则昏迷不醒。

金光挺起胸来,抬起头,晃动两个大斧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我金光从来没跑的这么痛快!”他看了看柳随风,点点头,又看看谢小石,见他背着东方雪正摇头晃脑地站在那儿,不由倒吸口凉气,呵呵一笑道:“两位大侠不愧名动江湖。好!我金某交上二位朋友了!走!我请客,去酒馆喝两盅!”

柳随风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谢小石眉开眼笑:“好的!好的!”他背着东方雪跟着二人,又走了半里地,来到一处小酒馆前。

酒馆半亩大小,门前挑一竹竿,挂着白布酒旗,上书四个大字“三十里店”。酒馆前面搭着凉棚,下面摆着七八张方桌,无漆,桌面被磨了一层,油光发亮。酒馆周围一圈种了几十棵柏树,水桶粗细,三层楼高,如同大伞包住了酒馆,使它处在一片荫凉中。

凉棚后一溜排着七八间房,三丈见方,正中的两间摆着桌椅,立着半人多高的柜台,柜台后的酒架上一层一层排着几十坛大小不一的酒坛,其余房间则是客房。

酒店内坐着十几个客人,有南来北往的客商,也有当地的村民过来歇歇脚,泡上一壶茶,却又自带干粮,饼子、馒头就着咸萝卜,咬一口咯吱咯吱,倒也悠闲自乐。

店小二身穿粗布短褂,肩上搭着白毛巾,提着壶茶四下招呼客人。

金光手持双斧,大摇大摆地上前道:“小二!”

店小二带着溜烟跑上前点头哈腰地问:“客官,什么吩咐?”

金光道:“这里可有热汤?让爷洗个热水澡,然后好酒好肉只管上!”

店小二连连点头:“有!有!在后间。”他领着众人来到酒馆后面,这里有个大澡堂,三丈见方的热水池,水气腾腾,直冒热气。

谢小石把东方雪放在凉棚内,也跑去洗浴。

三人洗完后,换上崭新干净的衣服,个个精神焕发,浑身轻爽。

金光和柳随风把满是汗渍和泥土的旧衣服裹成团儿,扔进了垃圾堆。谢小石则亲自把自己的旧衣服洗净,晾在竹竿上。二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谢小石,像看怪物。

谢小石一撇嘴:“难不成你们的衣服只穿一次就扔?”

二人摇头:“那倒不是,不过我们从不干这事的。”

谢小石脸一下拉成了苦瓜样。

二人哈哈一笑,也不再多说,邀谢小石上座。此时他们已来到客房前的凉蓬下,在一张方桌旁坐定,桌子上摆着一大盘卤牛肉,一整只烧鸡,外加一大盘的红烧肚丝,外加一坛高粱烧,四个大海碗。

谢小石不由眉开眼笑起来。

东方雪款款走来,头发挽成云团,油光发亮,眉如弯钩,眼似秋水,换了一身崭新雪白的长裙,如出水芙蓉,笑语嫣嫣。

柳随风拿筷子的手不由停在半空,看着她张大嘴巴,一动不动。

东方雪盈盈坐下,笑道:“柳公子何必客气,请慢用!”

柳随风像是从梦中醒过来似的,“哦”了一声,慢慢将筷子上的一片肚丝送入嘴中,微微嚼动,依然不错眼地打量东方雪,笑道:“东方姑娘洗净尘土,越发光彩照人了。”

东方雪脸上飞出朵红云,低下了头。

谢小石道:“雪儿姑娘,我要吃鸡大腿!”

东方雪杏眼圆睁,一瞪他道:“闭嘴!吃你的饭!”

金光看看三人,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举起海碗哈哈笑道:“几位不要客气,来!吃酒!”他将海碗送到嘴边,抿了口,咂巴了下嘴,眼一闭道:“好酒!解乏!”说完一仰脖,将一碗酒一干而尽,随后将碗底翻开,亮与众人看。

谢小石二话不说,把酒往喉咙里一倒,像倒水似的,一吸而光。

金光“啪啪啪”拍着手,哈哈大笑:“谢少侠果然豪侠!”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护送要人(3) 柳随风淡淡一笑,双手端起海碗,送至嘴边,仰起头来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喝完将碗倾倒,亮与众人,左右晃了晃。

东方雪脸一红道:“小女子不胜酒力,抿一口聊表心意。”她端起酒,抿了一小口,又将碗放回原处。

柳随风笑道:“东方姑娘这碗酒,记在在下账上,我替她干了。”说完一抬手,把东方雪的酒抄在手中,仰起脖子骨嘟骨嘟喝下去,喉咙一张一合。喝完后他抹抹嘴,将空碗亮与众人。

东方雪急忙站起身摆手:“柳公子不要!”但为时已晚。

谢小石歪着头看着柳随风,眨巴着眼睛,一脸迷惑之色。

金光扭头看了谢小石一眼,叹了口气,撕下块鸡腿咬起来。东方雪则扭过身去,背对谢小石,面朝柳随风。谢小石咂摸了会儿道:“好像那碗酒应该我喝!”金光“啪”地一拍腿:“对嘛!”

东方雪一扭头,瞪了谢小石一眼道:“闭嘴!”她脸上红霞飞舞,嘴角微微向上一翘,一晃而过。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白马带着一路烟尘飞驰而来,在酒馆门前停下。马上端坐一红衣女子,头绳掉了,披头散发,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形成一道一道印痕,正是柳金燕。

白马的四蹄沾满了泥土,变成了灰色。

她一翩身从马上跳了下来,落地时连退了两步,身子打个趔趄才站稳脚跟。她一瘸一拐来到谢小石等三人桌前,瞪了谢小石一眼,冲柳随风道:“二哥,我来了。”嗓音有些沙哑。

柳随风拿起酒坛,倒了满满一海碗酒,递与柳金燕道:“五妹,先润润嗓子。”

柳金燕扯下蒙在面上的白纱,端起酒碗,如饮甘泉般一饮而尽,长长出了口气,抹了抹嘴。

柳随风看看她身后问:“另四人呢?”

柳金燕道:“甩得不知哪里去了。好在我沿途留有记号,估计到日落西山他们才能赶来。”

金光是哈哈大笑:“柳姑娘先去换洗,歇息会儿吧。”

柳随风双眉紧锁,托着腮帮子:“如此不妥,一会儿我们还要赶路。”

金光摆手笑道:“不必,据我估计,我们要等的人,此时已经落在我们后面了,我们在此慢慢等他吧!”

柳金燕牵着马匹去了后面。

谢小石一连喝了五海碗酒,一坛酒倒光,又上一坛,一口气吃了半只鸡,半盘红烧肚丝也下了肚,满嘴流油,满面红光。待柳金燕从后面换洗出来时,这桌酒已吃光。

谢小石拖着凳子来到一棵柏树下,背倚柏树,呼呼大睡;柳随风则头枕着手,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东方雪上下眼皮直打架,便直接回屋里休息去了。只有金光,拖着凳子来到路边,坐在上面,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托着海碗,里面是半碗淡黄的粗茶,他边品茶边警惕地注视着路边来往之人。

柳金燕则叫了几样小菜,自斟自饮。

这个酒馆临近官道,阔容八匹马并排而行,金光他们是从一条羊肠小道抄近路斜穿过来。官道上大约每柱香才过三五对行人,或骑马,或步行,大多粗布衣服。

金光的眼睛瞪得牛泡一样大,每位向北走的行人他都要细细打量一番才放心。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日头已偏西,金光还坐在凳子上盯着官道,双手不停地搓,手心直冒汗,两眼直冒光,他一会儿站起来,伸长脖子向南望,一会儿又坐下,双拳紧握。

柳随风打个哈欠,精神饱满地走到金光身边道:“金兄,是不是那人已先我们过去了?如何这时还未到?”

金光低头略一沉吟,摇头道:“断不会!”他站起身来,向南走去。

南边远远地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眉似利剑,目若朗星,颔下胡须半尺来长,头戴一顶黑色秀士帽,身穿一袭青袍,腰束黑带,中等身材。

他身旁跟着一十五六岁的书童,梳着两团发髻左右摆开,身穿蓝布衣服,黑色裤子,腰束白带,眉清目秀,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东张西望。他左手拿着一把剑,右手牵着一头大黑驴,毛色油亮,上身纯黑,无一根杂毛,四只脚却是雪白一片,俗称“乌云盖雪”。

驴背上铺了一块坐垫,二尺见方,一指来厚,绣以白色花纹。坐垫左右两边各搭着一个旅行包大小的藤箱,用一根竹藤将二箱拴起。

书童肩背一蓝布褡裢,鼓鼓囊囊,似个篮球。

中年人腰间挂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汉白玉佩,饰以云纹,佩下挂一缕红穗,手持一柄折扇,悠闲地向前踱步,走几步便停一会儿,四下看看,不住地点头道:“蓝儿,你看大明江山何等壮丽秀美啊!这等秀美之处岂容瓦剌肆意践踏?”

那个唤蓝儿的书童,左右看看,一撅嘴道:“老爷,我只看到一条黄土路,几棵歪脖树,还有大片的农田,几户农家,连朵花都未见,何来壮丽秀美之说?”

中年人仰天哈哈大笑,指着蓝儿道:“尔等何知,这才是大明江山最美之处!”

金光手搭凉蓬,远远望见二人走来,嘴巴咧成了瓢,一撩襟袍,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柳随风看看他,略微沉吟了一下,眉头一皱,也大踏步跟上。

谢小石此时已醒了过来,正倚在树上有气无力地数树叶,见二人那副模样,歪着脑袋,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忽地一跃而起,也跑了上去,嘴里还道:“他们都那样,我不能落后!”

金光眨眼跑了半里路,来到中年人跟前躬身施礼道:“末将金光拜见于大人!”

唤作于大人的中年人看看他问:“将军,怎么你一个人来了?”

金光鼻子一酸,抹着眼泪道:“不瞒大人,那些人也全被瓦剌刺客杀害了。若不是柳大侠、谢少侠二人出手相救,末将也要惨死到他们手了!”

说话间,谢小石、柳随风已来到金光近前。柳随风整整衣冠,挺胸抱拳道:“在下柳随风,拜见于大人!”

谢小石也有样学样,道:“在下谢小石,拜见于大人!”他还特意清清嗓子。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护送要人(4) 蓝儿眼睛乌溜溜绕着二人转了一圈,忽地“扑哧”一乐,掩嘴笑道:“两人一只仙鹤一只鸡。”

柳随风斜眼瞥了一眼谢小石,嘴角嘴角微微一撇,谢小石眨巴着眼睛,呆站在原地。

于大人一摆手:“蓝儿休得无礼!”他冲柳随风、谢小石二人一拱手施礼道:“于某感谢二位大侠出手相救金大人,二位义士实在是为国为民立了一功!”

谢小石眉毛一挑,嘴巴笑到了后脑勺。

柳随风慌忙倒退了步,拱手弯腰施礼道:“岂敢!岂敢!这是草民应当的!”

谢小石斜眼看了一下他,暗道:“马屁精!”嘴巴一撇,露出不屑之情。

五人说说笑笑来到村店,金光弯腰躬身道:“于大人一路鞍马劳顿,到这小店歇息一下如何?”于大人点了点头,书童蓝儿把驴拴到了店门前的一棵柏树下。

东方雪和柳金燕二人齐齐走来,向于大人万福道:“民女东方雪,民女柳金燕道于大人安。”

于大人连忙摆手道:“二位女侠勿得多礼,于某愧不敢当。”

店小二打了一盆热水,端到于大人面前的凳子上。于大人正觉满面灰尘,口干舌燥,道声:“有劳小二。”便亲去用水洗脸。

谢小石咂摸了一下嘴巴,问金光:“将军,这是哪位于大人,好像和别的官不一样?”

金光瞪大双眼怒道:“京师吏部尚书于谦于大人,名满天下,难道你不知道?”

谢小石一咂舌,低头不说了。

柳随风却如打了鸡血来了劲,双手直拍道:“哎呀呀,原来是于谦于大人,金兄何不早说?早知是他,我们哪也不去了,专程护送于大人去京师。”他扭头冲柳金燕道:“五妹,圣剑山庄咱们不去了,护卫于大人要紧!”

柳金燕郑重点了下头。

谢小石眼珠乌溜溜转了一圈,对东方雪道:“雪儿姑娘,咱不去东海买房置地了,护送于大人进京要紧。”东方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于谦洗漱干净,转过身来冲二人笑道:“列位大侠何必如此?有劳大侠为于某误了正事,于某愧不敢当。还是各自上路为好。”

谢小石连连点头,东方雪白了他眼,恨不能揪掉他的耳朵。

柳随风挺身一抱拳道:“于大人何出此言?为国为民乃在下应尽之责!”

金光急忙道:“大人,前途危险,瓦剌指不定派了多少刺客来。若无谢、柳二位大侠相助,恐怕到不得京师!”

于谦眉头微微一皱,低头不语。

谢小石咂着牙花,想着心事,柳金燕看了看他,笑问:“谢少侠有何高见?”谢小石想也不想顺口道:“此一路盘资路费谁出?还望于大人帮忙解决!”

东方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呀”地一把抓住谢小石胳膊,往右一扭,“滋滋”直响,弄得谢小石龇牙咧嘴。

于谦仰天哈哈大笑道:“于某两手空空,空无一物,如何出得起盘资路费?”

谢小石一咧嘴,嘴巴撅得可挂油瓶。

柳随风又抱拳道:“护送于大人进京乃国之大事,盘资路费何足挂齿?在下一力承担!”说完斜眼瞥了下谢小石,把胸一挺,目光炯炯有神,一副正气凛然样。

于谦一摆手笑道:“多谢柳大侠好意,于某虽无钱,可以够支本人一路,柳大侠不必破费。”

谢小石咧嘴一笑,柳随风面色“刷”地一红,后又变成白色,两只耳朵抽搐了一下,后有恢复原样,这一变化电光石火间完成,谁也没察觉。

东方雪笑道:“这一路各人支各人罢。”

于谦看了看东方雪,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小石皱着眉头扳着指头算了一下道:“银子告急!但我才不要柳逆风的东西!于大人又是个抠门,咳,这一趟亏了。”

东方雪嘴都气歪了,忍不住揪住他耳朵向上一提道:“什么抠门?于大人乃亘古未有之清官,哪有闲钱?”

于谦仰天哈哈大笑,蓝儿气鼓鼓走来,冲谢小石“哼”了一声,然后拉出条凳子,用袖子擦了擦凳子,道:“大人,请坐。”又冲小二叫道:“小二上茶!”

店小二应了声一样要去,柳随风一摆手道:“小二慢行,把你们店最拿手的菜都上来,另外再上二斤上等花雕。我要为于大人接风洗尘。”店小二眉开眼笑,一弯腰道:“好嘞!”

他刚一转身,于谦摆手道:“小二且慢,上述东西一概不莫上,只上一壶粗茶就行。”

店小二站直身,看看柳随风,又看看于谦,嘴巴咧成了黄瓜,嘴里直道:“这!这!这!”眼泪直在眼眶打转。

柳随风连忙弯腰冲于谦一拱手道:“于大人,这点小菜何足挂齿?聊表柳某心意而已。”

于谦把身子一转,背身对他道:“要吃你们吃,于某一口不吃!”说完他冲蓝儿一招手:“取我们的干粮来!”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护送要人(5) 蓝儿应了一声,解下身上背的包裹,打开来,里面一包纸包的食物,是饼子,浑身焦黄,已有些发干,另有一包是腌萝卜条。

于谦取出二饼子和二腌萝卜条,就着它,自顾自吃起来。

店小二眼圈一红,略带哭腔道:“于大人好人,我去烧水!”他一溜烟跑了。

金光笑笑,朝柳随风一摊手,耸耸肩,一句话没说,但意思很清楚:“我们于大人就这样!”

柳随风脸变成了紫红色,像是猪肝,鼻子使劲抽了抽,方缓过气来,干笑两声道:“于大人清正廉直,柳某佩服之极!”声音璨璨,如夜枭哀号。

谢小石上前,坐到于谦对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包裹里的干粮,从中抓出一根指头大小的萝卜条,送进嘴里嚼嚼,暗道:“于大人再抠门,我也要吃他的东西,此之谓石里榨油!嘿嘿嘿!”

“咣!”一声,他只觉眼冒金星,东方雪把随身包裹重重砸在他头上,厉声叫道:“小石头,你又在干坏事!看我不打死你!”她粉拳迎面击向谢小石。

谢小石怪叫一声,掉头就跑,东方雪直往后追。

柳金燕拍手笑道:“打!打!打死他!”

谢小石绕着村店边跑边大叫:“救命啊!”东方雪在后面紧追不舍。

其余众人则捧腹大笑,柳金燕笑弯了腰,捂着肚子直叫疼,柳随风板着的脸扭成麻花样,“咯咯咯”发出怪鸟般笑声,金光则仰天大笑,“哈哈哈!”直冲云霄,于谦则一捋胡须,呵呵直乐,蓝儿则拍着手,连声叫好。

正欢闹间,乡间斜坡土道上跑来四个人,气喘吁吁,脸上、衣服上、腿上全是土和泥巴,汗水浸透全身,整个衣服湿漉漉的,一甩袖子就能甩出几滴水来。他们牵着一匹油光发亮的黑色高头大马,马背上驮着一麻袋大小的东西,正是柳随风的四个手下。

柳随风看了看他们,不由打了一激伶:“你们现在才到?我以为你们失踪了呢。”

四人顾不得脸上汗水,垂手站立,低着头不说话。

于谦疑惑地看了看金光,金光连忙道:“于大人,他们是柳公子手下,我们抄小路赶来时,把他们落在后面了。”于谦“呵呵”一笑,低下头来,咬了一口饼子,慢慢咀嚼,不再看现场一眼。

谢小石和东方雪此时却又手挽手,笑眯眯走来。

柳随风身子一震,把眼一闭,一挥手冲那人道:“你们下去换洗。”四人一拱手道:“是,公子!”

柳金燕未看四人一眼,而是凑到柳随风耳边,一指谢小石和东方雪道:“二哥,你看他们。”

柳随风不耐烦地一摆手手道:“知道了!”随后他像金光一样,叉手站在于谦身后,一左一右,像两名护卫。

谢小石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哈地一笑,也赶紧站在于谦身后,正在金光、柳随风中间,胸膛挺得笔直,嘴鼓成大包,活像一尊金刚,眼睛瞪得滴溜圆。

于谦面前的小方桌上摆着大碗茶,旁边放着蓝布包裹,已包扎好。于谦和蓝儿均手握碗大的烧饼,一边吃一边就着咸菜,埋头吃时,忽觉气氛不对,金光三人不见踪迹,东方雪、柳金燕站在对面呆呆地看着自己,连店小二也手提茶壶站在原地,张大嘴巴,泥塑木雕般看着自己。

于谦低头看看自身,左手烧饼,右手咸菜,一身青布袍却也沾了不少灰尘,但也没什么不正常。他一扭头,吓了一跳,见谢小石、柳随风、金光三人站在自己身后,笔直而立,金刚怒目,好似贴身侍卫。

他连忙摆手道:“三位不必如此,快快请坐,再这么客气,老夫可吃不下饭了!你们看蓝儿,就该如此!”

蓝儿坐在于谦侧面,一只脚还搭在凳子上,端着大碗茶埋头在喝。听于谦这么一说,他抬头冲众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小虎牙。

金光忙道:“大人在上,岂有小人座位?”

柳随风道:“草民情愿如此护卫大人!”

谢小石把头一昂,叫道:“我没座位我乐意!”

众人顿时只觉眼前金星乱冒。

东方雪银牙一咬,几步上前,揪住谢小石耳朵,把他拖出五六步远,耳朵也拧成了麻花状,她怒斥道:“不会说话别乱开口!”

谢小石脸弯成苦瓜,龇牙咧嘴道:“他们二人说得都对,为啥我把他们的话合起来说就不对了?”

柳金燕抿嘴低头一乐,于谦抚着胡须仰天哈哈大笑,金光和柳随风也苦笑着摇头。

东方雪连忙冲众人拱手道:“谢少侠久居山野,不明礼仪,还望诸位不要见怪。”说完,杏仁眼狠狠瞪了谢小石一眼,似要喷出火来。

日已西坠,一轮红日的半个身子已下了地平线,将地面上的树影、人影、屋影拉得老长。

小店内又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人,将凉蓬下的桌子几乎占满。他们有下工的农民,有赶路的客商,还有几个身着金钱撒花绸缎长袍的当地的土财主来这聊天,两三只半大的土黄狗绕着店铺跑来跑去,几个扎着总角的七八岁小孩在不远处堆土石。

于谦看看天空,又看看远方,道:“今夜赶不得路了,权在此打尖一夜如何?”

金光、柳随风叉手施礼道:“全依大人!”

谢小石也摇头晃脑道:“依大人!”

于谦看看他,微微一笑问:“谢少侠可曾识字?”

谢小石跳上前道:“也略识得三五百字,看个布告、账册没问题!”

于谦呵呵一笑,转身从自己屋内抬出一口木箱,打开一看,全是蓝皮线装书,一本摞一本,足有几十层厚,共计六摞,两本竖着并在一起,排了三行。顶头的六本书,分别是《大学》、《论语》、《中庸》等。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护送要人(6) 于谦拿出本《论语》,递与谢小石道:“拿回去好好看,书中自有道理!”

谢小石双手接过书,弯腰高举过头顶道:“是,大人,我一定好好看!”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蓝布方巾,小心翼翼地将书一层一层包好,放入怀中。

东方雪大为诧异:“咦?他倒老实了。”

于谦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凉蓬内的客人,微微一笑,便找几个年岁大的农民装扮的老农体察民情去了。

谢小石迈着庄重的步子,走到自己客房,仰天往炕上一躺,倒头便睡。

东方雪紧随其后,见状一个箭步冲上,捏住他的鼻子问:“小石头,于大人叫你看书,你为啥不看?埋头就睡?”

谢小石一激伶爬起来,鼻子“哼哼”地道:“以后有空了,我一定好好看!”

“不行!现在就看!”东方雪柳眉倒竖,拉着谢小石的胳膊使劲往外拖,一直把他拉到桌子边,拖过条椅子,让他坐下,然后亲手点亮油灯,用发簪挑了挑灯芯,使它光亮更大,然后从谢小石怀中把书掏了出来,展开第一页,放在他面前,双手叉腰站在他身边,监督他读书。

谢小石撅着嘴老大不高兴:“老话说‘不当官差’就是对,现在我不但要干活,还要读书,累死我了!”

东方雪眉毛越来越拧成一个疙瘩,脸上乌云密布,眼见要大雨滂沱,谢小石连忙把头一低,高声念了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他摇头晃脑,唾沫横飞,倒还像个读书人。

东方雪微微一笑,给他沏了一杯茶,放在桌边,自己则坐在炕头,看他读书的样子直乐。

约莫读了小半个时辰,谢小石一歪头,看东方雪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便道:“雪儿姑娘,天色已晚,你回去歇息去吧!”

东方雪微一摇头道:“不去,我要看你读书,你读完了我才去。”说完低下头,摆弄起手中的荷包来,荷包巴掌大小,红底金线,绣着一对五色鸳鸯,并排游水。

谢小石眼前金星直冒,嘴一鼓,牙一咬,高声朗读起来。

声音传到了屋外,于谦支起耳朵听了听,不禁摇头一笑,他读的声音错字连篇,比如“愠”字念“温”,把“乐”字音的“说”念成说话的“说”,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其它人听了也没反应,独柳随风低头捂着嘴笑。

于谦一拍腿道:“似此读书,可谓谬种流传,我不能坐视不理。蓝儿,去把谢少侠请来,我要亲自教教他。”

蓝儿应了一声便飞跑到谢小石房前,倚着门叫道:“谢少侠,我家大人有请!”

谢小石把书一合,“啪”地一声,差点把书震成两半,他一跃而起笑道:“大救星来了!”随后又对东方雪道:“雪儿姑娘,于大人有请,我不能不去,这书明天再读吧!”说完如逢大赦般,一溜烟跑了。

东方雪刚起身“哎”了一声,他已踪迹皆无,不由无奈地摇摇头,又坐下身来,低着头,面色绯红。

谢小石飞也似的跑的于谦身边,一个立正的姿势站好。

于谦坐在正中一条长凳上,身后笔直地站着金光、柳随风二人,面前围坐着五六个五六十岁的老农,身着打着补丁的土布衣服,满脸皱纹如沟壑,头发花白,胡子垂在胸前,有两人还拄着红木拐杖,拐杖头似鹿角,挂着碗大的葫芦。

他们眯着眼,眉飞色舞同于谦讲着田间地头、里巷人家之事,见谢小石来了,遂住口不言,全眯着眼睛看他。

于谦手扶着膝盖,沉吟片刻问:“谢少侠,你读书可好?”

谢小石身一挺头一抬像个大将军似的朗声道:“我读的可好了!一个晚上可读三章。”

于谦眉头一皱,一拍腿道:“句读之不知,尔何知?”微一抬头,见谢小石满面疑惑,声音柔和了些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谢小石挠着头,歪着脑袋使劲想他的意思,众人见状不由哈哈大笑,几个老农更是胡子乱颤。

于谦一挥手,让他退下,然后继续与众人攀谈。

谢小石挠着头,边走边想,走到门口,突然眼睛一亮,不禁脱口道:“我明白了!”

东方雪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于大人找你何干?”

谢小石把嘴嘬成小喇叭状,双手倒弯,撮成爪状,放在胸前,往墙角一蹲,缩成一团,头还一伸一缩道:“于大人叫我做老鼠!”

东方雪靥如桃花的笑容忽地一变,乌云滚滚,眉毛拧成了疙瘩,声音都有些弯曲像杀鸡似的叫道:“于大人叫你做老鼠?”

谢小石双手爪子似的放在胸前,蹲在地上,连连点头:“是的。”

东方雪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他的耳朵问:“有没有听错,他怎么给你说的?”

谢小石缩起腮帮子,脸上凹下一块,道:“他啥也没说,就是‘吱吱,吱——,卟吱’学了一阵老鼠叫,难道不是叫我学老鼠?”

东方雪满面血红,柳眉倒竖,拎着他的耳朵往外拖,:“我带你去见于大人当面质询!”

于谦问几个老农收成如何,赋税重不重。一蓝衫老者道:“托大人洪福,这几年收成不错,也没什么杂税兵役,连往年常纳的布捐,这几年也没了。扣除捐税,总能留个七八成。”于谦点点头:“是圣上的洪福。”

正说着,东方雪揪着谢小石耳朵气鼓鼓向这走来,两个眼睛似要喷出火,嘴里还道:“于大人怎么可能叫你学老鼠,跟我去见大人说个明白!”

众人扭头看向他们,住口不言。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护送要人(7) 于谦双手扶住膝盖,含笑问道:“怎么回事?”

东方雪来到他近前,双手一抱拳道:“于大人,谢少侠说你叫他学老鼠,可有此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谦问道:“此话怎讲?”

东方雪撮着嘴,学谢小石的声调道:“他说你对他说:‘吱吱——,卟,吱吱,吱——’,故说你叫他学老鼠!”

“轰”地一下全场爆开了,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蓝儿捧着肚子蹲在地下,柳金燕笑得直不起腰来,眼泪直往下掉;金光笑得站立不稳,柳随风紧绷着脸,脸色紫胀,鼓成了皮球,终于“扑哧”一声,泄了一大半。

于谦面色铁青,用手指敲着桌面,“咣咣”直响道:“要多读书!多读书!”

蓝儿蹲在地上,抬头笑道:“什么呀,我家大人说的孔夫子名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哪是什么老鼠叫啊!哈哈哈!”

东方雪头脑“嗡嗡”直响,一把揪住谢小石耳朵,往上一扭,成了麻花,她嘴巴歪倒了耳根:“跟我回去读书,不到三更不许休息!”

谢小石歪着头,咧着嘴,“哎哟、哎哟”叫着跟她去了。

她的后面传来一阵雷鸣般的爆笑声,令她面红耳赤,手脚发凉,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不由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把谢小石往桌子前一甩,指着书本,杏眼圆睁厉声道:“读!不读完不许休息!”

谢小石垂头丧气,拨拉开书本,念了起来。

第二日天蒙蒙亮,太阳还未从地平线上升起,天空还是青色,启明星悬挂在高空一闪一闪眨眼睛。谢小石揉着眼睛爬了起来,披上蓝布外衣,穿上布鞋,走到屋外,一面打着哈欠一面自语道:“晚上读书,早上还要练功,太累了!”

他打了盆凉水洗完脸,向屋后树林走去。刚走到林边,就见林中一棵合抱粗细的槐树后探出一个脑袋,头上扎着两团发髻,十五六岁样,一双黑眼睛乌溜溜直转,正是蓝儿。

他冲谢小石一努嘴,“吱吱,吱吱,吱——,谢少侠,我们大人叫你学老鼠哩。嘿嘿嘿。”

谢小石火冒三丈,一拳头向他当面打去,蓝儿“哧溜”一下,人影一晃就不见了,一眨眼却到另一棵树后,边跑边叫:“打人啦!打人啦!”谢小石“咣”一拳打在树上,槐树摇了三摇,“哗啦啦”震落一地树叶,在草地上铺了一层。谢小石白了蓝儿一眼:“懒的理你。”

他走向树林深处,约百八十步,来到一片不足半亩的空地前站定。

这里绿草如茵,夹杂着几朵红色、白色拳头大小的说不上名的野花,随着风微微摇摆,草叶上滚动着珍珠大小的露珠,远处时不时传来公鸡鸣叫声。

谢小石在场地的中间站定,昂首挺胸,像松树一样笔直,他紧闭双目,深深吸了口气,让那口气直达肺腑,只觉身体里凉凉的,然后重重吐出,顿觉体内污浊之气为之一空。

他反复吐纳十余次,觉得神清气爽,方才缓缓拔出双刀,左砍八刀,右砍八刀,迈开大步,绕着场地游走,边走边左右挥刀,耳边呼呼起风,把衣袖飘的猎猎起舞。

他绕着场地走了十几圈,他像砍柴一样挥刀,左劈右砍不知多少下,周围一圈槐树、柳树、柏树似乎被什么力量扯动,均向他弯了腰,枝叶“呼呼”乱摆。

他练得手心出了汗,方才长呼口气,将刀收好,站定,而弯腰的树木像弹簧一样,“嗡”地弹了起来,重又站的笔直,枝叶“嗡嗡”作响。

刚把双刀放回腰间,耳边传来一阵鼓掌声:“好好!谢少侠功夫果然了得,我看连草木都为之折服!”

谢小石扭头一看,见来人正是金光,身穿青布长袍,腰系黑色牛皮带,正中扣着个拳头大小的铜环,脚蹬黑色牛皮靴,如谢小石般,他将双斧别在腰间,斧头朝上,圆月般的利刃,泛出寒光。

他身边站着二人,一是柳金燕,她红衣红裤红靴,配着红色腰带,浑身上下火红一团,连蒙面的纱巾也是淡红色。另一人则是柳随风,他一身纯白,白色锦袍,白色长靴,头上系着白色缎子巾,面如冠玉,如一团雪。

柳金燕嘴一撇嘴:“什么烂刀法,砍柴功!”说完把脸扭向左边,歪头看着天空。

柳随风沉吟片刻道:“谢少侠功底扎实,只是刀法乏人传授,粗糙了些。以后有空,我倒要送你一本刀谱看看,日后也好有进益。”

金光呆了呆,歪头看了一眼柳随风,打量了三四眼,便把头低下,默不作声,鼻孔微微“哼”了一声。

谢小石头脑发胀,差点爆裂,暗道:“我练功就有人偷看!倒霉!”他一咧嘴笑道:“多谢柳公子好意,只怕我学了你的刀谱,以后就不会砍柴了!告辞!”说完,一摇三摆从他们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金燕抿着嘴“呵呵”笑了两声,看他走了,眼一瞪,冲他的背影“呸”了一下:“什么东西?装样!”

柳随风笑着摇头:“乡下人,徒有一身蛮力罢了,上不得高台盘。”他转向金光,冲他一抱拳道:“将军,难得有机会,不妨切磋一下,也好让柳某领教一下将军神功。”

柳金燕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一阵微风吹来,树木随风摇摆,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天边也泛出鱼肚白,东方一抹红光直冲云霄,将云彩染得灿如织锦。林中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林中只有他们三人,现场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金光看看四周,哈哈一笑道:“金某一介武夫,怎敢在柳公子面前班门弄斧?我这对双斧在柳公子面前,只配砍柴,罢了!罢了!”他一边摆手一边头也不回地走出树林。

柳金燕看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知道就好!”随后她冲柳随风笑道:“二哥,他们都只配砍柴,不如我们切磋一下如何?最近我新学了一套峨眉派的飞天剑法,手头正痒,想找人试试呢!”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又见刺客(1) 柳随风背过双手,仰天长叹:“当今武林,只怕只有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和霸王庄龙庄主可和我切磋一下武学,其余俱不值一提!”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呀是呀,二哥,五妹正想向你求教,你便指点下舍妹如何?”

柳随风从背上拔出雪亮的宝剑,周身光滑如水,轻轻一弹似有龙吟之声,剑锋发出阵阵寒光,只要吹过去一根头发,往上一蹭,就断成两截。

他用手指头抹了下剑背,剑身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他略略点头道:“也好!”

说完他飞身跃起一丈多高,照着半空中伸过来的一条胳膊粗的柏树枝用力一挥,宝剑闪出一条白色光,只听“哧”地一声,树枝被削成两截,重重掉落在地,“哗啦啦”乱抖,铜钱大小的绿叶晃个不停。

一剑砍完,他在半空双足并拢,旋转一周,像片树叶落下,剑交左手,贴住胳膊,他则捋了捋白色头巾,眉飞色舞,眼睛发光,嘴角含笑。

柳金燕拍手笑道:“二哥好功夫!小妹向你讨教!”说完她右手一抖,手中已多出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二指来宽,比柳随风的略细半寸,薄如纸片,剑头还左右乱跳。

她捏个“丹凤朝阳”的剑诀,屏息凝气,盯着柳随风。

柳随风淡淡一笑,右手一伸,做个“请”的姿势。柳金燕点点头,大喝声,飞步向前,如同飞燕穿林,一招“天女织梭”,剑尖流星般刺向柳随风咽喉,剑身像蛇一样微微颤动,她双眉紧锁,紧盯着目标——对方咽喉,风从她耳边呼呼吹,鸟从她头顶飞过,她也浑不理睬。

柳随风淡淡一笑,说声:“来得好!”他侧身一闪,半空一个“鲤鱼打挺”,侧着身子在空中滚了三四圈,像风车一样快,眨眼已飘出两丈开外,身子在半空又旋转两圈,如泰山压顶般稳稳站立,摆个玉树临风的造型。

柳金燕脸胀得通红,暗提一口气,足尖一点地,身子柳随风平平飞来,手中长剑直指前方。

柳随风眉毛一动,此姿势极为眼熟,不由脱口道:“打屁屁!”

柳金燕“啊”地一声,声音清脆响亮,如夜莺在叫,半空急收剑回手,身子一顿,硬生生落地,脸已绯红,叫道:“二哥,你怎么能使用那个乡巴佬的土鳖招数?”

柳随风哈哈大笑:“当然不会。五妹,你这一招‘仙人指路’煞是厉害,除了乡巴佬的那招,二哥一时还真束手无策。你看我以‘举火烧天’式应付如何?”说完,一撩袍袖,把剑往高空一举,闪闪发亮,仿佛天神临世。

柳金燕“哧”地一笑:“二哥,你若用这一招却也中计了,此‘仙人指路’实是探路虚招,下一招‘天女散花’方是实招,定叫你身上多几个血点点。”

柳随风略一思索,连连点头:“妙!妙!纵我神功盖世,恐怕也难全身而退,若是常人,非命丧五妹剑下不可!”

柳金燕脸上笑开了花,忽又脸色一变,忽白忽黑,银牙紧咬,丹凤眼圆睁,恨声道:“这么好的招数,居然碰上那乡巴佬使不出来,不然非戮他个透心凉!”

柳随风呵呵一笑:“他根本不懂武功,武学修养差劲,只凭那种下三滥的招数混日子。差劲!”

“差劲!”柳金燕随声附和。

二人一来一往比划招式,只见树叶乱飞,草叶歪倒,树干上横七竖八多了许多剑印,皮开肉绽,有的小树甚至被拦腰斩断。

待二人比划完招式,说说笑笑走出树林时,一阵风吹过,林中发出“呜呜”的叫声,槐树叶、柳树叶、柏树叶、梧桐树叶像地毯一样铺了一地,几棵腰粗的柏树,变成光秃秃一杆白枪,身上枝叶全被削下,像个哨兵一样矗立,地下东倒西歪全是树枝,被削的歪七扭八,有的被削成四五段,四下乱飞,甚至飞到另一棵树的树枝上,挂在上面,一晃一晃像荡秋千。

于谦等人结完账上路了,身后跟着谢小石、东方雪、金光等人,柳随风和柳金燕也牵着马跟在后面,外加四名随从,一行足有十余人。

他们昂首阔步走在官道上,说说笑笑,好像是赴京上任,引来附近一些农民驻足观望。于谦回头看看众人,见他们个个眉飞色舞,不由一愣,道:“诸位大侠,何事如此高兴?”

谢小石道:“我不知道,反正跟着于大人走就是高兴。”众人一齐使劲点头。

于谦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埋头赶路。

日上三竿时,他们已走出十余里。官路两旁林木茂密,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林木高大,足有七八层楼高,一排挨着一排,竟将可容四辆马车并排过的宽阔官道遮个严实,谢小石心头不禁升出丝丝凉气。

金光笑道:“于大人,这一路好,不知此道何人所修,又宽畅又凉快。”

于谦停住脚步看了看四周,不住地点头,“修此路的是个行家。据说是成祖皇帝还是燕王时,为扫北需要所修。很有军事价值。你看左右两边,均可埋伏人马。”

金光不停地点头“嗯”“嗯”不断。

言犹未了,只听“咻”地一声,一道白光闪电般从左边树林中飞来,直射向于谦。

金光双手一晃,大斧已在手中,他大叫一声:“有刺客!”一个箭步跨到于谦面前,双斧舞成扇形,像道屏幕遮住自己和于谦。

只听“咣!”地一声,白光撞到斧头上,火星四溅,鸽蛋大小,像烟花爆炸。

金光只觉似乎有九头牛的力气撞向胸口,双斧竟不听使唤,“啪”地撞到胸口,自己被那股力量推得连退三步,也还稳不住身形,眼看就要撞的于谦身上了,他一咬牙,使尽全身之力叫声:“开!”双斧向前猛地一推,只听“咔叭”一声,他手腕已脱节,虎口也流出了血,血顺着斧柄一滴一滴往下掉。

这时他身子才勉强稳住,低头定睛细瞧,见袭来的是一支一人多高的长箭,箭柄有擀面杖粗细,尾部雕翎足有二尺长,箭头一把斧背钉了个拇指大小的窝,箭头一寸处的箭杆已然折成两半,而锐利尖细的箭头,则被撞成梨形,他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又见刺客(2) 正在这时,又听“咻”地一声,尖锐的破空声迎面袭来,又一道白光从方才的地方飞向这里。

金光双臂肿胀发麻,眼见白光迎面袭来,眼珠盯得牛眼般大,嘴鼓得像蛤蟆。他一丝一毫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觉脊背发凉,头顶嗖嗖直冒凉气,一股死亡气息迎面扑来,不由双眼一闭,暗叫:“我命休矣!”

柳随风足尖一点地,如怪鸟一般凌空飞起,高叫:“大人、将军休惊,柳某来也!”他已飞身金光面前,身在半空,却见寒光一闪,手中长剑直击向那道白光。

只听“咣”地一声,柳随风像陀螺般在半空打了三个圈,手中的长剑“嗖”地脱手而飞,直飞向十丈高空,他不由满脸通红。

但白光也被震偏二寸,“唰”地一下,从金光脖颈旁飞过,带着一道急风,令金光脖子火烧似的疼,上面已多了道二指多宽的红印,根根血管直蹦,似乎滴出血来。

金光脖子像鸭子样伸了伸,黄豆大小冷汗刷刷往下淌,心里像兔子一样“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白光依然向前飞,飞到十丈开外,“扑”地扎进一棵二人合抱的古柏树,半个身子都没了进去,箭尾雕翎微微颤动。

正在这时,第三道白光袭来,势若流星,发出尖锐的“嘶嘶”破空声。

金光和柳随风木头似站在原地,眼睛瞪得鸡蛋大小,紧紧盯着白光,手在微微发抖,头上冷汗直冒,只觉阵阵寒意袭来,突觉心头一慌,自感无论从哪边都无法躲避袭来的白光了,只眼睛一闭,听天由命。

眼看白光袭近,要把站成一条直线的柳随风、金光、于谦三人串成糖葫芦,柳金燕惊愕地张大了嘴,东方雪紧闭双目,双手握成拳头,不敢再看。

突然地下一阵狂风刮过,卷起一人多高尘土,草叶、树叶像着了魔似的随风乱舞,一道身影挟着风势,像个大圆球,闪电般地窜到众人前面,两片巴掌大的黑影迎风一晃,呈十字形,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声音清脆刺耳,似要撕破人耳膜。

白光结结实实撞在黑色十字架上,好似巨石投入水中,火花像水一样四处乱溅。

白光瞬间消失,变成了一杆一人多长利箭,打着旋钉在黑片上,又听“咔叭”一声,长箭拦腰断成两截,“卟嗒”一声掉在地上,可是箭头依然钉在黑片上,“嗡嗡”向前冲。

众人回过神来,定睛细瞧,发现来人正是谢小石,挡住长箭的,是他的双刀。此时他的身子被箭势带得向后倾斜,几乎成九十度角,但是双脚却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地上,纹丝不动,脚后跟已没入地面一寸许,双手依然牢牢抓住双刀,只是颤动不已,但是上下左右晃动,却无法向前递进半寸。

足足过了半分钟,谢小石才身子一挺,“哇呀”一声怪叫,双手往前一推,双刀划出道弧影,箭头被推飞出几丈开外,他才长出口气,抹抹额头,微微一笑,才一抬脚,却发现动不了,低头一看,原来双脚整个已没入地面。

他不由笑了笑,一用力,把双脚从地上拔了出来,地面出现两个二寸多深的脚印,像两个大螃蟹趴在地下。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金光伸出大指,笑道:“好功夫!”他走向前,接过谢小石双刀仔细端详,见刀面平滑如镜,无丝毫裂纹和凹陷,不由又道:“好刀啊!”他上下不错眼地打量了下谢小石,赞不绝口:“真是没看出来。”然后双手捧刀,郑重地递还给谢小石。

柳金燕鼻孔微微一哼,低声咕哝一句:“三支箭每人拨飞一只,凭啥他就好啊?”

柳随风起初面色紫胀,听了这话,颜色稍霁。

于谦捋须哈哈大笑道:“好!好!三位都不愧是当世英豪,老夫佩服!社稷幸甚!百姓幸甚!”

东方雪上前仔细打量了下谢小石,见他毫发无伤,方才放心。

柳随风抢上一步冲于谦抱拳道:“大人,请容在下去捉拿刺客!”说完不待于谦发话,翩身上马,一声呼哨,向箭飞来的方向疾冲而去,只一眨眼工夫,就消失在树丛中,留下一路烟尘。

谢小石和金光也精神一振,大喝一声:“追刺客!”提着板斧、拎着刀向柳随风跑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东方雪和柳金燕伸手要拦,但晚了一步,二人早消失在树丛中,只好一咬牙、一跺脚,拔出兵刃,一左一右挡住于谦,叫道:“保护于大人!”

蓝儿也握紧双拳,跳到于谦身前,警惕地四下张望,猴样上蹿下跳,生怕刺客不来。

柳随风白马四蹄飞腾,像条弧线样在林中飘来飘去,四蹄腾空,丝毫未因树木繁茂而影响速度。柳随风坐在马上,像一片树叶左右飘摇,衣袖被风吹的呼呼直往后飘,而他就像粘在马上一样,任身子左右摇摆,就是不掉下来。

树木闪电般向他身后飞驰,约莫跑了二里地,他看见前面一黑衣大汉,骑着一匹大黑马在林中穿梭,身如铁塔,背上背着金背铁胎弓,走兽壶悬天袋挂着六支雕翎箭,一人多长,酒杯粗细,他手里还提着一把金背大砍刀,砍刀背上挂九个环,“叮当”直响。

他一边驾马向前狂奔,一边不时地回头看。

柳随风提起一口气,立起身来,像是站在马背上,口中大叫:“刺客休走!”从背上拔出青锋宝剑,二目如电,直指黑衣大汉。

黑衣大汉倒吸口凉气,摘弓搭箭,瞄准柳随风,将弓拉得满月似的,一松手,“嗖”地一声,箭似流星射向柳随风。这支箭和之前三支箭不同,而是呈曲线蛇形,发出“哧哧”破空声,直刺柳随风咽喉。

柳随风咧嘴一笑:“没于大人在身边碍事,这支箭能奈我何?”说完他双足一蹬,身如怪鸟般从马背上飞起一人多高。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又见刺客(3) 他向前连翻着了几个筋斗,马往前跑,人往前飞,柳随风向前飞了一段,又稳稳落在马背上,而那支箭,打着拐从人马分离的空隙间穿过,“嗖”地一下不知去向。

黑衣大汉一拍腿,懊恼连连,又搭起一支箭,瞄准了马头。

这时,柳随风已赶到近前,大叫一声:“刺客看剑!”飞身一纵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挺剑凌空刺向黑衣大汉咽喉。

黑衣大汉来不及发箭,只得以弓作兵刃,兜头砸向柳随风头部,而另一只手则抓住箭尾,反刺向柳随风咽喉。弓和箭一左一右夹击柳随风,全然不顾咽喉刺来的一剑,任由剑随着空档直刺扎咽喉。

可如果剑刺中黑衣大汉,同时柳随风自己也会被弓弦绞住脖子,利箭刺穿胸膛。

他深吸口气,将剑往回一收,半空身子一顿,一个“鹞子翻身”,在半空打了两个滚,飘出一丈开外,翻身落地。

弓和箭从他原先的影子处划过,黑衣大汉眉毛一挑,用眼角瞥了一眼柳随风,嘴角微微向上去翘,往地下啐了口吐沫,拍马扬长而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中。

柳随风拄着宝剑,呆呆站在原地,脊背发凉,双目直勾勾看着前方,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顷刻谢小石和金光赶到,围着柳随风转了一圈,问道:“人呢?”

柳随风喃喃道:“疯子!那人真是个疯子,他居然想和我同归于尽!疯了!”

金光看看四周,又看看柳随风,拍了拍他的肩道:“柳公子,稍安勿躁,人既然跑了,我们还是去看看于大人吧。”

一提于谦,三人顿时醒悟,你看我我看你,突然大喝一声疯了似的往回跑。

二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钢刀,围住了于谦、东方雪、柳金燕、蓝儿和柳家庄的四名下人等八人。这二十多蒙面人钢刀明晃晃刺得东方雪等人睁不开眼,不停地用手遮挡亮光。

他们围成一圈,像一条线一样不断收缩,包围圈越缩越小。

东方雪、柳金燕拔出宝剑,一左一右护住于谦,警惕地注视着步步紧逼的黑衣蒙面人。

蓝儿则站在于谦面前,晃着手中的剑叫道:“你们别过来!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杀官造反!”他手中的宝剑上下翻飞,只是并未出鞘,他的额头却已有了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淌。

另四个柳家庄的护卫在于谦身后站成方块,摆个四象阵,手中长剑早已出鞘,个个双目精光四射,看着围上来的黑衣蒙面人竟露出一丝喜色,手中宝剑抓得更紧,嗡嗡作响。

于谦站在七人中间,手拈胡须,默然而立,他双目微闭,看也不看众蒙面人一眼,仿佛他们是空气一般。

众蒙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嗷”地一声像狼嚎一般扑了上来,势如风火,大地微微颤动,地上尘土飞扬半人多高,草叶更是迎风起舞。众蒙面人踩着八卦,像蛇一样左右摇摆,手中的钢刀渐渐舞成了一朵花,白森森亮光耀眼,几乎遮住半个身子。

东方雪等七名护卫团团围着于谦,把他裹在中心,形成一堵人墙,密不透风。待蒙面人近至身边时,他们突然挥剑砍向蒙面人。

只听“叮当”之声不绝,“咣”地一下,蓝儿手中的剑被弹起三丈多高,直飞向树丛,蓝儿虎口被震裂,血刷地冒出来,染红了半只手。他只觉双臂酸麻,“扑通”一下坐倒在地,双手捂着脸,号啕大哭:“流血了!流血了!”

震飞他手中剑的蒙面人怔了怔,随后“嘿嘿”一笑,目露凶光,大喝一声:“去死吧!”他双手高举过头顶,一招“力劈华山”劈向蓝儿头顶。

钢刀挟风带雨,呼啸而来。

蓝儿头也不抬,只双手捂着眼睛大哭:“救命啊!来人!”血水、泪水顺着手指缝一滴一滴往下淌,像下雨一般。

眼见刀锋就要砍到蓝儿头顶,东方雪微一摇头,左手一掌击退对面的蒙面人,右手长剑一撩,一招“海底捞月”,长剑自下而上迎击刀锋。

“咣当”一声,刀剑在蓝儿头顶不足一寸处相撞,火星四溅,如烟花爆开。蒙面人刀被弹起二尺来高,人也“噔噔”后退了两三步。东方雪也觉的手臂一麻,剑也被荡偏数寸,“嗡嗡”作响。

蓝儿双手捂着耳朵,紧闭双目,低着头缩成一团,浑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东方雪左掌击退的蒙面人却身子向左一歪,让出半个身位,长刀一划,砍向东方雪手臂。

东方雪“咦”了一声,后撤半步,手臂向回一收,放到背后,与此同时,右手长剑一拐弯,顺着刀剑相击的劲儿,划了回来,反刺向蒙面人咽喉,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之感,仿佛刚才那一撞,就是给这一剑送力。

蒙面人倒吸口凉气,就地一个驴打滚,滚出六七尺开外。

他一闪开,另一个蒙面人挥刀从东方雪侧面劈来,直劈向东方雪肩膀。东方雪眨一下眼,身子向左边一侧,一招“苏秦背剑”,护住自己后肩。

“当”地一下,刀剑再次相撞,东方雪只觉手一麻,剑险险脱手,她不由又提了口内力。这个蒙面人则被震得“噔噔噔”倒退三步,手中长刀被震飞出七八尺开外,,他连握几次没握住,终于脱手而飞。

二十几个蒙面人一拥而上,长刀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砍下,刀光织成一片白亮的网。

东方雪、柳金燕、柳家庄四名庄丁等六人,站成梅花形,将于谦和蓝儿围在中间。他们手舞长剑,猛击刀网,只听“叮当”之声不绝,像是几百个锣鼓一起敲,乒乒乓乓响个不停,震的人头皮发炸,耳朵嗡嗡直响。

蓝儿坐在地上,抱着头,双臂紧贴住耳朵,缩成一团,活像个肉球。

于谦眉头一皱,微微叹了口气,拈着长髯,昂着头,闭紧双目,不发一语。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又见刺客(4) 东方雪汗水像淌小河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淌,不片刻工夫,她双肩已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一片,似乎能拧出水来,鬓角的几络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着额头上。她双臂发麻,手心也出了汗,抓起剑柄有湿滑的感觉,长剑数次险险脱手而飞。

她定了定神,长吸一口气,调匀内力,将剑柄抓得更紧。

此时众蒙面人攻击一波接着一波,,绵绵不绝,使她根本腾不出手拭去手心的汗珠。

柳金燕那头也不妙,她已经有些站立不稳,身子左摇右晃像个不倒翁,一面挥剑横劈竖砍,一面嘴里“呀呀”直叫。和东方雪一样,她也被汗水浸透,面红耳赤,嘴里呼呼喘着粗气。

至于那四个柳家庄庄丁,则挂了彩,其中一人胸口让对方斜劈成两半,歪倒在地死了,另三人则大呼小叫,声如雷鸣,兀自大叫:“杀!杀!”手中长剑刺得更快更急,略略击退了下蒙面人攻势。

可是众蒙面人只稍稍退了两半,又大喝一声,挥刀猛劈,风声呼呼直响,使得东方雪等五人连连后退,几乎后背贴后背。

于谦一拍额头,长叹一声:“吾今命丧于此!”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尖锐长啸:“于大人休得惊慌,柳某在此!”柳金燕眼睛一亮,丹凤眼圆睁,高叫道:“二哥快来救命!”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从上方大鸟般落下,身子滴溜溜一转,似陀螺一般,反绕到众蒙面人背后,旋风一般转了一圈,一道道寒光闪过,只听众蒙面人“啊!啊!”惨叫不绝,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一眨眼工夫,二十几个蒙面人全倒在地上,脖子、后心等处有指头长短的血痕,鲜血汩汩直向外冒。他们围成了一圈,倒在地上,尽管已气绝身亡,可是一多半的人却圆睁双目,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白影在半空转了两圈,轻飘飘落地,正是柳随风,他将长剑搭在肩上,昂着头,也不看现场众人。

柳金燕紧上两步到他身边道:“二哥真是神剑手,这帮蒙面人可难缠了。不料二哥一出手就将他们全灭了,太了不起了!”她眼冒星星,一脸幸福状。

柳随风将剑放回剑鞘,一甩头,鼻孔微哼了下道:“这帮杀手,真不长记性,又是顾前不顾后的,其实我没那么厉害的!”说完斜眼瞥了一下于谦。

于谦干咳了两声,一拈胡须,摆手道:“柳少侠过谦了,此行若无少侠,后果真不堪设想!”

柳随风仰天呵呵一笑,冲于谦拱了拱手道:“于大人过奖,这是柳某应该的。”

正说着,远处传来两声喊:“于大人在哪里?”一人手提双刀,一人双手持斧,正大步流星向这跑来,来人正是谢小石和金光。

二人一阵风似的冲到近前,却见死尸遍地,战斗已经结束,不由定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东方雪小嘴一撇,冲谢小石道:“你来晚了,杀手都被柳公子消灭了。”

二人看看柳随风,又看了看地下围成一圈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大多是后脖颈中剑,还有少数人是后心中剑,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谢小石上前一步,把黑黝黝的双刀别在腰带上道:“柳少庄主,你下手太绝了吧,我们见面没几天,就亲眼见你杀了四五十人,杀气太重,小心不长命!”

东方雪一愣,看看柳随风又看看谢小石,不由微微点了点头,双手也不由自主抓住了谢小石胳膊。谢小石一挺胸,面露喜色。

柳金燕“呸”在地下啐了口道:“你是见我二哥立了大功,心中嫉妒,才说风凉话的。你少假慈悲!别的不说,这些杀手要杀于大人,难道能轻易放了?对不对二哥?”说完她冲谢小石一努嘴,走到柳随风身边,挽起了他的胳膊。

柳随风的脸本来由青变红,变成猪肝色,现在红色渐渐消退,恢复原状,斜眼瞥了一眼谢小石,嘴角冷哼一声,头抬得更高了。

金光哈哈一笑,上前两步道:“二位莫斗气,只要于大人没事就行。”说完来到于谦跟前,冲他深施一礼道:“末将来迟,让于大人受惊。”

于谦一摆手:“无妨。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既然这些人死了,就把他们就地掩埋。至于这位壮士,因我而死,自当厚葬。于某也会上奏朝廷,优加抚恤。”

柳随风一摆手:“他为于大人而死,死得其所,备极荣幸!”另三位柳家庄随从,扫帚眉耷拉着,垂着头,呆呆看着同伴尸首。

蓝儿从地下一跃而起,东张张,西望望,“嘿嘿”一笑,踢了身旁一具蒙面人尸首叫道:“你不厉害的很吗?有本事起来和我打呀?”随后他又转向柳随风,眼冒金星,笑道:“柳公子真旷世奇才,真厉害呀。那么多人让你一人一下就灭掉了!”

他又头转向谢小石,冲他吐了两下舌头笑道:“你就是嫉妒柳公子的功劳,少装好人!”说完还把双手按在耳朵旁,兔子般晃了两下。

谢小石一眦牙,二话不说,抓起一具尸首双脚,把他拖到十几步外的林中,竖放在地上。金光哈哈一笑,把双斧扎在地上,一弯腰,左右手各抓一具尸首的脚,连拖带拽,拉到林中,与谢小石拖的那具尸体并排摆好。

东方雪也一捋袖子,把死尸往林中拖,边拖边问金光:“将军,死了这么多的人,会不会出事?”

金光一吐唾沫,“出啥事,他们暗杀朝廷命官,形同谋反!杀了他们,只会立功,不会有罪!”

柳随风和柳金燕站在一边,高昂着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也不动手拖尸体。

于谦一伏身,从地上捡起一把钢刀,从上看到下,又从左看到右,正面看完了看背面,刀背刀刃看完,连刀把上的纹理也不放过,用食指反复摩擦。

柳家庄的另三位庄丁,把自己同伴的尸首拖到树林中的另头,挖坑掩埋。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又见刺客(5) 谢小石、东方雪、金光三人把众蒙面人尸身埋好后,谢小石拭着额头的汗冲柳随风叫道:“你们也不来帮忙埋人?”

柳随风眉毛略一上挑,柳金燕挥手叫道:“我们立了这么大战功你没看见?这等小事还要我们动手。”

柳随风冷冷一笑道:“不错,以后我去对敌,像这种善后的无聊事莫来找我!”

谢小石张口结舌,嘴里像塞进个大鸡蛋。金光一吐舌头,直晃脑袋。

于谦一摆手道:“你们来看,我看这刀有些古怪!”

众人围到于谦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钢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大眼瞪小眼,交头接耳道:“刀是好刀,不知古怪何来?”

于谦将刀举到半空,刀背厚约半厘,刀刃薄如纸,在阳光下发出阵阵寒光,刀头有巴掌来宽,往下收窄,如一泓清泉垂直而下,轻轻一晃“嗡嗡”作响。于谦道:“虽然样式有变,可是老夫却看,这是明军制式钢刀,用材、做工毫无二致。这种兵器当是在大明境内生产,怎么会落入他们之手?”

众人恍然大悟。

金光一拍脑袋道:“行刺于大人的杀手居然用明军制式钢刀,这还了得?谁提供给他们的?大明境内难不成有人和他们勾结?”

柳随风指结捏的“喀巴喀巴”直响,嘴唇青紫,连周围的树木都无风自动,绿色的槐树叶“哗啦啦”抖个不停。他沉声道:“可别让我抓住他们,否则必碎尸万段。”

谢小石弯腰,把零星散落到地下的钢刀一一拾起,用麻绳捆作一团,足一人合抱粗细。他拎起钢刀问:“于大人,这些兵器怎么办?”

于谦道:“带上,带到附近县衙请当地官员勘查。”说完,他一甩青布大袖,昂着头,沿着大道扬长而去。

金光和柳随风频频点头:“也对!也对!”说完他们双双昂首挺胸而去。

柳金燕冲谢小石“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东方雪则拎起于谦方才持的钢刀,叹了口气,迈开小碎步,像鸭子一样一摇一晃的跑了。

谢小石看看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一阵微风吹来,身旁两棵歪脖柳树柳条轻轻拂动,像是冲谢小石微笑。谢小石打个激伶,把钢刀往背上一背,双手在胸前拽着麻绳,大叫一声:“等等我!”大步流星向前跑去,背上的钢刀左右摇摆,“哗啦啦”直响,脆如擂鼓敲锣。

一条黄土路弯弯曲曲向前,路两旁槐树、柏树、柳树、樟树,一排挨着一排,高低参差不齐,遮天蔽日,在树影下路也暗了许多。

一路上有十个人大步流星向前赶路,走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土,像一道青烟。

林中偶有灰兔窜过,吱吱直叫,发了疯似的乱跑,弄的地面窸窸窣窣直响,偶尔从一棵齐腰粗的黄柏树后探出个黄鹿头来,嘴里还嚼着一片树叶,一看众人,“嗖”地把头缩回,一转身扬蹄飞奔,三步并两步就消失在密林中。

林中时不时传来“咯咯”的鸟叫声,“扑楞楞”一只兔子大小的大灰鸟从众人头顶飞过,直向西北而且,嘴里还发出“嘎嘎”的叫声,离众人的头顶不过数人。

一行十人只顾埋头赶路,对周围的景色恍如不见。

落在最后的一位青年,俊眉朗目,鼻直口阔,头上扎着蓝布头巾,身着蓝布大褂,腰系黑带,足蹬黑布鞋,腰间别着两把黑黝黝牛腿骨似的黑刀,背上扛着一捆钢刀,约二三十把,一颠一颠,在他背上“哗啦啦”直响,除此之外,这一路人行走俱无声响。

走在前面的一个十六七岁,面色白净,眉清目秀的蓝衣少年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手按住腮帮子,“哗啦啦”十指直摇,他冲背钢刀的青年笑道:“谢少侠,你真像走街串巷的货郎大哥,摇着拨郎鼓,拨郎郎!拨郎郎!”

“哧——”另八个人忍不住一乐,随又赶紧捂着嘴,面沉似水。

走在蓝衣少年前的青衣中年人道:“蓝儿,休得多嘴,赶路要紧!”唤作蓝儿的蓝衣少年一咂舌,连声道:“是,大人!”然后转身向前飞跑,很快就把众人落下几十步远。

原来他们一行正是谢小石、于谦等人。

日近晌午,眼前突然开阔,大片的林木已经走出,迎接他们的是成片的农田,绿油油的麦田,一垅连着一垅,一眼望不到边,麦苗已长到齐膝高了。

麦田周围零零星星散落着几十棵合抱粗的柳树、柏树、槐树、榆树、梧桐树等,高达可十丈,直冲云霄,矮的也如伞盖,遮下大片荫凉,树荫下足可容五六人席地而坐。

在远处的树荫下,偶尔闪出几条农家的身影,他们蹲在地头,手捧粗瓷饭碗,大口吃着馍馍就咸菜。

于谦手搭凉蓬,举目四望,四野除了农田就是草丛,无一处店家,就是农户也在极远处,且只有两三家而已。于谦不由笑道:“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此言果然不虚,我们到前面大槐树下打个尖,用过午饭再行赶路。”

金光、柳随风等人拱手道:“就依大人。”

一行十人来到这棵足有两人合抱粗的槐树下坐定,这棵槐树树皮皱皱巴巴,像开裂的地沟,高十余丈,将十人尽皆遮住。

于谦掸掸袖子,盘膝坐在槐树根下,其余金光、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等四人亦围住于谦盘膝坐下,柳家庄三名庄丁则坐在离他们一丈余远的地方。

蓝儿走到大黑驴跟前,解开驴背上的蓝布包裹,露出里面两摞一尺余高、碗大的烧饼,烧饼金黄,蘸着几粒黑芝麻,像蚂蚁爬在上面,用两层白纸包裹,旁边还有一油纸包,砖头大小,打开来,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一根一根的萝卜条,拇指粗细,酱黄有些已经发干,发出阵阵酸味。

蓝儿小心翼翼地取出两根萝卜干,用右手拈着,左手把油纸封好,然后又取出两烧饼,把蓝布收拢,打个花结。他双手捧着烧饼和萝卜干来到于谦跟前,双手往前一递道:“大人,吃吧!”

于谦点点头,伸出只取过一个烧饼和萝卜干,冲众人呵呵一笑道:“你们自愿跟着我,可没有奖赏哟。我先吃了。”说完,张口咬了一下烧饼,嘴巴嚼了嚼,伸直脖子挺了两挺,才把烧饼咽下。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又见刺客(6) 蓝儿伸手指着落在最后、迎面走来的谢小石道:“那个谁,你去帮大人找碗水来!”

谢小石停下脚步,左右看看,方圆数里,并无河流,只有几条窄如巷道的灌溉渠,却渠底干枯,泛出土白,似乎在上面直冒烟气。再往远处一看,二里地外的一棵柳树下,坐着几个农夫,旁边放着水桶大小的水罐,他们一边端着水碗喝茶,一边说笑着。

谢小石把把背上的一钢刀“咣”往地下一扔,大步流星地向那几位农夫走去。钢刀一落地,“哗”地散落开来,溅起半人多高黄土。

蓝儿向后一跳,拍拍衣袖上的土叫道:“小心点!溅我一身土!”

谢小石也不回话,只顾向前走,眨眼就成了小黑点了。

金光哈哈大笑道:“各人吃各人的!真是有趣!”他又对柳随风等人笑道:“你们不见怪吧!”

柳随风愣半晌,连连摇头:“大人高风亮节,我等情愿誓死相随!何怪之有?柳某敬大人一杯!”说完,他从马背上解下一琵琶样羊皮水袋,灰褐色,鼓鼓囊囊,顶部脖颈细长,软木塞扎口,底部还坠着尺来长红璎珞,迎风飘扬。

一名柳家庄庄丁见状,上前两步,弯腰躬身,双手捧上一晶莹如玉的白瓷酒杯,馒头大小。

柳随风微微一笑,抬起羊皮水袋,“咕咕咕”倒了大半杯酒,清澈甘洌,一倒出来一股浓香就钻入众人鼻子。

蓝儿深吸口气,伸长了脖子,眼珠瞪的鸡蛋般大小,紧盯着酒杯看,舌头还不停地舔着嘴唇。

柳随风笑道:“这是我江南特产,十八年上等女儿红。保证埋了一十八年才出土,如假包换!大人请饮用!”金光盘膝坐在地上,拍了下腿,差点站起来。蓝儿也攥紧拳头,“呀”了一声。

二人一齐扭头看向于谦。

捧酒的柳家庄庄丁弯着腰,双手捧着酒杯,迈着小碎步,来到于谦面前,恭恭敬敬递上酒杯,于路滴酒未洒。

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于谦。

于谦愣了半晌,坐直身子把酒杯往外一推,道:“多谢柳公子好意。只是现在事务繁忙,于某戒酒。柳公子请自用!”

蓝儿“嘿”了一声,左拳“啪”地砸在右手上,在原地连转三圈,然后一甩胳膊,蹲在地上,背对着于谦,双手抱膝,一声不吭。

柳随风脸红一阵白一阵,嘴唇青紫,哆哆嗦嗦像地震一般,额头上青筋“突突”一起一伏,像蚯蚓拱动,两个拳头捏紧,骨节“喀喀”直响,双目血红。

柳金燕连忙起身,暗暗拽了一下他袖子,而后笑向于谦道:“于大人,区区一杯薄酒不成敬意,于大人何不赏光?”

于谦把头一扭,咬了一块干饼子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说,收回吧!”说完便只低头,闭目养神。

现场死一般沉寂,树叶“哗哗”直响,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像碎银一样洒在地上,时而起伏跳动,周围一块半人多高的草地,翠如碧玉,弯下腰去,像地毯般平整。

空气似乎凝固了,端酒的庄丁依旧双手捧着酒杯,呆呆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如不是额头上不停滚下豆大的汗珠,真如木雕一般。

蓝儿一缩脖子,蹲在一旁,侧过身去,不看这儿一眼。东方雪则依然呆呆盘膝坐着,一动不动。

金光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突然一起身从庄丁手中抢过酒杯道:“于大人戒酒,末将就替于大人喝了!”说完,一扬脖,将酒倒入嘴中,展开酒杯一看,滴酒不剩。

他抹了抹嘴唇,咂巴了下舌头道:“果然是好酒!味醇绵甜。”

柳随风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渐渐恢复平静,脸上也恢复常态,笑道:“既然金兄如此喜欢,那就多饮几杯!”

金光连连点头:“好!好!”

柳随风一挥手,冲庄丁叫道:“多取几个杯子来!”

给于谦敬酒的庄丁道声:“遵命!”便到马背上的行礼囊中翻找去了。

柳随风又转向东方雪,面带笑容,眼睛晶莹发亮,连头发上尺把长的白色飘带也无风起舞,上下翻飞,猎猎作响。他身子微一躬笑道:“东方姑娘肯赏光否?”

东方雪打个激伶,后脊背丝丝直冒凉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不必,多谢柳少侠。”

柳随风面色一紧,脸像鸡蛋一样弹了一下,他胸前锦袍上绣的碗大的一朵银白色的牡丹花,此刻也沾染了不少灰尘,变成银灰色,灰扑扑,耷拉着脑袋,仿佛要从锦袍上掉下来,引来无数关注的目光。

大槐树根下一丈方圆只零星长几棵不过膝的麦芽草,其余全是黄土地。众人盘膝坐的地上,也不搭坐垫,弄的身上全是土,他们也不看,只顾埋头吃饭。

金光、东方雪也随身带了干粮,金光还特意包了一整只烧鸡。他撕下条鸡腿往柳随风面前一推道:“柳公子,吃!有酒无肉岂得尽兴?”

柳随风面色稍微红润了些,道声:“好!”又给金光满了一杯,接过鸡腿,自己也满了一杯,笑道:“咱们一起喝!不管他们了!”

金光频频点头:“对!对!”

柳金燕上前一步笑道:“二哥说得对!只当他们没福,算我一个!”

三人推杯换盏,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蓝儿伸长了脖子,看了他们一阵,嘴里直咽唾沫,又看了一眼埋头吃萝卜干、默不作声的于谦,“忒溜”一声缩回了脖子,又蹲在原地,背对众人啃起了干饼。

谢小石左手抱着个水桶大小的灰色陶瓷水罐,右手拿着一个灰褐色大海碗,踩着埂子,笑眯眯地跑来,脸上的汗珠成线似的一串串往下掉,变干后留下一道一道弯弯曲曲的黑印,像是河道一般。

田埂高而且窄,仅容一人通过,脚踩在上面灰土“扑啦啦”往下掉,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或半个半寸来深的脚印。两边的麦苗齐膝高,绿油油的,一片连着一片,像是绿地毯。

谢小石健步如飞,只几步就跨数丈开外,眨眼就来到众人面前。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又见刺客(7) 蓝儿“呼”站起来,抢上一步道:“你可来了,快把水给我!我渴死了!”说这话时,他嘴唇干裂发白。

他一把抢过水罐,双手抬到唇边,仰脖要喝,忽地停住,对谢小石道:“把碗拿来!”说完,左手提着瓦罐,右手抢过海碗。

这水罐上细下粗,形似酒坛,开口处有一圈黑边,里面有半罐茶,茶沫子四散漂浮,茶水淡黄,发出淡淡清香。

蓝儿单手提着水罐口,另一只手托着海碗在下面接,“咕嘟咕嘟”倒了大半碗水,然后把水罐交回到谢小石手中,自己则双手捧着海碗,递到于谦面前道:“大人,请用茶。”

于谦伸伸脖子,咕嘟咕嘟硬是把一口饼子咽下肚,而后接过海碗笑道:“有劳谢少侠了,同时代我转谢那几个送水的农夫。”说完,抿了一小口水,咂巴了一下,然后又连饮几小口。

谢小石挠着头“嘿嘿”笑道:“不用谢,为于大人做事是应该的。那几个农夫一听于大人威名,恨不能连饭带菜一并送来。”

“扑——”于谦刚入口的水一下喷了出来,喷出三四步远,他连连摇头:“这不好,要和颜悦色,回头要向那几位农夫礼貌归还,万勿借老夫名头压人。”

谢小石嘴一撇道:“是!大人!”

于谦微微一笑,一仰脖将半碗水一饮而尽,顿觉四肢五脏凉气直冒,浑身像刮了阵清风般清爽,不由笑道:“老夫喝过许多水,有山泉水,有井水,有河水,当然还有酒水,哪个都不如农家午休的茶水好喝。蓝儿,再来一碗!”他高抬左手,把碗送到蓝儿面前。

“咔叭”一声,柳随风手中的酒杯碎成大小十几块,酒浸了他一手,他的手微微抖动,嘴唇青紫。

柳金燕轻轻拽了一下他的后腰,然后笑道:“用这么小的酒杯饮酒不过瘾,不如直接用水袋喝!”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柳叶眉耷拉着,嘴角微往上翘,露出两个小酒窝,脸上飞出一朵红霞,白里透红。

柳随风木头人一般呆了半晌,忽地哈哈笑道:“五妹说得对!来,金兄,我们痛饮一番!”说完,他拿起装酒的羊皮袋,一仰脖,直往嘴里倒。酒像小河淌水一样流入他口中,嘴角两边还滴下两条水线,将他的衣服打得湿了足有脸盆大小一片。

他足足喝了一大碗的酒量,方才放下酒袋,哈了口气,抹了抹嘴唇,然后把酒袋递给了金光。

金光“嘿嘿”一笑,把酒杯向后一甩,扔出几丈开外,“啪”地摔得粉碎,然后双手接过酒袋,笑道:“这正合我意!”说完一仰脖,直把酒往嘴里灌,口大张如狮口,喉咙“咕咕”有节奏的跳动。

柳随风眉毛一挑,嘴角微微翘了翘。

蓝儿给于谦倒了一碗后,不由分说,嘴对着水罐,咕嘟咕嘟往嘴里灌,水顺着嘴角流下,洒了一身他也不顾。

谢小石手一晃,又从背后拿出个馒头大小的白瓷碗来,釉色均匀,光亮如雪,其底部还写有“景德镇制”字样,他把碗递与东方雪道:“雪儿姑娘,用这个喝水。”

蓝儿眼珠骨碌一转,猛地把水罐往下一放道:“好你个谢吱吱,私藏好碗不给大人用,让大人用粗碗!”

东方雪才抬起手来,指尖刚一碰到碗就停住了,脸上绯红。

于谦抿了口茶,把大海碗放到面前的地上道:“蓝儿休得胡闹!”然后伸手道:“谢少侠肯否将此碗交由老夫一观?”

谢小石一呆,连忙双手将碗递上道:“大人若用,请便!”

于谦接过碗,放在眼皮子底下翻来覆去的看,并不时用手摸碗的边缘,不住点头道:“此碗厚薄均匀,光洁莹润,足可赶得上官窑水平了。不知它是何人的?”

谢小石道:“回大人,它是那几位农夫用的,我顺手抄了来,开始他们还不大乐意!”

于谦沉吟半晌,捋捋胡须道:“这是好事,亦是坏事。”

蓝儿挠头问:“大人,此话怎讲?”

于谦笑道:“普通农夫用此碗,说明他们生活水平高了,故是好事!”众人听了,不住点头称是。

蓝儿问:“那坏事是什么?”

于谦道:“司马光云:‘农夫蹑丝履,走卒类士服。’这实在是奢靡之端,令人心忧。”

金光拍了下腿,鼓掌大叫:“大人高见!吾等不及!”众人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无不翘大指称赞。

于谦打量半晌,将碗递与谢小石道:“好生收好,还给他们,损坏了要照价赔偿。”谢小石一激伶,连忙将双手将碗接过,捧在手心,左顾右盼,一伸手就要把它往怀内揣。

东方雪一跃而起,揪住他耳朵道:“一只碗把你怕成这样,拿给我用!”

于谦哈哈大笑,用手指点着谢小石笑道:“谢少侠,你过于小心了,还不到这个地步!”众人无不捧腹大笑,前仰后合。

这时,三个青年农夫搀着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白须的老人走来,老人身穿褐色土布衣服,足蹬草鞋,手里还拄着一根黑色的油光发亮的云头拐杖,足有一人多高,他满脸皱纹,沟壑重重,但双目却闪闪发亮。

他边走还边说:“你们说的于大人在哪里?”

于谦连忙站起身来,抢上几步,来到老人面前,双手扶着老人的胳膊道:“老人家怎可亲自来?实在折煞于某了。快快请坐。”说着把老人往自己原先蹲的位置上请。

老人抬眼皮看了一下面前这人,见他鼻直口阔,国字脸,元宝耳,四十岁上下,一身青衫,足蹬薄底皂靴,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不由一激伶道:“这位是——?”

蓝儿在后叫道:“老人家,这就是吏部尚书于大人。”

老人倒吸口凉气,连忙屈膝下跪道:“草民张翁拜见于大人。”膝盖未弯及一半,于谦已双手把他搀了起来,“老人家万万不可行此大礼,于谦何德何能,实在愧不能领。来,请上座。”

张翁背后三个青年挠着头,站在原地咧着嘴笑,张翁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还不快叩见于大人?”三名青年连忙弯腰屈膝,给于谦下跪叩头。

于谦连忙摆手把他们搀起来道:“快快起身,勿得多礼,打扰你们干农活,我心里过意不去。”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轻车简从(1) 三人站起身来,站在老人身后,咧着嘴笑。

张老汉道:“于大人说哪里话?我们盼都盼不来呢!不打扰!不打扰!”他又打量了下在场众人,问:“他们是——?”

于谦笑道:“随从,免费的随从!”

金光、柳随风、柳金燕三人纷纷站起来,让开条道。东方雪和谢小石、蓝儿则站在于谦右手侧,六人呈雁翅排开。

张老汉捋着胡须不住地点头:“好啊!果然是青年才俊。为于大人办事,赶都赶不及,哪里能收钱?你们说,老汉我说的对不对?”

金光翘起大指:“老伯说得对!”

谢小石嘴巴向左一歪,滚动两下又恢复原状。

柳随风拱手道:“这是我们应当的。”

张老汉左右打量一下众人,捋着花白胡须,不住地点头。

于谦把张老汉让到中间位置,然后席地而坐,其它人也纷纷坐下,众星拱月般把二人围在中间,一齐仰着脖子看他们。于谦问:“老人家高寿?”

张老汉伸出一只手,比划一下道:“老汉我今年虚岁七十有五。不瞒你们说,五十年前,老汉我还随燕王打江山哩!”

众人眼睛一齐放亮,翘起大指,啧啧称赞。

张老汉胸膛一挺,眉毛、胡子向上飘了起来,向众人说起了他的光荣史,赢来一片“哎!”“呀!”“好!”的赞叹声,这令他红光满面,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

夕阳西下,一轮红日坠在山腰,大如车轮,落日的余晖把大地染成一片金黄,每个人、每棵树、每幢房屋乃至每件东西好像都被镀了金,隐隐发出金色光芒。

一条数丈宽的河流金光粼粼,自西向东蜿蜒流淌,河水发出轻微的“哗哗”声,河两岸绿草如茵,长的齐腰高,草叶肥嫩,似要滴出水来。河中间有一座木板桥,二人多宽,是由一尺来宽木板一片一片连接而成。

桥两侧没有护栏,桥墩是由几根齐腰粗的木柱钉在水中而成,木板仅高出河面寸许,几乎是贴在河面上。河水流经木桥时,打着旋涡,不时有几朵白色的碎花打在木板上,四下飞溅。

在小河的北面不远,矗立着一座黑黝黝的高城。城有五层楼高,城墙可由四匹马并排行走,城墙由一块一块门板大小的青石板垒成,将近一半的青石板上长了青苔,颜色黯污,东一块西一块,斑斑点点像是迷彩服。

此城东西有二里多地,南门上镌刻着三个大字“大名府”。城门大开,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进入,门两侧雁翅排开,站着八名明军,头戴红缨皮盔,身穿大红袍,外罩一层雪白发亮的铁甲,长到膝盖,腰束白色勒甲绦,前胸后背各有一个盘子大小的掩心镜,锃光瓦亮,光可鉴人。

他们身长八尺,手持比他们还高出一头的红缨枪,腰佩长刀,刀鞘饰以梅花纹,他们昂首挺胸而立。

于谦一行人来到城下,他们已满面灰尘,泥土已爬到了膝盖上,可他们的目光却炯炯有神。于谦踱着方步来到士兵跟前,上下打量,捋着胡须不住地点头,嘴角微往上翘。

那八名士兵更是站得笔直,胸膛抬得更高,像一头牛顶着,头高昂着,鼻尖几乎能碰上天花板。他们纹丝不动,像一尊尊石像,气也不喘一下。

于谦毛发高耸,眉开眼笑,脱口而出道:“好!好!不愧是我大明精兵!”说完一摇三晃,像鸭子一样一拐一拐进了城,再也不回头看一下。

八名士兵头抬得更高了,眼皮都不眨一下,还是纹丝不动。

于谦进了城,偷眼回头一瞧,“扑哧”一下掩着嘴乐了,脚步轻快像只燕子。蓝儿在后面牵着驴气喘吁吁,边跑边招手:“大人等等!大人等等!”说话间,于谦已拐过了一条街,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光翘起大指,冲八名士兵笑道:“有料!”说完笑眯眯的进城。

其它东方雪、柳随风等鱼贯入城。

落在最后的谢小石,背着一大捆刀,走到城门口,左右看看,然后问右手边离他最近的一名士兵:“大明有料的精兵,看见我们这么多人这个样子进城了,为什么不盘问一下?”

这名士兵抖着圆圆的胖脸,鼻孔哼了一声,仿佛是从嗓子眼里发出一个沉闷如擂鼓的声音:“官——”

谢小石只觉牙根痒痒,手恨不能在他头上捶一下,他顿了顿,不住地点头道:“果然有料。”说完大踏步地进了城。

大马路青砖铺地,可容八匹马并排行走,一路向北延伸,约有半里地,那是个十字路口,有足球场般大小。街两边店面林立,一家挨着一家,有卖酒水的,有卖布匹的,有卖服装鞋袜针织百货的,光客栈每走五六步就有一家。

谢小石大步流星,脚步呼呼生风,眼睛紧盯着前方东方雪的白色背影,她往哪儿走,他也跟在哪儿。只见她一甩袖子,拐进了一条仅容一匹马通过的小巷。

小巷的墙有一层楼高,由板凳大小的青石方砖一块一块垒成,走进小巷,顿觉凉嗖嗖的。

东方雪脚步如飞,约走了半柱香工夫,“嗖”地拐向了北边。谢小石背着刀,大踏步紧追不舍,背后的刀一颠一颠,“哗啦”“哗啦”直响。

走到小巷的尽头,迎面是一条街,仅容一辆马车通过。街上碎石铺路,有圆的有方的,还有六棱形、不规则形、马蹄形等等,它们大小不一,贯通南北,整条街都是如此。

街的两侧依旧是店家,大半都是两层楼,店前有一过膝高的台阶,店门离台阶退有五六步远,木门木窗,窗户涂着桔红色油漆,打成巴掌大小的方格子,窗上糊着白纸。街两侧飘着五六面酒旗,白底红边,写着斗大的“酒”字,迎风飘扬。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轻车简从(2) 谢小石眼见东方雪背影一闪,进了街道尽头的一家二层楼的客栈。他三步并两步来到这家客栈旁,只见门楣上挂着一匾,上书“同福客栈”四个烫金大字。

店门大开,屋内像个小会议厅,摆着十来张黑油漆木方桌。桌上放着白色茶壶,一个黑色筷筒,里面几十把筷子,桌的四周摆着四条长凳。再往里有一个曲尺形黑油柜台,齐胸高,柜台后立着一人多高货架,一瓶挨着一瓶码放着各式各样的酒,有竹叶青,有女儿红,还有高粱烧、老花雕等等不一而足。

瓶子的式样也很奇怪,有细颈高腰形,有矮壮酒坛形,还有八角形的,不一而足。

柜台后站着一五十多岁的黑衣老者,山羊胡,绿豆眼,低着头,左手翻着账本,右手拨拉着算盘。曲尺形柜台后,则是楼梯,直通二楼。

屋内两三张方桌旁坐着七八个客人,坐在那儿喝茶。他们身穿蓝色或灰色长袍,有的身上挂着脸盆大小的补丁。他们都是中年人,面如岩石,目光炯炯有神,其中一人一扬手,右手无名指上竟勒着一圈祖母绿,他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品着茶。

在小店的门口,摆着盆一人多高的夹竹桃,叶片墨绿,鼓胀胀的,好像要爆出水来。

谢小石跨上齐膝高的青石台阶,迈步径直走向掌柜的,走到近前:“店家,住店!”然后迈步走向柜台左侧的楼梯。

掌柜的一缩身,像猴一样一路小跑来到谢小石面前一伸胳膊拦住他道:“客官慢走,先登记一下名册,预付二两银子的店钱。”

谢小石一皱眉:“之前是不是来了九个人?领头的是个穿着青衣服的瘦老头?”

掌柜的连连点头:“是!是!他们已上二楼歇息了。”

谢小石一撇嘴:“我和他们是一路的,还要登什么记?交什么钱?和他们一块不就得了?”

山羊胡老头瞪着绿豆眼,扯着公鸭似的嗓子说:“他们没有提你,也没给你交房租,就连他们自己,也是各人交各人的房租,各人住各人的房。”

此言一出,引得屋内七八个客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来的那拨人真古怪,看似一块的,却又不像是一块的。”

谢小石眉头一皱,问:“住一天多少钱?”

掌柜道:“上房一两,中房五钱,下房二钱。您老要上楼,那是上房,一两银子一天,先预交二两银子押金。”

谢小石一摸口袋,空瘪无一物,嘴一咧问:“有没有更便宜的?”

掌柜的歪着头看了他半晌,手托着下巴道:“柴房十文一天。无须押金,先交钱后住店!”

谢小石一拍额头:“现在真分文没有。”

那个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祖母绿戒指的客人一扬手道:“小兄弟,你身上背了那么多把刀,该不是打铁卖刀的吧?卖我一把如何?”

谢小石后撤半步,用身体挡住刀,头摇的拨郎鼓似的:“这是证物,不能卖!”

“哗啦”,三四个客人已上来围住谢小石,几双眼睛紧盯着那捆刀,发出绿光,几只黑手时不时蹭蹭刀。

谢小石双手乱摆,“不能卖!不能卖!这些要交官的!”

“哗啦”一下,人又退回到原先自己的座位,摸着头,捧着茶杯摇头晃脑道:“晦气!”翘起了二郎腿。

掌柜的眼睛骨碌碌乱转,山羊胡子像翻斗车一样一翻一翻。

谢小石“啪”地一拍脑袋,清脆响亮,全屋的人都扭头看他,只见他说道:“掌柜的,我卖力!劈一担柴算十文怎么样?我住柴房!”

掌柜的伸出二根手指道:“两担!”

“啪”地谢小石一把按住他的手:“成交!”

“来兴!”掌柜的一招手,跑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国字脸,八字胡,身穿洗的灰白的粗布短褂,肩上搭了一条白羊肚毛巾,膀阔腰圆,虎头虎脑。

他冲掌柜的一点头一哈腰道:“掌柜的,什么事?请吩咐!”

掌柜的一指谢小石道:“你带他到后院的柴房去劈柴,劈两担算一天的房钱。两担!记住,是两担。”说完还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在来兴眼前来回晃。

来兴一哈腰道:“明白了,掌柜的!”说完冲谢小石一摆手:“跟我来。”

掌柜的看他二人从后门走出,摸着山羊胡,微笑着点了点头,背着双手,踱着方步,哼着小曲,来到柜台前继续翻看账本,拨拉算盘。

屋内七八个客人见状,纷纷交头接耳:“那个小伙要倒霉了,不劈到三更半夜,甭指望休息!”

来兴带着谢小石穿过两道门廊,走过一条十来丈长的过道,绕过一堵白色粉墙,一转弯,就到了后院。

院子有一个篮球场大小,正中一口八角形水井,青石砖台,左侧一排厢房,一溜排开有十来间,墙皮驳杂掉落了近一半,露出里面的草棍。木门油漆尽落,并且棱角都磨平了,有的木门甚至从中间裂开了手指宽的缝,从上贯穿到下,直中间钉着块巴掌宽木板,木门才未分成两半。

屋顶的砖瓦向后爬了二尺,使屋顶露出灰褐色土坯。

院子右侧是马棚,顶部芦苇席搭着,并且还放着些干草、木柴,马棚四面透风,有三个马槽自南向北一字排开,马棚内拴着十来匹马,柳随风的乌骓马和柳金燕的白雪马赫然并排而立。

院子以北就是柴房,木门用一根一根胳膊粗的木棍扎结而成,柴房高可过丈,里面碗口粗的柴垛子一堆连着一堆,把柴房塞得密不透风,就是柴房外的门口,也堆着两堆一人多高的柴垛子。

来兴“嘿嘿”一笑道:“一担柴是多少你知道不?”

谢小石一拱手笑道:“请说。”

来兴道:“就是我扛起多少算一担!”

谢小石手一摊:“请抗吧。”

来兴捋起袖子,在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搓搓手心,来到门前左边的那垛干柴边,用柴垛下的麻绳把整堆柴捆了三圈,脚蹬柴垛一拉麻绳,“嘶——”整堆柴似乎少下去三分之一。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轻车简从(3) 他把麻绳打个结,一伏身,叫声:“起!”整堆柴离地而起,爬到了他背上。他背着柴走了两步,回头冲谢小石道:“这是一担!”随后把柴“咣”地往地上一扔,来到另一堆柴前如法炮制。

最后他冲谢小石笑道:“这两担柴劈完就可以了!记住,每根柴不大不小劈成八块才行!”说完“嘿嘿”一笑,泥鳅一样跑了出来。

外屋门房掌柜的依然拨拉着算盘,另七八个客人仍然坐在原地不动,有的用手指醮上茶,在桌上划圈圈。

来兴一掀帘子,风一般跑了进来,凑在掌柜的耳旁笑眯眯伸出三个手指头:“三担!至少三担!”

掌柜的一捋山羊胡:“干得好!来兴,去给客人烧水。”

来兴一哈腰:“是,掌柜的!”一转身跑向后堂。

另七八个客人互相望望,伸出三个指头:“三担柴!那家伙今晚不用休息了!”

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客人走到柜台,用手敲着柜台道:“掌柜的,你真行!给我来一斤老花雕外加二斤盐水煮蚕豆做下酒菜!”

掌柜的一点头:“好咧!”随后一扬手冲里屋喊道:“东房的客人要一斤花雕,二斤盐水煮蚕豆!”里面传来一个伙计的声音:“好咧!来了!”

另外的客人见状,也纷纷点了酒菜。

约莫有一柱香工夫,酒菜端上了桌。客人们才喝了一口酒,嚼了几粒蚕豆,门帘一掀,谢小石背插着双刀走了进来,一进门就高声叫道:“掌柜的!住哪间柴房?有被褥没有?”

掌柜的一抬眼皮,拉长了声问:“柴劈完了吗?”

“劈完了!”

“扑通!扑通!”连掌柜的带七八个客人倒下去一大半。掌柜的狗刨似的在地下打了个滚,哆哆嗦嗦地爬起身道:“你莫哄我!”

另七八个客人连滚带爬凑上来道:“小兄弟,莫哄人!三担柴呀!不劈到半夜能完工?”

另一人道:“若骗人你可就惨了!”

来兴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张口就道:“你胡说八道!”他扭头冲掌柜的道:“掌柜的,我是真的给他担了三担柴,就柴门口那两个大柴垛子,您老是知道的,下午才送来,五百斤啊!”他伸出五根手指。

那些客人无不倒吸口凉气,一齐看向掌柜的。掌柜的山羊胡一抖一抖,嘴唇青紫,好半天才说:“走!看看去!”

“呼啦”一下,十余人都跟着谢小石来到后院。

后院的正中有一棵歪脖子梧桐树,两层楼高,水桶粗细,巴掌大的梧桐叶“哗啦哗啦”微微摇摆,有一碗口粗的斜枝侧出,直指向水井。

在柴房门前,码着一堆木柴,几乎与柴房同高,一层摞着一层,呈金字塔型向上。每根木头均被劈成大小均匀的八瓣,堆积在一起,纹丝不动。

来兴的手直哆嗦,“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左手无名指戴祖母绿的客人眼睛一亮,冲谢小石一拱手道:“敢问这位大侠,您是如何劈的?”

谢小石一摊手:“很简单,一刀两刀三刀四刀,完了。”

这名客人倒吸口凉气:“可否表演给我们看?”

谢小石挠挠头:“这不行,柴劈完了。”

来兴叫道:“柴房里还有,我去拿!”说完,他一阵旋风般的进了柴房,双臂张圆,抱出了大水缸粗的一捆干柴,每根也都碗口粗细,半人多高。

谢小石手摇的像拨郎鼓:“不行!不行!我柴劈完了,为啥还劈?我要休息了。”

众人撮牙咬舌,目瞪口呆。

祖母绿客人一扬手:“少侠,我出一两银子,请你表演一下劈柴,可行?”

谢小石右手托着下巴,低着头,怔怔的,一句话不说。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劈柴有啥好看的?小石头,好半天看不见你,你怎么跑到这儿劈柴来了?快跟我回屋。”

众人一回头,见来了位年约二十的女子,她一袭红衣,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嘴,面白如玉,头发挽个髻,油光发亮,发髻上扎着只花骨朵银簪,身如柳枝,似乎微微一碰便左右摇摆,个头比掌柜的还高半头,水蛇腰,腰间扎着巴掌宽黑色缎带,扎个活结,最长一头垂至膝盖附近。

来人正是东方雪,她排开众人,来到谢小石身旁,一把揪住他耳朵。

祖母绿客人道:“姑娘,你们认识?”

另一人道:“他们本就是一伙的,可各付各的帐。”众人七嘴八舌,交头接耳。

谢小石龇牙咧嘴道“老板,你不说各出各的账吗?”

掌柜的低头沉思片刻道:“没错!这位姑娘只订了一间客房!”

众人一齐扭头看向东方雪。

东方雪一扬头道:“一间房就不能住两个人?”

“呀——呀——呀——”众人搓手、龇牙直蹦,目光齐盯着谢小石,好像要喷出火来,活活把他烤死。

谢小石感到脸直发烧,像是有只蚂蚁大军在脸上爬来爬去,低着头,他嗫嚅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

东方雪银牙直咬,拽着他耳朵就往屋里拉:“少废话!跟我走!”

眼见二人离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竖大指:“这小子有福。”

谢小石才走到影壁拐角处,突地一回身,伸出十根手指头冲掌柜的大叫:“老板!我的十文钱——”东方雪一揪他鼻子:“区区十文钱别要了!快上楼去收拾。”不由分说拉着谢小石上了楼。

天已全黑了下来,整个天空黑漆漆一片,看不见一丝星光,月亮也不见了踪影,大团大团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不起一丝风,屋内如同蒸笼。客人们坐在椅子上龇牙咧嘴,袖子高挽,不时用毛巾擦拭额头、脖子,不一会儿,毛巾就能拧出半杯水来。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轻车简从(4) 小店门口已点起两串红灯笼,每个灯笼上还写着斗大的黑字,合起来就念作“同福客栈”。屋内每张方桌上都点了一盏燃油灯,曲尺型柜台上也挂着盏琉璃瓦灯,宝瓶形,灯光将一丈方圆的地方照得纤毫毕现。

在屋正中,屋顶上挂着一口锅大的油灯,火焰腾起半人多高,将整个屋子照的如同白昼。

客人们陆续出来,围坐在桌前,点叫晚饭,很快就将十余方桌尽皆占满。

谢小石与于谦、东方雪、金光、柳随风、柳金燕等在一桌,蓝儿和另三名柳家庄庄丁在一桌。谢小石已洗掉一身泥土,满面红光,还换上了一袭新的蓝布大褂。

于谦也换了身半旧不新、洗的发白的灰色长袍,如同新衣一般干净,他居于正中,正襟危坐。金光换了身绿呢长袍,满脸拉里拉碴的胡子被修刮的整齐划一,齐往下聚,打着尖儿,颇有古大将之风。

柳随风又换了身新的白袍,胸前不再是淡紫色的牡丹,而是换成云纹。柳金燕则换了身绿纱。

掌柜的亲自来到于谦的跟前点头哈腰问:“这位爷,您要什么?”

于谦伸出二根手指:“二两小米面窝头,一碟腌白菜。”

“扑通!”掌柜的栽个倒栽葱,门牙晃了三晃,复归原位。他咧嘴道:“大爷,您再说一遍!”他竖起耳朵,侧耳倾听。

蓝儿一个箭步上来:“我家大人说了,二两小米面窝头,一碟腌白菜!快去准备,愣什么愣?”

掌柜的呆若木鸡,“这个马上去办!只是其它客人——”

蓝儿道:“各人吃各人的,去吧!”掌柜的鸡啄米似的点头,退了下去。

“轰”地屋内炸开了锅,其它客人纷纷对于谦这桌指指点点,“抠门!”“吝啬!”“自私!”说什么的都有。

祖母绿客人更是一招手道:“他们这桌与众不同,看似一伙,却各付各的帐!不仅吃饭,连住房也这样!有一个家伙没钱,还劈柴来着!”

“哦?是吗?你点点看!”

谢小石的脸“腾”地红到耳根,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东方雪抿紧双唇,右手不停绞着衣角;柳随风“啪”地打开雪白折扇,面露笑容,扇起风来;金光似尊泥菩萨,闭目养神;于谦则手拈胡须,微笑不语。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咣!”地一阵梆子响,一个如霹雳般声音叫道:“县老爷到!路上军民人等齐散开!”领头的一位皂袍衙役,左手提着铜锣,右手拎着梆子,来到门前。

他身后还有两名高大健壮的皂役,腰挎长刀,目光炯炯有神。往后则是一顶青呢小轿,四名皂役抬着。小轿后面,分两排站着八名手持水火棍的皂役。轿子边还有一三十多岁的中年文人,身着蓝袍,手提折扇。

小轿在“同福客栈”的门前停了下来。

中年文人两步到轿了前,一脸的肌肉缩成一团,像包子样,脸上还出现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他弯下腰去,伸手揭开轿帘,点头哈腰道:“大人,请——”

轿内人“嗯”了一声,颤颤巍巍地钻出了轿子。

他头戴乌纱帽,足蹬皂罗靴,身着一身蓝色七品官服,胸前绣着锦鸡。四十余岁,身材中等,一张脸像个大西瓜,横着长,绿豆眼,朝天鼻,眉毛细淡,仿佛一圈绒毛,嘴唇薄如纸,一动,脸上的肥肉就乱跳,白白胖胖。

他托了托头上的乌纱帽,掸了掸袖子,问:“于大人可在里面?”声音尖细,仿佛公鸭嗓子。

中年文人满脸堆笑道:“如假包换!”嘴巴咧到了耳根。

县令一提襟袍,一路小跑进了客栈,边跑边叫:“于大人在哪里?于大人在哪里?”他站在门口,停住脚步,打量整屋子人。

十几张桌子均满了,南来北往的客人都有。

他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一下锁住了于谦,他倒吸口凉气,三步并两步来到于谦跟前倒头便拜:“下官吕成拜见于大人!”

于谦连忙起身,双手把他搀起道:“吕大人免礼!请入座,到这里来就莫得客气,官场那一套就免了。”

吕成擦擦额头细密的汗珠,站起身来:“于大人说的是。”他的眼珠打量了一下与于谦同桌的诸人,问:“这些大人位居何职啊?”

于谦一指金光:“参将金光。”

吕成紧上前一步,“下官久仰金大人威名,如今一见,果然神威盖世!”

金光连忙起身道拱手施礼道:“吕大人客气,金某愧不敢当!”

于谦又一指柳随风:“这是江南柳家庄少庄主柳随风。”柳随风起身施礼道:“草民拜见吕大人!”

吕成拍手笑道:“果然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将来必大有前途。”

柳随风抱拳施礼道:“吕大人客气,草民愧不敢当。”

于谦又一指谢小石:“这位是谢少侠,一路行来,多亏他出力。”

谢小石起身拱手道:“草民谢小石拜见吕大人。”

吕成鼻孔微“哼”一声,嘴角一撇,抬起头来,鼻尖几乎碰到房顶,他淡淡道:“嗯!不错。小谢啊,要紧跟于大人,将来才有出路啊!”

谢小石拱手施礼道:“多谢吕大人夸奖,谢某愧不敢当!”话音一落,顿觉腰部肌肉一紧,呈螺旋形转了一圈,疼得他龇牙咧嘴。

东方雪起身附耳道:“他说啥你听懂没?还愧不敢当?”

于谦手捋胡须,仰天大笑,金光、柳随风、吕成互相看看,亦捧腹大笑。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轻车简从(5) 于谦又一指柳金燕、东方雪:“这位女侠虽是女流,可丝毫不让男儿。”

吕成双挑大指:“巾帼英雄!巾帼英雄!”

掌柜的亲自端着一个托盘,大红漆雕花木制的,上铺红缎,缎上放两个巴掌大小的白色瓷盘,温润如玉,一个瓷盘上放着拳头大小的金黄窝头,另一个则放着几根腌白菜,大小一致,如同翡翠,上面还点缀着几粒生姜面。

掌柜的边走边叫道:“于大人的小米面窝头、腌白菜来了!”他来到于谦身边,弯腰把两个小碟放在于谦面前,满脸堆笑道:“于大人,请慢用!”

满屋客人目光转向于谦,“哗”地齐挑大指,连声叫好。

吕成县令眉头一皱,一腆肚子,说道:“掌柜的,这种东西怎么能给于大人吃?快快撤下,上一桌燕窝鱼翅来!下官做东!”

“啊——哼!”金光重重咳嗽了声,桌子都颤了三颤,然后他叫道:“掌柜的,给我来一碗小米粥,一碟青菜即可!”

柳随风也一拍桌子道:“掌柜的,来碗面糊糊,上面有两片菜叶就成!”

“面糊糊——”柳金燕激伶了一下,掐了掐脖子,闭着眼睛叫道:“面糊糊可以,不过一小碗就可,本姑娘胃口小!”

掌柜的一点头叫道:“好咧!”

众人一齐扭头看着吕县令微笑。

吕县令呆了呆,眼珠骨碌碌一转,笑道:“哎哟,本官糊涂了,凭本官这点薪水,哪里买的起燕窝鱼翅?只是本官见到于大人,太高兴了,一时口不择言,还望于大人见谅。掌柜的,给我来碗野菜汤!”

众人“扑通”一下跌倒在地。

祖母绿客人一拍桌子叫道:“我地天!这么清廉简朴,赶明儿烟花巷的翠翠和花花就不送到府上了。”

吕县令笑着一摆手:“那不成!”

众人一呆,问:“吕大人,什么不成?”

吕县令龇牙咧嘴一番,双手乱摆:“没什么!没什么!”

东方雪腾出条位置,让与吕县令。

谢小石蹲在地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叫道:“雪儿姑娘,我要吃肉!我肚子饿了,要吃红烧肉!”东方雪一揪他耳朵:“闭嘴!哪有红烧肉?只有凉水泡馍馍!掌柜的,给我们来两碗凉水泡馍馍!”

“好咧!”掌柜的答应着下去了。

在场的客人眼圈一红,无不交口称赞:“好人啊!”“艰苦朴素啊!”“大明王朝有他们就有盼头了!”“嗯!嗯!嗯!”

须臾,他们点的饭菜一一上桌。

金光是个巴掌大的小瓷碗,盛不上二两小米粥,一碟青菜只有三根,且掐头去尾,金光眯着眼睛笑道:“不错!不错!”端起小米粥,细细品了一口,咂砸舌头,“果是人间美味,胜燕窝鱼翅百倍!我得细细品。”

连品三口,粥下去不到十分之一,金光却已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仿佛喝醉了般。

柳金燕捏着鼻子,舔了一口面糊糊,“呀!”地叫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柳随风,眉头拧成了疙瘩。

柳随风清清嗓子,端起眼前酒盏大小的小瓷碗道:“葡萄美酒夜光杯,在我眼中,这碗面糊糊,尤胜那葡萄美酒!”他细细品了一口,“啊——”地叫了声,口中直冒白气。

“好!”吕县令低头看着眼前的野菜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嗒!扑嗒!”往下掉,他一拭眼睛,哽噎道:“看着它,我就想起了家乡的野菜花啊,漫山遍野,我小时候常吃它!如今多少年未回去了。呜——呜——呜——”

众人见状无不叹息。

谢小石面前凉水泡馍馍,却是个大海碗,差不多半个面盆大小。他端起海碗,才喝了一口,“扑”地吐了出来,“难吃!雪儿姑娘,我想吃红烧肉!”

“闭嘴!把它吃完!”

谢小石只好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馍馍很干,像是昨天剩下的,一块碗大的馍馍掰成两三块,往凉水里一泡,半沉半泛。

谢小石挺着脖子,一口一口把饭吃完,一抹嘴巴,看看众人,只见他们吃了还不到一半,一个个闭目养神,细嚼慢咽,像是品尝山珍海味,不由晒笑道:“还没吃完?我比你们多十倍都吃完了!”

众人均闭目养神,轻轻品尝碗中汤饭,不发一言。

正在这时,帘拢一挑,后门闯进一条大汉,披头散发,头似鸡窝,根根竖起,光着半个膀子,嘴角歪斜,手里抱着根碗口粗细半人多高的木柴,目光直勾勾盯着谢小石道:“我不信你劈得那么快!一定是假的,看柴!”一甩手,这根木柴打着圈飞向谢小石,挟一股劲风。

原来此人正是店小二来兴,他呼呼喘着粗气,瞪着一双牛眼。

除于谦等人外,其它客人均瞪大了眼睛,看着木柴飞向谢小石。只见谢小石一挺身,右臂抡圆了自上向下一挥,一道黑影闪过,木柴发出“扑”地一声响,掉落在地,直直立在地上。

谢小石此时却已将刀别回腰间,整个过程电光石火一般,众人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谢小石已然落座,没事人一般。

祖母绿客人托着下巴,看着竖立在地上的木柴,突然疾步上前,一阵风一样来到木柴前问谢小石:“朋友,你砍了几刀?”

“四刀!”

祖母绿客人蹲下身,双手小心翼翼放在木柴上,四下一划拉,只见“哗啦”一下,木柴裂成均匀的八片,自上而下,刀口平滑如镜。他不由倒吸口凉气,“我明明只见你只砍了一刀!”说完,他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起谢小石来。

柳随风闭着眼睛道:“安啦!劈个柴也大惊小怪,这位谢少侠自幼在山里劈柴,能劈不奇怪!”

于谦捋着胡须微一点头,其它人亦满不在乎,看也不看这一眼。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轻车简从(6) 祖母绿客人眯着眼睛“嘿嘿”一笑,“好!好!我看走眼了。谢少侠,以后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访。打扰各位用餐,告退。”说完他拾起地上的八片木柴,回到自己座位上,时而凝思,时而把玩,时而眯着眼睛看着于谦等人,嘴里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看来要改计划了。”

吃罢晚饭,于谦忽地面色一沉道:“一件事差点忘了交待吕大人。谢少侠,取钢刀来!”

谢小石“哎!”了一声,便到柴房那儿,把那捆钢刀背了来,摊在地上,“呼啦啦”铺了一层。

吕县令腿一哆嗦,问:“这是何意?”

于谦道:“本官今日遭人刺杀,来了二十九名凶手,除一人逃脱外,其余全部毙命。这些钢刀是那些凶手的行凶兵器,还望吕大人将它们登记造册,协助调查!”

吕县令一摆手:“现在天晚了,下班了,公事明天再谈!”

于谦脸上骤变,乌云密布,嘴鼓鼓的像含个鸭蛋。

金光一拍桌子:“扯淡!这等大事还分上班下班?马上就办!就现在!”

吕县令一激伶,他身旁一直站着的中年文人暗暗拽了一下他的袖子,递个眼色。吕县令立即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卑职马上去办!”然后他一挥手,招进两个衙役,“来人!将凶器清点造册,封入府库!”

中年文人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刷刷”记录起来,两名衙役蹲在地上,一把一把数着钢刀。

于谦捋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笑道:“此处非谈话之所,到本官屋内去谈!”

吕县令拱手施礼道:“遵命!”

他们一行人上了楼,楼下众多客人无不交头接耳,“于大人遭数十凶手刺杀?”

“了不得的大事啊!”

有人甚至一拍桌子,钢牙紧咬:“谁和于大人为敌,就是和我为敌!”

“对!对!”屋内像炸开了锅。

二楼一道长达数十步的走廊,可容四个人并排行走,两侧各有六七间厢房,清一色褐漆木门,门上写着巴掌大的号,汉字大写数字。

蓝儿端着一盏油灯,头前带路,在走廊尽头,挂着一盏斗大的红灯笼,映得走廊昏黄,隐约可见路径和门号。蓝儿在左手三号房前停住,解下挂着腰间的古铜色钥匙,打开房门,略向后退一步,一躬身道:“列位大人,请进。”

众人谦让一番,让于谦率先而入,接着众人鱼贯而入。

这间屋子长宽各数丈,可容数十人,还有一套间。外间屋墙角摆着一张黑漆长椅,对面是一扇窗户,一人多高,双门合扇,窗户镂空,一个个大大小小不同的方格子。

窗下一张半人多高的书桌,桌角摆着两摞一尺多高书籍,旁边一黑色笔筒,里面有几只或粗或细的狼毫笔,黑色砚台呈圆形,中间挖着一新月形的凹槽,深约一寸。

蓝儿将油灯往桌右角一放,一句话不说,就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四下张望。屋内只有于谦、金光、柳随风、吕县令、谢小石、柳金燕、东方雪七人。

于谦指着自己一方的人对吕县令道:“他们都是那场行刺的当事人,可将你们的所见所闻详细说与吕大人。”

东方雪率先道:“那些人太凶狂,简直不要命,本姑娘一人绝对付不了他们!”

柳金燕笑道:“还是二哥厉害,只一剑把他们全消灭了!”眉分五彩,眼如秋月,笑语吟吟。

吕县令忙冲柳随风一拱手:“柳少庄主果然非同小可,我没看错人!”

柳随风眉毛向上一挑,昂首挺胸,不发一语。

于谦道:“还是请柳公子说一说逃跑刺客的模样吧。”

柳随风一拱手道:“遵命!”

于谦在桌上铺开一张报纸大小的白纸,执笔饱蘸浓墨道:“你说,我画。”

柳随风捋了捋头发,沉思半晌道:“此人一张黑脸,面如黑炭。”于谦用淡墨略微在纸上点了两下,出现两团淡淡黑晕。柳随风又道:“大冬瓜脸,上细下粗,并且歪向右边。”

“嗯?”于谦、谢小石、金光均愣了下,于谦摇摇头,二话不说,挥笔在纸上画了个冬瓜,歪七扭八,围住那两团黑墨,然后问道:“柳公子,可是这种脸型?”

柳随风一歪头道:“正是!两只三角眼,扫帚眉,朝天鼻,兔耳朵,嘴皮上薄下厚,歪到耳根,活像艘船!”

“嗞——”于谦、金光、谢小石均倒吸口凉气,“这还像个人?”谢小石结结巴巴道:“柳、柳公子,你、你确信刺客长得这样?”金光也看向柳随风,两只眼睛闪烁不已。

“如假包换!”柳随风昂首道:“水桶腰,猩猩腿,穿一件俗烂不堪满是铜钱花纹的绿袍子。”

金光手托下巴沉默不语。

于谦一挥而就,问:“可是这样?”

谢小石一伸脖子,哈哈大笑,柳金燕、东方雪也抿嘴直乐,金光摸着头,“嘿嘿”傻笑。

吕县令一伸脖子,“哎哟!”他捂住双眼,“不成人形!”。

柳随风一甩袖子:“刺客人品差,长得差,差到家了!”

于谦凝思半晌,问:“刺客还有何特征?”

金光道:“他还骑一头灰驴,身上长个大疤瘌,骨瘦如柴!”柳随风一呆,看看金光,金光冲他“嘿嘿”一笑,吐了吐舌头。

谢小石道:“要这么说的话,他还背着一张小木弓,箭有筷子长短,像极了儿童玩具!”

“哈!哈哈哈!”东方雪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于谦把笔往桌上一甩,咳嗽了一下道:“就冲这样拿人吧。”说完一甩袖子进了里屋,再不和众人说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退出屋外。

吕县令双手捧着画纸,躬着腰,倒退着出了门。走到门口,但见金光问柳随风:“柳公子,何苦画成那样?”

柳随风一甩袖子一挺胸:“在我眼中,他就是那样!”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轻车简从(7) 金光一缩舌:“好样的,风格高!吕大人,您就依图的样子慢慢去找吧,找不到也没关系!”

吕县令一摆手:“不!金大人,一定能找到,因为他样子太特殊了,好找!”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金光“嘿嘿”一笑,进了自己的四号房。

柳随风和柳金燕进了五号房间,才一进门,柳金燕道:“二哥,可把人饿坏了。给我弄点吃的来,再不能是面糊糊!”柳随风忙伸出只手,放在嘴边:“嘘——”他探头看看门外,见无人,把房门关上道:“你稍候,我去买吃的来!”

说完他来到窗前,双手一推,窗户“哗”地推开,声音轻稳,他纵身一跃,似狸猫般地跳下房子,来到后院,足尖轻一点地,来到后院厢房上,身形一晃就出了客栈,不发出一点声响。

金光房间窗户大开,他猛地看见窗外白影一闪,一个人影一似的溜烟跑了,眨眼不见身影,他双手扶住窗棂,探出半个身子左右看看,见各屋窗户紧闭,只有柳随风的房间窗户大开着,屋内灯光摇曳。

他歪着头,眼珠骨碌碌转了一转,嘴巴一咧,返身回屋,从自己的包袱内取出一锭五两雪花银子,返身攀上窗户,作势要跳,犹豫了片刻,又抽回身,关好窗户,转身出了门。

他刚一门,却见掌柜的手托一托盘,盘子上放着巴掌大小的一瓶酒,瓶子是圆锥形,顶部开口是个小倒圆锥,旁边还有一大瓷盘,盘上趴着一只金黄油嫩、滋滋冒着热气的大烧鸡,足三斤沉。

掌柜的身后还跟一伙计,提着一水桶。他一看见金光,连忙点头哈腰笑道:“金爷,小的给您送夜宵来了。”

金光手指着他:“这——这——”他挠挠头:“这不好吧,本将军才吃过晚饭,接着就吃夜宵,似不大庄重。”说完他肚子“骨碌碌”叫了两声,以示响应。

掌柜一摆手:“金爷说哪里话?晚饭是晚饭,夜宵是夜宵!哪能混为一谈?不过是晚上闲着没事,吃点夜宵,打发下时光罢了。不妨事!”

金光“哈哈”一笑:“您老说的有趣,那我就打发打发下时光?”说完接过托盘,转身进了屋。

掌柜“嘿嘿”一笑,吩咐伙计道:“回头再给柳公子、柳姑娘准备一份夜宵!”

金光把头一探道:“不必了!他们有!倒是谢少侠那儿该备一份!”

掌柜的一摆手:“他那不需要,我知道的。”说完命伙计把水桶放入金光房内道:“这时热水。”然后他带着伙计下了楼。

金光把盘子放在桌子上,两手直搓,他“哗”地扯下一条鸡腿,张嘴一咬,“哧——”,嘴巴没怎么动,掏出来的却已是一根白森森的鸡骨头。他端着酒瓶,抿了口酒,顿觉浑身轻爽。

谢小石和东方雪进了最里边一间房,谢小石跟在东方雪身后道:“雪儿姑娘,我还想吃饭!”

东方雪叹口气,从包袱内翻出一个圆盘样的大饼,有二指来厚,浑身金黄,顶部还缀了几粒芝麻。她将大饼掰开一半与谢小石道:“吃吧!吃完了还要读书。”

谢小石头脑一胀,差点没晕倒,便抱着饼子,蹲在墙角吃起来。

后院墙角一个人影一闪,便已到了客房楼下,再一纵身飞跃,如鱼跃龙门般飞入柳随风房间。坐在窗前的金光看个正着,不由“嘿嘿”一笑,撇下个鸡翅膀,细细咂摸起来。

人影窜入柳随风房间,就势在地上打个滚儿,站直身子,他手上拎着个盆子大小的蓝布包,鼓鼓囊囊。来人正是柳随风。

柳金燕上前道:“二哥,买了谢什么?”

柳随风在桌前将包袱展开,里面露出几个灰牛皮纸包,里面东西的油浸透了纸,一块一块的。柳随风展开第一个包,是一方切成片的卤牛肉,第二个包是一只烧鸡,第三个包是酥油饼、炸麻花,第四个包则是两个金灿灿的猪肘子。

柳金燕眉开眼笑,抓起一个肘子,连皮带肉咬下杯子大小一块肉,一边咀嚼一边道:“还是二哥好。你也吃!”

柳随风背着手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漆黑的天空,忽地一摆手道:“不了!五妹,我要去练剑!”说完纵身跃下楼去,来到后院的开阔地带,手捏剑诀,练起剑来。

金光眉头紧锁,道:“这家伙劲头大!”他低头沉吟片刻,将面前吃剩的半只烧鸡往旁边一推,自语道:“我也该练练我那两把斧子!”说完擦了擦嘴,一抹手,拎着两把斧子就下楼了。

他来到后院,歪眼看着柳随风,笑道:“柳公子好啊!这么晚了还来练剑?真辛苦。”

柳随风一收剑势,微微喘息道:“应该的!将军何来?”

“和你一样,练练斧子!”金光说完,走起八卦步,把两只斧子舞的车轮一般。

柳随风淡淡一笑,一式“白鹤亮翅”,如大鸟翻飞,看似东倒西歪,却足不沾尘,每一剑都挟着劲风。

这下引来众人围观,轰然叫好。

东方雪坐在门前,一边低头绣着花,一边不时打量坐在桌前一边读书一边打瞌睡的谢小石。她听到叫好声,身子一激伶,来到窗前向外观看。

客栈后院已点了几十根火把,亮如白昼。

柳随风和金光两人一来一往正在练功,一个双斧如风,一个利剑似冰,大板斧似风车转,令人眼花缭乱;长干剑似流星飞,使人目不暇接。使斧的步履稳健,每迈一步,大地都颤一颤,使剑的身轻如燕,足尖轻一点地便又飘向半空。

引发众人鼓掌喝彩,来看的人越来也多,不但有店铺的伙计,还有远道的客人,足有二三十号,评头论足。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左右为难(1) 东方雪急转身来到谢小石身边,一拍他肩道:“小石头还不去练刀?金大人和柳公子都练开了。”

谢小石掷下书本,来到窗前探出半个身子一看,一拍窗台道:“这家伙不想让人过好日子!”说完纵身一跃就跳下了楼,大步流星来到后院,分开众人,来到院中朗声道:“二位大侠已练开了,怎么能少得了我?”

说完,他打个哈欠,从腰间拔出双刀,一式“力劈华山”。

蓝儿站在窗前,拍手叫道:“大人,快来看,他们都练开了!”二楼窗户正对着后院,从楼上往下看,一览无余。

于谦放下手中那本《中庸》,来到窗前,睁眼观瞧三人练武,手拈胡须,不住地点头。

柳随风睁眼看了一下金光、谢小石二人,倒吸口凉气,飞身跃起丈余高,手中剑左刺右挑,身尚在半空就挽个剑花,一招“举火烧天”式单足落地,右手尤高举宝剑,目若朗星,剑眉倒竖,左手二指并拢,放在胸前,头猛地一抬,摆个架势。

众人轰然叫好。

金光深吸口气,大喝一声:“开!”身子像陀螺似的飞速旋转,左右脚轮番一跳一跳,两把斧子更是划成一道白线,在他身前上下翻飞。

众人爆竹似的鼓掌,“劈叭”响声不绝于耳,众人齐挑大指喝道:“好啊!”

谢小石一咬牙,迈开八卦步,左劈三刀,右劈两刀,自上向下斜斜划开,刀刀带着股劲风。

众人交头接耳:“咦?这是什么功夫?”

“像是在劈柴。”

祖母绿客人两眼放光,拍手叫道:“好劈柴功啊!”

“哧——”金光如泄了气的皮球,停下身来,手中的双斧险险脱手而飞,他赶紧立住身子,一招“武松打虎”,左手把斧横在胸前,右手斧高举过头顶,“哇呀呀——”怒目圆睁,钢牙紧咬。

柳随风脸胀的通红,嘴巴鼓得像蛤蟆,“咕嘟咕嘟”,拼命往下咽了两口气,才未让它喷出来,但嘴巴已咧成直线,好像鬼在笑。

“着!”谢小石半跪在地下,摆个“犀牛望月”式,双刀交叉在胸前,偏头看向天空。

于谦此时已挤进人群,来到三人面前,看看谢小石,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又看看柳随风,“玉树临风!”又看看金光,“好一尊金甲战神!此三人者,皆大明之栋梁!”

谢小石等三人齐收式,拱手施礼道:“谢大人夸奖,某等愧不敢当!”

于谦满面含笑,背着手转过身去,说道:“何当金谢柳,快走踏清风。大明有福,有福啊!”说完他一步三摇,迈步踱进了客房。

其余的客人也一一散去。

谢小石白了柳随风一眼:“就知道瞎折腾人。”

柳随风斜眼瞥了他一眼:“谁叫你来?”

金光嘴咧得像苦瓜,“不来行吗?柳公子,您是收手呢?还是练一宿?要练一宿,我们还得陪。”

柳随风剑交左手,谢小石、金光身子一激伶,只见他道:“回去吃顿夜宵,歇息去了。”

谢小石、金光手抚胸口:“谢天谢地。”

谢小石回到屋内,东方雪笑吟吟迎上道:“干得不错。只是收式太俗烂了,怎么老是双刀交叉在胸前,好像谁要杀你似的,就不能换个花样?我看,像柳公子那样的就好。”

谢小石一嘟嘴:“我没工夫搞那花样,随便一收手混过就完了。浪费时间。”随后又涎脸笑道:“雪儿姑娘,我功夫都练了,那么书是不是可以不读了?”

东方雪脸“倏”地一变,柳眉倒竖,面带寒霜,“不行!”她打开窗户,看看于谦房子,依然灯光摇曳,说道:“你看于大人,身为大官,都在那儿不眠不休,你怎么要休息?总之,于大人不歇息,你也甭想歇。好好把那本论语读完,读一遍再读一遍,我在这儿看着!”

说完十指并拢,放在腰部,直挺挺地坐在谢小石对面,面沉似水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嘴一咧,面似苦瓜,磨磨蹭蹭来到桌前坐下,展开《论语》读了起来。他抓耳挠腮,一会儿说:“雪儿姑娘,口渴,来杯茶。”一会儿又嫌灯光太暗,一会儿又说不认得字,让东方雪来教。

东方雪见他读书,方眉头舒展,跑前跑后,帮他做事,不说一句怨言,谢小石便渐渐静下心来。

柳随风面沉似水走入屋内,柳金燕迎上道:“二哥,怎么不练了?”他没好气道:“让人搅了。”

柳金燕道:“好好吃点东西,然后歇息吧。我回屋了。”

柳随风坐在椅子上,双目直勾勾道:“不让我练,我偏练!我要练一宿!”说完他走到桌边,抓起几个油饼子吃了,又吃了几块卤牛肉,便净了手,手提宝剑,“噔噔噔”下楼了。

此时后院已空无一人,他深吸口气,捏个剑诀,又练起来。

金光双手捶胸,擂鼓一样“咚咚咚”,跺脚号啕大叫:“老子今晚拼了!”说完拎着两个大斧子,一阵风一样下了楼,来到后院,再不搭一句话,举起双斧,绕着院子,横劈竖砍。

柳随风凝神注目,手捏剑诀,仿佛没看见人来一样,紧盯着剑尖,深吸口气,然后向前迈出半步,长剑往前一送,疾若流星,刺破空气,“嗡”地响了一下,然后他撤回步,收回剑,又恢复原有姿势,紧盯着剑尖,微微摇了一摇头,自语道:“没刺中!”然后他又像先前那样,又往前刺出一剑,如此反复循环不已。

此时院子里除金光和柳随风外,再无旁人,他二人也闷声练功,只有“呼呼”风响,再无别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左右为难(2) 东方雪打个哈欠,起身去关窗,不觉眼前一花,揉揉眼睛定睛细瞧,看见了金光和柳随风,他二人反复不停地抡斧挥剑,好像跟谁有仇似的,劈呀砍呀,剑剑带风,斧斧有劲。

她不由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二人有病,还有完没完?算了,不让小石头和他们一块练了。”

话音刚落,谢小石已凑上来问:“雪儿姑娘,你说什么?”

“快去读你的书!”

谢小石伸长脖子往外一瞧,一拍额头道:“哎哟不好!我得和他们一块去练!”说完步履匆匆下了楼。

东方雪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拧眉道:“这几个家伙这么喜欢练功啊!”。

谢小石来到后院,拔出腰间牛骨头双刀,叹口气道:“练功,吾所不愿也,读书,亦吾所不愿也,二者必选其一,舍读书而取练功者也!”

说完,他猫头鹰般怪叫一声,冲入院子正中,挥舞双刀,杂乱无章地乱砍一气,他心里想到哪儿,刀就跑到哪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而曲线,忽而直线,忽而劈忽而刺,全无招式。

蓝儿站在窗前拍手叫道:“大人快来看,那几个家伙又练起来了!”

于谦搁下书本,来到窗前,凝视了足有一柱香的工夫,沉吟道:“此真旷世奇才也,我大明万万不能错过此等样人物!”说完,几步回到桌前,拨开书本,取出几张雪白信笺,提起笔来“刷刷刷”写了几行字,又想了想,把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谢小石劈的腰酸背疼,自语道:“这么砍真没劲,不如——”他目光转到了柴房哪儿,不由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来到柴房前,一刀砍断门锁,进入柴房,抱出成捆木柴,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然后他一根一根劈起柴来。

一刀下去,木柴从中间劈成两半,然后他又一刀,两刀,三刀,直把木柴劈成八瓣才罢手。

金光使了一招“狮子摆头”,一眨眼看见谢小石,顿时石化,眼睛瞪的铜铃般。金光点点头,又抡起板斧,一招“刘海砍樵”,不由暗自叫道:“咦?我怎么也砍起柴来?”

他拨拉了几下脑袋,定了定神,深吸口气叫道:“看我大罗周天三百六十斧!”说完,左脚迈出一步,右手斧向前斜劈,而左手斧斧纂反刺回去,一式“回头望月”,而后左脚立定,右脚高抬,猛地向前踢出,右脚刚一落地,双斧就如两轮风车般向下劈去。

他身子左转右转,忽前忽后,一对斧舞的像朵花似的。不知练了多久,他上下眼皮直打架,手中的斧子一沉,似有千斤之重,双手拎不起来,而两腿更像是灌了铅似的,每前进一步,都要使尽全身的力气。

他踉踉跄跄,东倒西歪走了几步,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井台边上,接着鼾声大作。

谢小石足尖一挑,踢起一根木柴,木柴尚打着跟头在半空飞时,他双刀一划,只听“哧——”地一声,木柴竟被劈成八段,而右手一拨拉,将劈开的木柴打飞到墙角,“扑”地落地,竟整齐划一,不四下乱飞。

与此同时,他又脚尖一挑,踢起一根木柴,飞在半空,他双刀一划,将目柴劈成八瓣,而后再用刀背一拨拉,把第二根柴也拨拉到墙角,紧紧贴住第一根柴,同样不四下飞散。

他用同样的方法如法炮制,一根一根的劈,也不知劈了多久,面前小山似的柴堆不见了,而墙角的柴禾则堆的超过了房顶。

柴房内已是空空如也。

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看院子,金光躺在井台边呼呼大睡,柳随风还在左一剑右一剑的横劈竖挑。他把双刀放回腰间,说声:“不陪你玩了。”说完径直走进柴房,找了干燥的地方,身子蜷成一团,倒头便睡。

柳随风手捏剑诀,反复不停地练着同样的几个招式,忽而是“苏秦背剑”,忽而是“犀牛望月”,又忽而是“仙人指路”。他每刺出一剑,嘴里都嘟囔道:“这剑不对!这剑不对!对!是这样!”

深夜起风了,尽管他身着锦袍,可也觉得有阵阵凉意,其它人都歇息了,就他兀自一个人还在练剑。他眼皮有些睁不开,可还是在反复不停地比划着动作。

突然间,“喔喔喔——”一声公鸡啼叫,惊得他一激伶,睁开眼四下观看,东方已出现一丝鱼肚白。

他打个哈欠,自语道:“歇息去了。”说完独自上了楼,对趴在院中的金光和蜷在柴房内的谢小石不闻不问。他进了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天光大亮时,店里的伙计来井中打水,发现趴在井旁的金光,惊叫一声:“金大人怎么在这儿?”

金光一激伶,坐起身来,揉揉眼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店小二道:“卯时三刻。”

金光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哎哟!要去点卯。”忽地又顿住,一拍脑袋,“这不是在军营,无需点卯,嘿嘿嘿。”

店小二问:“金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金光支吾道:“昨天喝多了,不小心趴这了。”说完迈着脚步走了。

店小二又一扭头,“哇呀!”怪叫一声:“谁这么好心把柴都劈了?”他几步来到柴禾垛旁,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跺脚乱跳:“掌柜的快来看!有人把柴禾全劈了!”

掌柜的一路小跑颠着来,眯缝着绿豆眼,上下打量一番道:“真是神仙保佑啊!本店有仙人出没。”掌柜的吩咐伙计道:“快去取香案来,我要祭拜大神!”说完,他头也不回,只顾冲柴房作揖。

须臾,伙计抱来一四腿小香案,高及膝盖,四个脚弯成弧线向上翘,红油漆的。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左右为难(3) 香案摆在柴房门前,放一宣德炉,捻三柱手指粗细、半个胳膊高的香,袅袅青烟升起。

掌柜的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砰砰”作响,磕一阵子,又跪直身子,双掌合十,眼眶中不时闪现晶莹泪花,“小店何德何能,竟能引柴仙下凡,助我劈柴,以后小一定对柴仙四时祭祀,不敢停歇,好让柴仙多多帮我劈柴。今特燃高香三根,以示小的心诚。”说完又叩起头来。

伙计一听,“扑通”一下双膝跪倒,哽噎道:“柴仙啊,以后劈柴的事就交给您了,小的在这谢谢您了!”说完,“通通通”以头触地,须臾,额头就起了个半个鸡蛋大小的包,红扑扑的。

“吱呀”一声,柴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个人,头发像团鸡窝,一团一团地盘在头上,上面还挂着几根草,曲成数折,一只耷拉在眼前,晃来晃去,剑眉星目,鼻直空阔,元宝耳朵,年约二十七八,身着粗布灰衣,袖子挽到胳膊肘部,腰系葛藤,足蹬麻鞋,裤腿挽至膝盖,腰间别两把牛腿胫骨似的刀,浑身如墨,不发一丝光,正是谢小石。

他伸个懒腰,打个哈欠道:“掌柜的早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大清早起来拜神?”

掌柜的瞬时石化,脸部肌肉不停抽搐,像蚯蚓在爬,嘴唇哆哆嗦嗦道:“是、是你、你劈的柴?”

谢小石笑道:“没什么,对我来说小事一桩。”说完迈步向院内走去。

掌柜的在后面顿足捶胸,号啕大哭道:“啊呀!上当了!”他一步上前掐灭香,手指烫了个蚕豆大小的包,“滋滋”作响,他也不顾,左手持香,右手抱着香炉,嘟嘟囔囔去了客厅。

谢小石洗头洗脸,收拾一新,头发齐整,油光发亮。

众人陆续起来,洗漱完毕。柳随风歇了不到一个时辰,起来时尤两眼通红,耷拉着头,摇摇晃晃来到客厅桌前,头一点一点,似乎随时要睡去。

柳金燕见状道:“二哥,要不再回屋歇去?”

柳随风一摆手:“不必了,这样就行。”说完手托着头,闭目养神。

于谦、金光、谢小石等纷纷落座。

金光道:“大人,吃过早饭,我们可去拜访县令大人?”

于谦一摆手:“不必了!昨夜见过,事已交待,今日何必再见?用过早饭,我们就赶路上京要紧!”

“是,大人!”

众人吃罢早饭,算还了饭钱,牵驴拉马上路了。

谢小石觉得身子一样轻,好像少了什么,四下寻摸。

东方雪问:“找什么呢?”

谢小石托着下巴沉思道:“我昨天背了好多东西来,那些东西不见了。”

东方雪道:“你是说那捆刀?早交给县令大人,让他抬走,封存府库了!”

谢小石眼前一亮,向上一蹦:“太好了!我轻松了!”

东方雪把肩上的白布褡裢包裹往他身上一挂,:“那个没有了,就背这个吧。”说完背过手去,踱开方步,一摇三晃地走了。

街上行人直三三两两,半数店铺还未开门。他们沿着南北通彻的城中大道向北走。

大街青石板铺路,石板有门板大小,光滑平整,但每走几步,就可看见一石板断裂,有的甚至裂成五六截,更有的则碎成网格,车辆走在上面,骨碌碌,一颠一颠。

街两旁,店房前,每隔十余步路就栽有梧桐树,碗口粗细了,华盖如荫,有的树长得比街边二层楼的小店还高。

一行人将近城门时,却见后面气喘吁吁跑来数人,领头着大红官服,一脸肥肉,撩着袍子,喘吁吁的,正是吕县令。他身后跟着一中年文人,身着蓝袍,手持折扇,扇柄上坠着块云朵样青玉,正是昨晚那位。后面还有两衙役,手里提着一西瓜大小的红绸包裹,健步如飞。

吕县令边跑边招手:“于大人,等一等!于大人,等一等!”他迈着小碎步,一路飞窜,数息的工夫,就跑到于谦跟前,呼呼直喘气,不停地用手擦额头的汗。

此时大街上并无行人,显得空荡荡的。街两边一大半店铺未开门,少数几家开门的,里面也无人影走动,只是柜台角,桌子底下,窗台边,不时闪着几对绿莹莹的光,像猫眼宝石。

于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吕大人何事?”

吕县令道:“大人初到本县,本县还未来得及备礼招待,大人怎么要走?这让全县父老情何以堪?”

于谦一摆手:“无妨,本官当来则来,当走则走,切勿打扰百姓,告辞!”

吕县令抢上两步,拦住于谦道:“大人且慢!若大人公务繁忙,本官断不敢挽留。本官略备薄礼,赠送于大人,算川资路费。”

“来人!”他一招手,提着红绸布包裹的衙役点头哈腰来到于谦跟前,吕县令道:“将礼物献与于大人!”

衙役应声:“是!”双手将包裹捧上,弯腰鞠躬,头紧低着,包裹击与头齐,中年文人则站在一旁,弯着腰傻笑,两眼巴巴看着于谦。

顿时,店铺内的猫眼宝石绿光大盛,“嗖嗖嗖”射出一道道绿光,瞄向于谦。于谦背后一家店铺二楼“吱——”地开了一道指头宽的缝,“嗖——”从里面射出四道绿光,直击向红绸包裹。

于谦脸“刷”地沉下来,面色铁青,一甩袖子道:“吕大人,这是何意?”

吕县令点头哈腰道:“没意思,聊表卑职一点心意!”

于谦“咣”地一拳打在包袱上,把包袱打落在地,“骨碌碌”从里面滚出十几个鸡蛋大小的金元宝,金元宝四下滚开,有的滚到街边,金灿灿的。

柜台后、桌子下、门缝里、窗台边闪动着的绿光骤然大盛,并且“嘶嘶嘶”发出阵阵吸气声。

于谦嘴唇直抖,指着吕县令哆哆嗦嗦道:“吕大人,恕于某公务繁忙,告辞!”说完,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光冲吕县令笑了笑,然后快步跟上,柳随风面色苍白,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两目直勾勾地往前前走,像一具木偶。

谢小石眼前一亮,手脚直晃动,东方雪闪电般地揪住他的耳朵,“快跟我走!”连拖带拽把谢小石拉出了城。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左右为难(4) 吕县令呆若木鸡站在原地,耷拉着头,两只手像猩猩一样垂在膝盖边,圆鼓鼓的肚子瘪下去一块,像泄了气的皮球,随时有被风吹倒的可能,他的脸由蓝转绿,又由绿转红,红到了耳朵根,脖子下,嘴唇哆哆嗦嗦,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不识好人心!”

他一转身,向相反方向走了,中年文人点头哈腰紧随其后,两名衙役则脚步如飞,捡掉落在各地元宝。

谢小石龇着牙道:“雪儿姑娘,吕大人那么好心给于大人送钱,于大人为啥不要?”

东方雪杏眼圆睁,紧咬双唇,手指一提,把谢小石耳朵拉长半寸,然后向右一转,把耳朵拧成麻花状,她咬着牙道:“于大人清正廉洁,哪里能收钱?”

谢小石“哎哟哎哟”直叫,“知道了,雪儿姑娘,快松手!”

东方雪一松手,谢小石连忙走出五步开外,揉着耳朵嘟囔道:“清官清官,跟着于大人,连汤都没得喝!”东方雪扬起手,跳将去打他,谢小石兔子样跑开了。

在距圣剑山庄不足百里的小县城边,来了位骑着乌骓马的黑衣大汉,身高过丈,豹头环眼,满面虬髯,面黑如炭,背上背一只金背铁胎弓,比寻常弓大一号,胳膊粗细,弓上雕着流线花纹。走兽壶、悬天袋内装着几只雕翎箭,每只箭有拇指粗细,一人多高,像只小号的长矛。

他腰间还挂着一柄金背大砍刀,此人正是纪天行。

县城的门口挤着二三十人,男女老少都有,围在一张布告前指指点点。

纪天行翻身下马,拨开众人,挤到告示前看,见是张捉拿刺客的告示,此刺客冬瓜脸、茄子嘴、罗圈腿,牵着匹根根见骨的瘦驴,手里拎着巴掌大小一张小弓,弓上搭着支筷子样的鸡尾箭,一双斗鸡眼正看着大伙。

纪天行不由哈哈大笑:“这样的人也配当刺客?”

旁边一人道:“别小看他,前两天就是他在官道上刺杀吏部尚书于大人!啧啧,真是人小鬼大。”

纪天行手托着下巴,眉毛拧成了疙瘩,歪着头斜着眼看着画沉思片刻,突地眉毛一挑,“哇呀!”一声怪叫:“他们竟把我画成这样,可恼啊!哇呀呀!”钢牙紧咬,豹眼圆睁,上前一把撕掉告示,对众人道:“快带我去见官,我有话说!”

一人惊叫:“有知道刺客下落!”

立即凑上来三名锦衣士兵,手持明晃晃九龙绣春刀围住了纪天行:“你撕掉告示什么意思?”

纪天行一挺胸:“带我去见官,我知道刺客是谁!”

众人起哄:“走!走!去见官!”,簇拥着纪天行奔向县衙。

县衙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绿瓦覆顶,正中高悬一匾,写着四个烫金大字“正大光明”,两旁罗列二十几个衙役,手持水火棍,高呼:“威——”

一四十多岁、尖嘴猴腮、八字胡的县令坐在堂上,一拍惊堂木:“下面所站何人?”

衙门口外已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看着大堂吃吃发笑。

纪天行昂首挺胸道:“在下纪天行,乃圣剑山庄的大总管!”

县令倒吸口凉气,身子一下站起来,满面堆笑道:“纪大总管所为何事?”

纪天行一扭头,扯着手中布告道:“你们所画的刺客形象有误!它根本不是那样目不忍睹,而是像我这样一表人才!”说完他还摆了个“犀牛望月”的姿式。

县令“嘿嘿”一笑:“此图乃当朝吏部天官于谦于大人亲笔所绘,断不会错!纪大总管别闹了!哎,我听说圣剑山庄换了主人,可有此事?”

纪天行龙眉倒竖,“在下不才,正是行刺于大人的刺客,又怎么会错?”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就是刺客?”“不像啊!和图上所绘完全相反。”

县令笑着双手乱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当心把你打入天牢!纪大总管,圣剑山庄换了主人,本县应当去拜访拜访!”说完,拇指按住食指,搓呀搓,像是翻看书页。

纪天行道:“不劳大人亲去,届时山庄自会派人来拜见。”

县令眉开眼笑:“那敢情好。纪大总管,本县在后堂摆一桌酒席,算是为你接风洗尘。请!请!请!”他一甩手,叫声:“退堂!”便笑眯眯把纪天行请了下去。

于谦一行十人晓行夜宿,七八天工夫就来到了离京师仅四十里的涿州。连日赶路,于谦脸更黑了,颧骨突出,眼窝深陷,嘴唇发白,胡子根根乍起如钢针,但他双眼却更加明亮。

谢小石白天赶路,晚上读书,大清早天不亮还要练阵刀法,一路走一路打盹。金光的大圆脸变成了椭圆形,胡子拉碴,两把大斧的斧柄被磨的锃亮,光可鉴人。柳随风状如木头,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除了赶路就是练功,腮帮子也凹下去一块,眼神空洞,黑漆漆的,深不可测。

只有柳金燕、东方雪、蓝儿三人有说有笑,一路下来竟肥壮了三分。

他们在一家四合院的客栈住下,他们包下整个院子。于谦居中,柳随风一行居左,谢小石、金光一行居等右,院子半亩见方,临近门口的地方有一枝歪脖柳,胳膊粗细,个头才长到房梁上。

于谦吃罢晚饭对众人道:“明天再赶一天路,就可到京师了。诸位有何打算啊?”

金光道:“于大人安全抵达京师,末将的任务也告完成,向兵部交差,然后他们把我安排到哪儿算哪儿。”

于谦点点头,目光移向柳随风,柳随风一抱拳道:“在下对于大人的高风亮节极为景仰,愿誓死追随于大人!”于谦倒吸口凉气,摆手道:“于某穷光蛋一个,无官无俸与你,有何值得追随?实在太委屈柳公子了,不如——”

柳随风厉声道:“柳某愿当于大人贴身侍卫,无需一官半职,至于俸禄,更不在柳某眼。只早晚向于大人请教,便是柳某莫大的收获了。”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左右为难(5) 于谦捋着胡须,连连点头:“也罢,柳公子若不嫌吃亏,就在于某身边当个贴身护卫吧。”

柳随风眼含热泪,单膝跪倒道:“柳某谢大人成全。”说完,泪水直在眼眶内打转,发出闪闪亮光,鼻子一抽一抽,似喘不上来气。

柳金燕把嘴歪到耳边,一偏头看着房顶自语道:“回头看阿爹怎么收拾你!”

柳随风道:“阿爹深明大义,一定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于谦满脸含笑,转向谢小石道:“谢少侠有何打算?”

谢小石躬身抱拳道:“不瞒于大人,小石头初出江湖第一天就打定了主意,挣一大笔钱,然后归隐江湖,娶妻生子,再不问江湖中事。如今我大败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钱也挣到了,于大人也送到京师,俺小石头就可以退隐江湖了,然后娶雪儿姑娘为妻——”

“咣!”东方雪一栗凿打在谢小石额头上,满脸通红道:“谁要嫁给你!”

于谦仰天哈哈大笑,众人也都晒笑退场。

月牙儿挂在半空,大地一片清亮,泛出银白的光。家家熄灯,户户灭火,街上无一行人,只有几只半大不大的野狗,沿着墙根溜达。

“老村客栈”店掌柜打个哈欠,起身去关门,这门是由一块一块的长条木板拼接成的,上下两端均有凹槽,把木板往凹槽里一放,正好卡住,就算做是门了。

店掌柜刚放上一块木板,大街传来一阵清脆而密集的马蹄声,“得得得”,隔两条街都能听到。

从街道拐角飞驰而来五匹皂马,膘肥体壮,叫起声来“恢溜溜”,尖锐刺耳,直冲云霄,马鬃如钢针般根根乍起,每踏一步就达五六丈远近。

须臾之间,就飞过一条街,留下一串声响在街上回荡。

马上端坐五人,领头的头戴青箬斗笠,垂下一圈白纱,遮住头部,看不清面目,身着黑色秀才衫,袍袖一挥,可遮住半个身子,手腕缠着青色云纹护腕,一双手洁白如玉,十指如青葱,中指戴一个红宝石戒指,宝石灿烂夺目,晶莹剔透,有黄豆粒大小。

腰间系一条黑色宽纹腰带,将整个腰几乎束住三分之一,腰身显得纤细如柳,腰间还挂着一块青玉佩,图案是一朵牡丹花,莹润光泽,足蹬黑色牛皮靴。

她身后四人,清一色玄色劲装打扮,腰挂佩刀,扁平狭长,均是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壮汉,脸上堆着横肉,指节像干枯的树枝。

她催动马匹,嘴里喊着:“驾!驾!”不断地夹马肚,纵缰绳,还不时用手中小竹鞭敲打马背。马“恢溜溜”一声怪叫,不过半盏茶工夫,已跑过四条街,穿过两条小巷,来到“老村客栈”门前。

她一拉马缰绳,道声:“停!”声音如黄鹂出谷,马大叫一声,半个身子腾起一人多高,两个前蹄一摆,足可敲碎人的脑袋,马背几乎与地面垂直,可她像粘在马上一样,纹风不动。

“扑嗒!”皂马双蹄落地,“恢溜溜”打个响鼻,便泯耳躜蹄,以头垂地,不动了。

斗笠人身子一翩,飘下马来,像花蝴蝶一般,落地无半点声息,身子又一旋转,仿佛一朵云一般飘到门口,面纱、长衫猎猎飞舞。

她一把按住门板道:“老板,住店!”

店老板一抬头,道:“对不起客官,小店打烊了。”

斗笠人一撇嘴:“客人来了还打什么烊?嫌客人来的多?”

店老板满脸堆笑道:“不!不!只是火也灭了,灯也熄了,小二也歇着了,小店只有些剩饭剩菜,没什么好吃的招待各位。”

斗笠人一翻眼皮,“少废话,酒菜一概全免,只要住房就行。你这还有几间客房?”

店老板道:“上房两间,下房四间。不知客官有几位客人?”

斗笠人口答:“连我在内,五位!”说完,迈步进入客店前堂,上下打量。这大堂有两间屋子大小,摆着十来张桌子,黑油漆的,板凳已全四脚朝天放在桌子上。斗笠人透过大堂的后窗,发现一个四合院,四面合抱,小巧精致,便一指它道:“我看那四合院不错。把它租下了!”

店老板大汗淋漓,双手风车似的乱摆,“万万不可,那里已住下客人了。”

斗笠人双手叉腰道:“叫他们搬走!腾开房间让本公子住!”

店老板眼泪快掉下来了,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不能腾!不能腾!”

斗笠人柳眉倒竖:“本公子有的是钱,偏要他们腾!需要多少钱?只管开口!”她捋胳膊挽袖子,大踏步走向四合院,嘴里还道:“本公子驾到,谁敢不腾房?打!”

店老板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紧两步来到斗笠人身边双手直打揖道:“公子,万万不可动他们,这里面住的可是大人物!”

斗笠人顿住脚步道:“什么大人物?管他什么大人物,照打不误!”她还要迈步向里走。

店老板语带哭腔道:“我实说了吧,这里面住的吏部尚书于谦于大人!一行共十人,其中有三个保镖,一个使双斧,一个使双刀,还一个使大剑,万万惹不得!”

斗笠人顿住脚步,眼珠一转“呵呵”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他。那就不动了,你早说嘛,早说不就没事了?”

店老板汗如雨下,抹着额头的汗珠喘吁吁道:“此事只说与公子一人听,公子万勿告诉别人。这是军事机密,那个大胡子保镖说的,叫我守口如瓶,不告诉任何人。”

斗笠人眼珠骨碌碌一转:“你放心,除了我最信任的人外,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来两间上房,我一间,我四个手下一间。”

店老板“哎”了一声,转身准备去了。

斗笠人上了二楼,进入最里间的一间上房,推开窗户,那幢四合院在她眼前一览无余,她微微撩开些面纱,两眼闪出一丝寒光,嘴角浮出微笑。

四合院右边一间房子依然灯光大亮,谢小石趴在桌子上念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乎!乎!呼——”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左右为难(6) 他忽觉耳朵一疼,一个声音自耳边传来:“小石头,你睡着了吗?接着念!”说完耳朵转了一样圈,“啪”地松开,东方雪又转回到凳子边,双膝并拢坐在上面。

谢小石龇牙咧嘴地打了个哈欠,道:“雪儿姑娘,小翠姐来了!”

东方雪往地上“啐”了一口:“不许想她。要好好念书。”

此时已是半夜三更,谢小石打个哈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东方雪斜倚着墙,以手托头,闭目打盹。屋内的灯光越来越暗,小油灯火苗越来越小,只有黄豆粒大小,最后“扑嗒”一下灭了,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全城灯光已灭,黑漆漆一团,只有一更夫借着淡银色的月光,沿着街角,边走边敲梆子:“风干物燥,小心火烛!”月光下,他的影子拖出数丈长短。

柳随风手扶宝剑,端坐在四合院中间,低头闭目养神,耳朵一抽抽,像天线样四处探测。金光和衣而卧,头枕着两把大斧头,均匀的呼吸。

月影之下,一条黑色的人影一闪,形如鬼魅,三跳两跳便已过了十余间房,像狸猫般在房顶窜来窜去,足尖点地,发出“哧”地一声如撕布的轻微声响,身子又跃起数丈,燕子般在房顶飞掠,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已飞到四合院对面的一家房顶上,四下打量,却见四合院旁边的小二楼上,有一个窗户上挂着盏拳头大小的红灯笼,灯光只黄豆粒大小,但在黑夜中很醒目。

她便以手撮哨,发出“霍霍”两声翠鸟叫,挂着灯笼的窗户内也很快传出“嚯嚯”两声,像是两只翠鸟在打招呼。随后,“卟”地一下,小红灯笼灭了,大地一片暗寂。

柳随风眼皮略抬了抬,又合上了,手中的宝剑微微颤抖,全身纹丝不动。金光依旧仰天大睡,谢小石迷迷糊糊间挖起了耳朵,嘴里念叨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念完又倒在了桌子上。

这条人影全身黑色劲装打扮,头上蒙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形似半月,骨碌碌转,身材细长,足蹬黑色软底牛皮靴,身上无任何佩戴,身上发出淡淡的茉莉香味。

她目光转向四合院正中的一间房子,打量了片刻,纵身一跃,弹丸般弹射到那栋房屋顶上,双足将要落地时,却又半空一提气,身子略微顿了顿,落地时“卟”地一声,像拨了下草,随后悄无声息。

她站在屋顶上,一眼发现了院子正中、以剑拄地、背对着她坐着的柳随风,不由倒吸口冷气,“咦?”了一声。

片刻,见柳随风呆坐原地,纹丝不动,便上前两步,似踩在棉花垫子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蹲下身,揭开两片瓦,“哗哗”两声,像流水过石,而后停下手,扭头看了看院子中间依然背对着自己坐着的柳随风,见他还是一动不动,长出口气,双手拨动,“哗哗”连揭了五六块瓦,露出一个可容一人下去的黑洞。

柳随风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手里的宝剑抓的更紧了,手心也渗出几滴汗珠。

黑衣人瞅了瞅屋顶黑洞,又看看柳随风,沉思片刻,一伏身正待往下跳,柳随风暴喝一声:“贼人敢尔!”声如打雷,身子一旋转,像股旋风似的冲天而起,长剑一挥,势若流星,直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双手一抛,两块瓦闪电般打向柳随风。

柳随风半空一招“直捣黄龙”,刺向黑衣人胸口,眼见两巴掌大的黑块迎面砸向自己头部,怒喝声:“找死!”半空身子一滑,似狸猫翻身,略略下降二尺,让两块瓦片从头部飞过。

他身子依然旋风似的旋转,长剑还是刺向黑衣人,其势不减。

黑衣人身子向后一倒,“哧溜溜”竟然背贴着屋顶的瓦片向下滑,与此同时,她手腕一抖,从靴筒拔出了只筷子长短、寒光闪闪的新月形匕首。

柳随风一剑刺空,收势不住,身子依旧直直向前飞,几乎贴着黑衣人头顶飞过去。

就在二人相近的一霎那,寒光一闪,自下而上,划出条弧线,直划向柳随风胸口。柳随风惊出身冷汗,剑交左手,右手打个拐,使了个“小跌打式”,“啪”地打在黑衣人持匕首的手腕上。

那只匕首蛇一样拐了两拐,“嗤啦”划开了柳随风左肩,划开条半尺多长的口子,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掉。

柳随风飞过了黑衣人的头顶,凌空翻了翻,落在两丈开外的地上,右手一摸左肩,手指殷红一片。

他“嗤啦”一下撕下一块衣巾,缠在左肩上,绑好,眼似圆铃,冒出红光,头发无风自摆,四散飘飞像是彩旗。他怒气道:“好小子!差点让你开膛破肚,拿命来!”

说完,一挺身,一招“一飞冲天”,身子高高飞起,双手高举着宝剑,单膝抬起,一招“力劈华山”式砍向黑衣人。

黑衣人上半身斜滑出屋顶,脚尖一勾,勾住屋角檐,一个“倒挂金钟”式悬在半空,而后足尖一转,身子在半空晃了两晃,向上一荡,又飞到屋顶上,落地无声。

就在柳随风大喊声:“贼子敢尔”一飞冲天的同时,谢小石叫声:“有刺客!”身子如利箭一样“卟”地穿过了桌前窗户,在窗户留下一个水桶大小的洞,纸屑、木片横飞。

谢小石飞到院子里翻了两个跟头,又一纵身,“扑”地从于谦房间的窗户撞入,同样留下一个大窟窿和一地碎屑。在屋内打了两个滚,双刀舞的风雨不透,像个大圆盘,紧紧护住于谦安歇的地方,嘴里兀自大叫:“抓刺客!”

整个动作眨眼完成,如兔起鹘落。

于谦惊的坐起身来,问:“什么事?”

谢小石道:“有刺客!”

话音刚落,“咣!”一下门被踢开,门闩别成两截,大门“咣咣”摇晃,其中有一扇脱了架。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左右为难(7) 一个魁梧壮汉,手持双斧闯入,厉声高叫:“刺客在哪儿?”来人正是金光。

话音未落,就听“咣”地一下,屋角震动了一下,“扑簌簌”落了一地灰。

原来柳随风一剑劈向黑衣人,黑衣人身如流水,“刷”地闪出四五丈开外,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好像飘过去一样。柳随风一剑劈空,砍在屋檐上,屋瓦雨点般四下乱飞,墙壁被劈开一个数尺长裂口。

整个院子沸腾起来,顿时灯笼火把、亮子油松,把个四合院照得如同白昼。

东方雪和、金燕各持火把、提着宝剑冲到于谦这里,火光熊熊照的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于谦已披衣而起,谢小石、金光各持着兵刃一左一右护着他。蓝儿提着灯笼从外面进来,一只脚还是光的,浑身瑟瑟发抖。

柳金燕问:“刺客在哪儿?”

金光道:“不清楚,反正有!”

谢小石一指屋顶:“在上面和你二哥打的欢。”

柳金燕一跺脚:“那你们俩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帮忙?于大人交由我和东方姑娘保护就够了!”

谢小石和金光互相看看,点头道:“也好!”双双迈步出了房门,才一出门,却见院子里灯光大盛,院门被人劈开,走进五个人,领头是位头戴斗笠、身材细长的人,斗笠上垂下白纱,看不清面容。

她身后跟着四名黑衣劲装大汉,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持着钢刀,双目如炬,寒气袭人。

金光愣了一下,道:“呔!你们是何人?破门而入该当何罪?”

斗笠人看了看谢小石,倒吸口凉气,发了片刻呆,双手一背道:“听说这有刺客,我来帮你们抓刺客呀!”

金光直挠头:“那就谢谢噢。”

谢小石上下打量了下斗笠人,眼珠骨碌碌地一转道:“你很眼熟!”

斗笠人连忙倒退两步,嘴咬左手,嘿嘿一笑道:“这位少侠,你我之前从未见面,怎么能说眼熟?你一定认错人了。”

谢小石一点头:“那也是!于大人在屋里,你进去保护吧!我和金大人去追刺客了。”

话音一落,头上“梆”地挨一栗凿,一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尖叫道:“小石头!你怎么能把于大人交给陌生人看管?我看这帮家伙不对头。”说完,东方雪从谢小石身背后转了出来,杏仁眼圆睁,手提宝剑,一步一步走向斗笠人。

柳随风一剑劈空,不待身子落地,手臂往下一按,借着剑砍在墙上的反震之力,“忽”地腾空而起,怪鸟般飞起五六尺高,飞到屋顶上,脚尖用力一蹬,弹簧般又窜起一丈余高,一招“饿虎扑食”,一剑刺向黑衣人咽喉。

黑衣人眉头一皱,手中的匕首一晃,竟去隔刺来之剑。

柳随风眉毛一挑,似一只花喜鹊站在上面,“真找死啊!”他暗提一口气,又加了三分劲,长剑挟着一股劲风呼啸而至,甚至带动了屋顶几片树叶,打着旋儿飞出一人多高。

黑衣人双目紧盯剑尖,眼见它离面庞不足二尺,身子“忽”地向左一偏,右手闪电般抬起,划了一道优美的圆弧,“咣”地一下,匕首不偏不倚贴在剑尖上,“咣啷啷”两种兵器发出尖锐摩擦声,几乎刺破耳膜。

匕首将剑的方向向右偏移半尺,但并未荡开长剑,而是两种兵器紧紧贴在一起,“稀溜溜”长剑贴着匕首向前滑,并且不停地迸出火星。当匕首快滑至剑柄时,黑衣人突然手腕一翻,匕首游鱼般从剑身上滑开,半空打个扇形小圆弧,倒刺向柳随风胸口。

柳随风倒吸口冷气,半空身子一顿,手腕一抖,挽个剑花,向斜刺飞去。只听“嗤啦”一下,他的半边衣袖被匕首划了下来,而柳随风长剑平推,削向黑衣人脑袋,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黑衣人被迫弯腰,让剑从头顶飞过,而她的匕首也下降了半寸,未能击中柳随风要害,只是把他的半边袖子削下来,而柳随风则在她头上削下了巴掌大小的一块蒙面布,使黑衣人蒙巾险险掉下。

两人相距两丈站定,互相凝视,如同木雕。

这时却听下面吵吵嚷嚷,柳金燕大叫:“还不去帮忙?”

柳随风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手中长剑一转,剑尖对准黑衣人,双目紧盯着她。

黑衣人略退半步,足尖往下一探,挑起一块瓦片,“嗖”地打向柳随风,随后身子一个倒空翻,翻出两丈开外,再足尖一点地,又掠出数丈。

柳随风长剑一劈,“砰”地一下,将瓦片打个粉碎,在面前形成一团粉雾,在雾散后,黑衣人已消失在茫茫黑夜中。柳随风暗自叹口气,转身向小院走去。

金光捋开了袖子,“嘿嘿”地笑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两个大斧子左摇右摆,从斜刺里包抄五人后路。

斗笠人后退半步,双手乱摆,“别误会,自己人!”

东方雪往地下“啐”了一口,“我看你和刺客是一伙的!”她捏个剑诀,作势要扑,突然房顶传来一个声音:“住手!”一条白影从屋顶凌空飞下,手执长剑,剑眉朗目,来人正是柳随风。

此时他的左肩已殷红一片,右手袍袖缺失了半块,剩下的半截缩在胳肢窝里。

东方雪道:“柳大侠,为何阻拦?”

柳随风抢上两步,来到斗笠人和东方雪中间道:“我证明,这位公子和刺客不是一伙的!”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大义凛然(1) 金光一顿:“柳公子,凭什么说他跟刺客不是一伙?”

柳随风一扬手:“我有证据!”

“证据?”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斗笠人也直挠头:“什么证据?”

柳随风抬起右手,握成拳头,双目盯着它道:“一个像它这么大小的一个红色小灯笼!”

“嗯?”众人大眼瞪小眼,呆呆看着柳随风的拳头。

斗笠人却脸色骤变,眉毛耷拉着,一副苦瓜脸。

谢小石道:“一个红色小灯笼就能证明?太草率了。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柳随风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笑意,“有!”他右手五指张开,拇指、食指撮成圈形含在嘴中,“霍霍”放出两声翠鸟叫,然后道:“这够不够?”

金光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哈哈大笑道:“够了!够了!证据足够了!”

斗笠人身子晃了两晃,后退半步笑道:“既然有证据了,那你们忙,我走了!”她转身向外走去。

柳随风一摆手道:“这位兄台留步,看你如此热心,不如留下来,一起护送于大人到京师刑部报到如何?”

斗笠人“嘿嘿”一笑,脚底抹油要溜,金光一闪身,手持双斧拦住她去路,她要后退,柳随风持剑站在那儿,向左走,东方雪把雪亮的宝剑横在胸前,杏眼圆睁,向右走,柳金燕跳将出来,捏个剑诀盯着她。

这时,于谦已披着青色外衣走出来看,身后跟着蓝儿,谢小石则挡在他前面,手持双刀,一双眼睛骨碌碌四下乱转。柳家庄三个庄丁呈丁字形,守住门口。

院门大开,门闩被斗笠一脚踹成两截,耷拉在门上,微微晃动。天边飞来一朵乌云,遮住了月亮,天空黑沉沉的,可院子里却灯火通明。附近有几幢房舍点亮了灯,有人探头探脑向这张望。

店老板也掌上水瓶形油灯,披上灰布袍,趿拉着芒鞋,一路小跑来到四合院门口,“呃”地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向内张望,却体若筛糠,抖个不停,双足像生了根似的,一步也迈不动。

斗笠人“哈哈”一笑:“哎哟!跟你们一块去护送于大人得了,何必这么大阵仗?快把兵器收了!收了!”说完,还从腰间掏出一块白色方巾,一甩一甩,像是扑打什么。

柳随风道:“你!我们要,可你手下那四个废物,我们可不需要,把他们送到当地的锦衣卫指挥所完了。”

四个玄衣彪形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还能活?”说完,“哗啦”拔出腰佩钢刀,倒和锦衣卫制式钢刀一样,只是仅它一半宽,长二寸许,与半月前林中刺杀于谦的众刺客所用钢刀一模一样,就连做工、用料都毫厘不爽。

金光大斧一抡,闪出一片白光,“喀嚓”“喀嚓”两下,将两名玄衣大汉拦腰劈成两截,血像喷泉一样“哗”洒了一地。

这两名大汉被劈成两断,身子还摇了摇,手臂还晃了晃,最后倒在地上死了。

店老板一吐舌头,“呃”地一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另两名彪形大汉见状,咬碎钢牙,“哇”地一声怪叫,大刀以“力劈华山”式劈向金光的脑袋。长刀刚举过头顶,却听“卟卟”两声,他们的胸前突出两把剑尖,足一尺长,剑头被血染得殷红。

这二人挣扎了一下,歪倒在地上断了气。

原来是东方雪、柳金燕一左一右,突然袭击,一剑洞穿彪形大汉身体。她二人拔出剑,在尸身上揩干剑上血迹,便又回复原位,继续紧盯斗笠人。

蓝儿捂着嘴,大叫:“杀人了!杀人了!”又赶紧低头不说话了。

斗笠人面色通红:“都是一家人,何必杀人?”

金光伸出二根手指头笑道:“总算劈了两刺客,不让柳公子专美于前。”

于谦一招手道:“柳公子、金将军,他们是何人?为何杀他们?”

柳随风回身一抱拳道:“回大人,他们和刺客是一伙的,故而杀之。至于这个斗笠人,却是刺客中的一名头目,留下她大有用处,望大人明鉴!”

说完,金光还从彪形大汉尸首上拾起一把明晃晃钢刀,双手递到于谦面前,躬身施礼道:“大人钧鉴!”

于谦接过钢刀,在火光下细细端详,良久,叹了口气道:“能制一服,不制一死。罢了,这个斗笠人就由你们严加看管,带到京师详加审问吧。勿再生事。”

柳随风、金光喜上眉梢:“谢大人。”

斗笠人双手一摊:“本少爷今天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你们不能对我用刑!不能让我饿着、累着,还有——”

“啪”地一下,柳金燕上前一掌打飞了她的斗笠。斗笠翻着滚,飞到了几丈开外的墙根下,斜搭在墙上,罩在上面的白纱散到一边。

斗笠人露出一张面如银盘、光洁无瑕的脸,柳叶眉,丹凤眼,鼻子端正,微往上翘,嘴似樱桃,一头乌发油光发亮,头发打了个髻,缠了一圈白色绒绳,耳朵似元宝,耳垂还各有一针眼大小耳洞,只是没挂任何东西,身着黑袍,杨柳腰。

金光哈哈笑道:“这位公子就交由本将军严加看管了。”

斗笠人双手抱肩,连退两步,道:“才不要你!”她的嘴往谢小石的方向一努:“我要那位大侠看管!”

柳随风伸出二指,“啪啪”闪电般点了斗笠人“曲池”、“扶风”二穴一下,斗笠人只觉身子一麻,一团气堵住自己穴道,使自己气血不畅,功力运转不开,不由眉头紧皱。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大义凛然(2) 柳随风“呵呵”一笑:“这位公子,只要你老老实实,由谁看管并不重要,你自己选人。”

斗笠人二话不说,指着谢小石道:“是他!”

金光歪着头,看着谢小石直挠头。谢小石早张大了嘴,下巴快掉到地下了。

东方雪眉头一皱,嘴撅的能挂个小油瓶,她上前两步,猛地一推斗笠人胳膊道:“走!”把斗笠人押进了自己的厢房。

金光眼珠骨碌碌一转了,“嘿嘿”一笑,看了看谢小石,捂着嘴,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绿帽子。”又“扑哧”一下,一口起从嘴里喷涌而出,而后“咯”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脸胀得通红,一转身,一路小跑进了自己屋,“啪”地把门一关,“哇——哈!哈!”里面爆发出雷鸣般的狂笑。

于谦叹了口气,看了看柳随风,眉头一锁,道:“柳大侠负伤了,蓝儿,快去寻医给柳大侠疗伤。”

蓝儿应了声:“是!”抬腿要往外跑,柳随风一抱拳道:“不必了,大人,此等皮外伤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于谦连忙道:“柳大侠快快回屋休息。”他又看了看谢小石道:“谢少侠且随我进屋,本官有话问你。”说完双手一背,回了屋。

谢小石双手一抱拳道:“是!”然后他回头看了眼院子,四具似尸歪倒在地,血流满地,不由暗自叹了口气,扭头随着于谦进了屋子。

柳随风命令三个庄丁清扫院子,自己则进了屋,把房门关上。柳金燕也随他而入,打了一盆温热的清水,拿出一块海绵样白毛巾,给柳随风擦拭左肩血污,道:“二哥受伤了?”

柳随风双目圆睁,怒道:“那人武功不怎么样,但是小花招不断,着了她的道儿,下次若再遇见,绝不放过!”说完,一拳头打在桌子上,“咣”地一下,茶壶跳起半寸高,“哎哟”一声,他觉得胳膊好像撕裂了一般,钻心地疼,不由用手捂住了伤口。

柳金燕食指按住伤口,轻轻抹了下,又凑到灯下仔细观瞧,倒吸口凉气道:“二哥!你的伤口不是被刀所划,而是被刀气所破!”

柳随风一愣,扭头看了看伤口,只见伤口皮肉按向里面,并未向外翻出,不由目瞪口呆。原来伤口若是被器物所破,器物有进有出,出来时自然将皮肉向外拉开,而气则不然,它是有进无出,带着伤口的皮肉往里按,柳金燕故有此说。

柳随风只觉整条胳膊隐隐作疼,似有气浪在里翻滚,连忙闭上眼睛,暗运内力于左肩,理通七经八脉,顿觉胳膊清爽了许多。

柳金燕从腰间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打开葫芦嘴盖,就着柳随风的伤口,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均匀铺在上面,像一条白线,而后又拿出一条白色纱布,盖在白线上,贴上胶布。

柳随风牙关紧咬,怒目圆睁:“这个刺客比我想像的要强,她那个同伙绝不能放!”

柳金燕“嘿嘿”一笑:“那当然了!”柳金燕拿出一件紫色长袍递与柳随风道:“二哥,换身新衣,把旧的扔了!”说完便出了门,一转身,将房门关好。

蓝儿在于谦屋内点了盏油灯,拨亮灯芯,火苗又窜上一寸,使屋内亮堂堂的,然后蓝儿退出了房间,关上门,站在门口四下张望,屋内只剩下于谦和谢小石二人。

于谦面朝窗户,背对着谢小石而站,谢小石在他身后挠了回头,感到屋内气氛凝重,一股无言的压力压到他身上,令自己四肢冰凉,不由站直身子,垂手而立。

沉默了半晌,于谦咳嗽了一声道:“谢少侠,你可认识今天那刺客?”

谢小石呆了呆道:“那个刺客,我连照面都没打,如何认得?”

于谦道:“不是说跑掉的那个,是抓住的那个。”

谢小石一窒息,感到呼吸一阵急促,半晌才道:“不瞒大人,被俘的那个,在下极为眼熟,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于谦问:“那人叫何名字?何方人士?”

谢小石道:“回大人,她叫陆小翠,是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的四夫人。”

于谦眉头皱了皱,鼻子吸了两下气,干咳一声道:“男女关防大于天,有夫之妇休得与她纠缠,下去吧!”说完一甩袖子,进了里屋。

谢小石点头道:“是!”便倒退着出了屋,反手关上门。

蓝儿问他:“于大人和你说什么?”

谢小石道:“于大人给我讲了番三纲五常的道理。”

蓝儿“扑哧”一乐:“你就该时常受于大人教诲。”

谢小石白了他一眼,便回到了自己的屋,打开房门,却见东方雪和斗笠人并排坐在椅子上,斗笠人双手向前摊开,洁白如玉,无丝毫皱纹,东方雪再看自己手,却也起了层鸡皮疙瘩,手指出了几圈细细的皱纹,不由眉头一皱道:“小翠姐,你的手是怎么保养的?像我们练武的人,手很难像你这么好的。”

原来斗笠人正是陆小翠。

谢小石闪电般地将房门关上,食指贴住嘴唇道:“嘘——,别聊的这么开心,当心让人撞见!”

陆小翠一撇嘴:“让人撞见又如何?甭理他们!小石头,帮我解了穴。”

谢小石道:“小翠姐,你不不认识我吗?”

陆小翠往地下啐了一口吐沫,“呸!少来这套,把我放了,有你的好处!”

谢小石脸一黑:“放不了,现在麻烦大了,于大人亲自追问你,柳随风一心想要报复那刺客,你跑不了。”

陆小翠道:“管那么多?把我放了不就没事了?”

东方雪也道:“快,小石头,把小翠姐穴道解开,我们连夜跑路,甭管那档子事了。”

谢小石只觉头皮发炸,像一根钢箍勒住他脑袋,头疼的似乎要裂开了,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内转了三圈,道:“我承诺将于大人护送到京师,现在只剩四十里路了,断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失信,我不能走,要走你们俩走!”

东方雪笑道:“糊涂!我们俩若走了,你一个人还能在这呆的下去吗?”

谢小石拍拍脑袋,连叹三口气,蹲在地下不动了。

陆小翠跺脚道:“先把我的穴道解了!我现在浑身难受!”

谢小石道:“解了你穴道,你跑不跑?”

陆小翠“嘿嘿”一笑:“当然不跑!”而后嘴巴一撇,低声自语道:“不跑才怪!”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大义凛然(3) 谢小石叹了口气,上前“啪啪”解了陆小翠的穴道,陆小翠顿觉紧绷的经脉一松,浑身畅快了许多。

她伸伸懒腰,舒展了下胳膊,活动了下手腕、脚腕,站起身来,运了两口气,笑道:“再见!”说完,“嗖”地一下跳出窗户,像游鱼穿梭,一眨眼就不见了。

谢小石看着窗户,唉声叹气,东方雪白了他一眼,“你叹什么气?小翠姐走了就走了,去休息吧!明儿还赶路呢!”谢小石只觉脸上如火烧一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双手揪住脸,往外一拉,又一拧,又“咚咚咚”地拍自己额头。

陆小翠身轻如燕,足尖轻一点地,就飘出一丈开外,仅数息的工夫,就穿过两条街,眼见前方隐隐绰绰出现一堵黑色城墙,她心头“咚咚咚”一通乱跳,深吸口气,一纵身足尖才离地三尺,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声雷鸣般的炸吼:“哪里逃?”

声音震的耳膜“嗡嗡”作响,一股劲风从头顶压下,夹杂着一股凛冽的寒气,隐隐有刺破空气的“嗡嗡”声。

陆小翠头皮发麻,身上汗毛直竖,她半空身子打旋,陀螺般地转了两圈,身子向后飘退出二丈开外。

只听“轰”地一声,一道白光自上而下轰在她方才站的地方,把地上击了个水桶大小的洞,碎石乱飞,“毕毕啪啪”有许多打在了街边门房、店铺上。

一条紫色人影从高空大鸟般落下,站在她方才站的地方,双目黑漆漆的,空洞深邃。

陆小翠心头一寒,来人正是柳随风,他披头散发,头发像水草一样四面翻滚,一股劲气鼓荡全身,把他的紫色长袍撑得圆鼓鼓的,并且随风飘舞,猎猎作响。

他右手提着一把长剑,有手掌来宽,半人多高,剑身雪白发亮,寒光闪闪。

陆小翠倒吸口凉气,一指他道:“你真是阴魂不散,快给本少爷让路!不然别怪姑奶奶对你不客气!”

柳随风抿着嘴,露出西瓜样的笑容:“你这个妖怪,本公子拿的就是你!休走,看剑!”他捏个剑诀,一招“直捣黄龙”,刺向陆小翠咽喉,他身剑合一,化成一道白光,流星般刺来。

陆小翠双足一蹬地,飘退数尺,与此同时,手指往腰间一抹,拔出一支亮白如银、三尺长仅两根手指宽的软剑,薄如纸张,像蛇一样微微颤抖。

陆小翠退一尺,对方则进了二尺,她才退出一丈开外,对方剑尖却已抵近咽喉,她牙一咬,身子硬生生向左一偏,软剑抖的笔直,反刺向柳随风的手。

柳随风冷哼一声,长剑往软剑上一压,“咣”地一下,笔直的软剑绳子般跳了起来,折成马蹄形。

陆小翠只觉手臂一麻,握剑的手被一股力量带的偏出二尺,顿时空门大开,一只手掌挟一股劲风,击向她面门,让她只觉一股海浪迎面扑来,左手一挥,“啪”地迎上去。

她好似击到了千斤巨石,手指“咔吧”一声响,似已断裂,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二丈开外,手中的软剑也飞向半空,掉落到一家酒楼的屋顶上。

陆小翠连退几步,努力稳了稳身形,但还是站立不稳,“咚”地坐在地上,嗓子眼一咸,“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左手钻心的疼。

柳随风长剑一挥,“刷”地抵住她咽喉,一扬手“啪啪”点了她“天风”、“气海”二穴,陆小翠顿觉像堵了团东西,周身不畅。柳随风冷冷一笑,一扬手,从腰间拿出一根金色长绳,拇指粗细,由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长线捻成,一层覆着一层,外部涂了金漆,金光闪闪,绳子底部还坠了条一尺来长红绸。

陆小翠被双手反剪,捆了一圈又一圈,像包粽子,而后一拽绳子,“滋”绳子勒进皮肉半寸,陆小翠只觉双手发麻,胳膊上像缠了几条蛇,又酸又疼,可她一咬牙,一声不吭。

柳随风打了个活扣,剑放回背后,右手一提,拎小鸡似的把陆小翠从地上拎起,厉声喝道:“走!”

黑衣人一口气跑到城外五里地的一片树林中,才喘了两口气,忽地心头一颤,捂着胸口沉思半晌,忽地惊叫:“小翠姐!”她转身往回走,却听到远处农家传来一阵“喔喔喔”的鸡叫声。

谢小石听到院子中喊声震天,猛地睁开眼睛,却见窗外亮白透明,他推开门,见院子中站着七八个人,三个柳家庄庄丁每人手举着一支胳膊粗的火把,火光熊熊,照的院子亮如白昼。

他们昂首挺胸,并排站在院子右面,正面对着谢小石房间,一眼不眨,屏息凝气。

金光赤着双脚,手持双斧,瞪大眼睛看着场中三人。柳随风右手紧拽着绳子,押着陆小翠,陆小翠则云鬓散乱,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低着头,一声不吭。

柳金燕眉开眼笑,提着大红圆灯笼,站在柳随风身旁。

他们对面,则站着于谦,披着青布袍,面沉似水,他身边蓝儿则提着一盏气死风灯,灯笼微微左右晃动,灯光忽明忽暗,照亮了于谦身边一丈见方的地方。

于谦身后的房门大开,黑乎乎一团,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院门口的歪脖柳也垂着头,一动不动。

于谦干咳一声问:“何事喧哗?”

柳随风往陆小翠的膝盖处“啪”地踹了一脚,陆小翠觉得像被打了一棍子,单膝不由跪地,但膝盖一触地面,她牙一咬,又站起来,歪着头,看着天。柳随风冷笑一声,向上一抱拳道:“回大人,这名要犯居然逃了,让在下给抓了回来!”说完,扭头看了看谢小石,一撇嘴,冷哼声,面庞转向于谦,目光炯炯有神。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大义凛然(4) 谢小石心里一沉,忙向前两步道:“柳随风,你真勤快,人跑了还把她抓回来干什么?”

蓝儿不由捂嘴“扑哧”一乐,金光挠着头哈哈大笑,柳金燕两眼闪闪发光,嘴角满是笑意。谢小石一窒,顿觉脸上火烧一般。

柳随风斜眼瞥了眼他,又对于谦道:“大人,你听他竟说这种话!还望大人问他一个看押不严之罪!”

于谦眯着眼打量了一眼谢小石,沉吟不语。

东方雪哈哈一笑,走上前来,摆着手道:“误会!误会!谢少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在夸柳公子尽职尽责呢!柳公子真了不起啊,刚刚杀退一名刺客,伤还未养好,又迫不及待抓了一个逃跑的,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柳随风冷冷一笑:“东方姑娘过奖了,只是在下不明白,人犯怎么会从你们手中逃跑?”

东方雪一愣神:“这个谁知道?”说完看了一眼陆小翠,眼光满是埋怨。

柳随风冷笑道:“在下不才,自信点穴手法也还过得去,非等闲人物解不开我点的穴。此人是如何冲破我点的‘曲池’、‘扶风’二穴的?这倒要请教一下谢少侠和东方姑娘。”

谢小石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愣在原地,他低着头,太阳穴青筋直跳,整个脸涨得通红,活像个关公。

陆小翠往地下“啐”了一口,“柳随风,你少自得!你那点破点穴手法,本姑娘尚不放在眼里。只需轻轻吹口气就解了。”

于谦眉毛一挑,手捋胡须道:“这位女侠,可是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的四夫人,名唤陆小翠者?”

陆小翠脖子一梗:“是又如何?”

于谦白了一眼谢小石,一跺脚道:“男女关防!尔等万不可沾花惹草!”

金光眼珠乌溜溜转了几圈,看看谢小石,又看看陆小翠,突然捧腹大笑,声如擂鼓。

谢小石抢上一步,一抱拳道:“大人,这名案犯并不重要,只是走卒,留之无用,不如把她放了。以显大人仁德之风。”

柳随风咬牙切齿道:“大人,这是关键人犯,绝不能放!”

于谦看看谢小石,又看看柳随风,沉吟半晌道:“把人犯带回京师,交由刑部,详加审讯。此事勿得再议!”说完,把手一背,踱步回到自己房内,“啪”地把门关上,留下两扇门板面对众人,门板上两个巴掌大小的黑黝黝的铁环晃来晃去,发出“咣啷”“咣啷”的响声。

蓝儿回头看了众人一笑,转身进了旁边自己的小屋,“卟”地吹灭灯笼,房间一暗。。

金光看看柳随风、谢小石道:“你们忙,我回去歇息去了。”说完一提裤腿,光着脚丫子,一颠一颠回屋了。

谢小石道:“把人犯交由我看管。”

柳随风把陆小翠往柳金燕身边一推道:“你失职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这人犯,我要亲自监押!她敢跑一步,就打断她的腿!”他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指节“咔叭咔叭”作响。

陆小翠歪着头看着谢小石腰间双刀,嘴唇咬了又咬,咬出一道道白印,最后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被押走了。

柳随风斜眼瞥了一下谢小石,嘴角微往上一翘,进了自己屋,却大开房门,屋中点了两盏海碗油灯,火光腾腾窜起半尺来高,巴掌大小,整个屋子亮堂堂的,连墙角的裂缝也看的一清二楚。

陆小翠被反剪双手,蹲在墙角,头枕在膝盖上,微微晃动,紧闭双目,竟睡着了。

柳随风则坐在椅子边,双手捧着宝剑,闭目养神。

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从屋顶横梁爬过,柳随风手腕一抖,划出条弧线,“呛啷”一声拔出宝剑,空气中隐隐有“嗡嗡”的龙吟声,宝剑寒光闪闪,它周身有圈淡淡的白色光芒,寸许长短,像一团半透明的薄雾笼罩剑身。

他长剑自左向右向半空一划,划出一道扇形,半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白影,一瞬就消失了。而后他手腕一翻,“哗”地一声,长剑又收回剑鞘,纹丝不动,整个动作电光石火间完成,毫不拖泥带水。

再看横梁上那只蜘蛛,“卟”地一下,身子从中间剖成两半,六爪一松,掉落在地,半边身子的爪子还在微微颤动,地上掉了几滴白色半透明液体,横梁上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细若游丝的白印,而其实他剑尖离横梁尚有数尺之遥。

柳随风依然紧闭双目,但嘴角向上一弯,露出淡淡笑意。

东方雪紧绷着脸,面露寒霜,三两步就回到自己屋子,把门“咣”地一甩,就再无声息了。

谢小石蹲在地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柳随风的房间,不停地龇牙咧嘴,双手挠头,使得头发向上爆起,变成了鸡窝头。他就这样溜溜地蹲了半夜,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才低下头打了个盹。

众人用过早饭,算还了店钱,就上路了。

他们缴获了五匹乌骓马,肚大腰圆,毛色油光发亮,蹄阔脚长,鬃毛翻滚。

蓝儿眉开眼笑:“这回可不用再走路了!”他选出一匹静静埋头吃草,不挑不叫的马牵到于谦面前道:“大人请上马!”

于谦上下打量了番这匹马,捋着胡子点点头,脚踩马镫,往上一蹬,一翻身坐在马上,哈哈大笑。

金光双挑大姆指:“于大人真是文武全才!”其它人亦连声叫好。

于谦笑道:“将军,诸位,过奖了!和诸位大侠比起来,于某这只是班门弄斧罢了!驾!”他双手一抖缰绳,那匹马大步流星向城外跑,不摇不晃,不抖不颠,平稳如坐轿。

蓝儿笑道:“于大人走了,我也不能落后。”他飞身跳上另一匹骏马,两脚乱蹬,大呼小叫:“驾!驾!”便直追下去。

柳随风冲柳金燕递个眼色,柳金燕微一点头,飞身跃上自己的枣红马,一阵风似的追了上去。

金光摸摸脑袋笑道:“好哇,看看是马跑得快,还是我跑的快!”他提了一口气,喝一声:“嗨!”一步跨顶三步,一路飞奔下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大义凛然(5) 此时的陆小翠,已被五花大绑,绑她的换成了酒杯粗细的麻绳,双手倒剪,麻绳缠了一圈又一圈,捆的粽子样结实,每一道线都勒进肌肤半寸许,使得陆小翠觉得浑身酸麻,一步也动弹不得。

柳随风提起绳子,把她搭在马鞍桥上,这黑马就是她骑的那匹。

陆小翠浑身被隔的生疼,但她紧咬双唇,不吭一声。

柳随风笑道:“别指望有人会救你,若有人敢动一下,我保证先取你的命!”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谢小石,一招手,一名庄丁牵过他的大黑马。

此马亦是周身黑亮,健壮肥大,所不同者四蹄一圈白毛,洁白如雪,故名“乌云压雪”。

他跳上自己的马匹,左手牵着自己的缰绳,右手拉着驮陆小翠那匹马的缰绳,左手一抖,双脚一蹬,他的马便带着陆小翠的马飞奔起来。

跑出数十步开外,他忽地拨转马头,冲谢小石道:“谢少侠,于大人的大黑驴就交由你保管了!”说完,仰天长笑三声,一抖缰绳,一路烟尘地跑了。

还剩两匹黑马,一匹驮了柳氏兄妹的行礼和金光的铠甲,另一匹则空着,东方雪二话不说,跃上那匹黑马,扬长而去,留下一道白色的背影,越来越小,变成拇指大小,直至看不见了。

谢小石看了看柳家庄剩下的三位庄丁,一人手牵缰绳,另两人分别站立在马的左右,扶着马背前行。

他牵着于谦的那头大黑驴,驴耳朵左摇右摆,打着响鼻,背上驮着两箱书和一包行礼,驴尾巴陀螺似的转来转去,四蹄钉子似的钉在地上,一步也不往前挪。

谢小石拽了两拽,纹丝不动,拍拍驴后背,它打个响鼻,又凑到驴耳朵边轻声道:“快点走啊!不走打死你!”驴耳朵一晃,“啪”地一下打在他脸上,火烧似的疼。

谢小石火冒三丈,鼻歪眼斜,“你不走!我拖着你走!”他一拽驴缰绳,双臂肌肉隆起,像起伏不定的丘陵盘着几条大蛇,他喝声:“走!”把驴原地拖了十几步,“哧”地上留下几溜凹槽,驴腿还别着不动。

“恢!恢!”驴叫之声响彻云霄,立即引来二三十人围观。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长袍短褂都有,老者捋着胡子,眯着眼,笑眯眯,少者拍着手哈哈大笑,其余人等或背着手,或托着下巴,更有甚者,双臂一摇,做个前进的动作,嘴里喊道:“加油!”手指尖直指前方,一式“仙人指路”。

谢小石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抹抹头上的汗珠,吐口唾沫在手心,搓了几圈,脸上肌肉乱跳,“不信治不了你!”他一伏身,蹲在驴肚子下,肩膀顶着驴肚,右手扶着驴身,叫声:“起!”

他双腿一较劲,腰间肌肉一盘,竟硬生生将驴抗了起来,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

驴脑袋左摇右摆,东张西望,眼珠骨碌碌一转,“霍霍!”鼻子里直冒白气。

这下引来更多的人围观,谢小石一路小跑了一条街,街上已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前后左右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将路口封死,一步都挪不动,人挨人,人挤人,指着谢小石哈哈大笑。

谢小石已汗流浃背,前后衣襟湿透,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从额头往下掉。他把驴放在地下,冲众人一抱拳道:“各位乡亲父老,请借个道儿,在下还要赶路。多谢了!”

一花白胡子老汉问:“小伙子,你要去哪儿?”

谢小石道:“去京师!”

老者掐掐一算道:“京师离这有四十里地,你该不会就这样去京师吧!”

众人哄堂大笑,笑声不绝于耳。

谢小石一抱拳道:“多谢老伯,只是这头驴不肯走路,不这样也不行!”

众人笑声更大,声震于天。

老汉道:“你先喂这头驴几根胡萝卜看看。”

有一个小贩提着筐子,里面有半筐胡萝卜,对谢小石道:“一文钱一个!”

谢小石心一抽搐,滴了几滴血,从腰间抓呀、摸呀,摸出五文铜钱递与小贩道:“来五个,要大的!”

小贩挑了五根带萝卜缨的胡萝卜,每根均有筷子长短,酒杯粗细。

谢小石道声:“多谢!”他把萝卜凑到驴嘴前,驴张开大嘴,“嘎吱嘎吱”咬得响,不到半盏茶工夫,五根胡萝卜已吃尽,它“恢恢!”叫了两声,撒开四蹄,一路向前跑去。

前面的人自动分开条甬道,让它顺着甬道跑了。

谢小石眉开眼笑,冲老汉和众人一抱拳道:“多谢老伯,多谢众位父老乡亲。在下这就告辞,借个道儿,多谢了!”他顺着驴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那头驴打着响鼻,“恢恢”叫着,脚步生风。

谢小石一直跑出城门才追上它,一拍驴腿道:“你这头倔驴,于大人两袖清风,一文不沾,你咋要贪污受贿呢!”

驴“恢溜溜”叫了声,跑的更快了。

出了涿州城,一路上绿草如茵,树木如盖。通往京师的大道弯弯曲曲,黄土铺路,足可容十匹马并排行走。路两旁栽有柳树、槐树、柏树、桂树等,郁郁葱葱。有些参天大树有两人合抱粗,五层楼高。野草有半人多高,嫩绿肥厚。

驴“霍霍”叫着,不跑了,而是边头吃路边野草,边往前踱步。

约摸行出二里地,却见路前方溅起一路烟尘。黑马高大健壮,四蹄翻飞,马上端坐一白衣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口,面如冠玉,头上扎着一顶红头绳,黑发如缎。

她驱马来到谢小石跟前,一勒马缰绳。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大义凛然(6) 马前蹄离地,跳起一人多高,又“啪”地重重打在地上,溅起半人多高尘土,它站住不动了。马上女子冲谢小石道:“怎么这么磨蹭?大家伙等你一个人呢!”原来此人正是东方雪。

谢小石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只得说:“就来!”然后冲驴子喝了声:“驾!”拉着它往前走,驴摇头摆尾,泯耳攒蹄,边走边别过头去吃草。

东方雪一拨马头,叱道:“快点!”便打马飞奔,一眨眼便消失了。

于谦纵马飞驰十余里,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得停下马来,喘口气道:“年老体衰,连马都骑不动了。”

蓝儿、柳金燕一左一右紧随其后,相隔不过两个马身,而金光竟手持大斧,一路跑来,相距不过十步之遥。他浑身是土,快成土人了,脸上汗浆浆的,覆了一层土,只有一双黑眼珠乌溜溜转动。

众人见状莫不惊骇。

于谦跳下马来,说道:“将军不愧一代名将,两条腿硬是跑过了四条腿!”蓝儿、柳金燕频频点头。

金光摆手笑道:“于大人过奖了,于大人才是文武全才的盖世英雄,末将不过是雕虫小技。实在愧不敢当。”

于谦一摆手:“将军过谦了。”他望望身后,空无一人,便道:“我们先在这儿歇会吧!”

众人无不赞同,便把马儿牵到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柳树下,坐在柳树根旁歇起来。

足足过了两盏茶工夫,南边官道上传来一阵密集马蹄声,三匹马驮三个人向这跑来,其中一匹马上,一人浑身被捆成粽子,被搭在马上,像个面口袋,正是陆小翠。

另两人分别在她两旁,一人骑匹浑身如炭的乌骓马,身着白衣,另一人则骑匹“乌云盖雪”,身着紫衣,背上背口阔剑,比寻常剑要长一尺,宽二寸,此人正是柳随风,另一人则是东方雪。

二人虽隔着陆小翠,却你一言我一语,这个说:“东方姑娘,家父对令祖剑神前辈赞不绝口,仰慕之极!”

另个一笑道:“柳公子过奖了,我爷爷也时常在我耳边提起你们柳家庄。”

柳随风眉毛一挑问:“哦?剑神前辈居然也提起我们柳家庄?他是如何说的?”

东方雪抿嘴一笑道:“我爷爷说你们柳家庄不愧是江南武林之翘楚。除去少林、武当和中原霸王庄外,武林中就属你们柳家庄了。”

柳随风眼睛一亮,道:“剑神前辈果真这样说?”

东方雪点头道:“如假包换。”

陆小翠“啐”道:“柳家庄屁事我不关心,姓柳的,你最好把我放了,不然绝没你好果子吃!”

柳随风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丝帕,一伏身堵住陆小翠的口,陆小翠“呜呜”干叫,说不出话来。柳随风笑道:“雪儿姑娘,莫让闲人搅了我们谈话之兴。在下还想向雪儿姑娘请教武林大势,如何?”眉毛一挑,嘴角生风。

东方雪满面通红,低头微笑道:“柳公子,请教不敢当,有话请讲,雪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随风拍手笑道:“如此甚好!”

陆小翠像被打了一针鸡血,整个身子直挺挺跳起来,昂着头,眼睛瞪得如铜铃般看着东方雪,头摇的拨郎鼓似的,嘴里“呜呜呜”直叫唤,鬓角滴出几滴汗珠。

柳随风伸手一点,“啪”地点陆小翠“软麻”穴,陆小翠像瘪了气的皮球,软瘫下去。

待看到远处于谦、金光等人正坐在柳树下歇息,并时不时向这张望,这二人才停止交谈,收敛笑容,紧绷着脸,好似谁也不认识谁,一催马匹,向柳树这儿奔来。

来到众人面前,柳随风翻身下马,像四两棉花落地,不发一点声响,不起一丝灰尘。他来到于谦面前拱手施礼道:“因监押犯人来的迟了些,让于大人久等,在下心中很是不安。”

陆小翠一扬头,“呜呜”叫了两声,随后又像团烂泥样,软瘫在马背上。

于谦一摆手:“柳公子过谦了,路上辛苦,理应好好歇息。”说完,他伸长了脖子不住眼地往后瞧。

东方雪上前一步问:“大人在看什么?”

于谦道:“谢少侠呢?”

东方雪回道:“落到老后面了。”说完,回身指了指身后。

她身后道路弯弯曲曲,两旁绿树成荫,杂草丛生,除了偶尔有几只兔子从路旁窜过,再无任何动静。

一只肥大像小羊似的大灰兔,站在路的中间,扭头看他们,两个耳朵左摇右摆,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珠骨碌碌转,嘴唇一张一翕,像是在闻空气,忽地像见到了怪物,“哧”地一下,一溜烟钻入草丛不见了。

金光斜倚在树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抚着斧子,哈哈大笑。众人全扭头看他,一个个问号堆满他全身,他一缩舌头,赶紧坐直身子,闭目养神。

约过了两柱香时间,南边路上传来马踏銮铃和一阵吆喝声,三个灰衣劲装大汉牵着一匹黑马,一路小跑过来,马背上还驮着两捆行礼,分左右两边搭在马背上,每捆均可装一个大活人,百十来斤重,一边是金光的盔甲,一边是柳氏兄妹的行礼。他们正是柳家庄三个庄丁,一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于谦挠挠头道:“咦?他们先到,谢少侠反倒落后了?”

蓝儿道:“该不是谢石头把于大人的书和驴拐跑了吧!驴是小事,可于大人爱书如命。这书丢了,比什么损失都大!”

东方雪紫胀着脸,“胡说!小石头顶多会偷驴,断不会偷书!书硬塞给他他都不要!”

于谦眉头舒展,捋着胡须“呵呵”笑道:“只要书没事就成!”

陆小翠趴在马背上又“呜呜”叫了两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大义凛然(7) 柳随风鼓掌笑道:“妙哉!妙哉!雪儿姑娘冰雪聪明,一句‘书硬塞给他都不要!’大有深意,不知道的,以为于大人书不好,送不出去,知道的,却说原来是那土包子不知书,不读书!啊——,哈哈哈!”

蓝儿捂着肚子,笑的满地打滚,指着柳随风鼻涕眼泪直流,“柳公子说话真逗!太逗了!哈哈哈!”

柳金燕也是低着头,抿着嘴,偷偷地乐。金光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东方雪略一愣神,满面通红,略微垂首道:“我只顾说小石头,差点把于大人也说进去了,幸好柳公子指出,还望大人不要见怪!”说完眼似秋波,瞟了眼柳随风,又赶忙低下头,做个万福道:“幸好柳公子助我脱困,不然小女真无地自容了!”她嘴角含笑,脸带桃花。

柳随风一挥手:“无妨,为雪儿姑娘做事是柳某应当的。”说完,一只手搭在东方雪肩上,东方雪像受惊的小鹿一蹦三尺远。

于谦捋着胡须,呵呵直笑:“无妨!无妨!柳公子与东方姑娘,真似一对金童玉女!”

蓝儿趴在地上,双手支着头,两只脚丫子在脑后晃荡,看着柳随风、东方雪“嘿嘿”直笑,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闪发光,“我觉得吧!柳公子和东方姑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东方姑娘跟了那块石头,绝对是鲜花落在牛粪上!雪儿姐姐,听我的,准没错!”

东方雪跳将去拧蓝儿的脸,“叫你小子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蓝儿一纵身,“咯咯”笑着绕着大树跑,东方雪抓了几次均抓了空。

约莫半盏茶工夫,柳随风道:“大人,请上路吧!照这速度,估计中午就可到京师了。”

于谦坐在原地一摆手:“还是稍候片刻。”

金光背倚着大树,双手放在后脑勺上,翘起二郎腿,嘴里叼着根筷子长短的柳条,柳条上还有两三片嫩绿的柳树叶。

又过了约一柱香时间,路南边一棵水桶粗的槐树后一条人影一拐,闪出个人来,他身着蓝色布衣,足蹬黑布鞋,腰间别着两把牛叉骨似的黑黝黝的铁片,据说是刀。他背着行礼,右手搂着一头驴的脖子,疾步向这走来,此人正是谢小石。

大黑驴四蹄僵直,好似木头,一动不动,地上拉了四条长长的、弯弯曲曲的土沟,有半寸来深,巴掌来宽,蜿蜒延伸半里地之遥。

谢小石边走边道:“这头倔驴好样的,我告诉你,你就是死了,我拖也要把你拖到京师交给于大人。”说话间,他已来到众人面前。

于谦抢上步道:“谢少侠,你来迟了!”他又看看柳家庄的三个庄丁道:“你不该这么晚的。”

谢小石拱手施礼道:“还望大人恕罪!”

金光眯着眼睛看了谢小石一眼,突然眼光大亮,紧盯着驴蹄子下四条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土沟道:“谢少侠,你赶驴手法别出心裁,你是怎么做到的。”说话间,他一骨碌爬起来,来到谢小石身边。

谢小石脸一阵发烧,“将军莫要取笑,我不大会赶驴的,这头驴是我抱过来的。”

“啊——?哈哈哈!”蓝儿拍着腿笑的前仰后合,柳金燕抿着嘴“扑哧”一乐,柳随风嘴角一撇,冷笑一声,东方雪眉头紧锁,嘴撅起老高,可挂个油瓶。

金光讪笑两声:“好!好!金某佩服至极!”

蓝儿凑上来,用手点着谢小石道:“将军,你佩服他?你看我怎么赶驴!”说完,他走到驴前,把谢小石从旁边一拨拉道:“走开!笨蛋!”他摸摸驴头,又揪揪驴尾巴,拇指、食指合成个圈儿,放到嘴中,“呼溜”打个响哨,喝道:“驾!驾!”

大黑驴像是听到了战斗的号角,扬着头,“恢溜溜”叫了两声,四蹄撒欢向前跑起来。

蓝儿厄斜着眼睛,看看谢小石,又看看金光,鼻孔冷哼一声,跑到于谦身边道:“大人,既然谢少侠来了,我们就赶路吧。”

于谦一点头:“也好。”便跨上自己的大黑马,一打马鞭,喝声:“驾!”马便四蹄翻飞,向前狂奔,于谦昂首挺胸,“呵呵”直笑,两眼发亮,眉飞色舞。

蓝儿、柳金燕、柳随风亦跨上自己的马紧随其后。柳随风依然骑一匹,牵一匹,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东方雪走到谢小石跟前,白了他一眼,一跺脚道:“笨蛋!”便飞身跃上自己的黑马,打马扬鞭,头也不回地跑了,只留下一路烟尘。

金光拍拍谢小石的肩道:“谢少侠,我去撵马了,不陪你了,你多保重!”说完撒开脚丫子,一路飞奔,两旁大树风一般从他眼前掠过,他头不抬,眼不眨,深提一口气,大步流星,一步跨出有两丈远,只一眨眼工夫就变成了小黑点,既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家庄三个庄丁斜眼看了下谢小石,又互相看看,一声不吭,牵着马,一路小跑跟下去。

谢小石上身已被汗湿透,他脱下外衣,绞在一起,拧了两把,挤出了足足半杯水。他叹口气,穿上外衣,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道:“这回说什么也不落在最后了。”

他飞步追上大黑驴,笑道:“驴兄弟,让我们一起加油吧!一定赶上他们!”

驴歪着脑袋看了看他,突然脚步一收,定在原地不动了。

谢小石学着蓝儿的样,拍拍驴头,又揪揪驴尾巴,嘴里又撮个口哨,驴摇头晃脑,还是寸步不移,谢小石不由得拍拍驴脑袋:“真是头好驴啊!”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抵达京师(1) 谢小石一伏身,钻到驴肚子下,右臂圈住驴前两腿,左臂圈住驴后两腿,双臂一较劲,道声:“起!”竟硬生生把驴抗在了自己肩上。

驴躬着身,前腿在右,后腿在左,被谢小石收成一团,像个围巾样围在自己脖子上。

谢小石双臂鼓鼓,袖子被隆起的肌肉挤得裂开了条一尺长口子,软绵绵的驴肚子像麻袋一样顶在他头上,他歪着头,使自己轻松了些,脖子青筋直跳,里面爬满蚯蚓,他咬紧牙关,露出白森森牙齿,“咿呀呀”扛着这头驴健步如飞。

驴好似一尊大山压在他头上,驴头左右摇摆,眼睛骨碌碌直转,最后“霍”地叫了声。

谢小石每踏出一步,都在地下留个半寸来深脚印,像是钢印印在地上一样。谢小石一口气跑了十里地,两旁树木飞一样从他身旁掠过。

天空湛蓝,几朵白云天空无精打采的飘,太阳火炉似的,照在人身上像烤火。

谢小石喉咙里直冒烟,他一口气超过了柳家庄三个庄丁。这三个庄丁看着一个人扛着头驴从自己身边风一样跑过,眼珠瞪得鸡蛋一样大,嘴巴大张,可吞下个鸭蛋,三个人怔怔站在原地不动了。

直到谢小石消失得无影无踪,三人才出了口气,眼珠也会转动了,嘴巴也合上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没跌倒。

谢小石浑身已湿透,一边跑,汗水一边“滴滴答答”往下掉。跑出十里开外,这有一条自西向东弯曲流淌的小河。

河水清澈见底,底部小至拳头,大至西瓜的鹅卵石随处可见,墨绿的水草升出了水面,河流一丈多宽,还有一座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木桥,桥两旁没有栅栏,由三块字典厚的木板拼接而成,木板长近两丈,往左右两岸一搭,便算桥了。

河两边水草丰茂,碧绿的青草长出半人多高,还有几株叫不出名字的灌木,刺猬一样滚成一团,像个大绿球,近一人高,叶子细小如铜钱,叶片肥厚,还开着几朵拇指大小的红花。

谢小石“噔噔噔”踩在桥上,桥像秋千一样晃来晃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木板向下弯曲,似乎随时要断裂。谢小石走到桥中间,双肩一耸,双臂一较劲,“嗖”地把驴扔到河对岸。

驴“咣”地一声摔到地上,压倒一丈见方的草。

谢小石一指驴:“好好休息,千万别动,本大爷先喝口水游个泳!”说完他甩下外套和鞋子,往岸边一扔,衣服正挂在灌木上,像个旗子迎风飘舞。

他纵身一跃,跳入河中,河水有齐腰深,一入水,顿觉浑身凉爽,千万个毛孔舒张开来,气息顺畅,像久困的旅客到了家,全身都放松开来。

谢小石面向西,掬起一捧清水,光可鉴人,往脸上一喷,“哧——”如汤沃雪,清水将疲劳一扫而光,汗浆浆的头也干净了许多。他一伏身,直接把嘴贴在河面上,“咕嘟咕嘟”如长鲸吸水,清凉的河水蜜汁一样流入他心田,他“哈”地一声吐出口白气,觉得浑身又来了劲。

他又将头埋在水面,贪婪地吸着水,仿佛要把河水喝光。

将近半刻钟,他才将头抬起来,眉毛、脸上挂满了水珠,一肚子水“咣当咣当”直晃。他笑了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鱼似的在水中游起来。游了一阵一抬头,却发现驴不见了。

原来那头驴在地上打了个滚,一骨碌站起来,晃晃身子,左右看看,也不喝水,也不吃草,突然怪叫一声,撒蹄狂奔。驴背上的两个大书箱左摇右晃,整个书箱不但落了锁,而且左右两端还用棕绳捆了两圈,棕绳足有酒杯口粗,把书箱勒的边都翘了起来。

两个书箱的边用皮带穿上,皮带三指来宽,涂成棕红色,皮带上头绑着驴背,下头穿过驴肚子,两头扣好,使书箱像是长在驴背上一样,怎么甩也甩不下来。

谢小石鞠起一捧水,扑在脸上,一个“鲤鱼打挺”窜出水面,身子扑楞楞一抖,水花四溅。他套上外衣,穿上布鞋,大喝一声,顺着驴跑的脚印追下去。

大黑驴顺着官道飞驰,昂首阔步,边跑边“霍霍”直叫,两只耳朵晃来晃去,一路尘土飞扬。

谢小石一口气追出二里多地,才看见前方的大黑驴背着书箱,四蹄如飞。谢小石怒喝一声:“哪里跑?”声如雷鸣,震得周围树叶晃了两晃。

他足尖点地,身子凌空飞起,甚至高过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他觉得身子晃晃悠悠,要往下跌,连忙打了三个凌空翻,“咕咚”一下摔到驴背上,四脚朝天,一弹身子震起寸把高。

眼看要摔到地上,左手闪电般一抄,抓住驴脖子,半空调息了下内力,稳住身形,斜躺在驴背上,有两口书箱支住身体,所幸未掉下去。

他才出口气,驴跑得更快了,一努一努,“哼哧哼哧”,一眨眼工夫又跑出一里地,把谢小石身子甩的左摇右晃,他不断地调息内力,调整身形,才算没从驴背上跌下来。

驴又跑出二里地,前面有两匹马,一匹乌骓马,一匹“乌云盖雪”,一样健壮。

“乌云盖雪”上端坐一紫袍剑客,左手挽着自己的马缰绳,右手拉着乌骓马的缰绳,不紧不慢向前跑。乌骓马上捆着个人,面口袋一样搭在马背上,嘴里还堵着块手帕,正是陆小翠,另一人则是柳随风。

陆小翠回头看见一头大黑驴驮着两口书箱和一个人飞驰而来,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个人斜躺在驴背上,被颠得一跳一跳,双手抓住驴脖子,任凭身子像树叶一样飘来飘去,就是不掉下来。陆小翠不由哈哈大笑,但嘴里堵着东西笑不出,便脸胀得通红,“咳咳咳”剧烈咳嗽。

数息的工夫,这头驴就跑到陆小翠身边,驴背上的人回头刚说了句:“小翠姐,我会来救你的!”便一阵风一样跑开了,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抵达京师(2) 柳随风眉毛一挑,喝声:“驾!驾!”催动马匹跑得更快。

一路上尘土飞扬,两旁的景物连成一线,树木、房子、草,也分不清谁是谁了,大黑驴只顾发足狂奔。

在距离京师南门只有二里地时,于谦下了马,左右看看,发现路旁有一凉亭,八根红木柱子撑着,呈八角形,宝塔尖,八个角各有一檐飞起,檐下各挂着一串拳头大小的铜铃,风一吹便“咣啷咣啷”直响。

亭子上排着围屏,绘着五颜六色的图,有“桃园三结义”,也有“犀牛望月图”,一圈半人高的木栅把亭子围住。亭子中间一个石桌,磨盘大小,周围几个石凳。

于谦便牵着马来到凉亭边,把马拴在木栅栏上,然后迈步进入亭子,四下看着,只觉阵阵凉风扑面,浑身凉爽,不由呵呵一笑,坐在石凳上。

东方雪、柳金燕、蓝儿紧随其后,她们也纷纷下马来到亭子中。

蓝儿一翩腿坐在胳膊粗的木栅栏上,身子倚着木柱,一只脚踩在栅栏上,用衣袖为扇,“卟卟”扇风,边扇边道:“总算要到京师了,可累坏我了。”说完还用手不停地抹着头上的汗珠。

亭子周围绿草如毯,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附近有数十棵垂杨柳,四五层楼高,一人合抱不了,树皮干裂。柳树东倒西歪,有一棵甚至横卧在地上,像一座桥,枝干上可以走人,它周围的地上又抽出几十根拇指粗细的柳树条,嫩绿如新,似乎手一掐便能可以掐出一汪水来,柳身还是青绿的,簇成一团儿围在柳树根上,像个小绿包。

数十棵柳树将亭子团团围住,使得阳光一点也晒不到亭子中来,凉风习习。

于谦不由兴致大开,吟诗一首道:“树倒犹有子孙绕,兴兴簇簇为哪门?无论生长在何方,千枝万条总向根。”他背着手,站在亭子边,倚栏观望,默然良久,忽地眼睛湿润,晶莹的泪花在眼中打个圈后,“倏”地落地,被摔得粉碎,四下飞溅。

蓝儿一骨碌跳起来,来到于谦身边问:“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于谦回过神来,用手巾拭拭眼角的泪珠,轻声道:“没什么,心有所感罢了。蓝儿,你下去歇息吧,等他们来。”

蓝儿挠挠头,退后几步,自语道:“大人吟了首诗,竟哭了。”

柳金燕、东方雪互相看看,柳金燕笑道:“没什么,大人的诗向来惊天地、泣鬼神,那首‘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引多少男儿落泪,志士叹息?别的不说,单我二哥,每当夜读此诗,莫不涕泪横流。”说完斜眼瞟了下于谦背影。

蓝儿破涕为笑:“是的,大人的诗就是好。”说完他又翻身坐到栅栏上,两只脚晃来晃去。

东方雪也走上一步道:“没错,谢少侠读了大人的诗,也是号啕大哭!”

于谦一甩袖子:“再休提他,似那等不学无术之辈,认得字吗?”

柳金燕捂着嘴偷偷地笑,蓝儿仰天哈哈大笑,“咕咚”一下,一个倒栽葱摔到亭子外去了。东方雪低着头,面色通红,两只脚没地方放,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正在这时,一阵驴蹄声由远及近,一头大黑驴驮着两口箱子和一个人飞奔而来。驴背上的人非坐非卧,而是倒躺在上面,身子左摇右摆,飘来荡去,就是不落地,此人正是谢小石。

大黑驴跑到亭子边嘎然而止,打了两个响鼻,站住不动了,此时驴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谢小石一翻身倒坐在驴背上,左右看看,亭子周围四匹马,一红三黑,于谦、蓝儿、东方雪和柳金燕正在亭子里,不由笑道:“总算赶上了!”

蓝儿眼珠瞪得鼓圆,像个小鸡蛋,他“嗖”地越过栅栏,几步来到黑驴跟前,拽着谢小石衣袖道:“下来!快下来!谁让你坐驴的?你把驴累坏了。”

谢小石“嗖”地跳下驴道:“这头驴真不让人省心!”

蓝儿一撅嘴,上面可挂个小油壶,“那你也不能坐它!大黑连大人都舍不得坐他,你倒满不在乎。你看把驴累成啥样了?全身都是汗!”说完用抹了抹驴颈,满手都是水珠,不由鼻子一酸,抽泣起来。

谢小石看看驴,又看看蓝儿,又看看于谦,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像塞了两根苦瓜,直抽搐。驴歪着脑袋看看他,鼻子里喷了两口白气,蓝儿的嘴撅得更高了。

于谦转过身来,从亭子西头走到东头,隔着栅栏道:“蓝儿,不得对谢少侠无礼!”

蓝儿眼圈通红,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什么无礼?你看他把大黑欺负成啥样了?”说完,不停地拍着大黑的头。

谢小石一震,差点没趴在地上,“到底谁欺负谁啊?”

蓝儿道:“不能再让这家伙牵驴了!我来亲自管!”说着眼角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谢小石两只喜鹊落在眉毛上,上下有节律的跳动,眼睛闪闪发亮,好似一座大山从身上移去,忙不迭打恭作揖道:“如此多谢蓝儿小哥!”

蓝儿哼了一声,把嘴一撇,别过头去不再看他,而是解开了绑在驴身上的两口书箱,从包袱中翻出一把黑色的毛刷,把驴周身刷了一遍,连驴尾巴、驴蹄子也不例外,刷得大黑驴毛光油亮,滚圆的肚子颤了又颤。

最后蓝儿把大黑驴牵到离亭子一箭之地的小河沟边喂草。

河沟深且窄,只一步就可跨过,河沟两岸长满了半人多高的碧绿青草,汁多叶厚,大黑驴一口咬下,脖子一扬,连草根都拔了出来,草根尚带有一抔黑土,大黑驴却看也不看,连草带土吃下。

蓝儿甩下鞋子,坐在黑驴旁的一块青石板上,双脚泡在水里,上下乱晃,满面含笑。

谢小石冲于谦一抱拳道:“谢小石参见于大人。”

于谦袍袖一挥说道:“很好,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说完转过身去,走到亭子的另一头,再不看他。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抵达京师(3) 谢小石嘴皮动了动,喉咙里“咕咙咙”响了几声,一挺脖子,硬是将要冲出的一口气压回去,脸胀得通红,讪讪退到一边,找了一棵合抱粗的大柳树,在柳树根旁坐下,盘腿闭目,调息内力。

又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一个土人从官道上跑来。

他浑身是土,双脚更是沾满泥巴,活像个泥腿子,脸上、胡子上也盖了一层黄土,黄扑扑的,额头上汗珠滚下,又把黄土染成黑色,弯弯曲曲像小蚯蚓,整个脸黑一块、白一块、黄一块,一双核桃眼乌溜溜地转动。手提两把板斧,阗钢制造,斧柄熟铜打造,斧纂一个尖,斧刃呈月牙形,寒光闪闪,泛着白光,斧背厚如砖块,每柄斧重达二十四斤,两只合计四十八斤,此人正是金光。

他气喘如牛,额头虚汗直冒,汗水已将上半身衣服打湿。他跑到亭子边,把双斧往地上一扔,说声:“可算到了。”便往地上一躺,手枕着头,翘着二郎腿,“呼呼”大睡。

于谦上前道:“将军一路赤足跑来,实在太辛苦了。”

金光躺下就睡着了,没有回答。

柳金燕上前踢了金光一脚道:“将军快起来,于大人和你说话呢!”

金光一激伶,连忙站起来拱手道:“末将金光参见大人。”说话间,上下眼皮直打架。

于谦连忙道:“将军辛苦了,快去歇息。休得多礼。”然后他又冲柳金燕道:“勿再打扰将军休息,他从涿州出发,抗着两把大斧子,一路光脚跑来,比我们都辛苦。”

金光打个哈欠,“多谢大人!”他倒在草丛中,侧着身子,蜷缩成团,以手枕头,才合上眼,柳金燕又上前道:“我问你,看见我二哥吗?”金光一摆手:“没看见!”说完便又熟睡。

柳金燕蛾眉紧蹙,托着下巴道:“二哥落在最后了?没道理啊!我去看看!”说完她牵出自己的枣红马,飞身上马,打马扬鞭原路跑回。

柳随风骑着“乌云盖雪”,牵着乌骓马来到一处树林。

这里林木高大,足五六层高,一棵紧挨着一棵,有松树、柏树、柳树、槐树、榆树等,浓绿成一片,仿佛一把大伞,虽已近中午,日头正盛,可林中却好似黄昏,光影时明时暗。

林中安静如谧,连鸟叫声都没有,只有马蹄声“踢哒”、“踢哒”在林中回响,格外引人注目。

柳随风牵着马,紧闭双目,支起两只耳朵左听右听,鼻子不停抽搐,嗅着什么。

忽然,他按住马,停了下来,拔出了背上的宝剑,剑尖抵近陆小翠咽喉一寸许,沉声道:“朋友,你若想救她走就打错了算盘。纵然你武功稍胜柳某一筹,可你身手再快,也快不过柳某手上这柄剑。柳某定会在你出手之前,先结果此人之命,然后再与你决一高下!”

说完,他左手抓住两匹马缰绳,右手宝剑抵住在陆小翠咽喉,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离他数丈开外一片浓绿的树丛“哗啦啦”晃动了一下,“刮!刮!”飞出两只黑老鸹,边叫边向高空飞,待它们飞走,便声息全无了。

柳随风依旧用宝剑架住陆小翠脖子,自己则催着马缓慢前行,速度尚不及步行人的一半,粗看起来好像他在遛马,实际上,他却全神贯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稍一风吹草动,便攥紧了手中的宝剑,剑尖在陆小翠的脖颈寸许微微颤动,稍一用力,便能割了陆小翠的喉咙。

陆小翠紧闭双目,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往下掉,她感到一股凉嗖嗖的寒气在脖颈附近凝结,似乎一条毒蛇瞄住了猎物,令她浑身寒毛直竖。

约走了一柱香时间,还未走出这片密林,正在这时,密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一朵红云飞驰而来。

枣红马浑身如火,马上端坐一红衣女子,蒙着粉红色面纱,丹凤眼,柳叶眉,腰悬一柄嵌有鸽子蛋大小红宝石宝剑,鲨鱼皮鞘,饰以金线,嵌上珍珠,亮光闪闪,果然是一柄名贵的龙泉剑。

马上女子正是柳金燕,柳随风紧皱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嘴角浮出笑意。

柳金燕飞驰而至,拨转马头道:“二哥,你落后太多了!”

柳随风一摆手:“不必多说。五妹,你替我看住人犯,我好策马而行。”说完,他将宝剑重新放回背上,左右手各持缰绳,道:“五妹,你要贴紧人犯。如果有人来劫持人犯,你二话不说,直接要了人犯的命!然后你我联手对敌!”

柳金燕倒吸口凉气,“二哥,难道有人——”

柳随风一摆手:“不说话!”说完一拉缰绳,策马飞奔,速度比先前明显快了数倍,只数息的工夫,便跑出密林。

柳金燕使劲地点了点头,拔出龙泉剑,贴近陆小翠,并排而驶,距离不过半步。剑身亮白如银,隐隐有龙吟之声,若有丝毫风吹草动,她便要手起剑落。

不远处的树枝上,隐着一黑衣蒙面人,身子紧贴着树枝,像一只壁虎,身材纤细,虽然头罩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双眼睛却如一泓清泉,清澈透明,眼如半月,上面一排睫毛好似弯钩,油光发亮。

她手上戴着薄如蝉翼的黑色鲨鱼皮手套,光滑如镜,一直延伸到腕部,紧紧贴住她的手,就像是又长了一层皮肤。

蒙面人看着柳随风、柳金燕二人监押着陆小翠跑了,不由暗自叹了口气,背倚着树干,双手无力地垂下,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蓝天白云。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双手,放到鼻子尖嗅嗅,而后摇头自语道:“他是怎么发现的呢?”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抵达京师(4) 柳随风一行三人出了密林,来到一片开阔地,这里大块农田,麦浪滚滚,眼望不到边,条田周围间或种些树木,高达数层楼,华盖如荫,柳随风神清气爽。

柳金燕放眼方圆数十丈外空无一人,悬着的心放下来,然后道:“二哥,刺客很厉害吗?要不要阿爹从庄中多调派些好手来助你?”

柳随风沉吟半晌道:“此次进京,我要大展拳脚,自然需要许多高手相助。但对付那个刺客,我一人足矣!”

柳金燕哈哈大笑,声如银铃,陆小翠鼻孔“哼”了一声。

待他们三人赶到城边亭子时,已近中午。太阳正挂在高空,照的大地直冒烟,小草弯曲着,树叶也耷拉着脑袋,几匹马哈哈直喘白气,大黑驴一伸脖子,竟把整个脑袋浸在水中,左摇右晃。

谢小石躺在柳树下,闭目养神;金光则躺在亭子边的草地上,熟睡未醒;于谦则坐在亭子中间的石凳上,手枕着头打盹;蓝儿在河边戏水;东方雪则坐在木栅栏上,双手抱膝,斜倚着亭子柱,闭目养神。

于谦一睁眼,发现柳随风来了,忙走出亭子迎接道:“柳公子监押犯人辛苦了,先把犯人放地下,你们好好休息一下,用过午饭好赶路。”

柳随风连忙翻身下马,拱手施礼道:“柳某一介草民,何敢当大人亲迎?折煞柳某了!”

于谦笑道:“柳公子勿得过谦,来来来,快到亭中小憩片刻。”

柳随风拱手道:“遵命!”他回过身来,一把揪住陆小翠腰带,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马背上拎起,往地下一掼,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和柳金燕随于谦进了亭子。

陆小翠身子像蛇一样在地下打了几个滚,滚到亭子下,然后坐直身子,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东张西望。

“扑通!”陆小翠往地下一掼的声音惊醒了金光,他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四下看看,哈哈笑道:“柳公子可到了!你迟到了,要请客!”

说完他迈步走向亭子,刚到亭子看的台阶上,猛一低头,发现自己浑身是土,连忙退后两步,双手拍打身上的尘土,一时尘土飞扬。

于谦招手笑道:“将军满面征尘,正是将军本色,何故拍打?快快进来坐下,这里无人怪你!”

金光挠挠头,想要迈步进入,但又犹豫片刻,一拍脑袋道:“大人不怪,末将倒怪,末将这样太不成样子了,待末将到河边洗把脸再说!”说完几步来到小河边,双手捧水,往脸上喷打,喷了几次,再用手一抹,脸上灰尘已大半洗净,露出一张黑里透红的脸,神采奕奕。

当于谦坐在石凳上时,柳随风叉手而立,站在他身边,身子笔直。于谦笑道:“柳公子请坐,何必像个木头人一样站立?”

柳随风叉手施礼道:“大人在上,焉有草民座位?”

于谦哈哈大笑:“柳公子但坐无妨,这里非是办公场所,无人怪你!”

柳随风方才欠身施礼,坐在一旁,柳金燕紧挨着他坐下。金光洗净脸面,把手甩干,走入亭子,冲于谦施了个礼,坐于一旁。

于谦一招手:“蓝儿,取午餐来!”

蓝儿应了一声,飞快地穿好鞋袜,几步跑到包裹边翻找食物。

金光拍着桌子笑向柳随风道:“柳公子,可还有十八年的女儿红?本将军现在喉咙里直冒烟。”

柳随风一摊手,“金大人抱歉,此酒一路已饮光。不过将军若喜欢,待到京师后,我托人给家父捎个信,请他老人家派人带十坛上好的女儿红,连夜送往京师,送与将军饮用,如何?”

金光眼珠骨碌碌一转,“让柳公子破费了,金某心有不安。”

柳随风一摆手:“区区几坛酒,何足挂齿?倒是在下还要常到将军府上叨扰,与将军一起开怀畅饮,如何?”

金光拍膝盖大笑:“如此欢迎!欢迎啊!”

于谦捋着胡须微微一笑,不答一声。

东方雪见他们开饭了,便也从包袱中取出一张黄金大饼,字典样厚,大如盘子。她来到谢小石身边,见他依然低着头呼呼大睡,不由眉头一皱,一拍他肩膀叫道:“小石头,开饭了。”

谢小石一骨碌爬起来,四下张望,两个眼皮上下直跳,“饭!饭在哪儿?”

东方雪一笑,将黄金大饼掰成两半,一半大,一半小,大的一半约占去四分之三,她将大的一半饼交到谢小石手里。谢小石双手接过饼,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吃起来。

黄金大饼酥油煎制,外脆里嫩,金色饼皮上缀着芝麻,里面还撒了白糖,有一股淡淡甜味。

谢小石狼吞虎咽,一眨眼工夫就吃完了,然后抬起头,巴巴地望着东方雪,见她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还未吃完一半,便道:“雪儿姑娘,我肚子还饿!”

东方雪柳眉倒竖,“你这样吃,连回家的路费都吃没了!以后就吃稀饭泡馍吧!”

谢小石低着头,抱着双膝,嘴巴嘟起,喉咙“骨?骨?”响,肚子里也像打雷似的滚了两滚。

东方雪眉头紧锁,暗自叹口气,又回到包袱前,取出两个碗大的馒头,外加一包腌白菜,走到谢小石跟前道:“喏!给你,这是明天的早餐了!”馒头淡黄,上面还趴着几个未磨净的麦壳子。

谢小石眉开眼笑,双手抢过馒头和腌白菜道:“我就知道雪儿姑娘可好了,谢谢啊!”说完把馒头横着掰开,里面放几根腌白菜进去,往下夹起,却似汉堡包,大口大口吃起来,嚼的白菜“吱吱”直响。

东方雪摇头叹气,“你把明天的早饭吃了!明天怎么办?”

谢小石腮帮子鼓鼓的,使劲咽了两口,一堆食物顺着喉咙滑下肚皮,然后一挺脖子道:“明天?哪还有明天?我今天就打道回府了!只要把于大人安全送往京师,我的任务便告完成,还留在京师干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抵达京师(5) 随后他又四下看看,见附近无人,于谦等人均在十丈外的亭子外吃饭,便站起身,凑到东方雪耳边,轻声道:“我们走时,一并把陆小翠带走。”说完扭头看了眼陆小翠,见她双臂反绑,坐在亭子外柱子下,嘴里还堵着块方巾,正低着头闭目沉思。

他几步走到陆小翠身边,“啪”地扯下她嘴中的方巾,往地下一扔,道:“小翠,你吃不吃饭?”

柳随风一扭头,手按宝剑柄问:“谢小石,你想干什么?”他剑眉倒竖,目光炯炯有神,衣襟无风自动,手指微微颤动,只要谢小石有什么异动,便长剑出鞘。

谢小石站起身,冲于谦一抱拳道:“大人,草民并无它意,只是想请人犯吃饭!”

于谦摆手笑道:“无妨,只管去吃,只是勿让她跑了就行。”

柳随风慢慢缩回手道:“纵然如此,也要先请示大人。你怎么能擅自行动?”

东方雪两三步跑过来道:“大人,谢少侠乃山野村夫,不知礼数,还望大人不要见怪。以后我会慢慢调教他的。”

于谦笑道:“正是此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随后他又笑向柳随风道:“柳公子勿和这等粗野村夫一般见识,由他去吧!”

柳随风咽了两口气,鼻孔冷哼一声,扭头不再理他。

陆小翠嘴巴一空,顿觉清爽了许多,她喘了两口气,连声道:“可把我堵坏了。小石头,你有什么好吃的孝敬本大姑娘?”

谢小石把另一个馒头外加剩下的腌白菜奉上,陆小翠眉头一皱:“这种东西怎么能咽得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我切二斤卤牛肉来,要卤透的那种,切成像纸那样的薄片,送到我嘴边来。”

谢小石左右看看,道:“现在哪有?这个馒头还是我明天的早餐呢。吃吧!吃好了好赶路!”

陆小翠眉头紧皱,高叫道:“姓柳的,还不快把好吃的送来?”

柳随风拍膝笑道:“有吃的就不错了,要什么好吃的?”

陆小翠歪着头,左看看,右看看,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然后道:“小石头,给我取杯水来,我口渴!”

谢小石应了声,把馒头放在她身边,然后跑到小河边,东张西望一会儿,也没找到盛水器具,他挠挠头,暗自叹口气,气运丹田,在丹田附近形成一个银河状的小气旋,风车似的旋转。

他将双手伸入清亮的河水中,搅拌机似的翻滚起来,以他双手为中心二尺方圆内,河水沸腾似的上下翻滚,渐渐地形成一个锅盖大小的旋涡,漏斗似地旋转。

他双手猛地向上一提,依然像翻车似的左右旋转,在手心,赫然滚着一个足球大小的水球,像是被什么东西钳住一样,在他的双手中间缓慢旋转。

水球清澈透明,阳光打在上面,发出耀眼白光,星星点点,更有一束光穿透水球,打在他前胸上,在他胸口出现了一个七彩盘,赤橙黄绿蓝靛紫,波纹状排开,微微晃动,波光粼粼。

在谢小石双手周围,气浪滚滚,像刮起一股小台风一样旋转,水球在台风中心有节奏地滚动着,既不散也不掉。

谢小石捧着水球,一路小跑来到陆小翠身边,脸胀得通红,一句话也不说,双手旋转得更快,水球中竟飞出道拇指粗的水柱,飞到陆小翠嘴边。

陆小翠一张嘴,如长鲸吸水,将水球喝光,然后舔舔嘴唇道:“这还差不多,快给我吃饭!”

蓝儿一旁看见了,拍着腿笑道:“打水不用碗,倒省工省料。”

柳随风笑道:“街头杂耍艺人的把戏,图个好看。”

金光差点喷出口饭来,用手抹了把脸,低着头嘀咕了句:“尽外行!”他扬手笑道:“谢少侠,过来一起用饭!”

谢小石摇摇头,把馒头凑到了陆小翠的嘴边道:“小翠,吃吧!”

陆小翠一撇嘴道:“你要把它掰碎了,慢慢地给才行!”

东方雪几步抢上前来,抢过谢小石手中的馒头、腌白菜道:“你下去休息,我来给她吃。”

陆小翠白了一眼东方雪,撅嘴道:“要是不乐意,把我的穴道和绳子解开,我自己吃!”

东方雪抬头看看于谦,又看看柳随风,摇了摇头,半蹲下身子道:“小翠姐,还是我来。”她将馒头掰成四份,单个地给她,间或送上根腌白菜,陆小翠没再吱声,安静吃饭。

谢小石退到一边,蹲在地上,继续吃那个没吃完的馒头夹白菜。

于谦的饭食是一个烧饼,加两根淡黄的腌萝卜条,每条有叶子牌大小。他闭着眼睛,嘎吱吱嚼着萝卜,似在品尝无上的美味。

柳金燕紧皱双眉,看着柳随风,摆出一副苦瓜脸道:“二哥,我奉陪不下去了。”

于谦微睁双目,淡淡一笑:“没事,你们只管吃自己的。我绝不干预,也不抱成见!”

柳金燕如蒙大赦,连忙从兜里掏出块油纸包,展开一看,两只麻辣鸡腿,红褐色,上面星星点点有许多黑芝麻,她自己吃了块,又将另块递给柳随风道:“二哥,一人一只!”

柳随风犹豫一下,推开鸡腿道:“五妹,你自己吃吧,现在我不想吃。”说完,解开兜囊,从里面掏出两块碗大的烧饼,厚如拇指,上面涂满芝麻酱,夹着几根老姜,以它做菜,俯首吃起来。

于谦暗吸口凉气,捋着胡须微微点头。

陆小翠甩脸看见,叫道:“装模作样假惺惺。那个谁,他不吃鸡腿,给我!”

柳金燕将鸡腿攥在手心,“想的美!他不吃,我的!”说完一口咬下一大块鸡肉,“嘎吱嘎吱”嚼的欢,流出一嘴的油。

金光“嘿嘿”一笑:“我们行军打仗的,哪里能离开肉?”说完从怀中掏出个青油布包裹,打开一看,是个卤猪肘子,大骨已被抽走,肘子被炖得皮开肉绽,暗红色,油光发亮。

蓝儿在一旁看的直咽口水。

金光扯下片巴掌大小的肉,用嘴一撕,成了两半,一半叼在嘴里,一点一点往里爬,肉丝直冒。肉被炖的稀烂,入口即化,金光不由眉开眼笑,“柳公子,你不吃?”

柳随风笑着微微摇头。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抵达京师(6) 金光眉头一皱:“练武之人哪有不吃肉的?你家大业大,一天吃只羊都吃不穷你,莫学小家样!”

柳金燕在一旁频频点头。

谢小石一伸脖子道:“雪儿姑娘,我想吃肉!”

东方雪冲他一翻白眼:“没有。”

陆小翠冲他一眨眼,一双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眉分五彩,她笑道:“小石头,只要你现在放了我,回头我请你上‘飞云楼’吃大餐!”

谢小石口水在嘴里打个圈,而后一挺身,连连摇头道:“现在不能放!”

于谦“呵呵”一笑,捋着颔下筷子长短的胡子笑道:“柳公子富甲一方,却能吃苦耐劳,实不简单,非寻常公子哥儿可比。将来必成大器!”

柳随风慌忙站起来拱手施礼道:“大人谬赞了!”说完端坐石凳上,腰板笔直,目不斜视,一口一口咬着白烧饼,嚼动起来静寂无声。

正吃饭时,柳家庄三个庄丁牵着马匹到了,他们人人汗流浃背,身后都似柳随风背着口宽剑,剑柄坠着二尺长缨。他们笔直地站在离亭子数丈远的地方,呈三角形站着,一动不动,眼皮也不眨一下。

于谦一抬头,看见他们三人,默视片刻,点头道:“柳公子手下很守纪律啊!”

柳随风干笑一声道:“大人过奖了,都是些山野村夫罢了。”随后他一挥手,冲三人道:“你们下去歇息吃饭吧!”

三人一齐拱手施礼道:“是!公子!”便找了块柳树荫,并排坐下,掏出干粮吃起来。

众人用过午饭,又歇息了片刻,眼看日头偏西,便又起身出发了。

这一回无人骑马,全步行赶路,陆小翠依旧被搭在马背上,反剪双手,只是没了方巾。

谢小石却扛上了两口大书箱,因为蓝儿认为他欺负了大黑驴,故让他背上书箱,减轻驴的负担。

大黑驴肚子圆鼓鼓,肥膘一颤一颤,摇头晃脑,四蹄欢快地跳动,驴眼炯炯有神。

众人只走出半里多地,大路两侧房子突然多起来,起初是隔三差五出一间房,独门独院,雪白的墙壁,一人多高的平房,茅草屋顶,一丈见方,室内仅可摆下几样简单的家具,而后屋子便一间连着一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高,后来甚至出现了两三层高的小阁楼,阁楼上立着酒旗,有青色、红色、白色、黑色,五颜六色,迎风招展。

地面黄土路变成了青石砖陆,铺得整齐,可容四辆马车并排而行。

两旁房屋鳞次栉比,还没有入城,却好似到了繁华都会。路上车来车往,人也越来越多,再往后就人挨人,人挤人,挑担的、卖菜的、步行的、骑马的、坐轿的,摩肩接踵,好似赶庙会。

路上行人有穿土布短褂的,也有长袍的,也有锦缎的,各种颜色,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这个叫:“茶叶蛋!”那个叫:”卖花——”

于谦顺着人流往前走,东看看,西看看,大道两边出现许多茶馆、酒楼,而且向外扩张,有些酒楼向东西两边延伸的看不见了。赶着大车小车的买卖人也极多,车水马龙,运着各色货物,有绸缎、布匹、干果、土特产等,有进城的,有出城的,还有在街边小店打尖的。

有些人看见这一行人牵着好七匹马,马上还拴着个人,均围上来看,一下把路堵死,他们一步也前进不了了。

柳随风眉头一皱,扭头对柳金燕道:“五妹,看好人犯。”说完暗提口气,气运丹田,一股气流走遍全身,最后汇聚于双手,使双手发出淡淡白光,然后大踏步走到人群跟前,双手往前一推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下等公务在身,莫要围观打扰,还请让道!”

前面十余人感到一股巨力涌来,禁不住身子向后一倒,带动整个人群向后退了两步。人群像波浪一样向后晃了两晃,引来更多人围观,里三层外三层,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是些什么人啊?”“不知道啊!”

陆小翠一昂首叫道:“各位乡亲,他们是群强盗,拐卖人口!还望有人生侠义之心,救我出火坑,我必感激不尽!”

众人互相议论:“原来是这样!”

“救她!救她!”

人又围近了几步,使于谦等人转个身都困难。

柳金燕一伸手,捂住陆小翠的嘴道:“闭嘴!”

陆小翠张口一咬,咬住她手指,“滋——”咬破手掌,柳金燕疼的“哇哇”直叫,用另一只手使劲掰开陆小翠的嘴,才把手拉出来,此时她的手已鲜血淋漓。

她迅速从腰间掏出块红色纱巾缠住手,丹凤眼圆睁,银牙紧咬,“哗”地拔出宝剑,叱声:“贼人敢尔!”一剑刺向她的脖颈,势若流星。

就在剑锋距陆小翠的脖颈仅寸把远时,一道黑光蛇一样卷来,那道黑光在宝剑上缠了一圈,“呛啷”一声,剑被震开半寸,“嗡嗡”作响,柳金燕握剑之手一阵发麻,险一险松手。

那道黑光“刷”地收回,飞到了谢小石腰间,变成了牛腿胫骨似的黑铁片。

柳金燕对谢小石怒目而视,咬紧牙关道:“你敢阻拦我?”

谢小石“呵呵”一笑道:“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当众杀人就不好了嘛。”

柳金燕往地上“啐”了一口,将宝剑收回剑鞘中道:“多管闲事!”

人越聚越多,整个围成了大圆圈,把十个人团团围在了中间,柳随风和金光左推右挡也无济于事。金光怒目圆睁,把双斧一亮,“再不让道老子要劈人了!”

于谦忙一摆手:“将军稍安勿躁。”他冲众人一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本官进京赴任而已。至于马上被缚之人,乃一凶犯,不日就要押往刑部受审。诸位请散,勿得阻挠干扰公务。”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来如此。”又一人叫道:“可是大人,马上那人说你们拐卖人口,又是何解?”

于谦“呵呵”笑道:“凶徒狡辩之词,何足取信?若是真如她所说,岂敢如此大张旗鼓?诸位若是不信,可随本官进京,亲自把她押往刑部如何?”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抵达京师(7) 人群中走出一花白胡子老者,身材魁梧,比常人高半头,面色紫红,身着白布长袍,足蹬芒鞋,双目炯炯有神。

他笑向众人道:“前方不远就是永定门,进了永定门,再往前走五里路就是刑部了,大家伙可愿跟随这位大人一起押送人犯,看看热闹。”

立即十余青壮捋胳膊、挽袖子,挤出人群大叫:“好啊!好啊!”众人一起拍手叫好。

陆小翠面色一黑,眉头拧成了疙瘩,一撇嘴道:“这些人太无聊了!”

柳随风、金光互相看看,微微一笑,冲众人叫道:“大家要这样想就好,让我们一起护送于大人进京!”

众人又一片叫好,紫面老者挤上两步,来到金光前道:“这位壮士,敢问这位于大人是何人?”

金光把胸膛一挺,竖起大指道:“提起于大人,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堂堂当朝二品吏部尚书于谦——于大人!”

众人连退几步,目瞪口呆,紫面老者身子晃了两晃,拍拍胸口道:“可是那位清正廉洁、以一首‘石灰吟’名闻天下的于谦于大人?”

金光昂首道:“正是!”

众人“轰”地一下炸开了锅,“原来是他!是他!”紫面老者抢上两步道:“这位壮士,敢问于大人在哪儿?老朽不才,要拜见一番。”

金光一指身后面容清癯、身着青袍、背手而立的于谦道:“这位就是于谦于大人!”

紫面老者定睛细瞧,只见于谦眉如钢针,眼如银星,面部见棱见角如刀砍斧削,身材挺拔,铮铮铁骨,身上散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气,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倒头便拜:“果然是如假包换的于谦于大人!草民参见大人!”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

其它人也像约好似的,纷纷倒头便拜,以头触地道:“草民拜见于大人!”

“哗啦”一下,原本密集的人群突然消失,尽匍匐于地,于谦等人不由视线一开,好像周围开阔了许多。

金光心头升起一股豪气,红光满面,柳随风嘴唇紧咬,面色发紫,指节微微颤动,一霎那,他心底升出了股奇妙的感觉,似乎自己周身霞光艳艳,和风雨露,阳光尽洒在他身上,好像周围黯魆了许多。他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高大,周围人越变越小,像蚂蚁一样。

于谦连忙抢上一步,双手搀起紫面老者道:“老人家快快请起,折煞于某了!”然后他环视大家一圈道:“大家万万不可行此大礼,于某如何承受?”说完他一撩襟袍,单膝跪倒,双手一抱拳道:“大家快起,不然于某也只好以礼还礼了!”说着眼眶中闪出晶莹的泪花。

紫面老者连忙搀起于谦:“于大人万万不可!”然后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身冲众人一挥手道:“大家快起来吧,莫让于大人为难!”众人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陆小翠一撇嘴道:“不可理喻!”

东方雪禁不住热泪盈眶,一回头,却发现谢小石不见了,低头四下一寻,却见他也学众人的样子,趴在地上叩头,只是他所拜方向不是于谦,而是那头大黑驴。东方雪不由脸面发烧,杏眼圆睁,银牙紧咬,上前一把揪住谢小石耳朵往上拎道:“快起来,别丢人!”

谢小石龇牙咧嘴爬起来,嘴里却直嘀咕:“大家都在拜于大人,为啥我不能拜?”

东方雪“啐”了一口,“狗屁不通!”

陆小翠“哈哈哈”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紫面老者指着陆小翠问:“此人所犯何罪?劳大人亲自押她去刑部?”

于谦沉吟不语,柳随风抢上一步道:“此人罪恶滔天,她勾结刺客,竟敢行刺于大人!”

紫面老者倒吸口凉气,倒退半步道:“此人竟敢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可杀而不可留!某等不才,愿亲随于大人,将此恶徒押往刑部!”

他身后几十名青壮年振臂高呼:“对!对!杀她!杀她!”声如擂鼓。

“嗖——”一片烂白菜叶子飞来,挂在了陆小翠头上。

陆小翠鼻子一酸:“以众凌寡,不是英雄好汉!呜——”她竟哭起来。

谢小石挠头道:“原来于大人是万万不能杀的。”

“呀——呔!”东方雪一把揪住谢小石脸,往右一拧一提,叫道:“小石头,不要再说话了好不好?”她右手前伸,单足驻地,另一只脚剪刀似抬至齐腰高,双目圆睁,鼻尖微微冒汗,一个“飞燕式”。

于谦摆摆手,大家伙安静下来,偌大的集市竟鸦雀无声,连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于谦朗声道:“于某何德何能,敢受大家如此厚爱。本来,于某打算将刺客交由刑部审理完事,但看见大家如此激动和热烈,所以于某改主意了,决定将刺客当场释放!”

此言一出,如平地一声雷,一下在众人中间轰开了。

柳随风连忙道:“此一凶犯非同小可,有她可以牵出幕后主使,必能将幕后主使一网打尽!还望大人三思。”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是啊!大人,此人万万放不得!”

“此人罪大恶极!不可放虎归山!”

于谦“呵呵”一笑,“此人若是刺杀别人,落在于某手中,断不能放,可她偏偏行刺的是于某,于某倒决定反而将她放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人挺了挺脖子,像是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嘴里说出话来:“大人,擒贼不易,若轻易放掉,岂不让天下志士寒心?”

柳随风脸红脖子粗,头发根根倒竖,双目圆睁。

于谦一摆手道:“大家过虑了。有天下百姓拥护支持,谅此宵小何足道哉?此人虽放,但并不代表着她的幕后主使于某也会放!那些人,如果继续干出危害大明、危害天下百姓的事,于某绝不轻饶!”

“哗”众人欢声雷动,鼓掌如潮。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当走未走(1) 于谦对柳随风道:“柳公子,将此人放了吧!”

柳随风拳头捏了紧了又紧,指节“咯叭咯叭”直响,后来一挺脖子,手一松,从背后拔出宝剑,往陆小翠身上一抹,捆在她身上的绳子寸寸断裂,一截一截掉落地上,然后他伸出手,“啪啪啪”在陆小翠肩部、肘部和腰部点了三下。

陆小翠一震,顿觉轻松了许多,阻滞自己的气血又畅通无阻了,只是双臂依旧发麻。她跳下马来,揉揉胳膊,目瞪口呆地看着于谦,木鸡似地站着不动。

柳随风一挥手,“还不快滚!”

陆小翠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冲于谦道:“于大人,放了我你不后悔?”

于谦淡淡一笑,“何悔之有?看看天下百姓的心声吧!纵你们杀得了一个于谦,还会有千万个于谦起来,粉碎你们的!”

柳随风厉声喝道:“还不快滚!今天饶了你,但以后别让我撞见,再撞见绝不轻饶!”

陆小翠冲于谦深深做了个万福,眼噙热泪道:“在下到现在才算明白那些人为什么非要置于大人于死地。于大人放心,在下和我的人不会再碰于大人一根寒毛,只是那些人就难说了。还望大人多多保重,在下告辞!”

说完纵身一跃,飞出三丈来高,身如飞燕,斜飞出丈开外,一落地又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下来,便飞入重重屋舍当中,再也看不见人影了。

众人抹着额头,长出口气。

谢小石号啕大哭,趴在地下“咚咚咚”给于谦叩了三个响头:“小石头代小翠姐谢于大人活命之恩。”

于谦呵呵一笑:“谢少侠,眼见京师已到,你的任务也告完成,是否打马回府。同这位东方姑娘双宿双飞,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谢小石依旧双膝跪地,但挺直了身子,直挠头,“这么快就要打马回府了?”他连连摇头道:“不行!小石头也改主意了,还要在于大人身边护卫一段时间,等于大人真正安全无事了,才打马回府!”

于谦哈哈大笑,“用不着!京师岂不安全?谅贼人不敢轻举妄动!”

谢小石眼珠骨碌碌一圈,道:“大人,俺小石头还从未逛过京师,俺千里迢迢来一趟不容易,到了京师,连城门都未进就打道回府,岂不亏得慌。”

于谦捋着胡子哈哈大笑:“你若跟随,我不阻拦。不过我两袖清风、囊中空空,照旧是无奉无禄给你的,你可愿意?”

众人一齐看着他,紫面老者上前一步道:“傻瓜,跟着于大人办事,多少人盼都盼不来,还不赶快答应?”

谢小石连忙叩头道:“小石头愿意!”

于谦仰天哈哈一笑,背过手去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跟上吧!”说完便向前走去。

谢小石高叫:“多谢于大人。”

东方雪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喜上眉梢,“这下好了,跟着于大人定有前途!”

谢小石面上笑逐颜开,内心却拧成一个疙瘩,忍不住嘀咕道:“前途?他不管饭!”

“嗖!”地东方雪捏住他的嘴:“再别说话!”随后又悠悠叹口气道:“不就几个饭钱?把你激动成那这样。车到山前必有路,等进了城再说!”

谢小石又道:“那我明天早饭咋办?”

“呀!”东方雪双手齐出,左右开弓,拧住谢小石脸颊,一扭一提,咬牙切齿道:“不要再说话了好不好?”

谢小石撅着嘴,低着头,无精打采向前走。柳随风嘴唇往上一翘,冷冷一笑,紧跟在于谦身后向城里走。又一圈人,足可排成二里地长,他们簇拥着于谦,说说笑笑走向城。

走不上半里地,前方出现一堵直冲云霄的城墙,城墙由青砖垒成,一块接一块,错落有致,每块青砖有门板大小,仅三五块垒加便一人多高。城墙宽阔,可容五六匹马并排而行,上面有一队约十余官兵,手执长矛,来回巡逻。

官兵头戴铁盔,身披鱼鳞铁甲,亮光闪闪,红色锦袍,鲜艳夺目。他们个个身材魁梧,体壮如牛,面色黒中透亮,目光炯炯有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城墙正中,有一座穹形大门,有五层楼高,十匹马并排而行那么宽。门上横着写着三个像人一样大小的字“永定门”,字迹刻入石壁寸许,饰以红漆,一里地外都能看见这三个字。城墙边宽达数丈的河流绕城而流,水流湍急,泛着白沫,打着旋儿。

河流上架着比城门还高的吊桥,它是由一根一根水桶粗细的圆木拼接而成,每根木头上都拴着胳膊粗的绳索,一根缠着一根,一共缠了三层,这还不算,吊桥上还钉了五层二寸厚的木板,横排而钉,钉子头拳头大小,钉子直穿过圆木,露出的钉头又被敲弯,倒勾在圆木上,木板怎么扯也扯不下来。

最边两根木头,则箍上了铁皮,在顶端,缠着胳膊粗的铁链,一环扣一环,一直延伸到城墙顶端,上面有两部绞车,房子大小,每部绞车旁都站着十名体壮如牛的士兵。绞车上缠着铁链,摇手可让五六人一起抓住它摇,只要一摇绞车,就可把吊桥收起或放下。

自城墙根算起,一箭之地内,均无人家。这里地被铲平,没有土坡或深坑,树木也尽被伐去,只长着齐膝高的野草。碧草如茵,沿墙根左右两侧一字排开,一眼望不到头。

城墙上还竖着一杆旗,近十丈高,有碗口粗细,上面挂着一面龙旗,白底红边,边部绣以金龙环绕,中间一个斗大的金字“明”,大旗迎风飘扬,猎猎起舞,展开可盖住一间房子。

城门口两侧,雁翅排开两队士兵,每队各二十人,他们均手持长枪,腰悬佩刀,笔直而立。

除此之外,还有两名军官模样的人站在门口,他们头戴熟铜盔,身披熟铜甲,胸前后背均挂着锃明瓦亮的掩心镜,黄灿灿的,亦是熟铜打制,内罩绿罗袍,足蹬黑色牛皮鱼纹靴,腰间佩一口滚龙刀,比寻常的刀要长半尺,宽一寸,刀鞘熟牛皮制,并且饰以金属饰品。

二人均人高马大,身长九尺,虎背熊腰,面如金刚。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当走未走(2) 于谦见状不由倒吸口凉气,一指二人对金光道:“将军,此二人是何方名将?怎么在此把守大门?实在屈才!”

一阵微风吹来,将于谦的话徐徐飘向四方,这二名守门军官忽地精神一振,腰杆挺得笔直,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分左右两边站立,纹丝不动。

一只金色绿头苍蝇“嗡嗡嗡”地飞到其中一名军官眼前,他连眼睫毛都没眨一下,那只苍蝇在他眼前“嗡嗡”转了两圈后,“啪”地停在他鼻子上,爬上爬下,并且身子转来转去。

这人顿觉脸上奇痒无比,那股刺痒之劲直入骨髓,不由“阿嚏!”打了个喷嚏,右手一抹,把苍蝇赶走,抠抠鼻子,然后手飞快地放下,依旧挺身而立,恢复原有姿态,眼睛更加明亮。

金光拢目细瞧,眼睛眨了又眨,然后摇头道:“回大人,末将不认得他们!”

于谦道:“你再好好想想,此等样人物岂会无印象?”

金光抬起头,看着蓝天白云,又看着城墙吊桥,还是摇头道:“回大人,实无印象!”

于谦一跺脚:“屈才!”

那二名军官鼻子一酸,眼泪直在眼睛内打转,身站得更直,头抬得更高了!

一行众人走过吊桥,来到众守门士兵跟前,这些明兵依然手持长枪,昂首而立,并且如钉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动。

金光走到左边军官旁,细细打量,突然一伸手摘下他的熟铜头盔,观看两边太阳穴,平坦无物,他又来到另一名军官前如法炮制,这名军官的太阳穴甚至凹下去一块。金光不由心里刮了一阵凉风,双手一摊,扭头就走。

柳随风不由摸了摸鼻子,嘴角微微一翘。

于谦道:“金将军,此二人比你如何?”

金光一呆,愣了半晌,打个哈哈道:“好!好!不错!不错!”

于谦捋着胡须,不住地点头:“大明军中,真是藏龙卧虎啊!”

金光嘴巴一咧,“也还将就着过。”

众人说话间已经入了城。

谢小石一下眼花了,永定大街笔直地通往皇城,街道宽阔,可容二十匹马并排行走。大道上车水马龙,两旁房屋鳞次栉比,皆是青砖绿瓦,雪白的墙壁,二三层的阁楼每隔三五步就一座,路两旁房屋前,一棵挨一棵栽种着梧桐树,已长至水桶粗细,二三层楼高,华盖如荫,枝繁叶茂。

街上做买卖的人比别处犹多,沿大道两旁一字排开,全是做小买卖的,一眼望不到头。

有摆地摊的,在地上铺块油布,摆上各类商品,小镜子、小首饰、小衣服、小玩具,应有尽有;还有卖糖葫芦的、捏泥人的;还有推着手推车,往街边一摆,算是个摊,车上有各色水果,梨子、苹果、西瓜、红枣应有尽有,更有几家支起口大锅,当街炒卖金灿灿的糖炒栗子,一股甜丝丝的香味扑入众人鼻中。

这些沿街摆放的摊位普遍摆在树下,既凉快又不占道,在他们身后一丈开外处,则一家挨一家,密布商店、酒馆、茶楼,一些店铺甚至将货物摆出来卖,同街边小贩连成一片。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挥汗如雨,挥袖如云。

路面铺着青砖,光滑平整,笔直向前。于谦等人沿路走了一段,向右一看,一箭地之外有一组建筑,地面开阔平整,都是白色大理石砖铺地,围墙暗红,屋檐呈棱形,向下铺开,瓦片是宝蓝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在它的前门,房有三层楼高,深红色油漆墙面,屋檐瓦片却是绿的,在重重蓝色海洋中出现一抹绿色,分外醒目。

房前有三扇穹形门,中间的那扇比两边的门高出一头,更宽数尺,皆朱门金钉。在它的身后又一幢房子,比它高大些,宝蓝色屋瓦,像巨兽一样,环抱着前面的房子,它的周围还围着一圈半人多高的汉白玉栏杆,饰以云色花纹。

中间则是一个三层的大圆台,整个圆台全用白色大理石砌成,洁白如雪,无丝毫瑕疵,每隔十余步就有一台阶直通其上。在圆坛上,矗立着一个圆形建筑,共分三层,宝塔一样垒起,每一层均铺着宝蓝色瓦片,像雨伞一样旋开,均匀流畅,使人心旷神怡,最顶部是个金色大圆球,由个金色柱子托着,像一面金印盖在屋顶上,流光溢彩,金光夺目。

在第三层楼上,挂着个蓝底镶金边的大匾,从上到下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天地坛”,整个大匾比第三层楼还高,夹在两个穹顶间,好似擎天柱一般,让人禁不住升出顶礼膜拜之愿。

于谦伫立良久,足三盏茶工夫,仰望着这组建筑,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随行而来的紫衣老者指着这组建筑道:“于大人,这便是天坛了。圣上年年在此祈福求雨呢。”

于谦“扑通”一下双膝跪倒在地,双手向前一拱道:“日月天地在上,请受于某一拜!愿天地护我大明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说完“嘣嘣嘣”连着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其它人见状,也纷纷跪地叩头,地下乌压压一片,足三四十号人。

于谦起身,用袍袖拭拭眼泪道:“大家请起,这不干大家的事,这是于某有感而发罢了。你们如此,实在折煞于某了。”

其它人则七手八脚地从地上爬起来,连连摇手道:“没事于大人,我们乐意!”

谢小石站起身来,揉着双膝,暗自寻思:“这京师不对劲。怎么一进了城,俺小石头就不停地磕头哩?小石头变成了小磕头。白!白!白!”他看着天坛呆呆发傻。

东方雪推了他一把,“愣着干什么?快走啊,他们都走了!”

谢小石这才发现,周围就只有自己和东方雪二人了,他赶忙紧走几步,追上大队人马。

于谦等人又来到大道上,于谦冲紫面老者拱手一拜道:“列位父老乡亲请回吧,于谦叨扰你们这许多时候,心下不安!”

紫面老者一摆手道:“没有事!我们心甘情愿护送于大人!”

于谦忙道:“列位自有产业生息要办,不可为于某耽误了正事。”

紫面老者道:“不行!我们非送于大人到官邸,方才甘心哪!”

于谦哈哈大笑:“列位信不过我于谦?认为于某是个冒牌货?蓝儿,取本官的紫金印绶来,好让大家看看本官实非假货。”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当走未走(3) 蓝儿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个褐色牛皮口袋,书包大小,鼓鼓囊囊,牛皮袋另一端拴着根筷子粗细的绳子,牢牢缠在蓝儿腰间,连缠了三圈,像个皮带一样系上,扯都扯不下来。

蓝儿把手伸进牛皮口袋,抓了一把,抓出一方金光闪闪、系着紫色绶带的黄金大印来。他双手把它托在手心,举在半空。金印碗口大小,顶部雕着一只狮子,张牙舞爪,狮背上一个指环大小的小金环,紫带从金环穿过,打成结,迎风飘扬。

紫面老者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老朽等哪敢不信任于大人?罢了,有这些壮士护卫,于大人万无一失,老朽等自可放心。我们也不再耽搁于大人办事了。大家伙走吧!走吧!”他冲于谦拱拱手,一挥手带着其它人走了。

蓝儿将金印放入牛皮袋,把袋口扎牢,揣入怀中,里面又绑了一圈,他扶了扶袋子,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于谦带人继续向前走,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便是官署衙门了,于谦不由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

蓝儿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喘吁吁道:“大人一路鞍马劳顿,歇两天再去官署报到也不迟。”

于谦道:“公务繁忙,片刻不能等!”

不到柱香时间,他们已赶到官署。官署分左右两边,于谦来到左边的官署前。

这里是白色粉壁的一个大院落,占地十余亩。第一重院子正面房屋宽大,有两三层楼高,两侧的厢房比正屋矮一半。屋子前是走廊,红油漆木的柱子。

官署门前立着两个白色大理石狮子,一人多高,另一只按着绣球,另一只狮子爪子则按着个书本大小的小狮子,怒目圆睁,大张狮口,獠牙锋利如刀。

官署门前站着四名中年护卫,身着红衣,腰悬绣春刀,虎视眈眈盯着往来行人。官署门前一箭之地都是宽阔地带,青砖铺地,平坦整齐,上无杂物,一览无余。行人要路过官署,均低头缩腰,在离官署几十丈远的地方快步而过,看也不看这一眼。

于谦回身对谢小石、柳随风等人道:“尔等是白身草民,尚不能进入,只我和金将军、蓝儿三人入内,你们在外面稍候片刻。”

柳随风拱手施礼道:“是!大人!”

谢小石一摆手:“没事!大人只管进去办公!我在外面溜达溜达!”

东方雪“嗖”地揪住谢小石的耳朵,出手如风,咬紧银牙道:“闭嘴!这是何所在?随你溜达!”

于谦“呵呵”一笑:“谢少侠稍安勿躁,宜呆在原地不动。再往前走,便到紫禁城了!”

柳随风浑身一震,笔直了身子,目视北方,一动不动。

谢小石咬着手指,看着北方,暗自寻思:“怎么着也得在里面玩几天才好。这才不白来一趟!”他直勾勾看着北方,那里隐隐升起一股烟霞之气,他不由得口水往下掉。

于谦又道:“东方姑娘,宜看好谢少侠,此天子脚下,不可轻举妄动。”

东方雪一激伶,连忙拱手道:“多谢大人提醒,雪儿明白怎么做。”

于谦呵呵一笑,便和金光、蓝儿等一起进入官署大门,守门的四名护卫只冲他们略一鞠躬,便问也不问把他们放进去了。

谢小石透过门缝,看见里面一堵雪白的墙壁,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不由叹一声。

东方雪拔出宝剑,“哗啦啦”在谢小石身边划了个一丈见方的圆圈,剑把青石砖刻得出了一道白印,清晰可见。她冲谢小石道:“在于大人未出来前,你不能出这个圆圈,否则有你好看!哼!”说完,她将宝剑放回鞘中,一昂头,撅着嘴不看他了。

谢小石撇了撇嘴,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其它如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外加三名柳家庄丁庄丁等六人,全垂手而立,笔直站着,一动不动,面向官署大门,眼也不眨。

谢小石盘膝坐在圆圈里,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挠着头,眼珠骨碌碌一转,暗道:“真是有病啊!赶了十几天路,总算到目的地了,居然不知休息!不管他们了!”想完,他身子往地下一倒,翘起二郎腿呼呼大睡。

东方雪右眼跳了跳,腰间的宝剑抖了三抖,差点呼啸而出飞向谢小石。她身子一沉,一口气从额头徐徐降至丹田,面色恢复平常,依旧笔直而立,像根钉子。

四名红衣守卫探头探脑看向众人,看到柳随风、东方雪等人时,不住地点头称是,当看到谢小石时,不由得低着头捂着嘴“咕咕”直笑。

红日西坠,地上的影子扯得老长,渐次盖过了谢小石身子,平地刮起一股凉嗖嗖的风。

令谢小石身子一激伶,一骨碌坐起来,看看四周,柳随风、东方雪等人依旧笔直而立,七匹马一头驴则低着头,打着响鼻。三名柳家庄庄丁则牵着驴和马的缰绳,驴和马则围在他们身边。

谢小石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站起身来,也学他们的样儿,“啪”地双腿并拢,像柱子一般笔直而立,双目圆睁,虎视眈眈看着朱红色官署大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走出两名身着蓝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官员,他们胸前画着一只锦鸡。他们身后还跟着四名青衣随从,不着官服官帽,像是衙署内普通员工。

一名官员走到众人面前,提了一下腰带,一腆肚皮问道:“谁是柳随风、谁是谢小石啊?”

柳随风、谢小石抢上一步,双双抱拳道:“大人,在下柳随风!在下谢小石!”

这名官员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二人,“嗯”了一声道:“于大人说了,他沿途遭遇刺客,痛缴了五匹乌骓马,可有此事?”

柳随风一抱拳道:“不错!大人,本来还擒获一名刺客来着,只是于大人宽宏大量,将刺客当街释放。”

这名官员眉头一皱,“马放了没?”

柳随风一挥手,指着五匹大黑马道:“马在这儿,大人请看,这五匹毛色纯黑的大黑马便是从刺客那儿缴获的战利品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当走未走(4) 官员略一点头,看向五匹大黑马,目光发亮,而他身后的另一名官员嘴角“刷”地滴出一串口水。官员眯着眼笑道:“很好!将战利品收缴入库,妥善保管。尔等下去歇息去吧。”

他身后的四名青衣大汉,捋胳膊挽袖子,前来牵马。

柳随风伸手一拦道:“大人且慢,不知于大人还有何吩咐?”

官员一撇嘴道:“于大人没啥吩咐,只收缴马匹便成!来人,还不快去收马!”四名青衣大汉风一样跑到五匹大黑马前,一把抢过缰绳,就往官署里牵。

柳随风大喝一声:“住手!”须发无风自动,袍袖鼓胀,目眦尽裂,声如虎豹之吼,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四名青衣大汉定在原处一动不动了。

这名官员一哆嗦,指着柳随风,手指颤个不停,呲着牙道:“你、你要干什么?”

柳随风一抱拳,气冲丹田,朗声道:“大人!如此就将马牵走,未免草率。难道没有官署批文?”

官员脸“刷”地沉下来,面色一黑道:“区区五匹马,何须批文?吱一声便成,你敢怀疑本官?”

柳随风面色紫胀,气喘不上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柳金燕上前扶着柳随风的胳膊道:“二哥,别与他们较真,把马交给他们就是了。”

柳随风剑眉倒竖,胸膛像蛤蟆似的鼓三下,“哧”倒吸口凉气,一团盘子大小的白气滚回肚,“哗”地散开,片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但他脖子依然血红,两个眼珠放出蓝光,声音尖细如钢丝,又缠了三圈,扭了一扭道:“拿去吧!”好似一股尖锥刺透耳膜。

这名官员双手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待声音消失后,便一甩袖子,“哼”了一声,拔腿就走,话也未多说一句。待他们把马匹赶入官署后,“咣”地一声,大门重重关上,震得地面摇了三摇。

柳随风捏紧双拳,目眦尽裂,一拳打到自己马匹的马鞍上道:“什么东西?坏事就坏在这些人手中。”

东方雪上前一步道:“柳公子,他们不过将几匹马收缴入库,何必大惊小怪?依我之见,不如去问问他们,于大人何时出来?我们老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柳随风咬牙切齿道:“东方姑娘有所不知,平日里我们办个什么事,运个什么货,做个什么生意,那是公文往来频繁,缺一件也不成。这一回收缴战利品一事,二话不说就收了,连个批条都没有。一想及此,我如何不气?”

东方雪呆了呆,暗思:“我从小到大,闯荡江湖无数,也未见什么公文批条。怎么他那里就需要?”念及此,她暗自叹口气,扭过头去默不作声。

谢小石突然怪叫一声:“哎哟!他们不给我们开证明,那这五匹马算谁缴获的?功劳簿上没我们的名字!那我奖金从哪里来?明天的早饭怎么办?我吃亏了,不行,我得找他们去!”

说完迈步就往官署里闯,突然觉得耳朵一疼,一转,再一提,耳边又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小石头!你又说错话了!再别说话!也别乱动!”

谢小石嘟着嘴站回原地,嘟囔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半路上把一匹马杀了,烤马肉吃!吃不完还留下几十斤,起码吃半月!”说完,他嘴角流出了哈拉子,滴至腰间,晃来晃去,同另一名官员的神态举止一模一样。

柳随风斜眼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乡下人便只知这些小算盘,哪里知道什么家国大事?”

东方雪一窘,脸红到耳根,脸直发烧,咬紧银牙,拧了一把谢小石胳膊,在他胳膊上留下一片鸡蛋大小红印,谢小石兀自低着头,喃喃自语,恍如无觉。

柳金燕抿着嘴偷偷一乐,上前一步道:“二哥,于大人迟迟不出,我们该如何是好?”

柳随风昂着头,站直身子,厉声道:“等!”话音一落,他脚下的青砖“哧”地裂开了一条头发丝粗细的缝,蔓延至青砖顶部。

谢小石扭头道:“雪儿姑娘,我肚子饿了。”

东方雪杏眼圆睁道:“又饿了?不许吃!在这等!一直等到于大人出来!”

谢小石“哦”了一声,趴在圆圈内,身子蜷成一团,又呼呼大睡起来。东方雪瞥了一眼他,暗叹口气,连连摇头。

柳随风几步踱到东方雪身边道:“东方姑娘确实是冰雪聪明,见解深刻,不知东方姑娘对家国大事有何见解?”

谢小石一骨碌爬起来,摸着肚皮道:“我有深刻见解,那就是要吃饱饭!”说完,肚子骨碌碌响了两下,以表赞成。

东方雪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骂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趴在那儿!不许起来!”

谢小石“哦”了声,又趴在地上,身子蜷成一团,眼睛一闭,真睡着了。

东方雪面色一红道:“对不起,柳公子,小石头不会说话,惊扰公子了。”

柳随风斜眼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谢小石,淡淡一笑道:“乡下人愚昧无知,惟知吃喝而已。对于这种极低层次的需求,我是从来不考虑的。像我们这种人,考虑的是江山如何,天下如何,百姓如何,最次最次也要问问剑道、武道、人道、天道。像东方姑娘这种出类拔萃的巾帼英雄,还用得着考虑这种下三滥问题吗?”

东方雪一激伶,连连摇头:“不考虑!”

柳随风一点头,笑道:“只有像他们那样啥都不懂的人,才整日考虑吃喝,而我们这样的上等人,哪里会想这个?吾心中只有千秋家国大计!”

柳金燕泪眼婆娑,眼睫毛一眨一眨,双手握紧放在肩头,叫道:“二哥太伟大了!”

太阳已落下地平线一半,完全照不到他们的身上,房屋的影子已经拉到街对面去了,光线黯淡下来,显得昏黄,天空也变得灰蒙蒙一片。地上刮起一股一人多高的小旋风,自东向西飘来,绕着柳随风转了三圈,“嗖——”飞得无影无踪。

柳随风精神抖擞,高举右手道:“吾若柄国,必刷新吏治,诛除天下贪官污吏,让俊杰人才纷纷秉政,解除天下百姓之疾苦,让他们安居乐业,无拘无束地工作和生活!”

听到这里,东方雪不由得两眼放光。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当走未走(5) 柳随风斜眼看了一下她,又道:“什么海禁、陆禁,官营盐铁,一概废除。”随后他又一眨眼,神秘兮兮道:“告诉你吧,官铸钱币也要废除,私人也可铸钱。你想,私人也可铸钱,岂非人人富裕,户户安康?”

“哇——”东方雪双手托着下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叫道:“还有这么好的事啊!”

柳随风顿觉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冲向头顶,如火山爆发般冲破天灵盖,使他头上“丝丝丝”直冒白气,他胸板一挺,觉得世间万物一切,都变得非常渺小,就连东方雪,也变成拇指大小,至于谢小石,则根本看不见了。

于谦的那头大黑驴也转过头来看他,鸡蛋大小的驴眼闪出水纹波泽,驴尾巴冲他摇了三摇,一脸的热切。

东方雪看着趴在地上的谢小石道:“连小石头也能成为大富翁了?”

柳随风斜眼瞥了一样谢小石,鼻孔冷哼一声道:“他不行!只有俊杰人才、精英人士才能成功,至于像他这种惟知吃喝的粗鲁乡下人,只配给我们劈柴打水,耕田拉磨,赏他口饭吃让他活着就不错了!还想发财?哼!他们这种人,统统死光了才好!这个世界才清净洁白,这才是我的理想!”

谢小石地下打了滚,“阿嚏!”重重打了喷嚏,大黑驴闪电般地转过身去,翘起驴尾巴,对着柳随风,“哧——”放出一股青气,随后又“扑嗒嗒”滚出十几个驴粪蛋,又圆又亮。

柳随风双手一摊:“我相信,天下百姓都会支持我的。一定!”说完他右手捏成拳头,晃了三晃。

东方雪倒退两步,也身子晃了三晃,捂着胸口道:“柳公子确实非同小可。你去奋斗吧!小女子无事可干,回头还得回家里种地、烧水做饭。”

柳随风一摆手:“像东方姑娘这样的人,怎么能做那种低下的活?让下人去干得了。现在要紧的是商讨天下大计!”

话音一落,官署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蓝儿一闪身,从里面钻了出来,来到众人面前笑嘻嘻道:“对不起,各位,让各位久等了!于大人一见公文,就把什么都忘了,他今夜要留在官署办公。于大人吩咐我,带你们去铁狮子胡同于家小院暂住,他在那里赁了一套四合院。过几天,他办完公务就回来了。”

说完他扭头看了一下地面,十几个圆滚滚、光亮亮、金黄的小圆球映入眼帘,他“呀”地一蹦三尺高,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一面指着小圆球一面又蹦又跳地叫道:“这是谁拉的?这是谁拉的?”

现场死一般沉寂,良久无人搭话。

蓝儿一指谢小石道:“你去把它清理掉!”

谢小石一撇嘴:“我不去!谁放的驴屁,拉的驴粪,谁去!”

众人“刷”地把目光转向柳随风。

柳随风脸红到了脖子根,干笑两声,清清嗓子道:“蓝儿小哥,这里没有工具,也没有地方盛放,实在难办。”

众人一看周围,面前是堵近半里长的官署围墙,围墙附近一箭之地远近,全是空阔地带,连棵小树苗都没有。

蓝儿一转身,“嗖”地闪入官署大门门缝,顷刻出来,手里拿出个簸箕和扫帚,三两步走到小圆球边“哗啦啦”把它们扫入簸箕,一转身,风一样进了官署。

顷刻工夫,只听里面“咣当咣当”响了几声,一个清脆的脚步声直朝门边走来。走进门口时,传出一公鸭嗓子的声音:“蓝儿小哥,你私自动用公家东西,当心于大人知道尅你!”

蓝儿一蹦三尺高,打鸡血似的拖着尖细的嗓音叫道:“扯淡!我用公家的扫帚,扫公家大街,公事公办,正该有赏!”说完他旋风一样走出门来,衣袖飘飘,步履如风。

他一手牵过驴的缰绳道:“天快黑了,快跟我走吧!回头我还要照看于大人呢!”他头也不回,牵着驴一个劲往西走,绕过官署大院,穿过两条小巷,东拐西拐,约一柱香工夫,来到一四合院门前。

这栋四合院青砖围墙,围墙上布满青苔,不到半亩大小。正中三栋正房,两侧一排各四间厢房,院中栽种着一棵落叶梧桐,碗口粗细。屋顶尖棱形,铺着黑漆瓦片。

两扇木门薄如书本,上面黑漆已大半脱落,露出里面米黄的木头,在门最底下一沿,则起了虚毛,门上挂着将军锁。

在四合院的周遭,前后左右有几十幢同样大小的四合院,有的相距仅一尺远近,人挤都挤不进去,还有的四合院,干脆连在一起了,一堵墙两家共用。

在离这栋四合院十余步远近地方,有一口水井,青石砌起的台子,半人多高,水井附近还有几家四合院,想是多家共用。水井再往前走十几步,有个池子,方形,半人多高,头部开一口子,可容一车通过,旁边还有一旱厕,土块垒就,茅草盖顶。

蓝儿脖子上用红线挂着一个磨的锃光瓦亮的铁钥匙,他用钥匙打开将军锁,一推门,“吱呀呀”,门开了,从里面刮出一股凉风。黄泥地面,已经被踩得结实,像石头一样。蓝儿迈步进入,打量了一下四周,深深吸了口气,向后一招手道:“进来吧,这便是我家大人在京师赁的住处了。五两银子一月呢!”

柳随风率先迈步而入,四下看看,长叹口气,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于大人居然住这种地方。比起柳家庄下房尚且不如,真让人心酸落泪啊!”说完,他擦了擦眼角泪珠。

柳金燕第二个进入,四下一看,倒吸口凉气,惊叫道:“呀!这下怎么住人?二哥,我们搬到京师最大的吉祥客栈去吧!”

柳随风一摆手道:“罢了,就这儿了。我们住到西厢房吧!来人,进去打扫打扫,收拾一下,就搬进来了!”

柳金燕低着头,撅着嘴,来到西厢房第二间门,一打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她咳嗽了两声,连忙退出道:“这里要重新装修!按贵宾间的标准!”

谢小石和东方雪来到东厢房两间屋子,这里门窗落满灰尘,里面只有一张黑漆方桌和一张矮榻,矮榻只有膝盖高,四条腿青竹制成,碗口粗细,一截一截的。

矮榻上只有一张凉席,缺了一个角,旁边两个四腿小竹凳,只比矮榻矮半头。其中一个竹凳坐上去“咯吱咯吱”,微微一晃动,便飞出条腿。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当走未走(6) 屋内竟是黄泥地,高低不平,中间还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窝。

谢小石二话不说,找了块破布,把矮榻上的凉席掸了掸,然后仰天往矮榻上一躺道:“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下了!”

东方雪用木盆打盆清水,又找了两块白布,认真打扫起自己的厢房来。

蓝儿打扫正屋,柳随风、柳金燕等人打扫西厢房,几个庄丁在刷洗水缸,众人进进出出,忽而倒杂物,忽而提清水,又忽而往屋外泼水。

谢小石叫道:“蓝儿!开晚饭了!”

蓝儿一个箭步跑过来,从门口探进半个脑袋道:“什么晚饭?自备!我劝你好好打扫一下屋子”说完一风似又回到正屋,接着擦桌拭椅。

谢小石一骨碌爬起来,从矮榻底下抹出那块破布,有大小三个洞,边边还起了虚毛。他抖了抖布,然后把桌子抹掉,门、窗、凳均擦拭一遍,然后一抖破布,扬起股斗大烟尘。

他摇摇头,来到院中,见有一湿漉漉的空桶,便提起来往外走,来到水井边,摇动把手,“咯吱吱”打出一桶清水,清澈见底。他双手举起水桶,往嘴边一倒,“咕咕咕”嗓子眼一跳一跳,一口气就喝下半桶,他哈口气,抹抹嘴,感到全身从里到外的凉快。

他把剩下的半桶水倒掉,又重新打了一桶水提入四合院。才一进门,正撞见东方雪端着大半盆脏水往外走。

东方雪扭头冲他道:“你来得正好,这桶水留下我用,待会儿你再去打一桶来!”说完她走出门去,把脏水往墙角的下水道一倒,便飞身回屋。

这下水道不如说是沟渠,齐膝高,自西向东流淌,各家四合院连在一起,汇入污水池。

谢小石注目良久,频频点头:“京师还有这玩意?”

他进屋子见大水缸油光锃亮,里外焕然一新,只是水缸见底,不由哈哈一笑,“我有事做了!”说完一伏身把水缸抗在右肩,左手一抄,拎着另一只空桶出门了。他来到水井边,打一桶水,便放在缸内,如此反复十余次,水离缸口仅寸许,方停下来。

他抓住缸边,摇了摇水缸,深吸口气,把水缸底部摇高了半寸,一伏身,托住水缸底,叫声:“起!”硬生生将水缸举到半空,滴水未溅。他歪着脑袋,让水缸倚住他的肩头,右手托住水缸底部,一步一步往前挪。

当他进门后,蓝儿嘻嘻哈哈笑着跑过来道:“可找到能干活的了。以后打水的事就全交给你了!”

谢小石一点头:“行!包在我身上,每天十缸八缸不在话下!”说完,他将水缸轻轻放在地下。

蓝儿手持瓢,“稀里哗啦”舀了半桶水,提着水桶飞也似地跑开了。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里外均掌起了灯,整个四合院照得灯火通明透亮。

蓝儿又从正屋窜出,叫道:“赶路许久,难道不好好洗一洗身上尘土!”说完又“嗖”地窜回屋内,留下一股蓝烟。

谢小石提个桶来到井边,打一桶水上来,光着膀子,当头浇下,“哗啦”一声,水自头顶横冲而下,水花飞溅,弄得他浑身水淋淋、湿漉漉,用水抹了一把,就算是洗过了。

他摇头晃脑回到屋里,换了身干净的蓝布短衣,内着褐色土布小褂,裤子换成黑色棉布长裤,又换了双黑色厚底布鞋。他抖抖身子,觉得浑身清爽了许多,接着他拿起换下来的旧衣旧裤来到院中洗。

洗净晾到房前晒衣绳上,然后伸了个懒腰,回到自己屋中,揉揉肚子,仰天往矮榻上一躺,就觉得浑身骨头散了架似的,如一滩烂泥,一点劲都提不起来,动也不想动一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东方雪推门进来,她头发湿漉漉的,挽成云团,脸面白净,换了身雪白长衫,胸前绣了朵拳头大小的红绒花,腰系黑色狮蛮带,长衫用真丝制成,闪闪发亮,脚穿白色厚底缎靴。

她手捧一个金黄大饼,满脸笑容进来,笑道:“小石头,开晚饭了!”

谢小石“嗖”地一声直挺挺地蹦了起来,光着脚丫子一个箭步就跨到东方雪面前,手一伸,快如闪电,把东方雪手中的金黄大饼抄到手中,身形一转,旋风般地坐到矮榻边,“叭叽”咬下半个拳头大小的一块,嚼了两嚼,脖子一挺,就把它咽下肚,然后抹抹嘴道:“我就知道雪儿姑娘可好了。还有晚饭吃!”

东方雪不由呵呵一笑。

谢小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东方雪又道:“不过一个不够,再来一个才半饱!”

东方雪柳眉倒竖:“有一个就不错了!这个还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明儿再想就没了!以后得喝稀饭,吃糊糊,你可愿意?”

谢小石脖子一挺:“那也要管饱!”随后一低头:“大富豪谢小石连饭都没得吃了。呜——呜——”

东方雪莞尔一笑:“不然我写信给爷爷,让他尽快送几百两黄金过来,以解燃眉之急可好?”

谢小石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东方雪手托腮帮子,双眉紧锁道:“不过那最快也等一个多月。”

谢小石立即软瘫下去,喃喃自语道:“明天我去市集打把式卖艺,不信挣不到钱!”

东方雪一笑,倒退出房门,双手一合,叩上房门,转身向自己屋里走。

柳随风从对面屋内出来,冲她一扬手道:“东方姑娘,晚宴已备下,到舍下小酌一杯可好?”

东方雪打个哈欠摆摆手道:“不了,柳公子,在下疲惫不堪,要休息了,再会!”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屋,“咣”地把门关上。

柳随风挠挠头,便招呼柳金燕、三个庄丁等饮宴去了。

蓝儿将灯吹灭,从正屋出来,手里提着个酒坛大小的椭圆红纱灯,在院中叫道:“我去照看于大人了。你们先歇息,有事回头叫你们。”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当走未走(7) 柳随风在屋内头也不回地道:“蓝儿小哥,于大人可需贴身护卫?不然我也跟着去吧!”

蓝儿笑道:“柳公子,你只管吃你的喝你的,于大人在哪儿?朝廷大官署!安全的很咧!”说完打个呼哨跑出了屋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柳随风抿口酒道:“列位,要吃要喝,只在今晚,以后大家可就不得松懈了。”

三名庄丁连连点头,举起酒杯道:“是!是!我等敬少庄主一杯!”

柳随风端着酒杯和他们“啪”地一碰道:“不必客气!只管吃喝!”

他面前两张方桌并在一起,摆着大盘小碟十来个菜,有醋溜排骨、红烧鲤鱼、东坡肘子、麻辣肚丝、宫爆鸡丁外加几个凉热小菜,弄得满屋香气缭绕,桌脚放着一坛竹叶青,红泥封口,酒清澈甘洌,香味扑鼻,一坛子十斤,俱是他派庄丁从附近饭馆打来的。

酒桌上还摆着一青瓷细腰酒壶,肚大腰圆,能装一海碗酒,每当酒壶倒空,便有庄丁提起大酒坛,将酒徐徐倒入壶中。

柳金燕连饮三杯酒,一咂舌,倒吸口凉气,“嘶——”“好辣!”

柳随风嘴里嚼着油炸蚕豆,扭头道:“五妹,这竹叶青酒很烈,你饮不得许多!”

柳金燕又“哗啦啦”满斟了一杯道:“再不能喝,半斤不在话下!”

说完一仰脖,一杯酒入肚,顿觉肚子里像火烧一般,脸上飞起两团红晕,一股牛劲直往头顶撞,她摇摇头,搛起一块外层油光发亮似乎抹了一层果冻的醋溜排骨,放在嘴中,“哧——”地一吸,将外层果冻样东西一吸而尽,而后银牙一咬,将肉从骨头上撕下,入口绵软,只咬了几口便化在口中,酸甜苦辣咸在口中滚了一圈,便留下酸甜余味和淡淡清香。

她不由说道:“这排骨做的入味,和江南排骨王‘飞云楼’有一拼!”

一名庄丁拍腿笑道:“柳小主果然好品味,这就是在飞云楼买的。它在京师有一家分店!若不是我们报出了江南柳家庄名号,还不一定能买上!”

柳金燕笑道:“既如此,那就再给我两块!”几块排骨入肚,柳金燕渐渐恢复正常,她又喝了半杯酒道:“二哥,你凭啥认定就今晚没事呢?”

柳随风眉毛一挑,一拍桌子道:“就等人问这个呢!”

他一口气连饮三杯酒,咂咂嘴巴道:“你们想啊,于大人今天才入京师,一入京师就进入官署办公,那些刺客纵使胆大包天,敢杀进官署刺杀于大人,那也绝来不及,他们至少要调查几天才行。所以只有今晚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以后可就忙了!”

说完他呵呵一笑,搛块红油肚丝,“嘎吱嘎吱”嚼。

柳金燕、另三个庄丁连连鼓掌称善:“二哥!少庄主!英明!”

“来!来!喝!今晚不醉不归!”

五人推杯换盏,你一杯我一杯,“哧溜哧溜”喝得欢,一顿饭工夫,大半坛酒已入了肚,桌上已是杯盘狼藉,各种菜品消失大半,装醋溜排骨的盘子上只剩下一点油花,三斤重的红烧鲤鱼,只剩下个鱼头和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一名庄丁边吃着鸡爪边道:“少庄主,要不小人再去打二斤酒、几样菜回来?”

柳随风拍拍额头,揉了揉眼道:“不了,我今天喝了不少,你们喝吧!我到外面吹吹凉风!”说完拨拉了下衣服,露出里面肌肉,像大螃蟹堆积。

他走出屋外,来到梧桐树下,单手扶树,低头暗思:“平日喝酒,便是那整整一坛酒入肚,那也眉头都不眨一下。怎么今日仅喝那一点就头昏眼花?难不成是连日劳累之故?”想完,他盘膝坐于树下,紧闭双目,气运周天。

一股气浪在他体内翻滚,一接触到酒劲,便搅在一起,直往头顶冲,不片刻工夫,一股白气从他头顶“嘶嘶”冒出,还带着一股浓浓酒气。

他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如此反复十余次,直到气运三周天后,才渐趋恢复正常,他的酒也醒了一大半,但却没有睁开双目,依旧坐在树下闭目养神。

散席后,柳家庄三个庄丁意犹未尽,又偷偷上街打了二斤白酒和几样下酒菜,躲在自己房内接着吃。

柳金燕回到自己屋内和衣而卧,片刻就已进入梦乡。

一轮明月当空,照得大地银白色一片。

时已三更,那三个庄丁已喝得烂醉如泥,东倒西歪地躺下。远处传来敲梆子声:“风干物燥,小心火烛!”家家关门,户户紧闭,街上已无行人,只有一队一队的官兵在街上往来巡逻。

柳随风支起耳朵,听了听街上巡逻官兵的脚步声,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在官署四周,空旷一片,在银白色的月光照耀下,即便是只麻雀飞过,也清晰可见。

于谦工作到深夜,只觉上下眼皮直打架,他连掐了几下腿,均无济于事,终于头一低,伏在案上睡着了。蓝儿则蹲在门口,抱着双膝,头枕住膝盖,甜甜进入梦乡,嘴角还挂着微笑。

官署内还有五六名值班官员,身着官袍,腰悬玉带,头顶乌纱,足蹬皂靴。有的在翻阅卷宗,有的呆坐桌前,双目发直,一动不动,还有的则在院子踱步。

除他们外,还有十余官员则临时留在官署,他们的下人,再加上官署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林林总总,有一百来号,即便如此,整个官署也显得安静空旷,谁若轻轻咳嗽一声,连大门外都听得见。

在官署南北两翼一箭多远的地方,各有一排一模一样的红砖大瓦房,占地一亩多,两层楼房。南边瓦房,驻扎着一队锦衣卫,北边瓦房,则住着一队官兵。它们窗户均朝向官署,官署周围一切尽收眼底。

南北瓦房内有数十双眼睛探照灯似的绕着官署扫来扫去。

在离官署二里地的一家店铺内,早已打烊熄灯,可是走到店铺内室,则里面有一地窖,仅一间房子大小,可容十余人,上面铺着木板,密不透风,尽管地窖点着四盏大油灯,火光熊熊,燃起有篮球大小,照得地窖内如同白昼,可外面一丝光亮也看不见。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官署重案(1) 地窖四周青砖砌就,中间仅一张八仙桌,连椅子都没有,边上有一青石台阶,直通上面。

店铺安静,内室外长条凳上坐着两名伙计,歪倒在墙上,似乎在打盹,可一双眼珠却骨碌碌乱转,一双耳朵雷达一样东转转西转转,大街上一只老鼠跑过,都会使他们身子一震,立即坐起来,眼睛四下扫视,耳朵更是侧耳细听。

他二人均目光精射,太阳穴高鼓,虽是五短身材,却结实得像块石头,敲在上面“咚咚”作响,腰间别着兵器,用外衣盖着。

在地窖内,赫然站着八个人,其中一人身着灰色长袍,足蹬芒鞋,穿着白色棉袜,腰系葛巾,头上包着一块灰布方包,指节鼓起,像小柴火棒,年过半百,留一络山羊胡子,双目如电,太阳穴高鼓,身材细长,像只大龙虾一样佝偻着腰。

另外七人,全是黑衣蒙面,身着劲装,身材高矮不一,黑巾罩面,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他们手持各种兵刃,有刀有剑,还有一人分使两只短枪,一人则腰间挂着流星锤,人人身材挺拔,周身泛起一股淡淡青气。

中间一人,背上背一支绿玉寒冰剑,剑身通体碧绿,比寻常剑要细半寸短一尺,剑放在饰有绿宝石的鲨鱼皮剑鞘内,依旧使人感到寒气袭人。

此人身材中等,不胖不瘦,她周遭散发的青气已是肉眼可见,似乎凝成一块,冰寒彻骨,周围的人禁不住直打寒战。

在八仙桌上,铺着一张报纸大小地图,清晰地标注着官署内的布局和外围设施。

形似掌柜的灰衣人枯节似的大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一阵冲正中蒙面人道:“圣教主,属下经过十年观察,有关官署及附近部署已大致在图了。”

被唤作圣教主的蒙面人低头冲地图凝思了半盏茶工夫,伸手指着官署南边的锦衣卫卫所道:“此处威胁极大,应首先消灭!”她的手指修长纤细,带着蛇皮手套,贴在上面,像是又长了层皮肤,蛇皮黑色,有淡淡的褐色蛇纹,泛出金属光泽。

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发出,平稳而气力十足,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使现场空气凝滞了,其它人想动一动也只觉被什么东西阻滞了,需花好几倍的力气才能完成以前只用一份力所能完成的动作。

众人不由向后退了半步。

“圣教主”手指依旧在图纸上飞快地比划,指指点点,其它人是频频点头,那个像掌柜的人眼中发出绿光,手指微微颤动,喉咙里“叽哩咕噜”发出一阵响动。

最后,“圣教主”一把把地图抓在手中,手指飞块地转动,眨眼工夫一张报纸大小地图变成了鸡蛋一样的纸团,然后她五指一缩,再一放,“哗”地一下纸团变成碎末,满屋飞舞,像一团纸雾。

“圣教主”一转身:“事不宜迟,现在出发!”

其余七人道:“遵命!”

他们打开地窖顶部的木板,一个一个像树叶一样飘了出来。出来后,也未关上木板,而是点亮火折子,将密室引燃,密室堆放着酒、布匹和其它一些货物,顿时浓烟滚滚,火光熊熊。待他们打开密室大门,随同而出的还有一股黑烟和几团火舌。

守在门口的两名伙计打扮的人,立即飞也似的跳了起来,“刷”地拔出腰间兵刃,虎视眈眈盯着门口。

掌柜的第一个闪身而出,二人眼也不眨,挥刀就砍,其势如风。掌柜的双掌向外一推,一股气浪涌出,使二人身形一滞,而后他双手不知何时已按在二人兵刃上。

二人顿觉千斤压力压下,手也持刀不稳,晃了晃,刀柄从手中滑出寸许。二人急忙提起内力,手像钳子一样死死捏住刀柄,“嘶”刀柄出现一个淡淡的指形凹槽,两把刀停在半空不动了。

掌柜的“哼”了一声声,在他们耳边低语几句。二人顿时眸子发亮,连忙将刀收回刀鞘,单膝跪地,双手向上一抱拳道:“圣教主英明!”说完站起身来,眼放绿光,嘴巴拧到耳朵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火把,见到易燃物就把火把凑上去。

“轰”地一下,整个店铺燃起冲天大火,随后他二人把火把一扔,追着七个蒙面人和掌柜的往官署方向疾奔。

顿时人声鼎沸,人们敲锣打鼓大叫:“失火了!”“来人啊!”“救火啊!”

整条街上往来奔走无数,有逃难的,有提着水桶救火的,还有围观的,人们大呼小叫。这家店铺大火开始向四围扩散,很快就引燃了半条街,火光冲天,照得天空一片通红,几十里外都能看见。

火光惊动了守城官军,一队一队向发火的地方跑。同他们相反,有十个人贴着墙壁向官署方向疾驰,七人全身黑衣,头罩盖脸,另三人虽身着布衣,可他们也扯出一条三角形黑巾,把脸的下半部蒙了起来。

他们正是圣教主一行,疾如闪电,对于官兵来说,好像什么黑影往眼前一晃就不见了。众官兵也未加注意,只顾往起火地点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官署重案(2) 十个人距官署南边锦衣卫卫所仅一箭地时,全部猫着腰,踮着脚尖,一个个如利箭离弦,飞也似扑向卫所。

“圣教主”领头,甩下别人五六个马身,足尖一点地就飞入卫所,与此同时手中的绿玉寒冰剑出鞘,一股冰冷气息顿时笼罩卫所。

卫所内有数十名锦衣卫,身着大红袍,腰挎绣春刀,一半人在厢房熟睡,另一半人在卫所上下巡逻。他们只觉一股寒气袭来,同时眼前出现条绿线,如金蛇狂舞,闪电般四下游走,并且掠过一阵劲风。

劲风过处,他们顿觉脖子一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如同布袋倒地,“扑通扑通”发出轻微的声音,屋内的锦衣卫尚自酣睡。

“圣教主”手起剑落,“卟”地一声,像刺穿豆腐一样,刺穿了最后一名警戒的锦衣卫。

她轻轻将剑拉出,剑身滚动着几个血珠,黄豆粒大小,她把剑身一抖,血如利箭般激射而出,“膨”地打中墙壁,被撞得粉碎,同时墙壁留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浅浅的红色凹痕。

她的这个动作一做完,一回头,“卟卟卟”她身后的蒙面人和掌柜、伙计分多路从窗户撞入熟睡的锦衣卫的厢房。有的将窗户撞得粉碎,木屑、碎纸乱飞,有的只是发出轻微的“波”声,而后窗户上留下一个人形的窟窿。

来人弯刀一扫,如万朵莲花盛开,整个屋子六七名锦衣卫全身都笼罩在刀光下,刀光一收,这些锦衣卫顿时血肉模糊,连惨叫还都未发一声就命丧当场。

两名伙计咧着嘴,发出璨璨笑声,如饿雕食羊,手中握着牛耳尖刀,一步一步走近两名锦衣卫。

这两名锦衣卫,身着白缎内衣,他们眼珠瞪得乒乓球一样大,半坐着身子,挤在墙角,一个劲地摇头,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吱——”两人尿了裤子,发出一股腥臊臭味。

两名伙计“哇呀”一声尖叫,如夜猫哭嚎,身子跳起半人多高,张牙舞爪,手中牛耳尖刀左右乱晃,最后如一道流星“卟”地扎下,刺穿这两名锦衣卫的胸膛,两个哼都未哼一声,就倒了下去,血流满地。

两名伙计的整个大手术是在半空完成的,手术结束后,他们身子犹在半空,而后硬生生一挺,一个倒空翻翻出了窗户。

只眨眼工夫,数十名熟睡的锦衣卫就被随后赶到的九人消灭了。

“圣教主”扭头看向官署,眼睛一眯,一挥手,十人狸猫似的窜向官署,他们身后则是血流飘杵,一点声音都未发出,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随风飘向官署。

于谦的办公室点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焰飘忽不定,发出昏黄的灯光,灯光仅照亮了桌子大小的一块,房间昏黄一片,办公桌上堆着两摞近半人高的卷宗,在墙角立着三个柜架,快接近房顶了。其中两个柜架,一排一排堆着卷宗,另一个柜架则排满了书,经史子集都有。除此之外,还有几本记载皇帝饮食起居的朝报,被收订成册,放在了柜架边。

于谦翻完一卷卷宗,打个哈欠,揉了揉已经发酸的手指,然后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

蓝儿蹲在办公室的门口,双手抱着膝,头枕在膝上,进入梦乡,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两个豆粒大小的酒窝。

整个官署除于谦外,还有十几名值夜班和留宿的官员,品级从四品到六品不等,均身着大红官袍,头戴乌纱,足蹬朝靴。除官员外,还有近百名随从、官署服务人员及警卫,大多身着青衣。

尽管官署内有百余人,但却鸦雀无声,人们静悄悄地做着自己的工作,连咳嗽和说话声也没有,整个官署仿佛睡着了一般。

“嗖——”一条黑影弹丸似的跃入官署院内,落地时地砖“咯喀”发响,他脚下踩的那块青砖则裂开了一条缝。他身不满六尺,头上罩着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骨碌碌乱转,鼻孔吸着气,使面巾紧紧贴住鼻子,显出鼻子的轮廓,好似鹰勾,一张一合。

他佝偻着腰,右手拎着一柄熟铜爪,五个爪好似人的手掌,爪尖锋利如勾,向内弯曲,其后是一根长约三尺、拇指粗细的熟铜柄,柄身油光发亮,泛出金黄的光泽,柄尾则是一个酒杯大小的花骨朵。。

他打了个呼哨,尖锐刺耳,直冲云霄,右手铜爪向左一挥,泛出一道蓝色寒光,身子往下一蹲,一挺,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直扑向官署正门。他像炮弹一样,“通”地一声,把正门撞了人形大洞,木屑四下乱飞,响声震耳。

在大门内里侧耳房内的一名青衣值班人员一下跳起来,大叫:“怎么回事?”话音未落,但见眼前幽蓝色寒光一闪,脖子一紧,似被利爪抓过,连皮带肉扯下一块,一股鲜血箭一样向外喷射,“卟”地打在对面墙上,雪白的墙壁顿时出现了一条胳膊粗细、暗红色的血印,从上斜着向下,拉出两丈多长,活像条大蛇。

青衣人胳膊晃了晃,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哼都未哼一声就死了。

黑衣蒙面人“咯咯咯”像怪鸟一样笑了几声,嘴里嘀咕道:“杀于谦!”他的喉咙像蚯蚓一样爬动,一鼓一鼓的。

与此同时,从官署大院围墙外,“嗖!嗖!嗖!”连着跳入九道黑影,高矮胖瘦不齐。领头的黑衣蒙面人正是那位人称“教主”的。

她目若寒星,四下一扫,“刷”地从腰间摸出一把火折子,迎风一晃,燃起半人高火焰,火光熊熊,一下照亮了大半个院子。

九条黑影在火光的照耀下分外刺眼,他们呈一字雁翅排开,领头者居于中间,其余八个分左右在她身后列队站好,笔直而立,他们的影子在火光照耀下一直拉到墙根,并且随着火光的跳跃抖动而忽长忽短,左右摇晃。

领头之人一指左手边四人:“你们堵住后门!”又一指右手边四人道:“你们堵住前门。莫让一人跑了!”

八人齐道:“遵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官署重案(3) 左手边四条黑影纵身一跳,飞出数丈高,在空中连打几个筋斗,跃到官署屋顶上,“哗啦哗啦”踩得瓦片直响,犹如爆炒豆子,而后脚尖一点,又腾空飞起,如怪鸟一般越过官署。

他们脚下的瓦片被踩得粉碎,又被他们足尖一点,弹丸般四散乱飞,“霹哩哗啦”像爆炒豆子一样打在墙上、瓦上落在地上。

右手边四人连翻几个筋斗,跳到正门边,再一跃,则上了围墙,四下张望,他们落地无声,好似一团棉花落地一般。

处在正中的领头的蒙面人,则右手一晃了,拔出背上背着的绿玉剑,绿油油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气,直向官署正门走来。

此刻官署内已炸开了锅,有人大叫:“来人啊!有刺客!”

顿时整个官署灯光大亮,人影晃动,有穿衣的,有跑动的,还有往墙角取兵器的,更有一人,捡起官员出行用的铜锣,“咣咣咣”敲个不停,边敲边大叫:“来人啊!抓刺客!”声音直冲云霄,几里地外都能听见。

离官署北边一箭地远,驻扎着一支百余人的京师卫队。其中数名哨兵,手持长枪,目光炯炯有神盯着官署方向。他们先见官署似有人影晃动,而后又见官署突然灯光大亮,而后人影跑动不绝,哭声、叫声、喊声以及其它声音连绵不绝地传来,不由双目一瞪,转身跑入指挥所叫道:“大人,大事不好!官署来了刺客!”

指挥官是位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身材矮壮的中年人。他正穿着白布小褂,光着脚丫,在躺椅上呼呼大睡,身上斜铺半条毛毯。闻听此言,两个眼睛一睁,瞪的溜圆,一骨碌从躺椅上坐起来,叫道:“什么?有没有说错!”

说完,他光着脚丫子跑出了房子,“噔噔”几步跑到指挥所一处二人多高的了望塔上,了望台木头搭建,一丈见方,顶部是伞状,由四根水桶粗细的木头撑着。

他拨拉开站在上边的一名守卫,手搭凉蓬,睁眼看向官署。

只见那里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气。他眉头一皱,转身来一挥手,冲下面官兵叫道:“全体集合!直奔官署!”说完他纵身一跳,跳下了望台。

早有两名亲兵上前,给他披上熟铜盔甲,罩上绿罗袍,牵来匹高大健壮的枣红马,奉上一柄七尺长、门板厚的大扞刀,刀背上连套着九个碗大的铁环,“哗啦啦”直响。

参将骑上马,大刀一举,叫道:“去官署!”

百余官兵排成两队,直向南面跑去,只一眨眼工夫,便已到了官署正门。一名持枪士兵上前,“啪啪啪”地拍门,门震得直颤,他连声高叫:“开门!开门!”

大门依然紧闭,不片刻工夫,门墙上人影一晃,“扑通”一下甩出一长条状物品,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地上顿时血迹一片。

众人借着火把定睛细瞧,见是一具尸体,身着青色长袍,官署工作人员打扮,他的前胸后背一大片血迹,血湿透了衣服,几乎覆盖了上半身。

参将倒吸口凉气,从怀中掏出个箭哨,巴掌大小,放嘴里一吹,“休——”声音直冲云霄,尖锐的像针扎耳朵,几乎半个城市的人都能听见。他边吹哨子边挥刀大叫:“给我撞!”

立即有五名水牛般强壮的士兵,手持盾牌,以盾作掩护,“咣咣咣”地撞门。盾牌是钢制的,大小可护住上半身,正面是个锯齿獠牙的兽头,重达一十八斤。

门被震得一抖一抖,“扑簌簌”上面的灰尘直往下掉。

参将大叫:“尔等闪开!”五名士兵向后一闪,参将催马上前,抡起大扞刀就向大门斜劈下去。

“咔嚓”一声,门板被劈成两截,大扞刀也被卡在门缝中,参将使出全身的力气,拔了两下,纹丝不动。门依然紧闭,只不过从上到下被劈了个一人多长的缝。

两名虎背熊腰的士兵上前,用肩膀顶住盾牌,“咣!咣!”撞门,只两三下工夫,“哗”地一下门被撞开,裂成四五截,露出里面白森森的木头。

参将一脚踩住锯齿状半截门板,一边一提手,拔出了大扞刀,大踏步地进了大门。

他一进大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一股寒气迎面扑来,身形一滞。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大部分是官署工作人员,其中也夹杂着两名身着大红官袍的官员,趴在地上,血流满地,他们左腿弯曲,右腿高翘,摆出一副跑步的姿势。

参将腿肚子转了一圈筋,身上寒毛直竖,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叫道:“快!快去叫救兵!”说完一手扶腰,一手拄着大扞刀,倚在门上喘粗气。

一名士兵把头往里一探,闪电般收回头,怪叫一声:“灭门惨案啊!”拔腿向外跑。

其它士兵拿枪、举刀对准官署大门,虎视眈眈,纹丝不动。

官署正对大门的一层阁楼上,开了一扇窗,里面灯光明亮,一名身着大红袍的四品官员探出半个身子,看见大门外官军,热泪直流,双手乱摇,直向他们招呼:“快来救命啊!”声音直冲出半里地。

百余官兵身形一颤,晃了一晃,后退半步。

参将昂然举首,虎目含泪,毅然退出大门外,回首冲众士卒道:“此事极大,需连夜禀报圣上。尔等在此把守大门,勿放一人出入,我去禀报圣上!”说完飞身上马,向北边皇城疾驰而去,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头也不回一下。

那名趴在窗户上的官员眼珠子几乎要跳出眼眶,冲大门直招手,不停地叫道:“快来救命啊!”

“快——”喊声突然停住,胸前冒出一把尖刺,“扑”地收回,血刷地从尖刺处喷出,他身子摇了摇,倒在窗台上,临死前抬眼皮看了一下大门,喃喃自语道:“你们快进来!”说完,头一歪,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官署重案(4) 他的身后冒出一个黑衣蒙面人,他把尖刺往官员官服上擦了两把,伸头看了看窗户外面,一转身向里走去。

众官军严阵以待,眼皮也不眨一下,刀枪剑戟,牢牢地对准大门,只要有人出来,定会一拥而上。

“圣教主”绿剑一挥,结果了一名青衣人,直向于谦的办公室走来。在她走过的地方,各个墙角拐弯处,横七竖八倒着十来具尸体,所过之处,一片死寂,只有鲜血的“汩汩”流动声,无任何其它响声和动静。

蓝儿一纵身,冲入于谦书房,一把抓住于谦胳膊道:“于大人,快!快跟我跑!有刺客来了!”他脸色紫胀,双脚一蹦一蹦,头发都竖起来了。

于谦呆了呆,一甩袖子:“刺客胆大包天!竟敢夜闯官署衙门,这是造反!”

蓝儿一劲地蹦道:“造反他们也杀进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跑!”说着,拉着于谦往外跑,才到门口,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堵住门口,令他一动也动不了,同时一股冷森森寒气直透肌肤,令他一激伶,眼前一花,一个中等身材的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他眼前。

她左手举着火折子,折子已烧了近一半,火光霹哩叭啦直响,右手提着绿玉寒冰剑,正是“圣教主”。她打量了一下蓝儿,鼻孔冷哼一声,沉声道:“于谦在哪里?”

蓝儿呆了呆,眼珠骨碌一转,扭头一看身边的于谦,突地一跃而起,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尖声叫道:“老张头!我问你,于谦在哪儿?”拍完后他觉得自己手掌火辣辣地疼,然后他扭头低身下腰陪笑道:“大人,我们只是官署打杂的,没啥用,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圣教主”眼也不眨,缓缓抬起剑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话音刚落,另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提尖刺,“通通”几步跑来,在“圣教主”身边一抱拳道:“启禀圣教主,官兵已把官署包围了,并且京师警报大作,几乎全城的官兵和锦衣卫都往这里跑!”

“圣教主”一呆,正在这时,隔壁房间“扑通”响了一下,接着“哗啦”一声,像是书架倒地的声音,接着又“通通”传来脚步奔跑的声音,传来一个公鸭般的子:“官兵来救我了,哈哈!”

“圣教主”眉头一皱,身形一晃,来到隔壁房间,见一个身着紫色官袍、腰系玉带、身材肥胖的官员,爬上窗台,“扑通”一下跳了出去。她厉声道:“紫袍玉带,必是于谦,必杀之!”飞身一跃,跳出窗户,如燕子穿梭,眨眼已到官员身后,“扑哧”将绿玉寒冰剑送入他后心,整支剑都没入他身体。

这名官员身子摇了摇,倒在地上,断了气。

“圣教主”用剑削下他一片官服,在剑身上擦了擦,回头一看,见提着尖刺的蒙面人紧随身后,便问:“整个官署,人都杀光了?”

蒙面人沉思半晌,“应该杀光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当中谁是于谦。”

“圣教主”道:“不知道也不要紧,反正于谦定在他们中间。现在可以收兵回营了。”

蒙面人突地一呆,叫道:“哎哟!还有两人忘了杀!就是方才那青衣老头和蓝衣少年。”

“圣教主”身子颤了一下,眉毛拧成了疙瘩,稍后眉毛一展,笑道:“那老头,又黑又脏,定是下人,至于那少年,更不会是于谦了。”

蒙面人拍拍脑袋,拱手笑道:“圣教主英明。”

“扑通!扑通!”从官署围墙上跳下了数十名官兵,一字排开向这走来,在他们身后,不停地有官兵像下饺子似往下跳。

整个官署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围了上千官军,把个官署围的水泄不通,并且还不断有一队一队官兵从京师各条道路上跑来,络绎不绝,人数越来越多。

一部分官兵从墙头翻了进来,守住正门的百余官兵,怪叫一声,蜂拥着冲入门内。

皇城的大门“轰隆”一声打开,朱红大门足有三层楼高,上面布满拳头大小的铜钉。一队身着红衣的卫队鱼贯而出,他们人人腰挂佩刀,八人一排,足半里地长。在队伍正中,八名锦衣卫扛着一顶蓝呢大轿,晃晃悠悠向前跑。

轿子宽阔,足可并肩坐三人,但实际上里面只有一人,头戴乌角帽,帽子正中镶一枚骨牌大小的碧绿玉石。他面色白净,四十余岁,一双三角眼乌溜溜直转,下巴无须,嘴唇薄如纸片,身着红袍,胸前花团锦簇,腰束玉带,食指戴一枚祖母绿戒指,身披猩红大氅,几乎盖住整个身子。

这队人马在那名参将带领下,向官署飞跑过来。

正中的朱雀大街笔直宽阔,这队红衣侍卫跑在大街中间,像是一条线挂在白板上,他们两边空阔无人,但是街两旁的房屋门窗均已打开,灯火通明,无数男女老少趴在门上、窗户上向外观看。

不片刻工夫,从街道两旁的另条道上跑来两队官兵,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手中长枪枪头闪闪发亮,他们跑起步来“哗啦啦”,地面被震的直颤。

蓝呢大轿掀开一角,探出半张白净紧绷的脸,眼珠骨碌碌一转,冲轿旁一名红衣侍卫问道:“这是哪支人马?”

红衣侍卫借着月光和街两旁的灯光左右看看,道:“回厂公,这是九门提督蓝光蓝大人的兵马。”

厂公鼻孔冷哼一声,把轿帘一甩,缩回身子,里面传出公鸭似的嗓子:“小的们要快,莫让咱家丢脸!”

轿旁奔跑的红衣侍卫连声道:“是!厂公!”随后冲众人连挥手道:“快!快!”众红衣侍卫一提气,脚步快了三分,一溜烟似地向前跑,抢过了众官兵半条街,把他们牢牢地堵在身后。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官署重案(5) 众官兵领头者骑着黄骠马,面色蜡黄,长条脸,三络长须飘至胸前,无风自动。

他头戴金盔,身披黄金锁子甲,胸前护心镜闪闪发亮,身披绿色战袍,目若朗星,鼻直空阔,太阳穴高鼓,额头青筋直跳,手里提一对金色八楞紫金锤,冬瓜大小,锤柄有两个圆球,底部是个尖锥,双锤重达七十二斤。

他身边一名亲兵指着众红衣侍卫道:“大人,你看他们——”

他鼻孔冷哼一声,掂了掂手中双锤,自语道:“多事!”随后一抬头,目光闪闪发亮,一指众红衣侍卫道:“走!跟上他们!”

这时,众红衣侍卫改成蛇形前进,队伍一晃一晃左右摇摆,把整大道都堵死了。

轿内之人长出口气:“舒坦!”

众官兵停住脚步,领头军官勒住马,眼睛盯住前方,死死看着那顶轿子,眼睛中似要冒出火,手中双锤晃了一晃,差点没飞出去。他咽了口唾沫,挺了挺脖子,足半盏茶工夫,才长出口气道:“走!跟上他们!”

众红衣侍卫跑到距官署一箭地远的明军卫所时,从斜刺里跑来两人,一人身着白衣,肩背长剑,鼻直口阔,目若朗星;另一人身着蓝布巾褂,短衣巾、小打扮,足穿黑色布鞋,面呈古铜色,头上扎着蓝布头巾,双手各握一把牛腿胫骨似的黑黝黝的刀,大步流星向这里跑来,一步跨出数丈远,眨眼就到近前。

众红衣侍卫“刷”地围成个圆圈,把蓝呢大轿团团围在中心。以轿子为中心,蚂蚁似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红衣侍卫,密密麻麻,把个轿子围得水泄不通,苍蝇也休想飞进。

他们“哗啦啦”纷纷拔出腰佩的绣春刀,虎视眈眈盯着这二人叫道:“刺客来了!保卫厂公!”

白衣人和蓝衣人正是柳随风和谢小石,在他们身后不到半里地远,气喘吁吁跑着两名女子,一着红衣,一着白衣,手提长剑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们正是东方雪和柳金燕。

柳随风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伸手一摆道:“别误会!我们是于谦于大人的贴身侍卫!听到官署出事,特来保护于大人!”

蓝呢大轿内探出半个头,冬瓜脸,三角眼,鹰钩鼻,头戴乌角帽,在脸的左右两侧垂下两条长及腰间的细布条,迎风飘摆。

他扯起又细又长仿佛公鸭般的嗓子对周围的红衣侍卫道:“小的们闪开,咱家来问问他。你们放心,他们还害不了咱家!”说完,他把身子一缩回,轿帘把门堵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里面的情况一点也看不见。

八名抬轿的红衣侍卫一伏身,将轿子放在地下,在轿门正面,红衣侍卫“哗——”地闪开了一条两人多宽的甬道,甬道两旁的红衣侍卫一个紧挨一个,人人手举绣春刀,双目圆睁,仿佛那刀随时要劈下。

轿内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让那两人过来!”

一名红衣侍卫上前一步,冲二人一招手:“呔!你们俩个!过来回话!”

柳随风愣了愣,深吸口气,迈步向甬道走去,谢小石挠挠头,把双刀放到腰间,紧随其后。

他们走入刀阵,感觉每一把刀都在微微抖动,似乎传来“哗啦哗啦”金属鸣叫声,刀丛中人人屏息凝气,一道道目光利箭一样扫视二人。

柳随风挺直胸膛,长吸口气,昂首阔步,好像没看见周围的人一样,几步来到轿前,双拳一拜道:“草民柳随风拜见大人!”

只听轿子内“咣”地传来一声响,像是用手拍了坐垫一下,传出一公鸭嗓音:“大胆,既是草民,怎敢诈称官家侍卫?左右还不与我拿下!”

“哗——”,甬道旁数名红衣侍卫抢步上前,挥刀架住了柳随风脖子。

柳随风两眼圆睁,太阳穴青筋直跳,脸胀得通红,嘴唇青紫,微微颤抖,声调有些弯曲道:“大人!何故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住柳某,柳某不服!”

他双拳攥紧,指节捏得“咔叭”直响,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周身泛起一股白气,像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全身,衣服无风自动,猎猎飞舞,架在脖子上的刀微微跳动,向外偏了半寸,握刀的红衣侍卫只觉手指酸麻,虎口震痛,似要脱手。

谢小石连忙摆手道:“别紧张,误会!误会!”他上前两步,推开围在柳随风身旁的几位红衣侍卫,上前冲轿子一抱拳道:“大人英明,我等的确是当朝爱读书于大人的护卫,一路沿途护送他到了京师。大人如不信,可去问于大人。”

轿内沉吟半晌,道:“本朝哪来个爱读书的于大人?”

谢小石一呆,连忙道:“就是那个很有名,放在石灰窑里把他烧,他也不怕的于大人!”

柳随风斜眼瞥了他一眼,把他往旁边一推,一拱手道:“就是当朝吏部尚书于谦于大人!”此时他面庞渐渐恢复了平色,周身那一圈若有若无的白气,也烟消云散。

“咯咯咯”轿子内传出一个好似老母鸡下蛋的笑声,整个轿子也摇了三摇,“早说不就没事了。你们不好好保护于大人,到这来干什么?”

柳随风抱拳道:“回大人,于大人一入京师,便马不停蹄进了官署办公,如今正在官署!”

谢小石一拍额头:“妈呀!差点忘了这茬,我去救于大人!”说完一转身,跑向官署。

轿帘门“呼”地打开,里面探出半个身子,身着大红蟒缎团花织锦红袍,腰束汉白玉带,面色白净,颔下无须,他一跺脚,道:“哎呀!于大人正在官署,何不早说?快快去救!阿弥陀佛!于大人可是吾朝之栋梁!”

说完,他鼻子抽搐了几下,眼角渗出些无色透明液体,他从怀内掏出一块雪白的巾帕,在眼角拭了拭,看了看左右两边,道:“孩儿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说完一甩手,又缩回轿子,里面似乎传来一阵“嘤嘤”的抽泣声。

柳随风一抱拳:“多谢大人成全!”一转身,跑向官署。

此时的官署,已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数千官军,他们灯笼火把、亮子油松,把个官署照得如同白昼,官署的红墙绿瓦在灯光掩映下分外醒目。尽管大门洞开,可官署围墙边依然搭了数十具木梯,不断有官兵爬上围墙,有的跳进了院内,还有的则站在围墙上晃动手中兵器,呐喊杀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官署重案(6) 蓝儿一手拉着于谦向外跑,出了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间挨一间的房子,足有十来间,每间房门洞开,有的房间门口趴着具尸体,头冲外,双手向前伸直,半截身子还在门内;有的房间则流出一条血线。

整个走廊血迹斑斑,人踩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血脚印。

蓝儿嘴唇发紫,双腿哆嗦,走了几间房后浑身直颤,眼睛发直,口吐白沫,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于谦左右看看,走廊空荡荡没有一人,外面却是杀声震天。他捋了捋胡须,仰天长叹一声,双手抱膝,蹲在蓝儿身边不动了。

把守前门的四个蒙面人,被上百名官兵包围,他们背倚着背,挥动兵刃,横劈竖砍。

排在前面的士兵,左手拿着半人多高蒙着熟牛皮的木盾,一边挡住身子,一边右手挥刀向里乱砍,只听“乒乒乓乓”,击打木盾声,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排在他们身后的士兵,手持长枪,隔着人缝向里猛刺。

一名刺客才拨开把刀,一只长枪又迎胸刺来,他一手抓住枪柄,向左一拧,“咔叭”一声,将长枪生生拧断,然后将枪头倒转,“倏”地扔回人群。

“啊”地一声惨叫,一名士兵胸膛生生被枪头扎穿,他抽搐地倒在地上。

随后那名刺客鬼头刀一劈,“啪”地把面前木盾牌劈成两半,从上到下,中间分开,持盾士兵怪叫一声,捂着胳膊蹲在地上,原来他左臂已被劈断,血流如注。这名刺客已浑身是血,他二目如电,“嘿嘿”冷笑数声。

周围士兵不由倒退三步,你看我,我看你,手持兵刃,一动不动。

另一名刺客一拍这名刺客的肩头:“老张,对方人多,这么砍不是办法,上房!”他撮指入口,打了声响哨,纵身一跃,如怪鸟般腾起,飞到了二层楼高的官署屋顶。

手持鬼头刀刺客,一拍额头,足尖一点地,也纵身跃上楼顶。

他们飞上屋顶一看,其它刺客也陆续上了屋顶,连“圣教主”也不例外。举目四望,官署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士兵,把个官署围的水泄不通,士兵一直排到了大街上。

就在官署北面大街的空地上,不过离官署数十步远,站了一队红衣侍卫,他们的队伍宛如长蛇,一眼望不到边,他们簇拥着一顶蓝呢大轿,正对着官署虎视眈眈。

在官署四周一箭之远的地方,罗列着无数民房,一间连着一间,从一层平房到三层阁楼,应有尽有。几乎家家户户都掌起了灯,加之士兵、锦衣卫举着星星点点无数火把、灯笼,绵延到几条街外,彻底连天,把官署一带照得如同白昼。

“圣教主”目光四下一扫,微微叹口气,一挥手道:“撤!”

她转身刚要走,忽听楼下“轰”地一声巨响,接着仿佛炸开了锅似的,人们纷纷叫嚷:“于大人还活着!于大人还活着!”一个身着蓝布短褂的青年人,背着一个身材瘦削的青衣老者从二楼一跃而下,两只脚像马蹄一样向向官署外飞窜。

他身边还有一位背着长剑的白衣青年,一面推开众官兵,一面叫道:“让开!让开!让于大人先撤!”满院的士兵波浪般向两侧闪开,让出一条甬道。

蓝布青年背着青衣老者,却又不走正门,而是直接来到二人多高的围墙边,纵身一跃,身子弹簧般蹦起,跳过围墙,落地时发出“咚”地落地,脚下青砖被才裂成波纹状。

他深吸了口气,大步流星向北跑。

没跑出十几步,被众红衣侍卫簇拥的蓝呢大轿中钻出一个身着红袍、头戴乌角帽的中年人。他一路小跑迎上了蓝布青年,边跑边喘吁吁地说:“哎呀,于大人还活着,太好了!快快送到咱家轿中,咱家带他去见圣上。”

蓝布青年背着青衣老者,一句话不说,跑到轿边,把青衣老者往轿内一放,探出身来呼呼喘气。他身边的白衣青年眉毛一皱,张开嘴要说什么却又生生咽回去。

中年人斜眼瞥了一下他,嘴角冷哼一声,然后忙不迭地上前拍拍轿帘,笑容满面道:“于大人勿惊,只管稳坐,咱家这就带你去见圣上!”随后他站直身,满面寒霜道:“起轿!回宫!”

“圣教主”眉毛拧成了疙瘩,手托腮帮子道:“那个不起眼的老头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于谦?”她沉吟半晌,猛一抬头,目光精亮,厉声道:“没错!就是他!”她一声长啸,声音直冲云霄,如仙鹤长唳,身子突然如弹丸般激射而出,在半空划出一道黑色弧线。

兔起鹘落间,她已飞到官署围墙上,足尖轻轻一点,身子又高高起,足有三层楼高,低头往下一看,下面的士兵冲她挥刀舞枪,大呼小叫。

她冷冷一笑,身在半空一扭,一招“懒驴打滚”,在半空转了一个圈,右手一扬,一道白光闪电般飞向蓝呢大轿,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却又倒卷而回,又向围墙飞回去。

白光如长虹贯日,带着尖锐的如刺铁的呼啸声飞向蓝呢大轿。白光还未飞到,众红衣侍卫就感到一股冰冷寒气迎面飞来,不由两腿打颤,身子向后仰,波浪般向两边分开,给白光留出了一条笔直宽阔的线路,呼吸之间,白光距离蓝呢大轿不过数尺之遥,轿帘被吹得簌簌摇动,像有人抖它。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官署重案(7)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影一闪,已拦在白光前,与此同时,白影周身已笼罩一圈冰亮的光圈,白光“咣”砸在光圈上,“呛啷啷”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光圈瞬时消失,在光圈中心爆出一团脸盆大小的火花,四处飞溅,,接着发出“嗡”地一声闷响,白影晃了晃,连退三步,一下撞在蓝呢大轿上,“咔叭”把大轿左边撑杆撞折,方才稳定下来。

众人定睛细瞧,白影正是那位白衣人,他披头散发,嘴角渗出血,双目瞪的溜圆,右手持一柄雪亮长剑,比寻常剑宽一寸,长半尺,剑刃发出丝丝寒光,剑柄下垂一二尺长红穗,结了两个鸡蛋大小圆球。

在他右手握剑处,“滴答滴答”一滴接一滴往下掉米粒大小的血珠,掉在地上溅起团团血花。

再看地上,在他脚下几步远,躺着一柄筷子长短的匕首,匕首闪闪发亮,但是匕首尖少了拇指大小的一块,匕首的手柄由黄金铸成,柄上镶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红光跳跃,令人炫目。

众人看着他,张大了嘴。

在他后方,隐隐约约有一幢直冲云霄的雄伟建筑,雕梁画栋,一股若有若无的青气笼罩其上,让人不由得有顶礼膜拜之感。在他左右两边,是连片房屋,高矮不同,排列整齐,墙壁粉刷一新。

一阵风吹过,飘来一片梧桐叶子,在白衣青年头上打着旋,落在他身上,众人倒吸口凉气。

白衣青年像打了鸡血似的,头发乍起,虎目圆睁,一指“圣教主”背影道:“刺客!哪里跑?”“嗖”地一声,他身子像箭一样射出,左手“仙人指路”,右手高举宝剑,风驰电掣般飞向“圣教主”后背。

“圣教主”拔匕首,发射,然后身子一滞,翻空倒卷而回,速度略慢,才一回墙壁顶,白衣青年已挺身追到十数步远了,围墙上更有两名明兵,见“圣教主”飞回,一个“饿虎扑食”,挥刀拦腰斩向她。“圣教主”跳出半人高,身子旋转一圈,手中绿玉寒冰剑一扫,周身划出一道绿圈。

“卟卟”两声,左右的两名士兵哼都未哼一声倒在了围墙上,双目凸出,左手紧按脖颈,血从手指缝中“汩汩”冒出。

解决二人不过一息,可白衣青年却已飞到“圣教主”五步远的地方,一股劲风迎面扑来,“圣教主”身上黑袍鼓荡,猎猎起舞。

“圣教主”眉毛一挑,目露寒光,冷哼一声:“找死!”身子突然像树叶一样飘起,仿佛整个身子同树叶一般轻,但速度却如利箭一样,“嗖——”地向前飞,瞬间拉出十步之远,与此同时,她手腕一抖,一点寒星像花蝴蝶一样上下翻飞,击向白衣青年,寒星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孔雀羽毛,上下晃动,左右摇摆,羽毛在明月照耀之下,发出淡蓝色光芒。

白衣青年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笼罩全身,似乎有一条线,扣住了心脏,而那点米粒大小的寒星,正沿着那条线,摇摇晃晃向前飞,好几次似乎要坠落在地,可每一次快要坠地时,都“嗡”地向上弹起,而那条线,则拉得更紧了。

白衣青年凝气向前一排,“开!”然后身子一个倒空翻,似有千钧之力去震那条线,可排山倒海般的内力涌向那条线时,那条线一弹,“波!”地一下,就将四面八方来袭的内力震得粉碎。

空气中响起“霹霹叭叭”的破空声,白衣青年周围卷起一股狂风,把围墙上一排红瓦给掀飞了。

那条线在狂风中左摇右摆,如金蛇狂舞,始终牢牢扣住白衣青年的心脏,那点寒星在线的牵引下带着那片孔雀羽毛也上下翻飞,如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只是离白衣青年的心脏越来越近了。

白衣青年连退数十步,挥剑左劈右砍,又退回到他方才出发的地方,那根孔雀羽毛在重重剑影下跳跃翻飞,宝剑却总也碰不到它。

众红衣侍卫瞪大眼睛看白衣青年在劈一根羽毛,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连连倒退,几近摔倒,不由“扑哧”一乐。

可白衣青年却觉得手足酸软,气力越来越接济不上,一股死亡的气息笼罩全身,孔雀羽毛离他身子不过一只手臂的距离了。他的额头、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双腿微微颤抖,似站立不稳,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一股黑色圆盘“嗡”地闯进了他和羽毛之间,圆盘越转越快,发出“忽忽”风响。你黑色圆盘呈漏斗形,像一个黑洞,吸着那根孔雀羽毛向左偏转。

孔雀羽毛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剧烈跳动起来,然后像陀螺一样飞速旋转,已看不出羽毛的形状,只看见一根绿色的光影圆柱体上下跳动,发出“哧哧哧”的声音。

突然“啪”地一声,孔雀羽毛剧烈抖动了一下,向着黑色圆盘的方向一寸一寸向前挪动。黑色圆盘划出一条弯弧,硬生生把孔雀羽毛从白衣青年胸前拉了过去。

孔雀羽毛转了个弯,向黑色圆盘前进,黑色圆盘则一寸一寸向后挪动。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大难不死(1) 黑色圆盘后,正是蓝衣青年,他双手上下翻飞,形成一道道手影,整个手影连成一片,形成灰乎乎一坨影子,影子前方就是比脸盆略大一些的黑色圆盘。

他一边一步一步向后退,一边断吸气呼气,呼出的气笔直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柱烟雾,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浑身衣服鼓得像个大圆球。

他一连退了五六步,每退一步都“咔叭”一声,把地下青砖踩出一片冰纹,周身更是形成了一个一丈见方大气团,呼呼刮着狂风,并不时“滋滋”冒出电火花,像电蛇一样在他周身四下游荡。他身后红衣侍卫像波浪般两边分开,有的站立不稳,连退了几步跌倒在地。

狂风把他们的衣服卷起,遮住了眼睛,地上的枯叶被狂风卷的直冲云霄。

连退五六步后,蓝衣青年马步站稳,身子微往后倾,脚下传来“咔叭咔叭”砖石碎裂的声音,青砖像漏斗一样凹下去两块。蓝衣青年脚下青砖变成了粉末,而周围青砖的裂纹则向四下扩散,甚至已经扩散到蓝呢大轿下面,像闪电一样将长凳大小的青砖劈成两半。

“卟”地一声,他头上束发被狂风扯断,头发像野草一样四下乱飘。

他牙关紧咬,嘴唇不停地的抖动,双手挥刀,越旋越快,人们只能在他面前看见一个漏斗状的黑色圆盘,发出“嗡嗡”地响声,在圆盘正中,一点寒星拖着一根孔雀羽毛像鸡啄米似的上下跳跃。

突然,蓝衣青年双目圆睁,大吼一声:“开!”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笼罩在他身上的气团四下炸开,像石头一样打在离他有十步之远的红衣侍卫身上,只听“通通通”连串响声之后,数十名红衣侍卫高高跃起,倒飞出十步开外,“哎哟!哎哟!”之声此起彼伏。

蓝衣青年双手向两边摊开,“嗖——”地一声,两把刀脱手而飞,在空中打着转,直冲云霄。“哧啦”一下,他的上衣寸寸断裂,化成碎片,漫天飞舞,露出里面的肌肉,一块连着一块,像盘石凸起,双臂健如牛角,肌肉块块隆起,像几条大蛇盘踞其上。双手虎口被震裂,满手是血,并且血珠随着气浪四处飞溅。

与此同时,那点寒星连同孔雀羽毛“嗡”地一声,变成了粉末,形成拳头大小的一片浓雾,随风而逝。

在他身边,空出十丈见方一块地,这块地的青砖上出现密密麻麻蛛网似的裂纹,众红衣侍卫围在远处观看。

“圣教主”纵身飞向官署屋顶,边飞边回头看,只见远处的红衣侍卫东倒西歪,下面的官兵举着灯笼火把呼喊跳跃,不时有刀枪向半空刺去。

当她飞上二层楼高的屋顶时,官兵已在屋上搭上云梯向上爬,她的九名属下在屋顶周围四下游走,不停地打翻云梯,官兵一层一层往下掉,惨叫声连绵不绝。

“圣教主”一跃上屋顶,一句话不说,用手往南边一指,足尖一点屋脊,纵身飞向南边。她的九名属下哈哈一笑,怪鸟般腾空而起,向南边飞去。

空中有十个人影呈雁翅排开向南飞,地下密密麻麻站着无数官兵,冲上舞刀弄枪,呼叫呐喊。

“圣教主”飞到南边的围墙上,足尖一点墙脊,身子又凌空飞起,飞不过数丈,她眼中闪出一抹厉色,就在孔雀羽毛变成粉末的同时,她身形在半空一滞,浑身抽搐了一下,身子下降二尺,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哇”地吐在蒙巾上,蒙巾正前出现拳头大小的血团。

她忙提一口气,身子又上浮二尺,扭头看了看众红衣侍卫的方向,眼睛闪出一丝寒光,与此同时,几滴豆粒大小的水珠从眼角飘落下来。

她身子约略向前飞了七八丈,飘落在地,足尖甫一落地,又轻轻一点,凌空飞起。“卟卟卟”在她方才足尖点地的地方多了几个枪扎的白眼。

有几名身披铁甲的官兵,手持弩箭,“嗖嗖嗖”朝她飞的方向连发数枚弩箭。

此弩弯月形,上有销钩,通过销钩将弩弦拉圆,在弩正中有一凹槽,箭自动滑出扣在弦上。此弩胳膊粗细,桦木打造,上面涂了一层红油,周身红的发亮,弩箭长二尺,箭尾呈燕尾状,刚好卡在弦上。全弩有半人多高,全重一十八斤,射程可达寻常弓箭的三倍。

硬弩划破长空,呼啸着刺向“圣教主”。

“圣教主”人在半空,眉头一皱,手中的碧玉寒冰剑一挥,形成一片弯月形弧影挡住她半个身子。她周身寒光闪闪,“乒乒乓乓”几声脆响,在一片寒光中溅出几朵火花,几支弩箭飞入寒光区,又像弹丸一样四下飞开了。

“圣教主”身形一滞,握剑的右手麻了一下,又下沉了两个身位,地面上手持长枪的士兵只需往上一跳就可扎上她身体,眼见几只枪头扎上自己,她暗凝口一气,轻叱一声:“起!”向上向上一挺,众枪头扎了个空。

然后她身子风车似的旋转着,箭一样飞向前方,眨眼已到十丈开外。身形坠地,又弹丸一样跳起,反复几个跳跃,跃过了从官署到民房的一片开阔地,一个空中翻,跃上了连绵的民房顶。

几名骑马的明军官见此情状,一拍腿,咬牙切齿,随后目光一转,看到了她身后的九个人,嗓子眼发出声闷雷般的吼声,大刀一挥,让士兵团团围住九人。

这九人只觉力软筋疲,飞不过数丈就得落地,甫一落地,密密麻麻的刀剑就压上头顶。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难不死(2) 从官署到民房的这片空地上,挤满了官兵,几乎无落脚之地。一名士兵眼看一蒙面人落在自己身边,怪叫一声,拦腰抓住他,嘴里还叫:“快来抓他啊!”

话音未落,“哧啦”一声,他的身子已被这名黑衣蒙面手中的鬼头刀拦腰斩为两截。

与此同时,“卟”地一声脆响,一枝胳膊粗细的长枪从他后背扎入,扎了个透心凉。他低头看了看胸前冒出的滴着血的血红枪头,双眼一片血红,仰天“噢”一声怪吼,好似打了个雷。他身边几名士兵“扑通”坐倒在地。

他把蒙巾一甩,须发乍起,满脸络腮胡子,脸上的肌肉一堆一堆,冬瓜脸,卧蚕眉,豹眼,四十余岁。他像受伤的狮子,低吼了一声,身子一转,鬼头刀向后一劈,“咔嚓”一下,把长枪劈成两截。

“滋——”持枪士兵裤子湿了脸盆大小一块,滴答滴答往下掉水,发出一股臊臭味。他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黑脸大汉把胸前凸出的枪头抓住,“刷”地往外一拉,将枪头从身体里扯出,整个枪头血红一片,他左手握着枪头,右手提着鬼头刀,“嘿嘿嘿嘿——”咧嘴直笑。

“我地妈呀!”他身旁的士兵又倒退了七八步,露出一个两丈见方的大圆圈,他们的身子“嗡嗡嗡”如秋末之冷蜂般瑟瑟发抖。

“刷!刷!”黑脸大汉身边落下两蒙面人,一人手持双钩,另一人则使一截流星锤。使双钩的蒙面人一拍黑脸大汉的肩膀道:“老三,你怎么了?”他语调有些哽咽,眼睛闪出晶莹的泪花。

黑脸大汉扭头看看他们二人,喘息道:“四弟、五弟,你们快走,别管我!”说完,“呀!”地一声怪叫,高举鬼头刀,向前迈出两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断了气。

使双钩的蒙面人“呀!”地一声怪叫:“和他们拼了!”他一舞双钩,像一团雪花般滚向明兵队伍。只听“乒乒乓乓”阵响,几把钢刀飞向天空,“哎呀”“哎呀”几声惨叫,有三四名明兵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另一名使流星锤的,他将拳头大小的流星锤舞得风车似的旋转。流星锤熟铜打制,锤体浑圆,上面凸出几十根一指长的尖刺,被流星锤打上,非死即伤。

正在这时,站在民房顶上的“圣教主”发出一声呼哨,直刺耳膜,声音就像在半空划个圆弧。

另八个人咬牙切齿砍杀明兵,听到声音,呆了一呆,朝“圣教主”方向望了望,又看看明兵,大吼一声,扑入阵中。紧接着,“圣教主”又发出两声一模一样的呼哨,而后又传来“滋——”地一声尖锐爆破声。

这八人愣了愣,一咬牙,纵身飞起,向“圣教主”这边飞来。他们每飞几丈远,就落一下地,一落地,明兵就围上来挥刀乱砍,虎虎生风。

“圣教主”眉头一皱,足尖一点屋脊,踮起一块书本大小的红瓦,“嗖——”地打向围困众刺客的明兵。

瓦片在飞行中已碎裂成五六块,流星般打到明兵脑袋,“啪啪啪”几声,挨中的脑袋就开了花,瓦片也被撞得粉碎。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接踵而至,“哗啦”一下倒了一片明兵,场地空出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

众刺客只觉身子一轻,一步就多飞出了一半的距离,而且落地时也无明兵围上。他们不由朝“圣教主”方向看了一眼,眼含热泪。

几名骑马的军官大刀往“圣教主”方向一指,叫声:“放箭!”

“嗖!嗖!嗖!”箭如飞蝗地射向她,她一伏身,狸猫似的在屋脊上打个滚,闪到屋脊另一侧。“霹雳啪啦”箭雨点般打在屋脊上,火星直冒,屋瓦直跳,屋顶上横七竖八铺了一层箭杆。

众刺客纷纷跃上了距她几个房间处另一侧屋顶,在他们身后,雨点般坠着一排一排飞箭。他们一上屋顶,立即一招“懒驴打滚”,在屋顶上滚瓜似的向前飞滚,并且舞动兵器在周身形成一道光罩。

十支箭有一大半从他们身体上空飞过,剩下的不是砸在屋顶上,就是撞在兵刃上,撞出一串火花。

箭雨才过,他们身子立起,“嗖嗖”几下又跃出十丈开外。他们在屋顶上弹丸似的跳跃,从一间屋顶飞向另一间屋顶,如流星赶月,几丈宽的街面一跃而过,不落地一下。

街上人声鼎沸,一队一队的明兵跑来跑去,他们高举火把,把大街照得如同白昼,嘴里不停叫嚷:“抓刺客呀!抓刺客呀!”“刺客在屋顶!”

从高空往下看,众多明兵像条蜿蜒的长蛇,明晃晃地在大街上游动。而大街小巷,无论民房、官居,均灯火通明。

以“圣教主”带队的九条黑影,始终在灯光映照下晃动,他们跑到哪儿,人们就追到哪儿。

街上民房一排挨着一排,高矮大小各不相同,有的是高达三层的阁楼,连成一排,数十步长,有的只是一层的平房,更有的只有半层楼高,人一探头,就可看到对面,一翻身就可爬到上面。

街道两边,栽种着梧桐、柳树、榆树、枫树等等,有的碗口粗细,有的水桶粗,还有的仅有胳膊粗细,郁郁葱葱,与房屋交相掩映。

九条黑影时而隐身树丛,时而狸猫似的上下跳跃,忽地跃上三层阁楼,忽地在平房上走,踩得瓦片“咯吱咯吱”直响。

有一住二层楼的市民窥见数条黑影由远及近奔向自己的屋子,又看看屋子周围跑来跑去的明兵,“嘿嘿”一笑,一返身从屋内抄起把菜刀,推开窗户,一下跳到下面一楼屋顶,双臂一伸,大叫:“贼人往哪里跑?”

话音未落,九条黑影风一样从他身边掠过,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他只觉得脖子一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九条黑影一路向南蹦窜,约一顿饭工夫,他们眼前出现黑魆魆一堵墙,自东往西看不到头。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难不死(3) 那堵墙足有五六层楼那样高,墙上人声鼎沸,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宛如条发光的长蛇把墙照得如同白昼。墙上的士兵持刀握枪,还有的搭弓上弩,瞄准墙下面,每隔数步就有个垛口,有士兵探出半个身子朝墙下望。

墙头可容五匹马并排而过,在另一端,也竖立着一个又一个垛子。

“圣教主”抬头看了眼墙,深吸口气,她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将罩在头上的蒙巾打的湿漉漉,随手去拧,可拧下半杯水来。她的前胸后背也被汗水打湿了片,几乎盖住上半身,她呼呼地喘着气。

她的八名属下,个个成了落汤鸡,浑身衣服都湿成片了,汗水、血水混杂在起,仿佛掉入水池中,隔十步远就能听到他们如牛般的喘息声,每迈出步,好似石头落地,踩在屋瓦上发出“哗啦哗啦”之声,并不时将屋瓦踩成两截。

“圣教主”扭头看看她的八名属下,人人佝偻着腰,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气。他们站在屋顶上,时而看看对面的高墙,时而看看“圣教主”,不发一语。

城墙上有名探出半个身子的明兵一眼发现了他们,指着他们叫道:“刺客在这儿!”

“哗啦”下,眨眼间城墙这边站满了士兵,排成条近半里长的人墙,刀枪林立,泛出寒光。

众人如鸟雀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指指点点,有人打起铜锣,有人发出响箭,在半空爆出明亮的红花,地面上的士兵潮水般向这片民房涌来,并且在距九人有箭地远的地上,明兵像蚂蚁样爬上屋顶,密密麻麻,屋顶几无立足之地,有些士兵还“扑通”掉在地上,大声叫唤。

众明兵呈马蹄形,从地面、屋顶向九人包围过来,“噼噼啪啪”许多明兵开始张弓搭箭,瞄准九人。包围圈越缩越小,已进入一箭地的射程了。

“圣教主”等九人距离城墙还有一箭之地,他们分两拨站在两栋三层楼的顶上,两栋楼相距不过十步远,他们一个跨步就可飞跃。

三层楼雕梁飞栋,顶铺青瓦,楼前挂着面有人个头高的白底黑边的布旗,上书四个大字“金安客栈”。客栈三层楼每间房子都灯火通明,客人们大呼小叫甚至只穿背心光着脚跑出客栈,边往外跑边回头看。

就在他们潮水般地向外跑的同时,数队明兵潮水般往里涌,他们踹开大门,用钢刀劈开窗户,从门内、窗内陆续涌入。

在密如雨点的明兵中,有数十名将官骑着高头大马,在兵士丛中来回穿梭,不时抬头看着屋顶九人,嘴里发出雷鸣般的吼声。

“圣教主”暗自叹了口气,咬咬牙,从怀中取出三枚鸡蛋大小的墨绿色弹丸,她用左手小拇指轻轻挑起弹丸底部凹槽,露出个戒指大小的铜环,带着黑色蛇皮手提的手指一滑,便悄无声息地勾住铜环,往外一拽,“哧——”弹丸底部冒出股白烟。

“圣教主”扬手将冒着白烟的弹丸抛向半空,弹丸流星似的飞出数十丈高,“啪!”地声在半空爆响,天空出现朵桔红色火花,覆盖方圆箭地远近的地方,把地面映的明亮异常。九人脚下的青瓦清晰可见,甚至可看见瓦上还长了簇脸盆大小的青草,在风中微微晃动。

弹丸爆炸的声音好似在半空打了个雷,另地下众人身子一颤。紧接着,第二、第三枚弹丸飞向空中,发出雷鸣般的爆响,闪出桔红色火花,宛如夜空盛开了三朵菊花。

众明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了摇头,大喊声:“杀啊!”向九人冲来,与此同时,从城墙上到地面再到屋顶,绵延足有两三里地,环绕着圈弓弩手。

明军军官大刀一挥道:“放箭!”顿时箭如雨发,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射向九人。

“圣教主”向城墙一指,然后一猫腰,像兔子似的窜向城墙,身子左弯右倒,始终半躬着身。

飞蝗似的箭从她头顶“嗖嗖嗖”飞过,还不断有箭“叮当”打在她方才走过的地方,溅起阵火花。

其余八人见状,长吸口气,将内力提起,身子一纵,也似“圣教主”般猫着腰往城墙跑,有几人眼睛还眯成条线,嘴巴咧着,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房屋连片,一直延伸到城墙根下。房屋高矮不同,九人在屋顶上猫腰前进,波浪般上下起伏。箭如雨点般“刷刷刷”从他们头顶飞过,甚至擦着皮肤而过。

眨眼工夫,他们就来到了城墙根下。

站在城墙上的明兵已排了五六排,一个紧挨一个,密密麻麻形成条人链堵在他们面前,从左到右望不到头。明兵们挥刀弄枪,七嘴八舌道:“他们朝这边来了!”

“挡住他们!”

“别叫他们过去!”

“嗖嗖嗖”城墙上飞箭如雨点般向下飞。

“圣教主”等九人把兵器舞得风雨不透,形成道光圈笼罩住周身上下。“噼噼啪啪”飞箭雨点般打向光圈,撞成星星点点的火花,被一一撞飞。

不但城墙上,而且城墙下呈马蹄形包围九人的官兵,也边向前推进,边不停地放着箭,包围圈越缩越小,只有个足球场大小,九人的服装、衣饰、容貌已清晰可见。

九人已汗如雨下,周身衣服湿透,只觉手脚酸麻,动作不由慢了三分。

“叮当”有几只箭撕破名店小二打扮的刺客刀网,“哧”地飞入,“扑”扎入他的左腿。他“哎哟”声,半跪下来,左手扶着受伤的腿,大喝声,右手尖刀舞得风车样,牙齿“咯咯”直响,嘴角渗出了鲜血。

有几名明兵叫道:“有人不行了!”

“嗖嗖嗖”箭密集如雨射向他,比未中箭前多了十倍不止。箭围绕在他身边,形成道黑网,笼罩住他全身。

“圣教主”眉头皱起,身形飘动,闪电般出现在他身旁,双手一舞,手中的绿玉寒冰剑光芒暴涨,像个闪闪发光的绿团,罩住二人。

就听“嗡嗡嗡”箭如飞蛾扑火般飞向绿团,四下弹开,有的折成两截。在他们脚下,不片刻工夫,就铺了层箭,没过了脚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难不死(4) 受伤的刺客只觉身子一松,射向他的箭似乎消失了。他喘息口气道:“教主,别管我了,你们快走!我和他们拼了!”

话音未落,就听城墙外传来“休——”地声尖锐刺耳的鹤鸣声两条街外的人都可以清楚地听到这个声音。站在城墙上的明兵,缩着脖子,用手指塞住耳朵。

有名黑衣蒙面人大鸟般从城墙的另一头飞上来。她身材修长,身着紧身衣,外罩着件宽大黑袍,足蹬黑色高腰薄底牛皮靴,黑色面罩盖住了头,直露出双半月似的眼睛,闪闪发亮。

她手上戴着双黑色真丝手套,十指修长如青葱,双手空空,未有任何兵器,身上发出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的气味。她如片树叶落在了城墙垛子上,毫无声息。

随后她足尖点地,一个侧空翻跃入明兵阵中,双掌向外一推,一股巨大的气浪从掌心涌出,面前明兵波浪般向两边倒下。

几名明兵咬着牙,足后根抵地,身体前拱,硬是不倒。

黑衣蒙面人双掌向前一送,那几个明兵顿觉一股气浪排山倒海迎面扑来,身子不由自主离地飞起,像树叶样飘出几十步外。眨眼工夫,黑衣蒙面人面前就出现了条两丈多宽的甬道。

她一探身,来到城墙里侧垛口,向下张望了下,冲着“圣教主”等九人方向扬了扬手,打了个呼哨,随后一转身,左右开弓,一双手掌如乱花飞舞,“噼噼啪啪”打在明兵身上。

中掌的明兵像树叶样四下乱飞,喘息之间又将甬道打宽了一倍。

明兵大叫:“刺客有接应!杀啊!”有的明兵从地上爬起来,怪叫声,拎着刀向她背后砍来。

“圣教主”眉毛一挑,眼睛闪出丝金光,她一伸手,像拎小鸡似的把中箭的手下拎起,往接应的蒙面人扩出的甬道方向一扔,轻叱声:“去吧!”

“圣教主”距甬道处有十丈远近,中箭人像炮弹一样飞过去。

他半空一提气,速度快了三分。距城墙垛口还有一个身位的距离时,他感到左腿一阵剧痛,像是有人刮了下骨头一样,“咔咔”作响,浑身气力瞬间消失,身子停止上升,原本明亮的眼神瞬时黯淡无光,手指软绵绵向上指了指,身子向后一倒,开始下坠。

“圣教主”一面拨打雕翎,一面向城墙清叱:“冰儿!”

接应的蒙面人身子旋转着飘起,飞出城墙外,伸出右手向下一探,揪住中箭同伙衣领,向上一甩,中箭人身子又飞出三丈多高,而蒙面人身子在半空一滞,来了个“懒驴打滚”,在半空斜躺着旋转了两圈,复又跳回城墙,足尖才一落地,就有五名明兵挥刀砍向她。

她身子一转,闪到名明兵侧后,一掌拍向他胸口。

这名明兵瞪大眼珠,眼睁睁看着自己身子离地而起,飞出数丈外。

掌势未尽,蒙面人又左手一托,“啪”地打在名挥刀兜头砍下的明兵持刀的手腕上,又右掌一拍,打在他胸口上。这名明兵只觉手腕一震,刀脱手向天上飞去,几乎同时,他身子也飞了起来。

蒙面人游蛇般穿梭在剩下三人中间,“啪啪啪”只听三声闷响,另三名明兵也飞向半空,随后蒙面人脚步一滑,流水样飘出六七尺开外,向上仰头,双手一举,接住下坠的中箭刺客,又把双臂一推,使中箭刺客身子又飞起,向城墙外飞去,嘴里还清叱了声:“小心着地!”

声音宛如百灵鸟啼,沁人心脾,其它明兵听到声音,不由一呆,站在原地不动了。

中箭刺客喉咙里咕哝了声,一凝气,身子在半空打了三个滚,斜斜向城下坠落,“扑通”声坠落在地,溅起身尘土。中箭刺客摸了把左腿,手上满是鲜血,血顺着他的裤腿“滴答滴答”往下掉,一股剧痛时时传来。

他一咬牙,撕下袖子一块毛巾大小的布条,左三圈、右三圈,缠在左腿上。

这时,一名身着红衣、红布罩面的蒙面人骑着匹枣红马,牵着匹黑马向他走来。

蒙面人蜂腰鹤臂,腰系黑色腰带,足蹬黑色羊皮薄底靴,双手洁白如玉,十指玲珑如葱,身材中等。她来到中箭刺客身边,把黑马往前一送,道:“骑上马快跑!”声如银铃。

中箭刺客咬着牙,忍着彻骨的剧痛,一翻身上马,还禁不住“哎哟”了一声。他身子伏在马鞍桥上,扭头冲红衣蒙面人道:“多谢姑娘搭救之恩。日后必当厚报!”

红衣蒙面人一翻眼皮道:“不必!是教主派我来接应你们的,休得啰嗦!快走!”她柳叶眉、丹凤眼,眼角隐隐有一股寒气。

中箭刺客冲她一拱手,二话不说,拍马而跑,扬起路尘土。

在他前方一箭地远的地方,还有数十名黑衣人,骑着各色高头大马,在城墙边来回走动。他们的胳膊肌肉隆起,把袖子撑得鼓鼓的,人人手里持一支金背铁胎弓,熟牛筋拉弦,黑黝黝的,足有三十斤沉。

马鞍桥上挂着走兽壶悬天袋,内装数十支雕翎箭,雕羽出自大漠金雕,箭身细长,漆以金漆,每一支均金光闪闪,比寻常的箭粗三分,长一尺。箭袋熟牛皮制,比寻常的箭袋大一号。

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腰间均挂着把大刀,熟牛皮鞘,漆成黑色,缠以金丝,刀柄似黄瓜弯曲,缠上一圈又一圈的黑布条,坠着红色刀穗,直拉到马肚子上。

他们领头人是位四十余岁中年大汉,豹头环眼,满脸胡须似钢针般四下炸开,身如铁塔。他手中的弓比其它人还要大一号,精钢打制,涂以金漆,雕上龙凤图案,一龙一凤,一上一下盘旋其中。

其弓弦银白色,笔管粗细,像丝般闪闪发亮。他的雕翎箭,就似小枪,近人的个头高,箭杆更是粗如酒杯,乃用深海铁木打造,马鞍桥得胜勾上,挂着柄板门刀,刀柄半人多长,刀身活像门板,发出闪闪寒光。

他拨马来回走动,不时手搭凉棚,向城墙观望,正是神箭门门主纪天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难不死(5) 城墙上的蒙面人脚步如行云流水,双掌连环出击,“噼噼啪啪”击倒一片明兵,她一回身,看见“圣教主”已飞上城墙,站在城垛上冲她翻白眼,不由微微一笑,冲“圣教主”摆摆手道:“教主好!”

“圣教主”二话不说手中绿玉寒冰剑“刷刷”闪电般刺了两下,如毒蛇吐信,她身边两名明兵捂着胸口,满手是血倒在地上。“圣教主”跳下城垛,走到名倒地明兵身边。

这名明兵手中钢刀已撒手,离他手一尺来远,“圣教主”足尖一挑,将钢刀挑起,钢刀在空中打了两个圈,落在她手中,然后她身子一转,“嗖”像条黑影,只一闪便闪到了蒙面人身边,在她方才站的地方,“扑扑”两杆长枪刺在了她的影子上,手握长枪的明兵不由揉了揉眼睛。

“圣教主”来到蒙面人身边,将钢刀往她面前一送,道:“喏,用它砍!”

蒙面人忽闪了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鼻子一吸气,用手拈住钢刀刀柄,把它往身边一甩,道:“脏!”钢刀在地下滑了一段,便不动了。

“圣教主”瞥了她眼,喉咙“咕咕”响了两下,挥手呈八字形斜劈两剑,两名挺枪刺向她的明兵胸口立即出现一撇一捺两条马鞭似的伤口,身子一软,倒了下去,两只红缨枪一左一右贴着“圣教主”的腰滑了过去。“圣教主”腰肢猛地扭动了下,像游蛇般从两只长枪中间滑了过去,脚步如飞,在明军中穿梭。

她手中的绿玉寒冰剑如电蛇乱舞,在明兵中上下翻飞,发出“噗噗噗”如击败革的声音,每发出次这样的声响,电蛇就拉出条血线,直冲天空,紧接着“啊!啊!”传来数声惨叫,明兵接连倒了下去,顷刻已倒了十余人。

众明兵不由倒吸口冷气,齐刷刷倒退了十余步,手握长枪,指向“圣教主”,两腿肚子却在转筋,浑身筛糠似的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个劲地往下掉,嘴巴咧成蛤蟆样,只叫道:“杀!杀!”然后一步一步往后退。

“圣教主”身边躺着十余名明兵尸体,她站在两具尸体之间,双手下垂,手中绿玉寒冰剑也斜指向地面,剑尖一滴一滴往下滴血,她微微喘着气,额头冒出股如雾般的白气,浑身起伏不定,身上衣服早已被汗水打透,并且被鲜血染红。

她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对面十余步开外,密密麻麻一层一层明兵手持大刀长矛,刀头、枪头也对准她,他们身后不断有明兵加入,使得这支队伍越拉越长,快排到城墙根下了。

他们你推我搡,后面的人往前推,前面的人向后挤,挤成团人疙瘩。

这段城墙已站不下人了,有的还跑到城垛上站立,身子左摇右晃,终于有两三人怪叫声,一头栽倒在城墙下。

在“圣教主”身后数十步远近,站着另外队明兵,他们的密集程度和前队相差无几,城墙两头像挤满的沙丁鱼罐头。他们相隔二三十步远近,中间站着两个蒙面人,一个为“圣教主”,一个为接应者。

明兵哆哆嗦嗦,一步一步向前挪,速度像蜗牛在爬行。

正在这时,内城墙下“嗷”地声怪叫,跳上四名刺客,有的手持双枪,有的手持铁剑,还有的手持对流星锤,其中有三位蒙面人,还有一位店伙计打扮。他们正跳在城墙空隙处,左右两边各有队明兵,虎视眈眈,中间是“圣教主”和接应者。

四人一跳上来,明兵队伍波浪似的晃了晃,倒退了半步。四人冲着明兵“嘿嘿”一阵冷笑,目露寒光,众明兵寒毛“刷”地立起来了,又倒退了半步。

“圣教主”背对四人,二话不说,只把左手一抬,往城外城墙下指了指,旋又缩回。

四人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凸了凸,又一个纵跃,翻过了城墙,飘然落地。他们一落地,就有四匹大黑马跑到他们身边,他们跃上马,回头望了望城墙,打马扬鞭向外跑。

“圣教主”对面的几名明兵长出口气,抚抚胸口。

在城墙下,另站着四名刺客,其中两名半蹲着,胳膊呈罗圈状抬起,另二人一个“大鹏展翅”,离地一人多高,跃到半蹲二人的胳膊上,二人提起气,把胳膊一抬,道声:“起!”

飞起二人顿觉一股巨力从脚下如火山爆发般涌出,加上二人一提内力,整个人像炮弹般飞起,五六层楼高的城墙瞬间飞上。他们跃过城墙头一人多高的距离时,身子在半空顿了下,一扭,又斜斜向城外飞去,像两片树叶晃晃悠悠向前飞,身子一点一点向下坠,二人半空连提几口气,也无法将身子抬高半寸。

眼看二人就要落地,接应的蒙面人身形一晃,像抹流光,“啪啪”两掌打在刺客腰上,双臂往前一推。二人顿觉一股力量海浪般将他们托起,身子飘高三尺,像陀螺似的旋转着越过城墙,直向下坠。

其中有名蒙面刺客身子刚坠下城垛时,叫了声:“多谢尊者援手!”话音刚落,全身力气如漏气的皮球,“扑”地跑个精光,“咣当”声,身子如败革撞到地上,溅起一人多高的尘土,半晌没爬起来。

众明兵愣了下,“哇——”地声大叫:“别叫他们跑了!杀呀!”杀声响成一片,明兵举刀举枪向“圣教主”和接应者冲来。

正在这时,外边城墙下传来阵梆子响,“嗖嗖嗖”数十支雕翎箭从外向里飞来,势若流星,挟着劲风,“噗噗噗”每一箭都击中名明兵,整个箭身都没入中箭明兵身体,只在外露出一簇雕翎迎风晃动。

“啊!”明兵发出杀猪似的嚎叫,有的满地打滚,有的一头栽下城墙,还有的立时气绝,双手抱着城墙垛子,半站半跪趴在那儿。

众明兵身子一顿,扭头向城墙外看了看,大叫道:“有人攻城!”大半明兵伏下身子,躲在城墙垛子后,双手紧握钢刀,刀身泛出阵阵寒光,刀背微微颤抖。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难不死(6) “圣教主”冷笑声,滑步向前,一柄剑如飞燕穿林,“噗噗噗”眨眼工夫连续刺中十余人。

数十名明兵“嗷”地一声怪叫,兔子样跳起来,嘴里大叫:“别砍!”话音未落,外面“嗖嗖嗖”连续数箭飞入,箭无虚发,跳起身来的明兵一大半中箭,“啊”地声惨叫,倒地身亡。

飞箭有的从胸口刺入,又的直中脑门,还有的从肩膀斜穿进去,从脖颈处探出。中箭明兵像喝醉酒的大猩猩东倒西歪。

其余明兵一见,大叫一声:“快跑!”转身向后跑去,后面的明兵则向前挤,两股明兵顶牛似的撞在一起,明兵队伍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

有人手抹眼睛号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有人一双眼睛瞪得向公鸡,嘴巴都歪到耳根子上了,脸红脖子粗道:“你让不让?你不让老子劈了你!”还有人扯着嗓子,破锣似的怪叫道:“杀人了!杀人了!”还有人捋胳膊挽袖子,“嗨——”一声叫,硬生生把往前挤的明兵推得倒退了五步,完了还亮了亮胳膊小山似隆起的肌肉。

地下刀、剑、枪还有弓箭洒满一地,每走一步都能踩着。除此之外,还有头盔、衣甲、护心镜东一个西一个,甚至地上还掉了几只明兵的靴子。

各种各样声音传入耳朵,刺的人头脑发胀。

城墙下还剩两名刺客,相视一笑,一跺脚,“嗨”地声怪叫,身子离地而起,直冲云霄。

当他们的身子越过城跺时,接应的蒙面人身子一探,飞出城墙,双臂一展,抓住二人衣服往城墙后一甩,二人麻袋似的被甩过城墙,落到另一边。

接应者身子陀螺似在半空旋转了一圈,飞回城垛。她站在城垛上四下张望,又扳着指头数了数,忽闪了几下大眼睛,伸出头在城墙外看了看,然后扭头冲“圣教主”道:“教主,三叔呢?”

“圣教主”呆了一呆,沉声道:“他出不来了,我们快走!”说完一闪身,划出一道人影,来到接应者身边,一拉她的袖子道:“走!”拽着她胳膊往城墙外走。

接应者浑身一震,呆呆看着城内方向,晶莹透亮的泪珠“扑嗒!扑嗒!”往下掉,她被“圣教主”拽着,一步三回头。

到了外侧城垛口时,“圣教主”挽着她胳膊,叫声:“跳!”二人直楞楞跳下城墙,还未落地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就跑到城墙下。

二人落在马背上,只发出“扑”地一声响,如石子入水。二人一提缰绳,喝声:“驾!”两匹马“稀溜溜”一声叫,向西飞奔而去。

其它数十名接应者,见她二人出来,也都拨转马头,向西边密林深处跑去,片刻工夫,便成了小黑点,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几名军官从明兵队伍中出来,他们盔甲鲜亮,装束整齐,头盔上的红缨迎风飘啊飘。

他们指着明兵厉声道:“区区几个杀手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你们不觉丢人吗?”

众明兵呆了呆,突然眼泪滂沱,“哇!”地一声怪叫,捡起地上的刀、剑,冲到城墙边,半个身子探出垛口,指着众刺客背影道:“劈死他们!劈死他们!你们谁也别拦我!”两眼已经血红,身子向前一突一突,似乎要跳出城外。

几明军官手拈胡须点点头道:“这才像话,撤!”

众明兵鱼贯向城墙下跑去。

谢小石披头散发,光着上身,左右两只手的虎口“叭叭”一滴一滴往下滴血,他胸前一块一块肌肉盘石状隆起,好似铁铸一般,双臂青筋暴起,弯弯曲曲盘在胳膊上,皮肤发出古铜色光泽,双目如电。

他的两把黑刀打着转飞向天空,足足飞出几十层楼高,然后急速坠地,“咣当!咣当!”掉在距他五尺开外的地方,在地上弹了一下,翻个跟头,又远了二尺,斜躺在地上,浑身黑黝黝的,无一丝光泽,刀口浑圆,刀背整齐,无丝毫缺口。

距他几丈外的红衣侍卫张口结舌看着他,一动不动。

谢小石嘴巴微向上一咧,甩了甩手,用大拇指摁了摁震裂的虎口,然后一转身,弯腰拾起自己双刀,别在腰间。眼角余光一瞄,发现前方一块金灿灿的圆柄,上面还镌刻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刻在圆柄中间,发出淡淡红光,时而月光一扫,则红光一跳,如流霞飞起。

他心里“咚咚”跳了两下,一个虎步上去,捡起那圆柄,原来是那只缺了刃的黄金匕首。他用手指抠匕首把柄上的红宝石。

“扑通扑通!”有五名红衣侍卫摔倒在地,数十人皆下巴张的合不上。

厂公一挺胸,清了清公鸭嗓子,解开身上披的大氅,几步走到谢小石身边,眼睛眯成条缝,脸上肌肉乱颤,嘴巴咧到耳根,露出一嘴大白牙,中间两颗是金黄的。

他弯着腰,一脸堆笑把猩红大氅披在谢小石肩上,道:“壮士辛苦,快点披上大氅,当心着凉!”说完眉毛缩成一团,眼角闪出晶莹泪光。

谢小石鼻头一酸,道:“大人真是好,小石头无以回报,这把匕首送给大人!”说完,双手递上匕首。

厂公单手接过匕首,放在背后,用手指抠了抠上面红宝石,笑道:“壮士太客气了!送啥礼呀?”

他身后不下二十名红衣侍卫闻听此言,嘴巴歪到了耳后根,鼻子也歪到嘴巴上,“嘻——”发出阵阵唏嘘声。

厂公一扬手道:“起轿!回宫!”

众红衣侍卫连忙将队伍排成鳞形,抬起轿子要走。

“且慢!”一白衣人一伸手,上前两步,来到厂公面前。

他剑眉星目,头发用块丝织的白手帕挽成个结,向上凸起,一身白衣,腰间系条汉白玉带,足蹬丝织白锦靴,身后背着把阔剑,半人多高,相当于普通剑的两只宽,剑柄坠着条红穗,挽个球状结,下垂至他腰间。他面如白玉,剑眉星目,正是柳随风。

他暗提两口气,走上前来,冲厂公叉手一施礼道:“大人,那把匕首乃贼人行刺凶器,怎可当礼物私相授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难不死(7) 谢小石嘴巴一咧,身子晃了晃,看了看厂公,刚要开口,厂公却一摆手道:“知道了,这匕首咱家没收了,这就带去交给圣上!”

柳随风抢上一步道:“此匕首应交由刑部看管,其它人勿得接手!”

现场空气凝固住了,所有人都呆住了,齐刷刷看着柳随风,大气也不出一下,只有阵阵微风“哗哗”从众人耳边掠过,街边飘过张黄纸,打着滚就上了屋顶。

厂公脸上一阵青,一阵绿,又一阵蓝,上下剧烈抖动,鼻子冒出一阵青烟,半盏茶工夫他才道:“连圣上也不能接手?笑话!”他一甩袖子,喝令众人道:“走!”

说完从柳随风身边大踏步而过,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昂首阔步向前走。

柳随风嘴唇微微发抖,脸胀得子红,眼瞪得铜铃一般大,一股气直往肚里灌,令他一动也动不了。

一阵凉风吹来,谢小石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裹住全身,上前一步道:“柳公子何必计较,此案由谁管不一样?”

柳随风白了他一眼,喉咙里咕隆了个一下,沉声道:“无知!”又瞥了一眼厂公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能!”

厂公昂首向前走,耳朵剧烈跳动了一下,歪着脸斜眼瞟了下柳随风,眉毛向上一挑,鼻孔喷出口气,吹的胸前衣服“哗啦哗啦”。

这时,从远处街边拐角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你们别拦我!我们不是刺客!我们是保护于大人的护卫。”

离红衣侍卫数十丈远的地方,有一条可容十匹马并排走的青石街边,站着数十名身披铁甲的明兵,他们手持酒杯粗的白蜡杆红缨枪,排成一溜,封住了大街。

他们左右两边都是二层楼个阁楼,红瓦白墙,廊檐飞舞。绕过阁楼,则是空无一物的场地,南北宽有一箭之地。

明兵横架着枪,像一道围栏,隔住了两名女子,他们喝道:“站住!不许前进!前面是要地!”

两名女子,一人白衣胜雪,长裙及地,腰束白锦绦,头扎白丝斤,一头青丝瀑布似的垂至腰间,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嘴,面如白玉。

另一位身着红衣,外罩一件倒三角镶着金边的红锦坎肩,腰束白玉带,红色百褶裙过膝,内里穿火红绸缎裤,足蹬红色牛皮靴,面带粉色纱巾,丹凤眼,银勾鼻,头上扎一支晃悠悠、亮闪闪展翅高飞的金凤钗,耳朵挂一对拇指大小的珍珠耳坠,在耳边晃来晃去。腰间还系一柄镶着金边的黑色鲨鱼皮剑鞘,剑柄底部似开一朵莲花,悬着红剑穗,垂至膝间。

此二人正是东方雪和柳金燕。

明兵手持长枪,横着把她们往后推,边推边叫道:“不许前进!再前进拿你们当刺客!”

东方雪嘴巴鼓得像皮球,瞪了众明兵一眼,然后眼如秋水,看向谢小石方向,眼中发出一阵淡淡黑光。

柳金燕一蹦三尺高,“少诬赖人!我们才不是刺客!”她冲柳随风的方向双手直摆,嘴里叫道:“二哥!二哥!”声音尖细,直冲云霄,二里地外都能听见。

她面前的明兵一咧嘴,脖子一缩,好似被阵扎了一般。

柳随风看了东方雪、柳金燕二人放向一眼,暗提口气,迈步向那走,身如流水,悄无声息,只一眨眼工夫就到了近前,然后他双手抱在胸前,昂声道:“麻烦你们让一让,她们是自己人!”

当首明兵三十余岁,中年人,身高不及柳随风的鼻尖,却虎背熊腰,一张冬瓜脸,扫帚眉,绿豆眼,鼻直口阔。

他冲柳随风一翻白眼道:“你算哪根葱?在大爷我面前咋咋呼呼,我还没查你哩!”

柳随风面色紫胀,剑眉倒竖,嘴唇青白,有些哆嗦道:“我乃当朝二品于谦于大人贴身护卫,岂不能管你?”

这明兵一歪嘴道:“小子!你找抽!我不认什么鱼大人、鸟大人,我只认理!你给我闪开!”他把肩膀一抬,胳膊一甩,转过头去面向东方雪、柳金燕二人道:“你们回!”

话音一落,“啪”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这只手如同铁铸,上面青筋盘踞,往下一摁,如同巨石压在肩膀上,压的这个明兵一趔趄,好玄没趴下。

一个清亮的嗓音从耳边传来:“大人,您老办事认真我放心,可她们真是自己人,您老就高抬贵手放她们进了算了!”

这个明兵斜耷着眼,嘴巴咧到耳后根,歪着脑袋冲来人道:“你算哪——”蓦地,他目光落在来人身披的大氅上,此大氅外面猩红,里面玄黑,如同锦缎,但面上却毛茸茸的,油亮光滑,好似动物茸毛。

明兵的眼睛立即眯成了一条缝:“嘿嘿嘿嘿——”他弯腰躬背道:“这位老哥,您这大氅真是好东西。”

来人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古铜色皮肤,肌肉成块堆积,除大氅外,里面没有衣服,胸肌如条石一般,一块一块整齐排列,硬的像铁,腰间斜别了两把牛腿骨样的黑刀,头发上束了根蓝布条,正是谢小石。

谢小石解下大氅,搭在手上,往前一递道:“喜欢就送给你!”

明兵一缩舌,瞄了眼远处的红衣侍卫,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既然老哥您是厂公大人的人,那就放行!放行!”

他一挥手,明兵“刷”地向两边一站,让开了一条五人宽的甬道。

柳金燕鼻孔冷哼一声,昂着头,跨步而过,又一蹦,来到柳随风跟前,扶着他的肩膀道:“二哥!都是这帮家伙捣蛋,不然我们早来了!”

说完,白了一眼众明兵,鼻子一翘,嘴一撅,头扬起来。

东方雪看了一眼谢小石,眉头一皱道:“披着件破布干什么?你的衣服呢?”

谢小石双手一摊道:“我的衣服,一睁开眼它就不见了!”

东方雪双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道:“简直胡说八道!”说完头一扭,看也不看谢小石一眼,迈步向官署走去。

谢小石看着她背影,挠了挠头道:“是不见了嘛!”说完他把大氅往那名明兵身上一甩,道:“说送给你就送给你,客气什么?你收好,不收咱们就不是朋友了!”

这明兵双手捧着大氅鼻头一酸,双目噙泪,哽咽道:“大哥!大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面见圣上(1) 谢小石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兵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好人哪!”说完把大氅往身上一披,抖了三抖,亮了个“白鹤亮翅”的造型,问道:“弟兄们看我像啥?”

众明兵齐道:“厂公!”

这明兵眼睛一眯,“嘿嘿嘿嘿!”笑了起来。

在官署南边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明军,他们围成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圈,一个紧挨一个,看着圆圈中间。

圆圈中间仰面躺着一具尸体,身着黑衣,眼似铜铃,满脸络腮胡子,面黑如炭。他圆睁双目,右手握着半截红缨枪,枪身暗红,上面涂满了鲜血,血迹半干,左手拎着把黑黝黝的鬼头刀,刀头坠着个手镯大小的铜环。

他的胸口血染成一片,身下也血流满地。

众明兵围着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步也不向前走。

约过了一盏茶工夫,从南边城墙飞驰而来一位铁塔似的战将,头戴金盔,身披金甲,外罩红袍,手提一对八棱紫金锤,面如重枣,长髯及胸,卧蚕眉,丹凤眼,浑身散发出一股摄人气势,骑着一匹黄骠马。

众明兵一看此人,纷纷退后,让开了一条甬道,直通死尸伏地的圆圈。众明兵边往后退边说道:“提督大人来了!提督大人来了!”

他们纷纷低着头,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抱紧手中的兵刃。

来者正是九门提督蓝光。

他骑着马,绕着这名刺客尸体跑了几圈,然后面沉似水,目光如电,扫视了众明兵一圈,发出低沉的声音道:“此人是何人所杀?”

众明兵你看我,我看你,“刷”地低下头,连退了三步,除了一劲摇头,不说一句话。

俄顷,明兵队伍中走出两名牛高马大的明兵,一人拽着一只脚,从人丛中拖出一人。

此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脑袋圆滚滚像皮球,眉毛又细又长,眼如绿豆,他胸前紧紧抱着半截枪柄,柄头牙牙查查,像是被人生生撇断。

他浑身直哆嗦,双目紧闭,额头汗珠直往下滴,嘴唇青紫,一张一合,像念叨着什么。

两名明兵把他拖到九门提督马前,往地下一甩,向上抱拳道:“禀报提督大人,这人就是他所杀!”

这名被拖出来的明兵,闻听此言,一劲哆嗦,像打冷颤似的连连摇头,嘴里喃喃道:“不是!不是!”

九门提督蓝光眉毛拧成了疙瘩,盯着此人,手拈胡须,沉声道:“人果是你杀的?”

此人拨郎鼓似的摇头道:“不是!不是!”说时犹仰面朝天,四脚朝地。

他身旁一明兵飞起一脚踢到他腰上道:“怎么不是你?王三,我认得你,你不就丙字营中火头军?”然后这明兵扭头冲蓝光抱拳道:“禀提督大人,此人好吃懒做,最没用处。这人就是他杀的,不信,有兵刃为证!”

说完劈手从王三手中夺过半截枪柄,来到刺客尸体前,一指尸体道:“此人致命伤是被枪扎了个透心凉,他临死前撇断了刺中他的枪。喏,就是这枝!”

他一指刺客手中的半截枪头,然后和自己手中半截枪身对上,严丝合缝,不由眉毛一挑道:“大人请看,这枪头和王三的枪身刚好对上,难道还不是他所杀?”

众明兵频频点头,齐竖大指。

蓝光手拈胡须,不住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他忽地一顿,一指这明兵道:“可你怎知这枪身是王三的,不是别人的?”

众明兵一愣,一齐点头道:“高!大人实在是高!”

这明兵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大人,我大明兵刃皆有编号,您看这枪身右下角,刻着一行小字‘明,某某丙字营火头军王三’。请大人过目。”说完双手递上枪身。

蓝光接过枪身,端详半晌道:“果然如此!这么说,人就是王三杀的。”

众明兵轰然叫好,一齐鼓掌。

王三本已坐直身子,双目瞪得溜圆,见此情状,头一歪,昏倒在地。

这明兵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王三衣领道:“大人,怎么处置他?”他双目圆睁,双臂肌肉凸起,双手青筋直跳,牙齿咬的“咔吧咔吧”直响,好似要吃了他一般。

全场鸦雀无声,喘口气都能听见,人们屏息凝气,心提到了嗓子眼,全看着王三。

拖出王三的两名明兵,一个虎跳,把王三双手反剪,勒的王三龇牙咧嘴,胳膊也“吱扭吱扭”地响。

蓝光一拈胡须,摆手道:“住手!”

“住、住手?”这两名明兵一呆,瞪大眼睛看着蓝光,两只手也停下来。

蓝光翻身下马,昂首对众明兵道:“今夜刺客行凶,来了十个,跑了九个。实在令人汗颜!所幸留下一个,不然我等颜面丢光!而这位壮士,乃是唯一一个狙杀刺客的人,实在是大功一件!”

他面转向王三,冲他一抱拳道:“壮士!请受蓝某一拜!”说完撩起衣袍,单膝点地,腰板挺直,身上铠甲“哗啦啦”直响,他像个木头人一样,拜了王三一下,然后直挺挺站起来。

“轰!”前排明兵倒下一片。

王三眼睛一瞪,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是大英雄?”他一甩袖子,用肩膀把身边两名明兵一撞,撞了他们个一趔趄,叫道:“走开!”

他束束自己衣襟,抖抖自己袖子,昂首笑道:“我是大英雄!啊——哈哈哈!”

一名明兵哆哆嗦嗦上前道:“大人,他真是大英雄?”

蓝光眼睛瞥向一边,摸了摸鼻子,耳根一红,道:“是的。”

众明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木头人一样站着。

从明兵队伍中又挤出一名圆敦敦的军官,身上穿着把总的号服,腰间悬着战刀,放在牛皮鞘里,绿豆眼,塌鼻梁,满脸络腮胡子,一扬手,手臂圆鼓鼓。

他哈哈笑道:“这不是咱们营中的王三吗?你小子,我一眼看出你有出息!”

王三身边两名明兵一拍脑袋,点头哈腰,眉开眼笑道:“三哥!三哥!您老了不起,今后弟兄们就跟您混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面见圣上(2) 王三厄斜着眼道:“你不说我好吃懒做!”

这明兵一拍胸脯道:“哪里的话!三哥能吃又能干!”

王三挺着肚皮道:“可你们不说我没用吗?”

“哪里的话!您没用谁有用?您老是真人不露相。”说完,两名明兵上前给王三的肩膀掸灰。

蓝光复又翻身上马,单锤一指王三道:“将王壮士抬上!”另一锤又一指刺客道:“把他也抬上。我们要进宫面圣!”

明兵个个笑逐颜开,又蹦又跳。

两名明兵更是不知从哪拖来一条抬椅,中间是竹制躺椅,椅扶手出伸出两根碗来粗细的竹竿。他们弯着腰请王三坐在躺椅上,然后一伏身,把竹竿扛在肩膀上,竹竿晃晃悠悠上下直荡。

前面的明兵道:“三哥坐稳了,咱哥俩抬您进宫面圣!”

圆敦敦的把总站在他们身边,眼睛眯成条线道:“我带路!”

王三转转身子,伸出双手道:“我的枪!我的枪!”

有人把王三的半截枪递到他面前,他一把抢过,死死抱在怀里,任九头牛也拉不出,嘟囔道:“这可是我的证据!这可是我的证据!”

头前明兵眉毛一挑,“啪”扇了自己一耳光,然后道:“三哥坐稳了,咱这就启程!”

两名明兵一躬身,将竹竿扛在肩上,身子一挺,把躺椅晃悠悠地抬起来,迈步向前走。

王三眯缝着眼,嘴咧得像个大蛤蟆,翘起了二郎腿,打摆子一样上下一晃一晃,嘴里哼哼唧唧,两只手更是老虎钳子一样抓着半截枪,缩在怀里纹丝不动。

另有四名明兵,身高近丈,把官署门板卸下,将刺客仰面朝天放在门板上,刺客依旧双目凸出,右手抓着上半截枪身。一名明兵上前拽了两下,“咔吧咔吧”胳膊差点没拽折,也没把枪拽出来。

蓝光眉头一皱,挥手道:“就这样抬着他行了!”

四名明兵一人抓住门板一角,扛在肩上,随着大队人马向皇宫走去。

整只明兵队伍排成一排,站满了大街,从街头各个巷道涌出,走到主干道上,队伍越拉越长,宛如一条长龙向皇宫游动。

在九门提督耳边,时不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折断。须臾,蓝光身边不时有明兵身形晃动,他们手里拿着半截长枪,在提督眼前晃晃,便一闪而过。

在京师城外三十里的一片密林里,聚集着数十骑人马,十分之九,身着黑衣,蒙面。

树木有五六层楼高,撑开像一把大伞,遮的树林黑漆漆的,只听风吹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远处传来几声蝉叫。

这数十骑人马围成一圈,领头者正是“圣教主”。

在黑夜中,“圣教主”的眼睛泛出一抹蓝光,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红衣蒙面人道:“小翠,于谦身边可有高手?”

唤作“小翠”的红衣蒙面人沉吟半晌,摇头道:“没有!”

“嗯?”“圣教主”眼中闪出一阵蓝光,旋即恢复原态,双手紧握,捏了捏拳头,又松开,长出口气,又道:“有谁认识一个背着阔剑的白衣青年?剑眉星目,此人应该和于谦关系很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摇头。

小翠眼中忽地一亮道:“教主所提,莫不是江南柳家庄柳二公子柳随风?他一路护送于大人进京,刚好背着一口大剑,剑上还坠着二尺长红穗。”

“圣教主”倒吸口凉气,自语道:“江南柳家庄?竟有这等人物?”她低头不语,沉吟半晌,猛一抬头道:“应是此人无疑了!”她声音突然提高八度道:“今后此人绝不可小视!”

众人一愣,而后猛地挺直身板道:“是!”

小翠先是呆了呆,又挠了挠头,猛一哆嗦,也连连点头。

这时,密林深处传来一阵马踏銮铃声,由远及近,声音在林中回荡,像是在耳边发生一样,“哗啦啦”“哗啦啦”,树叶停止晃动,如水的月光透过斑斑驳驳的树叶缝隙,洒在地上,犹如细碎的米粒,时不时跳动。

众人默不作声,向后退了几步,将身形隐藏在树后,同黑影融为一体,仿佛什么都没有一般。

人人握紧手中兵刃,屏息凝气,侧耳倾听。

马踏銮铃声不及半里远近时,忽地传来三声怪鸟的嘶叫,声音直冲云霄,紧接着,那个方向上出现拳头大小的红光,亮数息工夫便灭,亮数息工夫便灭,如是三下。

与此同时,銮铃声也不在“哗啦啦”直响了,林中一片沉寂,只有风吹树叶的摇摆的“哗哗”声。

“圣教主”静静注视了红光疝气的方向片刻,扭头冲小翠道:“发信号!”

小翠点点头,以手撮哨,“稀溜溜”连吹三声,响彻云霄,清脆如金铁交鸣声,而后她手指一晃,手上多了个拳头大小的红灯笼,迎风一摇,“扑”地着了起来,发出一圈淡淡的红色光圈。

她用右手将灯笼沿顺时针方向转了三圈,而后左手一摇,多了一块毛巾大小的黑布,往灯笼上一盖,“扑”,灯光全无,四周一片黑暗,不见人影,但听人微微的喘息声。

小翠嘴角微微向上一翘,左手一拉,蒙在灯笼上的黑色羊皮布扯下,灯笼依然发出红光,将小翠身上的红衣映的更红了,好似火人一般。

其它人双目紧盯灯笼,在灯光的微微映照下,显出若明若暗的身影。

小翠依旧如前,将红灯笼沿顺时针方向转了三圈,复又遮灭,如是三次。最后一次时,她未用黑布遮挡,而是直接用手一晃,“扑”地一下火光熄灭。

对面半里地外,“稀溜溜”传来一阵马嘶鸣,声音直穿出林外,接着“哗啦哗啦”传来马蹄飞溅的声音,仅数息工夫,就跑来两匹高头大马,毛色纯黑,油光发亮。

马上端坐两人,黑漆漆,看不清面貌,但都是铁塔似的身子,目光闪闪发亮。他们来到众人面前,一勒缰绳,停下马来。

“圣教主”一拨马头,从人丛中走出,来到二人对面,声音低沉道:“来者何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面见圣上(3) 左边一人用手捂住胸口,冲“圣教主”一鞠躬道:“在下也先大帅使者阿鲁巴图,旁边这位是副使阿礼不花,乃我瓦剌部第一勇士。”

右手水牛般的壮汉握紧双拳,闷雷似的低吼两声。

阿鲁巴图歪过头瞪了他一眼,他才噤声。阿鲁巴图继续道:“我二人特来求见‘圣教主’阁下。”说完低下头去,不再言语,他的嗓音带着卷,夹杂着一些儿音,全然不似标准汉话。

“圣教主”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二人一眼,隐约看见二人扎着粗布头巾,穿粗布衣服,打扮成汉人模样。她沉吟半晌道:“使者大人,你们请回吧。回复也先大帅,这次任务失败,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手。”

阿鲁巴图浑身一震,眼前闪出几道金光,好像被雷劈了一样,身子在马上晃了三晃,只觉头重脚轻,险险没栽下马去。他深吸口气,抚了抚胸口,摇了摇头,坐直了身子,嗓音提高三度道:“难道‘圣教主’出手也未能得手?”

人丛中走出一黑衣蒙面大汉,目光精亮,太阳穴高鼓,手持一对镔铁短枪,寒光闪闪。

他骑在马上,一指阿鲁巴图道:“住口!休得对‘圣教主’无礼!”

阿鲁巴图一呆,马上手捂胸口,冲“圣教主”一鞠躬道:“尊敬的‘圣教主’阁下,阿鲁巴图失言了。”

他身边的副使阿礼不花肌肉鼓得像大铁块,双拳紧握,眼似铜铃,瞪着众人。

“圣教主”一摆手道:“不必客气,告诉也先大帅,本教退出这次行动,如果他还想要那件东西,另请高明吧!”

阿鲁巴图双手乱摆道:“不!不!不!尊敬的‘圣教主’阁下,万万不可退出。鄙人会向也先大帅回报,给您更高的报答!”

“圣教主”扭头看向西边,密林深处依旧黑漆漆的,她二话不说,冲身后人一挥手,一马当先跑向密林深处,再未搭理阿鲁巴图,其它人看看“圣教主”背影,又看看两位瓦剌使者,也二话不说,纷纷拨转马头,跟着“圣教主”跑,顷刻跑光,留下两位瓦剌使者呆呆站在原地,周遭空无一人,只有风吹树叶“哗哗”作响。

两位瓦剌使者端坐马上,目瞪口呆,一动不动,足足有半盏茶工夫,才回过神来。

阿礼不花捏起油锤一般的拳头,“咣”地砸在马鞍上,他的坐骑“稀溜溜”长鸣一声,身子晃了两晃,然后低着头,继续吃草。阿礼不花鼻孔“哼”了一声道:“没成功还瞧不起我们?使者大人——你看这——,不如我们自己——”

阿鲁巴图手拈山羊胡须,耸动了一下鹰钩鼻,一摆手道:“算了,‘圣教主’乃大漠第一人,她若是不成功,其它人更没戏!想不到明王朝竟人才济济!”

他低头沉吟了足半盏茶的工夫,原本明亮的眼神一暗,拨转马头,向来的方向跑去。

阿礼不花鼻孔哼了一声,捏紧双拳,紧随他跑了。

顷刻之间,这片密林便空无一人,一片沉寂。

约莫跑出五里地,这里的林木不再一棵连一棵,遮天蔽日,而是每隔数十步开外才一棵,大多数只有一人多高,胳膊粗细,地上左一堆右一堆,堆着半人多高的石堆,石头大如磨盘,小的如拳头,平均每堆石头有一间房子大小。

地上杂草丛生,没过人膝,偶尔开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天上无一丝云彩,地上也无一户人家,目之所及,无一处灯火,只有清白的月光如水般洒向大地。

数十人骑的影子拖的有数十步长,扁扁细细的。

极目远眺,是黑魆魆连绵起伏的大山,从南向北,一眼望不到头,就像一尊屈辱趴在地上。

“圣教主”眉毛一挑,眼睛泛出流光,用马鞭一指远处大山道:“到了那儿,就算十万明兵来围,也不用怕了。”

其它骑手个个点头,长吁口气。

她身边一位身材修长蜂腰鹤臂的蒙面人拨转马头道:“教主,我要回去把三叔接回来。”声似银铃,却平静如水。

众人听的不由一怔,“圣教主”眉头紧皱道:“傻子!老三不会来了!别浪费时间!”

另一位持流星锤的蒙面人也道:“尊者,你三叔他——,唉!”说完他拍了下腿,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说不出话来,眼角闪出一滴晶莹的泪花。

被唤作“尊者”的蒙面人鼻子抽动了一下,哽咽道:“既使是具尸首,我也要把他接回来好好安葬。”她声音如出笼了鸟儿婉转流畅,眉毛似一弯银勾,眼如水潭般清澈,眼睫毛忽闪忽闪。

众人一齐扭头看向“圣教主”

“圣教主”拍了下腿道:“不许去!”

“尊者”一偏头道:“我就要去!”说完一拨马头,向来路方向跑去。

“圣教主”浑身哆嗦,手颤颤微微指着她的背影道:“胡闹!快去把她追回来!”

她身边两三个蒙面人一齐摆手道:“教主息怒!既然‘尊者’一片孝心,就让她去好了!”

“圣教主”冲他们一翻眼皮道:“出了事怎么办?别又搭进去一个人!”

手持双枪的蒙面人道:“教主若不放心,我们哥几个护送尊者,管保万无一失!”

“圣教主”一摆手道:“你们都不能去!凡是今晚参与城内行动的都不能去!”她一指红衣蒙面人道:“小翠,你去跟随尊者,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唤作“小翠”的红衣蒙面人眼睛流光一闪,眉毛向上一挑,叉手施礼道:“遵令!”说完一拨马头,也跑入密林。

“圣教主”又一指身背金背铁胎弓,走兽壶悬天袋内装着半人多高雕翎箭、箭枝足有酒杯口的黑衣大汉道:“纪天行,你在城外接应尊者,不要接近她,只是见她与人搏斗落下风时,远远放箭射退敌人就行!”

纪天行叉手施礼道:“遵命!”然后回头看看自己手下几十名箭客,用手指一点道:“你!你!你!你!你们四个跟我去,其它人追随教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面见圣上(4) “是!”应声而出的四名箭手,身壮如牛,肌肉鼓起,双目如电,面容如刀砍斧削般见棱见角。

眼见五人消失在密林中,人从中又闪出一店掌柜打扮的五十几岁的人,他眼如绿豆,鹰钩鼻,山羊胡,耳似元宝,面如冬瓜,面色蜡黄。

他一抱拳道:“教主,让属下也随尊者进京吧!属下在京师住了几十年,对京师极熟,闭着眼睛走在大街小巷也不会迷路。一定会对尊者有帮助的!”

“圣教主”歪眼看了下他,见他依旧拱着双手,高举过头,低着头一动不动,略一沉吟道:“也好,有劳马掌柜了。”

被唤作“马掌柜”的人眉毛一挑,嘴角咧到了耳后根,脸上皱纹一团一团圈起,像开了朵花。

他道声:“谢教主,属下这就去!”说完一拍马背,马“稀溜溜”叫了声,身子向后一转,撒着四蹄跑入林中。

两名伙计打扮的人,其中一人左腿还中了支箭,如今伤口已被白布一圈一圈缠好,兀自渗出拳头大小的血迹。他二人一拉缰绳,马走上前去,二人齐声道:“教主,掌柜的都去了,我们做伙计的也应追随!”

“圣教主”一摆手道:“不必!其它人全部随我上山!”说完,一催跨下马,马向远处黑魆魆的大山跑去。

其它人互相看看,沉吟片刻,也向山上跑去。

东方现出一丝鱼肚白。

排成一字长蛇阵的红衣侍卫簇拥着一顶蓝呢大轿,在厂公的带领下向宫城飞跑。

厂公提着衣襟,右手扶着蓝呢大轿的杠杆,抿着嘴,眯着三角眼,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迈着小碎步“嗖嗖嗖”往前跑,像乘着一股风。

红衣侍卫队伍弯弯曲曲,像游动的长蛇,发出“沙沙沙”的脚步声,像脚踩在棉花垫子上一样。

在队伍正中,蓝呢大轿后不过几步远,跟着四个人,一名青年光着膀子,穿着蓝布裤子,腰间别着两把黑黝黝的牛骨头刀,正是谢小石。

左手位是柳随风,后边是柳金燕和东方雪。

四人均埋头赶路,不发一言,他们的脚步落地无声,如行云流水。

约两三顿饭的工夫,他们来到一护城河下,河上每隔数十步远就架着一座白色大理石拱桥,桥壁团花。前面是一处高达五层楼的城墙,漆着红色,正中一阁楼,高达数丈,阁楼的柱子足有两人合抱粗。

阁楼宽可并排站百人,红砖金瓦,发出清光。阁楼正下方一高达两层楼的朱红大门,门钉金色,有拳头大小。

厂公来到阁楼下大门前,手搭凉棚向上观望,看了片刻,扯开公鸭似的嗓子叫道:“东厂总管司礼监掌印王振,拜见圣上!”

接着,阁楼内像是传来了回声:“东厂总管司礼监掌印王振,拜见圣上!”

这个声音一声接一声,像击鼓传花似的往里传。

柳随风听到“王振”二字,不由浑身一震,心头一颤,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感觉浑身凉嗖嗖的,他不由得捏了捏拳头,手心也渗出了汗,湿漉漉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逐渐恢复常态,像没事人一般。

不片刻工夫,宫内一声传出一声:“圣上有旨,传王振晋见!”接着“哗啦”一下,紧闭的大门慢慢打开了。从门内跑出两个身着红袍十六七岁的宫人,面孔白皙,细眉细目。

他二人在王振面前躬身施礼道:“圣上请王公公到文华殿见驾!”说着,二人退到一边,垂手而立,躬着腰,头也不抬,眼皮也不眨一下。

王振“嗯”了声,一指抬轿的四名红衣侍卫道:“你们四个,抬着于大人随咱家见驾!”又扭头对其它人道:“其它人在宫外候着!等候圣上传旨!”

说完一甩袖子,领着蓝呢大轿昂首挺胸向宫内大步走去。

他们一进去,宫门慢慢地合上了。

柳随风眉毛一挑,右手做拳,“啪”地打在左手掌上,原地转了两圈,双目圆瞪,嘴唇青紫,喉咙里“咕咕”响了两下,随后双眼一闭,“嘿”了一声。

谢小石身子笔直而立,昂首看着足有五层楼高的城墙,红砖金瓦,如大山一样横亘在眼前,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扑嗒”从眼眶滚出,在脸上打了两个滚,“嗖”地流到鼻子附近,像十只蚂蚁在咬他鼻子,然后越过嘴唇,“哗”地掉落在地,他依旧纹丝不动。

柳金燕以手当扇,在脸边扇了两下风,鼻孔“哼”了一声道:“乡巴佬!”

柳随风斜眼瞥了一眼谢小石,嘴角一撇,又向左挪了两步,使他和谢小石差距达五步之遥。

东方雪咔咔谢小石,又看看柳随风,眉毛一挑,以手托腮,双目瞪着谢小石,嘴里呼呼喷着热气,令谢小石感到后背一团火在烤,冷汗“吧嗒吧嗒”从额头滴下,像断线的珠子。

周围的红衣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挠了挠头,突地像打了鸡血似的“叭”地一个立正,昂首注视城楼,泪水直在眼眶内打转转。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工夫,宫内依然毫无动静,可宫外一里地处却传来“哗啦哗啦”地动山摇的响声。

一队身披铁甲,手持大刀长矛的明兵在一位骑着黄骠马、手拎一对八棱紫金锤、面如重枣、身披金甲的将官带领下向这跑来。

这些铁甲一晃动就“哗啦哗啦”直响,几千副铁甲响成一片,好似沸锅。

众红衣侍卫和谢小石等人均扭头瞪大眼睛看这队人马。

这队人马除领头骑马的将官外,还抬着两样东西,一件是长条藤椅,椅子上斜躺着一名冬瓜脸明兵,翘着二郎腿,眯着眼,抿着嘴,哼着小调,怀内紧紧抱着半截枪。

他还时不时地撩起眼皮,看一眼手上的半截断枪,抓了几下,抓得更紧了。

另一样是扇门板,朱红色,四名牛犊半的明兵各抓一角,门板上赫然搁着一具黑衣蒙面人的尸体。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数千明兵一窝蜂地过了金水桥,密密麻麻站在城墙根下,一层裹着一层,连红衣侍卫也被裹在里面。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面见圣上(5) 红衣侍卫挤成一团圆圈,像铁盘上的红樱桃。远处明兵还不断涌来,越聚越多。

骑马的将官一马当先跑到门前,右手一抬八棱紫金锤,叫道:“呔!城上人去禀报,说九门提督蓝光拜见圣上!”

城墙上哆哆嗦嗦探出一个脑袋,颤颤巍巍道:“蓝大人稍后,圣上正在召见东厂总管王公公。”

蓝光卧蚕眉一挑,“咣——”一锤砸在宫门上,“哗”宫门上出现一盘子大小的凹痕,他叫道:“什么厂公不厂公,他那点破事有啥说道?怎比我这紧急军情!快去禀报圣上!耽误军情唯你是问!”

城楼上人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是!”

一溜烟往里跑,边跑边叫道:“九门提督蓝光蓝大人有紧急军情求见圣上!十万火急!”紧接着这个声音一个接一个往里传,瞬间就消失在重重宫幕之中。

蓝光嘴角微微往上一撇,眉头舒展开来。

谢小石眉毛拧成个疙瘩,歪着头看着蓝光,嘴巴股的像皮球。

柳随风只觉一股清气从脚底升起,直透脑门,令他神清目明,眉角展开像朵花,双手一挑大指道:“好样的!”

蓝光耳朵抽了抽,扭头看了看红衣侍卫队伍,看到双挑大指目露华光的柳随风,不由得微一点头,手一捋胡须,“嘿嘿”一笑。再看他身后,一红一白两名女子,冲自己点头含笑,水汪汪的眼睛秋波频闪,好似五月花儿一般,不由一股豪气充满胸膛,鼓荡荡的,昂首挺胸,似要飞上天空。

谢小石嘴巴咧到脖子上,活像个裂了口的大烧饼。

东方雪眉毛一挑,嘴巴一努,“啪”一巴掌拍到他背上道:“别作怪!”

谢小石嘴巴歪歪斜斜,低头不语。

柳随风又道:“做人,应当像这位大将军一样,豪气干云!”

东方雪、柳金燕均笑眯眯的,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像开了朵花。

“哧——”蓝光头上冒出股青气,直冲云霄。

不片刻工夫,宫内传来一声又一声喊:“圣上有旨,传九门提督蓝将军进宫见驾!”“圣上有旨,传九门提督蓝将军进宫见驾!”

声音在宫中回荡,像是撞上无形的墙,飘来荡去,一声声传入人的耳膜,令人头皮发炸。

接着,城墙门后传来一叠声的碎步小跑,来到门前,传来一个公鸭似的嗓子道:“快开门!快开门!”

大门“吱扭扭”分左右两边被打开,里面走出十余名宫人,皆身披红袍,黑缎靴,白玉带,头戴乌角帽,胸前一朵金色的牡丹花盛开,铺满胸膛,人人手提一盏宫灯,琉璃瓦,灯光明亮刺眼,宫灯下连坠着红穗,用金线扎成,宫灯手柄,由白玉打成,顶头挽了一朵云,挂住宫灯。

宫灯呈八角形,每一角棱线上都绣着条五彩金龙,一个灯有篮球大小。

众宫人领头者是位四十余岁中年人,皂角帽上有一块扳指大小的祖母绿,冬瓜脸,三角眼,鹰钩鼻,嘴唇薄如纸片,脑袋是上头小,下头大,与其余宫人装饰一样,来人正是王振。

他三步并两步,一路小跑,嘴巴合不拢,像根长茄子,几步跑到蓝光马前,点头哈腰道:“蓝大人来了,何不及早汇报?”

蓝光眉毛一挑,鼻孔冷哼声,昂首道:“蓝某有紧急公务在身,恕不奉陪!”说完,一提缰绳,纵马向宫内跑去。

王振深吸口冷气,躬着腰,迈着小碎步,连退五六步,一直退到墙根下,把腰弯的更低,几乎与地面平行。

蓝光昂着头,马“踢踏踏”一纵就飞出七八步远,刚刚越过宫门,就“稀溜溜”一声叫,全然不看众人一眼,四蹄一翻,“嗖”地腾上半空,仿佛要驾云而去。蓝光浑身凉爽,每个毛孔都张开,感觉像是腾云驾雾,“哧——”一口清气从口中长长吐出,眼睛眉毛都开了花。

其它宫人也似王振样,兔子似的跳到宫门边,后背紧贴着宫门内壁,头垂得像八月的大西瓜,大气也不出一下。

正在蓝光连人带马腾空而起之际,突然身子在半空停滞不动了,眼前景色一暗,飞速向后飞,宫门从耳后飞到眼前,又迅速远去,直到十步开外“呱嗒”一下落地。

黄骠马“稀溜溜”一声长鸣,连退了五六步,身子摇了摇,几乎摔倒,它看着眼前站着个人,光着膀子,浑身肌肉如岩石般层层凸起,二十七八岁样子,双目如电,脸似刀砍斧削挺拔而立,腰间赫然别着黑黝黝的两口牛腿骨刀。

来人正是谢小石,是他在马飞身入宫门的一霎那,抓住马后腿,向后一甩,连人带马甩出了宫门。

全场人眼睛瞪得鸡蛋那么大,嘴巴张开可吞下个窝头,有人眼睛都揉红了,伸长脖子站在原地看着,大气也不出一下,心咚咚直跳,一动也不动,如泥塑木雕。

全场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只见成千上万颗脑袋,一会儿转到谢小石身边看看,一会儿又转到蓝光这儿看看,动作颇为整齐划一。

天上飘来地毯大小一块白云,停在二人头上不动了,团成喇叭花样,仿佛在地上看。

蓝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呼”脑袋似乎着了火,整张脸红的发亮,眼似铜铃,胡须分左右两边横着分开。他右手一抬,用八棱紫金锤一指谢小石道:“呔!小子!你不想活了?”

谢小石掸掸身上的灰,嘴角微微往上一翘,一抱拳道:“蓝大人,既然进宫面圣,何不下马?”

“嗡”地一下,蓝光脑袋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一片空白。

其它人纷纷点头,一名宫人甚至冲谢小石背影竖起大指,他手势闪电般一晃又缩回原处,依旧弯腰低头,低眉顺眼。

动作虽是一闪,可却将数百人目光吸引到他身上,围着他上下打量,令他脸上紫胀,额头冒汗,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咻——”一阵皮球泄气的声音传来,接着数百人嘴巴微微一撇,目光重又回到谢小石和蓝光头上。

蓝光牙齿咬得“咔吧、咔吧”直响,眼似铜铃,似要喷出火来,他双目直瞪谢小石,手上八棱紫金锤冲谢小石一指道:“小子!你阻止我见驾,就是耽误紧急军情,耽误紧急军情者杀无赦!你拿命来!”

他左手一提缰绳,纵马直驰,右手的铜锤,已高举过头顶,似金鸡飞起,挨的近了,“嗡”地一下,以泰山压顶之势,冲谢小石当头砸下,铜锤“呼呼”带着一股劲风。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面见圣上(6) “哧溜”众人一提肩,一闭眼,舌头缩到嗓子眼,耳朵呼呼见风直长,眨眼大了三成,全指向谢小石方向。

王振摇摇头,咂摸了下嘴唇,双目紧闭。

东方雪“啊”地一声,双手挡住眼睛,柳随风和柳金燕则相视一笑,一齐抱着肩,嘴巴咧着,看着谢小石。有几个人不但闭着眼,而且用手塞住耳朵,蹲在地上。

全场虽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却连大气也不出。落在宫檐上的一只拳头大小的小麻雀,两只火柴棍似的小腿“啪”地一跳,身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转向另面,背对众人,头缩在翅膀下,活像个小肉球。

说时迟,那时快,重达二十八斤的八棱紫金锤挟着一股劲风,当头砸下,整个锤身已连成条线,只见一道金光带着弧线,“呜呀”张牙舞爪地扑向谢小石头顶。

只听“咣”地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城门前飞溅起一人多高的火花,如同节日里烟花盛开,伴随着这一声巨响,城门前密密麻麻围着如同蚂蚁般密集的明兵、红衣侍卫一大半“哗啦”一下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目,如退潮一般。

既使站着的人也闭上了眼睛,宫门屋檐上的那只拳头大小的麻雀,“吱”地一声尖叫,窜上天空,半空甩下三四根羽毛,飘飘荡荡向下坠落。

东方雪“啊”地一声叫,坐倒在地上,双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蓝光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向上一翘,暗道:“味道不赖。”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谢小石被砸的脑浆迸裂,变成肉饼,众多宫人、红衣侍卫如秋后之冷蝉,瑟瑟发抖,王振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自己嘴巴子。

顷刻,一位身着滚龙袍,头戴冲天冠的青年人拎着袍子跑了出来,一只脚穿着五彩绣金靴,另一只脚则光着脚丫子,他身后跟着数十名宫人,连滚带爬,其中一人手里还捧着一只绣金靴,边跑边叫道:“圣上穿靴!圣上穿靴!”

圣上看也不看后面的宫人一眼,一溜烟跑到蓝光马前,点头哈腰道:“大将军辛苦!大将军辛苦!”他的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弯成月牙,直达耳朵把,鼻子红通通,像个樱桃。

蓝光微一点头,“嗯”了一声,用锤一指地上血肉模糊的谢小石沉声道:“这个人,企图阻挠本将军向陛下汇报紧急军情——”

“该死!他早该死了!”圣上咬牙切齿,瞪着地上的谢小石,随后脸转向蓝光,瞬间又变成了一朵花,道:“大将军不辞辛劳,朕亲带你入宫!”

说完,一把牵住马缰绳,一走一趋牵着马向宫内走。

一名宫人双手捧着绣金靴跪在圣上面前,道:“皇上,请穿靴!”

圣上抬起光脚,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道:“滚开!狗奴才!少耽误大将军汇报紧急军情。”

蓝光捋了捋胡须,道:“这还差不多,有劳圣上了!嘿嘿嘿——”他的眼前金光闪闪,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照得他全身红光缭绕,全体官兵、红衣侍卫,皆垂手而立。

突然,他感到一阵麻痛从右手传来,眨眼整只手臂变麻、变僵,一股锥刺般剧痛从手心传来,瞬间传遍全身,使他半个身子几乎不能动弹,右臂不由自主向上抬上,而手中铜锤竟撒手而飞,飞上半空,坐骑也“啪嗒啪嗒”连退五六步。

身后的明兵几乎同时“哦”了一声,声音如同闷雷,“刷刷”齐刷刷向后退了五六步,如同大海退潮,饶是如此,众明兵身子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向后倾了三倾,才稳住身形。

铜锤打着翻滚飞上天空,众人一齐仰头看它,只见它飞到约十几层楼高时,突然头朝下,一个“倒栽葱”,直挺挺向地面砸去,“轰”地一下,将地面砸了个桌子大小的坑,以铜锤为中心的青砖,寸寸碎裂,凹下去半个膝盖高。

众人再一起抬头看正面,只见谢小石依旧呈马步站在原地,只是手中多了两把黑黝黝的牛腿胫骨刀,呈十字架状举过头顶,他的头略微下垂,头发却已四下散开,披在肩上,双臂肌肉隆起如小山包,纹丝不动站在那儿,身上无一丝一毫伤痕,铜锤就落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他也仿佛未见。

众人不由得屏息凝气。

蓝光只觉右手虎口生疼,黏糊糊的,一低头发现虎口已被震裂,流了一手的血,不由张大嘴,瞪大眼,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现场鸦雀无声,人人都似顶住一般,一动不动,场面静的连掉根针都听的见。

就在现场连大气都不曾出一声的时候,王振把手上的宫灯往身边的宫人手上一递,然后一个箭步窜到谢小石和蓝光中间,双手乱摆道:“不要闹!不要闹!都是自己人!”

他扭头冲谢小石道:“小老弟,莫较真,蓝大将军什么人啊?圣上的亲信!别人见圣上要下马,他不用!”然后又三步并两步跑到蓝光马前,一个趔趄,身子向下倒去,然后左手一抄,抓住马缰绳,将缰绳拉的笔直,身子晃了两晃,才站稳,他的脸向中心收拢,攒成一朵花,声音略带甜腻道:“作死!真作死!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说完翘起了兰花指,做了个“贵妃醉酒”的姿态,而后用兰花指一点谢小石道:“下边人不懂事,蓝大将军不由要介意,咱家亲自带您去见圣上!”

他一转身,牵着马缰绳往前走。

蓝光一摆手道:“且慢!”他低头沉吟片刻,脸上一阵红一阵蓝一阵绿,斜眼瞟了眼谢小石,双目一闭,抬起头来,深吸口气,然后一翻身下了马。

王振呆了呆,双手乱摆道:“用不着!用不着下马的!”

蓝光道:“不必多言,照章办理。有劳王公公了。”说完把左手锤挂在马的左鞍桥上。

一名明兵跑上前,把右手锤从地上拾起,半个锤头已没入地下,地下碗大的凹坑,并且呈网状向四周蔓延。明兵将锤子挂在右边的马鞍桥上,一弯腰,倒退数步,退入明兵大队。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面见圣上(7) 蓝光略一点头,一点手指着躺在竹椅上的王三和抬刺客尸体的明兵道:“你们!你们!随本督进宫面圣!”抬人的明兵眉毛一挑,眼前一亮,道声:“遵命!”昂首挺胸、迈开大步,向宫内走去,似乎比先前更加有力了。

王振弯着腰,冲谢小石、柳随风等人也挥了挥手道:“你们也一同进宫面圣,其余人原地候着!”说完,依旧佝偻着腰,满脸堆笑,领着蓝光向前走。

谢小石将双刀扎回腰间,顿觉双臂一阵酸麻,不由打了个寒噤。他摇了摇头,抚抚双臂,跟着进去了。其它如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等亦鱼贯而入。

待到明兵把王三抬到宫门时,忽地停住脚步,前面的明兵扭头道:“哥啊!进了宫还不下轿?”

王三把半截枪往怀里拢了拢,摇头道:“不下!哥功臣!”说完,眼珠瞪得如金鱼泡,嘴巴鼓起像皮球,虎视眈眈,左看看,右看看。

明兵道:“连提督大人都下马了,你还不下?”

王三身子往后一躺,翘起二郎腿,眯起双眼道:“不下!哥功臣!”

前面的明兵一咬牙道:“不怕死就走!”他眼一闭,大踏步地进去了。

宫门旁的宫人躬着腰,向后退了两步,像没看见他们一样,任由他们进去了。

“嘻——”王三脸上绽开了花。

王振弯着腰,踮着脚,像兔子一样迈着小碎步往里窜,蓝光昂首挺胸,大步流星,一步可当王振三四步,顷刻王振便已气喘吁吁。

一进入宫门,眼前是一片平地,在前方足有两箭地远的地方是一个五六层楼高的殿,门前排成一溜的朱红柱子顶天立地,足有两人合抱粗,柱旁是白玉栏杆,下面是一级一级的台阶,平滑整齐,人走在上面顿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几乎使人抬不起头。

台阶两旁立着两尊汉白玉狮子,张牙舞爪,眼珠瞪得像铜铃,大张的嘴巴可以放进一个头。

从宫门到大殿一片平地,地面青石砖铺成,在月光映照下泛出青光。周围没有任何摆设,甚至连个花盆树苗都没有,空荡荡,一览无余,影子斜拖在地上足有十个人高。

左右两边一箭多远的地方,是一排一排高矮不平的房子,檐角高挑,顶部均铺以琉璃瓦,光滑明亮,泛出青光。房子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不知有多少间。

正楼顶部悬挂一蓝匾,上书三个半人多高的烫金大字,“太和殿”,殿门敞开,里面一字排开数十盏红灯笼,照的殿内红光缭绕。

殿内空旷,抬头仰望,顶部离地遥不可及,地面铺着嵌花大理石板,正面甬道上铺着猩红毡地毯,置身其中,犹如一粒谷子进了大楼,四周空荡荡的,甚至能传来脚步的回声。

在大殿正中,有个根盘龙石柱顶天立地矗在那儿,像一堵墙似的横在众人面前。石柱上的青龙盘了一圈一圈,从底部一直盘到顶部,不知有多长,张牙舞爪,瞪着灯笼似的眼睛向下观望。

整个皇宫宫殿房屋连成一片,走过一重又有一重,层层叠叠,没有尽头。

宫殿直冲云霄,屋顶金光闪闪,时不时可看见廊柱上盘踞着几条喷云吐雾的龙。走廊曲曲折折,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直走的口干舌燥也还未走完,转过一道,又到了一道,有的走廊旁边,是碧绿的池水,水中长满了荷花,簇簇拥拥,一眼望不到边。

谢小石不由得暗自吸了口冷气。

众人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宫殿,来到一处所在。

这里有一道汉白玉栏杆,笔直地一直往前伸,前面则是一处宫殿,式样与前无二,均是宝塔形飞角檐,像座小山包矗立在众人面前。金砖红瓦,亮堂堂,正中顶上挂着一块金边蓝底匾额,上书丧桌子大小金光闪闪的大字——“乾清宫”。

宫门大开,里面一字排开,点了五六排胳膊粗的红蜡烛,火光跳跃,照的大殿如同白昼。在殿门两侧,雁翅排开一长串宫人,直排到殿角转弯处。

这些宫人微弯着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身材几乎一般齐,均头戴黑色皂角帽,身披绯红锦缎。

在栏杆外侧则种着一排一人多高的金橘树,叶片浓绿,开得像一把把大伞。

王振带着众人在栏杆前站定,回头道:“我去禀告圣上,你们先在此候着!”说完,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大殿门走去。

在乾清宫汉白玉栏杆外,一溜站着数十人,领头的九门提督蓝光昂首而立,微闭双目,手拈长须。

他身后站着谢小石、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四人,除谢小石瞪大双眼四下张望外,其余三人均束身而立,纹丝不动,低垂着头,气也不喘一声,眼也不眨一下。

再往后,站着六名人高马大的明兵,左手两位,一前一后,扛着条青藤椅,椅子上端坐一明兵,身着红布号服,胸前画个圈,圈内一个大大的兵字,帽子是灰色软毡帽,帽顶簇一簇红缨,三十余岁,脸似圆球,绿豆眼,牙签眉,塌鼻梁,蛤蟆嘴,翘着二郎腿,一上一下地摆动,怀中紧抱半截长枪,被人生生折断,断处犹可见牙碴不断,正是王三。

在他前面的明兵扭头轻声道:“三哥,到地方,该下轿了。”

王三眼珠子蹭蹭跳了三下,蛤蟆嘴一张:“哥功臣,不下!”

前面的明兵眼一闭,脖子一缩,好玄没把舌头吞进肚子去,满嘴麻麻的。

东方雪胳膊肘一捅谢小石,附耳道:“你个大卫士不管管?”

谢小石一咧嘴:“还管?上次管一回,挨了一锤。这回再管,它捅我一枪怎么办?”说完双手抱紧,直摸胳膊。

“瓜嗒!”它身旁一名宫人宫灯落地,摔得碎片横飞。

蓝光身子摇了摇,只觉眼前黑了一下,一口气猛提道嘴片,“呼”地吐气,冒出一缕白雾,方才神清目明,站稳脚跟。

众人只觉乾清宫晃动了一下,莫非发生了地震?细一察,才发现是自己身子摇了一摇。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宫中排宴(1) 东方雪柳眉倒竖,瓜子脸胀得紫红,一嘴银牙咬得“喀叭”、“喀叭”直响,双手高举,成鹰爪样,摆出一个“饿虎扑食”式。

右手边,则是四名明兵抬着一幅红漆木门板,每人各抬一个角,门板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个铁塔似大汉,双目圆睁,左手握着一把鬼头刀,嵌三个筷子粗细铜环,右手抓着半截枪,枪头已乌红一片,枪身被他抓裂了一条蛛丝般的缝。

他的胸口殷红一片,几乎覆盖了上半身,衣服变成板状,一碰就像木板一样折断。他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抬他的四名明兵也笔直而立,纹丝不动,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

约莫过了一盏茶工夫,宫内传出一个声音:“传九门提督蓝光及其它相关人员晋见!”

须臾宫门内走出一身着团花红锦的太监,手提檀香木柄白须拂尘,他一侧身,站在宫门旁,把拂尘往左手一搭,尖着嗓音叫道:“圣上有旨,传九门提督及其它相关人员晋见!”

说完昂首而立,笔直身子,目光直视前方。

蓝光整整衣袖,掸掸身上的灰尘,昂首挺胸,一步迈出可当常人三步,身上铠甲“哗哗”直响。

他的身后,紧跟着谢小石、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四人,人人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像个虔诚的教徒,不敢四下张望一眼。

往后是王三和抬着他的两名明兵,走在前面的明兵脚一踏上金水桥,忽地停住脚步,扭头道:“三哥,要见皇帝了,你到底下还是不下?”

只听得藤椅上“扑哧”一声响,接着又传来“滋——”一阵轻微的响动,而后传来一阵尿臊味和臭鸡蛋加咸萝卜的味道,紧接着藤椅上“滴答”“滴答”往外滴水。

王三圆睁绿豆眼,脸红脖子粗,整个人缩成一团,只伸长了脖子道:“啊?下还是不下?你说呢?”

明兵倒吸口凉气,眼一闭,“那是不下!走!”后面的明兵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气,从脚底直冲脑门,浑身顿觉轻爽,藤椅架子好像也变轻了许多,“好咧!走!”

二人一阵风般的向乾清宫一路小跑。

“呜——”王三翻了个白眼,一滩泥一样瘫倒在椅子上,昏了过去。再往后则是四名明兵扛着刺客的身体。

一行人鱼贯而入,进入大殿,两廊燃烧着胳膊粗细一人多高的红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火光跳跃,把大殿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正中铺着一条可容四匹马并排行走的猩红地毯,从门口处一直延伸到最里处的台阶上。地毯毛茸茸的,走在上面毫无声息,脚底绵软,踩下去一个凹印,抬起脚又瞬间恢复原样,依旧像之前那样弹力十足。

地毯左右两侧,每隔二十步远,就立着一根二人合抱粗细的红柱子,大理石铸就,外侧漆以红色颜料,底部像个水缸,一股沉重的感觉扑面而来。

红柱左右共计十二根,每一根都像一只大手,托住屋顶,红柱足有五六层楼高。

谢小石一哆嗦,摸摸红柱,又摸摸自己的头,眼一闭道:“乖乖,这东西要倒下来,十个我也架不住!”

在一排红柱的尽头,是一座汉白玉台阶,一层一层累积的有一人多高,四道雕花青龙扶手将台阶切成三道,每道约可由一人上去。

台阶上是个戏台大小的平台,正中摆放着一只雕漆金龙高背椅,椅的两侧扶手是一对含着夜明珠的龙头,整只椅子金光闪闪,上面还铺了个九龙绣花金线坐垫。

椅子上端坐一人,脸似冬瓜,三角眼,蝌蚪眉,鼻直口阔,元宝耳朵,头戴方天冠,垂下九缕珠线,身着金色团花大龙袍。年方二十三四,面如白玉,颔下无须,双手搭在膝上,微闭双目。

他的身后,是两名梳着高髻的宫女,两缕青丝像一对蝴蝶扎在头上,头上扎着一对珍珠串,年方十七八,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每人手捧一状似芭蕉却薄如蝉翼的绢扇,互相交叉,搭在座椅上的人身后。

在座椅下左手边,站着一红袍太监,三角眼,扫帚眉,朝天鼻,薄嘴唇,冬瓜脸,面白如雪,身材中等,正是王振,而金龙椅上端坐的,正是当今皇帝。

谢小石进了宫殿,顿觉一股令他窒息的压力迎面扑来,如同排山倒海般,令他每向前走一步,都像似在凝滞的泥浆中,前后左右都将他包了一层又一层,得使出浑身的劲才能走出几小步,稍一松劲,竟使他站立不稳,向后倒。

他顿时冷汗直流,面色像岩石一样凝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双脚呈马步叉开,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气运丹田。一股气流从丹田处升起,走到心脏部位时,撒花似的散开,一股气流直冲脑门,另一股气流分成两股,沿左右双臂的经脉流动,顷刻双臂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骨节出“咔吧咔吧”响了几声。

还有一股最大的气流呈螺旋状绕着全身转,“刷”地一下,如水银泄地,直通脚底,将裤子撑得鼓起来,活像两灯笼。气流沿他全身经脉流动,骨节像鞭炮一样“噼噼啪啪”作响,周身上下泛起一股淡淡青光。

谢小石只觉大脑一片清凉,呼吸均匀,那股巨大的气势和压力不知是消失了还是已无法对他形成阻滞,使他又向前走了三步,然后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台阶上的皇帝。

蓝光拍拍左肩右肩,曲尺一样一节节下蹲,身上盔甲“哗啦啦”直响,右膝一触地,发出“咣”地一声沉闷响声,地面似乎都颤了一颤。

坐在金龙椅上的皇帝浑身一震,坐直身子向下观望,只见蓝光双手一抱拳道:“臣蓝光参见陛下。”

皇上一摆手道:“免礼,平身。”

蓝光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扶了扶头盔,站到右边。在他身后,是谢小石、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等人。

谢小石双膝跪地,趴在地上,“砰砰砰”冲上叩了三个响头,然后一骨碌站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道:“小石头终于见到皇上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宫中排宴(2) 站在皇帝身边的王振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右手拂尘往左臂一搭,扯着尖细的嗓音道:“谢小石,皇上没叫你平身,你怎么自己先爬起来了?”那声音如同公鸭咬树枝。

谢小石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一个虎扑,四肢朝外,像只大乌龟趴在的上,把头埋在地毯中,闷声闷气道:“俺小石头不知道啊!皇帝大人不要见怪!”说完一动不动趴在那儿。

王振斜眼瞅了一下皇帝,见他目光流彩,嘴往上翘,便躬身道:“启禀圣上,这个谢小石乃山野村夫,浑不知朝廷礼仪,还望陛下息怒。”

皇帝一摆手道:“不知不怪,谢小石平身!”

谢小石撅起来,两只眼睛骨碌碌转,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然后把头一正,以头抵地,臀部撅的直冲天花板。

东方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鼻子歪到一边,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她飞步上前,一脚踢了上去,厉声喝道:“小石头!皇上叫你起来!”

谢小石双手捂着后腰,一蹦三尺高,叫道:“雪儿姑娘,皇上叫我起来,又没叫你踢我!”

东方雪伸出青葱一样的手指一指他道:“你这样子招踢!我再踢一脚!”抬起右脚作势要踢。

谢小石一步蹦到柱子后面,大叫:“救命!”

皇上一拍腿,哈哈大笑。

王振眉毛一挑,满面春风,上前说道:“圣上在此,不得无礼!”

东方雪站直身子,向上一抱拳道:“民女东方雪,拜见皇上!”

皇上一摆手:“不必多礼!”

柳随风斜眼瞅了一下谢小石,鼻孔冷哼一声,冒出一团青气,随后一撩袍子,推金山,倒玉柱,单膝点地,双手高举过头顶,一抱拳道:“在下柳随风参见皇上!”

皇上双手连摇:“都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柳随风头向后一仰,愣了半晌,目光直视前方,足半盏茶工夫。大家一动不动,静得连掉根针都听的见。柳随风倒吸口冷气,太阳穴鼓了三下,向后一撤步,站直身,一抱拳:“多谢陛下!”随后侧过身去,眼一闭,脚一跺,叹了口气。

皇帝木木坐了半晌,扭头问王振:“王爱卿,有不对吗?”

王振耸耸肩,一摊手:“陛下金口玉言,岂有不对?”

皇帝身子一振,坐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

柳金燕一撇嘴,丹凤眼瞪的溜圆,嘴巴一张一合,却不发出一点声音,不知她在说什么。却听得大殿之内高几上,一只青色瘦腰梅花瓶“咕咚”一下,从几上摔倒,跌了一地的青瓷片。

众人一震,却又不再言语,均低着头。

柳金燕嘴一撇,哼了一声,头扬起来,鼻尖可以碰到天花板了。

皇上眼睛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眼珠瞪得溜圆,向前凸出,似鸡蛋般大小,并且跳了两下,抬起右手,颤颤微微指着谢小石、柳随风、柳金燕身后道:“那是何人?”

众人一回头,掀起一股旋风,把衣服都带着飘起来,定睛细看,瞬间石化。

谢小石等四人身后站着两名明兵,小水牛般的身子,胳膊上肌肉块块隆起,把衣服都撑的圆鼓鼓。他们脸上无丝毫表情,如岩石一般,目光直视前方,炯炯有神,身子笔直而立,纹丝不动。

在他们肩上,扛着一条竹制藤椅,椅子上趴着一个又矮又胖的明兵,头埋在椅背上,背对着天花板,像蚯蚓那样一拱一拱蠕动着,怀中死抱着半截枪,一边蠕动一边鼻涕眼泪直流,嘴里哼哼哈哈却说不出话来。

他蠕动了一阵,突然身子一挺,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头枕住椅背,口吐白沫,一滩烂泥似地倒在藤椅上,嘴里发出蚊子般的声音:“快放我下来。”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像饿了三天,顷刻就悄无声息。

皇上一指他问:“怎么回事?”

头前明兵直挺挺站着说道:“回皇上,他是功臣,不下来!”语气坚定,两只眼睛晶莹闪动,饱含热泪。

藤椅上的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嗡”地纵起三尺高,又“啪”地摔回原处,昏了过去。

柳随风斜眼瞥了一眼“功臣”,鼻孔冷哼一声,嘴角一撇,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蓝光满面通红,顿足捶胸,唉声叹气,谢小石看了一会儿,眉飞色舞。

东方雪眉毛耷拉成八字型,背过手去,离谢小石远了两步,摆出一副我不认识他的架势。

皇帝呆若木鸡,足有半盏茶的工夫,才道:“既是功臣,许他坐在椅子上回话。”

王振踮着脚,尖着嗓音道:“把功臣抬到前头来,放好,让陛下看个明白。”

两名明兵把王三抗到台阶之下,一点一点把藤椅放到阶前红地毯上,然后二人向后退了几步,直退到谢小石、柳随风等四人身后,方才站住。

众人定睛细瞧,只见王三面色紫胀,鼻涕眼泪横流,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王振伸长了脖子向阶下看了片刻,然后一跺脚道:“功臣醒来!”

顷刻王三悄无声息。

皇上点点头,扭头问蓝光:“蓝爱卿,发生何事?”

蓝光上前一步,面向皇上一抱拳道:“启禀陛下,京师朝廷官署今晚发生大事!计有十一名刺客,闯入朝廷官署大开杀戒,目标直指于谦于大人!官署内被杀的官员和杂役计有一百一十八人,其中包括十七名官员。负责官署安全的锦衣卫和官军均损失惨重,具体人数尚未统计上来。于谦于大人则下落不明。”

说到这儿,王振眉毛一挑,嘴角一翘,挺了挺胸,脸上浮出一片红光。

皇上低头沉吟不语,手搭在金龙椅把手上,不停地摩挲把手顶端的龙头。

蓝光顿了顿,目光直视前方,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王振,吸入口气,直达丹田,他觉得丹田一暖,继续道:“这十一名刺客,有一人逃跑时被当场格杀!另十人不幸逃窜,不知去向!”

说完紧闭双目,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双拳紧握,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宫中排宴(3) 皇上眉毛一挑,看了看王振。

王振上前一步,差点摔个趔趄,他用手一指蓝光道:“蓝将军,你待怎讲?”

蓝光垂着头道:“这十一名刺客,有十人逃窜,一人被杀!”

王振一跺脚,转向皇上道:“陛下!你看这!这!”他双手一摊,退到一边。

皇上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托腮帮道:“满城禁卫军成千上万,怎么能让他们跑了?”

蓝光一拍额头,单膝跪地道:“微臣无能,伏望圣上制裁!”

皇上倒吸口凉气,扭头看了看王振,王振上前躬身道:“陛下,虽说蓝大将军能力略有欠缺,可好歹捕杀名刺客,也算有个交待!”皇上略微点了点头。

蓝光头顶冒出股白气,脸色由红转蓝,又由蓝转紫,牙咬的“咔吧咔吧”直响,他拳头握的像个小油锤,“呼”地站起来,一指王振道:“王振!你少在陛下面前嘚瑟!你能力足!为啥你带去的锦衣卫也颗粒无收!”

柳随风眉毛一挑,暗挑大指道:“好!”

王振一蹦三尺高,指着蓝光歪着嘴道:“蓝光!咱家哪得罪你了?你要指着咱家?”又扭头冲皇上道:“陛下,你看——”

皇上微一颔首,道:“爱卿,勿得急躁,朕知你劳苦功高,能捕杀一名刺客已实属不易。来人,赐蓝爱卿御酒一瓶。”

蓝光冲上一抱拳道:“谢主隆恩。”便退到一边站定,斜眼瞥了一下王振,鼻孔微哼一声,不再言语。

王振冲蓝光龇牙咧嘴一阵,转向皇上,刚一张口,皇上便道:“王公公,东厂锦衣卫虽未捕得刺客,但却保护皇宫,使刺客不敢来宫中撒野,亦是大功一件,着赐御酒一瓶,锦袍一领!”说完嘴角含笑,目光发亮。

蓝光右脚一跺,左手握拳,“啪”地打在右掌上,双目凸出,瞪的鸡蛋大小,口道:“这算——”随后喉咙里发出“骨隆隆”一阵声响,眼一闭,叹了口气。

柳随风嘴角翘的可挂油瓶,柳金燕嘴一撇,连东方雪也双眉皱成一团,手托腮帮子,嘴巴鼓的像皮球。

谢小石双眼圆睁,嘴巴大张,双脚踮起,“啊”了一声,嘴角滴下一串流涎,挂至腰间,晶晶亮亮,来回晃荡,最后“扑”地一下落地,摔成一滩。

大殿内鸦雀无声,人人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泥塑木雕,连大殿呢的红烛火光也停止跳动,凝固了一般。

蓝光牙齿咬得咔吧咔吧直响,喉咙一鼓一鼓,面朝天花板,却双目闭着,眼皮也不跳动一下,只觉耳朵“嗡嗡”直响。

王振向后退了半步,冲皇上躬身一拱手道:“奴才对陛下厚恩感戴不尽,但无功不受禄,此赏奴才万万不敢接受!”此言一出,好似晴空打了个霹雳,皇上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指他道:“你待怎讲?”

谢小石、柳随风、蓝光等人均浑身一震,一起抬头上下打量王振。

蓝光足打量了半盏茶工夫,眯起眼睛,手托腮帮子,连连摇头,柳随风把嘴一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装!”

谢小石呆若木鸡,用手拍拍脑门,大嘴一张,喷出一个字:“傻!”

王振斜眼瞥了一下台阶下的众人,嘴巴微微一撇,然后后退半步,冲皇上深施一礼道:“奴才的意思是,此赏奴才不配领受,故不敢承命!”

谢小石一个蹦子跳到正中的长条红绒毯上,一指王振道:“这位大官,皇上给你赏,你就受,你管配不配?”

众人脸上顿时一黑,东方雪更是满面通红,头皮发炸,银牙紧咬,个一箭步跳上来,一把揪住谢小石的耳朵道:“你回来!”硬生生把他扯回到一边的队伍中。

众人微闭双目,把头一扭,看也不看谢小石半眼。

谢小石龇牙咧嘴,直揉耳朵。

王振略一点头,上前半步道:“陛下,您若赏了无功之人,天下有功之人会怎么看?陛下万不可让有功之人心寒啊!老奴给陛下叩头了!”

说完撩衣袍单膝跪地,正要叩头,皇上飞步上前,双手把王振搀起,眼含热泪道:“先生真是胸怀广大啊!”

王振眼睛一挤,掉下了一滴滚亮的泪花。

众人一劲挠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振转变了?”只一对眼,便连连摇头,原地打转、叹气。

蓝光箭步上前,冲上一拱手道:“陛下,既然王公公不领赏,那就算了吧!”

王振眼皮一跳,鼻孔冷哼一声,面色紫胀,脸红到了耳朵根。

皇帝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其它人则紧闭双目,竖起耳朵,不发一言,现场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有的人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直跳,气也有些喘不上来。

这种情况维持了约莫半盏茶工夫,皇帝突然发话了:“此次刺客大举行凶官署,因何故?”

众人愣了愣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挠了挠头。

约莫过了一盏茶工夫,蓝光才向上一拱手道:“启禀陛下,从刺客行凶的势头及其它相关人员的口供来看,他们似乎专为吏部尚书于谦于大人而来!”

皇上“啪”地一拍额头,声音清脆如击钹,然后原地转了两圈,右手握拳,不停地击打左手心道:“于大人进京,朕几忘却!他现在何处?”

王振眯起眼睛,面向皇上躬着身子,斜眼瞅了一下蓝光,嘴角微微向上一翘。

蓝光紫胀着脸,低着头,喃喃自语道:“这个——,末将正在调查——”

“啪”地一声,皇帝一拍龙书案,大声喝道:“你只告诉朕,他是死是活!”

蓝光用手挠挠头,一句话也不说,王振嘴角微微往上一撇。

皇帝眉毛倒竖,双目圆睁,指着蓝光的鼻子喝道:“好你个蓝光,折腾了一夜,竟然连于大人生死都未弄清,该当何罪?”

蓝光单膝跪地,低着头道:“微臣知罪,微臣这就去查于大人下落,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双目闪闪,右手抱着头盔,站起来转身就要向外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宫中排宴(4) 整个大殿似一般沉寂,连喘息的声音都没有,只有烛光忽明忽暗地跳动。

王振斜眼瞥了一下蓝光,躬着腰,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连走三步,来到皇帝近旁双手往上一拱道:“陛下勿忧,于大人安然无恙,老奴已令东厂的人把他接入宫了!”

皇帝一呆,用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才转过半个身子,正面对着王振,抬起左手一指他道:“你待怎讲?”

王振腰弯得像个大龙虾,但是头却“咔嚓”一下昂起来,腰却还是弯的,那姿势活像只大秃鹫,眼中却已是泪光闪动。

谢小石暗挑大指:“罢了!这一招咱打死也学不会!”

王振尖利的嗓音叫道:“启奏陛下,于大人安然无恙!”声音如同钢针在大殿上下四处乱窜,似乎想找个缝隙直冲云霄。

众人耳鼓直颤。

皇帝一拍额头,左手一把抓住王振手臂,有些喘不上气来说道:“太好了!爱卿真干国功臣!”

蓝光鼻孔喷出两团拳头大小的青气,一飘到铠甲上,就凝成一团白霜,森森发出寒光。他上前一步,双手像是一抱拳道:“启奏陛下,末将未接到任何王公公带人与刺客交手的信息,又怎么会从杀手群中抢出于大人?”

皇帝呆了呆,目光狐疑地看着王振。

王振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他用手指着蓝光道:“蓝将军少含血喷人!我东厂与刺客交手时,你还在梦中哩!”他的嘴唇变成了青紫色,手也直哆嗦。

皇帝一摆手:“诸爱卿别吵!把于大人请来是正经!”说完扭头看了王振一眼,一闪一闪。

王振一躬身,道:“老奴遵命!”然后转过身来,两脚呈八字摆开,冲下左手一挥,扯着嗓子叫道:“陛下有旨,请于大人上殿!”声音直冲出殿外。

很快,殿外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陛下有旨,请于大人上殿!”

这个声音一声一声往外传,此起彼伏,不过半盏茶时间,就已传出宫门外。

紧接着,在正殿旁边的侧殿大门,“吱扭”一声开了半边,从里面探出一个头,尖嘴猴腮,目光精亮,瘦削如竹竿,身着大红锦袍,腰佩团花绣春刀,三十上下。

他的眼珠“骨碌碌”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一个箭步跳出偏殿门外,“啪”地打开了另一扇门,然后左手按着佩刀,右手往里一招道:“把人抬出来!”

偏殿内黑古咙咚,伸手不见五指,只听里面“悉悉嗦嗦”一阵响,传出一声“好咧!”然后又传出几声“咯吱吱”的声音。喘息之间,四个身着锦袍的中年大汉抬着一顶青呢小轿昂首阔步走了出来,个个身似铁塔,目光炯炯有神。

小轿被他们扛在肩上,像艘小船似的一晃一晃。

领头的大汉长着冬瓜头,黄瓜嘴,嘴巴一咧就到了耳后根,他眯起眼睛,咧着嘴道:“大人,走那条道?”

偏殿就在正殿之旁,相距不过数十步远,有一条走廊直通正殿,走廊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并排站着十多名锦衣卫,笔直而立,目光直视前方,手扶着绣春刀,泥塑木雕般纹风不动。

冬瓜头大汉瞥了眼这些警卫,鼻子抽动了一下,目光转向正前方。

从这里,顺着台阶而下,穿过一条抄手游廊,可以拐到正殿的对面,然后从正道从正门而入。

尖嘴嘴巴更尖了,仿佛像根针,“啪”地一巴掌拍到冬瓜头头顶,猩红毡帽“啪”地歪到左边,他尖叫道:“傻瓜!走近道!”然后他来到五步之外倚墙而立的一名侍卫身边,右手握拳,“通通”打了几下这名侍卫肚子,然后向后一挥手道:“自己人,没事!走!”

说完一昂首,迈着鹅步向前走去,另四人抬着青呢轿子紧随其后,目不斜视,而一溜并排而立的十余名侍卫,纹风不动,仿佛没看见他们,又仿佛是一群木雕。

尖嘴走到正殿大门前,“啪”一个立正,双手紧贴裤缝,身子一转,面向正殿,迈着正步走入。

立在殿两侧的众人一齐扭头看向他,纷纷向后退了一两步。

尖嘴嘟着嘴,歪着头看着天花板,挺着胸,迈着方步向前走了十几步,来到阶前,看也不看其它人,只斜眼瞅了下皇帝,又看到站在一旁躬身而立的王振,突然抢上两步,冲王振双膝跪倒道:“属下王三参见厂公!”

王振胸膛略挺了挺,斜眼瞅了下他,扯着公鸭嗓子道:“别参见咱家,要参见皇上!”

王三呆了呆,转过半个身子,冲皇帝跪下,双手一抱拳道:“奴才王三拜见皇上。”

皇帝一甩袍袖:“免礼平身!”然后回身坐在金龙椅上,双手按住椅子扶手上的龙头道:“于大人何在?”

王振冲王三抢上一步道:“于大人在哪儿?快说!”

王三回转过身,向后一招手道:“把于大人抬上了!”

大殿门外传来几个人一起喊的声音:“遵命!”接着殿门外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众人一齐回头看向殿门看,只见进来四个虎背熊腰的锦衣卫,他们抬着一顶青呢大轿。一阵微风吹过,略略掀起了轿帘一边,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见。

四名大汉迈着正步,走在长条形红地毯上,青呢大轿随着他们的脚步一上一下,不发出一丝声响,连轿杆卡壳的“嘎吱”声也没有。

谢小石咽了口唾沫,揉了揉眼睛,伸直了脖子,探着头看,其它人也踮着脚尖,挤成一堆,向前涌动,可从殿门口一直铺到金阶前的长条红地毯两侧,却似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众人挡在红地毯外侧。

四个人一阵青风般,眨眼把轿子抬到金阶前,放下轿子,然后把轿帘一点一点掀开,搭在轿左首一块凸起弯月状搭钩上。

满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片红光洒入轿中。

皇帝嘴巴张的鹅蛋大小,脖子伸出,身子虽还保持坐姿,可却离椅子已有二指来宽,眼睛直勾勾盯着轿内。

大殿内“哗”地响了一下,像是一潭池水内扔了块石头,人们潮水般的向前涌,还有人叫道:“快来看于大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宫中排宴(5) 王振眉毛一挑,拂尘往左臂一搭,右手五指并拢,向前伸出,左右摇晃,他连声大叫:“肃静!肃静!都退下!”说完三步并两步下了金阶,来到轿前,冲涌上来的众人道:“圣上在此,尔等休得喧哗!退后!”

众人呆了呆,默默地退下,时不时地咽着唾沫。

谢小石站在最后,不知谁退后时踩了他的脚一下,令他嘴巴一咧,滋滋喷出几口气,然后咬住牙关,面红耳赤地退到自己原来站的位置上。

王振双眉一挑,脸上露出一朵花,弯腰躬身地抓住轿帘,又往后扯了扯,使它开口更大,然后眯着眼冲皇上笑道:“于大人在此,请圣上过目。”

皇帝定睛细瞧,只见轿内坐着个青衣老者,面如死灰,浑身布着灰尘,斜倚在椅背上,双目紧闭,双手垂在膝上,一动不动。皇帝揉了揉眼睛,把它瞪的鸡蛋样大,又眨了眨眼,拍着龙椅扶手道:“没错!正是于大人!”

然后又左右看了看道:“于大人怎么不说话?”

王振伸长脖子,踮着脚尖往轿内看了看,然后转回头来冲皇帝道:“陛下,于大人劳累过度,昏过去了。”

说完,又转过身,踮起脚尖,把手伸进轿内,掐了掐于谦的人中,咽了咽唾沫,深吸口气,轻声道:“于大人,醒醒!于大人,醒醒!陛下召见!”还拨拉了几下于谦的脑袋。

皇帝一摆手道:“勿扰于大人,让他好好休息一阵!”

于谦喉咙呼噜噜响了一阵,身子一震,脑袋一晃,长出口气,眼皮慢慢抬起,手扶额头道:“哎呀呀,惊煞老夫!”

王振脖子一伸,脑袋探进轿中,两眼乌黑发亮,脸上既然上下抖动,喉咙中冒出一丝凉气,一股公鸭半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于大人醒了!于大人醒了!”

殿下众人都站在原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轿子的方向看。

大厅内霎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盯着轿子骨碌碌乱转。

于谦抬起头来,扫视了一下四周,身子一激伶跳了起来,“咣”一下头撞到轿边立竿上,他摸了摸头,抬头看了下金龙阶上皇帝,倒吸口凉气,一步跨出轿子,身子弯成九十度,向上施礼道:“为臣于谦叩见陛下。”

皇上“噔”地站起身来,“蹭蹭蹭”几步下了金龙阶,一把抓住于谦的右臂道:“爱卿受惊了。”说着把于谦往金龙阶上引。

于谦身子一颤,拱手道:“老臣站在阶下就好!就好!”

他用左手拍了拍膝盖,右手则往上一送,把皇帝推向金龙阶。

王振一个箭步上来,双手挽住皇上右臂,左手拇指还扣着拂尘的柄,斜搭在胳膊上。他弯腰笑道:“陛下只管宽心,于大人不碍事的。”说完他一边紧盯着金龙阶一边扶着皇帝往上走。

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皇帝还一边走一边回头,眼噙着闪烁的泪花。

王振鼻子一酸,挤了挤眼角,一粒黄豆大小的无色透明液体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弯弯曲曲蛇形向下游动。

皇帝走上金龙阶,来到金龙椅前,转过身道:“于大人远来辛苦,朕未能亲迎,实在遗憾。来人,赐座!”

王振挺胸叠肚,扯着公鸭嗓子叫道:“皇上有旨,赐于大人座!”

眨眼之间,从旁侧走出两名身着红袍、足蹬宫底缎靴的宫人,抬着一个红油漆的梨花木太师椅过来,椅子上还放着一个红缎锦的座垫,四四方方,周边绣着金色花纹。

抬着轿子的四名宫人一弯腰,把轿子抬出宫殿,不发出一点声响,眨眼不见。

于谦向上一拱手道:“陛下在上,岂有为臣之座,老臣站着无妨。”

皇帝坐在金龙椅上道:“于爱卿但坐无妨。”

王振探头道:“于大人,你就甭客气了,坐下呗。”

于谦用袖子拭了拭额头,弯腰道:“如此,为臣只得遵命。”说完,他在两名红衣宫人的搀扶下,斜坐在太师椅上,只有半个身子在椅子上,另半个身子悬空,侧对着皇上。

众人长出口气,挺胸叠肚站回原处。

谢小石一捏拳,低声道:“于大人还活着,太好了!”

柳金燕白了他一眼,东方雪扑了他一下,食指贴着嘴唇道:“嘘——,噤声!”

谢小石一缩脖子,不吱声了。柳随风斜眼瞅了下他,嘴角一撇。

皇上看了看于谦,两眼发亮,探出半个身子道:“爱卿经此一吓,身体可有恙?”

于谦摸摸双臂,又拍了拍身子,低头看了看道:“托陛下福,为臣身体未受伤。”

皇帝长出口气道:“这朕就放心了。”

于谦皱眉道:“那些凶手真是胆大包天!不知官署情况如何?”

皇上道:“于大人稍安勿躁,此事正在调查!”随后他转向王振道:“王爱卿——”

王振连忙半跪下道:“老奴在!”

皇上道:“你在万马军中救出于大人,为国立了大功,朕要重重赏你!”

王振双手向上一拱道:“老奴领旨谢恩!”

皇上一翻眼皮道:“怎么?这回你又要领赏了!”

王振道:“自古无功不受禄,老奴虽有微功,却也不敢拒绝陛下的厚赏!”

皇上仰天哈哈大笑,手指点着王振道:“好你个王振,真是厚脸皮啊!”

王振额头“刷”地冒出两行汗珠,顺着耳根往下淌,他“忽”地站起来道:“老奴脸皮虽厚,但不食无功之禄!”

皇帝“啪”地一拍金龙椅扶手道:“好!爱卿高风亮节,朕就赐你黄百两,宫锦十匹!”

王振伏地,“咣咣咣!”连叩三个响头,磕得地板砖都微微晃动,他缩成一团,声音有些颤抖道:“谢主隆恩!”一股凉气“嗖”地袭遍全身,眨眼间烟消云散,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免礼平身。”

他觉得身子忽地一轻,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龇牙咧嘴,鼻涕眼泪横流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满面红光瞄了一眼阶下众人,嘴巴微微一撇,鼻孔喷出了拳头大小的一团白气。

几名东厂侍卫和在场的宫人一跺脚,翘起大指互相一笑道:“厂公真是令人敬佩!”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宫中排宴(6) 谢小石鼻头一酸,一粒豆芽状眼泪滚了出来,在脸上弯弯曲曲,像蚯蚓一样向下爬行,他一把抹掉它,哽咽道:“王大人,真是太令人感动了!呜呜呜——”

紧接着,他觉得右臂一紧,一团肉跳了出来,耳朵一样转了半圈,一股麻痛传遍全身,耳边传来东方雪低叱的声音:“你别惺惺作态!”

她手一松,缩了回去,谢小石胳膊多了两条白色指印,八字样扭成一团。

蓝光面红耳赤,眼睛发蓝,脖子涨得水桶一样,上面根根青筋暴起,像一条条蚯蚓一起一伏,嘴巴里呼呼喘着白气,捏着油锤大小的拳头,半晌才道:“这不可能!”

王振闷哼了一声:“蓝将军您瞧瞧,于大人有假?于大人难道不是我们东厂锦衣卫救出来的。”

蓝光像牛一样喘着粗气,然后一跺脚,双目一闭,右拳“啪”地打在左手掌,声音传遍大殿,不少人心头一震,连皇上也哆嗦了一下。蓝光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喃喃自语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王振眉毛一挑,头一昂,胸膛一挺,全然不看众人,大殿鸦雀无声。

约摸过了半柱香工夫,殿下转出一白衣青年,站在阶前,冲上一抱拳道:“陛下,恕草民无罪,草民有话要说。”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此人身上,但见此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对眉毛如剑般向两边翘起,鼻子如斧砍刀削般齐整,上下嘴唇薄如笔尖,头上扎一条二指来宽白丝束带,身着白色锦袍,全身亮白如银,无一丝杂色,足蹬黑色厚底牛皮靴,正是柳随风。

皇上一挥手道:“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

柳随风风定了定神,双目晶晶发亮,向上一抱拳道:“陛下,于大人非王公公所救,乃是草民和谢少侠联手从混乱中把于大人救出官署。而当时,王公公不知在何方。”说完,斜眼看了下王振。

“滋——”大厅众人倒吸口冷气,从脑门直到脚底,浑身如置身冰窖。

大殿一片静寂,连掉根针在地下都能听得见,“嗖——”一下,不知从哪来了一股龙卷风,有一人多高,大殿内来回游走,卷得众人衣服猎猎作响,又一眨眼不见了,接着“扑嗒”一声,从顶部坠下一滴黄豆大小水珠,落在大殿正中间,溅得粉碎。

人们喉咙咕咕直响,将唾沫硬往里咽。

谢小石嘴巴张得鸭蛋大小,把头转向东方雪,手指着柳随风戳戳点点,“嗯嗯啊啊”说不出一句话来。

东方雪柳眉拧成了一团疙瘩,手托香腮,杏目圆睁,歪着头看着柳随风。

柳金燕踮起脚尖,拇指和食指上下搓动,两眼放光,满面含笑,艳若桃花。

蓝光怔了怔,而后一捋胡须,仰天哈哈大笑,声若洪钟,震得大殿“嗡嗡”作响,顶部“扑簌簌”落下一缕尘土,像一阵青烟洒落在地。

王振盯着柳随风,两眼放出蓝光,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脸白一阵紫一阵红一阵,嘴唇变成青白色,浑身哆嗦。

终于,大殿内响起一个撕金裂帛般的公鸭嗓音:“你胡说——!”像针扎一样刺入众人耳膜,众人“呀”地闭上了眼睛,缩起了脖子。

柳随风头一昂,扬声道:“陛下,草民所说,句句属实!”他身上的衣服无风而起,猎猎飘扬,他用眼角的余光瞅着王振,嘴唇往上一翘,鼻孔“哼”了声,鼻尖朝上,正对着大殿顶部。

皇帝“呵呵”一笑,扭头冲王振道:“王公公,这位壮士所言,可是实情!”

王振脸上肌肉“滋滋”抖个不停,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叭嗒、叭嗒”往下掉,身子像是被电击一样,颤动不已。他“扑通”一下跪倒在皇帝的金龙椅前,鼻子里爬出条白色小虫,泪水如决堤般喷薄而出。

他抹一把鼻涕抹一把泪道:“陛下,他信口雌黄,不要听他的一面之词啊!陛下!”他袖口往鼻子上一撸,白色小虫被拉长三倍,爬到袖口上,一条尾巴细如蛛丝,连在鼻子上,闪闪发亮。

皇帝嘴裂得像个切开的大西瓜,手指尖“叭叭”地叩着金龙椅的扶手,约半盏茶工夫,他冲柳随风道:“这位壮士,可还有其它人为你作证?”

“嗖”,一阵冷风席卷大殿内外,人们觉得从头凉到脚,把脖子一缩,退了两步,两只眼睛直盯着自己的足尖。

王振“呃”地一下停止抖动,脸色紫胀,双目血红,“忽”地扭头盯向柳随风,扯着公鸭嗓子道:“就是,你再给我找个证人出来!”声音扭曲,如怪蟒翻身,最后几个字是咬着后槽牙吐出来的。

他的一双眼睛,在大殿上下左转右转,在众人身上来回扫射,当看到殿内站着几名锦衣卫时,那几名锦衣卫浑身一哆嗦,稍息、立正、向后看齐!全都背对皇上,双目闭合,牙关咬成一个疙瘩,心中默念:“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谢小石低着头,背着手,一边扳手指头一边看着自己的脚丫子,口中默念:“一加一等于一还是等于二。”

柳随风淡淡一笑,露出满嘴白牙,回头扫视一下众人,一指谢小石道:“这位谢少侠随草民一同救出于大人,他可作证!”

谢小石“嗡”地一下,大脑像是被巨石撞了一下,头昏脑胀,眼前五六颗星星一闪而过。

皇帝打量了一下谢小石,手托腮帮子道:“哦?这位谢少侠,就请你说说当时的情况如何?”

在场的几名锦衣卫“呼”地出了口气,身子塌了半寸,弯腰低头,紧闭双目,不发一言。

王振头一扬,“呃”地一声止住了哭泣,眼珠乌溜溜地转来转去。

谢小石双腿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任凭他抬了几次腿都纹丝未动,光见上半截身子晃来晃去,龇牙咧嘴。

皇帝问:“谢壮士,何不上前来作证啊?”

谢小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浑身直冒青气,身体上上下下抖个不停。

从皇帝身边传来一阵像是喝醉了酒的公鸭般的嗓音:“谢壮士,你倒是上来作证啊!怕啥呀?”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宫中排宴(7) 东方雪飞起一脚,正踢在谢小石后面,她娇声叱道:“快去啊!愣着干啥!”

“嗵”地一声,谢小石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直飞出五六步远,一个狗啃泥栽倒在地,两只手扒着地,额头栽在地毯上,身子撅起,像曲尺一样伏在地上,离他左边一步之远正站着柳随风。

他双手背在背后,昂首而立,身上白衣无风自动,像块巨石立在那儿,双目闪闪发亮。

谢小石趴在他身旁,缩成一团,像个小米粒,被柳随风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白气越压越小。

皇帝探出半个身子,手呈八字形托着腮帮子,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一眼不眨地看着谢小石。

柳随风嘴往上一翘,斜眼瞥了一下谢小石,微笑道:“谢壮士,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你可得实话实说!”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仿佛千斤巨石砸在谢小石背上,使他身子瞬间矮下半寸。

皇帝坐直了身子,道:“谢壮士,你只管实话实说,休得害怕,有什么事朕给你作主!”

王振跪在一边,瞄了一眼皇帝,浑身发抖,两只手叉在胸前,像小猫的两只前爪,“窸窸窣窣”抖个不停。

谢小石歪过头来,脸贴在地毯上,看着柳随风,从喉咙里骨碌碌发出一阵响动,像打个闷雷。

柳随风“哼”了一声,再不看谢小石一眼,目光转向王振,瞬间脸上罩了一层白霜,目光如利箭一样盯着他不放,嘴唇微微抖动,牙齿“咯咯”直响。

谢小石“忽”地一下跪倒在地,然后挺直身子道:“禀告万岁爷爷,”

“扑”皇帝如电击一样,从金龙椅上跃起半寸,又“咣”地一下摔回原处,使金龙椅“咯吱咯吱”连响带摇了一阵。

王振面色恢复正常,暗自点了一下头,手拈兰花指,一指谢小石道:“嗯,往下说!”

谢小石眼一闭,叫道:“当时的情况,小石头啥也不知道!”

柳金燕正迎风摇摆,闻听此言,凤目圆睁,拈着兰花指指着谢小石道:“你啥也不知道,站出来干什么?”

柳随风一震,一下扭头看向谢小石,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他,右脚抬了几次,又放下,右手高举过头顶,作劈掌状,顿了一顿,又叉回原处。

他龇牙咧嘴冲着谢小石道:“你要好好说话!”剑眉倒竖,双目瞪的溜圆,头发像是被人提起一样往上跳了一跳。

皇帝沉吟片刻道:“你就说一说你当时见到的情况吧。”

谢小石道:“万岁爷,当时情况混乱,屋里屋外到处是官军,喊杀声一片,小石头也不知来了多少刺客。后来小石头和柳大侠意外发现于老大人趴在地上,小石头上去一探气息,发现老大人还活着,便不由分说,背着他往外跑。昏头昏脑往外跑,到处是人,到处是喊杀声,小石头只顾往外跑,什么都看不见。跑了一段路,看见前面一队红衣人,抬着顶轿子,领头的正是那个胖大太监,”

说到这儿,谢小石指了指跪在皇帝身旁的王振,然后道:“后来不知怎么一股巨大力量袭来,然后小石头就昏过去了。”

皇帝长出口气,“原来是这样。”

柳随风上前半步,探下半个身子对谢小石道:“不对!你说一说,你见到锦衣卫后发生了什么?他们又干什么?”

谢小石伸直脖子道:“这我哪知道?我昏过去了——”

柳随风“呼”地站直身子,手指谢小石对皇帝道:“陛下,他在撒谎!犯欺君之罪,应立即推出斩首!”

皇帝一摆手:“柳壮士稍安勿躁,让谢壮士细细回忆一下,”然后他向下探出半个身子,满面微笑道:“谢壮士,你仔细想想,你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谢小石摇头道:“昏过去之后发生的事,小石头一概不知。待小石头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不见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光膀子,然后道:“小石头的双刀掉在了地下,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一柄缺了口的黄金匕首——”

“匕首!”王振目光暴炽,像燃烧着两个火球,“陛下!”他厉声叫道,声音“嗡嗡嗡”震得整个大殿颤了一颤。

皇帝一哆嗦,“怎么回事?”

王振“呼”地站了起来,面红耳赤,双目精光四射,右手颤颤微微从袖口摸出一把匕首,筷子长短,匕身雪亮,上面隐隐有水流动,匕首尖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缺口,匕首柄则是纯金打造,尾部雕了一朵莲花,上面镶嵌着一颗指甲大小的红宝石,红光闪闪。

他双手把匕首递到皇帝面前,低着头,中气十足道:“陛下!这是老奴缴获的刺客的凶器!请陛下过目!”说完他将匕首高举过头顶,身子弯腰成九十度。

“哦?”皇帝摸了摸下巴,伸手从王振手上取过匕首,上下反复观看,边看边不住地点头,“好!好!铁铦短者及乎敌,由此可知当时战况之烈,王爱卿,你真是劳——”

“陛下,”柳随风向前跨出一步,足有半个身长,“那柄匕首,乃是草民击落!”

皇帝脸“刷”地沉下来,“既是你击落的,如何又落到王公公手中?”

“就是!”王振加了一句。

柳随风低头沉吟半晌道:“当时情况混乱,草民击落匕首后,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巨大力量击昏,后事一概不知,待醒来后,却见王公公已把于大人和匕首抢走了。”

王振嘴一撇,鼻子冷哼一声。

皇帝道:“原来二位壮士都被击昏,难不成刺客击昏你们二人后,拔腿就跑?”说完扭头看了一眼王振,目光闪闪发亮,王振腰杆挺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

柳随风沉吟片刻道:“应该是这样!”

“哈哈哈!”皇帝仰天大笑道:“诸位爱卿、壮士,莫争了。人人俱各有功,俱各有赏!来人,在场诸人人人赏纹银五百两,锦缎十匹。摆宴兴庆宫,为于大人接风洗尘!”

谢小石眉毛乱跳,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谢陛下厚赏!”说完在地上“梆梆梆”叩了三个响头。

其它诸人也一齐站直身子,冲上施礼道:“谢主隆恩!”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殿前争功(1) 皇帝已站起身来,一摆手道:“诸位爱卿不必客气!”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谢小石道:“谢壮士,你身上衣服呢?”

谢小石道:“万岁爷爷,小石头被击了一下之后,那衣服就不见了!”

王振上前一步道:“咱家送给你的那件大氅呢?”

谢小石道:“送给了一位及其敬仰王大人的军官。”

蓝光呆了呆,扭头向后道:“大明军中还有这等败类,给我查出来。”王振脸红一阵,紫一阵,白一阵。

皇帝道:“王卿,于宫中择一上好衣料给谢壮士披上。”

王振躬身道:“奴才遵旨。”说完他一转身,下了金龙阶,扭头看了谢小石一眼,嘴巴一抿,像一阵风似的从大殿偏里的侧门飘出去了。

皇帝一摆手道:“莫要管他,诸位随朕兴庆宫!”

于谦、蓝光、谢小石、柳随风等诸人一齐站直了身子,向下躬身九十度,拱手的拱手,抱拳的抱拳,齐声道:“遵旨!”声音响彻云霄,震的大殿“嗡嗡”作响。

皇帝走下金龙阶,从殿后转出六名红衣太监,头戴黑色纱帽,前面像个圆顶,后面墙壁样高出一块,活像一把圆椅子扣在头上。他们面色白净,俱是国字脸,中等身材,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头前两人,手提红色描有金漆的琉璃盏灯,底部莲花座,呈八棱形,弯着龙虾背,引着皇帝向大殿正门口走去,后面四人,手持拂尘,并着手,将拂尘搭在右手臂上,迈着小碎步,弯着腰,分成两队跟在皇帝身后,眉头拧成疙瘩,似乎欠了别人钱,生怕别人来要账。

其它如于谦、蓝光、谢小石、柳随风诸人俱排在后面,跟着皇帝从正门出了大殿。

这时,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整个天空似乎变成了青色,对面的红砖金瓦隐约可见。在大殿的汉白玉台阶下,放着一块朱红色的门板,门板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中年大汉,满脸络腮胡子,双目圆睁,瞪的如铜铃一般。

他头戴黑巾,身穿黑色紧身衣,胸前脸盆大下的一团黑色比别处更浓,左手握一把鬼头刀,刀头一个碗大的铜环,穿在上面,右手握一支断了一半的红缨枪,尾部牙牙查查,参差不齐,像是被撇断的。这个黑衣人嘴巴大张,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在他旁边,站着四名体壮如牛的明兵,分四角站立,身材笔直。

皇帝眉头一皱,指着黑衣大汉道:“这是何人?”

蓝光上前一步,拱手躬身道:“启禀陛下,这是今夜前来行刺的刺客之一,被我军捕杀,请陛下过目。”

皇帝倒吸口凉气,身子摇了摇,后退了半步,脸上现出青白色,他眼一闭,一摆手道:“快快带下去!找个地方埋了算了!”

蓝光道:“陛下,末将以为,不能轻易便宜了这伙刺客!宜将他在菜市口曝尸三日,而后挫骨扬灰,以震敌胆!”

柳随风“啪啪啪”连击三下手掌,扬声道:“陛下,蓝将军所言极是!”

皇帝低头沉吟不语。他沉吟片刻扭头冲于谦道:“于大人对此怎么看?”

于谦上前作个揖,道:“陛下仁德,还是依陛下的主意办。”

皇帝点了点头,把手一摆,指向宫门外道:“那就——”

柳随风“腾腾腾”三步走到皇帝身边一个身位的地方站住,面色紫胀,嘴唇发青,剑眉倒竖,双目虎视,一抱拳,“刷”地带起一股风,把皇帝的龙袍带得向上飘了一下,他沉声道:“陛下!此刺客非孤身一人,同伙极多,草民有把握,只要将其曝尸三日,定能引出其同伙,将他们一网打尽!”

说完气喘如牛,双目盯着皇帝一眼不眨。

皇帝咬了咬舌头,左右看看,众人均低头不语,他踮了踮脚尖,朝宫门外天空的方向看了看,然后一甩袖子道:“就照柳壮士说的办吧。”说完他扭头朝侧门走廊的方向走。

柳随风依旧抱拳站立原地,低着头,嘴往上一翘,眼睛闪出一抹蓝光,一晃而过,他鼻孔微微抽动了两下,侧身对着皇帝,仿佛是对空气说话道:“陛下,草民不才,愿领此任!”

皇帝“咯噔”一下站住了,沉吟片刻,背对着柳随风,头也不回道:“此事还是交由王公公去办吧!”说完三步并两步,旋风一样向前走。

其它人均躬身低头,一个挨一个,像一串糖葫芦,跟在皇帝后面走。

柳随风脸“刷”地变得惨白,面容陡峭如山谷林立,像钉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待大队走出离他十几步远了,他还站立原地。

柳金燕左右看看,见队伍中不见了柳随风,便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四下张望,挨个数人头。一回头,看见柳随风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脚尖一点地,身形一转,像块云彩一眨眼飘到柳随风跟前,伸长脖子看着他,又拽了拽他的袖子道:“二哥,怎么不动了,快走啊!”

柳随风眼皮一眨眼之间跳了十多下,嘴巴歪成茄子状,脸色紫红,喉咙一跳一跳,鼻孔里“呼——呼——”喘着牛气,牙齿“咔叭咔叭”咬得直响,眼睛瞪的如铜铃,足足半盏茶工夫,他才伸了伸脖子,喉咙里“咕咕咕”响了几下,“嗤”地嘴巴里喷出口白气,歪着嘴,从嘴角里吐出几个字:“走着瞧!”

然后一撩袍子,大步流星向队伍跑去。

柳金燕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左手食指放在嘴巴里,呆了半晌,才一蹦三尺高,叫道:“二哥!等等我!”她一阵风似的跟在柳随风后面跑,两耳边指头粗细的辫子一跳一跳。

大殿前的抄手游廊,并排可走五六人,长条青砖铺地,边上立着半人多高的汉白玉栏杆,组成方形的格子,是由方形长条石一根一根搭建,碗口粗细。每隔十几步就立出一块,似木桩子一般,比横着的栏杆高出半个头,顶部是碗大的圆球,每个圆球上盘着一条龙,张牙舞爪,一圈一圈绕在上面。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殿前争功(2) 每隔四五个立桩,就立着一根比水桶还粗一些的柱子,朱红油漆,正镶嵌在栏杆中间,顶部接着廊檐。

众人脚踩在青砖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如同流水流过乱石滩,绵绵不绝。

谢小石低着头,鼓着嘴,两只手叉在身后,像老牛一样一步一步向前走,身子左摇右晃,边走边伸出个根手指,走过一根柱子后又伸出一根手指。待两只手的手指头全部伸完了,这条走廊走了还不到一半。

他把嘴巴往里缩了缩,手指头摇了摇,然后握成拳头状,迈开大步向前走。

约莫走了半柱香工夫,前方出现一拐弯处,大殿两面墙的结合处棱角笔直,但走廊地面却是椭圆形向上一拐,在拐弯处,立着一根比其它柱子还要粗一圈的红漆木柱,上面雕着一条五爪金龙,一圈又一圈盘在上面,嘴巴接触到屋檐,而尾巴则触到地面,足有三层楼高。

再过两根柱子,则是汉白玉台阶,一直向前延伸到地面。

这块地青石铺就,每块青石约有门板大小,整块地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在对面,立着一堵三层楼高的城墙,红砖金瓦,在左侧,也是一堵红墙,只是低一人多,红墙正中开着一个拱形门,可容两辆马车并排驶入。

一行人“哗啦啦”下了台阶,向拱形门走去。

天边出现一抹红霞,天空青亮青亮的,拱形门没有大门,里面的景色隐约可见。拱形门内绿树成荫,分立道路两旁,几乎每棵树都有碗口粗细,有的树长得比城墙还高,像绿伞一样张开。

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笔直向前,在路的尽头,一片开阔地,其边用碗口粗的汉白玉栏杆围就,高可及胸。那片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开阔地上,隐隐上浮着一层青白之气,摇摇晃晃地向空中飘荡。

林中传来几声黄雀的鸣叫,清亮入耳,人们听了如同饮了清泉水,浑身凉爽,不由得胸膛一挺,两眼放光,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他们一溜烟似的穿过林荫道,来到栏杆近前,却发现栏杆所围者原来是一处水塘,碧波荡漾,池水上浮着成片的荷花,荷花叶子如同一片绿毯,几乎覆盖了整个池塘。

绿毯上,三三两两点缀着几朵粉红色的荷花,有的花瓣层层舒展,大如脸盆,几乎使叶子托不起它来。

在这座池塘的对面,耸立着一座三层楼高的宫殿,坐北朝南,宫殿门口分左右立着两根石柱,两人合抱也抱不过来,石柱底部立着磨盘大小的圆墩,光滑溜圆,顶部托着屋檐,全身被漆以朱红色,不雕花纹。

屋檐顶部托着一大一小两个金色圆球,大者在下,小者在上,状似葫芦。然后金字塔状向四面延伸,延伸到底部,划出条弧线向上一翘,如飞鸟出水。上面铺着琉璃瓦,闪闪发亮。

正门有二层楼高,顶部挂着一块蓝底金边金字牌匾,上书三个斗大的金字“兴庆宫”。

大门敞开,左右两边各站着八名红衣宫人,雁翅排开,皆垂手低头而立。

正门对面十余步远,有一石阶,上面铺着五色花纹地毯,图案左右对称,一直铺到宫殿内正面迎对的金阶脚下。殿内地毯两侧,铺着十余张红木案几,一字排开,像条直线,左右两边如此这般各排了四排,一直排到墙角。

每张案几后,都有一张高背座椅,上面垫着圆形红缎坐垫。

正面近墙是个一长方形台子,上面铺着猩红毡地毯,一脚踩在上面似乎有陷进去的感觉。台子正中摆着一副龙形案几,左侧是龙头,右侧是龙尾,案腿做成龙爪样,整副案几好像一条龙四爪朝地,仰天长啸,龙尾也朝天翘起,平滑的案面好似龙的身子。

案几后摆着一张描金镶玉的金龙椅,金色的缎制坐垫发出淡淡金色光芒。

皇帝带着一行人来到兴庆宫门前时,一名绯衣太监低着头,躬着身,双手作揖,迈着小碎步来到皇帝面前,一揖到地道:“启奏陛下,文武百官在宫门外请求见驾!”

皇帝抬头看了看天空,朝霞满天,太阳射出金光万道,天光虽未大亮,却也清晰可见。

他一摆手道:“着正三品以上官员来兴庆宫赴宴,其余官吏,不必见驾,俱打道回府!”

太监双手做揖,几乎触到地面道:“遵旨!”然后像转盘一样,还是躬着身,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向后跑开了。

皇帝站在兴庆宫门前,呆呆而立,约有半盏茶时间,方深吸口气,转向众人道:“请各位爱卿,壮士入宫赴宴吧!”

谢小石嘴巴咧成西瓜状,道:“可把我饿坏了!”他刚抬起右腿,忽觉耳朵一紧,一转,一股疼痛传来,原来是东方雪一只手揪住他的耳朵,杏目圆睁,银牙紧咬道:“老实点!”

谢小石咧了咧嘴,“啪”地来了个立正,纹风不动。

于谦迈上一步,深施一礼道:“陛下,文武百官未到臣等不敢造次先行入座。”

皇帝一摆手道:“于大人勿忧,但坐无妨。”说完他一撩袍袖,率先进了兴庆宫,其它人跟在后面,鱼贯而入。皇帝径直走到地毯两侧左手旁第一个座位前一转身,面向于谦,左手一伸,摆出个请的手势道:“于大人,请上座。”

于谦面红耳赤,后退半步,喘了几口气,躬下半个身子,冲皇帝一拱手道:“陛下,微臣位卑职低,怎敢坐于首席?愿领末席。”说完,额头渗出几颗米粒大的汗珠,他用袍袖擦了擦汗珠,转身向那一排案几中最末的一张走去。

皇帝一努嘴,他身边的两名红衣宫人轻轻点了一下头,三步并两步来到于谦跟前,一左一右挽住他的胳膊,道:“于大人请慢行。”说完两人上前用身子一挤于谦,使他动弹不得。

皇帝挺胸道:“于爱卿,此宴专为你而摆,你合当首座!”说完瞪了两名宫人一眼。

那两名宫人点头,扳过于谦身子,把他往首座方向托,嘴里还道:“于大人只管坐,莫让小的们为难。”说完,好似牛顶着于谦似的把他往前推。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殿前争功(3) 于谦的胳膊也被他们抬到了身前,于谦向后顿了顿,顿觉一股推力向前涌,把他整个身子几乎浮到半空,脚不沾地往前走。于谦嘴巴嘟的好似能挂油瓶,他左边看了看,右边看了看,一甩袖子,将二人向后一推,把他们甩开半个身位,然后展展衣袖,把被拉道左边去的领口扶正,叹口气道:“也罢,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冲皇帝深施一礼,身子几乎一躬到地,然后立直身子,迈步走向首座。

皇帝“呼——”出了口气,有半柱香长,他扭过头去,背对着于谦,用袍袖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柳随风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双目直勾勾看着前方,数息之后,眨了眨眼睛,看看于谦、蓝光等人,又看看谢小石、东方雪、柳金燕它们,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左手呈八字状托住下巴,嘴巴拉成一条长线,到了耳后根。

皇帝又看看柳随风,道:“柳壮士,你便挨着于大人坐下吧。”说完指了指排在于谦下首的第二张案几,两张案几间有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间隙。

柳随风“呼”地一抱拳,身子微微倾了倾,头别向左边,双目紧闭道:“柳某一介草民,如何能同各位大人同席而坐?”此言一出,大殿内刮起一股旋风,“呼呼呼”在每个人身边转了一圈,刺的有些人睁不开眼,袍袖“哗啦啦”迎风起舞。

待风住后,人们睁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巴张的鸡蛋大,舌头趴窝了,数十道银白色电光在柳随风、谢小石、东方雪、柳金燕身上来回扫射。

谢小石挠了挠头道:“说的对呀!陛下,我们几个草包就站着吃饭得了!”

“哇呀呀——”东方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鼻子歪向左边,一口银牙咬的“咔叭咔叭”直响,双手闪电般伸出,如同老鹰抓小鸡般抓住谢小石耳朵,向左一旋,再一提,“闭嘴呀!”一股尖细如锥刺般声音直透众人耳膜。

众人把眼一闭,屏住呼吸。

谢小石的耳朵变成了麻花状,又红又圆,东方雪左脚尖踮起,右腿平直凌空抬起,脚尖几乎高过头顶,身体前倾,双手向前平直伸出,抓住谢小石右耳,活像个芭蕾舞演员。

现场沉默了足足有半盏茶时间,突然像爆竹裂开似的“轰”地响开了,“哈!哈!哈!”笑声沸锅似的此起彼伏,响彻全场。

皇帝弯下腰,鼻涕眼泪直流,一个劲地用左手捶胸口。

于谦正待要落座,闻听此言,身子一震一歪,直直向地下倒去,他双手“卟”地抓住椅背,椅子前腿一翘,向后歪了歪,呈“V”字形站立,放在椅子上的红色坐垫“刷”地滑落在地。

于谦双手扶住椅背,身子晃了晃,喘息数下,站直身子,手捋胡须,“呵呵呵”发出一阵声响。

蓝光双手捧着肚子,嘴巴张圆,仰面朝天,“哈哈哈哈!”声音雷鸣般响彻宫殿,根根胡须刺猬般立起,微微抖动,上面还粘着些白沫,泛出银白色光芒。

柳随风笔直而立,斜眼瞥了一下谢小石,嘴巴向右一歪,头向左一扭,目光直盯着房梁。

柳金燕从袖袋内掏出一块粉红色手帕,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她用手帕捂住鼻口,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堵塞,弯下半个腰,面红耳赤,丹凤眼瞪的溜圆,一指谢小石,嗓子眼发出一股尖细的声音,“唏溜溜”像马嘶鸣,细一听,像是叫人杀猫。

其它人等都捂着嘴,低着头,转过半个身子,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有气出不上来。

东方雪柳眉倒竖,撅起樱桃嘴,上面几乎可挂个油瓶,她左看看,右看看,“呼”地将脚收起,并拢,两只手又“倏”地缩回,还拖出一道白线,一晃而没。

她双手并在腰两侧,半低着头,脸上飞出两朵红云,额头、鼻尖渗出纸张一样薄的一层汗水,却不往下淌,薄膜一样贴在上面,嘴里呼呼向外喷着白气,身子起伏不定。

谢小石嘟着嘴,直眨巴眼睛。

皇帝捶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右手指着谢小石道:“坐!坐!但坐无妨,你们都坐下,不必拘礼!”

这时,从后面传来一个公鸭似的嗓声:“坐!坐!都坐下,陛下叫你们坐,你们就坐!”一个身着大红锦袍、腰束白玉腰带,头上的乌角帽正中镶嵌着一颗骨牌大小的祖母绿的太监走了进来,年约五十上下,面色白净,正是王振。

他右手拿着柄紫檀柄银丝拂尘,左手托着一个方形红油漆托盘,托盘上铺了一层红色缎布,表面又亮又毛茸茸的。红布上则是一领红袍,叠成四方样,红袍上放着一顶乌角帽,正中镶一块汉白玉,形状几乎和王振头上的帽子一模一样。

红袍旁还挂着一条黑色水牛皮腰带,正中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刻牡丹花,腰带从托盘的两边垂下来。

王振露出一嘴白牙,脸颊上现出两个米粒大小的酒窝,左右对称。

他边走边把托盘举过头顶,右手的拂尘随着手臂的上下摆动,飘来飘去,仿佛是踏着一股清风,一摇一晃来到皇帝身边。他用拇指和食指扣住拂尘尾,伸直剩下的三个指头,扶住皇帝的左胳膊,咽了咽口水,道:“陛下,莫管他们,咱只管高坐!”

说完,扶着皇帝走上汉白玉台阶,在龙形案几前坐定。

其它诸人纷纷朝皇帝一拱手,道:“谢陛下恩典。”说完纷纷归坐

柳随风、谢小石、东方雪、柳金燕依着于谦的顺序,挨次往下坐定。

蓝光左右看看,一腆肚子,几步来到皇帝右手边首张案几前,一撩袍袖,“咔叭”坐在它后面的椅子,椅子“咔吱吱”直响,他身上一层一层波纹状的鱼鳞甲的铁片,也“哗啦啦”直响。他往椅背上一搭,“呼”地长出口气,双目闭上,双手捧着肚子,双脚一翘一合,开关样拍着地面。

嘴角向两边拉起,圆鼻头红通通,闪闪发亮。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殿前争功(4) 王三斜抱着半截枪柄,绿豆眼扫扫于谦、柳随风这头,又扫扫蓝光那头,咬牙道:“哥功臣,哥也坐!”说完一挺胸,“啪啪啪”像小鸡跑路似的,在仅次于蓝光身边第二张案几后,“呼”地坐下,双腮鼓得像皮球,绿豆眼瞪的溜圆,来回扫视众人,心脏“扑腾扑腾”地跳。

见没人看自己,嘴巴向上一翘,摇头晃脑搭在椅背上。

其余几个明兵和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脖子一缩,衣领竖起,盖着耳朵,踮起脚尖,猫着腰,老鼠一样溜到了墙角最底部的几张座位前,左右看了看,一闪身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胳膊肘倚在案几上,托着腮帮子,低着头,闭着眼睛,喉咙“咕咕”直响,时不时从角落里发出“功臣”、“功臣”的声音,细如猫叫。

王振将托盘举过头顶,弯下身子,附在皇帝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阵,边说边朝谢小石这边瞄了两眼。

皇帝嘴“哇”地张开,足可吞下一枚鸭蛋,两个眼睛瞪得像杏核,“呼”地扭头看看王振,又扭头看看谢小石,又扭头看看王振,又扭头看看谢小石,如是三五次。用手指着谢小石的方向一个劲抖,嘴唇也颤抖不已。

王振眯着眼,脸上像开了朵花,冲皇帝点了点头,又上前探出半个身子,在皇帝耳边嘀咕了一阵。

皇帝收回手,看了下王振,把头一低,鼻孔里冒出一股白气。

王振身子一挺,站得笔直,两条扫帚眉翘到了天上,嘴巴一抿,看不见嘴唇,只看见横着条直线,手上的拂尘微微颤抖,身上顿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白气,光晕一样笼罩全身。

柳随风心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缩成一团,然后浑身冷汗直冒。

正在这时,殿门外突然响起个破锣似的声音:“陛下!昨夜京城发生大事,为臣正待要与陛下商讨此事,却闻之陛下在此摆宴,这是为何?”

声音震的大殿“嗡嗡”直响,每个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皇帝听到这个声音,眼睛一闭,身子向后一倒,如同烂泥一样瘫在金龙椅上,两只胳膊垂在椅子扶手的外面,迎风晃荡。

王振双目圆睁,张开嘴巴咬了咬,向后退了两步,身子前后微晃。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名官员迈步走入大殿。只见他头戴皂角乌纱帽,帽子背后两根黑翅像蜻蜓翅膀一样晃动,身着大红锦缎官袍,袖子展开足可装进一人,红色带有金属光泽,忽明忽暗。

前胸后背有两块方形补子,上有旭日东升,白鹤亮翅的图案,蓝底金边,把前胸后背全盖住了。腰间挂着二指来宽的黑色腰带,正中镶一块骨牌大小的汉白玉,腰带像硬板一样,却又比腰身粗一圈,像“呼啦”圈样挂在腰上,前面向下耷拉着。

此人年过半百,灰白的胡须像个大托盘一样托住脸,卧蚕眉,酒糟鼻,金鱼眼,元宝耳朵,印堂发亮,满面红光,身如水牛,头似瓦钵。

在他身后,拍着一溜长的文武官员,从大殿门口一直排道水池尽头,文官穿红带紫,武将金盔银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带头的官员,腆着肚子,迈着鸭步来到阶前。

皇帝站起半个身子,“嘿嘿”两声,一伸手道:“胡爱卿,请坐。来人,给胡爱卿看坐!”

胡姓官员踮着脚尖,昂着头,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瓮声瓮气道:“陛下,臣还不了解情况!”声音像从鼻孔里发出来的,“嗡嗡”作响。

王振眯着眼,五官攒在一起像个包子,满面红光道:“胡大人,稍安勿躁,您老先坐下,具体情况边吃边说。”

胡大人“刷”身材立的笔直,眼睛一只张着一只闭着,捣蒜似的点头道:“边吃边说!边吃边说!这个王公公说的太有道理了!”说完,两只胳膊向前支着,半弯曲状,像个大猩猩,走起路来左摇右晃,没走两步,双目突然圆睁,一个箭步窜到于谦桌前,胡萝卜一样又红又圆的双手向前伸出,在于谦眼前晃来晃去。

他“呵呵”笑道:“哎哟,于大人,你啥时来的京城,我咋不知道?”

于谦站起身来,冲他做个揖,道:“托胡大人福,于某昨日进的京,还未向圣上禀报,直接去官署办公——”

“官署!”胡大人像公鸡一样跳了起来,伸出右手,像喇叭状贴住嘴,凑在于谦耳边道:“于大人,昨夜官署发生大事,你可知晓?”

于谦又一躬身道:“于某尽知,还请胡大人安坐,听候圣上吩咐!”

胡大人腰一挺,向后弯曲,肚子像个大圆球,道:“好,就听于公的。”然后晃着瓦钵似的脑袋左右看看,一跺脚,“嘿”了一声,几步走到于谦身后第二排案几的首座前,一腆肚子坐了下来,脑袋左摇右晃。

其余官员分成数排,立于阶前,向上施礼道:“臣等参见陛下!”

皇帝右手一摆道:“卿等免礼平身,各各安坐。”

文武官员纷纷站立起来,左右看看,依文东武西,品阶高低,各各寻位安坐。

众文武官员左右散开,一位官员站在原地不动,他佝偻着腰,骨瘦如柴,年约七旬,头发花白,一络山羊胡子无风自动,嘴里上下门牙少了两颗,眼窝向下凹陷,如同挖了个坑,冬瓜脸,脸上有几个指甲盖大小的褐色斑点。

头戴乌纱帽,身着大红官袍,补子上的图案与胡大人一般无二。

他眼皮耷拉着,一双枯柴似的手背在身后,龙虾似的站着,左右看看,眼皮依旧耷拉着,像没睡醒的样子,然后冲上道:“陛下,这种排座于礼制不合!”声如沙锅在敲。

大殿顿时寂静无声,空气凝固了一般,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刷”地落在了柳随风、谢小石、王三等人身上,如同一道道闪电,刺的一干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柳随风双目紧闭,坐直在原地纹丝不动,鼻孔“哼哼”冒出一团团白气。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殿前争功(5) 谢小石身子像蚯蚓一样扭来扭去,满面通红,右手按住前面案几,躬起身子,左边看看东方雪,右边看看柳随风,只见他们都直着身子坐在原地,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一动不动,便一点点向后坐,像他们一样坐直了,全身一动不动,只是眼珠子“骨碌碌”乱转。

坐在谢小石身后的一名官员,“啪”地一拍桌子,雷鸣般地吼道:“成何体统!”声音炸了锅似的响彻全场,大殿的柱子似乎也摇了摇。

原本泥塑木雕样的文武官员,像打了鸡血似的,突然蠕动起来。

这个拍着腿叹气,另个探出半个身子,凑到另一个人耳边嘀嘀咕咕,那一个立起身,背着手,抬头望着房梁的横木,鼻子抽动了几下,两行水珠顺着脸颊滚了下去,还有的翘起二郎腿,倚在椅背上,手指“滴答滴答”敲着案几,摇头晃脑,满面红光,脸上像绽开了朵花。

整个大殿熙熙攘攘,如同集市,声音“嗡嗡嗡”如同沸锅。

那位老官员八字腿弯着,躬着腰,昂着头,双手搭在背后,龟仙人一样站着,下巴上的山羊胡一抖一抖,一双绿豆眼半眯半睁,正面对着皇帝。

皇帝右手从上到下抹了把脸,然后挥了挥手道:“孙爱卿,您老先归坐。”

“孙爱卿”抿着嘴,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礼——”

“啪!”皇帝一拍龙案,说道:“先坐下!”他满面通红,嘴巴歪到旁边,嘴唇青紫,“嘶嘶”抖个不停。

“孙爱卿”身子哆嗦了下,山羊胡子抖了又抖,鼻子直抽抽,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呼呼”直响。他用袖子抹了下绿豆眼,鸭子似的摇摇摆摆向排成行列的案几走去。

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下,双手揉了揉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眼珠子几乎跳了出来,只见头几排座位上,全坐满了人,没有半个空位。

有位官员走到了离他有三个座位的地方,同另一位官员说着什么,皇帝一发话,他“嗖”弹簧撕掉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身而坐,有如泥塑木雕。

大殿人影晃了几晃,霎时归于平静,所有人均坐在原地纹风不动,眼睛直视前方,声音全无。

“孙爱卿”半步半步向前走,边走边从漏风的门牙处吐出蚊子大小的声音:“礼——礼——”时不时用手揉眼睛。

其它人像小学生样坐的整齐、笔直,眼皮不眨,直视前方,“孙爱卿”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好像没看见般,纹丝不动。

这时,“孙爱卿”耳边响起个公鸭般的嗓音:“里!里!孙尚书爱坐里边,让他坐里边,里边刚好有空位。”

王振不知何时跑到了孙尚书身边,左手举着托盘,右手扣着拂尘,扶住孙尚书手臂,挟风带雨向前走,像团风裹着白云。

孙尚书脚不沾地,晃晃悠悠向前飞,眨眼就到了最后一排最末一个案几前,这里正空着一个座位。

王振把孙尚书往座位上一推:“坐下吧!”然后一转身,跳着脚走回了皇帝身边,而他手里的托盘,纹丝不动。

孙尚书嘴里喷着白沫,“礼!礼!”

旁边一位官员扭头冲他道:“安啦!尚书大人,你现在不最里?”

“咕咚”一声,孙尚书一头栽倒在案几上,爬不起来。

皇帝摸了摸喉咙,“嗯嗯”了两声,晃了晃头道:“诸位爱卿!”话音未落,全场立刻鸦雀无声,人人坐直身子,伸长脖子,看着台上的皇帝。

皇帝接着道:“昨日官署遭到刺客行凶,死了文武官员及差役两百余人,诸位想必已有耳闻。”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有人拍案而起,叫道:“狂徒胆大包天!”有人用袖子捂着脸,“哼哼”叫着,鼻孔中掉下一串清亮的白线。还有人跺着脚,用拳头击打手掌,不停地叹气。

更多的人则交头接耳,和这个谈谈,再和那个说说,身子歪来扭去。

皇帝双手摆了摆,全场又安静下来,皇帝接着道:“虽损失惨重,然万幸的是,于谦于大人被这几位江湖好汉从刺客的围杀中救了出来。”说完,指了指谢小石、柳随风等人。

众位官员先是张大嘴,睁大眼,看了看于谦,又看了看谢小石、柳随风等人,挠了挠头,长出口气,有的官员捋着胡须,“呵呵”直笑,齐挑大指,连声说“好”。

皇帝道:“所以此次摆宴兴庆宫,一则为于爱卿接风洗尘,二则也是为了慰劳这几位壮士及其它有功人员。”

众官员是频频点头。

皇帝身子“忽”地向前一探,双目紧盯着谢小石,如同两道利箭,道:“谢壮士,你因围捕刺客而丢了衣服,朕就赐你新衣一套。”说完,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王振。

王振抿了抿嘴,冲皇帝微微点了下头,然后上前一步道:“谢小石听旨!”

谢小石晃了晃脑袋:“听着呐!”

“呀!——扑”东方雪从邻座飞身而起,一拳打在谢小石胳膊上,“还不上前谢恩?”

谢小石如同被针刺了下,“嗖”地从椅子上弹射而起,落地时已趴在地下,向前连滚带爬了几步,跪直了身子道:“草民谢小石听着!”

“哗!”满坐哄堂大笑,有的官员鼻涕眼泪直流,对着谢小石指指点点道:“这、这个——”个个面红耳赤,眉眼开花。

王振昂首挺胸,道:“谢小石力克群凶,救出于谦于大人,功勋卓着,特授予正四品锦衣卫都指挥使之职,钦赐制服一领。谢小石领旨谢恩哪!”

谢小石泪珠在眼眶内“忽忽”打滚,“梆梆梆”叩了三个响头,道:“草民谢小石谢恩!”

王振身子一转,看了看台子上一名太监一眼,把手中的托盘转向他。

这名太监躬了下身,走上几步,双手接过托盘,举到胸前,迈着碎步来到谢小石身边,把托盘往前一伸。托盘内的红袍展开,红的发亮,上面铺了层丝绒,补子上绣了只斑斑点点梅花鹿,鹿角八叉,嘴里嚼着根青草。

谢小石穿上官袍,戴上帽子,束上腰带,扭了扭身子,不肥不瘦,不长不短,仿佛量身定做的一般。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殿前争功(6) 官服上身,谢小石整个人变了个样,满面红光,身材也高了三寸。他向台上的皇帝、王振拱了拱手道:“谢陛下、王公公赏赐衣服。”

王振点头道:“嗯,以后要尽心为皇上做事!”

皇帝长出口气,倚在金龙椅上,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软在上面。

谢小石道声:“是!”然后来到东方雪身边,亮了亮衣袖道:“你看我衣服!”

东方雪眨了眨杏仁眼,手托下巴,面似桃花,道:“不错,正合身。”声音绵软,像蜜一样。

柳金燕斜眼瞥了眼谢小石,鼻孔“哼”了一声,又扭头看向柳随风,两眼闪闪发亮。

柳随风身子一挺坐的笔直,屏息凝气,两手搭在膝盖上,耳朵则竖了起来,直对台上。

王振抖了下拂尘道:“赏赐完毕,那就开宴吧!”

柳随风脸“刷”地变的青白,脸上笼罩了层寒霜,身上“嗖嗖”刮起了阵阵冷风。

柳金燕“呼”地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二哥呢?他怎么没封官?”丹凤眼瞪的滴溜圆,看着台上的皇帝,嘴巴撅的可挂个油壶。

皇帝俯下身看了看她,然后坐直身子道:“柳壮士超凡脱俗,岂意官场?继续贴身保护于大人足矣。”

文武百官频频点头。

柳金燕鼻子一酸,眼泪“刷”地流下来,道:“连那个乡巴佬都有官了,凭什么二哥没有?”

柳随风“啪”地一拍案几,站起身道:“五妹,何必羡慕卖友求荣者,我们走!”说完,冷冷看了眼谢小石,一撩袍子,迈步向外走去。

当他走到柳金燕附近时,肩膀忽被撞了下,一只手指头像胡萝卜样又圆又红的手拍到他的左肩上,右边却探出个瓦钵样的脑袋,胡子根根竖起形成扇形,正是先前的户部尚书胡大用。

胡大用瓮声瓮气道:“卖友求荣?谁?什么意思?”说完脑袋左摇右晃,蛤蟆眼“噌噌”发光。

柳随风挺直胸膛道:“某位新官,将我击落的刺客匕首献给王公公,让王公公据此向圣上献功。他便摇身一变,从草民变成了四品正堂武官。”说着,用眼角扫了下谢小石,嘴角向下撇了撇,鼻孔冷哼了声。

“刷”,文武百官的目光如一道道利箭射向了谢小石,从四面八方,上上下下,来回扫射,如果那些利箭是真的话,此刻的谢小石已经变成刺猬了。

有的官员鼻孔朝天,“哼哼哼”直叫唤;有的官员手托腮帮子,眉头拧成团疙瘩,时不时朝谢小石这儿看几眼;还有的官员一扭头,“卟”在地下吐了口瓶口大小的青痰;还有的官员背倚椅背,紧闭双目,不发出声响;还有的官员两个眼睛像玻璃球,转的飞快,一会看看谢小石,一会儿看看王振,手拈八字须,嘴一咧,“嘿嘿嘿嘿”,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王振胸膛一挺,头一扬,眯着眼睛看着台下的文武官员,嘴巴撇成了黄瓜样,两只脚前掌翘了起来。

胡大用“呣”了声,挺直了胸膛,拍了拍柳随风的肩道:“柳老弟,不要走,何必跟那种人见识?来来来,快坐回原处,该吃吃,还喝喝!”说完,连拉带拽将柳随风往座位上扯。

柳随风脖子梗了梗,将团青气吞下了肚子,脑门上的青筋渐渐消失,神色恢复如常,像木头人样,一步三晃地被扯回了自己的座位。

柳随风坐下后,胡大用一个箭步跳到谢小石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油钵似的拳头“通”地打到了谢小石的胸口上,瓮声道:“你这个朋友卖的好!”

谢小石双手直摆,头摇的像拨郎鼓道:“情况不是列位大人想的那样!”

胡大用背过手去,侧着身子对着谢小石,仰起头道:“回头送我把和王公公一模一样的匕首,不然要你好看。”说完,踱着方步,晃晃悠悠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柳金燕“扑哧”一下,破涕为笑,脸上绽开了朵花,她抹了抹泪水,冲谢小石吐了下舌头,坐在原地摇头晃脑,脸上出现两个小酒窝。

谢小石双手抱头,龇牙咧嘴,坐回自己的座位,低着头,一言不发。

东方雪坐在原地,双手合起,偏着腿,眯着眼,抿着嘴,而耳鬓垂下的两绺头发,没有风,却微往上飘。

正在这时,大殿内上来两队红衣太监,左右各六人,低着他,垂着扫帚眉,半眯缝着眼睛,躬着腰,每人手里拿着件乐器,有笛子,筝,竖琴,萧,等等,全被漆成红色,油光发亮,每件乐器下,都坠着条红色穗带,从腰间垂到膝盖,左右摇摆。

他们来到台阶下,分左右两边并排站立,冲皇帝深鞠一躬,然后转过身来,面向众文武官员站立。

王振叫了声:“奏乐!”

这些太监便弹琴的弹琴,吹笛子的吹笛子,滴滴答答演奏起来,其势如白鸟穿林,忽一飞冲天,忽逶迤蛇形,“辟辟叭叭”如碎鼓乱敲。

须臾,进来一队身着宫纱的宫女,共十二名,头上挽着弓形发髻,左右各一个大圈,披红挂绿,人人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口杨柳腰,跟着音乐,忽而跳忽而蹦,扭来扭去。

与此同时,一队队太监手捧托盘,在各案几间往来穿梭,上酒上菜,不片刻工夫,每张案几上都摆上了。

众人看着宫女,摇头晃脑,不时用手指敲打桌面。

谢小石突然双目金光四射,“啪”地拍了下腿,叫声:“好!”

众人不由打了个激伶,宫女们的动作也停了停,她们扭头看向谢小石,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鼻子歪到了旁边。只见谢小石嘴巴张大的几乎盖住半个脸,嘴角淌下串线样白亮透明口水,双手抬到案几上,五指张开弯曲,像鹰爪一样,眼睛瞪的像乒乓球,向上凸出,正看着案几上摆的一盘烧鸡。

外皮金黄,冒着阵阵白气,个头足有足球大小,浑身滚圆。

谢小石闪电般伸出两手,各抓住一只鸡腿,“嗤”地撕了下来,两只手抓着鸡腿,同时向嘴里塞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殿前争功(7) “卟”地两个腮帮子鼓的像皮球,上下嚼动,扭头看着旁边的太监,喉咙里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然后两只手向外一拉,手里的鸡腿少了一半,露出根白森森的骨头。嘴巴圆鼓鼓,左右晃动,像有东西在里面跳动。

最后他脖子一挺,将满嘴的鸡肉咽进了肚子,胸口上盘石样的肌肉“突突”跳了几下,眼眶掉下了一粒又一粒黄豆大小的水珠。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嘴巴一咧,“呜——”地嚎了起来,边嚎边道:“呜——,皇帝爷爷待小石头太好了!他的大恩大德小石头怎样才能报答?呜——呜——”他忽然面沉似水,眼睛发直看着面前的烧鸡,一口把整只烧鸡叼在嘴里,盖住整张脸,左右晃动。

王振伸长了脖子看着他,见他这样,“唉哟哟”叫了声,跺了跺脚,头转向皇帝,手指指着谢小石,眼睛一个内翻一个外翻,鼻子变成了小圆球,道:“这——这——”

皇帝叹口气,拍了下腿,“莫管他!”说完举起手中的金龙杯,对着场下的众人巡回了圈道:“众位爱卿,来,干杯!”

其余众人也举起酒杯,纷纷回敬,个个眉眼开花。

众宫女嘴巴撅的可挂油壶,一名宫女身子转了两圈,晃到谢小石身边,舞着身上蛇一样挂着的红色丝绸飘带,让飘带打着旋,在谢小石眼前转了两圈,飘带几乎是贴着他的眼睛飞过,“嗖嗖”带来阵阵凉风。

然后那名宫女鼻孔抽动了下,“哼”了声,身子转了两圈,带着股旋风,回到了队伍当中。

柳随风背倚座椅,双手平推,搭在案几上,看着眼前的油焖白斩鸡和红烧猪肘子,纹丝不动。约过了半盏茶工夫,斜眼瞥了下谢小石,嘴巴一撇,吐出两个字:“无聊!”

柳金燕用筷子搛起块木耳炒肉片,放在嘴里嚼了两口,身子猛地顿了下,伸出手捂着嘴,左右看看,腮帮子动了动,脖子一伸,将肉片咽入肚中,然后几乎是蚊子似的声音道:“难道这就是皇家御宴?”

她撩起眼皮看了看其它人,只见对面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武将,端起一盘芹菜炒肉,绿色的芹菜根如手指粗细,半根筷子长,生姜片切的有鸡蛋大小,他恍如无见,把盘子端在嘴边,右手拿着筷子往嘴里拨菜,眨眼工夫,足球般大的盘子里的菜少了三分之一,褐色的菜汁顺着嘴角一滴滴往下淌,他张开大嘴,“哈哈哈哈!”

另一名武官,手里抓着块巴掌大的肥肉,白花花的往外冒油,他歪着头,几乎贴到了案几上,肥肉悬在半空,用两根指头夹着,晃晃悠悠往嘴里送,舌头像炒勺样吐出来,向上一卷,整个肥肉就被卷入嘴中,他嚼了几口,把嘴一抹,红光满面。

再看文臣,摇着头,眯着眼,满嘴流油,嘴巴“嘎吱嘎吱”上下翻动。

柳金燕“哼”了声,把红木筷子往案几上一摔,向柳随风一样双手搭在案几上纹风不动。

皇帝抿了口酒,环顾四周,看着柳随风、柳金燕兄妹二人道:“此二人何故不吃?”

王振叹了口气,凑到皇帝耳边细如蚊呐道:“陛下,他们山珍海味吃惯了,哪能看上这个?”

皇帝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低着头,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谢小石两只手油汪汪的,面前的烧鸡已经变成了堆骨头,堆在盘子里。他两眼黑光发亮,“嘿嘿”几声,抓起案几上葫芦状的青瓷酒瓶,直接对着瓶口,“咕嘟咕嘟”往脖子里灌,如饮甘露般,一口气将瓶中酒喝干。

完事后,将酒瓶口对着地,向下甩了甩,飞出几粒米粒大小的酒滴后,就什么也没了。

东方雪左手托着腮帮子看着他,嘴巴向上弯成月形,面若桃花,眼中似有秋水流动。她站起身来,扭着杨柳腰,随风摆动,仿佛一朵云彩,飘到了谢小石身边,从腰间顺袋内掏出方雪白的手帕,真丝制造,银光发亮。

她用手帕擦了擦谢小石的额头,又抹了抹鬓角,声音绵软道:“慢些吃,多着呢!”说完,转过身去,从自己的案几上端来盘炸得金黄发亮的酥油糕,酒杯大小,一层一层摞起来,像一座宝塔,宝塔顶部趴着块肚皮尖尖的红色糕点。

说话时,东方雪眼皮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小石。

此时的谢小石,两眼发直,不知何时已蹲在了椅子上,“呃、呃”向外打着饱嗝。

柳随风斜眼瞅着谢小石,剑眉倒竖,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微微颤抖,两只手握成拳头,捏的指节“咔叭咔叭”直响。约半盏茶工夫,他咬着牙道:“一定!一定!”声音像是在撕裂铁布。然后他右拳“啪”地打在案几上,把桌上的酒菜震的跳了起来。

他抓过酒壶,“哗哗”往酒杯里倒酒,倾洒了巴掌大的一滩在酒杯外,他恍如无见,仰起脖子,将酒一口喝干,将酒杯“啪”地拍在桌子上,喷出口白气,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他仰天“哈哈”长啸几声,原本如集市般嘈杂的宫殿顿时安静下来,像窗帘样挂在柱子上米黄的缎布,正迎风飘展,也突地抖了下,纹风不动了。

一道道目光“刷刷刷”雨点般打在了柳随风身上,如电光在他身上来回扫射。

王振眯起了三角眼,脸上像包子挤成团疙瘩。

柳随风“呼”地站起身来,拎起酒瓶“哗哗哗”倒了杯酒,左手举起酒杯,右手抓着酒瓶,向全场众人来回扫视了下道:“各位大人,今天柳某特别高兴,来!让我们为昨晚唯一的草包大功臣谢小石敬一杯!干!”

说话时,两眼红通通,闪着蓝光。说完,他将酒杯对准谢小石顿了一下,直勾勾看着他,发出“嘿嘿”的声音,如同夜枭在叫。

众人全都放下了筷子,歪着头看着他,纹丝不动。

皇帝左手呈八字形,托着腮帮子,眼皮也不眨地看着他。过了半盏茶时间,皇帝点了下头,举起酒杯道:“各位爱卿!”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殿前演武(1) 众文武官员身子挺直,扭头看向皇帝。

皇帝道:“昨夜凶徒大闹官署,我大明官兵英勇奋战,力毙凶徒一名!”

话音刚落,王三像弹簧一样“刷”地站了起来,直挺挺而立,眼睛直勾勾盯着正前方,贴身抱着半截枪,抓了又抓,似乎要把它抓碎。

众文武官员的脑袋像旗子一样,“刷”地全转向王三,见他腮帮子鼓的像蛤蟆,两只眼睛瞪的像老虎,脸红脖子粗,嘴角挂着片绿色的拇指大小的芹菜叶,全倒吸了口凉气,互相看看,个个竖起大指道:“好汉!”

皇帝向前探出半个身子,把双手向下按了按道:“诸位爱卿,这位就是昨晚唯一击毙凶徒的大功臣——王三!”说完,用手指了指王三。

王三“呣!”杀猪似的嚎了声,胸膛挺起像小山包,头昂起鼻子触到了天花板,两只脚像芭蕾舞演员一样踮起,在地上点来点去,像鸭子似的晃动,“哼哼哼”脑袋左摇右晃,一个黄豆粒大小的水滴从嘴角流出,“刷”带着一条蛛丝样细的线飞落向地。

“啪!”坐在柳随风身后的那名官员一拍桌子,朗声道:“不愧是我大明精英,和草莽之徒就是不一样!”说完斜过身子,翘起二郎腿,斜着眼睛看着柳随风。

户部尚书胡大用捋着钢须样的胡子,眯起了眼睛。

柳随风脚尖一点,身子向后弯成弓形,“哈哈哈哈”声音浑杂着亚麻布撕裂、离群鸟儿怪叫和石头撞击的声音,他脸红脖子粗,两只眼睛红通通,手端着酒杯像划桨似的左摇右晃,伸出握酒杯的那只手的中指,几乎是挨个点着在场的文武官员道:“你们这些草包、外行,哪知这个丘八立功,纯属偶然!”

说完手一甩,划了道弧线,酒杯内的酒像条鞭子被甩了出来,“啪”地摔在地上,珠玉四溅,他发出“嘿嘿嘿”的声音。

众文武官员均低头沉默不语,大殿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阵阵风吹来,掀的旗子、布料“呼啦呼啦”作响。

王三踮着脚尖,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看着柳随风,眼睛瞪的溜圆,嘴唇“得得得”直打哆嗦,圆圆的脑袋脸上的肌肉颤颤抖抖。

“啪!”皇帝一拍龙形案几上的那块长条形的沉香木片,低着嗓音道:“王三听封!”那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隐隐带着“轰隆隆”的雷声,令人心头不由颤抖。

王三打个冷颤,兔子似的跳到台阶上,“卟通”跪倒在地,嘴里叫道:“火头兵王三听旨!”手里依旧抓着那半截枪不放。

皇帝伏下身,两眼直勾勾看着王三道:“火头兵王三!朕封你做四品游击将军,另授二等男爵。”

王三身子一震,眼睛直愣愣看着前方,嘴巴张成圆形,可吞下一枚鹅蛋。

在场文武官员身子好似被电击了下,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成蛋形,直愣愣坐着一动不动,像王三一样。

王振眯着眼睛,脸上绽开了朵花,扯着公鸭嗓子道:“怎么?王三,你嫌官小?”

王三脑袋像被钢针扎了一下,打了个激伶,用右手捏了捏脸颊,掐出两道深红的指印,“唉哟”了声,哆哆嗦嗦道:“陛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像夹杂了一阵破锣在敲,与此同时,他的心像野兔样到处乱窜,脸上像抹了层鸡血,红通通,他觉得有些吸不上气来了。

皇帝喷出口白气,往金龙椅背上一倚,道:“君无戏言!”

“啊!”王三的脚底板像窜出团烈火,“腾”地烧到了脑门,身子像是装了个弹簧,鸡啄米似的“梆梆梆”往下叩头,嘴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谢主隆恩啊!谢主隆恩啊!”

他一直叩了半柱香那么长时间的头,额头鼓出个拳头大小的包,红光发亮,鼻子歪到左边,嘴巴歪到右边,“滴答滴答”往外吐白沫,胸前湿了脸盆大小的一块,“哇!”地一声,泪如雨下,声音像蛤蟆叫一样:“哇!哇!”嘴巴张的像个大苹果,舌头在下巴上晃来荡去。

柳金燕两眼通红,眼角冒出丝丝水气,不停地用手揪揪衣角,把它捻成了细麻花状,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皇帝点点头,道:“其它在场围剿刺客有功的官军、卫士,俱官升三级。”

从座上“嗖”地火箭样飞射出八个人,五名身着明朝官军制服,前后胸画着个红色圆圈,上书白底黑字的“兵”字,脖子上围着个三角形的红巾,熟牛皮缝制的黑色毡帽,披风一样从前头起,直垂至脑后,上面还镶嵌了一片一片骨牌大小的铁片,闪闪发亮,状似鱼鳞。

三人身着大红缎子服装,头戴黑色圆形椅子似的帽子,足瞪黑色厚底牛皮靴。

八个人并成二排,前面三个是身着大红锦袍的锦衣卫,后面五个是明朝士兵,高的比矮的高出一头,胖的比瘦的宽出一倍。八个人站在台前,齐刷刷单膝跪地,向上拱手道:“谢主隆恩!”声音洪亮,犹如雷鸣。

皇帝“呵呵”两声,一挥手,八个人站起身来,低着头,躬着身,拱着手,倒退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互相看看,嘴巴向上咧开,眉毛飞了起来。

“嘀嘀嗒”音乐又响了起来,十二名宫女,高抬腿,蹦蹦跳跳又来到了台前,又跺脚又踢腿,身子扭来扭去,挂在身上红绸长条,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众文武官员举杯齐呼:“圣上圣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巴了下嘴,捋胡子挽袖子,个个眉眼开花,“呵呵”直叫。

从殿外“噌”地跳进七八名锦衣卫,站在殿门口,踮起脚尖,“嗖嗖”跳个不停,嘴巴张的像鸭蛋,用手指不停点着自己的嘴巴。

王振眉毛拧成个疙瘩,一挥手,说了声:“滚出去!”

殿内好似刮了股狂风,像卷树叶般把这七八名锦衣卫卷出了大殿。他们连滚带爬,“呜呜”叫唤,殿内的人好似没看见般,边拍着手,边喝着酒,边眯起眼睛看着宫女。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殿前演武(2) 一名宫女“嗖”地跳到另一名宫女肩上,头向上一扬,左手举起,像托着茶盘,右手捏着兰花指横在胸前,足尖踮起,右腿向上一翘,摆了个“白鹤亮翅”的造型。

“啪啪啪”全场掌声雷动,人人竖起大指说:“好!”

音乐戛然而止,“白鹤亮翅”的宫女跳落在地,众宫女站成两排,向上作了个万福,人人嘴角上翘,举着左手,手指捏成孔雀头状,右手搭在左臂上,扭着腰肢,像蛇行样歪歪扭扭,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她们退出有半盏茶的工夫,众文武官员闪闪发亮的眼睛,从她们消失的殿门口处挪开,顿时光芒消失,人人垂头丧气,若有所失。

柳随风端起酒杯,放在嘴唇边沾了下,然后把酒杯端在眼前,看着它道:“你这东西,八辈子没见过跳舞,哈喇子直往下掉。”

全场顿时一片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住了般,偶尔有人咳嗽了下,就好似炸了声雷。

皇帝脸白的像纸,躬着身,半低着头,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侧下方,纹丝不动,嘴角边挂着滴无色透明液体,在半空晃荡着,闪闪发亮。

东方雪突然一跃而起,闪电般跳到谢小石身边,抓住他的衣领,杏目圆睁道:“就你丢人!快擦掉!”

只见谢小石蹲在椅子上,歪着头,两只眼睛半睁半闭,像是睡着了般,嘴角边挂着条线,下端是个黄豆粒大小的水滴,在半空嘀溜溜旋转,正下方是滩拳头大小的水渍。

众文武官员见状,“啪”地一拍桌子,用袖子抹了下嘴唇,指着谢小石“哈哈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着谢小石指指点点,眉眼开花。

谢小石背后的几个文官,也捧着肚子前仰后合,发出“哈哈哈”的声音。

王振斜眼瞅了下皇帝,拂尘甩了甩,左手闪电般从袖口摸出方雪白的边缘绣着金线的丝帕,在皇帝眼前晃了下,闪电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与此同时,皇帝嘴角挂的那条线也消失不见。

皇帝哆嗦了下,左右看看,王振凑到皇帝耳边,指着谢小石的方向,嘀嘀咕咕了阵。

皇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睛突然凸出,瞪得乒乓球大小,圆滚滚,嘴巴张的鹅蛋大,发出:“哦?哈哈哈!”的声音,然后身子往金龙椅上搭住,双手拍着膝盖,不时用手指点着谢小石,眼睛此时眯成了条线,五官缩成团,脸上出现条条沟线。

他头转向王振,发出“嘿嘿嘿”的声音,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

王振眯着眼,脸上缩成包子状,额头油光发亮,躬着身子对皇帝不住地点头,发出“嘿嘿”的声音。

东方雪满脸通红,她觉的额头像烧了团火,令她两眼血红,双手拽起谢小石袖子,在他的嘴巴扎了扎,在他脸上扎出块红印,然后双手猛地甩下,嘴巴鼓成圆球,发出“哼”的声音,带着股风,“梆”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扭过身去,用后背对着谢小石,脑袋直对着殿门口。

柳金燕用手帕捂着嘴,发出“咯咯咯”母鸡似的叫声,双肩上下不停地抖动。

全场笑声波浪般此起彼伏,有的站起身来,抬头“哈哈哈”,王三眼睛眯成条线,头枕在案几上揉着肚子“呵呵”地叫。

于谦和蓝光眉毛拧成疙瘩,面沉似水,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皇帝拍了下桌子,冲王三道:“游击将军,你手中的兵器折断不堪用,朕赐你条铁杆霸王枪,你当众舞两下,以助众人之兴如何?”

王三箭步来到台前,双膝跪倒,“梆梆梆”向上磕了三个响头,高声道:“谢主隆恩!”声音直冲云霄。

他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上翘成弓形,脑袋左摇右晃,像向日葵转动,随后般怀中半截枪往地下一摔,道:“谁要你这没用的东西!”

半截枪杆落地弹了两下,“骨碌骨碌”滚到了于谦的案几下。

于谦弯身把半截枪杆捡了起来,放在眼前上下打量了番,右手在枪杆上来回抚了几遍,斜眼看了下王三,然后站起身来,双手捧着枪杆,躬着身把枪杆放在案几上,凝视片刻,坐了下来,面沉似水。

案几的两侧,各有一书本高的凸起木架,挡住枪杆,不让它滚下去。

皇帝眉头拧成疙瘩,手托着下巴看着王三,纹丝不动。

柳随风“啪”地拍了下桌子,朗声道:“这种东西也能升官发财。”说完鼻孔喷出团白气。

皇帝耳朵晃了两晃,叹了口气,扭头冲王振道:“你着人去取霸王枪来。”

王振低头拱手道:“奴才遵旨!”说完,他来到台边一站立的红衣太监身边,把手搭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去仓库把那支霸王枪取来,记住!是霸王枪!”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是咬着牙,推石磨似似的把“霸王枪”三个字吐了出来,与此同时,他还伸出三根手指,在那名太监眼前抖了三抖。

那名太监尖嘴猴腮,扫帚眉已经灰白。他眉毛向两边竖起,嘴巴缩成锥形,露出俩米粒大小的酒窝,眼睛忽闪了下,躬身拱手道:“老奴遵命!”说完,转身从侧面走下台子,从侧门走了出去。

王振看着他的背影,脚尖踮了两踮,摇头晃脑走道皇帝身边站立。

王三昂首挺胸站在阶旁,两只手左右撑开,像只大螃蟹挥动两只爪子,垂下眼皮,用下半只眼睛俯视众人,鼻尖翘起成勾状,嘴巴撇成土葫芦,脚尖踮起,身子向后弯曲,像被拉弯的皮条。

众人拍手叫道:“好一尊不倒的铁金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挑大指,不住地点头。

王三鼻孔发出“哼”地一声,冒出股青烟,就像放了只窜天猴。

约过了两盏茶工夫,殿外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

众人扭头向殿外看去,只见先前那名尖嘴猴腮的太监,边挥手边走如殿门口,他还不时回头看。在他身后,是四名体壮如牛的锦衣卫,扛着杆通体乌黑的镔铁长枪,枪杆有月饼粗细,普通人的手抓不过来。

枪头八个棱角向后收起,尖如麦芒,似乎轻轻一扎就能扎透牛皮,泛出蓝白色的光芒,枪尾是个拳头大小的圆铁球,底部竖着根刺,圆锥形。枪头底部扎着圈红缨,迎风飘起,几乎盖起最前面那人的脸。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殿前演武(3) 一杆长枪横在四名锦衣卫肩上,四个人个个面红耳赤,“呼呼”喘着气。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将枪抬到了台阶下,个个两眼瞪得溜圆,额头青筋凸起,像盘着条条树根,两腿“嗡嗡”像蚂蚱的翅膀抖个不停,并且微微向下弯曲。

红衣太监向上拱手道:“启奏陛下,这就是府库中珍藏的那杆霸王枪,全身用上等镔铁打造,全重一百八十三斤。”说完,转过身来,指了指四名锦衣卫肩上扛的那杆镔铁长枪。

皇帝俯下身子,两眼瞪的溜圆,拍手说道:“好!把枪放下!”话音刚落,“咣当”一声,长枪落地,在猩红地毯砸了条凹痕,可积水三升。

四名锦衣卫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倒退着走出了大殿。

王三鼓起眼珠看着那杆枪,整个脑袋鼓的像皮球,并且忽伸忽缩,当红衣太监的话音刚落,“哧——”地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身子矮下去近半。

皇帝看了看王三道:“游击将军,你就舞几下枪把式,让朕和满朝文武看看你的好武艺。”

众人闪目向王三方才站的地方看去,那里已空无一人,也未听他回应,只是从蓝光的案几下传出几声:“吱——吱——”的鼠叫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王三缩成圆球状蹲在案几下,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中,浑身“嗡嗡嗡”抖个不停,如秋末之冷蜂。

红衣太监侧过身去,冲王三甩了甩手,尖细如锥刺的嗓音道:“游击将军,圣下叫你呐,你就出来舞两下罢。”

蓝光低了低头,向地上“啐”了口唾沫,抬起右脚,道声:“去!”一踢在王三后面,王三像皮球样“骨碌碌”滚了出来。

王三跪在地上,满脸是汗,顺着脸颊“滴答滴答”往下淌,鼻孔中爬出条毛毛虫在嘴边晃来晃去,他咧着嘴道:“陛下,换、换条轻的罢。”

王振拧着眉,呲着牙,扯着公鸭嗓子道:“陛下赏你的,你敢挑三拣四?舞!”

“舞!”全场文武官员几乎异口同声叫道,好似半空响个炸雷。

王三身子哆嗦了下,抖抖索索地站起来,又抖抖索索向霸王枪走去,好似浑身陷在泥浆中样,每前进一步都费很大力气,不到十步之路,他走了近半盏茶时间。

他走到铁枪跟前,两眼发直,口中喃喃道:“舞!舞!”边说边弯腰抓起枪杆,牙齿咬的“咔咔”直响,双肩向上一提,道声:“起!”

“嗡!”枪杆尾部被他提了起来,但枪头还搭在地上,将近半个枪头已没入地毯。

众人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王三,两只手手心向上晃,边晃边道:“抬起来!抬起来!”

王三脸上泛出红光,左右看看众人,嘴巴向上翘了翘,绿豆眼泛出金光,他上前两步,手抓到了枪杆中间,迈出弓字步,摆出个“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姿势,“哈!”地一声叫。

双臂猛力向上一提,“嗡”枪头从地毯中飞起,整只枪被他抓在手中悬在半空。

他眯起眼睛,“呜”了声,众人才道声:“好!”话音未落,只听“咣”地一声,铁枪的后半截枪杆砸在了地上。

此时的王三已脸红脖子粗,他“呼呼”喘了几口气,眉毛拧成团疙瘩,后撤半步,手向后挪了挪,蹲下马步,喝声:“起!”枪身在“嗡嗡”摇来摇去,搭着地面的枪头似起不起,他的双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额头青筋直跳,脸色由红转紫,脖子血管突出,像蛇盘在上面。

突然,王三“啊”了一声,声音直冲云霄,然后墩在地上,枪杆“咵”地压在他身上,使他龇牙咧嘴,腿上、身上、胳膊上到处都疼。他狼嚎似的叫了声:“陛下救命!”

“哧——”全场文武官员嘴中喷出口白气,然后捂上嘴,低着头,身子不停抽搐,发出“扑扑扑”的声音。

皇帝左手从额头抹到下巴,脸黑的像包公。

柳随风面沉似水,纹丝不动,柳金燕仰面朝天,满脸红霞,露出满嘴银牙,“哈哈哈!”发出串串风铃般声音,传遍大殿每个角落。

蓝光斜着眼瞥了下王三,“咣”地把酒杯墩在桌子上,杯中酒“扑”地飞起,泼水似的洒在桌子上、地下。

他站起身来,大步流星来到王三身边,身上的铁甲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两眼瞪的像铜铃,喝道:“连杆枪都拿不起来,熊包!”声音像铜钟在敲,震的人耳膜“嗡嗡”直响。

王三缩起脖子闭上眼,全身如秋末之冷蜂,“嗡嗡嗡”地抖个不停。

蓝光伸出右手,在人眼前一晃,好手!有诗为证,但见它:“黑如钢铁抓石裂,大似蒲扇把树摇。五指叉开使人惊,举起铜鼎乐逍遥!”

“扑”地一下,常人一只手尚且抓不拢的杯口粗的镔铁枪杆,被他右手裹个结实。只听他道声:“起!”“哗”地声,单只手举起了霸王枪,举过头顶,两眼闪闪发光,扫视全场,面不改色气不喘。

众文武官员“啪”地拍起了桌子,挑起了大拇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住地点头道:“好!”眯起的眼缝线里,射出道道白光。

柳随风挺直身子,抓起酒杯抿了口酒,眼睛半睁半闭,微低着头,沉声道:“能举还要能舞。”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话音刚落,他身子已如怪鸟般腾空飞起,飞到半空,“嗖嗖嗖”在空中抱着双膝连翻了三个筋斗,飞到蓝光头顶时,半空中抄手抓住枪杆,往上一提,身子如弹簧般飞出一个身位那么远,双腿打了个扇圈落在地上。

此时霸王枪已被他抓在手中。

蓝光手拈胡须,两眼放光,扭头看他,满脸绽花。

柳随风双手握枪,将枪身一抖,“嗡”地铁枪响了下,周身泛出细如牛毛的白芒,枪头与枪杆接口处扎的那圈红缨,四下散开,像个圆盘,根根红缨笔直而立。

柳随风一口气吸到肚脐处,上下看了看镔铁霸王枪,点了点头道:“好枪!”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殿前演武(4) 他扎个弓字步向前平刺一枪,“嗖”周身带起股劲风,吹的丈余开外的红衣太监连退两步,右手抬起,手心向外,挡住眼睛。

柳随风又道:“好枪还须好人使!”说完猛地回头,来了势“白鹤亮翅”,与此同时,他头发竖了起来,身上的袍袖猎猎起舞,好似股狂风在他身上吹。

霸王枪打个圆弧,反刺向他身后的地面,“嗡嗡”作响。随后他将枪头向上撩起,直刺向天空,空中念道:“举火烧天霸王枪!”向前迈出一步,足尖点地,身子腾空而起,离开地面有半人多高,右手单握枪尾,将枪笔直刺向空中。

只听“叮”地一声,枪头扎在大殿顶部的横梁上,往下一收,金丝楠木的横梁上出现了个拇指大小的凹痕。

他双足落地,不做片刻停留,双腿一绞,像麻花状扭了圈,身子也转了半个弯,空中道:“回头望月寻敌手!”说话的同时,身子已半蹲下来,腿盘在一起,身子前倾,脑袋转向后方的天空看,枪头同时“刷”地斜刺向半空,在半空中微微晃动。

他眼中的余光扫视全场诸人,扫了半圈,银牙咬的“咔叭咔叭”响,道:“专刺人间奸与佞!”枪头“刷”地一转,瞄准了谢小石。

“嗖!”似流星似闪电,长枪似条巨蟒,闪着点点蓝光,直刺向谢小石咽喉。

“啪!”有人手中酒杯落地,摔得粉碎。全场众人无不张大嘴巴,瞪圆眼睛,像木头人样坐着。

枪头闪着蓝光,带着“呼呼”的风声,距谢小石咽喉仅半个手掌的距离。突然,谢小石身子向后一倒,脑袋后仰,枪头贴着他的面门“嗖”地滑过。

椅子向上翘起,成“v”字形,与此同时,谢小石双脚向上一勾,蛇一样盘住了枪身。他身子则躺在椅子上,椅子“嘎吱嘎吱”左右摇晃。

柳随风剑眉倒竖,钢牙咬的“咔叭咔叭”响,嘴巴歪到耳朵根前,脸色铁青,迈着弓字步,“哈!哈!哈!”向前连刺三枪。

镔铁霸王枪晃了两晃,依然被谢小石双腿绞缠住,像沾在上面似的。

柳随风面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紫,像烧了团火,紫里又有些透黑,牙齿吱吱喳喳,弓字步变成马步,气运丹田,喝声:“起!”双手猛地向上一挑,“呜——”长枪像铸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只听得谢小石身下的椅子,“咔咔咔”响个不停,并且椅脚下的砖,“嘣”地出现了条细如发丝的裂纹。

柳随风全身上下泛起淡淡白雾,“呼呼呼”周遭刮起阵阵狂风,衣袖向上飘舞,头发也四下飞扬。

这道淡淡白茫逐渐向枪身笼罩。与此同时,谢小石周身发出道道淡淡青芒,不但笼罩了全身,也把椅子笼罩住了。使得原本“嘎吱嘎吱”发出骨头碎裂般声音的椅子,瞬息之间声音全无,像铸在地上样纹丝不动。

青芒同时也笼罩住了枪身。

两道光芒顺着枪身逐渐接拢,“咣”地一下撞在一起,掀起一阵狂风,十步之内的人被风吹的睁不开眼。枪身下面,案几上的瓷盘,“哗啦哗啦”变成了碎片,汤汁横流,铺满桌子,“滴答滴答”往下淌。

骨头在案几上滚来滚去,吃剩的半条鱼好似活了似的,尾巴摆来摆去。

上半截枪身被青茫笼罩,下半截枪身被白芒笼罩,枪杆慢慢向上隆起,变成了弯曲状。

谢小石脸变成了青紫色,双手扣住椅子面,那片拇指厚的木板渐渐向两边弯曲,变成弧形,上面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纹,而谢小石手上发出的青芒,像是一道道线,把它们联结在一起,抱成一团。

这片木板似乎也缩小了一圈,与此同时,椅脚下的青砖“劈叭劈叭”寸寸断裂,蔓延至桌子大小,木制椅脚扎如石制青砖半个指头深。

柳随风脸已黑漆漆一团,双目紧闭,嘴巴向下耷拉着,整个脸成苦瓜状,蹲着马步,双手握着枪尾往上挑,胳膊上肌肉岩石样隆起。

东方雪在五步之外,双拳抱在一起,顶住下巴,眼睛不眨地看着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嘀咕:“这下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说完,两只手揪着头发,双目闭着,“咦咦咦”的叫,顷刻之间,头发变成了一堆青草。

现场众人,十个有九个站了起来,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向谢小石、柳随风二人的方向看。看了片刻,双眼一闭,左手握紧,“啪”地击在右掌上,嘴内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已站起身来,两只眼睛瞪的鸡蛋大小看着二人,然后指着二人对王振道:“他们在干什么?”

王振耸了耸肩道:“老奴不知!”

皇帝指着二人道:“来人!快把他们分开!”

蓝光向上抱拳道:“陛下!他二人在比拼内力,万不可使人碰他们。否则,碰上他们的人非死即伤!”

“啊?”皇帝墩在金龙椅上,整个脸像蔫了的黄瓜似的道:“如此如何是好?”

蓝光道:“陛下勿忧,为臣来分开他们!”说完,他冲着殿外一挥手道:“取我的八楞紫金锤来!”

不片刻工夫,两名红衣太监,低着头,每人抱着柄紫金锤来。此锤紫铜色,每柄重二十八斤,锤头金瓜大小,有八个楞角,锤身呈流线型,柄上雕着走兽花纹。锤柄酒杯口粗细,底部有个葫芦状的疙瘩,上面有个尖锥。

两名红衣太监低着头,弯着腰,迈着碎步来到蓝光面前,双手递上锤道:“大人请用锤。”说话间,头垂的更低,腰弯的几乎与地面平行,两只手已举过头顶,手臂微微颤抖。

蓝光左右看看两柄八楞紫金锤,抓过两把锤头,上下左右摇了摇,又“咣”地撞了一下,然后看着右手的紫金锤,点了点头,双肩耸起,迈着螃蟹步来到柳随风和谢小石跟前,将右手的锤子举过头顶,摆了个“举火烧天”式,双眉倒竖,双眼圆睁。

一提气,“嘿”了声,作势往下砸,忽地停住,看了看左右,道:“诸位大人请退后十步,以防不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殿前演武(5) 在谢小石、柳随风附近的人纷纷后退,在十几步外围了一圈,皆用袖子遮住眼睛。

皇帝身子向后倚了倚,屏住胡吸。东方雪和柳金燕也后退了几步,伸长了脖子看,东方雪的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蓝光环顾了下四周,点了点头,然后头猛地转向柳随风、谢小石,目光直视枪杆上青芒和白芒的交接处,右手向后一撩,来了个“苏秦背剑”式,锤头向下,贴住他的后背,两眼瞪的如同铜铃,大喝道:“开!”

如同半空响了个炸雷,锤子划出条扇形弧线,直砸向青芒、白芒交接处。

在众人的眼中,蓝光好似打开了个紫铜色的扇子,锤影还贴在后背,锤头已砸向枪身青芒、白芒交汇处,中间拉了条扇形紫铜色的面。

只听“咣”地一声,殿内又响个炸雷。

众人身子哆嗦了下,把头缩在衣领里。

锤子“嗖”地飞向高空,如同利箭般,“咣”地砸在大殿顶部的横梁上,“扑”地整个锤头扎进了横梁内,锤尾露在外面,“嗡嗡嗡”地颤动。

与此同时,大殿似乎“咣”地跳了下,从顶部“扑簌扑簌”地向下掉灰尘,像下了场雾。

众人无不用手在鼻口扇来扇去,还有人则捂住了嘴。

“波”地声,青芒和白芒像是石子投入水中,泛出一道又一道波纹,波纹所到之处,狂风大作。其中第一道波纹势如闪电,“啪”地打在蓝光胸前的护心镜上,在上面打出条从左至右、弯弯曲曲、细如发丝的裂纹。

蓝光身子一晃,“噔噔噔”倒退了三步。

那道波纹圆圈似的向外扩散,扩到十步开外“扑”地声,像碎了的肥皂泡似的化为乌有。各种力道向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激射,有的打到房梁上,还有的向圈内反射,打在第二道波纹上,发出“劈劈叭叭”碎密的声音,并且将第二道波纹击的粉碎。

继续向外飞的力道,威力比之前减少了十倍不止,也不是呈线型向外飞,而是变成了面,形成股狂风,吹的十步开外的人衣袖飞舞,他们用手挡住了眼睛。

谢小石、柳随风松开了手脚,身子弹簧似的弹出五六步远。谢小石身下的椅子“叭”地声,变成了比酒杯还小的碎块,“哗啦啦”堆在地上。

那条镔铁霸王枪在半空挺了三挺,“咣”似砸在案几上,反身弹起半人多高,在半空中打了个滚,又“啪”地掉在地上。与此同时,那张案几“哗”地倒在地上,上面的盘子、碗、碟、菜、汤汁“呼啦啦”滚了一地,一根鸡骨头翻着跟头往外跑。

谢小石在地上打了滚,一蹦而起,箭一样窜到柳随风跟前,揪住他的衣领,双眉倒竖,道:“你暗箭伤人!”

柳随风脸涨得通红,把谢小石的手往外一拨拉,他前胸的衣领跑到肩上去了。他整了整衣服,扬起头,斜着眼道:“那又如何?奸佞之徒本就该死!”

谢小石“嗖”地像猴子似的跳到柳随风背上,右臂勒住他的脖颈往上提,嘴里叫道:“该死的是你!”

柳随风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双手抓住谢小石的右臂往外掰,脑袋晃来晃去,叫道:“松手!松!”他吸一口气,胳膊鼓的像树枝粗,“咔咔”地往外掰。

蓝光箭步上前,把谢小石从柳随风背上拖下来,道:“二位别吵,有话好说!”

东方雪和柳金燕也分别向前,每人按住一个往后推,分开了二人。

其它文武官员也围了上来,又拱手又抱拳道:“别打!别打!莫伤和气!”他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二人依然脸红脖子粗,斗鸡眼似的互相看着,嘴里“呼呼”喷着白气。

皇帝站起身来,“啪”地把龙案拍的敲锣般响,然后“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从侧面的台阶走下去,走入侧门,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振左手挑起,冲下做了个兰花指,开口道:“你们——”话未说完,眼角余光瞥见皇帝离坐,便也“哼”了声,把袖子甩在身后,一路小跑跟着皇帝出去了。

有几名文武官员用袖子捂着嘴,半低着头,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脑袋鸡啄米似的不住地颤。

户部尚书胡大用公鸡似的昂着头,挺着胸,看着那几名文武官员道:“要下蛋出去下!”

“哧——”全场发出阵像泄了气的皮球的声音,将近半数的官员捂着嘴、低着头“咯咯咯”一路小跑的出去了。

胡大用站在谢小石和柳随风中间,捧了捧肚皮,撇了撇嘴道:“二位,什么大不了的事闹成这样?说说看,我听着!”

谢小石一指柳随风道:“他偷袭我!”话未说完,“啪”地嘴巴就被东方雪堵上了。

东方雪竖起柳叶眉,左手捂住谢小石的嘴,伸出右手食指,贴在嘴边:“嘘——”回头瞄了眼柳随风,然后在谢小石面前用力摆了摆手。

谢小石伸了伸脖子,“咕咚”咽下块鸽蛋大小的气团,把眼闭上,“呼呼”喘着气。

柳随风站直身子,整了整衣襟,右手撮住脖子下一小块衣领,公鸡似的伸了伸脖子,晃了晃脑袋,嘴边嘟起,可在上面挂个油壶。

胡大用背过手去,原地转了三圈,猛地抬头,跺了下脚,叹口气道:“嗳!作为圣上的臣子,我们要团结、友爱、互助!大家说,我说的对么?”

说完,他撩起眼皮看了下四周,只见谢小石和东方雪在右边,柳随风和柳金燕在左边,四个人均背对着他,肩并肩站在一起,低头叽叽咕咕,声如蚊呐。

蓝光在五步开外,左手摸着肚皮,右手托着腮帮子,抬头看着房梁上那根嵌入八楞紫金锤的横木。王三抬起镔铁霸王枪的尾巴,枪头搭在地上,“哧哧哧”喘着粗气往外拖,地上被枪头划出块手掌长的白痕。

其余文武官员踪迹全无,那队太监、宫人、乐师也不见了。

整个大殿显的空荡荡的,一阵风从殿门口吹来,发出“扑扑”裂帛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殿前演武(6) 胡大用身子一激伶,打个寒战,倒吸口凉气,昂首道:“你们看着办!”说完,挺胸叠肚,迈着方步出去了。

东方雪拉着谢小石往外走,待走到殿门口附近时,谢小石扭头看到有的案几上放着整只烧鸡、整条鱼,一碗红烧肉堆成宝塔尖状,又红又亮,上面腾腾冒着热气。

他停下脚步,两眼直勾勾看着那碗红烧肉,直咽唾沫。

东方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猛地转头看向他,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银牙直咬,揪住他胳膊,向上拧了半圈,叱道:“快走!”说完,连拉带拽把谢小石拖出去了。

蓝光歪着头,看着嵌入横梁内的八楞紫金锤,过了有半盏茶工夫,摸了摸腮帮子道:“这事,回头得禀报圣上。”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带着身上的鱼纹铁甲“哗啦哗啦”直响。

殿内只剩下王三,拖着镔铁霸王枪往殿外走,拖了不到十步远,就脸红脖子粗,豆粒大小的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掉,他鼻尖红的发亮,眼珠子“叭嗒”掉出粒黄豆大小的小水滴。地上弯弯曲曲像蛇一样被枪头划出了道白色的凹痕。

他叫道:“谁来帮帮我!”睁眼四下一看,大殿内已空无一人,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冷风阵阵,令他直打寒战。

众文武官员还有谢小石、柳随风等人出了宫门。

此时已天光大亮,太阳高挂,像烤炉样烤的大地“嘶嘶”冒着白气,宫外金水桥边的石狮子耷拉着脑袋。宫门外左右排着百余顶绿呢、蓝呢大轿,乌压压一片占去了宫门外近半的空地。

呢子厚重如真皮,崭新挺括,边缘绣以金线,表面铺了层或绿色、或蓝色的细密绒毛。轿杆是碗口粗的红木,它们的前端搭在地上。

每顶轿子均有四名轿夫,他们或黑衣、或红衣,或蓝衣或灰衣。不同轿子轿夫穿的衣服款式、颜色不同,但同一顶轿子的四名轿夫,则服装、款式、颜色毫无二致。

除轿夫外,每顶轿子边还站着数名衣着锦袍、丝履的人,他们大多中年,有的站在轿边,垂手躬身而立,有的则走边一边同另一顶轿边类似打扮的人交谈,还有的则蹲在轿边,把头埋在膝盖上,纹丝不动。

除了他们,宫门外还站着数十名身着红袍、头戴乌纱的文官,他们官服补子的图案大多是锦鸡、草雉,还有一些身披铠甲,胸前是兽头护心镜,披着红色披风的武将也夹杂其中。

其中一人,手持对明晃晃的板斧,斧头有西瓜大,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豹头环眼,钢须乍起,四十岁左右,正是金光。

这些文武官员低着头,叹着气,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宫门外刚出来名官员,他们就“呼啦”围了上去,口中叫道:“大人好!大人好!”这名官员未及开口,另一名官员晃着脑袋走了出来。

“呼啦”一下,这些官员又把新出来的官员围住,说了没两句,又“呼”地围住了又后出来官员,他们像风车一样围着一个又一个新出的官员,甚至话不说一句又飞了。

先前出来的几名官员,回头看着他们的背影,跺着脚,眼睛瞪的溜圆,捏紧拳头在半空中晃。

须曳,一个身材如水桶、脑袋似圆球,满面红光的官员,腆着肚子走了出来,正是户部尚书胡大用。胡大用站在人群中间,看着他们,扬起头道:“我说,是不是有锥子在扎你们?都给我站住!听我说!”

说完“阿嚏!”鼻子里喷出股拳头大的水雾。他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蒜头鼻,把眼眯成了条线。

“呼啦!”原来跑来跑去的文武官员,全围在他身边,围成了半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他们躬着腰,半弯曲着腿,冲胡大用作揖,嘴里道:“胡大人好!胡大人好!可把您老盼出来了!”

说话间,半弯曲腿如秋末之冷蜂,“簌簌”抖个不停,半抬起头,注视着胡大用,两只眼睛熠熠发着白光,就像流浪猫儿盯着橱窗里的烤鸭。

其它文武官员则停住脚步,在离他们至少三步远的地方揣着袖子看。

胡大用脸上开了朵花,挺起胸膛道:“这就对了么!”然后伸起右手的食指,冲众人晃了晃,弯下半个腰,眼睛半睁半闭道:“告诉你们吧,皇帝的事我清楚的很。宫里发生啥大事小情,只管来问我就对了。”

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道:“对!对!胡大人说的对!圣上今天早上召见你们什么事?”说完,个个把头侧过来,竖起耳朵。

胡大用“嘿嘿嘿”眼睛眯成了条线,右手捏着嗓子“咳咳”了两声,然后指着一名尖嘴猴腮的官员道:“你去给我弄杯热茶来,让我润润嗓子再说!”

那名官员正弯着腰,闻听此言愣了半晌,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旁边的官员“啪”地拍了下他的后背,道声:“快去!”他“哎”了声,鞠了下躬,转身向后跑。

跑出十几步远,手搭凉蓬四下张望,左右两边都是等候官员的轿子轿夫,前面是大片空地,有一箭地远,再远处是朝廷官署,附近无一摆摊设点的,也没有茶肆酒楼。

他两手一摊,眼皮耷拉下道:“我到哪去找热茶?”他转过身,咬了咬牙,跺了下脚,又右手作拳打了下手,走到左边一顶蓝呢大轿前,冲轿边蹲着名蓝色丝袍的中年人拱了下手,道:“老哥打扰了,求碗水喝。”

众轿夫“哗”地跳了起来。

在众官员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个蓝衫少年,十六七岁,身材中等,头上分左右梳着两个拳头大小的发髻,包着蓝布头巾,桃子脸,面如冠玉,两只眼睛乌黑发亮。

他挽着袖子,蓝色绸裤,膝盖处打个结儿,膝盖以下像喇叭口散开,足蹬船形布鞋,荷包样向上包起,并且划有灰色长条,此人正是于谦书童蓝儿。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时不时手搭凉蓬,踮起脚尖向宫门口张望,看了片刻,便叹口气跺下脚,拳头砸下掌心。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殿前演武(7) 这时,宫门口走出位青衣老者,脸如笔杆,颧骨收缩,丹凤眼、卧蚕眉,蒜头鼻,颔下山羊胡直至胸口,黑白混杂成灰色,脸上铺着层灰,面沉似水,正是于谦。

蓝儿蹦起半人多高,手舞的像风车,眼睛闪出白光,冲着于谦叫道:“于大人!于大人!”像弹簧样蹦蹦跳跳,排开前面几名官员,来到于谦身边,抓住他的袖子道:“于大人,可找着你了!你还活着,真太好了!”

说完眼珠“扑嗒扑嗒”掉下几滴黄豆粒大小的水滴,接着鼻头一翘,“呜呜呜——”地叫唤起来,并不时用袖子擦脸。

被推开的几名官员,剑眉倒竖,两眼圆睁,肚子鼓的像蛤蟆,抿着嘴看着蓝儿,待目光落到于谦身上时,“哧——”肚子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去。

于谦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捋了下胡须,冲蓝儿道:“蓝儿,百官面前不得无礼。”

蓝儿嘴巴撅起,可拴头小驴,头撇到左边,双肩一耸一耸,抹着眼睛道:“我不管!昨天那事多吓人,他们哪知道?呜呜呜——”豆大的泪珠从眼睛滚了出来。

于谦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冲众文武官员拱手道:“各位大人,昨夜官署遇袭,小童正在署内,受到了惊吓,冲撞了几位大人,还望几位大人海涵!”说完鞠了下躬。

那几位官员倒吸了口凉气,连连拱手施礼道:“于大人说哪里话来。吾等怎敢冲撞于大人?只是不知昨夜官署发生何事?于大人可否说说详情?”说完伸长脖子,踮起脚,支起耳朵,两只眼睛发出米粒大小的光芒。

于谦挺直胸膛,微闭双目,捋了下胡须,沉吟道:“这个——,乃朝廷机密大事,恕于某不能奉告。告罪!告罪!”说完冲众文武官员拱了拱手,带着蓝儿向外走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目瞪口呆。

胡大用跺了下脚,冲他们招手道:“嗨!于大人的事我最清楚了,来问我呀!”“呼啦”,他身边又多围了圈人,乌压压一片,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胡大用手拈着胡须,眯起眼,脸上开了朵花,道:“这就对了嘛!”

须臾,一名身着红袍、尖嘴猴腮的官员排开众人往里挤,嘴里还道:“各位大人,麻烦让让,下官给胡大人敬水。”原来正是那位胡大用指使去打水的官员。

众官脚尖挪了挪,让开了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让他挤了进去。

这名官员挤到胡大用跟前,双手捧上个羊皮水袋,灰褐色,半块毛巾大小,上半部瘪的贴在一块儿,下半部鼓出个小圆球。这名官员眦着牙道:“大人,热茶没有,您看这凉水行不?”说着,双手微微颤抖。

胡大用一把抓过羊皮水袋,贴在嘴边道:“行啊!能解渴就行!”说完,仰起脖子,“骨嘟嘟”,近半袋水进了肚子。他哈了口气,似乎饮的是琼浆玉液,用袖口擦了擦嘴,猛地挺直胸膛道:“这于大人非同小可,他乃我大明进士及第,有诗为证——”

“啊——哈!哈!哈!”一白衣青年披头散发走了出来,他剑眉星目,国字脸,鼻直口阔,身着白色锦袍,腰束白玉带,足蹬白色丝履,身后背着柄比寻长剑宽三倍,长近半的阔剑,剑柄上红丝穗垂下,直至腰间,正是柳随风。

众人全闭口不言,扭头看着他。

柳随风背过手去,昂首看天,“哈!哈!哈!”狂啸,声音直冲云霄,震得众人耳鼓“咚咚”直跳。他看也没看众人,也不同他们搭句话,直长啸着而去。

柳金燕在他身边,两手左摇右晃,两只脚又蹦又跳,腰肢扭来扭去,面若桃花,嘴巴上翘,直跟在柳随风身后,左右两边晃。

众文武官员抿着嘴,鼻孔忽扇忽扇抖动,眯起眼睛,吸眼缝中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几乎同时从鼻孔中喷出口白气。

官员陆陆续续从宫门口出尽,奔赴各自的轿子。

最后,从宫门内闪出位手执拂尘的红衣太监,朝着正四下散去的众文武官员扬手道:“圣上口谕,着四品游击将军王三御马监打扫!”

众人回头看了看他,呆呆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这位太监摇了摇脑袋,道:“王游击呢?何不出来领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摇头道:“不识此人。”

谢小石上前拱手,两只眼睛闪闪发亮,道:“回公公,我出来时,看见王将军大人正在殿内拖枪!”

此言刚落,“扑”立即有十数位从宫内走出的官员喷出口白气,他们手捂着嘴,低着头,个个面红耳赤,像筛糠样抖动着身子落入自己轿内。

须臾,轿内传出此起彼伏的“哇——哈!哈!哈!”的声音。

红衣太监顿了顿,嘴唇“突突突”抖了抖,三角眼向上一翻,伸出兰花指道:“咱家明白!”说完,转身回宫了。

那些一直候在宫外的文武官员,挠着头,眼睛眨巴眨巴,满脸写着问号。

东方雪“刷”地双手伸去,闪电般揪住谢小石脸的两颊,向上转了半圈,鼻子歪到左边,银牙咬得咯咯响道:“你别再说话了!”杏眼圆睁,似要喷出火来,拖着谢小石往大街上走。

胡大用跺了下脚,喷出口气道:“游击将军王三,我最熟了,听我说——”他双臂吊起,似个大螃蟹,眼睛扫视四周。

众文武官员“刷”地脑袋转向他,齐齐上前了步,半蹲着身子,仰起头看他,双眼发白光。

胡大用眯起眼睛,拈了下胡须,满脸红光,他半抬起右臂在胸前,点了下头,左手抡起,在半空“啪”地拍了下道:“说起游击将军王三,不能不提于谦于大人。这于大人,真乃一代英才,有诗为证!”

他猛地抬头,右手捏成拳头,形似瓦钵,蒜头鼻鼻尖红光一闪,两眼滚出粒绿豆大小的水滴,朗声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边说边迈着方字步,原地转了三圈,边转手边摆出副“仙人指路”的造型。

念完,他左手高举过头顶,右手横在胸前,头猛地向上一甩,睁开双目道:“你们说怎么样?”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示众三日(1) 话音未落,他两眼猛地凸出,变成鸡蛋大小,顷刻脸红脖子粗。只见他附近,空无一人,各路轿马纷纷远去,他看到的只是众人的背影。

偌大的广场,除他之外,只有数十步开外停着辆驴车,毛驴灰扑扑的,额头一撮白毛,白杨木的车辕已起了白毛,驴车是土布蓝花的轿子,桌子大小,内仅容一人盘膝而坐。

驴车边站着位七十余岁的老仆人,头发、眉毛、胡子都已发白,佝偻着身子,垂手而立,身穿灰色布袍,腰缠藤带,黑面白底布鞋,站在原地纹风不动,像只大龙虾。

大灰驴抬起头,歪着眼睛看了眼胡大用,“卟突!”嘴里打了个响鼻,撩起蹄子“叭叭叭”打着地面,脑袋左摇右晃,尾巴也左摇右摆。

胡大用看着老头道:“孙伯,他们怎么走了?”

唤作“孙伯”的老仆人答道:“老爷,该上车了,夫人在家已经把药给您熬好了。”

胡大用拨拉了脑袋,“哼哼”了两声,像只大螃蟹似的,摇摇晃晃来到了车前,右手攀着车辕,眼睛闭着,哼哼唧唧地爬上了车。

于谦和蓝儿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四合院。于谦坐在正门堂屋的太师椅上,右臂搭在旁边的桌子上,手托着腮帮子,微微闭上了眼睛。

蓝儿来到炉灶,架柴生火,烧了锅滚水,然后打了大半盆腾腾冒着白气的热水,肩上搭条雪白的羊毛肚毛巾,来到于谦身边道:“于大人,洗把脸吧!”

于谦身子晃了下,慢慢睁开眼睛。

蓝儿把手中古铜色的盆子放在了墙角的洗脸架上。

这是红漆木架子,分上下两层,上面还立了个毛巾架。蓝儿把肩上毛巾搭在毛巾下,便“咯咯”欢叫着出去了。

于谦洗漱一新,头发黑亮了谢,面色也白净了许多,然后他把毛巾往毛巾架上一搭,踱着方步又回到了太师椅上,手托着脑袋,闭上了双眼。

蓝儿进来,端起盆子,把水往院中一泼,然后拎着盆子入了厨房。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叭叭叭”的敲门声。蓝儿跳了起来,箭步冲到外面,把门猛地拽开,道:“谁呀?于大人正休息,不见客!”说完,看也不看对方,“啪”地要关门。

正当门要合上之际,来人飞块用手抵住门道:“蓝小哥,是我呀,我找于大人有事!”

蓝儿撩起眼皮看了眼来人,两眼突放光芒,蹦起半人多高,然后一拳打在来人肩膀上道:“是你呀!小石头!”随后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昨晚躲到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昨晚于大人有多危险!”

说完鼻子抽搐了下,黄豆粒大的水珠顺着脸颊“哗”地滚下来,淌起了小溪。

来人正是谢小石和东方雪。谢小石左手搭在门上,右手叉腰间,东方雪双手挽住谢小石右臂,头搭在他肩上,两人脸上均绽开了花朵。

蓝儿嘴巴撅起,可以拴起他家那头大黑驴,嘟囔道:“笑!你们还笑?”

谢小石道:“于大人不逢凶化吉吗?”

他和东方雪随蓝儿进了院子,蓝儿指着院中正屋道:“于大人正在里面休息,现在别去打扰。”

谢小石和东方雪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站在原地不动了。

正在这时,正屋传来于谦的声音:“蓝儿,有客到否?请他进来!”

蓝儿吐了下舌头,轻声道:“于大人被吵醒了。”然后扭头冲屋内叫道:“大人,没啥客,就是小石头回来了。”

这个四合院正面有屋三间,正中是堂屋,左右两间是厢房,堂屋比两间厢房合起来还大点。在院的两侧,各有排房子,比正屋要矮半人多高,左侧是并排三间杂房,右侧是厨房、柴房和一个驴圈,大黑驴正在圈内摇头摆尾,嘴巴“卟嗒卟嗒”嚼着东西。

院子接近门处有棵歪脖槐树,头探到院子外面,水桶粗细,树皮“哔叭哔叭”地裂开,形成道道沟壑,树皮呈黑褐色。

整座四合院是由青色方砖砌成,顶上铺着绿色瓦片,明晃晃,亮堂堂。

沉默了半晌,堂屋的蓝布印花门帘挑开,于谦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了眼谢小石,扭头转向蓝儿道:“蓝儿,不得对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无礼!”

蓝儿眼睛猛地瞪的鸡蛋大,舌头吐到胸前,指着谢小石道:“都指挥使?大人?他当官了?”

于谦捋了下胡须,面沉似水,扬起头道:“不得无礼!”

蓝儿瞬间石化,呆在原地如泥塑木雕般不动了。

于谦冲谢小石拱手道:“指挥使大人请屋内坐。”说完,身子侧开,手摊开,摆了个“请”的手势。

谢小石打个哈哈,冲于谦拱手弯腰道:“于大人真是说笑了,我哪是什么大人?我和雪儿这次来,是向您告别的。”

“告别?”于谦站在原地发了半天呆,尔后道:“那是自然,谢大人另谋高就,岂能留连在此?不知大人在京师觅了哪处住宅?”

谢小石和东方雪发了会呆,互相看了眼。

东方雪道:“大人误会了,我和小石头这回要离开京师,回到东海之滨,从此归隐山林,再也不问外面的事了。”说完,她把头枕到谢小石肩上,嘴唇翘成月牙形,左右两边各出现个淡淡的指甲盖大小的酒窝,两朵红云飞上脸颊。

谢小石用力点了下头道:“大人,雪儿说的没错!”

于谦木了半盏茶工夫,缓缓抬起右臂在胸前,微微抖动了会儿,突然把手甩到身后,背过身去,道:“真是胡闹!”声音如钢锤敲地。

然后他转过身来指着二人道:“圣上刚刚授予你官衔,你就甩手而去,眼里岂有圣上?”

谢小石、东方雪像被锤子敲了下,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过了半柱香时间,谢小石喘了口气,冲于谦拱手道:“大人,小石头心意已决,事不宜迟,这就出发。还望大人在圣上面前说道说道,小石头绝不会目无圣上的!”

说完,摘下了头上的黑纱皂角帽,放在院子中心的石制方桌上,随后又解下腰束白玉带和罩在身上的红色锦衣卫官袍,将它们一并撩在石桌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示众三日(2) 东方雪左臂搭着条蓝布大褂和灰布长袍,这是他们在临街店铺新买的。

谢小石换上了新衣服,看了看东方雪,然后冲于谦抱了抱拳道:“大人,小石头这就告辞了。”说完挽起东方雪,二人相视一笑,就往外走。

于谦跺了下脚,招手道:“且慢!二位怎可如此草率,不怕圣上怪罪?”

谢小石扭头,刚张开嘴,外面传来一个公鸭似的嗓子:“哼!小石头,你这一走,对得起谁?”话音刚落,门外闪进一人,身着大红宫袍,胸前绣朵镶金边的银白色牡丹花,盖满了胸膛,头顶皂角黑纱帽,帽正中镶块碧绿的祖母绿玉石,阳光下闪闪发亮。

此人四十余岁,冬瓜脸,三角眼,扫帚眉,鹰钩鼻,薄似纸的嘴唇,面色白净,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

谢小石身子一震,上前两步拱手道:“大人,此话怎讲?”

王振斜着眼睛看着他道:“你忘了圣上对你的厚恩了?”谢小石两眼直楞楞,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于谦上前急走几步迎上王振,拱手道:“哪阵风把王公公吹来了?快快里面有请。”在于谦的四合院外,站着两队锦衣卫,他们把四合院围了起来,背对墙,面朝外,门口停着顶猩猩红八抬大轿。

王振昂首挺胸,拱了拱手道:“于大人,本公这次来,有大事与您相商。”

于谦呆了呆,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如此,快快有请。”随后扬头冲厨房的方向喊:“蓝儿!给王公公上茶!”

王振微微点了点头,撩起袍子,迈步往堂屋走。

东方雪从侧后抢上几步,推开木木站立的谢小石脸上像结了层冰,杏眼圆睁,冲王振拱手道:“请问公公,不知圣上对小石头有何厚恩?还请公公指点!”她嘴唇发紫,微微颤抖。

谢小石抬起头,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振。

王振停住脚步,耳朵支楞了下,鼻孔冷哼了声,头转向侧面,歪着眼睛瞥了眼谢小石,咬着牙道:“鸡腿和猪蹄膀!”说话时,嘴巴也歪到耳边边。

“啊?”谢小石双目圆睁,两只手像鸭子似的向后摆开,身子摇摇晃晃,迈着小鸭子步前进了三步,脖子伸出半个手掌长,随后“呜——”双手捂住脸,蹲在地下,“呜呜”怪叫。

东方雪嘴巴翻到鼻子上,满脸涨红,指着王振道:“这——这——”

谢小石突然把手从脸上挪开,扬起头,脸上已是河水泛滥,他吞着舌头道:“陛下的大恩,我怎么报?”说话时,头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然后他跳起来,道:“王大人,你说叫我怎么办?”语气虎虎生风,两只眼睛灯炮似的溜圆发亮。

王振点了下头,“嗯”了声,昂着头斜着眼撇着嘴道:“知道报恩就好。眼下有个事要你办!昨儿一刺客毙命,皇上有旨,让刺客在东门菜市口大街曝尸三日,着你去监押,务必不得疏漏!”

说完时,嘴巴像嚼着东西样扭动,喉咙“咕咕咕”响了几下。

谢小石挺胸而立,叉手抱拳道:“遵命!”

“啊?”东方雪左手捂着嘴唇,右手点点王振,又点点谢小石,眼睛瞪的鸡蛋大。

王振背过手去,昂首挺胸和于谦进了堂屋。

东方雪飞身跃起,揪住谢小石耳朵,拎到半空,柳眉倒竖,银牙紧咬道:“你不说辞官不做,去东海隐居吗?”

谢小石脑袋歪到肩膀上,龇牙咧嘴,眼睛眯成条线,舌头卷成团道:“哎呀!哎呀!快放手!报恩!”

东方雪一甩袖子,走到离谢小石三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道:“报什么恩?走人就对!”说完把两只眼睛揉的红通通。

谢小石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臂,她“哼”了声,转过身去,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谢小石眼睛眯成团线,鱼尾纹四下张开,脸上开了朵花,摸着后脑勺道:“吃了人家的东西,能不给人干活?”

东方雪转过身来,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脑袋,道:“就你嘴馋!”

谢小石把脑袋缩到脖领里,“嘿嘿嘿”。

东方雪转身从石桌上拿起皂角乌纱帽扣在他头上,又把大红锦袍披在他身上,束好衣领,又系好腰带,上下打量下他,道:“这活干完你还干什么?”

谢小石挺起胸膛,竖起两个指头道:“活干完,我立即挂印封金!”眼睛半睁半闭地看了下东方雪道:“和雪儿一同归隐江湖,逍遥自在。谁拦也拦不住!”说完,两眼虎视眈眈,四下张望。

四下空无一人,静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俄尔,“嗡嗡嗡”两只绿头苍蝇从他头顶飞过。

东方雪撅起嘴,理了理耳鬓一缕青丝,鼻尖微微翘起,像个朝天椒。她说道:“胡吹大气!我才不信呢!”

谢小石右手握成拳头,举在耳边,目光闪闪发亮道:“我若三天后不走,就把我打入天牢!秋后问斩!”说完,蹦起来有石桌高。

东方雪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扬起头看着他,扬起拳头,打在他肩膀上道:“别乱说!快走吧!”

两人走出了院子。

京城东门临近城墙处,有一块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桌面大小的青砖铺地,周边围着碗口粗的木栅栏,正中间竖着两杆城墙来高的木杆,水桶粗,上面挂着面绸制长方形红旗,耸拉在旗杆上,如果展开,半个房间大小。

旗杆分左右两边展开,下边是个一人多高的木台,长条木板拼成,半个篮球场大小,上面有斑斑点点黑色血污,大如墨盆,小如指甲盖,血污发黑,已凝结成块,还有的嵌入木板,有少数已穿透二指来厚的木板,从背面透出黑色斑点。

木台正面有十八级台阶,由小木柱撑着,钢钉钉住,几块木板的边缘翘起来,弯曲成瓦片状,上面出现道道裂纹。

在木台和木板的中间部分,木板皮被磨掉一层,露出里面白森森的内楂。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示众三日(3) 在广场东边一箭之地则是城门,城门呈拱形,两层楼高,可容五辆马车并排而入,木制城门,厚如方砖,朱红漆门,门上钉着拳头大小的铜钉,黄里发红。

城门两侧,燕翅排开两队明兵,人人个头比常人高出半头,皆虎背熊腰,目光炯炯有神。他们昂首挺胸,手握白杆红缨枪,杯口粗细,高出人一头,四棱枪头闪闪发亮,鲜红的丝制长缨垂下,直到士兵的肩头。

他们身着红布战衣,马甲似的套着土黄棉甲,前后各有个海碗大小的护心镜,足蹬黑色牛皮靴,站在城门两侧纹风不动。

每队明兵各二三十个,除他们之外,还有两名身披鱼鳞铁甲的军官,头戴鱼鳞铁盔,腰佩合扇板门刀,将近一本书宽,半人来长,褐色牛皮刀鞘。

两名军官在城门口来回地走来走去,城门大开,他们不时地抬头看着进出的人。

在广场的西边,店铺鳞次栉比,正西有条可容十辆马车并排而过的道路,一里地长,道路两旁排列的店铺,有茶馆、酒楼、布店、杂货铺等等,均前门大开。

道路上人山人海,排着好几列卖菜出摊位,有挑担的,有赶着驴车、马车的,还有捏面人、卖馄饨、烧饼、油条、果子的,等等。

他们有的包着灰布头巾,还有的蓝布、白布,大部分身着粗布短褂,裤腿延伸到膝盖以下。

这个在叫:“卖莴苣了!十文一斤!”那个喊:“鸡蛋!一文一个!”还有的挑着鸡笼,塞着十几只鸡,拿出只红冠白公鸡叫道:“卖鸡了!好肥大的鸡哟!”

叫喊声此起彼伏,犹如沸锅般。

车如流水般一辆辆来回穿梭,行人如过河之鲫,密密麻麻,经常堵住路,形成个大黑的人团,让前后左右的人寸步难行,叹气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在菜市口边,临近广场处有栋两层楼的酒楼,二楼窗户伸出个竹竿,挑着杆白底蓝边的酒旗,上书四个斗大的黑字:“同福酒家”。

酒楼有半个篮球场大小,一楼是散座,格栅木板门,临街敞开,门口左右各立根柱子,黑油漆,碗口粗细,两侧是木栅栏,半人多高。

楼内散布着二三十张小方桌,支着长条凳子,大半的方桌边,坐着顾客,男女老少都有,几乎全部身着土布衣服,少数几个身着土布长袍,头扎方巾,书生气十足,坐在那儿品酒饮茶,桌上还摆着几碟油炸大豆、青笋丝之类的小菜。

再往里是曲尺形黑油漆柜台,到人的胸膛高,一个脑门贴着块狗皮膏药、八字胡的中年人,正站在柜台边拨拉着算盘,并且不时翻看旁边的蓝皮账册。

他的身后,立着比他高出一头的格子酒柜,每层摆放着酒坛,大肚窄口,可装半桶水的酒,酒坛上贴着方形红纸,写着“花雕”、“竹叶青”、“女儿红”之类的字样。

在酒柜下方,放着两个比半个人高的大肚酒坛,封口贴着褐色牛皮纸,酒坛上贴着“散黄酒”字样。在酒坛耳朵上挂着个茶杯大小的竹制舀勺,勺柄细长,尾部有倒勾,正挂在酒坛耳上。

柜台的侧面是楼梯,直通二楼。

二楼是雅座,摆着十几张案板大小的黑油漆木方桌,每张方桌从桌面到桌腿被擦的锃亮,隐约可照见人影。桌棱雕饰有云形花纹,每张桌子上摆着竹筒,放着十几双筷子,旁边还摆着个拳头大小茶褐色茶壶。

每张桌子边均摆着四张高背黑油漆椅子,椅子上垫着蓝布坐垫。

二楼正对街面和广场的地方围着圈半人多高的木栅栏,可以从里面正看见外面的场景。十几张雅座上大半都坐了人,无不锦衣玉袍。

临近街面的雅座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着白色锦袍,胸前绣朵淡紫色牡丹花,闪闪发亮,足蹬白色丝制厚底靴,腰束玉带,剑眉星目,身后背一柄阔剑。

旁边女子,身着粉红百合长衫,足蹬红色丝制长靴,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耳朵挂着个拇指盖大小的白色珍珠耳环,腰佩鲨鱼皮青锋宝剑。此二人正是柳随风和柳金燕。

在他们身后,并排站着四个黑衣大汉,背着手,叉着脚,木头似的纹丝不动。

四名大汉皆虎背熊腰,豹头环眼,胡子似钢针,满脸横肉,黑衣是双排纽扣的紧身衣,灯笼裤,足蹬黑色压缝牛皮短靴,往那站着,使柳氏兄妹周围五张桌子边空无一人。

人们都坐在离他们至少两个座位的地方,使他们的附近显得有些空旷。

在他们的桌子上,放着两个长颈细身的白瓷酒壶,其中一个倒在桌子上,壶盖滚到旁边半个酒壶远的地方,仰面朝天躺着,酒壶内空空荡荡,滴酒皆无。

另一个酒壶边放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花瓷酒杯,杯内的酒斟得溢了出来,在酒杯口往上,浮了层酒,好像高出块来。

柳随风两眼血红,“嗖嗖”放出光芒,弯着腰低着头,盯着酒杯,好像要吃了它似的。

柳金燕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两只手八字分开支着头,嘴里“卟卟”吹着气,然后她看了眼柳随风道:“二哥,没当上官没什么大不了。何必为这事伤心着急?”

柳随风脑袋“呼”地转向她,虎视眈眈看着她,两只嘴巴鼓起像蛤蟆,“呜”喷了口白气,道:“胡说!富贵于我如浮云!我岂介意?我是为国事耽心!”

说完,举起酒壶旁的酒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话音未落,五张桌外传来“嗤——”地一声,像溜烟,一个穿着蓝色洒满圆寿字图案的二十余岁青年捂着子,趴在桌子上,双肩不停耸动,脑袋也“嗡嗡嗡”地颤动,顷刻面红耳赤。

他眨着比目鱼眼,往身后柳随风的方向一指,嘴巴里喷出两字:“国事?!”露出了金色的大门牙,随后又捂住嘴,趴在桌子,“嘿嘿嘿”叫个不停。

他身边的几名同伴看了眼柳随风身后的四名黑衣大汉,冲蓝袍青年努了努嘴,眨了眨眼,咳嗽了几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示众三日(4) 蓝袍青年激伶打了个冷颤,“嗖”地像弹簧样坐直了身子,脸白的像纸,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哆哆嗦嗦道:“提起国事——”

“提起国事!”楼下方桌旁一粗灰布长袍青年坐直了身子道,他冬瓜脸,蝌蚪眉,绿豆眼,老鼠鼻,面色蜡黄,脸如刀砍斧削般平直,他目光炯炯有神,伸出一根手指道:“列位,你们可知昨晚京城发生了惊天血案!”

说完,目光扫视了番同桌三人,胸膛挺得笔直,腊肠嘴向上翻起,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他身边三人,均身穿粗布长袍,有白袍、黑袍还有绿袍,头扎葛巾,腰扎布带,袍袖展开可装进去半个人。其中一人是个四十余岁中年人,头似南瓜,满脸络腮胡子,个头比别人矮上半头,身材圆滚滚,手似油锤,红光发亮。另二人则是面色白净的青年。

中年人摸着脑袋,打个哈哈道:“不知道啊!昨晚哪家发生了灭门血案?尊兄,你倒是说说看!”另两个青年书生身子伏在桌子上,转向蓝袍黄脸青年,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他。

其它店内客人,吃饭的,停止了咀嚼,喝茶的,停止了啜吸,聊天的,停止了说话,账房先生也停止了拨拉算盘。店内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下都能听见。

他们全拨拉了脑袋,支起耳朵,向着蓝袍青年。

黄脸蓝袍青年顿时觉得体内像燃烧了团火,直冲云霄,脸上泛出阵阵红光。他“呼”地站直了身子,像弹簧似的摆了三摆,发出阵“嗡嗡嗡”的声音,脸上像开了朵花,伸出食指,对着众人摆了圈,两眼发出绿光,“嘿嘿”了几声道:“昨晚!就在昨晚!还不到十二个时辰之前!有人袭击了六部衙门,杀死大小官员百余!哼!哼!”

他嘴巴弯成长茄子状,“呼呼”鼻孔喷出白气,面皮转红,脖子粗了圈,眼睛鹰似的扫视全场。

突然嘴巴向下歪去,“嗞——”从嘴角淌下串晶莹发亮的水珠,悬挂在半空,晃来晃去,绿豆眼眯成条线,冬瓜脸从左歪到右,冲着门口发出“嘿嘿嘿”的声音,似老母鸡打鸣。

他的三个同伴眉头拧成了疙瘩,中年汉子撇了撇嘴,道:“兄台何必如此?”

说完,顺着这书生的视线看去,蓦地张大了嘴巴,可放下个鸭蛋,两只眼睛“嗖嗖”发出持续不断的金光,嘴里“哈哈”哈着白气,指甲盖大小的水滴从嘴角直泄而去。

另两名书生“啪”地拍了下桌子,翘起二郎腿道:“少见多怪!”说完扭头朝二人看的方向看去,瞬时目瞪口呆,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门口处走入三人,两名女子和一名弯腰驼背的灰衣老者,老者须发皆白,脸皮黑梭梭,像枯柴棒,三角眼,鹰钩鼻,张开嘴满口黄牙,有几粒已掉落,头上戴着个圆桶锅盖仆人帽。

两名女子前后走入,走在后面的女子身材中等,脸似银盘,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嘴,肤色白净,头上扎朵展翅高飞金凤钗,耳朵坠着拇指大小的月牙形耳环,闪闪发亮,身披红色洒花百褶罗裙,长至膝盖,腰束墨绿色手掌宽蟒皮腰带,正面嵌块骨牌大小的绿翡翠,穿着墨绿色丝绸长裤,足蹬黑色牛皮厚底靴,低着眉毛,满脸寒气,此人正是陆小翠。

在她前面的女子,一袭雪白长衫,直拖到地,身材修长,比陆小翠高出小半头,面如冠玉,上面无丁点疤痕,光滑如镜,发出莹润如羊脂玉般的光泽,眉如银钩,前面宽,后面拉出条弧线越收越细,如笔之出锋。

眼睛像蓝宝石样闪闪发亮,鼻尖翘起,嘴唇不点而红,微往上翘,像枚鲜艳的红樱桃,元宝耳朵又白又亮向上立起,耳根比常人大上指甲盖大小一块,白玉般光泽。头发又黑又亮,瀑布般垂至腰间,头顶用雪白的方巾扎起块拳头大小的发髻,束了条马尾巴样的头发,垂下去左右晃动。

腰间系着条白布腰带,缩成团状,在左侧扎了个蝴蝶活扣,垂下去至膝盖。内衬白色细布长裤,脚穿白色厚底布靴。十指如青葱,洁白如玉。整个人仿佛如和田羊脂玉雕成般,衬以全白服饰,无时无刻不散发出淡淡光泽,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散发出阵阵百合花的清香。

白衣女子正是薛若冰。

她如潭水般明亮清澈的眼睛向全场一扫,嘴巴月牙般向两边弯起,在场近半客人“呼啦”下,趴倒在桌子上,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巴道:“我!我!我!她在看我!”

一灰布长袍书生“呼”地站直身子,手腕猛地翻转,手中多了把木制折扇,“啪”地展开,“油”地一声,扇子纸页从中间断开,将扇子分成上下两部分,上半部打个弧圈晃到手底下,扇叶、扇骨一开一合地晃悠。

他的脸“腾”地变成猪肝色,“嗖”地将扇子甩到了袖子里,双手整了整胸前的衣襟,昂起头,咳嗽了声道:“朝廷大事,小生最了解,昨晚小生亲眼目睹府衙巨变,险一险就将凶手擒获!”

说完,眉毛向上飞起,斜眼瞥了下薛若冰,“滋——”头上冒出股白气。

另两名书生叫道:“胡说!分明是我!我!”他们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巴,瞪圆了金鱼眼看着薛若冰。

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书生双手抱着头,头低下来,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喉咙一鼓一鼓,似乎吞咽困难,声音像是从石缝中挤出来说道:“可惜朝廷不用我为相,若用我,天下太平矣!”

他眼睛挤了挤,从眼角挤出滴米粒大小的水滴,嘴巴“啊呜啊呜”张张合合,鼻孔“嗖”地飞出条白线,下面坠个小水滴,在桌下晃来晃去。他食指中指叉开条缝,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薛若冰。

薛若冰冲他们微微点了点头,嘴巴向上一弯,“轰”地十几张桌子炸开了锅,有一大汉袒胸露腹倚在墙上,右脚踩在长条凳上道:“她对我有意思!”

有人“啪”地拍了下桌子声音直冲云霄道:“人生几何?醉酒当歌!来!干杯!”他扬起手举过头顶,手里拿的却是半个半黑半灰的窝窝头。

还有人叫道:“小二!把你们最后的酒拿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示众三日(5) 陆小翠撇了下嘴,鼻子冷哼声,挽起薛若冰的胳膊道:“我们去二楼吧!”说完,头也不回,拉着薛若冰“噔噔噔”往楼上走。

一名身穿黑衣,戴着黑色锅盖帽,肩上打着白羊肚毛巾的店小二跑着过来,点头哈腰道:“几位客官,楼上请!楼上请!”边说边带着她们往楼上走,边走两只脚不停地打颤,像得了伤风。

柳随风拿起酒瓶往酒杯内倒,甩了甩酒瓶,只倒出几滴酒,他把酒瓶往桌上一掼,叫道:“店家!再来瓶竹叶青!”

柳金燕托着腮帮道:“二哥,再来几样小菜吧!”说完,她冲店小二招了招手道:“小二,来个麻辣鸡块,糖醋排骨和油焖大虾!”

一名黑衣黑帽的店小二跑来道:“好咧!”他左手把搭在肩上的白羊肚毛巾拉下,在桌子上擦了几圈,抹掉了桌子上星星点点洒着的酒渍,收起两个空酒瓶,复将白羊肚毛巾搭回肩膀,转身冲内叫道:“一瓶上等竹叶青,麻辣鸡块、糖醋排骨、油焖大虾各一份!”

说完,朝内堂跑去。

一名身着绿色锦袍的书生状青年抿了口酒,又嗛了块红油肚丝,嘴巴嚼的油光发亮,他眯起眼睛,将筷子放在桌子上,俯下身子,右手拢住嘴巴,压低声音冲同桌三人道:“列位,你们可知昨晚京城发生了件大事?”

另三人均身着锦袍缎靴,其中那个身着蓝色洒满圆形寿字图案绸袍的青年扬起头道:“咋不知道?大清早衙门的吴老六亲自跑来告诉本公子!”

说完,他头转向楼梯入口处,顿时眼睛冒出白光,嘴巴张的可吞进个鸭蛋,木头样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向楼梯口望去,只见那里似乎发出阵阵淡淡的白光,将那里照得似乎比别处亮了三分。须臾上来一白衣女子,肤若羊脂白玉,身着雪白长衫,恍如月宫仙子,正是薛若冰。

薛若冰走上楼来,目光如流水般扫了遍,但见柳随风、柳金燕身边空着五六张桌子,其它桌子均已坐满了人,大多锦衣玉袍,她嘴角微微向上一翘,来来了柳随风右手边的桌子边坐下。

这里临近窗户,扭头就能看见菜市口广场全貌,两根拉着红旗的木柱和其下的木台,赫然映入眼帘。

陆小翠两只眼睛眯起,嘴角出现两浅浅的指甲盖大小的酒窝,闪身坐在薛若冰身边。灰衣老者马掌柜弯着腰垂手站在薛若冰身边。

薛若冰点了点右手边的空位道:“马老伯,请坐。”

马掌柜弯了下腰,扯着干柴棒地的嗓音道:“小主在上,岂有老奴之坐。”

薛若冰沉吟片刻道:“但坐无妨。”

马掌柜头摇的像拨郎鼓,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陆小翠拍了下薛若冰的胳膊道:“甭理他!”随后冲后堂招手道:“店家!上酒菜来!”

起初二楼寂静如空谷,大多数人均猫着腰,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薛若冰,连口气都不喘,但听心脏“扑腾腾、扑腾腾”直跳,待到陆小翠叫唤时,整个二楼像炸了锅似的叫开了。

这个拍着桌子叫道:“熊掌怎么还没上?”

那个叫道:“我的鱼翅呢?”

“燕窝!”

还有个沉闷如滚雷般的声音从角落传来:“给老子上份豹胎!”

全场众人一震,薛若冰也哆嗦了下。

角落里一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看不清脸的大汉,鼻孔发出“哼哼”的声音,双肩如蜜蜂般耸动。

店小二跑出来,拍了下脑袋叫道:“几位客官,你们叫的小店都没有哇!”

有人嘴巴咧起,露出满嘴黑白相间的牙齿,“啧啧”道:“这些小菜都没有,还开什么店?哥几个,走!去翠红楼!”他把双手展开,向上挥了下,像撵鸭子一样,连他自己带同桌的其它人,均坐在原地纹丝不动,扭着头看着薛若冰。

薛若冰扭头冲陆小翠道:“不必上多,来几样青菜豆腐就行!”

“啪”,距她两张桌子外有位客人拍了下桌子,他头发眉毛胡须均已灰白,身着灰褐色缎锦长袍,上面缀着大大小小的圆形寿字。

他眯起绿豆眼,捋了下胡须叫道:“小二,给老夫上杯上好的雨前龙井,须用腊月梅花雪水冲沏,滚三滚方行。”说完,昂首挺胸,歪着头,眼缝中射出道道白光,直奔薛若冰,与此同时,右手不停地捋胡须,嘴角发出“呵呵呵”的声音。

有客人目光呆呆看着他,不时冲他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使他从脚底“嗖”地窜出股青气,直冲脑门,面皮泛出红光。

陆小翠哆嗦了下,只觉阵阵寒风袭来,她双手合抱,放在前面,待店内鸦雀无声时,她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叫道:“店家!给我把这屋子人都撵出去!这店我们全包了!”

只听“乒乓!”“唏哩哗啦”满屋有七八个客人栽倒在地,那个叫龙井茶的客人,缩成团状,在角落里如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

薛若冰拉住她的胳膊,声如温玉般道:“小翠!不得无礼。”

陆小翠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脸色铁青,甩开薛若冰的手道:“哎呀!你不知道!今天本姑娘非把他们撵出去不可!”说完,“咔叭”一声,双手扣开手掌宽的腰带,“唏溜溜”传声龙吟,一道雪白的亮光从她腰间闪出。

那道亮光闪出不到一本书的长短时,薛若冰手腕翻转,闪电般按住陆小翠拖拽亮光的手,往回一拉一按,再“啪”地拍了下,那道雪白的亮光“呛啷啷”缩了回去,整个动作电光石火般完成。

众人只觉眼前花了下,但见陆小翠脸上紫胀,身子歪了歪,薛若冰端坐原地,纹丝不动。他们歪着头,呆呆看着二人。

整个二楼霎时安静下来,空气凝固,所有的人都像泥塑木雕般,他们保持原来的姿势,固定住了般,连喘气的声音也没有,地下掉根针都能听见。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章 示众三日(6)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咣”地一声,薛若冰、陆小翠面前的桌子上砸下只手,手上还端着个拳头大小的白瓷酒杯,酒杯内的酒跳起酒壶来高,“哗啦”约有近半洒在桌子上。

陆小翠“刷”地向后跳起半人来高,薛若冰身子向后倾了三倾,右手横在胸前,抬头看手的主人。

只见来人剑眉星目,头上扎着白帛,像是竖着尾巴似的发束,头发油光黑亮,国字脸,像刀削斧砍般见棱见角,面如冠玉,此时满面通红,张嘴就喷出口酒气,来人正是柳随风。

薛若冰弯如银勾的眉毛拧成团状,将洁白如雪的右手向上抬起,掩住了鼻子。

柳随风眼睛半睁半闭,打量了会儿她的手,嘴角向右上翘了翘,道:“姑娘,好快的手啊!”

薛若冰依然拧着眉毛,转过脸看了看陆小翠。陆小翠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上前道:“你是哪来的?快些走开!”

柳随风斜着眼看了下陆小翠,嘴巴撇了撇,端起酒杯,抿了口酒,站直身子道:“这位姑娘,你这有些不讲道理了,这酒楼不是你家卡的,凭什么赶大家伙走啊?”

随后他转过身来,左手“嗡”地在半空划了道弧线,将声音拉高了三度,冲众人道:“大家伙说对不对啊?”

薛若冰低下头去,手捻着衣襟,沉默不语,陆小翠面红耳赤,鼻尖微微耸动,手指伸出成爪状,又捏成拳头,如此反复数次。

其它客人扭着头,看着他们,柳随风两眼闪闪发亮,脸上开了朵花。

那个身着圆寿字图案的蓝袍青年,“啪”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几步走到柳随风身前,冲他抱了抱拳道:“兄台,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他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膛,两只比目鱼眼向上翻了翻,左手叉着腰,右手点着陆小翠和薛若冰道:“既然这两位姑娘希望我们滚,我们就应该滚!免得拂了二位姑娘的雅兴。你说本公子说得对不对啊!”

说完,斜眼瞥了下陆小翠和薛若冰,眼角闪了两下电光,“滋——”一股青气从头顶冒出,霎时红光满面,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他身后数人,“啪啪啪”地又拍手又拍桌子,挑着大指道:“好哎!”

“是哎!”

“对哎!”

人人两眼发光,金光闪闪看着薛若冰。

薛若冰和陆小翠对望了下,突然用手掩住嘴巴,弯下腰去,发出“呵呵呵”如清水流动的声音。

蓝袍青年斜眼看看,眉毛飞了起来,像是在跳舞,发出“嘿嘿嘿”的声音,嘴角“滋——”拉下条水线,黄豆粒大小的水滴在腰间来回晃荡。

柳随风剑眉倒竖,脑袋“嗡嗡”涨了三圈,面色如猪肝,耳中响起阵阵敲钹声,顿时身边刮起阵阵冷风。

蓝袍青年哆嗦了下,柳随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嘴巴向右拧成蝌蚪状,牙齿咬的“咔叭咔叭”响,道:“那你就先滚!”声如雷鸣。

说完,他把胳膊向外抡去,蓝袍青年像炮弹样飞出窗外,直飞向数十步开外的街对面,“咣”地撞到街对面饭店门口的木柱上,像鲇鱼样“刷”地滑到地面,头上起了个拳头大小的包。

蓝袍青年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片刻他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看着他,嘴里时不时嘀嘀咕咕,“怎么回事?”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工夫,蓝袍青年“呼”地睁开眼睛,从地上像弹簧似的蹦了起来,口里杀猪似的叫:“杀人了!杀人了!”然后双腿车轮似的转动,眨眼工夫,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陆小翠站直了身,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指着柳随风的鼻子道:“柳随风,你休得无理取闹!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

话音刚落,站在薛若冰身后的马掌柜,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额头滚下几粒黄豆大小的汗珠,他身子向下弯了半分,手心顿时冒出汗。

其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腿“嗡嗡”抖个不停,有人互相捅了捅胳膊,咬着耳朵道:“走!走!快走!”

“哗啦啦”,如风卷残云,二楼的顾客顷刻少了大半,他们蜂拥挤向楼梯口,踩的楼梯板“咕咚咕咚”直响,两张桌歪成八字,还有几个椅子“咣”地倒在地上,椅子腿翘起,指着墙。

还剩下两三个客人,坐在墙角,身子缩成团状,双手合抱,搭在桌子上,头枕在胳膊上面对着墙,不看柳随风、薛若冰他们,从袖筒伸出根小手指头指着他们,嘴里蚊子似的哼哼道:“打!打!”

柳随风剑眉倒竖,斜眼瞥着陆小翠,嘴巴抿起,道:“你胆子真不小,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来这儿!”

陆小翠鼻孔哼了声,把头歪向窗外,嘴巴撇成逗号,右手捋着从耳鬓垂下的一络青丝,道:“我来不来这儿,关你屁事!这又不是你的地盘,你管不着!”

说完把头扬起,看着天花板,手指挽着头发打了朵花儿。

柳随风指着陆小翠,叫道:“你!”他的手颤颤抖抖,脸涨得紫红。

身着黑衣,头戴黑帽的店小二小跑着出来,他看看四周,跺了下脚,拍了拍头,道:“怎么客人都跑了?”他转向柳随风、陆小翠,脸上肌肉动了动,拧成朵花,然后来到他们身边,冲他们弯了下腰,拱了拱手,道:“二位大爷、姑奶奶,您们千万别吵!小店小本经营,折腾不起!”

陆小翠嘴巴撇了撇,斜眼瞥了下柳随风道:“大人不记小人过,懒的理你!”说完撩起荷花百褶裙,坐在椅子上,搭起二郎腿,扭头看向窗外。

柳随风脸色铁青,收回手,咬着牙道:“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的!一定!”说完,转身回到自己座位。

日过正午,烤的大地直冒青烟,街上的行人纷纷躲到树底下、屋檐下、遮阳伞下,甩开上衣,袒胸露腹躺在荫凉地面的人,横七竖八不下数十人,更多的人进了酒馆酒楼,把沿街酒馆塞的满满当当。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示众三日(7) “同福酒家”很快挤进了更多的客人,有的客人没座位,就蹲在墙角,或者坐在酒店的门槛上,有的抡起头上戴的草帽,不停地扇风。

在酒店旁一棵三层楼高的梧桐树上,知了“霍霍”地叫着。太阳渐渐向西边偏去,树的影子越拉越长。

末时快要结束时,街边突然传来阵阵铜锣响,满街人捂起了耳朵。

须臾,从街西边拐角处走来两队人马。其中一队是身着大红锦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他们分成两排,走在中间,约二三十人,另一队是明军官兵,他们手持红缨枪,分成左右两队,将锦衣卫夹在中间,似乎将他们包了起来。

在锦衣卫后,有四名虎背熊腰的明军官兵,扛着片木板门,木板上躺着具死尸,眼睛瞪的铜铃般大,身着黑色劲装,左手抓着上半截枪,正是在署衙毙命的刺客。他右手边原先抓着把鬼头刀,现已不知去向。

在锦衣卫前面,有四名明军士兵,袖子挽到胳膊肘上,每人提着面锅盖大小的铜锣,敲锣的棒槌有拳头大。他们抡圆了胳膊,“咣!咣!咣!”把铜锣敲的山响,震得街面上的屋瓦“扑扑扑”往下掉灰尘。

他们扯开破锣般的嗓子叫道:“街上军民人等齐闪开!奉旨办差,不得违误!”

在他们身后,锦衣卫前还有两人,左边的身着团花大红锦袍,头戴圆形乌纱帽,帽尾出竖起屏风般的半个圆,右边之人身着红色过膝百褶裙,身如扶柳,正是谢小石和东方雪。

两人肩并着肩,手挽着手,迈步向前走,谢小石的腰间八字形别着两把黑黝黝牛肩胛骨状的道,黑沉沉,在阳光的照射下不发出丝毫光亮。

他们转过街来,向前走了十几步,“忽拉拉”半条街的酒馆、饭铺的临街窗户、门排,伸出了无数的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红着绿,土布丝绸,各色人等均有。

他们交头接耳,叽叽咕咕,大街上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像大队蚊群飞过的轰鸣声。

队伍后面像游鱼般,三三两两缀着几个人,后来越缀越多,乌压压成片,塞满半条街,人头攒动。人们指着木板上的尸体指指点点,互相问道:“怎么回事?”

“他是谁?”

“不知道呀!”

“走!看看去!”

他们耸动肩膀,拼命地排开身边的人,往队伍的方向走,很快把锦衣卫和明兵的队伍挤成蛇形,人们叽叽呱呱,如沸锅般。

外侧两端的明兵,将枪杆横在胸口,像架起道护拦,然后足尖点地,像顶牛般把人群往外推,人人面红耳赤,胳膊上的肌肉块块隆起,发出“咔叭、咔叭”的声音,明兵边推嘴里边叫道:“让开!让开!执行公务!”

人群波浪样向后倒退了三步,形成了条可容数人通过的甬道。

众明兵、锦衣卫顺着甬道,小跑着来到了菜市口门前的那片广场上。他们来的广场的木台前,“哗啦”一下,明兵、锦衣卫四下散开,形成个圆形将木台围在中间。

他们面朝外、背对木台站着,锦衣卫握着道,明兵则把枪杆杵在地上,昂首挺胸,虎视眈眈看着四周。

四名扛着尸体的明兵,面如岩石,见棱见角,直视前方,四个人仿佛一个人走路般,“跨跨跨”迈着正步走向木台,踩的木板“嗡嗡”直晃。

他们来到木台中心,弯腰将头东脚西地放在木台上,然后站直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形成条直线,手背在身后,两脚八字叉开,昂首挺胸,笔直地站在木台上,面无表情,眼皮也不眨。

人们像潮水般“呼啦”“呼啦”地涌,不到半柱香工夫,就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大半个广场。

木台的左、右两侧和后面均人排着人,人挤着人,提篮的、卖菜的,手持折扇、握着书本的,穿长袍着短褂的,咬耳朵抠牙缝,更多的人则踮起脚尖,扬起脖子,眼睛瞪的溜圆,看着木台。

在人群的嘴外面,有人不停地挥手,冲不断向这跑来的人叫道:“快来看!快来看!死人了!死人了!”说完,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不时蹦起来,看向木台,嘴中叫道:“哎呀!哎呀!让开!”

“同福酒家”二楼的食客,“嗡”地声,甩下手中筷子,向窗户走去。

这里的窗户,呈栅栏形,横成排,每隔几步远支着根拇指粗的木棍,把糊着白窗纸的窗户板支起来,足有半人多高,人站在窗台边向广场木台的方向看去,居高临下,如掌观纹。

窗台边排了两三层人,后面的人踮起脚尖往广场看,他们身后的十几张桌子,已变的空荡荡。

陆小翠和马掌柜分左右站在薛若冰身边,同她隔开半个身子,然后支起胳膊推搡旁边的人,使薛若冰身边出现个半人大小的圆形空挡。

其它地方则人挤人,人挨人,像沙丁鱼罐头般挤成团,嘴里直叫:“让开!”

“别挤!”

“外面怎么回事?”

人群波浪般左右摇摆。

薛若冰站在窗台的正中,两侧的人齐向她这边挤来。有几个人,目光正视广场木台,眼角余光来回扫描薛若冰,同时身子向她的方向倒,边脚尖蹭地边嘴里叫道:“别挤!别挤!”

说完,肩膀向薛若冰的方向扛了下,让旁边的人打个趔趄。

马掌柜眉头拧成个疙瘩,蹲下马步,气沉丹田,喝声:“起!”胳膊向外一抡,“哗”地下,原本倒向薛若冰的人群,波浪般地向相反的方向倒去。

只听“哎哟!”“劈哩叭啦”响声此起彼伏,有几个人像下饺子似的从二楼晃着胳膊摔了下去。他们落地后摸着头,揉着胳膊,冲上叫道:“谁那么缺德?”

上面的人双手抓着窗台的棱子,指甲捏的突成球状,身子橡皮泥似的贴在窗台的墙面上,晃的木栅栏似的窗台,“咯吱咯吱”地响,并且左右晃动。

他们身子边往外顶,边叫道:“别挤了!再挤就全掉下去了!”人群渐渐停止了蠕动。

全场诸人中,柳随风未随他们转向广场方向,来到窗户临街的面站定,举起手中的酒瓶,“咕嘟咕嘟”灌了半口,然后擦了擦嘴唇,看着街对面,对于在他左侧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领命看场(1) 薛若冰站在窗台正中,双手抓着窗棂,不眨眼地看着广场木台上的那具尸体,眼前出现团水雾,喉咙“咕咕”动了几下,发出个沉闷的声音:“三叔——”

陆小翠扶住她胳膊道:“这——”话未说完,头已低下,眼睛红了圈。她从袖袋掏出块白色的真丝手帕,擦了擦眼睛,而后将手帕放回袖袋,双手抓住薛若冰的胳膊,纹丝不动。

马掌柜“啪”地拍了下窗台,道声:“三弟!”然后低下头去,把拳头捏的“咯叭咯叭”响。

木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挤的水泄不通,眼睛齐刷刷看着那具尸体。

一名提着铜锣的明军士兵上前对谢小石道:“大人,您看人到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小石腆了腆肚子,扭头看了看他和另外三名手持铜锣的士兵,道:“你们当中谁嗓门最大?”

先前士兵挺起胸膛,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当然是在下了!我吼一嗓子二里地外的人都能听到!”

谢小石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就由你站在台上,当众向大伙儿宣布这件事!”

“我?”这名士兵指了指自己的包子脸,呆了片刻,猛地挺起胸膛,抱了下拳,道声:“遵命!”然后几乎是足不点地跑到了木台的正中,在尸体前三步站定,转过身来,背对着尸体面向大众,两眼放出金光,酒糟鼻子变得红通通,泛出油光。

他将右手的棒槌交于左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咳咳”两声,复将棒槌交回右手,抡圆了胳膊,“咣咣!”敲了两下铜锣,震得附近数十步之内的人耳朵“嗡嗡”直响,缩起了脖子。

他双脚呈八字形站着,扯开破锣似的嗓门叫道:“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安静了!”像个大喇叭在叫。

全场众人目光“刷”地转向他,人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丁点声音也未发出,好像广场空无一人。

他的嘴向上咧起,霎时红光满面。他提了提腰带,吸了口气,叫道:“父老乡亲、老少爷们!今天,我向大家宣布个重要事情!”

台下站在最前排的一名看客问道:“军爷,啥事?”

他把绿豆眼瞪的溜圆,用棒槌指着说话的看客道:“闭嘴!听我说!”

看客身边的人用胳膊捅了捅他,道:“别多嘴。”该看客“嗖”地用手捂住嘴巴,连连摇头。

提锣士兵昂首挺胸,踮起脚尖,像鸭子似的晃了晃身子,向后退了半步,扬起头,仿佛是对天空喊话道:“昨晚!就在昨晚!有群刺客偷袭官署!刺杀我大明官吏百余人!”

“哗——”话音刚落,全场就像开了锅似的响动起来。

这个说:“这是真的吗?”

那个摸着胡须道:“官府亲口宣布,还能有假?”

还有人拍着腿仰天道:“刺客太大胆了!”

有个八字胡、扫帚眉、南瓜脸的中年人,用拳头掂了掂嘴唇,咳了两下,从喉咙里发出个蚊子似的声音:“哼!哼!贪官多杀几个才好!”

“嗤——”他身边众人身上冒出阵阵白烟。

此人老鼠眼眨巴眨巴,四下看看,身子缩成团,“嗤溜”,钻入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

提锣士兵半蹲下身子,用棒槌“咣咣”敲着木板,扯着嗓子叫道:“在我大明官兵的全力围剿下,当场击杀刺客一名!”他“嗖”地跳起来,摆出个马步造型,用手中的棒槌指着全场众人,脸上红扑扑的,两只眼睛瞪的溜圆,闪闪发光,嘴巴像蛤蟆样鼓了起来,来回扫视众人。

“好哎!”

“棒哎!”

台下众人雀跃不已,“啪啪啪”鼓掌声此起彼伏,全场声如鼎沸。

台上士兵嘴巴向上咧起,眼睛眯成条线。

有名身着红袍的锦衣卫,身着摇摇摆摆走到他身边,背对着众人,附在他耳边,用右手遮住嘴巴,声音像是从门缝里溜进来“嗡嗡”道:“还有锦衣卫!”

说完,身着晃了晃,走到台的另侧,跳下木头,回到队伍中自己原先站的位置,笔直而立,纹风不动。

台上提锣的士兵呆若木鸡,呆了半盏茶工夫,身子猛地打个激伶,站直了身子点头道:“对!还有锦衣卫!”

“嗖——”一只黑色棉靴从斜侧飞来,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啪”地打在他头上,滚落在地。

他“哎哟”了声,捂着脸左摇右看,叫道:“谁打的?”只见木台周围,明兵和锦衣卫站成环状,背对着木台,形成道人墙,将木台和人群隔开。

他们每人都笔直而立,虎视眈眈看着前方,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左手侧有名牛高马大、虎背熊腰、剑眉星目的明军士兵,光着只脚丫子,昂首挺胸而立,面容像岩石般见楞见角。

站在台上的提锣士兵,捂着腮帮子,两眼又红又肿,向后退了半步,侧身指着放在木台正中的尸体道:“此人!就是昨晚被击毙的刺客!”

说完,他转身面向木台正面的众人,右手握着棒槌,用拇指和食指拈住棒槌,伸出三根指头,冲众人晃了晃道:“圣上有旨!将刺客曝尸三日!”说完,踮起脚尖,伸着脖子,绿豆眼瞪的溜圆,像公鸡般站着,只差打鸣了。

“好哎!”

“棒哎!”

“啪啪啪”场下掌声雷动,人们面色通红,鼻涕眼泪“哗哗”淌了下来。

“杀的好!”

“该杀!”

“别拦我!我杀了那个刺客!”有人开始向木台挤去,人群波浪般涌动起来,潮水般的向木台涌。

站在木台外围,围成环状的锦衣卫和明兵,胳膊挽着胳膊,顶牛似的往外推,嘴里叫道:“别挤!”“别推!”“再推抓起来!”

说话间,他们已被推后三步,“嗞——”脚底下被拉出道白色印痕。

“哗”,有名黑衣大汉冲破人墙,箭步窜到木台上,两只眼睛瞪的乒乓球大小,红通通的,冲着台上提锣士兵狼嚎似的叫道:“刺客在哪儿?我杀了他!”

提锣士兵愣了数息,把锣“咣当”扔在木台上,“哇!”地叫了声,跳到台下,鬼哭狼嚎似的叫道:“来人啊!救命啊!有人劫法场!”说完,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向外跑。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领命看场(2) “嗡”地声,他对面被冲开个三四人宽的口子,成群的男女老少从这个口子“哗”地涌进来。正面撞向他,“咣”地把他撞个仰面朝天,八叉倒地,然后众人踩着他的身子,爬上了木台。

不过数息工夫,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木台上就挤满了花花绿绿的人,他们在台上又蹦又跳,哇哇大叫。

最先上台的黑衣大汉,嘴巴咧到了耳后根,弯腰拾起地上的铜锣,用自己的拳头当棒槌,“咣咣咣”敲了三下,随后龇牙咧嘴,不停地晃着手,吹着自己的手指头。

一名锦衣卫排开两名身边的人,几步来到谢小石身边,目光炯炯道:“指挥使大人,如何是好?”

谢小石挠着头,仰着头看天,嘴里“啊”了声道:“就按以前的方式办!”

这名锦衣卫木了片刻,叉手抱拳道:“回大人,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谢小石打了个激伶,头扭向他道:“以前没这种情况?”这名锦衣卫点了点头,谢小石闻言,低着头,手托着腮帮子沉吟道:“这下可怎么办?”

东方雪看着台上又跳又唱的人群,柳眉倒竖,杏目圆睁,右手闪电般揪住谢小石耳朵,呈逆时针方向拧了半圈,银牙咬得“咯叭咯叭”响,道:“笨蛋!快把他们撵下台去!”

谢小石看了眼台上,只见台上蚂蚁似的人挤人,人挨人,乌压压成团,站在木台边缘上的人,“扑通、扑通”往下掉,大半摔在台下的人身上,“哎哟!”“妈呀!”“你砸着我了!”的叫声此起彼伏。

台下的人,木台边的人抬起脚往下蹬,嘴里叫道:“下去!下去!”离木台远的人,双手往前推,嘴里喊道:“冲啊!冲啊!”人群像波浪似的往前倾倒。

谢小石眉毛拧成疙瘩,手呈八字托着腮帮子,连连摇头:“难!难!”

有几个人挤到他身边,双手抵住他后背,顶牛似的往前推,嘴里“吭哧、吭哧”地叫道:“冲啊!冲啊!”脚把地面蹬出道白印,眨眼工夫就面红耳赤,鼻孔喷着白气,黄豆粒大小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掉,脚蹬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

谢小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依旧手托腮帮子看着木台,须臾又来了五六个体壮如牛的大汉,接在推谢小石的几个人身后,肩膀往他们后面抗起,喊声:“走!”

只听地面“咯叭”响了声,谢小石脚下的青石砖地面,蛛网似的碎裂开来,呈波状往外延伸,谢小石依旧像石柱子撕掉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连身子也不曾晃晃。

那五六条大汉,面红耳赤,站直了身子,拍拍手道:“哥几个!这人老没意思了!走走走!找别人耍去!”猫下腰,钻入人群,眨眼工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未曾出现过样。

东方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面色红的像鸡肝,额头上的那络刘海直冲云霄,向上飞起,鼻孔“呼呼”喷着白气,突然叫道:“岂有此理!”

她的两只拳头握起,“咣”地打在身边一人的胸口上,随后飞起右脚,把另一人踹的离地半人多高,嘴里叫道:“闪开!闪开!快退后!”

其它的明兵和锦衣卫从地上爬了起来,懒腰抓起身边的人,甩沙袋似的向后甩。

人群响起“哎哟!”“妈呀!”“打人啦!”的声音。

东方雪杏眼圆睁,瞪着谢小石道:“还不动手?”

谢小石双手扇子似的晃来晃去,连连摇头道:“不得无礼!”随后扬起头,冲台上的叫道:“老乡们!安静,要守秩序!”

台上有人指着他道:“就他是个坏东西,打死他!”话音刚落,谢小石身边“呼啦”下围了三圈人,足有三四十号,把他围个水泄不通。

人人扬起拳头道:“打他!打他!”然后“乒乒乓乓”,拳头像雨点般的砸道谢小石头上、身上。

谢小石“哇”地叫了声,双手抱住头,胳膊肘挡住脸,蹲下身子,蜷成团状。

那些人额头青筋直跳,血灌瞳仁,满脸血红,歪着嘴,咬着牙道:“打死这个坏东西!打!打!”他们把拳头抡圆了,“咣咣咣”往谢小石身上砸,每砸一拳都带着股风,砸在谢小石身上像砸在牛皮沙袋上样,发出“嗡嗡”的声响,还有人抬起脚,飞起踢在他身上。

众人顿时两眼放出金光,头发“嗖”地竖了起来,像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往下踢脚、砸拳,还有一人扫帚眉、金鱼眼、八字胡的中年人,眼珠乌溜乌溜转,四下里扫来扫去,嘴里还嘀咕道:“砖头!哪有砖头?”

东方雪拳头捏的“咔叭咔叭”响,把耳边垂下的那络指头粗细的头发甩到嘴巴,用牙齿咬住,“嗞嗞嗞”几乎将它咬断。她将内力聚于丹田,吸了口气,纵身跃起,飞起半人多高,双脚打个圆弧,“啪啪啪”连环踢出,踢的身边人连滚带爬,“哎哟!”“妈呀!”叫声不断。

以她为中心,人倒下了一圈,出现两个空白的圆地。

圆地边缘的人,有的捂着脸,有的捂着手,还有的揉着肩膀,眼睛水光闪闪看着她,青鼻涕直往下淌。

柳随风仰起脖子,将瓶中酒一口起灌下肚,把酒瓶“啪”地摔在地板上,碎片四下横飞,他说了声:“真是忍无可忍!”话音刚落,他身子大鸟般腾空而起,飞出了酒馆,飞上酒馆的屋檐,足尖往弯月形翘起屋檐尖上点了下,身子又纵身跃起,向前平飞出去。

他身背宽剑,双臂向两边展开,剑柄上的红穗迎风飘扬。

飞过了条横着的马路,进入广场,身子向下坠去,他提口气,身子在半空顿了顿,眼角扫了下周围,然后“卟”地踩在一人头上,身子又“嗖”地弹簧似的跳起来,向前飞出不过十步远,又“啪”地踩在另一人头上,再往上提口气,身子又飞起来。

飞出二人多高,如皮球在地上弹起又落下,几个起落下来,已临近广场中心的木台。

此时的广场中心,哭叫声、吵闹声如同鼎沸,木台边,五六个人抱住一名明兵或锦衣卫纹丝不动,还有数十人东倒西歪,趴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唤。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领命看场(3) 柳随风剑眉倒竖,双目圆睁,喝了声:“闪开了!”然后伸出右脚,踩在名大汉后脑勺上,身子往下按了下,又提口气,一招“白鹤亮翅”,飞起三人多高,大鸟般飞到了木台的中心。

他踩着的那名大汉,捂着后脑勺,“哎哟”了声,趴倒在地,眼皮向上翻了翻,然后趴在地上,动不了了。

柳随风双脚才刚落地,双臂带着股利箭似的风向左右一晃,喝声:“走!”左右两边各有两名大汉身子“嗖”地腾空飞起,像沙袋似的“叭”地落在台下,打了几个滚。

他身边有人指着他叫道:“你怎么打人?”

柳随风吸口气,脸崩的岩石般坚硬,左右脚“劈劈叭叭”连环踢出,像风车似的绕着他的身子转了圈。环绕他的身子“哎哟!”“妈呀!”“啊!”地叫声不绝,伴随着叫声,不断有人从人丛中炮弹般地飞去,“咣咣咣”地栽倒在地。

踢完了圈,柳随风站直了身子,把白袍裤腿向上提了提,“呼——”嘴上喷了口若有若无的白气。

最先上台的黑衣大汉,双目圆睁,胡须根根乍起,道:“臭小子,你活腻味了!”说完,抡圆了手里锅盖大小的铜锣,带着道淡黄的余影,发出“嗡嗡”的声音,砸向柳随风的面庞。

柳随风眉毛略微向上挑了挑,气运丹田,右手捏成拳头,捏的骨节“咔叭”“咔叭”响,并且拳头周身笼罩了层半本书厚的,如同稀薄的絮状白云,若有若无,透过那层白气,可看见他的手上青筋根根凸起,如蚯蚓蠕动。

柳随风半蹲成马步,“哈”地叫了声,如用铁锤砸了牛皮鼓下,震的人耳膜“嗡嗡”直响,随后右拳闪电般击向铜锣,只听“咣”地发出雷鸣般的声响,锅盖大小的铜锣飞向半空。

直飞出二三十层楼高,在半空传来“呛啷”声清脆的响声,铜锣飞到最高点时,已裂成五六块,大小不等,利箭般四下飞射出去。

黑衣大汉嘴皮向上撩起,像蜜蜂的翅膀“嘶嘶嘶”抖了阵,太阳穴鼓了三鼓,眼前闪出几朵小星星,大脑空白,只听“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响,拎着铜锣的手又酸又麻,虎口处“滴答滴答”掉了几滴黄豆粒大小的血珠,像根木头那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正在这时,柳随风闪电般用右手抓住他胸前衣领,身子向左边侧看,没有正眼看他,从喉咙深处顶出口气,道:“起!”然后右手向上飞抡,“嗖——”黑衣大汉像根木头桩子飞了起来,依旧保持原来姿势。

飞向高空有三四层楼高,然后划条弧线,“咣”地栽到了离木台十步远的地方。

木台上原本又蹦又跳的人,“刷”地像定身法样几乎是同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了,有的人尚抬着只脚,摆出个“金鸡独立”的造型,也站在原地不动了,全部都眼皮眨也不眨地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吸了口气,把丹田内力往下压了压,双脚站成丁字步,昂首挺胸,笔直而立,目光直视前方,并且时不时闪出阵阵金光,像棵大树立在木台中心。

微风吹起,撩的白袍猎猎飘扬,他周围环绕的人仿佛矮了半头。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木台上突然爆炸似的响开了:“杀人了!杀人了!”人们转过身来,像下饺子似的“卟通卟通”往木台下跳,眨眼工夫,木台上原本像蚁群聚集样的人群,下的干干净净。

只有木台左侧边缘站着个二十四五岁的蓝袍青年,头顶扎着蓝布方巾,右手握着柄竹木扇子,左脚站在木台边,右脚悬空,晃来晃去,下面是地面。

他回头看了眼柳随风,柳随风如石雕般站立,目光如电。蓝袍青年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看地面,“呀”地叫了声,纵身跳了下去。

此时台上,只有柳随风站在台上了,他的脚边,则躺着那具尸体。尸体前胸,已被扯开了块脸盆大小的布,露出里面满是血的前胸。

那块被扯下的衣服,被撕成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星星点点,散落的满台都是。在死者的左胸上,扎着把明晃晃手指粗细铅笔长短的水果刀,尸身上还留有两个苹果核和几个枣粒。

在木台上零星散落着碎纸片、烂布条,甚至还有半个灰色的陶碗,扣在地上。

一阵风吹来,吹的木台上几张纸片飘起半人多高,在半空中打着旋。

柳随风依然如石雕般笔直而立,周身发出阵淡淡白气,使他比原来明亮了些,有些人用手搭在眼前,做凉蓬状,眼睛眯成条线,朝木台上的柳随风看。

台下掐着脖子抱着腰,挤成团状的人群,突然不动了,全扭头瞪圆了眼睛看台上的柳随风。

柳随风将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眉如利剑,目似双星,脸绷的像岩石般坚硬,仰着头看着天,鼻尖朝上,鼻孔冲着众人,从嗓子眼响起个敲钹似的声音:“搅闹法场者!杀无赦!”

声音如铁锤锤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直响,心脏“卟通卟通”兔子似的跳个不停,额头渗出层薄膜似的汗珠,手心也变的湿漉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刷”地站直了身子,向后退了三步。

东方雪周身五步之内,出现了片空地,她双拳紧握,迈着弓字步,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每当她杏目扫过,在五步开外围着的那圈人,就“哎哟哟”倒退半步。

她扭头向台上看去,只见柳随风如同大树般站在木台中心,眼睛微微合拢。

此时台上吹过阵阵清风,将他扎在头上的白锦勒条和背在身后剑上的红穗,吹得飘来飘去,发出阵阵“卟卟卟”轻微的声音,而围在木台外的人群,则捂着胳膊,扶着腰,按着腿,“呀”地吸口凉气,波浪般向后退了三步,使木台周围比原先更宽了几分。

似乎木台比变的比原先更高、更大了些,像平地竖起幢楼房。

东方雪双颊飞出朵红晕,让她的脸白里透红,如同桃花绽开,她的鼻尖则渗出粒米粒大小的汗珠,起伏不定,微微喘了几口气。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领命看场(4) 早先围在木台周围的明兵和锦衣卫,像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抡起油钵似的拳头,“咣”地砸在他们身边的人的脑袋上,然后声如闷雷道:“走开!后退!后退!滚!”边说边把双臂张开,撵鸭子似的把人群往后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抿着嘴向后退,退的过程“哎哟!哎哟!”叫声不绝,接连摔倒了五六人。

不到半盏茶工夫,明兵和锦衣卫又重新把木台围成了圈,明兵从地上捡起东倒西歪的长枪,横架着枪杆子,把人群挡在圈外,而圈内已空荡荡没有人,除了站在木台中心的柳随风。

圈外众人木台样直直站立,两眼直勾勾看着台上,脸色像蔫了的黄瓜。

众明兵和锦衣卫面朝圈外人群,背对着木台,斜眼瞥了下面前的众人,鼻孔“哼”了声,喷出股薄如雾的青气,然后回头看了看台上的柳随风,两眼闪了几下白光,互相对望了下,嘴巴向两边翘起,竖起了大拇指,眼睛亮晶晶的。

围住谢小石的人群,有的捂着手,有的跳着脚,像斗鸡似的蹦来蹦去,嘴巴歪的像长茄子,“嗞嗞”叫道:“好疼!好疼!”叫唤着四下散开。

谢小石身边眨眼就没了人影,周围空了块。谢小石抱着头,蹲在地下,缩成团状。他感到身边原本如同鼎沸的声音,突然平息下来,安静的掉根针在地下都能听见。

他撩起了左眼皮,把头扭来扭去,左看看,右看看,见人群已经退后,“呼”地站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挠着头,嘴巴“嘿嘿嘿”地咧了起来。

他上前走了几步,原本围成个圆圈拦住人群的明兵和锦衣卫给他让出个缺口。他径直走向木台,迈步走上了级台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冲围观的人群扬了扬手道:“父老乡亲们!大家痛恨凶手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是不要激动!要守秩序!这样就对了嘛!”

身着红袍的锦衣卫,耳朵忽扇了下,脸胀的通红,双目紧闭,全低下了头。

明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巴咧成黄瓜,眼睛眯成了条线,脸上泛出红光。有名一只脚光着的虎背熊腰的明兵,朝地上“卟”地啐了口唾沫。

站在人墙外的人群,歪着脑袋看着谢小石,眼睛眨也不眨。

谢小石打个哈哈,随后扭过头来,冲站在木台中心挺直而立的柳随风招了招手道:“嘿!老乡!你也下去!”

柳随风身上霎时白芒暴涨,冲起有三层楼高。他剑眉倒竖,双眼瞪的像铜铃,脸胀成猪肝色,手指着谢小石,抖个不停,咬着牙从嘴巴里挤出个字:“你——”

然后他觉得眼前冒出几颗小星星,脑袋“嗡嗡”来回胀了两三圈,大脑变成了空白。

东方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银牙咬得“咯叭咯叭”响,纵身跃起,跳起三人来高,双手抱膝,连续在半空中打了五六个跟头,直飞向木台。

离木台还有十步远时,身子挺了下,双臂向左右两边伸开,身子舒展开来,一招“飞云坠地”,“啪”地落在谢小石身边,身子微微晃了两晃,便如钉住般稳当。然后她闪电般伸出右手,抓住谢小石的耳朵,先左边拧了半圈,后往右边拧了两下,咬着银牙道:“小石头!快向柳大哥道歉!”

人群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嘻嘻哈哈”声,人们捧着肚子,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他们指着谢小石,发出成串的“哈哈”声。

东方雪眉毛拧成疙瘩,脸胀的通红,像涂了层红漆,右手向上提起,“嗖”,谢小石耳朵被拉长了半个指节。

谢小石“啊哟!啊哟!”大叫起来。他双手捂住耳朵,叫道:“雪儿姑娘!我道歉!道歉!”随后冲台上拱了拱手道:“柳大哥,在下向您道个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完,双手抱着拳,上下晃来晃去。

东方雪眉头略微放平,呼出口气,然后松开手。

此时谢小石的耳朵又红又亮,肿了半圈,向上翘起。

东方雪冲台上的柳随风拱手抱拳道:“柳大哥,多亏你出手相助!小女子这厢谢你了!”说完,右手扣在左手背上,搭至腰间,膝盖略微向下弯了下,双眼亮晶晶像潭清水,泛出秋波,脸上飞出朵红云,双颊出现两个指甲盖大小的酒窝,如桃花绽放。

“嘶——”,谢小石倒吸口气,感觉凉嗖嗖的,嘴巴向左撇到了耳后根。

柳随风双手背在身后,鼻孔朝天,笔直而立,鼻孔喷出团青气,“哼”了声,原本通红的脸色,渐渐退去,恢复了白净的原状,然后他迈着方步,径直向台下走去。

他每迈出一步,不长不短,刚好三尺,分毫不差,如同尺子量过了般,并且脚步落下,如千斤巨石坠地,踩在木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木板晃了两晃,仿佛塌下去了,令不少围观的人心“腾”地窜到了嗓子眼。

柳随风昂首挺胸,走到谢小石、东方雪身边时,这二人几步退到木板台阶的右边侧,离木板尽头的距离有半步来远,然后冲柳随风不停地弯腰,像鸡啄米似的,拱着手晃来晃去像摇骰子,眉毛、眼睛、鼻子攒成朵花儿,嘴里发出“嘿嘿”的声音。

柳随风面如岩石,两眼看着天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和速度,从他们身边过去了。

谢小石伸了伸脖子,歪着脑袋看着柳随风的背影,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东方雪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屏住胡须,纹丝不动。

柳随风头也不回,径直向前走,脑后的红色剑穗左右摇摆,他前面的人见他来了,纷纷向左右两边退,出现了条三人多宽的笔直甬道,直通到广场的尽头。

柳随风走在甬道上,突然头发向后甩了下,仰面朝天,从嗓子眼里“哈哈哈”发出连串怪枭似的声音,直冲云霄,震得站在他附近的人,闭着眼睛,捂起了耳朵。

谢小石目送他走出广场,冲大家扬起了手,叫道:“父老乡亲!大家要冷静观看,不要激动!”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领命看场(5) 众人的脑袋“刷”地扭向了他,目光如道道利箭,刺得谢小石眼皮眨个不停。

突然有人捏着拳头,举起手臂,叫道:“打死这个大凶手!”然后,“嗖——”有片半青半黄的白菜叶子飞向谢小石。

东方雪杏目圆睁,银铃般地叫了声:“妈呀!”然后把头低下,双手捂着脑袋,足尖点地,身子一转,像阵风似的飘到了离谢小石十余步远的地方,然后站定脚步,伸长脖子,杏目眨也不眨地看着谢小石,整个过程电光石火般完成。

谢小石左看看,右看看,手托着腮帮子,眉毛拧成疙瘩,道:“没什么东西呀!”“啪”那片白菜叶子正打在他脑门上,像半边脸盘扣在头上,叶子垂下,左右晃荡。

“哗——”人群又像开了锅似的叫起来,人人两眼冒光,脸颊红扑扑像大苹果,脖子上青筋直跳,粗了三圈,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双臂风车似的转动,看着木台的方向叫道:“打死他!打死他!”

唾沫星子乱飞,还有些人则用手捂着眼睛,鼻涕、眼泪“卟簌卟簌”往下掉,嗓子眼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叫道:“他太坏了!凶手太坏了!哇——”嚎声直冲云霄。

接下来,歪茄子、苹果、臭鸡蛋、菜叶子雨点般“刷刷刷”地飞向谢小石,还有个拳头大小、土黄的窝窝头,硬的像石块,“梆”地砸到了谢小石的脑袋上,弹起有半层楼高。

谢小石双手风车似的左右摇摆,歪着头,闭着眼睛,道:“把东西扔到台上!扔到台上!”

“卟!”一只黑色厚底羊皮短靴,扣在了他的头上,散发出阵阵臭鸡蛋的气味。

原先那名左脚穿靴、右脚光着的明兵,将枪拄在地上,目视前方,文思不动,他的脸如岩石,棱角分明,体壮如牛,但此时他的两只脚都已光了,左脚大拇指时不时向上翘起。

不到小半盏茶工夫,谢小石身边的烂菜叶、白菜梆子、碎布头、坏水果已没过了他膝盖。

谢小石鼻子“刷”地掉出个米粒大小的水滴,两眼又红又肿,像个核桃,“呼呼”喘着气道:“观众实在太热情了!”

站在酒馆二楼的陆小翠,柳叶眉向上挑了下,左眼眨了两下,嘴巴向上弯起,成月牙状,脸上出现两个水滴大小的酒窝。她转身像朵彩云,飘到了自己桌前,拎起桌上的酒壶,掂了两下,酒壶通体洁白如玉,长耳细颈,巴掌大小,里面灌满了酒。

陆小翠左眼眯起,右眼瞄着谢小石的方向,左手比划了几下,像是丈量距离,然后点点头,长吸口气,气聚丹田,旋涡似的转了几圈,然后流水似的向右手灌去。

眨眼工夫,她右手出现层淡淡白光,瓷酒壶也比往常亮了三分,随后她咬紧银牙,丹凤眼瞪的溜圆,从牙缝挤出两个字:“看招!”

胳膊抡圆了向外甩了下,“嗖——”酒壶利箭般飞出窗外,飞越众人头顶,带着道白色残影,发出刺破空气的“卟卟”声,闪电般砸向谢小石的脑袋。

从酒馆二楼至谢小石所站的地方,约有百余步远,待到酒壶距离谢小石十余步远时,它背后的残影消失了,摇摇晃晃像个醉汉,蜗牛似的飞到谢小石头顶,直往下坠。

谢小石伸手就抓住酒壶,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顿时眉眼像开了朵花,仰起脖子,“咕嘟嘟”将酒壶内的酒一口气喝个干净,然后抹抹嘴唇,冲酒壶飞来的方向招了招手,道:“谢谢啊!”

陆小翠蹦起有半人多高,两只粉白的拳头握得像锤头,上下左右晃了晃,柳叶眉扬起,丹凤眼闭上,眦着口银牙,“咿咿咿”的叫了阵,然后身子晃了晃,刮了股风似的闪到马掌柜身后,从袖口摸出柄巴掌长的匕首,精钢所铸,锋刃雪亮,匕首柄由黄铜铸成,底部刻了朵莲花。

她把匕首塞到马掌柜手中,拍了下他的肩道:“马掌柜,你上!要用十成的力!十成!”声音如银铃般清脆。

马掌柜弯腰站在薛若冰的右手侧,隔开了三排人。

他接过匕首,双目闪出精光,猫下腰,足尖点地,“噌”,炮弹似的飞出了酒馆二楼,在半空翻个筋斗,摆出个“白鹤亮翅”的造型,落地时如四两棉花,声息全无。

薛若冰伸了下手,道声:“别去!”但马掌柜已在数十丈开外。

陆小翠脚尖踮了踮,伸长脖子看马掌柜的背影,眉毛眼睛攒起,像开了朵花。

马掌柜落地后,像青蛙样跳起来,越过数十人头顶,“卟”地落在地上,落入人群中,呈半蹲的姿势,如同粒石头没入水中,从人群外根本看不见他的影子。

他落地时,道了声:“杀人我会!”然后又像青蛙似的“嗖”地跳了起来,跳起近二人高,怪鸟般地掠过众人头顶,又“啪”地落地,依然呈半蹲的姿势,没在人群中,落地后又道了声:“行刺最在行!”然后又怪鸟般飞起。

几个起落之后,他离明兵、锦衣卫圈成的人墙只有两三步远,而离谢小石有十来步。

他落地后道声:“着!”右臂闪电般向上抖了下,同时有道寒芒呼啸着从他袖口飞射而出,刺得空气“呜呜”作响,如同吹哨声,直透附近人的耳膜。

就在寒芒射出的同时,马掌柜足尖点地,来个后空翻,落到十步开外,然后再来个后空翻,人群中青蛙般跳来跳去,直跳向酒馆二楼的方向。

寒芒直射向谢小石面门,挟着股利刃般的劲风。

那股风贴着名明兵右臂飞过,“卟”地把那名明兵的衣服划开了条巴掌长的口子,里面的肌肉像被刀片划了下,出现了条细细的红线,红线出渗出鲜红的血液,眨眼就浸出半片树叶大小。

谢小石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被剥离了,仿佛在真空般,与此同时,有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挟着股米粒大小的蓝白色星芒,正冲向自己。

谢小石气聚丹田,左手如同闪电般攥住左边的黑色牛腿胫骨状的腰刀刀柄,“刷”地在自己面前舞个扇形黑色半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领命看场(6) 那点寒星“咣”地撞在黑色半圆上,“卟卟”火星四射,好似空中烟火四开,声音好似半空响个炸雷,直冲云霄,附近数十步远近的人捂住了耳朵。

谢小石胳膊向下沉了沉,抿着嘴巴,“咔喇喇”,他的脚后跟向下陷了半个酒杯深,脚下的青砖碎裂开来,形成个蛛网似的裂纹,向后蔓延有脸盆大小。

那点寒星弹丸似的跳了起来,变成了三点,它身后被黑色残影掩盖的部分露出来,原来是柄匕首,被撞成三截在半空打着滚儿,“呛啷啷”,掉在地上,相距十来步远。

谢小石抿着嘴,眼睛瞪得溜圆,伸长脖子,来回扫视,只见广场尽头,有个穿灰衣服的人,像青蛙似的在人群中翻跳留下,眨眼就淹没在人群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谢小石揉了揉左臂,眦着牙,裂着嘴。

马掌柜则腾空而起,跃起二层楼高,双手抱膝,身子蜷成团状,连着在半空像风车似的打了五六个后空翻,然后像炮弹样飞入酒馆二楼,“叭”地呈马步站在地上,如巨石坠地,使酒楼晃了晃。

他落地处正在他们原先坐的桌子旁边,正是他原先站的地方。他吸了口气,脸上红光渐渐退去,恢复了原先蜡黄如枯柴棒的面色。

马掌柜几步走到薛若冰身边,用手遮住嘴,细若蚊呐道:“点子扎手!”

薛若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约小半盏茶工夫,转过身来,向里走了几步。

陆小翠和马掌柜分左右跟在她身后,约三四步远的距离。

薛若冰走到厅内正中的黑色方桌前站定,低眉轻声道:“那些百姓那么恨三叔呀。”

陆小翠眉毛向上挑起,丹凤眼瞪得溜圆,鼻孔歪到左边,嘴巴撇了撇,上前两步,凑到薛若冰的耳根旁,道:“姑娘,他们不懂事,甭理他们。”

马掌柜耳朵竖起像雷达,绿豆眼滴溜溜转了圈,把全厅扫视了遍,见大多数人都伸长脖子,站在窗台边观看广场,不时抬起手指指点点,也有三四人陆陆续续从窗台那返回,走向自己的桌子。

马掌柜略微点了点头,走到薛若冰身边,低声道:“尊者,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先找个客栈住下再说。”

薛若冰点点头,“嗯”了声,三个人便低着头,走下了楼梯。

柳随风昂首挺胸,剑眉星目,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向酒馆,每步的步子都同样大小,踩在青砖上,“咯吱咯吱”响,仿佛要把青砖踩裂。

走进酒馆,更是如重锤砸地,每步都让地面晃两下。酒馆内的客人看见他进来了,齐刷刷低下头,往嘴里塞饭,不说话,也不四下张望,情形像群兔子埋头啃萝卜。

柳随风走上楼梯的时候,迎面遇见薛若冰等三人下来。

这三人低着头,贴着柳随风的身子风似的过去了。柳随风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姿势向楼上走,只是眼珠子向右转了转,眼角的余光瞥着她们从自己身边走过,然后走上二楼。

站在楼梯口,突然仰面朝天,“哈哈哈!”怪枭似的叫了几声,震的屋顶雾似的下了层灰,在半空飘飘洒洒。

楼上的人全扭头看向他,只见他捋起袖子,扬起手,道:“店家,来二壶上等花雕,五斤细嫩烤羊排!本公子今日不醉不归!痛快啊!哈哈哈!”

柳金燕迎了上去,眉眼攒成团,面若桃花,道:“恭喜二哥!恭喜二哥!”随后她扬了扬手道:“店家,再来只五香扒鸡和盐水白鸭!今儿我请客!”

穿着黑衣黑帽的店小二,小鸡啄米似的跑过来,点头道:“好咧!”

他把白羊肚毛巾搭在左肩,左手捧着黑油漆木托盘,把柳氏兄妹原先吃剩的饭菜、酒放在托盘上,用抹布抹了几下桌子,桌子上的星星点点洒着的酒水、油渍被抹个干净,桌子上堆着鸡骨头、肉骨头、鱼骨头,装了半个托盘,隆起来有碗高。

其它的顾客看着,倒吸口凉气。

柳金燕把头歪到左边,斜眼瞥着那些瞪圆了眼睛,嘴巴张成鸡蛋大小的顾客,撇了撇嘴,“哼”了声,便转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店小二抹完桌子,冲柳随风、柳金燕哈了下腰,道:“二位客官稍等,酒菜马上就到!”

说完,左手捧着托盘,向楼下走去,边走边叫道:“二楼上等花雕二瓶!细嫩烤羊排五斤!外加五香扒鸡、盐水白鸭各一只!”声音如敲鼓,震的人耳朵“嗡嗡”直响,楼上、楼下的客人听个响亮。

红日西坠,东面城墙上的影子不断拉长,快盖住广场的东半部了,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广场上只剩下谢小石、东方雪和那队围成圆圈,包住广场中心木台的明兵和锦衣卫。

广场上纸片、布头、菜叶、果皮、柴火棍、树叶等各式各样的东西几乎铺了地面一层,找不到可以落脚的空地方。

东方雪伸长脖子,左右看看,突然眼睛瞪的乒乓球大小,台上捂住了嘴和鼻子,用手指着她正面前方十来步远的地方,那里有滩脸盆大小、浆糊状的东西,颜色黄中加白还有红色、褐色,混杂着酒精味和酸臭味,令东方雪头晕晕沉沉,身子晃了晃。

气沉丹田,使身子站直,然后对着明兵和锦衣卫道:“快把它们打扫干净!”

明兵和锦衣卫昂首挺胸,岩石般纹丝不动,双目直视前方,闪闪发亮,吹来阵旋风,卷起几片酒杯大小树叶和纸片,飘起半人多高,在半空中打着旋儿,向明兵和锦衣卫飞去。

“啪”地有张巴掌大小的淡黄纸片打在明兵脸上,那名明兵依旧纹丝不动,眼皮也没眨下,那张纸片“嗖”地从他脸上竖直飞起,飞到他头顶半人多高的地方,“哗啦啦”像风车似的旋转起来,好似凌空跳舞。

谢小石盯着那张纸片,脑袋随着纸片的旋转而左右摇晃。

那张纸片旋转了数息时间,然后飞鸟似的展翅高空,直飞起三四层楼高,向广场西面成片的街区飘去,眨眼便没了踪影。

明兵将枪拄在地上,锦衣卫双脚八字叉开,保持着手按腰佩绣春刀的姿势,全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领命看场(7) 谢小石手托着下巴,注视着纸片消失的方向,站了有半柱香工夫,然后点点头,双手抬起,鸟似的伸开,道:“给我拿两把大扫帚来!”

“嗖!”锦衣卫队伍红光闪了下,眨眼围成圈的队伍中多了个一人多宽的缺口。

喘了几口气的工夫,从东城门墙根飘来朵红云,“呼呼”刮着风似的往木台跑,眨眼就跑到谢小石跟前站定。

众人定睛细瞧,原来是名锦衣卫,尖嘴猴腮,绿豆眼忽闪忽闪,像黑夜中的猫眼。他身着织锦红袍,左右手各拿着柄扫帚,竹条编成,每根竹条有手指粗细,枝丫张开,撑成伞状。

竹条用高香粗细的白铁丝捆扎起来,铁丝的半个身子勒进竹条内,捆起有碗口粗,下面伞状张开,铺开有马车大小,长度也近似于马车。

这名锦衣卫把扫帚递到谢小石面前,道:“大人,您看这扫帚——”

谢小石双手各抓起柄扫帚,掂了掂,每把扫帚有桶水那么沉,点了点头道:“不错!正称手!”他双手如铁钳子样扣住了扫帚柄中部,发出“喀喇喇”的声音,扫帚柄被捏的细了半圈,仿佛要被捏断了般,然后双手抬起,像抓了把空气,浑若无物。

送扫帚的那名锦衣卫,此时正脸红脖子粗,呼呼喘着气,揉着双臂。

谢小石眼睛眯成条线,两只手举起,在半空晃了晃,就像只螃蟹举起自己的两边钳子,然后他两手平摊,吸了口气,丹田内出现个拳头大小的白色气团,风车似的转个不停,然后气团内伸出无数条头发丝细的白线,弯弯曲曲,如蛛网似的散开,通向四肢百骸。

就在人们呼吸了几口气的工夫,有团白气从他掌心喷出,像流水般顺着扫帚边流动,最后将扫帚整只包了起来,就像在上面铺了层白霜,发出如烟的白光,半明半暗。

接着,扫帚发出阵“吱啦吱啦”的声音,竹条展长了三分,像钢叉般撑开。

谢小石双臂抡起,左右开弓,向地面划拉,每划一下,地面就出现半间屋子大小干净的地方。他的双臂像风车似的“呼呼”转,两只扫帚“哗哗”扫着地面,每扫帚下去,足可扫去半袋垃圾,眨眼工夫,地面黄土飞扬,升起二三层楼高。

谢小石屏住呼吸,两眼闪闪发光,走入扬起的灰尘中,眨眼工夫,他身形就淹没在飞扬的尘土中。

众人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听见尘土中传来阵阵“哗哗”的扫地声。

小半柱香时间,尘土几乎已覆盖了半个广场,飞起有二三层楼高,十步之内看不见人。众人捂住鼻子、嘴巴,“咳咳咳!”叫个不停,个个脸红脖子粗。

东方雪叫道:“快去洒水!”

众人遂四散奔跑,有人跑到城墙根城门口借盆子,大多数人则跑到西边商店区借盛水器具,有端盆的,提桶的,拿瓢的,甚至还有拿着碗的,都盛满了水,“卟卟”洒到广场灰尘最高最浓的地方,顷刻之间,湿气迎面扑来,灰尘也下去了近半。

约过了两柱香工夫,广场便被谢小石扫尽。

他满面通红,站在广场中心呼呼喘着气,胸膛伴着扫地的节奏起伏不定,手摊在两边,扫帚耷拉在地下,本来伞状张开的扫帚头,包成圆桶状,枝丫交错成团,分不清谁是谁。

谢小石从头到脚,铺了层土,变成土人,汗水从额头滚下,形成弯弯曲曲的水沟样。广场上星星点点散着十余堆垃圾,每堆有八仙桌大小。

东方雪对明兵和锦衣卫道:“快把那些垃圾处理掉!”然后提着桶清水来到谢小石面前,用手背挡住口鼻,眉眼开花,弯下腰去发出“哧哧”声,不停地捶着自己头,指着谢小石的脸道:“你看!你看!哈哈哈!”顿时红光满面。

谢小石眉毛拧成疙瘩,把扫帚放在地上,俯下身子,从水桶中鞠捧水,喷在脸上,顿时感到浑身凉嗖嗖的,像服了人参果似的。

有名提锣的明兵,眼睛眯成条线,眉毛、鼻子、嘴巴攒成团,整张脸像包子似的,时不时泛出红光。他跑过来对谢小石道:“大人!您真了不起!照您这样,怕一天就可扫半个京城!”

东方雪飞起脚,踹在他腰上,他连退五六步,身子左摇右晃,双手鸭子扑水似的转着圈,咬着牙,站稳脚步。

扬起的灰尘平息了下去,地面已无杂物,广场好像比以前大了些,也亮堂了些。

有名明兵过来,拿起扫帚晃了晃,扛在肩上,走到处窝棚大小的垃圾堆旁,扬起扫帚,“哗”地往地面扫去,待扫帚到垃圾堆旁时,只听“咔叭”响了声,扫帚断成了三截,长短相同。那名明兵瞪圆了双眼,像乒乓球大小。

谢小石“咳咳”了两声,左手握成拳头,顶了顶鼻子和嘴,从喉咙里发出个蚊子似的声音:“借物归还,损坏赔偿!”然后转过身,背对着那名明兵,仰着头看着天。

那名明兵眉毛、眼睛耷拉下来,整个脸变成了苦瓜样,道:“这不是我干的。”

另外个明兵看着他,眼睛瞪的溜圆,有小半盏茶工夫,点点头,从腰间拿出块方桌大小的白平布,从上面撕下个二指来宽的布条,在另一把扫帚上缠了几圈,打个死结,然后双手捧着那把未断的扫帚,踮起脚尖,猫着腰,兔子似的跑向城门楼。

正在这时,从广场西侧的酒馆二楼,飞出条黑色油漆长条凳,四脚朝下,划出条弧线,带着股“呼呼”的风声,飞向广场中心的木台。与此同时,从酒馆内飞出个白衣人,在半空打着筋斗,衣袖飘飘,随在木凳后面,飞向木台。

他飞出数十步远近,“啪”地落地,然后又像怪鸟般腾空而起,继续双手抱膝,在半空打着筋斗,连打五六个后又落地,此时又飞出数十步远近。

如此这般,连着三个起落,最后落道距离木台十步远的地方,“啪”地双足站立,如同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脑后的白色发箍带和身背后的红色剑穗迎风飘摆。

此人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正是柳随风。

就在他落地的同时,那黑色长条木凳,“啪”地不偏不倚,落在他身后。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深夜劫场(1) 柳随风左手端着个白色细颈长嘴酒壶,酒壶肚子碗大,他仰面朝天,撮了口酒,侧身斜坐在凳子上,右脚踩在条凳的另一头,右手搭在膝盖上,低头“呼呼”喷着酒气。

谢小石冲他道:“老乡!大家伙都散了,你也——”

话音未落,耳朵“呼”地向上竖起,转了半个圈,有股钻心的疼痛直达全身,他立刻呲着牙,咧着嘴道:“疼!疼!别拧!别拧!”嘴巴歪到了耳后根。

东方雪右手拧着谢小石的耳朵,柳叶眉倒竖,杏目圆睁,银牙咬的“咔叭、咔叭”直响道:“你闭嘴!柳公子想在哪儿,就在哪儿!”然后她满面开花,冲着柳随风作揖道:“柳公子,您大人莫见小人怪!”

柳随风依旧低着头,鼻孔冷哼声,坐在原地,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直到红日西坠,城门楼的影子盖住了整个广场,不到柱香的工夫,影子就爬过了广场西边的整条街区,天空变得昏黄,街边的梧桐树叶被风吹的左右摇摆,“扑簌簌”直响。

“喀啦啦”东城门的士兵正在推铜钉铁皮城门。每扇门有五名虎背熊腰的士兵,并排推着门,木城门有西瓜厚,二层楼高,客厅样宽,推起来“咯吱吱”直响。十步之内的人感觉地在摇晃。

两扇门合拢之后,他们又用水桶粗细的木柱子当门闩,“咣!”地横架在大门中部。

谢小石看了看四周,又揉了揉肚子,挥了挥手道:“走!我们下馆子去!”

有名锦衣卫上前躬身拱手道:“大人,我们走了,谁来看场子?”

谢小石指了指柳随风道:“有他足矣。”

众明兵和锦衣卫眼睛像灯泡似地“刷”地亮起来,鸡啄米似的点头,这个伸伸懒腰道:“可放松下了!”那个揉揉肩膀道:“我咋早没想到?”

他们勾肩搭背道:“走!走!走!”遂向广场西边的街区走去。

东方雪拉住谢小石的胳膊道:“你就这么走了?不管他了?”说完,指了指柳随风。

谢小石道:“他不伏人管!”说完,头也不回地向酒馆走。

东方雪眉毛拧成疙瘩,原地转了两圈,右手握拳,“啪”地拍在左掌心里,跺了下脚,斜眼瞅了下柳随风道:“柳公子,您稍后,我去去就来!”说完向谢小石背影跑去。

柳随风仰脖喝了口酒,复又低下头,“哼”了声道:“乌合之众!”接着便纹丝不动了。

众明兵和锦衣卫蜂拥来到柳随风原先待的那家酒馆,上下二楼有两三桌客人,其余具是空位。他们“呼啦”下把所有空位都占满了,还有几人没座位,干脆从跑堂拽了条凳子,同其它人挤在起。

柳金燕正在二楼喝酒,脸红扑扑像个大苹果,眼皮子耷拉下来,头也低下了,嘴巴里模模糊糊道:“喝!喝!”她耳边传来阵“劈哩叭啦”敲鼓似的脚步声,从楼下涌来成队的明兵和锦衣卫,领头的是谢小石和东方雪。

他们眨眼工夫就把二楼空座位占满,然后拍桌声此起彼伏,叫道:“小二,上酒上菜!”

柳金燕撩起眼皮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四周,身子打了个激伶,“呼”地站起来,跑到窗台边看广场。只见离广场中心木台十步远的地方,柳随风单独坐在长条凳上,面对木台,低着头纹丝不动。

而他周围,没有一个人,整个广场也空荡荡的,他坐在那里,好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

柳金燕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脸变成灰白色,转过身来,双手捂着脸叫道:“丢人!”声音如钢丝拉铁,直透众人耳膜,响了有四五次喘息的时间,渐渐散去。

她身形旋转,像个飞行的风车,眨眼工夫,“刷”地飘到楼梯口,掀起股半人多高的旋风,吹了数息时间,渐渐散去。

柳金燕下了二楼,足尖点地,像阵风似的跑到柳随风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二哥!走!回家休息去!”

柳随风眯起眼睛看了看木台中心那具尸体,呆若木鸡,有小半盏茶工夫,摇了摇头,继续低着头,脚搭在凳子上,恢复原来的姿势。

柳金燕围着他转了两圈,弯下腰,用手点着他道:“二哥!你、你——”吱唔了阵,也未说出话来,便甩了甩手,托着腮帮子,眉头拧成锁,嘴巴撅的可挂油瓶。

谢小石吃了十个锅盖大小的黄金饼,整只羊腿外加两壶高粱烧,嘴皮油光发亮,他捧了捧肚子,看了看其它人。

其它人则桌上摆着十来碟荤素小菜,酒杯半个拳头大小,他们用筷子搛口菜,然后抿口酒,咂巴咂巴嘴巴,脑门油光发亮,两只眼睛更是放出绿光。

谢小石扭头冲坐在身边的东方雪道:“雪儿,吃饱了,走吧!”

东方雪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手呈喇叭状托着腮帮子,眉头拧成了疙瘩,双目直直看着桌子,滴酒未沾,饭菜也是动也未动。东方雪木头似的坐在那儿,“哦”了声,纹丝不动。

谢小石站起身来,捧着肚子冲跑堂叫道:“店家,结账!”

眨眼工夫,头戴黑帽,身着黑衣的店小二旋风似的跑来,眉毛眼睛眯成条线,连连弯腰道:“大爷!不多不少,四十两银子!”

“扑”谢小石嘴里喷出口白烟,叫道:“我吃了什么!”声音震的屋子“簌簌”直抖,从顶梁烟雾似的掉下层灰尘。

店小二双腿筛糠似的抖,连连道:“大爷!大爷!不止您一桌,楼上楼下二三十桌,每桌按一两六钱银子计,不贵了!”

谢小石挠了挠头,打了几声“哈哈”道:“原来如此。不贵!不贵!不过他们还没吃完,就先别结账!再给我来壶高粱烧!”

店小二点头哈腰道:“好咧!二楼高粱烧一壶!”说完,把白羊肚毛巾搭在左肩上,转身下了楼。

其余楼上的明兵和锦衣卫,猫着腰,约有半数趴在桌子上,老鼠似的扭头,东张张,西望望,然后斜眼瞥了瞥谢小石。其中一人支着脖子,冲同桌其它几人道:“哥几个,谁付账?”

声音细如蚊呐,并且用手遮凉棚似的盖住了嘴。

虽然如此,众人听了却好似半空响了个炸雷,全都停下手,木木坐在那儿不动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 深夜劫场(2) 谢小石耳朵像雷达似的扫来扫去,半盏茶时间,未听到任何声响,屋子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他忽扇了几下耳朵,坐了下来,身子侧向东方雪这边,右手从桌子底下伸出,摊开,左手遮住嘴巴,用蚊子似的声音冲东方雪道:“雪儿姑娘,饭钱!”说完,右手在桌子底下晃了两下。

东方雪还是保持原有姿势,“哦”了声,依旧纹丝不动。

谢小石头上腾出股拳头大小的黑烟,他在自己口袋摸摸,抓出了几把空气。

正在这时,二楼里屋的蓝色布帘挑起,伸出只枯柴棒似的手,好像鸡爪子,手指朝上,冲他摆了摆,做了个拉的姿势。

谢小石眼睛直勾勾,冲着鸡爪子似的手的方向走去。他穿过四五张桌子,来到对面里屋门口,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有两间凉亭大小,四面墙壁刷的雪白,正对门处挂着幅《松下饮酒图》,在棵如伞盖般的松树下,四五名满面长髯者,或坐或卧,或袒胸露腹,端着酒杯或酒壶,个个眉眼开花,旁边有只仙鹤亮开双翅,作势要飞。

在屋子的正中,摆着张黄柏木八仙桌,桌子每侧均摆着张黑油漆的太师椅。屋子墙壁上点着两盏青铜壁灯,荷花形状,燃起鸡蛋大小的火焰,将屋子照的亮如白昼。

桌子上摆着金灿灿的烧鸡,红通通的红烧鲤鱼,黄油油的烤羊排,白花花的粉蒸肉,盛菜的盘子接近脸盆大下,也只是勉强将菜放下。在它们周围,放着十来碟小菜,有茴香豆、豆腐干、海蜇皮,青的、紫的、红的、黄的,等等。

除此之外,旁边还摆着个青瓷细耳长颈酒壶,酒香弥漫整个屋子。

屋子内弯腰站着个人,年过半百,灰衣灰帽,足蹬黑布白底短靴,冬瓜脸,绿豆眼,土黄的面皮,脸上凸起块块黄豆大小的包,双手垂下,像鸡爪子,此人正是马掌柜。

谢小石呆呆看着桌上饭菜,脖子伸了伸,将几口唾沫咽了下去。

马掌柜眼睛眯起,眼角的鱼尾纹好似道道沟壑,嘴角向两边翘起,形成包子样。他弯着腰,摆出个“请”的姿势,道:“大人请上座!”

谢小石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马掌柜站在旁边,保持原先姿势,嘴角向上努了努,额头滚下几粒黄豆大小的汗珠,整个屋子好似凝固了般,使人呼吸快了三分。

约过了有小半盏茶工夫,谢小石挺起胸膛,昂着头,眼睛看着天花板道:“本官——”顿了几下,道:“不吃不喝!”

马掌柜倒吸了口凉气,眼睛眯成了条线,嘴巴咧开,露出里面几颗黄豆粒大小的黄牙,发出阵“嘿嘿”声,随后从怀中取出张请柬大小的金黄硬纸片,长方形,纸面油光发亮。

他把纸片正面朝上,双手捧起,递到谢小石面前道:“些许薄礼相赠,不成敬意!”

谢小石搓了搓手,双手绞在起,放在左边,伸长脖子,看着右边的纸片。

只见上面写着:“永通钱庄金票黄金五百两整某年月日”字样,分成三排竖着排列,在年月日上面,盖着方小纂体“永通钱庄”的朱红方印,笔筒大小,下面还贴着个长方形人名印章,朱红似,火柴盒大小。

整张票发出阵淡淡金黄光芒,票纸内,有几个铜钱图案若隐若现。

谢小石心像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了几下,脸胀的通红,呼吸停止了数息,而后他眯起眼,双手摇的像拨郎鼓,发出蚊子似的声音道:“不要!不要!我是清官啦!”语调里像流出了蜜。

马掌柜向前“咣”地迈出步,震的地板摇了三摇,他闪电般抓住谢小石手,把金票“啪”地贴在他手上,像老虎行走刮起阵风道:“大人,小小礼物,您就收下!算小人一片心意,哇——哈哈哈!”

声音像敲锣似的响,上下楼的人全听见了。

谢小石转身走向屋外,拉起门帘,探出半个身子,冲外叫道:“我真的不要了!我真是清官!”话音未落,他身子“嗖”地回到屋内,接着屋内传出“扑腾、扑腾”、“咣咣”地声音,门帘跳舞似的甩来甩去。

约莫过了半盏茶工夫,门帘挑起,马掌柜红光满面,昂首挺胸走了出来,两只眼睛又黑又亮,嘴唇向上弯起,像对大肠。他“咳、咳”了两声,摇摇摆摆,像鸭子似的走下楼。

他刚走下楼,谢小石从里屋出来,他帽子歪到右边,并且正面在后脑勺,半个膀子光着,衣服的袖子拖拉在地上,肩膀上蹲着只烧鸡。

他的眉毛八字似的朝两边耷拉下去,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地板,嘴角挂着滴水,垂至腰间,晃来晃去,眉头垂下道道黑线,整个脸像苦瓜。他像受伤的人,一瘸一拐向东方雪走去,边走边低着头道:“我是清官,真的!”

正在这时,有名明兵“啪”地拍了下桌子,敲鼓似的把屋子震的摇了摇,他冲谢小石竖起大拇指,然后对着身边的明兵道:“当然由谢大人来付账了!”

在场的明兵、锦衣卫几乎同时点头,“对!对!”

这个叫道:“小二,把你们店内珍藏十八年的女儿红拿出来!”

那个叫道:“来个溜肥肠!”

“蒸熊掌!”叫酒叫菜的声音此起彼伏。然后他们捋起胳膊,挽起袖子,叫唤开了:“五魁手啊!”“六六六啊!”米粒大的唾沫星子满屋乱飞。

东方雪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皮也未抬下道:“把你收的贿退回去!”

谢小石木头人似的站在那儿,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把头摇的拨郎鼓似的,道:“我没收!真的!”

东方雪把头扭过去,翘起二郎腿,侧对着他道:“懒的理你!”

谢小石坐在她侧面的凳子上,“嘿嘿”叫了两声,揉了揉鼻子,左右看看,突然趴在桌子上,手呈喇叭状围住嘴,用咽部好像打皮带的声音道:“雪儿姑娘,能不能将东海老家的钱汇往京师,急等钱用!”

说话时,“呱嗒”一声,他肩膀上的烧鸡滚到桌子上,打三四个滚,鸡的屁对着他,不动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深夜劫场(3) 谢小石用手指醮口唾沫,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救命!”然后双手呈反八字,托着下巴,纹丝不动地看着东方雪,嘴巴向两边翘起,成半圆形。

东方雪“哼”了声,站起身,甩了下袖子道:“真讨厌!”说完,背过手去,像阵风似的飘到楼下,后脑勺上扎成马尾状的青丝左右摇晃。

东方雪身形消失了有半盏茶工夫,谢小石站起身来,走到楼下曲尺形柜台前,对站在柜台内,身着灰布长衫的账房先生道:“掌柜的,把账记在我名下,以后还!”

账房先生右手拨拉了几下米黄油光发亮的梨花木算盘,低着头道:“大人,本店小本经营——”

谢小石敲了敲桌子,道:“三天内准还!要不然,你去于谦于大人府上去告我!”

账房先生双手连连摇摆道:“不敢!不敢!”便提笔在账簿上写下几行字,“某年月日,锦衣卫都指挥使谢某大人,欠纹银四十两”字样。

谢小石伸出大拇指,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在红色朱泥印泥上按了下,便把手印按在欠债字样的后面,便转身出了酒楼。

账房先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漫天星斗,从西边飘来成片的乌云,染的西边的半个天空,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刮起阵阵旋风,吹起地面上纸片、树叶,打着旋的飞舞。

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西街上的店铺,几乎每家都挂着西瓜大小,像糖葫芦串样被串起来的红色灯笼,照的大街如同白昼,店铺的名字,红光闪闪。

此起彼伏的灯笼,照的大街如同白昼,大半的店家店门大开,店内燃起油灯,明晃晃。

路上的行人像游鱼似的,三三两两,顺街而过。几顿饭的工夫之后,路上只剩零星几个人在走,待他们也消失后,大街显得空空荡荡,悄无声息。

东城门黑咕隆洞,寂静无声,仿佛在荒郊野外。

在广场中心的木柱子上,分左右各挂了盏西瓜大小的红灯笼。木柱近二人高的地方,钉了个指头粗细的铁钉,凸出截,灯笼就挂在上面,被风吹得直往上摆,灯光忽明忽暗,照着十步远近的地方。

在昏黄的灯光下,仰面躺着具尸体,两眼瞪的铜铃大小,面色淡褐。

谢小石看了眼,举得头皮发炸,打了个冷颤。

东方雪站在柳随风左侧道:“柳公子,你这又何苦?不如回去休息吧!”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啊,二哥!”两人眉毛向下耷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柳随风。

谢小石捏了捏喉咙,“咳咳”了两声,抬起手道:“那个——”东方雪眉毛闪电般竖起来,瞪圆了杏仁眼道:“闭嘴!”

谢小石脖子伸了两伸,咽了两口唾沫,退到十步远的地方,蹲了下来。此时,他已经将帽子摆正,衣服也穿了起来,帽子后垂下的两根二指来宽的黑布条,在脑后飘来飘去。

柳随风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约过了两盏茶工夫,他“哼”了声,眼角的余光瞥了瞥木台上的尸体,低着头,不再说话。

众明兵和锦衣卫,伸着懒腰,腆着肚子,从酒馆内三三两两走了出来。他们走到谢小石身边,围成了圈,问:“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小石脑袋胀了三下,眼睛直勾勾看着地面,半晌不言语。

众明兵和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挠了挠头,四下散开,又把木台围成圈,人挨着人,背倚着木台的木板壁,蹲下来,双手抱膝,头枕在膝盖上,打起盹来。木枪斜搭在木台上,刀则放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

更夫边敲着锣,边叫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待他走过之后,大半的灯光已经熄灭,乌云遮住了大半个天空,大地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

西边街市的屋顶上,出现三条黑影,身着黑色紧身衣,头上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其中二人腰如杨柳,眼似秋水,另一人则弯着腰,龙虾似的,两只绿豆眼乌溜溜转来转去。

他们像弹丸似的在屋顶跳来跳去,落地时如四两棉花,悄无声息。眨眼工夫,他们就跳到离广场最近的酒楼屋顶上,伏在上面,声息皆无。

他们的身影,同黑夜溶为一体,没人看见他们的身形。

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广场中心的木台。

中间的黑衣人目光在木台前后扫来扫去,银勾似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最后,她目光落在蹲在地上的谢小石身上,他离木台有二十几步远,低着头,用手指在地板上划了划去。

黑衣人呆呆看着谢小石,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两只眼睛发出蓝宝石样的光芒。

“扑”,她身边的黑衣人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尊者,那个坐在凳子上的家伙最难办!其它都好说!”声音如夜莺出谷般清脆。说完,她用手指了指柳随风。

中间的黑衣人,手托着腮帮子,目光利箭似的射向柳随风,然后点了点头,道:“那个人我来应付。”随后又对左边绿豆眼的黑衣人道:“马掌柜,你背着三叔的尸首跑向城门。”

马掌柜点头道:“遵命!”

随后尊者的目光又落到谢小石身上,沉默下来。

她右手边的黑衣人,两只丹凤眼闪闪发亮,拍着胸口,头朝谢小石的方向扭了下道:“那个人我来对付!他好办!呵呵!”发出串银铃般的声音。

尊者点了点头,道:“小翠,要及时和城外的人联络。”

唤作“小翠”的蒙面人,右手抬起,从袖口弹出三支拇指粗细、巴掌来长的袖箭,扣在手心道:“尊者,何时发信号?”

尊者道:“就现在。”

小翠道声:“是!”抬起右手,露出袖箭底部灯绳粗细、指头长短的药捻,左手在腰间抹了下,从挂在腰间的黑色顺袋内摸出根粉笔样的火石,“扑”地擦了下屋顶瓦片,火石头部冒出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火星,但没有着火,像烟头样“哔哔卟卟”闪着火光。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深夜劫场(4) 她把火石凑到药捻上,“扑——”药捻闪着火星向上燃,随后她气沉丹田,甩手把三枚袖箭抛向天空。

三枚袖箭挟着股劲风,直冲云霄。飞至四五层楼高时,突然发出“咻——”像吹哨子般的响声,底部喷出股桔红色火焰,拳头大小,袖箭比原先快几倍速度又往上飞,飞上十层楼高时,“咣”地声爆炸开来,声似霹雳。

夜空中,像盛开了三朵红色的菊花,映的地面红通通的,地面上跑过的蟑螂,也清晰可见。

众人“刷”地蹦起来,扭头看向天空,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的鸡蛋大小。

柳随风头“呼”地抬起来,带着股风,吹得身边的东方雪和柳金燕衣袖飘了飘。柳随风双目闪亮如星,腰板挺的笔直,右手扣住了背在身后的剑柄,像冰块似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终于来了吗!”

说完,站起身,“呛啷啷”拔出宝剑,剑身雪亮如银,寒光闪闪,晃的东方雪用手挡住了眼睛。

柳金燕蚂蚱似的跳起来,“刷”地拔出了腰间佩的秋水剑,此剑出鞘,声似凤鸣,二指来宽,手臂长短,上面波光粼粼,状如秋水,似乎从剑上滴下滴水来。

有根如蛛丝般的头发被风吹的从剑刃处飞过,无声无息地被削成两截。

她柳眉倒竖,凤目圆睁,瓜子脸绷的血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袖箭发出的地方,二指并拢,来了招“仙人指路”,直指前方,剑尖也对着手指的方向。

东方雪脸如白纸,倒退了两步,右手握住腰间佩剑的剑柄,直视袖箭发出的地方,嘴唇青紫,像蜜蜂的翅膀,微微抖动。

谢小石蹲在地上,用手指划着圈,嘴巴张张合合,低着头,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袖箭发出后,尊者道声:“动手!”便身如利箭般弹射而出,双手抱膝,在半空风车似的连打了七八个跟头,落地时已在三四十步开外,如狸猫般未发出声响。

另两个黑衣人马掌柜和小翠怪鸟般凌空飞起,在半空摆出个“白鹤亮翅”的造型,向前平飞了段距离,双脚落地时,发出“扑”的声音,如同沙包打在地面上。

马掌柜落后尊者两三个身位,小翠则落后马掌柜四五个身位,她咬了咬嘴唇,眨巴眨巴眼睛,跺了下脚,“呛啷啷”从腰间拔出柄缠丝软剑,二指来宽,手臂长短,周身雪白如银,像蛇样上下摆动。

小翠气凝丹田,上升股青气,随后向剑身流动,软剑发出“嗡”地声响,随后如岩石般坚固,毛笔样直。小翠眉毛向上挑了两挑,目光转向蹲在地上的谢小石,眼中闪出两道绿光,叫道:“奸贼,哪里走?”声音如银铃般响亮。

话音未落,身子又腾空而起,摆出个“仙人指路”的姿势,剑尖直指谢小石。

尊者身子落地后,又打个侧身凌空翻,与此同时,右手从齐膝高的黑色牛皮厚底靴筒中,抹出把匕首,二指来宽,巴掌长短,浑身黑黝黝的,不发出丝毫光亮,溶入夜色中,仿佛她手中没有抓任何东西。

柳随风两眼如电光四射,头发忽地飘了起来,波浪似的翻滚,浑身冒出道烟雾似的白气,笼罩了全身,剑身也发出道道白光。他周身上下像白银似的亮光闪闪。

柳随风叫道:“休走!看剑!”来了招“旱地拔葱”,身子炮弹似的冲天而起,飞起三四层楼高。双手握着剑柄,举过头顶,做“力劈华山”式,双目直视在半空翻着筋斗向这飞来的尊者。

马掌柜看着尊者的背影,点了点头,道声:“好!”随后他目光转向木台的尸体,那里的明兵和锦衣卫围成圈,刀枪对外,眼睛老虎似的盯着黑衣人来的方向,嘴巴蛤蟆似的鼓了起来。

还有有两名明兵跳到了木台上,手持长枪,站在尸体边。

马掌柜撇了撇嘴,两个拳头捏的“咔叭咔叭”直响,像油锤大小。他“嘿嘿”了两声,叫道:“小子们,尝尝马爷的拳头!呀!”双脚风车似的转,旋风似的向木台跑去。

明兵和锦衣卫,满脸通红,像打了鸡血似的,“呀——”叫唤着,挺着枪举着刀,冲向马掌柜。

此时,尊者已翻着筋斗,离柳随风十步来远。

柳随风剑眉倒竖,白森森的牙齿咬的“咔咔”做响,他道声:“看剑!”双手握剑,以“力劈华山”式向尊者当头劈去,身形如老鹰般向下俯冲而去,疾如闪电,挟带着股“呼呼”的风声,使得衣袖和身上的飘带直线形向后飘扬。

尊者身在半空,来招“鹞子翻身”,斜滚出五六步远,与此同时,她左手持黑色匕首,左划右划,像蝴蝶穿花般,凌空斜刺了几下,只听“波波”几声,像撕亚麻布的声音,迎面压下的那道无形气墙,被撕裂了几个口子,气流如决堤的洪水,四下飞射。

柳随风身形在半空顿了顿,在他身上凝结的气罩,像倒塌的房子样四下碎裂,而觉得身子好像空了大半。

“嘶——”,柳随风倒吸口凉气,剑劈向地面,在地面掀起股风,向四下扩散,吹得方圆十余步远近的人的衣服,猎猎飞扬。

柳随风像千斤巨石样,“咣”地落在地面,脚下的青砖,“毕毕剥剥”,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扩散至脸盆大小。

他的袖子,从袖口到胳膊肘,划开了条口子,露出碗大的洞。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脸胀的通红,头顶冒出阵阵白气,胸膛向蛤蟆似的鼓起,瘪下,握剑的右手,像振动的蜜蜂的翅膀样“嗡嗡”颤动,嘴唇变成青紫色。

尊者落地后,如蜻蜓点水,足尖在地面点了下,又飞身而起,向木台中心飞去。

东方雪和柳金燕,手捏剑诀,剑尖指向她,肩并肩挡在她前面。

有两支红缨枪,闪着寒光,呈倒八字形,直刺向马掌柜的胸口。马掌柜身子向右边斜倒过去,来了招“铁板桥”,身子看似要倒在地上,却又像被根线拽住似的,斜着悬停在原地,纹丝不动。

两支枪“刷”地从他身边刺了过去,紧贴着他的衣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深夜劫场(5) 马掌柜道声:“好!”左胳膊向下压去,夹住两支红缨枪,身子“呼”地立直,气沉丹田,站成马步,道声:“开!”只听“咔叭!”响了声,像爆竹爆炸,两支胳膊粗的白蜡木杆红缨枪被齐刷刷撅断,断头的上半部分夹在马掌柜的胳膊肘下。

他胳膊上的肌肉像岩石般块块凸出,两只眼瞪的铜钱大小,又圆又亮,发出红光。

两名明兵看着他,“呀!”地怪鸟似的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在半空中,将手中所持剩下半截枪杆,扔上了天空,飞出四五层楼高。

然后他们兔子似的掉头就跑,后面带着溜青烟,“咣”地钻到木台底下,头上撞出个拳头大小的包。

旁边的两名锦衣卫,手举钢刀,明晃晃,道声:“去死!”然后带着股旋风,从马掌柜身边,闪电般地跑了过去。

其余的明兵和锦衣卫,脚尖顶着地面,“哧——”向前滑行了三四步,在地上擦出道道白印,然后停了下来,距离马掌柜有十步远近,身体像筛糠似的抖,用枪头、刀尖指着马掌柜道:“你、你!不要过来啊!”

说话时,舌头像是大了三倍,声音像从舌头底下滚出来,发出击牛皮鼓般的“嗡嗡”声。

尊者面前站着东方雪、柳金燕二人,她看了看距离二人身后约十步远的木台,吸了口气,直达丹田,额头渗出薄雾似的水珠,如半月般的眼睛眨了眨,随后将黑色匕首翻转着扣在手心,脚尖点地,腾空而起。

在半空中双手抱膝,翻着筋斗,飞到东方雪、柳金燕头顶上方二人多高处,并且继续向前飞,直飞向木台。

东方雪、柳金燕互相看了眼,齐声叫道:“休走!看剑!”说完,来了招“旱地拔葱”,齐齐飞到二三层楼高的地方,正挡在尊者面前,然后她们分左右剑刺尊者身体,其势快如闪电。

两柄剑带着两道寒光,刺到离尊者身体半个巴掌距离,只需眨眼工夫就可将尊者刺穿。

柳金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东方雪心脏兔子似的“通通通”跳个不停,握剑的手用肉眼难看清的幅度抖了两抖。

正在这时,尊者身子突然“嗖”地沉下去,电光石火间,下沉半个身位,身体的黑色残影还留在原先的位置上。

“扑——”,两道寒光刺穿了残影。

东方雪、柳金燕只觉手头空了下,身子向前顿了顿,顿时身子摇了摇,向下坠落。

尊者身子在半空圆盘似的打了个旋,树叶似的飘落在地面,落地悄无声息。

东方雪、柳金燕像沙袋似的“通通”落在地面,并且身子摇了摇,倒退了半步。她们落在尊者前面,手捏剑诀,对准尊者。

尊者笔直而立,好似颗玉松,两眼直直看着前方的木台,纹丝不动。她的身后“呼”地刮起股风,吹的她的衣袖向前“扑扑扑”地晃动,而面前的东方雪和柳金燕,她们的衣袖猎猎起舞,头发也飘扬起来,横着向后飞。

尊者呼了口气,气凝丹田,丹田处出现个拳头大小的白色气团,火焰似的跳动,不停地向外发出白光。

眨眼工夫,尊者全身已笼罩层书本厚的淡淡白光。当白光笼罩那柄黑色匕首时,匕首发出“嗡嗡”的声音,如同龙吟,与此同时,在黑色匕首身上,流线型划过了道白色亮光,闪了下就消失了。

匕首依然纯黑如墨,并且它的身上也未曾笼罩白光。

尊者身子闪电般向后旋转,将右手匕首往面前挡起,有道白色长练似的光,闪电似的击向她面门,“咣”地正撞在黑色匕首上,“哧溜溜”火星像烟花爆开般四下飞射,声音直冲云霄,像锥子般刺向东方雪、柳金燕耳膜。

二人双目“啪”地闭上,咧开了嘴。

柳金燕用左手捂住耳朵,头缩到脖领子里,像秋末之冷蜂样,抖个不停。

与此同时,尊者的身子像树叶样向左边飘了起来。她在半空打了个旋,飞到十步开外,双腿像剪刀似的劈开,狸猫似的落在地上,双手捏成拳头,呈八字状拱在面前,黑色的匕首尖指着地面,银勾似的眉毛向上挑起,双眼闪着蓝光,利箭似的射向来人。

柳随风大树般立着,左手放在背后,右手持着剑,剑尖斜指向地面。

他站在尊者原先所站的地方之后五步远近,昂首看天,双目闪出星光,右手“嗡嗡嗡”,像蜜蜂的翅膀那样抖动,虎口处滚出粒黄豆大小的鲜红液体,顺着剑柄往下淌。

流到剑柄尽头时,“滴嗒”声掉落在地,接着又“叭嗒叭嗒”连掉了三四滴。

柳随风面色由红转紫,紫中透黑,活像猪肝,头上冒出阵阵白烟,头发在没有风吹的情况下,像海藻样四下飞舞。嘴唇青紫,“哆哆哆”抖个不停,两只利剑似的眉毛倒竖起。

柳金燕倒吸了口凉气,嘴巴张着像吞了枚鸭蛋,半柱香时间未合上。

她张着嘴,扭头看向尊者,两只丹凤眼射出道道白光,满口雪白的牙齿也闪出白光,好像要吃了尊者的样子,道:“去死吧!”

声音像敲锣样响亮,身子腾空而起二人多高,半空中来了招“仙人指路”,左手二指并拢,向前平直伸出,直指尊者脑袋,右手举过头顶,弯曲着,剑尖也指向尊者,身子平平向前飞出,飞向尊者,嘴巴向右歪到耳根,带着股风吹杨柳的“哗哗”声。

柳随风手中的剑,好像曲尺样,一节一节向高处抬,待举过头顶时,突然爆发出雷鸣般地“哇!”声,震得地面晃了三晃。

东方雪“噔噔噔”连着倒退了三步。

柳随风五官像蛇般扭曲成团,变成了个圆滚滚的大包子,星目泛出五彩之色。

他“哇哇哇!”叫着,两条腿像风车似的旋转,跑向尊者。眨眼工夫,跑到距离尊者三四步远的地方,双手握剑柄,举过头顶,摆了个“力劈华山”式,满口钢牙咬的“咔叭咔叭”响,两只眼睛红通通像熟透的桃子,叫道:“劈死你呀!劈死你呀!”

声音像是从拉风箱传出,夹杂股绳锯木条的“嘶嘶”声。那柄剑当头劈下,带着股“呼呼”的风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深夜劫场(6) 尊者身子向左侧闪去,来了招“铁板桥”,双脚钉立原地不动,身子斜倒向地面,几乎与地面平行。

“嗖——”柳金燕从尊者原先站立的脑袋位置飞了过去。

柳随风手中阔剑,从尊者残影处劈了下去,在空气中拉出条半人多长的黑色裂缝。

尊者身子斜倒向地面,并未静止不动,而是像钟表指针那样,贴着地面滑向柳随风双膝,与此同时,那柄黑色匕首带着股“毕毕剥剥”的破风声,刺向柳随风右膝,动作如电光石火般,匕首后带着股黑色残影。

柳随风身子前倾,“力劈华山”招数只使出大半,剑向空荡荡的地面劈去,尊者匕首贴着地面刺向他膝盖,他只觉阵阵冷风扑面,好像双腿要断掉了般。

他眼眶崩裂,眼珠子似乎要跳出来,眼角渗出头发丝般粗细的血线,蚯蚓似的向下爬。

“呜哇——”他雷鸣般地吼了声,像半空响个炸雷,两条腿像被捆住的驴蹄子样,抖个不停。

随后叫道:“拼了哇!”声音像扭钢筋,拐来扭去,令东方雪、柳金燕头皮发颤,几根头发“嗖!”地跳起来,笔直伸向天空。

柳随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举起宝剑劈向尊者腰部。

尊者手持黑色匕首,刺到离柳随风右膝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仰面朝天,看见柳随风两眼瞪的像铜铃,举着宝剑劈向自己腰部,其势如闪电,好像没看见自己腿部正受攻击,双脚依旧站在原地,不挪半步。

尊者弯弯向上翘起的眼睫毛跳了两下,左手流水回旋似的向后翻转,将匕首收回袖内,匕首向袖内翻转的同时,她的拇指和食指向外弹出,“波”地飞出缕烟状白气,击向柳随风右膝的“曲池穴”。

而她的身子向下翻转,风车似的转动,同时她已离地而起,向外飞去。

收匕、弹指、翻身,这几个动作几乎是同时做出。她像皮球似的在地上弹了几下,眨眼弹出十步开外。

柳随风右膝“通”地下被尊者弹出的白气击中,随后向下拐去,“咔嚓”声,膝盖撞到地面,把地砖撞出条蛛丝似的裂缝,接着,“轰”地声巨响,好似声炸雷,巨剑扎到地面上,没入地面有手掌那么深,砖石爆炸似的四下飞溅,大如拳头,小如绿豆。

柳随风单膝跪地,向上拔剑。

正在这时,尊者眼中闪了下蓝光,浑身像被冰罩住了般,挥起匕首,飞身而起,来了招“大鹏展翅”,像飞鹰捉兔般,闪电般扑向柳随风,匕首直指他的咽喉。

柳随风半跪在地上,抬起头,头发披散开来,面如白纸,两只眼睛黑洞洞的,像两粒枣核状煤球。

他“刷”似向上拔剑,剑弯了下,没有离开地面,就在拔剑的眨眼工夫,尊者又前进了三步。柳随风面红耳赤,两个眼睛瞪的像铜铃,嘴巴像狮子似的张开,发出“哇——”地雷鸣般的吼叫。

此时,尊者的匕首,离他的咽喉不到两步远,并且继续闪电般地向前推进,发出阵刺破空气的“嘶嘶”声,声音像是撕开亚麻布。

有股劲风,像浪花似的扑面打向柳随风。

柳随风心忽地停止跳动,他周身三步远近的空间像凝固住了般,不发出任何声音。几乎是同时,他的额头瞬间冒出几粒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额头蚯蚓似的向下爬。

他的手脚仿佛变成了木头,纹丝不动,两只眼睛像两把钳子,死死盯着匕首,看着它寸寸推进。

此时的匕首,像是被种无形的东西挡住,前进的速度似乎比原来慢了许多,像是蜗牛在爬。

就在这时,柳随风、尊者二人耳中传来阵银铃般的声音:“一剑九星!”

尊者的眼皮跳了下,在匕首尖距柳随风仅半步远近处,突地手腕翻转,将匕首收回袖内,同时她的身子风车似的向后转,连转了七八圈,飘出十步开外,双手上下翻飞,如蝴蝶穿花,迎着斜刺里闪电般击来的三个拇指大小的白色亮点。

匕首“呼——”,风扇似的在尊者手里转动,形成个黑色的扇形圆圈。两只手游鱼似的围着三个白色亮点转动,点了下,就闪电般向后退,然后再点下。

如是几次之后,只听“乒乓”几声响,闪出几朵硬币大小的火花,然后三点白星“倏”地不见,却见条二指来宽、闪着白光的宝剑笔直飞向天空,接着就听到“哎哟”声响,有条人影捂着胳膊向后退了五六步,咬着嘴唇,杏眼圆睁,看着尊者。

尊者定睛看着来人,原来是东方雪,她便道:“不是‘一剑九星’吗?”声音如黄莺出谷,绵软娇脆。

剑从三四层楼高的半空落下,东方雪脚尖点地,来了招“旱地拔葱”,身子跃起二人多高,伸手在半空中抄住宝剑,“通”地沙袋似的落到地面,向后退了两步。

捏个剑诀,左手二指并拢,指向尊者,右手宝剑举过头顶,也指向尊者,柳眉倒竖,道:“三星也足以取你命,看剑!”

她后脚跟蹬了下地面,身子就要凌空而起。

突然,右手边十步远的地方,“劈叭”响了个霹雳,震的地面摇了三摇。接着,大风“呼呼”刮起,刮的地上拳头大小的石头“骨碌碌”打转。

东方雪的衣袖,随着风猎猎起舞,她眼前白光闪闪,使她身子向后仰了仰,用左手遮住眼帘。

接着,传来阵雷鸣般的吼声:“去死!”震的人耳膜“嗡嗡”作响。

柳随风怪鸟似的腾空而起,他的头发葵花似的向四面八方飘扬,使他的脑后黑乎乎成片,形成扇形,他双手舞着亮闪闪的宝剑,左削右砍,势如闪电。

在他周身形成白亮亮成片光芒,使他好像变成了光球,向尊者飞去。

尊者双手举过头顶,像跳水运动员样,来了个倒空翻,双腿劈叉开来,身形犹如流线,流水般滑出十步开外。

柳随风在尊者原先站的地方落地,身子顿了下,又凌空飞起半人多高,来了招“饿虎扑食”式,双肩耸起,几乎碰到耳朵,双手握剑,举过头顶,待飞到距离尊者三四步远近时,斜斜劈下。

尊者又来个倒空翻,四肢八叉像片叶子般伸开,贴着白光飞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深夜劫场(7) 柳随风宝剑,几乎是贴着尊者的身子向下划了过去,待划至底部,此时尊者正倒空翻,头在下,脚在上,她右手持黑色匕首,眼见白光划过自己头顶,便点了下那片白光。

只听“叮当”一声,像是敲锣,白光处礼花似的激射出点点火星。

尊者身子震了下,突然像弹簧似的弹向空中,飞出有二层楼高。

柳随风像被电了下,“噔”地倒退半步,那片如流水般铺下的白光,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宝剑斜指向地面,发出“嗡嗡嗡”声音,像蜜蜂的翅膀样微微颤抖。

柳随风的脸,由红转蓝,又变成白色,最后变成绿色,两只眼睛瞪的像乒乓球,嘴唇“呜——”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尊者在半空翻了个筋斗,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站定,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剑眉倒竖,“呜哇——”像老虎似的叫了声,震的空气刮出股半人高的旋风,“拼了哇!”他叫了声,右手平举着宝剑,脚尖点地,迈着巴掌长短的碎步,眼睛直勾勾看着尊者,刮风似的跑向她。

东方雪和柳金燕对望眼,摇了摇头,道声:“看剑!”提起宝剑,飞身而起,像两只蝴蝶,分左右飞向尊者。

三柄剑,带着三道白光,分正面、左面、右面,三个方向,闪电般击向尊者。

马掌柜飞身跃起,右手油钵似的拳头,“咣”地砸在名明兵的胸口上。

那名明兵身子离地而起,向后倒飞,“通”地砸在他身后另名明兵身上,只听“哎哟”声,两人摔倒在地,“骨碌碌”滚出七八步远,四脚朝天倒在地上。

其它的明兵和锦衣卫,“呼啦”下朝两边跳开,退出五六步远的地方,握刀持枪,两眼蛤蟆似的瞪的圆鼓鼓,看着马掌柜。

在马掌柜面前,出现了条十来步宽的甬道,笔直地通向广场中心的木台。

木台上,有两名明兵分别站在尸体的头部和脚部,持着长枪,左看右看。

马掌柜用右手大拇指,分八字状抹了下自己的嘴唇两下,两只绿豆眼发萤火虫般的绿光,喉咙里发出阵“咕咕咕”的声音,然后背过手去,弯着腰,像只大龙虾,迈着螃蟹步,摇摇摆摆向木台走去。

他身子两侧的明兵和锦衣卫,用刀尖、枪头对着他,半步半步向后挪,身子筛糠似的抖,嘴里发出蚊子似的声音:“别过来!别过来!打呢!”

马掌柜走到离木台十步远的地方,喉咙鼓动了下,发出“嗬——”地怪鸟似的叫声,来了招“白鹤亮翅”,双臂向两边平展,右膝盖抬起,到腹部,左腿直直而立,身子凌空而起,飞起二人多高,直飞向木台。

“咣”地声,如沙袋落地,马掌柜落在了木台上,震的木板晃了两晃,他依旧保持着“白鹤亮翅”的姿势,脖子缩回衣颈里,龙虾似的弯着腰,两只绿豆眼闪闪发亮,看着面前的两名明兵。

两名明兵蹦起半人多高,连退三步,把枪头指向尸体,道:“别过来!过来捅死他!”声音像被瓷片刮了下样,弯弯曲曲,抖动不已。

两名明兵说完这句话,“咯噔”下,喉咙里像塞进了枚鸭蛋,张圆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木头人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马掌柜气沉丹田,“嗨!”地叫了声,如半空放个炮仗,身子像龙卷风似的转了起来,周身也带起股旋风,呼呼直响,向前转动着飞去。

眨眼工夫就飞到两名明兵身边,道声:“下去!”“啪、啪”两掌击在明兵胸口上。

两名明兵像脱线的风筝样,向木台外飞去,手中的长枪“啪”地落在木板上,弹了两下,滚到木台边缘。

马掌柜在尸体边站定,螃蟹似的站着,他喉咙里“骨碌碌”响了几声,发出如在沙漠中行走的“沙沙”声道:“三弟,二哥来接你回家!”

说完,眼角滴下粒米粒大小、晶莹透亮的水珠。

他伏下身子,把尸体背在身后,尸体的脑袋垂下,两只手臂木头般僵直,搭在他双肩上。

马掌柜把尸体往上推了推,身子又摇了摇,然后右手扣住尸体双臂,左手扶着尸体的腰,冲着尊者的方向吹了声口哨:“唏——”如两块钢板摩擦,声音直冲云霄,又像锥子似的扎的人耳朵疼。

然后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在身后的尸体,绿豆眼闪闪发光。

柳随风的宝剑,从上到下劈向尊者脑门,东方雪、柳金燕的剑如银蛇吐信,分左右两路攻向尊者心脏。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三股“呼呼”的风,像鞭子般袭来。

尊者身子向后旋转,像风车似的,眨眼退出五六步。

三柄剑刺空,却并未停留,而是如三股流水汇聚起来,继续刺向尊者,同时剑身上的白色光芒放大了圈,形成半个人大小的光圈。

东方雪、柳金燕的宝剑十字状交叉在起,她们把右手向外划了下,两柄剑“呛啷啷”发出阵龙吟声,分开,并肩刺向尊者胸口。

柳随风的宝剑居中,如决堤之水,“轰”地冲向尊者。

尊者足尖点地,来了站“旱地拔葱”,直飞向三四层楼高。

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仰头看天,齐刷刷纵身向上飞去,三柄剑直刺向天空,来了招“举火烧天”式,刺向尊者下盘。

尊者身在半空,水蛇似的扭了下,来了个倒扑,便已头朝下,脚朝上,身子像秋千似的荡起来。两只晶莹闪亮的半月形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下面飞来的三点白光。

白光距尊者只手臂长短的距离时,她右手持黑色匕首,向下划了个半圆形弧圈,势如闪电。

只听“叮叮当当”三声敲锣似的声音传来,三个白点处礼花似的爆裂出朵朵指甲盖大小的火星,四下散开,盛开了三朵脸盆大小的火花。

与此同时,尊者手中的黑色匕首,拉出条弧线形细如纺线的红色火星,眨眼就消失了。

尊者身子像弹簧吸的又向上弹出半人多高,她双手向两边平直伸开,像只飞鸟,斜刺里向外飞去。飞出十几步外,落地时如四两棉花着地,毫无声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难临头(1) 东方雪、柳金燕觉得手臂像是被电了下,“哎呀!”叫了声,两柄剑脱手而飞,在半空打着旋转向下坠落。两人眉毛扫帚样耷拉下来,“咣咣”落在地上,溅起的尘土飞出有膝盖高,然后四下飘散。

两人低着头,双手垂下,木头似的站在原地,脸红通通的,“呼呼”喘着气,鼻尖被层薄如纸的水雾覆盖。

柳随风身子在半空顿了顿,左手横在腹部,提了口气,身子在半空像机器人似的翻转过来,发出“咔咔”的声音,四肢僵直如木头,脸像纸样白,没有任何表情,转向了身后的尊者,头发像是被狂风吹的“呼呼”四下飞舞,活像尊地狱出来的魔神。

马掌柜抬头看了眼他,倒吸口凉气,直达丹田,感觉身子像泡在了凉水中样,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两下。

尊者落地后,转向马掌柜,右手做掌,左手伸出食指,在右掌掌心点了三下,然后指向城门。

马掌柜点了点头,道声:“遵命!”

说话时,半空传来个炸雷般的声音:“去死吧!”震的马掌柜脑袋“嗡嗡”直响。

柳随风双手举剑指向高空,做出“力劈华山”式,整张脸变成了白纸,分不清五官在哪,全身上下笼罩了层石磨般厚的白色光芒,并且“劈劈叭叭”时不时闪出几朵拇指粗细、蛇形盘绕的电火花。

柳金燕丹凤眼瞪的鸡蛋样大,嘴巴张成圆形,两缕指头粗细的头发“倏”地指向天空,两眼发出白色光芒,右手盖住嘴道:“无相神剑!”声音像黄鹂叫了声。

背着尸体的马掌柜像弹丸似的在地上跳跃,好像什么也没背似的,眨眼跳出十几步开外,听到柳金燕的声音,他两耳雷达似的转了下,低着头,继续向城墙的方向跳。

与此同时,他气沉丹田,从喉咙里吐出句话:“尊者!孔雀神针!”声音像是铁皮敲在牛皮鼓上,震的大地“嗡嗡”直响。

柳随风在半空中,身子左摇右摆,狗熊似的前进,直飞向尊者。

尊者细如弯钩的眉毛向上挑起,眼中闪过两点蓝色星芒,左手在腰间贴身的鹿皮口袋内抹了下,眨眼间手中便出现根箭似的针。

它的尾巴是巴掌长短的孔雀羽毛,墨绿色,尾部分左右有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红点,针尖有食指长短,笔尖样细,通体雪白如银,发出淡淡白光。

尊者四指并拢,大拇指扣着孔雀针,吸了口气,把手按在右肩上,手掌发出层薄如纸的青色光芒。她半低着头,左手拉出条半圆形的弧线,向上甩去。

带着孔雀羽毛的针,毫无声息从她手上滑出,像被风吹的树叶,在半空中左摇右晃,飞向柳随风,针尖时不时闪出白色光芒,发出“嗡嗡”似的蚊子叫的声音。

柳随风睁开双目,两只眼睛血红,瞪的铜铃似的大,发出红光,像夜明珠样。

他像夜枭似的叫了声:“贼子敢尔!”声音直冲云霄,附近的人牙齿“滋滋滋”来回打磨。

柳随风身在半空,双手举着宝剑,“哗”地向下劈向孔雀神针,宝剑发出“呜——”的火车鸣笛的声音,他两边的空气波浪似的向外翻滚,发出“呼呼”的声音。

方圆数十步远近的人感到热风扑面,像脸上贴了块烧饼,衣服被吹的向上飘起,猎猎振动,他们抬起手,挡住了脸。

像蝴蝶穿花似的上下左右飞舞的孔雀神针,突然凝固了般,悬停在半空不动了,接着,它身上发出白色光芒,像灯光般发亮,并且发出“嗡”地猫头鹰似的尖叫声,像锥子样,刺向人耳膜。

宝剑像蜗牛似的,步步向孔雀神针接近,随着宝剑离针越来越近,孔雀神针发出越来越亮的白色光芒,从最初的指甲盖大小,扩大到碗大的亮光,照的方圆十步远近,亮如白昼。

当剑刃距针尖二指宽的距离时,就好像砍到了石头上,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剑刃向左右蚊子腿似的微微晃动。

柳随风额头“哗啦、哗啦”往下滴豆粒大的汗珠,如同下雨,眨眼工夫,就把他的衣领和肩膀处滴的湿透。柳随风的嘴唇变得青紫,上下抖动不停。

突然,他双目圆睁,瞪的鸡蛋般大,嘴巴像狮子似的张开,喊了声:“着!”

如同半空打个霹雳,震的地面摇了三摇,方圆数十步远近的人,都用手捂住了耳朵。

剑刃闪电般地向前一突,“咣”地撞在针尖上,只听“轰”地声爆响,白光四射,孔雀羽毛上的细毫,根根竖起,“嗖嗖嗖”雨点般向外飞射,眨眼间,那根孔雀羽毛就剩下根光秃秃的白色签子,筷子长短,弯曲像下弦月。

与此同时,针尖从中部剖开,分成左右两半,“哗啦啦”变成粉末,流星似的四下飞散。

柳随风身在半空,身子晃了三晃,向后仰了下,直线似的坠向地面,“咣”地溅起层土,升起半人多高,他则半蹲在地上,右手扶着地面,左手握着宝剑柄,剑尖顶着地面,低着头,额头的汗珠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他的脸红通通,像红枣,呼呼像牛似的喘着气,胸膛伴着喘气,时起时伏。

马掌柜弹丸似的在地上跳跃,跳到城墙根时,耳朵兔子似的摇了摇,回头看了眼后面,倒吸口凉气,身子晃了晃,眼睛发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尊者——”随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了。

正在这时,他身边黑影“呼”地闪了下,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半空飞鸟似的降落,蜂腰鹤臂,身似杨柳,此人正是尊者。

尊者拍了下马掌柜的肩道:“快上!”

马掌柜愣愣,“唉”了声,从腰间掏出捆拇指粗细的麻绳,金色,在黑夜中发出淡淡金光。在麻绳顶部,有个黑黝黝鹰爪样的抓手,精钢所铸,鹰爪手的顶部尖如针。

这时,在城墙上几箭地远的地方,亮起了灯笼火把,照耀如白日,形成条长龙,绵延不绝,望不到边,同时锣鼓“咣咣咣”响声震天,震的城墙上的土“卟啦、卟啦”往下掉。

身披铁甲、头戴铁盔的明兵提着明晃晃的刀枪向这里跑来,身上的铁甲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好似洪水咆哮。

还有人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叫道:“抓刺客!抓刺客!”声音此起彼伏。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难临头(2) 马掌柜将鹰爪“嗖——”地扔了上去,鹰爪“啪”地扣在城墙凹下的垛口上,像钳子样抓在垛口上不动了。马掌柜把麻绳向下拽了拽,拽的笔直,点了点头,扭头冲尊者道:“尊者,我去了。”

尊者点了点头,“嗯”了声,气运丹田,双手推在马掌柜背着的尸体的后背上,向上托起。

马掌柜觉得有股推力,大如两头牛,把自己身子连同背上的尸体推的腾空而起。他蹬着城墙,左右手交替拉着绳子,向上跑去。

麻绳被拽的笔直,发出“嗡嗡”的声音,每蹬下城墙,都踩下层土,胳膊肌肉隆起像岩石,撑的袖子鼓了起来,发出“咔叭咔叭”骨节交错的声音。

他像猴子似的,眨眼工夫爬上城墙顶部,脑袋探到垛口处,左右看看,两边的明兵距离此地尚有两箭地远。他咽口唾沫,纵身飞起,像个大狗熊,贴着城墙垛口,飞了进去,“咣”地落在地上,溅起层土,身子也晃了三晃,向里“噔噔”走了两步。

他把麻绳提起,鹰爪垂向地面晃来晃去,他走向城墙垛口,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城墙下站立的尊者道:“尊者,快走!”

尊者仰起头,冲上摇摇手道:“你先撤!别管我!”随后她扭头看向广场。

马掌柜眼中泪光闪了下,跺了下脚,转身走向城墙另头,把鹰爪扣在城墙跺上,两只手抓住麻绳,纵身跳了下去。落至城墙近半高度时,“咣”地定住,麻绳被拽的笔直,他续放出段绳子,又往下跳,连跳了几次,落至地面。

将麻绳抖了抖,“呼”地下,精钢鹰爪松开,从城墙上掉落下来。

马掌柜将麻绳绕成圈,打个活结,塞在腰带上,转身向城外黑夜深处跑去,发出“通通通”的脚步声,如牛在跑步。

东方雪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仰天叫道:“小石头!你在哪里?”声音直冲云霄,如云雀在叫。

众人扭头看向谢小石的方向,顿时瞪圆了眼睛,嘴巴张的可吞下枚鸭蛋,还有几名明兵和锦衣卫,“咣当!咣当!”手中的刀枪坠落在地,在地上晃了阵。

只见唤作小翠的蒙面人,左手卡住谢小石的脖子,右手拿着柄雪白如银,明晃晃的宝剑,架在谢小石脖子上,拖着他往城墙根的方向走。

谢小石呆若木鸡,低着头,木头人似的倒退着走,两眼闭着,面如土色。

小翠则丹凤眼闪亮,柳叶眉向上挑起,摇头晃脑,脚尖时不时点点地,似乎要像小鸟般飞起来。

柳随风依旧半跪在地上,低着头,拄着剑,两只手像蜜蜂振翅似的微微颤抖,过了小半盏茶时间,从牙齿里蹦出两个字:“败类!”这两个字像石头样砸向众人耳朵。

众人像被电触了下,身子抖了抖,拿起刀枪,呈扇形向小翠围了过去。

小翠离城墙还有半箭之地,众明兵、锦衣卫将她包围,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似的看着她。

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提着剑也跟了上来,正面对着小翠,人人脸上像罩了层霜,双眉倒竖,道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小翠。

小翠倒吸口凉气,身子抖了两下,站住脚步,把宝剑又往谢小石脖子前送了送,道:“别过来!过来就宰了他!”

众明兵和锦衣卫,顿时像木头人样,站在原地不动了。

柳随风双目如电,看着小翠,衣袖无风自舞,令小翠头皮发麻,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东方雪杏眼圆睁,柳眉倒竖,盯着谢小石连连摇头。

柳金燕银牙咬的“咯咯”响,走上前步,用剑指着谢小石道:“谢大人!现在社稷有难,你就为国捐躯,以报皇恩吧!呀——”说完,挺着剑,旋风般刺向谢小石胸口。

谢小石“哇!”舌头吐出半个手掌长,两只眼睛瞪的乒乓球大小,看着刺向自己宝剑,额头“噌”地渗出了几滴米粒大小的汗珠。

小翠后退半步,吐了吐舌头,把谢小石往剑尖处直推,道:“给你!”

谢小石脑袋“嗡”地大了半圈,眼看剑尖距离自己的胸口只有半步来远时,他把眼睛闭成条线,叫道:“救命啊——”

小翠把剑从谢小石脖子处放开,左手抵住他的后背,闭上眼睛,再往前推。

柳金燕两眼金光闪烁,眉毛舒展开来,像开了朵花,银牙咬的“咔叭咔叭”响,叫道:“去死吧!”说完,双眼闭成条线,那柄剑剑刃处“呼”地起了股旋风,向前推进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剑尖已贴近衣服,“波”地撕开了条指甲盖大小的缝,小翠闭着眼睛,捂着耳朵,踮起脚尖,“哇”地叫起来。

东方雪“唉”了声,摇了摇头。

谢小石四肢垂下,像僵直的木头样站着。眼见宝剑要刺进他的胸口,说时迟,那时快,谢小石身边有条黑影“呼”地闪了下,像闪电般抓住谢小石胳膊,向后推了半步。

与此同时,有条黑线,划出条弧线,犹如长蛇“咣”地撞在剑尖上,白色火星烟花爆炸似的四下飞射,盛开朵脸盆大小、银白色的花。

宝剑“嗖”地向天空笔直飞去,直飞到十层楼高。

柳金燕握着右手,“噔噔噔”倒退了三步,睁圆了丹凤眼看着黑影,如同葱白的右手虎口处,渗出了指甲盖大小的滩血液,“滴答滴答”往下掉。

柳金燕面如白纸,嘴唇“呜呜”颤抖,像蜜蜂振动翅膀。

黑影抓住谢小石的胳膊,道声:“走!”身子如离弦的箭样向城墙根飞射而去。

谢小石被她拖的离地而起,双脚离地半人多高,然后“咣”地撞在地下,像个皮球似的,忽而弹起,忽而落下,身子左摇右摆。

黑影如同猎豹,纵跃不停,每次跃起,则飞出十余步远近,离地半人多高,右手如同豹口,抓住谢小石的胳膊,任凭百多斤、像大石块那么重的身体拖在地上,也不松开。

眨眼工夫,她已到了城墙下。

陆小翠眨了下眼,忽地如飞鸟般腾空而起,跟着黑影跑。双方几乎是同时到达城墙根下。黑影站定,正是尊者。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难临头(3) 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等人木了有几次喘息的时间,突然像火山样爆发了,响雷似的叫道:“哪里跑!”挺起剑来,纵身跃起,向前追去。

其余明兵和锦衣卫也大叫道:“杀啊!”挺抢握刀追了上去。

此时,城墙两边的长龙般的明兵队伍渐渐合拢,相距只一箭地远近。

小翠指了下谢小石道:“尊者,别管这个笨蛋了!”

尊者右手依然扣住谢小石胳膊,左手流水似向自己腰间的贴身鹿皮口袋抹了下,抹出个杏子大小的银白色圆球,底部有个米粒大小的挂钩,拴着条细如蛛丝般的银白色长线,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尊者左手将杏子大小的银色小球向上弹起,小球流星般飞向天空,飞到城墙垛口上,蛇似的盘旋了几圈,然后缠在垛口上,共绕了三层,每层距离均二指左右,分毫不差。

小球耷拉在城墙上,左摇右晃。在细线的另一头,有个名片大小的银白色椭圆形盒子,外面光滑如镜,有火柴盒厚,顶部有根米粒大小的眼,银白色长线底部伸入眼内。

尊者左手捏着盒子,扭头冲谢小石道:“小石头,往上提口气。”声音如黄鹂在叫,又如银铃晃动,“哗啦哗啦”。

谢小石头顶“噌”地冒出股碗大的青气,他气运丹田,向上提了口气。

气刚提起来,他身子就像炮弹似的“嗖”地飞起来。尊者提着他,利箭似的向上飞,手里的盒子发出“嘶嘶嘶”的声音,银线被扽的笔直,越收越短。

小翠叹了口气,提了口气,来了招“旱地拔葱”,大鸟似的飞了起来。

当她们飞到半个城墙高时,柳随风已来到城墙下,他抬起头,叫道:“哪里跑!”他右手二指并拢,指着城墙上的人,来了招“大鹏展翅”,身子腾空而起,像离弦的箭似的追了上去。

东方雪、柳金燕二人不数息工夫,也来到城墙下,她二人互相看看,提了口气,纵身跃起,向有五层楼高的城墙顶飞去。

其余明兵和锦衣卫“呼啦啦”围了上来,围成半圆形,他们抬头看着城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挠了挠头,都拨郎鼓似的摇起了头。

尊者贴着城墙垛口,狸猫似的滑了进去,同时右手拽着谢小石,把他也拖了进来。

谢小石的脚蹭了下城墙垛口,刚进去,“咣”地声巨响,像爆竹似的,有柄巴掌宽,通体雪亮的宝剑,就砍在他方才脚呆的地方,溅起团脸盆大小的红色火星,如礼花开放。

宝剑砍入城墙,有半个手掌深,它钉在城墙上,“嗡嗡”作响。

柳随风手握剑柄,悬在半空,剑眉倒竖,目光如电,雪白的牙齿咬的“咔叭咔叭”直响。他身在半空晃了晃,摇了摇宝剑,宝剑砍在城墙青石砖内,纹丝不动。

尊者足尖点地,左手往腰间横了下,“嗡”地声,银色细线向外荡开,划出条半月形弧线,向前闪电般延伸。

套在城墙垛口处的银白色圆球,“呼”地飞起来,银线也松了两圈,从垛口处呈螺旋形向上飞起,待飞离垛口时,银线“刷”地流星似的往尊者手内的椭圆形银盒子内钻,眨眼钻完,银色圆球“啪”地扣在银盒子顶部,纹丝不动了。

与此同时,尊者拖着谢小石飞向城墙另端,她踩向垛口,纵身跃起,跳下城墙。

小翠飞到城墙高时,扭头看见柳随风宝剑嵌入城墙,悬在半空,便足尖点了下城墙垛口,斜刺飞向柳随风,来了招“飞燕穿云”,手中软剑挺的笔直,寒光闪闪,闪电般削向柳随风握剑的手腕。

柳随风眼睛瞪的像铜铃,又大又圆,响雷般的叫道:“贼子敢尔!”他足尖点了下城墙,身子凌空飞起,手已松开宝剑,身子风车似的在半空转了两圈,飘出五步开外。

小翠宝剑削空,半空来了招“鲤鱼打挺”,软剑朝着柳随风的方向刺了三剑,随后身子向上翻起,跃入城墙之内。足刚点地,又腾空飞起,朝外侧城墙飞去。

城墙两侧的明兵相距只十步远近,小翠身子顺着这道缝隙燕子般掠了过去,在她身后,闪起了几片白色刀光。

明兵叫道:“别让她跑了!”

小翠跃过城墙,在半空连打了五六个筋斗,眨眼飞出十步开外。

柳随风见剑尖刺向自己,身子向后略仰了仰,剑尖在他面前划了两下就回去了,可他身子却在半空顿住,气运丹田,向上提了口气,可是身子还是炮弹似的向下坠落,“通”地落在地面,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

他脸色紫胀,像猪肝,头发“刷”地直指向天空,眼眶小米粒似的微微颤抖,似乎要崩开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臂向两边展开,仰头看天,“啊——”狼似的叫了声。

东方雪和柳金燕刚飞上城墙垛口,“刷刷”两枝闪着青光的枪头迎面刺来,同时明兵叫道:“不能让他们跑了!”二人来了个凌空倒空翻,翻出十步远,枪头刺空。

二人则像沙袋似的“通通”坠落地上。

此时明兵如蚂蚁般挤在城墙垛口边,人挤人,人挨人,排成条长龙,亮闪闪的枪头、刀刃指向城墙下的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等人,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如繁星点点,照的城墙上下亮如白昼。

东方雪咬着嘴唇,跺了下脚,柳金燕歪着头,撇了撇嘴。

城墙下的明兵和锦衣卫,双手呈喇叭状罩在嘴上,冲上喊道:“哎!弟兄们!自己人!别动手!凶手跑到城墙外去了!”

城墙上的明兵木头人似的站着,呆呆看着城墙下的人,约有小半盏茶工夫,转过身去,趴在城墙外侧垛口向外观看。外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距离城墙三箭之地远的地方,响起了阵尖锐如刮铁的声音,接着“啪!啪!啪!”空中盛开三朵红色礼花,四散飞射的红色火星,有碗口大小,映红了小半个天空,地面隐约可见有条人影,背着团黑漆漆麻袋大小的东西,向礼花盛开地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难临头(4) 众明兵刀、枪指向那人道:“追!”他们向城墙门跑去,城墙门“咯吱咯吱”地打开了。

柳随风利箭似的飞向天空,飞至宝剑附近时,他伸手抓住剑柄,身子缩成团状,来了记上空翻,“喀喇”声响,宝剑被从石缝中提了出来。

他凌空翻了个筋斗,落在城墙上,而后脚尖点地,身子又腾空飞起,像怪鸟般,掠过众明兵头顶,向城墙外飞去。

大半明兵抬头看他从头顶飞过,又看他飞出城墙外,消失在夜色中,眼睛眨个不停,舌头吐出半只手掌长。

尊者拖着谢小石,跑了有半箭地远,带起滚滚尘土。小翠赶上,飞起脚踢在谢小石腿上,道声:“自己跑!”

谢小石身子像触了下电,颤抖了下,翻过身来,猫着腰,两只腿风车似的转,箭似的向前跑。尊者依然抓着他的左臂,反被他拖着,足不沾地,风似的向前跑。

眨眼工夫,就跑到了放礼花的地方,谢小石停下脚步,“呼呼”牛似的喘着气。

这里,纪天行带着四名牛高马大的手下,身着黑色紧身衣,背着铁胎弓,骑在枣红马上,枣红马比普通马高半个马头。除此之外,他们还牵着三匹同样高的马,也是枣红色,外加辆黑油漆,蒙着乌蓬布的马车,车有单扇门板大小。

马掌柜把尸体放入马车内,纪天行两只眼睛像灯笼似的闪闪发亮,道:“二哥,得手了?”

马掌柜拍拍手道:“手到擒来。”

纪天行“啪”地拍了下腿道:“太好了!”说话间,尊者、谢小石已到近前。

谢小石龙虾似的弯着腰,两眼猫似的发着绿光。

尊者对他道:“小石头,和我们一块走吧!”

谢小石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不说话。

纪天行眉眼开花道:“人到齐了,快撤!”

尊者拉着谢小石的胳膊,道:“和我们走,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谢小石还是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马掌柜跺了下脚,道:“尊者,快走!别理会这个笨蛋了!”说完,飞身跃上匹枣红马。

尊者的眼睛忽闪下,蒙上了层水雾,又拉了拉谢小石的胳膊。这时,城门大开,明兵提着刀枪,举着灯笼火把,呐喊着蜂涌而出,向这边跑来。

谢小石推了推尊者,嗓子眼像堵了团棉花似的,“呜呜”道:“你先走吧!我得回去——回去——”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喉咙起伏不定。

小翠闭着眼睛,把尊者推到了匹枣红马前,道:“尊者!没时间了!”

说着扶着尊者的腰,把她推上马,然后回头冲谢小石摆摆手道:“小石头,再见!”她也飞身跃上匹马,向远处若影若现的森林走去。

尊者骑在马上,看了看谢小石,咬了咬嘴唇,打马飞奔而去,眨眼众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现场只有棵水桶粗的歪脖子槐树,树荫如屋顶,周围是块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全是灰褐色泥土。谢小石身旁还有块半人多高、磨盘大小的石头,蹲在那儿。

谢小石直到尊者背影消失在黑夜中,看不见了,方才“唉”了声,蹲在地上,低着头,像他身边的石头那样,纹丝不动。

柳随风以“白鹤亮翅”的造型,飞到了这片空地上,他左看看,右看看,又支起耳朵听了听,然后扭头冲谢小石道:“败类!那些凶手去那儿了?”

谢小石蹲在地上,还是纹丝不动。

柳随风眉毛向上挑了挑,鼻孔中喷出个拳头大小的白气,斜着眼睛看着谢小石道:“谢大人,你勾结凶犯,该当何罪?”他看了会谢小石道:“好!今天柳某就要诛除奸贼,以明国法。”

说完,他举起了雪白发亮的宝剑,对准了谢小石。

东方雪、柳金燕也跑了过来,她们已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柳随风向谢小石的方向迈出了步,又停住,脚踩着地面,左右晃了晃,看着谢小石,眼睛眯成线,突然“呀”地叫了声,挺着宝剑刺向谢小石。

地上“刷”地刮起了阵旋风,卷起半人多高的尘土,随着旋风打转。

在剑尖离谢小石胸口半步远时,突然斜刺里出现另柄二指来宽的雪亮宝剑,“啪”地按住了柳随风的剑,接着传来个声音:“二哥,且慢动手!”

柳随风木头似的呆了几息时间,眉毛拧成了疙瘩,扭过头看着来人道:“五妹,你怎么——”

来人正是柳金燕,她撇了撇嘴,眨了眨眼道:“二哥,你想啊!今晚出了这么大的漏子,我们要是把他交给朝廷——”

柳随风眼珠骨碌碌转了转,突然仰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夜枭在叫,他把宝剑放回到背后的鲨鱼剑鞘内,满面红光道:“哎呀,五妹,多亏你提醒,二哥险些误了大事!哈哈哈!”

柳金燕用块粉红色手帕捂住嘴,发出阵“嘿嘿嘿”黄鼠狼偷鸡似的声音。

九门提督蓝光,身披身披熟铜甲,手提两柄八楞紫金锤,骑着黄骠马,带着群明兵跑了过来。明兵举着火把,把附近照的亮如白昼。

蓝光面色铁青,眉毛拧成毛线团状,声音如敲铁似的“咣咣”响道:“怎么回事?”

柳随风上前几步,来到马前,冲蓝光抱拳道:“启禀将军,今夜有凶徒前来劫尸,吾等全力缉拿——”

蓝光眼瞪的如同铜铃,眼眶似乎要迸裂,响雷似的叫道:“可恼啊!凶犯竟敢又来,欺我大明无人!哇呀呀呀——”他牙齿咬的“咔咔”直响,身边吹起阵风,把地上片巴掌大小的树叶吹得比他头顶还高。

他身边站着几名明兵,身子晃了晃,双目闭着,缩了缩脖子。

蓝光向前探出半个身子,目光闪闪发亮,看着柳随风道:“可曾拿住凶犯?”

柳随风“唉”了声,道:“本来凶犯是跑不了的,只可惜,有人监守自盗,怕是收了凶犯的好处,连人带尸,全放跑了!”说完,扭头看向蹲在地上的谢小石,目光射出道道利箭。

蓝光脑袋“轰”地大了半圈,根根胡须如钢针般扎起,他跳下马来,提着八楞紫金锤,两眼直勾勾看着柳随风道:“那人是谁?”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大难临头(5) 尊者等人骑着马、赶着车,不喘气地跑了两盏茶工夫,来到前方片黑压压的树林,林中传来阵风吹树叶“哗啦啦”的声音,“滴答滴答”的马蹄声在林中回荡,像敲鼓似的打在众人心头。

突然,前方传来阵“布谷、布谷”布谷鸟的叫声,众人全停下马来。

纪天行目光如电,看着前方,道:“前方有诈,多加小心!”

小翠捂着嘴,“呵呵”了几声道:“纪坛主,亏你是本教坛主,连教主来了都不晓得?”

纪天行顿时面红耳赤,马掌柜两眼闪闪发亮,道:“教主来了?太好了!”说完拍了下腿。

小翠摘下头顶面罩,露出张银盘似的脸,两眼如丹凤,眉毛似柳叶,樱桃小口,腮帮子上抿起两个指甲盖大小的酒窝,正是陆小翠。

她右手捏着嘴,腮帮子吹的圆鼓鼓,“呼噜噜”发出阵草鸡般的叫声。

站在数十步外棵碗口粗细的树枝上的黑衣蒙面人,摇了摇头,纵身跃起,凌空翻了两个筋斗,落在众人马前,正是“圣教主”。接着,“刷刷刷”,她身边又落下三条人影,俱是黑衣蒙面,手里提着鬼头刀,全身散发出阵阵凉气。

马上的人,纷纷跳下马来,站直身子,弯腰拱手道:“参见圣教主。”

圣教主点了下头,直走向马车,掀开黑油布门帘,向里看了眼,点了点头道:“很好!”然后她又扭头看看尊者、马掌柜、陆小翠等三人,问道:“你们没什么事吧?”

三人齐齐摇了摇头,道:“没事。”

马掌柜上前半步,拱手道:“教主,此行极为顺利,明兵俱是酒囊饭袋,不值一提,只有个使剑的、叫柳随风的家伙,给我们造成不小麻烦。”

“哦?”圣教主放下马车的油布门帘,背过手去,看着马掌柜,道:“怎么回事?”

马掌柜道:“属下亲见那个叫柳随风的家伙,竟用剑劈碎了尊者的孔雀神针!”

此言出口,现场的空气顿时凝固住了,人人屏住了呼吸,萤火虫也停止了扇动翅膀。

圣教主眉毛拧成疙瘩,手呈八字状托住下巴,看着马掌柜道:“此话当真?”

马掌柜身材笔直,道:“属下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圣教主看看尊者,冲她挥了下手道:“冰儿,过来。”

尊者低着头,走到圣教主身边站住,依旧低着头,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圣教主抓住她的右手腕,扣住她的脉搏,纹丝不动站在那儿。尊者屏住呼吸,也纹丝不动站着,看着圣教主。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圣教主点点头,“嗯”了声道:“还好身子无碍。”然后她扭头冲尊者道:“冰儿,以后多加小心!”目光像中秋的月亮样笼罩尊者全身。

尊者像小兔子样缩成团,点点头道:“知道啦!教主!”

圣教主放下尊者的手,低下头,声如蚊呐道:“柳随风,柳随风!又是他!这个人决不能小瞧。”

尊者伸了伸脖子,双手绞着衣服,声音像棉花团似的说道:“教主,能不能收下谢小石?”

“谢小石?”圣教主扬起头,声音像打铁似的道:“他是谁?”

尊者咽了口唾沫,踮起脚尖道:“他很了不起!”说完,她觉得脸上像烧了团火,便低下头,哼哼唧唧,继续用双手绞着衣角,把衣角绞成了麻花状。

马掌柜道:“谢小石,锦衣卫都指挥使,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身边的大红人!本次就是由他监押三哥的尸身。”

圣教主“哗”地像扇形摆了下手,道:“本教不收无用之人!”说完打了声口哨,从林中跑来匹全身乌黑的马,毛色像缎子样闪闪发亮,两只眼睛像黑宝石,马鞍桥熟铜打造,镶以镂花金边,上面垫着鹿皮。

圣教主身子腾空而起,像大鸟般飞上马背,向前挥手道:“快撤!”

其它人拱手抱拳道:“遵命!”纷纷跃上马匹,只有尊者,木头人似的,呆呆站在原地,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灰蒙蒙的。

陆小翠骑着枣红马,来到尊者身边,道:“快走啦!”说完俯下身子,拉着尊者的胳膊,往那匹无人乘骑的枣红马前送。

尊者哼哼着不肯挪步,约小半柱香工夫,密林深处几箭地远的地方,传来声夜鹰似的长啸,尊者方撅起嘴,飞身上马,向众人走的方向追去,溅起于路烟尘,眨眼工夫,身形就消失在树林中看不见了,只传来阵“滴嗒滴嗒”的马蹄声。

此时林中空空无人,天空乌沉沉的,没有月光,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除了风吹的树叶“哗啦”、“哗啦”的响声外,再无别的声音。

蓝光眼似铜铃,眉毛倒八字向上挑起,鼻子歪到左边,牙齿咬的“咔叭咔叭”响。

柳随风两眼闪闪发亮,嘴巴向上抿起,呈月牙状,胸膛鼓起,像面牛皮鼓,身子摇了两摇,似乎要飘起来,他手指“呼”地指向谢小石,带起股旋风,夜枭似的叫道:“是他!就是他!”

声音像扭钢筋似的“咔咔”响,脸色变的红里透黑,像块大肝。

蓝光“哇”地狮子似的叫了声,十步外的歪脖槐树,树叶“哗啦啦”响了阵,他三步并两步、旋风似的走到谢小石跟前,两只古铜色的八楞紫金锤“刷”地举过头顶,“哇呀呀”叫道:“是不是你?”

柳随风两只眼睛闭起,两只手握成拳头,在胸前上下摇了摇,然后右手往天上举起,“耶”地叫了声。

谢小石蹲在地上,低着头,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仿佛不知道身边有人,默不作声。

这时,有名身披鱼鳞铁甲,头戴出云铁盔的明军偏将,走到蓝光跟前,凑到他耳边,用手挡住嘴,叽叽咕咕说了阵。

蓝光脑门上的白气,“扑”地流向地面,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他把双锤放下,挥了挥手道:“带他走!”四名身披铁甲、水牛似健壮的明兵,手持茶杯口粗的白蜡杆红缨枪,团团围住了谢小石。

柳随风“刷”地像木头人似的呆了数息时间,然后猴子似的跳起来,伸出胳膊,拦住蓝光去路道:“大人,何不当场将其毙命?”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难临头(6) 蓝光面沉似水,两手抱拳,朝右边天上拱了拱道:“此事重大,须金殿面圣!”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城池走去。

柳随风看着他的背影,右手捏起拳头,“刷”地向下甩去,嘴皮动了动,左手摸摸额头,摇了摇头,“唉”了声。

围着谢小石的明兵道:“谢大人,跟我们去见皇上吧!”谢小石用右手食指在地上画了个脸盆大小的圆圈,然后拍拍手站了起来,由四名明兵围在中间,向城墙方向走去。

走了十来步远,扭头冲东方雪站立方向伸长脖子叫道:“雪儿姑娘!快去筹钱!我需要很多很多钱!”

话音刚落,蓝光和众明兵额头“刷刷刷”冒出无数条黑线,眉毛缩成团,嘴巴抿成夹心饼干样,整张脸活像只苦瓜。

东方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银牙咬的“咔咔”直响,脸胀的通红,像块烧红的炭,两只拳头捏着,上下晃动,嘴里发出“吚吚吚”的声音。

蓝光带着宛如长龙的明兵,来到城中心紫禁城下,并且还有谢小石、柳随风、柳金燕、东方雪和看押尸身的明兵、锦衣卫等人。整个队伍从紫禁城门口排到了东城门口,还源源不绝,看不到尾。

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照的紫禁城上下和京城大街小巷亮如白昼。

人们个个面沉似水,目光无色,形似木头,半低着头,无人说话,只听得铁甲发出的“哗啦哗啦”声和走路的“沙沙”声。

紫禁城门口,立着面牛皮金鼓,高二人许,约有个小房间大小,立在木头架子上,木头架子有半人多高,旁边还放着根碗口粗的敲鼓槌,头部有篮球大小,包着块红绸子。

蓝光下了黄骠马,将两柄八楞紫金锤挂在马鞍桥上,三步并两步,旋风似的来到牛皮金鼓前,拿起鼓槌,抡圆了胳膊,“咣”地砸在牛皮鼓上,鼓槌似流星,背后还拖着条弧形槌影,“嗡”地声,金鼓和下面的木头鼓架向上跳了下。

金鼓发出雷鸣般的响声,直冲云霄,半个京师都能听见,金鼓方圆足球场大小的地方,地面被震的晃了下,上面的人如同触电似的蹦起来。

皇城城墙内外的红衣宫人,身子蜷成团,缩在墙角,捂住耳朵,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蓝光满面红光,两只眼睛金光闪闪,他唾了看唾沫,抡圆了胳膊,又“咣咣”砸了两下金鼓,只听“哗啦”、“咔嚓”两声,金鼓倒在地上,鼓皮像蜜蜂的翅膀似的,“嗡嗡”振动,而鼓槌,则从中折成两半,上半头“咣”地栽在地上,滚出十来步远。

宫人蹲在地上,捂住耳朵,“哇哇”叫着,明兵则身子连晃了三晃,然后站的笔直,目光直视前方。

柳随风、柳金燕二人,眉毛向上飞了起来,像两只迎风招展的花喜鹊,脸上更是绽开了花。

谢小石低着头,脸似木头,和他共同监押尸体的明兵和锦衣卫,则龙虾似的弯着身,脸变成绿色,像霜打的黄瓜,走起路来,像背着麻袋,双腿知了似的直打颤。

东方雪嘴巴鼓起,像吹圆的气球,柳叶眉拧成了疙瘩。

不到小半盏茶工夫,皇城的红色拱形门,“咣啷”声打开,从里面涌出队红衣宫人,分成两边,雁翅排开,领头人身披大红团花锦袍,头戴黑色椅子型帽子,帽子歪向右边,足蹬厚底压缝缎青宫靴,靴子的左右脚穿反了,扫帚眉,三角眼,酒糟鼻,冬瓜脸,薄如纸的嘴唇,说起话来脸上的肥肉颤颤悠悠,此人正是王振。

他扯着公鸭似的嗓子道:“哎哟!什么事这么吵?”声音像撕树皮样“呱、呱、呱”。

蓝光昂首挺胸,背过手去,两眼望着天空道:“王公公,昨夜京师又生巨变!为臣要连夜进宫面圣!”声如洪钟,震的人耳朵“嗡嗡”直响,说话时,红光满面。

王振倒吸了口凉气,三角眼“咕碌碌”转着,打量了下四周,眯起眼睛,脸上的肌肉跳来跳去向中心挤,挤成朵花样,然后“嘿嘿”了两声,上前两步道:“好!好!咱家这就带蓝将军进宫面圣。”

说完躬下腰,右手摊开,做个向里请的姿势,道:“将军,请进吧!”

蓝光嗓子眼里“咳咳”了两声,背着手,昂首挺胸,迈着虎步,进入宫中。

王振龙虾似的弯着腰,跳着碎步,跟在蓝光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嘴里不停地说道:“将军慢走!将军留神路滑!”

其余谢小石、柳随风、柳金燕、东方雪还有相关的明兵、锦衣卫等鱼贯而入。

红衣宫人弯着腰,提着冬瓜大小的红色灯笼,排在队伍两侧,迈着碎步,小跑似的向前走。

进了皇宫,前面的片平地,两个足球场大小,白色大理石铺地,地面光滑如镜。正前方是座三层楼高的宫殿,红砖绿瓦,四角屋檐向上翘起,作势要飞。

殿前红色柱子有两人合抱粗细,正对红色大门处是汉白玉台阶。在正殿两侧,是两层楼高的偏殿,殿前的立柱水桶粗细,台阶是白色大理石的,两层没有护栏,级数、高度不及正殿一半。

蓝光站在正殿门前汉白玉台阶下,仰头看着正殿。

王振躬着身,拱着手,在他身后道:“蓝大将军稍候,咱家这就去禀明圣上。”

蓝光依旧昂首挺胸,摆了摆手,道:“去吧!”

王振躬着身,倒退了两步,将腰又向下伏了伏,接近与地面平行,说道:“好!好!”然后半抬起身来,带着几名随从宫人,沿偏殿通向里间的侧门,小跑着进去了,眨眼之间,人影不见。

殿前的广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前后东西两侧无遮无拦。这时,天上笼罩的成片的乌云,棉絮似的散开了,透出了上面暗青色的天空。

蓝光仰头看着天,闭上眼睛,脸上沟壑道道,满脸的钢须微微颤动,在他的眼角处,淌下了滴米粒大小的晶莹泪珠,翻过眼角的几道沟壑,向下淌。

柳随风用白色绸带将头发绾了个结儿,归拢了原本四下乱飞的头发,他圆睁双目,鼓着嘴,发梢时不时向上跳跳,双手手心湿漉漉的,周身散发出圈薄如纸的白气,隐隐晃动。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难临头(7) 在殿前栏杆的转角处,两只灰翅蝈蝈,“嚯嚯”地唱着歌。

蓝光脚底冒出股青气,直冲头顶,他感到身子浮在了半空,飘啊飘,到处都有人冲他挑起了大拇指,似乎连宫殿也对他咧开嘴,笑了。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蓝光双眼突地睁开,瞪的铜铃大小,胡须像钢针般的乍起,老虎似的吼道:“人呢!怎么人还没来?!”声音穿过重重宫殿,震的大门“嗡嗡”作响。

柳随风闭目运气,连运了三个周天,听到声音蹦起半人多高,睁开眼睛,四下望望,道:“怎么回事?”

柳金燕上前,指了指东边的天空,道:“二哥!天快亮了。我们在这儿站了大半夜,人还没来。”

柳随风立时满脸铁青,牙齿咬的“咔咔”直响,两只拳头握的冒出层汗。

蓝光双手抓住旁边红衣宫人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到半空,咬牙切齿,脸上的肉“突突”抖个不停,道:“王振那厮呢?”

宫人面如死灰,双手垂下,两只脚蚂蚱似的抖个不停,额头冒出层黄豆粒大小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掉,他舌头像打了结,发出牛皮鼓似的声音:“小的、小的,不、不知道。”

蓝光虎嘴张开,“哇——”地叫了声,“嗖”地像扔沙袋似的把他扔出十步开外,那人在地上“骨碌碌”打了两三个滚儿。蓝光伸出钢叉似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快去把王振那厮给我叫来!若迟半步,打断你的狗腿!”

那人四肢着地,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是!”然后爬起身来,带着路烟尘,兔子似的跑掉了。

他穿过五六重高矮不平的宫殿,走过两三条弯弯曲曲的走廊,飞车似的来到了处院落前。这里青砖绿瓦,墙有二层楼高,院落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黑油漆的门,里面正房三间,侧面厢房两排,塔形屋顶,巴掌大小的瓦片,鱼鳞似的铺满屋顶。院内青砖铺地,正中栽着株碗口粗细的梧桐树,伞状撑开,绿叶摇曳。

院落门前,站着两名红衣宫人,伸出手来拦住跑来的宫人道:“二蛋子,什么事?”

唤作二蛋子的宫人脸红的像火,黄豆大小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掉,“呼呼”像牛似的喘着气,拍着胸口,弯着腰,咳了两下道:“不好了!蓝大将军发怒了,快带我去见王公公!”

门口的两名宫人,对望了下,嘴巴撇了撇道:“公公在右厢房首屋,你去吧!”

二蛋子连着弯了几下腰,道:“谢谢二位了。”说完,“嗖”地进了院子,三步并两步跑到右边厢房头间屋前,伸手“啪啪”拍了几下门,然后弯腰低头道:“公公!公公!小的求见!”然后他站在门前纹丝不动。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只听“通”地声,厢房糊窗户的白纸破了,从里面飞出件黑乎乎的东西,“咣”地打在宫人二蛋子的脑袋上。

二蛋子“哎哟”了声,身子向左歪了歪,用手捂着头,看着那件东西,原来是只黑色牛皮厚底宫靴,白色靴底有两本书厚。

从屋里传来个公鸭似的嗓子,“烦不烦人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话音刚落,门“吱呀”声打开了,王振从屋里走了出来,头上椅子状的宫人帽歪到右边,冒着正面下是耳朵。

他眯缝着眼睛,吊着嘴,两腮鼓起像蛤蟆,披着猩红色大氅,大氅两头吊在肩膀上,系带直直对着地面。他左脚光着,右脚反穿着左脚的靴子,两腿八字叉开,像只秃鹫样站在门口。

二蛋子“扑通”跪倒在地,朝王振“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连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有名红衣太监跑来,搬来把黑色高背太师椅,支到门口,道:“厂公请坐!厂公请坐!”说话时,像鸡啄米似的弯腰点头。

另有名红衣太监上前,手持红漆托盘,捧上盅茶,茶杯呈无彩色,上面绣以金边。

王振把身上大氅取下,甩到搬椅子的那么红衣太监身上,然后坐在太师椅上,两只手搭在椅背上,两只脚吊起,离地两指宽的距离,悬在半空晃来晃去。

红衣太监将猩红色大氅竖着对折两次,打在左臂上,低着头,弯着腰,站在王振右手后边。

王振从茶盘上取下茶盅,抿了两口茶,伸伸脖子,眼皮眨了几下,复将茶盅放回茶盘。托着茶盘的红衣太监弯着腰,倒退着向后走。

王振睁开三角眼,斜眼瞅着跪在地上的二蛋子,左手翘起兰花指,点了下他道:“你呀!就是该死!”

二蛋子鸡啄米似的磕头,应声道:“该死!该死!就是该死!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振哼了声,道:“说吧,什么事?”说完,他又闭上眼睛,躺在太师椅上。

二蛋子跪在地上,腰呈九十度,像只在地上拱的蚯蚓,道:“回厂公,蓝大将军发怒了!”说完,把舌头缩起来,盯着后槽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王振。

王振“啪”地拍了下太师椅的扶手,坐直了身子,三角眼瞪成了金鱼形,发出忽闪忽闪的绿光道:“这个蓝小子,无事也要搅三分!”

站在他身后的红衣太监,上前半步,弯着腰,整张脸挤成牵牛花样,露出满嘴的大黄牙道:“厂公,您老该歇着歇,甭理他!”

王振斜眼瞥着他道:“呣——,不理他!你去打发他!”

“嗖”红衣太监的舌头缩回肚子里,他捂着嘴巴,眼睛老鼠似的左瞄瞄,右看看,脸胀成紫红色,像块大肝。

王振哼了声,道:“为江山社稷计,咱家只好不辞辛劳,去应付应付那些无聊之人了!”

红衣太监“呼”地跪在地上,右手照自己脸颊“啪啪啪”左右开弓,连扇了五六记耳光,瞬息之间,两只眼睛鼓起了水泡,他带着鼻音,“嘤嘤”呜咽道:“厂公为国辛劳,小的真有眼无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完,他眼中黄豆粒大小的小珠,“卟答卟答”,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王振翘起兰花指,点了下他的额头,道:“你还算明白!来人,更衣!”

红衣太监鸡啄米似的点头,口里叫道:“哎!哎!”然后两只膝盖当脚,左右交替向前行,把掉在地下的右靴拾起,二蛋子则膝行向前,扒下王振穿反的靴子,套在左脚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死里逃生(1) 王振穿好靴子,站起身来,跺了跺脚,红衣太监给他披上猩红大氅,两头带子系起,打了个活扣。王振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光,向外面走去,他身后跟了五六名红衣太监,二蛋子则弯着腰,走在最前面。

他们穿过重重宫殿,转弯抹角,约走了半盏茶工夫,来到了前殿。

蓝光眉毛竖成倒八字,眼睛瞪的溜圆,向外凸出,指着王振的鼻子道:“王振!你怎么回事?”

王振脸上的肌肉像羊尾巴似的颤了颤,然后扭曲变形,向中间合拢,“叭”地开了朵喇叭花。他嘴巴张开,“哈哈”了两声,三步并两步,来到蓝光面前,眼睛眯成条缝,嘴巴向两边翘起,道:“蓝大将军久等了!蓝大将军辛苦了!”

蓝光嘴巴撇到耳后根,昂着头,眼皮合上半,用下半部分眼睛看着王振,用手指点着他的胸道:“你少来这套!我问你,皇上呢?”

王振倒吸口凉气,眉毛拧成疙瘩道:“蓝大将军稍安勿躁,圣上正在更衣。您老先去偏殿用早饭,有事待早朝时议,如何?”

蓝光举起油钵似的拳头,又放了下去,“唔——”地呼了口气,道:“也罢!你头前带路,休耍滑头!”

王振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道:“不会!不会!”他弯着腰,领着众人,向右手边约二层楼高的偏殿走去。

打开首间偏殿大门,这里有间篮球场大小,里面左右两边各有两排太师椅,约数十个,乃群臣早朝前歇息的地方。地面方形青砖铺地,门口左右两侧各摆着盆君子兰,花盆有鱼缸大小,君子兰长出半人多高,向四面弯曲。

蓝光昂首挺胸,向右边最上的太师椅走去,其余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三人鱼贯而入,谢小石和与他共同的明兵、锦衣卫站在台阶下,笔直而立,纹丝不动。

王振站在偏殿的门口,扭头看着他们,挥了挥手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进啊!”

谢小石、明兵、锦衣卫等人互相看了看,拨郎鼓似的摇了摇头。

蓝光在殿内道:“他们犯了事!怎么能和我们平起平坐?”

“犯事?”王振身子颤了下,在原地木头人似的站了小半盏茶工夫,然后道:“既然如此,把他们送到下边去。”

两个红衣太监上前,领着谢小石等人,向最外边的偏殿走去。

“吱扭扭”打开偏殿之门,里面扑面吹来阵风,像水样凉。偏殿之门有二人来高,可容马车进入,地面灰扑扑的落了层土,殿内有些缺腿少面的桌椅,堆在殿内右下角,堆的像个小山包,桌椅上也铺了层灰尘。

殿内挂着的红色帘帐,变的黑乎乎了,用手拍打下,则飞起股烟尘,呛的人“咳咳”直叫。

谢小石等人进了偏殿,红衣太监道:“列位,先在里面委曲下。”然后他二人退出偏殿,把大门关上,“咔吧”声给大门上了道铜锁。

几位明兵“嗖”地跳到门口,“啪啪啪”拍了几下大门,溅起团脸盆大小的灰尘。他们扭头冲谢小石道:“谢大人,他们把门锁起来了!这下怎么办?”

其余明兵、锦衣卫脸变成菜绿色,像霜打的茄子,低着头,发出“唉!唉”的声音。

谢小石冲明兵、锦衣卫拱了拱手道:“此次事件,由谢某独力承担,不干各位事!各位只管放心!”

众明兵、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手摊开,不再说话,还有人蹲在了地上,地面上横七竖八都是脚印,形似蜂团。

这时,偏殿最里间的窗户“吱扭”声打开,扬起阵尘土,从窗户内探出个红衣太监的脑袋,他双手贴在嘴上,呈喇叭状,用蚊呐般的声音叫道:“谢大人,请出来下!”

“哗啦”声,十几名明兵和锦衣卫蜂群似的围到了窗户前,双手扒在窗棂上,人人眼睛冒出白光。

谢小石纵身跃起,像条游鱼似的从人丛中穿过,“嗖”地飞出窗外,像老虎扑食样,“叭”落在地上。他转身抱拳道:“这位公公,叫在下何事?”他两眼眯成条缝,眼角的纹路像鱼尾巴似的晃动。

红衣太监探出身,双手抓住窗户的两扇叶,“啪”地关上,里面顿时传来“嗡嗡嗡”苍蝇似的叫声,跺脚声,抓门声,此起彼伏。

红衣太监弯着腰,双手交叉下垂,扭头冲谢小石道:“谢大人,请跟我来。”说完,向前走去。

谢小石咬了咬牙,闭上眼,跟他走去。

这里是条可容马车通过的甬道,左边是二层楼高的偏殿,像伞样铺开并且底部向上翘起的屋檐,遮住了大半条甬道,右边是面红色的宫墙,和偏殿差不多高,宫墙的另面,就到了皇宫之外了。

它的后面,则砌起了堵二层楼高的砖墙,涂成红色,把甬道和外面隔开,不细看,以为宫墙和偏殿连成块。地面铺着褐色方砖,并且用大小不等的半块砖拼接而成。

甬道有足球场那么长,它的尽头是柴房,有半个篮球场大,里面的柴炭直堆到屋顶。

绕过柴房,是片绿树掩映的林地,有条椅子多宽的石子路,弯弯曲曲通向里面。里面有栋二层的阁楼,面积客厅大小。阁楼周围十步内,没有树木,低下则是毯子似的青草。

阁楼顶部是宝塔形,铺着红瓦,四角屋檐飞翘。墙壁涂的雪白,二楼的四面,均有个雨伞大小的圆形窗户,窗格子呈云状,糊以白纸。底楼则两面有窗,中间是扇黑油漆的门,车板大小。

红衣太监把谢小石带到阁楼前,弯腰道:“谢大人,请进!”

谢小石触电似的身子抖了下,他看了看门,吸了口气,整整衣冠,冲阁楼拱了拱手,道:“不才,谢小石求见!”谢小石侧着耳朵,对着阁楼。

阁楼内无丝毫声音。

红衣太监道:“谢大人,但进无妨。小的告退。”说完,弯着腰,倒退着走出林子。

谢小石伸出右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他的额头渗出了米粒大小的汗珠,心脏“扑腾扑腾”,兔子似的跳了不停。手指点在门上,“吱扭”下推开了门。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死里逃生(2) 屋内青砖铺地,正面墙上挂着幅《松鹤延年图》,下面有张黑油漆的茶几,几上有个青白瓷茶壶,周身围着四个茶杯,拳头大小。

茶几的左右两边,各有张椅子,也是黑油漆的,除此之外,屋内空荡荡的。

在屋子左边,有条楼梯直通二楼,楼梯仅容单人通过,楼梯侧则立着半人来高的黑色木质扶手,像栅栏似的隔着。

谢小石顺着楼梯,来到二楼。这里四面墙壁雪白,左右两边墙壁各挂着盏青铜油灯,有拳头大小,吐出团拇指大小的红色火焰,照的屋内亮如白昼。

二楼地面则用长条形木板铺就,涂了层无色透明的清漆,使木板油光发亮。

屋内没有任何摆设,正中站着个红衣人,面朝墙壁,背对着谢小石。他身材和寻常人差不多,披着猩红色大氅,大氅垂到脚后跟。

此人正是王振,他背着手,仰头看着天花板,左手指像算命先生似的掐来掐去。

谢小石“扑通”声跪倒在地,“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道:“草民谢小石叩见王大人!”

王振鼻孔喷出团青气,哼了声道:“谢小石,咱家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谢小石满脸通红,像颗大红枣。他跪直身子道:“回大人,昨夜、昨夜有人去劫刺客的尸体。”

王振头歪向左边,扯着公鸭似的嗓子,道:“结果呢?”

谢小石低头道:“让他们把尸体劫走后,跑了!”随后他匍匐在地,两只手趴在地面,道:“草民无能,辜负了圣上、大人的嘱托,草民自请免职,回乡务农!”说完,继续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王振转过身来,蹦起半人多高,两只眉倒八字竖起,三角眼变成了椭圆形,嘴巴歪到了耳后根,指着谢小石道:“住口!你犯下如此大罪!就这么白白走了?你要老实交待!”

“老实交待!”谢小石双眼像蒙了层雾,舌头也像打了个结,粘在喉咙上,骨咙咙道:“刺客美貌多情,我看上她了!”

“放屁!”王振脸上的肌肉,像羊尾巴似的颤了起来,两只眼睛像喷出了火,盯着谢小石。

谢小石身子像触了下电,颤了下,趴在地上道:“大人,我说的是实话!我绝对没有受贿!”说完,从怀中摸出两张金色的票子,盖住朱红大印,上书“金票,黄金一百两,某某钱庄”字样,双手举起,递到王振面前。

王振嘴巴撇到了天上,鼻孔喷出两团白气,抿着嘴,发出“哼哼”的声音,身子像企鹅走路似的晃了起来,歪着三角眼道:“还有呢?”

谢小石又从怀中掏出两张面值百两的金票,同原先的两张叠在起,双手捧着,举过头顶,道:“没了!”

王振嘴巴鼓的像蛤蟆,弯下腰去,右手闪电般晃了下,谢小石手中四张金票眨眼无影无踪。王振的右手攥着几张金色的票子,往左袖袋里放,他眼珠骨碌碌转了下,像兔子似的看了看四周,俯下身去,冲谢小石道:“可咱家听说,你收贿五百两黄金!”

谢小石眼睛闭着,额头滚下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右手像秋末之冷蜂,颤抖地伸入怀内,又同样颤抖的伸出,拽出张书本大小的金色纸片,“哗啦哗啦”地抖。

同样是张面值百两的金票,他嘴唇青紫,舌头像打了结道:“这是绝对没有的事!”

王振的双眼像秃鹰般闪闪发亮,来招“飞鹰扑兔”,在金票刚刚爬出衣袋的霎那,王振的手风驰电掣般飞了下去,划出道半圆形弧线,弧线处留着串手的残影,手撮起如勾状。

“扑”地声,勾子样的手抓起金票往上飞,眨眼之间钻入了左手的袖袋之内。

王振的眼眯成条线,嘴巴向上咧起,酒糟鼻的鼻头红的像樱桃,闪闪发亮。他弯下腰,双手搀住谢小石的胳膊,道:“咱家知道小石头清正廉洁,不能干那种事!”

说话间,把谢小石搀的站了起来,扑了扑谢小石右肩上的灰,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道:“你放心,咱家在圣上面前尽力保全!”

谢小石连连拱手,弯了次腰,又弯次道:“谢王大人保全!只要能保全小命,丢官去职也不怕!”

王振挺直胸膛,用手点了点谢小石道:“你这人——,哈!哈!哈!”他昂首挺胸,迈开步子,向楼下走,谢小石则双手垂到两腿侧,弯着腰,跟在王振后面。

“咚咚咚”走楼梯的声音响起,像壁虎样贴在阁楼墙壁上的三四条红色人影,“刷刷刷”,眨眼闪的无影无踪,且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只有林中叶子“哗啦哗啦”的响动。

二人出了阁楼,王振招了招手道:“来人!”

先前带谢小石来的红衣太监,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跑了来,在王振右侧垂手而立,弯着腰道:“厂公有何吩咐?”

王振昂着头,鼻孔朝天道:“你带谢大人返回原处休息!”

红衣太监点头道:“是!”

王振则背着手道:“咱家去面圣!”说完,朝向北边叉路口走去。

谢小石和红衣太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了,才返身向原路走去。

在偏殿的首间殿内,坐着蓝光、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四人,他们在右侧的太师椅上挨个坐下。

柳金燕翘着二郎腿,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个鸡蛋大小的包子,放在嘴里咬了口,突然“扑”地声,她又把嘴里的包子吐到地上,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扯着嗓子叫道:“这是凉的!”声音尖细如针,直冲屋顶,蓝光缩了缩脖子。

她把手里的半个包子“啪”地甩在地下,里面的红色肉馅摔成豆粒大小十余块,溅起半人多高,而包子也被摔成三四块。她站起身来,瞪着红衣太监,指着地上的包子道:“你们竟然给我吃凉饭!”

两只眼睛红通通,像烧红的木炭。

蓝光、柳随风、东方雪三人,手里正端着盘早点,也是包子,堆成三层,面皮雪白发亮,看见如此,便坐直了身子,端着盘子纹丝不动,看着红衣太监。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死里逃生(3) 殿内有四名红衣太监,每人端着盘早点,其给柳金燕端早点的红衣太监,身子筛糠似的抖,额头滚下豆粒大小的汗珠。他蹲在地上,掏出块白如纸的手帕,在地上抹来抹去,把柳金燕扔在地上的包子渣拢成堆,然后卷在手帕内,站起身来,鸡啄米似的点头弯腰道:“是!是!小的马上去热!”

说完,他端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托盘,向外走去。

柳金燕哼了声,道:“要上新的!别拿旧的热热!”

红衣太监连连点头:“是!是!”

其余三名红衣太监弯腰上前对蓝光、柳随风、东方雪道:“几位也同样!”

柳金燕“啪”地拍了下椅子扶手,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道:“当然同样!还用多问?”

三名红衣太监连连点头弯腰道:“是!是!小的马上就去!马上就去!”他们接过蓝光、柳随风、东方雪等三人手中的托盘,跟在先前的红衣太监,弯腰似虾米,鱼贯而出。

谢小石从原先的窗户内翻入殿内,众明兵、锦衣卫“呼啦”声围在他身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人人眼中放出白光,看着谢小石,道:“谢大人,怎么回事?”另个问:“谢大人,我们有麻烦不?”还有人问:“谢大人,您见的是谁?”声音“嗡嗡嗡”,像成群的蜜蜂在叫。

谢小石两只手举起,向两边摊开,往下按了按,道:“大家静静!”

顿时殿内鸦雀无声,安静的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人人保持着伸长脖子向里看的姿势,纹丝不动。

谢小石拍着胸膛道:“大家只管放心,此事由我谢某独自承担!即便掉了脑袋,也不干大家的事!”说完,两只眼睛像油灯似的闪闪发亮。

大家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好!好!谢大人好样的!”

这时,天光已亮,原本有些昏黄的大殿也亮了起来。文武官员陆续来朝,因还未升殿,他们便陆陆续续向偏殿走去。

当他们进入偏殿时,个个像木头人似的呆了下,只见蓝光昂首挺胸坐在右侧首张太师椅上,目光闪闪发亮,他下首三人依次坐着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三人。

柳随风身着锦缎白袍,身后背着宝剑,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他胸前白袍被划开了个毛笔长短的口子。

东方雪和柳金燕,则倚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二人面色如纸,对进来的文武官员浑若无见。

众文武官员歪着头,看着四人,然后低下头,咽了口唾沫,各自找空坐位坐下。

户部尚书胡大用坐在蓝光身后的太师椅上,拍了拍他的肩,他冬瓜似的圆脑袋贴在蓝光耳边,道:“老蓝,什么事?”

蓝光冲上拱了拱手道:“待升殿时自有分晓。”

胡大用撇了撇嘴,眼睛半睁半闭道:“连我也不说么?”

蓝光昂首挺胸,看着天花板,纹丝不动,不再开口说话。

胡大用甩了下手,嘴巴撇起可拴头驴,说了声:“切——”又转回自己的坐位,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三人。

其余文武官员,对柳随风等人指指点点,用手拢住嘴,凑在别的官员耳边,发出“嗞嗞嗞”的声音。别的官员听阵话,点下头,听阵话,点下头,还偶尔发出“哦”的声音。

柳金燕翘着二郎腿,把头歪向大门边,用手当扇子,不停地扇风,嘴巴歪到了耳后根。

坐了有两三柱香的工夫,正殿传来阵金钟的声音,有官员站起身道:“圣上要上殿了,快走!”说完,撩起官袍向门外走去。其余穿红挂紫,身着蟒袍的文武官员,也纷纷起身走向殿外。

柳金燕站起身道:“咦?这就上殿了?”

她四下扭头,东看西看,待殿内官员差不多走完后,她握起两只拳头,柳眉倒竖,凤目圆睁道:“太可恶了!怎么早点还没送来?”拳头像蜜蜂的翅膀样上下振动。

柳随风也向外走去,柳金燕几步来到他身边道:“二哥!你看那些太监,居然连个人影都不见!若看见个,我非——”

柳随风摆了摆手道:“五妹,甭管那些了,先去上朝吧!回头我请你道京城最大的醉仙楼吃个够!”

柳金燕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上翘,脸上像开了朵花。

偏殿最边侧的屋内,窗户“哗啦”被推开,探出个红衣太监的脑袋,他像小鸟似的看了会屋内,道:“饿了吧?来吃早点!”他嗓音像针在磨刀石上“哗哗”地响。

随后他向身后招了招手道:“送上来!”他身后来了两名红衣太监,猿臂熊腰,左右手各提着个灰褐色的木桶,上面盖着网状白布。

先前的红衣太监,接过个木桶,提到窗台上,揭开白布,桶内立时冒出白腾腾的热气,里面堆满了拳头大小,雪白的包子。

红衣太监眯着眼,嘴巴咧起道:“刚热的,大肉馅儿!”

明兵、锦衣卫“呼啦”围上去,七八只手伸出,“哗”地把桶子拽到屋内,五六只手伸了进去,挤的像沙丁鱼罐头,把桶子塞满了。每人抓了把包子往上提,却提不上来,“哎哟!哎哟!”叫唤道:“松手,快松手!”

其中有名明兵,脸胀成大肝色,“嗨”地叫了声,把手向上提起。包子“扑扑”被挂擦着往下掉,待出了桶,只有五个,其中有个掉了半,他张开蛤蟆似的嘴,“啊呜——”吞下了个包子,也未见咀嚼。

不过数息工夫,满满四桶包子就见了底。

众明兵、锦衣卫冲红衣太监拱拱手道:“多谢公公!有劳公公了!”

红衣太监收回四只空桶,看了看里面,眯起眼睛,蒜鼻头发亮,嘴巴向上翘起像月牙儿,用手点着屋内的明兵、锦衣卫道:“饭桶!饭桶!嘿嘿嘿!”

针在磨刀石上刮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文武官员在正殿内分左右两边站好。

正殿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四根水缸粗细的红柱子直撑住房梁,大殿正中铺着条猩红绒地毯,可由四人并排行走在上面,正前方有九级台阶,地毯直铺到台阶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死里逃生(4) 台阶正中摆着张金龙案几和金龙椅,外面涂以金漆,金光闪闪,刻着龙形图案。台阶左右两边各有两座汉白玉的拱桥,半人多高,晶莹洁白,拱桥的立柱上则刻着碗大的汉白玉石狮子,或坐或卧,直视前方。

柳随风昂着头,鼻孔朝天,背着手,迈步向大殿走去。不知从哪儿闪出名红衣太监,伸出胳膊拦住他道:“平民非奉召不得上殿!”

柳随风霎时像被冰冻住般,脸上罩了层淡蓝色气体,冷似冰块,嘴巴动了动,脸上的肌肉像是被鞭子抽了,跳了三下,眉毛倒竖起来,眼睛开始变红,头发“哗哗”地往上跳,浑身像蜇人的蜜蜂抖了起来。

红衣太监斜眼瞥了下他,脸顿时变的像白纸,身子像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嘴巴变成了歪黄瓜,伸出的胳膊像触电似的,颤了又颤。

“刷!刷!”从两侧跳出四名锦衣卫,剑眉倒竖,手按绣春刀刀柄,像老虎似的看着柳随风。

现场的空气顿时凝固住了,人们想要呼口气,都要捶打胸部三下。

柳随风嘴唇青紫,两只手抓成鹰爪样,微微颤抖。

胡大用走到殿门口,回头看了下身后,身子挺了挺,腆起西瓜似的滚圆大肚子,“唉!”了声,螃蟹似的摇摇晃晃,走下台阶,来到他们几人身边,昂首挺胸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红衣太监两腿虾米似的抖个不停,脸如白纸,弯着腰,转向胡大用,指着柳随风道:“他未奉陛下宣召,就想上殿!”

胡大用腆了下肚子,点了下头,转向柳随风道:“这位壮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

柳随风脸如铅块,吐字如冰块道:“柳某为朝廷屡立大功,如何连殿也不能上?今天我非得闯闯大殿!”说完,“刷”地拔出了背在身后的宝剑,在阳光下,亮如镜子。

人影投在宝剑上,眉毛胡须每根都能看见。

四名锦衣卫跳了起来,拔出了在腰间的绣春刀,明晃晃亮人眼。四个人呈四方形站着,每人隔开有四五步远,刀柄举到额头,刀尖向下,对着柳随风,摆出个“饿虎扑羊”式。

与此同时,站在大殿走廊两边的明兵瞪圆眼睛看着这儿,他们把白蜡杆红缨枪提了起来,迈着虎步向这儿走。

红衣太监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其它文武官员,像鸟雀般向四下扩散,很快柳随风身边出现个十步见方的圆形空地。

柳金燕柳眉倒竖,两眼闪闪发光,脸红的像西瓜瓤,拳头握的像个小木锤,上下晃动,她跳起半人高,拳头向锦衣卫晃了下道:“二哥,上!”

东方雪站在后面,离他们三四步远的地方,两个拳头握了起来,像石头样纹丝不动。

“轰”地下,空气像着了火,明兵挺着红缨枪,小跑着过来,枪头寒光闪闪。四名锦衣卫脸歪曲成黄瓜,“呀!”地叫了声,挥起了明晃晃的绣春刀。

胡大用挺直胸膛,脚尖向上踮起,抬起头,扯着嗓子叫道:“住手!”声音直冲云霄,好似半空响个炸雷。

众明兵和锦衣卫身子触电似的颤了颤,停在原地,保持原有姿势纹丝不动,其中有名明兵的左脚还悬在半空,站在台阶过半的位置,摆出个“金鸡独立”式。

其它文武官员身子震了震,连退了三步,眼睛眨也不必眨地看着胡大用。

胡大用顿时满面红光,酒糟鼻头也闪闪发亮。他的身子向后弯成弓形,冲明兵、锦衣卫道:“你们且退下,让这位壮士上殿!”

众明兵、锦衣卫呆了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脖子缩在衣领内,纹丝不动。

胡大用身子蹦起半人多高,指着他们的鼻子叫道:“退下!回头圣上见怪,我户部尚书胡大用全权负责!”

众明兵、锦衣卫互相看了看,然后鸡啄米似的点头弯腰道:“是!是!大人!”然后他们“嗖嗖”闪回原处,笔直而立,目不斜视。

胡大用拍了拍柳随风的肩膀,道:“壮士,请随胡某上殿。”

柳随风把宝剑放回背后的鲨鱼皮剑鞘内,冲胡大用拱手作个揖,道:“有劳大人!”随后他挺直胸膛,脖子伸了伸,似乎比平常高了小半头,迈着虎步向殿内走去,身上散发出团淡淡白光。

众人见之无不倒退三四步。

柳金燕面若桃花,丹凤眼眯成条线,嘴巴向两边翘起,形似月牙儿,她蹦起半人多高,叫道:“二哥,好样的!”随后她来到红衣太监身边,飞起脚踹在他的腿上,双手叉着腰道:“我问你,早点呢?”

红衣太监兔子似的蹦起来,双手捂着腿,带着溜烟向后殿跑,伸长脖子、扯着嗓子道:“小的不知道!”眨眼之间拐入后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哈哈哈!”柳金燕右手背挡住嘴,前仰后合,发出串银铃般的声音。

东方雪“呼”地出了口气,摇了摇头,嘴巴向上弯了弯,面如三月桃花,也向殿上走去,走路跳跳跃跃,两只手左右摇晃。

胡大用眯起眼睛,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边,抿着嘴,似乎是从鼻子里把声音冒出来道:“喂!丫头!在你身边转来转去的那个小贪官呢?”

语句中发出“嗡嗡”的声音,如同在拍牛皮鼓。

东方眉毛“刷”地向下撇成八字,杏仁眼中的光芒转眼消失,嘴巴耷拉下来,整张脸变成苦瓜样,并且罩了层淡白色的霜,使人感到凉嗖嗖的。

她撇了撇嘴,道:“不知道!”说完向上跃了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胡大用身子向后仰了仰,手呈八字状托住下巴,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三人背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三人背影越去越远,直至进入大殿看不见了,他也未向前挪动半步。

有几名官员凑到他身边,两眼眯起,眼角的鱼尾纹上下摆动,捋着胡须,冲胡大用挑起大拇指,然后点点头,脸上皱纹包起,像攒了朵花,陆陆续续进了大殿,分文东武西,左右两边站好。

文武官员站立两旁,乌压压成片,从台阶下直排到殿门口,并且排了有三四排。

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则站在大殿正中的猩红地毯上,并排而立。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死里逃生(5) 文武官员则人挨着人,几乎是手挽着手,比肩而立,但见三人向自己接近,则挤成团,齐刷刷向后退,待三人离开,则无不长出口气,用手背抹抹额头。

柳随风昂首挺胸,鼻孔朝天,笔直而立。柳金燕撇撇嘴,用块折叠成巴掌大小的粉红色手帕在耳边扇风。东方雪双手交叉,抱在前面,斜着眼看左右两边的文武官员,柳叶眉向下耷拉着,呈八字样。

起初殿内还有像蜜蜂飞行的“嗡嗡”声,随后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整个大殿像空谷般沉寂,掉根针在地下都能听见。

人们如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约过了半柱香工夫,从正中台阶的后侧,传出个声音:“圣上驾到——”

话音刚落,从后侧走出个身着黄袍的青年人,他剑眉星目,鼻直口阔,国字脸,头戴金色高背椅帽,帽上绣着两条红色五爪金龙,分左右两边去抓镶嵌在帽子正中的红色夜明珠。

珠子有鸽蛋大小,发出淡淡红光。在帽沿两侧,垂下两根手指粗细的金色布条,垂至腰间,摆来摆去。

黄袍通体由大黄蟒缎制成,时不时闪出金黄光芒,胸前背后各绣了条红色五爪金龙,身子团成花状。腰间束着条用金线编成的二指来宽的腰带,腰带正中镶嵌块骨牌大小的羊脂白玉,脚上穿着黑色厚底压缝青云靴。

此人正是当今皇上。

他的身后跟着名红衣太监,三角眼,冬瓜脸,蒜头鼻,右手持着件亮白如银的拂尘,搭在左手臂上,虾米似的弯着腰,几乎是和皇帝迈着同样大小的步子向前走,半步也不落下,也半步都不超前,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

在他身后,跟着两排红衣太监,人人手持拂尘,像王振似的将拂尘搭在臂上,虾米似的弯着腰,走路的速度和步伐大小毫无二致。

这支队伍绵延有半个大殿长。

皇帝昂首挺胸,迈着正步,走上正面的台子,坐在金龙椅上,两手搭在椅背上,屏息凝气。王振站在皇帝身侧,王振身后的红衣太监则站在台子之下,分左右两边雁翅排开,直排到大殿的尽头。

众文武官员,上前两步,然后转过身来,面朝皇帝,躬身作揖道:“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官齐说话,声音如洪钟,在大殿内绕来绕去。

他们弯了三下腰,作了三次揖,然后各各退回自己的位置。

顿时,大殿正中露出三个人,笔直而立,乃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他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皇帝身子震了震,指了指他们,面向王振道:“这个——这个——”

王振对皇帝弯了下腰,脸上肥肉抖了两抖,道:“陛下勿忧。自有老奴在。”说完,他转过身来,面朝殿下文武官员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蓝光首先站了出来,立在阶下,拱手作揖道:“末将有事启奏!”

大殿上下人等的目光全转向了他。

皇帝挥挥手,身子向前倾了倾,目光闪闪发亮地看着他,道:“爱卿请讲!”

蓝光抬起头来,环顾了下四周的文武官员及其它人等,然后掐了掐嗓子,“咳咳”了两声,道:“启奏陛下!昨夜,那些大闹官署的刺客同伙,又来滋事!”

语音未落,整个大殿,像开了锅似的“嗡嗡”直响,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摇头叹气,还有的跺了下脚,仰面朝天道:“真是岂有此理!”

柳随风顿时红光满面,眉毛眼睛像开了花,有股青气直冲脑门,印堂发光,两眼闪闪发亮,他昂首挺胸,嘴角上撇,发出阵阵“呵呵呵”的声音。

皇帝倒吸口气,双手扶着金龙椅扶手,几乎站起身道:“果有此事?”

蓝光拱手道:“陛下,此事千真万确,前日留下的刺客尸首,已被贼人劫去!”

此言刚出,“哗”地大殿又炸开了锅,几乎每个官员摊开两手,跺着脚道:“这——这——,如何是好?”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时不时地把头碰上。

柳随风斜眼瞥着他们,嘴角向左撇了撇,扬起头,张开嘴,发出串:“哈哈哈哈!”的声音,如铜钟在敲,震的大殿“嗡嗡”直响。

众人无不蹦得半人多高,两只眼睛睁的鸡蛋般,齐刷刷看着他。

皇帝身子向后仰了仰,环顾了下四周,指着柳随风道:“这——这是何故?”

蓝光向上抱拳道:“启奏陛下,昨日事发突然,待末将赶到时,贼人已踪迹全无。现场只有这位柳壮士,”他用手指了指柳随风,道:“还有新任锦衣卫谢指挥使等数人。具体发生什么情况,末将惭愧,并不知情。详情还须问他们。”

说完,依旧抱着拳,闭上眼睛,低着头。

皇帝点了点头,坐在金龙椅上,摆摆手对蓝光道:“你且退下。”然后他目光转向柳随风道:“这位柳壮士,你且给朕说说,当时情况如何?”

柳随风鼻孔“哼”了声,他剑眉倒竖,双目如电,脸如岩石,嘴唇青紫,上前两步,冲皇帝拱拱手道:“陛下!草民有诉状!”

声如雷鸣,震的皇帝耳鼓“嗡嗡”直响,他挺了挺身,道:“状从何来?”

柳随风目光如鹰似的环视了下殿下文武百官,伸出右手食指,点着他们道:“我一告大明官吏嫉贤妒能不作为!二告奸贼谢小石贪污受贿通外敌!三告明军、锦衣卫好吃懒做无能力!”

说完,他头仰着朝天,背过手去,又发出“哈哈哈哈”的声音,声音像钟声似的在大殿内来回传荡。

众文武官员“刷”地齐齐向后倒退了三步,眼睛像田野里的兔子似的,忽闪忽闪看着他。

柳随风身边出现了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他站在那儿,像夜晚的灯笼那样闪闪发光。

柳金燕脸如桃花般红,她跳起来,“劈叭劈叭”拍着手掌道:“好!好!告的好!”

柳随风昂首挺胸,如同大树般屹立在那儿,从脚底冒出团青气,直冲脑门,使他好像要飞了起来。

皇帝倒吸了口气,这口气足有小半盏茶时间那么长,他脸色变的像纸样白,左右看看阶下的文武群臣。文武百官个个低着头,把头缩在脖领里,把手揣在袖子里,眼睛闭着,如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死里逃生(6) 皇帝又抬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王振,王振双手揣在袖筒里,里面伸出根亮白如银的拂尘,三角眼耷拉下来,像个缩成团的小蝌蚪,嘴巴抿着,身子略略向左倾斜。

皇帝道:“王爱卿,你看这事如何?”

王振身子像触电似的震了下,他挺直身,揉揉眼,道:“陛下,此状非同小可!尚须确凿证据,方可定案。”

皇帝两眼亮了下,眯着眼看了看王振,嘴角向上浮了浮,他点了点头,拍了拍王振的后背道:“王爱卿言之有理!”

王振虾米似的躬着腰,拱了拱手道:“老奴无能,诸事还得圣上作主!”

皇帝脸上顿时像开了花,其它文武官员听了,个个眯起眼睛,眼角的鱼尾纹像鱼似的摆来摆去,他们挑起大指,频频点头,大殿顶部垂下来的金色幔帐,则随着风摆来摆去。

皇帝坐直了身子,两只手并排按在膝盖上,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冲着柳随风道:“柳壮士,你所诉的可有证据?”话音刚落,“刷”,文武百官的眼睛转向了柳随风,道道目光“嗖嗖嗖”利箭似的射向他。

柳随风“咯噔”了下,像是吞进了个大鸭蛋,木头人似的站着,有三四次呼吸的工夫,双手向两边摊开,道:“这是明摆的事,还用的着证据?”

“哗”地下,大殿内人影晃动。

众文武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跺着脚道:“这——这——唉!”他们头摇的像拨郎鼓。

王振眉毛向上挑了挑,嘴巴向上撇了撇,转过身,凑到皇帝耳朵旁,用左手遮住嘴,叽叽咕咕了阵儿。

皇帝伸长了脖子,支起耳朵,眼睛瞪的溜圆,不停地点头,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最后,他坐直身子,目光直视前方道:“传谢小石及其同监押案犯尸首的官兵上殿!”

登时阶下站出名红衣太监,手持拂尘,搭在手臂上,冲着殿门口扯着嗓子叫道:“传谢小石及其同监押案犯尸首的官兵上殿!”声音像炮弹样,直飞出皇宫。

大殿外也传来同样叫声,这样声声传下去,传到了偏殿最下首的门房那儿。

那门口站着四名红衣太监,大门被巴掌大的铜锁锁着。其中有名红衣太监,掏出串铜钥匙,“哗啦啦”作响。他打开铜锁,把大门拉开,探进半个身子道:“谢大人,还有你们,”他用嘴努了努其它的明兵和锦衣卫道:“陛下宣你们上殿!”

谢小石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闻听此言,蹦了起来,他面色蜡黄,嘴角两边向下撇着,脸似苦瓜。

其它的明兵、锦衣卫,“哗”地围到谢小石身边,脸都变成绿色,两只腿筛糠似的“扑扑”发抖,两只眼睛像看见大灰狼的兔子,忽闪个不停。

谢小石双手整了整衣领,站直身子,拍了拍胸膛道:“你们放心,有我呢!”

众明兵、锦衣卫弯着腰,“咳咳”地点着头,跟在谢小石后面,依次走出了偏殿门。队伍绵延三四十步远,当他们上了大殿,往大殿下站定,挤满了大殿的后半部的猩红地毯。

众人跪在地上叩头道:“参见陛下。”还有人跪到了殿门口的门槛,乌压压成片。

皇帝探出半个身子,眼睛瞪的像鸡蛋,看了有半柱香时间,指着他们扭头冲王振道:“人全到齐了?”

王振点了点头,弯腰冲皇帝道:“回陛下,应该是这样的。”

皇帝“啪”地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站起身来,脸胀的通红,在台子上来回走动,右手握成拳头,“啪啪”击打左掌道:“怪不得!怪不得!”

跪在地上的明兵、锦衣卫,头触在地上,左看看,右看看,像蚯蚓似蠕动,然后屏住呼吸,趴在地上,身子“嗡嗡嗡”像兔子似的抖。

王振左边的眉毛向上挑了挑,三角眼歪了歪,走上两步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息怒,待老奴详细打探情况。”

皇帝撩了下袍子,道:“问!问!定要问个清楚!”说完坐在金龙椅上,“呼呼”像牛似的喘着气。

王振咬了咬舌头,吸了口气,冲坐在金龙椅上的皇帝弯腰拱手道:“老奴遵旨。”然后他转过身来,斜着眼睛看着谢小石道:“谢小石,咱家问你,当时情况如何?”

谢小石跪着向前进了两步,叩头道:“小民无能,辜负了陛下、大人的重托,甘愿领罪!”说完,他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放在身边,继续趴在地上。

王振撇了撇嘴,指着谢小石道:“咱家不问这个,单问你当时的情况!”

整个大殿空气像是凝固住了,呼口气要比平常费几倍的力气,原来身子转来转去的文武官员,突然停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阶下的谢小石等人。

谢小石直楞楞跪在原地,两只眼睛像两片枯黄的叶子看着阶上,木头人似的跪了三四次喘气的工夫,才道:“当时情况混乱,小人脑袋昏昏沉沉,记不大清楚了。”

王振眼睛闭上,鼻子歪到左边,嘴巴咧起,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跺着脚,连着在原地转了三圈,双手向两边摊开,“唉”了声。

其它文武官员也大眼瞪小眼,连连叹气。

“嘿嘿嘿嘿”,大殿中心传来阵野鸭凫水的声音,又似怪鸟在叫。

人们寒毛直竖,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他们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柳随风半低着头,右手食指背顶着鼻子,两只眼睛乌黑发亮,嘴巴咧起,脖子伸伸缩缩,声音正是从他喉咙出发出,“刷”众人额头掉下串串黑线。

王振又指着谢小石身后的明兵和锦衣卫道:“你们呢?你们看见什么了?”

明兵和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摇头道:“小的当时头脑昏昏沉沉,记不清了!”

皇帝拍着金龙椅的扶手,站起身道:“混账东西!”

“哈哈哈哈!”如群老鸹在叫的声音响彻云霄,震的大殿“嗡嗡”直响,柳随风仰着头,双手向两边摊开,眼睛闭着,嘴巴张张合合,不停有这个声音从里面发出。

柳金燕用块粉红色的绢制手帕,捂着鼻子,左手叉在腰间,弯着腰,低着头,“嗬嗬嗬”叫个不停,并且身子像摇晃的树枝样颤抖不已。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死里逃生(7) 东方雪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腮帮子,杏眼圆睁,撅着嘴,脸红脖子粗,在那儿“呼呼”喘着气。

众文武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道:“怪事!怪事!”

柳随风右手向下挥了挥,面朝皇帝,指着身后谢小石、明兵、锦衣卫道:“陛下,还不快快将这些无能之辈推出午门斩首!啊——哈哈哈哈!”

他仰起头,继续发出夜枭似的怪叫,大殿顶梁上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王振左手抠了抠腮帮子,眼珠转了转,冲明兵、锦衣卫道:“你们可曾留下个把凶手?”

众人齐摇头道:“一个也无!”

王振咂了咂舌头,眉毛拧成团,连连摇头道:“难办!难办!”他手托着腮帮子,低着头,眯着眼睛,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眼睛突地像灯泡般闪闪发亮,嘴巴向两边翘起,脸上像绽开了朵花,声音像牛奶似冲柳随风道:“柳大侠,不知当时,您在何方?”

柳随风挺直胸膛,两只眼睛亮如星辰,将袍袖向后撩了下道:“柳某不才,正与凶手血战!”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挑起大拇指道:“对!对!二哥正是这样!”她面如桃花,眉毛直往上飞。其它文武官员手捋胡须,不住地点头,挑起大拇指道:“难得!难得!”

“嗡”地下,柳随风头顶冲出团青气,身子摇了摇,像是要飘在半空。

王振身子前倾了下,伸出大指道:“好!”随后他眯起眼睛,脸上油光满面,像往下淌蜜,他把双手揣在袖子里道:“柳大侠果然英勇!不住您——抓着了什么凶手没有?”

说完,眼睛半睁半闭看着柳随风。

“咔嚓”像有道霹雳击中了柳随风,使他身子触电似的颤了下,眼睛瞪的鸡蛋大小,看着台上,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道:“没有!可是——”

王振身子转向皇帝,双手向两边摊开,歪着眼,撇着嘴道:“陛下,您看看!”

“呼”地阶下有名明兵跳了起来,他歪戴着帽子,瞪着三角眼,扭着冬瓜脸,脸红脖子粗,指着柳随风道:“姥姥!老子没抓住人,你就左一个无能,右一个饭桶!你呢!你不也没抓住人!”

他嘴巴张得像狮子,唾沫星子刷刷往外喷。

“你!你!”柳随风指着他,嘴唇青紫,脸胀的通红,身子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皇帝坐下来,用左手抵住额头,右手挥了挥道:“把他们轰了出去!”

王振眼睛瞪成鸡蛋样,看着明兵、锦衣卫道:“还不滚?”众明兵、锦衣卫趴在地上,头触着地,歪来歪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猴子似的蹦起来,“耶”了声,像刮风似的往殿外跑,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小石趴在地上,头触着地,看了看左边的文臣,又看看右边的武将,然后眼睛闭起,趴在原地纹丝不动。

皇帝拍了拍额头,看看谢小石道:“谢小石,你严重失职,本当重罚!念你初犯,罚俸三月,闭门思过去吧!”

谢小石身子“呼”地抖了下,伸出三个指头,抿着嘴,用蚊子似的声音道:“三月薪水?”

王振伸长脖子道:“谢小石,还不领旨谢恩?”

谢小石“啪啪啪”连叩三个响头道:“臣领旨谢恩——”当他抬起头来,嘴巴咧到了耳后根。

众文武官员,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把头往衣领里缩了缩,像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

柳随风身子向后晃了晃,耳中金钟直响,他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像笼了层雾,然后嗓子眼动了下,“呜”地从嘴中喷出口鲜血,喷到地上有杯口大小,鲜血浸红了下巴,“滴答滴答”往下掉。

皇帝看了看他道:“柳壮士,朕念你功勋体国,决定赐你——”

话未说完,柳随风指着他的鼻子道:“昏君!”然后他左手捂着胸口,右手点数着满朝文武官员道:“昏君!俱是昏君奸臣!哇——哈哈哈!”发出如深夜夜枭怪叫的声音。

柳金燕上前几步,拍打着柳随风的后背道:“二哥,甭理他们,我们走!”

皇帝咽口唾沫,将手收回到胸前,道:“赐你纹银二两!散朝!”说完站起身,甩了下袖子,走下台阶,向后殿走去。王振跺了下脚,跟在皇帝身后,跑了。

众文武官员捂着嘴,眼睛眯成条线,身子咯咯咯母鸡似的抖,陆陆续续向殿外走去。还有几人走过柳随风时,“唉”了声,甩了下袖子走了。

东方雪走到柳随风跟前,耷拉着眉毛道:“柳公子——”

柳随风剑眉倒竖,双眼圆睁,目光如刀,看了她眼,鼻孔里“哼”了声,甩了下袖子,扭头向殿外走去。

东方雪看着他背影,鼻子抽泣了下,嘴巴抿了抿,有团水气在眼眶中乌溜溜打转。

谢小石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东方身边,道:“雪儿姑娘——”

东方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嘴巴歪到左边,牙齿“咔咔”直响,飞起脚,“啪”地踢到谢小石身上,像火车鸣笛似的叫道:“这下你满意了吧!”说完,头也不回,像团风似的向殿外走。

谢小石拍了拍腿,看着她的背影,用蚊子似的声音咕哝道:“我满意什么?三月口粮断了!唉!”他用手“啪啪”拍着自己的头。

这时,从殿后转出名红衣太监,手拢成喇叭状,盖在嘴上,用喉咙发声道:“谢大人!皇上请你叙话!”声音像用手拍牛皮鼓。

殿内只剩下谢小石,他左右看看,跟着红衣太监向殿后走去。

柳随风扶着胸口,弯着腰,脚步歪歪跌跌,似站立不稳。他由柳金燕搀着,走出殿外,来到了殿外广场的中间,他周身有数十名官员,散开队形,手揣在袖口内,低着头,身子左摇右晃,像鸭子似的像前走。

正在这时,从殿内跑出名红衣太监,左手托着个红漆托盘,上面衬着块金黄的锦缎,锦缎正中放着块拇指大小的细丝雪花银锭。

红衣太监小跑着过来,边跑边“呼呼”喘着气道:“柳壮士留步!柳壮士留步!”

柳随风、柳金燕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他们附近的文武官员也停了下来,转过身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 满城风雨(1) 红衣太监跑到柳随风面前,双手托着红漆木盘,摇头晃脑道:“这是圣上赏赐柳壮士的二两纹银!领旨谢恩哪!”

柳随风身子触电似的颤了下,脑袋“嗡”地胀了圈,“哇”地喷出口鲜血,落在地上,斑斑点点。柳金燕拍了拍柳随风的后背,斜着眼,撇着嘴道:“打发叫花子哪!哼!”说完,搀着柳随风,继续向宫门外走。

其它文武官员见了,用袖口捂着嘴,发出“咯咯”的声音,脸胀成深红色,活像块大肝。

红衣太监木头人似的呆在那儿,看着他们的背影,嘴巴歪向左边,抖个不停。

这时,从殿后又跑来名红衣太监,个子比旁人矮半头,尖嘴猴腮,绿豆眼,手里托着个方形红漆托盘,有椅子面大小,上面呈圆形摞了几层包子,鸡蛋大小,面皮雪白,上面腾腾冒着热气。包子堆得像口倒扣的锅。

红衣太监小跑着来到柳随风、柳金燕跟前,额头滚下几粒绿豆大小的汗珠,“哈哈”呼了几口气,道:“大侠!女侠!你们的包子到了!保证新鲜出炉!”

说完,将托盘递到他们面前,眼睛眯成条线,眼角的鱼尾纹上下摆动,嘴角两边向上翘起,露出两颗兔子似的雪白门牙。

柳金燕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脸变成了绿色,柳眉倒竖,凤目圆睁,扯着嗓子道:“谁稀罕!”声音如钢丝拉木,直冲云霄,刺的人耳膜“嗡嗡”作响。

说完,她抬起手,“啪”地打在托盘上,包子像流星似的四下飞射,骨碌碌滚的满地都是,托盘翻着跟头,“啪”地摔在地上,木制的托盘从中间裂为两半。

柳金燕抬着头,扶着柳随风,走出了宫门外。

这时,天边卷起了乌云,覆盖了半个天空,直向这儿卷来,同时地上“呼呼”刮起了风,卷的草叶、纸片乱飞。

谢小石在红衣太监的引领下,来到处所在。这里树木翠绿成片,繁花似锦,院中还有方水塘,有两三个足球场的,碧波荡漾。水池里星星点点,开着荷花,叶子大如车轮,绿如碧玉,粉红的荷花盛开,躺在叶子上,微微摇荡。

在水池周围,围着圈半人多高的汉白玉栏杆,水池中心,有个红色湖心亭,宝葫芦顶,客厅大小,四面透风。在亭子边缘,围着圈半人多高的红漆木栏杆,地面铺着蜡黄柏木地板,打了蜂蜡,油光发亮。

亭子呈圆形,矗立在水面中心,后面有个可容二人并肩通过的木板桥,弯弯曲曲连到岸边。亭子中心有方石桌,整块青石板砌成,四围各有个石凳。

石桌上摆着个洁白如玉的坛状白瓷茶壶,周围放着四个拳头大小的白瓷茶盅,个个洁白如玉,薄如纸片,似乎透明了般。

皇帝背着手,站在湖心亭内,看着水池上的荷花,纹丝不动。他身边站着王振,弯着腰,手臂搭着拂尘,眉毛八字状向下耷拉着。

红衣太监把谢小石引到通往湖心亭的木桥边,手伸向湖心亭道:“谢大人请!”

谢小石看看湖心亭,突然脸胀得通红,心脏“扑通扑通”兔子似的跳个不停。他拍了拍胸口,连吸了三口气,冲红衣太监拱手道:“有劳公公带路!在下多谢了!”说完,迈步走向木桥。

木桥由葛藤串连起来,每个弯曲点都立着两根水桶粗细的木桩,高出池面半人多。手指粗细的褐色葛藤拴在木桩上,像蚯蚓在爬。

木桥高出池面茶杯余,走在上面,摇摇晃晃,“咯吱咯吱”直响。

谢小石顺着木桥,来到湖心亭边,“扑通”双膝跪倒,叩了个响头道:“小臣叩见陛下!”他头触着地,眼珠骨碌碌直转,舌头舔着嘴唇,发出“嘶嘶”的声音。

皇帝背对着他,摆了下手道:“免礼平身。”

谢小石道:“谢陛下!”然后站起身来,在湖心亭最外边的地方,垂着手,低着头,纹风不动。

皇帝背着手,看着水池,湖心亭内三人均屏住呼吸,纹丝不动。约过了半盏茶工夫,皇帝“唉”了声,转过身来,看着谢小石道:“谢小石,你可知瓜田李下的掌故?”

谢小石张开嘴,“啊呜!啊呜”咬了几下,摇摇头道:“小臣不知。”

皇帝跺了下脚,上前两步,指着谢小石道:“怪不得咧!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帽!”

谢小石眨巴眨巴眼,挺直胸膛,两眼闪闪发光,像棵大树立在那儿,嘴巴“嗯”了声。

王振咧了咧嘴,上前半步,斜着三角眼道:“谢小石,你明白了吗?”

谢小石笔直地站着,摇了摇头。

皇帝甩了下袖子,歪了下头,“唉”了声,道:“朽木不可雕也!”说完,背着手,从谢小石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走上木桥。

王振也甩了下袖子,哼了声,扯着公鸭似的嗓音道:“朽木不雕!”说完,小跑着,跟在皇帝身后,上了桥,距皇帝半步多远。

谢小石双手抓头,挠啊挠,眼睛闭着,嘴巴咧着,“哇哇”叫着,突然眼前闪了下光,他跳起半人多高,伸出食指在眼前晃晃,道:“陛下要吃瓜!”

“扑”地皇帝身子向前倾了下,悬在水面上木板桥晃了三晃,皇帝左手抓住他身旁的木头桩子,身子前后摇了几下,才站直。王振身子向后弯成弓形,双臂风车似的转,像小鸟扇动翅膀,然后“哇”地叫了声,“扑通”坐在木板桥上,使木板桥荡秋千似的左右摇晃。

皇帝双手抓住木头桩子,身子又摇了几下,然后摇摇头,道:“快把那个笨蛋撵出宫去!朕再也不想见到他!”说完,脸色紫胀,三步并两步,像阵风地的走过木板桥。

王振从桥上爬起来,连声道:“是!是!”他小跑着跟在皇帝身后,脸上秤砣似的肥肉忽闪忽闪颤,额头滚下黄豆粒大小的汗珠。

他跑到岸边,用手背擦擦额头,呼呼吐了两口气,对站在岸边的几名红衣太监“咕咕咕”说了几句,然后冲皇帝背影挥挥手道:“陛下!陛下!”便小跑着追了上去。

那几名红衣太监,连连弯腰点头道:“是!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满城风雨(2) 皇帝和王振消失在林中,谢小石兔子似的蹦到岸边,左右看看,冲那几名红衣太监拱拱手道:“有劳公公,请问陛下和王大人去哪了?”

有名红衣太监挺着胸,腆着肚子道:“谢大人,万岁吩咐小的送您出宫,另外王公公嘱咐,叫你有空多请教下有学问的人!您老甭找他们了,请吧!”说完,指着宫外,做出个“请”的手势。

皇帝穿过树林,走过几条弯弯曲曲的抄手回廊,来到处院落。

院落青砖铺地,正中有个圆形苗圃,半个篮球场大小,立着块二人多高的红褐色假山石,露着三四个大如脸盆,小如茶杯的孔洞。周围栽着碗口粗的竹子,半数枯黄。

院子无论房屋还是围墙,墙壁都刷的雪白,屋顶和墙壁顶铺着褚红色瓦片,油光发亮。正面有个二层楼高的房子,窗户有马车大小。正门上方悬挂着块蓝底金边的横匾,从右至左写着三个车轮大小的烫金大字——“御书房”。

书房有两间客厅并起来大小,正中摆着个门板大小的黑油漆檀香木桌,散出股淡淡的油墨气。桌上摆着盏青铜底座的琉璃灯,灯罩有西瓜大小,两边悬着两条金色长龙,由头至尾,正把灯罩包住。

书桌右边摞着三摞近半人高的书,蓝色封皮。旁边还有两摞奏折,有两本书搭起来高。桌子上边,摆着个碗口粗细的紫色湘妃竹笔筒,放着十余枝长短、粗细不等的狼毫笔。旁有四方云形石砚,几块长方形拳头大小的徽墨,外面涂着金漆。

书房周围摆着深红色柏木书架,占住了三面墙壁,近二人高,书架上堆满了蓝色封皮的线装书。在书桌旁,有个水缸大小的褐色云纹花盆,花盆种着株夹竹桃,树有手臂粗细,半间屋子高,树枝张开如葫芦。

皇帝坐在书桌后的黑油漆木椅上,翻开了本奏折。

这时,从外面走进个人,年约十七八岁,面如冠玉,眼如晨星,唇红齿白,元宝耳朵,尖下巴。头上戴着顶束发嵌宝紫金冠,冠上伸出朵鸡蛋大小的红绒球,晃晃悠悠。

身着大红蟒缎袍,正面和背面各绣条金光闪闪的四爪金龙,盘成团状。腰间束条手掌宽的狮蛮玉带,脚穿藏青色压缝厚底缎靴。

他似团风似的走到书桌前,“呼”地下,带起风掀开了书桌上的书。他手按书桌,向前倾着身,脸胀成紫红色,双眉倒竖,咬着牙道:“皇兄!你为什么不严加惩处那些混蛋?你知道外面人都说些什么?”

说完,“啪啪”拍了两下桌子,震的桌上的笔筒、砚台跳了两下。

皇帝身子“砰”地搭在椅背上,抬头看了看来人,正是自己的弟弟英王朱祁钰,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道:“王弟,没有真凭实据,怎好乱下决定?”

英王眼睛瞪大了圈,眼眶快要迸裂,像只大熊猫,道:“怎么没有?别的不说,凶犯尸体眼睁睁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搬走!这还不算?怎么也该算个失职问斩!”

说完,指节屈起,“咣咣”敲了几下桌子。

皇帝站起身来,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道:“胜负兵家之常,不可苛责于人。再说,他们失职,朕已严重惩罚过了!”

“惩罚?”英王双眼闭起,牙齿咬的“咔咔”直响,两只手握成拳头,“呀呀呀”晃了几晃,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头,眼直勾勾看着三根指头,道:“这也算惩罚?”

王振眯着眼,嘴角向两边翘起,脸上像开了朵花,上前步道:“小王爷,圣上明见万里,您就——”

英王身子“忽”地转向他,指着王振鼻子道:“王振!我们哥俩说话,你个奴才多什么嘴?”

“呃!”王振嘴里像堵了个大鸭蛋,大张着嘴,站在原地,像木头人似的定住了。

英王斜眼看了下皇帝,脸色铁青,绷的像块石头,他“哼”了声,甩了下袖子,三步并两步,又像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王振鼻子抽搐了两下,眼角“刷”地淌下了两串水珠像断线的珠子样,“扑答扑答”往下掉,他两只手缩在胸前,脚尖踮起,“扑腾腾”向皇帝走了几步,“扑通”声跪倒在地道:“陛下,老奴说错了吗?老奴说错了吗?”

说话的声音像鸭喉咙里卡了条鱼,沙沙作响,然后他低着头道:“老奴不活了!老奴这就去死!”说完,撩起衣袖,要站起来。

皇帝三步并两步到他身边,双手搀住他的胳膊道:“爱卿说哪里话来?王弟年幼无知,爱卿切莫介意!”

王振站起身,用手擦着眼角道:“陛下——”话未说完,眼角又“扑答扑答”掉下几滴水珠,喉咙上下起伏不定,像是塞了团东西。

皇帝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朕必不负卿!卿可宽怀!”

谢小石走出皇宫,来到城东大街上,鼓起眼睛,东张西望。

大街两侧店铺林立,大多数店铺都是二三层楼房,有酒店、客栈、绸缎庄、米铺、书屋等等,绵延开来,望不到头。正面大街可容四辆马车并排而过,地面铺着青砖,街两侧每隔十余步,栽种着榆树,碗口粗细,二层楼高,枝叶撑开如伞。

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大街每隔段路,都有条容两三人并排而过的巷子。

街道两边,时不时站着些推着手推车的小贩,贩卖瓜果、蔬菜和些许家用针织用品,小贩有老有少。

“要找个有大学问的人!”谢小石手托着下巴,低着头,嘴里嘀嘀咕咕。他左右看看,突然眼前闪道亮光。

“此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天文地理,无一不晓!排兵布阵,无一不通!仙风道骨,有大学问的人定是他!”

但见前方街道拐角处立着个人,八字眉,金鱼眼,莲花鼻,嘴唇薄如纸,颔下有络山羊胡,黑光发亮,垂至胸前,无风自动。国字脸,脸上沟壑遍布,面皮黒中透灰。头上扎顶蓝布方巾,身上穿着灰布长袍,腰间扎着藤条,脚上穿着黑白相间的洒鞋。

身材中等,笔直而立,好似风中立着棵杨树,两手灰黑似枯柴棒。右手拿着根竹竿,扎在地上,上面挂着块半人多高的白布,布上写着,“断人吉凶,每卦百文。吴半仙”字样。

谢小石蹦起来,带着路烟,跑到吴半仙跟前,双手抱拳,鞠躬倒地,眼中水气蒙蒙,口中叫道:“大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满城风雨(3) 吴半仙见有名锦衣卫统领飞似地向自己跑来,他扭过身,眼睛盯着小巷里面,两条腿筛糠似的抖,他手指小巷,身子向上挺了挺,嘴里道:“飞!飞!”膝盖向上抬,但却好似粘在地上似的,脚怎么也无法离地。

谢小石站直身子,歪着脑袋,眨巴眼睛看着他,道:“不知大师要飞往何处?”

吴半仙脸色赤红,“咳咳”叫了几声,手拈山羊胡子,转过身来,面色如水,金鱼眼骨碌碌转了几转,上下打量下谢小石,道:“大人可是找吴某算卦?”

谢小石蹦起半人多高,指着他道:“就是!大仙真神!”说完,两眼闪闪发亮。

吴半仙冲他拱了拱手,道:“谢大人——”

谢小石倒退半步,倒吸口凉气,眼珠子瞪的鸡蛋般大,道:“我还没说,大师怎知我姓谢!”

吴半仙身子震了下,歪着金鱼眼,瞥了谢小石几眼,抬起头看着天,侧对着谢小石,手指拈着胡须,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嘴中徐徐吐出团白气,道:“大人乃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

谢小石像被雷击了下,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嘴巴大张着可吞下枚鸭蛋。约小半盏茶工夫,谢小石合上嘴,连连点头:“神!神了!”

吴半仙喉咙里骨碌碌转了两圈,脸上泛出团红光,拈着胡须道:“本半仙算卦,平民百文,官家纹银十两!”

谢小石呆了呆,向前挪了半步,道:“为啥官家就贵?”

吴半仙眯起眼,伸出三根手指道:“官家卦大难算!”

谢小石点点头,蹲在地上,手指头在地上画圈,口内蚊子似的“嗡嗡”道:“断粮三月,日子如何得过?”然后他又画了几个叉叉,抬起头看着吴半仙道:“告准!”

吴半仙撇了下嘴,昂首挺胸道:“不知大人所算何卦?”

谢小石道:“陛下对我说,‘瓜田李下’,你给我算算。”

吴半仙倒退两步,吸了口凉气,眼珠骨碌碌乱转,手指头打算盘似的掐来掐去,然后背过身去,忽而看看天,忽而看看地,嘴里发出“嗡嗡嗡”的声音,眼睛闭起来,脑袋也左摇右晃。

谢小石蹲在地上,两手托着腮帮子,抬头看着他。

过了有半柱香时间,吴半仙突然“呼”地转过身来,指着谢小石,双眉倒竖,金鱼眼圆睁道:“大人!大事不好!你大祸临头!”

谢小石“咕咚”下坐在地上,嘴巴“嗡嗡嗡”地颤抖,道:“啥、啥大事不好?”

吴半仙眯起眼,拈着山羊胡道:“天机不可泄露!”

谢小石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地上,身子如秋末之冷蜂,“嗡嗡”抖个不停。

吴半仙斜眼瞥了下他,鼻孔发出“哼哼”地两声,嘴角向两边翘起。约过了数十次呼吸的工夫,吴半仙点了下头,上前半步,道:“只要大人按本半仙所说行事,可保安然无恙!”

谢小石耳朵兔子似的竖了起来,眼中闪出点亮光,他爬起身来,道:“大仙只管吩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俺小石头也不皱下眉!”

吴半仙眯着眼,道:“那倒不必。只要大人如此如此——”他附在谢小石耳边,叽叽咕咕说了通,谢小石眉毛忽而拧成疙瘩,忽而舒展开来,忽而嘴巴向下撇,忽而张开,发出“哈哈”的声音。

最后,他弹簧似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像阵风似的向前跑,吴半仙在他身后挥手叫道:“大人!卦银!卦银!”边叫边用竹竿“通通通”地敲地。

谢小石跑出十来步远,猛地停住,双手拍打口袋,又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露在外面,空空如也。

他转过身来,走到吴半仙身边,两手摊开道:“我没有钱!先欠着!以后有钱了还!”说完,从腰间拔出柄牛腿骨样的黑刀,在吴半仙身后的墙壁上“哗哗哗”,刻了个“欠”字,字迹歪斜,似蚂蚁在爬。

谢小石写完字后,转身走了。

吴半仙对着他的背影,两手举起,直跺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临近城东广场的那家“仙客来”酒店内,二楼临窗的桌子旁,坐着两个人,正是柳随风和柳金燕。黑油漆的四方桌上,摆着个水桶大小的褐色酒坛,红泥封印,酒坛上贴着张书本大小的红纸,上书“花雕”二字,坛封打开。

柳随风、柳金燕二人面前,各摆着个青色花纹瓷碗,碗内装满了透明无色的酒。除此之外,桌上还摆着金灿灿的烧鸡和红油油红烧排骨,还有个汤盆,直冒白气,里面盛着白色的草鱼汤,鱼块切成拳头大小,黑皮白肉。

柳随风斜坐在长条凳上,左脚踩在上面,左手搭在膝盖上,脸红的像猪肝,嘴里喷着白气,胸前衣领已湿了巴掌大小的块。他端起面前酒碗,仰起脖,“咕嘟咕嘟”往里倒,嘴角两边“滴答滴答”往下滴漏了的酒。

眨眼工夫,酒碗见底,他看了看酒碗,手腕扬起,酒碗划条曲线,“啪”地落在桌子上,“滴滴答”左右摇晃,他又拿起酒坛,往酒碗里倒,结果把酒坛弄个底朝天,也只滴出两滴酒。

他把酒坛往地板上扔去,“咣”地摔成五六块,然后叫道:“小二!再来两坛上等花雕!”

身着黑衣,头戴黑帽的店小二小跑着过来,连连点头弯腰道:“是!是!”然后蹲下身,把摔成五六块的酒坛,拢成堆,小块放在大块上面,端起往外走,边走边道:“二楼上等花雕二坛!”

这时,天空已是遍布乌云,风是“呼呼”直吹,吹得街上树叶、布条、纸片直往上飞,路上的行人鸭子似的左摇右摆,街边摆摊设点的小贩,则倚着摊子,斜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嘴里叼着草叶。

街边的酒馆,几乎家家爆满,有身着长衫的,也有短袖的,有穿布衣,也有穿绸缎的,各色人等均有。他们围在桌边,猜拳行令,整条街开锅似的“哗哗”直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满城风雨(4) 东方雪站在二楼入口处的门框边,手扶着门框,头搭在门上,柳叶眉向下耷拉着,眼眶蒙着水雾,看着临窗而坐的柳随风、柳金燕,咬着嘴唇。

二楼的十几张桌子,此刻已坐满,大多数人身着锦袍,也有少数身着布袍的商贩,把布褡裢搭在桌子上。

屋子里“叽叽咕咕”,说话声此起彼伏。

两坛上等的花雕送上,柳随风掀开前面那坛花雕的泥封,提着酒坛,仰起头,“咣咣咣”直接往嘴里倒,“刷刷刷”,十余道目光扫向他,有人挑起大指,道声:“罢了!”

东方雪咬了咬牙,走到柳随风跟前,扶着他的肩膀道:“柳公子,您就别喝了!”

柳随风放下酒坛,抹了把嘴,推开她的手道:“走开!别管我!”说完,又仰起脖子,嘴对着酒坛口,“咕咕咕”往里倒。

柳金燕嗛了块拳头大小的鱼肉,往嘴边送,看了眼东方雪,将肉停在嘴边道:“贱货!你来干什么?你去和那些贪官污吏鬼混去!”说完,她转向柳随风,仰起头道:“二哥!甭理她!咱喝咱的!”然后“啊呜”下,把鱼肉咬下近半,嘴巴蠕虫似的动来动去,眯起了眼睛。

柳随风放下酒坛道:“五妹!说得好!”随后对东方雪道:“你快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完,他把酒坛举到柳金燕跟前道:“来!干杯!”

他的脸又红又紫像大肝,眼睛发出绿油油的光。

柳金燕嘴角向两边翘起,露出雪白的牙齿,端起面前的酒碗,“砰”地碰了下酒坛,道声:“干!”然后仰起脖子,口不停地把碗酒“咕咕咕”地喝完了。

她把碗竖着端起,面向左右两边晃了晃。

有人“啪”地拍了下桌子道:“大侠!”众人频频点头。

柳随风抬起头,对着天花板,“哈哈哈”地叫了几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愁又愁!”说完,双手抱起酒坛,站起身来,把酒坛举过头顶,“轰”地往嘴里倒,嘴角两边的酒,像小溪似的“哗哗哗”往下淌。

他嘴巴张张合合,不停地喝。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像足球大小的酒坛,底部朝天,流不出酒了,只能滴答滴答往下掉。

柳随风周身泛起团雾状白气,两只眼睛红通通,像烧红的炭,头上也腾腾冒起白气,头发在没有风吹的情况下,“嘶嘶”往上跳。

他双手将酒坛举过头顶,底部朝天,环顾四周,上下晃动。

屋内像炸了锅似的,几乎所有人都拍着桌子叫道:“好!好!”声音响成片。有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青年,上前拱手道:“兄台果然英雄盖世!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东方雪闭上眼,吸了口气,然后上前道:“柳公子,你——”

话音未落,柳随风叫道:“你怎么还不走?快滚!”说最后二字时,半空像响个炸雷,震得屋子颤了两颤,其它食客的身子也晃了两晃。

柳随风脸红通通,脖子粗的像水桶,上面的青筋,蚯蚓似的拱来拱去,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看着东方雪。

东方雪脸色紫胀,捂着嘴,顺着鼻梁,“扑嗒扑嗒”滚下几粒黄豆大小的珍珠,发出“呜呜”的声音,转身向楼下跑去。

柳随风仰着头,双臂鸟似的向两边伸展,张圆了嘴,发出“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随后他的身子开始左摇右晃。

这时,天空中的乌云越积越厚,像铅块似的压了下来,天边隐隐传来轰隆隆的滚雷声,像成群的蚊子“嗡嗡”叫。

柳随风“刷”地从背后拔出巴掌来宽,有半人多高的宝剑,宝剑出鞘时发出“嗡”地声龙吟。屋内众人手挡在胸口,身子向后倒了倒,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柳随风斜提着剑,剑尖斜指向地面,左手“啪”地抓住另外那坛满着的上等花雕,撕开红色泥封,把封条甩到墙角,然后抓起酒坛的坛口,拎了起来。

酒坛有些歪斜,里面的酒时不时荡出坛外,“啪”地落到地面,四下飞溅,顿时,酒馆二楼飘满了酒的味道。

柳随风两只眼睛血红,直直看着前面,身子像鸭子似的左右摇晃,向楼下走去。

二楼的食客站起身来,瞪圆了双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着柳随风的背影,互相碰头,咬着耳朵“嘀嘀咕咕”了阵,然后纷纷说道:“走!看看去!”

众人捋起袖子,向楼下跑去,像成群结队的鱼。

这时,乌云更黑了,像被墨染过样,天边传来的轰隆隆的雷声,震的大地直颤。

大街上的人,抬头看了看天空,便纷纷往街道两边的酒馆茶楼跑。不数息工夫,那些酒馆、茶楼便满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人们顺着酒馆、茶楼的木制栅栏,看着有个白衣青年,左手拎着个酒坛,右手拎着把白光闪闪的剑,摇摇晃晃,向东门广场走去,他身后还跟着群人,男女老少,穿红着绿,土布锦衣,各色人等都有。

有个七八岁的小孩,个头刚及人腰部,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白色衬衣,墨绿色绸裤,脚穿红色虎头鞋,脑袋圆滚滚像西瓜。他在柳随风身边蹦蹦跳跳,不时拍着巴掌。

其它人眉毛飞了起来,脸上像开了朵花。

那些几个呼吸的工夫前才钻进酒馆、茶楼的人,还有原本就呆在里面的人,“呼啦啦”跑了出来,汇成股人海,将街口围的水泄不通。人人伸长了脖子,向柳随风那儿看。

那些酒馆、茶楼的二楼,栏杆前也挤满了人,伸长脖子看向广场。

柳随风摇摇晃晃来到广场中心,距离竖着木杆的木台有十步远近,站在原地,低着头,纹丝不动。

人群已围满了近半个广场,呈月牙形站在他身后十步远近的地方,也停在原地,伸长脖子,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柳随风突然抬起头,对着天空,“啊”地叫了声,如同狮吼,声音直冲云霄。围观的人身子颤了下,向后退了两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满城风雨(5) 柳随风双臂像鸟翅膀似的向两边张开,身子向后倒去。倒到近半时,身子忽又悬在半空停住不动了,然后右手挽了朵剑花,在半空旋转了两圈,右脚抬起,只有左脚支地,身子悬在半空,晃了两晃。

左手拎着酒坛,送到嘴边,吸了口酒,身子突然右转,“刷”地向前平平刺出剑,宝剑发出“嗡”地声响,好似龙吟,上面出现圈透明的白色气团,像水波纹样四下散开,带起股风,吹的十步之外的人们的衣服,“哗哗”地往后飘。

柳随风左脚点了下地,身子在半空旋风似的滚了圈,面朝地面,龙虾似的弯着腰,像生病的鸭子,坐走两步,右走三步,身子东倒西歪,手中的宝剑上砍几剑,下砍几剑,然后手腕翻起,宝剑风车似的转,在面前舞出团银白色的光圈。

最后“哈”地叫了声,宝剑笔直刺向天空,他则摆出个“犀牛望月”的造型,迈着弓字步,右手高举向空中,仰头看着天。

人群发出“劈劈叭叭”的掌声,像炒豆子般,人们纷纷叫道:“好!好!”

柳随风提起酒坛,喝了口酒,酒坛摇摇晃晃,溅出的酒落在地下,星星点点,范围有脸盆大小。他提着宝剑,身子东摇西晃,向木台走了几步,仰起头,喝了口酒,眼睛红通通像西瓜瓤,瞪得如铜铃。

转过身来,面对众人,用剑指着木台,左手提着酒坛在胸前晃来晃去,伸长脖子,额头青筋直跳道:“你们知道吗?昨晚!就还是昨夜!这里——”他剑指着木台,划了几下道:“就是这里!还摆放着凶犯的尸体,大闹京师的凶犯!示众三日!”

他身子晃了晃,又仰起脖子,喝了口酒,然后用手背抹抹嘴唇,双脚踮起,扯着嗓子,像敲锣似的叫道:“可是现在,他没有了!”声音直冲云霄,震的人耳鼓“嗡嗡”作响。

就在说话的同时,他左手拎着酒坛子,高举过头顶,手臂抡起,闪电般地往下掼,酒坛脱手而出,只听“啪”地声响,酒坛撞向地面,砸得粉碎,里面半坛多地酒,如碎玉飞花般四下飞溅,沾湿了地面,有半间房子大小,酒坛的碎片,有的飞出十步开外,“扑扑”打在围观的人身上。

“啊?”围观众人张着嘴巴,足可吞下枚鸡蛋,他们大眼看小眼,眉头拧成了问号。

柳随风仰面朝天,大张着嘴,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人群中走出名红衣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口,面如白玉,腰如杨柳,正是东方雪。她走到柳随风身边,扶住他的胳膊,两只眉毛向下耷拉着,两眼蒙了层水气,道:“柳公子,你醉了,回去休息吧!”

柳随风挥了胳膊,把她推出三四步开外,道:“你走开!我没醉!”

随后转向众人,用手指着地面,上上下下点道,声音如铜锣般叫道:“有人!据说有人!收了五百两黄金,把尸体卖给了凶犯的同伙!啊——哈哈哈——”

话音未落,天空“咔喇”响了声霹雳,好似大炮轰鸣,震的地面晃了两晃。接着,有道水桶粗细的闪电,带着枝枝叉叉,银蛇似的从天空划过,照得大地亮如白银。

眨眼之间,黄豆粒大小的雨点,从天上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卟卟”往下掉,接着,雨点拉成条银白色的线,仿佛倒水似的往下掉。

不数息工夫,在场诸人,被雨打成了落汤鸡。

他们用手挡住头,“哇哇”叫着,向街道两边的酒馆茶楼跑去,人们眨眼之间跑得无影无踪。广场上只剩下柳随风和东方雪了。

柳随风提着宝剑,低着头,东倒西歪地向前走。

东方雪眼眶“哗”地流出黄豆粒大小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劈劈叭叭”往下掉,她则像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雨水“叭叭叭”把她头发打湿,顺着她的脸颊,小溪似的往下淌,她身上的衣服,好像泡在水里,顺着袖口,“滴答滴答”往下淌水。

在于谦所住四合院,两条巷子之外,也有排青砖绿瓦的四合院,并排排开有八间。左右各有排厢房,正面屋子三间,院子有两间客厅大小。

八栋四合院大小相同,每座院子门前,都种了棵碗口粗的歪脖子槐树,黑油漆的大门,可容辆马车出入,左右合扇。

这八座四合院的倒数第二座,乃谢小石、东方雪新近所租,雪白的粉壁,青色的砖地,如同水洗过般,上面无丝毫杂物。

正屋贴墙摆着张黑油漆的八仙桌,上面放个足球大小的青瓷茶壶,周围摆着四个拳头大小的青瓷茶碗。桌子两侧个放着把黑油漆的椅子,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别的东西。

谢小石在屋内,挠着头,来回走动,不时伸长脖子,看着屋外。

正屋大门敞开,雨水顺着瓦片,“哗哗哗”,像小溪样流淌,在门前形成个雨帘,“啪啪啪”砸在地上,溅起水花无数。院中积水,已没过脚背,像个小水潭,雨依然下个不停,打得地面积水水花飞溅,门外的歪脖子槐树叶片被洗的碧绿碧绿的。

过了三四柱香工夫,雨稀稀拉拉停了下来,原先出现的布满天空的乌云,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星星点点,四散飘着的白云,露出成片淡蓝色的天空,西南面对太阳的方向,出现了条弯如半圆的彩虹,发出七彩光芒。

这时,门“吱”地声被推开了,有个浑身像水人似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正是东方雪。

她面前有络二指来宽的头发,贴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滴答滴答”往下淌水。她眉毛下垂,像个八字,眼皮耷拉下近半,看着地面,嘴角两边向下弯,像倒扣的香蕉,双手垂在两边,踩着地面的水,“哗哗”地走了进来,水面没过脚背,将红色的呢绒长靴泡的胀了圈。

东方雪眼睛直直看着前方,脸像木雕的般,不动分毫,只往正屋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满城风雨(6) 谢小石冲她招了招手,几步走到门前,抬起脚迈向门槛外边,抬到半处,将要落地时,他低头看了看地面,水汪汪的,水“哗哗”地流,他便收回了脚,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说道:“雪儿姑娘,你可回来了!”

说完,他跳起半人多高,指着地面道:“小心有水!水!”

东方雪默不作声,淌着水,走进了了屋子。进屋后,她每踩下步,都从鞋里渗出些水,脚印变成了团渍。她来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谢小石转身,看向她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外面下多大的雨?”他手指了指屋外。

东方雪身子向后,倒向椅背,闭上眼睛,仰着头,嘴巴闭着,双手垂下,纹风不动。

谢小石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她,摆摆手道:“你先休息吧!回头给我准备些钱,我有急用!”说完,转过身去,面朝屋外。

东方雪眼睛“忽”地睁开,柳眉倒竖,杏目圆睁,兔子似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身子离地半人多高,风似的飞到谢小石身边,拳头握的像个小榔头,抡圆了,在半空划出条弧线,闪电般地砸向谢小石的腮帮子。

只听“咣”地声响,拳头正砸在谢小石脸上,使他头向上甩了下,身子向左倒了五六步。

谢小石站直了身子,捂着脸,看着东方雪道:“你干嘛打人?”

东方雪双手握拳,螃蟹似的左右挥舞,蹦起有半张桌子高,眼睛瞪的溜圆,眼眶发出”滋滋“的声音,似乎要迸裂了。她头发”呼呼“地往上飘,银牙咬得”咔叭咔叭“响,道:”钱!钱!你就知道钱!“

说完,转身坐在椅子上,头枕在桌子上,双手抱头,发出“呜呜”的声音,并且身子像蚯蚓似的时起时伏。

谢小石脸,肿了个像桃子大小的包,红通通的,像个大苹果。他捂着脸,低着头,嘴巴左边歪歪,右边歪歪,拱来拱去,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他走到门边,脱下鞋袜,裤腿卷至膝盖,光着脚丫子,走到院中的水地里,来到左边最后的厢房里,取出柄碗口粗的竹叶扫帚,和普通人个头差不多高。

他举起扫帚,将院子门向两边大开,“哗哗”地向外扫水,边扫边用蚊子似的声音道:“要钱咋啦?我欠大把债哩!”

不到柱香的工夫,院子里的水被扫出院外,顺着院外墙根板凳宽的沟,“哗哗”地流走了。

谢小石把扫帚放回原处,拍了拍手,吸了几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原先絮状的白云也消失大半,天空瓦蓝瓦蓝的。谢小石低着头,手托着腮帮子,在院中站有半柱香的工夫,突地眼睛闪了道白光,身子“崩”地弹簧似的弹了起来。

他转向屋内的东方雪,挥了挥手,嘴巴张开“啊啊”了几声,便又捂着嘴、低着头,嘴巴“嘟嘟”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他舀了盆水,洗了下脚,穿好鞋袜,扭头看了眼东方雪,道:“我出去下啊!”

东方雪趴在桌子上,纹丝不动,衣服上的水,把桌子打湿了片,将近半个桌面大小,水顺着桌角,滴答滴答往下掉。

谢小石出门后,有半柱香工夫,她“呼”地坐直身子,举起双手,左右看了看自己,然后走到西厢房的柴房内,抱出捆柴,打了锅水,比水桶还大些的锅,几乎灌满。

她把锅架在灶房灶上,“呼呼”地生起火来,她搬了把篮球大小的竹凳,坐在灶边,手托着腮帮子,看着火苗升腾,舔着锅底。

这时,太阳已西坠,天空昏黄。街上的水大部分顺着排水沟流走了,少部分形成滩滩水渍,星星点点分布在各低洼处,形成大小不等的水洼,大者半个篮球场大小,小者有盆子大小。

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如游鱼般,踮着脚尖,绕开水洼而走。

街上的店铺,大半已关了门,尚在开门者,店内也空空荡荡,没有顾客。老板站在柜台前,“劈劈叭叭”打着算盘,店员眼睛半睁半闭,双手揣在袖口内,坐在凳子上,倚着墙,低着头。

谢小石走在大街正中,左右看着,走到处店铺前,眼睛亮了下。

只见店铺门是木制的,灰褐色,门两边的木柱是方形,也是灰褐色,边上雕着云形花纹,指纹状的木纹四下扩散。门上挂着块横匾,褐边白底,上书三个脸盆大小的字“墨香斋”,字的左下角,印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长方形印章,匾的四周饰以云色花纹。

“墨香斋”有二层,粉壁雪白,大门敞开,里面的墙壁上挂着成排的字画,屋内正中有个门板大小的黑光油亮的木桌,桌上卷轴堆的近半人高,木桌旁有个水缸大小的白瓷盆子,里面也竖着长短不齐的卷轴,堆满了大半个盆子。

临近左边的墙壁边,有个黑油漆木架,层层相摞,比普通人个头还高。每层堆有笔、墨、纸、砚和蓝色封皮的线装书。

桌子后坐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白净面皮,头戴蓝布方巾,身着蓝布长袍,手里拿着卷书,目不转睛地看着,并且时不时点了下头。

谢小石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昂首挺胸,迈步走了进去。他背着手,抬头看着墙上的字画。

中年人看了看他,“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谢小石跟前,点着头,弯着腰,嘴角两边向上翘,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道:“大人,您请坐!请喝茶!”

说完,身子向旁侧开,手指向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小石摆摆手道:“不必!我来是买副对联!”

中年人挺直胸道:“大人!您到我这里来就对了!小店什么对联都有!古代的!现代的!名家的!达官贵人的!”说完他眨眨眼,把手背贴在嘴边,凑在谢小石的耳边,压住舌头,声音像从地底下爬出来似的,说道:“本店还有圣上亲笔写的对联!”

说完,眼珠骨碌碌转了转,看看四周。

谢小石道:“对联上都写着什么?”

中年人“啪”地拍了下腿,眯着眼睛,斜仰着头,道:“应有尽有!吉庆的!哀悼的!抒情的!写意的!表达敬意的!借以言志的!书房用的!大门用的!卧室用的!草堂用的!亭子用的!阁楼用的!样样不缺!大人,您要那种?”

说完,弯着腰,仰着头,半眯着眼,嘴巴咧开,嘴角两边向上翘,眼也不眨地看着谢小石。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满城风雨(7) 谢小石挺起胸膛,嘴巴撇了撇,背着手,道:“我要最便宜的那种!”

“哧——”中年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

谢小石手托着下巴,低着头,走了两步道:“上联是‘一生清廉’,下联是‘两袖清风’,横批‘清正廉洁’!”

中年人坐在地下,嘴巴扭成歪头黄瓜,眼睛、眉毛耷拉着,整张脸变成了大苦瓜。他摇头道:“大人!这对联小店没有!”

谢小石扬了下手道:“取纸笔来!我写!”

店主从地上爬起来,鸡啄米似的点头,口内发出“唉!唉!”声。他鸭子似的摇摇晃晃,走到左边的架子旁,在纸张堆积处拨拉了阵,取出两张书本宽的红色条纸,比普通人个头还高半个头。

他左手提着条纸上头,举过头顶,右手弯着,托着纸条中部,纸片正面红色,背面白色,垂向地面,飘来飘去。店主道:“大人,你看这纸如何?”

谢小石看也不看,点头道:“很好!”

他接过纸,铺在桌子上。桌子上有笔筒、砚台、墨,谢小石从碗口大的竹子笔筒内,取出只狼毫笔,毛笔头有鸽子蛋大小,尾巴如针,呈水滴状。

店主拿起墨块,在黑色石制砚台上“哗哗”磨墨,砚台内原有半池墨,被搅得浑黑。

谢小石提起笔,醮满墨汁,站在原地,看着红纸纹丝不动,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他问道:“这廉洁二字怎么写?”

店主身子像针扎似的抖了下,嘴巴向下撇了撇,伸出右手食指,醮上墨汁,在桌面上写下了“廉洁”二字。

谢小石点了点头,提起笔,“哗哗哗”在纸上写了上下联和横批,字歪七扭八,似蚂蚁在爬,并且上联四字“一生清廉”和下联四字“两袖清风”都只占了纸张半个位置,剩下的半片红纸空荡荡。

他写完后,把毛笔搭在砚台上,提起对联,上下打量。

店主的嘴巴咧到耳后根,脸“刷”地变成苦瓜样,两条腿像筛糠似的抖,嘴唇“嗡嗡嗡”像蚊子的翅膀似的抖动,他指了指对联,道:“大人,只写了一半儿!”

谢小石挥了挥手道:“全了!全了!”说完,把对联折成书本大小的方块,夹在腋下,道:“钱先欠着,回头有了还!”他用右手食指醮了下墨,在桌面上写个“欠”字,道声:“聒噪!”转身出了大门。

店主眯着眼,嘴角两边向上翘,脸上像盛开了朵鲜花,头摇的像拨郎鼓似的,道:“不用还!不用还!权当小店奉献!”他弯着腰跟在谢小石后,鼻尖闪着红光。

谢小石离开店铺十步远近时,听得身后“咣当”声响,“墨香斋”的大门关闭,不留丝毫缝儿,门上两个拳头大小的铁环晃来晃去。谢小石回头看了下店铺,点头道:“幸好我来的及时,晚些须儿就买不上了!”

他低头看了看对联,头上冒出股青气,像阵风似的回到自己租的院内。

院内没有声息,也不见人影,灶台还有些灰烬,温热如刚出笼的包子,但是锅碗瓢盆却空荡荡,如同水洗过般。他掀开米缸,已然见底,再看油瓶盐罐,俱已洗刷的纤毫不染。

谢小石撮着腮帮子,连吸了三口气,蹦起半人多高,然后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样,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最后蹲在了大门口的门槛上,闭上了眼。

夕阳西落,天空变得昏黄,只有太阳的余辉,依然使人看见街面。

家家户户的厨房烟囱升起了缕缕青烟,“劈哩叭啦”的炒菜声此起彼伏,阵阵油菜味飘来,使谢小石的鼻子,像老鼠似的左晃晃,右晃晃,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他揉了揉肚子,站起身来,左看看,右看看,附近家家户户都关着大门。他低着头,腆着肚子,走到左手隔壁四合院门前,对着大门左看右看,身子像翻牌似转到前,又转到后。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他咬了咬牙关,双眉倒竖,双眼圆睁,抬起右手,“啪啪啪”打在门上。

门“吱呀”声地拉开,面前出现个冬瓜脸的中年人,古铜色面皮,金鱼眼,扫帚眉,塌梁鼻,八字胡,香肠嘴,身材中等,头上包着块灰布头巾,身穿灰布长袍,足蹬黑色厚底棉布靴。

他刚打开门,就像兔子似的向后蹦了两步,浑身像筛糠似的抖,双手耙子似的扣住嘴唇道:“大、大人,什么事?”声音向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谢小石挺直胸膛,眉毛“刷”地耷拉下来,他拱了拱手道:“这位老兄,家中可有胶水浆糊?乞借用用!”

中年人头摇的像个拨郎鼓,连声道:“没有!没有!”

这时,从里面走过来个十岁左右男孩,约中年人胸前高,面容几分似中年人,两只小金鱼眼上下打量着谢小石,咕碌碌转个不停,手里捧着个白色瓷碗,盛了大半碗米饭,上面铺着几块火柴盒大小的肉片。

谢小石看看他的碗,吸了吸鼻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嘴巴咧了咧,露出口白森森的牙齿道:“饭团也可代替!”

男孩退后了两步,搭在中年人身边,摇摇头道:“不行!这饭我要吃!”说完,像兔子搂草似的把饭往嘴里拨拉,边拨拉边时不时抬头看着谢小石。

中年人枯柴似的大手如缕清风似的搭在男孩肩上,低下头,眼睛发出淡淡如月光似的白光,像汪清泉洒在他身上。他的冬瓜脸顿时起了红光,嘴角两边向上翘起,像弯弯的月亮,声音像春日的阳光道:“娃呀!一粒粮食一滴汗!”

男孩脑袋像锤子向下砸似的点了点头,“嗯”了声,满脸的米粒像虫子似的爬。

中年人转向谢小石,眯起眼,脸上像绽开了朵鲜红的牡丹花,脑袋像孩子似的歪向左侧。

谢小石倒退了两步,吸了两口气,直达脚底板。他点了点头,道:“果然是父慈子孝,和睦相亲!打扰!”他冲中年人拱了拱手,转身回到自己院子门前,嘴巴蚯蚓似的拱动着,从牙齿缝里挤出个蚊呐似的声音:“没有张屠户,我还吃带毛猪?”

说完,搓了搓手,气运丹田,有股白气笼罩住全身,像烟雾似的。他的双手也发出圈淡白色光芒,有本书厚。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过街老鼠(1) 他双手捧着上联“一生清廉”,红条纸像条蛇似的在他手上扭来扭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他拿着上联,来到左边门旁,“啪”地把纸贴在墙上,然后右手从上到下把红纸抹了遍。

红纸平平地镶嵌在墙上,并且凹入墙内两三根头发丝的厚度,纹风不动。

他如法炮制,把下联和横批也贴在墙上,同样也嵌入墙内,平展如桌面。

待贴完对联,他身上的白气也烟消云散了。他后退几步,手托下巴,看着对联,连连点头,随后双手向两边摊开,鸭子似的晃了几下,进到院子里,左看右看,捧着肚子叫道:“雪儿!雪儿!”

院子里不发出半点声息,东西厢房和正屋的所以房间门都关闭着。

谢小石“呜呜”叫唤了阵,推开右厢房第二间房,房内除了有个炕,约占了半间房子大小,什么都没有。炕上铺着张马车大小的草席。

谢小石躺在草席上,双手捧着肚子,眼睛直直看着房顶,肚子“咕咕咕”直叫。

第二天,东方刚出现抹鱼肚白,谢小石就翻身爬了起来,飞似的奔向皇宫。来到偏殿内,对宫人道:“本官来早了,你去取早点来!”说完,肚子“咕咕”叫了两下。

红衣宫人斜眼道:“大人,早点还未做好,只有昨儿的剩饭——”

谢小石挥挥手道:“不拘冷热,统统送来!”

红衣宫人弯腰低头,道声:“是!”便退出偏殿。

谢小石背着手,打量着偏殿,殿内并排列有红木太师椅,分左右两列,从临近里边墙壁的地方,直排到门口。正是昨日蓝光等人来过的地方。

此时文武百官还未上朝,殿内空荡荡的,只“嗖嗖”刮进来些风,吹的殿内米色帐幕,左右摇晃。

谢小石手托着下巴,站在殿中间,仰着头,眼睛闪闪发亮,嘴角滴下黄豆粒大小的水滴,后面挂着如同蛛丝般的线,晃晃悠悠落向地面。

天空变成淡青色,红墙绿瓦,看的分明,外面的公鸡“喔喔喔”叫了三声,宫门“哗啦哗啦”打开。

这时,从外面走进名官员,头戴乌纱,身着红袍,胸前背后,各有块脸盆大小的白底补子,绣着红色日头、蓝色大海和仙鹤飞舞图案。锦缎制的红袍不发出任何光泽,有些灰扑扑,并且泛白。

此人脸型似竹筒,卧蚕眉,丹凤眼,山羊胡子,有些灰白,脸色发黑,手里持块长方形红木笏板,低着头走向偏殿。

谢小石看着来人,倒退两步,拱手作揖道:“于大人早!”

来人正是于谦,他站在殿门口,看着谢小石,木头人似的站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点了下头,“嗯”了声,便又低着头,径直来到左边位置的上首,撩了下衣袍,坐了下去,然后低着头,看着笏板。

这时进来两名红衣宫人,每人端着个脸盆,白色,盆内堆满了烧饼、油果、包子、点心、花卷、馍馍,堆的像个小山包,高出盆半头不止,红的、绿的、白的、黄的,五颜六色。

他二人开口道:“谢大人——”

话音未落,谢小石“啊呜——”声,老虎似的扑了上前,左右手各抓个盆子,向后扯。两名红衣宫人倒退了三步,眼睛瞪的似铜铃,捂着胸口,呼呼喘气。

谢小石盘膝坐在地上,把盆子放在左右两边,两只手左右开弓,风车似的,抓起东西,轮流往嘴里塞,腮帮子鼓的像蛤蟆,两只眼睛水牛似的盯着前方。

红衣宫人道:“谢大人,这是宫里昨儿吃剩下的,本来是要倒掉的。”话刚说完,他眼皮翻了翻,捂住了嘴。

旁边的红衣宫人冲他翻了下白眼,上前步,拱了下手,眯起眼睛,眼角的鱼尾纹四下摆动,嘴角两边向上翘,脸上向开了朵花似的,道:“谢大人,您老来的太早,小的们还未准备好,只好取些昨天预备的,还望您老不要见怪。”

谢小石伸了伸脖子,喉咙振动了几下,鼓起的腮帮子瘪了大半,然后摆摆手道:“不怪!不怪!真正好!”说完,又将半个油饼子塞入口中。

两名红衣宫人,捂着嘴,身子像蛐蛐似的抖,互相看了眼,用胳膊搡了下,低着头,弯着腰,迈着碎步向外走去,边走边眯起眼睛,咧着嘴,手指着谢小石的方向道:“看他那样儿!”

“嘿嘿嘿”发出阵猫叫似的声音。

于谦坐在太师椅上,低着头,看着笏板,发出阵“咳咳”的声音。

谢小石扭头看向他,举起手中的花卷,指向于谦道:“于大人也吃点?”

于谦斜眼瞥了下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默不作声。

谢小石把拳头大小的花卷放入嘴中,两眼闪闪发光。不到柱香的工夫,他就吃完了蓬,瞪圆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像公鸡打鸣似的“咯咯”叫着。

然后他拿着两个盆子出去,约过了盏茶工夫回来,满面红光,两手空空,肚子那鼓出了个篮球大小的包,眼睛眯成条线,嘴巴翘起像弯月,螃蟹似的在殿内走来走去,抬头看了眼于谦,便出了殿门,蹲在门旁边。

此时天光大亮,文武百官陆续来到。

上朝时辰到,文武百官上朝,班列文武,殿下乌压压站了成片。谢小石看着他们,挠挠头,便站在文官队伍中最里边、最末的位置,笔直而立。

皇帝坐殿,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殿内鸦雀无声。沉默了有三四个呼吸的工夫,于谦从班内走出,手捧笏板,道:“臣于谦有本!”

皇帝眼前闪了下白光,俯下身子,问道:“于爱卿何事启奏?”

于谦躬身拱手道:“启奏陛下,近几日京城事件纷纷,盖域外妖人邪术为之,他们来去自如,官兵竟不能制!臣以为,陛下宜广招天下奇人异士,以制域外妖人,方可免近日京师之患!”

此言方落,满朝文武纷纷点头,竖起大指,眉眼开花。

皇帝“啪”地拍了下腿,坐直身子,两眼闪闪发光道:“准奏!”然后环顾全场文武百官,道:“卿等都知道天下有哪些奇人异士?”

众官倒吸了口气,个个挺直身子,两眼发直,直视前方,犹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过街老鼠(2)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大殿鸦雀无声,静如空谷。

皇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两只眼睛瞪的圆鼓鼓,像鸡蛋般,目光手电似的扫视全场,扫到哪儿,哪的文武官员便低下头,倒退两步。皇帝脸色铁青,嘴巴撇成黄瓜样。

这时,谢小石从最末的位置站了出来,向上拱手道:“陛下,小臣推荐位奇人!”

“哦?”皇帝顿时两眼放光,面色红润,俯下身子道:“不知谢爱卿推荐何人?”

全场文武官员目光像闪电般射向谢小石,使谢小石仿佛站在火炉上,头上“腾腾”冒着白气。

他咽了唾沫,伸伸脖子道:“陛下,此人小臣虽不知名,可他善能飞天遁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人送绰号‘吴半仙’,就在京师!”

开始,文武百官兔子似的支起耳朵,目光如电,看着他,待他说完,“轰”地声,大殿像沸锅似的响开了,个个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响鼓似的声音。

王振眯着眼睛,满面红光,捂着肚子,指着谢小石道:“陛下,您看这厮——嗤嗤嗤——”他闭着嘴,发出像撕亚麻布的声音,弯下腰,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皇帝眉头拧成疙瘩,摇了摇头,“唉”了声,冲谢小石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吧!”

谢小石挠了挠头,木头人似的看着全场文武官员,道声:“是!”便又站回原位。

于谦向上拱手道:“陛下,老臣保举位人。此人乃江南人士,姓柳,名随风,善飞檐走壁,能破域外妖人邪术!”

皇帝木头人似的坐了几次呼吸的时间,看了眼王振,后坐直身子,冲于谦摆摆手道:“朕知道了!”然后他环顾了下全场文武百官,站起身道:“退朝!”便走下台阶,消失在后殿。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手摊开,摇了摇头,耸了耸肩,纷纷向殿外走去,数息的工夫,便已走尽。

此时,殿内只剩下于谦和谢小石二人,于谦依旧站在台阶前的猩红色地毯上,保持着手捧笏板,躬身向上的姿势,脸色胀红,如重枣,耳根发白,向上耸动。

谢小石歪着头,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扬了扬手道:“于大人,退朝了!”

于谦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谢小石摇摇头道:“那我先走了!”说完,走出殿门,又回头看了眼于谦,便又摇了下头,三步并作两步向宫外走去。

他回到了住处,从胸口取出个白布包裹,原本皮球似的鼓出来的肚子,眨眼瘪了下去。他把白布包裹放在正屋的桌子上,打开包裹的活扣,平展开来,原来里面是包子、烧饼、油条、花卷、点心、馒头,花花碌碌,堆成堆儿,可堆满半个脸盆。

他看着这些东西,眼睛闪闪发亮,仰起脖子叫道:“雪儿!雪儿!”院子里毫无声息。

过了有半盏茶工夫,他来到院子里,左看右看,院中除了有棵碗口粗的歪脖柳树,什么都没有。左右两边的厢房门窗关闭,不露丝毫缝隙。

谢小石咬了咬舌头,来到厨房,拿了个白花瓷盘出来,放在正屋的桌子上,从布包里取出几样印成梅花状,中间点着红点的点心,放在瓷盘上。

然后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抓起布包上的包子、烧饼、油条等,往嘴里放,约莫盏茶的工夫,布包上的食物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瓷盘内几个花式点心,静静地趴在那儿。

谢小石双手高举,在半空晃了晃,便到厨房,打了盆水,洗了把脸。

刚刚做完这些,便听到院子外炸锅似的响了起来,有个破锣似的声音叫道:“财主在哪里?财主在哪里?”接着院子门,“咣当”声开了。

从外面走进个人,头顶乌纱,身着大红缎子蟒袍,腰束狮蛮玉带,冬瓜脸,金鱼眼,卧蚕眉,酒糟鼻,香肠嘴,腮帮鼓起像蛤蟆,灰白的胡须棉花状团在下巴上,直到耳朵根,肚子挺起像水桶,比普通人高出半头,此人正是户部尚书胡大用。

谢小石迎上前,冲他拱了拱手道:“胡大人好!”

胡大用甩了下袖子,道声:“少装!”便来到院子里,几步来到树下,手指抠了抠柳树根。

胡大用站起身来,来到正屋,把桌子掀起来,看看桌子下面,又用手拍了拍地面,眼珠在正屋扫视圈,又来到侧屋,见东西就翻,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东拍拍,西敲敲,最后来到厨房,在炉灰里摸了两把,除满手炉灰,什么也没有。

他眉头拧成疙瘩,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嘴里嘀咕道:“东西在哪儿?”

谢小石上前拱手道:“胡大人,不知要找何物?”

胡大用突地抬头,两只眼睛盯着谢小石的帽子,闪闪发光,红光满面,指着谢小石的帽子,嘴里叫道:“唉!唉!”上前揪下谢小石的帽子,用手指抠帽子正面中心那块白色的、骨牌大小的玉片,脸上的肉大沙包似的颤来颤去,额头滚下黄豆粒大小的汗珠。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帽子上扣玉的抓手被齐齐撇开,玉片掉到了胡大用的手心里。

他把玉片放在眼前看了看,两眼不时闪出白光,他点了点头,把玉片放进袖筒,把帽子塞回谢小石手中,道声:“贼不空手!聒噪!”便像只大螃蟹似的摇摇晃晃,出了院子。

谢小石像变成了石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约过了半盏茶工夫,他像被针扎了似的,颤了下,然后冲大门挥了挥手,道:“胡大人,再见!”

院子外传来阵阵炒爆米花似的“哈哈”声。

谢小石出了院子,见门口围了圈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大门围的水泄不通。这些人,男女老少、穿红着绿,布衣锦袍,应有尽有。

他们对着大门两边指指点点,然后不时地捧着肚子,仰起头,发出“哈哈哈”声音,此起彼伏。

谢小石托着腮帮子,眉头拧成问号,看着他们。

众人见他出来了,纷纷向后退了两步,捂着嘴,低着头,面色赤红,身子如秋末之冷蜂,耸动不已,嘴里发出“嗤嗤嗤”像撕亚麻布的声音。

谢小石挺直胸膛,剑眉星目,道:“何事喧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过街老鼠(3) 有个人指着大门左侧道:“大人,您看上面写着啥?”

谢小石低下头,撇了撇嘴,发出蚊呐似的声音道:“对联而已。”说完,他走出院子,回头看了眼对联。

原本的对联只写了半张纸,不知何人又在下半张纸上添了几个字,使对联从原先的“一生清廉,两袖清风”,变成了“一生清廉爱信不信,两袖清风你着着办”,横批上覆盖了层同原先同样大小的红纸,上书四个碗大的字“招财进宝”。

有个尖嘴猴腮、头戴钟罩帽的人走到谢小石身边,弯腰躬身道:“大人,您看这副对联?”

谢小石点了点头道:“倒也没错。”

该人指着门上道:“可那横批?”

谢小石道:“倒也有些喜庆意。”

“轰”地下,现场如炸锅似的响开了,“哈哈哈”的声音像雷鸣似的直冲云霄,使五条街外的人像撵兔子似的往这儿跑,使这里聚的人更多,几乎把半个巷道挤满了,人们还不时往这跑。

这时,从人丛中挤出个白衣女子,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口瓜子脸,身着雪白的绸制长衫,正是东方雪。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两只手螃蟹似的舞来舞去,面色紫胀,声音像敲磬似的道:“谢小石,你在干什么?”震的人耳鼓“嗡嗡”作响。

随后她走到门边,手在对联上抓了几下,对联纹丝不动。

她转过身来冲众人道:“散了!散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说完甩了下手,对谢小石道:“你快点把这个东西撕下来。”然后进入院子,“啪”地甩了下门,门撞在门槛上又弹回去,“吱吱吱”作响,并来回晃动。

谢小石撇了下嘴,看着对联道:“这么好的东西,哪能撕下来?”说完,背着手,进了院子。

东方雪来到西厢房,自己的屋子里,拿出几件衣服,折叠成方块,放入蓝布包裹内。

谢小石在门外,手搭在门框上,眯起眼,嘴角向上翘起,道:“雪儿姑娘,你看我给你带回什么好吃的来了?那可是皇宫大内的东西!”

东方雪低着头,拨拉着包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眼眶“滋滋”作响,似乎要迸裂开来,道:“吃!吃!就知道吃!你以后到皇宫吃死去吧!”

说完,卷起包裹,夹在肋下,来到门外,左手把谢小石推了下,把他推出两三步远,然后足尖点地,像阵风似的来到院子外,面红耳赤,推开门前的人,双手左右拨拉,人群“呼啦”向两边闪,出现条可容单人通过的甬道。

东方雪二话不说,顺着甬道走出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小石小跑着出了院门,看着东方雪去的方向,木头人似的站着,纹丝不动。

众人鸦雀无声,站着原地,歪着头看着他。约莫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有人道:“大人,还站着干什么?追啊!”其它人也道:“对!追啊!”

谢小石脚尖踮了踮,身子向着东方雪的方向晃了晃,然后定住,笔直而立,挺起胸膛,双目如电,双手叉在腰间,道:“追什么追?男子汉大丈夫,还怕没有老婆?你们放心,不出三五日,她自己回来!”

“好哎!好哎!”众人叫道,并且“啪啪啪”地拍起手来。

谢小石冲众人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院子,背着手,来到院子中心的歪脖柳树下,蹲了下来。

日头偏西,柳树的树影不断拉长,直到覆盖了整个院子,谢小石依然蹲在原地,纹丝不动。这时,天渐渐黑了下来,院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谢小石在正屋点起油灯,拇指大小的灯光跳跃不停,他拿起帽子,手指摸着玉片被抠下的那块,低着头看着,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他抬起头,看了看屋顶,“呼”地站起身来,走到厨房,拿出个巴掌大小的牛油碟子,洁白如玉,光滑如镜,但上面布有蛛网似的纹路,细如发丝。

他把碟子拿在手里,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几遍,然后走到油灯下,凑着灯光,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划出骨牌大小的块,丹田气聚,手上泛出淡淡白光,如烟似雾。

捏着碟子,只听“卡啦啦”几声响,碟子变成碎片,“霹霹叭叭”落在桌子上,滚来滚去,分布在盆子大小的区域内,星星点点。

他的手上,最后只剩下骨牌大小的片碟子,尺子厚薄。他从腰间取下柄黑牛叉骨刀,在碟片边缘“哗哗哗”地磨。磨了有半柱香时间,把碟片托在手心,温婉如玉,全身光滑如镜。

他点了点头,把碟片按在帽子正中原先那块玉的地方,不多不少,完全嵌入其中,然后把抓手扣在碟片上,碟片便镶在了帽子上,把帽子凑在灯光下看看,闪闪发光。他“呼”地出了口气。

第二天,天边刚出现鱼肚白,谢小石便爬起身来,洗脸漱口,然后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西厢房。西厢房房门大开,里面黑古隆洞,他转过头去,扶了扶帽子,走出院子,大门“吱——”地声关上。

他挺直胸膛,扶了扶腰间的黑色双刀,几乎是迈着正步,走向皇宫。

大街上空荡荡,只他独自抬着头走在马路中间,月亮挂在天边,泛着银光。他看着坠在天边的月亮,突地停住脚步,像石头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天空已经泛白,街上多了些行人,有人赶着马车,向前走,车轱辘压着地面发出“咕?咕?”的声音,传到了街的尽头。

谢小石像被针扎了下,身子晃了下,两腿弯曲,似要倒地。他两眼直直看着前方,“哦”了声,像鸭子似的左摇右晃,来到皇宫,他原先呆的偏殿,站在门口。

在偏殿内的还是昨天那两个红衣宫人。他们看到谢小石,两眼突然光芒四射,嘴角向上边咧去,形似挂肉的弯钩,鼻子上挑,眉毛缩起,脸上活像开了朵狗尾巴花。

他们小鸭子似的,小跑着来到谢小石身边,翘起兰花指,母鸡似的“咕咕”说道:“大人,您还要吃的吗?”

谢小石挺身而立,昂首道:“只管送来!”

二人弯了下腰,道声:“遵命!”便捂着嘴、低着头,嘴里发出“嗤嗤嗤”的声音,向外跑去。待他们跑到殿外拐角处时,碰上几个红衣人,他们便用手挡住嘴,凑在那几个红衣人耳边道:“他又来了!快去!快去!”

那几个红衣人点头缩腰,连连点头:“哎!哎!”便脚底抹油,飞也似的跑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章 过街老鼠(4) 谢小石在殿内站着,支起耳朵,左摇右晃。

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外面传来阵细碎如打雨点般的脚步声,走来队红衣宫人,他们每人提着个木制水桶,有人膝盖那么高,里面装着烧饼、油条、花卷、点心等,直堆的超过桶沿。

两名宫人面红耳赤,额头青筋蚯蚓样鼓起,渗出层汗,像水帘似的往下淌,两只绿豆眼闪闪发光,像即将登台的演员。

他们风似的走到殿门口,两名宫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食指贴着嘴唇,发出阵“嘘——”的声音,然后弯着腰,贴着门缝,探出半个头,左眼闭着,右眼睁着,向殿内看。

谢小石站在偏殿中心,背对着殿门,叉着腰,抬头看着天花板。

两名宫人龙虾似的缩了下身子,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然后挺了挺腰,站直身子,向殿内走去。其它人则踮起脚尖,抬起半人多高,然后落地如棉花,身子虾米似的往前拱,贴着墙根,趴在门缝上,露出半只眼睛,眨也不眨看向里面。

两名红衣宫人,迈着猫步,昂首挺胸,走到谢小石身边,把木桶放在地上,发出“咣”地声音,木桶摇了两摇。红衣宫人叉着腰,挺着胸,抬着头道:“谢大人,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说完,眼睛半睁半闭,嘴巴咧开像弯黄瓜,扭头看了眼门外,眨了下眼睛。

门外的宫人,捂着嘴,发出“咕咕咕”的声音,身子像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

谢小石转过身来,冲两位红衣宫人拱了拱手,道:“有劳二位公公了。多谢!”说完,他蹲下身,从木桶里,抓住个黄油油的芝麻烧饼,塞进嘴里。

有名红衣宫人,撇了撇嘴,将声音抬高,然后向面条似的拉长道:“谢大人!这是宫中昨儿剩下的,本打算倒掉,拿去喂猫、喂狗、喂猪的!可是您——”

谢小石拨郎鼓似的摇头,道:“倒掉多可惜,不如给我!都给我!”

“唔?呱呱呱!”门外穿来阵雄猫似的鸭叫声,门外的宫人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两名红衣宫人看了眼门外,红光满面,扬起头,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谢小石耳朵兔子似的扑楞了下,“忽”地站起身,道声:“谁在呱呱呱!”说完,三步并两步来到殿门外,迎面正撞上名红衣宫人,声音正是她发出。

她头戴乌角帽,身穿大红锦缎宫袍,足蹬缎青厚地靴,国字脸,面如冠玉,柳叶眉,丹凤眼,嘴巴宽似香肠,唇红齿白,左右两边的元宝耳朵上,个吊着个珍珠挂坠。

谢小石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腮帮子看着她。

这名红衣宫人背倚着墙,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发出雄猫似的“呱呱呱”声。其它的红衣宫人骨碌碌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向偏殿拐角处跑。其中有名红衣宫人,拽住那名挂着耳坠的红衣宫人道:“贞儿,快跑!”

贞儿弹簧似的从地上弹起,两人带着溜青烟,顺着偏殿拐角跑了下去。

谢小石手托着腮帮子,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连连摇头:“怪哉!怪哉!”

殿内两名红衣宫人,面红耳赤,弯腰走出殿外,冲谢小石拱拱手道:“谢大人,您慢用,小的暂且告退!”说完,迈着小碎步飞似地顺着偏殿拐角跑了下去,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台阶下传来阵“咳咳咳”的声音,只见于谦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走上台阶,直如殿内,在昨天的位置坐下,从怀中掏出笏板,不停地看,并不时用手指在笏板上划来划去。

谢小石重又回到原处,坐在地上,左右开弓,左右手均抓满了饭团,轮流往嘴里送,使他腮帮子鼓的像蛤蟆,眼皮直往上翻。他伸了伸脖子,看了眼于谦,双手包子抓的像团花似的,直往前送,道:“于大人,吃早饭!”

于谦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了声:“有辱斯文!”便不再说话。

谢小石吃完了整桶,又把另桶的东西,用两片白布包好,揣在两边袖筒里,眉眼开了花。

这时,那两名红衣宫人过来,拎起木桶,把头伸入桶内看看,里面空空如也,两名红衣宫人伸出头来,互相对望眼道:“饭桶!真是饭桶!哈哈!”

于谦耳朵根子跳了两下,把笏板放如袖中,面红耳赤地站起身来,白了眼谢小石,走出殿外。

上朝时,谢小石发现文武百官中多了个人。此人头戴赤金冲天冠,冠上绣着个鸡蛋大小的红绒球,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披黄金锁子甲,金光闪闪,腰系金色熟牛皮绊甲绦,足穿压缝尖头朝天靴,背上背着把宝剑,比普通剑宽半个手掌,长大半个头,黄金剑柄,长可双手合握,云纹顶部垂下缕红缨穗,披着猩红大氅。

此人正是柳随风,其装束打扮与众文武百官红袍、紫袍补子及头戴乌纱帽截然不同,好似飞鹤来到鸡群中,闪闪发亮。

众文武官员看向他,齐齐倒吸了口气,倒退两步。

皇帝坐在金龙椅上,手托着腮帮子,看着柳随风,约过了盏茶工夫,点了点头,扭头冲王振道:“王大人,你看这新上任的从六品黄门候补侍郎如何?”

王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下柳随风,点点头道:“还行吧!”

皇帝又伸长脖子看着于谦道:“于大人,你说呢?”

于谦的额头“刷刷”冒出缕缕黑线,黄豆粒大小的汗珠“扑嗒、扑嗒”似断线的珠子往下掉。他脸胀的通红,耳朵也红扑扑的,上前道:“陛下,臣有本上奏!”

皇帝背倚着金龙椅,眼睛眯成条线,嘴唇鼓了鼓,像压气机似的发声道:“有本奏来!”

于谦立于阶下,双手握着笏板,向上躬身道:“陛下,近来京师连续发生重大事故,混乱不堪,百姓人心惶惶。老臣以为,宜加强对京师的监察,使不逞之徒难于立足,庶几可免百姓之忧!”

话音刚落,文武百官无不点头挑指。

皇帝坐在金龙椅上不住地点头道:“于爱卿言之有理!”

“刷!”大殿中刮起股旋风,提着文武百官的面卷过去,飞到大殿顶部,消失的无影无踪,百官的衣服被风卷的飘起来,猎猎起舞。

柳随风像风车似的旋转,形成道金色光柱,“哗”地像风似的转到了大殿中心,突然定住,身上的黄金锁子甲荷叶似的四下飘起,头上的两根孔雀羽毛似的长翎,左右抖个不停。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一章 过街老鼠(5) 他身上发出阵淡淡白光,待飘起的黄金锁子甲“卟”地向下盖上,然后冲皇帝拱手道:“陛下,此事交与为臣,定叫天下贼人在京师无立足之地!”

说完,目光如电,扫视群臣,待扫到谢小石时,眼眶大了半圈,似要爆裂,头上长翎直直指向天空,牙齿咬的“咔叭、咔叭”响,嘴唇向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皇帝摆了摆手道:“你且退下,此事朕自会安排人手!”

“哇——呀呀呀!”柳随风两眼瞪的溜圆,脸红的像猪肝,额头青筋像蚯蚓般爬了起来。他上前步,拱手道:“陛下!他人恐难胜任!只怕会重现前几次场景!”

皇帝缩了缩脖子,舌头舔了牙槽,道:“壮士有何高见?定能胜任此责?”

其它文武官员,斜着眼看了看柳随风,嘴巴向下撇了撇,双手揣在袖筒里,把头缩在脖领里,转过身去,侧对着柳随风。

柳随风昂首挺胸,声若洪钟道:“陛下,我柳家庄家丁数百,个个精明强干,只要严加盘查,定能铲除奸贼!”话音刚落,大殿鸦雀无声,仿佛无人般,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王振斜着三角眼,看着柳随风,约过了半盏茶工夫,眼前突然闪了下白光,转过身来,凑在皇帝耳朵边叽叽咕咕说着什么,边说边时不时看向柳随风,最后左手在半空掂了掂,像是掂着什么,右手指着他道:“他是要这个!”

最后这句脱了风,破锣似的响起,满殿文武俱听见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王振说完后,兔子似的闪回原处,站定,眼睛半闭,眉毛向下耷拉着,努泥塑木雕般。

皇帝不停地点头:“呣!呣!”最后,他抬起头,看着柳随风道:“壮士好意朕心领了。只是此乃朝廷公务,不宜用壮士私家私人。此事朕会另派国之干臣去处理!”

文武百官无不频频点头。

“陛下!”柳随风响雷般的吼了声,震的大殿摇了三摇。

皇帝在金龙椅上皮球似的弹了下,文武百官也连退两步,身子连晃几下。

谢小石随着众人连退了两步,胳膊无意识甩了下,“嗖”从袖筒内飞出两个雪白的馒头,拳头大小,白花花飞向前方,飞到距柳随风五步远近的地方,落到地上,骨碌碌向前打了几个滚,分左右躺在柳随风身边。

文武百官看着地上的两个馒头,用袖子挡着嘴,半低着头,身子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柳随风昂着头,双目如电,直视前方,道:“朝廷尽是庸碌之辈,怎能完成这事?”

胡大用双手扶着腰带,挺着肚子,走出队列,头摇的像拨郎鼓似的,道:“你这话不对,满朝文武,俱是朝廷栋梁,难不成还不如你的家丁管用?”

柳随风剑眉倒竖,点头道:“不错!确实不如!”

“哼!”皇帝“呼”地站起身来,甩了下袖子,瞪了眼柳随风,走下台阶,径直从大殿侧门走出。

王振两眼直视柳随风脚边的两个馒头,木头人似的站着,待皇帝走出侧门后,他才如电击了下,身子颤了两颤,然后小跑着追了出去。

其它文武百官,斜眼瞅着柳随风,鼻孔发出“哼”的声响,有人从柳随风身边走过,“啪”地甩了下袖子,发出如凌空甩马鞭的声音,然后背着手,昂着头,风似的走出殿外。

于谦路过柳随风时,发出“唉”地声音,径直走出大殿。

柳随风依旧站在大殿中心,笔直而立,昂首挺胸,双目如电。

文武百官鱼群般从他身边走过,他纹丝不动,眼睛眨也不眨下。待文武百官走尽,殿内只剩柳随风和谢小石二人。

谢小石老虎似的向前跳了下,跳出十步远,跳到距柳随风四五步远的地方,两个眼睛发出绿光,盯着柳随风脚底向的馒头。馒头已被人踩成饼子,并且灰扑扑,留下许多人的脚印。

谢小石蹲下身来,拾起地上的馒头,用手在上面拍了拍,然后揣入袖筒,站起身,转身向外走。

这时,从大殿侧面转出个红衣宫人,冲谢小石扬手道:“谢大人,厂公有请!”

谢小石冲他拱了拱手道:“有劳公公带路!”便随着这名红衣宫人,从侧门走了出去。

柳随风站在大殿中心,背着手,仰面朝天,突然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在皇宫上空游荡。

谢小石随着红衣宫人穿过几条抄手游廊,走过几重宫殿,来到处所在。这里绿树掩映,在成团的绿树中,时隐时现条青砖垒成的墙壁。

正门处有两只石狮子,比普通人高半个头,满头卷毛,眼睛瞪的似铜铃,嘴巴张开,露出里面尖利如匕首的牙齿。黑油漆的门,门上钉着荷叶铁钉,门首两个兽头,状似狮子,鼻孔穿着指头粗细的铁环。

门上挂着块竖着的蓝底金边匾额,上书“东厂”二字。门前吹起股风,冷如冰雪,令谢小石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

领路的红衣宫人用门上兽头的铁环扣了扣门,发出“嗒嗒”的声音,好似幽深的峡谷有人独自行走。

门“吱呀呀”声地开了,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如同在绞钢筋。门开了到半便停下,从里面闪出个人,头戴乌角帽,身穿缎红袍,黄瓜脸,扫帚眉,三角眼,塌鼻梁,嘴唇薄如纸,比常人高半头。

他面沉似水,半低着头,斜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闭口不言,木头人似的站着。

红衣宫人哈了下腰,眉角挤出朵花,声音像蜜糖似的说道:“田爷,厂公让奴才请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如内说话!”

黄瓜脸向后退了步,又将门拉开半边,出现个容人通过的空隙。

红衣宫人冲他哈了几下腰,回身冲谢小石挥了下手,道:“谢大人请随我来!”说完,从空隙处走了进去。

谢小石看了看面前的黄瓜脸,呆若木鸡,泥塑木雕般站着不动,自己也像木头人似的站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然后也冲他哈了下腰,朝他留下的空隙处走去。

院子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面横着排正房,左右是厢房,屋顶铺着青色瓦片,屋檐角向上翘起,好似要向上飞。在正房前面,有两排半人多高的木头架子,每隔拳头大小的距离,就有个凹槽,上面架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各式兵器,在阳光下白光闪闪。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二章 过街老鼠(6) 数十名头戴皂角帽、身着红袍的人游鱼似的在各个房间穿来穿去,他们个个面沉似水,横眉立目。

正房左右五间,中间的最大,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并且比左右两边的房子高出半层楼。正房里面摆了把金色太师椅,太师椅上铺着张白虎皮,虎头朝下,四爪伸开。

虎皮椅背后的墙壁上,挂着副《猛虎下山图》,画中老虎的个头,同真虎个头无二。除此之外,这间大厅就空荡荡的。

王振斜倚在虎皮椅上,双脚踩在白虎头上,左右各站着名红衣宫人,手持绿色纱制芭蕉形状的扇子,上下晃动。

大厅左右两侧,各站着排红衣人,穿着打扮同那位黄瓜脸差不多。他们腰佩绣春刀,目光直视前方,笔直而立。

王振歪着三角眼,右手拿根牙签在牙齿上挑来挑去。他瞥了眼谢小石,“啪”地拍了下虎皮椅的扶手,“呼”地坐直身子,双眼瞪成比目鱼形,看着谢小石,扯着公鸭嗓子道:“谢小石!你干的好事!”

谢小石触电似的颤了下,“卟通”跪倒在地道:“不知大人说俺干的啥事?”

王振吸了口气,向后倒在太师椅上道:“最近宫中食物见少,不知何故?”

“扑——”站在两侧的红衣人发出如气球漏气的声音,手把芭蕉扇的两名红衣宫人,脸胀的紫红,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从牙缝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谢小石笼住袖口,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站起身道:“这个俺不知道!”

王振仰面朝天,双手“啪啪”不停地拍着膝盖,发出“哈哈哈”的声音。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王振停了下来,喘了两口气,道:“谢大人——”

谢小石“啪”地来了个立正,昂首挺胸,目光直视前方。

王振摆摆手道:“不必过于拘束!”然后他站起身,耷拉着眉毛,吊着嘴,目光如黑雾般,道:“陛下对于大人的建议非常重视,亲自做出部署,要求东厂、锦衣卫、九城兵马司及京都各衙门统统行动起来,要在京城来个彻底的大搜查,务必要挨门挨户,家家不漏,凡有可疑,即行缉拿!”

谢小石挺了挺胸膛,道:“遵命!”

王振走到谢小石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道:“你的担子很重啊!”

谢小石挺直胸膛道:“保证完成任务!”

王振点了点头,咬了咬牙,看着门外道:“咱家不信,这么着还不胜任?”随后他坐回太师椅,喘了两口气,向下摆了摆手道:“你们下去办事吧!”

谢小石和其它的红衣人向他拱拱手道:“是!”说完,便走出门外。

谢小石低着头,走过两条曲曲折折的走廊,来到处殿檐下,前方有个拱形花门。从门内走出个人,身穿红色绣金龙袍,头戴赤金冠,足蹬缎青步云履,面如冠玉,十七八岁样子,正是英王朱祁钰。

他剑眉倒竖,丹凤眼圆睁,脸色铁青,如风似火往宫内走,衣服袖子呼呼带响。他突地抬头看了眼谢小石,忽然双手抓住谢小石胸前衣领,向上提起,拧成了朵花,嘴巴歪到左边,“咔咔”咬着牙道:“姓谢的,听说你发了财,小王手头缺钱,明儿早上你把五百两黄金送到我府上!送不来要你好看!”

说完,右手在脖颈划了下,两只眼睛火光闪闪,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嗡”地脑袋大了圈,眼前直冒星星,卷着舌头道:“殿下要那么多钱干、干什么?”

英王甩开袖子,撇着嘴道:“你管哪!本往要盖花房子,买两江南美女寻欢作乐!哼!”说完,甩了下袖子,径直走向谢小石身后的长廊。

谢小石两眼发直,如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约过了半盏茶工夫,他身子晃了下,掐了掐胳膊,然后低着头,走出了皇宫。

他回到住处,见房门大开,便走了进去。

东方雪正坐在正屋的椅子上,左手搭在桌上,身着白衣,面白如纸,眉毛向下耷拉着,眼睛半睁半闭,抿着嘴,脸似苦瓜,额头前有蓬刘海,鼓起似包。

谢小石看了眼正屋,道:“雪儿回来了!”说完,走到东厢房,把袖笼里的两团步包的食物,放在厢房内的案几上。那两个被人踩扁的馒头,依然笼在袖内。

他走出厢房,向屋外走去,走了两步,扭头冲正屋的东方雪道:“我出去办个事,等会儿回来。”说完,迈开步走向院外。

东方雪“呼”地站起身,双手扶住桌子角,咬着嘴唇道:“谢小石!我有话跟你说!”

谢小石抬起的脚停在半空,整个人像被定住了,纹丝不动。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他把头向外歪了歪,道:“现在有急事,以后再说罢!”说完,“啪”地落下了脚步,整个人像刮阵风似的出了院子。在院子门口,飘过来句话:“雪儿,多多准备些钱,我急用!”然后,带着溜烟,走过了大街。

东方雪半弯着腰,嘴唇咬的鲜红,闭上了眼睛,黄豆粒大小的泪珠,从眼缝中,“卟嗒卟嗒”往下掉,撞在地上,摔个粉碎,手指抓着桌面,似要抠层皮。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在皇城南面,距离官署衙门有数箭地之遥。

这里有三重院落,两个足球比赛场大,青砖绿瓦,房屋接近二层楼高。三重院落,每重院子大小、房屋大小都无二致。黑油漆的大门,门口蹲两只半人来高的石狮子,上面结了层黑黑的土,门口没有牌匾、标记,只分左右站着两名水牛般壮实的锦衣卫,腰挎绣春刀,双脚八字叉开,笔直而立。

首重院落内,乌压压站满了身着红袍的锦衣卫,院子内几无落脚之地,以致两侧厢房的门廊上也人挤着人。

谢小石站在正屋门前的台阶上,面前三步内就站着成排的锦衣卫,人挨着人,如同蚁聚。在谢小石身后,也零星站着数位锦衣卫,他们背着手,昂首挺胸,胸前的大团花闪闪发亮。

谢小石双手高举过头顶,说道:“陛下有旨,叫我们挨门挨户排查凶犯!现在你们分成二十队,将京城分成二十个片区,每队负责一个片区,挨个去搜!”说完,手向外挥了下,指向门外。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 过街老鼠(7) 他面前有名锦衣卫,歪着头,斜着眼,撇着嘴,道:“大人,碰到达官贵人之家,搜还是不搜?”

谢小石身子蹦起半人多高,头上像着了团火,指着他道:“你小子想找死?添麻烦?你们自己看着办!”

“哗”院子内的锦衣卫,波浪似的晃了两晃。谢小石身后的锦衣卫,面红耳赤,鸡啄米似的点头,发出“咳咳咳”的声音。

谢小石歪着头,手呈八字托着下巴,扫视了下全场,手指向门外道:“出发!”然后双臂抡起至胸前,迈着正步,走向门外。

院中的锦衣卫向两边分开,分开条可容人通过的甬道。

谢小石顺着这条甬道,走出院外,只听“啪”地声,门关上了,他扭头向后看,黑油油的大门堵在眼前,没有任何人跟出来。他身边刮了阵清风,有片铜钱大小的槐树叶子从他眼前打着旋儿飘过,两只苍蝇在他头上盘旋,发出“嗡嗡”的声音。

谢小石扭头看了下四周,大街上,广场上空空荡荡,只有高矮不平的房屋,立在那儿。谢小石转过身,用手拍门,发出连串“啪啪”的响声。

门“吱呀”声打开,有名锦衣卫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眼谢小石,道:“大人,什么事?”

谢小石倒退半步,倒吸口气,指着他,扭过头,闭着眼,道:“什么事?这厮——,跟我出来两个人!”

那名锦衣卫,撮了撮嘴巴,道:“大人稍候!”说完,身子向后闪了下,“啪”地把门关上。

谢小石上前两步,正待进门,却见门直直砸向自己面孔,他把头向后仰了下,门“咣”地关上,距离他鼻尖只半个指头的距离。有阵风朝他脸上吹过,门上兽头鼻子上挂的铁环,左右晃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门内如同开了锅,声音“嗡嗡嗡”如同成千上万的蚊子在叫,接着传来“劈劈叭叭”像是打布袋的声音,随后又传来几声清脆响亮的“叭叭”声,像是打在了牛皮鼓上,隔着门直穿谢小石耳朵。

“呛啷啷”拉动金属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叫道:“活腻味了是不是?”

又有人叫道:“住手!有话好好说!”声若洪钟,震的大门“嗡嗡”直响,像秋末之冷蜂,颤个不停。

谢小石耳朵贴在大门上,蚂蚁似的在门上爬来爬去,他的眼睛瞪的溜圆。

“卟卟”拍打布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门“吱呀”声拉开,从里面“嗖嗖”飞出两名锦衣卫,炮弹似的撞在谢小石身上,并且他们身后,闪电般晃过两直脚,他们的臀部则留了两个灰白色的脚印。

三人撞成团,向后倒去,沙袋似的在地上滚了两圈,还未起身,门“咣”地声关上了。

谢小石四肢趴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大门,他的背上,叠罗汉似的趴着两名身着红袍的锦衣卫。

门“呼”的拉开,从里面探出个头,说道:“对不起啊,大人,没看见您!”说完,头闪电般缩回去,门又“咣”地关上了。

三人从地上爬起来,两名锦衣卫身材比普通人短半个手掌,面色蜡黄,形似老猴,两只眼圈乌黑,像熊猫眼,嘴角有个核桃大小的红团团,并且肿了起来,腮帮子上有团青色印记,油光发亮。

二人捂着腮帮子,弯着腰,半低着头,分左右站在谢小石身边。

谢小石手托腮帮子,看着他俩,道:“出来就行了,何必那么急!”

二人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耷拉着眉毛,眼珠里有团水珠滚来滚去,他们拉长脸,形似苦瓜,道:“大人,小的不是急!不是!”声音似乎是从水里面冒泡泡。

谢小石点点头,道:“不管是不是,跟我出发!京师谁最富?”

两名锦衣卫像打了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两眼闪闪发亮,红光满面,道:“大人,您也去?”

谢小石点头道:“不错。事关重大,本官要亲自到京城最富的十户人家,了解下情况。”

两名锦衣卫连连点头。

京城东南有片区,占了城南半条主大街,东西走向数箭地远。这里的房屋青砖绿瓦,围墙接近二层楼高,墙基由磨盘大小的长条石垒成,比墙壁凸出块。东西南北几条巷子,把这块区分成大小十余块。每块都住着几家,最少的独门独院便占着块。

巷子可容二三人并排而过,石板铺路。

临街有户院落,黑油漆门,门上钉着铁叶,左右两扇门各贴着张门神,上面画着神荼、郁垒,画面报纸大小,大门上面铺了两层瓦片,檐角向上飞起,像个阁楼。

这处院落有两个足球场地大小,围墙有两个人高,活像堡垒。

左边脸肿的像包子似的锦衣卫,指着这扇门道:“这里是张太爷家,他是京师做大买卖的人,腰缠万贯,不折不扣的京城首富!”

谢小石围着门转了两圈,手托着腮帮子,上下打量了会儿,把眉毛拧成疙瘩,道:“敲门!”

这名锦衣卫上前,扶住门首的铁环,“啪啪啪”把门敲的山响。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门“吱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个人,三十余岁,头戴青色八角帽,帽顶有个鸡蛋大小的圆球,冬瓜脸,金鱼眼,八字胡,身着青色布袍,普通人个头。

谢小石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此人正是自己出租屋的邻居。

这人眨了几下金鱼眼,看看面前的三人,道:“什么事?”

敲门的锦衣卫,抬起脚,“咣”地踹在他肚子上,道:“什么事?老子查案!”

他“噔噔噔”连退了五六步,“卟”地倒在地上,在地上连打了两个滚儿,然后兔子似的跃了起来,双手捂着后腰,挺着脖子,飞也似的向里跑,边跑边叫:“杀人了!杀人了!”声音如火车鸣笛,直穿过五六条街,震得整栋房子摇了三摇。

“呼啦啦”,从院子四面八方跑出三四十青衣人,和他几乎同样打扮,手提菜刀、木棒,木棒有人胳膊粗细,像马蜂攻巢似的围向门口,个个捋胳膊、挽袖子,横眉立目。

两名锦衣卫拔出腰佩的绣春刀,发出“呛啷啷”如飞鸟鸣叫的声响,两口绣春刀雪白如银,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他二人进入院子,将刀横在胸前,双目如电,扫视众人道:“怎么?要造反?”

“咔哧哧”众人像是来了个急刹车,停住脚步,但是脚步依然向前滑出几步远,的地上划了道道白痕,像是车轮刹车的印记。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四章 募捐黄金(1) 众人“咕嘟”向下咽了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扭头看向叫唤的人,说道:“老张,怎么回事?”唤作“老张”的人,双手捂着后腿,金鱼眼骨碌碌乱转。

这间院落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青砖铺地,院内两侧,每隔十步远,则在青砖上开个桌面大小的方孔,种上棵金合欢树,碗口粗细,却只比普通人高出半头,树枝包成团,布满树叶,绿绒绒像个圆球。

正面三间清堂大瓦房,左右各是厢房,正屋后还有院落,里面的树木长得比正屋还高。

正在这时,从正屋走出个人,头发胡子灰白,卧蚕眉,鱼泡眼,酒糟鼻,香肠嘴,身着灰布长袍,足蹬船鞋,披着件灰布外套,挺着胸走出来,道:“怎么回事?”

他双手抱在胸前,晃了晃,十根手指有八根,金光闪闪,套着个有铜钱宽的金戒指,木尺那么厚。

几十名青衣家丁,如蚁聚般围到此人身边,道:“老爷,有人来我们这儿查案!杀人案!”说话时,用手遮住嘴,凑在张老爷耳朵旁边。

张老爷身子挺起,两只耳朵猫似的竖了起来,胡子如钢针般根根乍起,像点炮似的道:“查屁案!我们这没死人!”

谢小石冲张老爷招了招手,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两边翘起,脸上挤出朵花来,小跑着跑到张老爷身边,双臂晃的像荡秋千,道:“张大老爷!本人不是来查案,本人是来向您募捐!”

“嗯?”张大老爷眉毛向上挑了挑,歪着眼睛、撇着嘴,斜看着他,道:“怎么回事?”

谢小石道:“大王叫我来募捐!他缺黄金五百两!”

张老爷指着谢小石鼻子说道:“把这个狗东西给我撵出去!”声如雷鸣,三条街外的人也木了下。唾沫星子横飞,有粒豆大的星子落到谢小石脸上。

谢小石抹了把脸,道:“张大老爷,你怎么不识抬举?英王要盖赏花宫,买两个江南大美女,正缺钱,你好意思不给吗?”

“滚!”犹如平地响了声炸雷,震的院落晃了三晃。

张老爷脱下船鞋,高举过头顶,道:“要钱没有!鞋底板多的是!”他目光如电,似武松打虎。

“滚!滚!”其它家丁抡圆了胳膊,七八只手蚂蚱似的叮在谢小石身上,把他往外推。

两名锦衣卫倒吸口气,把绣春刀放回刀鞘,来了招“鲤鱼跃龙门”,“嗖”地跳出了张府大门,接着谢小石炮弹似的飞了出来。

“咣”地声门被关上,震的门框跳了两下,上面落下层灰。

谢小石四肢着地,趴在地上,道:“此地不给钱,自有给钱处!我们去别的富贵人家!”

左边的锦衣卫斜着眼,撇着嘴道:“头儿!不是我说你!真的不是我说你!你这样连个铜板都要不来!”他说话的声音像小鸟啾啾,越说脚尖越往上踮,到后来像芭蕾舞演员,脚尖顶着地面,伸着脖子,满面红光,身子晃来晃去。

谢小石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抹了下眼睛,喉咙动了两下,脸弯成黄瓜状,嘴角两边出现括号状的沟,眼睛直视前方道:“去别的家!”

两名锦衣卫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去,双手垂向地面,腰弯的像骆驼,双手荡来晃去,跟在谢小石后面。

三个人,顺着这条街,来到下户人家,这家规模大小和张家差不多,式样也相差不大。

谢小石抬起手,抓起门环,“啪啪啪”地叩门。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门“哗”地打开,从里面飞出条灰褐色水布,上面浮着白色泡沫,向谢小石迎面扑来。

谢小石身子向后飞起,飞出三步开外。那条水布跟着他往外飞,最后“卟”地打在他胸口上,灰褐色水花四溅,并且散发出阵阵汗臭的味道,在谢小石胸口上留下团脸盆大小的水渍,“啪”水花摔在地面上,摔起层浮土。

从门后闪出个三角眼、冬瓜脸的中年人,手里端着个木盆,木盆边“嘀嗒”“嘀嗒”往下掉水滴。

他右手拇指、食指合成圆圈,伸出剩下的三个手指,冲谢小石晃了晃,道:“对不起,大人,小的没看见您!”说完,身子闪电般缩回门后,“啪”地把门关上。

门后传来炒锅似的“哈哈哈”的声音,有的声似银铃,有的声似爆竹,还有的则声似破锣。

谢小石指着大门,看着身边的两名锦衣卫道:“我还没说话你!”

两名锦衣卫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这时,天上传来“鸹鸹”几声的老鸹叫,两只毛片纯黑的老鸹,分前后从谢小石头顶掠过,飞向南边城门。

谢小石挺直胸膛道:“去第三家,我就不信遇不到好人!”

两名锦衣卫歪着头,咧着嘴,发出“滋滋”的声音。

第三家门前,谢小石弯腰低头,眼睛眨了眨,从眼眶中掉出几粒小米粒似的水珠,并且用袖子擦着眼角,喉咙向上鼓动,喉咙口似塞了团棉花似的“嗡嗡”道:“英王是个好人啊!好人!他要盖宫殿、买美女,咱们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

说完,依旧弯着腰,抬着头看着门前。

门前站着对中年男女,男的身着白布长袍,斜倚在门框上,左手拿着个书本大小的纸袋,里面装着瓜子。女的身着蓝底撒花衬衫,系着绿色长裤,手里拎着鸡毛掸子,叉着腰,双眉倒竖,眼似铜铃,嘴巴鼓着像蛤蟆,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倒吸口气,像冰般凉,直达脚底,不由后退了两步。

中年男子从纸袋内拈出粒瓜子,放在嘴里磕了下,转向中年妇女道:“老婆,听到了没?给不给啊?”

中年妇女额头像着了团火似的,说道:“给个榔头!”声音像爆炸似的,震的大门“嗡嗡”颤了两下。

中年男子嘴巴撮了两撮,扭过头,嘴巴发出“卟”地声,从嘴巴里飞出几粒瓜子皮,落在谢小石肩头,仰面朝天躺着,粘在上面不下来。中年男子离开门框,转向谢小石道:“大人,看见没?不是我舍不得几个钱,而实在是老婆不答应!没办法呀!”

说完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眼睛半睁半闭,鼻尖向上翘起,嘴角向上弯起,斜眼看着谢小石。

中年妇女眼睛眯成条线,眉毛耷拉下来,脸上飞出朵红云,双肩向里缩了缩,向中年男子身边横挪了几步,道:“老公——”声音像,又软又甜。

中年男子手搭在老婆肩上,两人肩并肩站在起,来了张合影。中年男子耸了耸肩,道:“没办法呀——”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五章 募捐黄金(2) 正在这时,从南边传来阵“哗啦”“哗啦”的铁甲声,“咣咣咣”地跑步声震的大地直晃荡。

众人扭头看去,见从南边的街道上,来了队身披荷叶铁甲的明军官兵,分成两排,每排的队伍拉出有小半条街长,足可把这处院落团团围住。

众明兵手持白蜡杆红缨枪,枪头闪闪发亮。

领队的明军军官满脸络腮胡子,豹头环眼,身披熟铜盔甲,手提合扇板门刀,刀片好似半个桌面,亮白如银。

谢小石等人向后退了几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

领头的明军军官昂首挺胸向前跑,身子突然触电似的晃了下,看着谢小石等三人,脚步小了些,落地时也没了先前震的地面“咚咚”直摇的声音。

街对面一箭地远的地方,是成片的店铺,鳞次栉比。店铺高矮不平,矮的有半层楼高,搭个柜台,顶棚是土布,高的则盖到三四层,每层均像鱼鳞片似的,铺了层瓦檐。

路上行人星星点点,有的人则站在街对面房下的荫凉处,手搭凉蓬向这儿观望。路两旁每隔十步远,种着株垂杨柳,长到水桶粗细,叶片深绿。

这队明军官兵跑到这户住宅前,停了下来。领队的明军军官,歪着头,斜着眼,站在门口,打量着谢小石等人。

中年男子跳出门外,三角眼闪闪发光,弯着腰,努着嘴,脸上绽开了朵花儿,捂着胸口道:“军爷,您老大中午的,不辞暑热,有何贵干?”

明军军官转过身来,面对着中年男子道:“李老板,非是本将前来打扰,实在是圣上有旨,要挨门挨户排查凶犯!”

唤作“李老板”的中年男子眉头耸动了下,弯腰拱手道:“不知将军查何凶犯?”

络腮胡子军官撇撇嘴道:“这几日京城发生的事,你会不知道?”说完,他把手往门内挥了下。

两队明兵顺着墙根走上来,站在最前的抬起脚,“咣”地踹了下门,门“砰”地声打开,打到最后,又反弹回来,门框“嗡嗡嗡”如蜜蜂的翅膀晃个不停

明兵用胳膊肘撞了下门,便像成队的鱼儿样,冲如院内,眨眼工夫院中便挤满了明兵。

李老板的老婆,双手交叉抱着,两只眼睛瞪的像鸽子蛋般大小,纹丝不动,站在原地,看着李老板。李老板拍了下额头,发出“啪”地声响,像板子抽了下,两条街外都能听到声响。

他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对!小的差点忘记,该查!该查!不过将军,小的这里可着实没有——”他双手摊开,绿豆眼溜圆,香肠嘴张成三角形,面如黄土。

明军军官摆了下手,道:“不管有没有,排查是必须的!把你们家人口的花名册,全拿出来!人全给我点齐,一个都不能少!若少一个,就当嫌犯处理!”说完,他昂首挺胸,仰望苍天,目光闪闪发亮,双手背在后面。

李老板龙虾似的弯着腰,黄豆粒大小的汗珠,顺着额头“滴嗒滴嗒”往下掉。他用袖口擦擦额头,转头冲中年妇女道:“老婆,快去叫人杀鸡杀羊,款待军爷!”

他老婆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李老板“咣”地跺了下脚,把地震的晃了晃,眼睛瞪的像铜铃,盯着他老婆,敲锣似叫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他老婆似被针扎了下,身子晃了晃,摊开双手,依旧眼睛瞪的鸽子蛋似的,看着李老板,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哎!好!”便转过身去,扬起手,像鸣笛似的叫道:“小二,小四,死哪去了?快出来招待客人!”声音直冲云霄。

她卷起袖子,迈着八字步,风似的向屋内走,水桶似的腰身晃来荡去。

李老板冲军官点头弯腰,伸出右手,做个“请”的姿式道:“军爷,请进屋喝杯茶!”

明军军官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便背着手,像只大螃蟹似的,左摇右晃,进了院子。

谢小石手托着腮帮子,看着他们,待他们进了院子,便扬起手道:“那个——”话音未落,门“咣”地声被关上,门上的兽头瞪圆了两只眼睛看着他,鼻孔上的铁环晃来晃去。

军官伸出大拇指,昂首挺胸,指了指身后的大门道:“那几个小子干嘛来了?”

李老板跺了下脚,拍了下手背,嘴巴撇到耳后根,道:“他们啥都不干,就要钱来了!”

“哼!”明军军官,鼻孔喷出团白气,道:“那帮龟孙子,动作快呀!一个子也别给他!”

李老板头摇的像拨郎鼓,连声道:“不给!不给!”明军军官顿时红光满面。

谢小石指着大门,看着两名锦衣卫道:“这——这——,走!我们去第四家。”

左边的锦衣卫捂着肚子,弯下腰,道:“哎哟!哎哟!大人,我肚子疼,要去茅厕!”说完,“嗖”地声,向街对面跑去,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右边的锦衣卫,捂着肚子,身子像扭蛇似的转来转去。

谢小石看着他,道:“你也肚子疼,要去茅厕?”

锦衣卫点了下头,突又拨郎鼓似的摇头道:“不!不!大人!小的怎能像他那样?小的是肚子饿了,走不动路了,不如我们先到对面的饭馆吃顿饭,再出发?”

谢小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比纸还薄,他摇摇头,挥了挥手道:“要去你去!我没空!”

这名锦衣卫,点头弯腰,“唉”了声,便带着溜青烟,跑向对面街区。

谢小石抬头看了看天空,晃了晃脑袋,道:“我独自去要!”他转身溜进了条二人来宽的巷道,向里走去。

红日西沉,树影摇曳,房屋的影子被拉长,似乎要盖住三四栋屋子。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像冬天河里的鱼,走半条街,也难得碰上几个人。

谢小石低着头走在大街上,双手握成拳头,手里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腰包薄如纸,肚子“咕?咕?”的叫唤。他嘴里发出“唉”地声音,回到屋内。

天已是黄昏,半明半暗,屋内门窗关闭,灯火不点,空空无人。

谢小石在院子里,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他方才打了盆水,将红色锦袍泡在水里,揉搓了阵,打上肥皂,将袍子洗了两遍,拧着袍子,直到滴不下水,才把它搭在晾衣绳上。

然后他打了盆清水,将头浸泡在里面,抬起头,水珠四溅,他用手抹了几下脸,再用白羊肚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回到厢房,点起盏油灯,豆粒大小的火苗四下跳跃。

他抓起放在桌旁堆的像小山样的包子、油条、烧饼、点心,往嘴里塞。他坐在炕上,两只脚悬空,晃来晃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六章 募捐黄金(3) 屋内昏黄,屋外知了“霍霍”地叫。

谢小石吃完了食物,仰面朝天躺在炕上,双手搭在后脑勺上,不眨眼地看着天花板。

第二日早朝,文武百官列立两旁,个个昂首挺胸,红光满面,挺着肚子。殿内如同开了锅的水,“咕咕”直响,并且冒着腾腾白气。

皇帝坐在金龙椅上,双目闪闪发光,他挺直胸膛说道:“诸位爱卿,京城排查情况如何?”

九门提督蓝光首先站出班来,他向上拱手施礼道:“启奏陛下,为臣接到圣喻,立即发兵搜查。仅半日工夫,就查出嫌犯一百七十二名,搜缴赃银五万余两!”

话音未落,“哗”大厅内鼓掌不绝,文武百官几乎个个挑起大指,连声道:“好!好!不愧是九门提督!”他们眯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住地点头。

皇帝倚在金龙椅上,脸上像开了朵花。

王振眉毛向上挑了挑,向前走了步,将雪白如银的拂尘搭在左臂上,冲皇帝弯着腰道:“启奏陛下,奴才的东厂虽人手不足,可也奋力排查,不到半日,便查出嫌犯一百七十三名,缴获赃银五万二千两!”

说完,他眉毛挑了下,斜眼看了下站在阶下的蓝光,嘴巴向左撇了撇。

“哧——”大殿内文武百官倒吸了口气,抬头看着王振,两眼瞪的似铜铃。

皇帝“啪”地拍了下金龙椅扶手,站起身,看着王振,两眼闪闪发光道:“王爱卿——”

王振弯着腰朝皇帝走了两步,依旧龙虾似的弯着腰道:“奴才在!”

皇帝脸上泛出阵阵红光,嘴巴咧开像黄瓜,脸上像开了花似的道:“想不到,想不到,爱卿你竟也干得这么出色!”他两眼看着王振,闪出道道白光。

王振面红耳赤,低着头道:“奴才平庸,万岁谬奖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说完,“卟通”声跪倒在地,偏着头,抿着嘴,两眼“叭嗒、叭嗒”滚出几粒黄豆粒大小的水珠。

文武百官齐向上拱手道:“这都是陛下指挥有方,于大人妙策如神!”说完众官转向于谦,目光闪闪发亮地看着他。

于谦眯缝着眼睛,昂首挺胸,手拈胡须,笔直而立。

皇帝双手向前平开,手心朝下,往下按了按,道:“都有!都有!呵呵呵!”

朝班中又站出几位文武官员,手持笏板,向上躬身道:“陛下,臣等虽不及于大人和王公公,可也拿住小贼数十,起赃银万余两!”

皇帝手搭凉蓬向下观看,见是京兆尹、刑部等官员,身子向上挺了挺,道:“嚯!连卿等也战果辉煌啊!哈哈哈!”他仰面朝天,合不拢嘴。

文武百官又齐声道:“大明王朝洪福齐天!”

整个大殿像沸锅样,声音响起,百官跳跃,几乎人人脸上开了花,个个伸出大拇指,互相说着什么,叽叽喳喳像百鸟叫。

皇帝晃了晃脑袋,低头道:“好像还有什么人没报上数。”

谢小石站在文武百官的最末位,揣着袖子,低着头,嘴巴张张合合,吐出来的声音细若蚊呐,“他们都不给,我也没办法!”

“啪”皇帝拍了下金龙椅扶手,好似放了个炮仗,扶手“嗡嗡”直响,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个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文武百官笔直而立,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皇帝伸长脖子,看着文武百官的最后,指着谢小石道:“谢爱卿,你们锦衣卫战果如何?”

王振跺了下脚,闭上眼睛,咧开嘴,公鸡似的挺了挺身子,道:“哎哟,怎么把这位爷给忘了。”他带着股旋风跑下台阶,边跑边伸出手向谢小石摇晃,道:“快!快!快!就等你锦衣卫的战果呢!”

他跑到谢小石身边,拉住他的袖子往外拖。

谢小石两腿像灌了铅,走路摇摇晃晃像只大鸭子,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

王振蹦起半人多高,跺着脚道:“你快说啊!急死个人!”说完闭着眼睛抬着头,身子转来转去。

谢小石“卟通”声跪倒在地,“嗵嗵”朝皇帝叩了两个响头,跪直身子道:“陛下,俺小石头无能,啥也没抓到!哇——”他的眼角向两边挤出水滴,像小河淌水样“哗哗”顺着脸颊往下淌。

王振身子突然“咔”地下,被钉住了。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王振歪着脑袋斜着眼,看着谢小石往台阶上走。

皇帝拍了下金龙椅扶手,双目闭上,左手从上往下抹了把脸,把头转向左侧,呲着牙,咧开嘴,挤出两个字:“废物!”

王振走到皇帝身旁,指了谢小石下,把头歪向皇帝道:“对!废物!”然后他凑到皇帝身边,附在皇帝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最后站直身子嗓门放大道:“此事千真万确,宫里人尽知!他们都说‘饭桶’哩!”

皇帝跺了下脚,双眼挤成条线,脸上黑线“刷刷”往下掉,右手支着额头,左手向下挥了挥,道:“下去!下去!”

王振也闭着眼睛向下挥手。

殿内的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了摇头,目光齐转向谢小石,有直勾勾看,有眯着眼看,还有瞪圆了眼看的,还有斜着眼、撇着嘴看的,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殿内就像空旷的山谷,不发声响。

“哈哈哈哈——”突然,殿内响起阵夜枭般的叫声,在大殿回响,震的屋顶“嗡嗡”作响。文武百官有人捂住了耳朵。

从百官队伍中走出个人,头戴冲天赤金冠,身披黄金锁子甲,身披猩红大氅,足蹬压缝尖角青色牛皮朝天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正是柳随风。

他几步来到大殿正中,冲皇帝拱了拱手道:“陛下,为臣闲来无事在东城门略坐片刻,便抓住嫌犯数名,赃车二辆。偌大的锦衣卫竟——哈哈哈!”

他仰面朝天又发出阵阵如夜枭般的叫声,双目合成条线,从眼角“卟嗒、卟嗒”滚出几粒米粒大小的晶莹泪珠。双手握成拳头,脖子耸动如公鸡。

谢小石朝上叩了两个头,道:“陛下,小臣无能,愿辞官归隐。”

王振上前步,指着他,扯着公鸭嗓子道:“谢小石!你别碰上责任就躲着走!你要想着将功折罪!折罪!”

皇帝“呼”地坐直了身子道:“准奏!”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七章 募捐黄金(4)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看看皇帝,又看看谢小石,拨拉着脑袋。

户部尚书胡大用上前,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您是准谁的奏?”

皇帝昂首挺胸道:“着谢爱卿克日办案,将功折罪,不得违误!”

谢小石“呼”地像团泥巴,瘫倒在地,额头汗珠像下雨似的“卟嗒、卟嗒”往下淌,背后湿了脸盆大小的块汗渍。

皇帝说完,站起身,挥了挥手道:“退朝!”便径直走下金龙阶,向后殿走去。文武百官路过谢小石,皆斜着眼睛,用袖子掩住鼻口,风似的走过。

谢小石依旧烂泥似的爬在地上,低着头,耷拉着眉毛,脸似苦瓜。

这时,从百官队伍中走出个身着大红锦缎金龙袍的青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正是英王。他上前抓起谢小石的衣领,弯着腰,眉毛挑起,两眼圆睁,歪着嘴,咬着牙,道:“姓谢的!怎么没把钱交上来?瞧不起本王是不是?你今儿不把五百两黄金交到我府上,看本王怎么收拾你!哼!”

说完,他双手往下推了下,撩了下袍袖,昂首挺胸,面红耳赤,带着股风儿走向殿外。

谢小石“啪”地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两只眼睁的溜圆,直勾勾看着大殿顶部。文武百官从他身边走过,几乎个个摇头。

柳随风背着手,仰面朝天,嘴里发出“哈哈哈”怪枭般的叫声,步子迈的比常人两步还多,走出殿外。

京城锦衣卫都指挥所的院子内,站满了身着红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不但院中排满了人,连屋檐下、走廊上、台阶上、石墩上也都站着人,摩肩接踵,如同蚁聚。

他们笔直而立,排成排,目光直视前方。

正屋门大开着,谢小石站在正屋门前,面对众人,蹦起半人多高,脸红得像烧炭,头发“呼呼”地往上飘,两只手握成拳头,像个小油锤,双手举过头顶,“哇哇”叫道:“饭桶!草包!完不成任务,抓你们去游街!”

他面红耳赤,眼睛瞪的像铜铃,嘴巴鼓得像蛤蟆,环视了下众人,手向大门挥了下,道:“出发!”

众锦衣卫昂首挺胸,眉毛挑成倒八字,“咣”地跺了下脚,道:“遵命!”跺脚声震的大地颤了下。

众人排成两列,打开大门,排成队伍,鱼贯而出。

队伍跑出大半时,谢小石点了下手,道:“留下二十个人,跟我去办件事!”说完,他转身去了西厢房,打开房门,里面全是铁链、枷锁、木棍、绳索,铁链为精钢所铸,粗的如酒杯口,细的如笔杆,呈八字状绞在起,堆了有半间屋子大小。

谢小石走如屋内,在铁链中拨拉来拨拉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约过了半柱香工夫,他从铁链中挑出十根酒杯口粗细的精钢铁链,有马车那么长,搭在手臂上,每根“哗哗”直响。他拖着这十根铁链,走出屋外,把铁链扔在地上,发出“咣”地声响,像放了个炮仗,把屋子震得摇了三摇,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

众锦衣卫身子向后晃了晃,屏住呼吸,眉毛拧成疙瘩,脸绷得像岩石。

谢小石指着地下的铁链道:“你们每两人为一队,每队拿根铁链,跟我走!”

剩下的二十名锦衣卫倒吸了口气,身上寒毛直竖。有人上前,咬着牙,抓起根铁链扛在肩上,身子晃了两晃。其它人也纷纷上前,每人抓了根铁链,把铁链往手里掂了掂,几乎个个摇头,人人吸气。

众锦衣卫扛着铁链,跟在谢小石后面,跑向南城,昨天去过的那片区。

他们跑到首户人家,谢小石站在门前,指着大门扭头冲锦衣卫道:“砸!”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两名如同小牛犊般壮实的锦衣卫,迈着云步上前,身子凌空飞起,来了招“燕子抄水”,双脚“咣”地撞在门上,像响了声炮,震得大门跳了两下,上面留下了四个灰扑扑、蒲扇般的脚印。

房门顶上“扑簌簌”向下洒了层土。

两名锦衣卫脸扭成麻花状,嘴巴歪成黄瓜,额头上蚯蚓似的青筋“扑扑”直跳,眼睛亮白。他们“哈!”地叫了声,声音直冲云霄,身子再度凌空飞起,来了招“兔子蹬鹰”,身子在半空平躺,与地面平行,双脚撞在门上,发出“咣”地声响,大地晃了晃,围墙摇了摇,声音传出两条街外。

他们像弹簧似的向后飞去,与此同时,只听“喀喇”声响,门向两边打开,从门栓上掉下截木板,板凳面大小,有本书厚,木板头差差牙牙,翻出里面的黄白色木心。

这时,从院内涌出数十名青衣大汉,捋胳膊挽袖子,还有的手提碗口粗吸的木棒,直楞着眼冲向门口,嘴里叫道:“谁那么大胆?敢打张大老爷的门!”

众锦衣卫拔出雪亮的绣春刀,冲如门内,在门内两边雁翅排开,倚住门,贴着墙,迈着弓字步,刀尖对准众青衣人,两眼瞪的似铜铃,眉毛向两边挑起,呈倒八字,老虎似的盯着众青衣人。

众青衣人跑了半程,突然来个刹车,拖的地下起了层土。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挠着头道:“官爷,您没搞错吧!昨天不来了好几回。”

张大老爷披着灰布外衣,穿着洒鞋,鞋后根没提起,忽扇忽扇地走了出来。他撇着香肠嘴,沉着冬瓜脸,走到众青衣人中间,昂首挺胸,半眯缝着眼,拖了个长音,道:“你们——所来为何呀?”

谢小石指着张大老爷道:“就是他!拿下!”

两名锦衣卫,每人手执端铁链的头,走上前,“呼”地抡起铁链,铁链像长蛇般飞起,“咣”地罩在张老爷脖子上张老爷头“嗡”地大了圈,脖子向下弯去。两名锦衣卫拽着铁链子,把张老爷向后拉。

张老爷龙虾似的弯着腰,脸红得像猪肝,嘴唇青紫,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嘴里道:“你们凭什么拿人?”

谢小石叉着腰道:“你跟我去见英王,我啥话都不跟你说!走!”说完,领着众锦衣卫,拖着张老爷向门外走去。

众青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叫道:“去禀告夫人!”说完,飞也似的向后院跑去,其它的青衣人则跑到门口,双手抓门,伸长脖子看着锦衣卫的背影。

谢小石领着众人,循着昨天走过的地,挨门挨户捉人,将近中午时,便捉了十人。每人均被酒杯口粗细的铁链拴住脖子,锦衣卫则牵着铁链往前面来,这十个人半弯着腰,耷拉着眉毛,在后面走,每走几步,都要停停。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八章 募捐黄金(5) 他们身后则跟着队男女老少,拉开去有半条街长,他们有的披头散发,有的眼睛红肿,有的用手巾不时地擦着鼻子,抹着眼睛,还有的走路东倒西歪,像喝了酒的鸭。

更有人抓住谢小石的胳膊,鼻涕、眼泪直流道:“大人啊!我家老爷犯了什么罪啊!你要抓他们?”

谢小石甩开他们的手,蹦起半人多高,两手握成拳头,在半空晃来晃去,道:“有啥话跟英王说,别跟我说!”他脸红脖子粗,头发“呼呼”向上飘。“呜——哇哇——”叫声此起彼伏,传过好几条街。

几条街外的人撒开腿向这跑,不到顿饭的工夫,这条街上已塞满了人,密密麻麻把南街堵个水泄不通。人们围住这支队伍,像潮水般涌来,他们交头接耳,指着这支队伍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人们大眼瞪小眼,拨郎鼓似的摇头。突然人群中有人敲锣似的叫起来:“这不张大老爷?”“马家大少!”“米老板!”

人群像炸开了锅似的纷纷叫起来,有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扶着前面人的肩膀向这看,人乌压压成片,塞满了大街,并且越聚越多。

谢小石不停地分开前面的人群,让出条甬道,不过眨眼工夫,分开的人群又合拢了。他便用肩膀顶着人向前走,半柱香工夫,豆粒大小的汗珠便顺着脸颊,“滴嗒滴嗒”往下掉,脖领子也被打湿了拳头大小的片,并且不断扩大。

这时,他们只前进了半条街。

众锦衣卫无不牛似的“呼呼”喘着气,十个人脖子上搭着酒杯口粗的铁链子,弯着腰,两腿直打颤,个个面如土色,耷拉着眉毛,额头冒出层汗珠。

就这样,他们穿过条街,来到出三层楼高的酒楼前。

这酒楼,有篮球场大小。酒楼正面二楼地方,挂着块有层楼那么高的白底黑字牌匾,上面竖着写着“天香居”三个磨盘大小的字。底层半面围着半人多高的木栅栏,两面透风。

里面铺着木制地板,屋内摆着几十张黑油漆木的方桌,排成横列,从东到西,似条长龙,几乎每张桌子边都坐满了人。

门口有个木制台阶,半人来高,两边立着根水桶粗细的黑油漆的柱子,柱子上钉着两块长条木板,从柱子顶部直连到接近底部。木板有本书宽,上面镌刻着黑字,左边木板刻着“香飘十里迎五湖客”,右边木板刻着“味动八方会四海友”,门上还钉着块板凳样的黑边白底木板,上面刻着四个字“福富盈门”。

门两侧则是木栅栏,门里门外看个通透,有的食客便边喝着酒,边手搭在木栅栏上看着街面。

走到“天香居”旁,众锦衣卫像是散了架似的,“卟通、卟通”坐倒在地,眦着牙,裂着嘴,捶着腿叫道:“哎哟!累死人了!”

“半步也走不动了!”

“可把人饿坏了!”

说完,坐在地上纹丝不动,眼睛乌溜乌溜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红光满面,胸膛挺起像个皮球,两眼金光闪闪,眉毛像飞蛇般两边飘去。他拨拉了下脑袋,道:“累了?大家忍忍!再走段路就到英王府了,到了那儿,就可以好好歇息、吃饭了!英王会款待我们的!”

说完,他挺直了胸膛,抿着嘴,眯起眼睛,鼻子头红光闪闪。

“呜——哇!哈哈哈!”众锦衣卫双手捶打着胸膛,“梆梆”直响,然后跺着脚,“哇!哇!”鼻涕、眼泪直流。有的则在地上打起了滚,叫道:“不行了!实在不行了!”

谢小石鼻子扇动了两下,吸了两口气,左右看看,道:“也好!就先在这儿吃顿饭,然后再去英王府!”

“哇!”众锦衣卫蹦起半人多高,个个眉眼开花。

他们牵着十个被抓的人,来到木栅栏旁,叫道:“蹲下!”待十人排成溜蹲在木栅栏旁时,他们便把铁链的另头搭在木栅栏上,绕了两圈,指着他们道:“老子去吃饭!别想跑!”

说完个个腆着肚子,迈着螃蟹步,摇摇晃晃进了“天香居”。

十个人蹲在木栅栏旁,缩成团,双手抱着膝,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米粒大小的闪亮水滴从鼻孔里爬出来,拖着条蛛丝似的线,晃在半空。

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他们,挤的水泄不通,声音如开水般“咕咕”响个不停,又如成千上万的蚊子,齐发出“嗡嗡”的声音,震的空气直晃荡。

谢小石站在饭店底层过道上,左右直看,这里几乎坐满了人,人们埋头吃饭,不抬头看他,仿佛周围什么事也未发生。谢小石背着手,眯起眼睛,旁边有名锦衣卫上前步,冲他弯腰拱手道:“大人慎勿驱逐食客,扰民不安。我等先上二楼看看,有无空座!”

谢小石歪着头,撇着嘴,半眯起眼睛看着他。

这名锦衣卫面红耳赤,半低着头,双手拱起至额头部位,像蜜蜂的翅膀样抖个不停。

谢小石点点头道:“好主意。”便顺着搭在墙边的木板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地板打了黄蜡,油光发亮,楼梯口有个水桶大小的白瓷花盆,种着株金合欢树,半人多高,树冠呈伞状,叶片绿油油的。

二楼的桌子涂了红油树漆,油光发亮,似可反照出人影,桌子下边饰以云色花纹,四面各摆着张红油漆的高背椅子。

有近半的桌旁坐满了人,另有近半空着,食客大部穿着丝制长袍,红蓝青白,各色均有。他们坐在桌旁,身如檀木,端起酒杯,晃晃悠悠,似蜗牛爬般地送向嘴边。

众锦衣卫眉毛攒成朵花,拍着腿说道:“好哎!好哎!幸亏没扰民!”说完,便鱼贯着走向各个空位置坐定,拍着桌子叫道:“小二,上酒上菜!”

有位身着蓝袍,头戴蓝色方巾,面白如玉的中年人把酒杯放在桌上,扭头冲谢小石道:“大人,何故如此兴师动众?”

中年人又道:“不知凶犯何人?”

谢小石摆摆手道:“不拘何人,只要和前几日制造京师血案人有关者,均在此列!”

中年人目若朗星,摸了摸颔下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

谢小石撇了撇嘴,道声:“无聊!”便转向左边,这儿有四座包厢,均挂着白底撒花布门帘。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九章 募捐黄金(6) 他卷起袖子,挺直胸膛,来到首座包厢门前,“咳咳”了两声,道:“奉旨缉拿凶犯啊!”说完,他手拨拉开门帘子,推开房门,探进去半个身子,突然像触电似的跳了出来,面如白纸,嘴唇抖个不停,发出“嗞嗞嗞”的声音,心口像只小兔子在乱冲乱撞。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他喘了两口气,脸上多了些血色,原本四下散光的眼睛也定了下来。

他抚了抚胸口,四下看了看,其它人均在低头吃饭、喝酒,没看向自己,便气息匀称起来。他双手提了提衣领,撩起门帘,踮着脚尖,进了这座包厢。

包厢有客厅大小,铺着黄柏木地板,打上米黄的蜡,油光发亮。四面墙壁雪白,正面墙上挂着幅奔马图,左右墙上镶嵌着青铜茶碗状的油灯,拇指大小的火光跳跃不停,把包厢照得亮如白昼。

包厢正中,摆着张八仙桌,黑油漆的,每面摆着张太师椅,垫着红布。左右两边墙,各倚着两把同样的太师椅。

桌旁坐着三人,正面倚墙对着门的太师椅上,坐着个白衣女子,鸭蛋脸,眉似银勾,眼如秋月,鼻尖略往上翘,唇红齿白,肤若凝脂,面白如玉。青丝挽成团,抱着块白色方巾,元宝耳朵,十指如青葱,周身上下白衣白靴,无丝毫杂色,像团雪,嘴角向两边翘起,脸颊便出现两个豆粒大小的酒窝。

此人正是薛若冰。

她左手边坐着个女子,柳叶眉,丹凤眼,面似银盘,正是陆小翠。下首则坐着身似虾米、面如枯柴的五六十岁老汉,乃马掌柜。

三人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两壶酒,几样菜和几盘酥皮点心。菜被切成丝,红绿交加,摆成牡丹或荷花的图样。

谢小石踮起脚尖,若狸猫似的走到薛若冰身边,嘴巴咧开像黄瓜,眼睛乌溜溜四下看了圈,提了口气,用手背挡住嘴巴,俯下身道:“你怎么来了?现在京师到处抓人!”

说完,两眼火光四射,腮帮子鼓起像蛤蟆。

薛若冰双手搭在桌面上,用青葱似的手指叩了下桌面道:“那有什么?又不是抓我!”声音婉如黄莺,又流出阵阵甜意。

“嗡”地下,谢小石脑袋大了圈,身子晃了晃,眼睛瞪的像鸡蛋,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他咧着嘴,像黄瓜开了瓣,道:“怎么不是?”他用手揪着头发,脑袋像牛似的拱来拱去。

陆小翠眯起眼,双手抱成拳,托着下巴,发出银铃般的声音道:“谢大人,请坐!我且问你,楼下蹲着的十个人,均是你抓的凶犯?”

谢小石“呼”地站起身,眼似铜铃,面红耳赤,气壮如牛道:“不是!不过他们坏极了!英王问他们要五百两黄金花花,他们都不肯!我抓他们去见英王!”

“咳咳咳”,马掌柜弯下了腰,发出阵阵咳声。

陆小翠眼睛眯成弯月状,柳叶眉向下撇了撇,嘴角向上弯了弯,银盘似的脸上,出现两个黄豆粒大小的酒窝。她露出口雪白的牙齿,道:“英王问谁要?问你还是问他们?这可不能搞糊涂了。哈哈哈!”

她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身子倚在太师椅背上,右手背挡住嘴,身如花枝,颤个不停。

谢小石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看着她,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方挠了挠头道:“那有什么办法?我现在手头没钱,英王急用!”

薛若冰银勾似的眉毛拧成了团,双眼睁圆,如秋水般波光粼粼。

她伸出左手,抓住了谢小石的衣袖,顿时谢小石像被电击了下,身子如风吹落叶般“簌簌”发抖,双腿半弯,灌了铅似的站着不动。

薛若冰道:“小石头,你这么乱抓人可不是办法。”声音像泓清泉流入谢小石心头,令他身上毛孔顿开,寒毛左右摇摆。薛若冰扭头看着他,眼中秋波闪闪,唇红齿白,轻声道:“你急等钱用,我先助你五百两黄金如何?”

谢小石“扑通”下趴倒在地,抓着薛若冰的手,眼角滚出几粒米粒大小的水珠,鼻子抽动了几下,喉咙鼓了鼓,像里面堵了团东西,声音像是从瓮子里发出来道:“冰儿,你真是大好人啊!”边说边用手指抹了抹薛若冰的手背,闭上眼睛,舌头吐了出来,身上的毛发迎风起舞,而他的身子也如醉汉般东倒西歪。

薛若冰看了看他,眨了几下眼,又转过头看陆小翠,手依然向前伸着,纹丝不动。

陆小翠“啪”地拍了下桌子,震的桌上的酒壶、盘子跳了下。她站起身来,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瞪着谢小石道:“滑贼,还不放手?”

说完,走到谢小石、薛若冰中间,抬起手,盯着谢小石的手向下拍去。

薛若冰触电似的“倏”地把手缩回,脸上飞出朵红云,身子转过去,背对着谢小石,嘴巴像朝天喇叭似的向上撅起,右手扶着左手,脖颈、耳根也如苹果般红通通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嘴里发出“嘤嘤”地声音。

“啪!”陆小翠手掌拍在谢小石手腕上,谢小石手荡秋千似的向下飞去。

谢小石睁开眼,站起身来,右手扶着被拍的手腕,看着陆小翠道:“小翠姐,你——”

陆小翠抓住他的肩膀,双手向外推道:“谁是你姐?出去!出去!我们不认识你!”说完,顶牛似的把谢小石往外推。

谢小石向外走了几步,伸长脖子,看着薛若冰道:“冰儿啊!钱啥时到账?我现在就要,晚了可不收了!”

陆小翠眼睛瞪的像乒乓球,嘴巴张开的能吞下枚鸡蛋,指着谢小石的鼻子,柳叶眉挑成倒八字状,道:“啊?你竟然敢说这种话?快滚!”

说完,她的脸像烧红的铁块,头发呼呼向上飘,身上起了阵风,“哇!”地声叫,像冲刺的公牛,用肩膀顶着谢小石肋骨,双手叉着他的腰,银牙咬的“咔咔”直响,脚尖蹭着地面,迈成弓字步,把谢小石往外顶。

薛若冰站起身道:“小翠,住手!”

陆小翠顶了两步,扭过头,看着薛若冰,像石头人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薛若冰上前道:“快取出五百两黄金给谢大侠!”

“啊?”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嘴巴撅起可拴头驴,双手交叉抱着,头向左上歪起,道:“偏不!”

薛若冰银勾样的眉毛拧成团,她上前抓住陆小翠的胳膊,推了下道:“快去!听话!”

陆小翠嘴巴咧开像桔子瓣,依然撇着嘴,走到自己坐位旁的个青布包袱前,包袱裹的有枕头大小。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章 募捐黄金(7) 她解开青布包袱,里面有个银白色蚕丝包裹,泛出丝绸的光泽,又解开白色蚕丝包裹,里面是大红锦缎,铺开缎子,顿时金光闪闪,里面堆着黄灿灿的叶片状的金子。

除此之外,还有叠油光发亮的金黄的纸票,上面贴着朱红大印,并有“黄金一百两”字样。

陆小翠拿出纸票,数了五张,“啪”地拍在桌子上道:“拿去吧!”

薛若冰拿起金票,双手递在谢小石眼前,道:“小石头,快把人放了,拿着它去交差吧!”

谢小石脑袋“嗡嗡”直响,木头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圈眨眼变得又红又肿,鼻子头也红光闪闪,“呜”地滴出个黄豆粒大小的透明水滴,后面还挂着条蛛丝似的长线。

他用袖子抹了下鼻子,又擦了擦眼睛,嘴唇抖了抖,像嘴里含了包水,发出“呜咽”的声音道:“冰儿啊!俺小石头这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了!”

说完,他双手接过金票,揣入怀内,挑开门帘,迈出了只脚到门外,又扭回头道:“你们稍候,我现在就去英王府。你们借我的钱,我定会归还的!”

他闪身出了包厢,带着股烟走下楼,出了“天香居”。

门旁栅栏处还蹲着十个人,他们的亲属,男女老少数十人,围着他们,低着头,捂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有个人,抬起头,眼圈黑黑像熊猫,看了眼谢小石,起身走向他道:“大人,我家老爷犯了什么事?你要抓他们?”

围观的人群也道:“是呀!是呀!他们犯了什么?”

谢小石摇摇头道:“啥都没犯,我只是请他们去见英王而已!”

“啊?”全场倒吸口气,个个瞪圆眼,咬着牙,挥舞双拳,叫道:“放人!放人!”他们挤到谢小石身边,像座山似的压下来,使得他喘不上气,连连摆手。

他面向众人,眯着眼,鱼尾纹翘起,脸上像绽开了朵花似的道:“各位父老乡亲,稍安勿躁,我本就没抓他们,他们若不愿去见英王,自可以现在走人!”

话音未落,“嗖嗖”几声,十个人把缠在脖子上的铁链甩在地上,兔子似的向回跑,边跑边歪着头、撇着嘴道:“我告!我告——”他们的家人跟在后面跑,身后带着溜烟。

“喔!”众人双手举在半空,鸟雀似的跳个不停,并且不时拍着巴掌,人们咧开嘴,露出了牙齿,红光满面,发出“哈哈哈”的声音,并且有人双手扬起,像撵小鸡似的对谢小石道:“滚吧!快滚!”

谢小石双腿似车轮似的旋转,耳边刮着“呼呼”的风声,向东城英王府跑,后面的人冲他劈劈叭叭拍着巴掌。

薛若冰、陆小翠、马掌柜站在“天香居”二楼的栏杆边,看着谢小石的背影,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过身来向包厢走去。

马掌柜弯着腰,摊开双手道:“薛姑娘,这叫什么事?”

薛若冰面沉似水,双眼闪着晶莹光芒,道:“我们应该尽力帮助他。”

“切——”陆小翠鼻孔喷出团青烟,马掌柜也把头别过去,拍了拍腿,道:“完!”

英王府坐落于东城胡同内,占去了大半条街,围墙是红砖绿瓦,门口蹲着两座石狮子,有层楼房高,眼似铜铃,牙如利刃,看着对面大街。

朱红大门钉着金色铜钉,两侧各站四名红衣宫人,笔直而立,雁翅排开。大门顶上盖着层阁楼,红砖蓝瓦,屋檐四角朝天飞起,门口立着两根水桶粗细的红木柱子。

在阁楼上挂着副蓝底金字牌匾,上写丧斗大的金字“英王府”。

大门两侧,还各有个可容二人并排而过的角门。

谢小石带着股风跑到了英王府前,额头渗出层汗珠,呼呼喘着气。他抬头看了眼英王府大门,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就往里跑。

刚上台阶,八名红衣宫人跳上前,挡在他面前,拉长脸道:“来者何人?请通姓名!”

谢小石冲他们拱拱手道:“烦各位大人通报声,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拜见英王。”

有名红衣宫人斜着眼、撇着嘴道:“候着!”说完,从左侧角门进入王府。

谢小石站在大门口,双手揣在袖子里,缩着头,弯着腰,时不时抬头看天上的太阳,阳光正照在他头上,火烤似的,人影照在地下,像个脸盆大小的团团。

七名红衣宫人则站在门楼荫凉处,昂首挺胸,笔直而立,双眉高挑,瞪着眼,努着嘴,岩石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约过了两盏茶工夫,门楼内依然没有动静。谢小石便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门前转圈圈,不时地捶着手,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地,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角门吱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个三十多岁中年人,身着红袍,南瓜脸,金鱼眼,酒糟鼻,面白如纸,肚子挺得像啤酒桶,身材中等。

他迈着螃蟹步,左摇右晃来到谢小石面前,昂着头,挺着胸,腆着肚,抹了抹嘴上的八字胡道:“不知这位官爷,找我家王爷什么事啊?”

谢小石冲他弯腰拱手道:“有要紧事!烦大人通报下。”

红衣人眉毛向上挑了挑,眯起眼睛,道:“王爷不在!有事和在下说是同样的!”

谢小石倒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他,他昂首挺胸,鼻孔朝天。谢小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大人了!”说完,从怀中摸出五张面值百两的金票,双手递上道:“英王五次三番令下官缴纳黄金五百两,经连日奔走,幸不辱命。黄金五百两送上,望大人查收。”

红衣人“噔噔噔”连着倒退三步,金鱼眼瞪的鱼泡般大,张着嘴,看着谢小石。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他抹了下脸,顿时红光满面,嘴巴咧开,鼻头红中透亮,脸上像开了朵花,上前弯腰拱手道:“大人何不早说?快快里面有请!”然后他转过身,冲门口站着的红衣宫人道:“打开大门迎客!”

谢小石双手连连摆动,道:“在下尚有紧急公务缠身,不便久留。只道英王知晓俺完成任务便成。”说完,他双手将五张金票递在面前中年大红锦袍人手上。

中年人将金票接在手上,正面、背面反复观看了几次,又对着太阳光看了阵儿,捏着票子点头道:“不错,是大通钱庄的票子,如假包换。大人若有急务,在下也不勉强,你且稍候!”

说完,他转身风似的进了角门,几次喘息的工夫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张雪白的信封大小的纸,递到谢小石面前道:“大人请收好。”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一章 街头闹剧(1) 谢小石低头看去,见上面写着“收条:今收到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送上黄金五百两。”字样,下有朱笔画押,还有王府账房的朱红大印。

他将纸折叠成方块,揣入袖中,冲中年人鸡啄米似的点头,拱手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在下告退!”他倒退着走后几步,然后转过身来,“嗖”地声,带着溜青烟,向南城“天香居”的方向跑去,边跑嘴巴边像蚯蚓似的扭来扭去。

不到半柱香工夫,他就跑到“天香居”门口,原本挤的密不透风的人群,已散去大半,街边、门前、树下还零星站着些人,互相说着什么,唾沫横飞,手指来指去,脚也划来划去,并不时地点着头。

酒楼底层已是满座,谢小石像阵风似的跑到二楼,撩开首间包厢的门帘,里面空无一人。他又接着打开余下三间包厢,探进头去,里面坐满了食客,均回头看着他。

他摇摇头,来到楼梯口,正好上来位店伙计,头戴兜巾,肩上搭着条白羊肚毛巾,身着蓝布短褂,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细颈白瓷酒瓶。

谢小石冲他拱手道:“请问小二哥,头间包厢内的三位客人呢?”

店小二抬头看了看他,道:“您是说那两位姑娘和那位爷?”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点头,店小二指着栏杆外道:“他们早结账走了。”谢小石眉毛耷拉下来,脸变成苦瓜,低着头,发出“唉”的声音,摇摇晃晃走下来。

走到底层,曲尺形的黑油木柜台前,有个五十余岁、鹰钩鼻、山羊胡的账房先生伸手冲他道:“大人,楼上二十位贵官的账目如何结算?”

谢小石撇了撇嘴,手揣在袖子内,道:“记到我账上!先欠着!以后有钱了给!”

账房先生直打牙花,连声道:“这、这怎么使得?本店本小利微,赊欠不起!”他绕过柜台,走到谢小石跟前,不停地弯腰拱手道:“大人,无论如何您得付现钱。小老儿知道,大人您最有钱了!”

“哧——”谢小石嘴里喷出股淡白色的冰霜之气,道声:“鸟——”

这时,门口转进个道士,六七十岁,头发、胡子灰白,头发梳个髻,扎着根云头黑木簪,面似枯柴,黄中带黑,脸上沟壑从从,扫帚眉,三角眼,鹰钩鼻,嘴唇薄如纸,身着灰布道袍,扎着葛藤腰带,足穿厚底布鞋。

背上背着柄松纹古剑,比寻常剑细半指短半掌,灰褐色木纹剑柄,墨绿色鲨鱼皮剑鞘,剑柄处拴个红色剑穗。手持亮银色拂尘,熟铜柄,饰以云色花纹,有酒杯口粗细,比普通拂尘粗好几圈。

人们见了拂尘,无不倒吸口气。

来人正是玉空道长,他把拂尘搭在左膊上,手掌竖起到嘴边,叫道:“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说完,扫帚眉耷拉下来,半闭上眼睛,站在门口纹丝不动,道袍猎猎起舞,好似神仙下凡。

众人拍手道:“好哎!好个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他们无不两眼发光,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眉眼开花。

谢小石蹦起半人多高,双目倒竖,眼似铜铃,头上像着了团火,“刷”地像刮了阵风,身子闪电般出现在玉空道长面前。他双手抓住玉空道长胸前衣领,向上提起,道:“妖道!可找到你了!还我钱来!”

玉空道长踮起脚尖,仰着头,眯起眼睛,高出谢小石半头,指着他的脑袋道:“这位大人何故揪住贫道不放?”

谢小石像头小牛犊,头钉着玉空道长胸口,道:“我不管,给我钱!给我钱!”说着,把玉空往外推。

玉空道长捋了下山羊胡,道:“无量尊!各位看官,你们看啊!这位大人,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贫道!”

“刷刷刷”门口围来数十人,有屋内的食客,也有屋外的过客,眨眼工夫,便将“天香居”门口围个里三层外三层,还不停有人过来。

有人指着谢小石道:“这位不就是那位只知沿路抢劫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吗?”

其它诸人纷纷点头:“对呀!对呀!”

谢小石耳朵像兔子似的转了几圈,“呼”地松开手,站直了身子。

有人道:“谢大人,你真好过份呀,连道士都不放过!”

“打他!打他!”有人这么叫。

“嗖嗖”几片烂青菜叶子飞到了谢小石头上,接着半空飞出条水蛇,带着股酒气,“卟”地落在谢小石脸上,顺着他的脸颊“嘀嗒嘀嗒”往下淌。

谢小石冲众人拱了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误会了。不是我抢劫他,分明是他抢劫我!”

“无量尊!”玉空道长念了声道号,声若洪钟,直冲云霄,然后他扭过头去,两手摊开,冲众人耸了耸肩,扫帚眉向上跳动了几下,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咧开,露出了满嘴的黄牙。

众人连连摆手,掩住口鼻道:“谢大人,大家亲眼所见,你还反咬一口?太不像话!”

“你们——”谢小石眼睛瞪的溜圆,看着他们,脸红的像猪肝,脖子粗了两圈,额头青筋直跳,喉咙里像塞了块石头,呜呜咽咽发不出声。

玉空道长甩了下拂尘,道:“无量尊,贫道要吃个午饭,还望大人不要搅扰!”

说完,他昂首挺胸,袍袖鼓起,猎猎起舞,像里面有个鼓风机在吹,发出“呼呼”的声音,身子像狸猫似的跃起,跨出有三四步远,落地如四两棉花,无声无息。

谢小石头发向上竖起,眼眶瞪大了圈,似要迸裂,嘴里喘出口气,发出“呼呼”牛喘的声音。

他发出“哇”地声叫,身子从地上弹起,像炮弹似的飞像玉空,右手握成拳头,像个小油锤,带着股“呼呼”的风声,闪电般砸向玉空胸口。

玉空道长此时身飘在半空,扫帚眉向上挑了挑,眼角闪出抹蓝白色光芒,眨眼消失不见,随后扫帚眉耷拉下来,三角眼眯成条线,吸了口气,腹部向内收缩。

谢小石拳头打在玉空胸口上,发出“波”地肥皂泡破灭的声音。

玉空道长胸口似乎向下凹出块,身子向后倒飞出去,越过十余人头顶,落在地下,落地处“呼”地起了股旋风,把他身子又略向上托起酒杯来高,然后又向后飞出半步,方才如沙袋般“砰”地落在地上。

随后,玉空身子在地上打了两个滚,鼻孔流出串毛毛虫样的鼻涕。

他“嗷”地叫了声,如野牛鸣叫,声音传出三条街外,玉空叫道:“杀人了!谢大人杀人了!”声音直冲云霄。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街头闹剧(2) 人们潮水般地向这跑,不到半盏茶工夫,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半条街都塞满了人,人挨着人,还有人向这儿跑。

有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留着八字胡,个头比常人矮半头,整个人像火柴棍,眼珠老鼠似的乌溜溜转,他挺着胸膛指着谢小石对众人道:“这小子我认识,没有一天不干坏事!昨儿还把老五家的二丫头打了一巴掌!”

众人眼都绿了,指着谢小石道:“打死他!打死他!打死这个狗官!”

人们捋起袖子,举起拳头像树林,雨点般砸像谢小石,后面的人则脸红脖子粗,推着前面的人直往上蹦,嘴里还叫道:“冲啊!冲啊!”

身着灰布长袍的账房先生走出来,双手摇的像拨郎鼓似的,叫道:“有话好说!好说!万不可闹出人命!”

还有人叫道:“快报官!快报官!”

正在这时,人群波浪似的向两边闪开,让出条二人来宽的甬道,有个如金铁交鸣般的声音叫道:“让开!快让开!有什么事让本官看看!”

在通道处,走出队人,领头的头戴赤金冲天冠,上有两条长如柳枝、宽似羽毛的虎纹花翎,身穿黄金锁子甲,脚穿黑色牛皮压缝尖角冲天靴,披猩红色大氅,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后背着柄宽剑,正是柳随风。

他左手边有名女子,身着红色百合衫,足穿红色羊皮靴,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齿白唇红,腰系柄宝剑,金色剑柄,上面镶嵌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宝石,鲨鱼皮鞘,淡红色,上面绣着金色花纹,正是柳金燕。

他右手边,站着位白衣女子,头发瀑布似的向下垂,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嘴,脸上像罩了层白霜,发出淡白色光泽,正是东方雪。

她眼睛半闭,抿着嘴,眉毛向下耷拉着,手缩在袖子里,抬在腰间,袖口下垂到了膝盖,像喇叭口形。

三人背后还跟着四名黑衣大汉,虎背熊腰,豹头环眼,胳膊肌肉隆起,有碗口粗,他们不停地推着身边的人。

柳随风走到玉空道长身边,站定,昂首挺胸道:“什么事儿?给本官说说!”他面色白里透红,眼中光芒四射。

玉空道长站起身来,弯着腰,身子缩成团,像根高粱杆儿立在那儿,如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他冲柳随风拱了拱手道:“大人,那位贵官抢劫贫道,并且殴打贫道,还说贫道抢了他的钱!”

说完,便低下头去,闭上双眼。

柳随风斜眼看了下他,又看看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谢小石,撇了下嘴,道:“谢大人,你说这位道长抢了你的钱,有谁作证啊?”

众人眼睛“刷”地射向谢小石,犹如道道利箭。

谢小石身上像是长满了无形的刺,他“呼”地站直身子,眼光扫向众人,嘴里道:“谁作证?”他突然眼睛亮了下,看着东方雪道:“雪儿!你怎么来了?快快来替我作证!”

他指着玉空道长道:“你看是不是他抢我的钱!”

东方雪的眼皮向上撩起,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樱桃小口闭着。

现场沉默了,安静的掉根针在地下也能听见,大家都看向东方雪。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还是没有声响。

柳随风扬起头,发出阵“哈哈哈”如夜枭般的声音,直冲云霄,令十步之内的人头皮发麻,汗毛直竖。他指着谢小石道:“大人,这位姑娘根本不理你,你找她作甚?”

说完,抬起右手,搭在东方雪肩上,眯起眼睛,嘴角向上翘起,脸上像绽开了朵花儿,泛出红光。

东方雪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随后又木头人似的站着,面如死灰,纹丝不动。

谢小石嘴巴张的鸡蛋大小,两只眼睛瞪的溜圆,看着东方雪,额头渗出层汗珠。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又发出阵夜枭般的叫声。

柳金燕柳叶眉向上飞舞,丹凤眼闪闪发光,嘴角翘起,露出口洁白的牙齿,昂首挺胸,斜眼看着谢小石,鼻孔发出“哼哼”的声音。

谢小石站在大街当中,左右看看,有片铜钱大小的翠绿叶片在他头上打着旋儿,他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斜眼瞥着巷口,那里空空荡荡,只有空气进出。

小胡子指着谢小石叫道:“不好!这小子要逃!大家快拦住他!”

众人“轰”地晃了两晃,谢小石身边的人胳膊挽着胳膊,组成人群,双目如电,看着谢小石,并且将胳膊拉了又拉,围成铁桶样。

谢小石眯着眼睛,双手摆了摆,道:“光天化日之下,我逃什么?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你们计较了!再见!”

他转身要走,面前的人立即挽起胳膊,挺起胸膛,嘴巴撅起,两眼瞪圆了。

有人叫道:“拿他去见官!”

柳随风从背后“呛啷啷”拔出宝剑,雪亮如银,人影照在上面就像照在镜子上样。他面如岩石,目光利箭似的看着谢小石道:“姓谢的,你最后老老实实,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他抬起左手,二指并拢,指向谢小石,右手握着宝剑,举过头顶,剑尖斜指向手指。

现场空气犹如凝固了般,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下也能听见。人们屏住呼吸,仰着头,看着柳随风手中的宝剑,眼睛中闪出和宝剑同样的白光,他们不时用舌头舔着发白的嘴唇。

正在这时,“天香居”二楼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呔!你们凭什么拿大人?”有名身着红袍的锦衣卫站在二楼栏杆边,捋着袖子,帽子歪到左边,瞪着双灰熊眼,看着众人。

有人抬头说道:“官爷,不关你事,那位大人沿路抢劫,我们要拿他去见官!”

锦衣卫歪着眼、斜着嘴道:“大人抢劫,你们谁看见了?”

先前那人道:“我们都看见了,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了!”

众人立即沸锅似的叫起来:“对!对!我们都看见了!都可以作证!”就像地底下“轰隆隆”滚了阵雷,把“天香居”震得摇了三摇,几乎人人都握成拳头,举起胳膊。

那名锦衣卫舌头“嗖”地缩回肚子里,左手包着头,身子打个旋儿,回到自己座位前,“卟通”坐下。

他旁边的人道:“哥哎,咋回来了!”

他左手捂着半张脸道:“此事非吾等能管。小二,上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愁又愁。”说完,趴在了桌子上。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三章 街头闹剧(3) 人墙像倒山似的向谢小石压了两步,人群中的谢小石,就像大海中的条小船,晃晃荡荡。

柳随风剑眉倒竖,手举宝剑向前迈了步,脚步落地时,“咣”地声,从地上震起团烟。

正在这时,人群外传来声叫:“住手!我来替谢大人作证!”声音如燕子出林,又如黄莺出谷,涓涓流水般进入众人耳中,令众人摇头晃脑,站如钟摆,嘴角向上咧了起来。

在谢小石身后,人群“哗”地像波浪般两边倒开,出现条可供三人并排行走的甬道。

甬道正中,走着名白衣女子,头上扎个土豆样团,包着块白布,鸭蛋脸,银勾眉,眼如半月,鼻似尖椒,唇红齿白,面如白玉,肤似凝脂,杨柳腰,像朵云彩似的飘了过来。

来人正是薛若冰,她身后跟着二人,左边红衣女子是陆小翠,右边弯腰躬身的灰衣老者正是马掌柜。

薛若冰似乎足不点地,衣袖飘飘,来到谢小石身边。

谢小石扭头看着他,道:“冰儿,你怎么转回来?”

薛若冰伸出食指,贴在嘴唇边,发出“嘘”地声音,而后眼睛眯起,形成半月状,里面秋波闪动,她嘴角向上翘起,露出几颗银牙闪闪发光,红唇动了几动,道:“我回来看看,没想到你在这儿。”

她双手扶住谢小石的胳膊,转头冲向众人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不要抓他,我可以作证,是这位道长打劫了他。”说完,用手指着玉空。

玉空道长的脸“刷”地黑了下来,腮帮子鼓的像蛤蟆,歪着头看着薛若冰。

人群突然晃了几晃,“刷刷”向后退了几步,留出块长方形空地,把玉空、柳随风、谢小石等十余人空了出来,站在场中。而众人脸色则变成白纸,上下牙齿像老鼠似的不停地咬,发出“咔咔”的声音,双手捂着嘴唇,身子像筛糠似的抖。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看,眨了眨眼,耸了耸肩,然后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突然“哇”地叫了声,二人齐齐向后跳了半步,汗毛直竖,脸眼变成绿色。

他们面前不到十步远的地方,柳随风弯着腰,像龙虾似的,双手下垂,并且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宝剑也比停地微微晃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他的脸,扭成了麻花状,嘴巴歪到了耳后根,弯成了黄瓜样,两只眼珠白白的,无半点光泽,脸变成了猪肝色,头发水草似的“呼呼”往上飘,嘴巴“呼呼”像牛喘着气,并且喷出团团白雾,肩膀左低右高,并且不时向上拱,嘴角“哈哈”地滴下串涎水,黄豆粒大小,拖着根蛛丝样闪亮的白线,挂在嘴角,水滴在半空中来回晃荡。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向后飘退三步,手掌对着嘴巴道:“无量尊,贫道有事告退!”说完,转过身,向人群走去。

柳金燕点点头,冲着人群挑起大指道:“二哥好!二哥棒!二哥可厉害了!”

“卟通、卟通”前排的人近半坐在地上,张着嘴巴,瞪圆了眼看着他。

薛若冰抓住谢小石的手,身子斜倚着他肩膀,嘴唇青紫,发出“嗡嗡”的声音。

谢小石如同打了鸡血似的,眉毛挑了起来,昂首挺胸,满面红光。

柳随风发出粲粲如夜枭般的声音:“姑娘啊——”三字出口,如夜半鬼哭,又如刀锯铁块,铁线般打着圈儿钻如众人耳膜。

“嚯——”众人又倒退了半步,坐在地上的,两只手支着地,向后拨拉了几下。

“你为何为这个狗官说理?啊?哈哈哈!”声音如锯木场在那儿锯木头,后来有转成夜枭在叫,直冲云霄。柳随风又扬起头,但同时又弯着腰,身子折成曲尺样,又像是打断了腿的蛤蟆,发出阵阵“嘿嘿嘿”地声音,如撕败革。

薛若冰“呀”地声倒在谢小石怀内,脸上飞出团红云,道:“小石头,我怕!”

谢小石扶住薛若冰肩膀,拍了拍道:“不怕,有我。”

薛若冰“唔”了声,头枕在谢小石肩膀上,歪着头看着柳随风。

“拼了哇!”声音像脱轨的列车,钢轮飞旋着打着铁轨,令钢铁弯曲。

众人听了这声音,好像吃了石头,卡在原地不动了。

柳随风眼眶迸裂条缝,渗出团米粒大小的血来,周身“呼呼”刮起阵风,衣袖猎猎飞舞,飘成直线,几步开外的东方雪、柳金燕,衣袖、头发也随风起舞。

他身子大鹏鸟似的飞了起来,飞出三层楼高,双手举着宝剑过头顶,来了招“举火烧天”式,同时身子直直向前飞去,飞至距谢小石三步远时,来招“力劈华山”,宝剑闪电般带着团亮光向下劈去,身子也如猎鹰扑兔般向下飞坠,风声“呼呼”直响。

薛若冰右手伸进了左手袖口,转了下,袖内发出“嗡”地如蚊呐般的声音,像是弹簧片松开,同时她眉毛拧成团。

谢小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来上!”说完,上前了步,右手拨拉了下,把薛若冰挡在身后。

这时,宝剑带着阵“波波”的声音,距谢小石头顶有手臂长短的距离,剑身两侧的空气向两边波浪似的翻滚,宝剑已化成条白光,闪电般劈下,人影则隐在白光内,看不见。

谢小石双手交叉,“刷”地从腰间拔出了牛胫腿骨状的黑刀,双刀架成十字状向上抡起,但见谢小石双臂残影还在下落,有团脸盆大小的黑雾从腰间升腾而起,闪电般飞到谢小石头顶,正撞上下坠的那团白光。

“咣”地声响,犹如半空响了个霹雳,震得半街人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大街似乎也颤了两颤。

与此同时,黑雾、白光交接处,烟花盛开般溅出朵火花,桔红色的火星四下飞溅,远的飞到“天香居”二楼,半条街变成了桔红色,闪了下,便恢复如初。

谢小石“噔噔噔”连退三步,每步落下就像巨石坠地,“咣咣咣”在大街的青石地板上留下丧脚印,脚印处的石头出现蛛网般的裂缝,四下蔓延有脸盆大小。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四章 街头闹剧(4) 柳随风身子像炮弹似的“嗖”地飞向天空,飞出有十层楼高,然后向后风车似的打了五六个跟头,在翻跟头时,那柄剑从高空直线坠落,剑柄上留着滩鲜红的血迹,把剑柄染得通红。

宝剑掉在青石板上,发出“咣”地声响,弹起半人多高,又落在地上,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斜躺在地上,宝剑中部的锋刃处,出现个米粒大小的牙齿状豁口。

柳随风身披的猩红大氅,“哗啦啦”从中间裂为两半,向左右两边翻滚着飘去,他身上的黄金锁子甲,则如弹珠乱跳,发出“豁豁”的声音,鱼鳞甲片犹如风吹树叶,四处摇摆。

柳随风倒飞出五六个跟头后,就像飞石坠地,直线往下掉。

“咣”地声撞到地面,溅起半人多高尘土,柳随风膝盖连着弯曲了几下,连退了五六步,像个醉汉般东倒西歪,两只胳膊风车似的晃了几下,方才站直身子,脑袋别向谢小石,剑眉倒竖,牙齿咬得“咔叭咔叭”响,双手则红通通染满了鲜血,血滴“卟嗒卟嗒”往下掉,并且顺着嘴角流下条毛线似的血线,爬到下巴上。

柳金燕上前两步,扶着柳随风的胳膊,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二哥,你没事吧!”

薛若冰则扶着谢小石的胳膊道:“小石头,你怎么样?”

谢小石和柳随风几乎异口同声道:“没事,我好得很!”说完,二人如岩石般站立,纹丝不动,看着对方,双目如电。

在场众人也如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不动,眼睛瞪圆了看着场上。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般,使人觉得呼不出起。全场鸦雀无声,安静的似乎可听到自己心脏“卟通、卟通”在跳。

陆小翠丹凤眼眯成半圆形,嘴巴弯成月牙状,银盘似的脸出现两豆粒大小的酒窝,她上前几步,挥了挥手,弹了几下手指,道:“哎哟!有话好商量,不要动武!”

众人还是纹丝不动,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式,并且无人发声。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捂着嘴,发出“哈哈哈”的声音,然后两只手拨郎鼓似的晃了晃,道:“没事?没事就散了吧。”

这时,人群中走出个拄着黑色拐杖的灰衣老者,满脸花白胡子,鸡皮鹤发,他双手拄着拐杖道:“大家伙有理说理,不要动手!”说完,转向谢小石道:“大人,你又抓人又抢钱,说是英王要美女,怎么我们大家伙没看见英王的美女,只看见你和这二位女子关系密切?”

他指了指薛若冰和陆小翠。

谢小石抬起头,两只眼睛凸出,嘴巴张的鸡蛋样大,身子像木头似的定住了。

薛若冰倒退半步,低下头,脸上飞出朵红云。

众人挺直胸膛,波浪似的向前拱了两拱,齐声道:“是啊!你那五百两黄金给谁用了?说!”声音如洪水般轰轰直响。

谢小石嘴唇发白,“嗡嗡嗡”蜜蜂的翅膀样抖个不停。

陆小翠看看四周,人人手握双拳,眼珠瞪得溜圆,头发晃来晃去。她的丹凤眼乌溜溜转了两圈,双手摆得拨郎鼓似的,道:“误会!误会!大家伙误会我和薛姑娘了。我们只当那狗官是好人呢!”

说完她转向谢小石,眼睛眯成条线,嘴巴上翘像弯月,两个小酒窝晃来晃去,指着谢小石道:“狗官!休想收买我和薛姑娘!”说完转过身来,冲着众人抱拳道:“各位父老乡亲,我和薛姑娘被他骗了!”

她解开肩上背着的褡裢,双手进去抓了抓,眨眼捧出捧金叶子,黄灿灿,形似树叶,薄如纸,堆起有海碗大。她双手捧着金叶子,举得与肩膀齐平,道:“狗官送我们的东西,我们不稀罕!谁爱要谁要!”

陆小翠双手向上猛地挥起,带着股风,金叶子“呼啦啦”漫天飞舞,在半空中打着翻滚,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四下飘散,散落面积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有几片金叶子飘到了“天香居”的二楼上。

众人雷鸣般地鼓掌,叫道:“好!好!”

谢小石脑袋像被榔头砸了下,“梆”地矮了半截,嘴巴又张大了半圈,看着陆小翠。

薛若冰手捂着嘴,眼如满月,看着陆小翠,道:“小翠,你——”

陆小翠身形转动,如蝴蝶翻飞,带着股风飘到薛若冰身旁,拉着她的胳膊道:“姑娘,快走!”她抿着嘴,昂着头,迈开步子向人群外走。

金叶子落在地上,星星点点,铺了半个篮球场大小。

谢小石眼睛蓝光闪动,看着地上的金叶子,发出“呀”地声叫,身形跃起半人多高,如猛虎扑食,落在金叶子最多的地方,左脚前探,踩住三片金叶子,右脚后收,踩住五片金叶子,摆出骑马蹲档式,双手扶地,各抓着几片金叶子,仰起头,嘴巴里不知何时也叼着片金叶子,眼睛忽闪忽闪发着绿光,左看看,右看看。

众人倒吸了口气,瞪圆了眼睛,踮着脚看着他。

东方雪身子触电似的抖动了下,双眉拱起像三角状,左手捂着胸口,双眼利箭似的看着他,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然后她摇了摇头,别过头去,捂着胸口,东倒西歪地向后走。

谢小石站起身,歪着头,双手各抓住五片金叶子,牙齿咬着片金叶子,嘴唇开开合合,发出如闷桶般“轰隆隆”的声音,道:“难道我有什么错吗?”

“轰”地声,人群如麦浪般向后倒了三倒。

陆小翠回头看了眼,缩了缩舌头,拉了下薛若冰的胳膊道:“走!”

薛若冰回着头,看着谢小石,迈着小碎步,被陆小翠拉着往前走。

这时,从人群中忽然挤出条花白狗来,接近半人高,脑袋是团黑色,嘴里叼着块十两的细丝缠花雪白银锭,迈着盛装舞步,晃晃悠悠跑到谢小石身边,用鼻子嗅了嗅他的裤腿,低下头,张开嘴,“叭嗒”声,那锭细丝雪白银锭滚到谢小石脚边。

然后狗脑袋蹭了谢小石裤腿几下,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狗尾巴来回晃荡。

众人顿时石化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街头闹剧(5) 谢小石低头看了看黑头白毛乌爪犬,道:“这狗挺有意思的。”

“呜哇——”人群像火山爆发样向前涌动,他们指着谢小石道:“打死这个狗官!”人群乌压压乌云似的从四面八方冲向谢小石,眨眼之间把谢小石淹没在人群中,只见到处人头攒动,看不见谢小石的身影。

此刻的谢小石,咬着牙,双手抱头,半蹲在地上,两只手各抓了把金叶子。

人们铁桶似的围着他,抡着拳头,“劈劈叭叭”雨点似的砸了下去。

有人眼中闪着白光,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指往外掰道:“松开!松开!不许你碰它!”“呜哇!”声怪鸟叫,有人张嘴咬住了谢小石的手背。

谢小石“哇!”地叫了声,跳起半人多高,甩了甩手,甩开那人的嘴,两只手抓的金叶子四下飞舞,在半空中翻滚着,闪烁出金色光芒。谢小石嘴里叼着的那枚金叶子,也像箭似的飞了出去。

他双手抱着头,弯着腰,瞅着人缝,像老鼠似的“嗖”地钻了出去,同时又像头野牛,人蹭着他,就向后倒退出三四步,人像被分开的水浪似的向两边“哗哗”倒,他的身后留出个可容数并肩走的甬道。

人们蹲在谢小石原先站的地方,用拳头砸着地,嘴里叫道:“打死他!打死他!”

谢小石双腿风车似的转,身形化成条红色的长影,“呜”地声,眨眼闪到了街拐角。

这里有条巷道,两侧青石砖墙二人多高,空空荡荡没有人。谢小石停下脚步,手扶着墙,右手捂着胸口,弯着腰,“呼呼”喘了几口气,回头看了眼人群。

人们背对着他,还是指着他原先站的地方,跳着脚叫道:“打死他!打死他!”仿佛根本没看见他在身后。

谢小石“滋溜”声,钻进了巷道,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他原先站的地方,那方圆约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挤满了人,几乎挤成团,人们还往那挤,人叠着人,堆出层楼高。人群以这为中心,四下辐射,有人骑在另外些人头上,抡着拳头就往下打,叫道:“叫你贪!叫你贪!”

挨打的人眼睛那块儿被打了个拳头大小的青团,活像只熊猫,他左右手各抓片金叶子,晃来晃去道:“你们打错了!我不是那贪官!”结果脑袋又挨了栗凿。

人们胳膊卡住另人的脖子,又有人踩住别人的肩膀,扭成团儿,发出“哇哇”叫声,如同鼎沸。

柳随风此时已收回自己的宝剑,他摸了摸剑身的那个米粒大小的缺口,嘴歪成黄瓜,面如青石,然后剑尖向下,支住地面道:“你们这些愚昧无知之人,人都跑了,你们还在这儿打!唉!”

他摇了摇头,转身向后走去。

这时,从南城门开来队明兵,队伍排成四列,宛如长蛇,足有整条街那么长。领队的将官,骑着黄骠马,头戴熟铜盔,身披熟铜甲,豹头环眼,双手各持柄八楞紫金锤,此人正是九门提督蓝光。

他驱马来到距“天香居”几十步远的地方,停住马道:“呔!尔等何故滋事?”

有人扭头,叫道:“不好!官兵来了!”话音未落,就脚底抹油,向北边各条巷道跑。“哗啦啦”只数次喘息的工夫,人就跑了近半。

这条街也不像之前那样人山人海,星星点点现出无数空地,可骑着马走。只有“天香居”门前,那块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人堆成团,层层相摞,像馒头样。

最下层的人直叫:“哎哟!哎哟!快走开!压死我了!”

蓝光挥了下手,他身后的明兵跑步向前,分左右两路,把这群人堆包围了起来,面朝他们,雪亮的枪头指着他们。

包围圈外的人,连着跑道街对面的墙角,排成排,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着这儿。

包围圈内的人,伸胳膊踢腿,把拳头抡得“呼呼”带风,打在人身上“劈叭劈叭”作响,正像开水锅似的沸腾,突然停住不动了,如泥塑木雕般,只有两只眼睛骨碌碌转。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静的掉根针在地下也能听见。

蓝光骑着马,用八楞紫金锤指着他们道:“快爬起来!”

众人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上面的人猴子似的往下跳,下面的人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大部分人鼻青脸肿,脑袋上有包。他们人挤着人站成圆圈状,乌压压成片,双手垂下,半低着头。

蓝光问道:“何事殴斗?”

现场悄无声息,过了半盏茶工夫,有人道:“大人,我们在痛打贪官污吏,没有殴斗!”

众人纷纷点头道:“对!对!我们在为民除害!”

蓝光剑眉倒竖,挥了下八楞紫金锤道:“全带回官署!”众明兵上前几步,枪头距人圈外围的人巴掌长的距离,他们端着白蜡杆红缨枪道:“走!走!”枪头在众人胸前晃来晃去。

众人“哇”地叫开了,“大人!小民冤枉啊!”声似孤雁鸣叫,直冲云霄。众人被明兵用红缨枪枪杆顶着向前走,在街对面的人瞪圆了眼睛看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天香居”的南北两侧,则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有茶馆、饭店、药铺、绸缎、百货等等,应有尽有,店铺高矮不平,有二层楼、三层楼的,也有平房,家家相连。

各个店铺的窗口,门缝,探出无数的脑袋,看着明兵和众人。

谢小石拐过两条巷道,来到处马路上,这里也是店铺林立。他向北走,又向左拐,七拐八拐,来到了锦衣卫都指挥所的后门。

这里是单扇黑油漆木门,仅容半人通过,木门闭着。

他用手敲了几下门,发出“梆梆梆”的声音,声音传出半条街。他扭头看了看前后左右,空荡无人,并且悄无声息。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这扇小门“吱呀”声开了,从里面传出个声音:“谁呀?”接着,探出名锦衣卫的脑袋,看见谢小石,“突”地蹦了起来,嘴巴“嗡嗡”抖个不停道:“大、大人!”

谢小石食指贴着嘴唇,发出“嘘”的声音,然后侧身狸猫似的闪入门内。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街头闹剧(6) 那名锦衣卫闭上嘴,探出脑袋,向门外“骨碌碌”转了两圈,“啪”地把门关上,然后踮着脚尖,搓着手,跟在谢小石身后,抿着嘴,发出细如蚊呐的声音道:“大人有何吩咐?”

说话时,两眼闪闪发亮。

谢小石摆了摆手道:“别让人知道我在这里,也别告诉人我来过这里。”他穿过里弄,然后闪身钻进了茅厕,“啪哒”声,关上了门。

这名锦衣卫的南瓜脸顿时变的乌黑,撇着嘴道:“吃独食!”说完,扭头向外面的院落走去。

待到日头偏西时,锦衣卫都指挥所的前院挤满了人,声如鼎沸。

在院子当中,蹲着无数男女老少,穿红挂绿都有,人挤人,人挨人,乌压压蹲满了整片院落,院子当中蹲不下,走廊下,台阶上甚至屋内,也蹲着人。

锦衣卫踮着脚尖,像走钢丝似的,贴着墙角走来走去,院中挤满了人,没有落脚之处。

众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摇得像拨郎鼓,双手平放在胸前,甩来甩去,道:“就没看见大人?”他们又问守门的锦衣卫:“你们看见大人来过了没有?”

守门的锦衣卫连连摇头道:“没有!”

众锦衣卫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前厅后堂转来转去,并不时地跺着脚,唉声连连。

这时,从后厅走来位南瓜脸的锦衣卫,他摸着后脑勺道:“你们说大人啊!他在后厅茅厕数银子呐!他告诉我,务必不要让人知道他在哪儿!”

几名坐着的锦衣卫“啪”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道:“怎么不早说?大家快去!”说完,脚步如飞,领头向后堂走去,其余的锦衣卫,“呼啦啦”跟在后面小跑着,排成串儿,如同潮水涌向了后堂茅厕。

后堂前后左右全是房子,中间有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种几株槐树,树高三层楼,水桶粗细,地面是泥土,长着过膝的青草,藤蔓匍匐在地。草丛中开着几朵指甲盖大小的黄花。

茅厕在接近西边的墙角,木板围着,背面倚墙,顶部露天。

眨眼间,茅厕前就围个水泄不通,众锦衣卫在茅厕前,纷纷叫道:“大人!大人!”声音像开了锅的水。

茅厕内红影闪了下,有个人窜天猴似的“嗖”地窜到了围墙之上,骑马似的骑在上面,嘴巴里叼了张白色草纸,眼睛乌溜乌溜看着下面,正是谢小石。

众锦衣卫“哗”地倒退三步,仰着头道:“大人,我们抓了满院子嫌犯,如何处置?请大人示下!”

谢小石“卟”地把草纸吐到茅厕内,道:“不管怎样,成绩要向东厂、九门提督看齐!你们写个报告单,明早我来取!然后禀明圣上,论功行赏!”

众锦衣卫拍着手,跳着脚道:“太好了!太好了!”他们互相拍着肩膀,竖起大指,不住地点头,脸上绽开朵鲜花。

突然有名锦衣卫站出来道:“大家先别激动!大人方才交待了,成绩要向东厂、九门提督看齐!”

另有名锦衣卫歪着头、撇着嘴道:“那有什么?我们比他们多抓百余人,多收缴二万多两白银!”

“轰”地声,众锦衣卫脸耷拉下来,面沉似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然后他们抬起头来看墙头,此时谢小石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名锦衣卫脑袋顶着脑袋,凑成团道:“看齐!看齐!要看齐!”边说边鸡啄米似的点头。

众锦衣卫回到前院,叫道:“打开大门!放不相干的人走!并退还赃银!”

蹲在地上的满院子人,像麻雀似的跳了起来,手举过头顶,道:“我不相干!我不相干!大人,快放了我吧!”他们站起身来,挤向前厅。

几个领头的锦衣卫扫视了下众人,然后又头碰头,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他们从书架上拿出两本砖头厚的蓝皮薄子,打开来,在上面用手指点来点去。过了有柱香的工夫,他们合上薄子,挺直胸膛,来到前厅的台阶上,冲满院的人说道:“叫到名字的,领了自己的银子回家!没叫到的,继续待在这儿!”

众人齐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手指着自己的嘴道:“叫我!叫我!”整个院子人头攒动,声如鼎沸。

次日早朝,文武百官位列两侧,从阶下直排到殿门口,并且排成数排,排在后排的,距大殿墙壁只两三步远的距离,朝列排成长方形,乌压压成片。

谢小石排在文官队伍的末尾,昂首挺胸,笔直而立,脸上泛出红光,眉毛向上飞起。

皇帝向阶下看了看,点了点头,道:“诸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谢小石迈着鹅步走出队伍,朝上拱手道:“陛下,小臣有事启奏!”

皇帝抬抬头道:“请讲!”

谢小石挺直胸膛,两眼闪闪发光道:“陛下,臣昨日突击搜查,共查出嫌犯一百七十二名,缴获赃银四万八千余两。这是嫌犯名录,请陛下过目。”说完,从怀中掏出本蓝皮封印的薄子,钉了十来张颜色淡黄的纸。

他双手将薄子举过头顶,走到阶前站立。

阶下有名红衣太监,从谢小石手上取过薄子,双手捧着,弯着腰走上金龙阶,递到站在皇帝身边的王振面前,再由王振取过,双手递与皇帝。

皇帝取过册子,摊在面前的金龙案几上,翻了几页,两眼闪闪发光,不住地点头道:“好!好!卿真立了大功!”

王振眯着眼,蒜鼻头红光闪闪,道:“还是陛下英明,不严督严查,他们怎么会尽心尽力?”

皇帝头上冒出股青气,身子摇摇晃晃,似乎要飞起来,眼睛眯成条缝,抿着嘴,红光满面。

朝中近半文武官员,挑起了大拇指,不住地点头道:“好!好!”

王振毛发晃动,向上直飘。

“咳!咳!咳!”有人叫了几声,像是敲鼓,震的大殿“嗡嗡”直响,大殿顿时鸦雀无声,静的好似空旷的山谷。

众文武百官笔直而立,好似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七章 街头闹剧(7) 皇帝和王振身子似乎跳了下,抬头看着发声的地方。

在武官丛中走出位将军,头戴熟铜盔,身披熟铜甲,豹头环眼,胡须如钢针般根根扎起,衬着红色锦缎罗袍,正是九门提督蓝光。

他上前两步,冲上拱手道:“启奏陛下,末将有本参奏!”

皇帝坐直身子,道:“卿要参奏何人?”

蓝光站直身子,昂着头,依旧双手抱拳,两眼闪着点点白光,道:“末将要参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

皇帝倒吸口气道:“所参何事?”

蓝光道:“参谢大人寻衅滋事,以缉拿凶犯为名,勒索无辜百姓财物。昨日午时,南门朱雀大街,谢大人更是将富户十余,拴以铁链,后激起百姓义愤,方甩下人犯,仓皇逃窜。以京师全城百姓作证,沿街无数人目睹,知臣所言,绝无虚假!”

说完,抱起双拳,向上推了下,歪过头去,闭上眼睛。

皇帝脸色涨得紫红,身子蜜蜂似的微微发抖,抡起右手,“啪”地拍了下面前的金龙案,案上的纸、笔向上跳起半个手掌高,声音像是响炮,震得大殿“嗡嗡”直响。

众文武官员屏住呼吸,空气像凝固了般,大殿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下也能听见。

皇帝站起身来,手指着谢小石,手臂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道:“谢爱卿,蓝大人说的可是实情?”

谢小石眨巴眨巴眼睛,食指放在嘴里,歪着头看了看大殿的横梁,道:“陛下,蓝将军说的好像是真的!”

皇帝闭上双眼,眦着牙,脸红的像炭火,额头的青筋蚯蚓似的凸起,双手握成拳头,拳头上青筋直跳。

王振跺了下脚,指着谢小石道:“什么叫好像是真的?你是当事人,是真是假,你不清楚?”

谢小石“卟通”声跪倒在地,“砰砰砰”连磕了几个响头,道:“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王振摊开双手,向上晃了晃,道:“完!”

这时,文官队伍中又走出位文官,身着红袍,胸前图案是草雉。他手持笏板,朝上道:“陛下,为臣弹劾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此人唯利是图,只知劫掠军民财物。昨日捕人,更是见钱行事,谁给钱多就不抓谁。昨日更是风闻,与草犬当街争夺财物,实罪不容赦!”

顿时,有数十名文武官员出列,“呼啦啦”几乎站满了阶前的红地毯。他们齐向上道:“陛下,臣等联名弹劾谢大人!”声若洪钟,声音在大殿回旋,震的人耳鼓“嗡嗡”直响。

“哈哈哈!”殿中传来阵夜枭般的怪叫声,又如沿空抛出根钢丝。官员队伍中又走出位,头戴赤金花翎冠,身披黄金锁子甲,足蹬牛皮尖缝朝天靴,正是柳随风。

他背着双手,鼻孔朝天,挺起胸膛,头上两只虎纹花翎晃来晃去,发出阵“哈哈哈”如夜枭般的声音向上道:“陛下,我早就说了要除掉姓谢的,你们就不听!看看现在出大事了吧!哈哈哈!”他又仰面朝天。

皇帝摇摇头,指着谢小石道:“来人!把谢爱卿拖出去,重责二十大板!”然后他又拿起谢小石献上的名册,朝地下扔去,道:“此物何用?名册所录人等,尽皆释放!银两全数退回!散朝!”

说完,挥了下袖子,走向后殿。

名册在半空翻滚,纸页如蝴蝶似的张开,发出阵“哗哗”的声音,“啪”地落在阶前的红地毯上,蓝色封皮朝天。

众文武官员立在阶前,脑袋麻雀似的转来转去,眼睛四下打量全殿,然后摇摇头,向殿外走去。站在前面的文武官员,先后数人脚踩在了名册上,踩在上面,身子抖了抖,然后挪脚离开。

谢小石跪在地上,冲上叩头道:“臣谢主隆恩!”然后上来几名膀大腰圆,状似猩猩的红衣宫人,揪住谢小石的衣领,把他像拖麻袋似的往外拖。谢小石面如土色,双手耷拉至腿部,双脚并拢,低着头,在地上划出道淡白色痕迹。

几名红衣宫人拖着他往前走,殿前的广场上,众文武官员停下脚步,看着他们。

红衣宫人来到广场右边的偏殿前,把谢小石身子翻了个个儿,后背朝天趴在地上。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四名红衣宫人,身材中等,双手捧着桨叶状红油漆木板,板子有月饼厚。

他们弯着腰,小跑着跟着,待前面的红衣宫人停下,他们也停下,并肩两立。

谢小石趴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宫殿。两名铁塔似的红衣宫人,往手心唾了口唾沫,从四名站立的手捧木板的红衣宫人手上各取了块板,站在谢小石两侧,看着他的臀部。

有名红衣宫人,“嗡”地举起手中木板,木板头斜指向地面,晃了两晃,然后“呼”地声,带着股风,划出条弧线,向下砸去。

木板后带着串板影,“啪”地声砸在谢小石臀部上,声音像是擂鼓,“咔”地声,木板断成两截,上半截木板飞向高空,越过红衣宫人头顶,飞出十步开外,断口处差差牙牙,如同锯齿。

谢小石身子晃了下,“呼”地抬起头,道:“我错了!”

话音未落,另块木板砸了下来,未及砸上,风便吹得谢小石衣服“呼喇喇”直响。待到砸上,“啪”地声发出状如霹雳的响动,“咔啦啦”木板拦腰断成三截,打着滚向天上飞。

打板的红衣宫人“呼”了声,倒退两步,两只手直甩,眦着牙。

谢小石臀部像被打瘪了,烧饼似的贴在地上。谢小石虾米似的头向上弯了下,牙齿咬得“咔咔”响,两眼水光闪闪,道:“大哥!欠你们的二百两银子,一定会还的!”

左边熊脸豹头的红衣宫人,咧开嘴,露出匕首似的牙齿,发出“咔咔”的声音道:“一码归一码,不能说你归还我哥俩的钱,这刑你就可以不受了!”说完,又拿起了块板子。

站在殿前广场上,约半箭地之外的文武官员,倒吸了口气,退了两三步,袖子挡住脸,扭过头去,迈着碎步向宫外走,足下生风,喘几口气的工夫,便走得所剩无几。

柳随风看了两眼,道:“木板不行,须得铁棍才好!”说完,背着手,昂首挺胸,迈着方步,走出了皇宫。

接下来,板子雨点般打在谢小石身后上,“劈劈叭叭”像是放鞭炮,声音飞出宫外。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二十大板(1) 众文武官员缩着脖子,闭着眼,捂着耳朵,上了各自的轿子或马车。

二十下打完,两名行刑的红衣宫人,面皮转红,泛出红光。他们把木板交到旁边的红衣宫人手上,然后每人架着只谢小石的胳膊,向宫门外走。

谢小石双眼闭着,像滩烂泥倒在地上,臀部浸出片血迹,脸盆大小,在他拖过的路上,留下三四道乌红的血印,宽如车轮,窄似手指。

他们行了有半箭之地,从大殿侧门跑出来个红衣太监,他飞似的跑到众人面前,“呼呼”喘着气道:“圣上有旨,传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御书房见驾!”

几名红衣宫人便偏转过头,拖着谢小石向后殿走去。红衣太监头前带路,谢小石像个大沙包,瘫在地上,让他们拖着走,嘴里不出半点声儿,只听到拖地的“扑扑”声。

在正殿之后,还有两重宫殿,皆金瓦红墙,金光闪闪,只是比正殿矮半个头,且面积也小了近半。房屋成片相连,屋檐呈飞天之势,且院中绿树成荫,水流淙淙。

他们拐过条长蛇样的曲折走廊,来到处月形的拱门前。

从拱门内走出名红衣宫人,胸前绣着金光闪闪的牡丹花,冬瓜脸,三角眼,纸片样的嘴唇,正是王振。

王振站在他们面前,低头看了看谢小石,“呀”地叫了声,向后跳了半步,指着谢小石道:“怎么打成这样了?”

豹头熊脸的红衣宫人,挠着头,“呵呵”了两声,道:“也没怎么打,只怪这厮皮薄肉嫩,不经打。”

谢小石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嘴里“呼”地喷出口拳头大小的白气,然后继续趴在地上,声息皆无。

王振点点头,上前两步,弯下腰,看着谢小石道:“谢大人!谢大人!您还活着吗?”

谢小石撩起半只眼皮,抬头看了眼王振,道:“托厂公的福,还活着!”说完闭上眼,垂下头,继续趴在地上。

王振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嘴巴撅起,攒成朵花样,他点点头,“哈哈”了两声,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这咱家就放心了。”随后他眉头耷拉下来,鼻子抽动了两下,三角眼眨了眨,里面闪出晶莹的水花。

他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呜咽道:“你若早听咱家的话,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看着让人揪心哪!”

说完,面色沉下,须发晃动,面如白纸,脸如石雕般俯下身子,发出杀瓜般的声音道:“小石头,京城你是呆不下去了。圣上决定拨付上万两白银,派你离开京师办件事。待会儿面圣,你可记住了!啥也别说,啥也别动,只管点头称是,免得惹人生气!”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多谢王大人提醒,俺记住了!”然后“嗖”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双脚叉开呈八字,蹲成马步。

王振点点头,转身道:“那就跟咱家去面圣吧!”说完,将拂尘搭在左肩上,踮着脚尖,晃晃悠悠地向里走去。

谢小石则迈着八字步,半蹲着身子,摇摇晃晃,像只肥鸭,跟在他身后。

几名红衣宫人,捂着嘴,发出“嗤嗤”的声音,满脸通红,身子耸动如蜜蜂。过了阵儿,便转身离开。

御书房有个篮球场大小,四周是书架,排满了书,书桌临近对门的墙壁,在它对面,有个十来步长的空地。书桌有门板大小,紫檀木制的,四边饰以云形花纹,高及人胸。上面摆着笔墨纸砚,两摞书,两叠奏折,堆起来可到人膝盖。

皇帝坐在书桌后,面前摊着幅画卷似的黄缎圣旨,他正提笔在圣旨上写写画画。写完后,他抬头看了眼门外站着的王振和谢小石,开口道:“你们进来吧!”

王振和谢小石弯了下腰,道声:“是!”便顺着门侧走了进去,并且走到边边的方向。

谢小石跪下,“砰砰”磕了两个响头,道:“小臣谢主隆恩!”

王振走到皇帝身侧,看了眼圣旨,便手腕抖了下,从袖筒内取出个正方形的黄缎包袱,将金黄的缎子展开,露出里面方羊脂玉的大印,有小茶壶那么大,只不过是四方形的,上面趴着只半透明的玉貔貅,背上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玉环,正是皇帝玉玺。

皇帝接过玉玺,在红泥盒上印了下,便把印盖在圣旨右下角落款处,然后他把印交到王振手上,抬头看了眼阶下的谢小石道:“谢爱卿免礼平身。”

谢小石道声:“谢主隆恩!”便站起身来。

皇帝双手扶着书桌道:“谢爱卿,朕命你即刻动身,代朕去慰问洛城龙家庄。另外,朕拨内帑纹银,赏赐他们成立的那个什么武林盟,也好让他们报国有门。你到内府取了银子便出发,不得有误!”

谢小石顿时两眼放光,身材笔直,昂首挺胸,向上抱拳道:“遵命!”毛发飞动。

皇帝点了点头,将圣旨卷了起来,交到王振手上,道:“你领了旨便下去吧。另外,此行要多家小心,万勿再失手!”

谢小石两眼瞪得溜圆,眼眶大了圈,似要崩裂,头发“呼呼”往上飘,衣袖也鼓了起来,“呼啦啦”响动,像是里面有鼓风机在吹,他双手抱拳,牙齿咬得“咔叭咔叭”响道:“陛下只管放心,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也绝不让银子从俺手中跑掉!”

皇帝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

王振弯着腰,脸上攒成了朵花儿,他双手接过圣旨,然后用指头宽的黄缎条儿,把圣旨绑了两圈,扎了个活扣,双手捧着圣旨,走到谢小石身前,道:“谢小石,这道圣旨,乃是陛下诏喻那些江湖中人,到了地方,你便当众展开宣读!”

谢小石弯着腰,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道:“在下明白!”

王振眉毛向上挑了挑道:“你要记住,此道圣旨不到宣读之时,切勿打开!里面可有圣上的重要指令。”

谢小石点了下头,面沉似水道:“明白!”

王振眉毛向两边摆了摆,腆着肚子,拍拍谢小石的肩膀道:“这回陛下可是发了狠心,赏赐那帮江湖中人上万的银子,你可不要有所闪失。”

谢小石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请陛下、厂公只管放心,若有闪失,我提头来见!”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二十大板(2) 王振眼睛眯成了条线,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你下去召些随从人员,明早来内府领银子,然后出发!”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点头。他将圣旨捧着,昂首挺胸,迈着正步,走出皇宫。

才出宫门,便像石头似的站住不动,目光闪闪发亮,直视前方,待身后的宫门“哗”地响了声,关上时,他面朝地,“扑通”倒了下去,四肢伸开,脸贴着地面,趴在地上。

宫门前空空无人,几个足球场大小的广场上,只趴着他,周围也无人行走。

太阳火炉似地烤着地面,天上也无鸟雀飞过,周围静得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谢小石嘴巴张的鸡蛋般大,两只眼珠凸起,圆溜溜像乒乓球。去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气,胸膛随着喘气声起伏不定,与此同时,他身上发出阵淡如烟雾似的白光,像流水似的在他身上滚动,从头顶滚到脚底,又从脚底滚到头顶。

如此这般,过了有三柱香的工夫,他嘴里“呼”地喷出口白气,双手撑地,爬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便像鸭子似的左摇右晃,走向锦衣卫都指挥所。

指挥所内,蹲着三四名锦衣卫,在那不住地点头,发出“唉唉”的声音,面如枯柴。

院中的歪脖老槐树上,爬着只知了,“嚯嚯”地叫着。只有风在前厅后堂转来转去,翻的卷宗、书页“哗啦啦”直响。

谢小石螃蟹似的站在院中,昂首看天道:“这有人不?”回答他的是死般的沉寂。

蹲在地上的锦衣卫闭上眼睛,头枕着膝盖,双手抱膝,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谢小石道:“上次和我同时监押尸体的那些人,明儿和我出京去办事!”

有名锦衣卫“呼”地蹦起半人多高,双手鸭翅膀似的摇晃,满面红光,伸长脖子道:“头儿,光他们没别人?”

谢小石点了点头,他像火箭似的“嗖”地飞向半空,跃起有层楼高,双手高举过头顶,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另有名锦衣卫,则面色铁青,顺着墙根“哧溜溜”倒了下去,倒地时,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动作,纹丝不动。

有十余名锦衣卫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他们握着手,拉着对方衣袖,咬着耳朵发出“吱吱吱”的声音,眼睛乌溜溜四下寻视圈,便对着其中几个指指点点,又咬着耳朵,“吱吱吱”叫起,并不时地点头。

被他们手指的那几名锦衣卫,则面如土色,低着头,双手抱着胳膊,缩到墙角,立时和围成圈的众人分开,如离群之孤雁。

谢小石挠挠头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啊!”便转过身,双脚张开成八字,迈着螃蟹步,鸭子似的摇摇晃晃出门了。

众锦衣卫将大门支了条缝儿,顺着巴掌宽的门缝,脑袋叠着脑袋,从上至下摞了有五六层,看着谢小石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方“呼”地蹦了起来,抚着胸口道:“哎呀!哎呀!没我的事了,太好了!”

然后他们又指着缩在墙角、面如土色的几名锦衣卫道:“你们几个,明儿和头一块儿发配边疆去吧!”

他们捂着嘴,脸鼓成蛤蟆,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像阵风似的跑入内堂,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前院只有那几名被指认的锦衣卫,双手捂着脸,顺着墙根滑到地上。

谢小石螃蟹似的走在马路中间,背着手,左看看,右看看。大街上,从南至北,星星点点只有几个行人。谢小石穿街过巷,摇摇晃晃,来到自己租住的地方。

院子门开着,厨房烟囱冒出阵阵青烟,弯弯曲曲飘向空中,屋内传来阵阵银铃般的声音。

谢小石脸鼓成蛤蟆,走到院子正中,蹲成步样,双手背在身后,抬着头道:“我还没退房,为啥把房子租给别人?”

“嗬嗬嗬”屋内传来阵银铃般的声音,接着白布印花门帘挑起,从里面走出名绿衫女子,柳叶眉,丹凤眼,脸如银盘,头上扎着只金凤钗,两耳挂着银白色珍珠耳坠,身穿绿色百合衫,腰系黑色汉白玉腰带,脚穿黑色厚底牛皮靴,正是陆小翠。

她看着谢小石,眼睛眨巴两下,道:“正主回来了!”然后她又撅起嘴道:“那当然了!这房子我们租下了,今儿你就得搬家!”

“小翠!”从西边下首厨房处,传来声宛如黄莺鸣谷的声音,接着从厨房内弯着腰走出位白衣女子,头上包着块白色帛帕,头发挽成了拳头大小的髻,青丝瀑布般垂到她腰间。

鸭蛋脸,眉若银勾,眼如半月,发出黑宝石般的光泽,尖椒鼻,唇红齿白,嘴巴弯起像月牙儿,元宝耳朵,面如白玉,肤若凝脂,身着洁白如雪的对襟白袍,腰系白色丝带,扎个蝴蝶结儿,两缕丝带下垂至膝部,脚穿白色牛皮靴,洁白如云,宛如雪人,正是薛若冰。

她袖口挽至胳膊肘,双手、手臂如同羊脂玉打造的般,发出淡淡银白色光芒,左手拎着把铁铲勺,油光发亮。

陆小翠看着她,抿起嘴,摇了摇头,捋起袖子,脚步如风,身形闪动,眨眼就到薛若冰身边,左手闪电般抓住勺柄,右手抠着薛若冰的手,掰开她手指,夺下勺子,道:“姑娘,你怎么能下厨做饭?”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眼前闪了抹绿色,银盘似的脸在她面前晃了晃,接着左手向下沉了下,已多了柄铲勺,正是薛若冰方才用的那柄,有个银铃般的声音在他耳边道:“该让他去!”

陆小翠不知何时已闪到谢小石身边,双手拽着他的袖子,往厨房拉。

薛若冰走上前道:“小翠,别胡闹。”她伸手夺下铲勺,对谢小石道:“小石头,你先去里屋歇着,我稍后就到。”说完转身走向厨房。

陆小翠嘴撅起可挂个油壶,她冲谢小石“哼”了声,便跟在薛若冰的身后。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章 二十大板(3) 谢小石鼻子红通通,像熟透的樱桃,他眨了眨眼,眼睛里多了抹水气,嘴巴里像塞了团棉花,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道:“怎么能让冰儿和小翠姐这样的人下厨房呢?绝不应该!”

说完,他脸红得像猪肝,脖子粗了圈,嘴巴鼓起像蛤蟆,迈着螃蟹步,发出“咔咔咔”的声音,走进了对面正屋。

“通”地声,西厢房首房的门飞似地冲开,两房门叶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来回晃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从屋内走出个灰衣老者,脸似树皮,背似龙虾,正是马掌柜。

他对着正屋的门,“咯咯”了两声,声音像是敲鼓,双目如电,扫射着正屋。

陆小翠左右手各托个白瓷盘子,走出厨房。左边的盘子椭圆形,西瓜大小,上面盛着条红得油光发亮的鲤鱼,头尾均长至盘外,身子宽得占了大半个盘子,上面浇着碧绿的芹菜,切成大豆长短,鱼身上腾腾冒着白气。

右手的盘子则为圆形,有平底锅般大小,上面放着豆腐块状的红烧肉,肥瘦各半,油光发亮,红通通的,似乎发出“滋滋”的声音,堆起来有本书高,成宝塔的形状。

正屋中间,摆着张八仙桌,每个方向摆着副白竹木筷子,左上角放着坛酒,酒坛上贴着张正方形红纸,尖角朝下,上写“花雕”二字,红泥封印,肚子溜圆,鼓鼓的有篮球大小。

桌上还放着个紫檀木食盒,长方形,周边饰以云色花纹,木制提手呈折尺状,盒子有背包大小,盒盖是个平板,上面有个乒乓球大小的圆球,盖住盒子。

舍此之外,桌子每个方向还摆着个拳头大小的青瓷酒杯。每面桌子前摆着张高被八仙椅。

谢小石站在离桌子三步远的地方,背着手,蹲着马步,看着桌子,纹丝不动。

陆小翠扭着水蛇腰,晃晃悠悠走了进来,她将手上托着的盘子放在桌子正中,看了眼谢小石道:“还不去洗手吃饭?”

谢小石“唉”了声,便转过身来,依然半蹲着马步,像螃蟹似的,左摇右晃向外走。

柳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呔”地叫了声,身子飞出半人多高,来了招“燕子穿云”,流星般飞到谢小石身后,朝着他的臀部,飞脚踹了上去。

“啪”地声,像敲了下鼓,震得屋梁“嗡嗡”作响。

陆小翠的脚踹在谢小石臀部,谢小石“哇”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声音直冲云霄,好似杀猪般。他双手捂着被踹的地方,青蛙似的往院子里蹦,跺得地面“卟嗒卟嗒”直响。

他脸红得像猪肝,在院内“哇哇”叫着,从东边蹦到西边,又从西边蹦到东边。

薛若冰像朵白云,悄无声息飘到谢小石身边,双手按着他的肩,忽闪着亮如黑宝石般的眼睛,上下看着他,道:“怎么回事?”

谢小石双手捂着被踹的地方,抬着头,脑门上青筋直跳,并且滚下了几粒黄豆粒大小汗珠,嘴里“呼呼”牛似地喘着气。

薛若冰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脸沉下来,面上像罩了层薄如纸的白霜,扭过头,看着正屋的门道:“小翠,你又干了什么事?”

门帘挑起,陆小翠撅着嘴走出来,双臂交叉,放在胸前,道:“什么话?不过踹了下他,他就这样!”

薛若冰瞪大了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下谢小石,扶着谢小石的胳膊道:“小石头,先到屋里来!”她双手扶着谢小石,来到东厢房。

厢房内有张炕,占了近半间屋子,上面铺着草席,草席上盖着条蓝布单子,只有炕的半大多点,单子边露出草席的毛边。

薛若冰扶着谢小石趴在炕的正中,四脚朝下,平直趴着,然后她凝眸看着谢小石的裤子,弯月形的眼睫毛扑闪个不停,咬着自己的左手食指,发出阵阵“呜呜”的声音。

谢小石道:“冰儿,没关系的,我趴阵儿就好了。待会儿出来。”

薛若冰白衣般的脸庞上飞出朵红云,如同朝霞,白里透红,直到耳后根,她低下头,道:“别动!”二指并拢,闪电般在谢小石“肩周”、“曲池”和“少海”穴上点了下。

谢小石脖子挺了挺,便趴在炕上,木头人似的纹丝不动了。

薛若冰低着头,手指头绞着衣襟,翻滚了几下,咬了咬银牙,褪开谢小石受伤的地方,那里青一块、紫一块,并且皮也破了,渗出鲜红的血液,后又凝结成块。

谢小石触电似的,身子挺了两挺,然后闭上了眼睛。

薛若冰将其擦洗干净,然后从顺袋内掏出个酒杯大小的白色瓷瓶,掀开盖子,从里面抠出团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膏状物,均匀抹在谢小石伤口处,然后用被子盖着谢小石。

此时她弯如月牙的眼睫毛上,已挂了几滴晶莹透亮、米粒大小的汗珠。她将瓶子放入顺袋,用手背拭了拭额头,道:“刚才抹的,是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你好好躺着,歇两天便完好如初了。”

说完,手指在谢小石后背点了下。

谢小石像是被解开绳索,身子震动了下,便如鲇鱼似的在炕上扭来扭去,嘴里“呜呜”道:“冰儿,你对俺小石头的大恩大德,俺这辈子也报答不了了!”

陆小翠撇着嘴道:“安静些吧,当心伤口又让你扭开!”

谢小石顿时趴在炕上,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薛若冰抿着嘴,脸颊出现了两个豌豆粒般大的酒窝。陆小翠冲谢小石吐了吐舌头,“咩——”地叫了声,道:“便宜你了!”说完,端起盆子、毛巾等换洗的东西走了出去。

薛若冰坐在炕头,眼睛红肿像桃子,按着谢小石的后背,道:“谁这么坏,把你打成这样。”

谢小石身子向后躬了下道:“这是陛下的赏赐,没事的。”

“哈哈哈!”门外传来阵银铃般的声音,陆小翠闪身进来,双手叉着腰,脑袋左摇右晃道:“还赏赐呢!要不我也赏赐你下下?”她伸长脖子,丹凤眼忽闪忽闪的。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二十大板(4) 薛若冰扭过身道:“当日你若早听我的,离开这儿,何至于——?”她的嗓子眼晃动了两下,两只眼睛泛出水雾,她用白色手巾擦了擦眼睛,冲谢小石道:“不如你现在就别干了,跟我离开这儿!”

话说到这儿,突然顿住,脸上飞出朵红云,便低下头去,手指绞着手巾转。

谢小石看着薛若冰的脖颈,白里透红,玉般莹润,他便像砧板上的鲤鱼似的挺了两下,道:“冰儿的好意俺心领了。可是明天,俺还要执行重大任务。要亲自监押圣上赏赐给武林盟的万两白银去龙家庄。此事俺在陛下面前立了军令状了,不能安全及时完成任务,提头来见!”

陆小翠倒退两步,道:“嚯嚯!还更来劲了!姑娘,你就甭理他了!”然后她手托着腮帮子,眼珠骨碌碌转了两转,点了下头,两眼闪出白光,嘴巴向上翘起,露出口雪白的银牙。

谢小石身子抖了下,寒毛直竖,他左右看看,双手叠起,下巴枕在上面,直勾勾看着面前的墙壁道:“大丈夫急流勇退。我寻思着,只要这次任务完成,我便可以向皇上交差,然后辞职,归隐江湖,和——”

说到这儿,他头忽地扬起,直勾勾看着门外,像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了。

薛若冰和陆小翠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然后转头看向门口。

薛若冰“呼”地站了起来,陆小翠则倒退了两步。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位红衣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口,头上盘着发髻,身着红色水袖衫,脚穿黑色牛皮靴,左手拿着个巴掌大小的葫芦状青花瓷瓶,右手扶在门框上,站在门口纹丝不动,正是东方雪。

薛若冰嘴巴抿了抿,向两边弯弯翘起,手指炕头道:“东方姑娘,请里边坐!”

东方雪柳叶眉倒竖,杏眼圆睁,脸上像挂了层霜,道:“不必!”

谢小石手撑着炕头,支起半个身子,道:“雪儿来了,太好了!快给我钱,我现在急等钱用!”

东方雪额头“呼”地冒出团火,嘴唇咬了又咬,然后摇了摇头,扭过头去,眼角流下滴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然后她推了下门框,转身跑向门外,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小石眨了眨眼,左右看看,然后趴在炕上,纹丝不动。

薛若冰和陆小翠互相看看,退出了屋子。

在屋顶的瓦片上,斜躺着道士,身着灰袍,面似枯柴,三角眼,鹰钩鼻,颧骨突出像窝头,头发、胡子灰白,身后背着柄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他左手拎着个酒坛,右手持只金黄的烧鸡,他照着鸡背咬了口,撕下块鸡蛋大小的肉,嚼了两口,咽下肚子,又朝嘴里灌了两口酒,翘起二郎腿,晃来晃去道:“贫道这下又有银子花了。无量尊!哈哈哈!”

第二天天还黑着时,谢小石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点亮了炕边桌上油灯,手在炕边摸来摸去,突然停下,看着枕头边叠成四方形的衣裤,纹丝不动。

红色的锦制官袍,黑色的面绒裤子,俱是崭新光亮,上面纤毫不染。

他穿好衣裤,低着头看看,道:“谁送的?”他走出屋子,脑袋晃来晃去道:“冰儿!冰儿!”

院子里黑沉沉,无丝毫声音。

他打开西厢房、正屋左右侧间的房门,里面已人去房空,回头看时,院子正中的晾衣绳上,挂着自己的旧衣裤,洗得干净如新。

谢小石走进正屋,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将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似的,桌子上放着个蓝布包裹,书包大小,展开看时,里面叠放着套衣裤,与自己身上穿的同样,折成四方形,除此之外,还有两套白色内衣裤和双黑色牛皮靴。

在衣服下面,有个白色锦缎包,打开来,里面是白花花的细丝锭纹银,每锭十两。在银两中,有张土黄牛皮纸,巴掌大小,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小石头:我和小翠有事先走,祝你顺利完成任务!包裹内的三百两纹银,算是盘缠路费,于路好生呆着,莫再沿路抢劫。薛若冰”

谢小石鼻子头发红,眼泪“扑嗒扑嗒”滴下来,鼻子“呼啦呼啦”地抽抽,道:“冰儿真是太好了!可是谁沿路抢劫了?”

他把纸条折成长方形,把包银子的锦缎四下巴掌大的块来,将纸条包起来,摸了又摸,然后揣入袖口。他点出二十锭银子,找了块白布包上,放入袖口,然后把包裹重新包好,回到东厢房,放到自己枕头下面,按了三五下,眉毛顿时向上飞起,两眼闪闪发光,红光满面,挺直胸膛,迈着方步,走出门外,直走向皇宫。

朝堂上,文东武西,站满大殿,他们昂首挺胸,笔直而立。

皇帝坐在龙椅上,目若朗星,直视下方。王振站在皇帝身侧,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谢小石站出来,朝皇帝拱手道:“陛下,小臣准备停当,今儿就可出发。特来向陛下辞行!”

皇帝面如止水,道:“如此甚好。你便去吧!”

谢小石拱手弯腰道:“遵旨!”

王振迈着碎步,几乎是小跑着下来,来到谢小石身边道:“谢大人,此行要少说话,多办事,勿再横生枝节,切记!切记!”

谢小石点头道:“多谢厂公提醒!”

王振点点头,拍了拍谢小石的肩,道:“去吧!”

谢小石冲上拱了拱手,两眼闪闪发亮,转过身来,昂首挺胸,迈步走出殿外。

众文武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这时,有名红衣宫人走到谢小石面前,弯腰道:“谢大人,请随我来。”他带着谢小石向宫门西侧走去,穿过条走廊,来到处门房前。

门房有客厅大小,内有张桌子,几条长凳,几名红衣宫人正坐在其内,其中包括昨日给谢小石行刑的二位。

红衣宫人站在门房前,伸着脖子道:“赖大,王二,来帮下忙。”

昨日给谢小石上刑的二人“呼”地站起来,走上前道:“啥事咧?”

谢小石像针刺似的晃了下,道:“怎么?还要打板子?”

赖大、王二眯起眼,咧开嘴,露出满嘴钢钉似的牙齿,摸着后脑勺,发出“嘻嘻嘻”的声音。

红衣宫人摇头道:“不是的,谢大人待会儿去内府领银子,他们帮您送出去。”

谢小石冲赖大、王二连连拱手道:“多谢二位大人出手。”然后他袖子抖了下,抖出个白布包裹,圆乎乎有海碗大,双手递上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赖大、王二瞪圆眼睛,向后跳了下,指着包裹道:“这是什么意思?俺不收的!”说完四目看着包裹,发出淡蓝色光芒。

谢小石摇摇头道:“二位大人误会了,这非是别意,乃是在下欠二位大人二百两银子,特来归还!”

这二人互相看了看,挠挠头,咧着嘴道:“大人啥时欠俺们钱了?俺们不记得了?”

谢小石站直身子,绷起脸,眉毛竖成倒八字道:“不欠你们钱,你们还把板子打折了两枝!”

赖大、王二捧着肚子,“哈哈哈”道:“对对对!我就说嘛,这人看着就像欠咱哥俩的钱。只是咱记性差,不记得了!”说完,接过谢小石手中的白布包裹,放在手上掂了掂,揣入袖筒,眉毛直向上飞。

前面的红衣宫人,捂着嘴,面红耳赤,发出“嗤嗤”的声音,身子像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他低着头,迈着碎步,风似的向前走,穿过条巷子,来到处院子前。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二十大板(5) 此院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正中的房屋像是宫殿,有两层楼高,伞状的屋顶,铺着鲜红的瓦片,门前立四根水桶粗细的红木柱子,撑着屋檐,四角屋檐向上飞起,檐尖顶着串成葫芦状的圆球,拳头大小,金光闪闪。

正门顶上挂着个白底金边的横匾,上书两个斗大的烫金字——“内府”,大门敞开,里面的昏黄,里面的情形看不真切。正屋两侧是厢房,比正屋矮半层,左右排开,相对而立,共八间,每间房门挂着金黄的铜锁。

领头的红衣宫人站在门前,扭头冲谢小石道:“大人稍候,容小的进去禀报。”说完带着溜烟进了内府的正门,隐入昏黄的房中,看不见了。

这时,有阵风卷着两片树叶飞来,在谢小石身边打着旋,“嘀溜”声,风突然飞跑了,两片树叶落在谢小石脚背上。

谢小石笔直而立,面如岩石,眼睫毛也未动下。

过了半柱香时间,从屋内跑出个年过四十的红衣宫人,面白如纸,冬瓜脸,扫帚眉,三角眼,蒜头鼻,金鱼嘴,身材中等,头戴皂角帽。他右手撩起袍子,小跑着出来,五官挤在起,攒出朵花来,脸上的肌肉抖个不停。

他跑到谢小石跟前,拱了拱手,眼睛眯成条线,道:“谢大人,可把你盼来了。您来提取银子,取多少?”说完他伸长脖子,耳朵兔子似的扑楞着。

谢小石昂首挺胸道:“照圣上说的办!”

来人点头哈腰道:“好咧!”转过身去,又转回头,双手向前伸出,道:“不知批文何在?还望大人出示,小的好去办理。”

“批文?”谢小石挠了挠头,抬头看了下前方,见带路的那名红衣宫人,倚在正屋的门背后,露出半张脸,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谢小石顿时面红耳赤,上下牙咬得“咔咔”响,双手握成拳头,互相撞了下,发出“啪”声,自语道:“俺咋不知批文?若回去要,不让人笑死?不行!”

说完,他“刷”地蹦起半人多高,眉毛竖成倒八字,指着他,唾沫星子乱飞道:“啥子批文?这是圣上有旨,厂公亲自安排的,你敢胡来?快将万两纹银取出,少半钱都不行!”

他鼻孔里“呼呼”冒着白气,两只眼睛瞪的似铜铃。

来人兔子似的跳起来,然后“嗖”地窜回屋内,扯开破锣似的嗓子叫道:“快去取钱!快去取钱!”接着,正屋内传来“稀里哗啦”桌椅倒地的声音,然后“咣当”声有个铜盆掉在地上,“嗡嗡”直响。

谢小石头上冒出团青气,他站直了身子,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嘴角向上咧起,身子像飘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赖大、王二,不住地点头。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正屋内走出八名红衣宫人,每两人抬着个红色的樟木头箱子,有行李箱大小。他们每人抬着箱子的两个角,“哼哼哧哧”将箱子抬到院中,并排放在地上。

又有两人从角门各推出辆手推车,木制独轮,边缘箍以铁箍,车轮有磨盘大小,中间支着挂梁,两边各有个架子,架子上搭着横梁,像牛角样从两边叉开,尾部成弯曲的推手。

冬瓜脸的红衣宫人,手里拿着张雪浪纸和红泥盒,纸上蝇头小楷蚂蚁似的爬满了字。

他小跑着出来,来到四个樟木箱子前,指着箱子道:“这是万两白银,请大人查收!”

谢小石手托着腮帮子,看了看箱子,挺起胸膛道:“既然银子齐了,那就装车吧!”说完,捋起袖子,双臂伸开,抓住箱子两边,身子挺了下,把箱子提了起来,然后放在其中辆独轮车左边的架子上。

“阿嚏!”身后的赖大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俺也来装。”说完,上前去抬箱子。

其它人七手八脚,也拥上去,把下剩的三口箱子放在独轮车上。

每个独轮车左右两边的架子各挂个箱子,并且用棕绳在箱子上缠了几圈,把箱子绑在架子上,拴了个死结,把箱子摇了两摇,那箱子便像长在独轮车上样,纹丝不动。

冬瓜脸的红衣宫人将手上的雪浪纸折成几叠,将密如蚂蚁爬的字迹叠在纸缝里,只留下外面的签名处。

他打开红金泥印盒,眼睛眯成条线,蒜头鼻的鼻尖红光闪闪,将折成条状纸的签名处和红金泥印盒递到谢小石眼前,咧开嘴道:“既然款项已清,请大人在条子上按个手印,进行确认,小的也好交差。”

“呜?”赖大、王二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伸长脖子,像只公鸡,脑袋晃动,眼珠乌溜溜直转。

谢小石撇了撇嘴,二话未说,将右手拇指在红泥金盒上按了下,又在纸条签名处印上自己鲜红的拇指印。

冬瓜脸的红远宫人眼帘向上挑了挑,抿起嘴,额头渗出层汗珠,待谢小石按完指印后,他“嗖”地声,闪电般将纸条塞入袖口,挑起半人多高,然后风也似的转身向正屋走,身边还带着股风,边走边道:“钱帐两清,自此本处与他概无关联!上封条!”

说话间,人已闪身进了里屋,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着,从里屋旋风般地冲出两名红衣宫人,前面的人手里拿着叠白色封条,上面写着行字,印着几个朱红大印,后面的人左手提着桶浆糊,右手拎着毛刷子。

二人来到独轮车上的箱子前,四口箱子俱是箱子口对外。

拎浆糊的红衣宫人,在毛刷子上蘸满浆糊,米黄的浆糊顺着毛刷子滴答滴啊往下淌。他对着樟木箱子的口,自上至下,划了个大八叉。

拿封条的红衣宫人,把封条贴在浆糊划过的八叉处,将封口封住,封条像长在箱子上似的,揭不下来,封条外淌着圈浆糊。

不过两三次呼吸的工夫,四口箱子的封条俱已贴上,这二人便如风似火地飞入里屋,足尖似乎未曾点地。眨眼工夫,院内其它的红衣宫人,像是钻入地底下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院中只剩下谢小石、赖大、王二三人。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二十大板(6) 三人倒吸口气,眼睛瞪得似铜铃,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有半柱香工夫,赖大弯腰推起了手推车,道:“大人,走吧!”

王二推起另辆车子,道:“大人,您就不打开箱子点点数?”

谢小石摆了摆手道:“点甚!这里是什么所在?还有人敢弄错?”

赖大咧开嘴,露出满嘴钢牙,扭头冲王二道:“兄弟,不是哥扯谎,他真欠咱钱哩!”

他们推着车,出了皇宫,宫门外站着两队人马,左边是并肩而立的锦衣卫,右边是手持长枪的明兵,前面还站着四名提着铜锣、棒槌的明兵,正是上次同谢小石共同监押尸身示众的那些人,队伍排开似长蛇,足有五六十人。

赖大、王二将车支在地上,冲谢小石拱拱手道:“大人,我们推到这儿为止了,另要回宫公干,告辞!”

谢小石也拱手道:“有劳二位大人了。”

这二人进了皇宫,谢小石转身冲众明兵、锦衣卫扬了扬手道:“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是因为上次我们没看好东西。现在,陛下又有新东西交给我们,我们绝不能出错了!”

说完,右手直举向空中,摆了个“举火烧天”式,两眼闪闪发光。

锦衣卫举起右手,明兵则举起了手中的长枪,道:“绝不失手!绝不失手!”声音直冲云霄,边说边跺着右脚,发出“咣咣咣”地声音,地面直摇晃。

谢小石点了点头,眼睛眯成了条线,脸上攒开了朵花,挥手向前道:“出发!”

上来四名明兵,每人扶着个车把手,推着独轮车向南门走去,其余的人列队跟在后面。

沿途的人伸长脖子看着他们,不住地点头道:“了不起!两个人就能推动辆车了!”

推车的明兵耳朵兔子似的摇了摇,“嗤——”脸眨眼红得像猪肝,直红到耳朵根后。

众人走了半条街,谢小石突然拍了下脑袋道:“你们先走,我去取个东西再来,你们在南城门外等我!”说完,拔腿向东城自己租的屋子跑去。

穿过几条街和巷子,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来到东厢房,从针头底下摸出薛若冰送的白布包裹,搭在肩上,迈步出了房子。他走到院门口,回头看了看,又走到院内的晾衣绳前,抓了抓挂在上的旧衣服和裤子,见它们已干了,便收下来,折叠成长条,塞入包裹。

谢小石拍了拍胸脯,收拾了下周身上下,点了点头,然后昂首挺胸向院外走去。

走至门口,迎面碰上个红衣女子,正是东方雪。她柳眉倒竖,抿着嘴,脸如白纸,左手拿着叠金黄的牛皮纸,有书本大小。

她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谢小石,木头人似的站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

谢小石身子晃了下,道:“雪儿,你来太好了!这次我去执行任务,任务完成后,我肯定会——”

东方雪抬起头,两眼白森森看了下他,把手中的那叠牛皮纸放到谢小石手中,语音像是冰块似的说道:“你去吧!这是你的东西,从此我们两清了!”说完,转过头,眼圈变红,眼角淌下滴米粒大小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右手捂住脸,小跑着去了。

原本窝起的牛皮纸,弹直,有十几张从谢小石手心“哗”地飘落下地,上面写着“某某钱庄,黄金一百两整”字样,拓以朱红大印和条状私印,张张面值一样。

谢小石看着东方雪的背影,挠了挠头,捏起拳头道:“雪儿,你放心,我肯定会的!肯定会的!”

东方雪的背影消失不见后,他低下头,看了眼地上散落的金黄的牛皮纸片,“哇”地叫了声,跳起半人多高,然后闪电般的蹲在地上,双手来回抹动,像吸盘似的把纸片“哗哗哗”吸到自己手心,叠平,在纸片上摸了又摸,道:“黄金啊!这可是黄金!”

他返回屋中,找了块枕巾大小的红布,把金票包起来,包了三层,放入怀中,贴心收藏,然后在胸口按了又按,方吐出口白气,眼放白光,昂首挺胸出了屋。

众明兵和锦衣卫,在城南十里处凉亭前站着,将两辆手推车支在路边,回头看着京师的方向。

此时已日头偏西,路上没有行人。这是条黄土路,笔直地通往京师,路两旁绿草如茵,再往前半箭之路则是树丛,连绵起伏,南北两边看不到尽头。

凉亭有二层楼高,八个角,朱瓦红柱,三面栏杆,中间摆着石桌石凳。

从北边路的地平线上,跑来个黑点,再往近变成红色,再前进些,红点变成人形,正是谢小石。他右肩挂着包裹,后背上插着两只三角形的杏黄旗,黄底红边,中间画了个脸盆大小的黑圈,圈内写个黑色的“劳”字。

杏黄旗竖立,迎风飘舞,猎猎作响。

约小半盏茶工夫,谢小石来到众人面前,满面尘土,路上带着路烟,两只黑色布鞋,也灰扑扑缀满了土。

他把两只杏黄旗分别扎在两辆手推车的前头,用绳子绑定,纹丝不动,然后围着手推车转了两圈,眉毛向上飞起,不住地点头。他手指向南边,道:“出发!”

众明兵、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笔直而立,如同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谢小石看看他们,道:“怎么不走?”

有名明兵道:“大人,我们从早上到现在,饭也没吃,水也没喝!”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退三步,伸长脖子看着他,眼珠骨碌碌直转。他用手指挨个点着人,嘴里念道:“一、二、三、四——”念到最后,嘴里道:“七十八!”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明兵、锦衣卫,手指头掐来掐去,嘴里不停道:“七十八!七十八!”眼珠骨碌碌乱转。他背过手去道:“你们的盘缠路费可曾带够?”

有名明兵三步并一步上前,道:“大人!小的们哪有盘缠路费?全指您解决!”

众明兵、锦衣卫连连点头,互相道:“是呀!是呀!我们出公差,哪有自己解决盘缠路费的道理?”

有名明兵蹲在地下,道:“皇帝不差饿兵,哪有不管饭的事?大人,您问皇帝要去。”话音未落,“扑通、扑通”三五名明兵和锦衣卫坐在了地上。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二十大板(7) 皇宫大内后花园的凉亭内,皇帝站在正中,背着手,看着远处池塘内的荷花,屏息凝气,纹丝不动。

王振在距凉亭几十步远的曲径小路的尽头,听名红衣人叽叽咕咕说着什么,然后点了点头,三角眼闪闪发亮,眉毛向上飞起,抿着嘴,满面红光地小跑着来到凉亭内。

他站在皇帝身边,弯着腰道:“陛下,那憨子点了百八十人去押运区区万把两银子,老奴恐怕那银子还不够支他们路费的!”说完后退了半步,弯腰像龙虾,抿着嘴。

皇帝背着手,仰面看着天空,纹丝不动。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皇帝点了下头道:“这样也好,可壮朝廷声威!”

王振跺了下脚,抡起巴掌,“啪”地打在自己脸上,道:“哎哟!陛下神机妙算,老奴咋就没想到?光想那几个路费去了!陛下真英明神武之君!”说完,双手做揖,鞠躬到了地下。

皇帝头顶“嗡”地冒出股青气,脸上泛出红光,两眼闪闪发亮,眉毛向上飞起道:“传令沿途官吏,好生招待这支队伍。”

王振头冲着地面,拱手道:“遵旨!”

谢小石走到东边,又走到西边,直咬舌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最后他仰望天空,眼角滚下个绿豆大小的水滴,道声:“出血!”

“哗”地下,原本坐在地上明兵、锦衣卫跳了起来,伸出大拇指道:“大人好样的!大人纯爷们!出血!”

谢小石闭上眼角道:“好你个头!出发!”

众明兵、锦衣卫互相看看道:“大人,我们还没吃饭——”

谢小石叉着腰,眼睛瞪的似铜铃,道:“这里哪有店铺?到前面去打尖!”

众明兵、锦衣卫“呼”地站好队列,排成方块形,向前方跑去,跺得地面尘土飞起半人来高,灰扑扑成片,把队伍包围住了。

队伍前进了十多里路,此时的太阳,悬在西边的大山顶上,正往下落,树影拉长,盖住了道路。沿途是连绵的树林和成片的农田,星星点点散落着些农庄。

直到大路前方的三岔路口处,出现了家路边酒家,四五间茅草屋,合起来有篮球场大小,主厅占据近半的面积,屋顶的茅草有半人高,三面没有墙壁,透着风,只围着半人高的栏杆。

屋内摆着十来张黑油漆方桌,四面各摆个黑漆长条凳。临墙那面,有个到人胸口的曲尺形黑油漆柜台,油漆星星点点剥落了几块,露出里面半黄不白的木头。

柜台后则放着几口酒缸,半人多高,磨盘大小,用黑色圆形木板盖住,板上放着个竹舀勺,笔筒大小。再往后,则是黑布门帘,通往里面的茅草屋。

在大厅的门楣上,挑着杆白底红边的旗子,中间写个斗大的黑色“酒”字。此时酒家内坐位全空。

众人望着酒旗于路小跑,脸上、身上灰扑扑落满了尘土,人变得半红不灰,形似半个土人。他们来到酒家门前,把手推车停在门口,纷纷入内道:“酒家!好酒好菜只管上。”

他们各找座位坐下,眨眼就将座位坐满,还有人没座位,站在外面,从酒家东头排到西头,还多出几人。

店老板小跑着从里屋出来,他三十多岁,南瓜脸,酒糟鼻,八字胡,香肠嘴,身穿灰布长袍,两只绿豆眼闪闪发光。他不停地冲众人弯腰拱手道:“军爷辛苦!军爷辛苦!先打把水洗洗脸吧!”

他招了招手,两名店小二出来进去,共端了四盆水、拿了四条白羊肚毛巾出来。

众人蜂拥而上,抹了把脸,洗了洗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近柱香的时间后,他们才洗完,纷纷落座,没有座位的排成溜,沿着墙根蹲着。

店老板合着手,弯着腰,冲他们道:“各位军爷要些什么?”

有名明兵捋起袖子道:“不拘什么,每人先来碗酒,切二斤熟牛肉。”

谢小石上前两步,伸出五个手指头道:“每人来五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

“刷”半数明兵、锦衣卫脸色变得乌黑。

店老板后退半步,摇摇手道:“抱歉军爷,小店没有牛肉!”

“啪”那名明兵拍了下桌子,站起身道:“破店啥都没有!老子拆了它!”

店老板身子抖了下,双手拨郎鼓似的摇,连声道:“军爷息怒!军爷息怒!小店没有牛肉,也是奉官家的命令,只除跌病伤损的牛外,不敢妄卖牛肉,因此每年难得有两三头。着实没有,并非小的刻意隐瞒!”

他两手摊开,眼皮耷拉下来,嘴巴向下歪成黄瓜样。

谢小石挑起大指,连连点头道:“好官!好官!”

店老板眼皮又抬了起来,两眼放出白光,道:“不过小店今早刚杀了五只羊——”

“呼”众明兵、锦衣卫蹦起半人多高,双手举过头顶,叫道:“万岁!万岁!”

“嗤——”谢小石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去。

众明兵、锦衣卫纷纷道:“将那五只羊全做了下酒菜!”

店老板道声:“好咧!”两只手举起,在半空晃来晃去,满面红光,兔子似的跳着进了屋。

在茅草厅的边角,有名明兵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对旁边的明兵道:“大人那么有钱,不出血行吗?咱可要好吃好喝对吗?”

周围的明兵、锦衣卫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

大半个太阳已落到了西山下,只有小半部在山上,变成桔红色,天空灰蓝色,飘着几朵棉絮状的白云,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了金色。大山的影子,盖住了整片土地,茅草屋也被盖住了。

在茅屋的后面,支起四口锅,有磨盘般大,下面烧着火红的炭,上面冒着白气,四下飘溢。锅内煮着羊肉,被切成巴掌大小的块,在锅内翻滚,开水“咕嘟、咕嘟”直叫,并且冒着泡。

羊肉旁边,还翻滚着切成丝状的红色萝卜条,还下有洋葱、生姜。羊肉变成白色,皮肉向上翻开,离开它包着的条状骨头。

两名三十余岁、身着黑衣、虎背熊腰的大汉,蹲在锅旁,用黑色铁钩拨拉着木炭,并且不时往炭火内加入拳头大小的黑炭。他们面色紫黑,脸如岩石,像刀砍斧削般,太阳穴像铙钹样鼓起。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五章 路边客店(1) 店老板站在锅旁,眼睛眯成条线,用手摸着八字胡,看着四口大锅,嘴角向上翘起。

在大路北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个黑点,传来阵“嗒嗒嗒”的马蹄声。不过半盏茶工夫,有匹枣红马跑到了茅屋前,周身上下像红色缎子般油光发亮,肚子滚圆,四条马腿肌肉疙瘩样隆起,扬起头,可咬到茅草屋的顶。

红色的马鞍桥上,端坐个人,头戴斗笠,边缘垂下层黑纱,身穿红色紧身衣,袖口扎住,并戴上了黑色护腕。腰系狮蛮玉带,穿黑色牛皮靴,身上散发出阵若有若无的茉莉花味。

她跃下马来,把马鞭盘成圈,抓在右手,然后取下头上斗笠。只见她面如银盘,柳叶眉,丹凤眼,耳垂还有个米粒大小的耳洞,头发梳个拳头大小的发髻,包着块蓝布方巾,脸颊有两个米粒似的酒窝,只是嘴唇上贴着两撇八字胡,像趴着两条蚕。

她走到门口,左右看看,叫道:“店家!上酒上菜。”声音似银铃摇动。

谢小石蹲在茅草屋外的栏杆下,抬头看了看她,她也斜着眼看了看谢小石,撇了撇嘴。谢小石低下头去,不停地抹着自己的嘴唇上边和鼻子下边。

有名店小二,肩上搭着白羊肚毛巾,小跑着过来,来到红衣人面前,不停地弯腰道:“对不住!客官,小店被人包了,您还是去投别家!”

红衣人把鞭子甩开成长蛇,抡圆了,在半空中划出条圆弧,“啪”地抽在栏杆上,“咔”地声,竹制的栏杆被鞭子打过的地方裂了条缝。

她柳眉倒竖道:“本姑——太爷,就在这家打尖住店!”说完,挺起胸,单脚踩在门口台阶上,摆出弓字步造型。

店小二“噔噔噔”连退三步,嘴唇青紫。

这时,店老板从茅草厅的黑色门帘后小跑着过来,冲红衣人连连点头弯腰道:“大爷息怒!大爷息怒!”他转过身来指着厅内坐满的明兵、锦衣卫,还有成排蹲在门外的人道:“大爷您看!您看!小店真的被包下了,没有说假话啊!”

众明兵、锦衣卫,或蹲或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门口的几个人。

红衣人撇了撇嘴,又把鞭子盘成圈,放在手心,扬着头道:“那本大爷不管,只管打尖住店!你把客人撵走,给本大爷腾位!”

“呀!”店老板像踩在火苗上似的跳了起来,整张脸变成苦瓜样,直咂舌,道:“这、这——”

谢小石蹲在外面,扬起头道:“就叫这位陆、陆——路人!坐下来同吃吧,全记我的帐!”

红衣人挺直胸膛,昂首进了茅草厅。

厅内每张桌子前,均坐满了人,众人双手交叉,搭在桌上,眼睛看着鼻尖,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红衣人左看看,右看看,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张开嘴,还未发声,店老板上前步道:“客官里边请!里边请!里边是雅座!”说完抬起头,冲旁边的店小二努了努嘴,店小二鸡啄米似的点头,“哎”了声,便先进了里屋。

红衣人撇了撇嘴,道:“谁要去你的雅座!”说完,转身出了茅草厅,来到谢小石身边,蹲了下来,抬头看了看他,道:“还是和他在一块儿好。”

天空已变得昏黄,地上的树影、人影、屋影等等全部消失。茅草屋外几十步远的地方,是成片的树林,树荫连绵不绝,林中已变得暗黑,看不见十步远的地方。

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除了这座酒家外,四面八方,放眼望去,均看不见人家,几座茅草屋竖在这里,像是大海中的孤舟。

红衣人将斗笠背在肩后,用两根白色丝状绳系着,搭了个活扣。

这时,店家端着几个土盆,盆内堆满羊肉,像小山尖样突了出来。店老板不停地冲众人弯腰拱手道:“小店碗筷不足,众位军爷将就着用。”

众明兵、锦衣卫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

有名明兵拿起个海碗,碗中倒满了米黄的酒,他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口,酒顺着他的脖子“滴答、滴答”往下淌,然后他抹抹嘴,将剩下的大半碗酒,交到旁边的明兵手里,自己则抓了块巴掌大的羊肉,咬下块来。

其它的人也如此,三四个人用个海碗,轮流倒酒喝,十余人围着盆羊肉,用手抓着吃。

外面的明兵、锦衣卫围成两圈,蹲在地下,圈内摆着盆羊肉,他们不停地用手抓着吃,大海碗内的酒喝干了,便到酒缸内去舀。

店老板斜眼瞥了下谢小石和红衣人,亲手端着两个白瓷碗,碗内盛着直冒白气的羊肉,堆得高出碗面,放在了谢小石和红衣人面前,点头弯腰,嘴巴咧开像黄瓜,道:“二位请慢用。”说完,退回屋内。

谢小石把其中个碗往红衣人面前推了半只手的距离。

红衣人低头看了看碗,眉毛拧成个疙瘩,木头人似的蹲了有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方才伸出手,速度像蜗牛,晃晃悠悠抓住了碗,抬了起来,放到鼻尖闻了闻。

谢小石抓起另个碗,两只手合抱,放到了嘴边,嘴巴“啊呜”声张开,咬住了其中块肉,挂在嘴边。

红衣人眉毛倒竖,丹凤眼圆睁,看着谢小石道:“你吃什么?”

谢小石半块肉在嘴边外面,抬起头看着红衣人,发出阵阵“呜呜呜”的声音,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红衣人“呼”地站直身子,脸红脖子粗道:“我吃你就不能吃了!”

“切——”众明兵、锦衣卫全扭头看向红衣人,眼睛瞪得溜圆,脖子像鸭子似的伸出来,发出阵阵“呼呼”声,像开了锅的水。

谢小石嘴巴咬了几下,把半块肉咬进嘴里,在嘴巴嚼了嚼,脖子伸了伸,将羊肉咽入肚中,“呼呼”喘了口气,道:“你——”

红衣人把碗举过头顶,抡圆了胳膊往地下摔去,“啪”地声,碗被摔成五六块,汤水四溅,有几滴溅到谢小石脖领上,羊肉四下散落,趴在草丛中。

红衣人嘴鼓得像蛤蟆,往外喷着白气道:“你吃我就不吃了!”说完,转过身来,解开茅屋门前树桩上拴着的马缰绳,翻身上了马。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六章 路边客店(2) 有名明兵站起身来,上前右手食指指着她道:“我说你就不对了,大人好意请你吃喝,你却这样,真是——”

红衣人翻着白眼,撇着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完冲谢小石吐了吐舌头,道声:“驾!”用马鞭“啪”地抽了下马背,枣红马扬起头,“嘶——”地叫了声,撒开四蹄向南跑去,眨眼跑得无影无踪,只听得远处传来“嗒嗒”的马蹄声。

那名明兵连连点头,道:“对!你说得对!”

他眼前红影闪了下,人便跑开了,他转过身,指着红衣人的背影,连连摇头道:“这人——”他回到人圈中,蹲下来从木盆里抓块羊肉,道:“这世道——”说着,“呼呼”喘了两口气。

谢小石眼睛直勾勾看着正前方,又从碗中抓起块羊肉,放在嘴中嚼了几口,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刚睁开又合上,刚睁开又合上。他晃了晃脑袋,然后倒在地上,手里依然抓着碗,放在胸前,脑袋枕在胳膊上。

接着,其它的明兵和锦衣卫,“扑通、扑通”连续趴下,有的仰面朝天倒地,有的趴在桌上,还有的身体缩成团,倒在角落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趴满了地板,几无落脚处。

店老板眼睛眯成线,手抹着八字胡,左手抓在右臂上,走了出来,他边往前走,边左右看着倒在地上的明兵、锦衣卫,嘴角两边向上撇起。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黑衣大汉,正是烧炭的二人,再加上几名店伙计。

左边的黑衣大汉捋着袖子,从腰间拔出匕首,尺子长短,两边开刃,尖头细身,二指并拢宽,寒光闪闪。

他走到名趴倒在地的明兵身边,匕首在明兵眼前晃了晃,然后飞速将匕首举到半空,眉毛倒竖成八字,眼睛瞪得似铜铃,牙齿咬得“咔咔”响,匕首尖对准了这明兵的咽喉。

店老板摆了下手,道:“且慢动手!”

黑衣大汉手举在半空,像是被钉住了似的,纹丝不动,只有匕首在半空闪着寒光。他扭过头去看着店老板,眉毛挤成问号,两眼直楞楞的。

店老板走了两步,拈着八字胡,抬头看了看茅草屋外的天空,道:“取了银子走路要紧!”然后他走出茅草屋,看了看趴在地上栏杆旁的谢小石,摇摇头道:“专门给这二位下了三倍的药,不料那厮运气,跑了!我们快撤!”

黑衣大汉将匕首放回腰间的鲨鱼皮鞘,站起身,冲店小二挥了挥手,道:“愣什么?快走!”

每两名店小二推着辆独轮手推车,飞似的向南跑去。

众人跑出二里多地后,回头看了看,空空无人,四面八方也无人迹,连鸟叫声也没有,他们便转过头,进了路旁的树林。

此时太阳已完全落山,只有山后还发出红光,照得西边红通通的,其余则灰黑成片,林中更是如同墨染,看不见五步外的地方。

众人进入林中,向前走了两箭地多远。店老板擦了擦额头,道:“打开箱子,大家分了银子走路。”

其余六人是眉毛开花,连连点头道:“好好!”

那名黑衣大汉从腰间拔出匕首,走到左边的箱子前,眼睛闪着白光。

正在这时,林中传来阵“扑啦啦”的树叶摇动的声音,左前方树枝摇动,树叶乱晃,有条人影踩着树枝,身形如大鸟般掠起,飞出十几步外,然后落在另条树枝上,再次弹起。

如是几个起落之后,她凌空飞起,双手抱膝,在半空连翻了五六个筋斗,然后双臂向两边展开,如沙袋般落在地面,发出“通”地声如敲布鼓般的响声。

她落在众人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丁字步,双手叉在腰间,笔直而立。

众人连退两步,排成条线,几名伙计歪着嘴,瞪圆了眼睛,捋起袖子,从腰间拔出了像镜子般亮的匕首,双手分开,双脚叉开,半弯着腰,脚尖踩着地面,左右地拧,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店老板左右手向两边张开,抬至肩膀高,手心朝地,向下按了按,然后抬头看着前方的黑影道:“来者何人?”

前面的人双手叉腰,歪着头,撇了撇嘴,道:“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须留下辆车与我!”她声似银铃,正是那位红衣人。

店老板等七人张开嘴,可吞下枚鸡蛋,倒吸口气。

四名店伙计“呀——”地叫了声,手持匕首,飞步向前,如饿虎扑食,匕首扎向红衣人。

红衣人撇了撇嘴,身子如蝴蝶般飘起半人多高,在半空中旋转了圈,飞起右脚,连踢在前面两名店伙计胸口上。

这二人捂着胸口,“哇”地叫了声,身子飞起有两个台阶高,转了半圈,斜斜向外飞了几步,然后犹如败革,“扑”地落在地上,四脚朝地,匕首也脱手而飞,飞到十步外的草丛中,消失不见。

红衣人犹如蝴蝶似的落在地面,头向左边扬起,撇了下嘴,另外两名店伙计,眉毛横着,眼睛瞪的溜圆,咬着牙,分左右用匕首刺向红衣人左右肋部。

当匕首尖距红衣人身体有半个手掌的距离时,红衣人身子向后闪电般地弯去,像张弓似的,两柄匕首在红衣人面前交错而过,反刺向对方的店伙计。

两名店伙计倒吸了口气,在匕首刺到距对方胸口巴掌远时,停了下来,开始往回收,回收不到两个指尖远时,红衣人“呼”地直起身子,双手如利斧,闪电般向下劈去。

“咔咔”两声,正劈上二人握匕首的手腕处,接着传来声“咔喇喇”骨节断裂声。

两名店伙计“哇”地叫了声,两只手伸开,匕首“嗖”地声落到地下,打了两个滚,进入草丛中。叫声未落,红衣人双掌向两边劈开,打在二人胸口上,二人弯腰似龙虾,连退三四步,像沙袋似的趴倒在地。

红衣人吹了口气,两只手像磨盘似的互相磨了几下,她的眉毛向上飞了起来。

店老板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两名黑衣大汉,努了下嘴,两名黑衣大汉点了下头,手往腰间划了下,“刷”地声各拔出柄匕首,寒光闪闪,两人胳膊弯曲着,匕首尖向上,分左右两边向红衣人挪动,每前进步,脚尖则踩着地面扭两下。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七章 路边客店(3) 四名店伙计趴在距红衣人五六步远的地方,“哎哟、哎哟”直叫唤。

店老板后退了半步,双手背在身后,右手向下,大拇指不停地搓着其它四个指头,指尖处冒出团豆粒大的黑气,向四下翻滚着扩张,几次喘息的工夫,这团黑气变成核桃大小。

原本蜡黄的右手变成褐色,指节发出“咔咔”的声音,手指像枯柴棒似的,表皮像乌龟壳那样裂开。

店老板眼睛里闪着黑光,看着红衣人,他的嘴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酒糟鼻头闪着红光。他的脚底下“呜呜”刮起阵旋风,吹起几根草叶在他腿边打着旋飞舞。

红衣人左眼睁、右眼闭,看着左右两边的黑衣大汉,嘴巴向下歪了歪,然后又看向正中的店老板,“嘶——”地倒吸了口凉气,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鬓角几根头发“呼呼”向上飞。

此时,两名黑衣大汉距她不足五步远,突地大喝声道:“杀!”身子弹簧似的跳起半人多高,如同饿虎扑食,凌空疾若流星似的飞向红衣人。与此同时,他们手中的匕首则举过了头顶,寒光闪闪,对准了红衣人。

红衣人上前半步,迈成弓字步,双手作掌,齐举手向上切去。

两名黑衣大汉跃出三四步圆,落地时距红衣人不到半个身位,两匕首分左右两边,疾若流星,扎向红衣人双肩。

待下落近半时,“啪”地声,握匕首的手腕被红衣人双掌切住,匕首顿时停在半空,匕首尖距红衣人双肩有巴掌远的距离,发出“嗡嗡”的声音晃动着,振动幅度像蜜蜂抖动翅膀,肉眼几不能见。

两名黑衣大汉落地后,迈着弓字步,右手握着匕首高举着,左手横在胸前,双眉倒竖,眼睛瞪得似铜铃,牙齿咬得“咔咔”响,右手往下按,右胳膊上的肌肉鸡蛋似的隆起,匕首尖左摇右晃,以蜗牛的速度向下走了指头长的段距离。

红衣人倒吸口气,气运丹田,腮帮子鼓起像皮球,双手向上推,你那两柄匕首又晃晃悠悠退回了原处。

黑衣大汉眼眶似要崩裂,“呀呀”叫着,如同蛙鸣,右胳膊骨节发出“咔咔”声,肌肉把袖子撑圆了,匕首停在半空,匕首尖左右摇晃。

这时,有团篮球大小的黑色雾气,包住了店老板整个右手,雾气绕着右手翻滚着,而店老板周身,则起了阵旋风,吹得他衣袖直往上飘,前面的袍子向上飘起,时不时拍打着他的脸,而他周围五步方圆的草丛,像是有人撕扯,忽向东边倒,又忽然倒向西边,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有些草叶子凌空飞起,像成群的蚊子,打着旋儿,直冲向树尖。

店老板两只眼睛变成了漆黑色,像是两团黑雾在眼中翻滚,脸变成乌青色,像是块铁板。

在他身后数十步远的棵柏树树冠,“呼啦啦”摇了几下,传出个像撕布似的声音:“不好!”有条人影猿猴似的跃了起来,飞身窜了十余步远,踩在前面伸出的胳膊粗的树枝上,炮弹似的飞起来,直飞向红衣人。

红衣人扭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店老板,嘴唇抖动了下,两把匕首向下挪动了半只手掌的距离,额头滚下几滴米粒大小的汗珠,两名黑衣大汉左手按着右胳膊,蛤蟆似的“哇哇”叫着往下按。

正在这时,店老板“嗥”地仰天叫了声,声音直冲云霄,震得他头顶的树叶“哗啦啦”直响,犹如山谷狼嚎。

接着,他像炮弹似的飞了起来,身子横着,头朝前,脚朝后,带着股“呼呼”的风声,右臂折成曲尺状,拳头像油钵,包在拳头上的那团黑雾,被风吹开,向后拉成条黑色的长影,像条飞蛇。

拳头从黑雾的包裹着露出来,变得乌黑,像块生铁。

红衣人舌头缩到喉咙里,向后倒退了半步,而两名黑衣大汉的匕首,又向前压进了些,匕首尖闪着寒光,距红衣人肩头不到半个手掌的距离。

店老板已飞到距红衣人不到两步远的地方,他身子横在半空,高度到人的肩膀处,右臂向后回缩了下,约半个拳头的距离,拳头的骨节发出“咔叭咔叭”的声音,上面翻起层淡淡的黑气。

与此同时,树梢上的人影凌空飞起二人多高,在半空中风车似的翻着筋斗,并且速度似流星,背后划出串人的残影。

到这里,他还是落后店老板半个身位,他摇了摇头,咬了咬牙,气运丹田,右手作掌,从高空往下拍,直拍向店老板的天灵盖。

右掌如千斤巨石往下拍落,发出“呼呼”的风声,掌心冒出层淡淡的白雾。人影身在半空,比店老板高出个人的高度,他如飞鹰搏兔,闪电般向下冲去。

店老板耳朵兔子似的晃了晃,眼睛眯成条线,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呀”地叫了声,在半空来了招“怪蟒翻身”,身子突然翻了个个儿,仰面朝天。

同时,他的右臂抡圆了,向那条人影打去,拳头在半空划出条黑色的弧线,发出“嗥”地声如狼叫般的响声,向来人飞打出去。

只听“咣”地声响,像半空打了个炮儿,拳头和手掌撞在起,下面是黑气,上面是白气,像水波纹似的四下散开,疾如流星,“咔”地声,吹折了十步开外根拇指粗的树枝。

黑色人影弹簧似的向高空弹起三人多高,而店老板则像沙袋似的,仰面朝天,“咣”地声摔倒在地,在他周围,溅起层人形的尘土。

整个动作电光石火般完成,店老板在半空飞行了不到半步远的距离。

就在同时,红衣人身子突然向下缩了半,双手也缩了回去,然后身子就地旋转了圈,“呛啷”声,从腰间拔出柄寒光闪闪的软剑,其薄如纸,二指来宽。平时缠在腰间,拔出来后蛇似的晃来晃去,抖了两抖,便笔直如钢板。

两名黑衣大汉右手持着匕首,“呼”地扎向地面,势若流星,“卟卟”两声,匕首扎入泥土,没进去大半个身子。同时,两人对面相向,向下弯身,脑袋“咣”地声撞在起,二人半蹲着身子,皮球似的向后弹,连退了五六步,“卟通”声坐倒在地。

他们手摸着额头,匕首也留在了原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八章 路边客店(4) 红衣人手持软剑,向前迈出步,形成弓字步,右手向斜下刺出,软剑直刺向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店老板。

店老板距她不到两步远,眨眼之间剑已到面前,闪着寒光,带着股风,快似流星。店老板来了招“懒驴打滚”,横着在地上打起了滚,当他肩膀刚翻上来时,软剑已刺到,“卟”地声刺到他肩上。

店老板像风车似的旋转,眨眼滚出了十几步开外。

他站起身来,肩膀衣服已开了条口子,鲜血向外渗出,他从腰间拿出个白色瓷瓶,宝葫芦状,有酒杯大小,拧开瓷瓶盖,在出血的地方倒了倒,倒出了些白色粉末,然后合上盖子,将瓷瓶放回原处,扭头看着红衣人,双目如电。

红衣人倒退半步,丁字步站着,笔直而立,软剑竖直向上,举在胸前,额头已渗出层汗珠。

那条飞向高空的人影,在高空倒翻了两个跟头,然后双臂向两边平展,大鸟似的落向地面,落在红衣人身边。他身着灰衣,龙虾似的弯着腰,年过半百,脸似枯柴,绿豆眼乌溜溜转着,看着店老板,来人正是马掌柜。

红衣人看了眼马掌柜,倒退了半步,丹凤闪了两下,道:“马掌柜,你怎么来了?”

马掌柜舔了下发白的嘴唇道:“小翠,你且退后,点子扎手!”他双手向两边挡开,右手把红衣人挡在后面,半蹲着马步,眼睛直直看着店老板。

原来红衣人正是陆小翠,她丹凤眼圆睁,嘴巴鼓得像蛤蟆,脑袋摇了摇,道:“今天差点吃了大亏!”她看着店老板道:“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马掌柜看着店老板有半盏茶的工夫,倒吸了口气,气运丹田,道:“好一招‘黑虎掏心拳’,敢问阁下可是江湖人称‘屠手无情’的费恩?”

店老板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在下。”

马掌柜后脖颈的头发根根竖起,呼吸了几下,道:“阁下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怎么会看上小友押运的区区万数白银?”

费恩右手摸了摸八字胡,双眼闪闪发光道:“银子没人不爱!”

陆小翠上前步,右手握剑举到太阳穴部,剑尖直指向费恩,左手二指并拢,贴着剑背,道:“和他拼了!”

这时,两名黑衣大汉和四名店伙计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胸口,歪歪扭扭走到费恩身边,面朝陆小翠、马掌柜二人。

树林已完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天上成片的乌云遮住星光,树冠变成成团成团的黑影,风吹得树叶“哗啦啦”作响。

马掌柜右手挡在陆小翠前面,道声:“且慢!”他左手伸入腰间,从顺袋内取出火折子,迎风晃了两晃,“呼”地声,火折子上伸起团巴掌大小的桔红色火焰,左右跳跃着。

眨眼之间,方圆十几步内红通通的,光亮虽似黄昏,可众人的人影全显露出来,在火光下闪烁不已。

这团火光,在如同墨染的树林中,格外闪亮,几里地外都能看见。

费恩倒吸口气,退了半步,左手捂着肩膀,看着火光道:“朋友,这是何意?”

马掌柜两只绿豆眼圆溜溜,闪出阵阵白光,枯柴脸上沟壑从从,嘴巴向上弯起,露出满嘴黄牙,道:“费屠,你胆子不小。这里距京城不过三十里,你也敢打劫官银?你不怕我招呼?”

陆小翠“嗖”地蹦起半人多高,两眼闪闪发亮,她左手拢在嘴巴边,弯成半个喇叭状,仰面朝天,扯着嗓子叫道:“来人哪!快来人哪!有人打劫官银!”声似银铃,直冲云霄。

然后她又把拇指和食指撮在嘴里,“呼——,呼——”吹了两声口哨,像是金铁交鸣,又像是金钟齐鸣,如同根钢丝抛入半空,直拉人耳朵。

最后,她又从怀中掏出个药瓶样的竹筒,茶杯大小,“嗖”地声,抛向高空,飞出有十层楼高,“咣”地声爆炸,如半空响个炸雷,桔红色火星飞花样四下飞去,照得地面如同白昼。

陆小翠拍了拍手,抿着嘴,歪着脑袋看着费恩。

费恩倒吸口气,倒退了两步,点点头道:“算你们狠!我们走!”他挥了下手,转过身去,迈着箭步,三两下,就闪入成片的黑暗的树林中。

其它人跟在后面,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片树林只剩下陆小翠、马掌柜二人,火光跳跃着,在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停着两辆独轮车,车头挂两支三角形杏黄旗,车上挂的四口棕色木箱,纹丝不动趴在那儿。

陆小翠看着费恩等人消失的方向,伸长脖子,鼓起嘴,发出声“哼!”然后转头冲马掌柜道:“马掌柜,怎么放他们走了?那个姓费的挂了彩!”

马掌柜依旧保持着螃蟹似的蹲姿,双手向两边张开,左手持着火折子,右手向下弯曲,耷拉着,像条软蛇。

他眼睛直直看着前方,过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突然张开嘴,“卟”地喷出口黑色的血液,还有几滴黑色血液,顺着嘴角往下滴,然后他身子向下倒去。

陆小翠闪电般身上扶住他的腰,但是马掌柜还是“卟通”声坐在了地上,他左手举着火折子,右手抬到眼前,右手还是向下耷拉着,晃来晃去,枯柴棒似的手,背部出现团茶杯口大小的黑斑,如同墨染,手心也有块同样大小的黑团,并且黑团像水波纹似的向外扩散。

马掌柜吸了口气,气运丹田,有股青色的气团从丹田升起,流水般游过胸口,顺着手臂向下滑,到了手掌心和背的黑团处时,盘旋起来,风车似的旋转。

黑团在青气的层层包裹之下,向内收缩,缩小到酒杯口大,便不动弹,黑色如同墨汁,并且泛出光泽。

马掌柜“呼——”地声出了口气,道:“总算把毒气控制住了,小翠,我们先撤吧。”说完,他站起身来,把右臂抬到胸前,右手还是向下耷拉着,皮口袋似的晃来晃去。

陆小翠摇了摇头,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马掌柜的手腕,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后松开,道:“马掌柜,你的腕骨碎成好几块了,赶紧去找尊者。”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九章 路边客店(5) 陆小翠说完,将食指和拇指撮在嘴里,“嚯——,嚯——”吹了两声,像针般尖刺。

不数息工夫,林中传来阵“卟嗒、卟嗒”的马蹄声,有匹枣红马从林子南边跑了过来,停在陆小翠身边,低着头,右前马蹄不停地拍打着地面。

陆小翠拍了拍马的脖子,在它耳边吹了几口气,然后双手搀着马掌柜,把他推上马背,道:“马掌柜,你快去找尊者疗伤吧!她现在许在圣剑山庄。”

马掌柜跨上马,右臂横在胸前,左手举着火折子,道:“小翠,那你呢?”

陆小翠道:“我?我得回去看看那个笨蛋醒了没有。”说完,手掌在马背拍了下。枣红马“呼”地仰起脖子,“稀溜溜”叫了声,撒开四蹄,跑出树林,跑到大马路上,向南飞奔而去。

陆小翠看着马的背影,摇了摇头,又转头看了眼北边客店的方向,鼻尖翘起,嘴巴撅起,可挂油瓶。然后她走到两辆独轮车前,把软剑放回腰间,像腰带样盘起来,弯下身去,左右手各抓个独轮车的把手,拉着两辆车,向前走去。

两辆独轮车在她身后左右两侧,扭来扭去,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车轮压在地上,留下条拇指深巴掌宽的印子,蛇似的歪歪扭扭向前进。

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丹凤眼瞪得溜圆,顺着马路边往前走边看着北边草店的方向道:“你倒呼呼大睡,让我独自拉车,到时让你好看!”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天空中挂起个金黄的月亮,星星眨着眼睛,云彩像棉絮似的飘在空中,东边团儿,西边堆儿。四下无人,只有风在“呼呼”吹着,马路中间,陆小翠低着头,左右手各拉辆独轮车,老牛似的向前行。

她走到茅草店边,这里没有声息,只在马路旁十步远处,竖着团黑乎乎的影子,正是茅草房。

她把车拉到茅草店边,双手甩了下,两辆独轮车“吱扭”声趴在地上,她拍了拍手,从腰间长方形顺袋中掏出个折扇样的东西,迎风晃了晃,“呼”地声,上面冒出团拳头大小的火苗,桔红色的火苗跳动着,照得茅草屋里屋外如同黄昏。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明兵、锦衣卫,有的仰面朝天,有的脸贴地皮,还有的脑袋则枕在别人的肚皮上,嘴角流着白沫。

谢小石则斜躺着身子,头枕在右臂上,左手抱着半碗羊肉,放在胸口,趴在门口。

陆小翠走到他身边,踢了踢他的腿,左手叉在腰间,撅起嘴道:“哼!还没醒!”她蹲下身,揪了揪谢小石耳朵,然后站起身来,道:“这回我可不管你了。银子丢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说完,转过身,向南边走去,身形越变越小,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时,谢小石翻了身儿,双手伸到高空晃了晃,身子扭了扭,睁开双眼,四下看了看,只见周围明兵、锦衣卫躺了满地。茅屋内,桌子下,凳子上都趴着人,有人发出“呼呼”擂鼓似的鼾声。

谢小石蹦了起来,拍了下脑袋,道:“都睡着了!”他转过身,四下看看。茅店的门口停了两辆独轮车,每个独轮车左右两边各挂个棕色木箱,正是自己押运的车辆。

他走到独轮车边,拍了拍棕色木箱,上下看了看,封条完好无损,他摸了摸封条,点了点头道:“幸好它没丢!”他眼睛扫视了下四周,摇了摇头,绕到茅草屋的后面,这里支了四口磨盘大小的锅,并列排在墙根。

锅内汤水皆无,只有几个米粒大小的灰色肉粒和骨头渣。锅旁边有个两人合抱粗、齐至胸口的褐色水缸,缸内水已见底,里面有个篮球大小的葫芦状的水瓢。

谢小石拿起水瓢,在锅底刮了几下,发出“咣咣”的声音,然后舀出半瓢水,他仰起脖子喝下水,拍了拍肚子。

又顺着茅草屋的墙根往前走,走过两间茅屋,来到南边,距茅草屋十步远的地方,有口八角形水井,青石井口,架着卷筒,缠着无数圈蜡烛粗的麻绳,绳下吊着木制水桶。

谢小石走上前,趴在井口向内看,井壁也由青石砌成,如同镜面,三四层楼深的地方,水光粼粼。谢小石放下水桶,打满桶水,提上来放在井边,他双手伸入桶内,掬出捧水,喷到脸上,水花四溅。

他吸了口气,又连续捧出水,往脸上喷,脑袋变得湿漉漉的,水滴“滴答、滴答”往下掉,他双手抹了抹脸,呼了口气,然后提起水桶,把水泼到马路上,溅起团灰尘。

他站直身子,看了看马路,又扭回头看了看茅草屋后的水缸,嘴巴向上翘了翘,便弯下腰继续打水。

水桶提上来,里面的水几乎与水桶口齐平,他闪电般把水桶往水缸的方向挥了下,桶内的水如离弦的箭样,“嗖”地飞向水缸,然后如同白色的长练,“卟通”声落入水缸内,缸外洒了三五滴大豆粒大小的水珠。

他便这样,连着打水往水缸扔,过了三五呼吸的时间,“咣当”声,水花溅到缸口,四下飞射,缸内的水已和缸口齐平了。

他拍了拍手,把水桶放到井边,又走到了茅草屋的前面,脑袋左转右转,大路南北空空无人,只有茅草屋内外趴满了明兵、锦衣卫。

他提起自己的包袱,捏了捏,伸手进去从里面掏出个白色锦缎包,打开来,里面有十锭十两的细丝雪花锭白银。他看了看茅草屋的门口,咬了咬嘴唇,拿出三锭雪花纹银,然后将锦缎包好,放回包袱内,手心抓着那三锭雪花细丝纹银,进了茅草屋。

地上的明兵、锦衣卫趴成片儿,像铺了层地毯。

他踮着脚尖,从明兵、锦衣卫身上跨过,落在腰边、胳膊肘间。他像只鸭子似的,摇摇晃晃走到了黑油漆、齐胸高的柜台后面。

柜台正中合扇门,上面挂着个锁,门上有个格子,长方形,三指来高,有本书长,里面黑漆漆的。在柜台的上面,放着个蓝皮帐簿,竹制算盘,油光发亮,旁边还放着个笔筒,架着三支兔毫笔,笔筒旁是个正方形铁铸砚台,半本书大小。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章 路边客店(6) 谢小石往砚台内点了滴水,提起兔毫笔在砚台上水滴处磨了磨,然后“哗啦”声撕下帐薄的最后页,上面画着格子,全身空白。

他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下“羊五只、酒缸半,纹银三十两。某年月日”字样,然后将三锭雪花细丝纹银放在纸上,包起来,卷了个滚儿。最后,把纹银连同包着的纸,塞入格子内。

只听里面发出“咣当”声响,像是撞到了成堆的金铁上面。

他眉毛向上挑了挑,拍了拍手,呼出了口气,有两次呼吸那么长。

时近正午,众明兵、锦衣卫伸着腰、打着滚,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互相看看,拍着脑袋,指着对方叫道:“咦?怎么睡着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们转来转去,东看看,西看看。

谢小石坐在柜台后面,“啪!啪!”拍了两下桌子,道:“现在午时三刻!你们洗洗漱漱,然后出发!”

有名明兵弯着腰上前道:“大人,还没吃早饭哩!”

谢小石坐直身子,双手按在柜台上,双眉挑起道:“吃什么早饭?没见店老板让你们吓跑了?”

众明兵、锦衣卫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拨郎鼓似的摇着头,挠着脑袋道:“不能!不能!他八成是让大人撵跑了!”众人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面色如同白蜡。

“扑通”声,谢小石坐在柜台后,仰面朝天栽倒在地,四肢大字型张开,眼珠向外凸出,像乒乓球,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鸭蛋,“呼呼”向外喘着气。

众明兵、锦衣卫纷纷跑到茅草屋后的大水缸前,排成两队,宛如长蛇,从水缸前直排到茅草屋门口,还有成堆的人坐在地上,仰面看天。

他们在水缸前,用瓢舀了下水,往脸上喷喷,手上洒洒,便转到下位。

有几个明兵、锦衣卫在三四间茅草屋里窜进窜出,嘴里叫道:“老板!老板!”手里则把屋里的炕席掀开,柜子打开,橱柜放了个底朝天,然后摇着头出来道:“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众明兵、锦衣卫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大约两柱香的时间之后,众明兵、锦衣卫列队站在茅草屋前,分成四排,全抬着头看着站在屋门前的谢小石。

谢小石笔直而立,双手叉着腰,扬着头道:“诸位同仁,向南不远,就有座大城,我们要鼓起劲儿,赶到那儿,方可歇息、吃饭。现在出发!”说完,他手指向了南边。

众明兵、锦衣卫互相看看,“刷”地声,仿佛是同个人,身子齐齐转向南边,向南小跑而去。还有四名明兵,每人抓个独轮车的把手,向前推。独轮车发出“咕辘辘”的声音,左摇右晃。

在黄土铺就的官道上,明兵、锦衣卫排成两排,向前迈着小步跑,宛如长蛇,沿路带起的灰尘有半人多高。

路边有成片成片的农田相连,绵延不绝,田里的农夫拄着锄头,伸长抱着看着他们。

谢小石跑在队伍的最后,边跑边不时摸着挂着的蓝布包袱,摇了摇头,又拍了拍胸口,眉毛向下耷拉着,连连发出“唉”地声音。

正午的日头像是火炉,烤得大路上的众人额头直淌汗珠,前胸后背在几柱香的时间内湿了脸盆大小的块儿。

队伍最后的明兵,边跑边呼着气,扭头冲最后面的谢小石道:“大人,歇会吧!跑不动了!”

谢小石扭头道:“不行!到地方再歇!”

明兵转过头去,嘴巴鼓起像蛤蟆,两只眼灯泡似的凸了出来。

众人又向前跑了半柱香的时间,纷纷叫起来,“受不了了!”

“热死了!”

“实在跑不动了!”如同池塘青蛙鸣叫。

谢小石两眼瞪得圆鼓鼓,道:“再坚持会儿,到地方再歇!”

话音未落,“卟通、卟通”倒下了两名明兵,就横爬在大马路上。接着,又有半数的明兵,像猴子似的从队伍中跑了出来,纷纷跑向路右边的树林,钻入林中,地下青草没过脚背。

他们如同鲤鱼翻跃,扑到青草地上,四肢张开,成“大”字形,然后把头埋在草丛中,吸了口气,从脑门直下脚底,扬起头道:“好累呀!要好好歇歇!”

树林中每隔十几二十步,就有棵松树、柏树或者桧树,有的树干两人合抱,枝叶撑开,像栋楼,还有的碗口粗细,二层楼高。树叶翠绿,阳光打在上面泛出点点白光。

其它人见了,也纷纷跑进树林,有的趴在地上,有的背倚着大树坐着,翘起了二郎腿,还有的则围成圈儿,盘腿坐在地上,手指在地面比比划划。

两辆独轮车八字形放在马路边,人则无影无踪。

谢小石摇了摇头,拽着两辆独轮车,进了树林。

这片树林,深不知多少,抬头望去,绿树成荫,绿色绵延成片,看不到尽头。整片树林枝叶交错,形成了堵绿墙,阳光被密如牛毛的树叶挡在外面,下面是连绵的树的影子,如同坐在室内。

众明兵、锦衣卫待的地方,有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阳光照到地面上,白晃晃,比别处明亮许多。

空地上长满绿草,还有几朵米黄的花朵点缀其中。

谢小石把两辆独轮车拉至空地亮光处,支在地上。独轮车把手下有两根竖着的方形木块,两木块和车轮形成三角形,像鼎似的撑住车子不倒。

谢小石转过身来,冲众明兵、锦衣卫道:“你们这样怎么行?要是有敌人杀过来,你们还能说不行了?”

“呼——呼——”他身后几名明兵、锦衣卫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双手垫在后脑勺下,翘着二郎腿,嘴角叼根草叶,眼睛眯成条线,嘴里发出闷雷般的“呼呼”声。

有名背倚着大树,坐在地上,翘着二郎腿的明兵道:“安啦!大人!光天化日之下,哪有敌兵杀来?您老放宽心,就是在这儿歇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人杀来!”

立即有近半的明兵、锦衣卫连连点头道:“对!对!”还有人道:“只有我们去杀敌兵,哪有敌兵来杀我们的道理!”

“呜——哈哈哈!”林中传来炒豆般的“哈哈”声,“扑楞楞”,几十步外的树梢翻动了几下,飞出两只黑光发亮的乌鸦,“嘎嘎”叫了几声,掠过树梢,向南边飞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一章 路边客店(7) 谢小石踮起脚尖,看着两只乌鸦消失的方向,点点头道:“嗯!说地好!呜——哈!哈哈!”他仰面朝天,张着嘴,双手叉在腰间,肩膀耸动个不停。

“呼啦”声,众明兵、锦衣卫全翻过身来看着他,眼睛瞪得像鸡蛋,那些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直打“呼”声的明兵、锦衣卫,也打了个轱辘,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撑着地,看着谢小石。

约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他们连连点头道:“连大人都这么说,那就对了!”然后这个趴在那个耳边,叽叽咕咕,那个咬着这个的耳朵,咕咕叽叽,还有几个明兵头碰头站成圈儿,像蚊子似的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把手放在腰间,掂来掂去,像是手里抓着东西。

他们拍着脑袋,然后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扭过头来,斜着眼瞥着谢小石,“嗖”地声闪在棵二人合抱的桧树后,又发出阵蚊子似的“嗡嗡”声,突然“哈!哈!哈!”开锅似的叫起来。

谢小石两脚八字叉开,站在空地边,双手抱在胸前,左眼闭着,右眼睁着,耳朵雷达似的转来转去。

众明兵、锦衣卫忽然从林中的各个方向跑来,眨眼工夫,他们便分成四排站在林中的空地上,闭直而立。

站在队首的明兵,昂首挺胸,虎背熊腰,目光闪闪发亮,发出敲桶似的声音道:“大人!现在就出发!目标——南边的大城!”

谢小石左手托着下巴,左眼睁圆,右眼闭着,嘴巴歪来扭去,像是蚕虫蠕动。他扫视了圈众人,众明兵、锦衣卫个个昂首挺胸,站得笔直,两眼闪闪发亮。

谢小石双手抬到胸前,往下按了按道:“诸位稍安勿躁,休息好了再走!”

众明兵、锦衣卫“刷”地转过身来,动作齐刷刷,像是单个人转身样。他们面朝林外的马路,双手捏拳放在腰间,小跑着出了林子,来到了马路上,然后折向南边,迈着小碎步跑了下去。

最后有四名明兵、锦衣卫,比众人矮半头,胳膊、腿也细了圈,像枯柴棒,他们每两人拉着辆独轮车,跟在队伍的后面小跑。

独轮车发出“咕辘辘”的声音,把地面压出半个指头深的印子,像蚯蚓似的歪歪扭扭向前走,始终距队伍有三四步远的距离。

谢小石倒吸口气,嘴巴张开像鸡蛋,他上前两步道:“这拉车的事,应交给能拉的人嘛!”

话音刚落,四名明兵、锦衣卫手闪电般向上抬起,两只手空空,昂首挺胸,脸绷起似木板,目光直视前方,像兔子似的迈开双腿,几次跳跃,就跑出十步远,距队伍有半个身位,然后跟着队伍向南跑去,眨眼工夫跑出半箭地远,留下齐膝高的尘土四下飞扬。

两辆独轮车,“咔嚓”声支在地上,车上的棕木箱子晃了两晃,车头对车头,呈八字状停着。

谢小石来了招“金鸡独立”站在车前,脚底擦着地面向前滑出三步,留下条把地抹平的痕迹。他像岩石般单脚站着,站在地上,手托着下巴,看着众明兵、锦衣卫的背影纹丝不动。

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点了点头道:“那个人原来是俺?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了!”说完,他上嘴唇咬着下嘴唇,双脚着地,弯下腰去,双手各抓起辆车的把手,提了起来,将两辆车拉至身后。

他身材笔直而立,双眼直视前方,吸了口气,有三四次呼吸时间那么长,那口气从脑门直贯穿道脚底,脚底板“呼”地刮了阵风,吹的黄土打着旋儿飘到脚背上。

谢小石双手拉着车把手,弯下腰,低下头,迈出弓字步,摆出个黄牛抵角的架势,道声:“出发!”两只脚像风车似的转了起来,踩在地上“嗒嗒嗒”像打机关枪的声音,连人带车风似的向前跑。

“轰隆隆”车轮滚在地上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声音,车子时不时向上跳,震得四口木箱跳动不已,独轮车的车辙弯弯曲曲像蛇样前行。

地上起了溜黄土,先起到脚背,后升至膝盖,最后把人和车都包裹在黄土尘中。远处看去,只见路上溅起辆车高的黄土,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向南边风似的前进。

跑在最后的两名明兵,耳朵兔子似的动了动,扭回头看了眼,又闪电般扭过来,舌头吐到嘴巴外,发出敲水桶似的声音道:“他追上来了!”

“哇!”地声,众人齐刷刷地青蛙似的叫了下,蹦起半人多高,三步并两步,流星似的向前跑,个个脸扭得像黄瓜,嘴巴歪着像裂开的红枣,胳膊像机器辐条似的左右摆动,速度倍增也不止。

整只队伍像列小火车,“轰隆隆”喷着土黄的尘土向前飞滚,黄土扬起,遮住了大半个人。

谢小石突然来了招弓字步钉在地上,昂首挺胸,目光直视前方,闪闪发亮,两只手抓着独轮车的把手,像燕子翅膀似的两边张开,甩到身后,独轮车悬在半空,尾巴朝天,车轮离地面有小半个身位高,凌空风车似的转了不停,并且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

谢小石脸如岩石,眉目脸形似用刀砍斧凿般削成,见棱见角。

他站在原地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抿着嘴唇,然后低下头,脑袋顶直冲前方,“哞——”地叫了声,撒开两腿,飞似的向前跑。

两辆悬在半空的独轮车,“咣当”声落在地上,又弹起半人多高,车上拴着的四口棕木箱子,不停地向上蹦,捆住它的棕绳也左右摇晃。独轮车落地后,又弹了起来,然后歪歪扭扭如同蛇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向前走。

前后两股黄尘,大如火车,小如卡车,相距两箭地远,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旋风似的向前走。

翻过几条山冈,穿过几座树林后,道两旁出现了人,起初三三两两,后来成串,还有农夫拎着锄头往道路两边跑,他们伸长脖子,看着两路黄尘飞似向南跑,还有人撒开脚丫子跟在后面跑。

跑到了村庄、小镇,村里人、镇里人围在街道两边看,他们也不停,直往前跑。

不知穿过了多少村庄、镇子,直到日头向西,坠到了西边山峰的顶上,众人跑到了座城池前。

这座城池东西两边望不到头,有五层楼高,磨盘大小的青砖垒成,城门口上镌刻着两个白底黑字——“涿州”,有方桌大小。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二章 银针排毒(1) 众明兵、锦衣卫跑到城口,弯下腰像大龙虾,双手垂向地面,面红耳赤,“呼呼”像牛似的喘着气。

他们全身铺了层黄土,脸上也像抹了层土,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流过满是黄土的脸,变成黑色泥浆,弯弯曲曲,像蚯蚓爬在脸上。他们前胸后背被汗水打湿了脸盆大小的块,沾上黄土,使得衣服有些发黑。

有几个明兵、锦衣卫双手垂向地面,“卟通”声像小牛样栽倒在地,两眼圆睁,嘴巴“呼呼”喘着气,死鱼样趴在地上。有名明兵,脸上全是黄土,分不清面容,只有两只眼睛是黑色的,“骨碌碌”乱转。

他走到城门前,胸膛挺得像皮球,对站在城门边的明兵道:“快去告诉大人,说钦差大臣驾到。”

那名明兵转过身,向里走了步,又回转身道:“哪位钦差?”

明兵眨了眨眼,嘴巴里像堵了块石头,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才道:“是锦衣卫的大官!快去!”

把守城门的明兵,像被针刺了下,蹦起膝盖高,连声道:“是!是!”便带着溜烟跑进了城。

众明兵、锦衣卫约有半数躺在城门前,头枕着双手,翘起二郎腿,剩下的半数,则弯腰低到地面,“呼呼”喘着气。

这时,远处传来阵“轰隆隆”的声音,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北边马路上跑来个土人,从上到下包了层黄土,只有两只眼睛乌黑发亮。

他双手两边摆开,以弓字步的姿态停在众人面前。他两只手各拽辆独轮车的把手,独轮车已变成土车,浑身上下黄扑扑的,全是黄土,独轮车上拴着四口棕木箱子,也变成了黄土箱。

来人正是谢小石,他把独轮车支在地上,像螃蟹似的晃来晃去。

这时,先前那名把守城门的明兵跑出城来道:“知府大人说了,请众位到馆舍安歇!”

几名明兵伸长了脖子看着城内,道:“知府怎么没亲自迎接?”

守城的明兵摇着头道:“小的不知,小的只是传个话!”

几名明兵、锦衣卫把袖子卷起来,眉毛挑成倒八字道:“去找他!”两眼瞪得溜圆。

谢小石两只胳膊晃动得像风车,走路则像螃蟹似的横着来回走,东倒西歪,活像个醉汉。他边走头边摇得拨郎鼓似的,道:“不要多事!不要多事!先住进馆舍再说!”

众明兵、锦衣卫撇着嘴,嘴里叽叽咕咕的进了城。

谢小石则歪七扭八,走着之字形路线,摇摇晃晃走在队伍中间,其它人则弯着腰,晃着两只胳膊,像锄地的农民似的往前走。

至于两辆独轮车,则每辆有八名明兵、锦衣卫,围着圈儿,前面的拉,后面的推,车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走在青石板铺就的马路上。

众人沿着城门大街直直向前走了几箭地远,然后左拐,顺着条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过的青石板马路向前走。

街道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有独门独院,也要高达二三层的小楼,有茶馆、酒店,也有卖服装、绸缎、书籍等物的,各楼各房的顶层,均铺着青色的瓦片,在落日的余晖下,泛出阵阵青光。

这条马路向南拐,有个院子,足球场大小,左右两面和正面是厢房,横着排开有数十间,南边是个篮球场大小的马厩,拴着几匹土黄马。

马厩背面是墙,三面围着半人多高的木栅栏,有个堆着茅草的马棚盖住半个马厩,棚边的茅草向下耷拉着,马抬头就能咬到。栅栏边有三个石头做的、像条凳那样的马槽,两匹土黄马埋头在槽里吃着草料。

在马厩的对面,半箭地远,同样是临着墙,有个和马厩同样大小的柴房,柴禾露天堆着,几乎和墙高,除了柴禾,还有小山包似的煤堆。

柴房的旁边,则是几间厨房,每间厨房立着四五口灶,可容十余厨师、杂役在内洗菜、做饭,厨房的墙角,则堆着米袋、面袋和油桶。

厨房的门前,有口水井,青石砖的井栏,滚轴上缠着圈圈拇指粗细的麻绳,水桶则吊在井内。

院中空地铺着青石砖,空地上没有任何东西。院子的两扇黑油漆大门敞开着,众明兵、锦衣卫鱼贯而入,几乎占满半个院子。

他们东张西望,四下打量着这家馆驿。

馆驿的两名身着红袍,头戴皂角帽乌纱的官员,指了指四周的厢房道:“这是住的地方。”又指了指厨房和柴房道:“那里是做饭的地方,门口有水井,旁边有柴禾,自己取用。”

说完,转身出馆驿,顺着东边的巷子往里走,拐了几个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明兵、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帽子甩到地上,跺了下脚道:“啥?还让我们自己动手做饭?来人!来人!”他们像开了锅似的叫起来。

门口有两棵槐树,树上蹲着几只灰扑扑的麻雀,闭着眼睛,“嚯嚯”地叫着。

众明兵、锦衣卫叫了有半柱香时间,嘴唇干裂,喉咙里也像冒了团烟,也未有任何馆驿工作人员露面。

谢小石在他们叫唤的工夫,从井中打了桶水,把脸上、身上的黄土洗掉,又用半干半湿的白羊肚毛巾,擦掉了衣服上、鞋子上的灰尘,使它们又像原来样崭新。

谢小石做完这些之后,来到了东厢房首屋,打开门,里面墙壁洁白如雪,屋内有张炕,铺着米黄的草席,席上铺了面蓝格条纹的布单。

炕占了近半间屋,可容七八人并排而坐,炕旁边有张方桌,桌皮剥落了好几处,露出里面白色木纹。桌上放个土黄的陶瓷圆肚茶壶,周围摆着四个拳头大小和茶壶同样颜色的茶碗,倒扣在桌面上。

众明兵、锦衣卫蹲在地上,伸长了脖子叫,叫声从开头如青蛙般响彻云霄,到后来如蚊子般“嗡嗡”直响。他们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谢小石从东边走到西边,又从西边走到东边,最后来到东厢房首屋。

谢小石站在门口,回过头来对他们道:“饭做好了,叫我声!”说完进入屋子,脱下靴子,仰面朝天,竖着躺在炕上,不到半盏茶工夫,他就“呼呼”发出鼾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三章 银针排毒(2) 众明兵、锦衣卫蹦了起来,向蜂群似的冲向水井,扭成团,声音像炸了锅。

他们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月亮挂在老槐树上,方才洗完了。

屋里屋外点起了红纸灯笼,照得馆驿亮堂堂,如同白昼。有的人刷锅洗碗,有的添火搬柴,还有的淘米和面,在厨房内外往来穿梭,如同游鱼。

三间厨房,十余台灶,全架起来火,白气腾腾,青烟滚滚,直到下半夜。

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红日挂在天上,烤得树叶“滋滋”作响。谢小石两手伸过头顶,晃了两晃,身子挺了三挺,然后蹦起半人多高。

他走下炕,打开窗子,看了看院内,依然空荡无人。房屋的影子已退了大半,大半院子均被太阳光直射。

谢小石揉了揉眼,道:“天亮了?”又拍了拍肚子道:“昨晚没吃饭!”他穿好衣服、靴子,来到馆驿的院中,四下看了看,院中空空无人,各个厢房的房门关闭,马厩中那几匹土黄的兼有杂色的马匹低着头在马槽内食草料。

在厢房门前不到五步远的地方,竖着拍房屋般高的木竿,胳膊粗细,上面拴着麻绳,指头粗细,拉成直线。竿子排开,几乎绕院子整圈,如今上面挂着红色、青色、白色等各色明兵、锦衣卫的衣服,已把绳子挂满了,还有几件衣服直接挂在了木竿顶部。

有阵风吹来,吹的衣服晃来晃去,迎风飘起。

谢小石来到水井边,打出桶水,洗了把脸,然后进了厨房。厨房内支着四个灶,每个灶上安着磨盘大小的锅,每口锅上扣着木头做的圆板形锅盖,上面结了层黑乎乎的油烟,油光发亮。

他掀开首个锅盖,锅内贴着锅底有层锅巴,半黄不白,蒲扇大小,厚如煎饼。掀开其它三口锅,俱是如此。他搓了搓手,眼睛四下扫视。

锅台对面,安着半人多高的黄柏木柜子,柜子上铺着面板,半张门板大小。柜子有书桌大小,两扇门合着。

他打开门,有上下两层,堆放着白瓷碗盘,层层摞起,直至柜顶。他拿出摞碗,看了看,里面还有米粒,馍馍渣子,底部贴着水,铜钱大小,飘着油花。

谢小石挑起大指道:“罢了!”然后他把这落碗放回原处,又向下看了看,底层最边有摞碗,洁白如玉,光滑如镜。

他眼前闪了下白光,从那摞碗的最上端,拿出个碗,半个足球大小。他把碗拿在手里翻了翻,又向柜子里看看,在边角处堆着摞青竹木筷子,扎起有茶杯口粗,光亮如新,未被人使用。

他从中拿出双筷子,关上柜子门,走到外面水井边,水桶内有大半桶水,他便舀了半碗水,涮了涮碗,又洗了洗筷子,把水泼在地上,然后回到厨房锅边,抄起锅勺,在锅面上“咣咣咣”地划。

约半柱香时间,四口锅均被他划过了,里面的锅巴盛到碗内,与碗口齐平。锅则干干净净,粒米未留,像被水洗了遍。

灶台边有个半人高的黑色水缸,车轮口大小,水面离缸底半个拳头深,上面放着个土黄的葫芦状水瓢。

他拿着水瓢在缸底刮了又刮,发出“滋滋”如铁块摩擦的声音,最后,刮了半瓢水出来。他把半瓢水倒入碗内,“卟”地声,水便从锅巴处沉了下去,看不见踪影。

几次喘息的工夫后,锅巴便泡开了,像是面糊糊。

他放下水瓢,端着这碗锅巴,走到门口看了又看,仰起脖子,“咕嘟嘟”把这碗水泡锅巴喝了下去。

喝完后,抹了抹嘴,来到水井边,就着剩下的半桶水,把碗筷洗了遍,然后带着碗筷回到东厢房首屋,把碗筷放在炕边的桌子上,自己仰面朝天躺在炕上,眨眼工夫便“呼呼”睡着了。

在圣剑山庄,四面青石围墙,犹如城堡。在庄外两箭地远的地方,四面八方每个路口,均站着十余名黑衣劲装大汉,头戴黑色头巾,手持大刀长矛,两眼瞪得溜圆,来回走动,四下看着。

有几个农夫装扮手拿铁锨、锄头的人向山庄方向走来,他们则跳起来,挥动手中明晃晃的钢刀,叫声如雷,那几个农夫便如兔子般地飞跑开了。

至此,但有农夫接近山庄,看见那些站在路口的黑衣大汉,掉头就走。

几天的工夫,山庄附近几箭地远的地方,便无附近村民走动了,只有鸟儿站在树梢上,“呱呱”叫着。

在山庄的四个角,各有个客厅大小的木制箭楼,三层楼高,凉亭样式,围栏有半人多高。每座箭楼上,均站着十名黑衣劲装大汉,手持弓箭、长矛,双目如电,扫视四周。

山庄的围墙,青石垒就,跟城墙类似,两层楼高,宽得上面可并排走两个人。

在山庄的大门口,左右两队黑衣大汉雁翅排开,腰间挎着刀,昂首挺胸,笔直而立,目光直视前方。队伍排开有半箭地远,几乎从门前广场的南面排到了北面。

山庄东西两面有条街长,楼阁重重,不知多少院落。

在山庄第三重院落内,有个足球场大小的池塘,水波荡漾,将近半个塘面上铺着荷花,叶子有些枯黄,荷花也耷拉着脑袋,花面皱皱巴巴。

在池塘边上,有个八角亭,竖着八根水桶粗的红木柱子,二层楼高,宝盖顶,铺着绿色的琉璃瓦,八角飞檐翘起。

亭子有客厅大小,正中摆着张正方形青石桌,青石板凳桌面光滑如镜,四面各有个水桶样的青石墩子。

亭子内有三个人,左边站着的白衣女子,脸似鸭蛋,眉似银勾,眼如半月,鼻似尖椒,嘴唇红通通,元宝耳朵,面白如银,肤似凝脂,头发梳成宝塔状发髻,包着块洁白如雪的方巾,头发泛出黑色玉石光泽,全身白衣胜雪,足穿白色布靴,正是薛若冰。

右边站着个红衣女子,脸似银盘,柳叶眉,丹凤眼,唇红齿白,耳朵上挂着个指甲盖大小的珍珠耳坠,头扎金凤钗,金光闪闪,正是陆小翠。

在石墩子上坐着个人,五六十岁,脸似枯柴,扫帚眉,黄獐目,身子大龙虾似的弯着,身着灰布长袍,正是马掌柜。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四章 银针排毒(3) 他的右手平摊在青石板桌面上,下面垫着金黄的锦缎,手心向上,五指摊开,手似枯柴棒。他的手心,有团鸡蛋大小黑色印团,其黑如墨。

在黑色墨团周围,扎着五支银针,细如发丝,像筷子样长。五支银针呈五角形排列,在阳光反射下发出银色光芒,并且像悬停的蜜蜂似的,晃动不已。

在旁边,还放着个锦盒,檀香木制,书本大小,饰以云色花纹,里面铺着红色锦缎。锦缎上躺着些银针,长者如筷子,短者只有指头长短,细者如发丝,粗者似牙签。

薛若冰手里拿着两只细如发丝的银针,看着马掌柜手腕处的“庆门”、“气海”二穴,闪电般扎下去,“卟卟”两声,银针扎入穴道,针头没入其中,几乎扎穿手腕,银针像蜜蜂振动翅膀样“嗡嗡”摇动着。

马掌柜眦了眦牙,随后面色恢复原先的样子。

薛若冰眼睫毛晃了两下,随后伸出青葱似的手指,从锦盒内拈出支手指长短、牙签粗细的银针,捏了捏,又转过身去,在亭子内转了两圈,扭过头看了看马掌柜道:“马叔,若冰接下来要银针引毒,你可在意?”声音如出谷的黄鹂,直流入人心田。

马掌柜咧咧嘴道:“尊者,你只管下手,俺这把老骨头已活腻味了,死了也没啥大不了的!”

薛若冰眼睛眯成条线,两边嘴角像月牙般向上弯起,犹如桃花盛开。

她摇摇头道:“不会的!只是会有些痛!”说完,手中的银针,化成条银白色的弧影,疾似流星,“卟”地声如弹了下纸,银针从马掌柜右手食指顶部扎入,整个地没了进去,只露出米粒大小的针头露在外面。

陆小翠“啊”地叫了声,双手捂住了眼睛。

马掌柜嘴巴张了下,圆的如皮球,随后闪电般关上,上下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眼睛闭上,眼角的鱼尾纹蚯蚓似的拧成团儿,额头上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叭嗒、叭嗒”直往下滚。

薛若冰右手二指并拢,指尖泛出银白色光泽,并且发出团如薄雾似的白光,若隐若现,其长如指甲盖。她的右手闪电般点了下马掌柜胳膊肘的“曲池穴”和肩膀处的“肩周穴”,白光如流水入沙般渗入到马掌柜体内。

马掌柜身子筛糠似的抖了下,随后吐了口气,眉头平展开来,扭曲成麻花样的五官也四下散开,恢复如常。

薛若冰从石桌上拿起个拳头大小的银白色瓷制茶杯,放在马掌柜那个扎了银针的指尖前,然后合上放有银针的檀香木锦盒,放锦盒上垫了块金黄的绸缎,有毛巾大小,折叠成巴掌大的块。

她提起垫在马掌柜手下的绸缎,绸缎裹着马掌柜的手,提起有茶杯来高,她便将锦盒放在马掌柜手背下,使他手背至腕部垫在了盒上,抬起有茶杯高,扎有银针的手指尖,正好指向茶杯口。

马掌柜食指,蚯蚓般隆起块,像是管道。

银针底部,有个小米粒大小的圆孔,直通里面,正支银针被做成空心的,前后贯通。

薛若冰吸了口气,右手二指并拢,指尖又发出薄雾似的银白色光芒。她闪电般在马掌柜手腕至胳膊肘处连点了五六下,白光渗入马掌柜胳膊内,流水似的往指尖处流动。

同时马掌柜胳膊上的皮肤,顺着经脉,时不时向指尖处蚯蚓似的拱动几下。

薛若冰眼也不眨地看着马掌柜那个扎有银针的指尖。

马掌柜手心那个鸡蛋大的墨团,突然磨盘似的沿逆时针方向转去,速度似蜗牛。转了几圈后,从墨团处分出条细如发丝的黑线,向银针处延伸。

延伸至针尖处时,突然消失,不数息工夫,那根空心银针底部孔洞处,淌下条细如发丝的黑线,滴入指尖下的茶杯内。与此同时,扎在马掌柜手心的围着墨团的五根银针,天线似的左右摇摆。

薛若冰眨了眨眼睛,有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额头滚到了眼睫毛上,挡在眼睛前。她用手背揩了下眼睛,看着五根不倒翁似的左右晃动的银针,气运丹田,右手抬起,整个右手都发出圈薄雾似的银白色光芒。

她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手掌最下方的那根银针,它竖直而立,而手上的那层白光,分出部分,流水似的流到银针上,将银针层层包裹,并且顺着针身没入马掌柜手掌内。

整只银针都发出银白色光芒,像罩了层薄雾,笔直而立,岩石般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接着,薛若冰去捏下根针,如法炮制,把每个针都捏了捏,其余的四口银针均像先前那根针那样,笔直而立,发出层薄雾般银白色光芒,纹丝不动。

而那团鸡蛋大小墨团,旋转速度快了三分,分出的那条直通指尖银针的那根细如发丝的黑线,则粗了圈,如两根头发丝并列。

银针尾部的孔洞,继续淌着浓黑如墨的血液。

马掌柜手心那团鸡蛋大小的墨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变小。

薛若冰洁白如玉的额头上,渗出层汗珠,她呼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嘴角向上如弯月似的翘起,两只眼睛如宝石般闪闪发亮。

陆小翠站在旁边,屏住呼吸,到现在,放出了口气,有三四个呼吸那么长,她双手拍了拍肩膀,上前道:“尊者,好了吗?”

薛若冰点了点头道:“嗯!如不出意外,顶多再有两柱香工夫,便可将毒排出体外了!”

马掌柜两眼发亮,脸上像开了花。他挥了挥手,冲凉亭外背着手、笔直而立的几名黑衣大汉道:“取好酒、好肉来!我要痛饮方休!”

有名黑衣大汉弯了下腰,便转身向东边厢房走去。

陆小翠手托着腮帮子,丹凤乌溜溜转着,看着马掌柜的手心,嘴巴撮着,像个小喇叭,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用手指点着那几根银针道:“尊者,何必舍近求远,就着中毒处放毒不行吗?”

薛若冰鼻尖翘起,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道:“不行!不行!此毒非常霸道,而且含有气劲,若是在中毒处划开口子,非皮肉溃烂整只手报废了不可。我是用逆五行气阵,诱导着毒往指尖处跑,从那里排出。它还以为是直通心肺,七筋八脉呢!”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五章 银针排毒(4) 马掌柜拍了下腿,“唉”了声道:“小翠姑娘有所不知,这‘屠手无情’费恩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凡中了他的‘黑虎掏心拳’的,活者了了。昔日少林高僧空见大师用大力金刚掌硬生生接了他一拳,事后不得不断去手臂,方才保住性命。如今托尊者福,能保住这只手,实在是赚大了。痛快!来人!快拿酒来!”

说完,他连着用左手拍着腿。

陆小翠倒吸了口气,转头看向薛若冰,两眼闪闪发光。

这时,凉亭外传来阵“啪啪”的拍手声,顺着凉亭外曲折石径,走来五六个人。

领头的身材中等,国字脸,凤尾眉,眉毛尾部向上卷起,分成三个叉,卷曲向上,状似凤尾,猫睛眼,圆椒鼻,嘴唇如水波纹泛起,面白如玉,头上梳着灵蛇髻,像条青蛇盘旋头上,并且昂起头,中间扎着翠绿的碧玉簪,耳朵上挂着花生米大小的蓝宝石耳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她穿着黑色长袍,由丝绸制成,黑光发亮,长袍上印着褐色云朵状花纹,几乎和黑色溶在起,袍子拖在地上,向后拉出两三步远。袖子展开像面旗子,边缘绣着硬板样的横纹,茶杯口宽,领子是尖领,后面团扇样撑起块,围住她后半个脑袋,竖直向上,腰间系着汉白玉狮蛮腰带。

她年近半百,脸上似罩了层寒霜,正是圣教主。

她身后跟着五六个大汉,年纪在四十上下,虎背熊腰,有的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子,有的脸色枯黄,长着副冬瓜脸,还有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有持鬼头刀的,有持双股剑的,还有手持双钩的,均黑衣劲装,足穿黑色牛皮靴。

薛若冰退后两步,冲众人弯了下腰,道:“教主好,大伯、二伯、五叔、六叔、纪坛主好。”

这干人正是跟着“圣教主”夜袭京师的。

“圣教主”像阵风样飘入亭内,其它人也陆续走了进来。

陆小翠连退三四步,几乎站在亭子边上,叉手而立,纹丝不动。

马掌柜身子向上抬起,才离石墩不过拳头大小的距离,“圣教主”便按住他的肩膀道:“马掌柜,你正在疗伤,不要乱动!”声音如金鼓鸣应。

说完,“圣教主”的手往下按了按,马掌柜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喉咙中像塞了团棉花,“呜咽”道:“教主——”话未说完,眼睛便泪光闪闪。

有个手持鬼头刀的黑衣大汉上前,拍了拍马掌柜的肩膀,道:“老四!你被费屠暗算,咱哥几个不会放过他的,你放心好了!”

马掌柜点了点头。

“圣教主”弯下腰,看了看马掌柜的右手心,眼也不眨,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方站直身子,扭头看向薛若冰,眼睛眯成条线儿,脸上罩着的寒霜像夏天的雪似的,融化得无影无踪,脸上像开了朵花儿。

她道:“冰儿,你长进了!”

那个使鬼头刀的黑衣大汉,翘起大指,眉毛直向上飞,嘴咧开像黄瓜似的,道:“那是,咱家的冰儿是天天有变化!”

其余的黑衣大汉连退马掌柜,不停地点头,均看向了薛若冰。

薛若冰满脸通红,像是火烧云,红到了耳后根,她低下头,倒退两步,抱了抱拳道:“教主,诸位前辈过奖了!”

众黑衣大汉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擂鼓,直冲云霄。使双钩的冬瓜脸黑衣大汉眼睛眯成条线,上前步,挑起大拇指道:“该给冰儿找个婆家了!”

全场顿时如同锅开,众黑衣大汉无不点头称是。

薛若冰双手摇得像拨郎鼓,整张脸红通通像个大苹果,嘴里发出如蚊呐般声音道:“诸位前辈莫要取笑冰儿!”

众人更是仰起头,发出“哈哈哈”的声音,频频用手点着薛若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点头。

薛若冰低着头,手指绞着衣服角儿,卷来卷去,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圣教主”眼睛如水波纹似的闪动,嘴角向上弯起像个酒杯。她摊开双手,手心向下,往下按了按道:“好了,诸位莫再说笑了!谈正事要紧!”

她转向马掌柜道:“老四,你久居京师,可知这次本教攻下圣剑山庄,江湖中人是何反应?”

马掌柜眉毛锁成团,左手托着下巴,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道:“回教主,真是惭愧,京师中甚少传出圣剑山庄的事,倒是我们大闹京师,是沸沸扬扬,他们挨门挨户地排查哩!”

话音刚落,“轰”地声,全场开锅似的,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哈哈”声。

众黑衣大汉,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弯下了腰。

“圣教主”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下巴,在凉亭内来回走动,约有小半盏茶工夫,她摆了摆手道:“罢了,此事不提。瓦剌的也先元帅,拥有精骑数十万,势要吞并大明,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

她扬了扬手,手中在空中比划着。

众黑衣大汉全面如岩石,笔直而立,屏住呼吸,两眼闪闪发光,看着“圣教主”。

薛若冰捂着胸口,身子晃了两晃,两条银勾眉圈起来,像是蝌蚪,脸色也变得蜡黄,两只元宝耳朵扇风似的摇来摇去,嘴巴抿着,像吃了黄连。

“圣教主”眉毛向上飞起,猫睛眼闪闪发亮,满面红光。她斜眼瞥了下薛若冰,停住话头,道:“冰儿,你怎么了?”

薛若冰摇摇手道:“没什么,教主。”

陆小翠上前两步,扶住薛若冰的胳膊道:“教主,尊者为马掌柜疗伤,想是疲乏了!”

“圣教主”摇摇头道:“既然如此,小翠,你扶冰儿下去歇息!”

陆小翠双手抱了下拳,道了声:“是!”便扶着薛若冰的胳膊,脚尖不点地,直往外走。

二人像是两片浮云,无声无息,眨眼飘出十余步远,向右边拐去,没入林中。

亭中传来“圣教主”如激水拍石的声音:“本教定能乘此良机,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一统江湖!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千秋万代!”众黑衣大汉扬着头,声若洪钟地叫着,声音直冲云霄,震得亭子“嗡嗡”直响。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六章 银针排毒(5) 薛若冰触电似的抖了下,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她回头朝亭子方向望了眼,拉着陆小翠的胳膊,蝴蝶穿花似的飞出十余步外,然后左手拢成喇叭状,贴在嘴边,如蚊呐般的声音道:“小翠姐,我来问你,小石头那怎么样了?”

陆小翠跺了下脚,撅起嘴,“哼”了声道:“那个笨蛋,再休提他!才出京师就让人药翻了!”

说话间,二人身形飘飘,如燕子穿林,眨眼工夫,便穿过了两重院落。

在山庄右下角,有处院落,半个篮球场大小,院内栽满了紫藤、牵牛花等植物,绿油油铺在地上如同地毯,然后又顺着地面爬上了院内的幢二层阁楼上,遮住了半个墙壁,使半面墙像挂了个绿色地毯。

还有几条藤,则爬到了楼顶飞檐上,把飞檐缠了好几圈。院子由青色的竹子扎成了半人多高的篱笆。

阁楼有两间客厅大小,红砖垒就,屋顶铺着碧绿的琉璃瓦,呈伞状向下铺开,至四个角儿向上飞起。

二楼木板铺地,四面墙壁雪白,对楼梯口处,有个“几”字形红漆木架,刷得光亮如镜。几上放着个五彩广口瓶,瓶身描着大红的牡丹花。

几的旁边,则摆着个约相当于两个水桶大的褐色花盆,上面栽着株梅树,枝干有酒杯口粗细,褐色的枝干凸凹不平,像是长满了疙瘩,并且弯向右边,像个弯曲的龙头拐,梅树上叶片拇指大小,碧绿如玉。

再往前,则是个圆形的窗户,大如磨盘,水晶窗帘分架在两边。窗下有张单扇门板大小的书桌,涂着黑油漆,光亮如镜。桌上摆着竹木笔筒,里面放着数枝狼毫笔,云石砚,墨池处似朵云彩。

正中铺着几张雪浪纸,纸边有个古铜色的铜狮镇纸。在桌边,放着两摞蓝封皮的线装书,摞得有板凳高,桌面可鉴人影。

薛若冰、陆小翠站在桌边,看着窗户外面。薛若冰右手捏成拳头,粉白如玉,捶打着左手心,连连摇头道:“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方可!”

陆小翠撇了撇嘴,眼睛斜着看着窗外道:“管它呢!百八十号人看不住万把两银子,合该去送死!”

薛若冰跺了下脚,点着陆小翠的额头道:“小翠,休得无礼!”说完,她在窗前,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转了几圈之后,咬了咬嘴唇,道:“不行!我去找教主!”

说完,身形闪了下,像股风似的飘到了楼梯口。

陆小翠身上抓了下,但此时薛若冰已到了楼梯口。陆小翠跺了下脚,眉毛拧成疙瘩,丹凤眼呼呼直闪,她摇了摇头,边向前跑边冲薛若冰的后背挥舞手臂,道:“尊者!别去!教主不会同意的!”

薛若冰足不点地,耳边风声“呼呼”直响,像阵风似的穿过两重院落,来到她们原先在的凉亭前。

亭子内只有马掌柜,其它人均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掌柜右手摊在桌面上,手腕上垫着锦盒,手心上依旧扎着五只银针,手腕处也有两根,右手食指尖的银针,依旧向下淌黑色液体,此时颜色已变成半黑半红。

桌上摆了盘炸得金黄的羊排,旁边还有个青色的细口瓷酒瓶。马掌柜端着个鸡蛋大小的青瓷酒杯,放在嘴边抿酒。

薛若冰停下脚步,张圆了嘴,两眼瞪得溜圆,她右手按了按嘴巴,脸上像烧了团火道:“四叔!你的治疗还未结束!我差点忘了!”说完,拍了拍脑袋,低着头,走到桌边。

马掌柜抿了口酒,把酒杯放在桌上,道:“没事!这毒血还未排完!”

薛若冰低头看马掌柜的手心,原先鸡蛋大小的墨团,已变成黄豆粒大小,并且风车似的转。

约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那如同黄豆粒大小的墨团,便化成个逗号,最后变成条头发丝样的黑线,游鱼似的向指尖滑去,顺着那根空心银针,流了出来。

接下来,流出的便是鲜红的血液。

此时马掌柜的右手心,像纸样白,食指上扎入的银针,蚯蚓似的凸出块来。

薛若冰吸了口气,右手二指并拢,指尖发出圈薄雾似的白光,她冲马掌柜的胳膊肘至手腕处,连点三下,而后又在马掌柜食指根处点了下,快如闪电,眨眼间便已完成。

扎入食指的银针脑袋晃了晃,像是被人拉着似的往外出,速度如蜗牛。

约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银针大部分已滑出,只有针尖还在食指内。

薛若冰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马掌柜虎口处点了下,然后手腕翻转,如同空中电光闪了下,扎在马掌柜手心按五行阵法排列的五根银针,被薛若冰挨个拔了出来,随后是手腕处的两根银针。

与此同时,薛若冰左手像镊子似的夹住那根空心银针,向外甩了下,将银针拔出后手腕翻转,如同鲤鱼翻身,左手的小拇指按住马掌柜右手食指上如小米粒大的针孔。

小拇指上不知何时多了团大豆粒大小的棉花团,洁白如雪。棉花团盖住针孔,眨眼出现几个红色斑点,随后便停止了。

那根空心银针,全身已变成了黑灰色。

薛若冰左右手同时开弓,似蝴蝶翻飞,眨眼工夫取下银针,随后又在马掌柜“曲池”、“肩周”二穴上点了下。

马掌柜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随后呼了口气,他用左手抚了抚右臂,白如纸的手心,多了点红润之色。

那只接毒液的拳头大小的茶杯,黑色的液体几乎与茶杯口齐平,黑如墨汁,而通体洁白的如玉的茶杯,出现了无数冰纹,如蛛网般排布。

薛若冰将八根银针排列在石桌上,然后冲马掌柜道:“四叔,您中的毒和混在毒内的气劲,已经排出体外,料已无碍。只是手腕处多处骨折,尚须接骨名医治疗!”

马掌柜两眼放光,两只眉毛向上飞起,摆了摆左手道:“不妨,我认识京师好几位接骨名医,这点小伤,不必劳尊者大驾了!”

薛若冰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像开了朵花儿。她点点头,指着桌上并排排列的银针,对陆小翠道:“小翠,你命人将这八口银针,用沸水煮半个时辰,然后在烈酒中泡三天三夜,再用清水洗洗,便可恢复如初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银针排毒(6) 陆小翠点了点头,从腰间掏出块锦帕子,洁白如雪,四周绣以红色花边。

她左手托着手帕,右手将八口银针逐个拣起,放在手帕上,然后她托着手帕,举到下巴处,睁圆了眼睛看了看,七口细长如发丝的银针已变成灰色,短如牙签的空心银针,则是黑灰色,向是被水化开的墨汁。

陆小翠摇了摇头,托着手帕,转身出了亭子。

薛若冰冲马掌柜抱了抱拳,道:“四叔,请问教主在哪儿?”

马掌柜指了指身后的院落,道:“她和其它几位兄弟,到前厅议事去了!”

薛若冰眉毛锁成个疙瘩,随后又展平,嘴唇动了两动,冲马掌柜抱抱拳道:“多谢四叔!”便像风似的走向前厅。

在圣剑山庄的首进院落,有个篮球场大小的大厅,二层楼高,正面对着山庄大门。大厅大门打开,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进入,阳光从大门内射入,在地上留下了块斜方形的亮白影子,整个大厅亮堂堂,正是当初司徒明接待武林盟所在。

大厅门口左侧有个近半人高的花盆,上面栽着君子兰,将近普通人人的个头高,叶片宽如划桨,碧绿如玉。厅内青砖铺地,正门对墙的面,有个板凳高的石台,石台有客厅大小,上面铺了层猩红毡地毯。

石台正中摆了把金背红木太师椅,椅子上铺了张白虎皮,头朝上,尾巴朝上,把整张太师椅覆盖。篮球大小的白虎头趴在椅子下正中,额头有个黑色“王”字,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排如钢刃般的牙齿。

虎头左右两侧,趴着两只虎爪,爪如利刃。

在太师椅背后墙上,挂着副《猛虎下山图》,画中老虎个头与真虎相差无几。

在台下,左右两边各排了溜太师椅,从距离台子三步远,直排到大厅门口。两排太师椅相对而列,中间的甬道上铺着条二人多宽的猩红地毯,从台下直铺到大厅门外三四步远的地方。

厅内正中的虎皮太师椅上,坐着“圣教主”,她双手搭在太师椅的左右把手上,腰板挺直,两眼闪闪发光,看着厅下。

厅下太师椅上,两排各坐着五六名黑衣大汉,他们或这个咬住那个的耳朵,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或跺着脚,拍着太师椅扶手,连声说:“好!”还有的则挑起大拇指,不住地点头。

“圣教主”的头顶,直冒青气。

薛若冰像狸猫似的,跳跃着向前,落地如四两棉花,地上也未留脚印。她三跳两跳,来到大厅门口,身子隐在墙背后,探出半个脑袋,眨了几下眼,看着厅内。

“圣教主”扬起头,看着厅外道:“是冰儿吗?进来说话!”

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众黑衣大汉全转过身来,看着厅外。

薛若冰缩了缩舌头,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正上方,迈着碎步,进入大厅。走到距台子十步远的地方时,停下脚步,冲“圣教主”抱了抱拳道:“属下薛若冰参见‘圣教主’!”

“圣教主”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坐下吧!”说完,她指了指台下空的太师椅。

薛若冰双手拨郎鼓似的摇,连声道:“不用坐!站着就好!属下有事禀报教主!”

“圣教主”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道:“哦?请说!”

其它黑衣大汉,也都坐直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薛若冰眼珠子像黑宝石样转了两圈,向上拱手道:“教主,听说今年八月十五,洛城召开武林盟大会。属下请令去探查番!”

“圣教主”身子晃了晃,然后木头人似的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薛若冰依然双手抱拳,抬到额头上,低下头,脸上飞出朵红云,直红到脖颈处,嘴唇像蚕似的蠕动着。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圣教主”点了点头道:“冰儿,你有此心很好。不过此等事情,交由它人来办好了。那里可是龙潭虎穴,你若有什么闪失——”

厅内像炸开了锅似的叫开了,这个说:“不能去啊!”

那个道:“这等小事何劳尊者大驾?”各种声音“嗡嗡嗡”此起彼伏。

薛若冰头皮直炸,鬓边青丝直往上飘。她拱手道:“教主!各位大人!此行非在下莫属!”

大厅内的声音“嘎”地声停止,原本飘起的烟尘四下散去。众人像被定住样,有的抬着手,有的伸着脖子,还有的双手叉开,亦有手摸额头的,他们全照这个姿势,纹丝不动了。

他们的脑袋全转向薛若冰,看着她,空气像凝固住了般,呼吸似乎也停止了。

薛若冰伸了伸脖子,咽了几口唾沫,嘴里蹦出石头似的说道:“此次武林盟成立,明朝皇帝派特使庆贺,冰儿与那特使有旧,料不出偏差!”

大厅像深谷般幽静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然后“轰”地像炸开了锅似的响开了。

有名黑衣大汉“啪”地声拍了下腿,站起身,冲薛若冰竖起大拇指道:“好!好!如此正好!”

他旁边的黑衣大汉双手按着膝盖,仰着头,发出阵“呵呵”的声音,另有两名黑衣大汉,互相看看,不住地点头。

“圣教主”倒吸了口气,眼睛眯成条线,笔直坐着,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冰儿你就去吧!”

话音刚落,薛若冰银勾眉向上飞起,眼睛眯成条线,尖椒鼻向上翘起,嘴巴弯成月牙儿,脸颊出现两个黄豆粒大小的酒窝,脑袋向上歪了歪。

“圣教主”伸长脖子看着她,道:“再派老五、老六协助你!”

薛若冰像被针刺了下跳起膝盖高,双手摇得像拨郎鼓,连声道:“不要!不要!光小翠姐就行了。去得人多反而误事!”说完缩了缩舌头,低下头。

“圣教主”两条凤尾眉拧成了问号,手托着下巴,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点了点头道:“那就着你二人去武林盟打探情况!”

薛若冰双手抱拳道:“遵命!”她两眼闪闪发光,脸上像开了朵花。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八章 银针排毒(7) 涿州城驿站,众明兵、锦衣卫正在翻房子,他们掀开床板,撬开地板砖,在墙角掏洞,几乎人人脸上挂着汗珠。

穿着红袍,带着黑帽的驿站官员,吊着扫帚眉,呈八字状,嘴巴向下弯成黄瓜样,双手揣在袖筒内,站在谢小石身边,看着蹲在地上掏墙洞的几名明兵、锦衣卫,道:“大人啊,你来我们这些天,本县的粮食、蔬菜已经净光了,实在是没东西可吃了!”

说完,两只招风耳忽扇忽扇直晃。

谢小石叉着腰道:“我来问你,你们知府大人呢?”

驿站官员头摇得拨郎鼓似的,道:“不巧!就在大人您来的当天下午,知府大人下乡体查民情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有名明兵拍了下地砖,歪着嘴道:“这里啥都没有呢?”

驿站官员拱了拱手道:“不瞒几位军爷,本县确实光了,您老要多住几天,很多人家打算出门逃荒!”

那名明兵摆了摆手道:“他逃他的,咱吃咱的!不管!”

驿站官员双腿像筛糠似的抖,额头滚下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谢小石手托着下巴,眼睛直着看着墙角篮球大小的洞,眼圈变红了,道:“没想到百姓生活如此困难,我算见着了。我们定要让天下百姓幸福安康!”

说完,举起了右拳头,两眼闪闪发光,腮帮子鼓得像蛤蟆。

“卟通”声,驿站官员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手脚像老鼠吃大米似的抖个不停,两眼金鱼眼似的凸出来,嘴里吐着白沫,发出“嘶嘶”的声音。

谢小石点了点头,手指向南边,迈着弓字步,来了招“仙人指路”,道:“向下座县城出发!”

几名明兵、锦衣卫“呼”地站起来,双手贴在腿侧,笔直而立。

站了有几次喘息的工夫后,有名锦衣卫走到谢小石身边道:“大人!在下有计策!”他嘴巴贴在谢小石耳边,发出“咕咕咕”如蚊呐般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几声敲门似的响声,“要这样!”“那样!”

响声传来时,他手像刀似的左劈右砍,并且时不时用左手点着右手的手心。

最后他“啪”地来了个立正,身材像松树般挺直,两眼闪闪发光,道:“如此,定能将当地官员,堵在门口!”

那名四脚朝天,老鼠似的抖个不停的驿站官员,耳朵雷达似的转来转去,眼珠“骨碌碌”转盘似的转个不停。他“呼”地声翻过身来,四肢着地,像壁虎似的贴着地面,顺着门缝爬了出去,随后他脚下起了道白烟,“嗖嗖嗖”像离弦之箭跑出了驿馆。

屋内的谢小石等人,依旧站在原地。

众人围成圈儿,头碰着头,抿起嘴,腮帮子鼓起像蛤蟆。

谢小石双手在半空划了两个圈,道:“事不宜迟,现在出发!”随后他拍了拍那名锦衣卫的肩道:“具体事宜,由老兄你负责!”

那名锦衣卫顿时红光满面,头发向上飞起,把乌角帽托起有半个拳头高。他双足并拢,双手贴在腿侧,笔直而立,两眼闪闪发光,嘴巴向上弯起,像小船儿在摇。

日头在当中,晒得大地直冒烟。

有队明兵、锦衣卫,沿着涿州城南北通透的大街,向南走去。他们押着两辆独轮车,每辆独轮车上左右两侧各挂口灰褐色的黄柏木箱子。

车子走在青石砖地面上,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每辆独轮车共八个人拉,两人在后面推,两人在前面拉,还有每辆车上拴了四条酒杯口粗细的麻绳,有四个人每人腰间拴了条绳,弯着腰在前面拉。

沿街店铺家家关门,只有沿街的窗子开了条手指宽的缝,从缝隙中露出几只闪闪发光的眼睛,直看着大街上的明兵、锦衣卫。

众明兵、锦衣卫来到城池南的大门口,这里空空无人,只有城墙垛口下面,时不时闪过半个熟铁头盔,头盔上有个尖锥似的刺,发出闪闪白光,刺下面扎着团红穗,每条如线般,扎成圈儿,覆盖了半个头盔。

谢小石站在南城门下,这里可容四辆马车并排出入,他站在城门正中,双手叉着腰,仰面朝天,看着城门顶部。其它明兵、锦衣卫走出城门有两箭地远,他才呼了口气,五步并成两步,如流星般向城外跑。

他出了城,跑出没十步远,身后突然爆发出“好哇!”的叫声,像鞭炮似的响成片。

从城墙垛口后,跳出队明兵,他们手持钢刀、长枪,兔子似的城墙上蹦,并不时把钢刀、长枪举向半空,人人脸上像开了朵花,眼睛眯成条线,眉毛向上飞起,发出“呵呵呵”的声音,还不时互相拍着手掌,“啪啪”拍得震天价响。

南城门的大街上,突然跑出无数男女老幼,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眨眼工夫就站满了整条街,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他们又蹦又跳,红光满面,嘴里直道:“太好了!太好了!”

谢小石身子晃了晃,他摇了摇头,继续迈开步子向南边飞驰而去。几次喘息的工夫,他的背影越来越小,化成了小黑点,消失的无影无踪。

日头偏西时,众明兵、锦衣卫已穿过了数座小镇,翻过两座山岗,来到处树林前。

直通南边的马路,到树林时转了个弯儿,拐到树林右边去了。直向前边是起伏不定的山坡,覆盖着草地,像绿毯似的。

走在最前面的锦衣卫,停下脚步,他挥起左臂,挡住后面的人,两只绿豆眼老鼠似的骨碌碌转,发出淡绿色光芒。他左看右看,扫视了四周,然后左手向林中指去。

众明兵、锦衣卫猫着腰,踮着脚尖进了树林,发出“哗啦啦”流水似的声音。

几次呼吸的工夫,众人全进了树林,围成圈儿,蹲在地上。从树林外看去,只有绿油油的叶片,半点人影也无。

先前的锦衣卫,蹲在圈子中间。他从地上捡了几块拳头大的土块,成四方形摆在地上。他拿起个土块,在地上划圈圈,划了阵儿,他指着左边的几名锦衣卫道:“你们几个,朝这边走!”

说完,拿着土块在地上划了两个半圆。

那几名锦衣卫站起身,道:“是!”然后猫着腰,踮起脚尖,迈着小碎步,沿着树林右边下去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九章 蝗虫过境(1) 拿着土块的锦衣卫,将手中的土块放在地上,又拿起另个土块,在另个方向上曲折地画着蛇形,他四指并拢,向前推了推,然后冲对面的几名明兵道:“你们须得如此如此!”

这几名明兵点点头,道声:“明白!”便站起身,弯着腰,踮着脚尖出了树林,穿过对面马路,沿着蛇形路线,顺着土岗跑了下去。

这名锦衣卫继续双手在空中比划,时而半圆,时而圈圈,时而又是方形,又拿着土块对着正方形左点右点,嘴里发出“呜啦、呜啦”的声音,不时有明兵或锦衣卫弯着腰,猴子似的窜入林中,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约过了盏茶的工夫,这名锦衣卫扔掉了手上的土块,拍了拍手,站起身,嘴唇发白,像干树皮,但红光满面。他冲谢小石道:“大人,可以出发了!”

谢小石盘膝坐在地上,腰板挺得笔直,两眼直视前方,嘴巴张成圆形,可以吞下枚鸡蛋。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他合上嘴,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头,道:“那好!出发!”

剩下的明兵、锦衣卫齐站起身来,排成两队,宛如长蛇,跑出林中,来到了大马路上。顺着马路,昂首挺胸向前走,依然是每八个人拉辆独轮车,走在队伍的最后。

他们顺着马路拐个弯,然后绕过几个几十层楼高的土岗。走过了这段左转右饶的蛇形路段,马路重又变的笔直,直线似的通向南边。

站在土岗上向南望去,可看见远处正南方向,有座城池,城墙约有二层楼高。城门上立着个竿子,上面飘着面长方形的杏黄旗,旗子正中写着个磨盘大小的“明”字,迎风飘扬。

这支队伍顺着马路,迈着正步,两眼直视前方,手里抓着车把手,或抓着麻绳,直往前走。他们目光闪闪发亮,脸如岩石雕成的般,见棱见角。

约走了两柱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了城门口,个个如木头人似的笔直而立,纹丝不动。

谢小石迈着螃蟹步,左摇右晃来到城门口。

城门口站着两排明兵,分左右雁翅排开,头戴熟牛皮帽子,帽子顶部坠团红缨,身穿土黄、镶着红边的衣服,衣服的前心、后背各有个圈,脸盆大小,圈内写着个黑色的“明”字。

他们手拄着红缨枪,笔直而立,目光直视前方。

除了这些明兵外,城门口还站着个头戴铁盔、身披盾牌状铁甲,腰间挂着个佩刀的军官。他站在城门口里面,笔直而立。

谢小石走到这名军官身边,胸膛向前挺成圆弧状,道:“我们奉旨公干,路过贵县,麻烦老兄请贵县县令出来下,有要事相商!”

这名军官眼睛也不眨下,依旧笔直而立,道:“抱歉!县令外出公干,不便接待。大人若要路过本县,只管向前走!”声音像敲水桶,说话时保持原来姿势,纹丝不动,只有嘴巴上下开合。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退十来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明兵、锦衣卫,舌头直往喉咙里咽,眉毛拧成了疙瘩。

众明兵、锦衣卫齐把目光转向了那名在林中用土块划圈圈的锦衣卫。

这名锦衣卫用手背托了托下巴,发出两“咳咳”的声音,他双手向两边摊开,手心向下,往下按了按,然后扬起头,挺起胸膛,走到军官面前,扯起破锣似的嗓子道:“大人,我等远道而来,是奉皇帝旨意公干,岂可不见县令?县令不来,我等就不进城!”

最后几声,像是点了炮仗,震的城门“嗡嗡”作响,并且右手举过头顶,直指天空。

众明兵、锦衣卫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蹦起来,人人眉毛向上飞,个个站得笔直,像是松树。说话的锦衣卫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上弯成了黄瓜。

这名军官耸了耸肩,道:“军爷说得有理。只是大人真外出了,不在本县!何时回来,也不知道!”说完,双手向两边摊开,两眼瞪得像灯泡。

众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倒在了地上。

这名军官眼睛半睁半闭,嘴巴弯成黄瓜,鼻孔里“哼、哼”喷出阵阵青气。

这名锦衣卫撇了撇嘴,道:“县令大人知道我们来了,肯定会亲自来迎接的!我们就在城门口等!”说完转身回到众明兵、锦衣卫的队伍中,盘膝坐在了地上。

这座县城周围环绕着条衣带宽的河流,四面两箭地远都是开阔地,有几个房屋高的土坡和星星点点几处绿草地,最大的绿地不到半个篮球场大。

众明兵、锦衣卫均盘膝坐在地上,看着城门。

站在城门两侧的明兵笔直而立,纹丝不动。

约过了两盏茶的工夫,那名军官扬起脖子,扯着敲铁皮桶的声音道:“末时三刻到——,关城门!”

说完,站在城门口的明兵,“呼”地声转过身来,面对城门。

正在这时,左侧城墙根下传来个敲锣似的声音,直冲云霄道:“且慢!县令大人到——”从左侧城墙根跑来几名锦衣卫,其中两名锦衣卫分左右架着名中年男子向这儿跑。

中年男子形似猴子,老鼠眼,尖嘴巴,身着青布长衫,头戴青布方巾,嘴唇上两撇八字胡。

他身着被架在半空,两脚凌空乱踢。架着他的两名锦衣卫,体壮如牛,三步并做两步,如同风似的向城门口跑。

他们前面还跑着位锦衣卫,边跑边伸长胳膊道:“别关城门!别关城门!”

在城门口盘膝而坐的众明兵、锦衣卫“呼”地蹦起半人多高,双手举向空中,像鸟雀似的蹦来蹦去,叫道:“太好了!太好了!”人人眉毛向上飞起,红光满面,脸上像开了朵花儿,裂开嘴,露出满口白花花的牙齿。

站在城门口的明兵和军官,身子歪了两下,脚步踩空,他们转过身来,伸长脖子,顺着城墙根看去。

不到小半盏茶的工夫,两名锦衣卫架着那名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的军官和士兵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成圆形,舌头吐到下巴上,看着那名青衣中年男子,三四次喘息的工夫,舌头打着颤儿,道:“大、大人,您怎么来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章 蝗虫过境(2) 这名青衣中年男子正是县令。

两名架着他胳膊的锦衣卫松开了手,县令“咣”地声坐在地上,他面如死灰,身子像秋末的冷蜂抖个不停。跑在前面的锦衣卫拍拍手道:“县令大人热情好客,听说我们大人奉旨来此,直往这赶,拦都拦不住!”

“哇!”地声,县令仰面朝天吐出口血,然后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如同木头似的纹丝不动。

谢小石上前道:“既然县令大人已到,那就没啥说的,酒宴摆上,府库打开,我们进城耍子去也!”

“呼啦”声,众明兵、锦衣卫像蜂群似的涌入城中。

有四名锦衣卫上前,抓起县令的四肢,沉下腰,“嗨!”地声,发出爆竹似的叫声,把县令举过头顶,县令四肢张开,像个“大”字。

四名锦衣卫举着县令,风似的进了城。

守门的军官,半蹲在地上,伸长脖子,姿势像个蛤蟆,脑袋从左晃到右,又从右晃到左,看着明兵、锦衣卫结队进城。他把熟铁头盔向上托了托,道:“我地妈呀!县令大人真是太好客了呀!”

县城的县衙,有个篮球场大小的厅,正方形青砖铺地,厅堂有两层楼高,里面立着四根水桶粗的红木柱子。

厅堂正面临墙,有个长方形木桌,铺着块白色桌布,桌子上有个竹筒,里面放着把令箭样的竹签,竹筒边放着块磨刀石样长方形的红木条,桌后有把太师椅。

墙上挂着块白底金边的横匾,上书四个锅盖大小的字——“明镜高悬”。

众明兵、锦衣卫坐在厅下,有的背倚在柱子上,挤满大半个厅,两辆独轮车并排放在厅堂正中,四条麻绳像长蛇样拖在地上,弯弯曲曲。

抬着县令的锦衣卫把县令放在厅堂正中。县令坐在地上,双腿挺直,双手放在腿上,低着头,面如死灰,鼻涕拖出有筷子长,在胸前左摇右晃,像是荡秋千。

谢小石站在他身边,伸长脖子叫道:“人呢?人呢?县衙有人吗?”

从大厅的侧门,跑进个中年人,歪戴着黑色头巾,半边头巾在眼前飘来飘去,身穿淡绿色锦袍,左脚穿黑色薄底缎靴,光着右脚丫,东倒西歪进了大厅。

此人尖嘴猴腮,面色蜡黄,长着双金鱼眼。他像只鸭子似的在厅内左拐右拐,不时地对众明兵、锦衣卫弯腰,嘴巴嘬起,脸上像开了朵花。

他走到县令身边,道:“大人,怎么回事?”

县令低着头,耷拉着眼皮,像蚕吐丝似的道:“照他们说的办!”

“呜!哈!哈!”大厅上下爆发出阵炒豆子般的声音,震得房梁顶上的灰“扑扑”往下掉。

天色黑了下来,大厅上下点着红色的灯笼,每隔三五步就有盏,照得大厅上下亮如白昼。

众明兵、锦衣卫转到后厅,这里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摆了五六张红漆木的圆桌,每桌围着圈人,后厅外面也摆了几张圆桌。

后厅外面的院落种了几棵碗口粗的桂树,枝叶张开似伞,可覆盖两张圆桌。院落正中有块房子高的褐色石头,状似蛤蟆蹲在地上,背上长了层青苔。

后厅内左右两侧的墙壁,点了数盏海碗大的油灯,火苗窜起有板凳高,照得后厅亮如白昼,厅外每隔几步远就点着盏西瓜大小的红灯笼。

众明兵、锦衣卫围坐在桌旁,有的人则翘起二郎腿,摇头晃脑。

县令此时已换了身红色的雉鸡补子官袍,头戴乌纱帽,两根船桨样的帽翅分左右在脑后晃来晃去。

谢小石坐在我身边,同桌的还有几名明兵、锦衣卫的小头目。

那名身着绿袍的中年人,此时两脚都穿上了靴,他像猴子似的走进走出,时尔拢着手,挡着嘴在县令耳边叽叽咕咕说阵话,时尔走到厅外,冲在座的明兵、锦衣卫招招手,最后则穿过条走廊,去了厨房。

过了几柱香的时间,大鱼大肉流水似的端上了桌。

谢小石看着面前摆着的红烧鱼,眼睛里“嗒嗒”掉了两滴米粒大小的水珠,他鼻子抽动了几下,道:“县令大人真是好人啊!好人!”

县官触电似的跳起来,像瘫了似的,从椅子上滑到了桌底下,右手抬到胸前,脑袋向上抬起,并且扭到右边,脊椎骨顶部顶在椅子腿上,浑身像触电似的抖个不停。

谢小石右手拍在桌子上,发出“啪”地声响,桌上的几盘菜也跳了下,他扬起头道:“我要在这儿多住几天!哈哈哈!”

“哇——”桌下传来阵瘸腿的狼的嚎叫声,如同鬼窟中传来,像锥子似的直刺众人耳朵。

桌子下的县令像砧板上的鱼,挺了下,两只眼珠凸出,似要跳出眼眶,嘴里吐出团拳头大小的白沫,脑袋歪向左边,烂泥似的躺在地上,双目闭上,再不发声。

“五魁手呀!六六六!”同桌的明兵、锦衣卫拍着桌子,伸出指头比划,唾沫星子乱飞,脸红得像鸡冠。其它桌子的明兵、锦衣卫则端起酒杯、夹起菜,连吃带喝。

至夜三更时分,县衙后堂的县官卧房,站着五六个人,有那名身着绿袍的中年人,也有头戴皂角帽、身穿号衣的班头,还有那名守城门的军官。

他们围在墙边的单人床旁,上面躺着县令,面如死灰,眼睛像死鱼眼。上面铺着白色单子,县令直挺挺躺在上面。

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县令身子动了下,嘴里“哎哟”了声,眼珠子也转了几圈。

众人齐声道:“县令大人醒了,太好了!”他们齐向县令弯腰拱手。

县令向左右扭了扭脖子,呼了口气,看了看众人,像蜘蛛吐丝似的说道:“诸位!你们快想个办法出来萨!”说完,拍了拍单子,嘴里发出“咳咳”的声音。

那名把守城门的军官,眉毛倒竖,两眼圆睁,把袖子捋到胳膊肘上,右手握成拳,举过头顶,晃了两晃,道:“和他们拼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他面如烧红的炭,额头上青筋蚯蚓似的凸出来,并且跳个不停。

他身旁身穿皂役服的班头,懒腰抓住他,嘴巴歪成黄瓜道:“莫激动!有话慢慢说!”

县令撇了撇嘴,鼻孔里喷出团白气,扭过头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一章 蝗虫过境(3) 另外名班头眼前呼地亮了下,翘起大拇指,嘴巴咧开,露出满嘴大金牙道:“哎!明天让他们吃剩饭剩菜!看他们吃不——”

话音未落,屋内“唉”声此起彼伏。

县令双手捏成拳头,直捶着身边,两眼闭着,眼角的鱼尾纹花似的四下绽开,嘴巴咧成黄瓜样,身子像鱼似的挺个不停,双脚直往下踹。

这名大金牙班头,缩了下舌头,低下头,右手直挠着头。

众人将目光转向身着绿袍的中年人,气也不出声,屋内安静的掉根针在地下也能听得见。

县令扭过头来,看着绿袍中年人,道:“主薄,你说句话萨!”

主薄手拈着嘴唇上的八字胡,扬起头,看着天花板。众人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他。

约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主薄眼睛亮起,白光闪闪。他弯下腰,俯在县令耳边,用手遮挡住嘴,发出阵“叽叽咕咕”似鸟的叫声。

众人歪着头,把耳朵指向主薄的方向,伸长了脖子。

在他们的对面,有个圆形的窗户,糊着白色窗户纸。窗户外面,蹲着个身着红袍的锦衣卫,他弯着腰,踮着脚尖,耳朵贴在窗户纸上,舌头吐到下巴上,耳朵像兔子似的晃了又晃,嘴唇咬着,眼睛瞪得圆溜溜,身子直往墙里挤。

小半盏茶工夫后,屋内爆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像爆竹响成片。

最后,屋内传出个破锣似的声音:“事不宜迟,赶紧动手!”接着传来阵风声,门“吱呀”响了下。

俯在窗下的锦衣卫“嗖”地声,像兔子似的向前窜出,眨眼消失在树丛中。他弯着腰,迈着小碎步,穿过树丛和两个月牙形门廊,来到县衙后厅。

这里桌子乱草似的摆着菜,大部分盘子已见底,上面只几片菜叶和油渍,桌上堆着鸡骨头、鱼骨头、肉骨头等等,酒瓶倒在桌子上,酒瓶盖滚到半个桌子远的地方。

有的明兵、锦衣卫趴在桌子上,头枕着胳膊,有的仰面朝天搭在椅子上,还有的则趴在地上,嘴里流着口水,双目紧闭,发出“呼呼”的声音。

谢小石脑袋枕着太师椅背,双手搭在椅子把手上,右腿搭在右边的椅子把手上,嘴巴张成圆形,发出“呼呼”地声音。

那名从窗户下跑来的锦衣卫,踮着脚尖,把脚抬到膝盖高,再落上,跨过几名趴在地上的明兵、锦衣卫身体,来到谢小石身边,弯着腰,从喉咙底下发出破桶似的声音:“大人!大人!”

谢小石“嗖”地蹦起半人多高,落地时半蹲着马步,双手按着别在腰间的双刀刀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左看右看,道:“谁!谁!”

这名锦衣卫冲谢小石弯腰拱手道:“大人,在下有要事禀报!”说完,他凑到谢小石耳边,左手挡着嘴巴,发出阵啾啾的鸟鸣声。

谢小石脑袋歪向他,嘴巴抿着,不住地点头,最后道:“快把军师请来!”

这名锦衣卫点头道声:“是!”便转身,绕过两张桌子,来到名趴在地上的锦衣卫身边,摇他的肩膀,道:“喂!军师!醒醒!”

这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呼”地坐直身子,揉了揉眼,道:“谁叫我?”这名“军师”,原来就是那名在树林中用土块划圈的锦衣卫。

这时,又有几名明兵和锦衣卫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围在谢小石身边,蹲在地上。

众人围成圈,全蹲下,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手里拿着两根筷子,在地上划来划去,口中念念有词。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

最后,那名“军师”道:“事不宜迟,赶紧动手!”众人站起身来,向厅外走去。

县衙西边两箭地远的地方,有个圆锥形的房子,高二层楼,有半个篮球场大,青石砖垒成。屋子正门顶上,挂着个竖匾,门口两侧,各挂盏南瓜大的红色灯笼,照得附近红通通的,也可看见匾上写着两个斗笠大小的字——“库房”。

库房门口,分左右站着两名衙役,腰间挎着钢刀,笔直而立。库房周围十步远近,是平地,空空无物,再往后,是如鱼鳞样排列的房屋,连绵起伏。

从成片的房屋围墙后,闪出条人影,踮着脚尖,眼睛四下扫射,弯着腰,点着碎步,像影子似的飘到库房前。

库房前的两名衙役道:“谁!”然后他们身子晃了晃,道:“班头!”

唤作班头的人,来到他们身边,左手拢成喇叭状,挡着嘴,发出阵“啾啾”的鸟叫声,然后左右看看,弯下腰,像野猫似的,“嗖”地声窜入黑影中。

两名衙役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二人双臂伸起在半空晃了晃,嘴巴张成圆形,哈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过身来。他二人分别走到门前的左右两边,摘下了挂在墙上的红灯笼,“呼”地声吹灭蜡烛,周围顿时黑了下来。

两名衙役身形晃了晃,消失在黑影中。

几次喘息的时间过后,墙角出闪出队黑色人影,排成队长龙,走向库房。走在最前面的黑影,不停地冲后面的黑影挥动手臂。

他走到库房门前,从腰间摸出把钥匙,打开了挂在门上的铁锁,双手向前推开,门“吱呀”声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冲后面的黑影连连挥手道:“快搬!快搬!把东西全搬走!”

有几条黑影,利箭似的,“嗖”地窜入库房,库房内传来阵“劈劈叭叭”的声音。有两条黑影,弯着腰,背着个桌子大小的麻袋走了出来,眼睛左看右看。

突然,远处传来“梆!”地声锣响,如同半空响了个炸雷。

众黑影“嗡”地蹦起半人多高,两个背着麻袋的黑影,将麻袋“咣”地声扔在地上,扭头往小巷跑。

接着,周围响起阵放炮似的声音:“抓贼呀!抓贼呀!”四周亮起了灯笼、火把、亮子油松,排成线向这跑来,照得附近如同白昼。

众黑影“妈呀”叫了声,兔子似的往巷道跑,还有几条黑影,四脚朝地,“噌噌”往后跑,跑了十来步远,脑袋“咣”地声撞在墙上。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二章 蝗虫过境(4) 众明兵、锦衣卫举着灯笼火把,从四面八方围上来。

有的黑影,钻入巷道,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有的黑影,向东跑,前面是灯笼,退回来,向西跑,前面是火把,又退回来。后来围成圈儿,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谢小石仰面朝天,挺着胸膛走到库房前,双臂向两边举起,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然后对身边锦衣卫道:“快去请县令大人来!”

不到半柱香工夫,县令和主薄光着脚丫子,忽高忽低,像只跛鸭,走到这里。

县令面如死灰,耷拉着扫帚没,主薄额头“叭嗒、叭嗒”直往下掉黄豆粒大小的汗珠。两人站在谢小石身边,龙虾似的弯着腰。

谢小石拉着县令的袖子,指着库房敞开的门,道:“县令大人,你看如何?”

县令嘴唇青紫,两条腿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众明兵、锦衣卫个个眉毛飞起,脸上像开了朵花,嘴巴咧成了大黄瓜。

谢小石指了指仓库里面道:“这些东西全搬到县衙,我们要亲自看管!”话音刚落,县令“卟通”声倒在地上,龙虾似的弯着腰,双手抖个不停,两腿触电似的抖,嘴里吐出口白沫。

“哈!哈!哈!”现场发出如炒豆般的声音。

过了几日,县令找到谢小石道:“大人,本县已空了!”

谢小石趴在桌子上,旁边放着半坛烧酒,脑袋枕在胳膊上,双眼闭着,发出“呼呼”的声音。

绿袍主薄站在县令旁边,弯着腰,道:“大人,公务要紧!莫耽误时日!”

谢小石“呼”地坐直身子,头发上扎了根枯黄的草棍,上下直晃。他两眼瞪得溜圆,直看着前方,从嘴里喷出口白气,带着酒味,道:“明早出发!你们要多炕些黄金大饼,带在路上吃!”

县令脚下升出团青气,直冲脑门,两眼闪闪发亮,红光满面,嘴巴咧得像黄瓜,连连点头道:“好!好!”

谢小石说完,脑袋“咣”地砸在桌子上,脸贴着桌面,两眼合上,继续发出“呼呼”的声音,并且肩膀起伏不定。

夕阳西下,在重重树林的包裹中,有座县城。城墙高约二层楼,青石砌成,围成长方形,东西、南北走向各有几箭地远,从城东头可以看到城西头。

主街道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过,城内的房屋像梳子样排列着,高低不平。

县衙大堂,“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挂着个四方形的黄布包裹,有饭盒大小,在风中晃来晃去,大堂内空空无人。

在县城南门城墙的墙垛上,蹲着个青袍中年人,头戴青布方巾,肩膀上挂着个蓝布褡裢,两只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他身后站着几名衙门班头和蓝袍人。

众人弯着腰,眼中闪着水花,鼻子“呼呼”向上抽动,伸出手道:“大人,千万不能冲动啊!皇家钦差能力再大,也吃不了您!”

蹲在城墙垛上被唤作“大人”的青袍人,青蛙似的“哇”地叫了声,“嗖”地跃下城墙,城墙下传来个“卟通”声摔麻袋的声音。

众人几个箭步跑到城墙垛边,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

青袍人在地上打了滚儿,随后爬起身来,拖着条右腿,青蛙似的向前蹦,左拐右拐,消失在树林中。

谢小石带着众明兵、锦衣卫来到县城下。城下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就是成片的树林,绿色波涛般此起彼伏,树木长得比城墙还要高层楼。

城门开着,门口站着个蓝袍人,正是方才在城墙上与青袍人搭话的那位。他甩了甩袖子,冲谢小石拱了拱手道:“钦差大人,在下徐水县主薄。本县县令方才辞职归家,大小事务吾等做不了主,须待新任县令——”

谢小石摆了下手道:“我们不是什么钦差,只是奉旨公办罢了!来人!穿城而过!”

众明兵、锦衣卫像列火车,“轰隆隆”穿城而过。

那名蓝袍主薄连退十几步,伸长脖子,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看着众明兵、锦衣卫从眼前鱼贯而过。

众明兵、锦衣卫穿过城池,跑了两柱香时间。

此时太阳已落山,只有片红光从山背后射出,照得大地昏黄成片。队伍的前方,有个背着蓝布褡裢的青袍人,低着头,弯着右腿,颠簸着向前走,正是方才从城墙上跳下的那人。

谢小石三步并两步,似流星般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上咧起,道:“老乡,你这是去哪儿?”

青袍人触电似的抖了下,低着头,缩着嘴,腮帮子向下凹陷块儿,手拢成喇叭状,盖在嘴上,像蚊子似的说道:“逃荒!”

谢小石挺直胸膛道:“现在天下太平,哪用得着逃荒?”

青袍人摆了摆手道:“你不知道,近有位钦差南下,所过府县,为之一空!百姓莫不弃家而逃!”说完,两只眼睛四下扫射了下,身子向左偏转,钻入路旁的树林中。

谢小石停住脚步,像是被棒子敲了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直直看着前方。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挠挠头道:“天下竟有这等样官,我见了定不饶他!”说完,站得笔直,胸膛挺成弧形,两眼闪闪发光。

有名明兵眼睛眯成条线儿,嘴巴、鼻子拧成包子样,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是呀!是呀!大人,下站是保定,咱们怕不得绕城而走!”

谢小石像打了鸡血似的挺着脖子,站着丁字步,摆个“玉树临风”的造型,撇着嘴道:“为什么?”

明兵凑到他耳边,右手挡住嘴巴,从喉咙里发出个“嘶嘶”如扯布袋的声音道:“听说保定府有个大官,府衙架了二十条水火棍,专打这种人。扬言圣上砍他脑袋也不怕,至少两个那样的人腿被打断了。”

说完,他捂着嘴,发出阵“嘿嘿嘿”夜猫子般的声音。

谢小石浑身发抖,迎面吹来阵阵风,眉毛上挂了层白霜,他摇摇头,拍着胸膛,道:“咱又不是那样的人,怕什么?绕路就绕路!谁怕谁!”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三章 蝗虫过境(5) 那明兵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满脸胀得通红,两只眼斗鸡似的凑在起,指着地面,露出满嘴大牙,喷出烟花似的唾沫星子,道:“绕路可远八十里!”

谢小石捋起袖子,晃了两晃,撇着嘴道:“打都不怕,还怕走远路?”

众明兵、锦衣卫齐挑起大指,道:“大人高见!”众人四下看看,低着头、弯着腰,钻入了路旁的树林。

山脉连绵起伏,高耸入云,南北看不到尽头。山路像条细线,在群山中游动,忽高忽低,忽左忽右,路面仅容单人通过。

谢小石和众明兵、锦衣卫走在山路上,单个排列,拉成条线,有两箭地长。

他们在这样的山路已走了两天两夜,个个面如灰土,弯着腰,垂着手,摇摇晃晃。

保定府,城墙有三层楼高,由灰白色的花岗岩石砖垒成,城墙上可并排走四辆马车。城池坐落在平地上,城墙外两箭地远全是空地,地面灰扑扑,没有绿色。绕着城墙有条河流,普通人家的客厅那么宽,河水“哗哗”流着,泛出点点白光。

太阳挂在正当空,照得大地直冒白气,成片的树木也低着头,耷拉着叶子,“哗啦、哗啦”地响动。

城池四门关闭,城墙上每个垛口前均站着名明兵,手拄着红缨枪,枪头明晃晃闪着青光。他们个个昂首挺胸,笔直而立,两眼圆睁,直视前方。

城门口的上方,立着根有五层楼高的木竿,碗口粗细,上面挂着面镶着红边的白底旗帜,展开有半间房大,正中写着个磨盘大小的“明”字。

城墙上,有身披铁甲的明兵来回走动,个个手握刀柄,手上青筋凸起,如老树根。他们眼睛像老虎似的左看右看。

在城门口的城墙上,站着名身着大红官袍,头戴皂角乌纱帽的官员,前胸后背的补子上,绣着红日东升,仙鹤高飞的图案。他四五十岁上下,国字脸,剑眉星目,笔直口阔,面如重枣,颔下胡须长至胸口,无风自动。

他的脸如岩石,五官如刀砍斧削般,棱角凸出,右手扶着城墙垛口,目光直视城外。

日头到了西边,他还站在城墙垛口边,纹丝不动。

这时,两名身披铁甲、头戴铁盔的军官上前,冲他弯腰拱手道:“大人,我们已在此守候了三天,谢贼还未到,怕是远遁了。”

这名官员鼻孔发出“哼”地声响,在城墙上走了几步,甩了下袖子道:“此贼受皇帝之命办事,岂能不来?他绕得过这座城,绕不过这个省。传令下去,叫本省大小地方官员,谨守城池,不得放其入城!若有违背,重重惩罚!”

两名军官弯腰拱手道:“遵命!”说完,他们转身下了城墙。

阵阵风吹起,吹得城墙上的旗子猎猎起舞,城墙垛口边的明兵笔直而立,直视前方。

保定府城西数十里外,有座大山,黑乎乎,像头巨象直冲云霄,不知有多高。山脚边有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像蛇样前行,宽度只容单个人通过。

这条山路上,走着队明兵、锦衣卫,队伍前后相连,从头至尾,有条马路那么长。

谢小石走在队伍的最后,摇头晃脑,时不时看着面前的这座山。

这里灰褐色岩石凸起,有几层楼高,山坡上道道沟壑,像人的皱纹,山坡呈椭圆形,像个大鱼背。大片山石无草无木,只有星星点点几棵树、几堆杂草点缀其中。

这座山,从南到北望不到头。

走在谢小石前面的明兵扭头冲他道:“大人,翻过这道山,再往前走三百里,就出了这个州,到另一个州了。”

谢小石撇撇嘴道:“去那儿干什么?”

这明兵停下脚步,瞪圆了双眼道:“你可是个好地方。那里人好、山好、官好,尊敬官吏、待人和气,不像这的官员,看那架式,像要打我们呢!”

“哈!哈!哈!”队伍爆发出阵炒豆般的声音,在山间飘荡,飞上云霄。

“嗯?”谢小石歪着头,手托着下巴,看着山那边,两眼闪闪发亮道:“好人!”

又前面的明兵摆摆手道:“安啦,那是老皇历了,自打前几年那的巡抚被罢职后——”话未说完,喉咙里就像塞了团棉花,只有“嘶嘶”的冒气声。

众明兵、锦衣卫均低下了头,嘴巴像被老虎钳子钳住般,声息皆无。众人均低着头向前走。

翻过两条山岗,太阳已跑到了山右边,大山的影子已盖住大半大地,几箭地远的地方,才有阳光直射大地的亮白色光芒。前面山脉连绵起伏,没有尽头。

谢小石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太阳已落到山下,山背后发出太阳照射的红光,映红了山后的半边天。山前面,则昏黄成片,看不见十步外的东西。四周也无灯光,只有阵阵山风吹来,吹得树木“哗啦啦”直响。

众人绕过几个山包,来到块足球场大小的平地前,坐了下来,四周山石林立,大者几十层楼高,小者也如房屋大小。

有人躺在了山石上,从随身携带的褡裢内,掏出盘子大小的黄金大饼,厚得像本字典,外皮金灿灿的,正面点缀着些芝麻。他们掰开黄金大饼,大嚼起来。

约吃了半个饼,半山腰上有片足球场大小的柏树林中,忽地闪起了团火光,火光跳跃,腾起有人的个头高,山脚下看得清楚,就像点在身边样。

谢小石“呼”地坐直身子,两眼直勾勾看着那团火光。

约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他咽了口唾沫,对身边几名明兵、锦衣卫道:“我们上去看看!”说完,他便同几名明兵、锦衣卫顺着山坡往上爬。

山坡沟坎如同鱼鳞,成片成片相连。

他们手脚并用,身子几乎贴着地面,向林中的火光爬去。山坡层层沟壑,像椭圆形弧面,层层向上翻滚。他们爬了约两柱香时间,到了距离树林十步远的地方,趴在凸起的弧形山坡后,探出脑袋,向林中张望。

这片树林树木有碗口粗,高两三层楼,每隔十步八步有棵树,树旁边长着膝盖高的青草,扎成蓬状。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蝗虫过境(6) 透过林木,见林的正中,点着个火堆,有些黑衣人围坐在火堆旁,火上架着只羊,皮肉烤得金黄,“滋滋”作响,有名黑衣大汉,不停地翻滚着那只羊。

众黑衣人正中,坐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国字脸,凤尾眉,圆椒鼻,厚嘴唇,元宝耳朵,头上盘着宝塔状的头发,盘至手掌那么高,面如冠玉,坐在个方形石头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正是“圣教主”。

她两眼直视火光。

她左边盘膝坐着个黑面大汉,满脸络腮胡子,豹头环眼,手持厚背鬼头刀,横着搭在膝盖上,刀背上挂着九个手镯大小的铜环。

往下的黑衣人鹰目狮鼻,拿着两把钢钩,青光闪闪。还有的腰挂宝剑,有的拿着镔铁枪,有的腰间拴着链锤,锤头油钵大小,还有的身上背着金背铁胎弓,箭壶中的雕翎箭酒杯口粗细,半只长枪那么长,箭头的三棱锥寒光闪闪。

有名黑衣大汉伸出手来,“咔嚓”声从火架上的羊身上撕下块巴掌大小、烤得金黄的肉,放在嘴边,吹了两口,便咬下近半,嘴巴嚼动着,不停地点头道:“味道不错!”

谢小石倒吸了口气,咽了两口吐沫,喉咙“咕咕”直响。

趴在他身边的明兵,凑在他耳边,用蚊呐似的声音道:“大人,您看——”

谢小石点点头,右手弯成喇叭状,盖住嘴唇道:“越看越像良民!”

“良民!”他身边的明兵、锦衣卫眼睛向前凸出,似要跳出眼眶,舌头吐到下巴上。

谢小石眼睛眯成条线,道:“是良民就不要去惹,撤!”说完,翻过身来,弯着腰,向山坡下走去。其余明兵、锦衣卫也弯着腰、踮着脚尖向下走。

约走出半箭地远,有名明兵“呼”地直起身子,转过身来,五官攒成花朵状,绿豆眼闪闪发光道:“哎!大人,您说得不对。是良民,咱们就该上前给他们搭句话,喝个酒!”说完,抬起脚步向山上迈。

谢小石抓着他的脖领子,小鸡似的拎起来,让他转过身来,面朝山下,飞起脚踹在他的臀部。

这名明兵“嗖”地声,炮弹似的飞向山下,飞过五六个坡,“扑通”声趴倒在块凸起的山石上,鼻子“噌”地蹭破了点皮,血“哗”地流了出来。

其它人二话不说,像山羊般向山下飞跳,眨眼就跳出几十步开外,像阵旋风似的向山下跑。

这名明兵,回头看了看火光处,又看了看向下飞窜的同伴,嘴巴咧成黄瓜,左手捂着鼻子,冲众人招手道:“等等我!”然后拔起腿来,兔子似的向山下跑。

“圣教主”看了看林外,道:“什么声音?”

身背金背铁胎弓的黑衣大汉纪天行,站起身来,道:“教主,属下去看看!”说完,他走出林子,站在块凸起的山石上,手搭凉蓬,四下观看。

山下黑乎乎成片,什么也看不见,他耳朵动了动,便转过身来,进了树林,冲“圣教主”道:“没事,几只野兔子乱窜罢了。”

众人呼了口气。

谢小石等人跑到山下空地处,冲空地处横七竖八躺着的明兵、锦衣卫摆了摆手道:“快走!”说完,右手拉着辆独轮车的车柄,三步并两步地向山脚边向南延伸的羊肠小道跑去。

独轮车“嘎吱、嘎吱”像蛐蛐似的叫个不停。

众躺在地上的明兵、锦衣卫坐直身子,歪着脑袋左摇右摆。

有几道黑影,牛似的“呼呼”喘着气,利箭似的跑向羊肠小道,身后带着溜青烟。

他们眨了眨眼睛,“轰”地声,开锅似的跳起来,蜜蜂归巢似的冲向那条羊肠小道。

在道路口,成群的人挤成客厅大小那么团,挥舞着拳头,“吱吱呀呀”叫着,虫子似的蠕动,但前进不了半步。后面的明兵、锦衣卫“呀!”地叫了声,声似霹雳,然后飞身跃起,踩着他们的肩膀往外跑,从他们的头顶跨过,跳到了羊肠小道上,拔腿就跑。

还有的,则顺着山石,翻到沟下,从沟下绕过这群堵住道口的人,然后翻上沟,爬上羊肠小道飞了似的跑。

这个羊肠小道道口容二人并排通过,左右两边各有块房屋大小的石块。众人夹在石块中间,伸胳膊踢腿,晃来晃去,也无法前进。

他们挤了有半柱香工夫,其它人都从旁边跑了,他们互相看看,“轰”地声,蚂蚁似的四下散开,然后排成条线,拖着剩下那辆独轮车,挨个走进羊肠小道的道口,游鱼似的向前跑。

众人跑了有几顿饭的工夫,直到月牙儿挂在山顶上,方停下来,叉着腰、低着头、躬着身子,牛似的喘着气,在原地打着转。

约两盏茶工夫,人们聚拢过来,围成团。

羊肠小道两旁,山坡上、沟坎下,俱站着人。他们的手揣在袖子里,斜着眼对谢小石道:“头儿,跑什么?”

谢小石躺在道旁隆起的山坡上,双手垫在后脑勺下,道:“没什么,跑跑而已。”

“哗”地声,众明兵、锦衣卫跳起半人多高,唾沫星子冲向谢小石,两眼合拢,像斗鸡眼,道:“多事!白忙活了!”他们眦着牙,捏着拳头,左右乱晃,互相看看说道:“这、这不耍弄人?”

有名明兵捋起袖子,腮帮子鼓得像蛤蟆,转过身道:“我还回去歇着去。”他抬起左脚,要向回走。

那个鼻子破了,流了满嘴血的明兵,捂着嘴巴,声音像是从瓮里发出来似的,道:“别去!那里有好多好多良民,身子壮得像水牛,兵器都是纯钢打造!”

空气顿时凝固住了般,人们屏住呼吸,扭头看了看半山腰的那堆火,闪烁跳跃,像盏灯笼,又像只眼睛看着他们。

他们寒毛直竖,缩起脖子,身如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

过了约半盏茶工夫,有名明兵站出队来,双手摊开,道:“头儿说得对,跑跑还是好的,大家说对不对啊!”话音刚落,“轰”地声众人蚂蚱似的向南飞窜。

他们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天边出现鱼肚白,方停了下来,东倒西歪躺在马路边,烂泥似的动弹不得。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五章 蝗虫过境(7) 就这样,他们沿着山脚走了五六天,这日天色昏黄时,他们来到山脚下的处酒店前。

这座酒店,依山而建,门前临树,屋前屋后种着柏树,水桶粗细,三四层楼高,枝叶张开,犹如巨伞。酒店青石垒就,二层楼,前后三出厅堂,每间有半个篮球场大小,二楼则是住店的房屋。

酒店前还有片篮球场大小的空地,空地上摆了四条长桌子,有三张方桌并起那么长,宽度却只如半张桌子。桌子漆皮脱落大片。露出里面白森森的木头。

首间厅堂的墙角边,有个曲尺形柜台,到人胸口,黑油漆的,油光发亮,柜台有辆卡车那么长。

柜台后,站着个山羊胡、身穿黑布长袍的账房先生,正倚着柜台,拨拉着算盘。旁边放着蓝皮账簿和笔墨、砚台。他身后是架子,架子上摆着篮球大小的褐色酒坛,贴着红色纸片,分别写着“花雕”、“竹叶青”、“女儿红”等字样。

地上则放着两口酒缸,红纸片写着“高粱烧”三个字。酒缸半人多高,口如磨盘大小,上面放着个竹制的打酒的舀勺。

酒店门前,挂着面酒旗,马车大小,红布白底黑字写道:“太白人家”。

从酒家四边看去,每隔几十步远,就星星点点座落着些农户,竹篱笆围墙,茅草屋顶,并且有成片农田,长着绿油油的麦子。马路自北向南从酒家门前弯曲而过,黄土地面,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行驶。

那些农户家家烟囱冒起了青烟,弯弯曲曲向天空飘去。

在酒家门前的空地上,那几条长条桌边,坐着三五个头戴斗笠,身着灰布短袖衣服的老农。

他们坐在桌边,手里捧着灰褐色陶瓷茶壶,圆肚子,像个大苹果,嘴对着茶壶口嘬了口茶,然后把茶壶放在手心,双手团抱,眼睛眯成条线,摇头晃脑地“哼哼”着。

酒家前厅,半敞开形,两面无墙,只围着半人多高的木制栅栏,里外通风。

前厅摆着两排黑色方桌,从酒家门口直排到墙根处。有几张方桌,围坐着客人,身着灰色长袍,头戴青布方巾,桌上方桌白布印花包裹,也有的身着蓝袍、黑袍、绿袍。

他们点了几盘荤素菜和壶酒,边吃边喝。

谢小石等众人把两辆独轮车放在酒家门口侧的栅栏边,然后纷纷进去,眨眼就把前厅和中厅坐满了。

身着灰布短褂,头戴折叠圆桶青布帽、肩上搭着白羊肚毛巾的店小二弯着腰跑过来,弯腰点头、满脸堆成花状,对众明兵、锦衣卫道:“众位军爷,要点什么?”

众明兵、锦衣卫摆摆手道:“不拘什么,好酒好菜只管上!”

店小二眉毛耷拉下来,嘴巴咧成苦瓜状,摊开双手道:“军爷,小店本小利微,备不起这么多酒菜!”

“啪”有名明兵拍了下桌子,站起身道:“给我砸!”

“哗”地声,立时有十余明兵、锦衣卫站起身,捋起袖子,伸长脖子,鼓起嘴,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店小二。

店小二倒退两步,脸变得如白纸,浑身筛糠似的抖。账房先生抬起头,闪身从曲尺形柜台跑出来,站到店小二和众明兵、锦衣卫中间,双手摇得像个拨郎鼓,道:“众位军爷莫怒,有话好说好商量!”

谢小石走了过来,冲众明兵、锦衣卫摆摆手道:“坐下!莫要吵闹!”然后冲账房先生拱拱手道:“老板,我们远道而来,疲乏的紧,您老就将就着上点酒水,垫垫肚子就行。酒钱莫急,这里先预付纹银二十两,不够了再说!”

说完,从肩上挂的褡裢内,取出两锭细丝雪花纹银,双手递与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军爷高看小的,小的只是账房先生罢了。既然军爷这么说,那好,马上照办!”然后他双手接过银子,转过身来,冲店小二扬扬手道:“快去上酒上菜!”

店小二鸡啄米似的点头,“哎”了声,飞也似的跑到后厨房。

众明兵、锦衣卫互相看看,纷纷坐了下去。谢小石也坐到张黑色小方桌前,左边是那个称为“军师”的锦衣卫,右边是个方头方脑,长着包子脸的明兵。

这黑色方桌,相当于寻常八仙桌的半数大小,每边各坐着个人,每张桌前共坐四个人。除谢小石这桌坐了三个人外,其余各桌,均坐了四名明兵、锦衣卫。

这时,坐在栅栏旁桌前的位客人,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不像那名名动京师的谢贼,简直反了天了!”说完,双手按住桌子,眉毛竖了起来。

“谢贼?”谢小石耳朵兔子似的竖了起来,雷达样的转个不停。众明兵、锦衣卫如泄了气的皮球,趴在桌子上,耳朵转个不停。

几名客人坐直身子,斜眼瞥了瞥众明兵、锦衣卫,厅内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约小半盏茶的工夫后,这些人嘴里“呼——”地喷出了口白气,然后“啪”地声,有人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双眉倒竖,声若敲锣道:“那个谢贼,实乃大明败类!不除吾心中不快!”

说完,左手按住胸口,右手向下挥了下,低下头,挤了挤眼睛,从眼角渗出些水沫。

其它客人纷纷点头,竖起大指,道:“对啊!对啊!”

栅栏外有个老农,扭过头来,伸长脖子冲里道:“听说这次那个谢贼南巡,沿途官员弃官而逃,是不是真的?”说完,眼睛眯成条线,眼角的鱼尾纹水波似的四下扩散,黑的像煤块似的脸膛,泛出阵阵红光。

有名客人,拍了下桌子跳起来道:“绝对是真的!”

“哎呀!哎呀!”众人是连连摇头,“呼呼”喘着气。

有名店小二走到谢小石身边,在他面前倒了杯茶,弯着腰递与谢小石道:“大人,您说呢?”

谢小石倒吸口气,其它人全扭头看向他,屏住呼吸,张圆嘴巴,大厅又无声息了。谢小石闭上眼,低着头,上下嘴唇咬合,跟粘住了似的。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门口传来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谢贼不除,誓不为人!”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个人。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六大掌门(1) 她头戴竹斗笠,边缘垂下层白纱,身着绛红袍,腰束黑色狮蛮玉带,足穿黑色厚底牛皮靴,左手扶着门口的立柱,右手摘下了斗笠。

只见她脸似银盘,柳叶眉,丹凤眼,唇红齿白,元宝耳朵,耳垂有个小米粒样的孔洞,头上扎个拳头大小的发髻,包了块红布,鼻子下边,嘴唇之上,沾了撇八字胡,正是陆小翠。

门外的木桩上,拴着匹枣红马,油光发亮,个头接近房顶。

陆小翠两眼闪闪发亮,几步走到谢小石身边,对着旁边的锦衣卫道:“麻烦让个座儿。”

那锦衣卫弯腰点了下头,坐到了下垂手,陆小翠则坐在了谢小石身边。

众人全扭头看向陆小翠,有客人问道:“这位壮士,此话怎讲?”

陆小翠鼻孔发出“哼”地声响,站起身来,右手按着桌子,转向众人道:“不知大家可否听说——”

“嗖”地声,众人耳朵全像兔子似的竖了起来,扭头看向陆小翠,两眼闪闪发光。

陆小翠面皮泛出红光,两眼发出宝石蓝的光芒,食指在脖子前划来划去,道:“谢贼在京师贪赃枉法,榨取二十万两纹银不义之财,听说他现在正押着贪污来的银子,回老家呢!”

众人身子向后耸了耸,嘴巴张成圆形,发出“哦”的声响。

谢小石撇了撇嘴,摇摇头道:“哪有此事?听说他是奉旨南行,只押着万把两银子而已,而且那银子是公干!”

陆小翠“哇”地叫了声,跳起半人多高,两眼闪闪发亮,嘴巴向上弯起,脸颊出现两个豆粒大小的酒窝,看着谢小石道:“大人,您这么说可不对了。本来我也这么想,可转念想想,那谢贼的话,能相信吗?”

说完,两声摊开,面向众人,脑袋向上歪着,右脚尖“卟嗒,卟嗒”拍着地面,脸上像绽开了朵花。

“呜哇——哈!”从墙角发出个雷鸣般的响声,震得满屋子“嗡嗡”直响,有个面色蜡黄的大汉站起身来,瞪着双斗鸡眼,鼻孔“哼哼”喷着白气,胸膛波浪似的起伏不定,他发出个像是摇车轱辘的声音道:“和谢贼拼了!”

说完,双臂螃蟹似的张开,三步并两步,挟着股旋风,从人丛中走过,两眼直勾勾看着前方,出了酒家大门,转过个弯,绕到酒家背后的山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从眼前消失,转过头来看了看陆小翠,然后咬着耳朵,互相发出阵“叽咕叽咕”的声音,突然站起身来,叫道:“酒家,结账!”

有几名客人算还了酒钱,像阵风似的出了酒家。

酒家门外长条桌边的几位老农,眯着眼,捋着胡须,看看屋内,然后转过身走了。

坐在屋内的众明兵和锦衣卫,头皮发炸,寒毛直竖,他们纷纷将脑袋往脖领里缩。

谢小石歪着头冲陆小翠道:“小翠,你相信这个吗?”

陆小翠头摇的像个拨郎鼓,双手左右摆动,道:“不相信!压根就不相信!不过大家都这么说,我也只好信了。哈哈哈!”说完,眨了眨眼睛,嘴巴弯起像月亮。

谢小石双手抱着头,胳膊肘支在桌子上,连连摇头道:“他们说的肯定不是我!不是我!”

众明兵和锦衣卫昂首挺胸,拍着桌子道:“对!对!不是!来人!上酒上菜!哈哈哈!”

次日早上,众人继续赶路。陆小翠骑着匹枣红马,走在队伍中间,众人往东,她也往东,众人往西,她也往西。

谢小石歪着脖子冲她道:“小翠,你去哪儿?”

陆小翠挠挠头,左看看右看看,道:“你们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众人低着头,直往南行。

陆小翠骑着马,在队伍两边跳来跳去,脸上绽开了朵花儿。

于路无话,他们连走了十来天,绕过了无数州县,这日来到了处山脚下。

大山高耸入云,正面像堵墙似的直,上面怪石凸出,层层叠叠,有的有数层楼高,石缝间,长着团团绿草,长支膝部,还有几株云松,长在山石壁上,碗口粗细,灰褐色枝干弯曲盘行似蚯蚓,贴在山石壁上。

山石壁前面,是成片的平地,望不到边,绿树如荫,绿草如毯,石壁的左右两边,是连绵起伏的山丘。有阵风从石壁后刮了过去,卷着几片枯黄的,巴掌大小的树叶在石壁的半中间飞舞。

众明兵和锦衣卫寒毛直竖,队伍中“啊嚏!啊嚏!”之声此起彼伏。

四下望去,没有房屋,只有山石,树木。

陆小翠骑在枣红马上,手里抓着缰绳,背后背着斗笠,睁只眼,闭只眼,四下观望,并不时伸长脖子,鼻孔里“呼呼”吸着气。

正在这时,只听“咣啷”声山谷中响了棒锣,震得众人头皮发炸。从石壁下边的馒头形山坡上,跑出队人,从左至右散开,有半条街长。

领头的是两名身着灰布长袍的大汉,冬瓜脸,萝卜腿,满脸络腮胡子,手持明晃晃钢刀,迈着大步,向这边跑。他们旁边的那些人,身着土布短褂,手持木棒,也有手持梭镖\长枪的,“哦哦”叫着,三步并两步跑着。

他们像阵旋风似的,跑到众明兵\锦衣卫前十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围成半圆形。

手提钢刀,身着灰布长袍的冬瓜脸大汉,用刀口指着众人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哇——呀呀呀!”

他满嘴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两眼瞪得像个圆球,看着众明兵\锦衣卫。

陆小翠柳叶眉向上飘起,丹凤眼眯成条线,张开嘴,发出“哈哈哈哈!”的声音,像串风铃“哗啦哗啦”地响,身子左摇右晃,脸色绯红,像打了鸡血。

众明兵\锦衣卫斜眼瞥了下他,舌头吐到了下巴上。

谢小石伸长脖子看着面前的人,见他们粗布短褂,裤腿挽到膝盖上,脚上穿着草鞋或黑色平底布鞋,腿上星星点点沾着指甲盖大小的灰色泥片。

他低下头,手托着下巴,左右看看,道:“军师,如之奈何?”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六大掌门(2) 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昂首挺胸,耸动着肩膀,走了过来,弯着腰冲谢小石道:“大人,在下有三计,一打二跑三投降。大人,您选哪计?”

谢小石给了他个栗凿,发出“砰”地声响,然后指着对面那些人道:“打他个头!”

众明兵、锦衣卫举着刀枪,“哇哇”叫着,冲向那些人。

那些人倒退两步,看着对方蜂拥而至,把木棒往地上扔去,拔腿向后跑,其势如风,还有几个把草鞋跑丢了。明兵用红缨枪的枪头把草鞋挑了起来,发出“哈哈哈”的声音。

他们摇头晃脑,身子螃蟹似的左摇右摆,走在那群人后面。大半人离开本队,走向山壁后的山坡。

那些人翻过山坡,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后面的明兵、锦衣卫散开成扇形,弯着腰,蜗牛似的向上爬。

谢小石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像只公鸡,手搭凉蓬,向正在爬山的明兵张望。

那么“军师”站在他身边,向山上看了看,转过身来冲谢小石拱手道:“大人,宜叫他们别追了,前方恐有埋伏!”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连点头:“对!对!你快去叫他们回来!”

“军师”“啪”地来了个立正,抱拳道:“遵命!”说完,撒开两条腿,马似的奔跑,边跑边冲众明兵、锦衣卫扬手道:“嗨!回来!大人叫你们别追了!”声似敲锣,在山谷中回荡。

众明兵、锦衣卫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突然“嗡”地声,打了鸡血似的向山上冲,其势如风,嘴里还叫道:“杀呀!杀呀!”连蹦带跳地翻过了那道山头。

谢小石身子顿了顿,眉毛拧成问号,他抓了抓下巴,扭头看了看身边骑在马上的陆小翠,道:“这是何故?”

“哈哈哈!”陆小翠发出串银铃般的声音,直冲云霄,长在半山壁上的松树叶子晃了两晃。陆小翠用手背挡住嘴,身子前后摇摆,并且像震动的树枝般抖个不停,她的脸红通通像苹果,眼睛眯成条线,眼角淌下米粒大小的几粒水滴。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她“呼呼”喘着气,手提着马鞭,道:“他们太不中用了!我去看看!”说完,打马扬鞭,向山坡跑去,又有几名明兵、锦衣卫跟在她后面跑去。

有阵风从山壁后刮来,吹得谢小石的衣襟“呼呼”直往上飘。

他把脖领往衣领内缩了缩,双手揣在袖筒里,道:“你们看——”话未说完,便停住了嘴,低下头,看着地面。

此时,他身边已空空无人,只有两辆独轮车分左右停在他身旁。那股风,卷起地上草叶往半空飞,拇指粒样的土坷垃在地上滚来滚去。

半空转来阵“咻——”的鸟鸣声,如金铁鸣击,又如段钢丝抛入半空,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从山壁顶上,坠下六条绳索,酒杯口粗细,亚麻编成。绳索如同飞蛇,垂下数十层楼高的距离,离地面还有十几层楼高,在半空晃荡。

六个黑衣蒙面人,抓住绳索,像大鸟般向下滑行,每滑行段距离,则脚尖点下山壁,身子又向外弹起,接着向下滑。如是几次后,他们便滑到了绳索的末端,“嗨”地叫了声,双手松开绳索,身子凌空飞起,如树叶般向下飘落。

落了段路,便又脚尖点下石壁上凸起的石块,身子又弹了起来,双臂向两边张开。

他们飞鸟似的落到了地面,呈扇形,围住谢小石。他们头上罩着蒙布,只留出两只眼睛在外面,身上穿着黑色排口紧身衣,袖口如护腕似的扎起,腰系巴掌宽的黑色狮蛮带,足蹬黑色厚底缎靴。

身材高得比谢小石高半头,矮的只到他鼻子那儿。

最左边的,身后背着口合扇板门刀,拔开来,雪白亮眼,刀身像是板凳,只是刀尖处斜切了块,寒光闪闪,他身材像是竹竿。

他旁边那位,身材活像个皮球,圆滚滚,手里拿着根七节绿玉杖,闪着绿色光泽,通体碧绿。再往下,身材似柳,左手拿着拂尘,右手拿着泛着青光的峨眉刺。其余三人,均手持大刀长剑,两眼圆睁,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倒吸口气,倒退了两步,冲手持合扇板门刀,身材似竹竿的人拱了拱手道:“前辈可是——”

话未说完,那人摆了摆手,发出陇西口音,声音像是在竹筒里敲东西,道:“俺不是昆仑派的掌门,你别往那么方面想!”

谢小石目光转向皮球似的蒙面人,指着他手中的绿玉杖,道:“这根棍子,不是大名鼎鼎的——”

手持绿玉杖的蒙面人,手摆得像拨郎鼓,道:“俺也不是丐帮帮主,你也不要胡思乱想!”

手持拂尘、峨眉刺的蒙面人也连连摆手道:“贫尼也非峨眉掌门,施主勿得胡猜!”

另三个蒙面人也纷纷道:“在下也非华山派掌门!雁荡派掌门!青城派掌门!”

谢小石头皮直炸,寒毛直竖,他缩了缩脖子,冲六个蒙面人抱拳道:“不是昆仑派掌门、丐帮帮主、峨眉派掌门、华山派掌门、雁荡派掌门、青城派掌门的六位前辈有礼!不知各位前辈找俺有何公干?”

手拿合扇板门刀、身材似长竹竿的蒙面人挥了下手中的板门刀,道:“听说你在京师搜刮纹银六十万两,运到江南去享受!可有此事?”

谢小石像被针扎了下跳起来道:“绝无此事!那不是我!你们认错人了!再见!”说完,转过身来,抬起右脚,像腰部样高。

六个蒙面人互相对望下,手持绿玉杖、圆滚滚的蒙面人,低下头来,咂砸嘴,然后抬起头,右手朝谢小石后背挥了挥,道:“敢问阁下可是新近上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

谢小石身子顿了下,脚抬在半空,像是定住脸似的。他耳朵晃了晃,眼睛眯成条线,五官攒成朵花儿,转过身来,冲六个蒙面人拱手施礼道:“不错!正是在下!”

六个蒙面人身子向后晃了晃,喝道:“那就错不了了!你拿命来!”如同半空响个炸雷,震得半山壁上的松针“卟卟”往下掉。

长竹竿的蒙面人,纵身跃起二人多高,手中的合扇板门刀在半空划道弧形,带着“卟卟”的风声,身子犹如怪鸟,旋转着飞向谢小石。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八章 六大掌门(3) 他飞到谢小石头顶几步远时,身子向上飘了飘,右手合扇板门刀向下斜劈而去。刀闪着白光削向谢小石脖颈。

与此同时,圆滚滚的蒙面人,就地打个滚儿,皮球似的滚向谢小石脚边,手中的绿玉杖一招“青蛇吐信”“嗖”地带着绿影,飞向谢小石膝盖。

蒙面人嘴里还道:“棍敲狗腿!”

剩下的四个蒙面人互相看看,“刷”地声纵身飞起,分别落在谢小石四边,呈正方形站立,距离谢小石有十步远近。他们亮出兵刃,指尖指向谢小石,兵刃举过头顶,兵刃尖也指向谢小石,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场中。

谢小石从腰间拔出双刀,来了招“鲤鱼打挺”,身子平着飞起,在半空抖了下,斜着飞出五步外。

绿玉杖“哗”地声在他脚下扫过,而合扇板门刀则带着条弧影,从他面门二指宽的地方滑过。

谢小石双腿打个飞旋,刚落地,对面的蒙面人手持半人多高的亮白如银的宝剑,来了招“力劈华山”,迎面劈向谢小石头顶,宝剑带着股“呼呼”的风声,势若流星劈了下来。

谢小石右手单刀从下而上兜起,带着串黑色影子,迎上宝剑。

“当”地声响,像是半空响个炸雷,火星像烟花似四下飞溅,形成磨盘大小的桔红色烟花。有股白色气浪,水波纹似的四下散开,吹得谢小石和对面蒙面人衣服猎猎起舞。

刀剑相撞的同时,谢小石身子转了半圈,双腿麻花般扭起,左手的黑刀向下斜劈过去,来了招“苏秦背剑”。

圆球似的蒙面人,在地上颠了两下,又滚到谢小石身边三步远的地方,在宝剑往下劈的同时,他手中的绿玉杖闪电似的向上吐出,直点谢小石腰间,他嘴里还道:“打蛇随棍,上!”

绿玉杖自下而上飞出,飞到谢小石腰间半步远时,有道黑影“呼”地流星般飞下,“咣”地声撞到绿玉杖的头,“嗡”地发出道白色气纹,圆圈似的四下散开。

两下撞击,几乎是同时发生,圆球似的蒙面人身子向后弹起,退出五步开外,连着向上蹦了几次,手摸着绿玉杖的头,摩了几下,连呼几口气道:“哎哟!哎哟!这东西碰坏了可不得了!你得赔!”

谢小石半蹲在地上,右手单刀依然举过头顶,架着宝剑,左手单刀则斜指向下盘,如“苏秦背剑”式,他转过头,看着圆球似的蒙面人道:“前辈!将东西放在京师‘恒泰安’当铺,很安全!”

“呀!”圆球似的蒙面人蹦起二人多高,眼珠瞪得溜圆,嘴里“呼呼”喷着气,罩在脸上的黑布面罩,像被鼓风机吹了似的鼓起来,四下飘动。

蒙面人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叫道:“老乞丐今天和你拼了!”说完,身子又像皮球似的弹起半人多高,像枚炮弹似的飞向谢小石。

他把手中的绿玉杖舞了朵花,“刷刷”响了几声,形成三条绿色杖影,像三枚飞箭,分上中下三路,点向谢小石脑袋、胸口和膝盖,嘴里还道:“这叫棍打三处,总有一处跑不了!嘿嘿!”

谢小石旋风似的转了圈儿,与此同时,右手黑刀向后划拉了下,发出“呼啦啦”如钢锥刺耳的声音,刀口闪过溜火星,刀从宝剑下抽了出来,左手黑刀从下往上拉出条弯曲如蛇形的弧线,带着蛇形黑影,迎面撞向击来的三条绿色杖影。

“咣咣咣”发出三声如金石交鸣的声音,撞击处闪出三点拳头大小的白色光芒,闪了下就消失了。

三条绿色杖影闪电般往回缩,圆球似的蒙面人弹球似的往后弹出五步,手摸着绿玉杖顶部鸡蛋样的圆头,双脚直往上跳,嘴里“哎哟!哎哟!”直叫。

长的像长竹竿的蒙面人提着合扇板门刀,斜着眼看着圆球似的蒙面人道:“老乞丐,你的兵器太不中用了,得换个了!”

说完,他身子如大鸟般飞起,手中的合扇板门刀划出道圆形的亮弧,来了招“长虹贯日”,挟着股“呼呼”的风声,流星般地飞向谢小石头顶。

手持宝剑的蒙面,宝剑与黑刀交错分开后,向前踏出半步,迈着弓字步,来了招“直捣黄龙”,宝剑向回收了半圈后,打个转儿,又直向前刺去,发出“嗡嗡”的声响,带着抹亮光,刺向谢小石胸口。

在上方,合扇板门刀呼啸着飞向谢小石脑袋,刀光、剑光像两道白虹,击向谢小石。

另外四个蒙面人,站在原地,眼睛眯成条线,不住点着头,道:“好!好!”

谢小石倒吸口气,身子圆盘似的向外打个飞旋,双手黑刀十字状从胸口交叉飞过,左手刀从胸口处平击出去,右手刀向上斜飞,直接迎向两处白色刀光和剑光。

又发出“咣!咣!”两声如敲锣的声音,直冲上云霄。

两处交击处,火星四射,绽开朵脸盆大小的桔红色的花。

撞击的同时,谢小石身子在半空顿了下,然后突然像被水冲了似的,向南斜飞出七八步远。双脚刚落地,迎面的蒙面人峨眉刺闪电般刺向他胸口。

谢小石呼了口气,左手黑刀舞成扇形,挡住胸口,形成条黑色圆盘,右手黑刀自上而下,斜劈出去,砍向蒙面人肩部。

对面蒙面人左脚尖点地,右脚收起,抬至左腿膝盖处,身子向左斜偏,左手的峨眉刺直往前刺,右手举着拂尘,抬至额头。

她两眼看着袭向自己的肩部的黑影,身子在半空打了旋转,斜飞出五步开外,左手峨眉刺也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只听“哧啦”声,黑刀从她左臂下划过,从袖子处划开了条筷子长的缺口,自上而下,“呼啦啦”口子处的黑布向两边拉开,里面的衣服是红色绢制。

持峨眉刺的蒙面人双眉倒竖,两眼闪着红光,像两团火焰,发出如鸽子似的叫声,叫道:“小贼去死!”说完,她身子腾空而起,半空中如怪鸟般飞翔,左手的峨眉刺,先收到身后,又向前刺出。

三棱形的尖头,闪着青色光芒,“嗡嗡”叫唤着刺向谢小石额头。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六大掌门(4) 地上像是刮起了股旋风,几个拇指粒大小的土坷垃在地上滚来滚去,地上烟似的飘起了阵尘土,飞到人的膝盖高。几片树叶、草根则翻滚着向天空飘去,有的挂到了半山壁上凸起的松树上。

四周空无人家,山壁的对面,则是片桦树林。

谢小石后退半步,身子向斜后侧了下,峨眉刺“嗖”地声,闪着溜青光,从距离谢小石额头两指远的地方刺过。

持着峨眉刺的蒙面人大鸟似的从谢小石面前飞过约半个身位,而后蒙面人双眉倒竖,杏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咯”响,身子在半空顿了顿,“呀!”地叫了声,腰肢向后扭转,像钟表的轴,左手翻转,峨眉刺拐了个弯,闪出条马蹄形曲线,倒刺向谢小石面庞,发出“呼呼”的声音。

其势如闪电,时间前后不过眨眼工夫。

蒙面人身子在半空转了个弯,又回刺回来,其它蒙面人齐拍手道:“好!”

就在峨眉刺距谢小石额头巴掌长远时,谢小石面前自下而上闪出两团扇形黑影,两团黑影交叉,呈十字形,“咣”地声响,如同钢锯锯铁,直刺入耳朵。

谢小石咧了咧嘴,双刀交叉,架住峨眉刺,然后向外扭,发出连串“喀喇喇”的声音,峨眉刺向外侧蜗牛似的转去。

蒙面人胳膊向回收了收,往回拉峨眉刺,但纹丝不动,她又往前推了推,也是丝毫也进不了,只是往外侧拐。

谢小石咬着牙,架着峨眉刺往外拐。

此时蒙面人已落地,半弯着腰,胳膊向外扭,好像被人撇住了似的。她的额头“滴答、滴答”淌下黄豆粒大小的汗珠。

除了圆滚滚的蒙面人,其它四个蒙面人飞身而起,跃起二人多高,手持刀剑,分左右砍向谢小石。地上“呼”地刮起阵旋风,土黄的尘土飞起二人来高,在半空打了几个旋,又四下飘落。

谢小石耳朵晃动了两下,双刀“哗”地声分开,身子在半空打个旋转,倒飞出五步开外,双手黑刀抡圆了,风车似的打向头顶的蒙面人。

与此同时,持峨眉刺的蒙面,弯着身子,向前走了两步,手中的峨眉刺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她倒吸了口气,停住脚步,却已有半只脚没入地面,留下个墨盒深的脚印。她甩了下袖子,“呼”地声站直身子,转过脸来看着谢小石,杏眼圆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道:“去死吧!”

飞身而起,来了招“仙人指路”,峨眉刺直刺向谢小石胸口。

与此同时,另三个蒙面人也赶到,分左中右三路,击向谢小石左右肩膀和后背,而半空中的蒙面人举着宝剑,来了招“力劈华山”,劈向谢小石面门。

五枚兵刃,如风驰电掣,从五个方向击向谢小石。

谢小石倒吸口气,气运丹田,跃起半人多高,身子风车似的转个不停,双手的黑刀,连成条线,又犹如黑色的带子,圈圈绕住了谢小石上半身。

只听“乒乒乓乓”阵响,像是放了串鞭炮,五枚兵器闪着寒光,撞到了黑色的带子上,就像撞到了石头上样,发出如尖锥刺耳般的声音,直冲云霄。

撞击的地方,闪开朵朵脸盆大小桔红色火花。

五个人向后退了半步,又挥刀剑攻向谢小石,织成片光网,如波涛拍岸般袭来。

谢小石落地后,未及喘气,刀光又来。他双刀击向左边,右边有剑劈来,击向右边,左边有刀砍来,他周身前后左右全身刀光剑影。

五个蒙面人走马灯似的围着他,如兔起鹘落,跳跃着挥刀挥剑砍向谢小石。

谢小石咬了咬牙,双手舞成团黑色光罩,把他罩在里面,外面刀剑撞向光罩,发出连串“劈劈叭叭”的声音,拳头大小的火星,流星似的四下飞溅。

与此同时,谢小石兔子似的向外蹦。黑色光罩皮球似的弹上弹下,向五个蒙面人的包围圈外跳。

跳了几步之后,黑色钟罩内突然闪了道黑影,势如闪电,闪了下又缩回去,复又变成黑色钟罩。

对面的黑衣蒙面人“呀”地叫了声,跳出五步开外,他低头看了看胸口,自右肩到左腹,黑色劲装被拉开了条两根筷子长的口子,布条“呼啦啦”向外飘。

与此同时,这个蒙面人处织成的刀光,突然消失,在密如蛛网的刀光剑影下,出现了个两人宽的缺口。

黑色钟罩“嗖”地声从缺口处跳了出去。

当黑色钟罩脱离刀剑组成的光圈半步远时,有道白色刀影,像门帘似的“刷”地声从天而降,封住那个缺口。同时,众蒙面人雷霆般地暴喝声:“哪里跑!”

帘布似的刀光剑影,波涛般从下往上翻卷过来,击向谢小石后背。

谢小石在黑色钟罩中晃了出来,黑色钟形罩在他背后晃了两晃,颜色变成灰黑色,电光石火间,“呼”地声如波涛般卷来的白色刀剑光影,吞没了黑色钟形罩,将它绞得粉碎,眨眼消失。

谢小石迈开补子,将右脚抬到腹部高,羚羊似的跳了起来。他双腿劈叉似的叉开,刚飞起半人多高,“嗖”地声,有道绿色的影子,带着串如烟似的绿色残影,闪电般飞到,打到他飞起的左腿膝盖上,发出“啪”地声响,然后向后弹了半个手掌高,在半空滚了两滚,向地下落去。

原来它是那柄绿玉杖。

谢小石在半空“哎哟”叫了声,落在地面,左腿向下弯了半弯。

正在这时,“哗啦”声,有片白色刀光剑影落在他头上,两把刀和只剑呈三角形架在他脖子上,使他脖子围在三角形中间,还有柄峨眉刺和只剑,分左右贴在他胸口上。

谢小石手持双刀,弓字步半蹲在地上,双手提着黑刀,垂到下面,他的脸红通通像猪肝,额头滚下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前胸后背各有块盘子大小的汗渍。

他“呼呼”喘着气,斜着眼向左看。

那柄绿玉杖几乎和他同时落地,打了滚,横躺在他脚下,圆滚滚的蒙面人站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右手拨拉着左手背,并且“呼呼”地向手背吹气。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章 六大掌门(5) 谢小石斜眼看着圆滚滚的蒙面人,道:“前辈,为何只把棍子甩过来,人却没有同时飞来。”

圆滚滚的蒙面人,仰面朝天,发出“哈哈”两声,指着谢小石道:“哎!这叫撒手棍,专打落水狗!”说完,走上前来,从地上捡起绿玉杖,右手来回摸着杖身,对长竹竿的蒙面人道:“老伙计,老乞丐的兵器还是中用的嘛!”

他叉着腰,仰面朝天,发出连串“哈哈哈”的声音。

手持峨眉刺的蒙面人道:“谢贼落入我们手中,该如何处置?”

长竹竿的蒙面人,右手握着合扇板门刀,摆了摆左手道:“听闻此贼搜刮纹银六十万两,我们劫了这笔银子,做武林盟成立大会的见面礼!”

其余五个人连连点头道:“对!对!”

圆滚滚的蒙面人四下看了看,目光停在放在路边的两辆独轮车上,每辆独轮车左右两边各挂了口棕木箱子。他指着独轮车,转头冲五个蒙面人道:“难道是这些?”

谢小石连连摇头道:“前辈,你们搞错了,俺没搜刮分文银子。那两车银子,是陛下御赐给武林盟的,不过万把两而已,根本没有六十万!”

手持峨眉刺的蒙面人,将刺往前送了送,杏目圆睁道:“闭嘴!”

“哧”地声,峨眉刺在谢小石胸前的衣服上穿了个眼。

圆滚滚的蒙面人左手提着绿玉杖,走到独轮车边,蹲下来,扭头看着众人道:“这箱子不用打开,拍一拍老乞丐就知道里面装的啥!”

说完,耳朵贴在棕木箱子边,右手在箱子正面连拍三下,发出“啪啪啪”三声响。

他耳朵贴在箱子上,过了几次喘息工夫,又连拍了几下,然后他又到另个箱子边,照旧蹲下,连拍几下,耳朵贴在箱子上。

如此将四口箱子拍完,他“呼”地站起来身,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下巴道:“才这么点银子!”

另五个蒙面人“刷”地把脑袋转向谢小石,双眉倒竖道:“小贼,钱藏哪了?”

谢小石头摇的拨郎鼓撕掉,道:“我早说了,没那么多钱嘛!”

长竹竿的蒙面人道:“搜身!”

手持峨眉刺的蒙面人在谢小石“肩周穴”、“曲池穴”、“风门穴”上各点了下。

谢小石触电似的晃了晃,然后嘴巴张得圆圆的,木头人似的蹲在原地纹丝不动,并且双手松开,两柄黑刀从手中滑落下去,“当啷”声掉落在地。

蒙面人将手探入谢小石胸口的衣服内,晃了两下,突然停住,眉头拧成疙瘩。他看了看众人,伸手从谢小石怀内拿出根黄布包裹的长条,形似擀面杖,然后掂着长条,后退了两步。

众蒙面人全抬头看向她,在独轮车边的圆球似的蒙面人,皮球似的在地上连弹几下,踹了过来。

那个蒙面人将峨眉刺放进拂尘的把手内,旋好,拂尘和原先样纹丝不变,然后她将拂尘别在腰间,解开黄布,里面是个黄缎卷轴,紫檀木柄,展开卷轴,背面正中写着“圣旨”二字,两条五爪金龙围着二字转。

那个蒙面人双手展开圣旨,边看边不住地点头。

看完后,猛抬头,看见旁边多了五个头戴蒙巾的脑袋,聚成花状,凑在圣旨边看。

她瞪圆了眼道:“你们怎么来了?那个小贼谁看管?”

话音未落,五个蒙面人“刷”地蹦起半人多高,全扭过头看向原地,那里空空如也。再四下观瞧,只见谢小石螃蟹似的趴在独轮车上,双手抱着棕木箱子,脑袋搭在箱子边道:“不管怎样,你们不能动这些银子。”

五个蒙面人全扭头转向手展圣旨的蒙面人道:“师太,你点穴功夫不到家!”

“嗤——”唤作“师太”的蒙面人头上冒出股青烟,蒙面巾下部的角像被鼓风机吹了似的“呼呼”往外飘。

她翻了翻眼皮,两只白眼睛闪了下道:“谁叫你们松手了?贫尼只是点了他的**,未点大穴而已!”边说嘴里冒着青烟。

五个蒙面人向后退了半步,互相看看道:“情报有误!我们怎么办?”

手持合扇板门刀,长竹竿似的蒙面人,抬头看看对面的石壁道:“撤!”

其它五个蒙面人点了点头,有的将兵器放入后背背着的刀鞘内,有的放入腰间挂着的剑鞘内,自称“老乞丐”的蒙面人,将绿玉杖别在腰带上。

这五个蒙面人大鸟般飞身而起,飞起二人来高,飞行了十余步后落到地面,又纵身飞起,如此反复数次,来到了石壁下。

那名唤作“师太”的蒙面人,将圣旨卷了起来,重又用黄布包裹,然后来了招“旱地拔葱”,飞起二人多高,身子在半空侧着翻了个跟头,落在独轮车边,将圣旨塞入谢小石肋下,然后又飞身而起,来到石壁下。

众蒙面人纵身飞起,飞到三四层楼高时,手抓着凸出的岩石,脚尖点着凸出的石块,手脚并用,猴子似的往上窜。待飞到绳索下时,便每人拽条绳索,人像火箭似的向上飞,眨眼工夫,就爬到了石壁的半山腰。

从下往上看去,就像有六个拳头大小的黑点,皮球似的跳跃着点着石壁向上飞,并且几乎在同条水平线上。

这时,石壁后传来阵“啼哒、啼哒”的马蹄声。

谢小石双手扒着棕木箱子,脑袋左看右看,然后把肋下的圣旨,又重新放入怀内。

从山壁后弯曲形的山道上,跑来匹枣红马,浑身油光发亮,不普通马高半个头,马上端坐个人,身着红袍,背上背着竹斗笠,脸似银盘,柳叶眉,丹凤眼,正是陆小翠。

她骑着枣红马,到谢小石身边停住,那匹马“嗤嗤”打着响鼻,马蹄“啪啪”拍打着地面。

陆小翠看着谢小石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

谢小石抬头看了看她,道:“救什么人?”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蹬了两下马镫,弯下腰歪着脑袋,冲谢小石道:“你的部下,他们被人全捉了去!”

“啊?”谢小石皮球似的从箱子上蹦起来,他双手扶了扶乌角帽,道:“这怎么可能?快带我去看看!”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六大掌门(6) 陆小翠眼睛眯起,嘴巴向上弯了弯,嘴角露出两个黄豆粒大小的酒窝。她坐直了身子,双手抓着马缰绳,拨转马头,转向来的方向道:“快上马!”

谢小石停下脚步,看着枣红马,咬着小拇指道:“这不太好吧!”

陆小翠撇了撇嘴,眉毛拧成疙瘩,弯下腰,伸手抓住谢小石胸前衣襟道:“哪那么多废话?快走!”说完,手往上提,把谢小石拖到马背上。

谢小石面袋子样横趴在马背上,双手耷拉在马背左边,双腿垂在右边,脑袋晃来晃去。

陆小翠提起马缰绳,蹬了下马镫,道:“驾!”枣红马撒开四蹄,向前飞奔,扬起路烟尘。

跑出十来步远,谢小石“呼”地扬起头,看着马路边的独轮车道:“快停下,那还有银子!”

陆小翠右手回转,在他后背“啪”地拍了下道:“那点银子不会有人惦记的!趴好!”说完,她又提了下马缰绳,马像箭样向前飞跑。

谢小石晃了晃双臂,像木头似的僵直,体内的气流被阻塞在“肩周”、“曲池”、“风门穴”上打转,身子像滩烂泥似的趴在马背上,动弹不得。

他撇了撇嘴,摇摇头道:“小翠,当然有人惦记!刚才就有六个不是大门派的掌门人,装扮成蒙面人打劫!”

陆小翠晃晃脑袋,闭上眼睛,道:“在哪儿?我没看见!”

谢小石抬起头,脑袋向山壁上点了下道:“他们爬到山壁顶上去了!”

陆小翠回头看了眼山壁,那里已空空无人,并且垂至半山壁的六条绳索,也消失不见,只有像墙壁样平整的褐色山壁,里在那儿,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点点青光,山壁上偶尔点缀着几团桌子大小的绿色。

她仰起头,张圆嘴,发出阵“哈哈哈哈”银铃般的声音,然后催动马缰绳,几乎足不点地的向前跑。

转过山壁,出现条岔路口,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行的马路绕过山壁,并且沿着对面山包的山脚弯曲向前,还有条仅容各人通过的羊肠小道弯曲如蛇般的直通向对面山包。

陆小翠拨转马头,向羊肠小道跑去。

马顺着羊肠小道,左拐右拐,向山坡上。路两边都是高低不平的山石,大的如房子,小的如石磨,并且沟壑重重叠叠,像皱起的树干,又如老年人额头的皱纹。上面张着青草,远远看去,像铺了层绿色地毯。

羊肠小道像根绳子样,趴在绿色地毯中,灰扑扑的道路将绿色地毯分成左右两半,直通向山包顶部。

路上铺满了鸡蛋大小的石子,有的裂成碎片,有的光滑油亮,像被打磨过了样。

枣红马顺着羊肠小道向上跑,脑袋不停地向上扬,鼻孔里“哼哼”喷着白气,马蹄踩在碎石上,发出“劈劈叭叭”雨打荷叶的声音。

约跑了柱香的工夫,枣红马跑上了山顶,停了下来。

山坡的背后,依然是馒头似隆起的山坡,山坡上满是青草,羊肠小道,弯曲着向下。在对面,分左右各有个馒头似的山包,大小相似。

右边的山包,地毯似的铺满了青草,左边的山包,则长满了柏木,墨绿色树叶迎风晃动,树林铺满山包,并且向外部蔓延,望不到边。

陆小翠催动马匹,向长满树木的山包跑去。

枣红马自上而下,如风驰电掣,不到半柱香工夫,跑进了那片树林。所过之处,刮起股旋风,吹得两边齐膝高的青草向两边倒去,并且不停地有拇指大小的石子飞溅而出。

树干有水桶粗细,树有三四层楼高,枝叶张开似伞,每隔十步八步就有棵树,枝叶互相挨着,组成了绿色的盖,使得林中光线犹如黄昏。

羊肠小道依然在树木间盘旋而上。

枣红马在林中穿行,翻过这个山包,来到处山谷。这里左右各有个山包,长满了树木,夹着条山沟,沟内有条板凳宽的小溪,水清见底,没过脚背。

小溪沿着山沟自北向南流去,溪水两边的青草长起有半人多高,溪边还长着半人多高的矮树,长成团状,绿油油的。小溪两侧十来步远的地方,立着水桶粗的桦树、柏树,高耸入云。

沿着小溪往前走了两箭地远的路,来到了片开阔地,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地面由低向高向两边延伸,像大雁张开的翅膀。开阔地边围着数层楼高的树木,像是围墙,围住了这片地。

地面上长着膝盖高的青草,偶尔出现几块磨盘大小的石头,这里的阳光白亮白亮的。

开阔地中间,有把虎皮太师椅,有名黄脸身着土黄长袍的大汉坐在上面,他搭在椅背上,两手搭在腿上,眼睛眯成条线,前后晃来晃去。正是上次在旅店看到的那位黄脸大汉,乃“太行五虎”之——“病虎”孙成旺。

他左手边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顶头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身着黑色缎制劲装,腰间缠着流星锤,拳头大小,黄铜所制,锤身还有钉子似的尖锥。他乃“太行五虎”之“猛虎”。

下边的身着蓝袍,头扎蓝布方巾,冬瓜脸,手持柄精钢所铸的扇子,比普通扇子长出近半,乃“太行五虎”之“文虎”。

下位女子,身着蓝布撒花短袄,青缎子长裤,手持把雪亮的绣春刀,南瓜脑袋,乃“太行五虎”之“母虎”。

在“病虎”孙成旺的右手边,站着位长着包子脸的明兵,半弯着腰,双手托起自己的衣襟,扇子似的张开,上下摆动,“呼呼”扇着风,风徐徐吹过“病虎”孙成旺,令他毛发大张,脸上像开了朵花。

在离他们十余步远的地方,蚂蚁似的蹲着圈明兵、锦衣卫,双手被倒剪在身后,麻绳扎成麻花状,勒进皮肤里。他们个个蹲在地上,低着头,话也不说,纹丝不动。

他们前面,堆着刀枪,堆在起呈馒头状。

在他们左右两边及身后,站着圈大汉,半圆形围着他们,里三层外三层,不知有多少,手里提着刀、拎着枪,双目圆睁,看着地上的明兵、锦衣卫,嘴巴鼓起像蛤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六大掌门(7) 陆小翠骑着马,来到距“病虎”孙成旺十余步远的地方停住,回手抓着谢小石的后背,把他提起来,放在地上,然后自己翻身跳下马,冲“病虎”孙成旺拱拱手道:“孙二当家,人我请来了,你看着办吧!”

孙成旺坐直身子,伸长脖子,两眼瞪得溜圆,看着谢小石,嘴里“呼呼”牛似的喘着气,头上冒出阵阵白烟。

谢小石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面色蜡黄,低着头,双手下垂。

孙成旺拍了下太师椅的扶手,扯着破锣似的嗓子道:“就是他!给我拿下!”

“刷”地声,“猛虎”、“文虎”、“母虎”三人跳起身来。“猛虎”解下身上的流星锤,在手心风车似的打着转,“文虎”展开精钢扇子,闪着青色金属光芒,并且扇头弧形那圈薄如纸,青光闪闪,利如刀刃。

“母虎”则亮了个“白鹤亮翅”式,右手提着刀举过头顶,刀尖指向谢小石,左手二指并拢,也指着谢小石,右脚单足点地,左脚则向后飞起至腰间高。

陆小翠眉毛向上飞了起来,她跳起半人多高,身子向后弯成虾形,双臂向两边举起,双膝弯曲,向后折起,像曲尺样并起。

她落下地,向前伸出两根手指头,两眼闪闪发光道:“打!”

谢小石撇了撇嘴,晃了晃胳膊,像木头样僵直。他倒吸口气,缩了缩舌头,然后抬起头,目若朗星,道:“几位英雄豪杰,你们搞错了。俺并没有传闻中的八十万两白银,此次奉旨南下,实在是为了天下百姓、江山社稷!”

说完,把头别过去,眼睛挤了挤,把眼角皱纹挤成圆形,也没挤出任何东西,他嘴里喷出口白气,发出“唉!”地声响。

“太行五虎”中的四虎,立在原地,互相看了看。

陆小翠迈着弓字步,右手两根手指伸向前方,她耳朵向上翻了下,身子晃了晃,发出“哎?”地声音,扭过头来,看着谢小石,丹凤眼忽闪了几下,道:“怎么变成八十万两了?”

谢小石昂首挺胸道:“许别人信口胡诌,就不许俺胡诌?”

陆小翠转过头,看着“病虎”孙成旺,右手指着谢小石道:“你们听听,他自己都承认是信口胡诌了!”

“病虎”孙成旺双手“啪”地拍了下椅子,蹦起半人多高,斗鸡眼聚拢起来,嘴巴歪成弯黄瓜,叫道:“打!”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喷出三四步远。

“猛虎”、“文虎”、“母虎”三人“哇”地叫了声,来了招“大鹏展翅”,蹦起半人多高,手拎着兵器,双臂像鸟翅似的向两边张开,嘴巴鼓成皮球,双目向前凸出,如老虎眼睛。

谢小石后退半步,点了下头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说完转过身来,两只胳膊下垂,贴在腰间,带着溜青烟,向山谷外跑去。

“猛虎”、“文虎”、“母虎”三人,每步跨出有五六步远,向羚羊跳跃,耳后挂着“呼呼”的风声,向谢小石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那名包子脸的明兵,摇了摇头道:“何苦哩?钱交出去不完了?”说完,他上前两步,两手握成拳头,鸡啄米似的捶着“病虎”孙成旺的后背,弯着腰,五官挤成包子样,闪着绿豆眼道:“大王,既然正主找到了,就把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放了吧!”

孙成旺挥了下胳膊,道:“不行!统统抓起来!全部吊死!”

陆小翠站直身子,连连摆手道:“使不得!孙大寨主,你想啊,干坏事的是他,下边的人是无辜的!”

包子脸的明兵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道:“对!对!无辜!无辜!”

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呼”地站直身子,双眉倒竖,声若洪钟道:“大狗贪官,我咒他走路不长眼,掉水沟里去!”

话音刚落,谢小石脚下踩的块石头往下突然滑去,“扑通”声他滚入旁边的小溪。

身子刚沾上水,他“呼”地跳起来,淌着小溪,羚羊似的向前飞跑。后面的三人则“哇哇”叫着向前追,距他有十来步远。

他提了口内气,晃了晃胳膊,此时双臂像棉花似的软,迎风飘来飘去,仿佛是个布筒。与此同时,他身上被唤作“师太”的蒙面人点的三处穴道,发出淡淡青光。

“病虎”孙成旺低下头,托着下巴道:“是这样?那好把他们全放了!你们统统给我去抓主犯!”说完,他挺直胸,手里拎着把长宽像书本的菜刀,发出“啾啾”的怪鸟叫声,向着谢小石他们跑的方向像鸭子似的拐来拐去的走去。

其余的喽啰,排成两队,跟在“病虎”孙成旺身后,在山谷中排成长蛇。

陆小翠闪到旁边,看着他们从身边走过,然后拔出腰间软剑,飞身跃起,像大鸟般落在众明兵、锦衣卫前,手中软剑抖了抖,变得笔直,像银蛇般在众明兵、锦衣卫间游走,闪电般划向绑明兵、锦衣卫的绳子。

剑锋碰上绳子,抹了下就转向别人,绳子就像豆腐样裂成数截,散落向地面。

陆小翠蝴蝶般在队伍中穿行,身子似乎飘在半空,忽起忽落,左转右绕,红色衣袖迎着风,“呼呼”向上直飘,像烧了团火。

她握剑的手腕上下翻飞,剑被挽成朵花形,正落在绳子中间,将绳子拦腰截为两截。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陆小翠从众明兵、锦衣卫中飞身而起二人多高,飞出人群五六步外,落在地面,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呛啷啷”重又放入腰间的软皮鞘,蛇似的盘在腰上,扣上银色剑扣,使剑柄贴在腰上。

她两眼闪闪发光,嘴往上翘。

在她落地的同时,又有几段绳子“卟卟”落地。

众明兵、锦衣卫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两眼直视前方,纹丝不动。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众明兵、锦衣卫眨了眨眼睛,他们扭动脖子互相看看,甩了甩手,说道:“哎呀!松了!松了!”

个个眉眼开花,麻雀似的跳来跳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三章 猴子戏水(1) 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拇指和食指撮起,捏了捏嗓子,脖子向上挺了挺,晃了晃脑袋,“咳咳”了两声,站出队伍,站在个坡上,比别人高半个脑袋,立着丁字步,身材笔直,两眼闪闪发亮,右手向上挥了挥道:“诸位!诸位!大家安静!听我说,山寨贼人放了我们实在大错特错!我们要趁此良机,直捣敌人老巢,定能大获全胜!”

他双手弯曲着向上拢了拢,双手合拢,贴在胸口,仰面朝天,两眼闭上,鼻子“哧溜溜”吸了口气,嘴角向两边弯起,脸上像开了朵花。

众明兵、锦衣卫来到陆小翠身边,弯腰拱手道:“陆壮士,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陆小翠双手叉腰,扭扭脖子,嘴巴鼓成圆球状,道:“回原地待命!”

众明兵、锦衣卫“呼”地站个笔直,道声:“是!”然后又有名明兵弯着腰道:“那大人怎么办?”

陆小翠撇撇嘴道:“他吉人有天相,没事!”说完,她走到枣红马前,踮起脚尖,嘴巴贴着马耳朵,发出阵“滋滋滋”的声音,然后拍了拍马的后背,道声:“去吧!”

枣红马仰起头,“唏溜溜”叫了声,扬起四蹄,顺着谢小石跑的方向跑了下去。

众明兵、锦衣卫排成单列,顺着枣红马来的那条羊肠小道走去。

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仰面朝天,身子晃来晃去,眼角滴下粒米粒大小的水珠。

约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他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像青蛙似的“哇”地叫了声,跳到人膝盖的高度,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脑袋左摇右晃,眼珠鼓起像乒乓球道:“人呢?人呢?”

他的身边只有块草地和两个皮球大小的石头,数十步外,四周则是树林,像是堵绿色的城墙,发出“哗哗”的声音,水波似的晃来晃去。

有阵风迎面吹来,他抖了下,张开嘴,“啊嚏”叫了声,然后转向那条羊肠小道,扬了扬手道:“哎!等等我!”撒开腿,向那飞跑而去。

谢小石双臂下垂,贴着腰间,用这个姿势飞跑,连着翻过五个山包,“呼呼”嘴里喷着白气,胸膛忽起忽伏,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太行五虎”中的四人,提着兵器,“哇哇”叫着在后面追,两眼瞪得溜圆,脸拉成黄瓜样。

在他们身后两箭地远的地方,则是众喽啰,排成扇形,两条街那么宽,手里举着刀枪棍棒,“哇哇”叫着向这跑。

谢小石站在山坡顶上,左看右看。

这个山包有数十层楼高,东面看去,是连绵起伏的山包,望不到头,不知有多少。有的山包,是铺满绿油油的树;有的山包,则长满青草;还有的山包则光秃秃,褐色的岩石露在外面。

西面则是宛如长龙,高耸入云的山脉,从南到北,望不到头,远处看去,则是灰乎乎的影子。

南面翻过两个山包,则是平地,并且成片的田地补丁似的缀在平地上,田里长着青中透黄的麦子,地边则是无边无际的树林,偶尔有几间茅舍盖在其中。

北面,则是南北纵贯的山脉,像东凸出块,像块肉瘤,高耸入云。石壁山就是凸出的那块边缘。

在谢小石缩踏的山包下,有条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过的土路,从石壁山转来,绕过山包,弯曲而下,直通向南北。谢小石看了看北边,自己离石壁山隔着六七个山包。

“太行五虎”中的四人,领着无数喽啰,“哇哇”叫着从东北边扑来。他们排成扇形,像梳子样从东北面的山包梳了过来,排成条弧形的长线。

这时,从正北面山包接近大山侧的拐角处,传来阵“的的的”的马蹄声,有匹枣红马从拐角出的大道上跑了出来,马背上空空无人。

谢小石像离弦的箭,每步跨出有十步远,冲下山坡。

山坡上横着条两辆马车宽的沟,他像只大鸟,飞身而过,还有块房屋大小的石头,他跨起步就飞了过去,像只跳跃的羚羊,眨眼之间,把后面的“太行五虎”拉开了有半箭地远的距离。

他跑到大路上,撒脚如飞,向枣红马跑去。

枣红马在距他半箭地远的地方停住,转过身去,低着头,马蹄往地面刨了几下,“嘶嘶”叫了几声。

谢小石在距枣红马十步远的地方,像炮弹似的飞了起来,两眼圆鼓鼓,嘴巴绷得像弓弦。“卟嗒”声,他面袋似的落在马背上,面朝下,上半身搭在左边,下半身搭在右边。

刚落上马背,枣红马仰起头,“哧溜溜”叫了声,撒开四蹄,像飞了似的,顺着大道往石壁山的方向跑。

“太行五虎”跑上了大道,提起口气,两腿如风车似的转,带着溜烟追着枣红马。连追了三座山包,四个人脚步停了下来,弯着腰,东倒西歪,眼皮耷拉着,嘴里“呼呼”喷着白气。

最后他们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枣红马早已跑得无影无踪,甩出他们几箭地远,“的的的”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在他们耳边回响。

那些喽啰兵,在离他们两个山包远的地方,分散地坐在马路旁边,“呼呼”往外吐气。

枣红马沿着大道,约莫跑了两柱香的时间,来到了石壁下。

陆小翠和众明兵、锦衣卫站在石壁前,扎成堆儿,四下看着。枣红马驮着谢小石跑到时,众明兵、锦衣卫指着枣红马,跳着脚叫道:“来了!来了!”

枣红马停在了众明兵、锦衣卫前,“哧溜溜”叫了声,跳了两步,身子秋千似的晃了晃。

“卟嗒”声,谢小石从马背落到地面,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双臂向两边展开。他像触电似的抖了下,两只胳膊转了转,发出“咔咔”几声响,从手心弹出股薄如雾的青气。

他眼睛瞪得溜圆,忽然坐直身子,两臂弯曲,以肩膀为轴转了几圈,又来回伸展几次。他看看自己的双臂,眼睛眯成条线,脸上满是红光,道:“咦?好了!”他站了起来。

众明兵、锦衣卫上前围着他道:“头儿,接下来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四章 猴子戏水(2) 他四下看了看,道:“继续前进!不过——”他指了指西边,道:“那里山高路远,崎岖难行,还是不走那了。咱们走平坦大道!”他手指指向东边。

众明兵、锦衣卫挑起大指,连连点头道:“好!好!”

谢小石迈着弓字步,手臂前伸,指向东边道:“出发!”众明兵、锦衣卫“呼啦啦”站成方队,向东边小跑而去。

跑了十几步远,谢小石耳朵忽扇了两下,站直了身子,摆摆手道:“停住!”众明兵、锦衣卫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他,眼睛眨个不停。

谢小石往四周指了下道:“那两车银子呢?”

众明兵、锦衣卫及附近目力所及的地方,均不见那两辆独轮车的影子。

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像攒开朵花,走上前道:“这我们可不知道,来的时候就没看见它们!”说完摇了摇头,耸了耸肩,嘴巴向上弯起,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

谢小石“嗡”地声,身子晃了两晃,看向四周,白茫茫成片,似乎在围着他不停地旋转,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并且发白。

陆小翠双手向下甩去,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嘴巴鼓鼓的,鼻尖向上翘起,道:“那些银子丢了就丢了!有啥大不了?”她的脸歪向上边,脸红扑扑像个大苹果,嘴向上撅起,可挂个油瓶。

“卟通”声,谢小石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双腿叉开,双臂向两边伸开,眼睛瞪得滚圆,向上凸起,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鸭蛋。

那名给“病虎”孙成旺捶背的包子脸的明兵站出来,撇了撇嘴道:“大人您有的是钱,那点银子丢了,你自掏腰包补上不得了?”

众明兵、锦衣卫点点头道:“对!对!对!我当什么大事呢?走!走!走!”他们互相拉着胳膊,转过身去。

谢小石“呼”地坐直身子,“卟——”嘴里喷出口血,血飞出五步开外,落在地上,形成拳头大小的滩血迹。他嘴角挂着串蛛丝般的血丝,眼睛依然直直看着前方。

陆小翠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手指点了下他的额头,道:“你真没用啊!你知不知道现在江湖上有人花五万两银子买你的头。你把你脑袋割下来,不但补齐了银子,还有几万的进账!”

谢小石连连点头,道:“对!对!”

陆小翠撇撇嘴,扬起手,“啪”地拍了下他的脑袋,道:“对你个头!”说完,她站起身来,四下看看,手托着下巴,双目直视前方。

她走到独轮车原先停的地方,蹲下来,手里拿着根牙签似的草棍,在地上独轮车的车印子处划来划去。

车印向路边树林的方向扭去,并且车印每扭段茶杯口宽的路,就停下来,然后再往树林方向,如此扭了四五段路,每扭段则形成个坡坎。

然后车轮印向树林方向走去,像蚯蚓似的歪歪扭扭,每前进马车那么长的距离,则形成个拳头大小的窝,有本书深。

陆小翠眼睛眯起,嘴角月牙似的向两边翘起,脸上泛出红光。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指着树林道:“它们向树林去了。不过它们力气小,拖着车子跑不了多远!肯定追得上!”

谢小石“嗖”弹簧似的跳起来,弯着腰,像只大虾米似的,指着树林道:“追!”几个米粒样的唾沫星子闪电般飞向地面。

众人顺着陆小翠指的方向,冲进树林。

这片桦树林看不到边,桦树干长得有水桶粗细,枝叶撑开似伞,有间房屋大小。有的树木,枝叶互相贴在起,有的则互相分开有几辆马车的距离,大片阳光洒在地上,把树林里照得亮如白昼。

他们向前跑了有两条大街的路,在块空地面前停了下来,围成半圆形,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眼睛瞪圆了,嘴巴张开,向空地中看。

这块空地有半个足球场大,杂草长至膝盖高。在空地正面边上,有棵歪脖子榆树,树干有水桶粗,长至半人多高处,躺倒了似的歪向左边,灰褐色的树皮有像乌龟壳似的裂开。

叶片铜钱大小,绿油油的,枝叶铺开像朵绿云。

两辆独轮车停在歪脖子榆钱树横着的枝干下面,成八字形对角放着。

横着的枝干上,蹲着三个半人来高的猴子,满身灰毛,胸前是片白毛,嘴巴尖尖,绿豆眼。猴子脑袋左右看看,并且时不时用爪子挠自己的胳肢窝。

在独轮车的箱子上,趴着两只半大的小猴,脸上毛茸茸的,并且有只小猴,手里面抓着面杏黄旗,左摇右晃。除此之外,独轮车的中间的车轮上,蹲着只毛色淡黄的母猴,怀里抱着个鸭子大小的小猴,四下张望。

独轮车把手上,挂着只半大的猴子,在那荡秋千。

在榆钱树上方枝干上,还吊着两只猴子,尾巴弯曲,手里抓着树叶,往嘴里塞。

众明兵、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队伍波浪似的向后退了两步,转向谢小石道:“头儿,你看怎么办?”

谢小石昂首挺胸,双手整了整胸前的衣襟,发出“哼哼”两声,晃了晃脑袋,走上前几步,在距猴子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众猴子停止了动作,全扭头看着他。

谢小石冲猴子拱了拱手,弯下腰,挤了挤五官,在脸上挤出朵花儿,道:“猴兄,您看,是不是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啊!”

独轮车上的猴子“嗖”地跳起来,跳到树上,“吱吱”叫着,树干上的三只猴子,则不停地蹦,踩着树干发出“啪啪”的声音,并且“哇”地冲谢小石张开嘴,可吞下个馒头,几乎占去半张猴脸,牙齿如锥子般尖利。

众明兵、锦衣卫身子晃了晃,“卟通、卟通”有数人当即坐在地上。

谢小石站直身子,站在原地摆摆手道:“不白还!给你们好吃的!”说完他转过头,冲众人道:“你们谁有吃的?快拿出来!”

众明兵、锦衣卫拨郎鼓似的摇了摇头。

谢小石跺了下脚道:“不拘什么,只要能吃就行!”

众人还是不停地摇头,双手摊开,耸起肩道:“头儿,什么吃的都没了,连干馍馍也没了!”

谢小石像被锤子击了下,身子晃了晃,手“啪”地拍了下额头嘴里发出“咦!”地声音,两眼闭着。

众人全扭头转向站在旁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陆小翠。

谢小石也看向她,两眼闪闪发光。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五章 猴子戏水(3) 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嘴巴月牙儿似的向上翘,露出雪白的牙齿,脸颊出现两个豆粒大小的酒窝。她上前两步,双手向两边摊开,手心向上,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些爆炒栗子。”

谢小石红光满面,公鸡似的伸长脖子,鸡啄米似的点头道:“行啊!行啊!咋不早说,有这个就太好了。”说完身子向上拉了拉,弯成香蕉,脑袋歪向右边,两眼闭着,嘴巴撮起,像是喝了瓶葡萄酒,身子似乎要飘起来。

众明兵、锦衣卫互相看看,挑起大指,不停地点头。

陆小翠点点头道:“你转过身去,面对猴子,闭上眼睛,伸出脑袋。”

谢小石便把脑袋伸出,像是公鸡啄食,只是纹丝不动。

陆小翠三步并两步,像阵风似的走到他身边,抬起右手,将食指、中指折尺样向后弯曲,肌肉绷起像弹簧,照着谢小石的额头,“啪”地敲了下。

谢小石额头闪闪发亮,鼓起个指甲盖大小的包。

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拍着手掌,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开了朵花道:“爆炒栗子一个!”

谢小石身子向后斜着倒了半步远的距离,嘴巴张得像鸭蛋大。

众明兵、锦衣卫身子向波浪般向后晃了晃,全伸长脖子,张开嘴,眼睛瞪圆了看向这边。

陆小翠落下地,向后躬着腰,拇指和中指合成圈,其余三指张开,状似兰花,然后她把手伸向谢小石额头,道:“再来个!”

谢小石闪电般向后退了半步,右手捂着额头道:“足够了!”他转过身来,冲身后的众明兵、锦衣卫挥了下手道:“你们也每人贡献个!”

“啊?”众明兵、锦衣卫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看。

谢小石摆手道:“快啊!”

大猴小猴排成条线,站在横着的槐树枝干上,半蹲着,两只爪子垂在膝盖上,伸长脖子,看着谢小石和众明兵、锦衣卫,眼睛眨也不眨。

众明兵、锦衣卫排成数排,形成个长方形的阵,面对众猴子,弯着腰,伸着脖子,齐声道:“猴哥,爆炒栗子!”声音如波浪般在林中传动,震得树叶“哗哗”直响。

说完,他们便抬起手来,拇指、食指撮成圈,照着自己的额头,“梆”地敲了下。

顿时,众人额头红光闪闪。

众猴子“哇!”地叫了声,飞了似的向树梢窜去,有只母猴,怀里抱着个小猴,肩上趴个半大的猴,“嗖嗖嗖”直往树顶上爬。

那只半大的猴手里抓个杏黄旗晃来晃去。

眨眼工夫众猴爬到树顶,纵身向外跃起,飞鸟般滑行十余步远,跃到别的树上,连蹦带跳向远处飞奔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摇头晃脑,来到歪脖老槐树下,推起了独轮车,人人脸上像开了朵花。

那名包子脸的明兵冲陆小翠晃着脑袋道:“陆大侠,你咂知道推走车子的力气不大,走不远?”

陆小翠眯起眼,嘴角向上弯起,晃着脑袋道:“我神机妙算,无所不知!”

众明兵、锦衣卫翘起大指道:“高!高!”然后他们扭头看了眼谢小石道:“头就不行了。狗都给他行贿,猴子都跑来打劫他!你们看这叫什么事?”

说完摊开手掌,仰起头,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那名包子脸的明兵向上提了提裤子,摇头晃脑冲谢小石道:“大人!您就甭要这银子了!把它甩到林子里得了!多费事!”

众人连连点头。

谢小石瞪圆眼睛道:“那我到时拿啥交差?”

包子脸的明兵眯起眼,酒糟鼻红通通,满面红光,昂首挺胸道:“大人脑袋不值五万银子吧?到时候大人把脑袋往上一送!不但交了差,还能赚几万银子呢!大家说是不是?”

他双手向两边摊开,左看看,右看看。

谢小石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道:“不行!不行!我这脑袋留着还要吃饭呢!”

“呜——哈哈哈!”众人爆发出如炒豆般的声音,直冲云霄。

夕阳如血,挂在西边山巅之上,天边的云彩红如火烧,而阳光打在树叶上,金灿灿的。

众人低着头,在林中穿行。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穿过林子,来到了处村子前,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村子里灯光星星点点,但也有半数人家熄了灯光,屋子黑漆漆的。村子围成圈,有座城堡大。有些人家是红砖瓦房,院子有篮球场大,黑油漆的木门。

大多数人家是茅草房,比人的个头高半个,围墙是半人多高的竹篱笆,门是用像普通人那么高、胳膊粗细的柴禾,扎成排而做的。

谢小石走到处亮着灯的茅草房前,“啪啪”拍了几下柴门,叫道:“有人吗?”

茅草房的房门“吱扭扭”打开,走出个花白胡子老头,手里端着盏油灯,巴掌大小,身着粗布外衣,补丁摞补丁。他左手端着油灯,右手拢成扇状,挡着指甲盖大小跳动着的火苗,边往外走边道:“谁呀?”

说完,他抬起头,像被锤子砸了似的向后晃了下,嘴唇青紫,抖个不停道:“官、官爷,什、什么事?”

只见他面前黑压压站了片人,把个茅草屋门口堵个水泄不通。

谢小石冲他拱了拱手,脸上挤出朵花道:“老乡,连夜赶路,又累又饿,在这歇个脚儿,借口饭吃!”

老农触电似的晃了下,两只腿筛糠似的抖,他弯着腰,转过身,连连摆手道:“没!没了!啥都没了!”说完,身形晃了晃,返回茅草屋,“咣”地声把门关上。

谢小石看着大门,如同木鸡。

陆小翠揪住谢小石的耳朵,向上提了提,银牙咬得“咯咯”直响,道:“你不睁眼看看,这家连围院子的篱笆都没有,哪有东西给这么多人吃?换家!”

众人遂在村子中找了家院落最大的人家,有两个篮球场大,院子用土块围成,比人的个头还高,黑油漆的木门,房子用红砖盖成,上面铺着绿瓦。

他们“呼啦”声涌进院子,向主人家讨了柴米,自己生火做饭,在院中露天和衣而卧。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六章 猴子戏水(4) 歇了晚后,第二天早上又自己生火做饭,吃过饭,又准备了许多干粮,便推着独轮车向外走。

这家的男主人双腿像打了拐似的向外边弯曲晃着,跟在他们后面,鼻子直抽搐,嗓子眼像堵了团棉花,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晃来晃去道:“二石粮食!二石粮食!”

谢小石撇撇嘴道:“罢了!你们家那么多粮食,吃了点又咋了?”他抬起头,挺起胸,腆着肚子,两只耳朵兔耳似的晃来晃去。

这家男主人眼睛里水珠晃来晃去,看着谢小石道:“大人,这可值二两银子啊!”

谢小石顿了下,晃了晃脑袋,道:“二两银子,这么便宜?”

他眼睛眯成了条线,脸上开了朵花,红光满面,从搭在肩上的包袱内翻出枚十两的细丝纹银,双手揪住纹银的角,运起内力,往下掰,“咔嚓”声掰成大小两部分,小的有大的近半大。

他用手掂了掂小块银子,交给那家男主人,道:“你算算,够二两不?还不去找!”

男主人弯腰双手接过银子,捧着在眼前晃来晃去,顿时两眼闪闪发光。他道声:“大人稍候,小民马上去找!”说完,脚尖点地,跳着脚,像兔子似的往回跑。

众人站在村子路口,回过头来看那人消失的方向,约过了有柱香的工夫,也未见人影。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等他干啥?快走!区区几两银子算什么?别耽误事!”

谢小石摇了摇头,伸出二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道:“那可是二石粮食!二石粮食!”

陆小翠脸胀得通红,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咯咯”直响,跳起半人多高,旋风似的来到谢小石身后,双手推着谢小石的背,顶牛似的把他往前推,嘴里直道:“走!走!”

众人向前走了几步远,身后传来那名男主人拉锯似的声音:“大人!等等!等等!”那人左右手各提着串铜钱,依旧踮着脚尖,兔子似的向这跳。

他跑到谢小石身边,“呼呼”往外喷着气,道:“大人,小民回去称了又称,那块银子三两二钱五分,要找您千二百五十枚铜钱。您数数够不!”说完,他将左右手的铜钱串提起在谢小石眼前。

谢小石两眼放光,眉毛直往上飞,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好!好!”

陆小翠上前步,“刷”地声抓过两串铜钱,双手往外拉扯,嘴巴歪成黄瓜,“啪”地声把铜钱绳扯断,然后抡圆了胳膊,“嗖”地声把铜钱扔向天空,飞出有十层楼高,直飞向村中,如同天女散花般。

铜钱铺开,雨点似的落向地面,最远的铜钱,落到两箭地远。

陆小翠拍拍手道:“谁捡到归谁!叫你二石粮食!”

那名男主人双手并在身体两侧,眼睛瞪得滚圆,如同木鸡似的站在原地。

陆小翠说完,双手推着谢小石的后背往前走。

村子里宅院跑出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蹦蹦跳跳,看着地面,弯腰捡起地上枚铜钱,放在手心看看,又看看地面,撒花似的撒满铜钱,前后左右均有,还有几枚铜钱落在茅草屋的屋顶上,或者院子里。

众人叫道:“哇!这么多钱!是谁的?”

那位男主人双手风车似的舞,踮着脚尖,兔子似的向前窜,扯着拉大锯似的声音道:“别动!那些钱是我的!全是我的!”说完来了招“狗啃泥”扑在地上,头顶着地,左右手各抓枚铜钱。

众人撇撇嘴道:“胡说!分明是那位军爷的,他不要了,说散与我们!大家别理他,抢!”

说完,众人在村子的各条巷道四处跑,边跑边捡铜钱,并且引出更多的人。

那名男主人头顶着地面,“呼呼”喷着气,脸胀得像猪肝,两只眼睛闭着,挤出几粒米粒大小的水滴。

谢小石边往前走边回头看,看到那位男主人那样,身子像触电似的抖了下,摇了摇头,用手指着自己的嘴道:“好像我也那样?不行!再不那样了!再不那样了!”

他脑袋摇得像个拨郎鼓。

包子脸的明兵眯起绿豆眼,腆着肚子,摇摇晃晃向前走,边走边回头冲谢小石道:“对了!头儿!就该大方点。中午我们下馆子,哥几个不下馆子就活不下去了!”

众明兵、锦衣卫连连点头。

谢小石的脸“刷”地变成绿色,像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头摇得像个拨郎鼓。

陆小翠拍了下胸口,道:“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下顿我请!”

众明兵、锦衣卫挑起大指,连连点头道:“好!陆大侠爽快!”

众人连蹦带跳往前走,嘴里发出“嘻嘻哈哈”声音。

如此,他们连走了半个多月,这日中午来道了黄河渡口。黄河水波浪滚滚,向东流去,两岸树木星星点点,每隔三五十步有棵碗口粗的树,树叶发黄,地上的草也有些发黄,并且零零星星,灰褐色土地大块露出。

谢小石站在河岸边的块房屋大小、鹰嘴样的石块上四下张望。

河水有三四个足球场并起来那么宽,水的颜色像泥土,打着浪花,“哗啦啦”向东流。河水从东到西,眼力所及之处,全是水,看不见任何船只,两岸也无人家,只有河水北岸两箭地远的地方,有个路边店。

三四间茅草屋,每间客厅大小,在店外搭了个篮球场大小的棚子,竹竿支住,顶部扯上灰色幔布。

棚子内有两排桌子,从南向北连成串,两端都出了棚子外,桌子两边则排着长条凳。茅店门口,挑战根竹竿,上面观众面白底红布的酒旗,上书三个锅盖大小的黑体字——“好再来”。

众人站在岸边,看了有柱香的工夫,也未看见人影。

众明兵、锦衣卫纷纷指着身后的茅草店道:“头儿!先回去用个午饭,下午再等也不迟!”

谢小石左右看看,眉头拧成锁,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嘴里“唉”了声,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好再来”茅草店走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七章 猴子戏水(5) 他们来到店前,把两辆独轮车支在门口,众明兵、锦衣卫纷纷进了棚子,在两排桌子边坐定,拍着桌子道:“店家!上酒上菜!”

从茅草屋内走出五六个伙计,身着灰布短褂,头戴灰布折叠帽,肩上挂着白羊肚毛巾,身材中等,人人眼中发着白光。

他们每人手里捧着摞白色的茶碗,半本书大小,在众明兵、锦衣卫每人面前摆了个碗,不停地弯腰点头道:“好咧!酒菜马上到!众位军爷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说完,有四名店小二返回茅草屋,几次喘息的时间,便走了出来,每人手里均提着个半个水桶大小的铁皮茶壶,浑身乌黑。

另外的名店小二则面皮挤成喇叭状,来到谢小石、陆小翠面前,弯腰点头道:“军爷!屋里坐!屋里坐!”他把谢小石、陆小翠引入了茅草屋。

其余的四名店小二,提着铁皮茶壶,挨个给众明兵、锦衣卫倒茶,茶是红褐色的,浮着米粒似的茶叶,冒着白气。

茅草屋有间客厅大小,里面摆着三张方形木桌,黑油漆的,桌皮脱落,斑斑点点,屋内没有寻常酒家的曲尺形柜台,只有墙角放着簸箕、扫帚,地面是泥土,麻子脸似的坑坑洼洼。

店老板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老鼠眼,八字胡,面色蜡黄,身材中等。他从里屋走了出来,冲谢小石、陆小翠二人弯了弯腰道:“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谢小石、陆小翠二人坐在了离门口几步远的桌边。

店小二上前,取下肩上挂着的白羊肚毛巾,在桌上抹了抹,抹完后桌面比先前亮了些。

他转身进了里屋,从里屋拿出两个白瓷茶碗,左手端着,右手则提着个足球大小的灰褐色圆肚茶壶。他把茶碗摆在谢小石、陆小翠二人面前,然后提起茶壶往内倒水,水“咕咕”流下,红褐色,上面飘着几根蚂蚁样的黑色茶叶,低下还有层黑色茶叶末。

倒完茶,他冲谢、陆二人弯了弯腰,手掌伸出,点了点茶叶道:“二位请慢用。”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陆小翠扬起头,看了看店老板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啊?”

店老板上前步,连连弯腰道:“不瞒客官,本店虽小,山珍海味,那是应有尽有。”

陆小翠身子像蜻蜓的翅膀样晃了下,眉毛拧成疙瘩,歪着头看眼店老板,见他并着脚,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伸长脖子,斜着眼看着桌上的两壶茶,嘴巴歪向下边。

陆小翠心里“咚咚”跳了两下,眼睛眯成条线,看着店老板,点点头道:“好吧,来十对‘爆炒栗子’和两份‘白拉驴车’。”

话音刚落,谢小石触电似的抖了下,坐直了身子,两眼直直看着陆小翠。

陆小翠扭过头,撇了撇嘴,看着泥巴糊成的墙壁,上面还有个大门样大小的湿迹。

店老板连连弯腰,道:“好咧,十对‘爆炒栗子’和两对‘白拉驴车’!”说完,满面红光走向里屋。

谢小石伸长脖子冲陆小翠道:“小翠!你点的什么菜?他们有吗?”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别管!”说完,她从腰间的顺袋中取出个毛笔样的竹制青色圆筒,掀开筒盖,从里面倒出根筷子样长毛线粗细的银针,右手拈着银针,往面前的茶碗里浸了下。

银白色闪闪发亮的银针,它的浸入水的部分,约手指长那块,眨眼变成了灰褐色。

陆小翠摇了摇头,甩了甩银针,在竹筒上磨了磨,使它又变得洁白发亮,然后又把银针探入谢小石面前的茶碗,银针入水部分也眨眼变成灰褐色。

陆小翠嘴撅起来,可挂枚红枣,她眼睛瞪得溜圆,嘴巴鼓成皮球,左看右看,最后把两杯茶端起,“卟卟”泼在地上,然后把茶杯放回原处。

这时,里屋传来店老板和店小二的声音。

店小二道:“老板,那‘白拉驴车’是什么菜?”

店老板扯着破锣似的嗓子道:“你管!要死的人了!”

里屋的门帘掀开,店老板和店小二走了出来,他们每人手里拿着柄雪亮了的匕首,举过头顶,脸部扭曲像麻花,两眼白白的似灰狼,看着谢小石和陆小翠。

谢小石和陆小翠坐直了身子,也扭头看向他们,八目相对,电光闪闪。

店老板和店小二瞬间石化,举着匕首,踮着脚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店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店老板老鼠眼骨碌碌转了几圈,脸上绽开朵黄连花,“呵呵”两声道:“二、二位怎么没、没——”说话时,手里依然举着那柄雪亮的匕首。

陆小翠转过身道:“没什么?”话音刚落,她飞身跃起,像离弦的箭样飞到店老板和店小二身边,双手闪电般抓住二人握匕首的手,传来“咯咯”两声骨节断裂的声音。

店老板和店小二“嗷——”地声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声音直冲云霄,震得茅草屋顶“扑簌簌”直响。

陆小翠来了招“飞燕穿水”,从二人中间穿过,落下地面后,左腿弯曲,右腿伸直,脚尖点地,将二人胳膊向下拉了下,随后打个弯弧,向上甩去。

二人伸直离地而去,在半空翻了个跟头,仰面朝天,“啪”地声摔倒在地。

他们手中抓的匕首,也落到地面,滚在他们身边。二人四肢朝天,蛤蟆似的躺在地上,两眼瞪得溜圆。

陆小翠撇了撇嘴,拍拍手,站直身子,斜眼看着躺在地上的二人道:“这样的毛贼也敢来打劫,吃了熊心豹子胆!说!谁派你们来的?”

说完,她弯腰捡起两把匕首,蹲在地上,匕首抵住店老板的胸口,往下划了下,“滋——”划出道细如蛛丝的红线。

店老板“哇哇”叫了两声,道:“没人指使啊!是我们自己来的!听说大人押了百万两银子去江南享福,小的故起了贼心,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蒙汗药。实在是没人指使啊!”

说完,嘴巴张成鸭蛋形,“呼呼”吐着气,两眼水光泛起,顺着眼角,淌下条小米粒大小的水线。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八章 猴子戏水(6) 谢小石站起身,右手按在桌面上,眼瞪的溜圆看着店老板,左手伸出指头,在眼前晃来晃去,身子前后晃了晃,嘴巴张开又合上,发出“啊啊”的声音。

陆小翠白了他眼,道:“谢大人真是边走边发啊!我都没看见你怎么捞钱,就已破百万了!”

谢小石仰面朝天,“卟通”声倒在地上,两眼直直看着茅草屋顶,四肢伸开,呈“大”字形躺着。

陆小翠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银铃般的声音,然后低下头,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左手拇指扣住中指,形成个圈,其余三指张开,像兰花样,在店老板和店小二额头,分别“梆梆”弹了两下,道:“请你们吃‘爆炒栗子’。”

店老板和店小二额头发红,“嗡嗡”长出个栗子大小的红包。

然后陆小翠站起身道:“你们快站起来,给我们去推车!这就叫‘白拉驴车’!”她双手叉在腰间,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两边翘起像月牙儿,脸颊出现两个豆粒大小的酒窝,脑袋左摇右晃。

店老板和店小二低着头,双手下垂至腰间,半弯着腰,走出茅草屋。

陆小翠随后从茅草屋跳出来,冲棚子方向挥挥手道:“快把他们抓——”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丹凤眼瞪得溜圆,嘴巴张成鸭蛋样,像石头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只见棚子内,众明兵、锦衣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有的仰面朝天,嘴巴张圆,有的面朝地趴着,还有的坐在长条凳上,趴在桌子上,整个棚子内堆满了人,还有几个滚到了外面。

在棚子外十来步远的地方,四名店伙计并排站着,双手抱在胸前,眯缝着双眼。

陆小翠手往下巴上托了下,“咔”地合上嘴巴,额头冒出团火,道:“这也行?”她扭回头,冲茅草屋内叫道:“谢小石!你快出来看!”

谢小石从茅草屋内猴子似的跳出来,捋起两个袖子至胳膊肘,眼睛瞪得溜圆,脑袋像雷达样从左边转到右边,当转到棚子处时,“咔嚓”声停住了,身子像触电似的抖了下,嘴巴张得圆圆的,然后喷出团白气,像团棉花似的倒在地上,四肢并拢,两眼依然圆睁,直直看着前方。

店老板“哈”地叫了声,飞身跃起半人多高,跃出五步开外,然后又往前跳了几步,转过身来,面对着陆小翠,双手猴子似的晃了两下,摆了个“骑马蹲档”式,两眼直直看着陆小翠道:“现在我们人多!”

陆小翠嘴唇青紫,头皮发炸,头发“嗖嗖”直往上飘。

店老板身后的四名伙计,扭过头来,身子震了下,吸了口气,“呀”地叫了声,凌空飞起半人多高,双臂向两边张开,来了招“老鹰扑食”,向前飞出三步来远,旋风似的跑到店老板身边,双眉倒竖,双眼圆睁,牙齿“咔咔”直咬。

有双手握拳,单脚抬起,摆个“金鸡独立”式的,也有迈着弓字步,左手像前摊,右手握拳举过头顶,摆个“武松打虎”式,更有双手握拳,团在腰间,侧着身子,双臂肌肉隆起,像个健美运动员。

陆小翠头发向上飘了起来,波浪似的摆动,她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直咬,“呀!”地叫了声,提起口内力,半转过身,胳膊向后抡起,“啪”地抓住了身后那名店小二胸前衣襟,道声:“起!”

胳膊风车似的向上抡起,那名店小二双脚离地而起,像口麻袋似的甩向店老板等人。

那名店小二,头朝下,四肢叉开,风车似的在半空旋转了圈,“咣”地声砸在店老板胸口上,店老板身子向后飞起,店小二半空中横着顶在店老板胸前,两人齐刷刷向后飞。

飞不出二步远,又“咣”地声撞在身后四名店伙计身上。

六个人像团面饼,“骨碌碌”滚子地上,人叠人有三层。

陆小翠纵身而起二人来高,在半空中双手抱膝,翻了个筋斗,落在六人身边,双手拇指中指扣住,形成个圈状,“啪啪啪啪”在众人额头连续弹击。

陆小翠边弹边念道:“二、四、六、八、十——”

“嗡嗡嗡”众人脑袋上起了花生大小的泡,有的额头上有两三个,像串珠子串起来。

最后,陆小翠双手收起,站起身,身子左摇右摆,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像开了朵花儿,道:“十对‘爆炒栗子’送齐!请吃!”

随后,她飞起脚,把趴在最上面的店小二踢得凌空飞起半人多高,飞出十步开外,在地上“骨碌碌”打了几个滚。

众人“哇哇”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抱着头,向四面八方跑去,老鼠似的飞窜,小半盏茶工夫,就跑得无影无踪。

陆小翠拍拍手,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嘴巴向上撇了撇。

谢小石从地上飞身跃起,拔出腰间双刀,两步就从茅草屋门口跨到陆小翠身边,两眼瞪得溜圆,像外凸出,伸长脖子,鼻子“忽扇忽扇”抽搐着,四下观看。

陆小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道:“你才来,他们早跑了!”

谢小石舔了舔牙槽,脑袋转到左边,又忽地转到右边,嘴巴鼓起像蛤蟆,道:“不,他们才来!”

话音刚落,就听“嘣”地声铁片弹起的声音,细如蚊呐。

谢小石侧身闪到陆小翠左边,双臂交叉抡起,两柄黑刀“呼”地声,带着团扇形黑影,飞转起来,眨眼间,谢小石胸前出现团脸盆大小的圆形黑影,“呼呼”带着股旋风风车似的旋转,并且有股薄雾般的白气,波浪似的四下散开。

只听“叮叮当当”阵如击碗声音爆豆似的传来,并且圆形黑团上,像开花似的迸出无数米粒大小的白色火星。

响声过后,谢小石将双刀分开,倒提在手上,那团黑影也如烟似的散去。

陆小翠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四下看看,又看向地面,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无数钢针,布满地上马车大小的面积。

钢针长如半根筷子,细如牙签,大半断成两截,断开处白森森发亮,有的针头扎在草上,使绿草变得乌黑干枯,针头也是乌黑发亮。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九章 猴子戏水(7) 陆小翠触电似的抖了下,左手抬到嘴边,道:“是谁用毒针暗算?有种出来!”说完,她右手往腰间抹了下,“呛啷啷”发出阵清泉流动的声音,手中多了柄雪白如银的软剑。

茅草屋后传来“嚯”地声如仙鹤般的叫声,钢锥般直刺耳朵,飞入云霄。

接着,从后面飞身而起个人,如同大鸟般飞向高空有三四层楼高,双袖飘飘,如同仙人般在空中走了几步,然后树叶样飘来晃去,落在谢小石、陆小翠面前十步远的地方,落地如四两棉花般。

此人头戴白色云冠,身披白色道袍,腰系黑色丝绦,足蹬黑色飞云履,面似枯柴,二目如电,花白山羊胡,左手拿着个白丝铜柄拂尘,背上背着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在他身后,有两个人,弹丸似的向这跳来。

他们飞起二人多高,双手抱膝,在空中风车似的翻着筋斗,飞出接近半个足球场那么远的距离,落向地面,然后又凌空飞起。

如此几个起落之后,二人像两口面袋,“啪啪”两声,落在玉空道长身后两个身位,分左右落定,笔直而立。

左边那位,面似冬瓜,面色蜡黄,酒糟鼻,金鱼眼,闪闪发光,嘴唇上有撇八字胡,身材中等,身着土布袍,三十余岁,正是“屠手无情”费恩。

右边那位,面如白纸,身似竹竿,蒜头鼻,手持柄精钢铸的鹰爪手,五个爪子弯曲,爪尖如针,闪着蓝色寒光,柄把有胳膊长,茶杯口粗细,像是有几根钢筋麻花似的交缠在起,起伏不定,并且有蛇鳞纹。

二人并列站在玉空道长身后,两眼蛤蟆似的鼓出来,看着谢小石和陆小翠。

谢小石倒吸口气,双手握着黑刀,冲玉空道长做了个拱手的姿势,道:“不知道长此来,有何贵干?”

玉空捋了捋山羊胡,仰天发出几阵“哈哈哈”的声音,然后转过脸来,看着谢小石,用拂尘指着谢小石道:“无量尊!小友,贫道此来,非为别的,乃替天行道。听闻小友此次南下,携带百万两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去江南购买美女,此实不义之举,还是将银两交与贫道,赈济贫苦去吧!无量尊!”

说完,左手拂尘搭在右手臂上,右手手掌伸直,竖着对着自己嘴唇,垂下眼皮,花白色向下耷拉的眉毛,无风飘舞,头上冒出股青气,周身发出圈淡淡白光,好似真仙下凡。

陆小翠卷了下舌头,“卟”地声,往地下吐了口吐沫,然后用软剑指着玉空道长身后的二人道:“‘屠手无情’费恩,还有那位‘夺命鹰爪’上官云是吧?你们二位干什么来了?”

费恩和上官云身子向后晃了晃,互相看了眼。

费恩上前步道:“似这等祸害国家黎民之徒,人人得而诛之。我等替天行道,如何就不能来?”

上官云点了下头,道:“不错!”并闭上薄如纸的嘴唇,低下头,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纹丝不动。

陆小翠仰面朝天,左手背掩住嘴巴,发出阵“哈哈哈”银铃般的声音,然后转过脸来,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道:“放屁!”她腰肢扭了下,足尖点地,凌空飞起二人多高,手中的软剑像蛇似的弯曲着,发出“嗡嗡嗡”的声音,直刺玉空道长面门。

玉空道长站在原地,单手对着嘴唇,双眼半闭,半低着头,纹丝不动。

但软剑离他面门有半个胳膊长的距离时,他左手闪电似的向上抡出,在空中划了半圆形的弧,与此同时,手中亮白如银的拂尘,也弯曲着像蛇的游走似的飞向软剑。

拂尘和软剑在半空交错在起,像麻花似的扭成股。

玉空道长两眼突然睁开,白光四射,道声:“起!”左手向后甩了下,拂尘像个弯曲的弧线,缠着软剑向上飞,只听“呛啷啷”声响,软剑像利箭样飞向高空,飞出有十层楼高。

陆小翠身在半空,“呀”地叫了声,连续向后翻了几个筋斗,翻出十来步远,面对玉空道长落地,“噔噔噔”又连倒退了三四步。

陆小翠抬头看了眼玉空道长,见他依然垂着眼皮,半低着头,拂尘又重新搭回自己的右手臂,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有花白的眉毛、胡子在无风摆动。陆小翠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抬起右手。

她右手虎口处已震裂,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半只手,“嘀嗒嘀嗒”米粒大小的血滴像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那柄软剑在半空翻了个滚儿,然后剑尖朝向地面,变得笔直,直往下落,“卟”地声,小半截剑尖扎入玉空道长面前的土地,剩下的大半截剑身,像蛇似的晃了两晃,歪倒在左边。

谢小石向右移了几步,来到陆小翠身边,右臂抬起,刀尖向下,挡住陆小翠道:“小翠,你快走!”

陆小翠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

玉空道长双目睁开,看着谢小石和陆小翠对身后二人道:“二位贤弟,你们去捉拿那女的,那个小子,我来对付!”

上官云和费恩点头道:“大哥,遵命!”说完,二人“呀!”地叫了声,来了招“旱地拔葱”,飞起二人多高,双臂向两边伸开,像老鹰似的飞向陆小翠。

谢小石跺了下脚,双手托住陆小翠的胳膊,向上闪电般地推去,嘴里道:“快走!别管我!”

陆小翠身子凌空飞起,像纸鸢样向后飘去。

谢小石转过身来,牙齿咬着下嘴唇,两眼电光闪闪,看着迎面飞来的二人。

上官云和费恩落向地面,落到距谢小石两个身位的地方,看着陆小翠飞去的方向,又纵身飞起。刚飞出半人多高,下边突然出现两道黑色弧线,闪电般划向他们双腿。

二人倒吸口气,在半空来了个“鹞子翻身”,风车似的在半空旋转两圈,退出五六步远,落向地面。

二人看着谢小石,脸扭曲成麻花,肌肉向上抖动,咬着牙道:“小子,找死!啊!”二放炮似的叫了声,来了招“饿虎扑食”,扑向谢小石。

上官云手中精钢鹰爪,带着“呼呼”的风声,抓向谢小石左肩,而费恩,右拳握的油钵似的,打向谢小石右胸口。

谢小石左手刀向上撩起,右手刀向下斜劈。“当”地声金铁交击声,左手刀架住鹰爪爪子,费恩拳头距谢小石半个手掌远时,他腰间出现条半圆形黑色弧线,波浪似的卷向他腰部。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章 河边大战(1) 费恩倒吸口气,脚尖点地,发出“呀!”地声叫,收回拳头,向后来了个倒空翻,像条弯曲的鱼,在半空划了条圆形弧线,头朝下,脚朝上,双手落地。

刚接上地面,又向上弹起,又划了条圆弧线,方头朝上,双脚落地,离谢小石有两辆马车的距离。

那条黑色圆弧线从他腰部半个指甲盖远的地方划过,发出“卟卟”的声响,待费恩落地时,他腰间的衣服,已划开了条筷子长短的口子。

上官云把鹰爪向左边扭曲,五根弯曲的精钢鹰爪就像爪子似的扣住了谢小石的左手刀。他的脸弯曲如黄瓜,原本像纸样白的脸变成猪肝色,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手握着鹰爪柄,向外扭动。

谢小石右手刀弧线未划完,就在半空打个翻转,倒卷回去,划向上官云腰间。

上官云眼角向下瞥了下,倒吸口气,发出“呀!”地声响,身子像弹簧似的“嗖”地飞向半空,双手鹰爪向外扭动了下,五根精钢爪子“嗡”地声松开,贴着刀背发出声“唏溜溜”如拽铁链的声音,滑出刀口。

他身在半空,双手抱膝,来了两个倒空翻,在费恩身边落下。

谢小石的右手黑刀,从他脚下划过。

上官云和费恩站直身子,对望眼,对玉空道长道:“大哥,点子扎手!”

谢小石回头看了眼陆小翠,她已在半箭地远的地方,站在原地,回过头来,伸长脖子看。谢小石冲她挥了挥手道:“快走!快走!”然后他转过身,用黑刀指着玉空道长道:“妖道!今天和你拼了!”

说完,“嗖”地声,身子向左边闪去,势如闪电,双腿风车似的转动,带着溜青烟,眨眼工夫就跑出半箭地远。

陆小翠左手背挡着嘴,发出阵“呵呵呵”银铃般的声音,然后转过身,身子青烟似的飘起,飘离地面二层楼高,风筝似的飘出十余步远,落地后,脚尖连续点地,如蜻蜓抄水,跑几步就飞起段距离,然后又跑几步,像溜青烟,直往北跑。

费恩捋起袖子,看着陆小翠的背影,道:“大哥,我们分头去追他们!”

玉空道长摆了摆手道:“且慢!莫要管他们,我们推了银子走路。”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互相看了眼,费恩摊开双手道:“那不便宜他们了?”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嘴角挤成挂钩状,手拈胡须道:“谢大人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如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哼!哼!哼!”嘴角发出阵阵挤布条的声音。

上官云和费恩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会儿。

费恩挠了挠头皮,和上官云突然仰面朝天,发出“哈哈哈!”的声音,如破锣在敲。二人拍了下腿,挑起大指道:“高见!”然后兔子似的跑到两辆独轮车前,每人推起了辆车。

陆小翠风车似的跑出两条大街的距离,拐入个山沟,来到棵水桶粗的槐树下。

这棵槐树撑开如伞,有两间客厅大小,树枝密如蛛网,树叶连缀成片,像个绿团。

陆小翠四下看了看,前面是灰色山沟,光秃秃,后面是那家小店,左边是连绵起伏的山脉,直冲云霄,右边两箭地远是条黄土路,直到黄河岸边。

她将左手食指和拇指团曲,撮入口中,发出阵“恢恢”的蛐蛐叫声。

叫声刚落,她头顶树叶“哗啦啦”晃动了下,树叶从两边分开个盘子大小的洞,从里面探出个脑袋,头扎青布方巾,挽了个拳头大小的髻,鸭蛋脸,眉如银钩,眼似半月,鼻似尖椒,唇红齿白,面如白玉,发出淡淡白光,正是薛若冰。

她探头看着下面的陆小翠道:“小翠,怎么了?”

陆小翠仰面朝天,看看头顶的薛若冰,道:“尊者,你在这儿,我倒不解了,怎么不同走?”

薛若冰摇摇头,吸了口气,发出凝若流脂的声音,道:“不能,有个大仇家还在附近。”

陆小翠身子晃了晃,拍拍额头道:“大仇家?你是指玉空道长?他来了,把我和谢小石打跑了!现在估计搬了银子走路!”

薛若冰“哧溜”声像蛇似的从树上滑了下来,如四两棉花落地。

她身着青布长袍,腰系黑色腰带,足蹬黑色厚底布靴。她眨了眨眼睛,眼睫毛忽闪忽闪,咬着嘴唇,左手握成拳头,拍了下右手掌,跺了下脚,道:“哎呀!这可大事不好了!”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你放心,我亲眼看见小石头朝东边跑了!他没事的——”

薛若冰摇摇头道:“可那些银两落到妖道手上了!”

陆小翠仰面朝天,右手背挡着嘴,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道:“尊者,你怎么也学起了他?那点银子算什么?扔到水里连个响都没有,只要人好就行!”

薛若冰手扶着槐树,低下头道:“你不懂的,我应该去看看——”褐色的槐树皮,裂开成歪七扭八的条纹状,像翻开的土地。

槐树东面,是成片的平地,树木杂草星星点点,并且树木还未人的个头高,在槐树上可看见那条直达河岸边的黄土路,路上没有行人。

玉空道长昂首挺胸,步子迈的有腰高,像只公鸡似的走在前面,上官云和费恩推着独轮车,跟在后面,向河岸边走去。

三人像是打了鸡血,走起路来颠来颠去。

三人走了半箭地多的距离,前面出现个人,头戴皂角帽,身着大红锦袍,双手各持柄黑色的牛腿胫骨样的刀,双臂像左右两边伸开,迈着弓字步,两眼闪闪发光,直视三人,站在他们两间客厅远的地方,正是谢小石。

玉空右腿刚抬至腰部,忽地停住,嘴里发出“呃?”的声响,歪着脑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看着谢小石,两只土黄的绿豆眼“骨碌碌”转。

谢小石站直身子,把双刀扣在手中,刀尖向下,冲玉空道长拱了拱手道:“仙长,您老放下银子,安然走路,俺谢小石不追究你打劫皇家官银的事!否则,您来看!”

他左右看了看,方圆十余步远俱光秃秃,只有脚下有个拳头大小的土块。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一章 河边大战(2) 谢小石倒吸口气,咬了咬牙,将右手的黑刀凌空劈了下,发出“嗡”地如苍蝇叫了下的声响。

上官云和费恩身子向后挺了挺,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向外凸出半个眼球,像蛤蟆眼。二人倒吸口气,费恩捋起袖子道:“你小子舍命不舍财!杀!”

说完,两只手扣成虎爪样,像大鸟似的凌空飞起,嘴巴张的可吞下枚鸭蛋,直飞向谢小石。

上官云脚尖点地,纵身飞起二人多高,双手抱膝,身子缩成团,风车似的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落在谢小石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右手的精钢鹰爪,闪电般抓向谢小石咽喉。

与此同时,费恩落到地面,右腿弯曲,左腿膝盖着地,半伏着身子,两只扣成虎爪样的手,疾若流星似的抓向谢小石两个膝盖。

谢小石来了招“金鸡独立”,右脚脚尖点地,支着地面,左脚弹射二尺,踢向费恩面门。同时,他身子向右偏了下,弯成弓状,左手黑刀蝴蝶似的向上翻起,“当”地声挡住击向自己的鹰爪,右手黑刀自上向下,砍向抓精钢鹰爪的手。

上官云倒吸口气,提着鹰爪向后飞,飞出三步来远。

费恩左手弯成虎爪抓向谢小石右膝盖,距离膝盖半个手掌远的距离时,有股旋风“嗖嗖”吹向他额头,吹得他头上扎的方巾“呼啦啦”飘起来。

他收回左爪,头闪电般向外偏了下,并就势来了招“懒驴打滚”,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出四五步外。

谢小石右脚“呼”地从他头顶掠过,在半空划了个圆弧,回到原处,依旧保持原先的姿势,双手持着刀,左右分开,像鸟张开翅膀。

玉空道长拈了下胡须,左手甩了下拂尘,把拂尘搭在左肩上,右手从背后缓缓拔出松纹古剑。

剑有二指来宽,胳膊长短,薄如戒尺,剑身亮白如银,刻有水波样流纹,剑刃薄如蝉翼,半透明,闪着青光。剑身拔出后,发出“嗡嗡”水流动的声音。

谢小石倒吸口气,倒退了两步,嘴唇咬成白色。

玉空道长“嗖”地声,飞身而起,人在半空停了停,仿佛是从躯壳里钻出来样,从原来的人影中飞出,原来的人影保持着双臂张开,像鸟翅飞起的动作,停在半空,像青烟似的晃荡。

新的人影则在半空迈着弓字步,向前飞,手臂平直向前伸,剑尖直指前方。

这道人影飞出没五步远,又停在半空,纹丝不动,从人形中又飞出条人形,飞向右侧,此时手中的松纹古剑,不是直刺前方,而是划了条圆弧,从右至左,削向谢小石脑袋。

谢小石嘴里发出“呀”地声响,凌空跃起半人多高,身子像陀螺似的在半空旋转,双手举着刀过头顶,两只手就像旋转飞翔的蝴蝶,绕来绕去。

他的头顶上空,出现了条大如磨盘的黑色弧线,有半本书宽,发出“呼呼”的响声,穿梭般在半空旋转,形成了黑色的空心圆圈。

玉空道长的松纹古剑,闪着白光,像流水样绕着黑色圆圈转了圈,与此同时,玉空道长的人形,又从原先的人形中分开,飞到谢小石身后。

白色剑光波浪般飞身而起,朝黑色空心圆圈中心点了下,发出“波”地声响,如同水泡破裂。

玉空道长利箭似的“嗖”地弹向高空,飞出七八层楼高。

黑色圆圈中心,有道白色的光圈,像水波纹似的四下散开,疾若流星,飞射向地面的,“卟卟”把地面打得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

那道黑色空心圆圈,在半空晃了晃,从下面闪电般抽出两条黑色的线影后,“嗡”地声,四下爆裂,被白光冲成碎片,消失在半空中。

玉空道长留在半空的残影,晃了两晃,青烟般消失。

谢小石身子在半空旋转了圈,飞出两步开外,落在地面,双手持刀在腰间,迈着弓字步。

整个动作如兔起鹘落,电光石火间完成,上官云和费恩站在原地,眨了两下眼皮,玉空道长已飞向高空。

那道白色波浪般的光圈,打在二人身上,使他们身子摇了摇,衣服向后飘起,猎猎起舞。

上官云和费恩倒吸口气,“呀!”地叫了声,纵身跃起半人多高,分左右怪鸟似的飞向谢小石。上官云身在半空,右手抡起精钢鹰爪,来了招“飞鹰探爪”,抓向谢小石天灵盖。

右边的费恩,凌空迈着弓字步,双手十指弯曲,握成虎爪样,风车似的转,抓向谢小石左肩膀。

身在七八层楼高的玉空道长,手持松纹古剑向下挥了下,划出扇形圆弧,有道淡白色气体,呈半个圆弧样波浪般向下扩散,其势如风。打在地面上发出“波”地声响,像条鞭子抽在地面上,南北有两辆马车的距离,溅起半个膝盖高的尘土。

然后,玉空道长头朝下,脚朝上,持剑的右手臂向下伸直,剑尖直指谢小石头顶,闪电般向下飞,并且伸直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谢小石倒吸口气,身子向后倒向地面,待后背距地面膝盖高的地方时,突然来了招“怪蟒翻身”,双脚离地而起,身子几乎是横躺着,贴着地面,距地面半个膝盖高的距离,蟒蛇似的凌空翻滚。

边翻滚边往外滑,翻出三四步远后,膝盖“卟”地声,蹭了下地面,身子又像弹簧似的弹了起来,飞起有板凳高,又来了招“懒驴打滚”,“嗖”地声滚出七八步远。

然后他翻身站起来,身子飞起半人多高,直飞向独轮车,“啪”地声站在了其中辆独轮车的车轱辘架上,迈着马步,双刀向两边分开。

此时他左袖,从肩膀到袖口,齐刷刷地划开,露出了左胳膊,肌肉像小山包似的隆起,青筋蚯蚓似的盘在胳膊上,向外凸出,袖子耷拉下来,垂向地面。

上官云的精钢鹰爪,自上而下,“卟”地声扣向地面,整只精钢鹰爪没入到地里。

费恩扑向地面,他的右手在谢小石原先站的地方抓过,在半空划道弧线,双手抓向地面,如抓到败絮,“卟卟”两声,两只手没入地里,像爆炸似的,溅起层近半人高的尘土。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二章 河边大战(3) 玉空道长旋转着飞向地面,利箭似的直往下飞,当剑尖刺到距头顶半个胳膊远时,谢小石已经横着滚出三步远。玉空道长眼皮眨了下,整只剑顺着谢小石原先站的地方刺下,如扎向豆腐,“哧溜溜”,整只剑身都扎入到地里,纹丝不动。

玉空道长,头朝下,脚朝上,抓着剑晃了两晃,剑像生了根似的不动。他松开手,胳膊向上推了下,倒着飞出半人多高,然后凌空来了个后空翻,落在两步远的地面。

落地后便上前步抓起松纹古剑的剑柄,提了口气,上下牙咬得“咯咯”响,像拔萝卜似的将剑段段向上拔,最后剑“刷”地出土,他身子向后仰了下,连退两步,站直身子,扭头看向谢小石。

上官云和费恩也从地里拔出兵刃和手爪,齐转向谢小石。

玉空道长在前,上官云和费恩分左右站在他身后,捋起袖子,眼睛瞪得溜圆,向外凸出。

三个人呈三角形,迈着大象步,走向谢小石。每走步,地面就好像晃了下,并且地上留下个砚台深的脚印。

谢小石把耷拉下来的袖子缠在腰间,双手握着牛骨头黑刀,左晃右晃,看着三人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拼命了!”

玉空道长在距谢小石十步远的地方停住,上官云和费恩则跑到谢小石左右两边约十步远的地方站定,呈三角形围住谢小石。

三个人笔直而立,眼睛闪着白光,看向谢小石,衣服无风向外猎猎起舞。

谢小石身子向后晃了晃,倒吸口气。

薛若冰双手抱膝,坐在那颗大槐树下,低着头,不停地咬着嘴唇,两只半月似的眼睛,水波粼粼。

陆小翠蹲在她身边道:“尊者,怎么了?”

薛若冰两只元宝耳朵兔子似的忽扇个不停,低着头,用手指在裤腿上画圆圈。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阵“嗒嗒嗒”的马蹄声,并伴随着阵阵“哗啦啦”的鸾铃响动,由远及近飘来。

薛若冰的头突地扬起来,两眼亮光闪闪,嘴角向两边翘起,成弯月状,脸颊多了两个豌豆粒大小的酒窝,眼睛眯成条线,尖椒鼻泛着白玉般的光泽。

她倚在大槐树上,仰面朝天,细如蚊呐般的声音道:“终于来了!”

陆小翠“嗖”地站起身子,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手搭凉蓬,看着马路,道:“来了?谁?”她身子左摇右晃。

薛若冰翻身起来,按住她的肩膀往下压,道:“趴下!”

二人趴在槐树前的土坡后,正挡住视线。从马路看向土坡,则出了棵水桶粗的槐树挺立在那儿,什么都没有。

马路北边,飞来几个小黑点,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原来是队人马。领头之人骑着匹毛羽雪白的白马,浑身上下无丝毫杂色,比普通马高出半头。

马上端坐个人,剑眉星目,国字脸,面如冠玉,头上戴着顶冲天雁翎紫金冠,身披黄金锁子甲,足蹬黑色压缝尖头朝天牛皮靴,猩红大氅迎风飘扬,背上背着柄金柄阔剑,鲨鱼皮剑鞘,红色剑穗垂至胸口。

来人正是柳随风,他纵马跑在前面,身后分左右跑着两人。

左边是柳金燕,身着粉红耦合色汗衫,腰间挂着柄尾部镶着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的宝剑,墨绿色鲨鱼皮剑鞘,跨下胭脂马。

右边是东方雪,全身白衣胜雪,骑着匹枣红马,腰悬佩剑,脸上挂着层寒霜。

在他们身后,则是十余名黑衣大汉,骑着黑色、土黄、白色等各色马匹,背着阔剑,纵马前奔。

众人带着溜青烟,在薛若冰眼前跑过,不数息工夫,便已直奔那家小店。

玉空道长等三人,呈三角形围住谢小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耳朵竖起来,雷达似的转来转去。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柳随风等人已到近前。

谢小石伸长脖子,看着马队,两眼闪闪发亮,待马队距自己有半箭地远时,便扯开喉咙叫道:“忧国忧民的柳大侠、柳大公子!这儿有人劫皇家官银!”声音如擂鼓似的“咚咚”直响,直冲云霄。

玉空道长、上官云、费恩三人的脑袋,向扭轱辘似的转向柳随风等人,然后随他们前进的方向转动。

谢小石两眼放光,红光满面,嘴角向上翘起,向咧开口的黄瓜,脑袋似转盘似的随着他们运动的方向转动,从左至右,转了半圈。

柳随风等人目光直视前方,不说半句话,纵马直往前跑,眨眼工夫就从他们眼前旋风似的跑过,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

玉空道长咧开嘴,发出“卟哧”地声响,像撕了片亚麻布,谢小石则两眼瞪得溜圆。

柳随风等人不数息工夫,便打马来到黄河岸边,停下马来,四下观望。

柳金燕打马走到柳随风身边,转过半个马头道:“二哥,姓谢的那小子被人围攻。”

柳随风剑眉倒竖,直视河岸边道:“莫理他!”

柳金燕嘴巴动了动,丹凤眼眯成条线,凑到柳随风耳边道:“二哥误会了,舍妹的意思是,我们何不助那些人些些力气?”说完,回过头,手指指了指玉空道长等人。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道:“五妹心意愚兄已领,只是你有所不知,愚兄与谢贼同朝为官,若与劫匪联手狙杀了他,恐事后追查起来,反为不美。”

柳金燕拍着手掌道:“高!高!二哥高见!”

东方雪回过头来,看了看谢小石的方向,咬了咬嘴唇,眼珠蒙了层薄雾,她摇了摇头,把头别向反的方向。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她,打马来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雪儿姑娘,谢贼南行,于路贪赃枉法,所过州县官吏百姓莫不纷纷而逃,终于引来义士替天行道,实属咎由自取,雪儿何必为这种人担忧?”

说完,捏了捏东方雪的肩膀,眉毛向上飞了起来。

东方雪银牙咬得“咔咔”直响,面色铁青,拨转马头,走到河岸边,扬手叫道:“船家!船家!”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三章 河边大战(4) 不知何时,河对岸的渡口,出现两艘乌篷船,卡车大小,尖头方围,柏木船身。每艘船均有两人摇橹,一人撑篙。他们掉转船头,向柳随风等人所站的岸边驶来。

谢小石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柳随风等人远去背影,张圆了嘴,道:“柳、柳大侠——”

玉空道长嘴巴歪到右边,牙齿直咬,道声:“去死!”便飞身而起,凌空来了招“仙人指路”,剑尖直指谢小石咽喉,快如闪电,在他背后拉出串人形残影。

与此同时,上官云和费恩几乎同时飞身而起,飞起二人多高,分左右飞向谢小石。

上官云右手将精钢鹰爪举过头顶,五个爪尖闪着青光,带着“呼呼”的风声,抓向谢小石头顶。

费恩则凌空来个鱼跃的姿势,十根手指弯曲成虎爪样,像狗刨似的转个不停,眼睛半睁半闭,嘴巴张圆,发出“呀呀呀”如猫头鹰叫般的声音,飞向谢小石。

他们二人还未飞到半程,玉空道长已飞至谢小石身边,雪亮的松纹古剑,像条银蛇般,划出条弯曲的蛇形弧线,照着谢小石腰间划了过去。

谢小石蹲着马步,双臂晃了晃,左右肩膀各出现条腰带宽的黑影,瀑布似的泄了下来,然后两条黑影如转盘样,绕着谢小石周身旋风似的转了起来,谢小石身子也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玉空道长化成条灰色的影子,“呼呼”风扇似的绕着谢小石转,而他手中的松纹古剑,则拉成条银白色的长线,飞蛇似的绕着黑色圆盘转,形成了条银白色的光圈。

黑白二色光圈,如磁石般贴在起,发出阵“吱呀呀”如钢轮在钢铁上磨的声音,如同钢丝,直刺入耳膜。

黑白二色交接处,像礼花盛开般,溅出无数银白色火星,火星如米粒大小,四下飞溅如百花盛开,绕着谢小石的身子,出现了条磨盘大小的火花带。

眨眼工夫,玉空道长已围着谢小石转了三圈。

这时,上官云刚刚飞到距谢小石头顶两步远的地方,他双目圆睁,暴鱼似的往外凸出,吸了口气,身子弯弓似的向后挺了挺,“呀!”地叫了声,接着抡起精钢鹰爪,“嗡”地声抓向谢小石头顶,势如闪电,他的身子也如虾米似的向前弯了下。

在精钢鹰爪距谢小石头顶有半只手臂远时,谢小石咬了咬牙,身子像炮弹似的向斜刺飞去。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刀,划出条圆弧,如怪蟒翻身,迎向上官云的精钢鹰爪,而右手刀,则如水波翻起,形成条波浪似的黑布,卷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两眼白光闪闪,嘴角向上咧开,将剑往前直刺出去,顿时,松纹古剑剑光闪动,化成条白色波浪,迎面击向黑色波浪。

两股波浪相撞,发出“轰”地声如暴雷般的响声。

黑白两道波浪,像瀑布般直往天上飞,发出“毕剥剥”如炒豆般的声音,直飞到十层楼高,才如青烟般散去。

谢小石、玉空道长身子弹簧般向后飞射。

上官云的精钢鹰爪,在谢小石头顶掠过,“当”地声打在谢小石的左手刀上,然后闪电般分开,二人身子均在半空摇了摇。

费恩此时已然飞到谢小石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来了招“黑虎掏心拳”,右手虎爪抓向谢小石后背。

谢小石身在半空,左右手刀被震得向两边分开,后背空门大开。

费恩眼冒白光,“呀”地声,虎爪比先前更快的速度抓向谢小石后心。

谢小石脸色紫胀,额头黄豆粒大小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掉。他咬了咬牙,气运丹田,发出“呀”地声响,身子硬生生在半空横挪三步,然后突然来个“怪蟒翻身”,泥鳅似的翻出两辆马车那么远的距离。

费恩的虎爪抓住了谢小石后背的衣服,“哧啦啦”声,扯下块脸盆大小的布料,在半空挥舞,谢小石后背则像开了个洞似的露了出来。

他飞到十步开外,双腿打个飞旋站定,双手握着刀,垂在腰间,“呼呼”嘴里喷着白气,额头米粒大小的汗珠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河岸边,柳随风等人分两批过了河。

柳随风骑在白马上,昂首挺胸,目若朗星,看着北岸,嘴角向上动了动,然后从袖中摸出两锭十两的细丝纹银,甩手抛向两艘船。

银锭“咣”地声落在船甲板上,骨碌碌在甲板上打了几个滚,滚到船家脚下。

柳随风昂着头,斜眼瞥着船家道:“船家,快快将船开到下游去!北岸那边有土匪出没!”

船家倒吸口气,连连冲柳随风拱手弯腰点头道:“是!是!多谢公子赏银和提醒,小的们马上走!”说完,棹起桨,驾着船,飞也似的向下游走去,眨眼工夫,便开出几箭地远,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怪枭般的声音,直冲云霄。他拨转马头,带着众人,继续向南走去。

正在这时,薛若冰突地抬起头来,两眼射出道道金光,拍了下腿,道:“出发!”说完,身子如白鹤样冲天而起,飞出两层楼高,凌空来了招“仙人指路”,右手伸直,食指和中指并拢,直指前方谢小石等人的地方。

她飞出有半箭地远,落到地上,两脚风车似的转,每迈出步,就有两辆马车那么远的距离,疾若流星。

陆小翠只看见眼前刮过阵旋风,转过身来,薛若冰背影只剩下个小黑点了。

薛若冰抿着嘴唇,抬着头,伸长脖子,两眼瞪得像满月,亮光闪闪。她边往前飞,边从袖筒内拔出黑色匕首。

谢小石右手刀横在胸前,架住玉空道长刺向自己胸口的松纹古剑,左手刀横过头顶,架住抓向自己脑袋的精钢鹰爪。

玉空道长迈着弓字步,右手抬剑直刺谢小石胸口,左手向上扬起,抓着拂尘,垂向地面。

上官云在玉空道长左侧,摆了招“仙鹤亮翅”的姿势,双臂鸟翅似的向两边展开,右手抬过头顶,抓着精钢鹰爪的柄,迎头抓向谢小石脑袋,距他脑袋有半个巴掌远的地方,被刀架住鹰爪。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河边大战(5) 三人四件兵刃架在起,保持这个姿势,纹丝不动。

费恩倒吸口气,身子向后震了下,发出“呀!”地如怪鸟般的声音,来了招“懒驴打滚”,在地下打了两个滚,滚到距谢小石两步远的地方,翻起身来,右腿弯曲,左腿跪在地上,身子前倾,脑袋歪向地面,两手抓成虎爪样,闪电般抓向谢小石膝盖。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挑了挑,嘴角向上弯了弯,红光满面,提起口内力,将剑向下压了压。

谢小石右臂青筋,如蚯蚓似的盘着,直往上跳。

他倒吸口气,提起内力,“呀!”地叫了声,双刀往上撩起,“哗啦”声将架在刀上的松纹古剑和精钢鹰爪,震得向上弹去。

与此同时,谢小石凌空飞起半人多高,来了个后空翻。

费恩双爪“呼呼”两声从谢小石原先站的地方抓过,上官云被弹得向后飞起,飞出马车那么长的距离。

玉空道长的松纹古剑被弹起半个手臂高,他也向后退了半步,此时谢小石正向后倒翻,头朝下,脚朝上。玉空道长左眼闪了道白光,松纹古剑在半空划了条蛇形弧线,向前飞起,直刺谢小石脑袋,势若流星。

此时的谢小石,正头朝下,背对着玉空道长,双臂向两边平直伸开,玉空道长来招“毒蛇吐信”,刺向谢小石脑袋。

薛若冰疾若流星,脚下带起阵阵旋风,两眼瞪得圆圆的,向外凸出,银牙咬得“咔咔”直响。她距谢小石等人还有半箭地远的距离,眼见玉空道长刺向正在后空翻的谢小石,她的头发“呼”地向上飘了起来,有络青丝飘到嘴边。

她咬着这络青丝,身子纵身飞起,青袍像被鼓风机吹了似的,鼓成圆球,衣袖猎猎直往上飘。

她周身泛起道如薄雾般的白光,身子向后挺了挺,凌空甩起右臂,右臂划出条弧线,带着道道残影,右手松开,黑色的匕首“嗖”地声,如流星般飞向玉空道长的后背,后面带着条宛如长蛇的黑线。

玉空道长的松纹古剑的剑尖,距谢小石胸口只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此时的谢小石后空翻刚刚翻过来,正面对着玉空道长。

双脚还未落地,剑尖已到胸口,而他的两柄黑刀,分在左右,距离胸口还有整条胳膊的距离。

松纹古剑依然闪电般地向前推进,剑尖已刺破谢小石胸前的衣服,剑尖前的白色气芒,划破了谢小石胸口的皮肤,那块指甲缝大小的地方,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谢小石“呼”地吐了口白气,闭上了双眼。

正在这时,玉空道长的耳朵兔子似的动了动,眼珠向后歪了歪,咬了咬牙,剑柄向上翻起,右臂向后回旋,“呼”地声,松纹古剑带着道扇形白色残影,闪电般向右后划去。

刚划到黑色匕首袭来的方向,黑色长线已经击到。

“当”地声,剑和匕首相撞,溅出朵脸盆大小桔红色火花,声音如头铁皮撕裂,直冲云霄。

黑色匕首翻着跟头向上飞去,那条宛如长蛇的黑色长线,也如薄雾般散去。

玉空道长身子向后摇了摇,倒吸口气。

谢小石向后飞出三步开外,落在地上,他胸口衣服已被划开了个脸盆大小的口子,胸前出现了条蚯蚓似的血线。

薛若冰几个起落已到十步开外,凌空飞起二人多高,双手抱膝,身子蜷成团,在半空风车似的翻转筋斗,两三个筋斗后,便飞到玉空道长上方,半空来个鱼跃。

黑色匕首翻转跟头,飞出四五层楼高,正往下落,薛若冰在半空伸手接住下落的黑色匕首,停顿了下身子,来了招“长虹贯日”,自上而下,刺向玉空道长的头部。

玉空道长后退半步,来了招“举火烧天”,剑尖直指薛若冰手腕,并且挽出三朵雪白的剑花,呈品字形,“呼呼”旋转着向上刺。

剑尖距离匕首不到半个巴掌的距离时,玉空道长的脸突然变成猪肝色,扭曲成弯黄瓜,呼吸起伏不定。

阵阵风向他吹来,吹得他衣服猎猎起舞。

他“呀”地叫了声,原本向上刺的松纹古剑,如瀑布落地转刺向下方,划着弧线,围住他周身,形成条白色帘幕,与此同时,他身子离地而起,旋转着飞向左边。

有道黑色刀影,波浪般向玉空道长涌来。

原来,谢小石迈向前步,双刀舞动如风,来了招“排山倒海”,双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刀影连成串,化成漫天波浪,冲向玉空道长。

刀剑相撞,发出“咣”地声如雷鸣般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黑色波浪和白色帘幕,碎布般四下飞去,打在地上的,“轰”地声溅起层半人多高的尘土,飞往别处的,则在飞行途中,青烟样飘散。

玉空道长向后飞去,薛若冰依然手握匕首,直往下刺,刺向玉空道长咽喉。玉空道长额头渗出层汗珠,露水般向下淌。

他的前胸后背,也被汗水打湿了脸盆大小的块,右手的松纹古剑,偏到右边,距咽喉有只手臂长的距离,而薛若冰的匕首尖,距玉空道长的咽喉,只有巴掌长的距离。

黑色匕首像块墨,黑扑扑没有任何光泽,闪电般往前刺。

玉空道长两只眼睛睁大了圈,嘴唇青紫,身子飘在半空,离地近半人高。他向后倒飞着,仰起脖子,左手抖了下,那只拂尘雪白如银的细丝,钢针似的竖了起来,直扎向薛若冰脸部,疾若流星,眨眼已飞到薛若冰面前。

薛若冰身在半空,几乎是横在空中,她斜眼瞥有团白色刺针扎向自己,便收回匕首,右手向外划去,带着条弧线,削在拂尘中部上,像是砍倒了钢针,发出“咣”地声响,拂尘立即变成弯曲形,道道薄雾般的白气,从拂尘上四下飘散。

拂尘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变得软如丝线,向下耷拉了去。

薛若冰右手挥出的同时,左手作掌,“啪”地声打在了玉空道长的右肩上,其势快如闪电。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五章 河边大战(6) 玉空道长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向后飘去,飘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在地上,“噔噔噔”连退了三步,身子向后摇了摇,双臂向两边张开,鸭子似的扑楞了两下,方站直身形,看着薛若冰。

薛若冰双腿在空中交叉打个飞旋,落在地上,走到谢小石身边,左手伸前,摸着谢小石胸前那道蚯蚓样的血痕。

谢小石两眼闪闪发光,满面红光,嘴巴向上翘起,看着薛若冰道:“冰儿,你怎么来了?”

薛若冰将黑色匕首放回袖口,又从顺袋内掏出个鼻烟壶大小的圆肚白色瓷瓶,掀开盖子,从里面抠了片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膏状物,涂抹在谢小石胸口的血痕上。

那条蚯蚓似的血痕,蠕虫似的动了起来,谢小石眦着牙,闭上眼,似乎无数蚂蚁在胸口爬。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那道血痕像青烟似的消失了,用手抹去血印子,皮肤又完好如初,好像什么都没有般。

薛若冰将瓶子放回顺袋,抬头看着谢小石,半月般的眼睛忽闪忽闪,像是星星在眨眼,弯曲的眼睫毛上,挂了层青雾,道:“我早就来了,一直跟在后面,不过还有个大仇家也跟在你后面,我便没有现身。现在他过河了,我才出现,没想到你居然——”

她低下头,直直看着谢小石胸口那道红印,眼中蒙了团水雾,波光点点。

谢小石挺直胸膛,两眼闪闪发光,嘴巴咧成了弯黄瓜,道:“冰儿,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玉空道长冲薛若冰拱拱手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那双绿豆眼骨碌碌转着,上下打量着薛若冰,嘴里发出“嘶——”地声响,倒吸了口气。

薛若冰脑袋向右上扬起,撇了撇嘴,冲玉空道长拱了下手,道:“在下姓薛,名若冰。”

上官云和费恩鸭子似的拐着腿,走到玉空道长身边,看着谢小石和薛若冰,对玉空道长道:“大哥,怎么办?”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拈了拈胡须,冲谢小石和薛若冰拱了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完飞身而起,飞起两三层楼高,像大鸟般直向西边山林飞去,飞出几十步远,落向地面,两脚像是踩着风,足不沾地,风似的向西走,树叶似的飘来飘去。

几次喘息的工夫,他已在几箭地远的地方,背影变成了个拳头大小的黑点。

上官云和费恩倒吸口气,向后挺了挺身,看着玉空道长的背影,扬起手道:“大哥!等等我!”说完二人脚步如飞,跟着玉空道长跑了下去。

薛若冰扭过头来看着谢小石,只见他前胸衣服被划下脸盆大小的块,布片耷拉在腰间;后背衣服也被扯下块脸盆大的块,呈树叶形状;左边袖子只剩下个布条,毛巾样,从肩膀处直垂到腰间,左腿处被撕下个碗大的块布,并且破洞处有个拳头大小的青块。

谢小石汗水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滴答、滴答”往下掉,嘴里“呼呼”吐着白气,胸口起伏不定。

薛若冰摇了摇头,从袖口取出方雪白的巾帕,擦了擦谢小石的额头,抹去他额头上的汗水,道:“小石头,你这是何苦?你看看,快换身新衣裳吧!”

说完,她转过身来,向客店方向走。

正在这时,陆小翠两腿风车似的旋转着,跑到这里。

她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咔咔”直响,面色紫胀,她走到谢小石跟前,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道:“好容易跑了,你又回来干嘛?这点钱碍死你了!”

她走到独轮车边,提起车把手,道:“把它扔到河里,就再不会有人惦记它了!”说完,嘴巴鼓起像蛤蟆,推着独轮车就往河边走。

谢小石和薛若冰齐转过身,冲她摆手道:“万万不可!”

陆小翠停住脚步,扭过头看着薛若冰,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道:“你怎么也阻止?”

薛若冰走到谢小石身边,挽起他的胳膊,道:“小石头已经在皇帝面前立了军令状,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陆小翠头皮“嗡”地炸起,头发直往上飘,脑袋冒出两团火,双手舞动像螃蟹,脸红得像火炭,道:“呀!呀!气死我了!”她的银牙“咔咔咔”咬个不停。

这时,众明兵、锦衣卫抹着嘴巴,纷纷从地上爬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道:“怎么回事?”然后他们看到箭地远站着谢小石、薛若冰、陆小翠三人,便纷纷跑了过去,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三人,道:“头儿,你们该不会是要拐了银子跑吧!”

众人瞪圆眼睛,伸长脖子看着谢小石。

“卟通”声,陆小翠仰面朝天,四肢伸开,像“大”字形倒在地上,只有呼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薛若冰手背挡着嘴唇,低下头,面红耳赤,发出阵“哧哧哧”的声音,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谢小石双目圆睁,昂首挺胸,两只手臂螃蟹似的向两边伸开,晃了晃,看着众人道:“你们看,这像是拐了银子跑路的样子吗?”

众明兵、锦衣卫看着他,嘴巴张成鸡蛋形,眼睛瞪得溜圆,挠着后脑勺,互相看看,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不像!不像!”

谢小石“呼”地吐了口气。

有名锦衣卫手拢成喇叭状,贴着名明兵的耳朵道:“分赃不均!”说完,喉咙里发出阵“咕咕咕”如母鸡叫的声音。

薛若冰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银铃般的声音,直冲云霄。

谢小石似被电击了下,身子晃了晃,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眶似乎要迸裂,头发“呼呼”直往上飘。

陆小翠“哇”地叫了声,弹簧似的跳起来,坐直身子,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薛若冰从腰间顺袋内,摸出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精钢铸的弹弓叉,指头粗细,像两根手指向两边撇开,拴着绞成丝状、毛线粗的牛筋,经过特制,变得亮白如银丝,半透明状。

牛筋丝呈弧形,从左边的枝杈拴到右边的枝杈上。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六章 河边大战(7) 薛若冰左手握着弹弓叉的叉柄,右手展开,手心闪出粒拇指盖大小的黑色铁丸,她将黑色铁丸搭在牛筋上,双手向下,拉起弹弓,弹弓发出阵“吱吱吱”的响声,拉长了有近半的距离,两根指头粗细的钢叉,也向牛筋拉伸的方向弯了弯。

众明兵、锦衣卫倒吸口气,连退了两步,看着薛若冰手中的弹弓,牙齿直搓,并且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谢小石上前步道:“冰儿,你要打谁?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薛若冰飞鸟似的拔地而起,直飞出两层楼高,半空中旋转个身子,面朝河水,弹弓叉对着东南方向,甩了下,“嗖”地声,铁丸像流星似的飞向东南方。

众明兵、锦衣卫“哇”地叫了声,双手抱着头,齐齐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腰间。

铁丸如流星般,飞出有条街那么长的距离,“啪”地声,打中了只灰色的鸽子,那只鸽子翅膀扑楞了下,打着旋,如陀螺似的坠向地面。

与此同时,距众人有两箭地远的东南方向,地里“呼”地跳起个身穿灰袍的人,头上扎着两根草棍,他掉头往东边跑。

薛若冰风筝似的向前滑行了有辆马车远的距离,足尖刚点地,又离地而起,疾若流星地追向灰衣人背影,边跑边又摸出粒铁丸,搭在弹弓上,将弹弓拉圆了,对准了灰衣人的后背。

灰衣人低着头,弯着腰,像兔子似的“嗖嗖”往前窜。

众明兵、锦衣卫额头“腾”地升出团火,他们从地上跃起半人多高,指着灰衣人背影,叫道:“抓住他!”众人提着刀,拿着长枪,像群蜜蜂似的,“嗡”地追向灰衣人。

薛若冰每步跨出,就有两辆马车远的距离,疾似流星,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便已距灰衣人不到箭地远了。

灰衣人缩着头,向后看看,倒吸口气,两只脚风车似的不停地转,他偏过头,向河岸边跑去,距离河岸边不过三辆马车的距离,他伸长脖子,眼睛向前凸出,直直看着河水,双臂向两边伸开,似要像鸟样飞起。

薛若冰边向前飞,边用弹弓叉对准了灰衣人,两只半月形的眼睛,此时已瞪得圆圆的像满月,瞄准灰衣人,“嗖”地声,把铁丸射了出去。

灰衣人向前跑了两步,距河岸边不到两辆马车远的距离了,他嘴巴张圆了,向上提了口气,飞身跃起,离地半人多高,向河水跃去。

他向前飞了有两三步远的时候,铁丸疾驰而至,“啪”地声打在了他的膝盖上,发出阵“咔咔咔”骨节碎裂的声音。

他“哎哟”叫了声,从半空麻袋似的跌倒在地,“卟通”声,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嘴巴也啃在地上,来了个“狗啃泥”。他“卟”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爬起来,向前走,刚迈出两步,左腿弯了下,“卟通”声又栽倒在地。

他接着爬起来,右腿支地,左腿斜搭在地上,左手捂着左腿的膝盖,向河岸边蜗牛似的挪,左腿在地上划了条书本宽的印痕。

当他挪到河岸边时,薛若冰从天而降,白玉似的手掌眨眼变成鹰爪,抓住他的后背衣领,小鸡似的拎起来,向后甩去,就像是甩布袋。

“嗖”地声,灰衣人身子直直向后飞去,飞出三四辆马车远的距离,麻袋似的摔倒在地,打了两个滚儿。

众明兵、锦衣卫蜂拥而至,把灰衣人围个里三层、外三层,抬起脚来就往灰衣人身上踢,“啪啪啪啪”踢得灰衣人满地打滚。

众明兵、锦衣卫歪着嘴,看着地上的灰衣人道:“小子,皇家的银子你也敢动,想造反哪?”说完,抬起脚来又往下踢。

灰衣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肿得像猪头,眼圈乌黑像熊猫,眼角、嘴角,鼻孔里流着黑紫色血。他双手晃动,从腰间摸出粒黑色红枣大小的药丸,在地上打滚的间隙,塞入口中。

有名明兵挑起大指,眉毛向上挑起,脸上像开了朵花,道:“这小子要造反,哥几个往哪摆?”

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就是!就是!”说完,又踢了灰衣人两脚。

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双手排开众人,挤向前,指着灰衣人的脑袋道:“说!谁派你来的!”

灰衣人半跪在地上,眼睛发白,直直看着前方。

“军师”把袖子捋至胳膊肘,嘴巴歪成黄瓜,抓起灰衣人的脖领子,往上拎起,道:“不说是吧。老子有三十六种方法让你开口,你来看——”

话音未落,灰衣人嘴巴动了动,“咔”地声咬破嘴里含的黑色药丸,墨汁似的黑血,顺着嘴唇流了出来。

他双肩下耸,抬起头,直直看着前方,道:“奸贼人人得而诛之!”说完,倒在地上,身子触电似的抖了抖,闭上了眼睛。

众明兵、锦衣卫四下散开,灰衣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谢小石走了过来,挠着头,看看灰衣人道:“此人是何故?”

众人头摇得像拨郎鼓,摊开两手,耸了耸肩,道:“不知道,他就这样了!”

谢小石摇了摇头,道:“正儿八经的出手的打劫犯都没这样,他竟——”随后,他低下头,发出“唉”地声音,别过头,摆了摆手道:“还是把他埋了吧!”

薛若冰走到谢小石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挥手指了下灰衣人道:“小石头,这个人于路跟踪着你,我出来时就发现了他,已经好多天了,不知要干什么。”

众明兵、锦衣卫用刀、枪在地上挖起坑来。

薛若冰双手扶着谢小石的胳膊,二人走到河岸边,看着滚滚向东流去的河水。

这时,对岸突然跑出匹白马,沿着黄河岸边跑,停在了他们的对面。马上端坐个人,头戴雁翅紫金冠,身披黄金锁子甲,背着口门板似的宽剑,鲨鱼皮鞘,正是柳随风。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血红,看着对面的谢小石和薛若冰,头顶上的翎子“簌簌”抖个不停,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般的声音,直冲云霄。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厅前议事(1) 谢小石和薛若冰触电似的抖了下,寒毛直竖,薛若冰更是抓着谢小石的胳膊,把他的胳膊勒得出了道道白印。

洛阳城南三十里,有座龙门山,山似馒头,有几座摩天大楼叠起来那么高,围长有三四条大街那么长,山上种满松树、柏树、桦树等,远远望去,碧绿如毯。

山下有座小镇,叫龙门镇,镇南边有两条街,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驰,街两边住着人家,盖着店铺,鳞次栉比,从东往西望去,望不到头。

这里有杂货铺、饭店、布店、书店、粮店等等,应有尽有,大部分是平房,也有少数店铺,盖了有两三层楼高,在镇中显得凸出。

中原最大的庄子——“霸王庄”,就坐落在龙门镇上,占了北边半个镇子,庄子从镇子东头直铺到西头,它的南边,则是排成两条街的店铺和人家,东边和西边是大块的农田,金黄的麦子如波浪般摆动,北边则是龙门山,像个巨人立在“霸王庄”的旁边。

庄子围墙由条青条石砖垒成,有层楼高,上面布满青苔,围墙上则呈“人”字形,铺了层红色的瓦片。

它的正门两侧,各立着个汉白玉石狮子,和真狮子同样大小,张着白色嘴巴,露出尖锥样的牙齿,蹲在半人多高的正方形汉白玉石块上。

门楼有两层高,顶上铺着红瓦,檐角向上飞起,上首挂着块门板大小的蓝底金边横匾,写着三个锅盖大小的黑字——“龙家庄”,江湖中人称之为“霸王庄”。

两扇朱红铁叶大门打开,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入。

大门两层,各站着四名虎背熊腰的大汉,豹头环眼,身着红布短袖上衣,头上包着红色方巾,下着土黄灯笼裤,足蹬黑色牛皮靴,高过脚髁子半个手掌。每人手里提着柄闪着白光的九环鬼头刀,有板凳来宽,刀背穿了九个眼,挂着九枚手镯大小的铜环,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八条大汉眼瞪圆了,咬着牙齿,发出阵“咔咔咔”的声音,当时路过门前的普通人,就晕倒了三个。

龙门镇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红色、蓝色或白色的旗子,枕巾大小,迎风飘扬。

“龙家庄”的围墙上,每隔约两辆马车的距离,就立着杆旗子,分红黄蓝白绿五色,旗子有方桌大小,在门楼上,更是每隔两个身位,便立着五颜六色的旗子。

整个小镇,到处飘扬着旗子,令人眼睛直花。

“龙家庄”有三层院落,头层正面,有个近三层楼高的大厅,两个篮球场大小,红砖绿瓦,顶部有个金色宝葫芦状的顶子,马车大小,圆球形的,四角廊檐向上翘起,作势要飞。

双面折叠的朱红大门,敞开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进入。

左右两边是两排厢房,雪白的墙壁,琉璃红瓦,厢房正面有条走廊,每隔段距离立着根水桶粗的红色木柱,木柱由栏杆连接起来。

厢房是红门红窗,窗户纸雪白,窗棂雕着云形图案。

在厢房和正厅前,围着块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两侧种着柏树,碗口粗细,高过厢房,绿盖如荫。

大厅前有级级台阶,垒起半个人多高,直通大厅门口。大厅门口两侧,各立着两根合抱粗的红木柱子,撑住大厅门前凸出的屋檐。

第二重院落和上重几乎同样,只是大厅矮了半层楼,并且屋前的空地种满了树木,密密麻麻,将屋子和空地掩住。

第三重院落则是个花园,种着芍药、牡丹、月季等等各种花,红的、黄的、紫的,各色均有。花园右侧,立着个两层楼高的褐色假山,假山四面凸出,开着孔洞,像是个立起的不规则奶酪。

假山前,有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形水池,从假山顶部的个拳头大小的眼中,流出清亮透明的水,沿着假山凸起的部分,歪七扭八地流动,直流到水池中。

水池碧波流动,可见底部,几条巴掌大小的红色金鱼,在水池中游来游去。

第三重院落,立有三幢阁楼,雪白墙壁,红瓦铺顶,面积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阁楼底层的外墙上,围着圈红色瓦片,向斜下铺去,有人的手臂长,像是宝塔。

阁楼正面,开着朱红的圆形大门,窗户也是圆形。

此时龙家庄正门大开,门口站着个中年人,中等身材,冬瓜脸、八字胡,绿豆眼,蒜头鼻,头戴褐色绸缎制的帽子,后面上面翻上块方形缎子,下面则垂着两条二指宽的缎子条,直垂到腰间,帽子正面,镶着个骨牌大小的碧玉块。

身穿褐色铜钱纹绸缎长衫,腰系汉白玉带,足蹬黑色厚底绒面缎靴,右手大拇指戴着个祖母绿扳指。

此人正是神算杜一平,他昂首挺胸站在大门口,摸着胡须,看着门前的街道。

他身后站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色蜡黄,金鱼眼、扫帚眉、冬瓜脸,颔下三络胡须垂至胸前,身穿蓝色锦袍,弯着腰,左手捧着本蓝色封皮的账薄,右手拿着只狼毫笔,纹丝不动。

此人正是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

这时,街对面走来队乞丐,领头的是个圆滚滚的老头,六七十岁,满脸花白胡子,眉毛也是花白的,并且向下耷拉块,像个折尺,绿豆眼,酒糟鼻,头像南瓜样又圆又大,满面红光。

他头上扎着根草,包着块有两个补丁的灰布,身穿土黄长褂,前胸有个脸盆大小的黑布补丁,后背则有块同样大小的蓝布补丁,肩膀上有块巴掌大小的白布补丁,褂子下面,也缀着两块补丁。

腰间系着草绳,足穿黑色布鞋,每只鞋子正面均贴着两个拳头大小的灰布补丁,衣服洗得发白。

他手里拿着根绿玉杖,翠绿如白菜叶,酒杯口粗细,到他的肩膀那么高,绿玉杖像是竹节,顶部还有个鸡蛋大小的圆球。

他身后跟着队乞丐,虎背熊腰,头上扎着草绳,头发披散开,搭在肩上,手里拄着有人个头那么高的镔铁棍,身上的衣服如同万花筒,各种颜色大大小小的补丁都缀满了衣服,走起路来,“咣咣”直响。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八章 厅前议事(2) 圆滚滚的乞丐拄着绿玉杖,走到龙家庄门前停了下来,他双手支着绿玉杖,弯着腰,歪着脑袋,眼睛眯成条线,看着杜一平道:“老杜!老叫花子到你门前讨口饭吃,行不?”

杜一平两眼闪闪发光,嘴巴向上翘起,满面红光,三步并两步走下台阶,走到老乞丐面前,冲他拱了拱手道:“哎哟,原来是丐帮董帮主驾到,稀客稀客,快快里面请!”

说完,左手挽着董帮主胳膊,右手向大门摊开,做个“请”的姿势。

董帮主昂首挺胸,看着天空,道:“老杜,你不怕老叫花把你吃穷了?”

杜一平红光满面,脸上绽开了朵花儿,眼睛闪闪发光,道:“哪里哪里,董帮主若肯屈尊加入敝庄,敝庄管饭管到底!”

董帮主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敲钟,直冲云霄。他用手指点着杜一平的胸口道:“老杜真会说笑,俺老乞丐真来要饭?”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俺代表丐帮,为武林盟的成立,捐赠纹银一万两!”说完,他从个面袋大小的蓝布口袋中,摸出张雪白的纸,信纸大小,上面写着“恒泰钱庄银票,纹银一万两整,某年月日”字样,左下角还盖着鲜红的圆形钱庄印章和长方形钱庄老板的私人印章。

银票的右上角,有两滴指甲盖大小的油渍。

杜一平双手接过银票,扫了几眼,眼睛眯成了条线,酒糟鼻鼻尖红樱桃似的又闪又亮,道:“贵帮素来不宽裕,我们怎敢收贵帮的纹银?”

董帮主眼睛瞪得溜圆,呼了口气,把胡子吹得向上飘了下,嘴巴撇到耳后根道:“你是瞧不起老叫花子!”

杜一平双手拨郎鼓似的摇,连连摇头道:“哎——不!不!不!”随后他冲司徒明招了下手。

司徒明手捧账簿,弯着腰,迈着小碎步走到杜一平身边。

杜一平把银票在他眼前亮了亮,道:“记上!丐帮董帮主为武林盟捐赠纹银一万两!”

司徒明弯着腰,连连点头道:“是!是!”他展开账簿,翻了几页,前面几页均密如蚂蚁似的记着捐赠,帮派名字。他提起狼毫笔,把笔尖放在嘴里,舔了几下,便在空白处,记上“丐帮,董振平帮主,捐赠纹银一万两”字样,写完后,合上账簿。

杜一平将银票交给司徒明,然后拉着董振平的胳膊道:“董帮主快快往里请!酒宴摆下,就等您老上席了!”

他边拉着董振平往里走,边回头冲董振平带来的那队乞丐挥了挥手,道:“弟兄们也进去吃,那里地方大,敞亮!”

众乞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麻雀似的直蹦,并且发出阵阵如鸟叫般的声音。

众人随着杜一平,鱼贯进了山庄大门。

此时,天已正午,太阳在高空挂着,天空碧蓝,没有云彩。

龙门镇东边几箭地远的地方,走来队人马,身着红袍,还有的穿着号服,推着两辆独轮车,向龙门镇的方向走,正是谢小石等人。

谢小石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亮,看着前方的龙门镇,脸上泛出阵阵红光,嘴巴咧开像弯黄瓜,嘴角“叭嗒、叭嗒”滴了两滴米粒大小的水滴,上面拖着细如蛛丝的尾巴。

薛若冰银钩眉向上飞起,掏出雪白的巾帕,擦了擦谢小石的嘴角,眼睛眯成条线,嘴巴月牙似的向上弯起。

谢小石扭头看着薛若冰道:“冰儿,你说‘霸王庄’会怎么招待我们?”说着,脸上开了朵花儿。

薛若冰摇头道:“不知道!”

陆小翠上前两步,走到他们身边道:“当然是八抬大轿迎出,好酒好饭管着。”

谢小石双手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好似敲钟,直冲云霄。他迈着弓字步,手指指向前方的龙门镇,眼中发出阵阵白光道:“出发!”

众明兵、锦衣卫像打了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伸长脖子,眼珠向外凸出,发出阵“咯咯咯”的鸡叫声,带着溜烟,向龙门镇跑去。

不到半盏茶工夫,众人跑到龙家庄门前,个个弯着腰,面红耳赤,嘴里“呼呼”喷着白气。

约有近半数人坐在了地上,他们像是从土里钻出来似的,下半身变成了土人,上半身像是铺了层土,红色的袍子变得灰扑扑的,脸上也如施粉似的铺了层土。

谢小石双手叉着腰,龙虾似的弯着,嘴里“呼呼”喷着白气,看着龙家庄大门。

杜一平昂首挺胸,腆着肚子出来,他半闭着眼,摇头晃脑,把袖子挽到胳膊肘上,斜眼瞅着门前的谢小石。

谢小石用手点着他道:“你、你过来,进去通报声,说我——”

杜一平突然蹦起半人多高,卧蚕眉倒竖,绿豆眼圆睁,像阵风似的,似乎足不沾地,走到谢小石身边,双手把他往外推,道:“走!走!走!哪来的乞丐?龙家庄不欢迎你!”

“哈!哈!哈!”陆小翠仰面朝天,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

“滋——”众明兵、锦衣卫脸红得像烧鹅肝,人人抱着头,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蹲了小半条街长。

薛若冰眉头拧成疙瘩,嘴巴鼓了起来。

谢小石双手拨郎鼓似的摇,连连道:“不!不!不!俺不是乞丐,俺是圣上派来的特使,特来祝贺武林盟成立!”说完,脚尖踮起,两眼瞪得溜圆,昂首挺胸。

“是这样啊!”杜一平转过身去,手摸着八字胡,绿豆眼骨碌碌地转。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他嘴巴咧开像黄瓜,脸上泛出红光,开出朵花来,转过身来,面对着谢小石,冲他连连弯腰拱手道:“哎呀!天使官驾到,小的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还望天使官大人海涵。”

谢小石头顶“滋滋滋”直冒红光,他也摇头晃脑起来。

众明兵、锦衣卫耳朵耸动了下,抬起头,伸着脖子,看着杜一平,两眼闪闪发亮。

杜一平拱着手,又道:“只可惜,武林盟要待两天后才正式成立。天使官大人,不妨先到馆舍歇息几日,洗去满身风车如何?来人!关门送客!”说完,他转过身去,双手拢在背后,抬着头看着天,向大门走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厅前议事(3) 谢小石“哇”地声,身子矮了半截,嘴巴张得像个鸭蛋,弯着腰,指着杜一平的后背,“哈哈”喷着白气,身子波浪似的起伏不定。

薛若冰扬起手,伸长脖子,叫道:“小翠——”

与此同时,另外个破锣似的嗓音也叫道:“小翠——”从门内闪出个身着蓝色绸缎长袍的中年人,脚底下带着风,兔子似的向陆小翠跑来。此人正是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

他耷拉着冬瓜脸,两眼闪着星星,伸手去抓陆小翠的手。

陆小翠的圆脸“刷”地变成绿色,嘴唇青紫,蜜蜂的翅膀似地抖个不停,“嗖”地蹦起半人多高,像股旋风似的转到薛若冰身边,双手抓着她的胳膊,道:“小姐,快走!快走!我们快找地方歇息吧!”

薛若冰眨了眨眼睛,木头似的站在原地。

陆小翠摇着她的胳膊,拨郎鼓似的晃动,眼睛快冒出火来,脚尖直往上踮。

薛若冰扭头冲谢小石道:“小石头,不如我们先歇息二天吧。”

谢小石吐了口白气,点了点头,冲众明兵、锦衣卫挥了挥手,众人耷拉着脑袋,弯着腰,向街下走去。

龙门镇店铺林立,但最大的旅店,不过两层楼,十来间房,并且每家旅店门前,都立着“客满”的牌子。

旅店内人来人往,人头攒动,有持刀拎剑的,有那棍棒长枪的,甚或有拿双锤的,大似小西瓜,有身着长袍短褂,红的、绿的、蓝的、白的、黑的等等各色衣服的均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几乎家家旅店均住满这样的人,他们个个扬起眉毛,红光满面,说起话来向敲钟,走起路来像螃蟹。

谢小石边走边摇头,嘴里发出“唉唉唉”的声音。

走着走着,便走出了了小镇,来到处空地上。这块空地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大块的黄土结成板块状,星星点点冒出点翠绿的草,空地北边是龙门镇,东南两边是林带,有小半条街宽,林带后是成片的农田,金黄的麦浪滚滚,望不到头,西边则是馒头样的龙门山。

龙门山东边,则开了层层台阶,有两间客厅那么宽,直通向山顶。台阶由青石板铺就,板凳来高,两侧每隔十来步远,便立着面旗子,红色、蓝色、紫色均有,桌布大小,迎风飘扬。

旗子从山脚直立到山顶。

除此之外,几乎每个旗子下,均站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头扎红色帛巾,身着红绸子短褂,足蹬虎头战靴,腰里挎着佩刀,巴掌那么宽,近半人长,黑色熟牛皮刀鞘。

他们双手放在背后,两脚八字叉开,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像泥塑木雕般样,直排到山顶。他们身后,则是成片树林,几乎覆盖了整座龙门山。

在镇南的空地上,星星点点,坐直几堆人,围成圈儿,地上铺着白布、或蓝布或草席,众人坐在上面。

他们有的身着粗布短褂,有的身着蓝布长袍,身边放着包裹和刀剑。他们坐在地上,大部分人手里拿着巴掌大小的酒壶,面前摊着报纸大小的油纸,里面包着油饼、油果、烧鸡、腊肠、卤肉、卤鸡蛋等等吃的东西。

他们边吃边喝,并且不时地交头接耳,眼里闪着亮光。

谢小石脸上开出了朵花,指着这块空地道:“好!就在这儿安营扎寨!”

众明兵、锦衣卫来到空地南边的树林边,大团小团的围坐起。

谢小石将身上背的包袱打开,取出那件被扯破的衣服,铺在地上,在上面拍了拍,然后眯起眼睛对薛若冰道:“冰儿,你先坐上面,我去买食物。”

薛若冰点了点头,坐在那件铺开的袍子上,陆小翠坐在她旁边,其它人则直接坐在地上,少数几个揪下树枝,垫在地上。

谢小石和几个明兵、锦衣卫转身进了小镇。

空地上的其它江湖中人扭过头看着他们,用手指点来点去,这个咬住那个的耳朵,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另个人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

司徒明站在龙家庄门前的大街中心,伸长脖子,纹丝不动站在原地,眼睛直直看着陆小翠的背影,直到他们出了小镇,也还站在那儿。

杜一平扭过头看着他,眉毛拧成了问号,上前道:“司徒庄主,那是何人啊?”

司徒明嘴巴张得像鸡蛋,开合了几下,然后低下头,双手握成拳头,卧蚕眉倒竖道:“我知道,她定是嫌弃我失了圣剑山庄。我定会收复圣剑山庄的!”

说完,扬起头来,两眼闪闪发光,眼睛里水珠不停地打着转儿,拳头的指节发出“咔叭、咔叭”的响声。

杜一平拍了拍他的肩道:“司徒庄主,你放心,没人嫌弃你的,我们依然当你是圣剑山庄庄主。走吧,现在开宴了。”说完,他转过身向龙家庄的大门走去。

司徒明退后两步,冲杜一平背影拱了拱手道:“杜大总管,看在敝庄对武林盟的成立有贡献的份上,还望杜大总管在武林盟内帮敝人美言几句,助我收复圣剑山庄!拜托了!”

然后他“卟通”声跪倒在地,两条毛线似的小溪从眼睛里“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杜一平触电似的抖了下,嘴巴撇到耳后根上。

他转过身来,两步走到司徒明身边,弯下腰,双手搀住司徒明的胳膊,道:“司徒庄主说得哪里话来?快快起来——”话音未落,突然像石头人似的定住不动了。

司徒明双手握着他的左手,上下不停地摇,嘴里直道:“拜托了!拜托了!”

阳光洒在二人握着的手上,从他们的指缝间,发出几抹淡红色光芒,如同秋夜的星光,又如礼花闪耀。

龙家庄门口有名大汉,突地弯下腰,蹲着马步,伸长脖子,两眼瞪得溜圆,看着二人指缝间闪出的光芒。

杜一平手像蚯蚓似的拱了拱,握成拳头,手指头搓了又搓,将光芒收去。他眉毛向两边平展开去,满面红光,昂首挺胸,腆着肚子,拍着司徒明的肩膀道:“司徒老弟,你的事就是大哥的事,你只管放心。”

“哎!哎!”司徒明鸡啄米似的点头,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弯着腰,低着头,跟着杜一平进了龙家庄。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章 厅前议事(4) 那名大汉依然伸长脖子,蹲着马步,像只趴着的大蛤蟆,脑袋从左边转到右边,直看到二人进了山庄,嘴巴咧成了黄瓜。

他身边那名大汉看着他道:“大哥!你看到了什么?”

其它六名大汉目光均转向他,闪着白光。

这名大汉拨郎鼓似的摇头,道:“没!没什么!什么也没看见!”

“切——”众人把头扭过去,嘴巴撇到耳后根。

这名大汉站起身来,仰望蓝天,两眼水光闪动,道:“钻石恒久远。无论人们怎么遮挡,都掩盖不住它那璀璨的光芒!”

众人齐将头转向了他,脸上写满了问号,他依然站在原地,仰头看天,右手向上抬起至胸前,左手向后甩,作飞天状。

约过了两柱香工夫,谢小石背上扛着个书箱大小的蓝布包裹,左手则提着个木桶,向空地走来。木桶里装的是切成条状的腌萝卜,每条有根手指头那么大,堆出桶外,像个小山包。

他身后的明兵、锦衣卫每人手里提着个同样大小的蓝布包裹,抿着嘴,低着头,眉毛向下耷拉着,脸似苦瓜,跟在谢小石后面。

谢小石走到众人面前,把腌萝卜桶放在地上,眉毛向上飞起,红光满面,嘴巴咧成黄瓜,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冲众人道:“哎——午饭来喽!”说完,他把蓝布包裹放在地上,展开,里面堆得像小山似的半黑半百的馒头,每个馒头有碗大。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众人面前巡视了圈,道:“每人五个!”

他身后的明兵、锦衣卫也把手里提的蓝布包裹放在地上,展开,里面是同样大小、同样颜色的馒头。

他们每人抓了两个馒头,又走到水桶前,抓了两根萝卜条,像鸭子似的左摇右摆,走到树林边,坐了下来,眉头拧成锁,看着手里的馒头和萝卜条,咬上指甲盖大小的口,眉毛就向上跳了两跳,脖子向上伸了伸,嘴巴向下弯,抿成黄瓜。

其它明兵、锦衣卫乌龟似的爬到馒头堆和腌萝卜桶前,闭上眼睛,扬起头,伸出两根手指,拈起个馒头或腌萝卜条,又乌龟似的爬回去,发出阵阵“啧啧啧”像锯木头似的声音。

谢小石双手捧着几个馒头,堆成塔状,送到薛若冰和陆小翠面前。

薛若冰两眼眯成线,嘴巴向上弯起像月亮,抓了个馒头,咬了两口。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手闪电般探了下,抓了个馒头,捏成了饼。

众人每人手里均有馒头和萝卜条,十个有九个没吃,眼睛直盯着馒头,泥塑木雕似的坐在地上。

谢小石眉毛向上飞起,脸上开了朵花,双手叉在腰间,道:“别看它们不值钱,可这馒头和腌萝卜条,那可是好东西——”

“嗖、嗖”数根腌萝卜条利箭似的向上飞起,“卟嗒、卟嗒”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消失在草丛中。

同在空地上坐着的其它江湖中人,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嘴巴咧开像黄瓜,端起金黄的烧鸡,“啊呜”咬了口,嘴巴泛着油光,眼睛眯成条线,脑袋左摇右晃。

谢小石倒吸口气,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像敲锣似的道:“你们现在看不上它,可是当年元朝末年的时候,老百姓连这个都吃不上呢。达官贵人才能吃上它!”

“哗啦啦”馒头像雨点似的飞向天空。

“呀!”陆小翠跳起半人多高,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脸色紫胀,像是猪肝。她凌空甩手,馒头利箭似的飞向谢小石脑袋,“砰”地声打在他脑袋上,弹起二层楼高。

她双手握成拳头,捶鼓似的在胸前晃,眼睛闭着,伸长脖子,仰面朝天,道:“呀!受不了了!走!我们去下馆子!”说完,拉着薛若冰的胳膊,往小镇的方向走。

这时,那些江湖中人,抿了口酒,划拳起来:“哥俩好啊!六六六!”

“哈哈!来来!吃!吃!喝喝!”声音如同敲鼓,直冲云霄。

他们抓起巴掌大小的猪排、羊排,贴着骨头咬下半块肉,嘴巴嚼动着,发出“咯吱吱、咯吱吱”的声音。

有名明兵站起身来,冲谢小石道:“头儿,这你就不对了。现在是啥时候了,能和那时候比吗?大家伙说是不是啊?”他扭头看向众人,环视了圈。

众明兵、锦衣卫全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闪动着金属光泽,不停地点着头。

另名包子脸的明兵,也站起身来,伸长脖子道:“咱不提这个,就说那名闻天下的珍珠翡翠白玉汤,这个汤,那个时候喝是好东西,可自打咱大明建立,满朝文武,谁能咽得下?”

“呼”地声,众明兵、锦衣卫齐刷刷站起身来,笔直而立,双手垂向膝盖,眼直勾勾看着谢小石,纹丝不动。

谢小石双手拨郎鼓似的摇,闭着眼,把头扭向左边,道:“不能这么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他脑袋摇了又摇,然后睁开眼四下看了看,除了薛若冰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半个馒头,抬头看着他之外,其它人全走了,只留下满地的馒头和腌萝卜条。

谢小石弯下腰来,捡了个馒头,拍了拍上面,把馒头放在蓝布包裹内,打成结,拢成堆,道:“不吃拉倒!这可是俺半月口粮!”他转过脸,冲薛若冰道:“冰儿,你也甭吃了!和他们同下馆子去!”

薛若冰摇了摇头,双手捧着馒头,咬了两口。

谢小石鼻尖红得发亮,鼻子抽动了几下,水珠直在眼睛里打转转。

这时,他们身后不到半箭地远的龙家庄大院内,冒出阵阵白气,传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院内有人敲锣似的叫道:“哎!盆盆肉来喽!”声音几乎传遍整个小镇。

龙家庄前院、厢房乃至正面大厅,均摆着桌子,每隔三五步便有张方桌,桌子从前厅直排到大门口墙角,每张桌前均坐满了江湖中人。

他们有穿长袍,有穿短褂,还有些人,则穿着同样的黑色或白色或其它样式的衣服,围坐在起。人人腰间鼓起来,形似大刀、长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一章 厅前议事(5) 桌上摆放着大盘的烧鸡、烤鸭、红烧肉、清蒸鱼,冒着白气,旁边还摆着豆角、鸡蛋、豆干、笋子之类素菜。桌角摆着半个水桶大小的褐色酒坛,坛肚子上贴着红纸,上书“竹叶青”三个黑字。

每人面前均摆着个馒头大小的青瓷酒碗,里面的酒水几乎与碗口齐平。

众人喝着酒,搛着菜,划着全,摇头晃脑。

在丐帮弟子围坐的桌前,他们把棍子放在地上,单脚踩着凳子,手里端着酒碗。有名丐帮弟子搛了口红烧鱼,抿了口酒,伸了伸脖子,拍了下腿,道:“要说,霸王庄龙庄主,真是豪气干云。咱拥护他当武林盟盟主!”

其它几名丐帮弟子,拍着桌子道:“对!对!对!非他不可!”

同他们邻桌的几名帮派弟子,扭过头,斜眼看了他们几眼,撇了撇嘴。

前院的正厅,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地上铺的是白色大理石方砖,里面有几根合抱粗的红漆木柱子,撑住屋顶。整个大厅,从门口到墙根,从左至右,摆着成排的圆形桌子,每张桌子有半辆马车大小,红油漆的木,油光发亮。

每张桌子前均围着圈高背红色椅子,每张椅子上均坐着人,他们身着红色、白色、蓝色、灰色等各种颜色的锦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高有矮。

每张桌正中,均摆着个红漆木盘,大似枕巾,上面放着只金黄油亮的烤乳猪,周围盆子样大小的白瓷盘内,放着堆成小山包样的鸡鸭鱼肉,再往边,则摆着足球大小的盘子,围着五个大盘子,摆成圈儿。

盘子内有酥油果、粉蒸肉、油炸大豆、煸炒蛤蜊等各色荤素小吃。

桌子边还放着半个水桶大小褚红色酒坛,红泥封口,坛子外则贴着个书本大小的方形红纸,上书“女儿红”三个正楷黑字。

在大厅正中间红油木桌两边,各放着两张同样的桌子,只不过上面的食物与其它桌子不同,全是素食,正中摆着个宝瓶状米糕,由糯米碾成粉做成,洁白如玉,肚子有海碗粗,高可至人膝盖,上面星星点点镶嵌着红枣、葡萄干,冒着丝丝白气。

周围则摆着面筋、豆腐干、笋子、粉条、蕨菜等素菜,再往外摆圈,摆着蜜饯、油果、酥油糖、苹果、香蕉、瓜子等等果品。

左边的桌子,每桌各围坐着圈身着金黄锦袍的和尚和青色锦袍的尼姑。

这些和尚中间,有三人年过半百,眉毛、胡子变成灰白色,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层层堆积。他们在锦袍外还披着红色织锦袈裟,镶着金线,坠着玛瑙珠,斜披在胸前。

右边的桌子,则每张各围坐着道士和道姑,身着青色绸缎道服,桌子上也摆着同样的素食、果品,只是多了坛女儿红酒。

正中的圆形红木桌子边,围坐十人,坐在红木高背椅子上。

正中坐在个人,四十余岁,剑眉星目,满脸络腮胡子,根根扎起如钢针,太阳穴鼓起如馒头,额头泛着红光,宝塔脸,虎背熊腰,身披大红锦袍,腰系狮蛮玉带,足蹬黑色压缝朝天牛皮靴,正是龙家庄庄主龙振星。

他左手边,是位年近七十的和尚,面如树皮,眉毛胡子花白,胡须垂至胸前,无风自往上飘。外披缎子大红袈裟,镶着金线,胸前连接处,缀着鸽子卵大小的红色摩尼珠,红光闪闪,手里持着九环锡杖,正是少林方丈了空大师。

龙振星右手边坐着个道士,枯瘦如柴,两眼放出金光,胡须花白,身着青色道袍,腰系翠绿的青木古剑,此剑抽出,状如碧水,波光粼粼,正是武当掌门玉虚道长。

玉虚道长下首,坐着神算杜一平,再往下分别是昆仑、峨眉、华山、雁荡、青城和丐帮江湖六大帮派的掌门。

他们面前,除出家人外,面前均摆着大鱼大肉。

了空、玉虚和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面前则摆着长方形托盘,内盛蜜饯、油糕等素食果品。

大厅内的其它圆桌旁,则围坐着大大小小其它帮派的掌门及重要弟子,还有江湖上其它些有名有姓的重要人物,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均有。

在离门最近的张桌子前,坐着三个人。

正中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剑眉星目,国字脸,面如冠玉,头上戴着赤金八宝雁翎冠,身披黄金锁子甲,披着猩红大氅,腰系汉白玉腰带,足蹬黑色牛皮压缝尖头朝天靴,背上背着柄门板似的阔剑,正是柳随风。

他左手边坐着名红衣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口,面如白玉,正是东方雪。

右手边坐着个身着墨绿百合衫的女子,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耳朵上穿着拇指甲盖大小的珍珠耳坠,晃来晃去,正是柳金燕。

他们下首,坐着几名身着白色锦袍的江湖中人,年纪约二十出头。

再往下,则各坐着两个明兵、锦衣卫。那名明兵包子脸,那名锦衣卫便是唤作“军师”的那位,他们坐在桌前,眼睛眯成条线,摇头晃脑。

包子脸的明兵冲“军师”道:“哥哎!你咋知道能进来?”说着,嘴巴咧开成黄瓜,五官撮成包子样,眼睛半睁半闭看着“军师”。

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哥聪明,这没办法!”

其它两名明兵、锦衣卫拍着腿,挑起大指道:“哥哎!高!高!”

那名“军师”眯起眼,扬起头,脑袋晃来晃去。包子脸明兵低着头,耸动着肩膀,发出阵阵“嘿嘿嘿”的声音,然后他用筷子夹起片树叶大小的红烧肉,张嘴咬下半块来,“咯吱吱”地嚼着,嘴巴油光发亮。

龙振星端起酒杯,环视了下四周,目光落在门口那几名明兵、锦衣卫身上,然后冲他们努了努嘴道:“哎!你们的那个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怎么没来?”

几名明兵、锦衣卫“刷”地站起来,胸膛挺起,双手垂至裤缝,站得笔直,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眼睛睁得圆溜溜,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二章 厅前议事(6) 杜一平转过身来,冲龙振星道:“龙庄主,那个谢大人乃堂堂朝廷命官,天子特使,怎么会瞧得上我们这些江湖上的草莽之徒,与我们共坐吃酒?”说完,摊开两手,嘴巴撇成歪黄瓜。

龙振星笔直坐着,脸如石雕,直视前方,手端着酒杯在胸前,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酒杯内的酒,晃来晃去往外飞溅,约洒出近半。

他周身发出阵阵白光,脸色紫胀,头发无风直往上飘。

大厅内的众人全停下了手,扭头看向龙振星,如泥塑木雕。

明兵和锦衣卫垂着手站在原地,身子筛糠似的抖,豆大的汗滴“滴答、滴答”直往下掉。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墙角有个身着黑衣的中年大汉,“啪”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酒菜蹦了下,跳起米粒那样的高度,震得大厅“嗡嗡”直响。

他站起身来,双眼瞪得似铜铃,声音似敲锣道:“反了他的!我这就去做了他!”说完,转过身抬起脚,向大厅外走,胡子直往上飘。

他身后的人站起身来按住他的肩膀道:“慢来!听龙庄主如何吩咐!”

这人便又转回身,坐回原处,像牛似的“呼呼”喷着白气。

大厅内又有数人,纷纷拍起桌子,说道:“对!对!找他算账!”说完,手指向大厅门口,扭过头来,眼睛乌溜溜看着龙振星。

龙振星抿了抿嘴,吸了口气,时间有普通人三四次喘息那么长,他把酒杯放在桌上,眼睛闪闪发亮,道:“看在天子份上,吾不追究!”

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左手竖直向上伸至胸前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明兵、锦衣卫“呼”地喷出气,烂泥似的倒在椅子上,前胸、后背被汗水打湿了盘子大小的块儿。

大厅内大半之人,拍着手,挑起大拇指道:“好!好!龙庄主真乃宽宏大量,令人佩服啊!哈!哈!哈!”大厅内爆发出阵阵炒豆般的声音。

他们举起酒杯,互相碰撞道:“干!干!”顿时厅内人声鼎沸。

龙振星眉毛向下舒展开来,脸上恢复原先,双手抬起,手心向下,往下按了按道:“大家伙只管吃!只管喝!不醉不归!”然后他又叫道:“管家!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众人眉眼开花道:“好咧!”

司徒明像阵风似的从他们桌边走过,杜一平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道:“司徒庄主,你甭跑来跑去,作为圣剑山庄的庄主,您应该坐那儿,同大家伙同吃同乐!”

司徒明弯下腰,垂下头,冲杜一平拱了拱手道:“多谢杜大总管抬爱,只是天下豪杰云集于此,不由得在下不尽心竭力!多谢!多谢!”说完,转身进入后堂。

龙振星点了点头,端起酒杯,放在嘴边。

丐帮帮主董振平仰起脖子,喝了半杯酒,咂了咂舌头,眨了眨眼道:“龙庄主,俺老叫花喝过的女儿红不少,怎么您老的与他们的不同?”

龙振星挺直胸膛,看向他道:“董帮主,此话怎讲?”

同桌众人扭向董振平,看着他,其它桌子边也有许多人脑袋转向了董振平。

董振平又抿了口酒,咂了咂舌头,道:“此酒入口绵甜,回味悠长,直透五脏六腑,真好似窖藏了十八年的陈年佳酿!”

龙振星手捋钢须,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敲钟,震得大厅“嗡嗡”直响,他道:“老叫花舌头果然不凡,这女儿红,可非比寻常,乃是小女出生之时,特将此酒埋于桂花树下,待到八月十五月圆之时,正好整整十八年。如今为了招待诸位英雄豪杰,特意提前三天取出百坛佳酿,以飨众人!”

众人拍手鼓掌道:“好哎!好哎!龙庄主果然豪气干云!”说完,众人纷纷举起酒杯,“滋滋”喝了起来。

董振平看了看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道:“可惜你们出家人,品不得这种美酒!”说完,仰起脖子,将剩下的半杯酒全倒入喉咙,抹了抹嘴,道:“好酒!好酒!不知此酒还有不?”

龙振星满面红光,双手摊开道:“还多着咧!待到八月十五月圆之时,便将剩下的全部取出,大家痛饮通夜!”

众人不停的拍手道:“好!好!好!”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眯起眼道:“使不得!使不得!那时取出,怕不是龙家千金龙紫云要出阁了?不知夫家是谁啊?”说完,她嘴巴张开像歪黄瓜,脑袋转来转去,看着众人。

众人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有人叫道:“提亲!提亲!”

还有人叫道:“可否请紫云千金出来一观?”

大厅像开水锅似的,“咕咕咕”响个不停。

两个明兵双脚踩在椅子上,蛤蟆似的蹲着,伸长脖子看着前方,嘴角淌下滴黄豆粒大小的水滴,后面拖着蛛丝似的闪亮长线,在半空晃来晃去,道:“龙家千金!龙家千金!”

大厅外面空地上围坐的客人,齐转向头,看向大厅。

有些捋起袖子,围在大厅门口,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里看,嘴里发出“哎呀!哎呀!”的声音。

有名虎背熊腰的黑衣青年,二十余岁,脸似瓜皮,塌鼻梁,肩上抗着柄牛皮鞘的剑,足蹬黑色牛皮短靴,上前几步,走到大厅门口,拍了拍前面身着灰布长衫的中年人的肩,道:“朋友,请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灰布长衫的中年人,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着里面,头也不回道:“龙家庄的千金龙紫云,要比武招亲!”

这名黑衣青年按着灰布长衫的中年人的肩膀,往后拖了两步,中年人转过身来看着他。黑衣青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这事交给我,我来!我干就行了!”

中年人“啪”地甩了下肩膀,把黑衣青年的手从肩膀上甩开,瞪着斗鸡眼,脸红得像猪肝,额头青筋“嘣嘣”往上跳,扯着杀猪似的嗓子道:“啥话呀!我先来的!该我先上!”他右手食指指着自己鼻尖,唾沫星子乱飞。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三章 厅前议事(7) 黑衣青年抓住他的脖领子,像小鸡似的拎了起来,离地板凳高。

中年人闭着眼睛,咬着嘴巴,双脚兔子似的半空蹬来蹬去,然后被黑衣青年抛起半人多高,向后飞去,飞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头朝上,脚朝下,来了个“狗啃泥”,栽倒在地。

他爬起身来,蹲在旁边的桌子下,双手捂着脸,发出阵“呜呜呜”的声音,双肩不时向上耸动,像苍蝇挥动翅膀。

黑衣青年斜眼瞥了下他,嘴巴向上撇了撇,转过身来,双手拨拉,分开前面的人,走入大厅。

那名灰衣中年人抬起头来,两只眼圈像熊猫似的乌黑乌黑,嘴巴肿得像馒头,脑袋雷达似的转来转去。

坐在大院桌旁的人,有的伸长脖子看着大厅,有的低着头抿着酒,有的拍着腿,晃着脑袋,嘴里发出“哼哼哼”的声音。灰衣中年人老鼠似的钻过两条桌子,来到个空位坐下,伸手从盘子里抓了块红烧肉,放入嘴中。

黑衣青年将剑抗在左肩上,左手按住剑柄,右脚搭在左脚背上,右手叉着腰,将头向上甩了下,头发像布片似的飘了下。

他半眯着眼睛道:“龙紫云千金在哪里?”

话音未落,大厅的后角门,传来阵“哗啦啦”铃铛响的声音,从门内飞出个紫衣女子,紫色流云水袖,在空中飘来飘去,肩上搭着条红色的半透明丝带,巴掌来宽,展开像风筝尾巴似的向后飘起,拖出有两个人长。

紫衣女子,面白如玉,泛出玉的光泽,鹅蛋脸,柳叶眉,蓝宝石样的眼睛,闪闪发光,鼻若水仙,唇红齿白,上边嘴唇,流线型向两边展开,下巴嘴唇则似半枚樱桃。

左右耳朵上,各挂着枚闪闪发亮的三角形钻石耳坠,指甲盖大小,镶嵌在弯月形白金耳环上。

头上挽着宝塔样发髻,竖起巴掌高,头上戴着黄金珠翠冠,围住发髻,黄金镂成云形,嵌着白色扎成团状的珍珠,每个珍珠有拇指粒大小,珍珠旁镶嵌着碧绿的翡翠叶片,好似金冠上开了朵珍珠花儿。

前额有片弯形刘海,盖住额头,两鬓垂下缕指头粗细的青丝,垂至腰间。

她脖子上挂着枚黄金项圈,圈上挂着五个拇指大小的黄金铃铛,双手腕各戴着个羊脂玉手镯,手镯上用金线,拴着五个白玉铃铛。

外身着紫色长衫,腰系红色汉白玉带,下身穿墨绿色缎子灯笼裤,脚蹬红色绣花鞋,鞋尖各有个鸽子蛋大小的红色夜明珠,红光泛出,映照着脸盆大小的距离。

脚腕上,也各挂着个绞丝黄金脚环,脚环上挂着圈指甲盖大小的黄金铃铛,举手投足间,便发出“哗啦哗啦”的铃铛声。

她右臂横在胸前,昂着头,状似飞天,衣袖和丝带飘飘起舞。她在大厅上空飞翔着,蓝宝石样的眼睛,向下扫视了圈,发出悠悠蓝光。

众人仰着头,看着她,待她从自己头顶飞过时,鼻子不停地吸着气,嘴巴咧开像黄瓜,双手交叉,按着自己的胸口,道:“龙大千金在看我!龙大千金在看我!”

龙紫云绕着大厅飞了两圈,落在龙振星身边,如四两棉花落地,只听身上环佩叮当响。

她眯起眼睛,嘴巴向上弯起,双手按住龙振星肩膀,道:“爹爹,唤女儿出来何事?”

龙振星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光,嘴巴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手捋钢须,摊开右手,指着在座众人道:“紫云,请你见见在座的江湖中人!”

龙紫云倒退半步,看看与龙振星同桌的人,然后冲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拱手道:“了空大师好,小女子紫云与您有礼了!”说完,她向后招了招手。

从后厅走出队身着大红夹袄,淡绿色百合裙的丫环,双手端着托盘,托盘上有青花瓷茶壶,内盛西湖龙井,后面的丫环托盘上,则放着两排白色冰纹茶盅,最后两名丫环,则前面的人端着大肚云纹铜水壶,后面的丫环则端个龙凤纹铜盆。

龙紫云取出枚茶盅,那名端云纹铜水壶的丫环往茶盅内倒了半杯水,腾腾冒着白气。龙紫云双手端起茶盅,涮了两涮,将水倒在龙凤纹铜盆内,然后将茶盅放入红漆木托盘内,取出盛有西湖龙井的青花瓷茶壶,抬起距那个涮过的茶盅半个胳膊高的地方,倾斜茶壶,“哧溜溜”倒出大半茶盅西湖龙井。

茶水冒着白气,叶片展开呈深绿色,茶水淡黄,并且夹杂着几分绿色。

龙紫云把茶壶放回托盘,双手端起那杯茶盅,递到了空大师面前,道:“大师,请用茶!”

了空大师手捋胡须,频频点头,单掌施礼道:“善哉!善哉!龙姑娘客气了!”说完,他单手端起茶盅,放在嘴边抿了口,不住地点头道:“好茶!好茶!正宗西湖龙井。”

龙紫云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两边翘起,面若桃花。

然后她走到武当掌门玉虚道长身边,她身后那队丫环也跟她走了过去。

龙紫云冲玉虚道长拱了拱手,用同样的方法,给玉虚道长沏了盅茶。

玉虚道长手拈山羊胡须,频频点头道:“无量尊!龙姑娘客气了!”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啪”地拍了下桌子,扬起头,道:“哎!紫云姑娘,你要个个都这样敬茶,我们怕不得明年喝上你的茶?”

丐帮帮主董振平伸长脖子,嘴巴鼓起像皮球,道:“老叫花子现在就要喝那西湖龙井!”

身材像细竹竿似的昆仑掌门,坐直了身子道:“是呀,龙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只管快上就对了!”

龙紫云眼睛眯成条线,冲在座的六位掌门拱了拱手,道:“各位掌门前辈,小女子龙紫云这厢有礼了!”说完,她转过身来,从身后的名丫环手中取过托盘,托盘内放着两排共六枚青花瓷茶盅。

她左手举起托盘在面前,道声:“请!”右手“啪”地拍了下托盘底部,托盘向上震起半个手掌高,托盘内的六枚茶盅,凌空飞起半人多高,打着旋转分别飞向六名掌门。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笔勾销(1) 托盘斜着飞向那名丫环,与此同时,龙紫云身形蝴蝶似的转了圈,来到手捧龙江茶壶的丫环前,双手闪电般伸出,将茶壶抄在手中,面对着六名掌门,提了口气,右手托着茶壶底,左手按着茶壶盖,手心发出薄雾似的青光。

她将茶壶嘴对准了右手边首枚茶盅,茶壶内发出阵“咕咕咕”水翻滚的声音,壶嘴内“嗖”地声,喷出股指头粗细的水柱,在半空拉出条彩虹似的弧线,直飞向那枚茶盅。

当茶盅“啪”地声落在桌子上,纹丝不动时,那股淡褐色的水柱正落在茶盅中心,发出“骨嘟嘟”的响声,眨眼工夫,落了近半盅。

龙紫云按了下茶壶,茶壶喷出的水柱断开,然后她将茶壶嘴对准下个茶盅,“嗖”地声,又喷出股水柱,飞向另个茶盅。

原先断了的那条水柱,顺着原来的轨迹,拖着条弧线,落入原先的茶盅,茶水在茶盅内晃了晃,随即波平如镜,未往外溅出半滴。

昆仑掌门拍了拍手道:“好!”

半空中出现道道水柱,如同银蛇飞舞,分别落入其余五个茶盅,分毫也未溅出滴水。

龙紫云将茶壶放回托盘,冲六大派掌门拱拱手道:“六位掌门前辈,晚辈让你们见笑了!”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双手端着茶盅,转过身来,侧身坐着,翘起二郎腿,品了口茶道:“龙家小姐如此才艺双绝,羡煞贫尼,究竟何人如此幸运,配得上龙姑娘?可否请出让贫尼观瞧观瞧?”

众人拍着胸口,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连声道:“对!对!让我们看看?”

龙紫云脸上飞起团红云,直红到耳朵根,像是红苹果。

她倒退两步,走到龙振星身边,双手按住龙振星的肩膀,斜眼瞥了下定远师太,嘴巴半张半闭道:“爹爹,你看她——”话未说完,低下了头。

龙振星两眼放出金光,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了看龙紫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女儿,无妨!”然后他扭头面向六位掌门,冲他们拱拱手道:“各位掌门,实不相瞒,小女至今,还未许配任何人!”

定远师太拍了下腿,挺直胸膛道:“哎呀!可惜!还不快上!”她眼睛扫视了圈众人。

圆滚滚的丐帮掌门董振平“啪”地拍了下桌子,蹦起半人多高,伸长脖子,两眼红通通,像只斗鸡,扯着敲水桶似的声音道:“老龙!您别瞧不起咱丐帮,咱丐帮藏龙卧虎,人才济济。不说别的,光达到丐帮七袋弟子水平的青年才俊,就五六人之多。我把他们叫上来,您老随便挑,看上谁算谁!”

说完坐直身子,嘴巴鼓得像蛤蟆。

昆仑掌门摆了摆手道:“董帮主此言差矣,昆仑派的大弟子,才算是当今武林青年才俊中的翘楚!”说完,挑起根大拇指,斜眼看了下龙振星,嘴里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用手不停地捋着胡须。

从墙角张桌子前,“崩”地跳起名身着蓝色锦袍的青年,站得笔直,双手搭在裤缝上,面如石板,直视前方。

旁边的桌子边,走出个三十余岁的中年和尚,光头锃亮,身着土黄锦缀,脚穿芒鞋。他走到少林方丈了空大师面前,弯着腰,双掌合十道:“师父!弟子要还俗!”说完,抬起眼皮看了看龙紫云。

了空大师脸“腾”地声红得像猪肝,额头直冒白气,他“嗖”地声蹦起半人高,左手弯成勾状,“梆”地声敲了下他的脑袋,“嗡嗡嗡”这名弟子脑袋上长出个鸽子蛋大小的包,红光发亮。

了空大师道:“还你个头!戒律院首座听令,将此人押回少林,紧闭十日!”

旁边桌子边有名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站起身,双掌合十道:“遵命!师兄!”

了空大师坐下身来,单掌竖直向上,放在胸前道:“弥陀佛!少林弟子要加强修道,善哉!善哉!”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双手拍着腿,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活似老鸹在叫。

站在门口的黑衣青年,弹着剑柄,发出阵“咣咣咣”的声音。他向上甩了下头发,头发飘了起来,从他眼前晃过,他低着头,道:“常恨言语浅,不如人意深。今日两相视,脉脉万重心。”

说完,他撩起眼皮,看了下龙紫云,嘴里发出阵“嘿嘿嘿嘿”如鸡叫的声音,双肩则如蜜蜂的翅膀似的,不停地耸动。

龙紫云柳叶眉倒竖,蓝宝石眼瞪的溜圆,脸色紫胀,额头像是着了团火。

她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青丝像飘起的水藻般直往上飞,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道:“闭嘴!谁的武功达到阿爹的水平,我才同意!其它的免谈!”

声音似银铃,“哗啦啦”直刺人耳膜。

“轰”地声,在坐的众人身子波浪似的向后倒了倒,这个咬住那个的耳朵,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那个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说话的两个人。

丐帮帮主董振平,手掌从额头到下巴,抹了把脸,酒糟鼻红通通像樱桃,捂住脸道:“老叫花子都不是龙庄主的对手,龙姑娘真说笑了!”

其它人均双手捂着脸,低下头。

龙紫云眉头舒展开来,眼睛又眯成条线,嘴巴向两边翘起像月牙儿。

峨眉掌门伸长脖子,两眼骨碌碌转着,看着少林方丈了空大师,道:“和尚!不如你还俗!”

“弥陀佛!”了空大师脸红到了耳朵根,像是烧炭般,单掌伸至胸前,低着头,道:“善哉!善哉!”然后嘴唇蠕动着,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似乎是“一切有为法!”“无为法”之类的。

龙紫云双手拨郎鼓似的摆动,闭着眼睛道:“不行!不行!须得青年才俊才行!”

定远师太,左手搭在桌子上,转过身,面对众人道:“哎!这可难了!除了那个小贼,普天之下,谁能做的到?”

龙振星眉毛“刷”地竖了起来,呈倒八字,两眼闪闪发光,看着定远师太,声音像撕裂铁皮道:“请问师太,是哪个小贼?”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笔勾销(2) 龙紫云倒退半步,眉毛拧成疙瘩,右手捋着耳鬓垂下的青丝,嘴巴张成圆形,看着定远师太。

定远师太触电似的抖了下,坐直身子,挠着头。

丐帮帮主董振平,红光满面,手指着定远师太道:“师太说得莫非是——”

昆仑掌门,左手背挡着嘴,发出阵“咳咳咳”的声音,定远师太和董振平均坐直身子,泥塑木雕般不动。

龙振星身子向后摇了摇,眉头缩成疙瘩,半低着头,手指拈着胡须,看着六大掌门,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互相对望了眼,眉头拧成疙瘩。

正在这时,大厅门口发出阵怪枭般的“哈哈哈!”的声音,震得大厅“嗡嗡”作响。

从大厅门口的桌边,站起个二十四五的青年人,身披黄金锁子甲,背后背着柄阔剑,正是柳随风。他撩起襟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距龙振星等人五步远的地方站住,身上的黄金锁子甲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闪着金黄的光泽。

他冲龙振星拱了拱手,道:“师太谬赞!小贼不敢当,在下江南柳家庄二公子柳随风,特地讨教龙庄主绝世神功!”

定远师太仰起头,手“啪”地声按在眼睛上,嘴巴咧起像黄瓜。其余五位掌门身子晃了晃,眼前金星乱冒。

龙振星倒吸口气,眉毛拧成问号,看了下六大掌门。

柳金燕跳起半人高,拍着手,挑起大拇指,冲众人道:“好!好!二哥好样的!”说话间,眉毛直往上飞。

东方雪呼出口气,右手扶着额头,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低着头,连连摇头。

龙紫云倒退两步,吸了口气,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昂首挺胸,眉毛直往上挑,笔直而立,身上披的猩红大氅,无风直往上飘。

龙紫云点了下头,双手抬起,“啪啪啪”连击三下。从后厅走来两名丫环,身着红衣绿袄,走到龙紫云面前,冲她做个万福道:“什么吩咐?”

龙紫云斜眼看着柳随风,歪着嘴,冲丫环道:“去取十二枚生鸡蛋来!”

两名丫环点头道声:“是!”便退下了。

大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挠头。龙振星也抬头看着龙紫云,脸上写满问号。

龙紫云眼睛半睁半闭,嘴角直往上翘。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两名丫环各托着个红漆木托盘走了进来,每个托盘上各放六枚白皮生鸡蛋。

龙紫云取过生鸡蛋,放在手里掂了掂,便走到距柳随风三步远的地方站住,弯腰在地上并排摆了两枚鸡蛋,相距近半个胳膊远的距离。然后她又退后二步,用同样的方法摆上两枚鸡蛋。

如此她连退十步,在地上摆了十二枚生鸡蛋,每隔两步,均并排放着二枚。

生鸡蛋像条直线,排在大厅中部,两边各五步远均是桌子。

龙紫云摆完鸡蛋后,站直身子,拍了拍手,走到龙振星身边,看了下柳随风,然后指了指地下的鸡蛋,道:“柳公子,你若能踩着这十二枚鸡蛋而过,且不踩破鸡蛋。在下便允许你与爹爹比试!否则——”

她柳眉倒竖,蓝宝石眼圆睁,甩了下袖子,道:“门都没有!”说完,她走到龙振星右侧,把头歪了过去,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众人拍着桌子,连声道:“好!好!”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挑起大指,不住地点头。

与柳随风同坐桌子的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连连点头道:“好!龙家千金不愧是名门大家之后,你看,这生鸡蛋平常人踩上都要破,何况柳公子还披着金甲!”

柳金燕耳朵扇动了下,跳起来道:“二哥!快换下甲胄!”

柳随风低着头,吸了口气,忽地仰面朝天,张圆了嘴,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怪枭在叫。他双手向后摆了下,道:“这有何难?五妹勿得担忧,看二哥如何踩过这鸡蛋!”

话音未落,全场众人均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头摇得像拨郎鼓。

龙紫云倒吸口气,咬着嘴唇,双手扶在龙振星的肩膀上。

龙振星拍了拍她的手,扭过头来,看着柳随风,身子向后倒了倒。

柳随风连退三步,扎起马步,双手手心向下,按在丹田,有股气自丹田升起,喉咙里发出阵阵“骨碌碌”的声音,像是液体在翻滚,他周身也发出圈薄如纸,雾似的白气。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柳随风“呼”地睁开眼睛,“呀!”地叫了声,来了招“旱地拔葱”,身子飞起二人多高,在半空翻了个筋斗,金甲“哗啦啦”直响,然后他落在最前的两枚鸡蛋上,左右脚各踩着枚鸡蛋。

众人“刷”地弯下腰,低着头,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那两枚鸡蛋。

两枚鸡蛋晃了晃,停在原地,柳随风脚尖点在上面,鸡蛋躺在那儿不动。

众人拍手叫道:“好哇!”

柳随风眉毛向上挑了挑,嘴巴抿起,脸上泛出红光。

厅门口的黑衣青年,双手抱着肩,剑斜搭在左肩上,道:“兄弟,蛋踩破了!”

柳随风耳朵兔子似的向上耸动了两下,眉毛竖起,二目如电,道:“没破!”话音刚落,只听“扑哧!扑哧!”两声,蛋壳破裂,被压成碎片,蛋清蛋黄从柳随风脚底下流出,扩散出脸盆大小的滩痕迹。

众人低着头,捂着嘴,发出阵阵“哧哧哧”的声音,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动。

龙振星两眼瞪得似铜铃,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定远师太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膝盖,身子猴子似的扭来扭去,嘴巴张开像弯黄瓜,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龙紫云双手捂着肚子,眼睛眯成条线,脸似红苹果,弯下腰,不停地“呵呵!”身如花枝不停地晃动。

其它的掌门看着柳随风,面沉似水,不停地摇头。

“滋滋滋——”柳随风额头、鼻孔、耳朵,喷出阵阵白气,像蒸汽火车在喷烟,脸红得像猪肝,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扭来扭去,像是麻花,耳朵像兔子似的竖起来。

他嘴里“呼呼”喷出两口白气,“哇!”地叫了声,像是铁钩在铁片上划,拉出道道细线,直刺人耳膜。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笔勾销(3) 他蹦起半人多高,转过身来,两手握成拳头,发出“咔叭、咔叭”的声音,两眼红通通,像是两血球,看着黑衣青年,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道:“我打死你呀!打死你!”

然后每步跨出有三步远,像飞似的跑到黑衣青年面前,拳头抡圆了砸向他鼻梁骨。

黑衣青年嘴巴向上翘了翘,脑袋向上甩了下,又把头发像海藻似的甩起来,与此同时,他退后半步,右手向前横起,来了招“铁马桥”,架住柳随风右拳。

柳随风左拳又向他脑后根飞来,势若流星。

黑衣青年道声:“好!”身子偏转了半圈,右手翻向左边,挡住柳随风左拳,左手握着剑柄中间,向下切,“咚”地声,胳膊肘撞在柳随风胸口上。

柳随风“卟”地声,嘴里喷出半口血,有酒杯口大小。

他连退三步,揉了揉胸口,低头看了下胸口,抬起头来,嘴角挂着血丝,眼睛像喷出火来样,看着黑衣青年,嘴里发出阵“呵呵呵”如夜猫子在叫的声音。

全场众人均屏住呼吸,端坐原地看着柳随风。

黑衣青年身子晃了下,倒吸口气,连退两步,眉头拧成疙瘩。

柳随风周身发出阵阵薄雾似的青光,他“哇!”地叫了声,跃起半人多高,像炮弹似的飞向黑衣青年,双拳风车似的抡了起来,带着“呼呼”的风声,划出道道残影,形成团扇似的面,身上披的黄金锁子甲,发出阵阵“哗啦啦”的声音。

柳随风发出个如扭钢丝般的声音,道:“拼了哇哇!”他的脸拉长像驴,并且变成青色,头发“呼呼”直往上飘。

厅内大半人倒吸口气,双手捂住脸,趴在桌子上。

柳金燕挑起大指,不住地点头,环顾众人道:“好!好!二哥好样的!”

柳随风飞到黑衣青年近前,拳头“劈劈叭叭”雨点似的砸了上去,他两眼血红,边打拳边不停地往上跳,嘴里发出“哟!哟!”的声音。

黑衣青年半蹲下身子,半低着头,左手握着剑的上半部分,右手握着剑的下半部分,把剑横在前面,左支右支,挡住柳随风砸来的拳头。

柳随风几拳砸在剑柄上,发出“咣咣”的响声,如同击鼓。

黑衣青年连退几步,身子摇摇晃晃,握剑的手也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柳随风的手皮也被撞裂,拳头正面,淌下滴滴黄豆粒大小的血液。他咂了下舌头,看了看拳头,眼眶似要迸裂,头发竖直往上飘。

他张开嘴,舌头鲜红鲜红,涂了层血,发出阵“嘿嘿嘿”如鬼叫似的声音。

在场众人头皮发炸,寒毛直竖。

龙紫云倒吸口气,双手推了推龙振星的胳膊道:“爹爹,你看他!”

正在这时,柳随风嘴里发出个:“死!”如锯裂铁皮的声音,身子又飞起半人多高,炮弹似的飞向黑衣青年。

龙振星双手按住桌子,“嗖”地声利箭似的飞了出去,双手抱膝,风车似的在半空连翻了十几个跟头,眨眼飞到柳随风近前。

当柳随风拳头距黑衣青年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龙振星闪电般出手,“啪啪啪”在柳随风前胸和肩膀连拍了三下。

柳随风在半空停了停,像是定在了半空,然后他树叶似的向上飘去,飘起半人多高,向后飘了两三步,又往下落。

龙振星迈上前步,左手伸出,托住柳随风胸口,右手食指闪电般伸出,连点柳随风“气海”、“风门”和“膻中”三处穴道,然后他托着柳随风,将其放在地上。

柳随风双手下垂,双眼指着看着前方,圆得像乒乓球,他笔直地站在地上,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龙振星挥了挥手,道:“柳公子喝醉了。管家!扶柳公子下去歇息!”

这时,从后厅跑出个青衣青帽,二目如电的六七十岁老者,上前扶着柳随风的胳膊,向厅外走去。

柳金燕跑上前,扶住柳随风的胳膊,左手冲众人摆了摆,挥动了下手中粉红色的巾帕,道:“二哥只是喝醉了,不如你们谁都不是对手!”说完,嘟起嘴巴,和那位青衣管家,分左右扶着柳随风,走出了大厅。

东方雪扶着额头,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来,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龙振星转过身来,两眼闪亮,冲黑衣青年拱了拱手,道:“少侠受惊,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黑衣青年两眼斗鸡似的跳了两跳,抚了抚胸口,脸色像白纸样,他挺直胸膛,出了口气,冲龙振星拱了拱手道:“让庄主见笑,在下不才,乃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江湖上人称‘无忧刀’的谢小石!”

龙振星倒吸口气,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下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更是昂着头,脸上泛出红光。

全场众人目光转向黑衣青年,身子向后摇了摇,互相咬着耳朵,指着黑衣青年,发出阵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定远师太扶着额头,胳膊肘撑在桌子上,连连摇头道:“想不到还有人假冒小贼!”

在临近墙的桌子边,站起个人,“啪”地拍了下桌子,就像是敲了下鼓,全场震了下。此人身形转动,飘在半空,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又如阵阵旋风,眨眼之间,飘到黑衣青年面前。

她挑起柳叶吊梢眉,二话不说,飞起脚踢到黑衣青年胯骨上,只听“咣”地声,黑衣青年离地而起,像个沙袋似的飞过大门门口众人的头顶,“卟通”声,头朝下,栽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大厅外的人全扭过脸看他,那名被他扔出的熊猫眼的中年人,看了他眼,头往衣服领子里缩了缩,弯着腰,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

大厅内的人,转头看向踢飞黑衣青年的那人。

只见那人身若扶柳,比普通人高出小半头,大约十六七岁,瓜子脸,柳叶吊梢眉,月亮般的眼睛,鼻子呈流线型向下铺开,像是金鱼,樱桃小口,面如白玉,肤若凝脂,泛出莹润光泽。

她头发又黑又亮,挽了个拳头大小的圆形发髻,包了块白布,身穿白布长袍,扎着黑布腰带,足蹬黑色厚底布靴,蜂腰鹤臂,十指细如青葱。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笔勾销(4) 她撅起樱桃小口,冲黑衣青年飞出的方向努了下嘴,发出个银铃般的声音道:“想冒充大哥哥,没门!”说完,她脸鼓起来,像个皮球。

众人倒吸了口气,看着那个白衣少年。

龙振星也扭头看向她,眉毛拧成了疙瘩。

“含烟!”龙紫云突然叫了声,蹦跳着三步并两步来到白衣少年身边,拉起她的袖子道:“含烟,才一年多未见,你竟变了这么多,姐姐差点认不出你了!”她满面红光,像是开了朵桃花。

龙振星手托着下巴,看着龙紫云和白衣少年,眉头又拧了圈。

龙紫云转向龙振星道:“爹,你忘了?她是洛阳楚家千金大小姐楚含烟!”

龙振星倒吸口气,上下打量了下楚含烟,“啪”地拍了下额头,道:“哎呀!原来是楚姑娘,一年多未见,光个头就长了三寸,龙某眼浊,竟认不出来,恕罪恕罪!”

说完,冲楚含烟拱了拱手。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两边翘起,脸颊两边各出现个豌豆粒大小的酒窝。她冲龙振星拱了拱手道:“龙伯伯好,含烟向您有礼了!”

“哎呀!哎呀!”杜一平脚不沾地,像是踩着云,边拍着额头边带着股风飘了过来。

杜一平来到楚含烟身边,连连冲她拱手道:“原来是洛城豪门楚家的大千金,幸会!幸会!杜某眼浊没瞧出来,多有得罪!来!来!来!请上座!上座!”

说完,他转过身来,手指着自己的座位,做个“请”的姿势。

楚含烟后退半步,冲杜一平拱拱手,道:“杜前辈客气,含烟不愿打搅众人。”

龙紫云挽着楚含烟的胳膊,道:“是喽!我们到别处去,不理他们了!”说完,拉着楚含烟向后厅走去。

龙振星手捋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定。

厅内有人发出“哎!”地声音,拍了下桌子道:“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那样的奸贼也有人冒充?真是人心不古。”说完,连连摇头。

厅内众人频频点头,道:“是呀!是呀!”

有人又扯着破锣似的嗓音道:“听说,他新官上任,不足月余,就席卷纹银数十万两,果有此事?”声音在厅内回荡,“嗡嗡”直响。

龙紫云和楚含烟走到后厅门口,耳朵动了下,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众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有的连连摇头,有的频频点头,他们齐转过头,看着龙振星等人。

龙振星挺起胸膛,捋着胡须,摇头道:“这可未必,几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

定远师太拍着手道:“对喽!贫尼也不信!”众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啥话!”从门口桌边站出个人,头戴皂角帽,身着大红袍,走到大厅正中,正是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他眉毛高挑,昂首挺胸,站着丁字步,环视了下众人,道:“你们别不信!我看我是谁?”

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脸,道:“在下锦衣卫都堂管事,正在指挥使谢大人手下当差,光亲眼所见,他就收受贿赂纹银二十万两!是亲眼所见!”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对着众人巡视了圈,然后挺直胸膛,双手向两边摊开,道:“至于没被我看见的,那就不知多少了!”他满面红光,鼻子“呼啦!呼啦”往上抽,唾沫星子飞出五步远。

“啊?”众人挺直了身子,嘴巴张圆了,可吞下枚鸡蛋,纷纷道:“果然如此?”

“军师”昂首挺胸,手指向天空,面红耳赤道:“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龙紫云跺了下脚,三步并两步走到龙振星跟前,拱了下手道:“爹!谢贼在哪里?女儿不才,这就将其捉拿过来,以谢天下!”说完,她把袖子捋到胳膊肘上。

有名明兵上前,拉了拉“军师”的胳膊,道:“哥哎!外面的马缰绳被马咬断了!”

“军师”红光满面,甩了下袖子,冲龙振星\龙紫云拱拱手道:“庄主,龙姑娘,各位英雄好汉,那谢贼,如今正住在洛阳皇帝行宫中,吃喝玩乐!”

“轰”地声,全场像炸开了锅,近半人拍着桌子站起来,眉毛竖成倒八字,牙齿咬得“咯咯”响,纷纷道:“做了他!做了他!”

那名明兵脸红得像猪肝,头上直冒白气,蹦起半人多高,胳膊勒住“军师”的脖子道:“快回去吃饭!”说完,拖着“军师”向后走,直拖到座位前。

“军师”蹲在椅子上,手里的竹筷子嗛了块红烧排骨,停在嘴巴纹丝不动,眼睛直直看着桌子,嘴里发出阵阵“呵呵呵”的声音,身子蚂蚱似的晃来晃去。

龙紫云面色铁青,捋起袖子,迈步向厅外走。

杜一平摆了摆手,道:“龙姑娘稍安勿躁,山人自有妙计!”

众人脑袋全转向他。

杜一平昂首挺胸,手拈胡须,眼睛眯成条线,八字胡直往上翘。

在距龙家南边,约箭地远的地方,空地边的林地中,谢小石仰面朝天,躺在堆毯子似的干草上,双手枕着后脑勺,嘴里叼着根枯黄的草棍,摇头晃脑。

薛若冰蹲在他身边,双手呈八字张开,托住下巴,看着谢小石,然后她用手点了点谢小石的肚子,道:“这是什么?”

谢小石笔直双目道:“饭桶!”

薛若冰拍了下他的肚子,脸上像开了朵花,发出阵“哈哈哈”银铃般的声音。

日落时分,龙家庄的酒席散去,大半人直接住在了龙家庄,其它人则出了庄子,到龙门镇找客栈去了。他们腆胸叠肚,摇摇晃晃走在大街上,面红耳赤,手臂晃来晃去,舌头像是打了结,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

在龙家庄第二重院落内,有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客厅。

白色大理石砖铺地,门口各摆个水桶大小的褐色花盆,上面种着半人多高,墨绿色的夹竹桃。

客厅两边,各摆着排红木高背太师椅,从门口直排到正门对面墙边。在墙边,横着摆着三张太师椅,并排而立,龙振星坐在正中,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笔勾销(5) 下首两边的椅子上,分别坐着各大门派掌门,坐满了椅子。在他们身后,各站着名本门派的弟子,双手背在背后,笔直而立。

杜一平则站在龙振星左手边,手里拿着把折扇,湘妃竹柄,白扇页面,不停扇来扇去。

龙紫云和楚含烟站在龙振星右手边。龙紫云手里拿着本蓝皮账簿,不停地翻着,眉毛拧成疙瘩,身子以蜜蜂扇动翅膀的幅度,晃个不停。

龙振星两眼闪闪发亮,冲众人拱了拱手道:“承各位掌门抬爱,对武林盟的成立慷慨解囊。武林盟定能取得圆满成功!”说着,他双手抱拳,冲在场每个人拱了拱手。

众人频频点头,连道:“客气!客气!应该!应该!”

龙紫云“啪”地合上账簿,面色紫胀。此时她已换上淡绿色百合长衫,摘去了手脚的铃铛,长衫无风自飘,她双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道:“爹!真是岂有此理!那谢贼,居然是武林盟捐赠榜的头名!”

话音未落,全场“咳咳”声此起彼伏,众掌门低着头,用袖子挡住脸,脸红到耳朵根。

龙振星倒吸口气,挺直胸膛,摆摆手道:“云儿!休得胡说!”

龙紫云展开账簿,伸到龙振星面前,面红耳赤道:“爹爹请看!”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嘴角月牙似的向两边翘起,双手握成拳,凑到脸颊边,脸上像开了朵花。

龙振星两眼溜圆,木头人似的坐着。

杜一平摆摆手,上前步道:“龙姑娘此言差矣。虽然捐赠名单榜首记的是谢贼的大名,可是实际出资的却不是他,而是圣剑山庄的司徒庄主。来,我们有请司徒庄主!”

“有请司徒庄主!”站在客厅门外的龙家庄庄丁叫道。

这个声音接连往下传,约传了五六声方止住。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司徒明弯着腰,小跑着进来。进门后他就冲众人连连拱手作揖,弯腰不停道:“龙庄主好!大师好!道长好!总管大人好!各位掌门好!不知唤司徒某人来何事?”

说话间,他额头黄豆粒大小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淌,弯着腰,垂着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龙紫云将蓝封皮账簿冲他晃了晃,道:“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明触电似的抖了下,“卟通”跪倒在地,双手拨郎鼓似的摆,连声道:“龙姑娘,各位掌门,司徒某人绝无贪墨其中分文!不信只管去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杜一平“啪”地声,将右手折扇交到左手手中,右手向上翻起,手心向上,指向龙紫云道:“司徒庄主,龙姑娘怀疑谢贼向武林盟捐赠五千两黄金有诈!”

这个“诈”字念得像敲了棒锣,震得司徒明身子抖了下。

然后杜一平左手持折扇,指向地面道:“你倒据实说来,当日在圣剑山庄,究竟是谁出的黄金?嗯?”说完,杜一平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司徒明。

司徒明向后仰了下,倒吸口气,眼睛眯成条线,手指拈着胡须,半低下头,撩起半只眼皮,瞥了眼坐在正面的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合上眼皮,眼睛挤了挤,形成个鱼尾纹,从眼角“叭嗒”滴下几粒米粒大小的小水滴。

然后他抬起头,鼻子抽动了几下,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道:“谢贼——,噢——”他嗓子吊了下,像水桶似的吊来吊去,脖子伸长,两只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眉毛耷拉着,双肩耸起,道:“逼人太甚!”

说罢,眼睛\鼻孔水流滚滚,他双目圆睁,两手下垂至地,直直倒在地上,发出“咚”地声响,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

众人倒吸口气,发出“啊?”的声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杜一平用折扇柄拍打了下右手,摊开双手,对众人道:“诸位,如何?”说完,转过身去,扇起扇子,眼睛半睁半闭,嘴角向上翘了蚂蚁腿那么高的距离。

龙紫云宝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脸上像开了朵花。

她踮起脚尖,“啪”地展开账簿,手指着谢小石的名字,划了两划,道:“太好了!”说完,从腰间顺袋中摸出支鼠须笔来,在舌尖舔了两下,然后提起笔,抹向谢小石的名字。

楚含烟上前步,按住龙紫云握笔的手,脸上红通通如朝霞升起,头摇得拨郎鼓似的道:“云姐姐,就凭这三言两语,怎么下定论?”

其它人也频频点头。

龙紫云停住手,抬起头看着杜一平。

躺在地上的司徒明,“卟哧”声瘪了下去,合上了眼睛。

杜一平倒退半步,低着头,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转身冲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和龙振星拱了拱手道:“大师\道长\庄主,你们当时也在现场,出来说几句。”

三人端坐在原位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吸口气,纹丝不动。

现场空气如凝固了般,人们屏住呼吸,静得掉根针在地上也听得见。

杜一平半弯着腰,拱着手,半低着头,喉咙骨节直往上拱,额头渗出米粒大小的汗珠。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了空大师站起身来,右手握着九环锡杖,左手施佛礼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说两句罢。”

众人“刷”地声,目光全转向了了空大师。

杜一平直咬舌头,趴在地上的司徒明,如秋天的蚂蚱,抖个不停。

了空大师银白色的眉毛下垂,无风飘起,道:”此五千两黄金,由圣剑山庄司徒庄主所出,倒是不假!“

“哗”地声,众人开锅似的蹦起来,你咬着他的耳朵,他伸长脖子听别人的。龙紫云眉毛向上飞了起来,楚含烟倒退半步,面如死灰。

趴在地上的司徒明,“滋滋滋”皮球似的鼓了起来,面上泛出红光。

了空大师撩起眼皮,看了下众人,迈上步道:“不过,帐记在谢施主名下,亦是妥当!因为当时谢施主与司徒庄主比武,战而胜之,故得万两黄金!这便是当时的情形!”

玉虚道长\龙振星拍着腿,伸长脖子道:“不错!不错!大师所言极是!吾等均可作证!”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笔勾销(6) 了空大师昂首挺胸,笔直而立,眉毛胡子无风直飘,单掌伸在胸前道:“阿弥陀佛!”

“哧哧哧”,司徒明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去,面色蜡黄。

杜一平额头汗“滴答、滴答”往下淌,他用手背拭了拭额头,舔了舔嘴唇,瞥了眼趴在地上的司徒明,耸耸肩,摊开了双手,往外走了两步。

其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频频点头,道:“似此也可!也可!”

楚含烟眉毛向上飞起,眼睛眯成条线,脸上泛着红光,嘴巴向上弯起像月牙儿,脸颊出现两豌豆粒大小的酒窝,她拍着手,连连点头道:“说得好!大师说得好!”声音如黄莺出谷。

丐帮帮主董振平抬起手,冲龙紫云道:“丫头,既然如此,你就甭纠缠这事了,还是讨论大事要紧!”

在座诸人,无不连连点头。

龙紫云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低着头,额头出现道道黑线。她将嘴唇咬成青紫色,摇了摇头,突然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铜铃直摇,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众人全扭头看向她,瞪圆了眼睛,张圆了嘴。

龙紫云手背挡着嘴,眼角泪珠碎花似飞溅,另只手捂着肚子,身子如风吹花枝似的抖个不停。她面色通红,手指向众人,道:“我不笑别的,笑你们全上当了!”

众人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啊?”地叫了声,伸长脖子看着龙紫云,又看看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脸“嗡”地声变成黑锅,嘴巴撅起似小山包。

龙振星剑眉倒竖,“啪”地拍了下太师椅扶手,站起身来,看着龙紫云,声若洪钟道:“紫云休得无礼!”

龙紫云身子摇了摇,脸上飞出朵红云,她冲龙振星、了空大师、玉虚道长连连拱手道:“大师、道长、爹爹,你们不要误会!紫云绝不敢说大师说得有假!只是紫云所想,贪官污吏捞钱,历来千奇百怪,匪夷所思!譬如这次,区区场比武,便能赢得万两黄金,你们可信?就算能打赢大师、道长、爹爹这样的绝顶高手,只怕也赢不了这么多银子吧!”

“滋——”众人吐了口气。

了空大师面色恢复如常,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丐帮帮主董振平,拍了下脑袋道:“哎哟!老乞丐咋没想到?还是龙姑娘高明!”

峨眉定远师太,拍了下腿,嘴巴歪成黄瓜,冲众人道:“小贼捞钱术真是出神入化,令人佩服!佩服!”

众人发出“哈哈哈”如炒豆般的声音,几乎人人冲龙紫云挑起大指。

趴在地上的司徒明,又像皮球似的鼓了起来,脸上泛出红光,手捂着嘴,发出“哧哧哧”的声音,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又闭上了,身子如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

楚含烟低下头,眉毛拧成团,撇了撇嘴,瞥了眼趴在地上的司徒明,嘴巴鼓起,眼睛瞪得溜圆,脚尖在地上左右晃了几下,然后凌空踢出半步。

“嗖”地声,从楚含烟脚尖处飞出团青气,如利箭似的射向司徒明,“啪”地打在他胸口上。

那团青气被撞得粉碎,四下飞溅,打的司徒明的衣服向上飘起,司徒明“哇”地叫了声,坐了起来,手捂着胸口,喷出口血,血顺着嘴角滴滴往下淌,然后他又倒在地上,闭上眼睛,纹丝不动。

杜一平连连拍手道:“龙姑娘说得好!哎!我枉称天下第一神算,竟未算到官场诀窍!不该!不该!看来,这神算的称号,要转给龙姑娘了!哇——哈哈哈!”

他两眼放光,张开嘴,可吞下半个馒头,拎着扇子,巡视众人。

众人莫不拍手叫好,看着龙紫云频频点头。

龙振星坐下身来,手捋钢须,红光满面,不停地点头。

龙紫云蹦起半人多高,眉毛向两边飞了起来,脸上像开了朵花,蓝宝石眼睛闪闪发光。她打开蓝色封皮账簿,右手提起鼠须笔,醮了口唾沫,“刷刷”在谢小石名字上划了两道眉毛粗的横,盖住谢小石的名字,然后她又在账簿上找到了司徒明的名字,将他后面的捐赠金额,改成黄金六千两。

她将账簿举在空中,环视众人道:“现在我宣布!圣剑山庄司徒庄主,乃武林盟最大的捐献者,捐赠黄金六千两!至于谢贼,则分文未有!”说完,她鼓起嘴,脸色铁青。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看看司徒明,连连点头,齐刷刷鼓起掌来,发出连串“劈劈叭叭”的声音。

龙紫云像小燕子似的飞到司徒明身边,双手搀起司徒明,让他坐起来,忽闪着蓝宝石眼睛,顺着脸颊,淌出滴黄豆粒大小的泪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她嗓子眼像塞了团棉花似的,呜咽道:“司徒伯伯,您受委曲了!”

司徒明脸拉得像驴似的,呼了口气,道:“龙姑娘,无妨!为了武林正义,伯伯受再大的委屈也——”

“啪”一只戴着祖母绿扳指的手按在司徒明肩上,正是杜一平。他抬起头道:“司徒庄主累了,扶他下去休息!”

厅外进来两名虎背熊腰的庄丁,分左右架起司徒明往外拖。

司徒明双脚搭在地上,在地上拖出了条弯弯曲曲,蛇形的痕迹。

楚含烟捏着双拳,脸色铁青。

在龙家庄外的农田林带中,谢小石闭着眼睛,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草堆中。月亮已挂到树梢上,照得大地清白。

谢小石“呼”地坐直身子,“啊嚏”了声,他两眼瞪得溜圆,直直看着前方,道:“俺为国为民,为啥这样?”说完歪着头,直直看着前方。

坐在他身边的薛若冰,拍了拍他的肚皮道:“没事!没事!好好休息!”

龙家庄内,第二重院落的处厢房前,杜一平腆着肚子,对司徒明道:“司徒庄主,如何?”

司徒明双手伸出,手心处发出抹淡绿色光芒,眨眼闪过,他的双手便握住杜一平右手,上下摇动道:“多谢杜兄美言!”

杜一平倒吸口气,手指抠动了几下,抠下那个淡绿色光芒,握成拳头,放在背后,手指搓了几下,点了点头,发出“呣呣”几声,向前院走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章 一笔勾销(7) 离他们十步远的树林中,半蹲着个庄丁,两眼瞪得溜圆,嘴里叼着张卫生纸,隔着树叶,纹丝不动看着他们。

待二人走散后,约小半盏茶工夫,又有两名庄丁走到这名庄丁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嗨!老兄!干什么哪?”

这名庄丁站直身子,仰面朝天,眼中水光闪动,鼻子抽动了两下,道:“既使是黑夜,也掩盖不住那璀璨的光芒!”

那两名庄丁摇了摇头,指了指他道:“有病!”说完,这二人便转身离开了,只有风吹动树林“哗哗”直响。

八月十五日上午,日上三竿时,龙家庄西面的龙门山,人声鼎沸,人山人海。绕着这座馒头似的山包,山脚下每隔十步,便立着个两层楼高的竹竿,飘着面马车大小的锦旗,有红色、绿色、紫色等等,各色都有。

红色的绸缎,绕着这座山,围了圈,有层楼房那么高。旗杆旁,扎着红色、蓝色、白色等各种颜色的绣带,飘起来有辆马车那么长,宽似枕巾。

在龙门山正面,开着个可容十辆马车并排而入的口子,直通山上的台阶。

在开口处,分两排站着身穿红色短褂的龙家庄庄丁,手里握着红缨枪,笔直而立,眼似铜铃,看着四方,两边排开有两箭地远,直排到山脚拐弯处。

在开口后,围着块大约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空地上,是人挨着人,肩膀挨着肩膀,脚跟碰着脚尖,乌压压成片。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有穿长袍的,有穿短褂的,有锦衣玉袍,也有粗布麻鞋,红色、蓝色、绿色、白色、褐色各色衣服均有,人人衣服笔挺,尘土不染。

有提刀挂剑的江湖中人,也有两手空空的普通百姓,甚或有提着竹篮,叫卖瓜子、蚕豆等的小商小贩。

在围栏外,也是人山人海,站满了两三条大街那么大的地方,绝大部分身着土布短褂,扶老携幼。

围栏开口处正对着青石台阶,有客厅宽,从开口处直到青石台阶,人们分成南北两股,中间留了条和台阶同样宽的甬道,半条街长,洒了黄土泼了水。

甬道两侧,各站着排龙家庄庄丁,个个虎背熊腰,笔直而立,两眼直视前方,手里握着红缨枪,穿着和外面庄丁同样款式的服装。

台阶上,每级台阶均立着面各种颜色的旗子,好似树林般。每隔三五步,也站着名庄丁,手持长枪。

青石台阶直通向半山腰,台阶级级垒起有摩天大楼高。从最底下的台阶,可以抬头看见半山腰外围。

半山腰间,开了块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背后屏风似的立着龙门山,有摩天大楼高,环抱着这块空地,山上长满树木,像铺了条绿毯。

在离屏风似的崖壁五步远的地方,分左右立着两根水桶粗细五六层楼高的木柱,两根木柱相距有两间客厅的距离,在它们顶部,拴着铁丝。

铁丝有筷子粗细,在木柱顶部缠了数圈,勒如木柱半个身位。铁丝如晾衣绳似的搭着,上面挂着面白色锦缎旗,绣着红边,宽似两间客厅,直直垂下,距离地面有层楼高。

锦缎正中绣着三个两个人大小的黑字,从上至下,依次为“武林盟”。

在旗子正下方前两步远的地方,摆着个半人多高的红色香案,宽如轿车,香案有两条腿,像木板样撑在地上,四周饰以云色花纹。

香案光滑如镜,正中摆着个篮球大小的青铜宣德炉,炉身刻以虎鹤图形,炉内立着三支有胳膊长的高香,大拇指粗。

宣德炉前,摆着三个白瓷海碗,碗内盛满清酒,宣德炉两边,各放着个青铜烛台,扎着擀面杖似的红烛,烛芯有筷子粗细。

香案两边,各放着个水缸大小的圆形镂空青铜香炉,饰以云纹,里面燃着檀香,从指缝似的镂空隙缝中,飘出阵阵青烟,青烟缭绕,使香案和盟旗如处云雾中。

香案下,绑着个芦花大公鸡,甩着鲜红的鸡冠子,脑袋左摇右晃,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在香案前半个马车远的距离内,分左右各摆着三排红木太师椅,相距两个客厅远,直排到台阶前五步远的地方。香案背后,分左右各站着八名虎背熊腰的龙家庄庄丁,双脚叉开,双手背在背后,笔直而立,直视前方。

在空地边缘,也是每三步远均站着名庄丁,环绕场地,直站到青石台阶处。

杜一平站在香案前五步远的地方,头戴黑色冠子帽,额头还勒着条二指来宽的黑布条,脑后的绑扎处,布条垂下来到后背,飘来飘去。

他身穿大红锦袍,腰系汉白玉腰带,足蹬青缎靴,手里持着柄二指来宽、白光闪闪的宝剑,正对着香案,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嘴里发出阵“哼哼唧唧”的声音。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他眼睛突然睁开,身子向后,连翻五六个筋斗,皮球似的弹到青石台阶前,手持宝剑,对空连劈三下,然后站直身子,冲下拱了拱手道:“天开雾散!吉时已到!有请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霸王庄龙庄主及昆仑、峨眉、青城、华山、丐帮和雁荡派六大掌门上台!”

人群“哗”波浪似向两边分开。

正前方,走来队人马,绵延有两条街长。

少林了空大师,身披大红镶金边饰以夜明珠的袈裟,内衬金黄锦缎,足蹬芒鞋,右手持着九环锡杖,纤尘不染,衣袖飘飘,足不沾地,似踩在云中般,走在正中。

他左右两边分别是玉虚道长和龙振星。

玉虚道长身着青缎子长袍,手持拂尘,腰悬青布古剑,二目如电。龙振星身着大红缎子锦袍,腰系黑色狮蛮玉带,足蹬黑色牛皮厚底靴,手里持着柄黑色镔铁长枪,比他高出半头,枪头如同锥子,闪着青光,枪头像扎着圈红色缨子,随风飘扬。

在他们身后,则是六大掌门,他们也换了各色的缎子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丐帮董振平帮主,身穿宝蓝色缎子长袍,前胸后背,各补了块脸盆大小的白色缎子补丁,其它如肩膀、腿部亦补着几块大小如巴掌的红色缎子补丁,手持通体碧绿的绿玉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活像只锦鸡。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成立大会(1) 在六大掌门后面,则走着龙紫云、楚含烟及各大门派的重要门人,拉出有半条街长。

龙紫云身着紫色百合长衫,垂到地上,外罩三角形大红百花珍珠坎肩,伸出双臂半个巴掌长,上面镶嵌着扎成花朵状的白色珍珠,指甲盖大小,闪着银白色光泽,周边绣着金线。

她头上戴着凤冠,缀满珍珠玉石,攒成花朵样,亮光闪闪,额前垂下排火柴棍似的银白色璎珞,晃来晃去,耳朵上戴着蓝色拇指盖大小的新月形耳环,脖子上挂着黄金项圈。

楚含烟与她并排而走,身着黑色长袍,头上扎着黑布方巾,发髻挽成拳头大小团,用黑布方巾包裹,面如白玉,像水似的沉下。

其它各大门派的重要门人,均着闪闪发光的各色缎制长袍,丐帮弟子也是锦袍玉带,只是身上挂了大小不等的补丁,用绸缎面料补缀上,光洁如新。

这些人,昂首挺胸,迈着方步向前走。两旁的人群纷纷退后,约退了两三步远,使正中的甬道又宽了几分。他们纷纷低下头去,屏住呼吸,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空气像凝固了般。

各大门派掌门及其重要门人,如同腾云驾雾,晃晃悠悠,走上青石台阶。

最先的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等人,踏上了青石台阶的顶端,最后的门派门人才刚刚踏上青石台阶。

众人看到他们走过,又如鼎沸似的叫开了,“好哎!好哎!”

“太了不起了!”

有人双手捂住脸,眼睛“哗哗”往下淌小溪,道:“我要能加入他们该多好啊?哪怕跑跑腿也行!”

话音未落,后面的大门派弟子,头上“滋”地冒出股青气,身子向上抽了抽,脸上放出红光,走起路来,颠两下又摇两下,好似坐轿般。

龙紫云挽着楚含烟的手,走在青石台阶上,边往上走边扭头冲楚含烟道:“含烟妹妹,你莫怕,你虽不是三门六派的人,但是,有我在!你定能有好座位!”

楚含烟抿着嘴,点了点头,“呣”了声。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刚踏上青石台阶顶部,杜一平眼睛突然圆睁,连退三步,嘴巴张成鸡蛋形,右手提着剑,左手抬到眼前,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掐来掐去。

约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哎呀!”叫了声,双手抱膝,跃起房子来高,向后来了个团身后空翻,脚尖落地后,又来了招“鲤鱼跃龙门”,跃起半人多高,向后斜飞出半辆马车远的距离,趴在地上,就地打了两个滚。

他站起身来,来了招“凌空飞步”,双腿凌空劈开,近似直线,羚羊似的飞出两间客厅远的距离,同时宝剑向前刺了下。

如此飞了三步,飞到香案前五步远的距离,宝剑对着香案正中的高香连刺三剑,然后又对着旁边的红烛,斜劈了两剑。

杜一平将宝剑放到眼前,左手晃了晃,拿出张画着各种红色蚯蚓似图案的黄纸,让黄纸正中穿过剑尖,挂在剑头上。他鼓起嘴,对着黄纸“呼”地吹了口气,黄纸“呼”地声着起火来。

他挥动宝剑凌空劈了三下,踮着脚尖走来走去,身子筛糠似的抖,嘴唇青紫,鸡啄米似的点头,掐着手指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边红日出,地上石林开!人间有盛会,欲请尊仙来!一请玉皇高上帝!二请三清祖师爷!三请如来妙法莲!四请天下海会诸大神!齐观人间武林盟!”

他转过身来,双眉倒八字立起,嘴巴鼓起似皮球,迈着虎步,踩着青砖,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走到了了空大师面前,冲他弯腰拱了拱手,转过身来,对着香案,指着了空大师道:“来!来!来!上仙请看,此乃人间武林第一人!少林方丈了空禅!合该坐首席!请!请!”

他伸出右手,指着前方,引着了空大师走向香案左边的首张太师椅。

了空大师花白眉毛低垂,单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何德何能?能坐首席?”

杜一平立着眉毛道:“非大师不可!”

其它各门派掌门也频频点头,道:“对!对!大师勿得推让!您老要不去,我等没法坐了!”

了空大师又施礼道:“弥陀佛!若如此,老衲恭敬不如从命!”说完,迈着流星步,双臂伸开,袈裟鸟翅膀似的张开,衣袖飘飘,走向首席坐下,昂首挺胸,目光直视前方,稳若泰山。

杜一平又冲武当掌门玉虚道长拱了拱手,面向香案,左手指着玉虚道长道:“上仙再看!此乃武当玉虚子!武林泰山与北斗!合该坐右席!请!请!”

杜一平手摊开,掌心向上,指着香案右边首张太师椅。

玉虚道长手捋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道:“如此,贫道也不客气了!”他迈着步子,如流水般“哗——”地飘到右边首张太师椅坐定,二目如电。

“哎呀!”杜一平“咚咚”跺了两下脚,迈着弓字步,双手朝香案的方向推了推,道:“人间奇才龙庄主,霸王庄前逞英豪!上仙睁眼瞧一瞧,人间自有英雄汉!请龙庄主坐三席!请!请!”

他面向龙振星,手指向了空下边的席位,做了个“请”的姿式。

龙振星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亮,迈着方步走向了空下首那张太师椅上。

昆仑、丐帮、峨眉等六大派掌门互相看了看,转向杜一平。

杜一平抬着头,闭着眼睛,左手食指、中指并拢,竖在嘴前,嘴巴虫子似的蠕动着,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突然双眼睁开,向后来了个凌空翻。

落地后,向后弯腰,弯成弓形,举剑在半空划了半个圆圈,左手指着天空道:“上仙请留步!武林群英如星汉!”念话时,他向前迈了半步,身子自后向前转了圈,手中的宝剑也随着身子转了圈,直刺向天空。

转圈后,他依然弯腰向后呈弓形,仰面朝天道:“三光才走又有六!六大掌门精神壮!引得江湖光万丈!光万丈!”

说话间,他飞起半人多高,半空打个旋转,右腿向上飞踢,旋转了圈,并用左手拍了下脚尖,发出“啪”地声响,像拍了下牛皮鼓,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成立大会(2) 杜一平落地后,迈着弓字步,剑交左手,搭在胳膊肘后,右手手心向上,指向前方,脑袋转向六大掌门道:“有请昆仑、丐帮、峨眉、青城、华山、雁荡派六大掌门入座!请!请!”

六大掌门捧着肚子,仰着头,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敲锣打鼓,震得地面摇了两摇。

他们腆着肚子,摇头晃脑,分成两排,分左右各自走向龙振星、玉虚道长下首的椅子挨个坐了。

龙紫云拉着楚含烟的胳膊,分别占据了左手边排在第六、第七的椅子。至于各门派重要人物,直接挨着他们下首坐落,位置不足者,另起排。

其中少林、武当、龙家庄及六大派掌门身后,各站着两名弟子。

杜一平扭头看去,各门派弟子站如松,坐如钟,两眼闪闪发亮,面如岩石,见棱见角。

他倒吸口气,舔了舔舌头,喉咙“咕咕”鼓动了两下,便来个凌空侧身翻,来到青石台阶前,扯着嗓子敲锣似的叫道:“今日英雄大聚会!百门百派齐聚首!请接到武林帖子的各路英雄好汉及各门派掌门上座!有请——”

声音响彻云霄,震得周围树木“哗啦啦”响,直传到了龙门镇。

从人群中跑出群男女老少,又从围布外跑进群人,两股合并,占满半条街。他们人人穿着锦衣玉袍,手里拿着书本大小的大红请柬,举在空中,晃来晃去,满面红光,脸上开了朵花,道:“有我!有我!”

他们边叫边往青石台阶上跑,每步跨出足有三步远,像群羚羊似的窜了上去。

人群中的其它人,则两眼红通通看着他们,有的人眼角“叭嗒、叭嗒”滴出几粒黄豆粒大小的水滴。有的半大的小孩,扯着父母的衣袖,“哇哇”叫道:“我也去!我也去!”

举着大红请柬的人,更是像打了鸡血似的,头顶“滋滋”冒着青气,三步并两步跨上青石台阶,箭似的往上窜。不过数次喘息的工夫,就有人到了青石台阶顶,瞪圆了眼睛四下望去。

前排首坐位置皆满,第二排也坐了大半人,只第三排还是空位。

人人坐在椅子上,挺直胸膛,目光直视前方,如同泥塑木雕。

头前几人倒吸口气,“嗖”地声,整个身子像飞了起来,直扑向空座位,并且嘴里叫道:“抢位!”声如鞭炮。

后面的人如同触电似的,“哇”地声如同雷吼,火山爆发似的,“嗡”地冒出大片人,眨眼站满青石台阶顶部,“呀”地叫了声,冲向各个空位。

有的人,眼睛盯着空太师椅,身子凌空飞起,如同梭鱼似的向前飞,待飞到距离空位仅仅两步远时,另个人则把太师椅搬走了,他“卟通”声,头朝下,来了个“倒栽葱”。

有的太师椅上,坐了三个人,三人“吱吱呀呀”叫着,身子蛇似的扭动。

眨眼工夫,太师椅上已坐满了人。

杜一平手拈八字须,面朝青石台阶下边,看着空气道:“这些江湖朋友,太热情了!”

拿着大红请柬的人,多半人没座位。有的抓耳挠腮,直擦牙花,有的绕着太师椅,转来转去,嘴里不停带发出“咳咳”的声音,还有的人捶着胸,直跺脚,更多的人,手揣在袖筒里,站在椅子后。

有个穿褐色铜钱图案锦袍的人,走到前排,左右看了看,来到前排最末座位的名门派弟子前,冲他拱了拱手,弯腰道:“老兄——”

那名弟子斜眼瞥了下他下,翘起二郎腿,坐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道:“何事?”

那人倒吸口气,脸胀得像猪肝,五官扭来扭去,连连摇头道:“没事!”说完直起身,手揣在袖筒里,走到了最后排。

那名弟子撇了撇嘴,鼻孔里“哼”了声。

这人脸拉长像黄瓜,冲旁人道:“啥人品吗,掌门没座位,弟子倒有,真反了天了!”

但见有的坐在太师椅上的大门派弟子身后,弯着腰,揣着袖子,站着两三个小门派掌门。

正在这时,天边传来阵“哈哈哈”如怪枭般的声音,有个白衣人,凌空飞起两三层楼高,凌空越过围布,飞向青石台阶。

他身着白色缎子锦衣,腰系羊脂玉腰带,足蹬白色朝天缎面靴,国字脸,剑眉星目,背后背着柄门板似的阔剑,墨绿色鲨鱼皮鞘,绣以金线,大红剑穗迎风飘扬,正是柳随风。

他双臂像鸟翅般向两边张开,凌空踩着脚步,像走路似的。他飞了三四辆马车远的距离后,双脚落地,纵身跃起,又飞起两层楼高,凌空踩步。

几个起落后就飞到了青石台阶前,双拳握住,如利箭似的向上飞,待落地时,已落到十层楼高的位置。如是几次向上飞,眨眼工夫,便飞到顶部。

在他身后,分左右站着两名女子,左边身着紫衫,右边身着淡绿百合衫,正是东方雪和柳金燕。

她们在空中迈着弓字步,右手二指并拢直指前方,摆出“仙人指路”的姿式向前飞,离地面有层楼高,并且每次飞起前进两三辆马车的距离,眨眼工夫落后柳随风半箭地远。

台阶下的众人,扭头看向她们,待东方雪、柳金燕飞上青石台阶,众人“轰”地拍起手来,像爆米花似的,不住地点头道:“好!好!”

柳随风青气直冲脑门,他站青石台阶顶上环视众人。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东方雪和柳金燕如同飞鸟般,双臂向两边张开,跃上了青石台阶顶部,面红耳赤,额头“嘀嗒、嘀嗒”淌着米粒大小的汗珠,嘴里“呼呼”喷着薄雾似的白气,分左右站在柳随风身后。

平台上的人触电似的动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着柳随风等人道:“他们是何人?”

柳随风点了点头,冲众人拱了拱手道:“江南柳家庄二公子柳随风有事来迟,让各位久等了!”说完,他大鸟似的飞身而起,飞起三四层楼高,在空中踩着脚步前行,约走了半箭地远的地方,然后树叶似的打着旋转往下落,落在了距楚含烟半辆马车远的地方,衣袖飘飘。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成立大会(3) 杜一平站在香案前,转过身来,冲柳随风抱拳道:“原来是柳家庄柳二公子驾到,幸会幸会!请入座!”说完,他转过身去,双眼闭着,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口中发出阵阵“叽叽咕咕”的声音,手中宝剑八字形挥舞。

柳随风拱手道:“谢坐!”然后他左右看看,坐在前排的众人,挺直身板,目视前方,如泥塑木雕般。

他倒吸口气,连退两步。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两边翘起,脸颊出现两豌豆粒大小的酒窝。

柳随风嘴巴咧开成黄瓜,脑门“腾腾”冒出团火,脸红得像猪肝,嘴巴咬来咬去。约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后,他上前两步,冲楚含烟下手边椅子上坐着位门派弟子拱手道:“兄台!麻烦让个座!”

那名弟子嘴巴歪到耳后根,眼睛半睁半闭,头歪着抬起来,看了眼柳随风,“嘶——”倒吸口气,身子瘪了下去。

但见柳随风二目如电,脸色铁青,周身包裹着层薄雾似的白气,白色衣袖,无风“呼呼”往上飘,头发好似钢针似的乍了起来。

这名弟子弯腰,老鼠似的溜下椅子,鸡啄米似的点头道:“让座!让座!”然后带着股烟,走到上前其中位大掌门身后站定。

柳随风点点头,道:“多谢!多谢!”便撩起袍袖,坐在那张太师椅上,脸上泛出红光,头上青气直冒。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转过脸来,冲楚含烟拱拱手道:“姑娘方才何故发笑?”

楚含烟用块白色手帕捂住嘴,道:“我没笑,你笑!”说完,转过身去看着龙紫云,脸上已红通通,捂着嘴,发出阵阵“哧哧哧”的声音。

柳随风仰面朝天,如怪枭似的发出“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

东方雪和柳金燕走到柳随风身后,分左右笔直而立。

柳金燕挑起大指,连连点头道:“二哥好!二哥了不起!”

其它大半站立着的小门派掌门,脸上乌黑乌黑看着那名离座的大门派弟子,目光似道道利箭,空气凝固下来,现场掉根针在地下都能听见。

那名大门派掌门,“咳咳”了两声,向后扬了扬头,冲那名离座的弟子道:“徒儿何故离座!”

“噫——”那名弟子头发直往上竖,头直往衣领中缩,道:“师父!徒儿寻思着,江南柳家庄里这千里迢迢,柳二公子远来不易,便将座位让与他坐何妨?”

大门派掌门捋着胡须连连点头,道:“知礼守法,不愧吾徒!好!”他翘起大拇指。

其它几名弟子也连连点头,翘起大指道:“德!德!像师弟这样有德行的人,武林中越发少见了。”

前排上首的人,后排下首站立的人,“卟卟”往地上吐唾沫。

那名弟子则踮起脚尖,昂首挺胸,红光满面,身子摇来摇去,似乎要像天鹅似的飞向天空。

杜一平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个紫金铃铛,馒头大小,“哗啦啦”摇个不停,右手宝剑上串了串黄纸,“呼呼”烧着,宝剑直刺前方,转着盘子大小的圆圈。

他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道:“三山五岳英雄汉,齐来龙门大聚首。龙门山上龙门开,武林今日大会盟!大会盟!”

念毕,黄纸烧完,变成灰烬,片片往下飘落,然后他对着宝剑,“卟”地喷了口火,火团有脸盆大小,好像烧着了大半支宝剑。

他挽了三朵剑花,左手二指并拢,手背对着眼睛抹了下,睁开双眼,瞪得似铜铃,并且冒出白光,往上看了看道:“开天眼!”说完,他弯下腰,将紫金铃铛拴在腰间,身上捉住香案下的芦花大公鸡,拎起翅膀,将宝剑在芦花大公鸡脖子上抹了下,鸡血“卟嗒、卟嗒”往下掉。

他将鸡拎在海碗上,挨次在每个海碗内滴了几滴鸡血,海碗内的清酒变成了淡红色。

杜一平将鸡扔在地下,风车似的转过身,扬起左手道:“武林盟今日此时,正式成立了!现在有请武林盟盟主少林方丈了空大师,上台讲话!”

了空大师右手握着九环锡杖,左手拨郎鼓似的左右摇摆道:“弥陀佛!老衲才疏学浅,怎能当的起武林盟盟主之重任?还望杜大总管另请高明!”说完,闭上眼睛,歪过头去,左手不停地摇。

杜一平跺了下脚,面红耳赤,抓着耳朵,挠着腮帮子道:“大师不来,谁当此任?”

众人频频点头,齐声道:“大师勿要推辞,非你不可!”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拍了下腿,转过身,翘起二郎腿,扬起头,嘴巴鼓起像蛤蟆道:“嗨!老和尚不当盟主,这武林盟建不起来!不如大家散伙!”说完,摆了摆手。

众人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大师不当盟主,我们就不干了!”

柳随风“呼”地站起身,剑眉倒竖,二目圆睁,脸绷平,像是木板。他撩起袍袖,向前走了几步,抿着嘴,拔出背在身后的宝剑。

此剑巴掌来宽,剑刃薄如纸,剑背筷子厚,发出雪亮的白光,人影照在剑身上,毫毛可见,如同镜子样。剑身比寻常剑长近半,重三十六斤。

他双手握着剑柄,捏个剑诀,二目直视前方,双脚按着八卦形图案走了圈,然后宝剑“呼”地声向前方斜刺劈去,从上到下,拉出条弧线,待劈到下方腰腹部时,挽朵剑花,又向上劈去。

然后来了招“峰回路转”,剑划条马蹄形曲线,向后方刺去,刺到人眉尖高,手臂伸直时停住,头向上甩了下,头发向上飘了飘,单脚站地,另直脚抬至膝盖处,做个“金鸡独立”的式子,像石头似的蹲在原地纹丝不动,头向上扬着,白色衣袖无风直往上飘。

围着全身,发出股书本厚,薄雾似的白气。

柳金燕双手拍得“啪啪”如鞭炮似的直响,连连点头道:“二哥好!二哥好样的!”

杜一平点点头,冲了空大师伸手道:“大师请上台,不然柳公子要动剑了!”

了空大师单掌合十道:“弥陀佛,如此老衲却之不恭了!”说完站起身来,握着九环锡杖,点着地面,走向香案。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成立大会(4) “哧——”柳随风周身的白气,烟雾似的飘散,身子也矮下半截,剑眉倒竖,眼瞪得溜圆,脸红得像鸡肝,嘴里“呼呼”喷着白气,身子如蚯蚓似的向上拱起,又按下去,又拱起,又按下去,如是几次。

众人歪着头看着柳随风,杜一平触电似的抖了下,蹲着马步,歪着头,看着柳随风道:“这是什么意思?”

柳金燕跺了下脚,双手握成拳头,柳眉倒竖道:“二哥这么厉害,该选他当盟主。”

“啪!”杜一平将柱高香放在了空大师手上,道:“大师请上香!”

“噫——”众人直翻白眼,然后站起身,面向香案,笔直而立,双手垂下,只有柳随风背对着香案,摆着“金鸡独立”的姿式,如大海中的叶方舟,扫眼人群就能看见他。

了空大师将九环锡杖举起,往地下砸去,发出“咣”的声如雷鸣般的声音,青砖如蛛网般裂开,九环锡杖杆底部,没入青砖半个巴掌深,立在青砖上。了空大师松开手,九环锡杖立在原地,九个环晃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众人均面向香案,垂下眉毛,低下眼皮,双手下垂,笔直而立,屏住呼吸。

杜一平也站起身来,站在了空大师右手边,低着头,双手下垂,同众人无二。

了空大师双手举着半个胳膊长的高香,凑在香烛上点燃,冒出阵阵青烟。他双手捏着香柄,将其举过头顶,冲着香案,连弯了三次腰,头几乎碰到香案上。

他举着高香,道:“弥陀佛!皇天厚土,天可怜鉴。查域外凶蛮也先,虎视中原,图谋复元,定民四等!荼毒百姓,生灵涂炭。吾等山民,奋起义师,特建武盟,外拒强敌,内安黎庶,匡扶社稷。众义士莫不奋发图强,泣血拜告!此鉴!弥陀佛!”

念完后,他又对着香案弯了三下腰,将高香扎在香炉内,然后眼睛眯成条线,捋着花白胡须,大红袈裟无风飘起。

杜一平鼻子抽动了两下,嘴巴“哞”地声张开,眼珠淌起了小溪。

其它武林中人,也都眼睛红肿,也有人双拳捶打胸膛,发出“哇哇”的声音,眼泪直往外飞。

杜一平手背抹了抹眼睛,转向众人,鼻尖红通通的,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武林盟即出了盟主,请盟主宣布盟规!”

众人停止晃动,站直身子,抬起头,看着了空大师。

柳随风也将宝剑放回剑鞘,转向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抓住九环锡杖的柄,往上抬起,地面“轰隆隆”抖了两抖,几块指甲盖大小的青砖碎石四下飞出。

他持杖在手,转过身来,单掌合十,冲众人施礼道:“阿弥陀佛!老衲觍颜,被众推为盟主,不胜惶恐。自古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一个好汉三个帮,光老衲是盟主难成大器,因此老衲特推荐武当掌门玉虚子!霸王庄龙庄主!他们二人分任左副盟主和右副盟主!”

众人“啪啪啪”拍起手来,似炒豆般。

玉虚道长和龙振星,双手乱摆,头摇得像拨郎鼓,道:“不行!不行!还是另请高明!”

众人连道:“二位大师勿得推辞!”

杜一平上前步,摊开右手,手心向上,指向香案前的台阶道:“请左右副盟主上台!”

玉虚道长和龙振星还是摇头,了空大师捋着胡须道:“二位若不上台,老衲也无力去做,只好走了!”

人群中柳随风炮弹似的“嗖”地声飞出三四层楼高,两只手捏成虎爪,在半空将胳膊抡圆了抓了几下,两只手互相转动像风车,发出“呼呼”的响声,衣袖向上飘起。

然后他凌空来了个飞踢,脚尖踢过头顶,虎爪向脚尖抓去,脚尖踢到手心,发出“啪”地声响,如同击在牛皮鼓上。

柳随风单腿踢向空中,身子旋转着落叶似的下飘,落地时,依然单脚踢过头顶,双臂向两边展开,似飞鹤起舞。

玉虚道长和龙振星点了点头,迈步走向香案前的青石台阶上,分左右笔直而立,二人昂首挺胸,目射电光,衣袖飘飘。

众人炒豆似的拍起掌来,连声道:“好!好!”

“哧——”柳随风如皮球泄气似的矮下半截,并且脸红得像猪肝,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柳金燕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道:“什么吗?二哥连副盟主都不是,真不会看人!二哥,我们走!”她伸手拽了几下柳随风的袖子。

“好哎!好!”众人雷鸣般的叫起来,麻雀似的向上跳个不停,双手举过头顶,“啪啪啪”不停地拍巴掌,手都拍红了。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连连点头,面泛红光,冲众人施礼、拱手道:“谬赞!谬赞!”

了空大师转过身来,看了看杜一平道:“武林盟虽有了正副盟主,但还缺个管事的,管理日常大小事务。因此老衲特请天下第一神算杜一平杜大侠充任武林盟的大总管,不知杜神算意下如何?”

杜一平连退两步,冲了空大师拱了拱手,别过头去,闭上眼睛,道:“盟主厚爱,杜某本应推辞,但恐众人不许,只得厚着脸皮当这个总管,替大家伙管理下日常事务也罢!”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手捋胡须,连连点头。

其它人也“劈劈叭叭”拍着手掌。

了空大师转向昆仑等六大掌门道:“昆仑、峨眉、丐帮、青城、华山、雁荡六大派掌门,尔等在武林久享盛名,老衲特请你们充任武林盟六大长老,不知六位掌门意下如何?”

六大派掌门齐向上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说完,他们上前两步,转过身来,面向众人,昂着头,眉毛飞起。

其它人挑起大指,连连点头。

柳金燕拉着柳随风的胳膊往外走,道:“走!走!走!二哥,这里没啥意思!”

柳随风剑眉倒竖,眼睛瞪圆,看着前方,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甩了下袖子,转身向青石台阶下走去。

柳金燕跟在他身后,拍着手,又蹦又跳往前走,脸上像开了朵花。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成立大会(5) 东方雪上前两步,拉住柳随风的胳膊,道:“柳公子且慢!这样走了怕不妥。”

柳随风脸上紫胀像猪肝,目眶睁开,似乎要迸裂,胳膊甩了下,把东方雪的手甩开,歪着脑袋,抿着嘴,伸长脖子,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道:“有啥不妥?”

声音直冲云霄,像扭裂钢铁。

附近的人,捂着耳朵,寒毛直竖。

了空大师挥了挥手道:“所有在场人等,俱为武林盟执事!”

“轰”地声,如同地震般,众人跳起半人多高,双脚跺向地面像擂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震得龙门山摇了摇。

他们脸上通红,脸上开出了朵大红花,昂首挺胸,头上冒出阵阵青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挑起了大指。

正在这时,龙门山脚下的人群中,“嗖”地飞出名身着灰布长衫的老者,花白胡须,身材中等,手里拿着根褐色檀香木龙头拐,比他高出半头。

他像炮弹似的飞起,有五六层楼高,出手抱膝,团着身,风车似的打着筋斗,疾似流星,飞向青石台阶,眨眼工夫,就飞到近半的距离,身着弹丸似的向下落去。

待距台阶半个身位时,龙头拐带着道道残影,“咣”地声砸到青石台阶上,“咔嚓!”青石台阶被砸出脸盆大小的裂纹,蛛网似的四下散开,并且凹下拳头大小的坑。

灰衣老者又如炮弹似的飞了起来,直向青石台阶顶部飞去,待飞到大半远的距离时,他又向下落去,再次用龙头拐击了下青石砖,砸了半个拳头大小的坑,然后又向上飞去。

“呼”地声飞过了青石台阶顶部,飞到众人头顶有两三层楼高的地方,转风车似的翻了几个筋斗,然后双臂向两边展开,大鸟似的落向地面。

众人转过头看他,但见老者七十上下,头发眉毛胡子皆白,面色紫红,身着灰布长衫,足蹬芒鞋,手拄紫檀木龙头拐。众人眉毛拧成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老者站在距柳随风三步远的地方,双脚叉开,双手放在背后,龙虾似的弯着腰,歪着头,两只眼睛如同电光,看着东方雪,嘴巴鼓起像蛤蟆,胡子无风直往上飘。

东方雪倒退两步,低下头,脸红到了脖子根,双手绞着衣服角,转着圈儿。

柳随风歪着脑袋,斜着眼,看着这位灰衣老者。

了空大师拍了下脑袋,走下台子,双手向两步拨开,人群波浪似的向两边涌动,分开个二人多宽的甬道。了空大师眉毛向上飞起,左手伸向前方,三步并两步走向灰衣老者,边走边道:“哎呀呀,原来是东海剑神东方绝驾到,有失远迎,幸会!幸会!”

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三人也跟在了空大师身后,脸上向攒开了朵花。

东方绝歪着头,看着东方雪道:“丫头,怎么回事?”

东方雪低着头,发出像蚊子似的声音道:“爷爷,你不晓得——”说完她转过身去,两眼红通通,肿的像杏子,双手揉着眼睛。

东方绝眉毛、胡子直向上飘,嘴里“呼呼”喷着白气,他上前几步,走到东方雪身边,拉起她的胳膊道:“走!跟爷爷回家!”

东方雪头摇得像拨郎鼓,胳膊往外甩,甩开东方绝的手道:“爷爷,孙女已回不去了!”说完,眼泪像淌小溪似的顺着脸颊流下。

楚含烟上前两步,眼睛半睁半闭,手托着下巴看着柳随风和东方雪,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了几下。

约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眉毛“呼”地向上挑起,双手捏成拳头,脸绷得像石块,看着柳随风,牙齿“咔咔”直咬,头发向上飘起,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随后她呼出了口气,收回拳头,低下头,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地声音。

柳随风眉毛向上挑了挑,脸上泛出红光,嘴角向两边翘起,像是弯黄瓜。他冲东方绝拱了拱手,带着股撕裂铁皮桶的声音道:“前辈!晚辈会对东方姑娘负责的!您老只管放心!”

说完扬起头,眉毛向上飞起,脸上像开了朵花。

他走到东方雪身边,右手搭在东方雪的肩膀上,眉毛向上挑了挑,嘴角露出个指甲盖大小的窝,道:“雪妹,有我在,你不要怕!”说完,挺起胸膛,两眼闪闪发光。

东方雪点了点头,歪着身子,倚在柳随风的肩膀上。

东方绝眉毛胡子直往上飞,脸红得像猪肝,眼眶迸开,他“呀!”地叫了声,右掌击出,快似闪电,手影似乎晃动了下,就听“咣”地声响,他右掌打在柳随风胸口上,如击败革。

柳随风离地半人多高,树叶似的向后飘去,“当当当”连着撞翻三把太师椅,又往后飞了辆马车远的距离,坐在地上,“滋——”又滑出三步远,停了下来。

他捂住胸口,“哇”地喷出口血,血滩在地上有盘子大小的圈。

东方绝右手抓住龙头拐的龙头柄,拧了下,“呛啷”声,拔出柄龙头剑,声似龙吟,直飞上天。

此剑成年人手臂长短,二指宽,浑身亮白如银,剑身平如纸,锋刃闪着青光。

东方绝提剑在手,叫道:“去死!”脚尖点地,正要飞起。

柳金燕双手捂住脸,“哇!”地叫了声,如摔碎花瓶,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如同烂泥样坐在地上,如秋后之冷蝉,抖个不停,嘴巴变成青紫色,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有道紫色人影晃了下,双臂向两边伸开,拦在东方绝面前,正是东方雪。

她脸上泪痕如同水冲过的沟壑,眼睛红肿如杏子,脸上如同白纸,叫道:“爷爷!你若杀了柳公子,孙女也活不下去了!”说完,闭上眼睛,伸长脖子。

东方绝倒吸口气,停住脚步。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等人停在距他五步远的地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如石头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其它人则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东方绝、东方雪二人,伸长脖子看。

他们围了块两间客厅大小的空地,不时发出“哎呀!哎呀!”的声音。

东方绝站在空地中心,仰面朝天,胡须蜜蜂的翅膀似的抖动着,两只灰白的眼珠滚动着,“哗哗”流下两行泪水。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成立大会(6) 他用袍袖抹了抹眼睛,嗓子眼里如同塞了团棉花,伸了伸脖子,道:“我东方绝造了什么孽?竟出这种事?”声音好似水拍打岸边岩石。

他扭头冲东方雪道:“丫头,你怎么跟了那个家伙?谢小石在哪里?”说完,眉毛拧成疙瘩,声音也像树枝折断。

众人寒毛直竖,把头直往脖领里缩。

东方雪挺直胸膛,柳眉倒竖,脸上像挂了层冰霜道:“那种奸贼,提他作甚?”

东方绝身子前后晃了晃,低下头,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然后又仰起头,如同暴雷似的“哈哈哈”地叫着,头发四下飘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嘴巴凑到那人耳边,那个伸长脖子搭在别人肩膀,发出阵阵如蚊子似的“嗡嗡”声。

了空大师冲东方绝拱了拱手,道:“东方剑神——”

东方绝脸红脖子粗,扭过头去冲了空大师摆了摆手道:“大师!东方某人家门不幸,实无心武林盟事业!告辞!”然后他转过头来,看了眼东方雪道:“丫头!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身子如大鸟般飞起有三层楼高,向北面飘去。

他飞出有几辆马车远的距离后,落在山坡的树枝上,把树枝压弯,然后又炮弹撕掉向上弹起,直往北飞,几个起落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了空大师捋着胡须,拄着九环锡杖,看着东方绝的背影,连连点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然后他转过身来冲东方雪道:“东方姑娘——”

东方雪冲了空大师点了点头,转身跑到柳随风身边,蹲下来,双手扶着柳随风的胳膊,道:“柳公子,你感觉怎样?”

柳随风坐在地上,左手支着地,嘴角挂着串血丝,“呼呼”如牛似的喷着白气,两只眼睛冒着青色电光,看着东方绝去的方向,发出怪枭般的声音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的拳头“咣”地声砸在青砖上。

柳金燕站起身,晃了晃脑袋,掏出块粉红色的锦帕,抹了抹嘴,左摇右摆走到柳随风身边,晃了晃手帕,道:“晦气!晦气!还剑神呢,好不知礼!”

说完,她右手向外挥了下,打了个圆圈,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斜眼瞥了下东方雪,嘴巴撇了撇,鼻孔动了两下,发出“哼”地声响,昂头看天。

东方雪脸红到了脖子根,低下头,双手绞着衣角。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

了空大师单掌合十,道:“弥陀佛!武林盟方才成立,便发生这等事,如之奈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拨郎鼓似的摇头,然后地下头去,石头人似的站着,现场空气像凝固住了般,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杜一平摸了摸八字胡,眼睛发出阵阵白光,“咦呀!”叫了声,如吹响铁哨,刺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他上前两步,凌空来了个侧空翻,然后双手向上,身子向后翻起,来了个后空翻。他站在原地,风车似的不停地打着筋斗,整个人像个大转盘,翻着后筋斗。

约翻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他“嗨!”地叫了声,来了个劈叉,双腿如直线坐在地上,右手弯曲,举过头顶,左手横在下巴上,脑袋向上甩了下,来了个“芙蓉出水”的造型。

众人如同炒豆似的“劈劈叭叭”拍着巴掌,连声道:“好!好!”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互相看了看,又看向杜一平道:“杜总管何故如此?”

杜一平“嗖”地声从地上蹦起来,像猴子似的双手撮成爪,弯着腰,踮着脚,脑袋转来转去,腮帮子缩起像猴脸,跳了几下,到了空大师等人面前,尖着嘴,缩着腮帮子道:“俺老孙来也!听闻武林盟成立,特来看看,有什么彩头?”

说完,他脑袋向前探了探,左手弯起,手臂横在下巴上,手掌手心向下,搭在眉头上,像搭个凉蓬。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道:“什么彩头?”

“好彩!”杜一平如同敲钟似的叫了声,跳起半人多高,声音直冲云霄。

“好彩?”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杜一平,连连摇头。

杜一平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叫道:“头彩!”声音如同半空打了个响雷,震得地面摇了摇。

他凌空飞起半人多高,身子横在半空,像转盘似的打着旋儿,脚尖落地,又飞起打个旋儿,如此打了五六个旋转,飞到青石台阶前,坐脚尖点地,右膝抬至腹部,左手猴子似的拢在眼前,伸长脖子看向龙门山下。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叫道:“好头彩!”

然后转过身来,两只手撮成爪子状,猴子似的连蹦带跳,跳到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面前,冲三人拱了拱手道:“启禀盟主、副盟主,长老及各位执事大人,俺老孙睁开火眼金睛向山下望去,见祥云笼罩向此飘来,此乃当今圣上钦命天使官大人驾到,特来祝贺武林盟成立也!”

说完,爪子在手背上挠了挠。

“轰”地声,众人爆发冲雷鸣般的叫声:“好耶!好耶!”震得龙门山晃了两晃,树叶直摇。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手拈胡须,脸泛红光,不住地点头,嘴里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了空大师看向玉虚道长,手指点着杜一平道:“这猴头眼尖。”

玉虚道长拈着胡须,连连点头。

龙振星两眼闪闪发光,“啪”地拍了下手,上前步,挑起大指道:“好头彩!有请圣上钦命天使官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

杜一平头上冒出阵阵青气,拱拱手道:“遵命!”便连蹦带跳来到青石台阶上,手拢成喇叭状,盖住嘴,伸长脖子冲下叫道:“有请圣上钦命天使官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有请!”

声若洪钟,飘到山脚下。

山脚下的龙家庄庄丁扬起脖子,冲外如此叫喊,声声如接力似的往外传,直传到了龙门镇。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成立大会(7)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脸红得像烧茄子,并且不断冒红光,她双手摇动道:“小贼来了!大家伙儿做好准备!”说完,“嗖”地声,利箭似的窜到自己椅子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抬着头,嘴巴咧开像黄瓜,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其它人也各自坐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东方雪搀着柳随风,一步三拐的走到原先的椅子上坐上,柳随风捂着胸口,面如白纸,低着头,弯着腰,“呼呼”喘着气。

龙紫云两眼圆睁,跃起半人多高,眉毛向两边飞起,右手食指和拇指搓了下,发出“啪”地声响,她脸上像开了朵花儿似的,跳到自己的椅子前坐下,两眼闪光。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两边翘起,双手握成拳头托住脸,脸上飞出朵红云,如同朝霞映日。她脑袋晃了晃,兔子似的跑到自己的椅子边,嘴唇咬成了青色。

杜一平点了点头,昂首挺胸,站在青石台阶前笔直而立,看着山下,嘴巴鼓起像蛤蟆,衣袖无风向上飘起。

他抬起右手,举过头顶,两根指头动了下,发出“啪”地声响,如同敲了棒锣,声音在青石台阶后的平台上回荡。

从平台的后台处,翻着筋斗出来个人,像是风车在转,每个筋斗翻起离地半人多高,沿路翻到了青石台阶前,距离杜一平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此人身着白色须毛外套,从上到下铺着指头长短的白毛,头上带着白色头套,盖住头和脖子,只露张脸在外面,绿豆眼,蒜头鼻,山羊胡子,头套上也是铺满了白毛,正是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整个人像只猴子。

他单脚而立,弯着腰,左手挠着头,右手托着个红漆木盘,盘子上放着个碗大的桃子,红通通的,下面是青蒂。

这时,山下走来队人马,身着红袍头戴皂角帽的锦衣卫在左边,身着红色坎肩,前后心缀个“兵”字,身着褚黄土布制服的明兵在右边,鱼贯入场。

人群波浪般向后退去,使得直通龙门山上青石台阶处的通道,宽至半个足球场。几乎人人弯着腰,低着头,屏住呼吸,也有少数人,则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看。

走在前面有三人,正中身着大红锦袍,头戴皂角帽,腰间挂着两柄黑黝黝牛腿胫骨似的刀,正是谢小石。

左边人与他并排行走,头上包着白布方巾,挽着拳头大小的发髻,身着白色布袍,足穿白色厚底布靴,肌肤胜雪,正是薛若冰。

右边人身着猩红色长衫,腰扎狮蛮玉带,头上盘着灵蛇发髻,顶上簪朵珍珠翠花,耳挂珍珠耳坠,脸似银盘,正是陆小翠。她眉毛向上飞起,嘴巴向上弯起,脸上像开了朵花,手里提着个瓦罐大小的红色锦袋,鼓起像皮球。

她伸手从锦袋内抓出把红油纸包的长方形的桂花糖,拇指大小,甩手向路边扔去,桂花糖四下飞射,砸向众人脑袋。

她边扔边道:“天子派人慰劳武林盟,天下同乐,同喜!同喜!”说着,眼睛眯成了条线。

众人飞身而起,伸手去抓桂花糖,这个踩住那个人脑袋,那个掐住这个人的脖子,嘴里直叫:“我的!我的!”众人挤成团。

其它人则眼睛直直看着薛若冰,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鸭蛋,伸长脖子,踮着脚尖,嘴角“叭嗒、叭嗒”往下淌水,有的水滴后面坠着条线,线尾挂在嘴角,水滴悬在半空,晃来晃去。

薛若冰向前走,他们也踮着脚尖往前走。

薛若冰脸上飞出朵红云,低下头去,身子像朵白云似的飘向前方,那些人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兔子似的也往前走,“哗啦”声,扑倒成片,人挨着人,全挤到山脚下,挤成半个足球场大小的人团,人叠着人,“哎呀!哎哟!”叫声不绝。

后面还不停地有人踮着脚尖看着薛若冰走了过来,栽倒在人圈上。

陆小翠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这支队伍拉出有小半条街长,队伍的最后则是两辆独轮车,每个车上分左右两边各挂口棕木箱子,由拇指粗的棕绳捆了好几圈。

每辆独轮车分别由八名锦衣卫和明兵推着。

众人无不挑起大指道:“好天使官!”

队伍来到青石台阶时,杜一平抬起膝盖,在膝盖上“啪啪”拍了两下,然后又跺了两下脚,手向上挥了挥。

从后台幕布后,跑出四名龙家庄庄丁,他们每两个扛着卷鞭炮,卷成有磨盘大小,每枚鞭炮有手指头大小,红油纸包裹。

庄丁跑到青石台阶前,分左右站定,每边各放着卷鞭炮,对着青石台阶,庄丁扶着鞭炮,看着杜一平。

杜一平点了下头,四名庄丁抿着嘴,也点了下头,左边人扶着鞭炮头,右边人则扶着鞭炮卷往下滚。鞭炮卷展开,“嗖嗖”地滚下青石台阶,拉开了条红色的线,足有半箭地长。

在鞭炮卷下方的庄丁,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抬头看着杜一平。

这时,谢小石、薛若冰、陆小翠等人已走上青石台阶。

杜一平从背后拔出那柄雪亮的宝剑,朝天指了下,眼睛合上,左手二指并拢,竖直放在嘴边,发出阵“嗡嗡嗡”的声音,然后两眼突地睁开,放出阵阵白光,脚连朝地上跺了三下,飞起半人多高,凌空打个飞旋,单脚落地,指着下方道:“天子派人来慰问,草民百姓仰头看!”

他弯着腰,向后晃了圈,并且挥舞宝剑在头上挽个剑花,站直身子道:“虽无美酒与佳肴,也有三道迎宾仪!迎宾仪!”

这时,谢小石等人已走到近半的位置。

杜一平昂首挺胸,看着下方道:“第一道仪式:红光满地迎天使!”说完,冲站在鞭炮下端的庄丁点了下头,那名庄丁也点了下头,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呼”地声,烧起团拳头大小的火。

这时,谢小石、薛若冰、陆小翠三人正走在庄丁身边,庄丁点燃了鞭炮的药捻,“劈劈叭叭”鞭炮炸响起来,声若打擂,震得青石台阶晃了几晃。

鞭炮炸开的火光,有盘子大小,红色碎纸片四下飞舞,地上冒起阵阵青烟,药捻直向上燃去,响声如炒豆子般不停。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八章 宣读圣旨(1) 谢小石、薛若冰、陆小翠三人,看着爆炸的鞭炮,面色如常,继续向上走。

队伍的后面,传来“啊!”地几声叫,有几名明兵、锦衣卫,捂着耳朵,面如土色,“卟通、卟通”打着滚下了台阶。

山下的人发出阵阵“嘘!嘘!”的声音。

青石台阶顶端站着的杜一平,斜着眼睛向下看了看,嘴巴往上撇了撇。其它站在青石台阶两侧的庄丁看了看,嘴巴咧开像黄瓜。

其它的明兵、锦衣卫,低下头,两腿筛糠似的抖,每前进步都晃两晃。

队伍的最后,每八名明兵或锦衣卫,各抬着辆独轮车向上走,人人面红耳赤,额头上“嘀答嘀嗒”往下掉米粒大小的汗珠。

他们额头,脖子上青筋凸起,像是蚯蚓在爬,每上几个台阶,则将独轮车放在青石台阶,人扶住箱子,“呼呼”嘴里吐着白气。

鞭炮雷鸣般响动着向上燃,有几枚鞭炮凌空飞起,在薛若冰头顶半只胳膊远的地方爆炸,碎屑飞向她脸部。

薛若冰木头人似的,两眼直视前方,向上走,地上铺了层红色的碎纸片,好像红色的地毯。

谢小石、薛若冰、陆小翠三人走上了青石台阶的顶部。

杜一平挥了下手,斜刺里连劈三剑道:“第二步,白猿献果谢天恩!”

身上穿着白毛外套的司徒明点了下头,跃起半人多高,双手将托盘抱在胸前,身子团着凌空翻了个筋斗,跳到谢小石面前,呲开满嘴白牙,“吱吱”叫了两声,然后双手举着托盘,递到谢小石面前。

谢小石看着托盘上碗口大的红通通的大桃子,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像开了朵花,伸手去抓。手掌距桃子指头长短的距离时,司徒明手中托盘“呼”地向下矮了巴掌远,然后向右手边闪电般滑去。

谢小石手停在半空,眨巴着眼看着司徒明,司徒明嘴巴咧开像弯黄瓜。

十步远坐着的几个人,拍着腿,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薛若冰左手自下向上翻起,快如闪电,带着条白色弧影,“啪”地声打在托盘下部。托盘如蜜蜂的翅膀“嗡嗡嗡”地抖动着,放在上面的桃子“嗖”的声飞了起来,飞过司徒明头顶,带着条弧线,落在谢小石手上。

谢小石两眼放光,抓起桃子咬了两口。

司徒明抬头看了眼杜一平,杜一平挥了挥手,司徒明便点点头,手拿着托盘,飞身跃起,来了几个侧空翻,退入到后台的幕布后。

这时,鞭炮已放完,地上腾起阵阵青烟,飘到台上,四下扩散,好似云雾。

杜一平将宝剑放回背后的鲨鱼皮剑鞘内,飞起半人多高,身子横在半空,陀螺似的打着飞旋,边飞旋边往后飞,飞到青石台阶口和香案中间的位置,停了下来,蹲下马步,双拳擂鼓似的向外连续击出,边打边道:“第三道仪式,腾云驾雾宣天意!”

说完,马步迈成弓字步,双拳向两边展开,头向上甩了下,摆出“武松打虎”式。

从两排太师椅后面,打着滚翻进来两名龙家庄庄丁,分左右两边蹲着,每人手里拎着个碗大的红色布袋。他们将手伸入布袋,摸出枚白色鸡蛋,并排放在地上,相距两本书的距离,接着继续往前摆,共摆了十二枚鸡蛋。

这二名庄丁便弯着腰,退到太师椅后,最后顺着场地边缘跑到幕布后。

谢小石走到距鸡蛋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嘴巴蠕动了几下,“卟”地声向地下吐了枚桃核,道:“这是什么意思!”

龙紫云眉头拧成疙瘩,“呼”地声站起来,柳眉倒竖,蓝宝石眼圆睁,鼓着嘴道:“你要挨个从鸡蛋上踩过去,且不能碰破蛋皮!”说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坐在太师椅上,把头别过去,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

现场空气顿时凝固下来,大部分人,公鸡似的伸出脖子,张圆了嘴,看着地上的鸡蛋。

谢小石左右看看,点了点头,飞身跃起二人多高,双手抱膝,团着身子,凌空翻了个筋斗,然后双脚云彩似的落在最先的两枚鸡蛋上。

众人弯下腰,睁圆了眼睛看着那两枚鸡蛋。

鸡蛋躺在原地,纹丝不动,众人无不频频点头。

杜一平“咳咳”了两声,扬起头,看向天空道:“兄弟,蛋踩破了!”

谢小石扭头冲他道:“没破!”

“呜——哈!哈!哈!”爆发出阵阵如炒豆般的声音,直冲云霄。

龙紫云双手捂着肚子,脸攒成了朵花,眼角流出几滴水,弯着腰,脸色紫胀,边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边“呼呼”喘着气。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双手拍着膝盖,双脚猴子似的蹬来蹬去,身子左右摇晃,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其它的掌门,手捻胡须,眼角半睁半闭,连连摇头。

柳随风捂着胸口,边发出阵阵“咳咳”的声音,边似怪枭似的“哈哈哈”地叫着。

东方雪眉毛拧成疙瘩,撇了撇嘴,把头扭向右边。柳金燕用粉色丝帕捂着嘴,发出阵阵“哧哧”的声音,鸡啄米似的点头。

楚含烟仰起头,拍了下额头。

后排则有人滚下椅子,边捂着肚子满地打滚,边“哈哈”响声不断。

杜一平耸了耸肩,双手向两边摊开,眉毛向上挑了挑,嘴巴撮起,连连摇头。

众明兵、锦衣卫大眼瞪小眼。

谢小石倒吸口气,左右看看,挠了挠头,又弯下腰看了看脚下,最后看着薛若冰道:“是没破呀!他们在干什么?”说完,双脚离开,鸭子似的踩着鸡蛋向前走。

最先的两枚鸡蛋,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杜一平两眼瞪得似铜铃,飞步向前,来到鸡蛋前,蹲下来,手指拨拉了下鸡蛋,蛋壳依然完整。

众人晃了几晃,发出“呃?”地声响,伸长脖子,瞪圆了眼睛,如木头人似的坐在原地。

谢小石踩着十二枚鸡蛋通过,如同四两棉花似的落在地上,每枚鸡蛋均纹丝不动。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下都能听见。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来到谢小石面前,拱手施礼道:“请谢大人上台宣读圣旨!”

说完,三人向两边闪开,让开了条可容二人并肩通过的甬道。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宣读圣旨(2) 其它人面沉似水,纷纷站了起来,竖立在通道两旁,弯着腰,屏住呼吸。

柳随风跺了下脚,发出“咳咳”的声响,柳金燕丹凤眼圆睁,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怎么能走过去?”

东方雪将头歪向右边,合上双眼,仰起头,身子晃了两晃。

龙紫云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两只手捏成拳头,互相撞了几下,连道:“可惜!可惜!”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缝儿,嘴角向上弯起像月牙,双手连续击打膝盖,连连点头。

峨眉定远师太歪着头,往下点了点头道:“此贼真武林大害!”

也有人撇着嘴,斜着眼,歪着嘴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呀?还不如我!”

杜一平耳朵摇了摇,“哧——”鼻孔里喷出口白气。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互相看看,撇了撇嘴,摇了摇头,转身对谢小石做个“请”的姿式。

谢小石冲三人拱了拱手道:“有劳几位大师,那谢某就上台宣读圣旨了!”说完,他昂首挺胸走上香案的台阶。

薛若冰和陆小翠眉眼开花,摇头晃脑跟在谢小石身后,上了台阶,陆小翠更了每走几步就跳起来。她们分别在谢小石左右两边站定,转过身来面向众人。

谢小石从怀中掏出圣旨,解下红绑绳,展开圣旨,双手拿起,抬至胸高。

台下众人纷纷离开太师椅,站到两边,太师椅中间的甬道上,人挨着人,脚跟碰脚背,乌压压成片,从香案五步远的地方,直排到了青石台阶口。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并排站在众人面前。三人撩起袍袖,双膝跪倒在地,弯下腰,低下头。了空大师右手握着九环锡杖,左手单掌合什,竖在心口,眉毛向下耷拉着,玉虚道长是右手单掌合什,竖在胸前,龙振星右手握着镔铁长枪,左手握成拳,放在膝盖处。

站在他们后面的人,互相看了看,咬了咬牙,歪着头,发起“咳”地声响,也纷纷撩起袍袖,跪了下来。

众明兵、锦衣卫,分散在太师椅后排,雁翅排开,笔直而立。

还有几个人,双腿抖动着,眼珠乌溜溜四下转动,看到明兵、锦衣卫,倒吸口气,也跪下了。

谢小石昂首挺胸,看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者太祖起身布衣,大兴义师,复我华夏。今者鞑虏也先,屡犯中原,图复蒙元。朕闻有民间义士,欲设武林盟,匡扶正义,北拒鞑虏,朕心颇慰。然义士奋起,山林摇动,朕不得充耳不闻,以灰义士之心,负天下民望。今特遣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奉旨出差,赐武林盟内帑纹银二、二万两整!以资民心。此诏!”

念到“二万两”时,谢小石声音扭曲,像几根钢筋扭在起,身子晃了两晃,眼前小星星直飞,脸变成了烧茄子。

薛若冰和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上弯起像月牙儿,脑袋晃来晃去,脸颊出现两酒窝。

了空大师歪起头,看了眼谢小石,随后地下头,依然单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僧代武林盟接旨谢恩!”他弯了下腰,将九环锡杖竖着放倒在地上,双手掌心向上抬起,举过头顶,低下头。

谢小石耳朵里“呜哇呜哇”像开了个水陆道场,磬儿、铙儿、钹儿响个不停,他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

薛若冰扯了扯他的袖子,指了指下面的了空大师。

谢小石触电似的抖了下,身子像的冻僵了,直着双腿,挪到了空大师面前,将圣旨卷起,放到了空大师手心上。

其它人连叩了三个响头道:“草民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了空大师双手捧着圣旨,站起身来,弯着腰,走到香案前,冲香案连弯三次腰,将圣旨放在香案上,又拿出三支高香,在烛台上引燃,双手捧着三支香,对着香案有弯了三下腰,然后将香扎在香炉上。转过身来,手捋胡须,昂首挺胸,发出阵阵“呵呵呵”的声音。

其它人也纷纷站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拍着肩膀,竖起大拇指道:“圣上圣明啊!”

玉虚道长将了空大师的九环锡杖从地上抬起来,走上台去,交到了空大师手上,道:“盟主,这次武林盟成立大会,算是圆满落幕了!”

了空大师两眼眯成条线,捋着胡须,连连点头,嘴里发出阵阵“呣呣”的声音,脸上泛出红光。

龙振星也走上台来,双眼闪闪发光,嘴巴咧开,露出满嘴白牙,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他冲众人挥了下手道:“今晚龙家庄夜宴,本副盟主将从桂花树下启出数百坛上等女儿红!大家伙儿不醉不归!”

众人跃起半人多高,鸟雀似的蹦来蹦去,拍着巴掌道:“好啊!好啊!谢龙庄主!右副盟主!”

谢小石气运丹田,从嘴中喷出口白气,脑袋晃了两晃,睁开双眼,冲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拱了拱手,道:“盟主、两位副盟主,圣旨已传达,谢某这就告退!”

说完,转身抬起腿来。

杜一平身子晃了晃,猴子似的跳到谢小石面前,双手叉着腰,身子向后弯起像弓,眼睛半睁半闭,撇着嘴道:“且慢!圣上说的银子数还未清点,谢大人怎能说走就走?啊?”最后的语气弯曲着向上飞,像是在刮水桶。

他的眉毛也向上翘了起来,嘴巴歪起。

谢小石身子晃了两晃,嘴巴咧开像黄瓜,发出阵“嘿嘿嘿”似老母鸡的叫声,脸往下拉似驴脸,撇着嘴,昂首挺胸,道:“怎么?你们不相信皇上?”

“嚯!”杜一平连退三步,把袖子挽到胳膊肘上,两眼瞪得像灯泡,迈着虎步,围着谢小石左走三步,右走三步,眼睛闪闪发亮看着他。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眉毛拧成疙瘩,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

了空大师抬起左手,向谢小石招了招手道:“谢大人慢走,大人远道而来,承宣圣旨,劳苦功高,盟中也备了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如何?”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章 宣读圣旨(3) 谢小石舌头直往喉咙里落,双手摇得像拨郎鼓,连连道:“不必!不必!谢某还有要事在身——”

“哇呀!”杜一平跳起半人多高,双脚擂鼓似的落在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震得地面晃了两晃,两只手捏成拳头,螃蟹似的举着,晃了晃去,嘴巴咧开像馒头,叫道:“那也等银子清点完了再说!”

声音似钢锥,直刺人耳膜,抛向半空,“嗡嗡”直响。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歪着脑袋,看看谢小石,又看看杜一平,眼珠骨碌碌的转动,突地拍了下膝盖,跳起来,嘴巴蛤蟆似的张开,说道:“哎呀!小贼,皇帝赏赐给我们的东西你该不会——”

“轰”地声,全场像炸开了锅,人人跳起来,目光转向谢小石,如道道利箭。

全场发出阵阵如开水锅的响声。

龙紫云走上几步,右手指着谢小石,柳眉倒竖,蓝宝石眼圆睁道:“噢——,你银子都不点,急急忙忙要走,该不会有鬼吧!”

谢小石头摇得像拨郎鼓,单手举起指向天空,道:“不会!不会!若有,天打五雷轰!”说完,转头看向众人。

众人歪着头,伸长脖子,瞪圆眼睛看着他。

薛若冰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上弯起,双手伸出,翘起大拇指,冲谢小石连连点头。

陆小翠昂首挺胸,冲谢小石挥了下手道:“沿途走来,我是亲眼所见,只管让他们清点,我相信你!”

薛若冰又点了两下头,额头刘海向上飘起。

众明兵、锦衣卫,双脚叉开,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亮看着天空,脸上泛出红光。

众人跺了下脚,发出“轰”地声响,整个龙门山似乎摇了两摇。他们齐声道:“点银!”像半空响了个炸雷,树枝晃动,树叶直往下飘。

山脚下的众人,身子晃了两晃,近半人坐在地上,他们全扭头看向半山腰。

谢小石倒吸口气,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嘴唇青紫,伸长脖子,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道:“点——”

众人也齐声道:“点——”他们眉毛竖成倒八字,眼睛瞪得似铜铃。说完,他们个个落回到自己的座位。

杜一平面对着谢小石,退着向后走,来到香案前的台子上。

两辆独轮车已经推到台上,支在那儿,并排而立。

杜一平挥了挥手,上来四名虎背熊腰的龙家庄庄丁,他们手持雪亮的匕首,割断独轮车上捆棕箱的绳子,将四口棕木箱解下,两人抬口箱子,放到台前,并排放齐,然后站在旁边,看着杜一平。

杜一平指着箱子,看着谢小石道:“是这些吗?”

谢小石点了点头。

杜一平“刷”地声,从腰间拔出柄闪着青光的匕首,摸了摸棕木箱上八叉似贴着的封条,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等三人。

三人冲他齐点了点头,龙振星向后倚在了椅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嘴巴向上弯起。

薛若冰走到谢小石身边,抬头看了看他,双手扶住他的胳膊,捏了捏,纹丝不动,像是木头做成的。

杜一平咬了咬牙,手持匕首,从中间划开了棕木箱上的封条,然后将匕首搭在棕木箱箱盖和箱身合拢处的青铜锁锁扣上,拧了几圈,“叭嗒”声锁子断裂,掉在地上。

他打开了棕木箱子。

众人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看向箱子,现场空气好似凝固住了似的,众人保持那个姿式纹丝不动,如同木头人。

箱子里发出阵阵银白色的光芒,最上层排放着堆银子,挤成团儿,下面垫着长方形红色绸缎。

杜一平将银子拣出,将红色绸缎取出,垫在地下,将银子并排放在绸缎上,摆成直线。

每锭银子鸡蛋大小,细丝缠花雪白纹银,每枚重十两,摆成分成五排的正方形,然后他又取出下格银子,数量同样,共计五层。

他将每层格子取下,放在左手边。

这样,他依次将四口箱子打开,银子取出,并排放在外面,用手指点来点去。

约点了小半柱香工夫,他“呼”地抬起头,斜着眼看着谢小石,用手指不停地敲着银子,道:“这个鬼呀!只有五千两银子,是怎么回事!”

“轰”地声,就像是地雷爆炸,众人从椅子上跳起来,捋着袖子,瞪圆眼睛看着谢小石,响雷似的叫道:“说!怎么回事!”

谢小石头发“嗖”地竖起来,眼珠凸出,似要跳出眼眶,嘴巴鼓起像蛤蟆,指着地上的银子,道:“五、五千?这绝不可能!每箱我都亲手掂过了!”

杜一平跳起来,后退两步,指着地上的银子道:“你自己点!”

谢小石撩起襟袍,上前几步,来到台前,看着地上摆成方块形的银锭,从上到下,来回看了几遍,又看了看箱子,箱子底部平坦,铺着大红缎子。

他把手伸进去,按了按箱子底,又抽回手来,眉毛拧成疙瘩。他目光转向箱子边堆成塔状的隔板,上面涂着红漆,有半本书厚。

他上前拎起个隔板,双手抓着隔板两侧,左看右看,气运丹田,双手朝两边拉,隔板发出“吱吱”的声音,弯成卷状,竟是块铁板!

谢小石把铁板往下扔,铁板“咣当”声砸在青砖上,把青砖砸开了条如同发丝的缝。

薛若冰咬着指头,歪着头看着谢小石,陆小翠双手摇得像拨郎鼓,道:“不关我事!别看我!”

众明兵、锦衣卫昂首挺胸,齐声道:“稍息,立正!向后转!”“啪”地声,他们几乎像单个人样,全转向后面,背对着谢小石。

柳随风拍着膝盖,发出阵“哈哈哈”如怪枭似的声音。

杜一平从后背“呛啷”声拔出了雪亮的宝剑,上前步,两眼闪闪发光,看着谢小石道:“说吧!这是咋回事?”

其它江湖众人“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拔出腰间所佩刀剑,上前几步,迈着弓字步,围在距谢小石五步远的地方,两眼瞪得似铜铃,目光似利箭,看着谢小石。

龙紫云飞身跃起二人多高,跃过众人头顶,落在谢小石面前。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宣读圣旨(4) 她从腰间拔出碧绿的宝剑,二指来宽,半只胳膊长,捏个剑诀,将剑尖指向谢小石,脸绷得像木板,红通通像火炭,盯着谢小石。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坐在椅子上,冲谢小石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谢小石嘴巴蠕虫似的动了几圈,眼皮合上,嘴巴张得像鸭蛋,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随后又仰面朝天,用手抹了抹眼角,双手捧着肚子,弯下腰,继续发出“哈哈哈”的声音,如同夜猫子在叫,声音在天空飘荡。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跺了下脚,发出“唉!”地声音,低头道:“想不到小贼胆大包天,连这样的银子也敢截留!”

龙紫云柳叶眉倒竖,牙齿咬得“咔咔”响,道:“本姑娘今天就要为武林除害!”说完,脚尖点地,往上飞起。

在她脚尖离地半个巴掌的距离时,谢小石双手连连摆动,道:“大家误会了!这钱没丢!我把它存钱庄里去了!”说完,他手伸入怀中抓呀抓,抓出叠黄灿灿的金票来。

龙紫云在半空打个旋转,飘退二步,上下打量着谢小石。

谢小石晃动着那叠书本大小、金黄的纸,用手指挨张的点,点出十五张,道:“是这样的,押运巨款从京师到这儿,路途遥远,人手不足,我便将其中些银子放入钱庄,兑成金票,以图安全方便!歌各位不要有其它想法!”

说完,他双手捧着金票,像蜜蜂的翅膀样抖着,递到杜一平面前。

杜一平冲他翻了个白眼,抓过金票,先上下打量了番,每张金票面值百两。

他左手抓着金票,舌头舔了下大拇指,便“卟嗒、卟嗒”翻起来,来回翻了几遍,抬起头斜眼瞥了下谢小石,便走到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面前,双手捧着金票,举过头顶,道:“盟主,左副盟主和右副盟主,这回银子对数了。”

谢小石“呼——”地喷出口白气,身子矮了半截,舌头吐出半个手掌长。

薛若冰银钩眉向上弯起,眼睛眯成条线,尖椒鼻向上翘,嘴巴向上弯起像月牙儿,冲谢小石伸出大拇指,连连点头。

众人站直身,后退了两步。

了空大师捋着胡须,点点头道:“对数就好。武林盟银钱往来之事,就交由杜大总管负责好了。”

玉虚道长、龙振星二人不停地点头道:“不错!不错!”

陆小翠拍着胸膛,转向众人,脸上像开了朵花儿,道:“你们看,我没说错吧!我亲自押运来的,哪里会出错!”

众明兵、锦衣卫“啪”的声,齐转过身来,昂首挺胸,笔直而立,脸上泛出红光。

谢小石捶打着胸口,弯腰似龙虾,发出阵阵“咳咳咳”的声音,脸红得像猪肝,从嘴角、鼻孔淌下滴水,黄豆粒大小,尾巴上拖根线儿,挂在嘴角和鼻孔上,在半空晃荡。

众人纷纷落座,峨眉定远师太翘起二郎腿,侧着身子,左手搭在椅背上,道:“小贼真煞费苦心,难得!难得!”

楚含烟也转过身来,面对谢小石,脸上像绽开了朵桃花。

柳随风头搭在椅背上,仰面朝天,直直看着天空,双手向两边搭开,双腿叉开,脚尖朝天,脚跟搭地。

龙紫云将碧绿色宝剑放回鲨鱼皮剑鞘,歪着眼睛、撇着嘴,道:“幸好杜叔叔当道,不然谢贼怕要卷了银子跑路!”

众人“呼”地坐直身子,竖起耳朵,两眼发亮。

谢小石“卟通”声,仰面朝天,四肢八叉,栽倒在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杜一平冲四名龙家庄庄丁点了点头,四人便弯腰,将银子重新装箱,盖上箱子,又把箱子搭在独轮车上,将割断的棕绳绑好,捆住箱子,他们每两人推辆独轮车,向后台幕布后走去。

薛若冰走上台来,站到谢小石身边,蹲下身子,手指探了探他的鼻孔,捏了几下他的人中。

谢小石“哎哟”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嘴里喷出口白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手背湿了片。他看了看众人,双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冲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英雄好汉,本使任务达成,这就告辞了!”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齐站起身来,走上前,距谢小石五步远的地方站住,呈丁字形围住他。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道:“阿弥陀佛,谢大人远道而来,我等怎能不尽地主之谊?还请谢大人暂留数日为好。”说完,半闭上眼睛,花白的吊梢眉垂下,无风向上飘起。

三个人的衣袖像被鼓风机吹了似的,鼓了起来,带着“呼呼”的风声向上飘。

谢小石身子向后晃了晃,左眼睁得像铜铃,右眼闭上,整张脸歪成黄瓜样,嘴巴歪到耳后根,左看看,右看看,随后张圆了嘴巴发出“哈哈”几声响,冲三人抱了抱拳,道:“多谢盟主美意,下官还有公务在身——”

龙振星两眼闪闪发亮,两只红色的袖子鼓起来像喇叭,向外晃动着,像是有风在吹,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他右手提着擀面杖粗细比他高出半头的镔铁枪,昂首挺胸,声若洪钟道:“谢大人推三阻四,怕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山野之民。龙某今天,倒要请教请教谢大人的武功!”

说完,向后退了半步,腰肢下沉,迈着弓字步,仿佛坐山蹲在那儿,地面他脚踩的青砖发出阵阵“劈叭劈叭”声音,出现了片蛛丝般的纹路,蔓延至半个脸盆大小的块。

他右手握着镔铁枪的末端,向上抖了下,镔铁枪像蛇似的弯曲了下,又挺直,发出“嗡嗡嗡”如龙吟般的声音,枪头下扎的圈红缨,葵花似的四下散开,带着“呼呼呼”的声音往上飘。

然后他右手拉向后边,举过头顶,左手则抓着枪身中间部分,来了个“骑马蹲档”式,枪头对准了谢小石。

现场空气顿时凝固了,人人屏住呼吸,坐直身子,伸长脖子,看着龙振星和谢小石,还有的人两腿筛糠似的不停地抖。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右手食指贴在嘴唇上,转向众人,两眼瞪得溜圆,发出“嘘——嘘——”的声音。

站在后面的武林众人,则走上前来,围在距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两辆马车远的地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不过数息的工夫,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肩挨肩、脚碰脚,水泄不通。

其它坐着的六大派掌门、龙紫云、楚含烟等,也站起身来,站在前排观看。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宣读圣旨(5) 柳随风依旧坐在太师椅上,仰面朝天,头枕在太师椅的椅背上,四肢叉开,脑袋左右摇晃,眼睛直直看着天空道:“不公平!不公平!”

柳金燕踮起脚尖,往上跳了几下,伸长脖子看着了空大师等人的方向,拍了下柳随风的肩膀道:“二哥,我去看了!你去不去!”

柳随风保持原有姿式,不停地摇头。

柳金燕连蹦带跳跑到前方,双手拨开众人往前挤。

东方雪站在柳随风身边,双手扶着他的肩,低下了头。

龙紫云双手交叉抱着,歪着头,嘴撅起可挂个油壶,看着谢小石。楚含烟则合上双眼,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红光满面,双手翘起大指,不停地点头。

谢小石倒吸口气,向后退了半步,冲龙振星抱了下拳,道:“龙庄主——”

龙振星气运丹田,似乎从嗓子眼里发出声音,像擂鼓似的,道:“看枪!”声音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他飞身而起半人多高,双手握着镔铁长枪,疾似闪电,发出“嗡!”地声响,直刺向谢小石咽喉,并且身后带出了串红色残影,如同电光石火般,枪尖距谢小石咽喉只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

谢小石侧过身,向后闪了半个身位,右手向腰间扶了下,将黑色牛腿骨似的刀抓在手中,迎着枪头向上挥去,发出“呼”地声音,刀像条黑色的闪电,带着股旋风,后面还留着条黑色的影子,撞在枪头上。

“咣”地发出声响,如半空打了个霹雳,白色火星有酒杯口大小,烟花般四下飞溅,远的飞出二层楼高。

地面晃了两晃,“喀啦啦”谢小石所站地面的青砖,断裂成两截,并且陷下半个拳头深。在刀刃和枪头相撞的地方,如同爆炸般,散出股白色气波浪,球状四下飞散。

“轰”地声,气浪掀翻了谢小石身后五步远的香案,烛台、香炉骨碌碌在地上打滚,三只海碗撞在地上,摔成大小不等的数块,四下飞溅。

香灰扑到地上,洒了半间房间大小的面积,蜡烛被摔成两截,在地上打滚。

在前方,气浪则吹得了空大师、玉虚道长的袍袖香灰直线似的猎猎飞舞。

再往他们身后两辆马车远的距离的人,衣服被吹得上下飘动,头发也往后飘,并且撞击的声音尖锥似的刺向他们的耳朵,他们扭过头,捂住耳朵。

薛若冰站在距谢小石两步远的地方,她扭过头,嘴巴抿起,眼睛合上,头发、白布长袍也如直线似的向后飘。

她身子向外侧摇了摇,她便气运丹田,内力下沉,双脚像钉子似的钉在地上,身子也站得笔直。

谢小石右手刀挡住枪头,左手刀自下而上翻起,如同游蛇般弯曲着砍向龙振星抓住枪身中间的左手,疾若流星,带着股“呼呼”的风声。

龙振星身在半空,点了下头,左手松开,凌空来了招“怪蟒翻身”,身子向左侧翻了几个滚,斜飞出五步开外,以弓字步半蹲在地上,来了招“犀牛望月”,双手持枪,举过头顶,枪头依然对准谢小石。

黑刀顺着枪杆子向下滑下,发出阵“哧溜溜”金铁相拉的声音,又向下划了道圆形弦线,几乎是贴着龙振星左手手心划下,转回至谢小石腰部。

谢小石右手举刀在半空,左手握着刀,横在腰间,两把刀上下相对,像是两条并排游动的鱼。

龙振星落地后,额头滚下几滴黄豆粒大小的汗珠,他倒吸口气。

谢小石连退三步,每退步,脚跟踩在青石砖上,就发出“咔叭”声响,青石砖自脚跟处裂了道缝,裂缝呈闪电的形状,从顶部直裂到底部。

玉虚道长点了点头,拔出腰间所佩的青木古剑,发出“呛啷”声如水波流动的声音,剑有二指来宽,胳膊长短,剑身淡青色,剑脊薄如戒尺,锋刃薄如半透明的玻璃纸,泛出阵阵青光。

他两眼放出白光,看着谢小石道:“无量尊!贫道向谢大人讨教几招!”说完,他颔下垂至胸口的花白胡须,无风向上飘起。

他右手握着剑柄,举至脑门处,左手二指并拢,贴在剑柄处,道声:“看招!”身子便像朵云,左右飘荡着,飞向谢小石。

青木古剑如同在林中游走的青蛇,左右摇晃着,弯弯曲曲向前飞着,时而指向谢小石头部,时而指向他胸口。

谢小石身子向后弯了下,眼睛眯成条线,盯着青木古剑的剑尖,眼睛中闪出阵阵青光。

薛若冰眉头拧成疙瘩,嘴角向左上撅起,形似倒游的蝌蚪,她右手向上翻起,从左手的袖口内拔出柄巴掌长的黑色匕首,发出银铃般的声音道:“以多打少,我可不干!”

说完,飞起半人多高,凌空横着身子,面朝下,打个飞旋,身子转了圈,落地时已到距玉虚道长三步远的地方,右手撩起,黑色匕首从青木古剑剑身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刺出,“嗖”地声,似道黑色流星,背后拖出条半个胳膊长的黑色长线,刺向玉虚道长胸口。

玉虚道长眉毛向上挑了挑,脸上泛出红光,嘴角两边向上弯起,眼睛闪闪发亮。

他身在距地半个巴掌高的半空,向右边扭了下,便如同云彩样,向右飘出两个身位远。

青木古剑则如青蛇回头,反刺向薛若冰肩膀。剑的速度如同飘动的云彩,晃晃悠悠,如同空气般刺出。

薛若冰头发竖了起来,倒吸口气,身子陀螺似的,旋转了半圈,左脚脚尖点地,右脚向后飞踢,踢到肩膀高,侧着身子,面朝玉虚道长,右手持着匕首,来了招“海底捞月”,匕首向外偏转,拉出条斜的弧线,反刺回去,直迎上青木古剑的剑尖。

青木古剑依然左右摇晃着,刺向薛若冰。

薛若冰眼看着剑尖,咬着牙,黑色匕首“嗖”地声,流星般击向剑尖,青木古剑似乎停在原地不动了。

薛若冰两眼放光,眉毛向上翘起,嘴巴弯成月牙形,白玉似的脸上泛出红光,右手持着黑色匕首直击向剑尖,“嗖”地声,从剑身旁仅两张纸厚的地方,滑了上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三章 宣读圣旨(6) 薛若冰嘴“哇”地张开,可吞下枚鸭蛋,两眼瞪得溜圆,抬头看着右手。

青木古剑依然晃晃悠悠,没有任何声音向前刺进,眨眼距薛若冰咽喉半个巴掌远了。

谢小石跺了下脚,仰天道:“是这个理咧!”说话间,他手持黑刀,如同狂风巨浪般,双刀拉出条黑色幕布,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波浪似的上下滚动着,卷向青木古剑。

玉虚道长眉毛向上挑了下,身子在半空扭了下,转向谢小石,青木古剑在距薛若冰咽喉指尖远的地方停住,转个弯向后击去。

薛若冰仰着头,双目闭上,抿着嘴,额头滚下几滴黄豆粒大小的晶莹透亮的汗珠,面色变得红赤。待剑尖转回头后,她呼出口白气,捂着胸口,连退两步,弯着腰,“呼呼”喘着气。

青木古剑迎上如同波浪般袭来的黑色刀影,周身顿时散发出书本厚的青色光芒,在黑色刀影上如同片树叶飘来晃去,又如同火苗在上面跳跃着,并且没有声响。

众人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眼睛直直地看着现场,屏住呼吸,空气好像凝固了般,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了空大师昂首挺胸,捋着胡须,嘴巴嘟起,不停地点头道:“道长的武当太极两仪剑法,足见功力!老衲技痒,助你一臂之力!”说完,他将九环锡杖交到左手,右手掌心向下,气运丹田,将右掌提至胸口。

众人“呼”地出了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停地点头,齐齐挑起了大拇指。

了空大师突然两眼睁开,眼中光芒四射,道声:“开!”如大鸟般飞起二人多高,右掌抬至头顶,眼睛看着下面的谢小石,如大鸟般飞了过去,大红袈裟在空中随风飘舞。

谢小石倒吸口气,身子向后倒飞,飞起半人多高,凌空打个飞旋,倒飞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黑色波浪般的刀影,如江水退潮般向后退去,眨眼工夫,便剩下黑色的面积如门板大小的残影。

玉虚道长的青木古剑,像粘在黑影上跳来跳去,并且顺着退去的黑影向前飞。

黑影震动了下,弯成半圆形的弧,向上抖了下,发出“波”的声响,青木古剑像倒卷的波浪,向后倒飞出去,玉虚道长也倒飞出三步远,落在地上。

黑影晃了下,裂成无数碎片,四下飞射,青烟似的消散了。

玉虚道长手捋胡须,连连点头。

谢小石落地后,了空大师正飞到他头顶上空约半人多高的地方,双目圆睁,如飞鹰搏兔向下落,并且右掌向谢小石头顶天灵盖处拍去。

谢小石双刀向上挥起,左右盘旋,刮着“呼呼”的风声,在他头顶上出现了个锅盖大小的圆圈,风车似的转个不停。

了空大师手掌快似流星,如泰山压顶般拍在黑色圆圈的中心,发出“砰!”地如皮球爆炸的声音。了空大师手掌闪电般地收回,身子向上弹起二层楼高,凌空来了两个倒空翻,翻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在地上,背对着谢小石站着。

整个动作电光石火般完成,就在众人眨了下眼的工夫,了空大师已面对他们站着,满面红光,嘴巴鼓起,颔下像瀑布样的花白胡须,无风向上飘起。

他低下头,抬起右掌至胸前,看了看,点头道:“不错!不错!老衲好久没有打过这么舒心畅快的掌了!呵呵呵!”说着,他手捋胡须,向右边走去。

谢小石站在他身后,低着头,半闭着眼,双手持着黑刀,下垂至腰部,龙虾似的弯着腰,双脚叉开站着,如石头人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挠着头,眉毛团成问号,连连摇头道:“不错?”

龙振星两眼闪闪发光,收起镔铁长枪,站直身子,上前两步,挑起大拇指道:“不错!好掌!果然好掌!”声若洪钟,震得人耳鼓“嗡嗡”直响。

玉虚道长将青木古剑放回鲨鱼皮鞘,眼睛眯成条线,手拈胡须,连连点头道:“好掌!大师的少林绝学大力金刚掌已炉火纯青了!”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晃着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道:“好掌?好在哪里?”

众人连连摇头,目光下垂,道:“不知道!”

龙紫云挠挠头,嘴巴嘟起,看了看楚含烟道:“含烟妹妹,你说呢?”

楚含烟手托下巴,眉毛拧成疙瘩,连连摇头。

众人目光全转向玉虚道长,伸长脖子。

玉虚道长抿着嘴,脸上像开了朵花,伸出根手指头,在半空点了几下,道:“好就好在,此掌不偏不倚,正打中了谢施主!”

龙振星连连点头,红光满面,嘴巴弯起像黄瓜,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

众人又互相看看,身子向后摇了摇,双手摊开,耸了耸肩膀,连连摇头。

“哈哈哈!”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同时仰头看着天空,声音直冲云霄。

众人又挠着头,歪着脑袋看着三人,眼中带着层层白雾。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拍了下腿,脸拉长像黄瓜,歪着嘴道:“这算什么好?难道打中小贼很难吗?”

话音刚落,只听“咔啦”声似木板断裂,谢小石身子像曲尺似的向下折出半个手掌的高度,他脚下青砖发出“喀啦啦”的声音,青砖表面出现蛛丝样的裂纹,并且四下蔓延,眨眼工夫就蔓延至半间房间大小。

接着,谢小石身子又“咔啦”声,曲尺似的向下折出半个头的高度,脚下青砖“嗡”地声向下凹陷半个拳头的深度,脚下踩得青砖断成两截,向上翘起至脚背的高度。

众人倒吸口气,“哎呀”叫了声,向后跳了半步。

最后只听“轰”地声响,如地雷爆炸,谢小石侧着身子,栽倒在地。

他身子周围半个房间大小的地方,青砖“喀啦啦”裂成碎片,并且凹陷下近半人高的坑,砖石四下乱飞,腾起股白色尘土,如同烟雾向上飘起,有层楼高。

如蛛丝样的裂纹,更是四下扩散到半个篮球章大小的面积。

待尘土散去后,地下到处是大如碗、小如鸡蛋的青砖块,几乎铺满了半个篮球场。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宣读圣旨(7) 谢小石侧身趴在凹陷的坑的中心,右手向上弯曲,头枕在右臂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左手搭在膝盖上,纹丝不动。

众人两眼顿时闪闪发光,冲了空大师连连拱手弯腰,脸上开满了鲜花,道:“大师好!大师好!大师快快请坐!”

了空大师左手持着九环锡杖,右手捋着胡须,昂首挺胸,抬起左脚。

这时,陆小翠双手向外拨拉,拨开条可容身过的甬道,侧着身子走出人群,走至距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五步远的地方站住,手指着三人,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道:“噢——武林中的三大绝顶的武林前辈,联手对付个后生小辈,真是好威风!”

说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站直身子,看着三人,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脸色紫胀如红叶,左右看了看站在身旁的玉虚道长和龙振星,单掌合什道:“弥陀佛——”

薛若冰走到谢小石身边,蹲下来,摇了摇他的胳膊,如同石头。她倒吸口气,头向后仰了下,挺直胸膛,将手伸至谢小石鼻子前,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她呼出了口气,收回右手。

龙振星冲陆小翠拱拱手道:“这位女侠误会了,谢大人乃朝廷命官,福大命大,断不会出事!”说完,他扭头冲身后几辆马车远距离站着的龙家庄庄丁道:“将谢大人抬至庄中,好生调养!”

几名家丁冲他弯腰拱手道:“是!”便走向后台幕布。

杜一平几步上前,红光满面,绿豆眼闪闪发光,冲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弯腰拱手道:“盟主,左副盟主、右副盟主,山庄内酒席摆好,还请三位盟主下山!”

说完,他侧着身子,右手指了指山下。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弯了下身,道:“阿弥陀佛!”便挺直身板,颔下须髯飘扬,迈着方步,向场外走去。

玉虚道长和龙振星分左右站在他身后,昂首挺胸,齐往外走。

众人退潮似的向两边分开,露出条可容二两马车并排通过的甬道,直到青石台阶前。人人弯着腰,低着头,两眼闪闪发光,双手垂至腰间,屏住呼吸,鸦雀无声。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等三人,走在甬道中间,衣袖向后飘起,如同神仙下凡,走向青石台阶。

他们的身后则跟着杜一平、六大掌门、龙紫云、楚含烟等人,再往后则是各门各派的弟子及各中小门派掌门。队伍像条长龙,走下青石台阶,前面的人走到了山脚下,后面的人还在青石台阶后的平台上,排着队。

人人昂首挺胸,满面红光。

待下得山下,龙振星看看山脚下左右两边站着的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穿土布的,也有穿绸缎。他们分成两边,站在原地,伸长脖子看着从山上走下来的人。

龙振星指着他们,挥了挥手,扭头冲杜一平道:“杜总管,这些人远道而来不易,不可让他们就此空手而回。每人分他们斤肉,半斤酒,好生招待他们,与我们同饮同乐,酒足饭饱而回,方不负我们的地主之谊!”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杜一平冲三人弯腰拱了拱手,道:“遵命!”然后他站直身,转向左右两边分别站着的人群,昂首挺胸,把手抬至头顶,挥了挥,声如擂鼓似的说道:“各位在场的江湖朋友、父老乡亲,你们辛苦了!盟主、副盟主特意决定,每人发肉一斤、发酒半斤,慰劳大家!”

说完,眼睛闪闪发亮,巡视众人。

“轰”地声如同放炮,几乎每人蹦起来,震得地面摇了两摇,他们如鸟雀似的跳了起来,手拍得“啪啪啪”直响,如同炒豆似的,连声叫道:“好哎!好哎!”

“武林盟万岁!”

“多谢盟主、副盟主!”

走在甬道中间的人,身边像飘起了阵青烟,足不沾地,衣袖飘飘,像带着股风儿,走向龙门镇龙家庄。

两名龙家庄庄丁,从幕后抬出副竹制担架,半个门板大小。他们跑到谢小石身边,放下担架,左边人拉着谢小石的头,右边人抓住他的脚,像抬麻袋似的,把谢小石抬到担架上,仰面朝天躺着。

谢小石依然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如同死鱼样躺着。

薛若冰和陆小翠分左右站在谢小石身边。龙家庄庄丁抬起担架,薛若冰的手扶在担架上,扭头看着谢小石。

这时,半山腰的平台上,众武林人士已陆续下了山,只剩下他们和众明兵、锦衣卫及部分龙家庄庄丁。

众明兵、锦衣卫分列两队,站在距担架半辆马车远的地方,排出小半条街长。

龙家庄庄丁抬着担架,走到平台中心位置时,几名龙家庄庄丁正在搬太师椅。其中有名庄丁看了眼担架上的谢小石,撇了撇嘴,冲另名庄丁道:“废柴!一掌就趴成那样了!两天前,我和名少林弟子比试,他用少林绝学大力金刚掌连打我三掌,我都没事!”

另名庄丁眼睛眯成条线,嘴巴撇到耳后根,伸了伸脖子,道:“那些个达官贵人,哪里禁得起打?”

薛若冰低着头,手扶着担架向前走。

众明兵、锦衣卫像泄了气的皮球,腰弯成龙虾样,双手下垂,枪杆拖在地上,发出“嗞嗞嗞”的声音,地面出现道道弯曲如蛇形的白线。

“哈!哈!哈!”旁边传来阵如敲锣般的声音,几名龙家庄庄丁,捧着肚子,坐在太师椅上。

陆小粗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咔咔”直响。

她“呀!”地如摇铃铛般的叫了声,纵身飞起二层楼高,双手抱膝,身子团成圆圈,在半空连翻了几个筋斗,飞到说“废柴”的那名龙家庄庄丁头顶上空,身子如鸟似的舒展开,右手合成掌,举过头顶,眼睛瞄着那名庄丁的头顶,银铃似的叫道:“少林绝学大力金刚掌!”

“呼”地声,掌如流星似的向下拍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五章 龙家夜宴(1) 那名庄丁抬头看了眼,“哇!”如母鸡似的叫了声,双手抱着头,“啪”地声,陆小翠的手掌拍在他头上,发出击鼓样的声音。

随后,陆小翠凌空飞起二人多高,双手抱膝,翻了几个筋斗,飞回到原先站得地方,低头看了看右手掌,眉毛向上飞起,道:“好掌!好久没打过这么舒心畅快的大力金刚掌了!哈哈哈!”

她仰起头,张着嘴,露出满嘴雪白的牙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发出阵阵银铃般的“哈哈”声,在天空中飘荡。

那名龙家庄庄丁“卟通”声,两个膝盖砸在地上,又向上弹起半个拳头高的距离。接着,他脑袋像利箭似的,砸在青砖上,发出“咣”地如击败革的声音。

额头“刷”地流出了鲜红的血,盖住近半张脸。

他跪在地上,身子摇了摇,死鱼似的倒在地上。

旁边几名龙家庄庄丁跳起半人多高,指着趴在地上的那名庄丁道:“死人了!死人了!”

队伍中有名明兵昂首挺胸,撇了撇嘴,挥了挥手道:“没事!他能挨三掌,现在才一掌而已!”

众明兵、锦衣卫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个个昂首挺胸,脸上泛着红光,把拖在地上的枪又抓了起来,眼睛看着蓝天,嘴巴鼓起像蛤蟆。

有名龙家庄庄丁,捂着脸,指着陆小翠道:“大力金刚掌乃少林绝学!你怎么会——”

陆小翠鼻孔“哼”了声,歪着头,翻起眼皮,看着天空,嘴巴撇得像葫芦,道:“本姑娘什么武林绝学不会?”说完,她双手叉着腰,脚尖点着地面,身子晃来晃去。

那名庄丁,眼睛瞪成大豆样,脸色白得像纸,双手捂住脸,杀猪似的叫道:“神人啊!”

另名庄丁点了下头,冲陆小翠伸出大拇指,道:“比庄主还厉害!”

陆小翠触电似的抖了下,嘴里发出“呃?”地声响,嘴巴撅起,丹凤眼圆溜溜看着他们。

众明兵、锦衣卫身子向上挺了挺,扭过脸来看了看陆小翠,两眼闪闪发光,随后头抬起,鼻孔直指蓝天,眼角滚出几滴米粒大小的水来,鼻子抽动几下,歪着嘴道:“幸好还有陆女侠,不然我们就——”

他们抿起嘴,喉咙晃动几下,脑袋向上伸了伸,鼻尖红得发亮,眼角水像小溪似的“哗哗”往外流。

众明兵、锦衣卫无不连连点头。

薛若冰抬起头来,看了他们眼,半月形眼睛白白得像张纸,随后垂下眼皮,低下头,摇了两摇。

“小翠!”从后台的幕布处传出个破锣似的声音,接着从幕布后转出个人,头上戴着头套,头套上满是白毛,只露出张脸在外面,扫帚眉,绿豆眼,左右脸颊各点着个核桃大小的红色圆点,身穿绿色丝袍,腰系汉白玉带,足穿丝制黑色登云履,此人正是司徒明。

司徒明手上戴着祖母绿扳指,抬起右手,指向陆小翠,道:“小翠!找你找得好苦!”说完,提起襟袍,三步并两步向陆小翠跑来。

陆小翠双手叉着腰,昂首挺胸,满面红光,右脚翘起,像敲鼓样拍打着地面。

突然,她耳朵兔子似的竖了起来,转过头看了眼司徒明,脸变成淡绿色,丹凤眼像兔子似的凸出,“哇!”地叫了声,跳起半人多高,双臂风车似的在半空转了两圈,脚底起了阵风,旋风似的向山下跑去。

眨眼工夫,到了青石台阶边,飞身跃起半人多高,双臂向两边伸开,如同大鹏鸟展翅般,飞了下去,落在两辆马车远的地方,落地后又像弹丸似的飞了起来,继续向下飞。

司徒明向上提了口起,双臂向两边伸开,右脚向回拐,撑住地面,“哧——”地声,向前滑了辆马车远的距离,停了下来,地面出现了道书本宽的白色痕印。

他站在原地,看着陆小翠的背影,手拈胡须,连连点头道:“小翠!我明白了!我定会让你回心转意的!”说完,他低下头,转过身,脸向下拉成黄瓜样,双手下垂,弯着腰,走向幕布之后。

谢小石被抬进龙家庄,转过重重院落,来到处厢房前。

厢房由红砖垒成,碧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厢房二人多高,并排有三间,黑油漆的木门,窗户有门板大小,饰以云纹,糊上白色的窗户纸。

这三间厢房,被半人多高的竹篱围起来,将近半个足球场大小。

厢房前面,种着竹子、柏树,竹子有碗口粗细,竹子聚成客厅大小的团,二三层楼高,青绿色,竹叶撑开,风中摇来晃去。在厢房后面种着柳树、樟树等,绿叶摇晃,撑开如伞,几乎遮住了三间厢房。

在距厢房半个足球场远的地方,则盖着成排的房,青石砖垒成,屋顶铺着红褐色的陶瓦。树木围绕,偶露出个角。

厢房北面,是二人多高的白色围墙,南面则是成排的房子,正中是个二层楼高,篮球场大小的大厅。

头前带路的是名花白胡须的青衣老者,二目如电,脸似枯柴,双手张开像是褐色的鸡爪。他弯着腰、低着头,走向正中的厢房。

他每迈出步,均有半只胳膊长短,像尺子量过似的,并且如同狸猫似的,走在地上悄无声息。

他走到正中的厢房门前,双手推开黑油漆木门,转过身来,左手指着厢房对薛若冰、陆小翠道:“二位姑娘,庄主吩咐谢大人和您二位暂居此处,还望几位莫要嫌弃!”

陆小翠背着手,抬着头,四下看了看,连连点头道:“好!好!不嫌!不嫌!”

厢房有间客厅大小,内部白色的粉壁,对门挨着墙的地方,有张樟木床,铺着雪白的被褥,旁边有张半人多高的黑油漆茶几,长方形,合抱见方。

茶几上放着白瓷圆肚茶壶,足球大小,周围放着四个拳头大小的白瓷茶碗。

在后面墙角处,立着个普通人个头般高的黄柏木立柜,左边是扇门,右边则是拍抽屉,竖着立的。

在门口右边,则摆着张黑油漆的木制书桌,半人多高,长方形,半个门板大小,桌上摆着几本蓝封皮的书,还有个竹制笔筒,茶缸大小,里面放着几只狼毫笔,笔筒旁有个半本书大小的黑色铁制砚台,旁边放着块印章样的徽墨。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六章 龙家夜宴(2) 桌子后是张黑色的太师椅,桌角下则放着个褐色陶制花盆,水桶大小,栽种着株绿油油的君子兰,高至人膝盖,叶片向两边摆开。

在左边的墙壁上,斜挂着只剑,挂在墙上的钉子上,红色剑穗垂下半只胳膊长短,褐色鲨鱼皮鞘,周边嵌上雪亮的钢皮,饰以云纹。

两名龙家庄庄丁,用担架抬着谢小石来到书桌边,将担架横着放在地上,然后左边的人弯下腰,双手抓着谢小石双肩,右边的庄丁,弯着抓着谢小石双脚,向上起身,将谢小石抬到床榻上,摆在正中,松开手。

谢小石仰面朝天躺着,双眼圆睁,嘴巴还是张成鸡蛋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手里个抓柄黑刀,石头样躺着。

两名龙家庄庄丁,面红耳赤,额头青筋蚯蚓似的凸起,并且“叭嗒、叭嗒”滚下几粒黄豆大小的汗珠。他们用手擦了擦汗珠,转过身来冲站在门口的青衣老者弯了下腰,便抬起地上的担架,走出厢房。

薛若冰走到谢小石身边,低头看了看他,探出左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转过身来,冲青衣老者拱了拱手道:“有劳这位老伯了。”

青衣老者眉毛向上挑了挑,脸上泛出红光,他冲薛若冰弯了下身,拱手道:“不必客气,老夫带二位姑娘到各自的房间看看?”

薛若冰眼睫毛忽闪了两下,抿起嘴,点了点头。

青衣老者转过身去,出了房门,走到左厢房前,从腰间掏出串钥匙,手镯大小的钥匙环,上面挂着串大小不同的青铜钥匙,围成圈儿,“哗啦啦”直响。

青衣老者将钥匙串送到眼前,从中挑出柄食指长的青铜钥匙,打开左厢房的门。

里面亮如白昼,客厅大小,青砖铺地,四周墙壁雪白,正对门的墙壁边摆着张矮榻,高过人膝盖,上面铺着雪白的单子,雪白的被子、枕套叠成四方状,摆在矮榻左边。

在左边还有个半人多高的黑色黄柏木茶几,报纸见方,上面摆着足球大小的白瓷圆肚茶壶,壶盖顶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圆球。茶壶周边放着四个拳头大小的茶杯,倒扣在茶几上。

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别的东西了。

青衣老者眉毛拧成疙瘩,摇摇头,扭头冲薛若冰道:“这位姑娘,这里摆设太少,请稍候片刻,老夫叫人去舔几件摆设过来。”说完,转过身来,向外抬起脚。

薛若冰双手摇得拨郎鼓似的,连声道:“不必!不必!我等只是在这儿暂住夜,明儿就要走。万万不能让主人家劳心费力!这样就足够了!”

青衣老者脚抬在半空,停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收回脚来,点了点头,嘴里发出“唉”地声音,道:“既如此,实在是委屈几位了!”

他低下头,摇个不停,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然后他打开右厢房的门,其布置和左厢房几乎同样。

青衣老者冲薛若冰和陆小翠拱了拱手,道:“二位姑娘请稍歇片刻,老夫叫人去上茶!”说完,冲二人弯了下腰,倒退几步,转过身来,走出了这套厢房的院子。

薛若冰和陆小翠走到起,肩并肩站着,她们互相看了眼,然后转过头来看着青衣老者背影。

待青衣老者的背影消失在林木丛中后,二人又扭过头来,看着厢房,上下打量着,眉头弯起像蝌蚪。

约过了有两柱香的时间,篱笆外传来阵环佩叮当声,并且时时发出阵阵银铃般的“哈哈”声。从树林后的石子路上,转出队人。

领头的鹅蛋脸,柳叶吊梢眉,蓝宝石样的眼睛,唇红齿白,头上盘着灵蛇髻,上面坠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嵌在灵蛇髻顶部,红光闪闪。

额头上戴着珠翠冠,黄金镂空,围成圈儿,饰以云纹,上面嵌着闪闪发光的白色珍珠,指甲盖大小,珍珠团成花状,周围嵌着骨牌大小的绿色翡翠。

珠翠冠下,坠着圈坠子,金丝线串着黄豆粒大小的白色珍珠,有半个手掌长,在额头前晃来晃去。

身着鹅黄长衫,锥形领,领口缎子面制成,饰以折尺样的花纹。

她每走上步,便摇两摇,两眼闪出蓝宝石样的光芒,右手挡着红唇,发出阵阵银铃般的“哈哈”声。

与她并排走着名白衣女子,眉似柳叶,眼如秋水,面如白玉,头上扎着个拳头大小的发髻,用白布包裹着,正是楚含烟。

楚含烟背着双手,昂首挺胸,嘴巴向上弯成月牙状,边走边四下观看。

在她们身后,则是队年约十六七的丫环,身着墨绿色长衫,百合裙,套着红色夹袄,梳着两个环形发髻,分列左右两边。

丫环分成两队,排开有半个篮球场长。她们每人双手托着个两本书大小的红漆木盘,盘上盖着红色的缎子面垫子。

左边那队丫环,将盘子举在左手边,抬至肩膀高,右边那队丫环,将盘子举在右手边,同样抬至肩膀高。众丫环抿着嘴,面色如木头般,眼也不眨,每迈出步,几乎同样大小,并且好像同时迈出,如单个人般。

前面的丫环所举的红漆木盘上,放着个青色的冰纹瓷细嘴长颈酒瓶,瓶身像葫芦般,酒瓶周围摆着圈青色瓷酒杯,鸡蛋大小。

后面丫环托盘上,则摆着金灿灿烧鸡,又红又亮的糖醋排骨,红烧鱼、面筋、笋子、豆干等等菜肴。

再往后,则是红通通的苹果、黄澄澄的鸭梨、青脆如宝石般的葡萄,等等。

最后两名丫环,则没有举托盘,而是左边的端着半铜盆清水,肩上打着白羊肚毛巾,右边的提着个半个水桶大小的椭圆形铜制水壶,壶嘴里腾腾往外冒着白气,并且这两丫环,身上套的是黑色的缎子面夹袄。

陆小翠坐在中间厢房书桌旁的太师椅上,头倚在椅子背上,双手枕着后脑勺,双脚搭在书桌上,晃来晃去。

她仰面朝天,看着屋顶,嘴里吐了几个泡泡,道:“老秃驴就不干好事!”

薛若冰坐在谢小石身边,双腿并拢,向后侧着,手则搭在谢小石额头上,两条银钩眉拧成团,她转过头,看了眼陆小翠,道:“别乱说话!”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七章 龙家夜宴(3) 这时,院子内传来阵“叮叮当当”玉环、玉佩相撞的声音,脚步声“悉悉嗦嗦”像是兔子在拔草。龙紫云、楚含烟和那队丫环进了院子,她们在距厢房马车远的地方站住脚步。

龙紫云双手揪着从鬓边垂下的两络青丝,缠成有筷子粗细,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正中厢房的门口探了探,竖起耳朵对着厢房门口摇了摇,便站直身子,冲内拱了拱手,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陆小翠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跑向门口,她手扶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向外看了看,便又缩回去,转身冲薛若冰招了招手,道:“有人来了!”

说完,将身子向后侧了侧,昂首挺胸站在门侧。

薛若冰站起身来,双手拢拢衣领,又摸了摸头发,右手抬至胸前,像阵风似的迈步走了出去。

陆小翠在她身后,又蹦又跳,柳叶眉向上飞起,嘴巴向两边翘起,脸上像开了朵花。

薛若冰在龙紫云、楚含烟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她面白如玉,肤若凝脂,手似青葱,身穿白色布袍,衣领镶着银白色的边,腰系白色布带,足穿白色厚底布靴,整个人站在那里如同尊白玉。

龙紫云倒吸了口气,后退了半步,身子向后摇了摇,上下眼皮直打架,半低下了头,额头渗出了层汗珠,鼻尖有些发红。

楚含烟笔直而立,柳叶眉向下弯曲,圆月似的眼睛忽闪忽闪,看着薛若冰,嘴巴向上弯起像月牙儿。

楚含烟背着手,看了薛若冰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眼睛眯成了条线,脸颊出现两个黄豆粒大小的酒窝,她冲薛若冰拱了拱手,道:“这位姐姐尊姓大名?因何和大哥哥在一块儿?”

薛若冰垂下眼帘,冲楚含烟拱了拱手,道:“在下薛若冰,漠北人士。路上偶逢谢——”

她低下了头,脸上飞出朵红云,如同朝霞般红到了耳后根,整张脸白里透红,似要滴下水来。她手指拈住袖角,在指头上绕了两圈。

陆小翠歪着头,丹凤眼瞪得圆溜溜,看着楚含烟骨碌碌转,鼻子朝天,吸动了几下,吸了几口气。

楚含烟看了眼陆小翠,嘴巴抿起来,弯向下边,头向后仰了下,身子晃动幅度像蜜蜂的翅膀那样,动了两动。

龙紫云呼了口气,拍了拍胸膛,冲薛若冰拱了拱手,道:“薛姑娘冰清玉洁,怎么能和谢贼同在块儿?不如到舍下那儿去,姐妹们同吃同乐岂不逍遥?”

说完,她伸长脖子,蓝宝石眼瞪得圆圆的,看着薛若冰。

薛若冰回头看了眼正中的厢房,转过头来,冲龙紫云拱了拱手,摇了摇头道:“多谢龙姑娘美意,在下只是在刺暂住片刻而已,怎能冒昧打扰龙姑娘?”

龙紫云眉毛拧成疙瘩,低下头,嘴里“唉”地响了声。

她双手握成拳头,在腰间晃了两下,然后右手抬起,拢成喇叭状,挡在嘴巴边,凑在楚含烟耳边,拔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楚含烟伸长兔子似的耳朵,晃了两晃,眼睛眯成线儿,连连点头。

最后二人伸长手掌,互相拍了下,发出“啪”地声响,如同两块玉撞了下。随后二人分左右,像阵风似的绕过薛若冰、陆小翠,向她们身后的正中厢房走去。

薛若冰和陆小翠互相看了眼,眉毛弯成问号,扭回头看着她们。

龙紫云和楚含烟进了正中厢房。

龙紫云看眼躺在里面的谢小石,嘴巴撇了撇,鼓成圆球状,鼻孔发出“哼”地声,如同蚊呐。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朝谢小石的方向点了点头,嘴巴弯起像月牙。

她二人来到书桌旁,将书桌上的书本、笔墨纸砚放到茶几上,然后二人各抬着书桌,倒退着向外走。

她们将书桌抬出房门,直退到薛若冰和陆小翠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她们原先站得地方停住,将书桌朝东西方向摆了下来。

龙紫云双手抬至腰间,晃了两晃,然后冲站在最后面端着铜盆身穿黑色夹袄的丫环招了招手,那名丫环点了下头,端着铜盆走到龙紫云面前。

龙紫云从她的肩膀上拽下白羊肚毛巾,在半空抖了下,便拿着毛巾,在书桌上抹了几下,书桌表面变得又黑又亮,然后她把毛巾向后撩起,毛巾翻了个个儿,又搭回到那名丫环的肩头。

龙紫云将双手伸进铜盆内的清水内,洗了几下,将双手抬至肩高,在半空甩了两下,她冲那名丫环努了努嘴,那名丫环点了下头,便端着铜盆转身走出了篱笆院子。

随后,龙紫云看了眼端着红漆木托盘的众丫环,手指了指书桌,道:“把东西放在上面吧!”

众丫环身子向下欠了欠,点头道:“是!”便上前,挨个将盘内的酒瓶、菜肴、瓜果,摆在了书桌上。

整个书桌盘子挨着盘子,碗挨着碗,有的盘子还搭在两三个盘子的边上,书桌摆得放酒杯的地方都没了。

龙紫云转过身,冲薛若冰拱了拱手,五官攒在起,像堆出了朵花,道:“既然薛姑娘不愿去舍下,那么舍妹就在此略备薄酒,为二位接风洗尘。”

说完,脖子探出半个手指长,蓝宝石眼瞪得圆圆的,闪闪发光,看着薛若冰,并且屏住呼吸。

现场的空气像凝固住了般,周围的柳树叶、竹叶、柏树叶停止晃动,屋檐角上站着只灰扑扑鸭蛋大小的麻雀,也合上眼睛,缩着头,纹丝不动,静得掉根针在地上也听得见。

薛若冰低着头,眉毛垂下,眼皮合上半儿,弯曲的眼睫毛像帘子样挡住眼睛,她右手横在前面,如同玉石般站在原地。

龙紫云倒吸了口气,额头渗出层汗珠。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陆小翠丹凤眼闪闪发亮,嘴巴向两边翘起,脸上像开了朵花儿,她蹦起半人多高,双臂向两边伸开,直指天空,双腿向后弯曲,像曲尺打了个折儿。

她落到地面,大拇指从下往上搓了下中指和食指,发出“啪”地声响,像打了个口哨。

她双手握成拳头,身子晃了两晃,发出银铃般的声音道:“太好了!本姑娘正好饿了!”说完,上前几步,从书桌的水果盘上,拿起个黄澄澄馒头大小的鸭梨,放在嘴边咬了口。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八章 龙家夜宴(4) “呼——”龙紫云吐出口白气,手背擦了擦额头。

楚含烟则笔直而立,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上弯起,凝脂般的鼻尖泛出白色金属光泽。

薛若冰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抬起头,睁开眼睛,银钩眉向上挑起,半月形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看了陆小翠眼,发出像金玉相击的声音道:“小翠!不得无礼!”

说完,她转过脸来,眼睛复又恢复成半月形,如同秋水般有粼粼波动,冲龙紫云抱了抱拳,道:“多谢龙姑娘美意,在下身心劳乏,不能久陪,明儿早上便走,还望龙姑娘海涵!”

她转过身去,甩了下袖子,抬着头,走向正中厢房。

“呃?”陆小翠像是被锤子击了下,身子摇了两摇,右手拿着鸭梨,放在嘴边,嘴巴张开像鸡蛋大,满口雪白的牙齿,距鸭梨只有二指来宽的距离,纹丝不动,又如钉子般钉在原地。

楚含烟依旧像脸上开了朵花似的,她看着薛若冰的背影,眼睛眨了两下,点了点头。

现场的空气又如凝固了般,众丫环倒吸口气,脸变成淡绿色,嘴巴张得核桃大,脑袋直往脖领里缩,站在那里像群鹌鹑,身如秋末之寒蝉抖个不停。

陆小翠脑袋晃了下,将鸭梨从嘴巴拿开,歪着脑袋看了眼龙紫云和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两边翘起,脸颊上出现两个黄豆粒大小的酒窝。

她冲龙紫云和楚含烟拱了拱手道:“二位,对不起了!我无法奉陪了!”说完冲她们摆了摆手,转过身去,连蹦带跳进了正厢房的门。

进了门,又转过身来,探出半个身子,依然嘴角向上翘起,眼睛眯成条线,脑袋左右两边摇了摇,便又闪电般收回身,双手拉着门边,把门合上,发出“啪”地声响,门外正中挂着的两个碗口大小的铜环摇来摇去。

楚含烟用手背挡住嘴,低下头,脸上出现抹云彩的红色,低下头,弯着腰,发出阵“哧哧哧”的声音,双肩不停抖动,幅度像蜜蜂的翅膀。

她喉咙震动了两下,斜眼瞥了下龙紫云,便转过身,背对着她,低着头,继续抖动双肩,发出“哧哧哧”的声音,随后又伸长脖子,拍着胸口,发出阵“咳咳咳”的声音,粉红色的舌头吐出来小半截,脸红到耳根。

龙紫云柳叶眉倒竖起来,蓝宝石眼瞪得溜圆,发出阵阵白光,嘴唇变成青紫色,整张脸挂下,变成天蓝色,浑身像筛糠似的抖,牙齿咬得“咔咔咔”直响,挂在耳朵上指甲盖大小的蓝宝石耳坠,吊钟似的晃个不停。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龙紫云走上前步,双手抓住书桌角儿,气运丹田,“呀”地叫了声,双手向上撩起。

书桌“呼”地声离地而起,飞起半人多高,在半空打了两个滚,“咣”地声,撞在厢房的墙壁上,桌面朝地,桌腿朝天,倒在墙根下。

桌上的菜肴、水果、杯盘碗碟,箭似的四下飞射,从龙紫云脚下直洒到墙根下,苹果、梨子在地上骨碌碌滚动,鸡鸭鱼肉、笋子、豆干,汤汤水水、酒杯酒瓶,洒了半个院子。

地上、草丛中、石缝里、石子路上,到处都是菜肴,甚至墙壁上也贴着几块肉,竹枝上挑着个笋片,在风中晃来晃去。

龙紫云抬起右手,抡圆了打在站在身边的名丫环脸上,发出“啪”地声响,像炸了个鞭炮。

她指着众丫环,柳眉倒竖,蓝宝石眼圆睁,道:“都是你们不好!没有招待好客人!哼!”说完,把头扭向右边,仰着头,甩了下袖子,背着手,走出院外。

那名丫环的左半边脸肿起像皮球,并且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她低下头,鼻子抽动着,眼角“卟嗒、卟嗒”滴下几滴黄豆粒大小的眼泪。

其它的丫环,脸色白得像纸,弯下腰,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是!”

待龙紫云走出篱笆院,其它丫环蜜蜂似的跟了出去,衣袖飘飘,其中有名丫环,双眉倒竖,眼睛瞪圆,对穿着黑色夹袄和那名挨打的丫环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

说完,甩了下手,转过身来,冲龙紫云的背影直扬手道:“姑娘!姑娘!”脚不沾地,带着股风似的追了出去。

楚含烟倒退两步,两眼瞪得圆圆的,看着龙紫云的背影,嘴巴张圆可吞下枚鸡蛋。她像根木头似的站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随后合上嘴,摇了摇头,发出“唉”地声音。

有两名丫环去了杂房,取来两对扫帚、簸箕,打扫地上菜肴、水果,还有名丫环,则把地上的盘子、碗、酒杯、酒壶拾起来,抖下盘、碗上的食物,把盘子、碗摞在起,放在院子左边,距食物三丈远的地方,酒瓶、酒杯则放在盘碗旁边。

楚含烟踮着脚尖,从满地的鸡鸭鱼肉、笋子、豆干间隔的约巴掌大小的空地上走过,来到四腿朝天的书桌前,右手抓起右边的桌腿,向上提起,整张书桌便离地而起,斜着指向天空。

楚含烟将桌子抬起有肩膀高,然后左手扶着桌面,右手翻转,将桌子翻了个身,四脚朝地,挨着墙根放下。

有名丫环抬起头,冲她道:“多谢楚姑娘。这种杂事,由我们下人做好了,楚姑娘请歇歇手。”

楚含烟拍了拍手,眼睛眯成条线,双手放在背后,互相抓起,她摇了摇头,道:“无妨,举手之劳而已。姐妹们先忙,我去劝劝龙大千金。”说完,她昂首挺胸,走出院子。

在龙家庄后院,有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庭院。雪白的围墙比普通人还高半头,围墙顶部,是波浪似的曲线,曲线的幅度、高低、长短是同样的,上面铺着红色的瓦片。

围墙周围,则种着排碗口粗的柳树,两三层楼高,碧绿的柳枝下垂,迎风摇摆。

院子背北朝南,南边正中,有个圆形拱门,将近层楼高,围墙到拱门这儿,则又高了半个人,呈圆弧形。有条鹅卵石铺就的路,容二人并排走过,弯弯曲曲,铺进了拱门。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九章 龙家夜宴(5) 院内北边,有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二层阁楼,红砖绿瓦。屋檐呈伞形向下铺开,四角屋檐向上飞起,上面还有个葫芦顶。

在阁楼的上下楼之间,还镶着圈绿色琉璃瓦,斜着向下铺,有半只胳膊长。

院内种着牡丹、蔷薇、水仙、月季等各种花,有的花开大如巴掌,有的小如拇指,还有的则是圆嘟嘟的花骨朵,红黄蓝白,各种颜色都有,种了有半个院子,其中夹杂着种了几株金合欢树,有人的个头高,叶片下垂,四下散开。

院子正中,有个有层楼高的假山,浑身灰褐色,内有几个孔,大的如脸盆,小的如巴掌。假山歪七扭八,像是扭麻花,占地有间客厅大。

假山周围,围了圈月季、牡丹,假山上还有几块脸盆大小的淡绿色苔藓,长在孔洞周围。

在阁楼左侧,有块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红土铺地,周围围了圈半人多高的木栅栏。空地边,有排红木架子,半人多高,红木杆有胳膊粗细,架子上放着刀枪剑戟各种兵器,有两层,排开有辆马车长。

在架子前,放着两个青石石锁,水桶大小,石锁两端向上凸起,有根酒杯口粗细的圆形石杠连着。

那条鹅卵石路,从院门口,弯弯曲曲,绕过假山,直到阁楼门前。

从院门口至阁楼门前的路两边,各站着排丫环,皆穿墨绿色长衫和红色夹袄,每人相距约两个身位,她们笔直而立,垂着手,低着头,纹风不动。

阁楼前有个门板大小的台阶,高约半个膝盖,黄柏木铺就,上面铺了层手背厚的猩红地毯,踩在上面,如同踩在棉花上样。

阁楼的门是圆形,比圆形院子门矮半头。里面的客厅近半个篮球场大,四面墙壁雪白,在东西两面,各开了个轿子大小的圆形窗户,黑油漆的黄柏木做窗棂,饰以云形花纹,糊上雪白的窗户纸,使厅内亮如白昼。

客厅铺着长条凳大小的木质地板,涂以清漆,打上黄蜡,使得地板如镜子般平整光亮。

客厅门口,分左右摆着两个有普通人个头高的广口细颈长身青花瓷瓶,瓶身上绘着蓝色的《松壑图》。客厅左边的窗户下,有张黑油漆木的圆桌,半人多高,大号马车轮那么大,桌面板两指并拢那么厚。

桌正中放着个足球大小的圆肚青花瓷长嘴茶壶,壶身画着蓝色的花鸟,周围摆着四个拳头大小的青花瓷茶杯。

在茶壶边,摆着两个盘子,上面装着苹果、香蕉、梨、葡萄等,互相交错堆在起,垒成馒头样。

圆桌边,摆着几个黑油漆的圆墩,水桶样,上面的圆比下巴大半圈,上粗下细,如同蜂腰。圆墩由红木制成,上面盖住白色锦制坐垫。

在客厅右边,则立着面普通人个头高的红木屏风,折尺样摆着,每面有半张报纸宽,从南向北摆着,有多半间客厅长。屏风上则绘着牡丹花、喜鹊等花鸟。

客厅正中,有个半人多高的黑油漆红木茶几,枕巾大小,上面摆着个圆肚青花瓷茶壶,足球大小,周围放着四个拳头大小的青花瓷茶杯。

茶几左右两边,各摆着张黑油漆的红木太师椅。

茶几后的墙壁上,挂着副立画,几只蓝色蝴蝶在几朵盘子大小的红色牡丹花上飞舞,尺幅有两张报纸大小。在屏风后,则有个可容二人并排行走的木制楼梯,通往楼上。

龙紫云坐在右边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个茶杯,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茶杯内的茶水晃来晃去,有几滴跳了出来,落在她手背上。

她抿着嘴,两眼直直看着前方,额头冒出阵阵薄雾似的青烟。

她身边站着几名穿红色夹袄的丫环,门口处也站着几名,皆低着头,弯着腰,双手交叉垂下,身子像秋末的寒蝉抖个不停。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龙紫云身边有名丫环,撩起眼皮看了眼她,上前步,低着头,嘴巴咬了两下,道:“论理,下人本不该说话。但那二位客人,实在太不识抬举了。奴婢看不过!”

话音未落,龙紫云“呼”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嘴巴撇到耳后根,将手中茶杯举过头顶,抡圆了胳膊将茶杯摔向地面,茶杯如离弦的箭从她手中飞出,飞到她面前五步远的地面,“咣”地声撞了上去,碎片四下飞溅。

杯里的茶水也溅起半人多高,有几滴打到了丫环身上,落在地上打湿了车轮大小的块。

龙紫云脸上紫胀,像烧红的炭,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她抬着头,挺着胸,双手放在背后,抓在起,蓝宝石眼瞪得圆圆的,嘴里直喷白气,三步并两步,走出了阁楼。

其它丫环转过身来看着她,嘴巴张开,然后扬起手,脚下生风地跑了出去,跟在龙紫云后面,同样是嘟起嘴,把袖子捋到胳膊肘上,两眼瞪得溜圆向外走,脚步迈开有两步长,身子左摇右晃,像头斗牛似的。

龙紫云走出院子大门,向左边拐,“砰”地声撞在另个人身上。龙紫云连退两步,眼睛看着那个人,原来是楚含烟。

楚含烟身子向后晃了晃,眨了眨眼睛,看着龙紫云,嘴巴向上弯起像月牙儿。她拱了拱手,道:“龙姐姐要去哪儿?”

龙紫云嘴巴歪着像黄瓜,道:“你别管!”

说完上前两步,左胳膊抬起,按着楚含烟肩头往外拨拉,楚含烟侧着身后退半步,龙紫云便从这半个身位的空隙当中冲了过去,带起阵旋风。

那几名丫环,如同蜜蜂似的,“呼啦啦”从楚含烟身边走过。

楚含烟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扶着右胳膊,看着龙紫云像风样飞过的背影,点了几下头,也迈开双腿,跟了上去。

龙紫云穿过了条有半条街长的林荫路,又穿过几条走廊,绕过两处院落,径直来到了龙家庄的会客厅前。

会客厅有两层楼高,青砖红瓦,面积有个篮球场大小,周围种着柳树、柏树、松树等,有碗口粗细,高得有两三层楼高,围住了近半的会客厅。

章节目录 第三百章 龙家夜宴(6) 会客厅前有条走廊,可容三四人并肩而过,青砖铺地,外侧是半人多高的涂上黑油漆的木质栅栏,每隔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则立着根碗口粗的黑油漆木柱,撑住屋檐边。

廊下有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

从会客厅门口直到空地尽头,站着两排身着红色坎肩,内衬土黄褂子的龙家庄庄丁。他们相隔辆马车远的距离,面对面站着,昂首挺胸,双手叉在背后,双脚呈八字叉开,笔直而立。

会客厅正门,是两扇黑油漆木门,比层楼房还高二头,打开来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入。阳光从打开的大门口洒入,在地上留下条客厅大小的亮白色的影子,照得大厅亮堂堂。

大厅正方形青砖铺地,门口左右两边各立个半人多高的褐色花盆,锅盖粗细,上面各种着株半人多高的夹竹桃。

大厅正面,挨着墙壁面,有个半个膝盖高、客厅大小的台阶,台阶上铺着猩红色地毯,上面并排摆着三张红油漆的红木太师椅,椅子上端坐三人,了空大师居中,玉虚道长和龙振星分别坐在左右。

杜一平站立在台阶下,手里拎着折扇。

在台阶下,左右两边各摆着排黑油漆的太师椅,直排到大厅门口。

昆仑、峨眉、丐帮等六大门派掌门、柳随风及部分较大门派掌门,分左右坐在太师椅上。其中昆仑等六大派掌门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头三张太师椅上。

在椅子后面,则乌压压站着片各门派重要弟子,少林、武当、龙家庄及六大门派均有,站满了半间大厅。

此时大厅像凝固了般,鸦雀无声。

龙紫云赤红着脸,脚下带着股旋风,飞似的从众龙家庄庄丁面前走过,“呼”地声跑进了大厅。进入大厅,却好似撞上了堵墙,“呼”地停住脚步,站在门口,嘴里“呼呼”喷着白气,身子上下起伏不定。

众人却转过头来看着她,目光如电。

龙振星身子震了下,抬起左手,指向龙紫云道:“云儿,什么事?”

龙紫云倒吸了口气,看看全场众人,舌头往喉咙处咽了咽,低下头,冲龙振星抱拳道:“父亲!女儿恳请您撵走谢贼那伙人!他们实在太可恶了!”声音像是瘪了的铃铛,扭曲成团。

说完,她的眉毛立了起来,像倒八字,蓝宝石眼瞪得溜圆,银牙咬得“咔咔”直响,双手握成拳头,在眼前晃来晃去。

众人“呼——”嘴里吐出口气,身子矮下半截,又转过头看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等三人。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龙振星扭过脸,冲龙紫云挥了挥手,道:“云儿休得胡闹,退了下去!”

“咯噔”,龙紫云像吞下枚鸽子蛋,脖子向上挺了挺,睁圆了眼睛,看着龙振星。

众人挺直胸膛,屏住呼吸,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好似坐钟,现场静得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龙振星坐直身子,剑眉倒竖,眼似铜铃,胡须像钢针似的扎了起来,看着龙紫云,嘴里发出“嗯——”的声音。

龙紫云蓝宝石眼眨了眨,咬了咬嘴唇,转过身去,双手手背揉着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跑了出去。

楚含烟此时正走到大厅门口,“咣”地声,同她撞在起。

龙紫云甩了下手,飞似的从她身边跑了过去,楚含烟后退半步,身子向后晃了晃,扭头看着龙紫云的背影。龙紫云捂着嘴,跑出了大厅前院。

众丫环排着队站在前院口,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待龙紫云跑出来后,她们就像窝蜂似的跟在后面跑,脚下带起路白烟。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上弯了弯,然后转过身来,冲大厅内的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及其它掌门拱了拱手,道:“各位掌门前辈,在下造次了!这便告退!”说罢,转过身来,抬起了脚。

龙振星抬了抬手,冲她道:“楚姑娘留步!楚家也算是中原武林的豪门,留下来与我等共商武林盟大事,也不为过。”

楚含烟脚抬至膝盖高,右手抬到肩膀,钉子似的站在那儿。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手捋胡须,不住地点头道:“楚姑娘,既来之,则安之,进来听听何妨?莫不是看不上我们这些草莽之人,不愿与之商讨?”

说完,二人互相看了眼,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其它坐在太师椅上的各派掌门,双手拍着腿,也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楚含烟眉毛向下耷拉下来,咬了咬嘴唇,便收回脚步,转过身来,冲在座众人拱了拱手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说完,她迈步进入大厅,在最末张太师椅后站着,低着头,垂手而立。

龙振星冲站在大厅边缘站立的龙家庄庄丁招了招手,道:“来人!看座!”

楚含烟上前两步,站在两排太师椅中间,正对着台阶,她冲龙振星拱了拱手,道:“龙庄主不必客气,在下只是站在旁边听听而已,不必劳师动众,惊扰众人!”

龙振星点点头,道:“也罢!”便冲两名从队列中站出来的庄丁挥了挥手,那两名庄丁弯腰点了下头,退回队列。

大厅就像空旷的山谷样,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楚含烟站回原位,低头垂手,屏住呼吸,凝脂似的鹅鼻上,渗出滴米粒大小的水珠。

众人均低着头,眉毛拧成疙瘩,屏住呼吸,如泥塑木雕。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站在阶下的杜一平,右手握成拳头,顶住嘴巴,发出“咳咳”几声,然后上前两步,冲坐在台阶上的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拱了拱手,有冲坐在台阶下的众门派掌门拱了拱手,道:“盟主、副盟主及各位长老、执事。虽然武林盟成立了,可是接下来我们该做斜什么事方可使武林盟发扬光大,不负朝廷恩裳?”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互相看了看,均倒吸口气,连连摇头。

其它坐在台阶下的各门派掌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他们齐把头转向杜一平。

楚含烟抬起左手,挡住嘴巴,把嘴唇咬了又咬,低下头,肩膀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动了几下,便又伸了伸脖子,站直了,纹丝不动,嘴巴咬出白泡。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一章 龙家夜宴(7) 杜一平背着手,昂首挺胸,眼睛闭着,身子转轴似的晃了两晃。

玉虚道长撩起眼皮,看了杜一平眼,拈着胡须道:“杜总管号称天下第一神算,定有高招!”

杜一平眼睛灯泡似的睁开,闪闪发亮,上前两步,冲玉虚道长弯腰拱手道:“万万不可!杜某才疏学浅——”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啪”地拍了下腿,坐直身子,伸长脖子,眼睛瞪得圆圆的,脑门泛出红光,看着杜一平,嘴巴张开像蛤蟆,发出“哈哈”两声,道:“哎呀!老杜!您是咱武林盟的诸葛亮,你给出个主意!我们大家伙,啥也不知道!”

说完,嘴巴张得像鸡蛋,双手向两边摊开,转向众人,左看看,右看看。

众人频频点头,连道:“是啊!是啊!”

了空大师捋着胡须,道:“弥陀佛!还望杜神算拿出个妙计出来,勿要推托!”

众人全扭头看向杜一平,两眼放光。

杜一平原地转了两圈,跺了下脚,右手向下挥了下,眉毛向下耷拉着,嘴里发出“唉”地声响,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道:“这叫我怎么说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个狼嚎似的声音:“冤枉啊!”声音直冲云霄,震得人耳鼓“嗡嗡”直响。

有个人,披散着头发,盖住半张脸,身穿蓝色棉袍,光着脚丫子,像只大肥鸭,左晃两下,右晃两下,弯腰像只大龙虾,双手下垂,左右摇晃,袖子拖在地上,有半条胳膊长。

此人正是司徒明,他脸拉长像黄瓜,眼皮向下耷拉着,脸色像白纸样,胡须上挂着几滴银白色的水珠,米粒大小,闪闪发亮。

他弯着腰,东倒西歪,向前走几步,便“卟通”声扑倒在地,跌个狗啃泥,然后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歪歪扭扭向前走,走了几步又“卟通”声跌倒在地,嘴里像塞了团布似的,发出“嘶嘶”的声音道:“冤枉啊——”好似杀猪似的在叫。

众人倒吸口气,全坐直身子,扭过头看他。

杜一平站起身来,如同风似的向前走了几步,半蹲下身子,双手搀住司徒明的胳膊,把他扶得坐在地上,眼睛瞪得圆溜溜,看着司徒明道:“司徒庄主,别着急,有话慢慢说,何事冤枉?”

司徒明向上甩了下头,头发“呼”地向上飘起,就像飘了面旗子,翻了个个儿,搭在后脑勺。

他眼睛半睁半闭,眼角“叭嗒、叭嗒”往下滴水,有黄豆粒大小,拉长脸像驴头,左右脸颊各多了个核桃大小的红色斑点,嘴里发出“咦咦咦”的声音。

杜一平身子向后仰了仰,倒吸口气,眼睛眨个不停地看着司徒明。

了空大师抬起左手,冲司徒明道:“司徒庄主,有何冤枉?老衲替你作主!”

玉虚道长、龙振星手捋胡须不停地点头,其它人也都看向司徒明,坐在阶下太师椅上的各派掌门,跺着脚,指向司徒明道:“你倒是快说呀!”

司徒明从地上坐了起来,抬起头,左右看看,然后跪倒在地,看向众人道:“盟主、副盟主、总管、长老及各位执事大人,小人司徒明,本圣剑山庄庄主!”

说到这儿,他“呼”地挺直身子,冲众人连连拱手,声调就像拉长了的钢丝似的,抛向空中,刺入人耳膜,使几个人眼睛闭上,嘴巴咧开像黄瓜,往耳朵里塞了个指甲盖大小的棉球。

司徒明接着道:“司徒某本过着与世无争的悠闲生活,不料今年五月突遭横祸!”

他眉毛向上挑起像倒八字,眼珠瞪圆了,胡子向上翘起,脸红得像猪肝,鼻孔喷着白气,道:“域外魔教孔雀教,勾结鞑虏,突袭本山庄!他们霸占了本庄主的圣剑山庄,掠夺本庄主财物,使本庄主有家难奔,有国难投!还望各位武林盟的英雄豪杰,看在武林正义的份上,为本庄主讨个公道!”

说完,掌心按在地上,冲阶上的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连叩三个响头,发出“砰、砰、砰”三声如击鼓的声音。

待他抬起头来,额头上起了个拇指大小的红色的包,眼睛“哗哗”像小溪似的往下淌水,冲得脸颊沟壑从从。

杜一平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好啊!”说完,站起身来,走到台阶前。

众人倒吸口气,挺直腰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如泥塑木雕般了。

了空大师扬着头,眼睛眯成条线,不停地捋着胡须。

司徒明跪在地上,低着头,弯着腰,双手按着地面,身子像秋末的寒蝉抖个不停,喉咙“咕咕”蚯蚓似的晃动,额头上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叭嗒、叭嗒”往下掉。

杜一平昂首挺胸,笔直而立。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了空大师斜眼瞥了下杜一平,道:“不知杜总管意下如何?”

杜一平向了空大师拱拱手,道:“但凭盟主、副盟主作主,杜某无任何意见!”说完,别过头去,闭上眼睛。

了空大师转向玉虚道长,两人头碰头,叽叽咕咕阵,又转向龙振星,头碰头,叽咕了阵,随后三人三个脑袋呈三角形又碰在起,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并且三只手掌缩在袖口内,时而伸出三根手指,时而伸出五根手指,时而又左右摇摆。

如此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三人三个手掌互相击在起,发出“啪”地声响,三人便又点点头,缩回手,各自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了空大师手捋着胡须看着司徒明,道:“司徒庄主请起!”

上来两名少林弟子,分左右架着司徒明的胳膊,把他拉得站了起来,拖向右边。

司徒明歪着身子,两只脚搭在地上,像滩烂泥似的,被拖到右边站着。

两名身着土黄织锦衬衣的少林弟子,笔直而立,抬着头,目光闪闪,依然架着司徒明,纹丝不动。

了空大师点了点头,站起身,手捋胡须,在台阶上来回走了几圈,转向众人道:“孔雀魔教,为害武林多年,近来又闻,它已投顺了瓦剌也先,祸害大明,是可忍孰不可忍!”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二章 桂花美酒(1) 了空大师接着道:“此番它攻下圣剑山庄,实在是为也先打前哨。因此本盟主与左右盟主商定,武林盟成立的头件事,就是收复圣剑山庄,驱逐孔雀魔教势力出中原!头则为全武林正义,二则也为大明除害,家国两利,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说完,他又捋起胡须,眼睛眯成条线,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

“轰”地声,众掌门拍着椅子站了起来,挑起大指,连声道:“好!好!赞成!”

其它站着的门人弟子,像打了鸡血似的,捋胳膊挽袖子,额头青筋直跳,人也蹦个不停,拍手道:“好!好!就这样!干!”

大厅内掌声像炒豆子般响了起来,在大厅内回荡,直冲云霄。

原本双腿弯曲,斜着站着的司徒明,两眼突地睁开,射出道道白光,脑袋向上飞甩,头发“呼”地直往天空飘,他蹦起半人多高,落地后双脚直跺地面,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说完,他上前几步,来到两排相对的太师椅中间,双膝跪地道:“司徒某人谢盟主、副盟主、总管大人及各位英雄豪杰出手相助!”说完,又脑袋冲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使他额头右边,又多了条卧蚕似的包,白皮发亮。

杜一平点点头,走上几步,转身冲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双手竖起大拇指道:“盟主、副盟主真乃雄才伟略,常人万万不及!我等无不真心赞同!”

说完,“啪啪啪”拍子手来,把手掌拍得通红。

大厅内掌声再次响起,如同雷鸣炮响,震得大厅“嗡嗡”直响。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互相对望了眼,两眼闪闪发光,不知地点头,脸上像开了朵花。

杜一平转过脸,冲司徒明道:“诸位英雄如此豪侠仗义,不知司徒庄主有何表示?”

司徒明猴子似的从地上蹦了起来,走上几步,道:“司徒某人绝不让众豪侠出手白干,特意为武林盟再捐献纹银万两,外加粮食三千石!”

司徒伸长三根手指,转向众人,抿着嘴,两眼闪闪发亮。

众人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司徒庄主出手如此大方,令人钦佩!好!好!就这么定了!”

坐在台阶上的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不住地点头。

龙振星站起身来,冲众人抱抱拳,道:“既然大事定了,那就请大师、道长、杜总管、各位掌门及大家伙儿,同去前院的宴会厅就餐,如何?”

众人连连点头,纷纷站起身来。

龙振星昂首挺胸,走在前面,率先冲了大厅,其它人则跟在他身后,满面红光,这个冲那个说几句话,那个冲这个眦眦牙,客厅内叽叽喳喳如鸟雀在叫。

不过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几乎站了大半个客厅的众人,鱼贯而出,脚下生风,沿路依然叽喳声不断。

楚含烟走在最后,她背着手,低着头,眼睛半闭着,每走步身子便晃两晃。走出没几步,“咣”地声撞在前面白衣人身上,她退后两步,摇了摇脑袋,抬起头来看着那人。

那人转过身来,国字脸,剑眉星目,鹰钩鼻,长方形嘴唇,面如冠玉,身穿白色织锦长袍,腰系汉白玉带,足穿白丝丝制登云履,背后背柄宽剑,状似门板,正是柳随风。

柳随风嘴巴咧开像是开裂的黄瓜,眉毛弯起像柳树根,五官向里挤了又挤,变成麻花条儿。

他弯下腰,冲楚含烟拱了拱手,发出阵撕裂铁皮的声音道:“不知楚姑娘何故落在最后?”

楚含烟倒吸口气,嘴唇青紫,像触电似的抖个不停,头皮发炸,她别过头去,撇撇嘴,道:“不劳柳大公子挂心!”说完,甩了下袖子,昂首挺胸,从柳随风身边风似的走了过去,脚步生风,眨眼之间混入众人之中,看不见影儿。

柳随风脸变成青绿色,嘴巴歪成黄瓜,转过身来,指着楚含烟的后背,手像知了的翅膀抖个不停,嘴里“呼呼”喷着白气,弯着腰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双手捏成拳头,举过头顶,晃来晃去,并且拳头“咔叭、咔叭”直响,他仰面朝天,两眼红通通,像涂了层血,发出阵“哈哈哈”如夜枭般的声音,直冲云霄。

站在两旁的龙家庄庄丁,身子向后摇了摇,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太阳落下西山,大地灰蒙蒙的。

龙家庄前厅后院,屋檐下、走廊上,门前屋后,均挂着南瓜大小的大红灯笼,照得龙家庄上下红通通的,如同白昼。在前院正厅,门口两侧,各挂了串大红灯笼,像糖葫芦似的串在起,从屋顶直垂到离地面半人多高的地方,在风中左摇右摆,像是垂柳,照得方圆几个客厅大小的地方,亮堂堂的。

正厅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青砖铺地,两层楼高,厅内正中,立着四根合抱粗细的红油漆的木柱,撑住屋顶,每根柱子相距有两辆马车远的距离。

厅中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墙角到门口,摆着数排圆形红漆柏木桌子,桌面有两个大车轮大小,桌边围着圈红油漆的柏木太师椅,每张桌边均坐满了人,直坐到门口,人影晃动。

厅内四面墙上,有间房屋高的地方,每隔两辆马车远的地方,挂着盏脸盆大小的青铜油灯,烧着酥合香油,灯芯好似擀面杖,烧成的火团脸盆大小,桔红色的火焰四下跳跃,照得大厅亮如白昼。

除此之外,在四根红木柱子中间,挂着四盏琉璃凳,琉璃光亮透明,轿子式样,两本书大小,顶部是个伞状的盖子,盖子顶部有条毛线粗的绞丝铜线,挂在红色木柱中间钉着个筷子大小的钉子上。

琉璃灯内,燃烧着拳头大小的桔红色火焰,将方圆的几张桌子范围照得亮堂堂的。

在大厅外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院内,横竖摆着无数的黑色柏木圆桌,横的从东厢房门口排到西厢房门口,纵的从大厅门口直排到院子的墙根边。

每张圆桌相距有间客厅的距离,周围摆着圈黑色柏木椅子,几乎摆满了整个大院。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三章 桂花美酒(2) 众明兵、锦衣卫还有各门派普通弟子及部分江湖游侠坐在当中,每张椅子上均坐了人,个个昂首挺胸,眉毛向上飞。

大院周围的厢房前,每隔间客厅远的距离,挂着盏南瓜大小的红灯笼,悬在屋檐上,并且在院子四边的中间,架上了饭锅大小的黑色铁火盆,燃着蜡油,火焰腾起半人多高,整个院子也如同白昼。

桌边的空地上,龙家庄庄丁双手托着锅盖大小的托盘,上面架着三四个盘子,叠成塔状,游鱼似的来回穿梭,将盘子放在各个圆桌上,走马灯似的来回走个不停。

盘子内装着手抓羊肉、红烧大肉、半条胳膊长的红烧鲤鱼,还有大盘鸡、豆干、笋子、粉条、海带、炸油果子、各种点心,等等,将整张桌子摆满。

桌边放着水桶大小的褐色酒坛,酒坛上贴着红色方纸,上书“女儿红”三字,每人面前摆了个茶杯大小的酒碗。

众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两眼发光。

大厅内,正中坐着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谢小石还有昆仑、峨眉、丐帮等六大门派掌门。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峨眉定远师太面前,摆着蒸发糕,糯米团上嵌着红枣、葡萄干、瓜子、栗子等物,油光发亮,半个足球大小,除此之外还摆着南粉、海带、酥酪、豆干、面筋等物,其余人面前,则是鸡鸭鱼肉等等。

厅内圆桌上的菜肴和外面无甚差别,只是桌子正中多了个枕头大小的烤全羊,烤得金黄的表皮上涂了层奶油,正面趴在红色托盘上。

厅内众人斜着眼睛,看着桌上这道菜,不住地点头。

在旁边,还摆了几桌素席,围坐着少林、武当、峨眉等派重要弟子,除了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和定远师太等人的东西外,还摆着素鸡、素鸭、素鱼、素肉和两尊水桶高的油炸面瓶。

了空大师捋着胡须连连点头道:“弥陀佛,龙庄主费心了。”

龙振星身子向后坐了坐,弯下了腰,两眼闪闪发亮道:“哪里!哪里!正该如此!”

在隔他们两张桌子远的地方,还摆了张桌子,围坐着薛若冰、楚含烟、龙紫云、陆小翠、东方雪、柳金燕及其它几名女侠。

谢小石坐在桌边,侧着身子,右胳膊肘搭在桌的边缘,低着头,面色蜡黄,眼睛半睁半闭,嘴唇发白。

杜一平斜眼瞥了下他,拈着胡须,扬着头道:“谢大人,你能坐在这儿,非是吾等重你,乃因你是圣上特使,故而有坐。”

谢小石站起身来,冲杜一平及其它在坐的人拱手弯腰道:“都是圣上洪恩,吾等唯有尽心竭力而已。”说完,他把双手抬到左边脑袋高的地方,冲天空拱了拱手。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连连点头。

龙振星站起身,冲众人拱手道:“各位英雄豪杰,今日是武林盟成立的大喜之日,大家只管开怀畅饮,不醉不归!”然后他拍了拍手。

从墙边站立的龙家庄庄丁中,走出名青衣老者,须发皆白,背如黄鹤。他走到龙振星身边弯着腰,双手下垂。

龙振星扭过头,冲他道:“上等的好酒只管送上,勿使断供!”

青衣老者弯了下腰,道声:“是!”便转身从后门走了出去。

众人拍着桌子,齐声道:“好!好!来!干!干!”他们揭开酒坛的泥封,往酒碗里倒满了酒,互相碰着杯,然后仰起脖子将酒倒入嘴中,手端着酒碗,底朝天拿着,晃了两晃,顺着酒碗边,滴出几滴米粒大小的酒滴。

他们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最后用手去抓桌上的手抓肉,直往嘴里塞。

有人甚至抓起条巴掌大小的油炸黄花鱼,直接放入嘴里,咬得“咔叭、咔叭”直响,眼睛眯成条线,嘴角直流油。

谢小石眉毛直往上飞,站起身来,从圆桌中间部分的瓷盘上,抓起直红烧猪蹄,放在嘴边,“啊呜”声咬下半块皮,嚼来嚼去,嘴边顿时变得油光发亮。

同桌的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及昆仑、峨眉、丐帮等六大派掌门,身子向后仰了仰,倒吸口气,停下手来,目光齐转向谢小石,如同泥塑木雕。

谢小石撇了撇嘴,坐下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双手捧着砖头大小的红烧猪蹄,张开嘴咬下去,伸长脖子往外拉筋,脑袋左摇右晃。

众掌门互相看了看,眼睛眯成条线,嘴巴两边向上翘起,脸上像开了朵花,伸长手来,指着桌子道:“来!来!请!请!”

了空大师喝了口酥酪,用筷子夹起了块黄澄澄的面筋。

其它众人纷纷动筷。

龙振星和了口酒,咂巴了下舌头,看了眼谢小石,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大厅的后门口。

那名青衣老者挥动着手,在他身后,跟着排龙家庄庄丁,虎背熊腰,排出有半条街长,每人胸前抱着个水桶大小的褐色泥封酒坛,酒坛上贴着红纸上写着“女而红”三字。

众龙家庄庄丁,抱着酒坛,耸着肩,迈着八字步,左摇右晃向前走。

龙振星冲那名青衣老者招了下手,那名青衣老者便弯着腰,走到龙振星身边。龙振星将他引至大厅墙角,右手弯成喇叭状,附在青衣老者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青衣老者弯着腰,伸长脖子,竖起耳朵,不停地点头。

听了有三四次喘息的时间,他的眼睛突然瞪得溜圆,头“呼”地抬起来,嘴巴张开鸡蛋大。

龙振星点了下头,右手握成拳头,顶住嘴唇,发出“咳咳”的两声,拍了拍青衣老者的肩头,两眼闪闪发亮。

青衣老者站直身子,点了下头,道:“是!庄主!”便转身走向大厅的后角门。他走至门口时,冲站在门口手捧酒坛排成长队的龙家庄庄丁挥了挥手道:“你们先按原定计划摆酒,我先去办个事儿!”

说完,他挥了下袖子,穿过条走廊,走向后院。

那些龙家庄庄丁,捧着酒坛,鱼贯进了大厅。

龙振星双手拉了拉衣领,昂首挺胸,迈着方步,走回自己座位。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四章 桂花美酒(3) 这时的大厅,犹如开了锅似的,声音“咕嘟嘟”直冲云霄。

这个端着酒碗,额头青筋蚯蚓似的跳起,两眼瞪得像公鸡,冲另个人伸出三根手指头道:“哥俩好啊!六六六!”

还有的人端着酒碗,脸红得像猪肝,走起路来像鸭子似的,左晃两步,右晃两步,走到了空大师身边,身子蚯蚓似的往上拱,眼睛直勾勾看着了空大师,舌头像是打了结似的,道:“盟、盟主,咱敬你杯!”

说完,将馒头大小的酒碗晃晃悠悠递到了空大师面前,酒碗内装着半碗多酒。

了空大师转过身来,冲那人单掌合什,点了下头道:“阿弥陀佛!老衲不饮酒!”

那人冬瓜脸、绿豆眼、八字胡、核桃嘴,身着蓝色锦袍,他绿豆眼瞪得溜圆,八字胡直往上飘,扯着破锣似的嗓子,道:“不给面子!”说罢,嘴巴抿起像歪黄瓜,鼻孔里“呼呼”喷着白气,直看着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张开嘴。

龙振星“呼”地站起身来,拍了拍那人肩头,左手端了碗同样的酒道:“朋友,出家人不饮酒,龙某替大师饮了此碗如何?”说完,将酒碗同那人的酒碗碰了下,仰起脖子,“咕嘟嘟”喝起酒来,酒水小溪撕掉顺着他嘴角往下淌。

酒喝完后,他呼了口气,将酒碗口冲着那人,竖着放着,晃了两晃。

那人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咧开像黄瓜,露出满嘴的黄豆牙齿,发出阵阵“嘿嘿嘿”的声音,道:“仗义!”

说完,他也仰起脖,将自己端的酒碗内的酒喝完,酒杯口冲着地面晃了两晃,绿豆眼直往上翻,变成白色,身子不倒翁似的前后摇了两摇,然后仰面朝天,栽倒在地,发出“咚”地声响。

他四肢叉开,呈大字形。

龙振星摇了摇头,坐回原位。

上来两名龙家庄庄丁,每人抓着条那人胳膊,像拖麻袋似的,把他从角门拖了出去。

谢小石此时已蹲在了椅子上,背对着众人,左手抓个鸡腿,右手抓了块羊排,左边咬上口,右边咬上口,额头红光闪闪。

众人把烤全羊肉撕开吃下,只剩下白森森骨架,烤全羊肚子里包了只金黄油亮的叫花鸡。

众人顿时两眼发光,站起身来把叫花鸡撕成几块,叫花鸡肚子里又掉出只馒头大小的烤乳鸽,将烤乳鸽撕成两半,鸽肚子里掉出个剥了皮的淡青色鹌鹑蛋。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站起身来,手持筷子闪电般伸出,夹起鹌鹑蛋,将它举到眼前,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着鹌鹑蛋道:“你们把大家伙吃了,这个当留与贫尼!”

说完,张开嘴,将鹌鹑蛋整个吞如口中,嘴巴鼓起像蛤蟆。

丐帮帮主董振平盘膝坐在太师椅上,左右手个抓了只叫花鸡的鸡腿,眯起眼睛,抬起头,酒糟鼻红通通,闪闪发亮,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老叫花最喜叫花鸡,其它都归你们了!”

说完,从叫花鸡上咬下块核桃大小的肉,嚼来嚼去,满嘴油光发亮。

这时,那名青衣老者面沉似水,双手捧着坛红泥封的赤红色酒坛走了进来,酒坛有足球大小。

青衣老者双手抓着酒坛,抬着胸前,两只手铁铸似的,举在半空不动,手背上青筋蚯蚓似的盘了起来。他两眼直勾勾看着酒坛,每迈出步身子都要停停。

龙振星放下筷子,看着谢小石道:“谢大人,不知尊夫人可好?”

话音未落,同桌的各派掌门均震了下,放下手中的筷子和酒杯,歪着头看着龙振星,纹丝不动。

谢小石蹲在椅子上,背对着龙振星,双手抓着根筷子长短的羊排骨,低着头啃骨头,他抓着排骨向后扬了扬,道:“我还没娶亲哩!”说完,继续咬住了骨头。

龙振星点了点头,仰面朝天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道:“好!好!”

众掌门眉头拧成疙瘩,斜眼看着龙振星。

杜一平歪着头,左眼圆睁,右眼闭着,来回扫视龙振星和谢小石二人,手不停地揪着八字胡,嘴巴抿起像江米条。

青衣老者手捧酒坛,每步三停,向龙振星方向走来。

当他走到距龙振星还有两张桌子远的距离时,有个穿着绿袍的江湖中人,脸红得像猪肝,手里端着碗酒,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鸭子似的东倒西歪向前走,走几步便喝口酒。

走到距青衣老者两三步远的距离,他头发“呼”地向上飘起,脑袋直撞向青衣老者手里捧的酒坛,疾若流星。

青衣老者眉毛挑成倒八字,气运丹田,蹲成马步,如钉子似的钉在地上,腰肢左扭,左肩向那人来的方向顶了下。

“咣”地声,那人脑袋撞在青衣老者左肩上,像皮球似的向后弹去,“哗啦”声,他腰撞在身背后约半个马车远距离的圆桌上,撞得圆桌向后退了半步,圆桌上的酒水、菜肴向桌边滑了半个指头远的距离。

这张圆桌边坐着薛若冰、楚含烟、龙紫云、陆小翠等人。

她们站起身来,扭头看向青衣老者和那人。

龙紫云柳叶眉竖成倒八字,蓝宝石眼圆睁,嘴巴鼓起像皮球。她伸出右手,抓住那人肩头,提起来像墙角扔去。

那人像麻袋似的飞向墙角,“叭”地声,整个身子壁虎似的贴在墙上,顺着墙根滑到地上,如同滩烂泥,面朝地面趴着。

青衣老者木桩似的钉在地上,只有青袍和胡须顺风飘起。他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约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呼出口气,站直身子,双手捧着那坛酒,脚步如风,走到龙振星身边。

他弯着腰,双手将酒坛捧到龙振星面前,道:“庄主,那坛酒来了!”

龙振星点了点头,双手接过那坛酒,右手按着酒坛口,左手托着酒坛底,把它举到眼前。

酒坛赤红色,红泥封印,足球大小,酒坛身上贴着张书本大小的红色方纸,上书“女儿红”三个黑体字。除此之外,在三个黑体字的右下角,写着行蝇头小楷,记着某年月日,旁边还盖了方酒杯口大小的椭圆形印章。

龙振星的目光落在那方椭圆形印章上,眉毛拧成团儿,两眼直视印章,用手指摸了摸那方印章,鼻尖渗出小米粒大小的汗珠。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五章 桂花美酒(4) 了空大师低下头来,单掌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他拿起筷子,夹了团紫菜,放入嘴中,合上双眼,嚼了起来。

玉虚道长则低着头,垂下眉毛,双手搭在太师椅扶手上,如泥塑木雕般。杜一平手拈八字胡,斜着眼看着龙振星手捧酒坛,眼中闪出阵阵亮光。

其余六大掌门,均低着头,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只听饭桌上发出“唏溜、唏溜”的吃饭声。

谢小石还是蹲在椅子上,背对着龙振星,手里抓了几个有果子,手搭在椅背上,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龙振星抬起头来,四下看了看,众人均在那儿埋头喝酒吃菜。他点了点头,冲青衣老者挥了挥手,青衣老者弯腰点了下头,倒退着走了出去。

龙振星双手捧着酒坛子,五官向里挤了挤,挤出朵喇叭花来,他捧着酒坛,双手递到谢小石背后,眨了眨眼,道:“谢少侠,本庄有坛珍藏多年的私酿好酒,请谢少侠品尝品尝,如何?”

说完,两眼闪闪发光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脑袋向上挺了下,嘴里发出“呃”地声响,转过身来,看着那坛酒,脑袋向脖领里缩了缩,鹌鹑似的蹲在那儿,纹丝不动。

丐帮帮主董振平抬起头来,眼睛半睁半闭道:“龙庄主你不厚道,有好酒还不给老叫花子喝?”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伏下身子,几乎与桌面齐平,她扭过头来,冲丐帮帮主董振平努了努嘴,左手伸到桌子底下,大拇指按着食指,握成圆形,其余三根手指伸直了,翻过来背过去,直朝龙紫云的方向点。

董振平向后挪了半步,低着头,看着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眼睛眯成条线,点了点头,便双手合抱在起搭在圆桌的边缘上,他枕在双手上,闭上眼睛,嘴里发出阵“呼呼”的声音。

了空大师端起杯酥油茶,左眼睁着,右眼闭着,看着那坛酒,将酥油茶送到嘴边。

现场空气好似凝固了般,人人如泥塑木雕。

谢小石蹲在椅子上,眼睛直直看着那坛酒。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薛若冰似朵流云,脚不沾地,从两张桌子外飘过来,行进中划了半条弧线,衣袖向后飘起。

她在距谢小石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那坛酒,银钩眉拧成疙瘩,白玉似的脸上泛出红光。她双手伸长,疾若流星似的抓住那坛酒,往后扯。

龙振星倒吸口气,松开手,抬头看着薛若冰,眉毛向上挑起。

薛若冰双手将酒坛抱入怀中,转过身,嘴巴嘟起,像兔子耳,她扭过头,对龙振星道:“对不起,龙庄主,谢大人身体不适,不能饮酒,我来代他喝!”

说完,右手扣成爪样,抓开了红泥封,双手抱着酒坛子,仰起头,将酒坛放在嘴边,“咕嘟咕嘟”往里倒,酒水顺着她的鲜红的发出金属光泽的嘴唇边,“叭嗒、叭嗒”往下掉,像雨水似的。

龙振星身子向后晃了晃,眼睛瞪得溜圆。

谢小石抬头看了看薛若冰,又转向龙振星,摆了摆手,道:“抱歉,龙庄主。俺被老和尚打坏了,三五天都饮不得酒,不然俺可能喝了!”他的声音,像是撕亚麻布,声带像是变成两半。

说完,他低下了头,摇个不停。

薛若冰这口酒喝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她拿开酒坛,用手背抹了抹嘴唇,低下头看着龙振星,眼睛眨巴个不停。

楚含烟脚步似流星,走到薛若冰身边,她双手抓住酒坛,道:“我也代大哥哥喝上口!”说完,她也举起酒坛,仰起头,将酒往嘴里倒,酒水波浪似的从酒坛口涌出,砸在她白玉似的脸庞上,酒花四溅,她双眼闭上。

这时,陆小翠和龙紫云,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陆小翠走在前面,伸出双手,抓住酒坛中间,把它从楚含烟手里抓过来。

楚含烟晃了晃脑袋,转过身来看着陆小翠,嘴巴张圆了可吞下枚鸡蛋,嘴角边缘和鼻尖上还挂着酒水滴。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歪着脑袋,斜着眼看着龙振星,道:“好酒我也喝上口!”说完,把酒坛送到嘴边。

酒坛口刚流出酒杯大小的酒水柱,龙紫云便跳了起来,跳起有半人多高,柳叶眉倒竖,蓝宝石眼圆睁,身子在半空,便双手抓住酒坛口,往上扯。

陆小翠晃晃脑袋,把酒坛往自己这边拉。

龙紫云银牙咬得“咔叭、咔叭”直响,眼睛闭上,“呀!”地叫了声,将酒坛向上拉起。

陆小翠脑袋向后闪了下,双手松开,酒坛“嗖”地声,被龙紫云双手举向高空,酒坛口“刷”地飞出道酒,状似弯弓,向屋顶甩去,“叭”地声打在屋顶横梁上,留下道弯曲的湿印子。

龙紫云落地后,“噔噔噔”连退三步,她双手抓住酒坛,抱在胸前,嘴巴鼓起向圆球,两只蓝宝石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着薛若冰、楚含烟、陆小翠三人道:“龙家的家藏秘酿,当然有我的份!”

说完,抬起头来,将酒坛举到半空,嘴对着酒坛口,“咕嘟咕嘟”往里喝酒。

眨眼工夫,酒坛口里只像拧毛巾似的,“嘀嗒、嘀嗒”往下滴水。

龙紫云低下头,双手拿着酒坛,将酒坛口对向地面,晃了三晃,酒坛口只有滴米粒大小的酒滴,趴在酒坛口的边缘,滚来滚去。龙紫云左手抓着酒坛耳,右手拍了拍酒坛底部,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龙振星,脸色白里透红。

龙振星跺了下脚,嘴巴咧开像弯黄瓜,上下牙齿咬在起,闭上眼睛,眼角的鱼尾纹沟壑累累,抬起头,右手拍了下额头,发出“啪”地声响,直冲向大厅顶部。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伸长脖子,两眼瞪得溜圆,看着龙振星,嘴巴蛤蟆似的鼓了两鼓,然后闪电似的猫下腰,将脑袋伸到圆桌底下,手捂着嘴巴,脸上紫胀,发出阵“咕咕咕”的声音,手又从嘴巴拿开,道:“不许笑!”

话音未落,又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六章 桂花美酒(5) 定远师太又用手闪电似的捂住嘴巴,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脸红得像猪肝,额头上青筋直跳,顺着手指缝,发出“嗤嗤嗤”的声音,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丐帮帮主董振平,翘着二郎腿,斜眼瞥了下脑袋伸在桌子底下的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道:“师太,想笑你就放开了!”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松开捂着嘴的手,嘴巴张开像蛤蟆,舌头凸出有半根手指长,如放炮似的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震得圆桌晃了两晃。

随后桌下传来“咕咚”声响,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两只手捂住嘴,手指缝里传出阵“嗤嗤嗤”的声音,眼珠子瞪得滴溜圆,似乎要从眼眶中跳出来。

大厅内众人齐转过头来看着这边。

薛若冰、楚含烟、陆小翠、龙紫云四人,笔直而立,全歪着脑袋看着龙振星。

龙振星嘴里喷出口白气,站起身来,转过身,向着墙角走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抬起头,两眼亮光闪闪,道:“胡闹!”

了空大师转过头冲玉虚道长道:“阿弥陀佛,道长,老衲有事不明,向道长请教一二。”

杜一平抬头看着龙紫云手里抓的酒坛,眼睛眯成条线,手不停地拈着胡须。

谢小石蹲在椅子上,两脚八字叉开,抬着头,像只蛤蟆趴在那儿,看着龙振星的背影。

薛若冰扭头看了看谢小石,又扭头看看旁边的楚含烟、陆小翠、龙紫云,摇了摇头,耸了耸肩。

几个人互相看看,便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楚含烟的眉头拧成疙瘩,站在自己的座位边,来回走了几圈,然后背着手,走出了大厅。

院子里灯光照得亮如白昼,院内众人依然举杯饮酒,声音像沸锅。楚含烟背着手,顺着大厅外的走廊,走到后角门。

这里是个圆形拱门,青砖铺路,后角门内是重院落,穿过两条小半条街长的走廊,楚含烟来到处假山前。

这是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假山有间房子高,像木柱子似的立在那儿,两人合抱宽,并且弯曲着向上,凸出几块脸盆大小的石头。

假山周围,则是片竹林,竹子高得有两层楼,碗口粗细,矮的半人来高,筷子粗细,围在高竹子边,扎成团儿。假山前面,有块客厅大小的空地。

银白似的圆月挂在天空,月光如流水般,照在大地上,发出银白色光芒,竹林里的竹子被月光映照着发出青白的亮光,在风的吹动下,左右摇晃,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楚含烟背着手,站在空地中间,抬头看着圆月,她如白玉般的脸上,发出如薄雾般、银白色的光芒,圆月般的眼睛,发出阵阵星光。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楚含烟低下头,嘴里发出“唉”地声响,如深谷中小河流淌。

从假山后转出个人,身着红色长衫,脚穿黑色牛皮厚底靴,腰系汉白玉带,脸如银盘,柳叶眉,丹凤眼,唇红齿白,正是陆小翠。

陆小翠耳边两个黄豆粒大小的银白色珍珠耳坠前后晃来晃去,她嘴角向两边翘起,眨了眨丹凤眼,对楚含烟拱了拱手道:“不知这位小妹妹尊姓大名?”

楚含烟倒退两步,倒吸口气,低下头去,歪过脑袋,冲陆小翠拱手道:“在下姓楚,名含烟,洛城人士。不知这位大姐姐问此作甚?”

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眉毛弯成蝌蚪样,脸颊两边各出现个黄豆粒大小的酒窝,嘴巴向上弯起,露出满嘴银白色的牙齿。

她双手八字形合上,捂住嘴,仰面朝天,发出阵银铃般的“哈哈”声。

楚含烟眉头拧成团,嘴巴向上撅起,歪着头看着陆小翠。

陆小翠双手捂着嘴,突然停住不动。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陆小翠丹凤眼骨碌碌转了两圈,她双手放在背后,在楚含烟面前来回转了两圈,转过身,面对楚含烟道:“楚大千金,面对此情此景你可诗意大发?”

楚含烟右手托着下巴,眉毛下垂着,看着陆小翠,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陆小翠双手放在背后,侧身对着楚含烟,抬头看着黑蓝色的天空,道:“在下不才,有首诗歌,还请楚大千金鉴赏。”

说完,她扭头看了眼楚含烟,便又转过头,仰望天空道:“孔雀东南飞,十里一徘徊。飘飘何所去?无处觅踪影。”念完诗,陆小翠又扭过头看着楚含烟,丹凤眼瞪得溜圆,嘴巴鼓起像皮球。

楚含烟柳叶吊梢眉耷拉下来,圆月般的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上弯起像月牙儿。她双手拍起,发出阵“啪啪啪”的响声,对着陆小翠道:“大姐姐诗念得真好,只是含烟不知它是什么意思。”

陆小翠倒退两步,嘴巴张得像鸡蛋,手指着楚含烟,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她指着楚含烟道:“你不知道它的意思?那么好,我来给你解释解释!”说完,她双手扣住腰带,右手腕银蛇似的翻了下,然后向右上方拉出。

陆小翠腰间发出“呛啷”声龙吟的声音,有条二指来宽,银白色的亮影,游蛇似的从她腰间滑出,弯曲抖动了阵,发出“嗡”声响,如蜜蜂飞鸣,然后变得笔直,有人胳膊长短,全身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原来是柄缠在腰间的软剑,剑刃薄如玻璃纸,锋刃似乎是半透明的,发出青色光芒,米粒长短。

楚含烟倒吸口气,倒退半步,屏住呼吸,看着陆小翠。

陆小翠迈着弓字步,身子向后仰,左手二指并拢,斜指着楚含烟,右手抬到脑袋高,握着软剑剑柄,剑尖直指楚含烟的额头。

她的眼睛,顺着左手二指指的方向,看着楚含烟。

如此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陆小翠右手手腕抖了下,自下向上翻转了圈,银白色的软剑,则转了个圆圈,挽出多银白色的剑花。

陆小翠气运丹田,嘴唇张开,发出“哈!”地声响,身子立起,向右边连走三步,边走边舞动着那柄银白色软剑,让它上下翻飞,在半空划出道道弯曲如弓的银白色剑影。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八章 桂花美酒(6) 陆小翠走完三步后,左脚尖前伸,点着地面,右腿向下弯曲了下,又弹簧般向上弹起,伸直。

与此同时,陆小翠离地而起,飞出半人多高,身子蝴蝶似的在半空翻转了圈,银白色软剑划出道圆弧,从前胸划到后背,银白色光圈如同扇形展开,覆盖面积有半个房间大小。

陆小翠向前滑行了半辆马车远的距离,斜着飞向地面,在距离地面半个手掌高的距离时,陆小翠身子向上挺了下,腰肢如同蛇似的向后弯曲,身子又像片树叶似的向上飘起。

她脚尖向上抬起,如同陀螺似的在半空倒翻了个筋斗,红色长衫百合似的向上飘起,满头青丝也向后飞了起来。

陆小翠凌空翻了个筋斗后,身子向侧后斜着飞,飞出半步远,她身子又扭了下,半空打个旋转,蝴蝶似的飞向楚含烟,飞行路线曲折,如同蛇似的左摇右摆,向前飞去。

她手中的银白色软剑,犹如银蛇吐信,从左边划到右边,又从右边划到左边,在半空中划出道道弯曲如弓的弧线,剑尖直指向楚含烟咽喉。

楚含烟向后晃了两晃,眉毛拧成疙瘩,上下眼帘合起,只露出条毛线宽的缝,从她的眼缝中,射出道道白光,看着陆小翠手中银白色的软剑。

与此同时,她双手握成拳头,嘴巴抿起,待陆小翠手中软剑的剑尖,距她的咽喉只有半条胳膊远的时候,她右腿向上抬起,身子向后倾倒,“嗖”地飞了起来。

离地有半个膝盖高的时候,她凌空倒着翻了个筋斗,白色衣袖飘飘,犹如百合盛开,向后倒飞出半辆马车远的距离。

陆小翠手中银白色软剑,贴着楚含烟腰间,约半个手掌远的地方划过,并且是同楚含烟扭动的腰肢相反的方向,划条半圆形弧线往回收。

陆小翠丹凤眼瞪得溜圆,倒吸口气,右脚尖前点,落在楚含烟原先站的地方。她的额头,渗出了几滴米粒大小的汗珠,她抬起左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向外呼出了口气,右手握着软剑剑柄,抬至心口前。

楚含烟在半空倒翻了个筋斗后,右足尖距离地面有半个膝盖高的距离时,腰肢扭了下,身子就像翻动的荷花叶子,自上向下,打了个马蹄形圆弧,双臂像鸟翅似的向两边展开,身子几乎是贴着地面掠过,又向上翻起。

待到身子在半空中立起来时,她已转过身来,悬在半空,面对着陆小翠的侧面。

陆小翠柳叶眉向上挑了下,右耳兔子似的竖起来,斜着眼睛扫了下楚含烟,右手手腕翻转,抬到左肩处,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按在右手背上,银白色软剑横在肩头,剑尖指向楚含烟。

随后,陆小翠左脚尖点地,身子凌空飞起半人多高,做了个“飞天式”,身子前倾,手持软剑,直刺楚含烟咽喉,如蝴蝶穿花,红色衣衫四下展开,波浪似的四下翻滚。

飞行过程中,带着股蚊呐般大小“呼呼”风声。

楚含烟悬在半空,双臂依然向两边展开,抬至肩高,双拳松开,变成手掌,五指并拢,向上弯起,像是玉片。

她身子左摇右晃,像是树叶般向下飘落,待离地面半个手掌高的距离时,陆小翠手中银白色的软剑的剑尖的剑芒,抵到了楚含烟如凝脂般肌肤的边上。

楚含烟身子向后倒去,待倒至肩头高时,又如旋风似的向右侧飘去,并且离地面半人多高。

她在半空打个旋转,飘到陆小翠背后,比她高出二个头的地方,然后俯下身,右掌向陆小翠后背拍去。

陆小翠手中银白色软剑,从楚含烟原先悬空的地方刺空,她也飞到了楚含烟原先悬空的地方。

这时,耳后传来“呼呼”风声,陆小翠耳朵竖了起来,脖颈后的头发也竖了起来,她嘴巴张开似鸡蛋,发出“啊”地声响,身子凌空向后翻转,转至侧面对着楚含烟时,楚含烟右掌已“啪”地声拍到了她的左肩头。

陆小翠抬起右手,翻转手腕,银白色软剑在半空挽了朵剑花。

楚含烟右掌变爪,在陆小翠“肩周穴”上捏了下,她的指尖发出如薄雾般银白色的光芒。

陆小翠肩头发出“咔咔”几声响,顿觉身子一麻,她眼睛闭上,嘴巴咧开,像扭曲的香肠,右手松开,手中握着的那柄银白色软剑,剑尖斜指着天空,向下坠落。

楚含烟左手闪电般伸出,抓住陆小翠右手手腕,捏住了她的经脉。

二人就这样,继续向前斜着飞出有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在地上,又向前走出两三步,停了下来。

银白色软剑落在红色土地上,发出“卟”地声响,向右边打了几个滚,滚到半个膝盖高的草丛中,草丛里发出阵阵银白色光芒,亮闪闪。

楚含烟左手捏着陆小翠右手经脉,右手按着陆小翠左肩肩头,眼睛眯成条线,嘴角两边向上翘起,像桔子瓣儿,看着陆小翠道:“这位大姐姐怎么会本教的镇教绝学飘影剑法?”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脑袋向上扬起,道:“什么绝学不绝学?在本姑娘这里,没有绝学一说!”

楚含烟松开手,倒退两步,冲陆小翠拱手弯腰,道:“冒昧打搅了。含烟代飘影教向贵神教问好!”

陆小翠撇了撇嘴,然后嘴巴咧开像弯黄瓜,发出“哎哟哟”几声,她甩了甩右手,揉了揉左肩,鼻孔“呼”地喷出口白气。

然后她转过身来,走到银白色软剑落入的草丛中,弯腰拾起软剑,左手握着剑柄,右手捏住剑尖,把她弯成圆弧状,来回上下折叠几次,松开右手,抖了抖软剑,软剑像蛇似的上下弯曲抖动着,发出阵“哗啦啦”的声音。

陆小翠将银白色的软剑放回腰带样的汉白玉剑鞘中,按了按剑柄,发出“啪”地声响,剑柄便扣在了腰带上,状似块长条形的扣子,上面镶着块火柴盒大小的汉白玉。

陆小翠拍了拍腰带,转过身来对着楚含烟道:“我就觉得你这个小丫头不对劲,没想到果然是飘影魔教的人。”

楚含烟后退二步,脸红到了耳根,像是火烧般,她冲陆小翠弯腰拱手道:“不敢当,大姐姐,孔雀、飘影,乃武林并立两大神教,不是什么魔教啦!”

陆小翠手捂着嘴,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银铃般的声音,震得竹林中的竹叶上下摇摆,发出阵阵“哗啦啦”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八章 桂花美酒(7) 龙振星背着手,仰面看着大厅顶部,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转过身来,朝薛若冰坐的方向走了几步,在距离薛若冰半辆马车远的地方站住,冲薛若冰拱了拱手,道:“这位薛姑娘,龙某与你商讨件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薛若冰站起身来,将椅子向后拉了半步,转过身面对着龙振星,道:“龙庄主客气,有事请讲,只要在下能办到,定不推辞!”

龙振星点了点头,指了指龙紫云道:“小女紫云今年整十八岁,素无兄弟姐妹,既然薛姑娘饮了小女的桂花酒,也算有缘,不若与小女紫云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姐妹可好?”

说完,看着薛若冰,两眼闪闪发亮。

大厅众人方下碗筷,扭头看向龙振星和薛若冰,屏住呼吸,如泥塑木雕,大厅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薛若冰倒退半步,左手抬至胸前,看了眼龙紫云,低下头去,上嘴唇咬着下嘴唇,眼睛眨个不停。

龙紫云左手“啪”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走到龙振星身边,双手拉住龙振星左胳膊,嘴巴撇到耳后根,斜眼瞥了下薛若冰,道:“爹,女儿才不愿和她结为姐妹!”

龙振星剑眉倒竖,成倒八字,两眼圆睁似铜铃,半根筷子长的胡须,根根乍起吸似钢针,喉咙里发出滚雷似的声音道:“不得无礼!”

龙紫云吐了下舌头,低下头去,双手抓着右边袖子角,缠在手指头上转来转去。

薛若冰抬起头来,冲龙振星拱了拱手,道:“既然龙庄主如此盛情,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龙振星呼出口气,点了点头。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满面红光,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咧开像蛤蟆,把手掌拍得“啪啪”响,走上前,扬起头道:“好!好!龙姑娘与薛姑娘真乃珠联璧合,义结金兰,正合吾意!”

大厅内其它人,也如鸡啄米似的点头点个不停,并且拍起手来,“啪啪啪”声音炒豆似的大厅内响起,嘴里叫道:“好!好!”

龙振星背着手,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然后他双手朝两边摊开,点点头道:“好!就请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主持小女紫云与薛姑娘的结义仪式!”

说完,他转身冲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拱了拱手,道:“不知师太意下如何?”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将腰板挺得笔直,头抬起像公鸡,满面红光,额头青筋蚯蚓似的直跳,嘴巴张开像蛤蟆,道:“义不容辞!”

龙振星两眼闪闪发亮,连连点头,他后退两步,走到龙紫云的侧面。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用手指捏了捏喉咙,脑袋晃了两晃,两眼放出白光,喉咙里发出“咳咳”两声。

大厅内,大半的人站起身来,转向龙振星、龙紫云、薛若冰等人,踮起脚,伸长脖子看。大厅外的人,也放下酒杯,蚂蚁似的聚拢在大厅没,人贴着人,挤个水泄不通,伸长脖子往里看。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谢小石及六大门派掌门其余五个,也站起身来,向龙振星那边走去,围成半个圆圈。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垂下花白的眉毛,点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就与龙庄主作个见证!”

玉虚道长也频频点头,单掌合什,竖在胸前,点头道:“不错!不错!”

龙紫云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身子左右扭了两扭,双手甩了两下,低下头,走到薛若冰身边,二人并排站立。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昂着头,脚抬起有腰部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厅墙边的中间位置,昂首挺胸站立,斜眼看着龙紫云和薛若冰,道:“请龙姑娘和薛姑娘上前来!”

薛若冰和龙紫云互相看看,并排走到距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龙振星满面红光,嘴巴咧开像黄瓜,手捋钢须,频频点头。

“呼啦”声,大厅内大半的人离开了座位,围到了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那儿,围成人圈,人挤着人,围得水泄不通。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面前,出现了个两间客厅大小的空地,她和薛若冰、龙紫云三人站在中间。

在大厅西边墙角的圆桌边,坐着个身着白色锦袍的青年,国字脸,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背后背着柄门板似的阔剑,正是柳随风。

他坐在太师椅上,右脚抬起,踩住太师椅的边缘,左手搭在圆桌边,右手端着酒碗,仰起头,将酒碗内的酒往嘴里倒,酒水顺着他的嘴角,小溪似的往下淌。

与他同桌的人,全离开座位,涌到前边去看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等人了。

在他附近的几张桌子边,只零星坐着三五个人,他们都双手合抱,搭在圆桌边上,头枕在手臂上,两眼闭上,发出“呼呼”的声音。

柳随风将酒碗扔到圆桌上,酒碗在圆桌上滚了几圈,上下晃动着,发出“叭嗒嗒”的声音。柳随风脸红得像猪肝,低着头,弯着腰,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身子波浪似的起伏不定,嘴里呼呼喷着白气。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将青色拂尘搭在左肩上,抬起头,眼睛眯成条线,满面红光,道:“龙紫云姑娘、薛若冰姑娘,你二人可愿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薛若冰和龙紫云互相看了眼,冲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拱手道:“我等愿意!”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点了点头,道:“好!如此——”

话音未落,大厅内忽然传出“啪”地声响,如同响了个霹雳,震得大厅摇了两摇,大厅顶部的灰尘,“卟卟”往下掉。

众人像触电似的,身子晃了两晃,他们全扭过头去,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

柳随风站在圆桌边,笔直而立,右手拍在圆桌上,圆桌如蜜蜂的翅膀似的,“嗡嗡”抖动着。圆桌上的盘子、碗,跳起半本书高,落在圆桌上,砸得圆桌“咣当、咣当”直响,杯、盘、碗、碟上下左右晃动了阵儿,便停了下来。

酒水、菜汁流到桌面上,沿着盘边、碗边弯曲着流动,最后顺着圆桌的边,“嘀嗒、嘀嗒”往下淌,像雨水似的。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九章 横生枝节(1) 在柳随风掌下,圆桌上出现了条毛线宽的裂缝,从上至下,有条胳膊那么长,弯曲如弧形的闪电,将两本书那么厚的圆桌,震裂了条缝。

柳随风低着头,嘴巴张开像苹果,上下晃动,像是咬着什么,鼻孔内滴出滴黄豆粒大小的清亮水滴,尾巴后面坠条蛛丝似的线,挂在鼻孔上,水滴悬在柳随风下巴附近,左摇右晃。

柳随风“哈哈”地从嘴里喷出两口白气,抬起头,剑眉倒竖,眼睛瞪得似铜铃,额头青筋蚯蚓似的爬起,脸红得像猪肝,双手握成拳头,捶着胸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对着屋顶叫道:“我不同意!”

好似半空打个雷,又似怪枭在叫,如同撕裂铁皮,震得屋顶“哗啦啦”直响,声音在大厅内回荡,直刺人耳膜。

而后他又仰着头,嘴巴张得像皮球,发出阵阵“哈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身子前后摇晃。

薛若冰扭过头看着柳随风,银钩似的眉毛拧成蝌蚪样,嘴巴鼓了起来,半月似的眼睛,发出阵阵白光。

其它人也扭头看着柳随风,眉毛拧成疙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摇得像拨郎鼓,双肩耸起。

谢小石双手向两边分,从人群中分开条可容身过的甬道。他穿过甬道,指着柳随风后背道:“她们结拜姐妹,关你什么事?你凭啥不同意?”

众人咧开嘴,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龙紫云脸上飞出朵红云,红到了耳后根,她咬了咬嘴唇,跺了下右脚,走到龙振星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扭头冲柳随风努了努嘴,道:“爹爹!你看他!”

龙振星低下头,剑眉倒竖,眼睛瞪得似铜铃,嘴巴抿起,胡须钢针似的根根乍起,双手握成拳头,状似油钵,两只拳头似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骨节发出“咔叭、咔叭”的声响。

他头发无风向上飘起,波浪似的滚动着,周身发出股厚约二指、薄雾似的白气。

站在龙振星身边两辆马车远范围内的人,全倒吸口气,后退了两步。他们扭过头看着柳随风时,闭上了眼睛,嘴里发出“唉”地声响,连连摇头。

龙振星转过身来,迈开步子,向柳随风走去。

周围的人,自动向两边退,让开了条可容辆马车通过的甬道,他们低着头,双手向下垂着,身子如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龙振星每向前迈出步,踩得青砖发出“喀啦”声响,青砖从中间,裂开了条蛛丝样的缝。

龙振星二目如电,昂首挺胸,走过了人群。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互相看了看,眉毛拧成团。了空大师上前步,抬起左手,指向龙振星的后背道:“阿弥陀佛!龙庄主稍安勿躁!”

柳金燕脸白得像纸,眉毛向上吊起,脑袋大了圈,抬着头看着天花板,两眼如比目鱼般翻动,身子晃了两晃,倒在了地上,麻袋似的侧躺着,纹丝不动。

东方雪倒吸口气,寒毛直竖,嘴巴张圆了。

她如同触电似的抖了两下,然后杏仁眼忽地圆睁,咬了咬嘴,迈步如飞,如箭似的跑到柳随风身后,转过身来,面对着龙振星,双臂向两边伸开,把柳随风挡在身后,直看着龙振星,嘴里“呼呼”喷着白气,额头滚下几粒黄豆大小的汗珠。

龙振星在距柳随风两辆马车远的地方站住,如同青松般立在那儿,衣袖无风鼓起,发出猎猎的声响。

众人转过身来,围在龙振星身后,肩膀挨着肩膀,脚跟碰着脚跟,围成了半圆形的弧形,站满了半个多篮球场的地方。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谢小石及昆仑、峨眉等六大派掌门站在前排。

薛若冰走到谢小石身边,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龙紫云则站在了空大师身边,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看。

人堆似的站在大厅门口的江湖中人,波浪似的晃了两晃,“呼啦”声,几个人冲如大厅,后面的人迈步往里进,跑进厅内的则向两边散开,沿着墙根站定。

站在墙角,垂手而立的青衣老者,眉毛向上挑起,纵身跃起二人多高,双手抱膝,身子缩成团,在半空中骨碌碌翻转跟头,似离弦之箭,眨眼工夫,就从墙角,飞过大厅,落在大厅门口。

他双脚落地,发出“啪”地声响,如同钉子似的钉在地上,双脚站成马步,双手做成手掌,向前排门板似的推出。

沙丁鱼似的团在门口的人,“哇!”地声叫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向外凸出,双脚离地而起,约有半个膝盖高,在半空晃来晃去,向后退着。

离地而起的人,占据了大半个门的位置,他们挤成团,直往后退。

青衣老者双臂像锤子似的鼓了起来,双袖像鼓风机在里吹似的,鼓成圆球,呼啦啦地飘舞着。

他嘴巴蛤蟆撕掉鼓了起来,脑门顶上腾起阵阵白雾,脚下的青砖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青砖蛛网似的裂开道道缝,四下蔓延,并且双脚往下踏陷了半本书深。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青衣老者气运丹田,肚子脸盆似的鼓起,他张开口,发出“嗨!”地声响,双臂往前如箭似的推出。

悬在半空的人,“哇哇!”叫着,麻袋似的向后飞去,并且推得后面的人直往后退。

“哗啦”声,倒在地上的人有两间客厅多,他们横七竖八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叫着,那些悬在半空的人,从他们头顶飞过,飞越走廊和台阶,皮球似的滚到了院子里,趴在桌底下。

顿时,大厅门口空空无人,几个站在大厅门口两侧的江湖中人,也连连往后退,双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大厅内顺着墙根,站着几排龙家庄庄丁,他们顺着墙根向大厅门口跑来,眨眼工夫,边在大厅门口站成三排,手挽着手,像木桩子似的立着,面朝大厅外,昂首挺胸。

青衣老者嘴里呼出口白气,拍了拍双手,站起身来,他原先站的地方,留下两个半本书深的脚印,脚印处的裂缝,如同冰纹,裂成无数朵花。

大厅门外的人,在距大厅门口约两辆马车远的地方站着,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大厅内。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章 横生枝节(2) 在大厅内,火焰腾起,有脸盆大小,晃动不已,照得大厅亮如白昼。

空气如同凝固了似的,人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伸长脖子看着龙振星和柳随风那儿。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龙振星冲柳随风抱了抱拳,两眼伸长道道电光,整张脸像块黑铁似的,道:“朋友!你不同意,原因何在?龙某向你讨教讨教!”

声音如击打钢铁,“咔咔”作响,震得人耳膜直跳。

东方雪面如白纸,嘴唇青紫,两手向两边伸开,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柳随风低着头,双手垂在腰间,握成拳头,双肩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嘴里发出阵阵“嘿嘿嘿”如怪枭似的声音,而后他身子闪电般转过来,带着衣袖向上飘了下,抬起右手,拨拉了下,将东方雪推到右边,面对龙振星站定。

他昂首挺胸,冲龙振星拱手道:“龙庄主,在下不才,有一事请教。”

龙振星点了点头,冲他摊开右手,道:“请讲!”

柳随风继续拱着手,剑眉倒竖,两眼瞪得溜圆,闪着白光,道:“龙庄主,自古正邪不两立,中原正道武林,与域外孔雀魔教势不两立,这话可对?”

龙振星双手背在背后,点了点头,道:“不错!”声音如同击鼓,震得大厅“嗡嗡”直响。

柳随风嘴唇向上翘起,像张纸似的折叠起来,仰着头,眼皮翻起,眼珠向下看,道:“很好!很好!”说完,他头忽地低下,右手“嗖”地伸出,指向龙振星,脑袋歪向右侧,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龙庄主还要自己的女儿和魔教的护法长老,结拜为姐妹!”

声音如同怪枭,直冲屋顶。

他嘴巴张开像鸭蛋,歪着头对着龙振星,眼珠瞪得溜圆,向前凸出,脑袋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从嘴角流下滴黄豆粒大小的水滴,后面拖根蛛丝似的尾巴,悬在他的胸前,晃来晃去。

接着,他的嘴里又发出阵阵“嘿嘿嘿嘿”的声音,如猫头鹰在叫。

大厅内众人,“轰”地声如同炸开了锅,众人突突波浪似的向后晃了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耸起双肩,双手摊开,手心向上,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

龙振星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面色赤红,像是烧炭,他回头看了看薛若冰。

薛若冰正双手抓着谢小石的胳膊,看着谢小石。

众人的目光也全转向薛若冰。

谢小石拨拉下脑袋,上前步,指着柳随风道:“莫要信口开河,你说冰儿是魔教护法长老,有啥证据?我还说她是尊者哩!”

众人的目光又“刷”地转向柳随风,好似道道利箭。

龙振星也转过身来,看向柳随风,剑眉倒竖,眼似铜铃,眼眶扩大了圈,似乎要迸裂,头发无风“呼呼”往上飘,胡须钢针似的乍起,牙齿咬得“咔叭咔叭”响。

柳随风昂首挺胸道:“何须证据?吾与此女交手数次,极为熟悉她的套路,她便化成灰我也认得!”

说完,用手指了下薛若冰,又转过身,背着手,道:“本来,本公子在武林盟上,早就发现此妖女,只是不便轻举妄动。只是眼下见形势危急,魔教妖女竟与堂堂武林盟副盟主的女儿义结金兰!为维护武林正义计,不得不出面阻止!”

他昂首挺胸,如同青松般站立,两眼闪闪发光。

众人“哗”地声,身子向后摇了摇,这个用手挡着嘴,趴在另个人耳边叽叽咕咕,另个人则低下头,摊开双手,向上翻个不停,眨眼工夫,便有几个人围到他身边,支起了耳朵。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了看,薛若冰低下了头。

谢小石拍了拍薛若冰的胳膊,转过头冲柳随风道:“你定是认错人了!薛姑娘沿途助我护送圣上赏银至此,劳苦功高!她怎么会是魔教妖女?假的!定是假的!”

他别过头去,手连连摆动,像是拨郎鼓。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跺了下脚,手指着谢小石,手臂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嘴唇青紫,抖个不停,道:“你!你——”

东方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上前两步,将柳随风挡在身后,她的脸绷起像木板,额头的刘海,无风“呼呼”向两边飘。

她抬起右手,像蜗牛爬似的伸入腰间挂着的顺袋,抓了阵,然后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动着,从里面抓出根孔雀羽毛,有戒尺长短,雪白的羽毛骨架,绿色的须毛波浪似向两边分开,羽毛尾部,左右两边各有个指甲盖大小、黑珍珠似的圆点,周围有圈金色的毛。

在羽毛骨架的根部,有根钢针,牙签粗细,半个巴掌长,发出雪白的光亮。

东方雪低头看着那根针,站立着,纹丝不动,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她抬起头来,环视了下众人。

众人均屏住呼吸看着她,东方雪道:“我来证明,柳公子所言不虚!”

说完,她双手捧着那根孔雀羽毛,举到脑袋般高,冲众人来回晃了几圈,道:“大家请看,这是孔雀魔教的独门兵器,是任何人都伪造不了的!这根针,便是那位薛姑娘所用的,有幸被我保管!想必薛姑娘身上,定有类似的孔雀神针,大家若是不信,只管问她!”

“轰”地声,大厅像炸开了锅,人们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背着手,头摇得像拨郎鼓。

还有的人,则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东方雪手里的孔雀神针。

龙振星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三步并两步,走到东方雪身边,身上拿过孔雀神针,放在眼前看着。

在大厅内火光的映照下,孔雀羽毛发出金属般光泽,并且泛起阵阵绿色的光圈。

龙振星将孔雀羽毛放在左手手心,右手掂着针尖,将孔雀羽毛来回翻了几个个儿,然后仰起头,闭上眼睛,发出“哎咦”的声音,额头上青筋凸起,如同蚯蚓。

了空大师右手拄着九环锡杖,上前几步,至薛若冰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单掌合什,冲薛若冰道:“阿弥陀佛,薛施主,柳公子和东方姑娘说的可是实情?”

众人目光“刷”地转向薛若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一章 横生枝节(3) 薛若冰倒退两步,右手抬起,低下了头,脸上飞出朵红云。她咬了咬嘴唇,“呼”地抬起头,冲了空大师拱了拱手道:“不瞒大师,柳公子和东方姑娘所说非虚。在下正是孔雀神教的尊者。”

话音刚落,“轰”地声,大厅如同炸开了锅。

有的人蹦起半人多高,捏着拳头在半空舞来舞去,道:“魔教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更多的人,则连退三步,人群波浪似的向后倒了倒,有的握成拳头,迈着弓字步,有的手抓住腰间悬挂兵刃的把手,目光如利箭似的射向薛若冰。

柳随风仰起头,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如同怪枭般的声音,然后跺了下右脚,两眼瞪得铜铃似的看着薛若冰,扫视了下众人,道:“既然真相大白,你们有何话可说?”

谢小石上前步,双手举到半空,晃来晃去。

他对众人巡视了圈,道:“大家稍安勿躁,我来同冰儿说两句!”说完,他拉着薛若冰的胳膊,如同旋风似的向大厅门口走去。

众人站在原地,伸长脖子,看着他们

待谢小石拉着薛若冰距大厅门口有辆马车远的距离时,他把薛若冰往门口推了下,道:“快跑!”

薛若冰身子晃了两晃,抬起头,看着谢小石,眼睛眨巴着,像只木鸡。

众人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仰,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指着谢小石和薛若冰道:“啊?他们要跑?”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道:“弥陀佛!”身子跃起二人多高,团着身子,在半空连翻了几个筋斗,右手抓着九环锡杖,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眨眼工夫飞到谢小石和薛若冰头顶上空,左掌伸出,向下拍去,道:“施主留步!”

谢小石双手把薛若冰往大厅门外推了下,又道:“快跑!”然后闪电般转过身来,右掌向天空击去,直迎向了空的左掌。

薛若冰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哦!哦!”然后转过身来,飞身跑向大厅门口。

大厅门口站着青衣老者和三排龙家庄庄丁,他们双手握成拳头,迎向薛若冰。

这时,薛若冰身后传来“啪”地声响,如同半空打个霹雳,震得大厅摇了两摇,有股白色气浪成圆圈状四下散开,吹得薛若冰的白色衣服和黑色头发直往前飘。

她扭头看了看后面,气浪吹得她的头发,挡住了眼睛。

青衣老者拳头,似流星般击向薛若冰面门,距离她的面门有半个胳膊长的距离。

谢小石与了空大师双掌对接下,闪电般分开,双掌对接处产生的白色气浪波浪似的四下散开。谢小石“噔噔噔”连退三步。

了空大师身子向后倒飞,在半空团着身子,向后翻了两个筋斗,落在距谢小石两辆马车远的地方。

龙振星双肩像馒头似的耸起,衣袖鼓成圆球,“呼呼”直响,双手捏成拳头,骨节“咔叭、咔叭”直响。

他剑眉倒竖,两眼圆睁,胡须像钢针似的竖起,嘴里发出“呀!”地声响,挥动右拳,击向谢小石面门,身子前倾,右腿膝盖抬至腹部高,像是在地上滑行,快似流星,身后带着串红色的人的残影。

当青衣老者的拳头距薛若冰面门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薛若冰身子闪电般向侧后倾了下,青衣老者的拳头从薛若冰面门原先在的地方穿了过去。

青衣老者半个身子已飞过薛若冰站得地方,他眼睛瞪得溜圆,向外凸出,嘴巴张开像鸡蛋,身子向后仰了下。

这时,薛若冰左手翻作掌,在半空打个圆弧,如同银蛇飞舞,直击向青衣老者右掌,疾若流星。

青衣老者倒吸口气,身子在半空,向右边扭去,扭出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薛若冰左掌已拍到他右肩,如同击鼓,发出“啪”地声响。

青衣老者“哎哟”叫了声,身子如麻袋般向侧面飞去。

薛若冰凌空来了个侧空翻,飞入众龙家庄庄丁队伍中,又飞身而起,离地半人多高,双腿飞起,如同旋转的风车,踢向众龙家庄庄丁胸口。

只听“嘭嘭嘭”如同连续的击鼓,被踢中的龙家庄庄丁嘴里“哎哟、哎哟”叫着,身子向后倒飞出去,如同麻袋,“卟通、卟通”落在地下时,已是四脚朝天。

薛若冰凌空转了两圈,围在她身边的众龙家庄庄丁已被踢飞。

待薛若冰落地时,她周围已出现个两个客厅大小的空地,大厅门口已是空荡荡的。

玉虚道长单掌合什,道:“妖孽,哪里走?”说完,他拔出腰间悬挂的青木古剑,身子凌空飞起,剑身青光闪闪。

他腾起二人多高,如同鹰似的向大厅门口飞,右手持着青木古剑,剑尖指向薛若冰,左手伸开,抬至脑袋高,青色长袍“呼呼”向后飘起。

当他飞到距大厅门口两辆马车远的时候,身子蝙蝠似的向右侧滑去,在半空打个弓形圆弧,顺着门口的墙边向前飞。

薛若冰转过身去,面对大厅门口,提起白色布袍,迈步走向大门口。向前走了两步,玉虚道长已飞临她上空几步远的距离,青木古剑,如汪清水,斜着刺向薛若冰咽喉。

薛若冰向后仰起,来了个后空翻,翻出半个房间的远的距离,站起身时,手中已多出柄黑黝黝的匕首。

谢小石身子向后仰了下,抬起右手,用胳膊肘架住龙振星打来的拳头,同时侧过身子,右肩向龙振星顶去。

龙振星落到地面,收回右拳,左手拍向谢小石胳膊肘。

这时,了空大师衣袖飘飘,如腾云驾雾而来,左掌拍向谢小石左肩,疾似流星。

谢小石蹲成马步,左手伸成掌,在半空打个圆弧,击向了空大师左掌。

了空大师左掌在距谢小石手掌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闪电般向右偏了下,与谢小石手掌交错开。二人手掌相向而行,穿到半个胳膊远的距离时,了空大师翻了下手掌,掌变成爪,抓向谢小石胳膊。

谢小石胳膊肘向外顶了下,“呼”地声,两人胳膊交错架在起。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二章 横生枝节(4) 龙振星右拳顶着谢小石右手腕,左手快如闪电,“咔”地声,像老虎钳子似的卡住谢小石右胳膊肘,将他的胳膊拉直。

了空大师和龙振星分左右,钳住谢小石胳膊,如同巨石,站在原地,两眼瞪得溜圆,张开嘴,发出“哈!”地声响。

谢小石晃了晃双臂,如同被铁块夹住似的,纹丝不动。

玉虚道长落在了大厅门口的中间,如四两棉花落地。他面朝着薛若冰,右手举起青木古剑,抬至脑门高,剑尖斜指着薛若冰,左手二指并拢,搭在剑柄上,二目如电,顺着剑尖的方向,看向薛若冰。

薛若冰倒吸口气,抿住嘴唇,身子飞起,离地半人多高,横着在半空打个飞旋,飞至玉虚道长面前三步远的地方落地,银钩眉倒竖,半月似的眼睛圆睁,抬起右手,黑色匕首如流星般刺向玉虚道长胸口。

匕首后还拖着条扇形的黑色弧线,发出“呼呼”的声音。

玉虚道长斜着眼睛,看着黑色匕首的尖,嘴巴向上翘了翘。

当黑色匕首尖距自己胸口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他左手背在身后,身子直直向后倒去,双脚如钉子似的站在地上,来了招“铁板桥”。

与此同时,他右手手腕抖了下,青木古剑挽出了朵梅花状,如此晃动着,以梅花形状,自上而下,如蛇似的弯弯曲曲刺向薛若冰手腕。

黑色匕首贴着玉虚道长的胸口,向前刺出。

当薛若冰握匕首的右手腕,前进到玉虚道长胸口原先停留的地方时,玉虚道长手中的青木古剑,泛着青光,如同毒蛇吐信,左绕右转地抖动着,挽出朵酒杯口大小的梅花,刺向薛若冰手腕。

剑尖距她的手腕,有半个巴掌的距离时,薛若冰手腕如同扭麻花似的,翻了几圈,并且黑色匕首尖翻滚着,刺向青木古剑的剑尖。

“哧”地声,黑色匕首刺入了由青木古剑的剑尖所挽成的梅花圈,上下翻滚着,如同黑色怪蟒,咬向青色的剑尖。

青木古剑的剑尖,依然如同蜜蜂的翅膀似的抖动着,挽成梅花状,并且左转右扭向前刺。

黑色匕首在青色剑尖所留下的残影处来回穿梭,发出阵阵“哧哧哧”的声音,将青色的残影击成碎片。

整个过程在电光石火间完成。

薛若冰眼珠向上跳了下,额头渗出了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弯钩似的眼睫毛向上翻起,挂了层水雾。薛若冰倒吸口气,右手闪电般地向回缩,而青木古剑,如同块膏药似的,贴着薛若冰右手,不停地以蜜蜂的翅膀那样抖动着,顺着往前刺。

薛若冰将匕首拉回到身后时,玉虚道长已站直身子,青木古剑向后翻转,来了招“峰回路转”,贴着薛若冰右臂,平直向上滑动,如波浪似抖动着前行,锋刃直划向薛若冰脖颈。

薛若冰木鸡似的站在原地,鼻尖也渗出了滴米粒大小的汗珠。

这时,薛若冰身后传来声雷霆般的叫声:“魔教妖女去死!”声音如同两块铁皮互相撕扯。

众人循声扭头看去,但见柳随风已从后背拔出门板似的宽剑,腾空而起二人多高,双手握着剑柄,高举过头顶,剑尖直指向大厅屋顶,并且贴着屋顶的横梁,将木桶粗的木柱子,划开了道指甲似的白印子。

柳随风举着宝剑,剑眉倒竖,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叭、咔叭”响,看着薛若冰,直直飞来。

玉虚道长的青木古剑,已抵到薛若冰脖颈。他抬头看了眼柳随风,摇了摇头,将青木古剑从薛若冰的脖颈处拉回,然后抬起右掌,击向薛若冰左肩。

薛若冰的脖颈上,出现了条指甲缝大小的红色印子,她身子跃起至人的肩膀高,横在半空,圆盘似的,打个飞旋,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

这时,青衣老者和众龙家庄庄丁,已站直身子,围成个圆弧,围住了薛若冰。

当薛若冰落地时,离青衣老者三步远,青衣老者飞身跃起半人多高,双手捏成鹰爪样,凌空向下抓去,左手抓向薛若冰天灵盖,右手抓向薛若冰的肩膀。

与此同时,柳随风已飞到薛若冰原先站的地方的上空,双手举起宽剑,来了招“力劈华山”,向下劈去。

宽剑刚往下劈下时,薛若冰已凌空打个飞旋,向左边飞去。

柳随风双手握着剑柄,身子龙虾似的弯起,剑如闪电似的劈了下去,宽剑打个扇形圆弧,身后留下道道残影,亮白如银,连成片儿,似面银白色的扇形光墙,带着“呼呼”的风声。

“轰”地声,宝剑击中了薛若冰原先站的地方,凌空刮起股旋风,击中地面时,波浪似的向两边分开,吹得方圆十步远附近的人的衣袖“呼呼”直往后飘。

宝剑的剑尖击中地面的青砖,青砖碎裂了脸盆大小的块,碎成大小不等,大如拳头、小如拇指粒的碎块,四下飞溅,远得飞到了墙根,并且地面出现了个脸盆大小的窝。

柳随风落到地面,呈马步蹲着,双手握着剑柄,剑尖斜指向地面,双肩耸起有馒头高。

他剑眉倒竖,斜眼瞥了下左手边的薛若冰,“呀!”地叫了声,挥起宝剑,横着劈向薛若冰腰部,宝剑疾似流星,发出“呼呼”的风声,白色亮光闪闪,连成了片儿,像面扇形的镜子。

玉虚道长摇了摇头,手持青木古剑,如银蛇飞舞,刺向扇形镜面,在扇形镜面的中间处,呈三角形,连刺出三剑,发出“波、波、波”三声如石头落水的声音。

然后青木古剑跳出扇形镜面,在半空划了道圆弧,回到玉虚道长身后,笔直而立。

但听“咣”地声响,如同敲了面锣,柳随风手中的宝剑,向上跳跃了下,跃起有半个胳膊高,发出“嗡”地声响,如同敲键盘似的抖动起来,飞出了柳随风双手,在半空转了两圈。

柳随风双手虎口处,裂开了条半根手指长的缝,红色的鲜血“嘀答、嘀答”往下掉,落在地上,溅起点点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血花。柳随风双手向两边分开,蒲扇似的张着,两眼瞪得似铜铃。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三章 横生枝节(5) 他看着在半空旋转的宝剑,嘴巴张开像鸡蛋,脸红得像猪肝。

宝剑转了两个圈后,剑尖斜指向天空,坠落向地面,“啪”地声,砸在地上,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剑柄处,沾了几滴地面上的血滴,出现淡红的几个黄豆粒大小的血点。

柳随风倒吸口气,张着嘴,额头上青筋蚯蚓似的爬了起来,突突往上跳。

他转过头,嗓子眼里像塞了块石头似的,冲玉虚道长道:“道长何故如此?”他的嘴巴上下开合,声音如扭曲的钢铁,身上的袍袖圆球似的鼓了起来,两眼射出道道利箭,看向玉虚道长。

玉虚道长将青木古剑拿至身后,剑尖向上,贴着胳膊,左手单掌合什,冲柳随风弯下身道:“无量尊!柳公子,擒住这魔教妖女即可,何必当场格杀!”

青衣老者的双手,抓至距薛若冰头顶和左肩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薛若冰身子向后仰了下,右手持着黑色匕首,自下而上,自左而右,斜着往上刺出,半空中划出道黑色弧线,划向青衣老者。

青衣老者身在半空,倒吸口气,双爪向上弹起,如飞箭似的收回有半个胳膊远的距离。

黑色匕首从距他双手下半个巴掌远的距离处划过。

正在这时,柳随风双手挥着宝剑,拦腰斩向薛若冰后背,薛若冰向左边扭动腰肢,回转身来,看见宝剑袭来,向后退了半步,柳随风宝剑撒手,银白色剑光消失。

薛若冰刚呼出口气,青衣老者已向下降落,并且双手闪电般伸出,左手“啪啪”点了薛若冰“肩周穴”和“风门穴”两处穴道,右手抓住薛若冰右肩,老虎钳子似的按下,发出“咔叭、咔叭”骨节震动的声音。

薛若冰嘴里“哼”了声,便双臂下垂,右手的黑色匕首脱手而出,“咣当”声掉在地上,斜着躺在薛若冰脚边,薛若冰身子晃了两晃,像棉花似的站在原地。

青衣老者眉毛向上挑起,脸泛红光。

几名龙家庄庄丁走上前来,提着拇指粗的麻绳,搭在薛若冰脖子上,左三圈,右三圈,捆粽子似的把薛若冰捆了起来。

众龙家庄庄丁围上前来,冲青衣老者挑起大拇指,道:“大管家大人果然了得,擒住魔教妖女算首功!”

青衣老者摇头道:“众位过奖了,全赖盟主、副盟主出力,各英雄豪杰助威,老朽只不过碰巧罢了。”说完,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黑色匕首,放在手心,翻转了两圈。

他走到龙振星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双手捧着黑色匕首,递到龙振星眼前,弯着腰,道:“这是魔教妖女的随身兵刃,请庄主过目。”

龙振星与了空大师,分左右夹住谢小石的双臂,如同钳子般,二人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衣服无风“呼呼”往上直飘。

谢小石站在原地,身子蚯蚓似的扭动着,脚下青砖发出“啪啪啪”如鞭炮似的碎裂声。

三人脚下青砖,出现蛛网似的裂纹,蔓延有两个房间大小的面积,并且他们脚下站得地方,凹陷下半本书深。

龙振星站起身,冲龙紫云努努嘴。

龙紫云连蹦带跳跑到龙振星身边,眉毛飞起,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道:“爹爹叫我干什么?”

龙振星眼睛瞥了下青衣老者手中的黑色匕首。

龙紫云点点头,踮起脚尖将黑色匕首从青衣老者手中拿下,放到眼前看了看,又在半空划了两圈,冲谢小石嘟了嘟嘴,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便将黑色匕首别在腰间,腰肢扭来扭去,眼睛眯成了条线,嘴角两边向上翘起。

柳随风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宽剑,转过身来,面朝谢小石走去。

他剑眉倒竖,两眼圆睁,抿着嘴,走到距谢小石有辆马车远的距离时,停住脚步,提起手中宽剑,剑尖指向谢小石,道:“谢贼包庇魔教妖女,罪大恶极!依律当斩!”

说完,将宝剑抬起至肩膀高,剑尖对准了谢小石。

青衣老者侧身向前,站在柳随风和谢小石中间,伸开双臂,道:“柳公子且慢!谢大人是朝廷命官,你于他有什么恩怨,出了龙家庄再谈,如何!”

柳随风牙齿咬了咬,喉咙里嗗嘟嘟晃了几下,点点头,嘴巴歪成黄瓜,道:“也好!算谢贼命大!”说完,将宽剑放回背后的鲨鱼皮鞘,转过身来,看向众人,仰天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

谢小石吐出口气,身子矮了半分,道:“大师、龙庄主,松手罢,俺不动了!”说完,晃了晃胳膊,身子变成了棉花的样子。

了空大师和龙振星点点头,他们松开手,退后了半步。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道:“谢大人,你被魔教妖女所惑,老衲决心请你到后禅房,给你讲讲‘涅盘经’,若何?”

龙振星两眼闪闪发亮,看着谢小石,笔直而立。

玉虚道长将青木古剑放回鲨鱼皮鞘,甩了甩衣袖,足蹬云履,迈步走向了空大师等人,衣袖向后飘起。他二目如电,看着谢小石,太阳穴鼓起似馒头。

谢小石低着头,双手下垂,道:“但凭大师吩咐!”

龙振星将手伸向大厅门外,做个“请”的手势,道:“请!”

柳金燕从地上坐了起来,闭着眼睛,右手摸着额头,晃了晃脑袋,然后睁开丹凤眼,四下看了起来。

她沿着大厅四周看了圈后,柳叶眉飞了起来,脸上开出了朵花,“嗖”地声从地上蹦了起来,像兔子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柳随风身边,连蹦带跳,身上的绿色百合长衫,喇叭花似的飘舞了起来。

她连连点头,道:“二哥,你赢了!太好了!”

说着她又蹦了起来,伸出大指,冲大厅的众人晃了圈,嘴巴撇到耳后根,鼻孔对着天,连声道:“二哥厉害!现在你们都知道了吧!”说完,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

大厅内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点点头,如同蜂群似的涌了上来,冲三人连连拱手道:“盟主、副盟主好!恭喜贺喜!”

他们人人脸上泛出红光,将三人围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四章 横生枝节(6) 柳金燕撇着嘴,歪着头,斜眼看着众人,道:“是二哥!没我二哥,你们能赢?”说完,她柳眉倒竖,拍着心口,丹凤眼圆睁,看着众人。

众人呼了口气,站在原地,低着头,将双手揣在袖子里,如泥塑木雕般。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杜一平站出人群,冲柳随风拱拱手,道:“柳公子果然了得!那么就请柳公子负责监押魔教妖女薛若冰,勿不能使她逃走和意外,如何!”

柳随风青松似的站得笔直,剑眉倒竖,两眼闪闪发光,脸如岩石雕刻般,冲杜一平抱拳道:“柳某义不容辞!”说完,他撩起襟袍,转身走向薛若冰。

龙紫云走上几步,脸上通红,撅着嘴,冲杜一平拱拱手,又冲龙振星扬扬脖子,道:“杜叔,爹爹,我也要去监押!”

她的蓝宝石样的眼睛闪闪发光,眨也不眨地看着杜一平,脖子伸出像母鸡,嘴巴里咬着食指。

龙振星两眼泛出白光,嘴唇两边向上翘起,点了点头。

杜一平也点点头,冲龙紫云扬扬手,道:“那就有请龙姑娘和柳公子,共同监押魔教妖女。”

龙紫云蹦起半人多高,双臂向两边张开,伸向天空,仰面朝天道:“多谢杜叔和爹爹成全!”她落地后,嘴巴鼓了起来,额头刘海似垂下的珍珠串,晃来晃去,发出阵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她嘴巴向上翘起,脸颊两边各出现个黄豆粒大小的酒窝,满嘴银牙,在大厅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她转过身来,从腰带中拔出那柄薛若冰的黑色匕首,像阵风似的走到薛若冰身边,用黑色匕首顶着薛若冰的腰部,柳叶眉倒竖,蓝宝石眼圆睁,脸上似挂了层白霜,道:“妖女!走!”

说完,用匕首柄撞了撞薛若冰的腰。

薛若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面如白雪,骨似白玉,站在那儿如同尊玉人。

大厅内几个江湖大汉,哈着腰,歪着嘴看着薛若冰,嘴角“哧溜、哧溜”淌下滴黄豆粒大小的水滴,尾巴上拖根蛛丝似的线,挂在嘴角上,水滴垂在胸前,荡秋千似的晃来晃去。

他们眼中发出阵阵绿光,嘴里发出阵阵“嘿嘿嘿”的声音,就像墙角里老鼠在叫。

了空大师右手拄着九环锡杖,腰板挺得笔直,上半身向后仰了半个巴掌远的距离,他抬着头,左手捋着花白胡须,两眼半睁半闭,不停地点头。

柳金燕踮着脚尖,伸长脖子,丹凤眼瞪得溜溜圆,看着众人道:“我和二哥同来,当然同去!”说完,右手抬起,大拇指搓动食指,发出“啪”地声响,然后转过身去,左摇右摆,像跛脚的鸭子走向柳随风。

东方雪面白如纸,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有小半盏茶的工夫,方才晃了下,呼出口白气,拍了拍心口,低下头,用手抹抹额前头发,将它们拢在耳后,然后昂首挺胸,走到柳随风身边站定。

龙紫云抬头冲青衣老者道:“大管家,带魔教妖女去龙家庄后院的柴房!”

柳随风身子针扎似的动了下,眉头拧成疙瘩,脸平直像木板,转向龙紫云,发出像敲木桶的声音道:“龙姑娘,这种地方怕不妥!”

龙紫云昂首挺胸,拍着胸膛,伸长脖子,眼睛闭上,像银铃响动似的说道:“有本大姑娘坐镇,有何不妥。”

柳随风剑眉倒竖,脸红得像猪肝,右手抬起,五指弯曲,胳膊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喉咙咕咙咕咙地翻动着。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右手捏成拳头,发出“咔叭、咔叭”几声响。

随后他张开嘴,在嘴里喷出口白气,右手的五个指头松开又合上,最后又捏成拳头,往下砸了下,点点头,咬着牙,道:“好!谅妖女长了翅膀也逃不掉!”

薛若冰的银钩眉向下弯了弯,像是小蝌蚪,半月形的眼睛挤成半个椭圆形,她咬了咬嘴唇,扭头冲谢小石道:“小石头,你放心!有机会我定会救你出来的!”

声音如清泉咕咕流淌,直流入人的心田。

几名江湖大汉嘴里发出“咕”地声响,如棉花似的倒在地上,两眼圆睁,似比目鱼,脑袋枕在胳膊上,直直看向薛若冰的方向。

谢小石抬起头,伸长脖子,冲薛若冰道:“冰儿,如果有机会,你只管走!别管我!”

声似敲锣,在大厅内来回窜荡。

薛若冰转过身去,走向大厅门口,每向前步像踩在棉花上,身似流云向前飘。

楚含烟和陆小翠,并肩穿过走廊,来到前院的拱门前。

这时,从走廊边走来位绿袍人,三步并两步往后院走,在拱门前,正迎面撞上楚含烟和陆小翠,他停住脚步,身子向后晃了晃,眼睛眨了眨,看着陆小翠,道:“小翠——”声似破锣。

楚含烟和陆小翠向后跳了半步,“呀!”地叫了声,双手螃蟹似的舞了下,睁圆眼看着来人。

此人身着绿袍,冬瓜脸,卧蚕眉,绿豆眼,酒糟鼻,颔下三缕山羊胡,正是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

陆小翠嘴巴撇了撇,冲司徒明挥了下手,道:“走开!讨厌!”

司徒明上前半步,半弯着身,双手向前伸出,道:“小翠,你快从后院跑吧!你的那位同伴被抓了!”

楚含烟和陆小翠倒吸口气,头摇得像拨郎鼓,道:“怎么可能?”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胳膊往外拨拉了下,道:“你少哄人!我不信!”说完,昂首挺胸,从司徒明身边走过,走向大厅门口。

司徒明弯着腰,小跑着跟在后面,手向前伸着,道:“小翠!小翠!你听我说,千万别去!”

说话间,陆小翠已走到大厅门口。

薛若冰双手被反绑,捆成粽子似的,正往外走,二人打个对面,像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四目相对。

陆小翠眼睛瞪得滴溜圆,嘴巴张开似鸡蛋,舌头吐出有半个手指长。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她伸出手指指着薛若冰,道:“姑娘,你——”

薛若冰抿起嘴,冲她摇了摇头,陆小翠便舌头打结了般,停住不说,保持着手指着薛若冰的姿式不动。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五章 横生枝节(7) 柳随风从侧面转过身来,从薛若冰侧身而过,走出大厅门口,剑眉倒竖,两眼圆睁,指着陆小翠道:“这是魔教妖女的同伙,拿下!”

在大厅外面,上来几名龙家庄庄丁,将陆小翠四面围住。

司徒明疾若风,上前几步,挡在柳随风和陆小翠中间,双手向两边摊开,面对着柳随风道:“柳公子和诸位江湖朋友别误会!陆小翠不是什么魔教同伙,她是我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的四夫人。自打山庄被孔雀魔教攻破后,司徒某人便与四夫人小翠失去联系,时至今日,才再度重逢!”

说完,他回过头来看了眼陆小翠,眼里发出闪闪白光。

这时,大厅外的众人也围了上来,将大厅门口方圆两间客厅大小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小翠四下看看,倒吸口气,脸上变成白纸。

柳随风目光利箭似的射向陆小翠,咬着牙,道:“胡说八道!”

司徒明绿豆眼瞪圆,跺了下脚,双手摊开,转向众人来回转动身子道:“我说的是真的!真的!”声音如同击鼓。

“弥陀佛!”大厅内传来洪钟般的声音,了空大师拄着九环锡杖,从大厅内走出。

站在大厅门口的人,纷纷向两侧后退,了空大师面前出现了条可容辆马车通过的甬道。了空大师顺着这条甬道,走出了大厅,在距司徒明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二目如电,看着司徒明,道:“司徒庄主,你说话可属实!”

司徒明拍着胸口跺着脚,道:“属实!当然属实!不信问小翠!”说完,他转过头来看着陆小翠。

陆小翠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双手拍着腿,跺着脚,弯着腰,眼睛眨巴了几下,“叭搭、叭嗒”掉下几滴黄豆粒大小的水滴,扭着头,歪着嘴,用种像是敲铁桶似的声音,冲司徒明道:“哎哟!相公,我陆小翠可找到你了!”

然后她转过头,看着了空大师,拍着心口,伸长脖子,道:“相公说得当然是真的!不信,你们去问圣剑山庄上下人等去!”说完,她甩了下手,挺了下头,便双手揉着眼睛,低下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双肩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并不时地跺着双脚。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捋着胡须,看着陆小翠,道:“既然如此,为何众人看见你与魔教妖女薛若冰在一起?”

陆小翠双手“哗”地声,向外拨拉开,晃着脑袋,道:“这谁知道?当时圣剑山庄被攻破,我与相公失散,正走投无路之际,是薛姑娘救了我,我便跟着她了。我告诉你们,薛姑娘可不是什么魔教妖女,你们定是认错人了。”

说话时,她的泪水已把脸上冲出了道道沟壑,额头前的刘海儿,也湿得打成卷儿。

众人倒退两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耸肩。

柳随风面如岩石,上前步道:“魔教惯会刁买人心,殊不知,圣剑山庄就是为魔教所灭!”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点头。

了空大师捋着胡须,点点头,看着陆小翠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再追究你与魔教妖女之间的事了!你下去吧!”说完,冲陆小翠挥了挥手。

陆小翠丹凤眼圆睁,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抿起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

司徒明拉着陆小翠的胳膊,道:“小翠,快走!快走!”说完,他拉着陆小翠走下了门廊前的台阶,伸长脖子往上看。

由那名青衣老者领头,柳随风、龙紫云分左右站在薛若冰身旁,顺着门廊走下去。东方雪、柳金燕跟在他们后面,再往后则是队龙家庄庄丁。

青衣老者带队走到大厅门廊近半的路程时,迎面遇上楚含烟。

楚含烟闪身到门廊侧面,贴着门廊,看着他们。

这队人马便昂首挺胸从她身边走过。

当薛若冰走到楚含烟面前时,楚含烟倒吸口气,但见薛若冰低着头,眼睛半闭着,像朵流云似的往前走,眼睛直直看着地面。

待人马走过后,穿过了门廊后那道圆形拱门,楚含烟还是直直看着他们的背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这时,玉虚道长和龙振星分左右,挽着谢小石的胳膊,走出了大厅。

谢小石低着头,耷拉着眉毛,抿着嘴,身子像团麻布袋似的,东倒西歪向前走。玉虚道长和龙振星,则昂首挺胸,脸泛红光,两眼闪闪发亮,踮起脚尖,身子好像要飘起来。

陆小翠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嘴巴张得像鸡蛋,用手指着谢小石道:“噢——,一定是这个谢贼,出卖了薛姑娘!”

司徒明头摇得像拨郎鼓,把手搭在陆小翠肩上,道:“小翠,这你可说错了!揭发魔教妖女的乃堂堂江南柳家庄柳公子。你怎么能把这么大的功劳放在谢贼身上呢?”

说着,他捏了捏陆小翠的肩膀,眉毛向上挑了挑。

陆小翠合上眼,撅起嘴,鼓起了腮帮子。

在大厅内,人已经走出近半,大半的桌子空着,上面对着鸡骨头、肉骨头和鱼骨头,盘子里只剩下些汤汤水水,有几名江湖中人,直接趴在地上,头枕着胳膊肘,闭上眼睛,发出“呼呼”的声音。

杜一平和昆仑、峨眉、丐帮、华山、青城、雁荡等六大派掌门,站成圈儿,头碰头,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最后他们伸出右手,搭在起,垒成宝塔状,说声:“好!就这样!”然后甩开手,四下散去。

青衣老者领着薛若冰、柳随风、龙紫云等人,穿过后花厅,走过两道走廊,又走过条石子铺地有半条街长的林荫道,穿过两重院落,来到了处篮球场大小的院子前。

院子扎了圈半人多高的篱笆墙,院内并排三间茅草屋,木栅栏的围门,有辆马车宽,有两间房,推着柴禾,堆满了大半个屋子,还有间房,则堆着煤,堆得小山似的高,直到柴房屋顶。

在柴房外,有块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左边的空地,堆着碗口粗的木柴,半人来长,堆出有柴房高。右边的空地中心,有个车轮大小的木头墩子,高至人膝盖,旁边放着柄寒光闪闪的斧头。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月夜突围(1) 青衣老者上前,拉开中间柴房的木栅栏门,木栅栏有胳膊粗细,并且每根木头相隔有半本书的距离。栅栏门打开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里面木柴几乎已堆满,只有在门前有块桌子大小的空地。

青衣老者上下看看,又看了看空地,转回头冲龙紫云道:“姑娘,你看——”

龙紫云柳叶眉挑起,蓝宝石眼圆睁,嘟着嘴,指着那片空地,道:“就关在这里!”

青衣老者点了点头,转过身,摊开右手,指着柴房,对薛若冰道:“贵教尊者先委屈一晚,请吧!”

有四名龙家庄庄丁,手提着轿子形状的琉璃盏灯,灯光发白,照得柴房如同白昼。

薛若冰伸长脖子,眼睛扫视了下柴房,便走了进去。当她右脚刚踏到门槛上时,柳随风突然旋风似的冲了过来,吹得地上起了股旋风,打着转儿,他的衣服也向上飘了起来。

柳随风闪到薛若冰身边,伸出右手,二指并拢,在薛若冰的“曲池穴”和“气海穴”上点了两下,发出“啪啪”的两声,如击败革。

薛若冰扭过头,看了下柳随风,半月似的眼睛,发出道青色光芒,然后身子便如面袋子似的倒在了柴房内,她侧着身子躺着,双手被反剪着绑着。

青衣老者摇了摇头,合上栅栏门,大门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将两扇栅栏门合上后,便从柴房门前的墙上,取下了段胳膊长短,拇指粗细的黑色铁链,缠在栅栏门合拢处,然后从墙角捡起了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铁锁,扣在铁链子两端相连处,“啪嗒”声,锁上了。

柳随风扬起头,剑眉倒竖,抿着嘴,拍了拍手,道:“魔教妖女已被本公子制住,由本公子单独看管,保证没有差池。你们只管去休息吧!”

龙紫云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道:“不行!我也受阿爹之命,监押魔教妖女,半步不能离开!”说完,她走到院中的木墩子边,坐了下来,拉起袖子,扇子似的来回在耳边扇起来。

柳随风眉毛拧成疙瘩,两眼瞪圆了。

青衣老者点头道:“姑娘正该如此!老奴尚有几件庄主交待的事,先行告退。”他冲龙紫云弯腰拱了拱手,然后对四名提着琉璃盏灯的龙家庄庄丁挥了挥手,道:“你们四个留下来看顾龙姑娘!”

四名庄丁弯腰点头道:“是!”

这四名龙家庄庄丁,提着琉璃灯,并排站在院子门口,笔直而立,昂首挺胸,眼睛直视前方。

待青衣老者带着其它龙家庄庄丁走后,柳随风摇了摇头,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便站在中间柴房的栅栏门前,青松似的笔直而立,仰着头,看着天边的月亮。

月亮银盘似的挂在空中,周围亮白如银。月光如水似的洒在院中,将人影照出,斜着拉长在地面。

东方雪和柳金燕四下看了看,摇了摇头,走到车轮大小的木墩子前,用手拍了拍墩子表面,然后坐了下去。

龙紫云、东方雪、柳金燕三人,背倚着背,呈丁字形坐在木墩子上。柳金燕从腰间拿出块雪白的手帕,折叠成巴掌大小的长方形,放在耳边扇来扇去,然后她冲柳随风招了招手,道:“二哥,坐这儿来!”

柳随风双手放在背后,依旧笔直而立,纹丝不动。

柳金燕撇了撇嘴,便扭过头去,看着栅栏外面。龙紫云则胳膊肘枕在膝盖上,双手喇叭样张开,支住下巴,直直看着前方。

院子周围是块空地,有两条马路宽,再往外则栽种着成排的松树、柏树,长得有二层楼高,黑压压成片。

在距柴房两重院落远的地方,有间客厅,两层楼高,篮球场大小,厅内四角,点着胳膊粗的红蜡烛,桔红色的火焰烧起有巴掌大小,摇晃不已,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

大厅内青砖铺地,对门的中间,左右两边各摆着排太师椅,在正中墙边,有个台子,客厅大小,半个膝盖高。台子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将台子铺满,直延伸到台子下两步远的地方。

在大厅门口,分左右立着个半人多高的褐色花盆,宽似锅盖,上面各种着株半人多高的夹竹桃,枝干拇指粗细,叶片似小孩的巴掌。

大厅内,有四个人。

其中玉虚道长坐在右边首张太师椅上,谢小石坐在次张,龙振星坐在第三张太师椅上。三张太师椅并排贴着放,玉虚道长和龙振星,分别坐在谢小石左右手,并且用自己的胳膊,压住谢小石的胳膊。

谢小石低着头,耷拉着眉毛,抿着嘴,面色蜡黄,形似苦瓜。

玉虚道长和龙振星昂首挺胸,目若朗星,面泛红光,看着前方。

了空大师站在距谢小石三步远的地方,拄着九环锡杖,花白的眉毛向下垂去,在谢小石面前走来走去,每走几步,便用九环锡杖砸向地面,发出“咣咣”的砸砖声,并且锡杖上九个手镯样的铜环,也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

了空大师在谢小石面前来回走了几圈,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面朝着谢小石,单掌合什,立在胸前,道:“阿弥陀佛!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谢施主,你觉悟吧!”

谢小石抬起头,伸长脖子,眼睛睁圆了,咧着嘴,咬着牙齿,发出“咦咦咦”的声音,脸变成了猪肝色,额头和脖子青筋凸起,像蚯蚓似的爬着。

他的双臂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肌肉隆起,像小山丘起伏不定。他坐得太师椅,摇晃个不停,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他身边左右两边坐着的玉虚道长和龙振星,气沉丹田,以马步的自上坐着,两眼直视前方,抿着嘴,他们的左右胳膊,分别雅座谢小石的胳膊上,如同山石般。

谢小石双臂搭在太师椅扶手上,左右摇个不停,幅度像蜜蜂抖动翅膀,并且不时往上抬,刚抬起半个拇指高的距离,又“啪”地声落下,并且连带着太师椅也左右摇晃。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只听“咔啦”声响,太师椅的扶手从中间断成两半,接着,太师椅的腿,又“哗啦”声折成两半。

三张太师椅像倒塌的房子似的,倒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月夜突围(2) 谢小石双臂向后挥了下,晃开了玉虚道长和龙振星的胳膊,他站起身来。

玉虚道长和龙振星,眉毛向上挑起,跳了起来。玉虚道长左掌平推,击向谢小石胸口,龙振星面对谢小石左肩,迈着弓字步,双拳击出,分别击向谢小石前胸和后背,疾似流星,双拳带着股风,发出“呼呼”的声音。

与此同时,了空大师发出“哈!”地声响,如同敲钟,他侧面对着谢小石,左掌击出,乃少林绝技大力金刚掌,如同排碑似的击向谢小石胸口。

谢小石倒吸口气,双手呈十字形交叉推出,迎向了空大师左掌,“啪”地声,如同响雷,了空大师单掌和谢小石交叉的双臂撞了下,又分开。

谢小石身子向后晃了晃,并且相撞处起了股风,吹得了空大师和谢小石衣袖直往后飘。

了空大师面对大厅门口,眉毛、胡子也飘了起来。

就在二人相撞的同时,玉虚道长和龙振星的单掌和双拳,同时击中了谢小石的前胸和后背,发出“卟卟”的响声,如同击在败革上。

谢小石身子如同触电似的抖了下,便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像铜铃,向外凸出。

玉虚道长单掌击在谢小石胸口上,单脚抬起,摆了个“金鸡独立”的造型。龙振星则弓字步站在原地,双拳平直伸出,打在谢小石前胸后背上,抬着头看着谢小石,两眼闪闪发光,嘴巴咧开像黄瓜,纹丝不动。

了空大师身子向右晃了下,左掌便又闪电般击出,“咔”地声切在谢小石的脖子上,像片板门刀似的架在上面。

谢小石舌头吞进喉咙里,嘴巴向下弯,像倒扣的西瓜皮。

四个人这样,钉子似的站在原地。

如此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谢小石伸伸脖子,吐出舌头,道:“大师!道长!龙庄主!何必如此?俺小石头,只是想出去撒撒尿而已!”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便收回拳掌,站直身子,手捋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三人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谢大人有急,当然可以!”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谢小石,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谢小石嘴里呼出口白气,点了点头,拉了拉袖子,又抹了抹衣领,道:“既然如此,那俺先去了。”说完,迈开了左脚。

当他左脚抬起有膝盖高时,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突然“哈”地叫了声,像半空响了个霹雳,闪电似的转过身来,飞身跃起半人多高,如同飞鹰搏兔,直飞向谢小石。

眨眼工夫,便已落在谢小石身边,发出“呼”地声响,三人二指并拢,闪电般击向谢小石前胸、后背、脖颈、胳膊、肩膀及腰部诸处大穴,发出连串“啪啪啪”如敲键盘的声音,然后又闪电般收回手,笔直而立,眼也不眨地看着谢小石,脸上泛出红光,嘴角两边向上翘起。

谢小石矮下半个头,弯着腰,双臂下垂,晃来晃去,双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身子像个面袋子,弯着。

他面色蜡黄,歪着头,看了看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和龙振星三人,嘴巴张开,嘴里像塞了团棉花,道:“大师!道长!龙庄主!这是何意?”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个人互相看看,便捋起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

龙振星冲谢小石抱抱拳,道:“谢大人,天黑路滑,我们也是为您的安全着想。”说完,他冲大厅外招了招手,道:“来人!”

从大厅外走进两名身穿红色坎肩的龙家庄庄丁,虎背熊腰。

二人并排走到距龙振星五步远的地方站住,冲龙振星弯了下腰,双臂螃蟹似的向两边伸开。

龙振星指了下谢小石,对两名龙家庄庄丁道:“把谢大人扶去入恭”。

二名龙家庄庄丁对龙振星弯了下腰,便走上前,分左右站在谢小石身边,拉着谢小石的胳膊往外拖。

谢小石像麻袋似的被他们拖着,双脚搭在地上,擦着青砖前走,在青砖上留下两道白色印痕。

两名龙家庄庄丁,拖着谢小石出了大厅,穿过了大厅前的院子,走过了条半条街长的走廊,在墙角处的所白色房子前站定。二人胳膊往上提,使谢小石身子站直,然后指着那处白色房子的入口,道:“大人,那便是茅厕。”

说完,二人松开手,后退了步。

谢小石龙虾似的弯着腰,双腿弯曲,筛糠似的抖着,每前进步,就晃了晃走向白色房子。

白色房子门口,挂着盏红色灯笼,照得房子红通通的。

谢小石迈着螃蟹步,进了白色房子,左右看看,眼睛眨了眨,嘴巴向上撇了撇,便抬头看了看白色房子的顶棚,那里开着天窗,月光如流水样照入房子内。

谢小石抬头看着墙壁,双臂向上抬起,抬到心口的高度时,就像被锤子打了下,“卟通”声落在下面,拍在腿上。谢小石嘴巴咧开像黄瓜,发出“咂砸”的声音,腰又弯下去半个身位,像是给墙壁鞠躬。

谢小石弯下腰,向上弹起,只跳离地面半个巴掌高的距离时,又像被人用巴掌,又拍回地面,发出“叭嗒”声响。

两名龙家庄庄丁,站在外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互相看了看,嘴巴向上翘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听白色房子里传来“叭嗒、叭嗒”几声响,而后又像空谷般沉寂。

约过了半柱香的工夫,谢小石龙虾似的弯着腰,双手耷拉在胸前,像只猴子,迈着螃蟹步走了出来。

两名龙家庄庄丁互相看看,撇了撇嘴,走到谢小石身边,分左右拉住他的胳膊,道:“小的们护送谢大人回去。”说完,又像来时样,把谢小石麻袋似的拖着往回拉。

大厅内,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面对面,呈三角形站着。

龙振星昂首挺胸,冲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二人拱拱手,道:“大师、道长,您二人的点穴手法已入化境,只怕姓谢的那小子,十二个时辰内也解不开!”说完,嘴巴向外努了努,眼睛闪闪发亮。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月夜突围(3) 玉虚道长眼睛眯成了条缝,点了点头。

了空大师仰头看着大厅顶部,捋着胡须,摇了摇头,道:“弥陀佛!老衲观谢施主不同寻常,只怕六个时辰之内,就可以自行解开了。”

话音刚落,两名龙家庄庄丁,拖着谢小石,进了大厅。

此时的谢小石,如同败皮,头低着,眼睛闭着,双手向下耷拉着,左右摇晃,双腿斜搭在地面,拖得地面出现了两条白线。

两名龙家庄庄丁,拖着谢小石来到龙振星面前五步远的地方站定,松开手,谢小石“叭嗒”声趴在地上。两名庄丁冲龙振星拱了拱手,道:“庄主,谢大人出恭完毕!”

龙振星背着手,站在原地,点了点头,道:“嗯!下去吧!”

两名庄丁冲龙振星弯了下腰,转身出了大厅。

谢小石趴在地上,脸贴着青砖,两眼睁开像金鱼,双肩耸起,双手手背贴在地上,抬头看了看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道:“大师、道长、龙庄主,俺回来了。”

了空大师点了点头,指着谢小石道:“好!接下来,老衲将为谢施主精深讲解佛门经典涅盘经!”

谢小石伸了下脖子,吐出口白气,脑袋歪到左边,闭上了眼睛。眨眼工夫,嘴里就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

这时,圆月已转向西南边,银白色的月光如水样流向房屋、树林和大地,使它们像镀了层银。天空变成青黑色,两只巴掌大的乌鹊,“呱呱”叫着,迎着月亮,向南边飞去。

在院西头的柴房外,柳随风依然站在正中那间柴房的门口,笔直而立,纹丝不动,目光直视前方,面如岩石雕刻般。

龙紫云、东方雪、柳金燕三人,依旧呈丁字形,坐在院中的木墩子上。她们均双手支着腮帮子,闭着眼睛,脑袋时不时往下低。

柳金燕身子向右晃了下,脑袋从手掌处滑开,顿时如触电般抖了下。她双手风车似的摇了两摇,睁开眼睛,四下看看。

这时,从院外篱笆边走来两人,前面的身着红色水袖长衫,提着盏西瓜样的大红灯笼,后面的身着青色锦缎,双手捧着个红色木制托盘,此二人正是陆小翠和司徒明。

托盘上放着个青白色的长颈细嘴酒瓶,旁边放着四个青白色酒杯,除此之外,托盘上还放着三个盘子,呈三角形叠起来放,盘子内分别装着金黄的烧鸡、又红又亮的排骨和巴掌大小,炸得金黄的黄花鱼,好几条黄花鱼塔似的叠起来。

陆小翠和司徒明,走到篱笆圆的入口处时,站在门口的四名龙家庄庄丁,“呼”地声,身体站得笔直,道:“谁?”

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上翘起,道:“没事!没事!自己人!兄弟们守夜辛苦了!给你们点慰劳!”说完,她抬起右手,将手里拎着的篮球大小的红布包裹,扔到站在篱笆左边的龙家庄庄丁手上,眼睛眯起条线,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

那名龙家庄庄丁,弯了下腰,双手接住红布包裹,右手抓的琉璃盏灯也左右摇晃起来,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

他双手捧着红布包裹,抬起头,看看陆小翠,又左右看看身边其它三名龙家庄庄丁,嘴巴咧成歪黄瓜,说道:“这——这——”他眼睛缩成三角样,鼻子弯了起来,嘴巴缩起像老鼠腮。

司徒明双手端着托盘,上前步,拉长脸似驴,撇着嘴道:“愣什么?夫人叫你们吃!你们还不吃啊!”说着,他眼睛瞪得溜圆。

捧着红布包裹的龙家庄庄丁,鸡啄米似的点头,连连弯腰,道:“哎!哎!”

说着,他打开红布包裹,里面抱着个油纸包,打开纸包,则放着四个红通通的红烧猪蹄,圆滚滚,油光发亮。除此之外,还放着些茶杯盖大小的酥油饼。

四名龙家庄庄丁,围成圈儿,头碰头,每人分了个红烧猪蹄。

陆小翠左手提着那个西瓜大小的红灯笼,右手放在背后,摇头晃脑,走进了柴房院落。

柳随风双眼突地圆睁,发出阵阵白光,左手抓着背在身后的剑柄,对着陆小翠雷鸣般地叫了声:“谁!”

陆小翠倒吸口气,向后跳了半步,西瓜似的红灯笼左右摇晃。

背对着坐在木墩子上的龙紫云、东方雪、柳金燕三人,正手托着腮帮子,闭着眼,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柳随风叫时,三人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跳起半人多高,嘴里“哇”地叫了声,像是摇了串铃铛。

她们纷纷站起身来,左看右看,目光落在站在篱笆门口的陆小翠身上。

陆小翠右手扣在嘴边,筛糠似的抖。

司徒明三步并作两步,从陆小翠身后绕了出来,迎向柳随风等人,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道:“柳公子!龙姑娘!二位姑娘!稍安勿躁!我是司徒明!见你们连夜监押魔教妖女,不得休息,司徒某人于心不忍,特来给你们送夜宵!”

说完,双手端着托盘,往前推了推,然后眼睛挤了挤,从眼角挤出几滴米粒大小的水滴,鼻子抽动了几下。

柳金燕呼出口白气,拍拍胸膛,道:“我当什么?吓死我了!”然后她指了指柴房院正中的木墩子,对司徒明道:“把东西放上面吧!”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上前步,道:“不行!柳某重任在身,不吃不明食物!你还是把东西拿回去!”他昂首挺胸,如青松站立,周身发出了股淡白色如同薄雾般的光。

司徒明倒吸口气,撇撇嘴,道:“不识好人心!”便端着盘子,转过身去,迈开了脚。

龙紫云冲柳随风翻了下眼皮,撇了撇嘴,伸出右手冲司徒明道:“等等!本姑娘守了半夜,乏了!你把东西拿过来!让本姑娘解解乏!”

司徒明眉毛向上挑了挑,嘴角两边向上翘起,又转过身来,冲龙紫云弯了下腰,道:“是!龙姑娘!”说完,便端着盘子向龙紫云走去。

柳随风目光转向龙紫云,剑眉倒竖,道:“龙姑娘,你我重任在身,怎可乱吃东西?”

龙紫云柳叶眉倒竖,蓝宝石眼圆睁,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腮帮子鼓起像蛤蟆,双手叉在腰间,伸长脖子冲柳随风道:“要你管!”然后转向司徒明,左手指着院中的木墩子,道:“放那儿!”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九章 月夜突围(4) 司徒明鸡啄米似的点头,三步并两步,走到木墩子前,将托盘放在木墩子的正中,然后倒退着走到篱笆院的门口,冲龙紫云连连弯腰,道:“慢用!几位请慢用!”

柳随风伸出右手食指,晃了下,指向龙紫云道:“你!”

他嘴唇青紫,并且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然后他将食指合拢,右手握成拳头,骨节捏得“咔叭咔叭”响。

龙紫云撇了撇嘴,扬了扬头,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冲柳随风吐了下舌头,便连蹦带跳,来到木墩子旁,蹲了下来。

她将托盘上的四个倒扣的酒杯,全部拿起,摆放在木墩的四边,又拿起酒瓶,将四个酒杯倒满酒,将长嘴细颈的青花瓷酒瓶放回托盘内原先的地方,然后拍拍手,抬起头,冲东方雪、柳金燕道:“二位姑娘,难道不来喝两杯?”

柳金燕眉毛向上飞起,眼睛眯成条线,连连点头,道:“好!好!”便三步并两步走到木墩子前蹲下,端起面前的酒杯,仰起脖子,喝个干净。

然后她呼了口白气,用左手背擦擦嘴唇,把酒杯放在木墩子上,伸手抓起块红烧排骨,双手抓住排骨顶部,向两边分开,撕下条拇指大小的肉,放入嘴中嚼了起来。

东方雪右手食指扣在嘴巴上,看了看木墩子上的托盘,又转过头看了看柳随风,拿开右手,冲柳随风拱拱手道:“柳公子,你站了半夜,也该吃点东西啊!”说完,手指了指托盘。

柳随风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双手放在背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东方雪、龙紫云、柳金燕三人,扬起头看着天空,道:“要吃你们吃!我不吃!”

说完,便走到正中的柴房门前,转过身来,笔直而立,两眼直视前方,纹丝不动。

东方雪“唉”了声,走到木墩子前蹲下来。

陆小翠和司徒明,并肩站在篱笆院的门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院内吃喝的龙紫云、东方雪、柳金燕三人。在他们身后,四名龙家庄庄丁,将琉璃盏灯的提手末端扎在篱笆墙上,四人并排蹲在墙下,每人抓个猪蹄,吃了起来。

柳金燕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吃了几块鸡肉,抬头看了眼站在柴门前的柳随风,便伸出右手,从盘子拈了条巴掌大小、炸得金黄的黄花鱼,站起身来,走到柳随风近前,用双手捧着,递到柳随风面前,道:“二哥,吃条鱼吧!”

柳随风撇了下嘴,把头扭到旁边,抬起头看着天。

柳金燕双手捧着鱼,又往前送,直送到柳随风的嘴唇边,距他的嘴唇有毛线那么远,然后她眨着眼睛,看着柳随风,道:“二哥,吃!”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抬起右手,“啪”地声,打在黄花鱼身上,黄花鱼“嗖”地声,似箭般飞出篱笆外,然后柳随风又别过头去,鼻孔里“哼”了声。

柳金燕身子倒向右边,连走了五六步,半弯着腰,双手捧着心口,伸长脖子,张开嘴,朝着地面“啊、啊”叫了两声,便闭上眼睛,身子歪到在地上,像滩泥。

柳随风扭过头来,看着柳金燕,身子向上晃动了下,倒吸口气,抬起手道:“五妹!”

话音未落,龙紫云、东方雪二人,嘴里发出“呃!呃!”的两声,双手松开,手里抓着的酒杯和鸡肉,“卟卟”两声掉在地上,她们便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双目闭上。

与此同时,并排蹲在篱笆外吃猪蹄的四名龙家庄庄丁,也手捂着胸口,发出“呃!呃!”的几声叫,然后“扑通、扑通”几声,像面袋子似的倒在地上,身子挺了挺,便闭上了眼睛。

柳随风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双眼圆睁,嘴巴张圆,可吞下枚鸡蛋,他看看柳金燕,又看看龙紫云、东方雪,再看看篱笆外面,最后目光落在了司徒明和陆小翠身上。

这二人并肩站在篱笆院门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睛眯成条线,嘴角两边向上翘。

柳随风脑袋腾地冒出团火,双目如电,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右手指着司徒明和陆小翠,道:“你们——”他收回右手,“呀!”地叫了声,跺了下脚,发出“咣!”地声响,震得地面摇了两摇。

他弯下腰,身上抓住背后宽剑的剑柄,“呛啷”声将阔剑拔了出来,如同龙吟。他提剑在手,剑尖指着司徒明和陆小翠,道:“你们去死吧!”

说完,他双手握着剑柄,将剑举过头顶,剑尖横着的指向后面,他纵身跃起二人多高,两眼瞪着司徒明和陆小翠,眼眶睁大,似要迸裂,眼珠向外凸出,似要跳出来,并且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蚯蚓似的凸了出来,大鸟似的,直飞向司徒明、陆小翠二人。

这二人分左右向两边跳开,相距有辆马车远的距离。

司徒明右手翻了下,拔出了腰间佩着的青锋剑,陆小翠则双手扣住腰带,手按崩簧,“叭嗒”声,腰间缠着的软剑,像银蛇似的弹了出来,在空中蛇似的扭动了几下,发出“嗡嗡”的声音。

陆小翠右手握着软剑,抖了两抖,软剑便变得笔直。

此时,柳随风已飞到距陆小翠三步远的地方,眼看着陆小翠,双手握着剑柄,胳膊抡圆了,劈向陆小翠头顶,发出“呼呼”的风声,并且剑光连成片,像朵团扇,白亮亮的。

陆小翠倒吸口气,向后倒退了两步,反手软剑刺向柳随风右侧。

柳随风眉毛挑起,嘴巴撇了撇,半空中身子向右扭了下,那柄剑便偏转方向,斜着劈向陆小翠。

陆小翠额头“噌”地冒出层汗,手抖动着,软剑迎着柳随风手中的阔剑劈了上去。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如怪枭般的声音,眉毛向上飞了起来,他半空中,龙虾似的弯下腰,双手下落的速度,比原先快了三分,阔剑发出阵淡淡的如同龙吟的“嗡嗡”声。

陆小翠倒吸口气,闭上眼睛,咬着银牙,挥着软剑迎上去。

就在二剑相距不过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司徒明剑眉倒竖,绿豆眼圆睁,道:“休伤吾妻!”说完,他飞起半人多高,手中的青锋剑,周身发出淡淡白芒,疾若流星似的刺向柳随风腰部。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章 月夜突围(5) 柳随风身在半空,顿了下,随后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钢牙咬住,双手握着剑,在半空划了道马蹄形弧线,反转着劈向司徒明的青锋剑。

就在阔剑运行道马蹄形弧线顶部时,“咣”地声,撞上了陆小翠的软剑,软剑弯曲成弓形,随后又弹直。

陆小翠连退三步,随后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咬了咬银牙,飞身而起,来了招“飞燕穿林”,挺着软剑,刺向柳随风右腰。

司徒明和陆小翠分左右刺向身在半空的柳随风的腰部,陆小翠手中软剑的剑尖距柳随风有三四步远的距离时,司徒明的青锋宝剑剑尖,离柳随风腰部只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了。

柳随风身在半空,倒吸口气,身子向上挺了挺,双手握着宽剑,如回旋的旋风似的,劈向司徒明的青锋剑的剑身中部。

“咣”地声,二剑相撞,如同敲了下锣,声音直冲云霄,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四下飞射。

司徒明手中的青锋剑剑尖,已抵到柳随风腰部的衣服上,“呼”地声向右荡开,司徒明的身子也偏向右边,飞了出去,飞出三步远的地方,落在地上。

正在这时,陆小翠手中的软剑已前进到距柳随风腰部巴掌远的地方了。

柳随风身子向后挺了下,半空中来了招“怪蟒翻身”,向右边斜着打了两个转儿,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在地上,并且他在翻身的同时,又双手握着剑柄,翻转回来劈向陆小翠的软剑,划出道波浪似的弧线。

两柄剑在相距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交错分开,柳随风已带着剑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了,而陆小翠的软剑则贴着柳随风后腰的衣服,刺了过去,然后身子从柳随风原先呆的地方穿了过去,向前飞了段路,落在了司徒明身边两步远的地方。

二人肩并着肩,面对着柳随风,均右手握着剑,举过头顶,剑尖指向柳随风,左手二指并拢,也指着柳随风。

柳随风右手握着宽剑,剑尖斜指向地面。他面对着司徒明和陆小翠站着,笔直而立,双手下垂,白色的锦衣也垂向地面,拖在地上。

柳随风脑袋歪向左边,脸侧面对着司徒明和陆小翠,低着头,嘴巴努动了几下,道:“魔教妖人,唯有去死!”声似怪枭。

他身子抖动了下,垂向地面的白色锦袍,无风向上飘了起来,猎猎起舞,周身发出了层淡淡的如薄雾似的白色光芒。

司徒明和陆小翠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

他们互相看眼,陆小翠冲司徒明道:“你去打开柴房门,把薛姑娘救出来。我来挡住姓柳的!”说完,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扭过头来,看着柳随风,银牙直咬,脸上罩了层薄如纸的白霜。

司徒明咽着唾沫,舔了舔嘴唇,“呼”地挺直胸膛,拍着胸口,道:“不!小翠,你去开柴门!我来挡住他!”

柳随风双臂向两边伸开,抬至肩膀高,白色锦袍的袖子,垂到腰间,右手握着宽剑剑柄,斜指向天空。他仰面朝天,张圆了嘴,发出阵“哈哈哈”如怪枭似的声音,直冲云霄,并且几乎传遍了半个龙家庄。

司徒明和陆小翠,半低下头,脖子上寒毛直竖。

龙家庄其它的人,则“呼”地坐直身子,伸长脖子,看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在龙家庄东边的大厅内,龙振星背着双手,低着头,在厅内走来走去,时不时抬头看看了空大师、玉虚道长,眼中似要喷出团火。

了空大师盘腿坐在台阶上正中的太师椅上,闭着双目,眉毛下垂,双手手心向上,搭在膝盖上,纹丝不动,九环锡杖则搭在他身后的墙上。

玉虚道长则盘腿坐在台阶上左边的椅子上,也是双目闭着,只是左手单掌合什,立在胸前,右手搭在右膝上,如盘石般坐着。

龙振星背着手,低着头,向前走了两步,右脚踩在台阶上,迈成弓字步,伸长脖子看着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嘴巴张了两张,然后发出“唉!”地声响,右手握成拳头,向下砸了下,便走上台阶,坐着右边的太师椅上。

他双手抱着头,双膝分开,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双手蚯蚓似的挠来挠去,抓住头发。

了空大师左眼睁开了小半,看了眼龙振星,便又合上,依然坐在原处纹丝不动。

谢小石四肢叉开,趴在地上,脸贴在青砖上,闭着眼睛,发出阵阵“呼呼呼”的声音。

柳随风将头转向司徒明和陆小翠,斜着眼睛看着他们,嘴角向上撇了撇。

突然,他眼眶睁开了圈,眼睛瞪得乒乓球大小,向外凸出,卡住司徒明和陆小翠身后。

在他们身后的柴房顶上,如同飞燕般飞下个人,她在半空翻了筋斗,落地时如四两棉花,正落在正中那间柴房门口三步远的地方。

此人身着黑色紧身衣,头戴黑色头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形似满月,秋波流动,蜂腰鹤背,身材细长。

她转过身,面对着柴房的栅栏门,伸出双手,抓住两根胳膊粗细的木栅栏,闭上眼睛,吸了口气,气运丹田,然后双手往外拉,人也向后倾倒。

“咔叭”声,那两根胳膊粗细的木栅栏,从中折成两截,断口处呲呲牙牙。

拴在木栅栏处的铁链,“哗啦”声掉在地上,黑衣人双手外拨,打开了木栅栏门。

柳随风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扬了下,剑眉倒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奸贼去死!”说完,他身子凌空飞起,挥动宽剑,飞向黑衣人。

陆小翠眉毛向上飞起,脸上像开了朵花,挺直软剑,从下方直刺柳随风腰部,司徒明从左边飞起,手中的青锋剑刺向柳随风右胸。

柳随风看着二人,张圆了嘴,“啊?”地叫了声,脑袋腾地冒出团火,脸紫胀似猪肝。他双手握着剑,从左至右,斜劈了下去,剑光在他面前组成道半圆形的白色光弧。

“叮!当!”两声,宽剑先后撞在陆小翠和司徒明的剑上,溅出两朵脸盆大小的桔红色火花。

陆小翠连退三步,手中的软剑,蛇似的弯来扭去。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月夜突围(6) 司徒明的青锋剑脱手,横在半空,骨碌碌风车似的打着转。司徒明向后倒飞出出三步,落地后,又“噔噔噔”倒退了几步,右手虎口裂开,渗出了几滴血。

柳随风双手握着剑,挥到右肩膀上,剑尖斜指向天空,他的头发,像海藻似的飘了起来,四下散开,飘来飘去。他的身子在半空也摇了两摇,向后倒飞出两步开外,落在地上。

那名黑衣人,如流云似的进了柴房,弯下腰,右手二指并拢,在薛若冰身上“叭、叭、叭”点了几下。

薛若冰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然后抬起头,看着栅栏门外,双肩耸了耸。

黑衣人半蹲在地上,右手在黑色的牛皮靴筒上抹了下,手中便多了把青光闪闪的匕首,薄如纸。黑衣人眼睫毛晃动了几下,握着匕首,气运丹田,匕首周身便多了圈薄雾似的青色光芒。

她手持匕首,切向捆在薛若冰身上的麻绳。

匕首刃切在麻绳上,就像切到豆腐上样,纷纷断裂。

黑衣人手舞匕首,如穿花蝴蝶,上下飞舞,麻绳便如叶片般,四下飘落,眨眼工夫,如粽子般捆在薛若冰身上的麻绳,变成了堆碎片。

薛若冰揉揉肩膀,站起身来,冲黑衣人拱拱手道:“多谢恩人相救,日后定有重报!”说完,她走出了柴房。

柳随风脚尖点地,飞起二人多高,直飞向薛若冰。

薛若冰抬头看着柳随风,抿着嘴唇,半月形的眼睛,眯成条线,并且时不时闪出青光。

黑衣人后脚跟出柴房,拔出腰间所佩宝剑,发出“呛啷”声响,剑身薄如宣纸,浑身绿油油的,像块碧玉。剑柄纯金打造,尾部的云色花朵上,嵌着枚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发出淡淡红光。

剑鞘是黑色鲨鱼皮,通体纯黑,像块墨石。

薛若冰看黑衣人手中的宝剑,倒吸口气,道:“碧玉剑!”

黑衣人把薛若冰往旁边推了下,道:“你先走!”声似银铃。

说完,她手持碧玉剑,在半空挽了几朵梅花样的剑花,身子左右摇晃了下,却斜着飘了起来,飞向柳随风,在半空中划了朵半圆形的弧,从侧面刺向柳随风的咽喉。

碧玉剑如同灵蛇出动,左右摇摆,疾似流星。

陆小翠倒吸了口气,张圆了嘴,指着黑衣人道:“飘影——”随后她闭上嘴,低下头。

柳随风身子半空顿了下,扭动腰肢,双手挥着剑,来了招“横扫千军”。他的宽剑横着扫向黑衣人腰部,疾似流星,剑身后跟了串白茫茫的剑影。

黑衣人手中的绿玉剑剑尖,距柳随风咽喉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柳随风挥动的宽剑距离黑衣人腰部,也只有巴掌远了。

柳随风伸长脖子,脸红得像猪肝,额头青筋蚯蚓似的凸了起来,脖子迎着绿玉剑的剑尖就上去了,同时他手中的宽剑又快了三分。

黑衣人摇摇头,收回绿玉剑,身子树叶似的往上飘,并且绿玉剑反击向柳随风的宽剑。

“咣”地声响,绿玉剑的剑尖击中了柳随风宽剑的中部。

黑衣人如被风吹的树叶,又向上飘了半个身位,柳随风的宽剑从黑衣人身下划了过去。

陆小翠点点头,挺着软剑飞身而起,刺向柳随风后腰。司徒明也两眼发亮,上前几步,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青锋剑,脚尖点了下地面,飞身而起,挺剑刺向柳随风的右肋。

与此同时,黑衣人身子在半空,横着转了圈,然后挥动绿玉剑,刺向柳随风头顶。

三柄剑,如三道流星,分别从三个方向刺向柳随风,带着“呼呼”的风声。

柳随风剑眉倒竖,眼眶边缘出现红色血丝,似要迸裂,钢牙咬得“咔咔”直响,头发如向日葵似的四下散开,白色锦袍“呼呼”向上飞起。

他双手握着剑,“呀!”地叫了声,自下而上地旋转着砍了起来,而且他的身子,也凌空转两圈,宽剑带着串串白色剑光,如同条白色大蟒,在他周身盘旋绕动,发出连串“劈劈叭叭”的响声。

宽剑先后同绿玉剑、青锋剑、软剑相撞,发出串串桔红色的火花。

黑衣人、司徒明、陆小翠三人,身子均向后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

柳随风悬在半空半人高的距离,仰面朝天,双手向两边平直展开,右手握着宽剑,剑尖斜指向天空,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怪枭,直冲云霄。

正在这时,薛若冰如同离弦的箭,“嗖”地飞了起来,眨眼工夫飞到柳随风面前两步远的距离,抬起右掌,“啪”地击在柳随风胸口上,如击败革。

柳随风睁圆了眼睛看着薛若冰,嘴唇动了动,身子便如断线的风筝向后飘去,飘过了篱笆墙,又向后飞了辆马车远的距离,“咣”地声,撞在了棵水桶粗的柏树上,撞得柏树树叶“哗哗”直响。

柳随风贴着柏树滑到地面,“通”地声坐在地上,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他嘴巴鼓起,两眼圆睁,“卟”地声,吐了口血,嘴角淌下条血线。

他用左手捂住胸口,抬头看着篱笆院内。

薛若冰落在地上,半月形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柳随风飞去的方向,嘴巴鼓起像皮球。

陆小翠、黑衣人、司徒明三人围到薛若冰身边。

陆小翠拉着薛若冰的胳膊,道:“快走!”

司徒明也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这时,龙家庄上下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众龙家庄庄丁和不少江湖人士,手提兵刃,举着火把,纷纷向柴房这边跑来,火把宛如长龙。

数名龙家庄庄丁,站在院墙门口,看着柴房这边,提着铜锣,抡起棒槌,把铜锣敲得“咣咣咣”直响,每敲棒铜锣,铜锣便飞到手背的上方,声音传遍了整个龙家庄。

这几名龙家庄庄丁,边敲锣,边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喊:“抓刺客啊!抓刺客啊!”

薛若冰、黑衣人、陆小翠、司徒明四人,转身向西边走去。

走了没几步,薛若冰突然转过身来,走到龙紫云身边,此时的龙紫云正趴在地上,薛若冰按着她的肩膀,把龙紫云翻了个个儿,仰面朝天躺着。

她看了看龙紫云,目光落到龙紫云腰间别着的黑色匕首上,嘴巴向上翘了翘,伸手将黑色匕首抓在手上,站起身来,向西边走去。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二章 月夜突围(7) 众龙家庄庄丁和众江湖人士,举着火把,提着刀剑,从四面八方潮水般的涌向柴房。

柳随风双手握着剑柄,用剑支着地,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右手提着剑,向前走了两步,便又弯下腰,左手捂着胸口,“卟”地吐了口血,身子晃了两晃,抬起头来,看着薛若冰的背影,道:“魔教妖孽!吾与你势不两立!”

话音未落,便斜着倒在地上。

西面来了队龙家庄庄丁,扇形排开,迎面走向薛若冰等四人。

薛若冰、黑衣人、陆小翠、司徒明等四人停下脚步,互相看了看,脚尖点地,来了招“旱地拔葱”,如大鸟般飞身而起,跃起两三层楼高,双手抱膝,身子圈成团儿,风车似的打着筋斗,从迎面而来的龙家庄庄丁头顶飞过,落在他们身后两辆马车远的地方。

薛若冰、黑衣人、陆小翠、司徒明四人,脚尖方才落地,便又腾空而起,向前飞去。

司徒明落地时,比薛若冰等三人落后两个身位,待他蹲下身,再次腾空而起时,背后“嗖嗖”飞来两只利箭。

他在半空扭了下身子,右手提着青锋剑向下劈去,“咣”地声磕飞了右边飞来那支箭,但左边飞来的箭却“哧”地声,扎入他左腿。

司徒明“哎哟”了声,捂着左腿,在半空中麻袋似的坠落下来,“卟通”声栽倒在地,半跪在地上,扬起头叫道:“救命!”

薛若冰、黑衣人、陆小翠三人,飞过了片马路宽的竹林,落在了竹林后的面白色墙壁上,向西看去,则是片农田,种着麦子,绵延有两三箭地远,穿过麦田,则是片黑压压的林地和凸起如馒头般的山包。

薛若冰站在围墙顶上,抬头看了看那片林地,又回头看看半跪在地上的司徒明,摇摇头,对黑衣人和陆小翠道:“你们两人先走,我去接应司徒庄主!”

说完,飞身而起,双手抱膝,团着身子,风车似的打着筋斗,飞向司徒明。

陆小翠抬起手,道:“哎——”薛若冰已飞开了。

陆小翠努着嘴,跺了下脚,摇摇头,嘴里“哼”了声,便也飞身而起,像只大鸟似的跟在薛若冰后面向前飞。

黑衣人“唉!”了声,也双臂鸟翅似的向两边展开,纵身飞起。

薛若冰落在司徒明身边时,已有三名龙家庄庄丁呈丁字形围住司徒明,距司徒明有三步远。薛若冰飞起半人多高,身在半空,双脚连环踢出,“咣咣咣”三声,踢在三名龙家庄庄丁的胸口上。

如风卷树叶,三名庄丁风筝似的向后飘去。

薛若冰落地后,伸出右手,拉住司徒明的左胳膊,向竹林跑去。

司徒明站起身来,弯着腰,拐着脚,向前跑,身子鸭子似的上下摆动。

众龙家庄庄丁和江湖人士,“哇!哇!”叫着,追了上来。

前排的人距薛若冰和司徒明有五步远的距离时,黑衣人和陆小翠几乎同时落在了薛若冰和司徒明身边。

众庄丁和江湖人士又上前迈了步。黑衣人手持碧玉剑,向对面人斜劈出去,闪出点点绿光。对面的龙家庄庄丁和江湖人手持刀剑迎上碧玉剑,众刀剑排成树林状。

碧玉剑如同风车似的“劈劈叭叭”从众刀剑中扫过,发出连串如鞭炮似的响声,前排的龙家庄庄丁和江湖中人倒退了半步,有几他人松手,“叭叭”几声,手中的刀剑坠落在地,还有的人则手臂摇了摇,刀剑没有脱手。

黑衣人倒口气,挥动碧玉剑,在半空呈八叉状,斜劈了两下,在半空形成了个绿色的交叉状的绿色光芒。

前排的人,波浪似的向后退了两三步。

此时,薛若冰拉着司徒明的胳膊,已穿过竹林,走到围墙根下。薛若冰扭头看看司徒明,咬了咬牙,提起他的胳膊,纵身飞起,跃到了围墙上。

二人站在围墙上,但见陆小翠手中软剑,如银蛇般,在人群中穿梭了几下,同时她左掌上下翻飞,打在几名龙家庄庄丁的胸口上。

那几名庄丁“哎哟!”声翻到在地。

陆小翠身边出现了个客厅大小的空地,黑衣蒙面人扭头看向陆小翠,眨了眨圆月似的眼睛,道:“快撤!”声似银铃。

说完,她转身凌空飞起二人多高,飞向竹林,将竹竿蹬得像弓似的弯曲起来,然后竹竿反方向弹起,她便如利箭似的向前飞,直飞过围墙,落在距围墙有三四辆马车远的麦田里。

陆小翠晃了下手中的软剑,脚尖点地,飞身而起,双手抱着膝盖,团着身子,风车似的打着筋斗,飞过竹林,落在了围墙上,站在薛若冰身边。

薛若冰点了下头,拉着司徒明的胳膊,纵身跃了下去。

司徒明落地时,腿打了下弯,“哎哟”叫了声,左手摸向中箭处,箭头已没入他的左腿,从箭头扎入的地方,汩汩冒出鲜血,把左腿半条裤子都染红了,并且司徒明左手也全是血,“滴答!滴答!”顺着指缝往下掉。

司徒明向前拐了两步,坐在麦田边的田埂上,捂着中箭的地方,呼了两口气,抬头看了看薛若冰、黑衣人、陆小翠,摇摇头道:“三位,你们先走吧,我走不了了!你们能把我带出那堵墙,”

说着,司徒明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堵青石砖围成的墙,冲它努了努嘴,道:“我司徒某人已很满足了!”说完,他眼中起了团水雾,鼻子抽动了两下。

这时,有几个龙家庄庄丁和江湖中人爬上围墙,跳了下来,手里举着刀剑,“哇哇”叫着跑了过来。

薛若冰、黑衣人、陆小翠三人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

薛若冰摇了摇头,上前步,拉住司徒明的胳膊,道:“不行!还是一块儿走!”

司徒明甩了下胳膊,甩开薛若冰的手,把她往后推了下,道:“你们快走!别管我了!”说完,站起身来,提着青锋剑,弯着腰,身子连滚带爬,迎上众庄丁和江湖中人。

眨眼工夫,众龙家庄庄丁和江湖中人,便将薛若冰、黑衣人、陆小翠、司徒明四人包围,围成了个圈儿。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三章 锦衣令牌(1) 从围墙上,龙家庄庄丁和江湖中人不时地下饺子似的往下跳,使包围圈的人越来越多,几次喘息的工夫,便包围了两三层,包围圈呈椭圆形,有半个篮球场大。

众人围住薛若冰等四人,提着刀剑,看着四人,脚步挪动,围着四人转圈圈。

薛若冰四下看看,嘴里发出“唉”地声音,转身冲黑衣蒙面人抱了抱拳,道:“多谢这位女侠出手相助,只是若冰无能,再次陷入重围,反倒连累了女侠。若冰于心何忍,不若你先走罢!”

说完,她指了指西边。

黑衣蒙面人跺了跺脚,摇了摇头,咬着嘴唇。

陆小翠上前,推了她把,道:“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时,包围圈已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了。大部分龙家庄庄丁和江湖中人手里举着火把,火焰腾腾向上燃烧,将方圆几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照得亮白如昼。

陆小翠四下看看,咽了口唾沫,抖了抖手中的软剑,软剑变得笔直,她将剑举过头顶,剑尖指向众人,左手而之后并拢,也指向剑尖所指的方向。

众人发出“哇!”地声叫,举着刀剑冲了过来。

薛若冰闪电般伸长左手,单掌劈向迎面位龙家庄庄丁的手腕,那名庄丁眨了下眼的工夫,手中举着的刀便飞向天空,接着薛若冰右手横着击出,打在这名庄丁胸口上。

这名庄丁“哇!”地叫了声,身子像面袋子似的飞了出去,直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摔到麦田里,在麦田里打了两个滚便趴着了。

薛若冰蝴蝶似的旋转着身子,双掌上下翻飞,“啪啪啪”如击鼓似的打中众庄丁和江湖中人胸口,发出连串的响声。凡被击中者,均“哇哇”叫着,如面袋子似的向后飞。

黑衣蒙面人和陆小翠,则在薛若冰左右两边,分别举着碧玉剑和软剑,横劈竖砍,时而如冲角战车,把刀剑磕得飞向天空,时而又如穿花蝴蝶在人丛中上下穿梭,专扎人手腕。

几名龙家庄庄丁和江湖中人,手捧着手腕,刀剑落地,“哇哇”叫着向后退,手腕处流出了鲜血。

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薛若冰、蒙面黑衣人和陆小翠的西边,出现了条有辆马车宽的甬道,三人从甬道处冲了出去,眨眼工夫便跑出半箭地远,来到了麦田中,四围全是麦子。

她们停住脚步,互相看看,又转回头。

司徒明则还在原处,半跪在地上,脖子上架着四柄刀剑,呈井字形围住脖子。司徒明伸长脖子,眼睛直直看着陆小翠的方向,纹丝不动。

薛若冰摇了摇头,转回身,迈起脚步,陆小翠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丹凤眼直闪,道:“姑娘,快走吧!哪里还能救得了司徒庄主?”

蒙面黑衣人也连连点头。

薛若冰看着司徒明的方向,眨了眨眼,咬了咬嘴,跺了下脚,点点头道:“好!我们先走!”说完,她冲司徒明的方向拱了拱手,弯了下腰,便向西边跑去。

蒙面黑衣人和陆小翠分左右跟在薛若冰身后跑,她们三步并两步,势若流星。

司徒明伸长脖子,两眼瞪得圆圆的,看他们跑了,嘴里呼出口气,低下了头。

在后院的大厅内,龙振星拍了下腿,“呼”地站起身来,两眼闪闪发亮,背着手,在大厅内来回走了几步,道:“那些人怎么能管用?不如——”

他回头看了看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倒吸了口气。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依旧盘膝坐在太师椅上,闭着双目,纹丝不动。

龙振星“唉!”了声,挠了挠头,又走上台子,坐回自己的太师椅上,双手扶着膝盖,仰面朝天,看着屋顶。

“哈!哈!哈!”在麦田西边的林中,传来阵阵猫头鹰似的叫声,从林中“嗖!嗖!嗖!”飞出六条人影,高矮胖瘦均有。

最左边的竹竿似的人,乃昆仑掌门,往下圆滚滚的是丐帮帮主董振平,再往下依次为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青城掌门、华山掌门和雁荡派掌门。

六大门派掌门,像是跳跃的羚羊,跳动着迎向薛若冰等三人。

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这六个门派的掌门便已到了薛若冰等人面前,呈半圆形,围住了这三人。

薛若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摇了摇头,呼出口白气,从袖口内拔出了黑色匕首,双手握成圈,袋鼠似的对着六大掌门。

蒙面黑衣人和陆小翠也举起了手中的碧玉剑和软剑,她们将剑举过头顶,剑尖对准六大门派掌门,左手二指并拢,伸向前方,也指着六大门派掌门。

昆仑派掌门点点头,晃了晃手中的合扇板门刀,道:“魔教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薛若冰、黑衣蒙面人和陆小翠互相看看,挥动兵器,迎上六大派掌门。

昆仑派掌门、丐帮帮主董振平和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三人叫道:“杀啊!”便飞身而起,呈丁字形围住薛若冰。

昆仑掌门双手持着合扇板门刀,来了招“横扫千军”,刀横着劈向薛若冰的脑袋,带着阵阵“呼呼”的风声。丐帮帮主董振平,半跪在麦田中,右手拿着绿玉杖,来了招“顺手推舟”,绿玉杖好像乘着股波浪似的,直点向薛若冰的膝盖。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来了招“一剑穿心”,手中的峨眉刺,刺向薛若冰后心。

三般兵器分上中下三路,袭向薛若冰。

薛若冰飞身而起,来了招“凌空铁板桥”,她身在半人多高的空中,横躺着,凌空风车似的打着翻滚。

昆仑派掌门的合扇板门刀,“呼”地声,从薛若冰身上飞了过去,而丐帮帮主董振平的绿玉杖,则在薛若冰身形扫了圈儿。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的峨眉刺,正刺向凌空翻转着的薛若冰的心口,她眉毛向上挑了挑,面泛红光。

峨眉刺距薛若冰的心口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薛若冰前面闪了抹黑色的线,在半空划个半圆的弧,出现在薛若冰面前,正是那柄黑色匕首。

黑色匕首“咔”地声,架住了那柄峨眉刺。

薛若冰手腕翻转了下,黑色匕首旋转了圈,匕首柄架住峨眉刺尖,往外推了下,然后她身子便向右侧飞去,如同弹簧般飞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飞出了三大掌门丁字形的包围圈。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四章 锦衣令牌(2) 丐帮帮主董振平,脚尖点了下地,在麦田里打了个滚儿,躺倒了半间房子大小的麦子,滚到距薛若冰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半蹲着身子,手中的绿玉杖向前横扫,疾若流星。

绿玉杖扫向薛若冰膝盖,董振平道:“想跑?没门!”

薛若冰腾空而起,飞起半人多高,绿玉杖从下边扫了过去。

昆仑掌门和峨眉派掌门定远师太,飞身而起,跃起有两层楼高,他们双手抱膝,在半空风车似的翻转筋斗,眨眼飞过薛若冰头顶,在薛若冰身后约客厅宽的距离内落地,分左右而立,加上薛若冰正面的丐帮帮主董振平,三人又呈丁字形围住薛若冰。

薛若冰落地后,站在三人中间四下看看,在她的北面,华山派掌门和青城派掌门,正挥舞手中宝剑,前后进攻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身子像片树叶似的飘在空中,左摇右晃,手中的碧玉剑则像条青蛇,上下翻滚,时而刺向华山派掌门咽喉,时而又削向青城派掌门手腕。

在薛若冰南边,雁荡派掌门挥舞着手头的鬼头刀,刀光闪闪,刀舞得刀光连成片,好像成了堵墙,分前、左、右三面围住陆小翠。

陆小翠边往后退,边“呼呼”喘着气,面色赤红,额头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嘀嗒、嘀嗒”往下淌。她手中的软剑,碰上青色刀光,便蛇似的弯曲起来,“嗡嗡”作响。

在薛若冰东边,黑压压成片的龙家庄庄丁和江湖中人,举着火把,拎着兵器,“哇哇”叫着跑入麦田,冲了过来。

火把绵延成数条长龙,火光熊熊,照得麦田亮如白昼,火光长龙有两条街长,成片的麦子被踩得东倒西歪。

薛若冰摇了摇头,身子凌空飞起,如大鸟般飞到距黑衣蒙面人三步远的距离时,右手的黑色匕首在半空划条弧线,直刺向华山派掌门咽喉。

与此同时,黑衣蒙面人手中的碧玉剑,则削向华山派掌门手腕,如同波浪翻滚。

华山派掌门倒吸口气,身子闪电般向后退出了辆马车远的距离。

此时薛若冰尚在半空,离黑衣蒙面人半步多远的距离时,把黑衣蒙面人向北推了下,又飞起脚踢向黑衣蒙面人身后青城派掌门的脑袋。

黑衣蒙面人树叶似的向北飘去,飘出辆马车远的距离,瞪圆了圆月似的眼睛,看着薛若冰。

薛若冰扭头冲她道:“你快走!”说话间,右脚飞踢向青城派掌门的脑袋,距它只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了。

青城派掌门倒吸口气,来了招“懒驴打滚”,连着滚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

薛若冰右脚从青城派掌门原先站的地方扫了过去,落在地上。

华山派掌门倒吸口气,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扭头看向黑衣蒙面人,“哇!”地叫了声,挺着剑,飞身而起,刺向黑衣蒙面人,嘴里道:“想走?没门!”

薛若冰脚尖方才落地,便又飞身而起,右手持着黑色匕首,刺向华山派掌门右肩。

华山派掌门身在半空,倒吸口气,眉毛挑了下,在半空扭过身来,挥剑反刺向薛若冰。

这时,昆仑派掌门、丐帮帮主董振平、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已飞到薛若冰上空。三大派掌门分别挥舞着合扇板门刀、绿玉杖和峨眉刺,如飞鹰搏兔,从空中分别击向薛若冰头部、身部和腿部,疾若流星。

薛若冰右手匕首,架住华山派掌门手中的宝剑,向上格了下,她身子向外偏飞起来。

此时,昆仑派掌门的合扇板门刀,离薛若冰的脖子,不到半个巴掌远的距离了。

薛若冰身子边往外偏飞,边闪电般挥动右手黑色匕首,迎向了合扇板门刀。

“咔”地声,就在刀刃已贴向薛若冰脖子时,黑色匕首则架住了刀口,把合扇板门刀往外格开了有半个指头的距离,但刀依然架在她肩膀,刀口对着薛若冰。

薛若冰落向地面,发出“卟”地声响,如同沙袋坠地。她双脚叉开,站直身子,嘴唇青紫,并且歪向左边。

就在她落地的同时,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的峨眉刺,已抵住她心口,并且刺破了白色布衣。丐帮帮主董振平手中的绿玉杖,“啪”地声打在了她左膝的“曲池穴”上。

薛若冰左膝摇晃了几下,便又站得笔直。

华山派掌门后退了半步后,又挺剑直上,疾似流星,“刷”地声,宝剑架在薛若冰右边的脖子上,剑刃斜着架,剑尖则斜指向昆仑派掌门的合扇板门刀。

薛若冰扭头看了眼黑衣蒙面人,道:“还不快走?”说完,她垂下了眼帘。

黑衣蒙面人站在原地,睁开圆月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薛若冰,如同木头。待薛若冰说完后,她如触电似的抖了下,点了点头,“嗳!”了声,然后身子树叶似的向后飘起。

青城派掌门在地上打了滚,站起身来,目光转向黑衣蒙面人,双手握着剑柄,抬至右肩膀处,剑尖斜指向黑衣蒙面人,咬着牙道:“休走!看剑!”

说完,身子飞起二人多高,如同大鸟似的飞向黑衣蒙面人,挺剑刺向她的咽喉。

黑衣蒙面人身在半空,向后倒飞着,她右手提着碧玉剑,左手腕抖了下,从腰间顺袋中闪电似的摸出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包,捏了两下,然后甩向青城派掌门。

黑色小包飞到青城派掌门约三四步远的地方时,“轰”地声炸开,如同放了枚大号鞭炮,声音震得附近方圆客厅大小的麦子晃了两晃,并且腾起股黑烟,四下翻滚,扩散开有两间房子大小。

青城派掌门倒吸口气,身子已飞入到黑烟中,他捂着鼻子,右手挥动宝剑左劈右砍,并且身子在半空扭了下,向左侧飞去。

他飞出黑烟团,落在地上,依然用手捂着鼻子,挥动宝剑横劈竖砍,并且连退了五六步。

约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黑烟便四下散去。

青城派掌门停下手来,站着身子,四下观看,黑衣蒙面人一踪迹皆无。他努起嘴,摇摇头,“唉!”了声,道:“可惜!”说完,跺了下脚,低下头,闭上眼睛,左手握成了拳头。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五章 锦衣令牌(3) 陆小翠转过身来,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伸长脖子,声音如敲磬似的叫道:“哦!你们中原武林,惯会以多欺少!”

说话声未落,“刷”地声,雁荡派掌门的鬼头刀已横架在她脖子上,刀锋闪着青光,在陆小翠脖子上压出了条手指长短,头发丝粗细的血痕。

雁荡派掌门眉毛向上挑了挑,嘴巴向上翘了翘,满面红光,两眼闪闪发亮。

陆小翠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便如木鸡似的站着,双臂向两边伸开,丹凤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呼啦”声,众龙家庄庄丁和江湖人士,潮水般的围上来,将六大派掌门和薛若冰、陆小翠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他们举着火把,“呼呼”地燃烧着,篮球大小的火光腾起,照得这片麦田如同白昼。

众人围成的圆圈有大半个篮球场大小,薛若冰在西头,陆小翠在东头,相距有两辆马车远的距离。这片麦地被踩得东倒西歪,成片成片倒下,并且倒的方向也东西南北不齐。

有几个人拎着拇指粗细的麻绳向前,将薛若冰和陆小翠反剪双手,粽子似的捆了起来,每人用去三根麻绳,绳子勒得她们动弹不得,皮肉“滋滋”作响。

陆小翠站在原地左摇右晃,最后“卟通”声坐倒在地。

她低头看着捆在身上的麻绳,咬着牙,扭着肩膀,胳膊向两边撑开,麻绳纹丝不动,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软瘫到地上。

昆仑派等六大派掌门,手持兵刃,走到起,并肩站成排儿,他们有的用嘴吹了吹自己的兵刃,有的用手指弹了弹自己的兵刃,发出“叮当”如响铃般的声音,然后他们互相看看,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正在这时,龙家庄外的围墙上,发出阵“呀!呀!”如怪枭般的声音,如尖锥般刺入人耳朵,直冲云霄。

围墙顶上,站着个身着白色锦袍的人,背着柄宽剑,剑眉星目,国字脸,面如冠玉,正是柳随风。

他双脚蹬了下围墙顶,“咔咔”两声,他脚下踩的红色瓦片,断成数截,滑落到墙下。他凌空飞起有三层楼高,双手抱膝,身着圈成团儿,风车似的翻转筋斗向前飞。

他向前飞了有三四辆马车远的距离,向下坠落,他便身着展开,双手向两边平直伸开,如同大鸟似的落下。他斜着眼睛向下看了看,落在名江湖中人头上,然后往下踩了下,身着又纵身飞起。

向前飞了有半辆马车远的距离后,又踩在另名江湖中人头上。

如此连续数次,像踩着木桩向前跑,眨眼工夫便飞到人圈外。

他倒吸口气,气运丹田,纵身飞起,有两三人高,双手抱膝,在空中风车似的翻了两个筋斗,落在近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中间,双臂向两边展开,摆了个“白鹤亮翅”的造型。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怪枭,然后他转过身来,从背上拔出宽剑,走向薛若冰,在距薛若冰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剑眉倒竖,两眼圆睁,道:“魔教妖女去死!”

说完,他双手握着剑柄,将剑举过头顶,眼眶似要挣裂,头发无风向上飘起。

丐帮帮主董振平上前两步,手持绿玉杖,站在柳随风和薛若冰中间,道:“且慢!”

柳随风扭头看向他,眼睛瞪得似铜铃,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丐帮帮主董振平缩了下舌头,然后挺直胸膛,道:“柳公子,本帮主以为,还是将她们交由盟主、副盟主发落为好!”

众人连连点头。

柳随风撇了撇嘴,像斗鸡似的伸长脖子,吊着嗓子,道:“可她们要跑了怎么办?”

昆仑派、峨眉派等并肩站着的五个掌门,互相看了看,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她们跑步了!柳公子只管放心!”说完,五大派掌门个个捋起了袖子。

丐帮帮主董振平,也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柳随风嘴巴撇到了耳朵边,斜着眼看着六大门派掌门,道:“还跑不了?另个蒙面妖女怎么跑了?”说完,眼睛半睁半闭,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

“你——”昆仑瞪六大门派掌门,手指着柳随风,嘴巴张合不停,脸胀成猪肝色。

柳随风将宽剑放回剑鞘,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如怪枭般的声音。

六大门派掌门跺了下脚,拳头向下砸了下,便围在起,头碰着头,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最后,他们六个人点了下头,跺了下脚,互相拍了下手,发出“啪”的声响,然后他们四下散开,冲围在周围的众龙家庄庄丁和江湖人士挥了下手,道:“将她们押回龙家庄!”

说完,他们指了指薛若冰、陆小翠二人。

众龙家庄庄丁和江湖人士,双手举过头顶,如同鸟雀般蹦起半人多高,叫道:“哦!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声音此起彼伏,如炒豆般传遍了麦田,传入了龙家庄。

龙振星“呼”地坐在台上的太师椅上,拍了拍额头,呼了口气。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睁开眼睛,看了看前方,天边出现了抹鱼肚白。

当日头升起,照得大地亮白如银时,龙家庄前院已是人山人海,人挨着人,肩膀碰着肩膀,脚尖碰脚跟。将近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前院,已挤不下人,旁边的厢房边、走廊上也站满了人,甚至屋顶上蹲着几个江湖中人。

龙家庄前院正门开着,门外的大街上,也蚂蚁似的聚集着人,江湖中人、平民百姓、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挤在门口,使门口出现了团黑乎乎有个篮球场大小的人团。

他们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里看,看到的上层层叠叠的江湖中人的背影。

前院正面,是两三层楼高的大厅,大厅正门外,则是个台阶,约五六级,半人多高,左右两侧则是有辆马车宽的走廊。

少林掌门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和龙家庄庄主龙振星,三人并排站在台阶上的正中,了空大师站在中间,玉虚道长和龙振星分别站在左右两侧。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六章 锦衣令牌(4) 他们身后,则站着昆仑、丐帮、峨眉、华山、青城和雁荡六大门派掌门。这六大门派掌门则是并肩站成条直线。

走廊的两侧,各站着排龙家庄庄丁,站在走廊半人多高的木栅栏后,面朝着前院,笔直而立,直排道走廊尽头。

在正门的台阶下,分左右站着两个人,左边是身着白色锦袍、身背宽剑的柳随风,右边是身着青色软缎长袍、手持折扇的神算杜一平。

再往下,则是捆得跟粽子似的薛若冰、陆小翠和司徒明。

司徒明左腿上箭头被启出,洒了层白色金疮药,左腿边半条裤子沾上血迹,凝成板状的块儿,黑红色。司徒明脸像纸样白,嘴唇青紫,双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再往后,则是人山人海的各门派子弟,江湖中人和龙家庄庄丁,黑压压站满了院子。

了空大师捋了下胡须,看了看薛若冰和陆小翠,然后目光转向司徒明,道:“司徒庄主,何故与魔教为伍?”

司徒明触电似的抖了下,然后低下头。

众人目光“刷”地转向司徒明,如同道道利箭,齐声道:“快说!”声音如同雷鸣,震得大地摇了两摇。

司徒明倒吸口气,嘴巴张圆了咬了两咬,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闭上眼睛,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道:“天灵灵!地灵灵!我是玉皇大帝下凡尘,来查人间不平事!啊!”

他叫了声,倒在地上,身子死鱼似的滚了两滚,便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他们伸长脖子看着司徒明,道:“喂!起来!”站在司徒明旁边的名江湖中人,飞起脚提了下司徒明的腰部。

司徒明蚂蚱似的跳了起来,双腿蹲成马步,眼珠瞪得溜圆,伸长脖子左看右看,倒吸口气,跳起来道:“哎呀!怎么大家伙都在这儿?”

他晃了晃身子,低头看了看捆在身上的麻绳,道:“咦?是谁把我捆起来了?”接着,他嗞着牙,“哎哟”叫了声,弯着左腿道:“我受伤了!谁把我打伤的!”说完,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看了众人圈。

当他目光扫到陆小翠时,陆小翠头皮发炸,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然后目光转向司徒明,眉毛拧成了疙瘩。

司徒明闭上眼睛,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低下头。

杜一平展开手中的白纸折扇,对着脑袋扇了几下,点点头,又合上纸扇,往左手心打了下,发出“啪”地声响。

他转过身来,冲着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拱拱手,道:“盟主、副盟主,依杜某看来,这司徒庄主,怕是误中魔教的迷魂散,失去心智,不知自己干了什么!”

众人倒吸口气,司徒明更是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叫道:“啊?我中了迷魂散?谁给我吃的?”

说完,眼睛瞪得溜圆,四下观瞧,嘴巴鼓起向蛤蟆,胡子无风直往上飘。

陆小翠斜眼瞥了下司徒明,嘴巴往左耳根那撇了撇,道:“是本大姑娘给你吃的!为的是利用你救出薛姑娘!”说完,把头向右边扬了起来,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司徒明身子向上挺了下,对着陆小翠,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上下咬了咬,道:“小翠,你——”话音未落,他闭上眼睛,像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

众人跺着脚,摊开双手,脸红脖子粗,互相看看,道:“这——这——”他们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

了空大师捋了捋胡须,点点头道:“既然司徒庄主误中魔教奸计,那就把他放了!来人!送司徒庄主到后堂养伤休息!”

从人群中走出两名身着黄缎子直缀的少林弟子,脑袋锃光瓦亮。

他们单掌合什,冲了空大师弯了下腰,道:“是!弟子遵命!”说完,这两名少林弟子上前,分左右架起司徒明的胳膊,向后院少林派驻地走去。

司徒明倾着身子,双脚拖在地上,低着头,他的耳朵兔子似的摇了摇,撩开了半只眼皮,又闪电般合上。

陆小翠扬着头,嘴巴咧成黄瓜。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跺了下脚,道:“魔教如此丧心病狂,真是可杀而不可留!”

众人连连点头,举起手臂,道:“对!对!”声音如同雷鸣,震得全场“嗡嗡”作响。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仰了仰,他转过头来,看了看身边的玉虚道长和龙振星,点了下头,冲二人招了招手。玉虚道长和龙振星凑上来,三人呈丁字形站着,头碰着头,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然后三人分散开来,又走到昆仑、丐帮、峨眉等六大门派掌门身边,九个人围成圈儿,叽叽咕咕说了阵,并且手不停地比划着。

约过了盏茶的工夫,九个人停住不动了,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互相看了有两三次喘息的时间,最后齐刷刷地点了点头,个个脸沉下来似铅块。

九个人分开,站回各自的位置,笔直而立。

了空大师右手拄着九环锡杖,昂首挺胸,左手捋了捋胡须,刚张开嘴,发出“哦——”的声音时,他斜眼瞥了下站在台下的“天下第一神算”杜一平,倒吸口气,把舌头咽回喉咙,两眼闪了下亮光,转身对杜一平道:“杜神算,你认为这事该如何处理?”

杜一平身子向后仰了仰,屏住呼吸,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他上前迈出步,躬身冲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抱抱拳,道:“全凭盟主、副盟主和各大派掌门作主,我等绝无异议!”

说完,转过头,闭上眼睛,冲上拱了拱手,便又退回原位。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空气如同凝固了般,人人木头似的站在原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台阶上的了空大师等人。

陆小翠歪着头,眨着丹凤眼,看着台上。

了空大师昂首挺胸,冲下巴摆了摆手,道:“大家安静!经查,魔教中人罪大恶极!本盟主与副盟主及六大门派掌门一致商量后决定,今日午时三刻,将薛若冰、陆小翠这二位魔教妖女,押到龙门镇外的演武场,开刀问斩!以慰天下生灵,并祭武林盟旗!”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七章 锦衣令牌(5) 他声若洪钟,“咣咣”作响,直冲云霄,在前院来回飘荡。

陆小翠脸上变得纸样白,额头渗出滴滴豆粒大小的汗珠,嘴唇青紫,浑身筛糠似的抖。

薛若冰呼了口气,扬起头来,笔直而立。

她们二人身后的众人,举起双手,鸟雀似的跳起来,发出雷鸣般的声音。柳随风抹了下头,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怪枭。

龙振星上前步,冲站在下边的龙家庄庄丁挥了挥手,道:“来人!将魔教妖女押入演武场,等候午时三刻开刀问斩!”

上来两队虎背熊腰的龙家庄庄丁,推着薛若冰和陆小翠向大门口走。

大院内的人,波浪似的向两边涌去,让开了条可容辆马车过去的甬道。

薛若冰双手被反剪着绑住,她仰面朝天,两眼直视天空,向前走去。陆小翠两腿弯曲着,弯着腰,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走起路来像跛脚的鸭子,东倒西歪。

众人斜眼瞥了下她,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薛若冰扭头看了眼陆小翠,道:“小翠!站直了!只管昂首挺胸向前走!”

陆小翠抬起头来,看了眼薛若冰,见她如同棵玉雕的树样,笔直而立,周身的衣袖,无风向上飘起,便点了点头,“嗳!”了声,两眼蒙上层水雾。

她像折尺似的把腰节节伸直,而后仰起头,看着蓝天,丹凤眼闪闪发亮,嘴角两边向上翘起,走起路来也变直了。

众人倒吸口气,又向后退了两步。

柳随风剑眉倒竖,脸上铁青,道:“柳某要亲自监督!”说完,三步并两步,流星似的走上来,走到距薛若冰、陆小翠两三步远的地方,昂首挺胸,斜着眼看着她们,嘴角向上翘了翘。

众人走出龙家庄大门,围在大门口的众人潮水般向后退,让开了条马车宽的甬道,人人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薛若冰、陆小翠她们,有人直挠头。

押送薛若冰、陆小翠的队伍向南边走去,走在队伍最前端,他们身后,蚂蚁似的跟着无数男女老少,连蹦带跳,乌压压成片。

他们走过龙家庄门前的大街,穿过了片几箭地远的麦田,又穿了片树林,走了大约有两三柱香的工夫,来到了片空地上。

这片空地,有五六个足球场大小,黄土地面,结成板块。四周种着松树、柏树、桦树等等,水桶粗细,有两三层楼高,像块绿色的屏障,围住了这片空地。

空地东边,立着个木台,房屋高,面积有大半个篮球场大小。木台后,立着根水桶粗细的木柱,三四层楼高,木柱上挂着面白底镶金边的旗子,展开有半个房间大小,正中绣着个磨盘大小的黑色“龙”字。

在空地的南北两面,则各立着排箭靶,排开有半条街长,箭靶有人的个头高,白底红圈。

木台的左右两边,各有木制台阶。

众龙家庄庄丁押着薛若冰和陆小翠顺着台阶上了木台。他们把薛若冰和陆小翠,押到木台的中心,然后四下散开,站立在木台两边,并排而立,形似木桩。

在木台下方,四周也站了圈龙家庄庄丁,肩并肩,面朝外面,笔直而立。

在龙家庄庄丁的外圈,则站着无数男女老少,人挨着人,抬头看着台上,站满了将近半个演武场,并不时还有人到演武场来。

台下如同锅开似的,“嗡嗡”直响。

日上三竿时,谢小石从地上爬起来,他抖了抖身子,晃了晃脑袋,胳膊肘转了两圈,呼出了口气,四下看了起来。

整个龙家庄仿佛没了人,像是空谷,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谢小石倒吸口气,向外边走去。他连穿过了两重院落,都是空空无人,直到走出龙家庄大门,方见门口,左边三个,右边五个,蹲着些明兵、锦衣卫,他们围成圈儿,发出阵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除他们之外,大街上和临街的店铺均空荡荡,只有风吹过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围成圈儿蹲着的明兵、锦衣卫,抬头看了眼走出门外的谢小石,纷纷站起身来,围在谢小石身边,眼圈红肿肿的,低着头,用手背擦着眼睛,道:“头儿,他们——”

众人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

谢小石点点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我明白了。”他脸上乌青,像是挂了块铅,舌头直往喉咙里咽,眼睛中出现了层水雾,嘴巴咬了又咬,咬出道道红色的血印。

有名明兵站起身来,昂首挺胸,举着右臂道:“和他们拼了!”他将右臂举过头顶,摆了个“举火烧天”式。

众明兵、锦衣卫抬头看了眼他,有的连连摇头,有的直咂舌头。

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站出身来,背着手,低着头,拨郎鼓似的摇头,道:“动手可是大事——”说到这儿,他将舌头打了个结儿,转向谢小石道:“头儿,你说呢?”

谢小石右手托着腮帮子,左手放在身后,低着头,在大街来回走动,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声。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大街上来回的转。

众明兵、锦衣卫伸长脖子看着他,脑袋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谢小石跺了下脚,咬了咬牙,右手伸入怀中,抓了几抓,抓出张书本大小的金黄的纸片,正是面值百两黄金的金票。

他转向众人,将金票举过头顶,冲众明兵、锦衣卫扬了扬,道:“你们谁若有主意将冰儿、小翠顺利劫出法场,我重赏黄金百两!”说完,他眼睛瞪得溜圆,嘴巴鼓起像蛤蟆。

众明兵、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眼闪闪发亮,嘴巴咧开像黄瓜。

他们双手抱着头,闭上眼睛,满脸通红,“呀!呀!呀!”地叫着,有的人直用脑袋撞墙,还有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咣”地声,互相撞个满怀,还有的则抱着头,蹲在地上,脸红得像猪肝。

有人扬起头道:“下蒙汗药!”

还有人道:“硬抢!”

还有人道:“给他们说几句好话!送点礼!让他们放人!”

此话出来,众人无不摇头。

谢小石倒吸口气,面如死灰,倒倚在墙上,“呼呼”吐着白气。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八章 锦衣令牌(6) 日头又向南移了半个巴掌远的距离,离正午时分,只有两柱香的时间。

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双手放在背后,来回转圈,时而抬头看天,时而低头看地,时而点点头,时而又摇摇头,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声。

众人全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睁得圆圆的。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有名明兵伸长脖子冲他叫道:“‘军师’!您老倒说句话啊!”

“军师”跺了下脚,咬了咬牙,用拳头砸了下墙壁,转过身来,面朝谢小石道:“大人!您说的赏金可是真的?”

谢小石“呼”地站直身子,扬了扬手中的金票道:“只要办法管用!绝无虚假!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说完,他身子站得笔直,指着天空,嘴里“呜叨呜叨”,念着什么。

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点了点头,道:“这就好!”

日头已到了正午,大半个演武场已站满了人,人们肩并肩,头碰头,挤在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台上看。

薛若冰和陆小翠,被反剪着手绑着,她们面朝台下,笔直而立,两眼四下扫视现场。

在她们身后有辆马车远的距离,则并排摆着三张太师椅。了空大师拄着九环锡杖,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玉虚道长和龙振星,分别坐在左右两张太师椅上。

三人均坐得笔直,眼睛直视前方。

在他们身后,则并肩站着昆仑、丐帮、峨眉、华山、青城、雁荡等六大门派掌门。六位掌门,双手放在背后,昂首挺胸,看着前方。

左边则并肩站着四名龙家庄庄丁,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每人手里拿着把鬼头刀,刀片青光闪闪,并且有几粒豆粒大小的黑色斑点,刀头搭在肩上。

四人脚站成八字形,昂首挺胸,嘴巴鼓起像皮球,两眼闪闪发亮,站着纹丝不动。

右边,则站着柳随风,他身背宽剑,双手搭在背后,白色锦袍随着风不时往上飘。

他扫视了下全场,又抬头看了看太阳,点了点头,踱着方步,走到距薛若冰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嘴巴向上翘了翘,满脸红光,冲薛若冰道:“魔教妖女!想不到有今天吧?你若向本公子开口求饶,本公子一高兴,在盟主、副盟主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兴许饶你活命也不知!”

薛若冰低下头,冲着地板“卟”地吐了口唾沫,然后抬起头来,挺直胸膛,直视前方。

柳随风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脸变成了猪肝色,并且扭曲成麻花状。他指着薛若冰,道:“杀!杀!杀!”声似怪枭,直冲云霄。

他转身走到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和龙振星面前,冲他们抱拳道:“盟主、副盟主,时辰已到!开刀问斩吧!”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互相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侧着身子,头碰头,叽叽咕咕了阵。最后,了空大师坐直了身子,捋着胡须,冲着薛若冰的背影道:“薛施主,时辰已到,你还有何话可说?”

薛若冰扬起头,看着天空,天空是碧蓝色,没有云彩。她眼睛如同半月,眨也不眨,眼睫毛卷帘撕掉向下弯曲,抿着嘴唇,纹丝不动。

台下的人看着她,倒吸口气,连退两步。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薛若冰还是纹丝不动。

了空大师嘴里发出“唉”地声响,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来,看着龙振星,点了点头。

龙振星点了下头,转过身来面对薛若冰和陆小翠,拍了下腿,道:“时辰已到,行刑!”

话音刚落,陆小翠触电似的抖了下,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脸变成了白纸,嘴唇青紫。

薛若冰扭头看了眼陆小翠,道:“小翠,你抬头看看天空,是多么蓝啊!”

陆小翠“啊”了声,停止抖动,站直身子看着天空,眼中滚出几粒黄豆大小的泪珠。

四名手持鬼头刀的龙家庄庄丁,迈步上前,走到薛若冰和陆小翠背后,按住她们的肩,道:“跪下!”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如怪枭般的声音。

台下站在前排的人双手捂住了眼睛。

薛若冰纹丝不动,依旧笔直而立。她身后两名手持鬼头刀的龙家庄庄丁,互相看了看,抬起脚来,照着薛若冰膝盖后弯,踹了下去,薛若冰“卟通”声跪倒在地。

她身边的陆小翠扭头看了下她,舌头吐出半根手指长,也“卟通”声跪倒在地。

此时,站在她身后的两名龙家庄庄丁刚刚抬起脚来,准备往下踢,不料她先倒了,不由互相看了看,嘴巴向上撇了撇,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鬼头刀。

刀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陆小翠闭上眼,咬着嘴唇,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身子又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这时的司徒明,腿上已包了圈白色的绷带,他拄着拐杖,站在人群中,看着陆小翠,然后低下头来,用手抹了抹眼睛。

行刑的龙家庄庄丁,双手举着鬼头刀,已举过头顶,眼睛瞥着下方的薛若冰和陆小翠,提了口气。

站在前排的台下的人,大半闭上眼睛低下头。

正在这时,场外传来雷鸣般的声吼:“住手!”好似半空打个霹雳,震得周围树木摇了两摇。

众人扭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行刑的龙家庄庄丁也停住手,扭头循声看向场外。

只见场外来了队人马,分成左右两队,左边是身着红袍的锦衣卫,右边是身着红色坎肩,内衬土黄号服的明兵。领头的人,身着红袍,剑眉倒竖,两眼瞪得似铜铃,脸板起来像铁块,正是谢小石。

他抿着嘴,直走入场内。

站在场边的龙家庄庄丁伸手拦住他,道:“武林盟正在行刑,外人不得擅入!”

谢小石双手向两边拨了下,道:“奉旨公干!”拦住他的两名龙家庄庄丁麻袋似的向两边飞去。谢小石面前的众人,波浪似的两边退去。

谢小石身后的众明兵、锦衣卫也挥动手道:“让开!让开!奉旨公干!”

谢小石面前出现了条可容三人并肩而过的甬道,直通台上。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九章 锦衣令牌(7) 谢小石和众明兵、锦衣卫像股旋风似的,直向台上走。

柳随风蹦起半人多高,指着行刑的龙家庄庄丁,怪枭似的叫道:“行刑!快行刑!不要理他!”

四名龙家庄庄丁互相看了看,又扭头看向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

此时,三人已站了起来,头碰头,叽叽咕咕了阵,然后了空大师冲行刑的龙家庄庄丁摆了摆手,道:“暂停行刑!”

柳随风上前步,握着拳头,道:“大师——”

了空大师摆了摆手,捋着胡须道:“老衲自有主见,柳公子不必多言!”

柳随风剑眉倒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拳头捏了又捏,眼珠子凸出,似乎要跳出眼眶。最后,嘴里发出“咦”地声响,跺了下脚,后退两步,弯着腰,脸红脖子粗地看着走上台来的谢小石,嘴里“呼呼”喷着白气。

四名龙家庄庄丁互相看了眼,点了下头,将鬼头刀收回,重又抗到肩上,冲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弯了下腰,后退了两步。

陆小翠触地似的抖了下,扭过头来看着台下,打鸡血似的伸长脖子叫道:“救命!快来救我!”

说话间,谢小石脚步如风,“噔噔噔”踩着台阶,走上了木台。他站在木台中间,双脚八字形叉开,笔直而立,两只眼睛瞪得圆鼓鼓,似金鱼眼。

他的身后站着队明兵、锦衣卫,绵延直排到台阶下,个个昂首挺胸,脚趾飞起。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拄着九环锡杖,迎上谢小石,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住,单掌合什,道:“弥陀佛!谢施主,难道你以为可在天下群雄面前,安然无恙地抢走这两名魔教妖女?”

说完,撩起眼皮看了眼谢小石,便又垂下眼皮,两股白色的眉毛也垂了下来。

话音刚落,台下众人眼睛瞪得溜圆,伸手拽住腰间悬挂兵刃的把手,上前走了步,迈着弓字步,嘴巴鼓起像蛤蟆,看着谢小石。

陆小翠“哧溜”声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台子上。

薛若冰扭过头来,看着谢小石,半月似的眼睛像挂了层水雾,道:“小石头,你来干什么?你走了就行了!”

谢小石扬着头,冲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外加昆仑派等六大掌门、杜一平及在场众人拱了拱手,道:“大师、道长、龙庄主、杜总管,各门派掌门及各位江湖人士,在下此来,非为别的,乃是皇命!

今年六月,京师官署发生血案,想必列位均有耳闻。圣上严令督查!经在下细致调查,认定此二人——”

他用手指了指薛若冰和陆小翠,道:“与京师血案有莫大关联!所以在下要将此二人带回京师,协助调查!”

说完,他从腰间摸出了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椭圆形金色令牌,上面刻着个虎头,旁边刻了三个金色的字“锦衣卫”,每个字有指甲盖大小。

陆小翠耳朵摇了摇,“呜——”地叫了声,便闭上了眼睛,倒在地上纹丝不动。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连退几步,回过头来,与玉虚道长、龙振星二人头碰头,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而后他们三人又和杜一平、昆仑派等六个门派掌门,围成圈儿,叽叽咕咕说起来。

台下众人也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凑着耳朵,发出阵“呜呜呜”的声音,整个演武场像开了锅似的,“咕咕”响个不停。

约过了盏茶工夫,了空大师从人圈中走出来,面对谢小石,捋着胡须道:“六月京师血案,天下震动,我等岂有不知之理?既然谢大人认为那二人与京师血案有莫大关联,将她们押回京师受审,未为不可!来人!将二人转到谢大人之手!”

柳随风剑眉倒竖,跺了下脚,道:“不行!莫听谢贼巧言令色!应将魔教妖女就地处斩!”说完,身上拔出背在身后的宽剑,发出“呛啷”声响,如同龙吟。

宽剑雪白如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柳随风转向薛若冰、陆小翠,提着剑向二人走去。

龙振星身子晃了晃,如同闪电般的向前弹出,眨眼工夫就闪到柳随风面前,伸出手臂,横在柳随风面前。

柳随风倒吸口气,“哇!”地叫了声,左掌劈向龙振星的手臂,与此同时,手中的宽剑向外格开,横着刺向龙振星胸口。

龙振星半蹲马步,左臂回收,右掌拍向柳随风宽剑的剑身,发出“咣”地声响,剑“嗡嗡嗡”抖动了几下,柳随风身子也向后晃了晃。

随后,龙振星上前步,提起左肩,顶了下柳随风右肩,嘴里发出“哈”地声响。

柳随风“咣咣咣”连退三步,踩得木台的木制地板直晃,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龙振星,道:“龙庄主,你这是——”

龙振星站直身子,冲柳随风抱了抱拳,道:“柳公子,皇命难违,此二人押回京师,正合其理!你若不服不忿,出了龙家庄的地界,自便!”他伸出左手,晃了晃道:“只是此地不得乱来!”

柳随风脸红得像猪肝,嘴唇青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仰面朝天,发出“呀!”地声响,像铁皮撕裂,又像是怪枭在叫,直冲云霄。

龙振星转身冲谢小石抱抱拳,道:“谢大人,这二人便交给你了!你要好自为之!”然后,他转身冲台下的龙家庄庄丁挥了挥手,道:“来人!将魔教妖女关入木笼囚车!解送谢大人!”

台下几名龙家庄庄丁冲台上的龙振星抱抱拳,道:“遵命!”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台下众人歪着脑袋看着台上,又嘴巴咬住耳朵,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有人连连点头,有人眉头拧成疙瘩,还有人手托着腮帮子,在原地转来转去,还有人拍了下腿,挑起大拇指道:“好!好!盟主、副盟主这事做的好!”

谢小石“呼”地出了口白气,用手背擦擦额头,手背已满是汗水。

其余众明兵、锦衣卫也呼了口气,弯下腰来,直捶胸口。

谢小石冲了空大师等人拱拱手,道:“多谢大师、道长、龙庄主、杜总管、各位掌门及江湖朋友成全,在下这就带人走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章 回师复命(1)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互相看了看,点点头,挥挥手道:“也好,如此不送。”

谢小石冲身后的明兵、锦衣卫挥了下手。有几名明兵、锦衣卫走上前去,来到薛若冰和陆小翠身边,围住她们二人,鼓掌嘴,像敲鼓似的叫道:“妖女!起来和大人回京师,接受调查!”

薛若冰站起身来,陆小翠则趴在地上,脑袋顶着地板,嘴巴撅到耳后根,道:“才不去!”

薛若冰低头看了眼她,道:“去吧!你若不去,我先去了!”说完,她转身向谢小石走去,走到谢小石身边,抬头看了眼他,便低下头,向台阶走去。

陆小翠“嗖!”地从地板上蹦了起来,伸长脖子,丹凤眼瞪得圆溜溜,四下看了眼,冲薛若冰的背影叫道:“等等我!”便连蹦带跳地跑了下去。

当她走到谢小石身边时,冲谢小石嘟了下嘴,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然后蹦着下了台阶。

谢小石昂首挺胸,冲了空大师抱抱拳,道:“如此,在下告退!”说完,转过身去,走下了台阶。

薛若冰和陆小翠,走在中间,两边各有队明兵、锦衣卫。

了空大师看了看其它人,摇了摇头,捋起了胡须。

昆仑、丐帮、峨眉等六大派掌门,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耸耸肩膀,拨郎鼓似的摇头。

神算杜一平,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看谢小石的背影,摇了摇头,便将双手背在身后,在木台上来回走动,他忽而抬起头看看谢小石等人的背影,忽而又低下头,不停地摇,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走了几圈之后,他眼睛忽地亮了起来,右手持着折扇,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发出“啪”地声响,转向了空大师等人,道:“我明白了,谢贼是从我们手中抢走人犯,押回京师,邀功请赏!”

众人嘴里发出“哦”地声响,连连点头。

峨眉掌门跺了下脚,右手握拳,打了下左掌手心,咬着牙,连连摇头道:“这些奸贼真是无孔不入,大明王朝有这样的人物,那还得了!”说完,她抬起头来,两只眼睛乌溜溜地转,脸红通通像鸡冠。

其它人闭上眼,右手拍着额头,发出此起彼伏的“唉!唉!”声。

众明兵、锦衣卫将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寒毛直竖。

谢小石、薛若冰、陆小翠等走出演武场,穿过了片树林,来到片田埂上。田埂上有条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行走的土路,直通往龙门镇的大道,土路上车印子横七竖八。

这时,几名龙家庄庄丁拖着辆木笼囚车向这走来。

囚车笼子将近人的个头高,周围扎上胳膊粗的木栅栏,左右两边各有个半人多高的木制车轮,前方有两个把手,木把手有胳膊粗细,在把手下,各有根茶杯口粗细的木制支条,支条支在地上,使木制囚笼平稳而立。

这座木制囚笼有马车大小,右边是木栅栏门,拴着个碗大的铁锁。

龙家庄庄丁将木制囚笼拉到谢小石等人面前,停下,然后有名庄丁掏出指头样的铜钥匙,弯着腰,双手递到谢小石面前道:“大人,这是我家庄主特别吩咐,给您用的囚车,请大人验收!”

谢小石倒吸口气,回头看了看后面,演武场上人山人海,树林里也站了不少江湖中人,他们全踮起脚尖、伸着脖子,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点了点头,冲几名龙家庄庄丁抱抱拳,道:“多谢庄主美意!”

说完,双手接过铜钥匙,走上前,打开了铁锁,拉开木栅栏门,伸头往里看了看,木笼的底部,铺着张白色的芦苇草席,他嘴巴咬了咬,回头看了看薛若冰和陆小翠。

薛若冰昂首挺胸,走到谢小石身边,道:“大人,民女自知罪该万死,回京师受审,死而无怨!”说完,侧了下身子,站到木栅栏门前,抬起膝盖,爬上了囚车。

谢小石低下头,手握成拳头,直捶打脑门。

陆小翠嘟起嘴,斗鸡似的走到谢小石身边,抬起脚,照着谢小石脚背跺了下,谢小石嘴巴咧开像黄瓜,弯下了腰。

陆小翠撇着嘴,道:“便宜你这个奸贼,回京师立功受奖去吧!”说完,低下头,也爬进了木笼囚车,坐在薛若冰身边,道:“姑娘,你怎么能容忍这样?”

薛若冰依旧被反剪着双手绑着,她背贴着木栅栏,坐在车中,仰面看着天空,纹丝不动。

有名龙家庄庄丁上前,关上木栅栏门,然后有大锁锁住门,最后冲谢小石弯下腰,伸出右手,做个“请”的手势道:“大人,请启程!”

谢小石点点头,挥了下手,道:“启程!”

有八名明兵、锦衣卫上前,围住木笼囚车,前面的拉,后面的推,中间的则滚动着囚车。

木制囚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向前滚动起来。

“哦!”他们身后的林中和演武场上,发出阵阵雷鸣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双手举过头顶,像鸟雀似的往上蹦。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互相看了看,捋着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司徒明双手拄着拐杖,像阵风似的往前走。他每拄着拐杖点下地,则向前飞出三五步远的距离。

在木笼囚车往前走了有箭地远的地方时,他追上了木笼囚车,伸长脖子叫道:“各位江湖朋友麻烦歇歇脚,在下有几句话要同小翠说!”说话间,他已到了木笼囚车旁边。

众明兵、锦衣卫停下脚步,站在木笼囚车边的明兵、锦衣卫向两边走开,使得木笼囚车周围五步之内,空空无人。

司徒明将拐杖夹在腋下,伸手抓住木笼囚车的木栅栏,脑袋顶在木栅栏上,瞪圆了眼睛看着陆小翠,道:“小翠!”

陆小翠嘴巴撅起,上面可挂个油壶,仰起头看着天空。

司徒明抓住木栅栏道:“你听我说!如果你能侥幸逃脱,且记,千万不要去圣剑山庄!千万不要!”

陆小翠撇了撇嘴,冲着木栅栏外的明兵、锦衣卫道:“愣着干什么?快走!快走!本姑娘等不及要面圣!”

众明兵、锦衣卫上前来,推着木笼囚车往前走。司徒明双手拄着拐杖,木鸡似的站在原地,眼睛直直看着木笼囚车越走越远,留下阵阵飞起的尘土。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一章 回师复命(2) 日头偏西时,众明兵、锦衣卫推着木笼囚车,走出了龙门镇,并且出了龙家庄管辖的地界,来到处三岔路口前。

陆小翠弯腰似龙虾,向前挪了两步,用脚踹着木栅栏,发出“咣咣”的声音,栅栏上挂着的铁锁也晃来晃去。陆小翠伸长脖子叫道:“放开我们!快放开我们!不然要你好看!”

众明兵、锦衣卫停下脚步,扭过头看向谢小石。

谢小石昂首挺胸,眼睛直视北方,道:“向前!”

众明兵、锦衣卫便又推着木笼囚车向北走。

陆小翠“哇!”地叫了声,仰面朝天躺在木笼囚车的地板草席上,抬起双脚,往木栅栏上跺,“咣咣咣!”响声连片,如同敲鼓,木笼囚车也晃来晃去。

薛若冰冲陆小翠道:“小翠!休得胡闹!”

陆小翠在草席上打了个滚儿,爬起来,扬起头,看着薛若冰道:“这怎么是胡闹!这怎么是胡闹!”说完,她将身子贴在木栅栏上,脑袋挤在两根木栅栏中间,斜着眼睛看着外面的谢小石,道:“谢贼!我告诉你!本大姑娘饿了!好酒好菜只管送上来!”

然后,她弯曲下身子,用膝盖爬到薛若冰身边,与薛若冰并肩而坐。

谢小石走到薛若冰和陆小翠身后,从腰间拔出自己的黑色牛腿胫骨样的双刀,看着刀刃,比划了两下,摇摇头,复又将双刀放回腰间,冲薛若冰道:“冰儿,麻烦借用下你的匕首。”

薛若冰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她右手抖了下,从袖口内滑出柄黑色匕首,她捏着匕首尖,将匕首送到栅栏外。

谢小石抓过匕首,放在眼前看了看,用手指摸了下匕首刃,见匕首刃如牛皮纸般厚,嘴巴向上翘了翘,道:“原来冰儿的匕首也未开刃。”

说完,他吸了口气,气运丹田,右手举着匕首过头顶,匕首周身发出阵阵薄雾似的青芒。

他看着捆着薛若冰的麻绳,挥动匕首向下划去,匕首在半空划出道黑色的圆弧,闪电般划向麻绳。只听“哧啦啦”声响,像粽子似的捆着薛若冰的麻绳,圈圈断裂,蚯蚓似的落在囚车上。

薛若冰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她晃了晃胳膊,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又走到陆小翠身后,挥动黑色匕首,切断了捆绑陆小翠的绳子,然后他将黑色匕首交还到薛若冰手上。

陆小翠晃了晃胳膊,凑到薛若冰耳边,右手挡住她的耳朵,眉毛向上飞起,道:“姑娘,找机会咱们走!”

薛若冰摇了摇头,道:“我们要走了,他们如何向皇上交差!”说完,她转过身来,坐在木板上,双膝屈起,双手抱着膝盖,垂着头。

谢小石从背在身上的白布褡裢内,拿出几个碗口大小、手掌厚的烧饼,放在薛若冰和陆小翠身边。

陆小翠捡起烧饼,扬起手,“嗖——”地声,将烧饼扔出了木笼外,道:“这个我不吃,要吃好的!”

众明兵、锦衣卫脸上出现道道黑线,黄豆粒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直往下淌。众人推着木笼囚车,接着向前走。

到日落时分,大地如同盖了块黑色的幕布。

众明兵、锦衣卫停下脚步,围坐在木笼囚车边,从身上背的包裹内,掏出饼子、馍馍、咸菜等食品,吃了起来。约过了柱香的工夫,众人吃完,拍拍手,站起身,推着木笼接着向前走。

挂在高空的月亮,依然如同圆盘,照得大地呈青灰色。

众人乘着月色,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处树林边。

这片树林,连绵不绝,从南至北,望不到边。

他们将木笼囚车推到棵水桶粗细的桦树下,然后四下散开,坐在地上,头枕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风吹着树林“哗啦啦”响,几只碗大的黑色鸟儿,“嚯嚯”叫着飞向天空。

陆小翠坐起身来,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并且骨碌碌转了几圈,眼睛眯成了条线,嘴角两边向上翘起,她用胳膊肘,捅了薛若冰几下,然后向外努了努嘴。

薛若冰坐起身来,右手闪电般伸长,“啪啪”两声,点了陆小翠的“关元穴”和“气海穴”。

陆小翠像团棉花似的,仰面朝天倒在木笼囚车底板的草席上,她丹凤眼瞪得溜圆,纹丝不动地看着薛若冰。

薛若冰依然双手抱着膝,头枕在膝盖上。

陆小翠眼角滚出粒黄豆大小的泪珠,顺着脸颊淌到了耳后根,她合上眼睛,抿起了嘴。

第二天,天边泛出鱼肚白时,众明兵、锦衣卫爬起来,四下看看,又看了看木笼囚车。只见薛若冰依然双手抱膝,坐在车内,陆小翠则仰面朝天,躺在车上。

他们摇了摇头,推着车子继续前行。

他们就这样,又走了两天两夜。

这日早上,他们来到黄河渡口,河水翻滚着向前,渡口两岸长着芦苇、青草,草叶已枯黄。河水的北边是片平地,在平地西边,则是连绵起伏的山丘。

谢小石站在河岸边,手搭凉蓬,左看右看,这里正是他们初来的地方。

他看了有半柱香工夫,点了点头,然后挥挥手招来渡船,众人分成数个批次,渡过河水。

谢小石同木笼囚车同时上船,这艘房间大小的船便占满了。

船老大摇着橹,边扭头看着木笼囚车,冲谢小石道:“大人,这是什么人?”

谢小石手扶着囚车,笔直而立,昂首挺胸,看着天空,纹丝不动。

船老大摇摇头,继续划船。船到了北岸,岸上的明兵、锦衣卫上前把囚车往岸上拉,谢小石在后面推。囚车压着船甲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上了岸。

众人全过河后,谢小石从褡裢内摸出锭五两的细丝雪花白银,递给船老大,道:“这些银子可够?”

船老大双手接过银子,两眼放光,道:“足够了!多谢大人!这些银子足够小老儿全家一月用度了!”说完,他将银子揣入怀中,揉起了胳膊。

此时他满脸是汗,并且将粗布衣衫湿透。

众人推着囚车,沿着来路往前走,约走了两箭地远。

谢小石扭头看看西边,这里是块平地,中间有个房子大小的土包,上面长着几株芦苇。这里正是当初来时,与玉空道长打斗的地方。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二章 回师复命(3) 谢小石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众人推着囚车向西走,将车子推到土包下停住。

囚车内的薛若冰和陆小翠双手抓着木栅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头拧成问号。

谢小石上前,从怀内摸出那柄青铜钥匙,拧开铁锁,打开木栅栏门,道:“你们出来吧!”

陆小翠“嗖”地声,猴子似的跳出木栅栏,揉了揉胳膊,晃了晃脚,伸长脖子四下看看,道:“这是干什么?难道在这里开刀问斩?”

谢小石嘴巴咧了咧,上前步,双手扶着薛若冰的胳膊,将她扶下车,然后指着西边的大山,道:“这里安全了,不会有人来堵截你们的,你们快走吧!”

薛若冰倒吸了口气,眼睛瞪得溜圆,看了谢小石有两三次喘息的时间,道:“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谢小石低着头,咬了咬嘴,拳头捏了捏,道:“我得回京师,向皇上复命!”然后他从怀内掏出叠书本大小的金黄的纸,双手递到薛若冰面前,道:“这是我欠你的千两黄金,现在如数奉还!”

这些金黄的纸,每张面上写着“金票一百两”字样。

薛若冰身子向后摇了摇,扭过头去,单手把金票往外推了推,捂着心口,道:“这个,我不要!”

陆小翠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带着股旋风,伸手闪电似的抓向金票,将金票抓在手中,转过身来,拇指、食指上下飞动,把金票张张翻起,道:“这些钱怎么能不要?正差它们呢!”

说话间,眉毛向上飞起,嘴唇向上翘起,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薛若冰闭上眼睛,抿了抿嘴,转过身来看着谢小石,道:“小石头,不如你和我们共同远走高飞!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起来!你这样回去,怎么可能向皇上交差?”

说完,她伸出双手,抓住谢小石的两只衣袖,抬起头来,看着谢小石,半月似的眼睛如同秋水,雾蒙蒙的。

谢小石低着头,嘴巴咬了又咬,把嘴唇咬出道道牙印,摇了摇头,道:“冰儿,你不懂的,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回去交差的。”说完,他抬起头来,看着蓝天,眼中出现团水气。

陆小翠将金票折叠起来,放入腰间的顺袋,然后转过身来,上前几步,走到薛若冰身边,拉起她的胳膊,往西边走了几步,伸长脖子看着西边的山,道:“姑娘,快走吧!跟这种贪得无厌之辈谈什么话?”

说完,嘴巴鼓起像皮球,低着头,像头小牛犊似的,拉着薛若冰往前走。

薛若冰扭回头,看着谢小石,抬起右手,伸向谢小石,身子往前拱了拱,左手晃了晃,甩开陆小翠的手,然后走到谢小石身边,伸手从腰间的顺袋中掏出块茶杯口大小的莲花状玉佩,洁白如雪,薄如戒尺。

她低头看了看玉佩,又抬起头,看着谢小石,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君如有不测,黄泉下相见!”说完,低下头,双手捏着玉佩的两边,往下掰了下,“咔叭”声,玉佩从中间断成两截,裂纹如同道闪电。

薛若冰将左手边的半块玉佩,放到谢小石手上,抬起头来,看着谢小石,眼珠滚出粒米粒大小的珍珠似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陆小翠来了招“饿虎扑食”,跳到薛若冰身边,双手抓着薛若冰的左胳膊,身子蚯蚓似的往上拱,道:“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眦着牙,伸长脖子,把薛若冰往后拉。

谢小石右手抓着半块玉佩,捏在手心,冲薛若冰摆摆手,道:“冰儿,快走吧!不必挂念我!”

薛若冰被陆小翠拖着往西走,每走步则回下头。陆小翠脸红脖子粗,“呀呀”叫着,拉着薛若冰的胳膊往西走。

谢小石站在原地,手里握着半块玉佩,两眼直直看着薛若冰的身影。薛若冰和陆小翠的身形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两个小黑点,消失在茫茫丛山中。

谢小石嘴里发出“唉!”地声响,双手搭在木栅栏上,展开手,看着手心的半块玉佩,纹丝不动。

有名明兵上前,冲他道:“大人!您还是远走高飞吧!不然真交不了差!不是哄你的!”

谢小石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捏着玉佩的手握成拳头,砸了下木栅栏,道:“交不了也得交!”说完,他打开木栅栏的门,钻了进去,双手抱膝,坐在里面,道:“把门锁上!回京!”

众明兵、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锁上囚车,北上了。

薛若冰和陆小翠如同两只飞燕,不停地向前飞奔。

她们翻过了两座山包,来到片谷前。这里两座馒头似的山包,夹着条沟,山包上只长着几蓬草,大片灰褐色山石无草无木,在那躺着。

当她们来到山坡前时,忽听前方传来声口哨的声音,就像尖锥,直刺破天空。

二人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停下脚步,四下观看。

前方山包后,飞身跃起个人,双臂向两边平直伸开,如同大鸟般飞起。她身着白色布衣,白色布靴,浑身洁白胜雪。

来人飞了段距离,落到地面,又飞身而起,双手抱膝,团着身子,风车似的打着筋斗往前飞。飞了有半个足球场远,落地后又飞起,如此几个起落之后,落在了距薛若冰和陆小翠半辆马车的距离。

来人十六七岁,鸭蛋脸,柳叶眉,圆月似的眼睛,唇红齿白,面如白玉,当她嘴巴两边向上翘起时,脸颊上出现两个黄豆粒大小的酒窝,来人正是楚含烟。

她冲薛若冰、陆小翠二人抱拳道:“恭喜二位脱离虎口,含烟在此等候多时了!”

陆小翠撇了撇嘴,走上前步,歪着头看着楚含烟道:“原来是你这个丫头片子。说!那天晚上你跑哪去了?”

薛若冰伸手拉了下陆小翠,道:“小翠!不得无礼!”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抱着拳道:“含烟有事先走,未及通知,还望见谅。如今二位已脱离虎口,那是再好不过了!含烟这里有封十万火急的信,烦请薛姑娘带给贵教教主,不胜感激。另烦请薛姑娘代含烟问候下贵教教主孔雀夫人!”

说完,她身上探入怀内,摸出封书本大小的长方形信,信皮雪白,正面画了对翩翩起舞的红色蝴蝶,信封用金漆火印封住。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三章 回师复命(4) 楚含烟双手捧着信,递到薛若冰面前。

陆小翠嘴巴撅到了天上,斜着眼睛看着楚含烟,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有资格给我家教主孔雀夫人送信?不送!”说完,她扬起头,嘴巴撅得可挂个油瓶。

楚含烟双手收回,道:“含烟冒失了。”

说完,她从顺袋内摸出块鸡血石印章,印章有酒杯大小,椭圆形,并且印章的顶部,雕刻着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同信封正面的两只蝴蝶几乎同样。

楚含烟将印章底部对着嘴,哈了口气,在信封的背面印了下,信封背面出现了个酒杯口大小的椭圆形印记,淡红色,状似鸡血。

楚含烟看着信封点了点头,将印章收回顺袋,然后双手将信封再次递到薛若冰面前,弯着嘴道:“这下可以了,贵教教主孔雀夫人认得的!”

薛若冰眼睛眨巴两下,双手接过信封,低头看了下印记,倒吸口气,身子晃了两晃。

她双手抱拳,冲楚含烟弯腰到地,然后左右手捏成兰花指,如蝴蝶穿花似的上下左右翻飞,手影如同闪电,在半空中化成了只似要张翅飞开的蝴蝶。

最后,薛若冰再次冲楚含烟抱拳道:“孔雀神教尊者薛若冰,拜见飘影神教教主!”

陆小翠倒吸口气,丹凤眼圆睁,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舌头像是打了结,指着楚含烟道:“她——她——”

薛若冰冲陆小翠道:“小翠,还不快快拜见飘影神教教主?”

陆小翠张着嘴巴,指着楚含烟,木鸡似的站了有两三次喘息的时间,然后针扎似的跳了下,双手抱拳,也像薛若冰似的,对楚含烟道:“孔雀神教护法陆小翠,拜见飘影神教教主。”

楚含烟双手摆了摆,两眼眯成条线,道:“两位不必客气,这里没有外人!”

陆小翠直起身子,丹凤眼瞪得溜圆,上下看着楚含烟道:“乖乖,这么小就当上了天下两大神教之一的教主,真是前程远大!”

楚含烟低下头,眼皮耷拉下来,摇头道:“陆护法真是说笑了,事情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

随后,她抬起头来,冲薛若冰拱了拱手,道:“这封信真是十万火急!它关系到天下两大神教的前途命运,还望尊者大人,不辞辛劳,尽快将此信送到贵教教主孔雀夫人手中!切记!切记!含烟告退!”

说完,她双手向两边平直伸开,身子像片树叶似的向后飘去。

飘了有几辆马车远的距离后,落到地面,又纵身飞起,如同流星般向北边弹射而去,空中发出“希溜溜”如口哨似的声音,眨眼工夫,便消失在群山中。

陆小翠看着楚含烟消失的地方,撇了撇嘴道:“什么吗?自己不送!叫我们送!”

薛若冰双手捧着信封,将它平直放入腰间顺袋中,在顺袋口打了个结,然后她右手抓起陆小翠的左胳膊,利箭似的向北边弹射而去。

陆小翠身子忽而飘在半空,忽而又在地下拖着,她是“哇哇”直叫。

薛若冰和陆小翠昼夜不停地赶路,不知翻过了多少座山,趟过多少条河,这天黄昏时分,她们来到圣剑山庄门外。

此时的陆小翠,已经变成泥人,浑身是土,脸上也铺了层灰色的尘土,像是刷了层漆,只有两只眼睛,乌溜溜乱转。

薛若冰身上的白袍依然洁白如雪,面如白玉,身上好似水洗过了似的。

陆小翠看着她,直吐舌头,并且两眼闪闪发光。

薛若冰拉着陆小翠,沿着圣剑山庄的庄墙往北走。陆小翠看着圣剑山庄,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嘴里“哇哇”叫着,脑袋直往圣剑山庄的方向拱。

薛若冰低着头,拉着陆小翠的胳膊,只顾向北走。

这个时候,山庄门大开,里面走出队黑衣大汉,手捧佩刀,鱼贯而出,雁翅排开。正中走出位身着灰布长袍、头戴灰布头巾的人,绿豆眼,鹰钩鼻,香肠嘴,蜡黄的脸,正是马掌柜。

他三步并两步,带着股旋风走到薛若冰身边,连连拱手,香肠嘴咧开,像弯黄瓜,道:“不知尊者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快快进山庄歇息歇息!”

说完,他侧过身子,手指着圣剑山庄,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若冰低着头,嘴巴里像塞着块棉布,“嗞呀”着像是撕开棉布声音道:“若冰有紧急公务在身,不能回山庄,还望马掌柜见谅!”她低着头,还往前走。

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像只鸡似的跳着,伸长脖子,扯着嗓子道:“我饿了!我饿了!我走不动了!”

说完,胳膊风车似的转,甩开薛若冰的手,走到圣剑山庄庄墙边,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丹凤眼瞪得溜圆,喉咙里发出“咕咙咙”的声音。

马掌柜眼睛眯成条线,对薛若冰拱手道:“尊者,再急着赶路,也得吃饭不是吗?”

薛若冰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扭头看了眼蹲在墙角的陆小翠,点了点头。

陆小翠“耶!”地叫了声,跳了起来,如箭似的进了山庄大门。进了门,她左看右看,指着左边道:“这里要添两个人!”指着右边道:“这里要添个了望台!”

最后,她扭头冲马掌柜道:“要摆十桌酒席,本护法要吃个尽兴!”

马掌柜鸡啄米似的点头。

薛若冰在后面连连摆手道:“一桌就够了!不必太丰富,吃饱就行!”说完,她进入山庄正面大厅,在太师椅上坐下,闭上眼睛,双手交错在腹部,气运丹田,吐气吸气。

陆小翠则打了盆水,洗起脸来,她连洗了三盆水,方才罢休。

此时看她,面如冠玉,头发黑亮,嘴唇鲜红。她嘴巴两边向上弯起,脸颊上出现两个黄豆粒大小的小酒窝。

她甩着双手,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最后坐在薛若冰身边的太师椅上,脑袋仰面朝天,搭在椅背上,“呼呼”喷着白气,然后眼睛闭上,脑袋向左弯了下,纹丝不动了。

薛若冰气运三周天,睁开眼睛,四下看看,大厅内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

她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在大厅内来回走了几圈,看看外面,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她摇了摇头,嘴里连连发出“唉”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四章 回师复命(5) 约过了两柱香工夫,有两名黑衣大汉抬着个圆形红色木桌子,进了大厅,将木桌子摆在大厅正中,然后退了出去。接着,又进来几名黑衣大汉,双手端着红色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红烧鸡、烤鸭、红烧鱼、酱牛肉、糖醋排骨等东西,摆满了圆桌,桌子正中有个脸盆大小的圆盘,盘子上堆着巴掌大小的红烧螃蟹,叠罗汉似堆起有本书高,螃蟹烧得红光油亮。

在桌边,还摆着个红色酒坛,篮球大小,红泥封口,酒坛上贴着张方形红纸,上书“十年花雕”字样。

马掌柜走了进来,满面红光,道:“请尊者、护法入席,酒席简陋,还望尊者、护法不要见怪!”

陆小翠脑袋晃了晃,睁开眼睛看了看酒席,两眼放光,“嗖”地声像猴子似的跳了过去,伸手抓起只红烧螃蟹,撇成两半,张嘴咬下壳里的肉,不住地点头道:“好!好!”

薛若冰连连摇头,道:“马掌柜太客气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米饭青菜足矣!”

马掌柜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尊者远道而来,正当摆酒庆祝!何言客气之说?今夜不醉不归!”说完,他拿起酒坛子,揭开红泥封印,倒了三碗酒,每碗有茶碗大小。

他端起碗酒,对着薛若冰、陆小翠道:“来!干!”

陆小翠拿起另个酒碗,和马掌柜的酒碗碰了下,道声:“干!”

薛若冰银钩眉向上挑起,道:“小翠!不得饮酒!”

陆小翠嘴巴撇了撇,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将酒喝干,然后碗底朝天,甩了甩。

马掌柜看着薛若冰,又看看陆小翠,眉头弯了弯,抬起头,将酒喝干。

薛若冰跺了几下脚,来回走了几圈,指着陆小翠,嘴巴张开,咬了咬,又合上。

马掌柜看看陆小翠,道:“小翠,怎么回事?”

陆小翠撕下条鸡腿,咬了两口,道:“那个小丫头片子的话你听什么?她叫你急你就急?连饭也顾不上吃?哼!”说完,又咬了口鸡肉,“叭叽叭叽”嚼起来。

马掌柜倒吸口气,手托着腮帮子,眉头拧成疙瘩,道:“若尊者和护法,真有十万火急的事办,马某也不便久留二位!”

薛若冰银钩眉向上飞了起来,脸上开了朵花。

陆小翠摆摆手,道:“不理她!”然后提起酒坛,倒了碗酒,喝了口,又抓起只螃蟹,撕成两半,咬壳里的肉。

薛若冰仰面朝天,看了会天空,身子忽地如触电似的抖了下,上前步道:“好了!吃饱了!多谢马掌柜款待,我们这就告退!”说完,拉着陆小翠往外走。

陆小翠身子向前扑了下,扑到桌边,左手抓着只鸡,右手抓了两只螃蟹,被薛若冰抓着后背,倒退着往后走,并且伸长脖子,看着桌子,丹凤眼瞪得圆圆的。

马掌柜看着薛若冰和陆小翠,像阵风似的离开了圣剑山庄,摇摇头,转过身对其它人道:“她们没福,我们吃!不醉不休!”

他便和其它几个小头目,坐在桌边,推杯换盏起来,并且喝干了两坛上等十年陈酿花雕。

薛若冰拉着陆小翠,盯着星星,翻山越岭往漠北方向跑。陆小翠边跑边吃着鸡肉,后来便不吃了,抿着嘴向前飞奔。

两人直直跑了整夜,直到东方泛出鱼肚白,才停了下来,也不知跑了多远。陆小翠坐在地上,便倒在草丛中,两眼闭上,呼呼往外吐气。薛若冰则盘膝坐在她身边,合上双眼,气运丹田。

马掌柜趴在桌子上,脑袋拨拉了下,抬起头来,看着外面,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他双臂风车似的转了几圈,摇摇身子,向外走去。

当他走到大厅的门口时,站在圣剑山庄四周了望台上的黑衣大汉,突然蚂蚁似的转动起来,四下奔跑,嘴里叫道:“不好!有人来了!”

有人“卟通”声从了望台上掉下来,来了个倒栽葱。

马掌柜倒吸口气,三步并两步,来到东边的了望台前,来了招“旱地拔葱”,身子腾空而起,直飞到了望台上,隔着木栅栏,手搭成凉棚状,四下观看。

山庄东面,彩旗招展,绣带飘扬,排成条线,自南向北望不到头。

正对着圣剑山庄东门,有面大纛旗,有两层楼高,白底金边,白色的锦缎上绣着三个磨盘大小的黑字——“武林盟”。

大纛旗下站着三个人,正中是个花白胡子老和尚,身着大红袈裟,内衬缎黄直缀,左手拄着九环锡杖,正是武林盟盟主了空大师。

他的左边是个六七十岁的道士,面似枯柴,颧骨凸出,像个小拳头,身着青色道袍,足蹬步云履,腰系青木古剑,正是武当掌门、武林盟左副盟主玉虚道长。

右边,则站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大汉,钢筋铁骨,体壮如牛,满脸络腮胡子,眼似铜铃,闪闪发亮,身着大红锦袍,足蹬黑色厚底牛皮靴,右手持着柄铁枪,通体精钢所铸,拄在地上纹丝不动。

他正是龙家庄庄主、武林盟右副盟主龙振星。

在三人身边,雁翅排开少林弟子、武当弟子和龙家庄庄丁。

少林弟子身穿锦黄缎子直皂,足蹬芒鞋,手持铁棍,站立如松。武当弟子则全穿青色锦缎道袍,每人手里持着边寒光闪闪的宝剑,两眼瞪得溜圆,看着圣剑山庄。

龙家庄庄丁,则全穿红色坎肩,内着土黄短褂,足蹬黑色牛皮短靴。只是在兵器上,有的持红缨枪,有的持刀,还有的持弓箭。

这三派人马成线形排开,绵延有几条大街长,把圣剑山庄东面,围的水泄不通。

在这三派人马后面,还蚂蚁似的围着群江湖中人,不知何门何派,他们穿红着绿,披蓝挂白,穿着各色衣服,手里拎着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各色兵器,乌压压成片,占了几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

他们像打了鸡血似的,又蹦又跳,“哇哇”叫着。

龙紫云身着绿色长衫,提着宝剑,将袖子捋到胳膊肘上,在江湖中人中间走来走去,并不时地将右手臂举到空中,嘴里呜啦呜啦叫着。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五章 回师复命(6) 杜一平站在龙振星右手边,手持着折扇,眯着眼睛看着圣剑山庄,摇头晃脑。

在圣剑山庄北面,则站着竹竿似的昆仑派掌门,手提合扇板门刀。昆仑弟子头包灰布头巾,身着灰布长衫,人人手提柄合扇板门刀,只是块头比掌门少了大半。

昆仑掌门的旁边,则站着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她手持峨眉刺,嘴巴鼓起像蛤蟆,眼睛瞪得圆溜溜,看着圣剑山庄。她身后则站着成排的峨眉弟子,身着青布道袍,手提长剑。

他们各自举着昆仑、峨眉两派旗子,白底红边,迎风飘扬。

在圣剑山庄南面,则是丐帮、雁荡二派。丐帮弟子身着灰色补丁衣服,手持纯铁打狗棒,雁荡派则提着雁翎刀,目光直视圣剑山庄。

在圣剑山庄西面的馒头山上,则聚着华山、青城二派。二派弟子排成线,把馒头山包站满了,站在上面往下看。

龙振星撇了撇嘴,扭头冲了空大师道:“大师,你看如何?”

了空大师捋着胡须,看着圣剑山庄,连连点头。

杜一平眉毛向上挑了挑,冲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拱手道:“盟主、副盟主,当乘此良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痛击魔教!”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低下头,捋着胡须,直咂舌。

杜一平上前步,两眼闪闪发光,拱手道:“大师!莫得慈悲!魔教危害武林,姑且不论,数月前更是血洗京师!大师怎能忘记?”

了空大师嘴里发出“唉”地声响,咬了咬牙,单掌合什,仰面朝天,眨了眨眼睛,眼睛中出现团水雾,道:“弥陀佛!老衲为天下苍生计,不得已行此下策,还望佛祖见谅!”

说完,他抬起九环锡杖,又砸回地面,发出“咣”地声响,锡杖砸入地面半个手掌深,锡杖上的九个环,发出“哗啦哗啦”地响声。

龙振星点了点头,手掌的纯钢钢枪举到半空,扭头冲后道:“杀!格杀勿论!”说完,首先向圣剑山庄跑去。

他每步跨出,就有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如同出弦的箭,带着“嗖嗖”的风声,飞向圣剑山庄的了望台。

马掌柜先是瞪圆了眼睛,倒吸口气,而后低下头,呼了口气,双手捏成拳头,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好!好!”

龙振星身后,三大门派弟子及武林中人,举着兵刃,发出震天的叫声,如潮水般的扑向圣剑山庄东侧城墙。

只有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和杜一平三人,站在大纛旗下,看着圣剑山庄,笔直而立。

龙振星在距圣剑山庄还有半箭地远时,身子弹射而起,来了招“长虹贯日”,飞上半空,疾似流星的飞上了了望台。

了望台有两层楼高,木架子搭成,有间客厅大小,上面站着五六个黑衣大汉和马掌柜。

马掌柜双掌迎向龙振星,龙振星身在半空,双手持着钢枪,挽个枪花,枪头的红缨向日葵似的四下散开,枪头闪着青光,如同闪电般刺向马掌柜胸口。

马掌柜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仰倒,来了招“铁板桥”。

钢枪枪头从马掌柜胸口上方,约半个巴掌高的地方穿了过去,带着股风。“哧”地声,枪头扎到马掌柜身后的名黑衣大汉胸口上,从前胸进去,从后背冒出半个枪头。

那名黑衣大汉张圆了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龙振星双脚落在木地板上,右手提着枪柄往右甩去,那名被扎穿的黑衣大汉,身子离地而起,麻袋似的飞向外边。

正在这时,马掌柜身子立了起来,隔着枪杆,双掌再次击向龙振星胸口,而另有两名黑衣大汉,则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龙振星身子向右侧了下,左掌在半空划个圆弧,迎向马掌柜双掌。

“啪”地声,二人双掌对撞,发出放炮似的声音。

龙振星身子晃了晃,晃动幅度像蜜蜂抖动翅膀,而马掌柜的衣服,向上飘了起来,他“噔噔”连退了三四步,撞在了望台边的木栅栏上。

龙振星右手划了下,枪头指向马掌柜。

那两名拔出佩刀的黑衣大汉,“哇”地声响,将佩刀举过头顶,如猛虎扑食般扑上,佩刀砍向龙振星头顶。

龙振星两眼闪闪发亮,叫声:“来得好!”他气沉丹田,半蹲成马步,双手握着枪杆,将枪头打个圆弧,转向这两名黑衣大汉,左脚向前迈出步,马步转成弓字步,枪头横着扫动,来了招“横扫千军”,从右边扫到左边。

钢枪的枪头如同锥子,扫在两名黑衣大汉的胸口上,划出条半个指甲盖深,半条胳膊长,直从左胸贯穿到右胸的凹槽。

两名黑衣大汉胸口的鲜血,呈扇形往外喷。

枪头划过两名黑衣大汉的胸口后,又像蟒蛇似的翻转过来,直刺向马掌柜胸口。

而那两名黑衣大汉,则手举钢刀,站在原地,眼睛瞪得似铜铃,纹丝不动。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后,他们身子摇了摇,“卟通”声,仰面朝天,四肢叉开栽倒在地。

马掌柜足尖点地,飞起半人多高,半空像陀螺似的打着飞旋。

龙振星手中钢枪,在他身下,贴着他的胸口穿过,当穿到一半时,龙振星枪交左手,挽个枪花,长枪变棍,向上来了招“怪蟒飞天”,“咣”地声响,枪杆正撞在马掌柜的胸口上,如击败革。

马掌柜身在半空,“哇!”地叫了声,直直向了望台外飞去,直飞出三四辆马车远的距离,“卟通”声,来了个“狗啃泥”,摔倒在地。

他站起身来,捂着胸口,扭头看着了望台上的龙振星,道:“点子扎手!风紧!扯呼!”说完,他迈着步,东倒西歪向北边跑去。

龙振星的头发,无风向上飘了起来,满脸的络腮胡子,钢针似的根根乍起,两只眼睛红通通像是血球。

了望台上还有两名黑衣大汉,脸如白纸,他们双手捂着脸,“啊!”地叫了声,像是撕裂铁皮,声音扭曲如麻花,然后二人背对着了望台外面,倒着栽了下去,像两口面袋掉到地上。

龙振星将枪拄在木板上,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六章 回师复命(7) 他面朝圣剑山庄,道:“有多少魔教?全来吧!”“嗖”地声,他身子炮弹似的飞了起来,飞出了望台,直朝圣剑山庄大厅走去。

圣剑山庄大厅,涌出队黑衣大汉,手持钢刀,呈扇形排开,散开有半条街长。

他们看着龙振星,“呼啦”声围成圈儿,将龙振星包围在圣剑山庄前院的中间,包围圈有篮球场大小。

龙振星站在圆圈的中间,右手提着钢枪,昂首挺胸,青松似的笔直而立,他身着的大红锦袍,无风“呼呼”向上直飘。

这时,少林、武当、龙家庄三大派弟子及各路江湖中人,两眼血红,打鸡血似的冲到圣剑山庄围墙根下,蚂蚁似的聚成团,从南墙根直排到北墙根。

有人踩着别人的肩膀,爬上了围墙,跳了下去,还有的,则几个人托住一个,往上扔,还有的则纵身跃起,直接跳到了围墙上。

他们像下饺子似的,“卟卟卟”从围墙上往下跳,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就像潮水样,涌了近半个院子。

众黑衣大汉回头看了看如蜂群般铺天盖地杀来的人,两腿筛糠似的抖。

西边的木制了望台上,几名黑衣大汉呼了几口气,弯弓搭箭,对准了众江湖中人。

三大派弟子和众江湖中人,潮水般的涌上,把围住龙振星的黑衣大汉又给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众黑衣大汉转过身来对着外面的人,又转过身来对着龙振星,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

“嗖!嗖!”几声,几支雕翎箭飞向场中的众江湖中人,“哎呀!”声,有人胳膊中箭,还有人胸口中箭,当场倒地,断了气。

众人转过脸来,看着西边的了望台,眼睛红通通的,“哇!哇!”叫着蚁群似的冲向西边的了望台。

众人中有几名龙家庄庄丁,弯弓搭箭,利箭飞蝗似的射向西边的了望台。

“梆梆!”几声,了望台两侧的木柱子上钉了几支雕翎箭,箭头没入木柱有指头深,箭尾则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动个不停。

还有几支箭,则射中前面几名黑衣大汉的胸口和面门,他们胳膊在两边像鸭子扑水似的,晃了两晃,栽下了望台。

前面的江湖中人已跑到了望台下,他们踩着掉下的几名黑衣大汉的尸身,弯下腰,后面的人跳上来,踩在他们的肩膀上,翻上了望台,拿着刀剑,砍向里面的其余黑衣大汉。

龙振星抖了下枪杆,枪头挽成朵梅花状,钢枪的枪身发出“嗡嗡嗡”的龙吟声,他双手握着枪,后撤半步,迈着弓字步,枪头斜指向地面,来了个“骑马蹲档”式。

几名黑衣大汉“呀!呀!”叫着,举着钢刀扑向龙振星,而外圈的三大派弟子和众江湖中人,齐声叫道:“杀!”犹如山崩地裂。

他们挥舞各自兵器,扑向众黑衣大汉。

龙振星眉毛向上挑了挑,飞身跃起半人多高,来了招“银蛇吐信”,直刺向迎面而来的几名黑衣大汉。

最前面的黑衣大汉,咬着牙,举着钢刀,“呀!”地叫了声,钢刀流星似的砍向枪头,“当”地声响,尤如两辆车相撞,银白色火星四下飞舞。

刀刃砍在枪头上后,炮弹似的反弹起来,“嗖”地声飞向天空,刀刃处出现了个指甲盖大小的豁口,打着转飞出有十层楼高。

那名黑衣大汉手臂向上弹开,虎口处“嘀嗒嘀嗒”往下掉血,他两眼圆睁似铜铃。

龙振星手中钢枪的枪头向右偏转了指甲盖远的距离,依然流星似的向前飞进,“卟”地声,穿透了那名黑衣大汉的左肩,然后他双手向上挑起,来了招“挑滑车”。

那名黑衣大汉身子离地而起,飞向高空,向麻袋似的飞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头朝地,脚朝天,“卟通”声栽倒在地上。

他身边的江湖众人,立即挥刀挥剑及其它兵器,朝这名黑衣大汉身上乱砍,眨眼把他砍成肉泥。

龙振星点点头,道:“是条汉子!”

另外两名黑衣大汉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手中的钢刀“当啷”声落在地上,他们转过身,脚底抹油,兔子似的往前跑,跑出没十步,前面的江湖中人拦住他们,挥动刀剑,朝他们乱劈乱砍。

三大派弟子和众江湖中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呀呀!”叫着,跳起来往下砍。

龙振星迈开步子,如同流星似的直走向圣剑山庄正院大厅。

此时,大厅的正门“吱呀”声关上,里面传来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大门也“卟哧卟哧”晃动个不停。

龙振星昂首挺胸,站在门前,两眼闪闪发亮,他气运丹田,抬起脚,“咣”的声踹在门上。

“喀喇”声,像是天空划过了道闪电,门板碎成五六块,箭似的向里边飞去,有几块门板“咣!咣!”砸到天花板上,又断成了几块,震得房梁掉下层土。

与此同时,五六个蹲在门后的黑衣大汉,皮球似的滚出有两三辆马车远的距离。

阳光从大门处射入,照得大厅亮如白昼。

龙振星迈步进了大厅,他的影子斜投向地面,拉开有两三人长。他右手提着钢枪,昂首挺胸,道:“魔教教主孔雀夫人何在?”声音如金石交击,震得大厅“嗡嗡”直响。

五六个黑衣大汉,老鼠似的趴在地上,双腿筛糠似的抖,嗓子像是塞了块亚麻布似的,道:“教、教主她老人家,早走了!有一个月了!”

龙振星眉毛拧成疙瘩,转过身去,背对着几名黑衣大汉,挥了下手。

龙振星身后的三大门派弟子和众江湖中人,红着眼睛冲了过去,举起刀剑棍棒,对着那几名黑衣大汉,乱砍乱打,砍下了他们的脑袋。

在圣剑山庄南门,丐帮帮主董振平蹲在距南门两箭地远的块石头上,抬头看着南门,眼睛眯成条线。

这时,圣剑山庄东门已杀声震天,震得大地也抖了两抖。

雁荡派掌门提着雁翎刀,捏着拳头,走到董振平旁边,抬起脚踩着石头,两眼瞪得溜圆,道:“董帮主!他们干起来了!我们也上!”说完,他指了指圣剑山庄的南门。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七章 雷霆一击(1) 董振平侧着脸,伸长脖子,支起耳朵,耳朵对着南门,雷达似的扫了又扫,然后缩回脖子,冲雁荡派掌门摆了摆手,满面红光,道:“莫急了!魔教的人会自动往我们这跑的!”

说话声刚落,“卟通!卟通!”从南门的围墙上跳下几名孔雀神教的黑衣大汉,接着,南面角门“吱呀!”声被打开,从里面鱼贯而出队黑衣大汉,手持钢刀。

他们个个面如土色,兔子似的往南边跑。

董振平站直了身子,拿起了绿玉杖。

雁荡派掌门眉毛竖成倒八字形,嘴角撇到了耳后根,他转过身,将雁翎刀举过头顶,对众雁荡派弟子叫道:“给我杀!”说完,他提着雁翎刀,首先迎了上去。

众雁荡派弟子,跟在他身后,围成扇形,提着雁翎刀,冲了上去。

跑在前面的黑衣大汉,倒吸口气,呲着牙,连忙来了个急刹车,脚尖顶着地面,“滋——”在地面拖出了条门板长的脚印,半个脚尖没入地面,上面盖了层土。

他们停下身子,双臂向两边展开,扭过头往回跑。

跑出没半箭地远,又从墙上跳下排黑衣大汉,拉开有半条街长,他们脸如白纸,“哇哇”叫着往南跑。往回跑的黑衣大汉,看着他们,吓了大跳,兔子似的半蹲下来,双腿筛糠似的抖。

丐帮帮主董振平,站在房间大小的青石上,双手拄着绿玉杖,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咧成黄瓜,发出阵阵“嘿嘿嘿”的声音,酒糟鼻又红又亮。

他右手将绿玉杖举过头顶,扭头对众丐帮弟子道:“孩儿们!痛打落水狗!”

说完,身子皮球似的弹起,向前飞了有两三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在地上,然后又皮球似的弹起有二人多高,就这么弹跳着往前跑。

众丐帮弟子,举着镔铁打狗棍,蜂群似的跟在后面,“呼啦啦”成片,队伍拉开有两三条街长。

众黑衣大汉嘴唇青紫,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约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雁荡派掌门提着雁翎刀,就来到了名黑衣大汉身边,来了招“力劈华山”,砍向那名黑衣大汉的脑袋。

那名黑衣大汉,此时两手空空,他看着劈来的雁翎刀,如镜子般亮光闪闪,“呀!”地叫了声,竟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

“咔嚓”声,雁翎刀劈进了他的肩膀,整个刀身都没入肩膀当中,“卟”地声,飞溅起条血线,部分打在雁荡派掌门脸上,从左额头斜拉到右下巴,有毛笔宽,鲜红色。

雁荡派掌门咧着嘴,发出阵阵“嘿嘿嘿”的声音,然后拔出了雁翎刀,原本镜子似雪亮的雁翎刀,此时已变得通身红通通的,并且“嘀嗒、嘀嗒”往下滴着血。

那名黑衣大汉捂着被刀砍的肩膀,在地上打着滚,嘴里“嗷嗷”叫着,好似杀猪,最后他双腿蹬了下,脑袋歪了过去,闭上了眼睛,不动了。

其余的黑衣大汉倒吸口气,有的手里提着钢刀,脸红得像猪肝,两眼瞪得像铜铃,“哇!”地声叫,扑向众雁荡派弟子。

其中有两名黑衣大汉,分左右挥钢刀砍向雁荡派掌门的脑袋。

雁荡派掌门左手放在背后,抿着嘴,昂首挺胸,他看着两把钢刀,身子向左侧了下,斜成弯弓样,双脚钉子似的站在地上。

左边黑衣大汉的钢刀,从他右侧身子外劈了下去,距离他身子有半个巴掌远,劈了个空。

随后雁荡派掌门身子向右侧歪了下,同样弯成弓形,右边的黑衣大汉的钢刀从他原先呆的地方劈了下去,同样劈了个空。

雁荡派掌门撇了撇嘴,右手挥动雁翎刀,横着扫了下,来了招“横扫千军”。

血红的雁翎刀自右向左,划着圆形的弧线,疾似流星地从两名黑衣大汉脖颈间划过,“卟!卟!”两声,像撕开了两块亚麻布。

两名黑衣大汉的脖颈间,喷泉撕掉喷出两道血线,直飞向天空,然后两名黑衣大汉双臂鸭子翅膀似的扑楞了几下,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不动了。

雁荡派掌门刀交左手,抬头看着天,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抬起右腿,右手在膝盖上弹了弹,道:“如屠狗耳!”

这时,丐帮帮主董振平皮球似的弹到他身边,点了点头,道:“老伙计,有两下子,你且歇歇,看看老叫花的打狗棍法!”

雁荡派掌门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像开了朵花,站在旁边。

雁荡派弟子已和众黑衣大汉战成团,众丐帮弟子也围了上来,将众人层层包围。

有的黑衣大汉咬着牙,任凭背后两把刀砍向自己后背,硬是挥舞钢刀,将面前的雁荡派弟子脑袋砍了下来,然后他“啊”地叫了声,两把雁翎刀砍进了他的后背,他扑倒在地。

丐帮帮主董振平摇了摇头,就地打了个滚儿,皮球似的滚入人群中,叫道:“打狗棍法之棒打群狗!”他身子缩成皮球样,在地上弹来弹去,绿玉杖如毒蛇吐信,闪电般在人群中击出,专打众黑衣大汉双腿。

“啪啪啪”就像是敲贝壳,绿玉杖打在黑衣大汉膝盖上,他们就“卟通”声跪倒在地,围在黑衣大汉身边的雁荡派弟子和丐帮弟子,刀棍齐举,雨点般砸向跪倒在地的黑衣大汉,将其打成肉泥。

眨眼工夫,五六名黑衣大汉被击毙。

雁荡派掌门捋着胡须,连连点头道:“董帮主,此种战法,亦是独特!”

约过了盏茶的工夫,从南门跳出来的黑衣大汉,横七竖八倒在了地上。

南边的城墙上,站着名红袍人,剑眉星目,手持钢枪,正是龙振星,他的红袍,在风中猎猎起舞。

丐帮帮主董振平和雁荡派掌门,扬着头看着龙振星道:“龙庄主,你那战况如何?”

龙振星昂着头,道:“虾兵蟹将,杀起来实不痛快!”说完,他“啊——”的叫了声,如同虎啸,直冲云霄,震得大地抖了两抖,树林树叶晃动,“哗啦啦”直响。

众人顿觉有股青气直冲脑门。

在圣剑山庄的北门,马掌柜东倒西歪地穿过门前的空地,进入到林中,顺着弯曲的林荫道向北跑。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八章 雷霆一击(2) 当他跑出约两箭地远时,“当啷!”响起棒锣,如同放了个炮,震得林木“哗啦啦”直响。

从林中潮水般涌出两队人马。

左边那队,身着土黄外衣,手提合扇板门刀,正是昆仑派弟子,领头的长得像细竹竿,手中的合扇板门刀,门板样宽,比其它昆仑派弟子手中的刀,大近三倍,正是昆仑派掌门。

右边那队人马,乃是队尼姑,身着青布长袍,手提峨眉剑,领头的正是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她手提着峨眉刺,双眉倒竖,双眼圆睁,看着马掌柜,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昆仑派弟子和峨眉派弟子,呈扇形把马掌柜包围起来,包围圈有个篮球场大小,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马掌柜后退半步,倒吸口气,歪着头,眼珠骨碌碌扫视四周,嘴巴往下咧了又咧。

周围树木林立,大的水桶粗细,四五层楼高,树冠撑开像伞,小的也有碗口粗细,平均下来,每隔两三辆马车远的地方,则有棵树,阳光从树冠丛中洒下,照得林中明亮如灯。

众昆仑派弟子和峨眉派弟子,有的站在树下,有的站在树背后,还有的则站在林中的空地上,全手提刀剑,瞪圆了眼睛看着马掌门。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扬起头,看着对面的昆仑掌门道:“才来一个!怎么分?”

昆仑掌门捋了捋胡须,点点头道:“谁杀算谁的!”

峨眉掌门“呀!”地叫了声,向是猫头鹰在叫,身子离地而起,飞起半人多高,手持峨眉刺,来了招“毒蛇吐信”,直飞向马掌柜,像刮了阵旋风。

她身着的青色锦袍,则迎着风,“呼呼”向后飘,峨眉刺的刺尖,闪着阵阵青光。

马掌柜咽了口唾沫,嗓子眼里发出“哈!”地声响,身子凌空飞起近人高,横在半空,向左边转盘似的打了个飞旋,落地时已在两辆马车之外,正站在昆仑派弟子面前。

那名昆仑派弟子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向鸡蛋大,“呃”地叫了声,马掌柜单掌已劈向他胸口。

这名昆仑派弟子兔子似的向后跳了下,当他离地而起时,马掌柜侧身对着他,半蹲着马步,来了招“顺水推舟”,掌打在这名昆仑派弟子的腹部上,“梆”地声,如击败革。

这名昆仑派弟子吐着舌头,风筝似的向后飞了起来,飞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撞在棵水桶粗细的槐树干上,发出“咣”地声响,槐树晃了两晃,枝叶摇动,发出“哗啦啦”阵响。这名昆仑派弟子,顺着树干,滑到地上,捂着肚子,“呼呼”直喘气。

他原先站的地方,附近还有几名昆仑派弟子,倒吸口气,“呀!”地叫了声,举起合扇板门刀,分别砍向马掌柜脑袋和双肩。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嗖!”地声从马掌柜原先站的地方飞过,峨眉刺也刺破了那个地方的空气,但却没刺中人。

定远师太向前飞了几步远,落在地上,脚尖点地,又凌空飞起半人多高,直飞向马掌柜后背,同时胳膊前伸,持着峨眉刺,刺了出去,峨眉刺刺尖指向马掌柜后心。

马掌柜身子向后弯弓似的撤了下,砍向他左肩的合扇板门刀,从他眼前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劈了下去,带着“呼呼”的风声。

当合扇板门刀下落至马掌柜胸口时,马掌柜左手抓成鹰爪样,闪电般伸出,“咔”地声抓住了那名昆仑派弟子握刀的手腕。

马掌柜五指如鹰爪,往下捏去,“咔咔咔”几声,传来骨节断裂的声音,随后马掌柜抓起刀柄,手腕向上翻起,合扇板门刀呈马蹄形又向上翻,正迎上砍向头顶的刀。

“咣”地声响,桔红色火星四溅,两柄刀撞在起。

上面那柄刀,“嗖”地声飞向天空,马掌柜手中的刀则晃了两晃。

与此同时,马掌柜向前迈了半步,左臂弯起,胳膊肘击向左边的昆仑派弟子,而右边的昆仑派弟子,手中的合扇板门刀,则贴着马掌柜右臂的衣服劈了下去,距离胳膊只有半个指头远。

马掌柜身子跃起半人多高,来了招“鲤鱼打挺”,双脚向外连环踢出,正踢到右边的昆仑派弟子身上。

那名昆仑派弟子“呀!”地叫了声,皮球似的向前滚去。

当马掌柜在半空中转过身来时,正迎面对着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而定远师太手中的峨眉刺刺尖,距马掌柜的胸口,只有巴掌远的距离。

马掌柜身在半空,倒吸口气,身子翻筋斗似的向后飞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合扇板门刀,则挥个圆弧,从下而上,击向峨眉刺,势如闪电。

当马掌柜身子横在半空时,峨眉刺刺尖已贴在他胸口上,那柄合扇板门刀,正在这时,从下方顶住了峨眉刺,将刺尖向上托起半根手指高的距离。

合扇板门刀划着峨眉刺,发出“哧溜溜”的声音,贴着峨眉刺划了过去。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保持着飞天的姿势,从马掌柜上方约半个巴掌高的地方,飞了过去。

马掌柜翻了个跟头,落地后,站起身来,寒毛直竖,前胸后背被冷汗打湿了脸盆大小的块儿。

这时,昆仑掌门,已飞起二人多高,像只大鸟似的飞临他头顶上,双手握着门板样的合扇板门刀,举过头顶,来了招“力劈华山”,自上而下劈向马掌柜的头顶。

合扇板门刀带着“呼呼”的风声,明晃晃像块门板,劈了下去。

马掌柜仰起头看,提着小三号像竹片的合扇板门刀,自下而上,来了招“举火烧天”,迎了上去。

“咔嚓”声,马掌柜手中的合扇板门刀,豆腐似的被切成两半,半个刀身向左边飞了出去。

昆仑派掌门的合扇板门刀,依然自上而下劈了下去,“轰”地声,直劈到地面。昆仑派掌门落到地面,双手握着合扇板门刀,低着头,小半个刀尖劈如地里,他迈着弓字步,看着刀尖,纹丝不动。

马掌柜拎着小三号的半截合扇板门刀,晃了晃,嘴里咧开像黄瓜,道:“你这个掌门太吝啬了!”

那半截合扇板门刀秋千似的在昆仑派掌门眼前晃来晃去,切断处平如镜面,并且切口处有斑斑点点芝麻大小的灰白色点子。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九章 雷霆一击(3) 昆仑掌门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鼻子吸了吸气,道:“死到临头,还贫嘴饶舌!”

话音未落,马掌柜手中的半截合扇板门刀“叭嗒”声,落到地面,与此同时,他胸前的衣服向两边裂开,胸口处出现了条毛线粗细的红线,从脖颈处直延伸到腹部,鲜血从那条红线中渗了出来。

马掌柜两眼瞪得溜圆,身子晃了两晃,面色蜡黄。

他身后的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倒吸口气,“呀!”地叫了声,像只乌鸦似的飞了起来,手中的峨眉刺直刺马掌柜后心。

昆仑派掌门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瞪圆了眼,双手抡起合扇板门刀,来了招“横扫千军”,劈向马掌柜脑袋。

“卟!卟!”两声,几乎同时响起。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手中的峨眉刺,从马掌柜后心刺入,前心冒了出来,刺尖突出有指头长,浑身鲜红,而昆仑派掌门的合扇板门刀,从马掌柜脖颈处扫了过去,马掌柜的脑袋,“嗖”地声,直飞向天空。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蹦了起来,嘴巴咧开像蛤蟆,摊开手冲众人道:“谁杀的?他到底是谁杀的?”

昆仑派掌门伸手接过从天空掉下来的马掌柜的人头,把它举过头顶,对众人道:“你们说,是谁干的?”

众昆仑派弟子和峨眉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抱拳道:“掌门神威!众弟子不及!”

昆仑派掌门和峨眉派掌门定远师太,头上“滋滋”直冒青气。

还有队黑衣大汉,从圣剑山庄西边的围墙上跳了出去,兔子似的往西边的馒头样的山包上跑。

在他们身后有箭地远的地方,跟出了队江湖中人,并且下饺子似的,不停地从围墙往下跳人,眨眼工夫,乌压压成片,如同蜂群。

这队黑衣大汉,提着钢刀,边往前跑,边回头看。

在馒头山包的顶上,华山派掌门和青城派掌门,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并不时地伸长脖子往圣剑山庄看。

待这队黑衣大汉跑上山包时,华山派掌门和青城派掌门两眼闪闪发光,他们拔出了腰间佩的宝剑,寒光闪闪,二人抬起脚要往下冲时,忽地定住不动了,眼珠转了转,便冲门下弟子挥了挥手。

众华山派弟子和青城派弟子,点了点头,后退了几步,趴在草丛中或躲在树背后。

两名掌门则趴在块房间大小的青石后,两眼直看山包下。

众黑衣大汉嘴里“呼呼”喷着白气,跑到了山包上,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人,不由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声音未落,只听“咣!”地声响,有个笔筒大小的爆竹,在他们头顶三四层楼高的地方爆炸,好似半空打了个霹雳,地面摇了两摇,树叶也“哗哗”直响。

爆炸爆炸后,腾起股黑烟,四下飘荡。

接着,“杀呀!”叫声四起,众华山派弟子和青城派弟子,从草丛中、树背后跳了起来,提着剑跑向众黑衣大汉。

几次喘息的工夫,两派弟子成扇形,把众黑衣大汉围了起来。

众黑衣大汉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蚂蚁似的转着圈,四下看着,然后眼睛变得红通通,举起钢刀,“哇哇”叫着,砍向众华山派和青城派弟子。

华山派掌门和青城派掌门,倒吸口气,从青石上站起来,足尖点了下青石,身子腾空飞起,飞向众黑衣大汉。

有名黑衣大汉,左手抓住名华山派弟子的剑,手上直流鲜血,右手挥起钢刀砍向那名华山派弟子的脑袋。还有的黑衣大汉,手中钢刀舞得风车似的,见人就劈,他面前的几名华山派和青城派弟子连连后退。

华山派掌门落在那名黑衣大汉身后,来招“毒蛇吐信”,手中宝剑直刺向那黑衣大汉后心,快似流星,“卟”地声,剑就从他后心扎入,剑尖从前胸穿了出来。

青城派掌门面对两名黑衣大汉,这两名黑衣大汉,提着钢刀,照着青城派掌门的脑袋横劈竖砍,卷起阵阵旋风。

青城派掌门,提了口气,挥动宝剑,迎向两柄钢刀,像风车似的左挡右劈,“劈劈叭叭”刀剑相撞声连绵不绝。青城派掌门每挡次刀,则后退半步,如此连退了有辆马车远的距离。

然后他“呀!”地叫了声,手中的宝剑,好像变成了灵蛇,在刀光中穿梭。

他从左边,顺着刀光闪过的空白处,刺了出去,快似闪电,“卟”地声,扎中左边黑衣大汉的肩头,然后又醮着血,划向右边,宝剑走着弯曲如蛇形的路线,疾若流星,“卟”地声,又刺中右边黑衣大汉的肩头。

两名黑衣大汉手捂着中剑的肩膀,鲜血从他们的手指缝中渗了出来。

这两名黑衣大汉倒退两步,抬起头来,眼睛瞪圆了看着青城派掌门。

青城派掌门侧过身子,二指并拢,伸到头顶上方,剑交右手,搭在胳膊后,左腿膝盖向上弯曲,脑袋向右甩了下,看着两名黑衣大汉,两眼闪闪发光,胡须无风向上飘起,满脸红光。

两名黑衣大汉倒吸口气,扭头向西边跑去。

青城派掌门斜着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嘴角发出几声“嘿嘿”的猫头鹰似的叫声,叫道:“着!”身子转向右边,右臂抬起,右手腕翻了下,宝剑翻了个个儿,剑尖指向黑衣大汉后背。

他脚尖点地,身子凌空飞起半人多高,如同大鸟似的飞向右边黑衣大汉。

右边的黑衣大汉,捂着肩头,边往前跑边回头看。

青城派掌门飞到他头顶上空,挺剑刺向这名黑衣大汉的咽喉,剑闪着青光,疾似流星。当剑尖距这名黑衣大汉脖颈巴掌远的距离时,黑衣大汉正扭过头来向上看。

有道青光从他眼前闪过,“卟”地声刺中他的咽喉,剑尖扎进去半个巴掌深。。

这名黑衣大汉捂着肩头,发出“呃”地声响,然后像个麻袋似的倒在地上,身子抽动了两下,便不动了。

左边的黑衣大汉,扭头看了下,“啊”地叫了声,脸像纸样白,身子歪了歪,“扑通”声趴倒在地。

青城派掌门落地后,又像皮球似的弹了起来,飞向左边的黑衣大汉。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章 雷霆一击(4) 当他落到这名黑衣大汉身边时,这人已趴倒在地。

青城派掌门,眼睛瞪得似铜铃,上前步,双手握着剑柄,举过头顶,剑尖向下,指向这名黑衣大汉后心,如同流星般扎了下去。

“卟”地声,青城派掌门手中的宝剑,有近半扎进了这名黑衣大汉的后心。

这名黑衣大汉头仰了下,嘴里发出“呃”地声叫,四肢狗刨似的划了几下,便趴在了地上。

青城派掌门拔出宝剑,两眼闪闪发亮,嘴里发出“嘿嘿”的声音。

在距圣剑山庄东门两箭地远的地方,那支“武林盟”的大纛旗下,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和武当掌门玉虚道长,昂首挺胸,笔直而立,两眼闪闪发光,看着圣剑山庄。

在他们身后,则站着神算杜一平。

杜一平双手捧着支香,眼睛直盯着这柱香,纹丝不动。

当这柱香烧起大半个时,圣剑山庄内飞出三支利箭,发出尖锥似的口哨声,直飞向天空。三支箭飞出十几层楼高时,“啪”地声炸开了,冒出股股红烟,四散飘去。

杜一平眼睛亮了下,道:“大师!道长!圣剑山庄内的魔教被扫平了!”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点了点头,互相看了看,道:“呣!走!去山庄看看!”说完,两人并肩向圣剑山庄北门走去,杜一平跟在二人身后,还有两名虎背熊腰的龙家庄庄丁,扛着那面大纛旗,也向圣剑山庄走去。

圣剑山庄内,各门派弟子和江湖中人走来走去,他们拖着孔雀教教众的尸体,走向圣剑山庄前院。

圣剑山庄前院,有两个足球场大小,青石砖铺地,正面大厅,左右两边是厢房,比起龙家庄,丝毫不小。

孔雀教教众的尸体,挨个排在了前院中,排了三排,黑压压成片,其中马掌柜的尸体,放在了最前面,并且是横着排的。

龙振星背着手,走来走去,看着地上成排黑衣大汉的尸体,不住地点头。

其余各门派弟子和江湖中人,麻雀似的跳来跳去,脸上泛着红光,几乎人人脸上开了朵花儿,“哈哈哈!”的声音,炒豆似的此起彼伏。

这时,圣剑山庄门外,传来个洪钟似的声音:“弥陀佛!老衲向诸位英雄豪杰道喜了!”声音直冲云霄,震得大地抖了两抖。

圣剑山庄的北门打开,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和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出现在门口。

了空大师花白的眉毛下垂,左手拄着九环锡杖,右手单掌合十立在胸前,大红的金丝袈裟无风向上飘起。

众门派弟子和江湖中人,兔子似的跑向两边,然后分成东西两块,笔直而立,像青松似的站着,人人脸上泛出红光,在他们中间,留了条可容两辆马车并肩而过的通道。

了空大师点了下头,迈步进了圣剑山庄的大门。

龙振星右手提着钢枪,枪头斜指向地面,他三步并两步,带着股旋风走向门口,边走边伸长左手道:“大师!道长!神算!让你们久等了!”

他两眼闪闪发光,声若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神算杜一平展开折扇,对着脑袋扇了几下,昂首挺胸道:“龙庄主,不过柱香时间而已,谈何久等?佩服!佩服!”说完冲龙振星拱了拱手。

了空大师捋着胡须道:“不知战况如何?”

龙振星站在了空大师右手侧,转过身来,与他并肩行走,边走边指着前面地上的尸体道:“杀敌二百余人,包括大头目一名,正在核查他的身份!”

随后他低下头,吸了口气道:“我方战死八人,伤十余!”说话间,眼睛中闪着的亮光消失了。

众人均倒吸口气,互相看看,眼睛闪闪发亮,有的人还互相拍了下手。

玉虚道长捋着胡须,不停地点头道:“好!好!龙庄主真是功劳非凡。”

龙振星脸红到了耳朵根,左手拨郎鼓似的摇动道:“道长过奖了!龙某何德何能?全凭大师、道长、神算指挥策划有方,各门派弟子及众江湖朋友奋勇杀得!”

了空大师捋着胡须道:“龙庄主过谦了!”

“哈哈哈!”庭院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

武林盟的大纛旗立在大厅的正前方,半个房间大小的旗子迎风猎猎飘扬。

各门派弟子及众江湖中人,在圣剑山庄上下来来往往,如游鱼般穿梭。

在圣剑山庄前厅门廊下,杜一平背着左手,弯着腰对拄着两根拐杖的司徒明道:“司徒庄主,现在圣剑山庄又回到了你手中。各位武林朋友出了大力,你勿得吝啬!”

司徒明拄着拐杖,龙虾似的弯着腰,眼泪小溪似的往下淌,鼻涕滴到嘴唇边晃来晃去,鸡啄米似的点头道:“那是!那是!司徒某人敢不竭尽全力?”

杜一平点了点头,昂首挺胸进了大厅。

司徒明拄着拐杖来到后院。

在后院的处门廊下,站着几排圣剑山庄原来的下人,他们围成两间客厅大小,双手下垂,笔直而立。

在他们外围,则围着圈各门派弟子和众江湖中人,他们低着头,围着这群圣剑山庄的下人走来走去,手里握着刀剑,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动。

圣剑山庄原来的下人,抬头看见司徒明走来,齐向前涌,嘴里直叫:“庄主!庄主!救救我们!我们不是魔教!”

几名大门派弟子抬起头来,雷鸣般地叫道:“住口!不许乱动!再乱动格杀勿论!”声音直冲云霄,震得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树木,“哗啦啦”直晃。

这些下人触电似的抖了下,嘴巴里像塞了石块似的不动了。

司徒明拄着拐杖上前两步道:“各位江湖朋友,莫要生气!他们真是本山庄中人!”说完,右手腕抖了下,从袖口掉下两粒净重十两的雪花细丝银锭,塞到名小头目手中,道:“拿去给弟兄们买包茶!”

圣剑山庄的下人们围着司徒明,眼泪鼻涕直流,道:“庄主,您可回来了!我们可盼着您了!”

司徒明点点头,摆了摆手,扭头冲名五六十岁,身着灰布长袍的老者道:“王管家,山庄内还有多少库存?你找找!”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一章 雷霆一击(5) 那名唤作“王管家”的老者,摊开双手,头摇的拨郎鼓似的,道:“回庄主,分文皆无了!纵使魔教不把它洗劫干净,那些——”他抬头看了眼周围的各门派弟子和众江湖中人,闭上了嘴,低下了头。

司徒明仰头看着天,看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然后点点头道:“明白了!”

他伸手掏入腰间的顺袋,抓了几把,摸出几张书本大小的雪浪纸,白纸黑字,上面还印着个馒头大小的方印,下面还有两个鲜红的长方形印章,橡皮大小。

司徒明将这几张纸放到王管家手中,道:“这时本庄东山头的三百亩好地,县城的丁举人盯了好久了。你带人快马加鞭去找丁举人,不管怎么说,先筹几千银子出来应急!”

王管家双手接过几张地契,连声道:“是!庄主!”然后他带着几名下人出去了。

司徒明“呼”地声,嘴巴里喷出口白气。

站在几辆马车远的地方的各大门派弟子和江湖中人,看着他们,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咬住耳朵,发出阵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司徒明住在圣剑山庄最西边的厢房内,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圣剑山庄原先的下人,大部分围在他身边。

至日落时分,王管家嘴里“呼呼”喷着白气,和几名圣剑山庄的下人,赶着成群的猪和羊,回到了圣剑山庄。

司徒明看见他们,拍着额头,呼了口气,道:“总算大功告成!”然后他拄着拐杖,进了圣剑山庄大厅。

圣剑山庄大厅,点起了灯笼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厅内人山人海,人挨着人,几乎站不住脚,在大厅正面,有个客厅大小、半个膝盖高的台子,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站在台上,其它人则站在台子下,围成圈儿,抬头看着三人。

杜一平、昆仑、丐帮等六大派掌门站在前排。

龙振星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亮,扬起右手道:“今日圣剑山庄之战,大家伙辛苦了!要摆酒庆功,不醉不休!”

众武林人士双手举过头顶,鸟雀似的蹦了起来,“好啊!好啊!”声音此起彼伏。

杜一平陀螺似的转,眼珠骨碌碌扫视众人,连声道:“司徒庄主呢?司徒庄主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身子转来转去。

司徒明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扬起头道:“我在这儿!”

众人全回过头来看着他,然后纷纷向两边退开,让出了条可容半辆马车通过的甬道,直通向前台。

杜一平眉毛向上飞起,连声像开了朵花儿,抬起右手,指着司徒明道:“哎呀!司徒庄主,可找到你了!大家伙儿就等您呐!”说完,用手中折扇,拍了下脑袋,三步并作两步,带着股旋风,走向司徒明。

他走到司徒明身边,搀着司徒明的胳膊往台前走,边走边道:“司徒庄主,您看!您可是这家山庄的主人,您——”

司徒明咬了咬牙,跺了下脚,公鸡似的扬起头,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叫道:“没啥说的,杀猪——宰羊——”声音拉长像扯面条,在大厅内来回直荡。

司徒明脸红得像猪肝,耳朵红通通竖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蚯蚓似的鼓了起来,跳个不停,嘴里“呼呼”喷着白气。

杜一平嘴巴咧开像黄瓜,两眼像瘪下去的绿豆似的,他屏住呼吸,身子直往后晃。

司徒明脚尖踮起,双臂向两边张开,像只山鸡似的飞了起来。

杜一平点点头,鼻子里像塞了团棉球似的,“哼哼”道:“好!好!大家欢迎!”说完,他将折扇扎在后脖领上,双手拍得“啪啪”响。

厅内其它人也拍起手来,像放鞭炮似的,响声连绵不绝。

司徒明昂首挺胸,拄着拐杖向大厅外走去。

众人扭头看只听,不住地点头。

少林方丈了空大师,看着司徒明的背影,左手握着九环锡杖,右手捋着胡须,道:“善哉!善哉!老衲闻得司徒庄主为了支持武林盟,竟卖掉庄中田产,实在令人钦佩!”

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和龙家庄庄主龙振星,也是不住地点头,看着司徒明的背影,两眼闪闪发光。

众人也笔直而立,注视着司徒明,鼻子直抽抽。

神算杜一平从后脖领处取下扇子,展开对着脑袋扇了两下,然后冲了空大师连连摆手,道:“大师莫为司徒庄主担忧,某料司徒庄主在票号钱庄,还存着三五万银子,大家须得多加留神!”

“嘶——”众人全倒吸口气。

了空大师花白的眉毛胡须,无风向上飘起,他转身向大厅外走去,像踩着朵云,身子飘飘荡荡,头上直冒青气。

司徒明走出大厅,他耳朵兔子似的竖了下,听到里面的声音,“卟通”声趴倒在地,抿着嘴,发出“唔唔”的声音,两只眼睛闭着,眼角“叭嗒、叭嗒”滴出几粒黄豆大小的水滴,身子像兔子抽筋似的晃动着。

薛若冰和陆小翠,不分昼夜地赶路,不知翻了多少山包,来到了塞外,这里已是瓦剌部控制的地方,周围全是沙地,望不到尽头。

二人踩着沙地,顶着日头,向前走着,从日出直走到日落,在她们的正西方,几点火光跃动着,二人朝着火光的方向走。

不知走了多久,陆小翠趴在地上,四肢叉开,纹丝不动,嘴里直嘀咕:“累死了!累死了!”

薛若冰看着前方的火光,又低头看看趴在地上的陆小翠,咬着嘴唇,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

这时,前方那几点火光处,又分成几点拳头大小的火光,向着薛若冰、陆小翠的方向,飞速移动,火光上下跳跃不停,并且越来越大。

薛若冰倒吸口气,抿着嘴,身子向后晃了晃,四下看了看,周围全是无边无际的沙丘,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躲闪的地方,她摇了摇头,坐在了沙地上,双手抱着膝盖。

火光离薛若冰、陆小翠越来越近,疾似飞箭。

约过了两柱香时间,传来阵“嗒嗒嗒”的马蹄声,有队瓦剌骑兵出现在眼前。

他们呈扇形排开,围向薛若冰、陆小翠。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二章 雷霆一击(6) 瓦剌骑兵骑着黄骠马,头戴羊皮三角帽,帽沿边卷起层白色的羊毛,并且他们两个耳朵边,各垂下条白色的似松鼠尾巴似的长条,直垂到胸前。

他们身着灰色羊皮长袄,足蹬黑色牛皮靴,背上背着铁胎弓,腰间悬着长马刀,二指来宽,半人多长,精钢所铸,熟牛皮的刀鞘,马鞍桥边,则挂着走兽壶悬天袋,放着把雕翎箭。

众瓦剌骑兵,把薛若冰和陆小翠围在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圈中,骑在马上看着。

有几个骑兵举着火把,照得附近如同白昼,众骑兵抓住马缰绳,马嘴里“呼呼”喷着白气,脑袋晃来晃去,并且马蹄子在沙地上踩来踩去,发出“嗒嗒”的声音。

陆小翠翻了个身,坐在沙地上,两只胳膊伸过头顶晃了两晃,丹凤眼瞪得圆溜溜,四下看了看,“呼”地蹦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们看看我是谁?我乃堂堂孔雀神教大护法陆小翠!快把你们的也先元帅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众瓦剌骑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瓦剌骑兵的领头者,骑着匹浑身雪白的白马,头上戴着镶着金边的羊皮三角帽,帽尖上别着两根灰色的雕翎,帽沿上垂下两根雪白的狐狸尾巴,垂在两耳边,身上穿着黑色羔裘长袍,是由多块黑羊羔皮缝制而成,并且袍子上还绣以金线,镶缀着珍珠、蓝宝石、珊瑚石,闪闪发亮。

他腰间挂着的弯刀,黄金手柄,鲨鱼皮鞘,刀鞘上绣着金线,缀着红宝石。他冬瓜脸,卧蚕眉,金鱼眼,三十余岁,颔下胡须半个巴掌长,面如白玉。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的声音,然后翻身跳下白马,走到薛若冰面前,拱拱手道:“是冰儿吗?你可是我们草原部落的玉孔雀,我秃鲁火得儿,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说完,他眼睛眯成条线,嘴巴两边向上翘起,脸上泛出红光。

薛若冰抿了抿嘴,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纹丝不动。

秃鲁火得儿脸拉成驴长,额头渗出层汗。

陆小翠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秃鲁火得儿,叫你哥也先元帅来!”

秃鲁火得儿直起身子,面对着陆小翠道:“小翠,兄长离这有千里之遥,你急吼吼叫他何事?嘿嘿嘿!”他斜着眼睛看着陆小翠,嘴角淌下个水滴,尾巴上拖条线,挂在嘴角边,水滴悬在胸前晃来晃去。

陆小翠后退半步,喉咙里像塞了块石头,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咬着右手食指,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然后伸长脖子道:“快送我们去神教,我们有紧急公务!”

秃鲁火得儿眼珠转了两圈,拍着胸膛,昂首挺胸道:“当然可以!我秃鲁火得儿亲自护送两位去神教!”

薛若冰站起身,冲秃鲁火得儿拱拱手,面沉似水道:“不必!在下与陆小翠同去便可!不劳火得儿大人费心!”说完,她拉起陆小翠胳膊,向西边走去。

陆小翠走了两步,甩开胳膊,转过身来,冲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给我们弄两匹快马来!”

秃鲁火得儿左手按住胸口,眉毛向上飞起,道:“愿意效劳!”

说完,他冲薛若冰弯了下腰,然后转过身来,走到自己的白马前,牵着马缰绳,把马拉到距薛若冰五步远的地方停住,拍了拍马的脖子,扭头冲薛若冰道:“它叫‘照夜白’,宝马良驹,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找到!可日行八百,夜行六百!”

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斜着眼睛看着秃鲁火得儿,伸出连根手指道:“你太吝啬了!给我两匹千里马!大草原还愁没马?”

秃鲁火得儿摸着后脑勺,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千里马吗?我秃鲁火得儿自小到大,光听说过,就没见过!”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陆小翠双手搭在肩上,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她摇了摇头,眼睛四下观瞧,目光停在了位瓦剌骑兵的座下枣红马上不动了,那匹枣红马肌肉岩石般凸起,比旁边的马高半个头。

这名瓦剌骑兵,看着陆小翠,翻身下了马,拍了拍枣红马的马背。

这匹枣红马,便摇头晃脑,走到陆小翠身边,低下头,鼻子里“呼呼”直响。

陆小翠眉毛向上飞起,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像开了朵花,她抓起这匹马的马缰绳,左脚踩在马镫上,翻身上了马,昂首挺胸看了看西边,又俯下身子,冲薛若冰道:“尊者,快上马啦!”

薛若冰像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两眼直视西边,陆小翠说完后,她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点了下头,“哦!”了声,便直直向西边走去。

陆小翠在马背上蹦了起来,双手抓着头发揉来揉去,使头发蓬起像鸡窝。

她跳下马背,连蹦带跳,来到薛若冰身边,双手抓着薛若冰的胳膊,往“照夜白”身边拉,推着薛若冰往前道:“上马!上马!”

薛若冰屏住呼吸,抿着嘴,双手握成拳头,捏了又捏,然后转过身来,冲秃鲁火得儿抱了下拳,道:“多谢火得儿大人借马,它日若冰必当回报。”

秃鲁火得儿站在旁边,半低着头,斜着眼睛看着薛若冰,右手拿了块雪白的方巾,折成方块状,不停地往嘴上贴。

薛若冰说完后,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起,两眼闪闪发亮,五官攒成朵花,嘴巴咧开像蛤蟆道:“应该的!为薛姑娘做事的应该的!我秃鲁火得儿不求任何回报!”

说完,他左手贴在胸前,右手放在背后,冲薛若冰弯了下腰,像只大龙虾。

薛若冰倒吸了口气,抿了抿嘴,便翻身坐到了马背上,陆小翠也骑上了枣红马,二人打马扬鞭,向西边跑去,留下路烟尘。

秃鲁火得儿踮起脚尖扬着头,看着薛若冰的背影,如泥塑木雕。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那名让出枣红马的瓦剌骑兵,走到秃鲁火得儿身边,冲他弯腰拱了拱手,道:“大人——”

秃鲁火得儿摆了摆手,看着薛若冰的背影,拈着胡须,两眼闪闪发亮。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三章 雷霆一击(7) 他嘴角两边向上翘起,摇着脑袋,道:“古有萧何月夜追韩信,今有秃鲁火得儿星夜追若冰!儿郎们!上马!”

这队瓦剌骑兵,还带了几匹空着的土黄马,秃鲁火得儿和那名瓦剌骑兵翻身上了马,站在马镫上,两眼直视前方,火光闪闪。

他指着薛若冰的背影,道:“冲啊!哇哇!”抖了下马缰绳,那匹马就向西追了下去。

其它的瓦剌骑兵,像打了鸡血似的,蹦了起来,身子站了起来,右手举过头顶,转盘似的转圈子,嘴里发出“哟嚯!哟嚯!”的声音,旋风似的追了上去。

马队卷起阵半人多高的尘土。

陆小翠正催马向前跑,忽地鼻子吸了几下,耳朵竖了起来,扭过头来看向后边。

只见后边起了路烟尘,火把连成条线,左右摇摆着,风似的向这里跑来。

陆小翠吐了吐舌头,扭头看了看薛若冰,道:“尊者,他们——”

薛若冰冲她翻了下白眼,站起身来,双手抓着马缰绳,抖了两下,道:“驾!”那匹“照夜白”四蹄撒开如风,眨眼工夫便领先陆小翠两个身位。

陆小翠舌头缩到喉咙里,也站起身来,摇着马缰绳,催马狂奔。

两匹马如飞出的利箭,不过两柱香的工夫,又把秃鲁火得儿的马队,拉开了有两箭地远的距离。

秃鲁火得儿坐在土黄马上,仰面朝天,闭上眼睛,拍着手,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有趣!有趣!儿郎们,还不加把劲?”

有几名瓦剌骑兵跳到马背上,站直了身子,像长在马背上似的,马往前跑,也纹丝不动。

他们双手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发出阵阵“哟嚯!哟嚯!”的声音,如同敲锣般,在星夜的荒漠中回荡。

秃鲁火得儿头上青气直冒,血管凸起,在胳膊上蚯蚓似的跳动,他跳到马的左边,贴着马肚子,横着身子,又翻过身来,跳到马的右侧,单脚踩着马镫子,蹲在马肚子旁,右手举过头顶,在半空晃来晃去。

薛若冰和陆小翠跑到后半夜时,回头看了看秃鲁火得儿等人,那支马队已消失不见,火把的亮光也消失了。

陆小翠嘴巴里呼出口白气,上下眼皮直打架,身子摇摇晃晃,低着头,然后身子突地向右边歪了下,“卟通”声从马上掉了下去,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双眼闭着,纹丝不动。

薛若冰摇了摇头,翻身下了“照夜白”,走到陆小翠身边,拉着她往西走。

陆小翠躺在地上,由薛若冰拖了段路,嘴里还道:“让我歇会儿!歇会儿!”

薛若冰看看四周,前方两箭地远的地方,有块足球场大小的草地,绿草长起有膝盖高,她便弯下身,将陆小翠抗在肩上,左手牵着“照夜白”和枣红马的缰绳,向草地走去。

她走到草地中间,把陆小翠放在草地上,自己则坐在陆小翠身边,盘起双膝,双手合成圆圈,放至肚前,屏住呼吸,气运丹田,两匹马则在旁边,低头吃起草来。

天边有抹鱼肚白的时候,薛若冰睁开了眼睛。

东边又出现几点火光,排成线性,像阵风似的向薛若冰的方向移动过来。

秃鲁火得儿此时已换了匹黄骠马,站直了身子,两眼闪闪发光,直视前方。待他骑马跑了有柱香的时间,眼睛突地亮了下,指着薛若冰,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唾沫星子乱飞。

其它的瓦剌骑兵,也都站直身子,左手抓着马缰绳,右手风车似的摇,嘴里直叫:“哟嚯!哟嚯!”

薛若冰眉毛拧成疙瘩,嘴唇咬了又咬,变成青紫色,她转身拉着陆小翠的胳膊,边往上提边道:“快走!”

陆小翠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伸长脖子往东看,看了阵儿,脸变得纸样白,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

随后她额头腾地升出团火,嘴巴歪到耳后根,道:“不信甩不掉你!走!”

说完,她翻身骑上枣红马,扬起鞭子打了下马,枣红马“哧溜溜”仰天叫了声,撒开四蹄往西边跑,疾似流星,带起路烟尘。

薛若冰则骑着“照夜白”跟在她后面,嘴里直叫:“慢点跑!慢点跑!”

陆小翠连着不停地鞭打马匹,流星似的向前跑,半柱香工夫,就把薛若冰甩出箭地远的距离。

秃鲁火得儿骑马跑到薛若冰和陆小翠原先呆的草地上,提起马缰绳,马停了下来,在原地打转。

其它的瓦剌骑兵也停下了马,围在秃鲁火得儿身边。

秃鲁火得儿低着头,看了看这块草地,吸了口气,扭头看着薛若冰的背影,嘴巴咧开像黄瓜,他伸手从马鞍桥上,解下上面挂着的灰褐色羊皮水袋,盘子大小,鼓鼓的,拔开水袋的塞子,里面的金黄的液体,散发出阵阵酒味,原来是酥油酒。

秃鲁火得儿扬起脖子,喝了几口油酥酒,金黄的液体顺着他嘴角往下滴。

他用手抹了抹嘴唇,又扭头看了眼薛若冰西去的方向,伸手从马鞍桥上挂着的个篮球大小的包裹内,拿出块巴掌大小的风干羊肉,冲众瓦剌骑兵道:“儿郎们!吃饱喝足再去追啊!”

众瓦剌骑兵站直身子,双手高举过头顶,发出阵阵“哦!哦!”的声音,像是群鹅在叫,然后他们纷纷解下水袋,打开干粮包裹,就着水酒,吃起风干羊肉来。

陆小翠不知跑了多久,日上三竿时,她额头汗水直流,将前胸后背打湿了脸盆大小的块儿。

这时,枣红马“呼呼”喷着白气,然后脖子向前伸了伸,向前跃了下,“卟通”声倒在地上,四蹄向空中踢了几下,嘴巴里吐出几口白沫,脑袋歪了下,便倒在地上纹丝不动了,马眼睛还是圆圆的。

陆小翠麻袋似的摔了出去,头朝下、脚朝上,撞到沙坑上,然后又骨碌碌打了几个滚,滚出两辆马车之外。

她坐起身子,揉了揉肩膀,撇了下嘴。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陆小翠站起身来,走到枣红马身边,踢了马背两下,道:“起来!快起来!”

枣红马倒在地上,依旧纹丝不动,并且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四章 打入死牢(1) 陆小翠围着枣红马走来走去,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又过了约两柱香的工夫,东边传来阵“嗒!嗒!”的马蹄声,薛若冰骑着“照夜白”向陆小翠跑来。

陆小翠柳叶眉向上飞起,丹凤眼闪闪发亮,双手举过头顶,冲薛若冰晃来晃去。

薛若冰骑马来到陆小翠身边,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枣红马,像木头似的纹丝不动。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指着枣红马道:“它太不中用了!”

薛若冰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西边,两眼像拉窗帘似的合上了,身子也摇了两摇。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薛若冰俯下身子,拉着陆小翠的胳膊,将她提上“照夜白”后背,坐在自己身后,然后骑着白马向西边跑,只是速度比先前慢了大半。

待到日头过了正午时,薛若冰身后几箭地远的地方,尘土飞扬,飞起二人多高,遮住了大半个马身,并且传来阵阵“哟嚯!哟嚯!”的声音。

秃鲁火得儿坐在黄骠马上,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黄骠马也竖起耳朵、摇着头,撒开四蹄,飞似的向前跑。

众瓦剌骑兵,呈扇形铺开,围向薛若冰。

陆小翠扭头向后看看,脸变成白纸,身子蛇似的扭动着,两只脚踹着马肚子,叫道:“尊者,快跑!快跑!”

薛若冰回手按住她的肩膀,眼睛直视前方,白玉似的脸绷起来像木板,驾着马依旧按原先的速度跑。

瓦剌骑兵越追越近,距薛若冰只有两三箭地远的距离了。

陆小翠咬着牙,仰面朝天,“哇!哇!”直叫。

薛若冰看着西边,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唉!”地声响。

大约有两三柱香的工夫,瓦剌骑兵分左右两队,追上了薛若冰,并且与她并肩跑,嘴里不停地发出“哟嚯!哟嚯!”的声音,像锯木头般直刺人耳膜。

薛若冰停下马来,站在原地。

众瓦剌骑兵也停了下来,呈圆圈状围住薛若冰,圆圈有个篮球场大小。

薛若冰骑在马上,双手握着马缰绳,看着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大人,你这是何意?”

秃鲁火得儿脖子伸了下,像塞了块馒头,眼珠瞪得溜圆,骨碌碌转了几圈,挠着后脑勺,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薛姑娘别误会,在下只是生怕薛姑娘有个闪失,故而亲自护送!”

说完,他捋了捋胡须,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亮。

其它的瓦剌骑兵,则站直了身子,右手举过头顶,风车似的转着,嘴里不停地发出“哟嚯!哟嚯!”的声音。

薛若冰冲秃鲁火得儿拱了拱手,道:“多谢火得儿大人美意。在下自会照顾自己,火得儿大人公务繁忙,还是请回吧!”

秃鲁火得儿站直身子,指着薛若冰,嘴巴蚯蚓似的扭动着,最后他坐在马背上,拍了下脑袋,仰面朝天,双手握成拳头,举过头顶,道:“苍天啊!我秃鲁火得儿一片心意!不料——”

他倒吸口气,喉咙鼓动着,像是塞了团棉花。

薛若冰拨转马头,向西边走去。

秃鲁火得儿低着头,呆在原地,纹丝不动。

待薛若冰的身影从地平线上消失时,有名瓦剌骑兵拨马走到秃鲁火得儿身边,道:“大人,接下来该咋办?”

秃鲁火得儿面如死灰,整张脸弯曲成黄瓜样,嘴巴不停地努起来,道:“去找大帅!要让冰儿见见我蒙古瓦剌部的英姿!”说完,他拨转马头,向北边走去,其它瓦剌骑兵则跟在他身后,拉成条线,马头衔着马尾,有两三条大街长。

薛若冰带着陆小翠,走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日落时分,来到处黑魆魆的大山前,大山状似馒头,连绵起伏,望不到头。

薛若冰骑在马上,看着那座大山,“呼”地出了口气。

她翻身下了马,陆小翠也跳下马来,拍着手跳着道:“到地方了!到地方了!”

薛若冰把“照夜白”的马头拨转向东边,然后拍了拍它的脖子,道:“多谢你驮我们程,现在赶紧回家吧!”说完,双手按着“照夜白”的背,往东边推。

“照夜白”仰起头,发出阵“哧溜溜”的声音,撒开四蹄,向东边跑去。

陆小翠看着“照夜白”的背影,撇了撇嘴,道:“什么日行八百、夜行六百的宝马良驹,还跑不赢那几匹蒙古小土马,哼!”说完,她伸长脖子,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薛若冰摆了摆手,转身向馒头样的山包走去。

这座山包高耸入云,有几座摩天大楼叠起来那么高,方圆有座城池大小,山上种着松树、柏树、桦树等等,层层叠叠,像给山包铺了层绿毯。

山包上,星星点点火光闪动,从山包顶上直到山包脚下,在夜幕中异常明亮。

在山包前,有条马车宽的小河,沿着山包,“哗哗”向南流淌,河水泛出点点星光。

陆小翠走到河水边,蹲下来,双手捧起把河水,往脸上喷,边喷边道:“好凉快啊!”然后她抬起头,冲薛若冰道:“尊者,难道你不洗洗?”

薛若冰背着手站在河边,仰头看着山包,吸了口气,然后蹲下来,双手在水里划了几下,便又站起身来,飞身跃起,如蝴蝶般飞过了河水。

陆小翠也站起身,飞身越过了河水。

二人向前走了段路,来到山包脚下,山上是成片的林木。

从林中突地跳出队黑衣大汉,领头的手提鬼头刀,他叫道:“谁?”声如雷鸣,然后左手晃了下,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照得方圆十步远近亮如白昼。

黑衣大汉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蒜头鼻,眼似铜铃。

薛若冰冲黑衣大汉拱拱手,道:“二叔,在下薛若冰。”她又指了指身边的陆小翠道:“这是小翠!”

黑衣大汉两眼放光,嘴巴咧开,“哈哈哈”地道:“原来是冰儿,你可回来了!快快有请!教主她老人家正念叨你呢!”

陆小翠蹦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还有我呢!”

唤作“二叔”的黑衣大汉,挺起胸膛道:“哪里能忘了小翠?走!我带你们去见教主!”

陆小翠脸上直泛红光。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五章 打入死牢(2) “二叔”扭头冲其它黑衣大汉道:“你们在这守着,勿让生人接近。我带尊者、护法去见教主!”

众黑衣大汉拱手弯腰道:“遵命!”然后他们向后边退了几步,分成两边,让开了条马车宽的甬道。唤作“二叔”的黑衣大汉,带着薛若冰和陆小翠,穿过这条甬道,走上了山包。

山包上,每隔辆马车远的距离,就有棵碗口粗的桦树,树盖如伞。

唤作“二叔”的黑衣大汉,在桦树林中沿“之”字形路线走,并且每走半条街远的距离,就转过身,向右边走五步,然后向后边退三步,接着有向左走三步,最后拐弯,继续沿着“之”字形路线走。

薛若冰和陆小翠,也照着黑衣大汉的行走路线,在桦树林中间穿行。

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风吹树叶的“哗哗”声。

黑衣大汉的火折子,烧着拳头大小的火焰,在火折子顶端摇动着,照亮了方圆客厅大小的面积。

山包的地面是黑褐色的,青草长得有人的膝盖高,踩在上面如同踩在地毯上样,发出“卟卟”如蜜蜂振动翅膀大小的声音。

三个人约走了大半柱香时间,走出了桦树林,来到山包中间的处青石台阶前。

青石台阶到薛若冰半个膝盖处,有辆马车宽,呈蛇形弯弯曲曲向山上铺去。

三人踏上青石台阶,发出“沙沙”的声音,在深夜的山林中回荡。他们拐了几个弯,来到了山包的半山腰。

半山腰上有片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石板铺地,左右两侧是山石和树木,正面是三间青石房子,中间的房子有两层楼高,仓库大小,左右两侧的房子,约有中间房子的近半大小。

中间的房子前边左侧,约有辆马车远的距离,立着杆胳膊粗的木竿,三层楼高,上面挂着面旗子,在夜空中迎风飘起。在中间房子的门口两侧,各挂着串红色灯笼,每串四个,南瓜大小,每个灯笼上均写着字,最上边是个“孔”字,往下依次是“雀”、“神”、“教”三个字,碗口大小,用金粉涂上去的。

灯笼是红光闪闪,照得方圆篮球场大小的面积亮如白昼,也映照着旗杆上旗子上绣的只银白色孔雀闪闪发光。

这只孔雀由银线绣成,真孔雀大小。

中间青石房房门大开,里面走出队黑衣大汉,手提钢刀,分两边雁翅排开,昂首挺胸而立。

正中站着名黑衣大汉,头戴黑色方巾,冬瓜脸,金鱼眼,鹰钩鼻,脸上蜡黄,四十岁上下,手里提着双钩,青光闪闪。他背着双手,冲提鬼头刀的大汉道:“二哥,什么事?”

“二叔”向左边闪了半步,指了指身后的薛若冰道:“老四,冰儿回来了,有急事要见教主。”

“老四”倒吸口气,后退半步,拱手弯腰道:“原来是冰儿,快快有请!”说完,他侧过身子,指了指身后的房屋大门。

薛若冰冲“老四”拱拱手道:“有劳四叔!”

众人鱼贯进了正中的房屋。

这间屋子有大半个篮球场大小,四周是光如镜面的石壁,每面石壁上均挂着两盏青铜油灯,燃起的火焰有拳头大小,照得屋子亮如白昼。

屋子内摆着几张方桌,方桌的四名各摆着条长条凳子,每张桌子上均摆着个足球大小的铜茶壶,四周放着茶碗,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摆着几碟绿色的盐水煮豌豆和大红枣。

在右边墙壁的墙角,搭着溜兵器,有红缨枪、钢刀、铁剑、弓箭,等等。

在正对大门墙壁的右侧,有扇黑油漆木门。“老四”几步上前,打开木门,有股冰似的风刮了进来,吹得“老四”衣袖直飘。

木门外,又是黑乎乎的山包,抬头望不见顶。

走出木门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又来到了处青石台阶前,依然是弯弯曲曲向上铺的青石台阶,有半个房间宽。

“老四”走到青石台阶前,冲“二叔”、薛若冰、陆小翠三人拱拱手道:“二哥,冰儿、小翠,在下还有公务,恕不远送!”

“二叔”摆摆手道:“老四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了,你只管忙你的去,我们自己往上走就是了!”

“老四”点点头,便返回了那座青石房子。

“二叔”、薛若冰、陆小翠三人,又踩着弯弯曲曲的青石台阶向上走去。

约走了大半柱香的时间,三人来到了山包的顶部。这里有块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四面种着树木,青石板铺地,站在这里向四下望去,不是连绵起伏的山包,就是望不到边的荒漠。

在空地北面,有座大厅,三层楼高,两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红转绿瓦。

大厅门前,立着四根红色的水桶粗细的木柱,顶住屋檐,屋檐四角如雀般飞起,伞状屋顶,向前后两边铺开。在大厅正门前,有个台阶,连成半个人高。

在大厅前面两辆马车远的距离,立着根碗口粗细的竹竿,四五层楼高,上面挂着面红底缎子旗帜,半间房屋大小,旗子上用金线绣着只和真孔雀大小无二的金色孔雀,旗子迎风飘起,“呼呼”直响。

大厅门廊前,每隔辆马车远的距离,则吊着个南瓜大小的红色灯笼,红光闪闪。

大厅门前两侧的走廊上,各站着排黑衣大汉,他们双手背在背后,笔直而立,眼睛直视前方,从门前直排到走廊的尽头。

大厅门开着,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入,里面点着无数盏青铜油灯,照得大厅内亮如白昼。

“二叔”上前几步,在门前台阶处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冲着大门的方向拱了拱手,道:“禀教主,本教尊者薛若冰、护法陆小翠拜见!”

厅内传来个如同凤鸣的声音:“叫她们进来!”

薛若冰、陆小翠还有“二叔”迈上台阶,走进了大厅。

大厅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四周墙壁雪白,在墙壁上方近两人高处,则涂着层金线,书本宽,绕着大厅走了圈,闪着金色光芒。

大厅白色大理石铺地,中间四根水桶粗细的红油漆木柱顶住大厅房梁,每根木柱相距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呈四方形排列。

每根木柱的旁边,架着个铜火盆,锅台大小,火焰腾起半人多高,照得大厅亮如白昼。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六章 打入死牢(3) 在大厅左右两侧,各摆着几张红木太师椅,直线排开,直排到大厅门口,红木太师椅相对而列,相距有辆马车远的距离。

近半数的太师椅上,坐着黑衣大汉,身着锦缎黑袍,腰束黑色狮蛮腰带,足蹬黑色牛皮靴。

除马掌柜、“二叔”、“老四”外,其余参与夜袭京师官署并活着回来的人,尽坐其上。

在大厅正门对墙壁的中间,有个客厅大小的台子,半个膝盖高,铺着猩红地毯,正中有个漆金的太师椅,太师椅上铺着个白虎皮,虎头朝下,虎尾朝上,两只虎爪搭在虎头两侧,像两个馒头,虎嘴张开似盆,露出里面雪白如尖锥似的牙齿。

“圣教主”孔雀夫人坐在漆金太师椅上,昂首挺胸,双脚并拢,双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两眼直视前方。

她头上戴着顶珠翠花冠,黄金铸成,镶满了珍珠、翡翠,闪闪发光,身着锦缎黑色长袍,腰系狮蛮玉带,足蹬黑色牛皮靴。

陆小翠转动着双丹凤眼,扫视了下四周,眉毛拧成疙瘩,嘴巴向上撇了撇。

薛若冰冲孔雀夫人拱手道:“若冰参见教主!”

孔雀夫人冲薛若冰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冰儿,此去中原霸王庄打探的情况如何?”

薛若冰低下头,脸红到了耳后根。

陆小翠丹凤眼闪闪发亮,上前步,拱手道:“教主!此次打探情况,收获巨大!武林盟八月十五日正式成立,推举少林方丈了空大师为武林盟盟主!武当掌门——”

孔雀夫人扭过头去,冲陆小翠摆了摆手,道:“你且退下!”

陆小翠正红光满面,说得起劲,眉毛向上飞,听到这句话,突地像石头样定住了,嘴巴张开,像吞了枚鸡蛋。

坐在左手边头把红木太师椅上的黑衣大汉,拍了下腿,发出“啪”的声响,如击了下鼓,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小翠,你说的这些情况,早在武林盟成立前两个月我们就知道了!”

其它的黑衣大汉,顿时爆发冲阵阵“哈哈哈”的声音,如炒豆般此起彼伏。

陆小翠倒吸口气,后退了半步,嘴唇咬着右手食指,丹凤眼骨碌碌转了几圈,随后眼睛眯成条线,柳叶眉向上飞起,嘴角两边向上翘起,脸颊出现两个黄豆粒大小的酒窝。

她冲孔雀夫人和在座的绘儿乐大汉拱了拱手道:“啊!圣教主、各位护法、长老真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小翠佩服之极!”她声音如银铃般在大厅中回荡。

孔雀夫人侧过脸来,右手托着额头,左手冲陆小翠甩了甩。

陆小翠“咯噔”下,像吞下枚鸡蛋,丹凤眼瞪得滴溜圆,连退了两步。

薛若冰扭过头来,从腰间顺袋中摸出张白色信封,双手往上托起,道:“禀教主,飘影教楚教主,托我给教主您带来封十万火急的信,说是有关两教兴衰存亡!”

孔雀夫人“呼”地坐直身子,两眼圆睁,看着薛若冰,伸出左手,道:“把信拿来!”

薛若冰双手托着信,上前几步,将信放到孔雀夫人手上,然后又倒退回原来的位置,双手下垂,低着头站立。

孔雀夫人接过信封,对着封皮上上下下看了几眼,点了点头,道:“不错!确实是飘影教教主印鉴。”说完,她揭开金漆火印,抽出里面的信纸。

在座的众长老、护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坐在头把红木太师椅上的黑衣大汉,站起身子,眼睛瞪得像铜铃,道:“飘影教楚教主?它啥时换了新教主?两年前我还见过他们的老教主,正年富力强,年岁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怎么——”

其它的长老、护法,都倒吸口气,扭过头去,看着孔雀夫人。

孔雀夫人从信封中抽出张信纸,淡红色,两本书并起来大小,在信纸的左上角,印着两只翩翩起舞的红色蝴蝶,指甲盖大小,信纸上的字犹如蝌蚪样,弯弯曲曲,上面写道:

“孔雀神教教主孔雀夫人钧鉴:

飘影教教主楚含烟大礼拜上。本教上任教主本年初,忽染重疾,临终前将飘影教教主之位传与含烟,含烟年幼资浅,愧不能领!然教主遗命,不得不受,令人惭愧。

含烟闻教中前辈讲,昔日孔雀、飘影二教,关系融洽,双方武功,互有交流。想必孔雀夫人,必习得本教镇教绝学‘飘影剑法’,它日含烟必当登门拜访,请教一二。

另含烟闻得,武林盟成立后,做的头件事便是直取贵教所占据之圣剑山庄,还望贵教早做准备!

楚含烟大礼再拜,某年月日”

孔雀夫人“啪”地拍了下金漆太师椅,震得椅子摇了两摇,她站起身来,剑锋眉倒竖,鼻孔发出“哼”的声响,抿着嘴,脸上像挂了层白霜,双手放在背后,在台子上来回走动。

其它人则看着孔雀夫人,纹丝不动。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孔雀夫人抬起右手,将信纸扔向地下,信纸在空中飘了两圈,落到了台子外的地方。

孔雀夫人锋眉倒竖,右手抬起,左手放在背后,道:“哼!这个小丫头片子!”

众人倒吸口气,坐在首位红木太师椅的黑衣大汉上前步,从地上捡起信纸,展在手心,从上到下看了几遍,然后摇摇头,把信纸交给了唤作“二叔”的黑衣大汉手中。

唤作“二叔”的黑衣大汉,单手接过信纸,看了遍,倒吸口气,又把信纸交到身边的薛若冰手中。

薛若冰双手接过信纸,展开到眼前,从上到下看了遍,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脊背上阵阵风起。她冲孔雀夫人抱拳道:“教主,圣剑山庄危急,冰儿不才,愿星夜通知马掌柜和教众转移!”

孔雀夫人双手背在背后,侧身对着薛若冰,昂首挺胸道:“这来来得及吗?”

陆小翠上前步,从薛若冰手中把信纸抓到手中,从上到下看了几遍,嘴巴咧成黄瓜,摇头道:“当时我就觉得姓楚的丫头片子不对劲,这么重要的情报,当时怎么不说?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就可以顺手把马掌柜他们撤走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七章 打入死牢(4) 随后,这封信在在座的长老、护法手中互相传递起来,众人看了信,无不眉毛拧起,舌头直咂,连连摇头。

孔雀夫人转向薛若冰,道:“冰儿,你在武林盟探得了什么消息?”

薛若冰耳朵红通通,像烧红的炭,她低着头,冲孔雀夫人拱手道:“冰儿无能,什么也没探到,甘愿受教主处罚!”

陆小翠上前步,柳叶眉向上飞起,脸上像开了朵花,双手摇的拨郎鼓似的,道:“教主!不关尊者的事!本来我们就要得手了,谁知变生不测,有人当中揭穿了我和尊者的真实身份,结果被武林盟的人拿下,第二天就要处斩!”

话说到这儿,众人均倒吸口气,看向薛若冰和陆小翠。

孔雀夫人也眉头锁起,看着陆小翠,道:“后来呢?”

陆小翠丹凤眼骨碌碌转了两圈,双手放在背后,踮起脚,摇头晃脑道:“后来锦衣卫都指挥使大贪官谢小石得了我家尊者的好处,偷偷把我们俩放了!”

孔雀夫人“呼”地吐了口气,左手拍了拍额头,仰面朝天道:“还好冰儿没出事!大明朝贪官污吏不足道,这武林盟实在是本教的心腹大患!”

众长老、护法也都呼了口气,频频点头。

随后孔雀夫人转向陆小翠,用手指着她道:“小翠!我来问你,究竟是何人当众揭穿你与冰儿的身份?”

陆小翠眨巴下了丹凤眼,用嘴咬着右手食指,道:“是柳家庄二公子柳随风!”

孔雀夫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坐在金漆虎皮太师椅上,抚着额头,瞪圆了眼睛,道:“又是柳随风?”随后她低下头,手托着额头,道:“这个人,绝对不要小瞧!”

说话时,牙齿咬的“咔咔”直响,脸变得雪白,声音像是扭钢筋,“滋滋”直响。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孔雀夫人向下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歇息吧!”说完,站起身来,走下台阶,走向大厅的后门。

众黑衣大汉起身冲孔雀夫人弯腰拱手道:“是!教主!”然后转身向大厅外走去。

薛若冰和陆小翠也走出大厅,向西边走去。

在山顶平地的西边中间,有个青石台阶,台阶弯弯曲曲延伸到山包下。

二人顺着台阶走下,约走了半柱香时间,转了两个弯,在块两三层楼高的凸起的山石后停下。山石后有个篮球场大小的平地,周围种着柏树、槐树,层层叠叠,如同绿伞。

在平地后,有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青石阁楼,两层楼,四角屋檐向上飞起,顶部是青色石瓦,上面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像披了层绿色的外衣,屋顶呈伞状,向两边铺开。

阁楼的二楼右边,有个磨盘大小的圆形窗户。

陆小翠两眼放光,推开了阁楼的门,她举着火折子,火光燃起有拳头大小,照得阁楼内亮如白昼。

阁楼内青砖铺地,正面有张八仙桌,周围放着几张松木椅子。八仙桌上有个琉璃灯,巴掌大小,宫形,四角向上翘起,并垂下串琉璃珠子,黄豆粒大小。

陆小翠上前,点亮了琉璃灯,顿时琉璃灯发出炽白的光芒,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嘴角两边向上翘起,她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卟”地声,火折子的火灭了,然后她端起了琉璃灯,四下看着。

屋子左边是排黑色油漆木书架,比人个头还高半个头,上下几层,每层均摆着蓝色封皮线装书,在书架旁边,有个半人多高的青瓷花瓶,细口宽腰细脚。

在屋子右边,有个白色屏风,普通人个头样高,折叠成数面,从左至右,挡住大半个屋子。

屏风后有个楼梯通往二楼。

陆小翠端起琉璃灯,指着屏风后,道:“尊者,上楼歇息去吧!”

薛若冰摇了摇头,摆摆手道:“你去吧,我只想在这坐会儿。”说完,她对着八仙桌的椅子,吹了几口气,椅子上飞起层尘土,然后她从门边墙角的木制脸盆架子上,拿了块抹布,在桌子上擦了起来。

这张红色的木制八仙桌,落了层灰尘,白扑扑的,抹布抹过后,变得又红又亮。

薛若冰擦完桌椅,便坐在椅子边,面对着门,左手托着头,胳膊肘搭在桌子上,直直看着门外。

陆小翠看了看薛若冰,摇了摇头,便将琉璃灯放在桌子上,双手伸过头顶,挺直腰板,晃了两晃,然后右手拍了拍张圆了的嘴巴,便坐在薛若冰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抱起,搭在桌子上,脑袋歪起,枕在手臂上,闭上眼睛,趴着不动了。

薛若冰右手伸入怀内,抓了两把,抓出个素白锦缎的包,馒头大小。

她把包放在桌子上,层层打开,连开了三四层,里面出现个圆滚滚鸡蛋大小的鲜红的珠子,油光发亮,在琉璃灯的映照下,似乎在淌血。

薛若冰双手支着下巴,眼睛直直看着这枚珠子,纹丝不动。

京城皇宫御书房内,皇帝双手端着茶碗,面对着书架,仰着头,笔直而立,两只手却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王振左手拎着拂尘,拂尘的须搭在肩膀上,他龙虾似的弯着腰,站在皇帝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屏住呼吸,额头米粒大小的汗水顺着脸颊直淌,他站在原地,仿佛木雕。

约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皇帝剑眉倒竖,龙目圆睁,脸胀得通红,嘴唇青紫,他右手端着龙泉窑的雪白茶碗,举过头顶,然后疾似流星地往下摔去。

茶碗“咣”地声撞在地上,碎片四下乱飞,茶水四溅,有几滴溅到了皇上和王振的袍子角上。

皇帝咬着牙道:“混账!”声音好似敲锣。

王振眯起眼,弯着腰向前走了两步,左手拈着拂尘柄,食指和小指伸出,作兰花状,指向御书房的门外,扫帚眉倒立,三角眼圆睁,脸绷起像块木板,嘴巴歪到耳边道:“该杀!”

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带着敲木桶的“嗡嗡”声。

随后王振弯下腰,扫帚眉耷拉下来,三角眼恢复原状,并且眯成条线儿,嘴巴两边向上翘起,脸上像开了朵花儿,他用拂尘掸了掸皇帝的后背,道:“陛下,莫为那种混账东西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

皇帝“呼”地吐了口气,脸上的红色退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八章 打入死牢(5) 在皇宫大门外,站着两队明兵、锦衣卫,从门口排到墙根,他们手里抓着红缨枪或绣春刀,笔直而立。

在队伍前面,有辆木笼囚车,轿子大小,里面坐着个身着红袍的青年,古铜色脸,剑眉星目,鼻直口阔,腰间别着两把牛腿胫骨样的黑刀,正是谢小石。

他坐在笼子里,双手抱着膝盖,头枕在膝盖上,犹如木头。

在距众明兵、锦衣卫半箭地远的地方,围着圈男女老少,有穿土布短褂的,也有穿锦袍的,红色、蓝色、白色、灰色等各色衣服均有。

他们从东街排到西街,伸长脖子、踮起脚尖,看着那队明兵、锦衣卫,并且指指点点,这个对着那个耳朵,叽叽咕咕,另个支起耳朵,侧着身子来听,并不时发出“哈哈哈”的声音,有人还“啪啪”拍起手来。

人像游鱼似的不断地涌来,不过顿饭的工夫,便乌压压成片,并且人群蜗牛似的向皇宫走来。

这时,宫门“吱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队红衣宫人。

皇宫外的人群,“呼啦”声,潮水般向后退去。

领头的红衣宫人,头戴皂角帽,帽子正上方有个骨牌大小的长方形羊脂玉片,身穿大红宫袍,胸前绣着朵脸盆大小的紫色牡丹,腰系汉白玉腰带,足蹬黑色蹑云履。

他左手持着拂尘,冬瓜脸,扫帚眉,三角眼,蒜头鼻,纸样薄的嘴唇,面白如玉,正是东厂太监王振。

王振昂首挺胸,迈着螃蟹步,每向前走步,身子便摇两摇。

他走到木笼囚车边,斜着眼睛看着囚车,道:“圣上口谕!免去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官职,将其打入天牢,择机问斩!”

众明兵、锦衣卫倒吸口气,全扭头看向木笼囚车内的谢小石。

谢小石坐起身来,双膝跪倒在囚车内,冲着皇宫方向,“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道:“谢主隆恩!”

王振撇了撇嘴,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脖子向上挺了挺,踮起脚尖,挥了下手,扯着公鸭嗓子道:“带走!”

上来四名红衣宫人,四面围住木笼囚车,推着车子沿着墙根走,穿过金水桥,来到长安街上。

众明兵、锦衣卫刚抬起脚,要跟上去,王振冲他们摆了下手,道:“你们退下!各自回营!”

众明兵、锦衣卫倒吸口气,嘴巴鼓了又鼓,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木笼囚车去的方向看了又看,最后则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弯下腰来,呼了口白气。

王振甩了下袖子,双手放在背后,昂首挺胸,摇头晃脑,摇摇晃晃地跟在木笼囚车后。

还有两队红衣宫人跟在王振身后,排开有半条街长。

在木笼囚车前,有八名红远宫人,分成左右两队,在前引路。

这时,大街两侧已是人山人海,人们从四面八方跑来,还不断有人加入,大街两边站不下脚了,人们甚至爬到大街两侧房屋的顶上看。

他们对着木笼囚车指指点点,有人叫道:“奸贼!你也有今天!”声如敲锣。

话音未落,有人眼中“哗”流出眼泪,叫道:“打呀!”然后抓起根白菜叶子,“嗖”地声扔向木笼囚车,白菜叶子带着“呼呼”的风声,穿过了木笼囚车的木栅栏,“啪”地声打在谢小石头上,盖住他半边脸。

接着,白菜叶子、萝卜缨子、臭鸡蛋、干馒头雨点般飞向木笼囚车。

干馒头砸到木笼囚车的木底板上,“咣咣”直响,跳来跳去。

王振眼睛半睁半闭,看着木笼囚车,斜着眼睛,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呼”地声,有块巴掌大小,绿色的西瓜皮,飞向王振,“啪”地声,正打在王振脸的正面,盖住他大半张脸,几片指甲盖大小的红线瓜瓤从瓜皮中四下飞了出去。

王振蹦起半人多高,双手握成拳头,风车似的转动,他伸长脖子,扯着公鸭嗓子叫道:“你们打错人了!奸贼是他!”他手指着谢小石,瓜皮从他脸上直线掉到地上,摔成两半。

人群中传出个破锣似的嗓子叫道:“哦!对不起大人!我们扔错了!”随后,瓜皮、萝卜、白菜叶子雨点般的扔向木笼囚车,眨眼工夫便在车内堆成了小山。

王振脸上挂着滩水印,还有几片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瓜瓤,贴在脸上。他指着木笼囚车,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西瓜汁顺着脸颊往下滴。

有几名红衣宫人弯着腰,走上前来,从袖口内掏出块雪白的手帕,去擦王振的脸。

王振跺着脚,摇头晃脑,指着木笼囚车连声道:“好笑啊!好笑!”

此时,木笼囚车内的瓜皮、蛋壳、烂菜叶、干馍馍等,堆起有谢小石半个膝盖高了。

谢小石头上盖了半个瓜皮,左肩膀上有片巴掌大小的白菜叶子,右肩膀上挂着个萝卜缨,后背向开了朵花似的,攒了五片臭豆腐,怀里还抱着半个茄子。

这几名红衣宫人,抬起头看了眼谢小石,眼睛眯成条线,捂着嘴,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发出阵阵“嘿嘿嘿”的声音,龙虾似的弯着腰,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好笑!好笑!”

众人走过两条大街,穿过条巷子,来到处院落前。

院落由青石砖围成,高约两层楼,灰褐色的瓦片铺在上面,正面可由两辆马车并排而入,黑油漆的大门,门上钉着拳头大小的铁钉。

门前左右各摆着个人个头高的黑色铁狮子,狮子有半人多高,蹲在长方形铁台上,眼似铜铃,张着血盆大口。

在门上面的门牌上,刻着两个锅盖大小的字——“天牢”。

天牢门前,半箭地远都是空地,青石砖铺地,天牢的周围,则种了圈槐树,水桶粗细,两三层楼高,高出围墙有层楼,绿盖如荫,围成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

天牢门前的左右两边,各站着八名身着红袍的锦衣卫,腰间挂着绣春刀,笔直而立,目光直视前方,如泥塑木雕。

王振走到天牢门前,昂首挺胸,双手叉着腰,斜着眼,道:“去!找你们管事的来!说东厂送人来了!”

有名锦衣卫冲王振弯了下腰,道:“是!厂公!”随后他转身,推开门走入天牢。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九章 打入死牢(6)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有个头戴皂角帽,身着青袍的中年人,提着襟袍,颠着颠着跑了出来,脸上红通通,嘴里“呼呼”喷着白气,连滚带爬跑了出来,冲王振连连作揖弯腰到了地面,连声道:“不知厂公驾到,诏狱管事胡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王振腆起肚子,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扯着公鸭嗓子道:“起来吧!你看看咱家给你送来了谁?”说完,王振翘起兰花指,指了指囚车内的谢小石,摆了个“贵妃醉酒”的动作,眼皮向上翻起,右手弯曲着举过头顶。

胡管事站直身,抬头看了眼谢小石,“呀!”地叫了声,像是打破了盏玻璃杯,嘴巴张起可吞下枚鸡蛋,连退了两步,双腿筛糠似的抖,指着谢小石,看着王振道:“厂公,这——这——”

王振站直了身子,眼睛眯成条线,蒜头鼻红光发亮,脸上像攒了朵花,点了点头,道:“胡管事!好生看管囚犯,圣上要择机处斩!”

最后两个字,王振是咬着牙说的,并且眼睛瞪得滴溜圆,直视胡管事,像要喷出火。

胡管事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是!是!是!”

王振点了点头,脸上又开出了朵花,红光满面,他转身冲红衣宫人挥了挥手,道:“走!”说完,便昂首挺胸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众红衣宫人排成两队,跟在他身后。

胡管事龙虾似的弯着腰,拱着手,迈着小碎步,跟在王振身后,直走了半条街,方才停住脚步,冲王振走的方向依然弯腰拱手站着,纹丝不动。

直到王振和众红衣宫人走的无影无踪,才从嘴里呼出口白气,站直身子,用袖子不停地擦着额头,转身走到天牢门前,看了看木笼囚车,摇了摇头,跺了下脚,摊开双手,道:“这!这是怎么说的?快把人送进去。”

两名锦衣卫上前,打开了木笼铁锁。

谢小石从木笼内钻了出来,身上的菜叶还“卟卟”往下掉。

众人带着谢小石进了天牢大院,院内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青石砖铺地,正面是栋库房似的石头房,东西有半个足球场宽,将近两层楼高,正面是两扇铁门,可容辆马车进去。

左右两边是厢房,白色墙壁,红色的瓦片,厢房并排有数间,红漆木门,不是有锦衣卫在厢房内出入。

铁门打开,谢小石走了进去,迎面吹来股风,似冰样凉,谢小石寒毛直竖。

石屋内灯光昏黄,好似太阳快要落山时的场景,里面传来“哗啦、哗啦”铁链子的声音,有人扯着像撕亚麻布的声音道:“冤枉啊!大人!小人冤枉啊!”声音在石屋内来回震荡。

石屋内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门口有张方桌,上面摆着蓝色封皮的账册,堆起有半个胳膊高,旁边放着笔墨纸砚,黑色方桌后,有个长条凳。

在门这面的墙壁上,镶嵌着几个铁钩,笔管粗细,弯成问号,钩尖如针,闪着青光,嵌在比人还高半头的地方。

在西面的墙壁边,则摆着几张长条凳,黑色的,旁边放着几个水桶大小的石磙子,石磙子上挂着手指头粗的铁链子,有两个人长,另个头则搭在墙壁的铁钩上。

铁链子黑黝黝的,并且沾着斑斑点点如碎叶般的黑红色血迹。

谢小石倒吸口气,扭过头去。

在东边的墙壁边,则摆着几个木桶,装满清水,旁边还有簸箕和扫帚。

在正面,分左中右三条走廊,有大半间屋子高,宽可容辆马车进去。走廊内灰蒙蒙的,只能看见五六步远的距离。

走廊的两边,则是铁栏杆,从屋顶直穿到地下,酒杯口粗细,每根铁栏杆相距巴掌远的距离,每隔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则立着堵墙,青石砖垒成,有两本书厚。

栏杆、左右两面墙和后面的墙壁之间,围着块客厅大小的空地,泥土地,结成板块。

在墙角处,铺着摊半间房子大小的稻草,稻草上躺着几个人,头发散乱,脸黑乎乎的,衣服破成条儿,他们仰面朝天躺着。

胡管事领着谢小石,走向中间的走廊。

走廊两边的牢房,几个头发如草,衣服摞着补丁、像秃尾巴鹰的人,脚上挂着镔铁脚镣,走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他们抓住铁栏杆,两只手像是枯柴,身子摇来摇去,叫道:“大人!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声音像是在敲破了个洞的锣,“嗡嗡”直响。

胡管事昂首挺胸,双眉倒竖,嘴巴鼓起道:“闭嘴!再叫唤请你们吃‘红烧猪肘’!”

那几个人倒吸口气,低着头,退了回去,走廊内顿时鸦雀无声。

走廊有半个足球场长,在尽头处,还有个向右拐的走廊,这里透出几丝光线,比原先看的远了些。

向前走了三四辆马车远的距离,便到了这个走廊的尽头,它的左手边,是个铁栅栏门,门有辆马车宽,由拇指粗细的铁条焊接而成。

打开铁栅栏门,则是个台阶,台阶下,有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在空地上回头看铁栅栏门,有大半个人高。

空地后面,则是个铁栅栏,里面围了两个客厅大小的面积,铁栅栏有辆马车长,其余三面则是青石墙,在朝外的那墙上,开着个椅子面大小的方形窗户,窗户上焊着大拇指粗的铁条,从左至右排列,每隔半个巴掌远的距离,则立着根。

窗户有近二人高,阳光从外面射入,白亮白亮的。

在台阶下,有张长方形木桌,木桌后有张长条凳,凳子上坐着名身着红袍的锦衣卫。

他站起身来,迎向胡管事。

胡管事冲栅栏门努了努嘴,那名锦衣卫便冲胡管事弯了下腰,走向铁栅栏,解下身上挂着的钥匙串,打开了挂在栅栏门上的铁锁,拉开了栅栏门。

胡管事转过身来,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冲谢小石道:“谢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这是上峰的命令,你看——”

谢小石点了点头,走进了铁栅栏。

“哗啦”声,那名锦衣卫关上铁栅栏门,锁上铁锁。

胡管事摇了摇头,冲谢小石拱了拱手,道:“谢大人,下官有事先告退了!”说完,他走上台阶,出了这间房子。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章 打入死牢(7) 谢小石则直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如同泥塑木雕,直到太阳偏西,窗户口的光亮变成了灰黑色,他也不曾动动。

守在台阶下锦衣卫,点亮了挂在墙上的油灯,灯有海碗大小,燃起的火焰有拳头大小,照得屋子亮如白昼。

这时,走廊上传来阵“沙沙”的脚步声,胡管事端着个托盘走来,托盘上放着海碗米饭,雪白如银,堆起似小山,高出海碗近半。

海碗边放着个盘子,盘子里是腌萝卜,堆起茶碗高。

他走到上边的铁栅栏门边,叫道:“开门!”

台阶下的锦衣卫,走上台阶,解开腰间挂着的钥匙串,打开铁栅栏门。

胡管事进了铁栅栏门,走下台阶,来到第二层铁栅栏门前,将托盘放到门前的地上,道:“谢大人,吃饭吧!您倒别嫌弃,咱也就这么多东西了!”

谢小石转过身来,走到铁栅栏边,蹲下身子,看了看栅栏外的托盘,冲胡管事拱了拱手道:“有劳胡大人了,有这些在下已心满意足了!”说完,抓起腌萝卜,嚼了起来。

胡管事背着手,在栅栏门前走来走去,斜眼看着谢小石,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唉!”地声响,然后上前两步,弯着腰,手指头点着谢小石道:“谢大人,您呐!这好人做得吗?”

谢小石身子向后晃了下,脖子鼓了下,停止嚼东西,低下头,纹丝不动。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谢小石抬起头,道:“虽死无憾!”说完,他将剩下的半根腌萝卜,全放入口中,嚼了起来,嘴巴鼓起像蛤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胡管事“唉!”了声,拍了下腿,扭过头去,手指头不停地点着谢小石,闭上眼睛,整张脸扭成麻花样,连连摇头。

圣剑山庄的南边、北边和东边,均立起了白色大帐,星星点点,绵延不绝,将圣剑山庄三面围住,里面住着各路江湖中人。

圣剑山庄内,也是人来人往,它的北门口,则立起根三四层楼高的木杆,木杆上挂着半个房间大小的武林盟旗子,白色锦旗,镶着金边,迎风飘起,猎猎飞舞。

在圣剑山庄的西边两箭地远的地方,是个馒头样的山包,有摩天大楼高,山包上树木如荫,绿成片儿。

在山包顶上,建了个两层楼高的木架子,有间客厅大小,木架子的四个角由四根碗口粗的木柱子顶着,离地有层楼高的地方有个木台,四面漏风,周围由圈半个人高的木栅栏围着,顶部是木头搭成的伞状棚顶,四个角檐向上翘起。

木台上空空如也。

在距离木台有箭地远的地方,有个土坡,半间屋大小,周围长着半人多高的绿色灌木丛,叶片铜钱大小。

土坡后,趴着几个黑衣蒙面人,黑衣、黑靴、黑色头罩,将全身包裹,只露出两只眼睛。

趴在中间的黑衣人,身材中等,丹凤眼,眼角抹了圈银白色的油彩,使眼睛闪闪发亮,在她左手边的黑衣蒙面人,眼如半月,眼睫毛似弯钩样耷下,眼中似乎水波流动,腰如杨柳,身材中等。

在她右手边的蒙面人,柳叶眉,丹凤眼,眼似星月,闪闪发亮,蜂腰鹤背,身材中等。

这三个黑衣蒙面人趴在土坡后,伸着脖子,顺着灌木丛中的缝隙,看着山坡上的木台,纹丝不动。

在距她们几棵树远的树丛中,也趴着几个黑衣蒙面人,有个手持鬼头刀,有个腰间拴着流星锤,还有个身后背着个金背铁胎弓,背后还缠着个鲨鱼皮带,腰带似的围着前面,有巴掌来宽。

鲨鱼皮带上有三个孔儿,每个孔上叉着支雕翎箭,箭杆拇指粗细,半人多长,箭头是三棱锥,发着青光,整只箭像小号的红缨枪。

众黑衣蒙面人趴在原地,纹丝不动地看着木台。

约过了半柱香工夫,他们扭过头来,互相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弯着腰,像狸猫似的走向木台,发出“沙沙”的脚步声,像是踩着沙地。

他们沿着蛇形路线,呈半圆形围向木台,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便到了距木台不到半辆马车远的地方。

腰间挂着流星锤的黑衣蒙面人,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中间银白色丹凤眼的黑衣蒙面人。

银白色丹凤眼的黑衣蒙面人,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双臂向两边伸开。

腰间拴着流星锤的黑衣蒙面人点了下头,仰头看了看台子,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像只怪鸟般跳上木台,发出“啪”地声响,像是书本落地。

其余四个蒙面人则朝四个方向退去,退出有两三辆马车远的距离,趴在树背后或草丛中,眼睛向四个方向扫视。

跳上木台上黑衣蒙面人,在木台上猫着腰,四下看了看,便走向面朝圣剑山庄的方向,伸长脖子看着,然后转过身来,冲站在木台下的银白色的丹凤眼的黑衣蒙面人摇了摇手,道:“圣教主,这里没人!”

唤作“圣教主”的黑衣蒙面人,来了招“旱地拔葱”,飞身跃起二人过高,双手抱着膝,身子团成圆圈,在半空“呼呼”风车似的翻了两个筋斗,“嗖”地声飞入木台,如四两棉花落地,定在原地纹丝不动。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她眼珠四下转转,上前走了几步,来到面朝圣剑山庄的木栅栏前,左手扶着木栅栏,右手搭成凉棚状,搭在眼睛上,向圣剑山庄看去。

圣剑山庄好似座小城堡,屋宇重重,并且树木翠绿,像条绿毯,占据了大半个圣剑山庄。

圣剑山庄西边外,是块空地,有两箭多地远,然后直达到这座山包脚下,空地绿草如茵,除了几块磨盘大小的石头,无其它任何东西,也无人走动。

在圣剑山庄北面,院内有个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空地上,有几排身着红、绿、黄、蓝等各色衣服的武林中人,手提棍棒刀剑,“哈哈”叫着,并且跳来跳去,舞动着刀枪棍棒,左劈右砍。

在前院立着两根竿子,其中中间你根三四层楼高,挂着面半个房间大小的白底金边的旗子,上书“武林盟”三个大字。

左侧那根,比它矮层楼,顶部挂着人头,正是马掌柜的。

唤作“圣教主”的黑衣蒙面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右手拍了拍心口,“呼呼”吐了两口气,然后她又向前,腹部顶着木栅栏,踮起脚尖往前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一章 武盟入京(1) 圣剑山庄的前院外面,也是块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空地边挖了个篮球场大小的坑,两层楼深。

坑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无数武林中人,围得水泄不通。坑外面几辆马车远的距离,排着几排黑衣人的尸首,俱是孔雀教人。

有几名武林中人,抬着具黑衣人,往坑下扔,陆陆续续,如同游鱼般。接着,那里传来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放炮,直冲云霄。

唤作“圣教主”的黑衣蒙面人,跺了下脚,低下头,银白色的丹凤眼闭上,从眼角掉下几颗米粒大小的泪珠,她捶了捶胸口,牙齿咬得“咯叭、咯叭”直响。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她抬起头来,丹凤眼睁得溜圆,眼睛红通通的,似要喷出火来。

她右手抬起,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她从怀内掏出块雪白的丝帕,亮光闪闪,展开有毛巾大小,她将丝帕搭在木栅栏上,低头看着丝帕,眼睛眨也不眨。

然后她将右手食指放在嘴中,闭上眼睛,咬了下,洁白的食指尖,流下鲜红的血液,她用食指在雪白的丝帕上笔划着,如龙飞凤舞。

不过几次喘息的工夫,丝帕上留下几个鲜红的字“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孔雀夫人”,然后她将丝帕折叠成半本书大小,扭头朝台下的背着弓箭的蒙面黑衣人挥了下手,道:“老纪!快上来!”

唤作“老纪”的身背弓箭的黑衣蒙面人,从棵水桶粗的柏树后走了出来,三步并两步来至木台下,双脚蹬了下地面,飞身跃起,双手向两边平直展开,双腿弯曲成曲尺样,飞过了木台的木栅栏,“咣”地声落在木台上,像是用锤子砸了下木板。

木台晃了两晃,溅起层灰尘,飞至膝盖高。

背弓箭的黑衣蒙面人冲孔雀夫人弯腰拱手道:“不知圣教主唤属下来何事?”

孔雀夫人将折叠好的写上血字的巾帕交到“老纪”手上道:“将这封信,射到圣剑山庄内!”

“老纪”双手接过巾帕,退了两步,道:“遵命!”

然后他从后背取出支雕翎箭,将巾帕缠在箭头处的箭杆上,将巾帕的两个角卷起,绑个结,取下后背的金背铁胎弓,将箭搭在弓弦上。

弓弦由牛绞筋所制,层层缠绕,又白又亮,毛笔粗细,弓向上拉起时,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老纪将弓拉圆了,箭头瞄向圣剑山庄前院竖着的那杆武林盟的大旗,左眼圆睁,右眼闭上,双臂的肌肉如山石般凸起,约瞄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手指松开,“嗖!”地声,箭似流星般的向山包下飞去。

利箭刺破空气,发出“呜呜”的声音,箭尾后,拖出了条两辆马车长的白线,呼啸着飞向圣剑山庄前院那杆武林盟的大旗。

“梆!”地声,雕翎箭射到武林盟大旗的中间,箭头扎入旗杆半个指头深,箭尾如蜜蜂的翅膀似的,“嗡嗡”抖动着。

在圣剑山庄前院,正挥刀劈剑的众武林中人,触电似的跳了起来。

众人先看向旗杆中间的雕翎箭,然后全转过头看向箭射来的方向,那个小土山的木台。

众人指着那座木台,头碰头,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然后突地像滚雷似的叫了声:“他们在那儿!”

众武林中人如同蜂群,举着刀枪棍棒,“哇哇”叫着向小山包跑来,有的人跳过围墙,还有的跑到圣剑山庄门外,冲外面的人挥了挥手,指了指小山包上的木台,再“哇哇”叫着跑了过去。

圣剑山庄门外的武林中人,扭过头去,看向木台,也纷纷举起手中刀剑,跟在他们后面跑。

众人如潮水般向小山包跑来,南北排起有条街长,乌压压成片。

“圣教主”孔雀夫人扭头冲唤作“老纪”的黑衣蒙面人点点头,道:“老纪,干得好!”然后她挥了下手,道:“撤!”说完,她飞身跃起,如大鸟般飞出三四辆马车远的距离。

其它的黑衣蒙面人跟在她身后,脚步如风,带着股旋风向小土山下边跑。

眨眼工夫,众人便跑到山包下,山包下有条沟,三四辆马车宽,沟两边则是两座山包,约有先前山包的半数高。山沟有两条街长,周围全是林木,绿盖如荫,整条沟像是披了层绿毯。

出了山沟,则是片平地。

平地有几个足球场大,平地后又是连绵起伏的山包,山包上只零星几棵树,且只有茶杯口粗细,还不到房屋高。

“圣教主”孔雀夫人如同飞燕在山沟中穿梭,带着股旋风,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便出了山沟,来到平地前。

这块平地,大半是灰褐色土石,只有小片绿草地。

孔雀夫人来到平地前,眼珠突地向前凸出,似要掉下来,猛地来了个急刹车,脚尖顶着地面,向前滑了半人长的距离,在地上留下两条书本深手掌宽的脚印。

她倒吸了口气,向后退了两步,眼睛直视前方。

后面的黑衣蒙面人,低着头,羚羊似的向上飞跃,每步跨出有两辆马车远的距离,眨眼工夫便已到了孔雀夫人身后,“呼”地停住脚步,道:“教主,怎么停下——”

他们边说边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倒吸口气,齐齐向后倒退两步。

平地的中间,并排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位,身披大红镶金线锦缎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眉毛下垂,胡子花白,眼皮向下耷拉着,正是少林方丈了空大师。

他左手边,站着个六七十岁的道士,身似枯柴,穿青色道袍,背后背着柄青木古剑,正是武当掌门玉虚道长。

右手边则是位四十余岁中年人,剑眉星目,满脸络腮胡子似钢针般扎起,身着大红锦袍,手提镔铁长枪,正是龙家庄庄主龙振星。

三人并排而立,衣袖无风向上飘起。

众黑衣蒙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寒毛直竖。

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单掌合什,冲孔雀夫人弯了下腰,道:“弥陀佛,孔雀夫人,别来无恙啊!”

孔雀夫人丹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咔咔”响,指着了空大师道:“秃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声似敲铃铛。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二章 武盟入京(2) 了空大师依然单掌合什,晃着脑袋道:“孔雀夫人,老衲此行,非为江湖恩怨,乃为国家大计。今年六月,京师官署发生惊天血案,人们议论纷纷,老衲特请孔雀夫人少住数日,与老衲共同进京,向天子百官剖明原委,如何!”

孔雀夫人撩起半个蒙面罩,朝地下突地吐了口唾沫,然后在身背金背铁胎弓的黑衣蒙面人耳边,叽叽咕咕说了起来。

这时,他们身后的山坡上,传来雷鸣般的声音,众武林中人已经爬到了半山腰,跑在最前面的,已经到了山坡顶上。

“老纪”点了点头,后撤半步,摘弓、取箭,将两支箭同时搭在弓弦上,拉圆了弓,将弓横着摆在胸前,两支箭箭尖如雁尾般向两边分开。

龙振星扭了下头,歪着眼睛看着唤作“老纪”的黑衣蒙面人。

孔雀夫人挥了下手,道:“冲!”然后身子凌空飞起两层楼高,双手抱膝,身子缩成团儿,风车似的在半空翻转筋斗,飞向了空大师。

与此同时,“老纪”拉弦的手松开,“哧、哧”两声,两支箭似流星般飞了出去,分两路分别射向玉虚道长和龙振星的咽喉。

龙振星双目圆睁,盯着飞来的箭,撇了撇嘴,后退半步,身子向右侧偏了半个身位,右手闪电般提起镔铁长枪,长枪从下往上划出条扇形弧面,带着条条长枪的残影,枪头迎上飞来的箭尖。

“当”地声响,如同响了声炮,枪头撞上箭尖,溅出几朵指甲盖大小的桔红色火花,四下飞射,相撞处出现道淡白色半透明波纹,水波纹似的四下飞散,飞出两三辆马车远的距离,消失在空气中。

波纹打在人身上,吹得人身上的衣服直往上飘。

拇指粗的箭杆,“咔嚓”声断成两截,飞上天空,有五六层楼高。

龙振星单手握着铁枪,将枪杆夹在腋下,枪头斜指向上方,他身子向后晃了晃,眉毛倒竖起来。

玉虚道长足尖点地,身子飞起半人多高,凌空风车似的旋转,同时他拔出背在身后的青木古剑,向斜下方刺去,青木古剑好似条青蛇,弯曲着刺向雕翎箭。

当剑尖抵向箭头时,玉虚道长手腕向上翻了下,剑尖抵着箭头向外拨去。

正在飞行的雕翎箭,向外侧偏了半个手指的距离,“呼”地声,贴着玉虚道长的衣袖,飞了过去。

玉虚道长拨箭之后,身子向外斜飞出半辆马车远的距离,像团棉花似的落在地上。

孔雀夫人此时已飞到距离了空大师两个身位的地方,她右手单掌向下劈去,直击向了空大师的天灵盖。

了空大师半低着头,抬起左手,横在胸前,气运丹田,待孔雀夫人的单掌距天灵盖还有半个胳膊远的距离时,了空大师“呼”地抬起头来,眼中光芒四射,道声:“大力金刚掌!”

抬起左手,迎向孔雀夫人。

两掌相碰,发出“波”地声响,像是掀开了层地皮,有道白色的光圈从两掌相撞处飞出,如同波涛滚滚,发出“呼呼”风声。

白色光圈四下扩散,掀得地面起层土,飞起半人多高,几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地上滚来滚去。

了空大师身子向后晃了晃,身上的袈裟如同红云似的飘了起来。

孔雀夫人则像弹珠似的,“嗖”地飞出六七层楼高,她双手抱膝,身子团起,风车似的打着筋斗,向前飞去,眨眼工夫,便飞到了空大师身后半个足球场远的距离,落到地上。

站在她左右两边,杨柳腰的蒙面人,则在这个时候,几乎是肩并肩的,身子团起来,双手抱膝,风车似的打着筋斗,从了空大师头顶近二人高的地方飞了过去。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挥起九环锡杖。

这时,另外三个黑衣蒙面人,仅比她们落后半个身位,冲了过来。

中间的黑衣蒙面人,手使鬼头刀,来了招“力劈华山”,鬼头刀晃亮亮成片,像块大门板,砍向了空大师头部。

了空大师双手将九环锡杖举过头顶,横在半空,迎向鬼头刀。

鬼头刀在距九环锡杖半个巴掌远时,刀锋偏转,斜着劈向了空大师抓九环锡杖的左手,势若流星,带着股“呼”的风声,刀锋闪着青光。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后退半步,侧过身子,将九环锡杖向上挑起,锡杖的杖杆,横着迎向鬼头刀刀口,锡杖上的九个环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鬼头刀刀口碰上九环锡杖的杖杆时,向上撇了下,发出“哧溜溜”铁丝划过铁片的声音。

使鬼头刀的黑衣蒙面人,从了空大师退后半步中留下的半个身位处,旋风般地跑了过去。

了空大师收起九环锡杖,站回原地时,他已跑出两辆马车之外,了空大师抬起自己左手,低头看了看,整只手掌已然发红,像块烧红的烙铁,他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看着已到空地边的孔雀夫人。

孔雀夫人背对他们,依然燕子似的向前穿行,并且向后扬了下手,有枚半根筷子长短的银白色钢针,从她手心飞出,钢针后面拖着条近半个手臂长的孔雀羽毛,墨绿色,手掌宽,并且闪出金属光泽,羽毛后端有两个褐色圆点,拇指大小,分列左右。

这只拖着孔雀羽毛的针,像是空中飞行的燕子,带着“嗖嗖嗖”的风声,上下漂浮着飞向龙振星。

唤作“老纪”的黑衣蒙面人,手里拎着金背铁胎弓,迎头打向龙振星。

龙振星双手持着镔铁长枪,上前半步,迈着弓字步,挥动长枪直刺向“老纪”的胸口,势若流星。

“老纪”停住脚步,身子向左偏转,双手握着金背铁胎弓的两端,去格龙振星的镔铁长抢。

镔铁长抢如怪蟒出洞,直往前刺,穿过金背铁胎弓,贴着弓身,发出“哧哧哧”如磨刀般的声音,刺向唤作“老纪”的黑衣蒙面人的胸口。

在枪头距“老纪”的胸口不到半个胳膊远的距离时,龙振星耳朵动了下,倒吸口气,后退半步,收回镔铁长枪,站直身子,抬起右手,去抓拖着孔雀羽毛的钢针。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两眼圆睁,嘴巴张圆,嘴唇青紫,声若洪钟地叫道:“弥陀佛!此针不可接!”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三章 武盟入京(3) 龙振星身子如触电似的抖了下,喉咙晃动了下,发出“嗯?”的声响。

“卟”地声,龙振星二指如钢钳般,夹住了钢针,钢针停在半空,后面拖着的孔雀羽毛“哗啦啦”晃动不停。

就在龙振星接针的同时,唤作“老纪”的黑衣蒙面人,低着头,猫着腰,从龙振星身侧如狸猫似的,“嗖”地穿了过去。

龙振星眼斜了下,照着“老纪”的后心,上前半步,挥枪刺去。

“老纪”此时身子离地有半个膝盖高,他头伸向前放,右手挥着金背铁胎弓向后方甩去。

龙振星镔铁长枪向上挑起,“咔”地声,金背铁胎弓脱开“老纪”的手,向高空飞去,飞出三四层楼高,在半空打着转,“老纪”则“嗖”地声,向前跑出了两辆马车远的距离。

龙振星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那根钢针,歪着脑袋看。

使流星锤的黑衣蒙面人在距玉虚道长还有辆马车远的距离时,便将缠在身上的流星锤解下,向玉虚道长甩了出去。

流星锤有两个,拳头大小,青铜打铸,锤上钉着笔尖样的尖锥,两个流星锤用铁链子拴起来,约有人的个头长。

流星锤在半空打着旋,像蛇似的弯曲,击向玉虚道长头部,带着“呼呼”的风声。

玉虚道长后撤半步,身子向后倾倒,右手持青木古剑,在半空中划着八卦的形状,击向流星锤。

青木古剑的剑尖,先击中头个飞来的流星锤,发出“当”地声响,如铁匠敲了下铁,那个流星锤在半空停了停,在半空仰起半个巴掌高,像是蛇抬起领头。

就在流星锤的头向上仰起的同时,青木古剑像流水般向下滑去,发出道道青光,顺着铁链子“叮叮当当”连敲数下,像是敲盘的声音。

随后,青木古剑在半空中划出道弧线,斜击向后面飞来的流星锤。

只听“当”的声响,青木古剑击中流星锤腹,闪电般向后收回。

玉虚道长后撤半步,将青木古剑剑尖向上,贴在右臂之后,左手捋着胡须,眼睛直直看着那对流星锤。

流星锤在玉虚道长眼前半个胳膊远的距离,蛇似的弯成连续几个曲线,像是定住似的停在半空,纹丝不动。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哗啦啦”流星锤直线掉到地上,铁链从中间被挣断成两截。

就在这个时间段,那个使流星锤的黑衣蒙面人“嗖”地声,旋风似的从玉虚道长身边两个身位处闪了过去,眨眼已到半个篮球场的距离之外。

待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转过身来,面对众黑衣蒙面人的后背时,他们已到半个足球场的距离之外。

正在这时,空地外半座摩天大楼高的土坡后,上来队黑衣蒙面人,左右排开有个篮球场长,他们每人手里持张牛角弓,搭上雕翎箭,从土坡上往下射箭,箭似流星,直射向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

三人举起各自的兵器九环锡杖、青木古剑、镔铁长枪,来回拨打雕翎箭,发出“霹霹叭叭”的声音,雕翎箭如蝗虫般纷纷被打落在地,横七竖八堆在地上。

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便已散落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有的雕翎箭被打断,发出数辆马车远。

孔雀夫人带着另几个蒙面黑衣人上了土坡,挥了下手,便同在山坡上放箭的黑衣蒙面人转身向土坡下跑去,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龙振星单手提着枪,枪头指向地面,斜着眼看着众黑衣蒙面人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道:“鼠辈鼠窜耳!”然后他举起右手,右手二指依然夹着那根拖着孔雀羽毛的钢针,转向了空大师,将钢针递上,道:“大师请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无坚不摧的孔雀神针?”

说完,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

了空大师上前两步,单手接过那枚钢针,拇指和食指捏着针尖,放在眼前,孔雀羽毛朝天,在阳光下发出如翡翠般绿色光芒。

玉虚道长也走上前来观看,他双眼直看着这根针,面如木板,纹丝不动。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了空大师倒吸口气,点点头道:“不错!这正是孔雀神针!”

龙振星眉毛向上飞起,两眼闪闪发亮,脸上泛出红光,仰面朝天,挺直胸膛,道:“孔雀神针,不过如此!”说完,他双臂向两边平直伸开,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擂鼓,震的地面摇了两摇。

了空大师摇了摇头,道:“龙庄主莫轻敌大意,这虽是真正的孔雀神针,且出自孔雀魔教教主孔雀夫人,但明显未尽全力。且老衲用少林绝学大力金刚掌与孔雀夫人交手时,感到她内力似有损伤。”

“呜?”玉虚道长和龙振星同时倒吸口气,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腮帮子,脸像铅块似的沉了下来。

了空大师点了点头,撩起大红袈裟,在他脚下所站的地面,凹陷下脸盆大小的地,陷下去有半个巴掌深。

玉虚道长和龙振星,眉毛拧成了更大的团儿,低下头来,纹丝不动。

这时,从山谷中跑出队武林中人,队伍拉开似长线,看不到头。

领头的是神算杜一平、昆仑、丐帮、峨眉等六大派掌门,他们围拢到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和龙振星身边,围成圈儿,四下看着,然后跺了下脚,道:“嗨!让魔教教主孔雀夫人跑了!”

了空大师捋着胡须道:“弥陀佛!老衲无能,让魔教教主逃跑,实在是愧对武林同道!老衲甘愿受罚!”说完倒退两步,单掌合什,立在胸前,花白的眉毛向下耷拉着,眼皮也盖了下去。

众武林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杜一平上前,摇了几下折扇,冲了空大师拱手道:“大师过谦了!只此一击,足以令魔教胆寒,不敢正眼窥视中原武林。”

说完,众人均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众黑衣蒙面人翻过两个山头,来到山脚下处平地前。这儿有片桦树林,林子有半座城池大小,树木碗口粗细,笔直向上。

林中围坐着圈黑衣大汉,他们身边,则系着无数马匹,每棵桦树上,均拴着几匹马,有枣红马、乌骓马、黄骠马、白龙马各色毛片均有,占了半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

众马匹低着头,吃着地上的草。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四章 武盟入京(4) 众黑衣蒙面人脚步如风,进了桦树林。

那圈围坐的黑衣大汉,看见他们,站起身来,连连弯腰拱手道:“拜见圣教主!”

孔雀夫人来到匹乌骓马前,解下缰绳道:“快撤!”说完,翻身上了马匹,打马向北边的山路跑去。

其它的黑衣蒙面人也纷纷向前,解下马匹,跟在孔雀夫人后面跑,这只马队绵延有条大街长。

山路弯弯曲曲,在山间起伏不定,宽可容两匹马并肩而跑。山路是石子路,有不少大坑小坑,大的如脸盆,小的如拳头。

众人骑在马上,于路飞驰,在山间传来阵阵“滴滴答答”的马蹄声,如同敲着无数面鼓。

柳叶眉、丹凤眼的黑衣蒙面人骑在枣红马上,跟在唤作“老纪”的黑衣蒙面人后,上下不错眼地打量着他。

“老纪”骑着匹浑身雪白的马,在头前跑着,他扭头看了眼柳叶眉、丹凤眼的黑衣蒙面人,道:“小翠,你看什么?”

唤作“小翠”的黑衣蒙面人眼睛眯成条线,发出“呵呵”的几声,道:“老纪!你的金背铁胎弓呢?那可是你的命根子啊!整个大漠找不出第二把来,还有什么弓能放你的那支大箭呢?”

“老纪”眼睛黑了下,低下头,催马往前跑。

唤作“小翠”的黑衣蒙面人丹凤眼闪闪发亮,摇头晃脑道:“弓在人在,弓亡人亡——”

孔雀夫人回头道:“小翠!休得胡言!”声音如金铁交鸣,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小翠”撇了撇嘴,低下头去,突地从马上蹦起来,指着“老纪”道:“老纪!你的马后背流血了!”

众人全停下马来,扭头看向“老纪”。

只见他的白马后背的右侧马鞍后的部位,出现团盘子大小的鲜红血迹。

“老纪”回头看了下马匹,捂了捂自己的后腰,待松开手时,他的右手掌变得鲜红,血水“滴答滴答”顺着手指往下掉。“老纪”抬头看了看天,身子晃了两晃,道:“这个龙振星——”

话音未落,他身子歪到着栽下白马,仰面朝天,四肢叉开,两眼依旧圆睁着,停止了呼吸。

众人倒吸口气,纷纷跳下马,围在“老纪”身边,叫道:“老纪!老纪!”

“老纪”躺在原地纹丝不动。

孔雀夫人低下头,闭上眼睛,蹲在“老纪”身边,仰面朝天,身子向后晃了两晃,眼角滴下粒米粒大小的泪珠。

其它的黑衣蒙面人围成圈儿,蹲在“老纪”身边,低着头,像木头人似的。

唤作“小翠”的黑衣蒙面人丹凤眼圆睁,右手捂着嘴,连声道:“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孔雀夫人喉咙晃动了几下,像是堵了团棉花,咬着牙道:“老纪!你放心,我们会为你报仇的!”说完,她用手抹了下“老纪”的眼睛,“老纪”合上了双眼。

孔雀夫人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头上像是冒了团火,她“呼”地站起身,道:“走!去找也先元帅!”

在荫山以北,有片草原,望不到边,草叶尚至人膝盖,碧绿如毯。在草原上弯弯曲曲流淌着几条河流,宽至几辆马车,“哗哗”流动,像是草原上挂了几条银白色的线。

在草原的中间,是连片的帐篷,尖顶圆柱,像小号的仓库,有褐色、有白色,绵延起伏,东西望不到边。

帐篷有客厅大小,羊群星星点点,分成无数团,在草原上吃草,像是朵朵白云。每朵白云旁,均有名骑马的草原大汉,手持鞭子,长可达两辆马车,他们围在羊群边走来走去。

在帐篷的旁边,有几头花白相间的牛,几名妇女正蹲在奶牛下挤牛奶,还有些个头高不过车轮的小孩,围着帐篷跑来跑去。

在连片的帐篷后,若隐若现条青色山脉,横在那儿,南北望不到头。

在成片帐篷的边缘,几名大汉正骑在马上,挥舞着手中的长鞭,驱赶着羊群,忽地,他们停止了挥舞马鞭,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如同木头人。

在草原前方,来了支马队,绵延有两条大街长,马上的人,均身着黑衣,足蹬黑靴,面似铁块。

领头的黑衣人,头戴八宝嵌玉金凤冠,金光灿灿,金凤冠下垂着圈指头长短的珍珠串,晃来晃去,银白色的珍珠有黄豆粒大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刀锋眉、丹凤眼,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四五十岁上下年纪,正是孔雀教教主孔雀夫人,她骑着匹油光发亮的乌骓马。

她左手边的黑衣人,满头青丝,油光发亮,扎了个拳头大小的髻,鸭蛋脸,银钩眉,半月形的眼睛,尖椒鼻,唇红齿白,元宝耳朵,面如羊脂白玉,骑着匹土黄马,正是薛若冰。

孔雀夫人右手边的黑衣人,柳叶眉、丹凤眼,脸似银盘,头扎支金凤钗,骑着匹枣红马,正是陆小翠。

在她们身后,并排四名黑衣大汉,三四十岁上下年纪,有背鬼头刀的,有提双钩的,有挂流星锤的,还有名黑衣大汉,则拿着柄镔铁折扇,半个胳膊长,折扇展开,其扇头薄如纸,好似刀刃。

在这四名黑衣大汉身后,拍着队大汉,人人身着黑衣,足蹬黑色牛皮靴,黑色衣服中间是双排纽扣,护腕套在袖口上,腰间挎着钢刀,骑着乌骓马、黄骠马、枣红马等各种颜色的马匹,马肚子圆滚滚,马队排开有两条街长。

这支马队走到成片的帐篷前,约半条街远的距离时,帐篷那片传来阵轰隆隆好似雷鸣的声音,震得这片草地直晃,有队瓦剌骑兵从帐篷营中跑了出来,乌压压成片,呈扇形包围了这只黑衣马队。

瓦剌骑兵头戴泛白的羊皮三角帽,帽檐下则排着圈二指多宽的羊绒,帽子的两侧垂下两根白色的毛绒绒的状似尾巴的长条,有胳膊粗,长条直垂到腰间。

他们身穿羊皮袄,足蹬牛皮靴,腰悬马刀,比普通明军用的战刀窄近半,却长半个巴掌,钢刀雪亮,牛皮刀鞘。

他们每人身上则背着个灰褐色的牛角弯弓,马鞍桥上挂着走兽箭壶,里面放着把雕翎箭。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五章 武盟入京(5) 他们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这只黑衣马队。

众瓦剌骑兵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冬瓜脸,金鱼眼,扫帚眉,蒜头鼻,腊肠嘴,头戴白色狐皮圆顶帽,帽两侧垂下两条雪白的狐狸尾巴,垂到腰间,身穿貂皮长袍,足蹬黑色貂皮靴,腰间悬挂着战刀,黄金刀柄,鲨鱼皮鞘,并且饰以金色云纹,骑着匹“照夜白”。

此人正是秃鲁火得儿。

他的金鱼眼瞪得圆圆的,看着面前的这队黑衣马队,眼睛看到薛若冰时,往外凸出了半个眼眶,并且闪闪发亮,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

他从“照夜白”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距孔雀夫人的乌骓马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冲孔雀夫人弯了下腰,拱了拱手,道:“圣教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说完,抬起头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孔雀夫人身后的薛若冰。

薛若冰低下头,如羊脂白玉的脸上,飞出朵红云,直红到耳后根,她嘴巴向上撇了撇。

秃鲁火得儿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眉毛向上飞了起来,咧开嘴,嘴角团水滚来滚去。

孔雀夫人眉毛拧成疙瘩,她用手背挡住嘴,喉咙里发出“咳咳”的两声,弯腰冲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大人,也先元帅可在帐中?”

“唔——”秃鲁火得儿斜眼看着薛若冰,咬着右手食指,身子扭来扭去。

陆小翠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扬起马鞭往空中甩了下,发出“啪”地声响,如同响了枚鞭炮,她像摇铃铛似的叫道:“快说!”

秃鲁火得儿“哇!”地叫了声,身子如触电似的抖了下,连退了两步,指着陆小翠,两腿筛糠似的抖,道:“你!你!”

孔雀夫人冲陆小翠摆了下手,然后转过头,面朝秃鲁火得儿,铁板似的脸,挤出小半朵花儿,道:“火得儿大人,也先元帅在何处?”

秃鲁火得儿吸了两口气,恢复原状,冲孔雀夫人拱手道:“家兄正在大帐之内!在下亲自带圣教主去见家兄如何?”

孔雀夫人点了点头,冲秃鲁火得儿拱了拱手道:“有劳火得儿大人了!”

秃鲁火得儿返身骑上自己的“照夜白”,冲众瓦剌骑兵挥了挥手道:“大家让开条道儿!孔雀神教圣教主孔雀夫人,乃我瓦剌最尊贵的客人,众位不得无礼!”

众瓦剌骑兵几乎同时点了下头,然后波浪似的向两边散开,让开了条可容数辆马车并排而过的甬道,两边均是瓦剌骑兵,排开有条大街长。

秃鲁火得儿点点头,拨转马头,冲孔雀夫人弯了下腰,摊开左手,指着前方,道:“圣教主,有请!”

孔雀夫人点了下头,催动乌骓马,顺着众瓦剌骑兵排列的甬道向前走去,薛若冰、陆小翠及众黑衣大汉跟在后面。

秃鲁火得儿昂首挺胸,摇头晃脑走在最前。

他们穿过甬道后,众瓦剌骑兵则拨转马头,分成左右两队,夹住中间的黑衣大汉往前走。

大约每隔小半条街的距离,则立着个白色的牛皮帐篷,连绵不绝,看不到头。

他们骑着马,约走了两三柱香的时间,来到了片空地前,方圆几条街内,均没有帐篷。

这块空地由半人多高的木栅栏围着,木栅栏前,每隔三步,则站着名瓦剌兵,同样是头戴三角羊皮帽,帽两侧垂着毛绒绒的长条,直到胸前,穿着羊皮长袍,手里持着白蜡杆红缨枪,绕着木栅栏站了圈儿。

在空地中间,立着个帐篷,圆锥顶,圆柱面,由白色牛皮缝制,高近二层楼,方圆有篮球场大小。

帐篷距离木栅栏有条街长,周围空空无物,木栅栏边有几匹马低头吃草。

从帐篷至木栅栏门的两侧,肩并肩站着两排瓦剌兵,手持白蜡杆红缨枪,笔直而立,目光直视前方。两排瓦剌兵中间,有条可容两辆马车并排通过的甬道,褐色泥土,星星点点长着几堆草,不及拳头高,而甬道两侧,则绿草如毯,长及膝盖。

木栅栏门两侧,各立着杆红色虎头旗,杆子有三层楼高,旗子有半个房间大小,迎风飘舞。

在旗杆下,站着排瓦剌文武官员,领头的是位年约四十,中等身材的人,他剑眉星目,鲸鱼鼻,刀片嘴,颔下胡须上宽下窄,巴掌来长,面如古铜。

头戴黑色船形鹿皮帽,帽两边沿耳边垂下两条褐色的貂围,身穿黑色熟牛皮战甲,前后心各缀个盆子大小、银白色的护心镜,肩膀两侧各扣个碗大的铁皮盖子,足蹬黑色牛皮靴,腰间挂着月牙状的弯刀,鲨鱼皮鞘,外面涂了层金粉,金光闪闪,黄金刀柄。

在他左侧,站着个竹竿似的瓦剌人,扫帚眉,金鱼眼,鹰钩鼻,面色蜡黄,手似枯柴,头上戴着个黑色斗笠状的皮帽,沿耳边垂下的是连根褐色雕翎,身穿黑色羊皮长袍,正是也先帐下首席谋士阿鲁巴图。

右边站着个铁塔似的大汉,比中间的人高半个头,豹头环眼,胡须似钢针般扎起,头戴黑铁盔,盔尖扎着两根雕翎,身披黑铁甲,水牛腰,手提半人多长的镔铁狼牙棒,重六十八斤。

槟榔似的棒头,嵌着无数狼牙似的钢钉,青光闪闪,正是瓦剌部头号勇士阿礼不花。

在他们两侧,雁翅排开瓦剌高级将领,皆身穿熟牛皮甲,腰佩草原弯刀,鲨鱼皮鞘,笔直而立。

孔雀夫人骑着乌骓马,在距中军大帐半箭地远的地方,翻身下马。她身后的薛若冰、陆小翠及众黑衣大汉,也纷纷翻身下马,跟着孔雀夫人牵着马往前走。

那名站在中间的瓦剌大汉,踮起脚尖,手搭成凉蓬状,放在双眼上向外看。

待孔雀夫人下马时,他眼睛亮了下,脸上挤出了朵花儿,三步并两步,向孔雀夫人跑去,并且双手向前伸开。

其它的瓦剌将领互相看了看,撇了撇嘴,摇了摇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有瓦剌首席谋士阿鲁巴图,跟在那名瓦剌大汉后面走了过来。

孔雀夫人见那名瓦剌大汉跑来,倒吸口气,向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冲那名瓦剌大汉弯了下腰,拱手道:“孔雀神教教主孔雀夫人,拜见瓦剌也先元帅!”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六章 武盟入京(6) 她身后的薛若冰、陆小翠及众黑衣大汉,也都停下脚步,冲来的瓦剌大汉也先元帅弯腰拱手。

也先元帅跑到距孔雀夫人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摊开双手,似要拥抱,又定住,晃了两晃,然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哪阵香风把圣教主大人吹来了?怪不得今早我的中军大帐上停着两只喜鹊,喳喳叫个不停!也先有失远迎,还望圣教主恕罪!恕罪!”

说完,冲孔雀夫人弯腰拱手。

秃鲁火得儿坐在“照夜白”上,撇了撇嘴,道:“大哥!圣教主!休在此繁文缛节,快快进帐歇息去吧!现在想必大块的水煮羊肉,已经熟了吧!哈哈哈!”

他翻身跳下“照夜白”,拍了下马背,那匹白马便低着头,撩起四蹄,向栅栏跑去。

也先和阿鲁巴图均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然后转过身来,摆手指向中军大帐,做个“请”的姿式道:“圣教主有请!有请!”

孔雀夫人低下头,眼圈红了,她抹了抹眼角,冲也先元帅拱拱手,道:“多谢大帅相请,在下却之不恭。”说完,她展了下披在身后的黑色大氅,昂首挺胸向前走去。

也先元帅和阿鲁巴图互相看了看,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分左右走在孔雀夫人身边,边走边向前伸着手,依旧是摆着“请”的姿式,脸上堆着朵花儿,连声道:“圣教主大驾光临,幸会!幸会!”

众人走到栅栏门前,也先元帅冲门前雁翅排开的众文武官员道:“还不拜见圣教主?”

众瓦剌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点了下头,嘴里发出“唔——”的声音。

也先元帅剑眉倒竖,跺了下脚,指着众将领道:“你们——”

孔雀夫人倒吸口气,摆了摆手,道:“也先大帅,莫要见怪他们——”

也先元帅挠了挠头,嘴巴咧开像黄瓜,道:“哪里哪里!这些武人,不知礼数,只要圣教主不见怪才好哇!哈哈哈!”

陆小翠眉毛拧成疙瘩,嘴巴嘟起,手指叉开,托着腮帮子,丹凤眼骨碌碌直转。

她们身后,手持鬼头刀、双钩、流星锤和镔铁扇的四名黑衣大汉,互相看了看,嘴巴向上弯了弯,摇了摇头。

也先元帅、阿鲁巴图和秃鲁火得儿带着孔雀夫人等人向中军大帐走去。除孔雀夫人、薛若冰、陆小翠和那四名孔雀教的护法长老外,其余的黑衣大汉则站在栅栏门外。

众瓦剌将领也转身走向中军大帐,队伍拉开有小半条街长。

阿鲁巴图冲名中年瓦剌大汉招了下手,道:“带圣教主的手下去外帐休息。杀几只羊,犒劳他们。”

那名中年瓦剌大汉点了下头,便走向栅栏门外。

众人鱼贯而入,进了大帐。

大帐有篮球场大小,四周围挂着红色花纹毛毯,地上则铺着红色地毯。

在大帐中间,摆着张黄花梨木的案几,书桌大小,有人的膝盖高,案几下,铺着白色羊毛地毯,案几上,摆着个足球大小的圆形褐色陶制茶壶,旁边摆着个拳头大小的茶碗,也是褐色陶制的。

在案几两侧,又排着两排白松木案几,半张书桌大小,同是高至人的膝盖,下面铺着白色羊毛毯,呈直线排开,直排到大帐门口。

两排案几相对,有间客厅大小的距离。

也先元帅走到中间的黄花梨案几前,摊开手,指向左手边的首张案几,道:“圣教主,请入座!”然后又冲薛若冰、陆小翠等人道:“几位贵宾,也请入座!”

薛若冰、陆小翠及四名黑衣大汉,并肩站在孔雀夫人身后,昂首挺胸,笔直而立,站在原地如泥塑木雕。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捋着胡须,斜眼看着孔雀夫人身后的六人,沉吟道:“圣教主,这几位——”

孔雀夫人回头看了下站在身后的薛若冰等人道:“大帅叫你们坐,何故不坐?”

薛若冰、陆小翠及四名黑衣大汉,齐向上拱手道:“圣教主在上,岂有某等座位?”

孔雀夫人耸耸肩,嘴里发出“唉”地声响,冲也先元帅摇了摇头。

也先元帅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捋着胡须,不住地点头,道:“圣教主御下有方,令在下佩服。来人!给这六位贵宾,每人送好酒一瓶,上等烤羊腿一只!”

有名瓦剌侍者,点了下头,便退出帐外。

也先元帅盘膝坐在黄花梨案几边,歪着身子。

其余如秃鲁火得儿、阿鲁巴图、阿礼不花及帐内其它瓦剌将领,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耸了耸肩,纷纷坐在其它茶几边,几乎每张茶几边均坐个人。

众人落座后,大帐门帘挑开,进来两队瓦剌侍者,头戴白毡帽,身穿白色羊皮长袍,每人手里端着盘子,半个脸盆大小,里面装的是切成巴掌大小块状的清水煮羊肉,撒上葱、姜、蒜末,腾腾冒着白气。

众瓦剌将领眼睛直直地看着羊肉,嘴巴张开,直吐舌头。

瓦剌侍者在每张案几上摆了盘羊肉,堆的小山似的,然后再放了瓶长耳褐色酒瓶,便退了下去。

案几上原先摆着褐色的、拳头大小的酒碗,也先往酒碗内倒了大半碗酒,举起酒碗,对着在座的众人转了圈,道:“来!啥话不说,先干为净!”

在座众人均倒了碗酒,举起来,互相对着碰了下,道:“来!干!干!”说完,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将碗内的酒喝干,然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阿礼不花从盘内抓起块巴掌大小的羊肉,煮成柴色,眼睛瞪得滴溜圆,张开豹子似的嘴,咬下半块来,“咯吱咯吱”在嘴里嚼着,眼睛眯成条线,不住地点头。

其它的瓦剌将领也两眼放光,面泛红光,纷纷伸手去抓盘子里的羊肉。

这时,帐帘门掀起,又走进来队瓦剌侍者,每人端着个红漆木托盘,托盘上放着整只羊腿,扇子样大,烤得金黄,上面“滋滋”冒着羊油。

羊腿旁边摆着瓶酒,长耳细颈,灰褐色酒瓶,肚子有足球大小。

这些瓦剌侍者,将羊腿和酒,端到薛若冰、陆小翠和四名黑衣大汉面前,弯腰与地面平行,双手捧着托盘,举过头顶。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七章 武盟入京(7) 薛若冰、陆小翠及四名黑衣大汉,互相看了看,眉毛拧成疙瘩,直咂舌头,双手垂在下边,纹丝不动。

孔雀夫人扭头看了看他们道:“冰儿、小翠,本教四位护法长老,大帅的赏赐,尔等只管领了,莫要拂了大帅好意!”

这六人冲孔雀夫人弯腰拱手道:“遵命!”然后又冲也先元帅拱拱手道:“多谢大帅!”然后双手接过羊腿和酒瓶。

瓦剌侍者便举着托盘,弯腰退了下去。

薛若冰、陆小翠等六人,左手拿着羊腿,右手拎着酒瓶,互相看了看。

也先元帅端着酒碗,放到嘴边,歪着身子,左手按着膝盖,看着他们。

陆小翠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提起酒瓶,用银牙咬开壶盖,“卟”地声,将盖子吐在地上,然后仰面朝天,咕嘟咕嘟喝了口酒,嘴角两边,酒滴如断线的珠子似的,“嘀嗒、嘀嗒”往下掉。

接着,她丹凤眼睁得圆圆的,看了也先元帅眼,提起羊腿,放到嘴边,“啊呜”咬了口,咬下鸡蛋大小的羊肉来,“咯吱咯吱”嚼起来。

薛若冰及其它四名黑衣大汉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均提起酒瓶,先咬下瓶盖,灌了口酒,又提起羊腿,咬下块肉。

也先元帅两眼发光,拍了下膝盖,道:“好!不愧是大漠上英雄儿女!本帅敬你们杯!”说完,端起酒碗,冲着六人推了推。

其余的瓦剌将领,嘴里嚼着羊肉,抬头看了眼薛若冰等六人,也频频点头道:“好!好!”然后端起酒碗喝酒。

薛若冰咬了口羊肉,左手提着羊腿,右手提着酒瓶,冲也先元帅拱了下手,道:“也先元帅,圣教主千里迢迢而来,欲与大帅共商大事!可是元帅闭口不提天下大事,只是喝酒,岂不令远道而来的人心寒?”她声如银铃。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坐直身子,上下打量了下薛若冰,冲她拱了拱手,转向孔雀夫人道:“圣教主大人,这位是——”他用手指了指薛若冰。

孔雀夫人放下酒碗,冲也先拱手道:“回元帅,她乃本教尊者,姓薛,名若冰。”

然后她扭回头,冲薛若冰道:“冰儿,也先元帅雄才大略,非常人所能及,不得对大帅无礼!”说话时,脸上泛着红光,像开了朵花儿。

薛若冰低下头,脸上飞出朵红云,咬着嘴唇道:“是!教主!”然后又冲也先元帅拱了下手,道:“元帅,小女子多有得罪,还望大帅恕罪!”

也先元帅低下头,眼睛眯成条线,咂巴了几下嘴巴,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哪里?哪里?薛尊者少年有为,将来必大有前途,哇哈哈!”声若洪钟,在大帐内飘来荡去。

阿礼不花斜眼看了下薛若冰,拍了下腿,撇了撇嘴道:“嘛子尊者?细皮嫩肉。只有草原上英勇善战的勇士,才配称得上尊者之号!哇——哈哈哈!”

他眼看众人,摇头晃脑,嘴皮子油光发亮,脸上的肌肉晃个不停,像是沙袋在摇摆,露出嘴里的两颗大门牙。

众人倒吸口气,坐直了身子看着他,屏住呼吸,大帐内鸦雀无声,空气像是凝固了似的,蚊子在空中振动翅膀的声音,都能听见。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坐在也先右手边首张案几后的秃鲁火得儿,“啪”地拍了下桌子,案几上的酒瓶和菜盘向上跳了下,发出“咣咣”几声响,晃个不停。

秃鲁火得儿扫帚眉倒竖,金鱼眼圆睁,站起身来,指着阿礼不花,昂首挺胸道:“阿礼不花!你蔑视了草原上最金贵、神圣的玉孔雀薛姑娘,我!秃鲁火得儿!”说着,他抬起右手,放至胸前,手心对着胸口,道:“正式向你挑战!”

说话时,他嘴巴鼓起像皮球。

阿礼不花“哞——”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两眼红通通的,闪着白光,脸胀得像猪肝,叫道:“阿礼不花接受挑战!”声音像是擂鼓,震得大帐“嗡嗡”直响。

阿礼不花把袖子挽到胳膊肘上,两手伸开像蒲扇,胳膊圆鼓鼓,块块肌肉隆起像岩石。

他离开案几,走到大帐中间,弯着腰,抬着头看着秃鲁火得儿,两只胳膊螃蟹似的向两边伸开,弯曲着朝下,像是螃蟹舞动两把大钳子,两腿叉开,半蹲着,蛤蟆似的跳来跳去。

秃鲁火得儿脸“刷”地变成绿色,头上黑线直往下垂,额头上滚出几粒米粒大小的汗珠,双腿筛糠似的抖,嘴巴里像是塞了团棉花似的,指着阿礼不花道:“来、来就来!谁怕谁?”

说着,扭过头,去看也先元帅,两眼“呼呼”直闪,似要说些什么。

也先元帅转过身去,背对着秃鲁火得儿,斜倚在案几边,右手托着脑袋,胳膊肘支在案几上,两眼闭上,纹丝不动。

秃鲁火得儿,“滋”脊背后冒出股青白色之气,浑身寒毛直竖,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伸到额头上去擦汗。

“轰”地声,大帐内像开了锅,“哈哈哈”的声音此起彼伏,直冲云霄。

众瓦剌将领,捧着肚子,歪倒在案几边,还有的直接倒在身后的地毯上,仰面朝天。

有瓦剌将领拍着腿,伸长脖子,破锣似的叫道:“火得儿大人!您快快应战吧!不要给我们草原勇士丢脸!”

阿礼不花眼睛眯成条线,突然“卟哧”声,嘴巴咧开像黄瓜,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秃鲁火得儿的脸,由绿转红,又由红转白,最后变成猪肝色,他双手捏成拳头,咬着牙道:“拼了!”说完,走出案几。

正在这时,大帐内有个黑衣人,大鸟似的飞起有层楼高,双手抱膝,身子缩成团儿,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落在秃鲁火得儿和阿礼不花中间,双臂向两边平直伸开,站得笔直,如玉树般立在那儿。

她鸭蛋脸,银钩眉,半月形的眼睛如秋水,尖椒鼻,嘴里像含着朱砂,面如羊脂白玉,泛出玉般光泽,正是薛若冰。

她冲阿礼不花拱了下手,道:“阿礼不花将军,就由在下向您讨教几招!”

秃鲁火得儿先是眼前亮了下,随后又黑了下来,跺着脚,拍着胸口,道:“冰儿,你怎么能上阵?”

也先也坐直身子,双手平放在案几上,面沉似水,道:“哎!薛姑娘,这是我们草原勇士之间的较量,你个女孩儿人家,还是——”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漠孤烟(1) 薛若冰转过身来,冲也先元帅抱拳道:“大帅!非在下愿意,只是阿礼不花将军口口声声所指,正是在下,所以在下不能不出手!还望大帅见谅!”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向众瓦剌将领看去。

其它瓦剌将领,坐直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低下头,现场静的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也先元帅又转向孔雀夫人,指着薛若冰道:“圣教主,你看——”

孔雀夫人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陆小翠和四名黑衣大汉,他们也互相看了下,咬着嘴唇,两眼闪出淡淡火光,脑袋像石头似的点了下。

孔雀夫人倒吸口气,点点头,转过身来,冲也先元帅抱了下拳,道:“元帅,冰儿言之成理。您就成全她吧!”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低下头,右手抬至胸前,手指头掐了几下,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撩起眼皮看了眼薛若冰,又斜眼看了下孔雀夫人,然后点点头,道:“好!既然薛尊者求战,本帅岂有不准之理?”

随后他抬起头,冲阿礼不花道:“不花将军,薛尊者乃是弱质女流,尔要手下留情!”

阿礼不花挠挠头,嘴巴咬了几下,道:“罢了!俺用单手和女尊者比!”声音像是水桶中发出的,“嗡嗡”的。

说着,阿礼不花抬起双手看了看,将右手放在背后。

秃鲁火得儿“啊哟!”叫了声,闭上眼睛,跺着脚,弯着腰,不停地拍着双腿道:“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说完,他侧着身子闪了下,又坐回到自己的案几边,“卟通”声,像麻袋似的墩在地毯上,斜倚着案几,右臂支在案几上,左手拈起块巴掌大小的羊肉,放在嘴边,停下来不动,眼圈红了,鼻子直抽抽。

然后秃鲁火得儿“呼”地坐直身子,拍了下案几,金鱼眼圆睁,看着阿礼不花道:“阿礼不花!薛姑娘若有什么闪失,我秃鲁火得儿和你没完!”

众人斜眼看了下他,撇了撇嘴。

也先元帅侧着身子,背对着他,朝地上“卟”地吐了口唾沫。

秃鲁火得儿来了个烧鸡大窝脖,面红耳赤,嘴里“呼呼”喷着白气,趴在案几上不动了。

薛若冰转向阿礼不花,冲他拱了拱手道:“阿礼不花将军,在下请教了。”

阿礼不花右手放在背后,倒退了半步,左手摊开道:“请女尊者先出招!”

薛若冰眉头拧成疙瘩,上下打量了下阿礼不花,只见他身似铁塔,浑身肌肉凸起像岩石般,站在那儿像座小山,她倒吸口气,低着头寻思了片刻,便又抬起头来,如银铃般的叫道:“看招!”

说完,挥动右掌,来了招“排山倒海”,旋风般的击向阿礼不花的胸口。

她浑身冒出股淡淡的白气。

阿礼不花眼睛瞪的像铜铃,直看着薛若冰,舌头吞到喉咙里,他眨了眨眼,“卟哧”声笑了下,挺直胸膛,眼睛眯成条线儿,纹丝不动。

“咣”地声,薛若冰的右掌击在阿礼不花的胸口上,像是波涛撞上树木。

阿礼不花脚尖向上踮了下,然后踮起脚尖连退五六步,身子像后直晃,双臂鸭翅似的伸开,转了几圈,站住了脚。

他后退时,踩着地面发出“咣咣”的声音,震的大帐摇了两摇。

众人像打鸡血似的,“呼”地坐直身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薛若冰。

也先元帅的下巴,几乎砸到了案几上,他直直地坐在原地不动。

秃鲁火得儿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他拍了下桌子,伸长大拇指,红光满面道:“好!”

薛若冰迈着弓字步,站在阿礼不花原先站的地方半个身位远的位置,右掌向前平直伸开,掌心朝外,左手握成拳头,放在腰间,半低着头。

阿礼不花脸由红转白,又变成紫色,嘴里咧开像黄瓜,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揉了揉胸口,点点头,眼睛闪出白光,道:“好!打得好!女尊者,阿礼不花要出手了!”

后面几个字,像是擂鼓样响彻全帐,把大帐门帘吹得向上飘了起来。

帐内众人全倒吸口气,坐直身子,屏住呼吸,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似乎凝固了般。

孔雀夫人右掌在案几下摊开,掌心出了层汗。

阿礼不花低着头,双手握成拳头,“哞!”地叫了声,像牛犊似的冲向薛若冰,左拳抡圆了打向薛若冰的面门。

油钵似的拳头,带着股“呼呼”的风声,疾似流星。

薛若冰向前迈了步,右掌斜劈出去,迎向阿礼不花的拳头。

孔雀夫人拍了下腿,嘴里发出“唉!”地声响,低下了头。

帐内的众瓦剌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了摇头,嘴角浮出丝微笑,“想要硬接阿礼不花的拳头吗?实在是——”

阿礼不花两眼放光,拳头又加快了两分。

“轰”地声响,拳头和掌撞在起。

孔雀夫人双手捂住了眼睛,帐中其它人也低下头,闭上眼睛。

秃鲁火得儿的脸变成绿色,脱口而出道:“冰儿!”他的右手举过了头顶,声音像是重锤敲在牛皮鼓上,震的大帐摇了两摇。

薛若冰的手心,泛出团淡白色光芒,呈圆圈状,波浪似的四下散开。

她“噔噔噔”连退了四五步,停住脚步,握着自己的右手腕,抬头看着阿礼不花,半月形的眼睛,眯成条线,眼中时不时闪出点点白光。

阿礼不花身子向后摇了摇,也“噔噔”向后退了三四步,他左手拳头的骨节,发出“咔叭、咔叭”的响声。

众人瞪圆了眼睛,“啊!”地叫了声,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直看着二人。

“什么?”也先元帅“呼”地站直身子,两眼圆睁看着薛若冰,抬起右手道:“尊者贵姓?”

阿礼不花晃了晃脑袋,头发四下散开,像是水藻,待他抬起头来时,两眼已是血红,整张脸变成猪肝,肌肉块块隆起,嘴里“哈、哈”牛似的喘着气,双手拳头,捏的“咔叭、咔叭”直响。

他“哞”地叫了声,像座移动的黑塔,冲向薛若冰,左拳抡圆了击出。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大漠孤烟(2) 薛若冰抿着嘴唇,盯着阿礼不花的拳头,飞步上前,单掌击出,“啪”地声打在拳头上,阿礼不花的右拳又抡圆了,飞似的砸向薛若冰的脑袋。

薛若冰气运丹田,左掌飞出,“啪”地声,打在了右拳上,“咔啦”声,二人胳膊似乎散了架,身子均向后摇了摇。

紧接着,阿礼不花的拳头,雨点般地砸向薛若冰,薛若冰双掌舞得风车似的,迎上拳头,发出“啪啪啪”连串如鞭炮似的响声,震的大帐直摇。

众人眼都看直了。

阿礼不花的头发,直向天空飘。

孔雀夫人眉头紧皱,拍着案几道:“冰儿!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话音未落,薛若冰已抓住阿礼不花的左臂,背抗着阿礼不花的肩膀,“吭哧、吭哧”往上甩,她身子摇了两摇,阿礼不花则收紧左臂,卡住薛若冰的脖子,往后勒。

两个人风车似的顶在起,在大帐内转圈圈,时而薛若冰抗着阿礼不花,让他脚尖离开地面,时而阿礼不花勒着薛若冰,把她勒的跳了起来。

众人伸长脖子,看着二人,眼睛骨碌碌直转。

也先元帅双手摇的拨郎鼓似的,道:“快快分开他们!”

五六个瓦剌将领,站起身来,扑向阿礼不花。

孔雀夫人双手拍了下桌子,身子腾空飞起半间帐篷高,双手抱膝,团着身子,在半空翻了几个筋斗,眨眼落到薛若冰和阿礼不花身边。

她右手二指并拢,往阿礼不花勒住薛若冰的左胳膊上“曲池”、“风池”二穴点了下,快如闪电。

阿礼不花的左胳膊像被电击了下,抖了两下,然后像棉花似的松开。

孔雀夫人支起阿礼不花的左臂,右手作掌击向他胸口,“砰”地声,如击败革,阿礼不花离地而起,身子向后飞去。孔雀夫人左手拉着薛若冰的胳膊,身形转了下,将薛若冰向后拉了几步远。

薛若冰脸红得像烧炭,额头渗出了层米粒大小的汗珠,双臂下垂,“呼呼”嘴里吐着白气,起伏不定,前胸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脸盆大小的块儿。

几名瓦剌将领,接住从空中往下落的阿礼不花,“卟通”声,好似麻袋砸在他们身上,几个人当场趴倒在地。

还有几名瓦剌将领,上前按住阿礼不花的四肢,咬着牙,蹬着地毯往下按。

阿礼不花身子鱼似的向上挺了挺,两眼瞪得似铜铃,脸红脖子粗,叫道:“再来!再来!”声似牛叫。

薛若冰和阿礼不花原先站的地方的羊毛地毯,被两人脚踩着,扯出块胳膊长的口子,歪七扭八地挤成团。

也先元帅拍了下案几,站起身来,两眼闪闪发亮,面沉似水道:“比赛到此结束,本帅宣布:阿礼不花将军败,薛姑娘胜!”

阿礼不花“哞!”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按住他手脚的几名瓦剌将领,皮球似的弹了起来,连退数步,他伸长脖子,瞪圆了眼,斗鸡似的看着也先元帅道:“元帅大人!为啥判俺阿礼不花输,再打三个回合,俺定赢!”

他用手使劲拍打着胸口,发出“啪啪”如山响的声音。

“哦——”也先元帅拉长了脸,捋着胡须,眼睛半睁半闭道:“阿礼不花将军,比赛前你口口声声只用单手,可是后却用了双手,违背自己的诺言,难道还不判输?”

“哇——哈!哈!哈!”众瓦剌将领,仰面朝天,捧着肚子,发出阵阵笑声。

秃鲁火得儿“嗖”地声从案几后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指着阿礼不花道:“没错儿!大哥说的没错!让我们为薛姑娘鼓掌!”说完,他“啪啪啪”地拍起手来,像是放鞭炮。

“这个——”阿礼不花舌头像打了结,低着头,手挠着后脑勺,道:“那俺阿礼不花认输了!”

众人拍起手来,大帐内响声四起,如同雷鸣。

孔雀夫人转过身来,按了下薛若冰的额头下,道:“你这个傻丫头呀!”然后她冲也先元帅拱拱手道:“元帅大人,在下等讨饶了!我们这就告辞!”

也先元帅双手摇得拨郎鼓似的,上前两步,两眼闪闪发亮,看着孔雀夫人道:“圣教主说得哪里话来?请都请不来,哪能就此走人?来!来!来!重新摆酒上宴,我等与圣教主不醉不休!”

说话时,两个眼圈红了,眼中蒙上层水雾。

孔雀夫人冲也先元帅弯了下腰,做个万福,道:“恭敬不如从命!”说完,带着薛若冰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也先元帅对着帐门口,“啪啪啪”拍了三下掌,从帐门外走入队瓦剌侍者,弯着腰,将众人案几上的盘子和酒放入托盘,退了出去。

阿礼不花和众瓦剌将领各各落座,扭头看向孔雀夫人。

也先元帅也坐回了黄花梨案几后,盘着腿,双手按着膝盖,看着孔雀夫人,道:“圣教主,不远千里而来找某家,不知所为何事?”

孔雀夫人“唉!”了声,低着头,眼睛红了起来。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捋着胡须道:“难道世上还有什么事令圣教主为难?罢了!”他挺直胸膛,拍着胸口道:“圣教主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本帅,圣教主的事,就是本帅的事!”

秃鲁火得儿、阿鲁巴图及众瓦剌将领,均坐直身子,看着孔雀夫人。

孔雀夫人手托着额头,呼了几口气,方才坐起身来,冲也先元帅及在座众人拱了拱手道:“实不相瞒,吾孔雀神教近遭仇敌围攻,马掌柜和纪天行等两大护法和数百弟兄惨遭仇敌杀害。在下气愤难平,誓报此仇不可!”

她两眼瞪圆了。

帐内众瓦剌将领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也先元帅“啪”地拍了下案几,站起身来,脸似寒冰,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无法无天!圣教主只管放心,我也先决定派五千瓦剌铁骑,助你剿灭强敌!不知圣教主仇敌是何人?”

他伸长脖子,看着孔雀夫人。

孔雀夫人别过头去,摆了摆手,道:“不济事!此仇敌身在大明,盘根错节,元帅铁骑如何能深入大明境内?所幸在下闻得,此仇敌正在投奔朝廷,怕不日对大帅构成威胁,因此在下特来与大帅合作,不知大帅意下如何?”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章 大漠孤烟(3) “啊?”帐内众人均倒吸口气,看着孔雀夫人。

阿鲁巴图低着头,眼睛眯成条线,不停地捋着山羊胡,众瓦剌将领则睁圆眼睛,互相看着。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转过身去,低着头,眼睛骨碌碌地转。

阿礼不花伸长脖子,冲孔雀夫人道:“圣教主阁下,不知那仇敌究竟是何人?”众人均伸长脖子,瞪圆眼睛看着孔雀夫人。

孔雀夫人锋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咔咔”直响,道:“那就是中原武林盟!”声音如金铁交鸣。

也先元帅像是被雷劈了下,站在原地,头上冒出阵阵黑烟。

约过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他“呼”地转过身来,甩了下身后的黑色羊绒大氅,上前两步,两眼闪闪发光看着孔雀夫人道:“圣教主莫要说了!中原武林盟的事,本帅也有耳闻,他不但是圣教主的敌人,也是我瓦剌的心腹大患!本帅正愁无人对付他们,不意圣教主竟找上门来,实在天助我也!”

他转过身来,甩了下身后的大氅,双手握成拳头,举向空中,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孔雀夫人、薛若冰、陆小翠及四名黑衣大汉,互相对望了下,均呼出了口气。

阿鲁巴图眼睛眯成条线,拈着山羊胡子,不住点头道:“元帅得到圣教主这样的强援,实在可喜可贺!”

帐内众人无不点头。

这时,帐帘门挑起,走来队瓦剌侍者,双手捧着红漆木托盘,枕巾大小,托盘内放着四个盘子和壶酒。酒壶是细耳长颈的白底蓝纹元青花瓷,光泽如玉,足球大小。

酒壶边放着四个拳头大小的元青花酒杯,四个盘子内,分别放着烤山鸡、切片鱼、羊排和红肠,红肠用羊肚做肠衣,灌以牛肉,红通通的。

众侍者将托盘内的菜肴和酒放在案几上,便弯着腰退了出去。

也先元帅冲薛若冰、陆小翠及四名黑衣大汉挥了下手,道:“来人!与众位英雄好汉搬座位!”

薛若冰拱了拱手道:“元帅大人,我等站着就行!”

也先元帅撇了下嘴,挥了下手,道:“哎,我瓦剌部向重英雄豪杰,诸位岂能无座?只管坐便是!”

薛若冰、陆小翠及四名黑衣大汉互相看了看,木头人似的站着。

孔雀夫人抬起头来,冲他们道:“既然元帅再三要求,你们但坐无妨!”

薛若冰、陆小翠等六人点了点头,冲也先元帅拱了拱手道:“多谢元帅赐座,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仅需单张桌子便可,我等围坐在起,不便离开圣教主半步。”

也先元帅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道:“也罢!”

从帐帘外走入两名瓦剌侍者,前面的人双手抬着个案几,半张方桌大小,膝盖高,后面的人,则双手端着红漆木托盘,托盘内放的酒菜与前面的无二致,只是多了五个酒杯。

前面的瓦剌侍者将案几放在孔雀夫人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后面的瓦剌侍者将托盘内的酒菜放在案几后,两人便退了出去。

薛若冰、陆小翠分左右盘膝坐在孔雀夫人身后,其余的四名黑衣大汉则围坐在案几边,双腿盘着。

也先元帅提起青花瓷酒壶,直直看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两眼出现层水雾,他拍了拍额头,倒了杯酒,然后双手举起酒杯,对着众人道:“来!按着我们瓦剌的习惯,先饮三杯酒再说!”

说完,双手举着酒杯,对众人巡了圈,然后扬起脖子,将酒饮尽。

其它人也将酒杯倒满,将酒杯举起,对着也先元帅敬了下,将酒饮尽。

众人饮完三杯酒后,也先元帅放下酒杯,拍了拍青花酒壶的壶顶,低着头,“唉”了声道:“诸位可知,本帅因何用此酒壶,与大家饮酒?”

众人顿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摇了摇头。

秃鲁火得儿,仰着头,眼珠转了转,突地亮了下道:“大哥!小弟知道!想是这青花瓷珍贵,大哥平时也舍不得用,如今来了贵客,特意翻冲来,以示尊崇!”

众人竖起耳朵,齐齐点头。

也先元帅低着头,咂摸了下嘴,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突地抓起青花瓷酒壶举过头顶,往地下摔去,“啪!”地声,青花瓷酒壶落地,摔成无数块,四下飞溅,里面的大半壶酒也飞溅冲来,打湿了大半条地毯,酒气在大帐内飘荡。

众人均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仰了仰,抬起头来,直直看着也先元帅,纹丝不动。

也先元帅手托着额头,眼角挤出两粒米粒大小的泪珠,鼻子呼啦呼啦地吸气,他摇了摇头,嗓子眼像塞了团棉花似的道:“区区个酒壶何足道哉?只是我草原各部,何时才能再次拥有大元的青花瓷啊!”

说完,双手搭在案几上,头枕在臂上,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同木鸡。

阿鲁巴图拈了几下胡须,眯缝着眼,嘴巴抿起,道:“大帅的意思,在下明白了。想是大帅要取大明江山!”

阿礼不花“啪”地拍了下案几,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来到中间的甬道上,单膝跪倒,双手抱拳,向上道:“请大帅借给末将精兵三万,俺阿礼不花去把大明江山取了来送给大帅!”

其它的瓦剌将领也站起身来,走到阿礼不花身后,单膝跪倒,双手抱拳,两眼闪光道:“请大帅发兵!”

孔雀夫人倒吸口气,坐直身子,摇了摇手道:“不可!”

也先元帅抬起头来,两个眼圈红红的,并且肿得像核桃,他坐直身子,冲众将摆了摆手,道:“你们权且退下,听圣教主怎么说?”

众将互相看看,便道声:“遵命!”各自退回原先的座位坐下。

也先元帅冲孔雀夫人拱了拱手,道:“不知圣教主对此有何高见?”

孔雀夫人冲也先元帅拱拱手道:“如此,在下便直说,还望元帅及众将莫要怪罪!”

也先元帅拍了下桌子,转过身道:“直说无妨,本帅绝不介意!”

阿鲁巴图拈着山羊胡须,道:“不错!我等正要听真实情况!”

众人也全倒吸口气,转过身来,注视着孔雀夫人,纹丝不动。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漠孤烟(4) 孔雀夫人点点头,站起身来,甩了下身后的黑色大氅,走出案几,面向众人道:“大明自洪武立国以来,励精图治七八十载,国力之盛,非同小可。不说别的,单说中原武林白道中的五大高手,便可称当世之雄,锐不可挡,他们当中,每位实力均不在阿礼不花将军之下,若强攻硬打,未必有便宜可占。”

“嗞——”众人均倒吸口气,低下头,沉默不语,大帐内空气像凝固了似的,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下也能听见。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也先元帅开口道:“敢问圣教主,不知这中原武林白道五大高手,是何许人也?”

众瓦剌将领,齐刷刷抬起头,看着孔雀夫人。

孔雀夫人点点头道:“中原白道武林中的五个顶级高手,他们分别是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龙家庄庄主龙振星、东海剑神东方绝和江南柳家庄二公子柳随风!”

也先元帅“啪”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咬着牙,道:“圣教主所说的人,本帅岂能不知?”

随后,他睁开眼睛,看着孔雀夫人道:“这中原五大高手中的前四位,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只是不知这江南柳家庄二公子柳随风是何许人也?圣教主竟将他列入中原五大顶级高手之列?”

孔雀夫人丹凤眼圆睁,捂着胸口,吸了口气,道:“这柳随风乃新近崛起的青年高手,虽然名气尚未传出,元帅企鹅莫小瞧于他。在下曾与此人交过手,实在深不可测,比之前面四大高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完,她两眼闪出阵阵白光,直视前方。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点点头道:“既然圣教主如此推崇此人,那此人必有过人之处!”说完,他从怀内掏出个书本大小的羊皮手册,红色封皮,展开来,翻了两页,低头看看上面。

手册上全是人名,自上而下齐齐排列,到中间时止。

也先元帅从案几边的笔筒内,拿出支狼毫笔,放在嘴边舔了下,便提起笔,在名册后空白处写上“柳随风,江南柳家庄二公子,中原五白”字样。

写完后,他低头看了看,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然后将狼毫笔放入笔筒,合上红色羊皮册子。

薛若冰半月形的眼睛,看着也先元帅,眨也不眨,待他合上羊皮册子时,薛若冰便冲也先元帅拱了拱手道:“大帅,在下以为,大帅还应记上个人。”

也先元帅抬头看了看薛若冰,“呵呵”笑道:“不知薛姑娘让本帅所记何人?”

薛若冰伸长脖子道:“就是那手持双刀的谢小石。”说完,她脸上飞出朵红云,低下头去,双手绞着衣服,翻个不停。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看了看众瓦剌将领,众将领也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

也先元帅挠了挠头,道:“请问薛姑娘,这手持双刀的谢小石何许人也?”

薛若冰低着头,抿着嘴,“呜呜”地未说话,脸却已红得像苹果。

陆小翠“呼”地站起来,甩了下手,丹凤眼圆睁道:“嗨!就是大明朝新近冒出的大贪官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他收了我家尊者的好处,私自把我家尊者和我放了。不然,我家尊者和我,就死在龙家庄了!”

说话时,眉毛向上飞起,脸上像开了朵花。

“轰”地声,大帐内外像山崩似的,爆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众瓦剌将领,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秃鲁火得儿趴在案几上,左手揉着肚子,右手敲着案几,鼻涕眼泪直往下淌,嘴里边呵呵边道:“大哥!你看!大哥!你看!你还说我!哈哈哈!”他身子滚到地毯上,几乎断了气。

孔雀夫人脸耷拉下来,像块木头,摆了摆手,道:“这等贪官污吏,何足道哉?”

也先元帅眼睛眯成条线,酒糟鼻尖红光闪闪,将红色封皮的羊皮手册,用块白手帕包起来,放入怀中,然后又从腰间顺袋内,掏出本几乎同样大小的黑色封皮的羊皮手册。

他打开首页,提起方才那支狼毫笔道:“不然,像这等英雄豪杰,也应特别加以记录。”

说完,他提笔在首页头个名字下边,写下“谢小石,锦衣卫都指挥使”字样。

薛若冰看着也先元帅提笔,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歪着头,看着也先元帅将黑色封面羊皮手册放入顺袋,不由咬着手指道:“大帅有两本册子。”

话音刚落,众瓦剌将领全坐直身子,低着头,如泥塑木雕,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也先元帅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这时,帐帘门挑开,从外面走入两队瓦剌女子,头戴白色羊皮帽,身穿白袍,袖子甩开,拖到地面,她们抬起脚,左右挥甩着袖子,蹦跶起来,嘴里发出“咦咦呀呀”的声音。

众瓦剌将领,目光全转向这队瓦剌女子,嘴里“哼哼唧唧”,手指敲打着案几,摇头晃脑。

薛若冰努起嘴,将舌头吞入喉咙,低下了头,两只洁白如玉的元宝耳朵,呼扇呼扇摇着。

陆小翠和其它四名黑衣大汉,端起酒杯,低着头,喝起酒来,孔雀夫人坐回原位,端起酒杯,看着瓦剌女子旋转着,蹦来蹦去,不住地点头。

酒菜如流水似的不断地往上送,众瓦剌将领,互相对着,比划着手指,嘴里叫道:“哥俩好啊!六!六!六!”

有几名瓦剌将领,端起酒杯,摇摇晃晃走到四名黑衣大汉面前,闪着舌头,道:“哥哎!哥!咱敬你杯!”说着举着酒杯,似蜜蜂的翅膀抖着手,将酒杯伸到四名黑衣大汉面前,满脸红光。

四名黑衣大汉互相看了看,端起酒杯,与瓦剌将领的酒杯碰了下,然后仰起脖子,将酒喝干,酒杯口朝下,酒杯底朝上,端在半空。

几名瓦剌将领顿时眉眼开花,喝完酒,将酒杯甩在地上,拉着几名黑衣大汉的肩膀,往上提,嘴里直叫:“那达慕!那达慕!”

众黑衣大汉扭头看向也先元帅,也先元帅低着头,直捋胡须。

孔雀夫人回头看了眼黑衣大汉,点了下头。

众黑衣大汉互相看看,抿着嘴,点点头,“呼”地站直身子,拍着几名瓦剌将领的肩膀,眼睛眯成条线,道:“好!就那达慕!那达慕!有请!”说完,走出案几。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漠孤烟(5) 也先元帅瞪圆了眼睛,张圆了嘴,坐直身子,将酒杯端在胸前,抬起右手道:“塔塔儿、赤屹,你们勿得骚扰贵客!”

塔塔儿、赤屹鼻涕眼泪直流。

孔雀夫人冲也先元帅拱拱手,道:“元帅大人,既然诸将有兴,何妨大比场?以助众位雅兴?”

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

也先元帅拈着胡须,点了点头,道:“也罢!那就点到为止。这里场地狭小,不妨到外面去比试!”

众人齐声道好,鱼贯出了大帐。

大帐外有片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外面站着几排瓦剌士兵。

众人出了大帐后,围成圈儿,足占了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还有人扬起手叫道:“快来看啊,瓦剌勇士和远道来的贵客,比武决斗!”

“呼啦”声,众瓦剌士兵围了上来,栅栏外也来了圈瓦剌士兵,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男女老少也赶来看,有的半大的孩子,骑在栅栏上,伸长脖子往里看,不到半柱香时间,就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围了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前排的人双腿盘着,坐在地上,后面的人则踮起脚尖。

也先元帅站在人群中间,左右两边均是瓦剌将领,雁翅排开,将他同其它人隔开了两三个身位。

孔雀夫人站在右侧,薛若冰、陆小翠分别站在她的左右两侧,四名黑衣大汉,分别将各自的兵器,放在孔雀夫人前,然后他们空着手,弯着腰,半蹲成马步,在圆圈的中间,排成直线,眼睛瞪圆了看着瓦剌将领。

塔塔儿、赤屹等四名瓦剌将领,站在他们对面约辆马车远的地方,半蹲下,虎视眈眈看着四名黑衣大汉,双臂向两边伸开,像螃蟹舞动大钳子,半弯着腰,左跳右跳,并且向四名黑衣大汉逐渐接近。

这四名瓦剌将领,人人虎背熊腰,塔塔尔更是像头牛犊,眼睛直视使鬼头刀的黑衣大汉。

这名黑衣大汉斜着眼睛,看了看塔塔儿,“哇!”地叫了声,身子跃起半人多高,猛虎般扑了上去。

塔塔儿两眼发光,“哞哞”叫着,低着头,像头牛似的顶向这名黑衣大汉。

黑衣大汉,身在半空,低头看着塔塔儿带着路烟尘冲了过来,气运丹田,吸了口气,来了招“飞鹰搏兔”,大鸟似的直往下冲。

“咣”地声,两人撞在起,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震得地面摇了两摇。

围观众人拍着手,叫道:“好啊!”声音直冲云霄。

黑衣大汉双手抓着塔塔儿的双肩,往上提起,道:“起!”塔塔儿“哞”地吼了声,脑袋顶着他的胸口,双手抓住黑衣大汉的腰,把他往上顶起。

黑衣大汉离地有半个膝盖高,他倒吸口气。

也先元帅两眼眯成条线,不住地点头道:“好!好!”

黑衣大汉身在半空,双手按住塔塔儿的肩,咬着牙,来了招“千斤坠”,如巨石似的压了下去。

塔塔儿才直起的腰又“哞”地声弯了下去,黑衣大汉双脚落地,抓住塔塔儿坎肩往上提,塔塔儿兔子似的蹦了两下,落地后把黑衣大汉往上顶。

两人胳膊鼓起像岩石,像斗鸡似的,转着圈子,你跳下,我跳下。

孔雀夫人连连摇头,道:“点‘肩周穴’,破‘汇海穴’,‘海底捞月’,四两拨千斤!”

黑衣大汉耳朵雷达似的转了两圈,点点头,右手二指并拢,“啪!啪!”在塔塔儿的“肩周”、“汇海”二穴点了下。

塔塔儿顿时像散了架似的,手脚酸软,如同麻袋似的歪到。

黑衣大汉迈步上前,来了招“海底捞月”,左手抓住塔塔儿的肩,右手抓住他的腰,肩膀往他胸口顶了下,如同排山倒海。

塔塔儿“哇!”地叫了声,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向后飞去,直飞出两辆马车远,在地上骨碌碌打了几个滚,滚到人丛中。

坐在前排的人,像波浪似的向后倒了片,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也先元帅跺了下脚,右手握成拳头,在左掌心打了下,摇头道:“圣教主神算,诸将如何是对手?”

孔雀夫人眉毛向上飞起,脸上向开了朵花,左右看看薛若冰和陆小翠,拍拍手道:“也罢!本座不说!”

其余三名瓦剌将领,“哇”地叫了声,扑向另三名黑衣大汉,另三名黑衣大汉抓住对方衣领,如同摔跤似的,把瓦剌将领往外摔。

这三名瓦剌将领身子跳来跳去,好像要飞去,却并未如塔塔儿般发出,并且他们时不时抓住这三名黑衣大汉衣袖,来个大背摔。

这三名黑衣大汉也未摔倒。

如此摔了有半柱香时间,六人早已汗水湿透衣衫,动作越来越慢。

也先元帅拍拍手道:“好!好!好!各位英雄豪杰请住手,你们的英武本帅见识了!哈哈哈!来!来!来!传令下去,杀羊点火,瓦剌部今夜要举办盛大篝火晚会,不醉不休!”

“轰”地声,众人山呼海啸似的拍着手、跺着脚叫道:“好啊!好啊!大帅英明!”

也先元帅、孔雀夫人等人,又重新回到了中军大帐,帐内已点起盆火,照得大帐如同白昼。

众人纷纷落座。

也先元帅端起酒杯,对着孔雀夫人道:“圣教主,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贵部下,便是力敌,也与我瓦剌悍将不相上下,何况还有智取。有圣教主这等强援,何愁我瓦剌大业不成?来!本帅敬圣教主杯!”

说完,他端起酒杯,对着孔雀夫人。

孔雀夫人也端起酒杯,对着也先元帅敬了下,道:“好!干!”便端起酒,将酒饮干。

众人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这时,有名瓦剌将领挑起门帘,走了进来,仰头冲众人道:“外面已经点起了大火堆!”

众人眼睛发亮,站起身来,纷纷向外走去,也先元帅也走出帐外。

在帐外的众帐篷前,星星点点架起了火堆,烧的是碗口粗细的木头,几根木头叠起半人多高,火光腾起比人个头还高,照得方圆大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如同白昼。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大漠孤烟(6) 每个火堆前,都围着圈人,男女老少均有,每个圈有篮球场大小,火堆就在圈的正中心燃烧。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盘膝坐在地上,拍着手哼哼着。

几名女子,年约十七八,穿着红色、紫色、绿色相间的绸缎长袍,头上包着红格子绸缎头巾,左手弯曲着举过头顶,右手横摆在胸前,翘着兰花指,跺着脚,旋转着往前走,围着火堆转圈。

火堆上,并排架着四个木头架子,碗口粗细,横跨过火堆,架子上连着酒杯口口粗细的铁条,底部是曲尺状摇手,可在架子上转圈圈。

每根铁条上,均穿着只肥羊,被火烧的“滋滋”直响,冒着金黄的羊油。

有的人端着酒碗,有的人则拿着羊皮酒袋,边喝着酒,边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大地黑沉沉的,燃起的火光在草原中极其明亮,就像是跳动的星星,在十里外都能看见。

也先元帅来到距中军大帐有箭地远的地方,这里有个火堆,他盘膝坐在前排正中,左边坐着孔雀夫人、薛若冰、陆小翠等人,右手边坐着秃鲁火得儿、阿鲁巴图、阿礼不花等人。

他们均盘膝坐在地上,端着海碗,满面红光看着火堆,并不时地低头喝酒。

在他们身后,则站着排瓦剌侍者,手里提着白色羊皮酒袋,半个旅行箱大小,垂着手、低着头站着,谁手里海碗空了,他们便上前步,拎着酒袋,将碗倒满。

几名虎背熊腰的瓦剌大汉,来到火架前,两人抬起根铁条,铁条上的羊已烤至金黄。

他们抬着全羊来到也先元帅面前,将羊放在块白布上,摆在地上,抽去铁条,然后,他们在铁条上又串了只新的羊,羊肉鲜红,继续把这只羊架在火上烤。

也先元帅左手端着海碗,抿了口酒,低头看着面前的烤全羊,嘴巴咧开像黄瓜,他指了指这只羊道:“诸位!只管切割!”

众人冲他拱了拱手,道:“还是大帅先切!”

也先元帅目若朗星,将海碗放在地上,然后从腰间拔出匕首,筷子长短,闪着青光,黄金手柄。

“哧”地声,匕首扎如羊背,如同切入豆腐,他右手翻转了下,便从羊背上切下块巴掌大小的肉,端在手心,道:“诸位,只管动手!”

“嗖”地声,他身边的秃鲁火得儿探出半个身位,如同“飞鹰搏兔”,左手抓着羊脖子,右手挥动匕首,“喀嚓”声匕首没入羊脖颈,然后像拉锯子似的来回割着,发出“吱吱”的声音,眨眼工夫,便将烤得金黄的羊脖子卸了下来,有海碗大小。

秃鲁火得儿看着羊脖子,两眼放出金光,嘴角滴下滴无色透明液体,黄豆粒大小,尾部拖着根蛛丝似的线,挂在嘴角上,液滴则悬在半空来回晃荡。

“哦——”也先元帅脸“刷”地沉下来,像是铅块,道:“此块羊羯骨,合当送与圣教主享用!”

秃鲁火得儿头上直冒白气,脸变成苦瓜样,身上寒毛直竖,他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唉!唉!”然后双手捧着羊脖子,递向孔雀夫人道:“请圣教主享用!”

孔雀夫人摆摆手道:“不必,在下自己来!”说完,她从腰间拔出匕首,闪电似的挥了下,便从羊背上削下块巴掌大小的肉,捧在手心道:“多谢大帅招待!”

其它人纷纷上前,用匕首切割羊肉,七手八脚,不过数息时间,便将羊削的只剩骨架,还有两名瓦剌将领,扑上前,每人抓着半只骨架,拉锯似的反复拉扯。

“喀叭”声,羊骨抓断,两人向后跌了个跟头,手里依然抓住半只羊骨架不放,斗鸡似的盯着对方。

也先元帅捋着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只羊何足道哉?我瓦剌部牛羊如山,马匹似海,若不够了,再杀百十只羊!”

“轰”地声,众瓦剌部人,双手举过头顶,蹦起半人多高,连声叫道:“多谢大帅!多谢大帅!”震的地面直摇。

秃鲁火得儿顺着羊脖子的锁骨处,老鼠似的左咬右咬,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然后他吸了口气,仰面朝天道:“我秃鲁火得儿,吃过东海的龙虾,西域的驼唇,北地的熊掌,江南的燕窝。但是没有哪种美味,能头我瓦剌部篝火大会上的羊骨相提并论!”

说完,他眼角流出两粒米粒大小的水滴,顺着脸颊往下淌。

“好!”众人“劈劈叭叭”拍起手来,响声直冲云霄。

也先元帅红光满面。

这时,人们纷纷跑到场地中间,手舞足蹈起来,也先元帅也两眼发光,站起身来,迈着骑马的步子,双手左右摇摆,加入手舞足蹈的人群。

这片草原,几乎变成了巨大的露天舞场,人们蹦着、叫着,跳着。

阿礼不花大猩猩似的蹦来蹦去,脑袋扭来扭去,眼珠骨碌碌直转道:“咦?那个女尊者去哪了?”

在距这片场地两箭地远的地方,散落着几个白色的帐篷,呈梅花状排列起来,中间的帐篷,比它周围小的帐篷高半层楼,相当于两间客厅大小。

帐篷周围,散落着些马匹,低头吃草。

中间的帐篷前,有条板凳宽的溪流,绕着帐篷,弯曲着向前流淌,溪水淙淙,泛着银白色的光。

孔雀夫人等孔雀教诸人,就驻扎在这里。

薛若冰背着手站在中间的帐篷前,笔直而立,抬头看着星空,纹丝不动。

陆小翠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四下张望着走了过来,他手里还拿着块扇子大小的羊排骨,烤得金黄。

她走到薛若冰身边,眨了眨眼睛,道:“尊者,为什么不和众人一块儿跳舞、唱歌?”说完,端起羊排到嘴边,咬了块肉,嚼了起来,两只丹凤眼眯成条线儿,脸上像开了朵花。

薛若冰低下头,摇了摇,嘴里发出“唉”地声响,道:“小翠,我可真不想呆在这儿。我想回家。”

陆小翠丹凤眼瞪得溜圆,张圆了嘴,看着她道:“说什么呢?如果不和也先大帅合作,怎么报马掌柜、纪总管的仇?教中几百名弟兄不白白死了?”

说完,她柳叶眉倒竖,左手握成拳头,向上扬起,两眼直视前方道:“击败武林盟,必定!”她仰面朝天,张着嘴,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大漠孤烟(7) 在距她们几辆马车远的帐篷后,转出个人,猫着腰,绿豆眼骨碌碌乱转,眼睛四下巡视,脚尖点地往前走。

当他转过头来,看到薛若冰和陆小翠,顿时胸膛挺得笔直,昂首阔步走了过来,正是秃鲁火得儿。

他扬起手,道:“薛姑娘、陆姑娘,在这儿碰到你们,真巧啊!”

陆小翠“卟”地往地下吐了口唾沫,瞪眼道:“什么巧不巧的,这是我们的驻地,你是专门找上来的!”

秃鲁火得儿触电似的抖了下,脸歪成黄瓜,“咳咳”了两声,站在原地不动了。

陆小翠上前两步,仰起脸,道:“秃鲁火得儿,我问你,大帅身上装着两个本子,分别是红皮和黑皮的,是什么意思?”

秃鲁火得儿眉毛立即飞了起来,头上冒出股青气,他闪电般扭着脑袋四下看了看,然后伸出根手指头,放在嘴边,发出“嘘——”的声响。

他拉起陆小翠的胳膊,往帐篷的方向走了两步,低下头,嗓子眼里像塞了团棉花似的,发出撕亚麻布的声音道:“薛姑娘、陆姑娘,以后千万不要提这件事,这可是大帅禁忌,搞不好要这个——”

说完,他伸出左手,摊成手掌样,在喉咙边抹了抹。

薛若冰和陆小翠,倒吸口气,连退两步。

陆小翠甩了下胳膊,把秃鲁火得儿的手甩开,扬起头,眨巴着眼睛道:“真的吗?你可别吓唬我!”

秃鲁火得儿右手举过头顶,两眼闪闪发光,昂首挺胸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他声似铜锣,“嗡嗡”直响。

薛若冰拉着陆小翠,往帐篷的方向走了两步,道:“小翠,算了吧,这既然是大帅的忌讳,就别打听了。我们歇息吧。”说完,她扭头冲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大人,您请回吧!”

“我——”秃鲁火得儿像嗓子眼里塞了块西瓜皮,噎住了,脸变成酱紫色。

他停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伸长脖子,迈上三步道:“且慢!虽然大哥收这两个本子有什么用,没人知晓!可是我却发现了个秘密!”说完,他身子蛇似的扭了两扭,两眼发出亮光,脸上开了朵花儿。

陆小翠扭回头,上前两步,迎上去道:“什么秘密?”

薛若冰拉着陆小翠往后走,边走边道:“小翠,甭打听了,快走!”

陆小翠跺着脚,甩着胳膊,弯着腰,扭着头,道:“哎呀,要听!秃鲁火得儿,你快说,什么秘密?”

秃鲁火得儿双手叉在腰间,昂首挺胸,脚趾头向上翘起,摇头晃脑道:“我发现,大哥每在红皮本上记上个人名,脸就变成苦瓜样,有时竟痛哭流涕,咬牙切齿。可每当他在黑皮本上记个人名,则眉开眼笑,喜气洋洋,有时竟喜极而泣。

虽然大哥本子上记的人名具体有那些我不知道,但大致的几个还是知道的。红皮本上记的名字,头一个便是明朝的吏部尚书于谦!”

“于谦!”薛若冰触电似的抖了下,低着雪白的脖颈,直直看着地面,而后摇了摇头,嘴角向上翘起,道:“怪不得!怪不得!”

陆小翠看着薛若冰直挠头。

秃鲁火得儿像只斗胜的公鸡似的昂起头来,脖子左扭右摆,道:“排在第二的好像是个姓蓝的将军,唉!我记不得了!至于黑皮本嘛,记在首位的,可是大明朝赫赫有名的东厂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排在第二的,今天大家伙也都见到了,就是锦衣卫的那个什么谢小石——”

“嗯?”陆小翠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上前步道:“火得儿,我问你,大帅记这个本子有什么用?”

秃鲁火得儿摊开双手,头摇的像拨郎鼓似的道:“这没人知道!”

陆小翠嘴里咬着手指头,低着头,约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她突然跺了下脚,拍着手,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然后双手捂着肚子,弯下了腰,身子像树枝似的抖个不停。

最后,“咕咚”声倒在草地上,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继续“哈哈”个不停,她双脚“啪啪啪”跺着地面,眼角流出了泪水。

她捂着肚子,弯起身,看着薛若冰道:“尊者,你听到了吗?小石头在大帅喜欢的册子上排名第二,大帅喜他哩!喜极而泣!啊——哈!哈!哈!”她发出阵阵银铃般的声音,在草原上四下飘荡。

薛若冰脸上飞出朵红云,直烧到耳后根,她双手绞着袖子角,跺了下脚,道:“不理你们了!”说完,她转身掀开帐篷的帐帘,走了进去。

秃鲁火得儿看着她的背影,直挠脑袋。

篝火熄灭后,人们纷纷离开,进了自己的帐篷。

在孔雀教驻地的中间那顶最大的帐篷内,孔雀夫人、薛若冰、陆小翠及四名黑衣大汉,盘膝坐成圈儿。帐篷内点着盏马灯,灯笼样式,由琉璃制成,四围无色透明,照得帐篷内亮如白昼。

在帐篷外,方圆半箭地的范围内,则站着数队黑衣大汉,腰挎钢刀,来回走动,周围除了帐篷,就是草地。

四名黑衣大汉,盘膝坐在地毯上,低着头,纹丝不动。

约过了两三柱香的工夫,孔雀夫人道:“诸位长老护法,对与也先元帅合作,有何看法?”

众人均低着头,沉默不语,现场的空气如同凝固了般。

使鬼头刀的黑衣大汉抬起头,眼中挂着层水雾,道:“教主,咱们是武林中人,与也先元帅不同,不懂行军打仗的,还是退回神教总部为上。”

其它人抬头头,连连点头。

孔雀夫人拍了下膝盖,嘴里发出“唉”地声响道:“本座何尝不想如此。可是大家也看到了,武林盟咄咄逼人,杀了本教两大护法和数百名弟兄,只怕不久之后,就要攻入我们总部,我们如何能安稳坐在总部不动?”

众人全倒吸了口气,互相看了看,像泄了气的皮球,低下了头。

手持双钩的黑衣大汉,拍了下腿,道:“圣教主所说不错,马掌柜、纪护法及数百弟兄的仇岂能不报?不然我堂堂孔雀神教如何能在江湖立足?再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不去找他,他也会找上我们的!”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五章 隆重接待(1) 孔雀夫人点了点头,站起身道:“胡长老所说不假,事到临头,大家已被迫上梁山,除了与也先元帅合作之外,别无它途。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击退武林盟,使本教转危为安。希望大家勿有私心杂念,专心合作,以报那些死去的弟兄们!”

众人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站起身,将右手贴在胸口,道:“是!谨听圣教主吩咐,我等定会全力以赴!”

在瓦剌的中军大帐内,也先元帅坐在黄花梨木的案几后,翻动着几张骨牌,从左边翻到右边,又从右边翻到左边。

翻了足足有柱香的工夫,他眼睛亮了下,“啪”地声,将骨牌拍在案几上,震得案几上的茶壶跳了下,然后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

清晨,太阳升起,淡白色的云雾渐渐散去,圣剑山庄周围的林木如同水洗过样,翠绿如玉。

在山庄北门的前的广场上,站着成排的武林中人,排成队列,将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场地站满,在场地外,还围着圈人,站着看。

在圣剑山庄门口正面,正中间站着三个人,中间是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左边是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右边是龙家庄庄主龙振星,下首站着神算杜一平。

在他们身后,站着昆仑、峨眉、丐帮等六大派掌门,左右两边雁翅排开着少林、武当、龙家庄弟子。

少林弟子身着米黄缎子直缀,足蹬芒鞋,手持少林水火棍;武当弟子则身穿青色锦袍,手持武当剑;龙家庄弟子,在身着大红缎子锦衣,持刀拿枪。

他们人人穿着新衣、新鞋、新袜,有的弟子还举着红色或白色的锦缎大旗,上面画个圈,里面写个斗大的“盟”字。

在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右手边几步远的地方,还有名少林弟子,虎背熊腰,眼似铜铃,手里举着面大纛旗,旗竿有茶杯口粗细,两层楼高,红色锦缎旗有半个房间大小,中间上书三个磨盘大下的字“武林盟”,旗角还画着两只黑色的老虎,脚下踩着云朵状花纹。

此人手里举着旗,昂首挺胸,笔直而立,纹丝不动。

各门派弟子直排到广场边缘,依然多出许多,他们便分队站在众武林人士中。

众武林人士站在少林、武当、龙家庄三派掌门对面,面对面站着,排成方块阵形,乌压压成片,人人面沉似水,目光明亮,并且穿上了崭新的衣服。

众人站在场地中,纹丝不动,只有旗子在风的吹动下猎猎起舞,现场空气好似凝固了似的,人人屏住了呼吸。

约过了有柱香的工夫,杜一平看了看对面的武林中人,手捏着喉咙,“咳咳”了两声,扬起手道:“各位江湖同道,武林朋友,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们就要去京师了!”

他挥动了下手,声音像是炸锅,传遍了全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蹦了起来,道:“好哎!好哎!”发出雷鸣般的声音,震的地面也摇了两摇。

杜一平两眼闪闪发亮,冲大家摆了摆手道:“大家安静!现在有请武林盟盟主少林方丈了空大师给大家讲话!”

众人全停下来,看着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捋着花白胡须,上前步道:“弥陀佛!各位施主,江湖同道,各派掌门,此次我们进京,非是游山玩水,而是为国为民,怕不得要和大漠草原瓦剌铁骑大战一场!”

他声若洪钟,传遍全场。

众人连连点头,捋起胳膊,挽起袖子,往手心吐唾沫,摩拳擦掌,道:“好!好!打!打!”

了空大师撩起眼皮,看了看众人,点了点头道:“此次入京,实事凶险异常,大家不能全部入京,只能择其三千精锐,随同老衲、玉虚道长、龙庄主等人进京了!”

“啊——”众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咬着牙,捏着拳头,上前步道:“我去!我去!”

声音此起彼伏。

了空大师花白眉毛,向上飘了起来,他伸出左手,往下按了按,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伸长脖子看着他。

了空大师道:“今天,凡是站在这个场地中的人,均可入京!”他指了指面前的广场。

站在场地中的武林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蹦起来,拍着手,竖起大拇指叫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人拍着那人的肩,那人则冲身边众人连连拱手,众人好似吃了蜜,满面红光。

站在场地外的人,则耷拉下头,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像泄了气的皮球。

龙振星两眼闪闪发亮,上前步,扬声道:“在场诸位有谁不愿入京,现在可退出!”声音传遍全场。

站在前排的武林中人,跺着脚,撇着嘴道:“龙庄主说的啥话?这种好事抢都抢不来,谁会退出?我们不退出!”说完,嘴巴撅起可挂油壶。

其它的武林中人也连连点头道:“对!我们不退出!”

龙振星扭过头,看了看了空大师、玉虚道长。

三人互相看看,齐点了下头,道:“好!现在出发!”

大队人马,转过身去,分成双排队伍,一队接着一队向北走去。他们穿过了圣剑山庄北边的树林,前面的人穿过树林走了几箭地远,后面的人还在广场上。

前面领队的是两名龙家庄庄丁,他们双手举着武林盟“盟”字旗走在最前面,中间的队伍则是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昆仑、峨眉等派掌门,最后的队伍则是辎重车辆,上面装着粮食、帐篷、酒、肉等物,排开有两条街长。

龙振星骑在火龙马上,手提镔铁长枪,走在最后。

火龙马浑身红通通像团火,比寻常马高半个头,马鬃毛是黑色。

杜一平手捧账册,也走在辎重队伍当中,他时而拍拍这辆车,时而拍拍那辆车,眼睛眯成条线,不停地点头,在队伍中跑来跑去。

队伍走去,扬起的烟尘有半人多高,人们走在里面,像是腾云驾雾。

这支队伍穿州过县,连日赶路,这日来到保定府前。

保定城城高三层楼,东西宽约两条大街,像座大山似的矗立在前面。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六章 隆重接待(2) 在城门前的大路上,站着数排明兵,身披铁甲,排成方阵,左右摆开占地两个足球场大小,他们手持红缨枪,笔直而立。

在他们身后的城墙上,也站着排明兵,从城东直排到城西,手持刀枪。

在城墙上,每隔几个城墙垛口,则站着名明兵,手持牛角弓,将弓弦拉开,搭着雕翎箭,对着城墙下方,眼睛瞪得溜圆。

在明兵方阵前正中,站着几名明朝官员,正前方领头的官员,头戴皂角乌纱帽,身穿大红官袍,胸前的补子上绣着仙鹤红日,腰系紫带。

他身后也站着几名文武官员,文官也是皂角乌纱帽和大红锦袍,胸前的图案变成了松鸡、锦鸡,武将则头戴铜盔,身披鱼鳞铁甲,内衬红色锦袍,腰悬佩刀。

众文武官员,屏息凝气,笔直地站在路中间,直视前方。

武林盟的队伍从南边走了过来,走到距明军方阵有箭地远的地方时,停了下来,有名武林中人,带着溜烟,向队伍后方跑去。

不到半柱香工夫,了空大师拄着九环锡杖,走到了队伍前,他身后是武当掌门玉虚道长、丐帮帮主董振平及华山、青城二派掌门,昆仑和峨眉掌门,留在队伍中间,看着大队,龙振星、杜一平则在队伍最后,看着辎重。

了空大师手搭凉蓬,看着前方,倒吸口气,道:“弥陀佛!”

他三步并两步走了上去,走到距几名明朝文武官员前约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停了下来,单掌合什,冲他们弯了下腰,道:“弥陀佛!总督大人、各位大人,老衲这壁厢有礼了!”

几名明朝文武官员,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互相看了看。

站在最前胸前仙鹤红日补子的总督冲了空大师拱拱手,道:“大师有礼了!不知大师、道长带着这么多人前来,有何贵干?”

玉虚道长、丐帮帮主董振平及华山、青城二派掌门也走了上来,冲总督弯腰拱手。

了空大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然后回头冲总督道:“总督大人,老衲、道长及龙庄主等人带队前来,不为别的,而为进京面圣!”

总督眉毛向上挑起,嘴巴抿起,身子向后仰了下,发出“呣?”地声响,他身后几名身披铁甲的明军将领,迈上前步,两眼瞪得像铜铃,“咯啦”声,将腰间佩刀拔出近半,刀光闪闪,亮白如银。

总督冲明军将领摆摆手,道:“不得对大师造次!”随后他冲了空大师拱拱手道:“大师,道长,尔等如此多人入京,实在让下官为难。除非有圣上旨意,否则下官万难放诸位入京!”

了空倒吸口气,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玉虚道长,点了点头,身上从大红袈裟的内兜中,掏出个黄绫布包,他右手晃了下,将九环锡杖扎在地上,解开黄绫布包,露出里面的圣旨。

了空大师双手捧着圣旨,道:“正因圣上有旨,我等才得前来,不然岂敢造次?”说完,他双手捧着圣旨,走向总督。

总督和众文武官员倒吸口气,明军将领将佩刀放回刀鞘,弯腰站着。

总督上前,弯着腰,双手从了空大师手中接过圣旨,然后转过身,冲着北边的京城拜了三拜,徐徐展开圣旨,低头看了起来。

他来回反复看了几遍,额头出现层汗珠。

了空大师单掌施礼道:“总督大人,各位大人,我等进京,头则为感谢圣上赏赐,二则也未保家卫国,抗击瓦剌,非图私利!”

总督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却转过身来,咬着身后的名明朝文官的耳朵,道:“圣上旨意中,未明确宣他们入京,但有这层意思,如之奈何?”

丐帮帮主董振平跺了下脚,上前步道:“啷个老子,我等入京,就是为了打瓦剌,圣上哪能不许?”

正在这时,从城门后的大道上,传来阵“得得”的马蹄声,有队骑士跑了来,他们身着红色锦袍,头戴黑色簪花帽,正是东厂太监。

他们骑着马,像阵风似的跑到总督近前,勒住马,马在原地打转转。

众明兵伸长脖子,睁圆眼看着他们,站在原地不动。

东厂太监尖细的嗓子叫道:“圣上口谕,着武林盟入京,沿途州县府衙不得阻拦!”

总督跪在地上,面朝北方,连叩三个响头道:“臣遵旨!”

东厂太监说完,撇了撇嘴,拨转马头,飞也似的向来的方向跑去,带起路烟尘。

华山派掌门和青城派掌门,两眼放光,跺了下脚,互相拍了下手,道:“嘿!太好了!”

了空大师昂首挺胸站着,捋了下胡须,如同青松。

总督站起身来,双手捧着圣旨,走到了空大师面前,弯着腰将圣旨双手递还了空大师,然后后撤步道:“大师!道长!你们为国为民,本官深感钦佩,那么竟请诸位入京吧!”

说完,他后撤了几步,站在道边,弯着腰,拱着手。

那几名明朝文武官员,站到总督身后,同样是弯腰拱手。

城门前排成两个方阵的明兵,波浪似的向两边散开,后撤了几步,让开了条两三辆马车宽的甬道。城墙上的明兵,则收回弓箭,后撤了几步。

了空大师将圣旨用黄绫卷好,放入袍袖中,冲总督及几位文武官员,单掌合什,弯下身道:“老衲多谢总督大人及各位大人放行!”

玉虚道长也冲总督及文武官员道:“贫道也多谢总督大人及各位大人了!”

丐帮帮主董振平及华山、青城二派掌门也齐拱手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了空大师回过身来,冲身后的众武林人士道:“出发!”

“哗!”众人发出雷鸣般的呼叫声,雀跃不已。

这支队伍穿城而过,前面的人出了北城门几箭地远了,后队的人还未进城。

龙振星骑着火龙马,提着镔铁枪,走在队伍的最后。

当他走到南城门时,看见路边站着的总督及各位文武,依然弯腰拱手站在道旁,倒吸口气,翻身跳下马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总督及各文武官员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住,弯腰拱手道:“总督大人,各位大人,何故还站在此处?快快回府歇息去吧!”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七章 隆重接待(3) 总督仰头道:“不然,诸位乃保家卫国之义士,合当迎送诸义士过城!”

龙振星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他仰面朝天,眼中蒙了层水雾,鼻子抽动了两下道:“诸位大人如此厚爱,龙某感激不尽!此去京师,龙某必舍身报国,不让瓦剌肆虐!”

总督眼中泪光闪动,鼻尖发红,嗓子眼里像是塞了团棉花,道:“龙壮士果有此心,本官钦佩异常,本官暂代朝廷和天下百姓,敬龙壮士三杯!”

他挥了挥手,跑上来名明兵,手里端着红漆木托盘,盘子上有壶酒和三个拳头大小的白色酒杯。

总督提着酒壶,分别在三个酒杯中倒满了酒,将酒壶放回原处,双手捧起左边首个酒杯,递到龙振星面前。

龙振星点点头道:“好!我喝!”说完,他右手晃了下,将镔铁枪扎入地面半个巴掌深,然后双手接过酒杯,仰起脖子,一口喝尽。

总督大人连连点头,他从龙振星手中接过空酒杯,将空酒杯放回托盘原处,然后捧起第二杯酒。

龙振星亦是喝干,如此连饮三杯,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唇,抱拳道:“多谢总督大人敬酒!龙某告辞!”说完,他将身边的镔铁枪从地上拔出,转身走到火龙马身边,脚踩马镫,翻身上了马,催动马匹向前跑去。

他身后的黑色天鹅绒大氅随风飘起,猎猎起舞。

总督冲龙振星的背影拱手道:“龙壮士保重!”他拱着手,直看着这支队伍,待他们全部进了南城门,走了有半柱香时间,还是拱手笔直而站。

有名文官上前,弯腰拱手道:“大人,他们已出北城门了。”

总督仰头看天,嘴里发出“唉!”的声响,道:“回府!”

京师皇城大殿内,皇帝高坐金龙椅,台阶下左右两边站着文武官员,从台阶口直排到大殿门口,相对面笔直而站,人人屏息凝气,大殿内鸦雀无声。

王振弯着腰,站在皇帝身边。

皇帝左右看了看下面的文武官员,过了半盏茶工夫,开口道:“如何?”

站在右边武将队伍中的九门提督蓝光走出队伍,面朝皇帝,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那些山野草民,何须动用满朝文武官员出城迎接?将他们安顿在营房、馆驿即可!”

众文官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我等朝廷大员,如何反去迎接山野草民,岂非上下颠倒,主次不分?”他们摊开双手,互相看看,不住地点头道:“对呀!对呀!”

礼部尚书孙有礼,拐着鸭子步,走出队列,弯腰驼背,扯着哨子似的嗓音道:“礼!礼!”声音如钢针般直刺人耳朵,在大殿内回荡。

皇帝歪着眼,嘴巴咧成黄瓜道:“啊!啊!”

朝中文武官员的队列,如同麦浪似的晃来晃去,众文武不住地点头,嘴里直说:“对呀!好呀!”

皇帝伸长脖子,眼睛瞪得圆溜溜看着下面的文武,“啪!”地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站起身道:“众爱卿不去,朕自己去!”

他脸红通通,嘴巴圆鼓鼓。

“啊?”众文武倒吸口气,连退两三步,有官员在队列内叫道:“陛下,去不得啊!”

孙有礼转了半个身,把红袍提起到膝盖高,瞪着绿豆眼,指着上面道:“陛下,礼崩乐坏,天下大危!我、我,干脆撞死算了!”说完,闭上绿豆眼,低着头,跳着向金殿上竖着的柱子撞去。

几名文官三步并两步走出队列,扯住孙有礼的袖子道:“大人,万万不可!”

有人拽着他的袖子往后拉,有人顶着他的腰往后推,把孙有礼推出半辆马车远的距离。

孙有礼低着头,面红耳赤,跳着还要往柱子上撞。

有几名文官出列,冲金龙椅上的皇帝道:“陛下,万万去不得!请陛下三思!”说完,他们跪在地上,向皇帝磕头。

皇帝脸变成绿色,他双手抱着头,几乎弯腰向地上,双手不停地扯着头发。

王振斜着眼,看着下面的文武官员,撇了撇嘴,冲皇帝弯了下腰道:“陛下勿忧,老奴愿替陛下亲自出城迎接那些江湖义士!”

皇帝眼“刷”地亮了下,抬起头,连声道:“好!好!好!有劳爱卿了!”

阶下的文武群臣“呼——”地长出了口气,他们站直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将手揣在袖筒内,摇头晃脑。

孙有礼和拉着他的几名文官,也拍了拍衣袖,各自站回队伍。

蓝光撇了撇嘴,道:“这事也就王公公适合办。”说完,他摇摇晃晃,迈着螃蟹步,走回了自己的队伍中。

王振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老奴这就出发。”

在京师城南十里的迎客亭前,站着几队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他们围在迎客亭四周,队伍排开有半条街长。

迎客亭有间客厅大小,两层楼高,伞状的顶子,铺着红色的瓦片,四周立着四根水桶粗细的红木柱子,撑住顶子,亭子四周,围着圈木栏杆,半人多高,漆成红色。

亭子内有个方形石桌,石桌上摆着个红漆托盘,托盘上放着白色细耳瓷酒壶,足球大小,酒壶边摆着三个拳头大小的白色酒杯。

王振站在亭子外面,手执拂尘,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时不时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手搭凉棚,看向南边。

约过了两柱香时间,南边起了路烟尘,卷起半人多高的尘土。

尘土中,两名身着红色劲装的虎背熊腰的大汉,举着红底锦缎旗子,上书个“盟”字,走在最前面,他们的后面出现了队人马,蜿蜒排开如长蛇。

王振拍了下腿,眼睛眯成条线,红光满面,道:“来了!来了!”他向南边走了几步,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

这支队伍走了有半盏茶时间,来到了距亭子两辆马车的距离,停了下来。

王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队伍面前,道:“少林高僧和武当仙长在哪儿?”

从队伍后面,走来些人,领头的是个和尚,眉毛、胡子花白,身披大红袈裟,手持九环锡杖,正是少林方丈了空大师,他旁边是玉虚道长,身后是丐帮帮主董振平和华山、青城派掌门。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八章 隆重接待(4) 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带着股旋风走了过来。

了空大师双臂向两边伸开,眼睛眯成条线,嘴里直道:“弥陀佛,老衲见过各位大人——”话音未落,便如同切断了尾巴,忽地停住,了空大师也停在原地,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式,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纹丝不动。

玉虚道长、董振平、华山、青城派掌门,也停住脚步,张圆了嘴,看着前方。

王振背着手走来走去,看见他们,扬起手,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走上去道:“大师、仙长,你们好,咱家亲自来接你们!”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站在原地,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合上嘴,互相看了看,眉毛拧成问号。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冲王振弯了下腰,道:“弥陀佛,敢问这位公公,其它人在哪里?”

王振撇了撇嘴,将手揣在袖筒内,嘴巴努起,斜指向天空,道:“各位公卿大臣身体劳乏,不能迎接,只有咱家王振,独自来了!”

听到“王振”二字,众掌门寒气直冒,嘴唇青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王振眉眼开花,侧着身子,指了下凉亭,道:“咱家略备几杯水酒,聊表心意,请各位江湖义士,入内饮几杯!”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等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然后连连摇头道:“有劳王公公了,我等进京面圣,刻不容缓,这几杯水酒,还是免了!”

了空大师转过身,冲队伍挥了挥手,道:“出发!”说完,这支队伍向前走动起来,像长蛇似的,从王振面前走过。

王振脸由绿变蓝,有变成猪肝色,他看着了空大师、玉虚道长的背影,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咬着嘴唇,瞪着三角眼,道:“这群乡野草民,敬酒不吃吃罚酒!早知咱家就不该来!”

他的脸扭成麻花状,跺了下脚,三步并两步走向凉亭。

从他身边经过的武林中人,撇了撇嘴,发出“嘿!”的声响。

王振头上直冒白烟,他走上凉亭,拿起杯酒,仰起脖子,将酒倒入喉咙中,看着从他面前走过的队伍,嘴巴歪起道:“来人!打道回府!将这群乡巴佬安顿在大军草料场住下完事!”

说完,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八名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抬着顶绿呢大轿走到凉亭边停下。

王振撇了撇嘴,撩起袍袖,钻入绿呢大轿,八名东厂侍卫,扛着轿子,向京城方向走去。其它的东厂侍卫,转过身来,排成两队,分左右列在绿呢大轿两边,向北走去。

绿呢大轿像个小客厅,王振坐在里面,掐着手指,身子摇摇晃晃,道:“礼!礼!孙老头说的没错,应该讲礼嘛!”说完,他跺了下脚,发出“咚!”地声响,轿子晃了两晃,八名轿夫身子也歪了歪,差点倒地。

队伍走到京城南门时,停了下来。

京城的城墙,有三四层楼高,由青砖垒成,宽可由四辆马车在上面并排行走。

城门有两层楼高,呈拱形,可由数辆马车并排入内,在城门两侧,站着两队明兵,呈雁翅排开,头戴毡帽,像椭圆形斗笠,顶部有个半根筷子长短四棱形的尖锥,尖锥底部攒着朵红缨。

身穿牛皮甲,坎肩样套在身上,前后各有个盘子大小的掩心镜,闪闪发亮,内衬红色劲装布衣,足蹬黑色牛皮靴,手持红缨枪,双脚八字叉开,红缨枪拄在地上,昂首挺胸,笔直而立。

队伍沿城墙排开,有半条街长。

在城墙前面两辆马车远的地方,站着队人马。

正中有个金黄的辇,轿车大小,顶部是个金黄伞状盖子,长方形,盖住大半个辇,四根酒杯口粗细的金黄的木条,将盖子撑起来大半人高,辇下铺了层金黄的缎子。

辇的左右两边各有个磨盘大小的木制车轮,上面钉了圈金黄的钉子。

辇前有四名身着红袍的宫人,分两边弯腰立着,手里提着辇的拉杆,辇后也有四名红衣宫人,弯腰而站。

辇内端坐个人,二十余岁,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头戴顶金黄的皂角帽,帽正中镶着块骨牌大小的羊脂白玉,身穿金黄的绣龙袍,足蹬朝天履,正是皇帝。

辇的左边,站着位身着大红官袍的官员,四五十岁,面容清癯,正是吏部尚书于谦,右边站着位铁塔似的武将,身披鱼鳞铁甲,豹头环眼,双手持着对八楞紫金锤,正是九门提督蓝光。

在辇的后面,分两队站着文武官员,直排到城内的大街上,他们有的笔直而立,有的双手揣在袖口内,低着头,歪着眼,撇着嘴。

再往后的大街上,人山人海,站着无数的老百姓,分立在街道两侧。

他们肩碰肩,脚碰脚,连扎口针的缝隙都没有,从城门口,直排到皇城前,乌压压成片,望不到头。

在百姓前,各拍着队明兵,栅栏似的隔住百姓和街道,也上从城门口,直排到皇城前,他们昂首挺胸,笔直而立。

东厂侍卫,走在了武林盟的队伍前,抬着绿呢大轿,摇头晃脑地向前走,待走到城门口不到半箭地远时,停了下来,人人张圆嘴,看着前方,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王振在轿内,闭上眼睛,摇着脑袋,“哼哼唧唧”,他睁开眼,跺了下轿子,道:“怎么不走了?”

有名东厂侍卫走到轿边,压住喉咙,仿佛敲木桶似的,道:“厂公,动不了了,您老还是下轿吧!”

王振三角眼“刷”地瞪得溜圆,眉毛倒竖成八字,脑门“腾”地冒出股青烟,双脚“咣咣咣”跺着轿子,咬着牙齿,扯着公鸭似的嗓子,道:“谁敢挡咱家的道?你们给我往前走!走!”

轿子摇来摇去,像是荡秋千,接着“啪”地声落在地上,纹丝不动。

王振的胸口气球似的鼓了下,好似里面的肺爆炸了,他“刷”地声,掀开轿帘,探出半个脑袋,往前看了下,刚张开嘴,道:“怎么回事?”然后“嗖”地声闪电似的缩回轿内,倒吸口气,身上寒毛直竖。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九章 隆重接待(5) 王振三角眼骨碌碌转了两圈,然后嘴巴咧成黄瓜,发出“嘿嘿”的声音,三角眼牙膏似的挤了挤,挤出两滴米粒大小的无色透明液体,酒糟鼻变得红通通。

他身子向外倒去,皮球似的滚出了轿子,双膝跪地,手背擦着眼角,“嗷嗷”嚎着,跪着向皇帝的辇移动。

轿子外的东厂侍卫,此时全单膝跪地,右手按着地面,低着头,对着皇帝的辇。

王振移动到皇帝辇前,约半步远的距离,抬起头,青鼻涕已流到嘴边,嘴巴向下歪着,像是弯黄瓜,道:“陛下,你怎么来了?”

皇帝低头看了眼王振,摆了摆手道:“爱卿平身,那些民间义士呢?”

王振站起身,双手下垂,低着头,刚说了句:“他们——”忽地像舌头打了结,停住不动。

他吸了口气,挥了挥手道:“那些江湖义士,不识京城,未见大场面,老奴只好头前带路,他们在队伍后面呢!”说完,他低着头,斜眼瞥了眼坐在辇内的皇帝,随后耷拉下眼皮,纹丝不动。

皇帝伸长脖子,向队伍后看了看,连连点头道:“好!好!”说完,他翻身下了辇,向城南走去。

其余文武官员还有王振,弯着腰,跟在后面。

武林盟的队伍也停了下来,走在头前的江湖中人,看着前方,“哇!”地叫了起来,撒开两腿,飞似的向后跑。

不到小半盏茶工夫,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还有昆仑、丐帮、峨眉、华山、青城六大派掌门,乘着股风似的走来。

了空大师边走衣袖边往后飘,眉毛、胡子也飘了起来,距离皇帝还有三四辆马车远的距离,了空大师单掌合什,声若洪钟道:“弥陀佛!老衲参见陛下!”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及昆仑等六大派掌门,均单膝向皇帝跪下,低着头,冲皇帝拱手道:“草民等参见陛下!”

其它的江湖中人互相看了看,也单膝跪倒,低着头,向上拱手道:“参见陛下!”

皇帝眉眼开花,双手向两边伸开,连连点头道:“大师、道长,快快平身!诸位英雄豪杰快快平身!”随后他又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后看了看道:“咦?还有位龙义士呢?”

话音未落,后面传来阵“得得”的马蹄声,有名身着红袍,骑着火龙马的中年大汉,风似的向这跑来,眨眼工夫,已到诸掌门身后。

来人正是龙振星,他两眼闪闪发亮,勒起马缰绳,火龙马“唏溜溜”叫了声,前蹄抬起有人的个头高,后蹄撑住地面,摆了个“飞天马”的姿势,黑色的马鬃毛向上飘起。

龙振星身披的黑色天鹅绒大氅,波浪似的飞舞。

皇帝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手搭凉棚,看着龙振星。

火龙马在空中维持这个姿式,有两个喘息的工夫,“叭嗒”声,前蹄落地,钉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众文武官员,眼睛亮了起来,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好!好!”

九门提督蓝光头上冒出股青气,身上的鱼鳞铁甲“哗哗啦啦”直响,手里的八楞紫金锤,则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火龙马停下后,龙振星翻身下了马,将镔铁长枪斜挂在马鞍上的咬子环、得胜钩上,然后上前两步,来到皇帝面前,单膝跪倒,双手抱拳,举过头顶道:“草民龙振星,拜见圣上!”

皇帝双手搀住龙振星的胳膊,道:“龙义士,休得多礼,快快请起!”

龙振星站起身来,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和昆仑、峨眉、丐帮等六大门派掌门也站起身,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他们身后,跑来个身着蓝袍,头戴蓝色方巾的中年人,正是杜一平。

他带着溜烟,三步并两步,跑到皇帝面前半辆马车远的距离,单膝跪倒,双手抱拳道:“草民杜一平拜见圣上!”

皇帝伸长脖子,看着他,眨了扎眼睛,指着他,道:“这位是?”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上前步道:“弥陀佛,禀陛下,他乃武林盟军师,号称天下第一神算的杜一平。”

杜一平依然单膝跪地,抱着双拳,举过头顶,低下头道:“草民因在后点数粮草器杖,故而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连连摆手道:“杜义士何罪之有?快快请起!”然后他转过身来,道:“传旨下去,摆宴景福宫,朕要款待这些江湖义士!”

有名身着红衣的宫人,弯腰上前道:“遵旨!”

于谦上前步,冲皇帝拱手施礼道:“陛下,这些民间义士人数不少,恐怕难以安顿。不如将其大部留在城外,只容少部入城,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低头,沉吟片刻,道:“准奏!”然后他转向了空大师道:“大师、道长还有龙庄主、杜义士,朕请诸位及其它义士约百人入宫,其余人马则驻扎在南城外五里的营地如何?”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四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冲皇帝抱拳道:“正该如此!”

了空大师转身冲身后的众江湖中人扬了扬手,上前几步,道:“各位江湖朋友,我们人多,不便齐入京师,以免给京师造成麻烦。请各位江湖朋友推举百名德高望重之人,随同陛下入京,其余人等,驻扎于南门城外五里的营地中。”

众江湖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笔杆似的站在原地,拨郎鼓似的摇头。

了空大师两眼冒火,嘴上起了红泡泡,他们只是摇头。

了空大师闭上眼,跺了下脚,仰面朝天道:“罢了!老衲也不入京了,随各位同住南城外大营!”他冲玉虚道长、龙振星等人摆了摆手,道:“你们去罢!”

杜一平上前几步道:“大师身为武林盟盟主,如何能不去?”然后他又冲江湖中人拱手道:“各位江湖朋友,虽然眼下诸位只能驻扎城外,可驻地离京师仅五里之遥,诸位若有闲工夫,依然可去京师看看,如何?”

他眼中闪着白光,看着众人。

众江湖中人低下头,有的人咬着手指。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章 隆重接待(6) 皇帝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上前几步,扫视众江湖中人道:“各位江湖义士,非是朕等不欢迎你们,而是京师接待能力实在有限。不如这样,举凡留在营中的,朕赐每人纹银二两,酒一瓶,肉一斤,素绢二匹!”

“哗”众江湖中人发出雷鸣般的声音,他们双手举过头顶,蹦起半人多高,嘴里直叫:“好哎!好哎!谢陛下!”人人红光满面。

了空大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上前步,冲皇帝单掌合什道:“弥陀佛,这些江湖草野,不知礼数,还望陛下勿要怪罪。”

皇帝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

杜一平摊开双手,晃了晃,撇了撇嘴,看看玉虚道长和龙振星道:“这帮——”然后连连摇头。

玉虚道长和龙振星笑了笑,互相耳语几句,便对杜一平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杜一平伸长耳朵听着,连连点头道:“好!好!”然后他上前几步,冲众江湖中人抱拳道:“各位江湖朋友,凡留在营中的,武林盟亦决定,每人拨纹银一两,肉半斤!”

“万岁!”众江湖中人蹦起来,发出雷鸣般的声音,震得大地摇了两摇。

了空大师红光满面,眼睛眯成条线,捋着胡须,发出阵阵“呵呵呵”的声音。

众文武官员,也是脸上攒开了朵花,连连点头。

皇帝摊开手,指着城门,做个“请”的姿式,道:“请诸位义士入京!”

有名红衣宫人,仰起头,扯着嗓子冲城门方向叫道:“请民间义士入京!”声似敲锣,传出半条街远。

皇帝坐上金龙辇在前,文武百官在左边,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昆仑等六大门派掌门及其它些门派掌门和大门派的重要弟子,约百人,排开队伍近半条街长,在皇帝右手边,进了城门。

王振站在城门口,龙虾似的弯着腰,歪着三角眼,看着众人从他面前走过,“呼呼”喘着气。

待礼部尚书孙有礼走过他面前时,他上前步拦住孙有礼,歪着三角眼,吊着公鸭嗓子道:“孙尚书,礼!礼!你的礼呢?”

孙有礼眨巴了下绿豆眼,嘴唇边老鼠须动了两下,低着头接着往前走。

王振上前两步,指着城墙对孙有礼道:“孙尚书,您看这城墙,可比宫中的厚实多了,您看——”

孙有礼翻起绿豆眼,白茫茫的,然后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王振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撩起袍袖,后退了几步,弯着腰,咬着牙,扯着公鸭嗓子道:“狗屁!都是狗屁!”他边说边挥动着右手,三角眼瞪的溜圆,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他抓住名从他身边路过的红衣宫人的脖领道:“你说,圣上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好不出来的吗?”他的脸扭成麻花状,眼珠直往前凸。

红衣宫人耸耸肩道:“王公公,奴才不知道!”

“嗡”地声,王振好像头上挨了块砖,身子晃了两晃,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四肢叉开。

皇帝、文武百官及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等人,鱼贯入了京城。

迎面是条朱雀大道,青石砖铺路,有个足球场宽,左右两边皆是鳞次栉比的商铺,有饭馆、酒楼、茶铺,还有杂货铺、绸缎铺、文房四宝屋等,家家相连,直向北延伸。

街道两旁百姓,人山人海,还有很多人,贴着各家店铺的墙根站着,穿红着绿。

皇帝入城后,他们匍匐在地上,低着头,齐声叫道:“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直冲云霄。

皇帝满面红光,两眼放光,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冲着众百姓连连点头道:“好!好!”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衣袖飘飘,像踩在云彩上似的,眉毛胡子也飘了起来。

这支队伍路过官署时,皇帝的眼角瞥了下官署,脸色变得铁青,额头起了阵黑团,脸像木板似的绷了起来,脸上的肌肉跳动个不停。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

了空大师上前步道:“启奏陛下,老衲、道长和龙庄主及诸位掌门,远道而来,也无物可献,唯有一物,敬献陛下,聊表草民等寸心。”

皇帝的金龙辇停了下来,皇帝坐直身子,满面红光看着了空大师道:“不知大师及诸掌门,所带何物?”

了空大师朝后挥了下手,有名身着金黄缎子衣的少林弟子,双手捧着个红色的方木匣走了上来。

木匣有纸箱大小,正方形,紫檀木制,箱子正面扣着个拇指大小的铜锁。

了空大师解开铜锁,掀开木匣盖子。

皇帝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眼,“呀!”地叫了声,身子倒向后面,脸变得纸样白。

站在前面的文武官员,倒吸口气,连退几步。

于谦上前两步,站在皇帝身边,笔直而立,指着木匣道:“大师,这是何意?”

木匣中赫然是个血淋淋的人头,正是马掌柜的。

了空大师左手拄着九环锡杖,单膝跪倒在地,道:“陛下勿惊,此人非是别人,乃是今年大闹京师官署衙门的凶手之一,老衲有确凿证据。除此之外,还有他的百余同伙,也被江湖同道一鼓剿灭。”

说完,了空大师又向后挥了下手,上了名身着红色劲装的龙家庄庄丁,手捧着个红色包裹,篮球大小,在金龙车前半辆马车远的距离站住。

了空大师站起身来,又解开红布包裹,里面全是黑色铁牌,扑克牌大小,正面写着名字,背面则写着“孔雀神教”四个字,薄如尺子。

铁牌堆积的像小山似的。

于谦走上前几步,从包裹内取出几张铁牌,每张铁牌同样大小,式样相同。

于谦将枚铁牌举过头顶,对着阳光看了又看,然后放下手,转身冲皇帝拱手道:“启奏陛下,此枚铁牌,与数月前在官署被当场击毙的凶手身挂腰牌,式样、做工相似,只不过那名凶手的腰牌是银制的。”

了空大师点点头,冲于谦道:“大人好眼力!”

然后他上前步,从盛马掌柜人头的木匣中取出枚巴掌大小的银牌,正面是马掌柜的名字职务,北面则是“孔雀神教”四个字,衬底的还有只低着头、收着尾的孔雀。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一章 隆重接待(7) 于谦双手接过银牌,放在手心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正是这样的牌子!”然后他对着牌子上的名字念道:“马元义!这名字很耳熟!”

蓝光上前几步道:“匣子打开,末将便认出,那是京城开杂货铺的马掌柜。京城血案发生当日,马掌柜的铺子便着了大火,事后马掌柜便失踪不见踪迹,众人也没在意。没想到,他竟和凶手是同伙,真是可杀而不可留!”

说完,他跺了下脚,卧蚕眉倒竖,眼睛瞪得似铜铃,张开嘴,“哇呀呀!”直叫。

皇帝呼了口气,坐直身子,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

众文武官员互相看看,翘起大指,连声道好。

皇帝拍了下膝盖,道:“众江湖义士真是立了大功哇!替朕、也替文武百官除了害,出了口恶气!传旨,在景福宫摆下大宴,朕要好好款待众位义士,不醉不归!”

众江湖中人眉眼开花,头上直冒青气。

皇帝转身冲官署方向拱了拱手,道:“当日罹难的官吏人等,今日也可安息了。”说完,他下了金龙辇,招了下手。

有名红衣宫人手捧托盘,弯着腰走了上来,托盘内放着个细耳长颈白瓷酒瓶,周遭放着三个酒杯,半个拳头大小,洁白如玉。

皇帝双手端起酒瓶,把三个酒杯倒满,然后方向酒瓶,双手拿起头个酒杯,将其举过额头,冲官署方向弯了下腰,便将酒洒在地上,如此连续三次,将三杯酒全洒在了地上。

众文武官员全低下了头,眼睛蒙上了层水雾,还有几人在那儿低声抽泣,不时地用手背抹鼻子。

众江湖中人连连点头,伸出大拇指,道:“好!好!”

皇帝敬完三杯酒后,回身上了金龙辇,几名红衣宫人拉着辇车,向宫门方向走去。

宫城的城墙,有三四层楼高,红砖垒成,正面城墙上,还有个阁楼,红砖绿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宫门开着,左右两边雁翅排开队红衣宫人,低着头,垂手而立,从宫门口直排到金水桥边。

众人走过宫门前的金水桥,鱼贯入了宫城。

宫城内迎面是个足球场大小的场地,青砖铺地,正面是三四层楼高的太和殿,红转绿瓦,宝塔顶子,左右两边是排厢房。

他们绕过太和殿,顺着条抄手游廊,穿过两重院落,随后又拐了个弯儿,来到处林荫道上。

林荫道有半箭地长,左右两边种着松柏、梧桐,树木水桶粗细,绿盖如荫。林荫道青砖铺路,宽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过。

穿过林荫道,迎面是个湖泊,碧波荡漾,种着荷花,叶子已发黄、卷曲,湖泊呈椭圆形,宽有箭地,南北长有两箭地,正中有个湖心亭,八角状,红油漆的木柱,宝塔顶子。

湖对面,有处宫殿,两三层楼高,红转绿瓦,有足球场大小,在宫殿外,也有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

宫殿三面没有围墙,周遭用水桶粗细的红木柱子撑住顶部,从外面可看见里面。宫殿有个半人多高的台阶,上面挂着个红底金边的匾额,上书三个锅盖大小的黑色隶书“景福宫”。

宫内青砖铺地,正面墙壁中间,画着幅山水壁画,有间客厅的面积,湖光山色,云雾缭绕。

在画前,有个台子,高至人膝盖,半个篮球场大小,铺着猩红地毯。

台子正中,有个半人多高的案几,漆成红色,边上还描着金龙,案几后,有个金龙椅子。

在台子下,分左右两边,排着几排长方形的桌子,每张桌子后,并排排着几张椅子,桌子从台下直排到殿门口,铺着雪白的桌布。

两排相对的桌子,相距有两辆马车远的距离,横着排的桌子,排到了大殿边。

皇帝带着众文武和江湖中人,进了宫殿。

皇帝坐在正中的金龙椅上,文武百官坐在左边的桌子边,众江湖人坐在右边的桌子边,将座位坐满,并且还有些级别低的文武官员,也坐在右边桌子边的后排。

每张桌子上放着白色景德镇瓷茶壶,每张椅子前摆着个馒头大小的白色瓷茶碗。

皇帝坐在金龙椅边,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扫视了下台下众人,满面红光,道:“诸位爱卿,江湖义士,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数月前官署血案,凶手伏诛,大仇得报!朕心甚慰,今日要不醉不归。来人!上酒菜。”

皇帝身边站着名红衣宫人,手持拂尘,转过身来,面对大厅正面,伸长脖子叫道:“圣上有旨,上酒菜!”声似敲锣,传出半箭地远。

外面也站着红衣宫人,接着对外扯着嗓子叫道:“圣上有旨,上酒菜!”

他们像击鼓传花似的,声声往外传,似乎整个宫城都传遍了。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并排坐在首张桌子后,往下是昆仑、丐帮、峨眉等六大门派掌门,再往下是各中小门派掌门和大门派重要弟子。

在他们对面,首张桌子后,首位坐着个十七八岁少年,面如冠玉,头戴八宝嵌金冠,正中有个鸡蛋大小的红色绒球,晃来晃去,身着大红锦袍,前胸绣着条四爪金龙,盘旋弯曲,正是皇帝的弟弟英王朱瞻基。

他下手坐着吏部尚书于谦、户部尚书胡大用、兵部尚书邝汾,再往下则是各部尚书、侍郎、内阁官员,九门提督蓝光,坐在第二排首个位置上。

众文武官员,红光满面,摇头晃脑。

了空大师面红耳赤,站起身,单掌合什,冲皇帝道:“弥陀佛!陛下过誉了!我等武林盟,拿住的仅是几名凶手当中的虾兵蟹将而已,真正大开杀戒的主要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

皇帝脸红了下,低着头,沉吟了有几次喘息的时间,摆摆手道:“大师过谦了,能做到这步,朕已心满意足,合当庆祝!来来,朕敬你杯!”说完,他双手举起茶杯,对着了空大师敬茶。

了空大师扭头看了看身边坐着的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他们三人也抬头看了看了空大师,直咂舌头。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二章 殿前演武(1) 众文武官员则伸长脖子,看着了空大师,眼睛眨也不眨。

了空大师面红耳赤,摆摆手道:“陛下过奖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贫僧愧不能领!”

众文武官员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均转头看向皇帝。

皇帝双手举着茶杯,对着了空大师,直咂牙花,扭头看向文武官员,众文武官员“刷”地低下了头,像做错事的小学生。

兵部尚书邝汾道:“大师不必自谦,尔等立有不世之功,陛下敬你,亦不为过!”

坐在皇帝右手边第二张桌子边的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舌头“刷”地下吐出半个巴掌长,眼睛瞪得溜圆,似乎要跳出眼眶,道:“咦?这就算立大功了?”

随后她拍了下腿,转过身,翘起二郎腿道:“咳!照这么说,谈笑觅封侯,不是难事!”

杜一平、昆仑掌门低着头,手拍着嘴,发出阵阵“咳咳咳”的声音。

丐帮帮主董振平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拍着腿道:“师太说得对!老叫化敬你杯!”

说完端起茶杯,对着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举了起来。

定远师太拎起茶杯,“啪”地声,两人茶杯对撞在起,飞出几朵米粒大小的水花,然后二人仰起头,将茶杯内的茶水喝尽,再将空茶碗面对对方摆起。

二人仰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众文武官员,均缩着脖子,低着头,像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

丐帮帮主董振平和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喉咙里像掉进块石头,“咯噔”下定住了,二人止住笑,捂起嘴,眼珠骨碌碌转。

皇帝摆了下手,道:“众人只管尽情饮乐,不必拘礼,此非朝堂。”

众文武百官“呼”地出了口气,互相看着,拍起手掌,红光满面,连声道好。

了空大师脸红到了耳后根,耳朵兔子似的忽扇几下,上前步,对皇帝单掌合什道:“弥陀佛!陛下,董帮主和定远师太言之成理,些许小事,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此杯暂且记下,老衲愧不能领!”

户部尚书胡大用,嘴巴撇到耳后根,歪着身子,拍了下桌子道:“圣上敬你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只管饮用便是了。大师迂腐!”说完,嘴巴咧开,手指着了空大师晃个不停。

英王朱瞻基剑眉倒竖,“呼”地站起身来,撩起大红金龙袍,绕开桌子,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抱拳,声若敲钟道:“大师说得对!”

说完,弯腰冲了空大师鞠了下躬,几乎与地面平行,然后直起身,扬声道:“大师不居功,不自傲,实在令本王佩服之极!不像某某人,立了屁大点功,甚至啥功也没有,就恨不能让皇兄将江山赏他半!大师与某某人相比,判如云泥!

我大明朝就需要像大师这样的人,方才兴旺发达!本王今日高兴,特敬大师杯茶,不为别的,只为大师高风亮节!”

说完,他转过身来,从桌上拿起杯茶,双手敬到了空大师面前。

龙振星坐直身子,看见英王两眼闪闪发亮,脸上像开了朵花。

吏部尚书于谦,手捋胡须,连连点头。

其它文武官员,有的把头低在桌子下边,有的则竖起大指,连声道:“好!好!”

了空大师昂首挺胸,捋着胡须,斜眼瞥了下英王朱瞻基,点了点头,道:“好!既然英王殿下如此说,老衲便饮了这杯茶。”说完,双手从英王手中接过茶杯,仰起脖子,将茶水喝尽。

众江湖中人“啪啪啪”拍起手来。

英王面泛红光,浑身紫气直冒,飘着飘着回到自己座位上。

皇帝的脖子,像烧鸡似的窝起来,脸红通通的,低着头,抿着嘴,将那杯茶喝了近半,然后方向茶杯,眼睛乌溜溜转了圈,看了下全场,冲身边的名红衣宫人招了下手。

那名红衣宫人走上前,弯着腰。

皇帝用蚊子似的声音冲他道:“王公公呢?快请他上席!”

红衣宫人双手作揖,弯着腰道:“回禀陛下,根据大明礼制,天子宴请百官及远方贵客,内侍不得上席!”

皇帝“哦”了声,眼睛变得灰扑扑的,低下头,像泄了气的皮球。

正在这时,景福宫外走来几队红衣宫人,手捧枕巾大小的红漆托盘,列队走了进来。

托盘内放着天鹅状的细颈长耳白瓷酒瓶,周遭放着四个半个拳头大的白瓷酒杯,除此之外,托盘上还放着白花花扭成狮子样的狮仙糖,炸油果子,红烧排骨和木耳、海带等食物。

红衣宫人将托盘内的东西,摆在各张方桌上,然后退了出去。

皇帝身边的红衣宫人,双手捧着酒瓶,弯着腰,给皇帝倒了杯酒。

皇帝脸色红润了些,两眼闪闪发光,他双手举起酒杯,对全场众人巡了圈,道:“诸位爱卿,民间义士,朕今日高兴,特敬大家杯,来,干!”

众文武百官和江湖中人,举起酒杯,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及定远师太等食素的掌门、弟子,则举起茶杯,对着皇帝道:“臣等敬谢陛下。”江湖中人口中则说的是“草民等”。

皇帝喝完酒,放下酒杯,身边的红衣宫人又将酒倒满,皇帝转向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道:“大师!道长!听说江湖中人有个规矩,叫做进门必喝三杯酒,不醉方为英雄汉!果有此事?”

了空大师弯了下腰,单掌合什道:“弥陀佛!启奏陛下,这只怕是讹传,至少老衲、道兄是不饮酒的。”

皇帝“哦”了声,点了点头。

英王朱瞻基拍了下桌子,点点头道:“这个规矩好!”

说完,他抓起酒杯,连饮三杯酒,看着了空大师道:“大师!听于大人说,诸位都是身怀绝技的异能人士,可否表演下,让大家开开眼?”

皇帝鸡啄米似的点头,伸长脖子看着了空大师。

其它的文武官员拍着手,连连道:“好!好!”

了空大师低下头,单掌合什道:“弥陀佛!陛下!英王殿下!众位大人!老衲等才疏学浅,哪有什么绝技?谬赞!谬赞!”

英王朱瞻基低下了头。

皇帝拨郎鼓似的摇头,道:“大师勿得推辞,略显身手下?”

众文武百官连连点头,道:“略显身手!略显身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三章 殿前演武(2)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四人互相看了看,他们扭过头去看下边的六大门派掌门。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撇了撇嘴,道:“真不爽快!贫尼先上!”说完,双手拍了下桌面,身子凌空飞起二人多高,双手抱膝,卷成团儿,风车似的在空中打着筋斗。

她向前飞了有辆马车远的距离,“啪”地声落在地上,双脚站成丁字步,双臂向两边展开,钉子似的纹丝不动。

众文武官员“啪啪啪”拍起手来。

皇帝拍了下桌子,站起身,两眼几乎凸出来,道:“哎呀!人都飞起来了!太好了!了不起!”

“嗯?”众江湖中人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扭过头来看着皇帝,然后互相看看,耸了耸肩,摇了摇头,有的人还眨了眨眼皮。

定远师太眉毛向上飞起,红光满面,她将双手抬到和脑袋上太阳穴同高的位置,依旧向两边伸开,然后人起左腿,向左边踢了下,“啪”地声踢到左手心,又飞起右脚,向右边踢了下,“啪”地声踢到左手手心上。

众文武官员连连点头,有官员伸起大指道:“好!好!这足见师太基本功扎实,通常只有十几岁的娃娃,身子骨没长全,还很柔韧,才能踢成这样,等闲成年人踢不成这样!”

其它文武官员连连点头,道:“大人真是见解高超!内行!哈哈哈!”

皇帝和英王朱瞻基也频频点头。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则坐得笔直,整张脸像是木雕,两眼直直看着前方,其余掌门和江湖中人,则闭上眼睛,眉毛耷拉着,低着头,纹丝不动。

丐帮帮主董振平,手握成拳头,挡住嘴,伏在桌子上,喉咙里发出阵“咕咕咕”的声音,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斜眼瞥了下文武百官,嘴巴抿起,突地“哈!”地叫了声,像半空像了个鞭炮,身子凌空飞起半人多高,面朝地面,双臂向两边伸开,在半空旋转了圈,脚尖点地,身子又凌空飞起,继续飞旋。

起初每转圈就脚尖点下地面,后来每转两三圈才脚尖点下地面,身子像风车似的“呼呼”转个不停,整个人连成条线,像个盘子似的转个不停。

众文武百官,大半站起身来,伸长脖子,眼直直地看着飞转的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嘴巴张的可吞下枚鸡蛋。

约转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定远师太忽地停止转动,“叭”地声落到地面,来了个劈叉,前后腿笔直,坐在地上,身子也笔直而立,双臂依然飞鸟似的向两边伸开,脑袋向上甩了下,斜看着天空。

“轰”地声,众文武百官站起身,雷鸣般地拍起手来,嘴里连声叫道:“好啊!好啊!神尼!”他们几乎个个伸出大拇指。

皇帝和英王也站起身来,连连拍手。

丐帮帮主董振平,双手拄着绿玉杖,摇摇晃晃走出席间,走到定远师太五步远的地方停住,弯着腰对定远师太道:“师太!单人舞未免乏味,老乞丐与你过两招,以壮声色如何?”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撇了撇嘴,道:“走开!老乞丐!贫尼还未表演完呢!”

“呀!”丐帮帮主董振平来了招“大鹏展翅”,飞起近人高,身在半空,双手举着绿玉杖,抡圆了,“呼”地带着股风,砸向定远师太的脑袋,嘴里还叫道:“棒打死狗!”

定远师太来了招“懒驴打滚”,滚出半辆马车远的距离。

董振平的绿玉杖“咣”地声,砸在定远师太原先坐的地方,他也双脚落地,迈着弓字步,双手握着绿玉杖,保持着砸向地面的姿式,两眼直视地面,嘴巴鼓起像蛤蟆。

定远师太来了招“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双眉倒竖,嘴巴歪到耳后根,脸扭曲成麻花,指着董振平道:“老乞丐,你说谁是死狗!”

董振平晃了晃脑袋,看着定远师太道:“你是!”

“呀!”定远师太叫了声,像是撕裂铁皮,她飞起二人多高,从背后拔下银丝拂尘,“刷”地声甩向董振平,银丝拂尘像钢针似的根根立起,扎向董振平脑门。

董振平斜着眼睛,看着拂尘袭来的方向,嘴角撇起,发出阵“嘿嘿”的声音,他后撤半步,身子向后弯弓似的仰倒,左手握着绿玉杖底部,右手握着绿玉杖中间,向银丝拂尘隔去。

“啪”地声,绿玉杖击在银丝拂尘中间,像击在了木板上。

原本笔直的银丝拂尘,像蛇似的弯曲起来,并且“哗”地声四下散开。

众文武官员两眼闪闪发亮,拍着桌子,叫道:“好!”

有的官员,眯起眼睛,抿了口酒;还有的官员,则用筷子夹起块红烧肉,放在嘴里嚼,满嘴流油,并且不住地点头,不时地发出“呵呵”声;还有的官员,则连连点头,道:“好!好!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哈哈哈!”

董振平有股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人飘了起来,双手抓着绿玉杖,像划船似的向后击了下,道:“拦腰打狗!”

绿玉杖直击向定远师太腰部。

定远师太倒吸了口气,身子在半空硬生生挺了两挺,来了招“怪蟒翻身”,凌空打起了滚儿,滚出辆马车远的距离,在半空打个飞旋,落在地面。

绿玉杖则从她身下划了过去。

董振平在半空转了半个圈儿,落在地上,扬着头,眯着眼睛,手捋着胡须。

定远师太两眼红通通像是流血,脸变成绿色,“轰”地声,肺部像气球爆炸似的响了下,她歪着嘴道:“老乞丐,贫尼和你拼了!”

“嗖”地声,她像炮弹似的飞了起来,直飞到董振平头上,双手卡着董振平脖子,牙齿咬得“咔咔”响,“咣”地声,脑袋撞在董振平头上,额头起了个拇指大小的包。

随后她张开血盆大口,“哇”地声咬向董振平耳朵。

正在这时,二人面前闪了道青影,有只枯柴似的手,闪电似的点了定远师太的“肩周”、“曲池”二穴,定远师太像棉花似的软了下去。

随后,枯柴似的手向左划,另只手向右划,双手舞开,像个圆圈在空中漂浮。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四章 殿前演武(3) 来人道声:“散开!”

圆圈往前推了下,击在定远师太和董振平中间。

“咣”地声,圆圈泛出阵阵青色光芒,水波似的四下荡开,董振平和定远师太二人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向两边飘去,各自飘出半辆马车远的距离。

落地后二人又“噔噔噔”连退数步,双臂像鸭子摆水似的,晃了两晃,站直了身形,看向那道青影。

那道青影站在董振平和定远师太原先站的地方的中间,双手背在身后,笔直而立。来人头戴青冠,身披青袍,面似竹节,正是武当掌门玉虚道长。

玉虚道长冲董振平和定远师太道:“董帮主、师太,汝二人筵前比武,点到即止,不可伤了和气!”

董振平低下头,挠了挠头,道:“道长言之成理,来!在下给师太敬杯酒,算是赔罪。”

说完,他来了招“鹞子翻身”,飞起半人多高,身子陀螺似的在半空转了几圈,飞到自己的桌子前,拿起个白瓷酒杯,二指弹起,“嗖”地声,酒杯像流星般飞向定远师太,在半空中拖了条帮条胳膊长的白色影子。

定远师太侧了下身,伸出二指,“呼”地声,将酒杯夹住。

丐帮帮主董振平,左手拎起酒瓶,将酒瓶口对着酒杯,气运丹田,右手拍了下酒瓶底部。

“哧溜溜”从酒瓶口内飞出溜水柱,拇指粗细,在半空划道圆弧,尽落入酒杯内。

众文武官员,两眼发直,站起身来,看着董振平和定远师太,伸长大拇指道:“神!神!”

定远师太双眉倒竖,撇了撇嘴,道:“贫尼素不饮酒!请董帮主收回好意!”说完,她手指向外甩了下,酒杯在半空打着旋转,飞向董振平,酒在酒杯内打着旋涡,却未飞出酒杯。

董振平上前步,仰起头,张开嘴,“咔嚓”声咬住酒杯,将酒倒入喉咙内。

他取下酒杯,舌头舔了舔嘴唇,摇摇头道:“如此皇宫美酒,师太竟不能饮,可惜!可惜!全便宜俺老叫化了!”

皇帝站起身来,两眼发直,嘴巴张圆了可吞下枚鸡蛋,弯着腰,抬起右手指向董振平道:“好!好!董爱卿,朕再赏赐你皇宫美酒二坛,让你喝个够!”

董振平冲皇帝弯了下腰,拱拱手道:“谢主隆恩!”

“哈哈哈!”大殿内传来阵阵如雷鸣般的声音,直冲云霄,传遍了大半个宫城。

在距离大殿隔两重院落的处花厅内,王振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他时而走到花厅门口,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大殿的方向,时而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花厅内的梨花椅子上坐了下来,身子像蛆似的扭个不停。

他手托着额头,“啪啪”直拍,直咂牙花。

当大殿内“哈哈哈”的声音飘过来时,他两眼瞪得溜圆,抬起头来,“呼”地站直身子,像鸭子似的往大殿方向走了两步,问身边的红衣宫人道:“他们在干啥捏?”

红衣宫人冲他弯了下腰道:“回公公,陛下在宴请文武百官和武林盟的民间义士。”

王振的手猴子似的直挠下巴道:“咋没请咱家?”

红衣宫人弯腰道:“回公公,依大明律例,此等宴会,公公是不能去参加的。”

王振三角眼倒竖,脸变成猪肝色,瞪着那名红衣宫人,抬起脚,“啪”地踹在他肚子上。

这名红衣宫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他爬起身来,跪在地上,“啪啪”左右开弓,直打自己耳刮子,道:“公公息怒!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王振指着这名红衣宫人的鼻子道:“什么宴会咱家不能去?你去告诉陛下,咱家就是要参加!”说完,他几步走到花厅内的花梨木圆桌边,抓起上面个盖花青瓷茶碗,举到空中,“呼”地往地上掼去。

“啪”地声,茶碗摔个粉碎,碎片飞溅。

随后,王振又双手抓起茶壶,举过头顶,又往地下摔去,茶壶“咣”地声,撞在地面上,碎瓷片满地都是。

这名红衣宫人捂着脸,鸡啄米似的点头,口内连声道:“是!是!”然后他爬起身来,带着溜青烟,向大殿方向跑去。

王振喷出两口白气,螃蟹似的晃动着两只胳膊,对其它的红衣宫人道:“走!随咱家去赴宴!”说完,晃着脑袋,腆着肚子,向大殿方向走去。

他身后的红衣宫人,分成两队,排在后面,弯着腰,将手缩在袖筒内走着,队伍有半条街长。

先前的红衣宫人,飞也似的跑到景福宫的后殿,从后门探出半个脑袋往里看,然后冲侍立在皇帝身边的红衣宫人,招了招手。

那名红衣宫人歪着头,看了他眼,便走向前来。

王振手下的那名红衣宫人,手弯成喇叭状,凑在侍立的红衣宫人耳边,叽叽咕咕,两只手晃来晃去,双手拢起,像是抓个什么东西,举过头顶,向下摔去,脸如白纸。

侍立的红衣宫人倒吸口气,点点头,转身向皇帝走去。

他走到皇帝身边,在皇帝耳边叽叽咕咕说着,双手比划着,也像抓起个东西往地下摔,脸变成白色。

皇帝倒吸口气,站起身道:“快快有请王公公!”说完,他提起龙袍的角儿,三步并两步,向后殿走去。

众文武百官,看着皇帝,大眼瞪小眼,耸耸肩,连连摇头,眉毛拧成问号。

坐在首席的英王朱瞻基,脸上铁青,双拳捏起,额头青筋直跳,他跺了下脚,道:“又是王振!非做死他!做死他!”他的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景福宫的后殿,青砖铺地,有个篮球场大小,正面是墙,三面是木板,近两层楼高,木板上的窗户,则有人的个头高,阳光从窗内射入,照得大厅亮如白昼。

后殿有四根水桶粗细的的柱子,撑着屋顶。

皇帝走到了后殿,王振昂首挺胸从殿门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队红衣宫人。

他看见皇帝,三角眼挤成十字架状,从眼角滚下几滴米粒大小的水滴,鼻子抽抽了两下,身子晃了两晃,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喉咙里像堵了棉花道:“陛下,老奴想念陛下,特来看看,即使是站在后殿看着,老奴也心满意足了!咳咳——”

说着,他眼角水滴小溪似的往下淌,鼻子里也爬出条青亮透明的毛毛虫。

皇帝倒吸口气,鼻尖红通通,眼中蒙上了团水雾。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五章 殿前演武(4) 皇帝眼中蒙上了团水雾,他跺了下脚,三步并两步,走到王振身边,双手搀住王振的胳膊,“咳!”了声,道:“是朕疏忽,让爱卿受委屈了!快快上席!”

说着,搀着王振的胳膊,向大殿走去。

王振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像只鸭子似的,左摇右摆向前走。

皇帝和王振从后门走入大殿时,文武百官扭头看了下,“哇!”地叫了声,近半的官员从椅子上跌了下来,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的可吞下枚鸡蛋。

王振“呼——”鼻孔里喷出股白气,脑袋向上扬了扬。

英王朱瞻基剑眉倒竖,星目圆睁,“啪”地拍了下桌子,好似雷鸣,震得桌子上的酒杯,“卟通”声倒了下去,在桌子上打滚。

他站起身来,两眼利箭似的看着王振,声似敲锣道:“王振!真是岂有此理!”

声音在大殿内传来传去,“嗡嗡”直响。

皇帝冲英王摆了摆手,点头道:“王弟,勿得声张!来人!给王爱卿搬座!”

有两名红衣宫人,从后殿抬着个黄花梨茶几走了过来,茶几比皇帝的金龙桌矮了半头,并且小了近半。他们将茶几放在皇帝金龙桌侧面,斜对着桌子,退了下去。

又有两名红衣宫人,抬着个黄花梨太师椅,放在桌子后,桌子上也摆上了酒肉。

众江湖中人看着王振,眼睛眯成了条线,互相看看,直咂摸舌头。

龙振星伸长脖子,冲了空大师道:“大师,这如何是好?”

了空大师冲他摆了摆手道:“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龙振星变低下了头,端起酒杯,抿起酒来。

皇帝坐回到金龙椅上,端起酒杯,冲众人道:“大家继续!大家继续!”

王振摇摇晃晃,螃蟹似的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侧着身子,提起襟袍,单手搭在黄花梨茶几上,歪着三角眼,扯着公鸭嗓子道:“咱家听说,今儿来了几个江湖杂耍,很是讨大家欢心,呵呵呵!”

英王朱瞻基“啪”地声拍着桌子,站起来,道:“王振!你嘴巴放干净点!”

皇帝也摆摆手道:“王爱卿,他们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英雄豪杰,不是什么杂耍!”

王振抽了抽鼻子,挤了挤三角眼,眼前红通通地,冲皇帝道:“陛下,老奴是担心您让人骗了哇!”

龙振星剑眉倒竖,眼似铜铃,胡子根根乍起,站起身来,撩起襟袍,走出桌子。

玉虚道长冲龙振星摆了下手道:“龙庄主勿急!”说话时,龙振星已走到场地中间,面朝皇帝拱了下手,然后转向王振道:“不知王公公,什么才叫不是江湖杂耍?请明示!”说完,他右手摊开,直视王振。

王振倒吸口气,身上寒毛直竖,脑袋缩到脖领里,身子如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他牙齿“咔咔”直发抖道:“能在战场杀敌,就不是江湖杂耍!”

说完,他伸长脖子,身子弓起来,右手指向天空。

龙振星点点头,道:“言之成理!”他转向皇帝,拱手道:“陛下,龙某不才,愿自提龙家庄庄丁五百,去边关斩敌首级来献!”说话时,他两眼闪闪发亮。

众文武百官看着他,连连点头。

杜一平站起身,冲龙振星道:“龙庄主,莫要怄气!”

皇帝摆摆手道:“龙义士权且归座!杀敌立功嘛,这些江湖义士已经有了,王爱卿不在场,故而不知。来人!将敌酋首级取来!与王爱卿过目!”

众江湖中人两眼发亮,连连点头。

了空大师呼出口气,用手背擦擦额头,扭头看了眼玉虚道长,两人均点了下头。

须臾,有红衣宫人端上了马掌柜的人头和众孔雀教众的令牌。

王振伸长脖子看了片刻,倒吸口气,三角眼骨碌碌转了两圈,道:“虽则如此,也需当场演示,以免有人冒功请赏,真正的杀敌立功的豪杰,被放到马圈里了!”

众文武百官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手指点着王振道:“就是他!最擅长这个。”

王振的眼睛,在江湖中人间扫来扫去,最后目光落在了了空大师身上,眼睛“砰”地声像灯泡似的亮了起来,他站起身,指着了空大师扯着公鸭似的嗓子道:“老和尚!就是你!你是头儿,当然要当众展示下你的真才实学!”

众江湖中人舌头直往喉咙里塞,他们互相看看,耸了耸双肩,然后趴在桌子上,捂着嘴,发出蚊子似的“嘿嘿嘿”的声音,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翘起二郎腿,转向下边的江湖中人,用大拇指指着王振,道:“您瞧这位,挑半天挑了个最不会掉链子的出来!”

了空大师面红耳赤,站起身来,单掌合什道:“弥陀佛!老衲身为武林盟盟主,此时当义不容辞!龙庄主请归座!”

龙振星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了空大师拄着九环锡杖,走到大殿中间,单掌合什,立在胸前,面朝皇帝站着,花白的眉毛胡子,向上飘起,大红袈裟也无风飘动。

皇帝和众文武百官看着了空大师,倒吸口气,连连点头,然后他们扭头看向王振。

王振额头冒出层汗,像猴子似的直挠下巴。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站起身,凑到身边的红衣宫人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那名红衣宫人连连点头,从大殿的后门退了出去。

全场众人看着王振,眉毛拧成问号。

王振则倚在太师椅上,眼睛眯成条线,摇头晃脑。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后殿传来阵骨碌碌的声音,震得大殿直摇晃,几名红衣宫人,推着辆平板双轮车,从后门走了进来。

车上放着块长方形的青石板,半扇门大小,有转头厚。

几名红衣宫人将车子推到殿前,停了下来,垂下双手,退后几步。

王振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三角眼瞪得溜圆,指着青石板道:“看见没?这可是实打实的石板!老和尚若是能躺在石板下,让人把石板敲碎了,还安然无恙,这才是真功夫!”

说完,他挑起大指,嘴巴歪到天上。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六章 殿前演武(5) 皇帝和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互相看看,嘴巴张圆了,指着青石板道:“这!这!太难为大师了!”众人连连摇头叹气。

英王朱瞻基站起身,昂首挺胸,看着王振道:“王振!休得在此无理取闹,快将青石板推了出去!”

王振站起身,弯着腰,脑袋往衣领里缩了缩,双臂弯起,像螃蟹似的晃来晃去,嘴里发出“耶——耶——”的声音,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

定远师太正吃了口面筋,喉咙卡了下,两眼圆睁,嘴巴鼓起,“卟”地声将面筋吐了出去,然后发出阵“咳咳咳”的声音,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胸口道:“胸口碎大石!胸口碎大石!”

然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咕咚”声,后仰着倒在地上,连同椅子同时摔倒。

她四肢朝天,两眼圆滚滚,直直看着大殿顶部,纹丝不动。

其它的江湖中人,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双肩耸起,互相看看,连声道:“这——这——”然后捂着嘴,低下头,喉咙里发出阵阵“咕咕咕”的声音,双肩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了空大师面红耳赤,低下头,头上冒出阵阵青气。

王振昂着头,脚趾头也翘了起来,摇头晃脑。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道:“弥陀佛!王施主,老衲年老筋疲,怕不能躺在青石板上,只是略略在上面拍上掌,凑个数罢了。”

说完,他抿起嘴,两眼圆睁,气运丹田,右手做掌,在前面上下左右摆动,运掌如飞,带着股“呼呼”的风声,掌化成道道直线,形成了个佛门“万”字图案。

了空大师看着青石板,左走三步,右走三步,大红袈裟向上飘了起来,猎猎起舞,他周身上下出现了层薄如烟雾的白芒,而他的右手掌,则被道白色的光芒包裹了起来,亮白如银。

丐帮帮主董振平眉毛向上飞起,声若洪钟道:“哎!既然是胸口碎大石,青石板下面怎么可不躺个人?老叫化子不才,愿躺在青石板下,请大师劈上掌!”

说完,拍了下桌子,纵身飞起二人多高,双手抱膝,身子圈成团儿,皮球似的翻着筋斗,飞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啪”地声双脚落地,像摔了片西瓜,蹲成马步,正落在距平板车不足二步远的地方。

董振平面对着青石板,将绿玉杖别在腰间带子上,气运丹田,双手前伸,抓住青石板两个角儿,“咳!”地叫了声,将青石板掀了起来。

他向前挺了下胸,咬着牙,将青石板举在半空。

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身子像触地似的震了下,手中杯、筷落向地面,“叭嗒、叭嗒”下雨似的响成片儿,地上零落着无数碎瓷片儿。

皇帝拍着桌子站起身,挑起大指,两眼闪闪发光,看着董振平道:“神丐!”

丐帮帮主董振平,抬头看着青石板,点了点头,圆滚滚的脑袋油光发亮,他抿起嘴,双手抓着青石板的两个边儿,把青石板横着贴放在胸前,然后他上前几步,走到平板双轮车底部,背对着平板车,躺了下去。

双轮车车把手上,各有个胳膊粗的木头支架,支住车子,使平板车平平立着。

丐帮帮主董振平躺在平板车上,双手伸开,抓住青石板两边,青石板则压在他的胸口上。

皇帝和文武官员,张圆了嘴,站起身,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董振平。

王振也踮起脚,站起身来,指着董振平,扯着公鸭嗓子道:“来人!给大师个大锤子,好让他砸石板!”

了空大师后撤半步,迈着弓字步,右手掌平平拉在胸前,两眼直视青石板,嘴里发出“咳!”地声响,好似半空打个霹雳,震得大殿摇了两摇,房梁上的尘土“卟簌、卟簌”往下掉。

随后,了空大师如离弦之箭飞了起来,直飞到近二人高,飞到董振平上空时,如飞鹰搏兔似的向下飞去,他头冲下,脚朝上,身子似落叶似的旋转着,直飞向青石板。

“啪”地声,右掌正拍在青石板中间,然后弹珠似的向上飞起,双手抱膝,身子缩成团儿,向后倒着打了两个筋斗,发出近两辆马车远的距离,似四两棉花落在地面,身子纹风不动,只有眉毛、胡子、衣袖、大红袈裟向上飘起。

众人看向了空大师,但见他双目微闭,面泛红光,左手持九环锡杖,右手单掌合什立在胸前,站立如青松,不由齐挑大指道:“好大师!”

有诗为证:“茫茫武林人如海,漫漫星空英似云。大师神掌惊天下,不愧武林第一人!”

只听青石板发出“波”地声响,从正中断成两截,有股青色旋风,从青石板断裂出水波纹似的四下散开,飞出几辆马车远的距离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丐帮帮主董振平睁开眼睛,眨了眨眼,坐起身来,将断成两截的青石板放在身后,然后走到场地中间,面对众人,将双手举到空中,挥动了几下。

“哗——”皇帝和众文武百官站起身来,巴掌拍的山响,齐声道:“好哎!好哎!”声音直冲云霄。

王振嘟起嘴,鼓的像蛤蟆,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到椅子上。

玉虚道长“呼”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身如青风,走到平板车前,低头看那块青石板。

青石板从中间被劈成两半,分成同样大小的两块,断处从上到下呈条直线,平整如镜。

玉虚道长弯下腰,低下头,用手指来回摸着断口处,断口处像是刀切似的,没有毛边,他倒吸口气,喉咙“咕咙咙”响了几下,眼中出现团水雾。

他抿了抿嘴,身子摇了两摇,然后手扶着平板车停住,道:“大师,你的大力金刚掌已达到这种程度了吗?”

丐帮帮主董振平触电似的抖了下,扭过头,走到平板车前,侧着身,歪着头,看着青石板道:“什么程度?我看很平常!”

龙振星身子向后晃了下,歪过头看向平板车,嘴里发出“唔?”的声音,然后他站起身来,像阵旋风似的走到平板车前,弯下腰,将脑袋凑到青石板前约半个巴掌远的距离,上下的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七章 殿前演武(6) 约看了小半盏茶的工夫,他的嘴唇变得青紫,右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在青石板的断口处,来回不停地摸,然后闭上眼睛,跺了下脚,不停地捶打着胸口道:“大师神掌,吾拍马不及也!龙某心服口服!”

说完,他转过身来,冲了空大师拱了拱手,鞠躬到地。

丐帮帮主董振平歪着脑袋,撇着嘴,道:“老叫化子要发起威来,也能打成这样,甚至可打成五六块!”

玉虚道长摇了摇头,道:“不是要你把它打开,是完完全全打成这样,不是别的样子!”说完,他抬起青石板,将断口处对着董振平,用手指来回摩了几下。

董振平看着光滑如镜的断口,跺了下脚道:“扯淡!谁能打成这样?刀切也不能这么平,起码要打磨五六天,才能——”说到这儿,他闭上嘴,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道:“难道老和尚——”

玉虚道长和龙振星齐点了点头,道:“不错!”

丐帮帮主董振平像被雷劈似的晃了两晃,两眼直直看着前方,道:“这掌就不是人能劈出来的!”

说完,他仰面朝天,“卟通”声倒在地上,呈大字形叉开,两眼瞪得溜圆,直直看着大殿顶部,“卟”地喷出口鲜血,飞起半人多高。

皇帝、文武百官还有众江湖中人,齐齐围到平板车前,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峨眉掌门的定远师太跃起半人多高,嘴巴张开像蛤蟆,看着了空大师道:“老和尚,贫尼问你,缘何只将青石板劈成整齐的两半?”

了空大师捋着胡须道:“贫僧以为,物力维艰,劈成这样,这块青石板还可挪作它用,总比打坏了好!”

“呀!”众人倒吸口气,齐挑大指道:“大师高明!”

皇帝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我大明有这等英才,何愁江山不固?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听封!”

了空大师弯下腰,低着头,单掌合什放在胸前。

众文武百官和江湖中人向两边退开,让开了条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过的甬道,使皇帝和了空大师面对面站着,众人齐扭头看着了空大师。

皇帝对了空大师道:“大师,朕封你左僧纲、右僧纲、天下都禅大僧纲之职!朕赐你五彩金织袈裟一领,僧帽一顶,定十日后请大师登坛讲演佛法妙意!”

了空大师弯腰道:“陛下赏赐太厚,老衲哪里承受的起?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摆摆手道:“就这么定了!”便转过身来,走回到金龙椅边坐下。

了空大师、众文武百官和江湖中人对着皇帝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若山崩,直冲云霄,传遍了大半个宫城。

众人纷纷回到自己座位上。

这时,上来队红衣宫人,他们弯着腰,站在大殿侧面,人人手捧笙管、竹笛,“吱吱呀呀”吹起来。

众文武百官,满面红光,从面前桌嗛起片手抓羊肉,放在嘴里,咬得“咯吱吱”直响,满嘴流油,摇头晃脑。

江湖中人,则端起酒,先喝了杯,然后用手抓起鸡鸭鱼肉,直往嘴里塞,腮帮子鼓起像皮球。

了空大师回到座位上,低着头,手捻佛珠,直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丐帮帮主董振平,抓起半条鱼,巴掌大小,连鱼皮、鱼骨直塞入嘴中,咬得“咔叭叭”直响。

皇帝端起酒杯,看了看下面的文武百官和江湖中人,道:“诸位爱卿、江湖义士,朕——”

话音未落,从殿外跑进个红衣宫人,像牛似的“呼呼”喘气,跪在殿前,道:“报——”声音拉长像敲锣,“瓦剌使者已入京,正在宫门外候着,求见陛下!”

众人倒吸口气,手中的筷子、酒杯“啪啪”掉在桌子上,互相看看,皆用袖子挡住脸,低下头去。

皇帝摆了摆手道:“叫他们改日再来,朕还有事!”

红衣宫人双手托起张红色拜帖,信封大小,举过头顶道:“启奏陛下,瓦剌使者说,他们与陛下的客人同日进京,陛下只招待客人,却不招待远道而来的瓦剌使者,实在不公平,所以他们定要在今日求见陛下!”

王振“呼”地站起身来,抡起酒杯向地下摔去,“啪”地声摔得粉碎,碎片四下飞溅。

他扫帚眉倒竖,三角眼圆睁,扯着公鸭嗓子道:“反了他的!来人!把他们拉出去斩了!”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耸耸肩,摇了摇头,众江湖中人倒吸口气,歪着脑袋看着王振。

王振脸红脖子粗,“呼呼”牛似的喘着气。

于谦站起身,冲皇帝拱了拱手道:“陛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不妨让瓦剌使者晋见,看看他们说些什么!”

皇帝点了点头,挥挥手道:“准奏!传瓦剌使者晋见!”

“传瓦剌使者晋见!”众红衣宫人连声往外传,直传到宫门外。

王振坐在黄花梨的太师椅上,脸色铁青,五根手指弯曲成鸡爪样,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约过了两盏茶工夫,顺着大殿外湖岸,走来四名瓦剌使者。

领头的头戴羊皮三角帽,帽檐垂下两条白色狐尾,搭在耳边,冬瓜脸,绿豆眼,老鼠须,正是也先帐下首席谋士阿鲁巴图。

他身着镶着金边的羊皮袍,双手捧着个漆着金粉的羊皮卷,有尺子长短,卷起有酒杯口粗,羊皮卷中间,拴着条红色绸带,二指来宽,打成蝴蝶结。

他的左手边,是个铁塔似的壮汉,塔头环眼,头戴白羊皮三角帽,帽顶上攒着两根灰色雕翎,身着白羊皮袍,双手捧着个书包大小的方形木匣,红油漆的,木匣中间挂着个锁扣,未上锁。

此人正是瓦剌首席勇士阿礼不花。

阿鲁巴图右手边,是两个人,前面的,头戴圆柱形羊皮帽,帽边垂下两条白色绒尾,脸似鸭蛋,银钩眉,半月似的眼睛,尖椒鼻,唇红齿白,面如羊脂白玉,身着白羊皮长袍,足蹬黑色厚底牛皮靴,腰肢如杨柳,正是薛若冰。

她双手捧着条白色狐裘大衣,大衣浑身雪白,无半根杂色。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八章 殿前演武(7) 她的身后,则站着个脸似银盘,眉似柳叶,眼如丹凤的人,正是陆小翠。

陆小翠头戴灰色貂皮圆帽,左右两边垂下两条貂尾,身穿蓝色缎子长袍,腰扎白色汉白玉带,足穿黑色鹿皮靴。她双手捧着叠蓝色封皮册子,有转头厚,两只丹凤眼骨碌碌乱转。

四人进了景福宫,走到中间的地方停了下来,左右两边各摆着几排桌子,上面是鸡鸭鱼肉、素菜粉汤、糖果糕饼。

众文武白官坐直了身子,看着四人,江湖中人,则抓着烧鸡,喝着酒,吃着糖果糕饼,歪着眼睛看着四人。

阿鲁巴图双手捧着涂以金粉的羊皮卷轴,站在大殿中心,笔直而立,道:“瓦剌使者阿鲁巴图,奉也先元帅命,向大明皇帝递送信件!”说完,弯下腰,双手将羊皮卷轴举过头顶。

王振嘴巴撇到了耳后根,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像只鸭子似的走到阿鲁巴图身边,抓过羊皮卷轴,像阵风似的回到皇帝身边,弯下腰,双手将羊皮卷轴递到皇帝面前,两眼闪闪发光。

皇帝拿过羊皮卷轴,解开绑成蝴蝶状的绸缎,将羊皮卷轴展开。

卷轴有手臂长短,上面写道:“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

也先谨代表大汗及瓦剌各部众,向大明皇帝敬献书信。近来,瓦剌大明,纷争不断,本帅思虑,两方战事若起,则天下生灵涂炭,为天下苍生计,两方打不如和,因此特遣使与大明修好。为表诚意,本帅向大明皇帝敬献良马三千匹,遣使三千,敬祝大明皇帝万寿无疆!某年月日”。

皇帝将羊皮卷轴来回看了几遍,频频点头道:“很好!很好!贵部若有和谈诚意,朕深表欣慰。”

说完,他将羊皮卷轴传到文武百官那儿。

众文武百官轮流看过,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妙哉!妙哉!陛下圣明!”

阿鲁巴图指着左手边的阿礼不花道:“不花将军手里捧着,正是三千匹良马名册,请陛下着人查收。”

他又指着右手边的薛若冰和陆小翠道:“薛副使手捧,乃是我瓦剌部,积数十年之工,积攒下的雪狐之毛,请能工巧匠花三年时间打造而成的狐靥裘,虽是皮衣,穿着却冬暖夏凉,特地做为薄礼,敬献陛下后宫皇后。

至于陆副使手中所捧,乃是瓦剌部也先元帅派遣的三千名朝觐使者的花名册,请陛下点查。这三千人,如今正在北门外候着!”

皇帝摆摆手道:“不必点查,这三千人远来不易,着每人赐纹银二两,绢二匹,酒肉各一斤!”

阿鲁巴图将右手放在胸口,冲皇帝弯了下腰道:“陛下圣明,不才代表三千瓦剌使者,感谢陛下厚赏!”

皇帝眉毛向上飞了起来,满面红光。

于谦捋着胡须,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既然贵部前来求和,那是天下苍生之福,也省了大明不少工夫。”

阿鲁巴图倒吸了口气,倒退了两步,转向于谦,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这位可是大明吏部尚书于谦于大人?”

于谦点了点头。

阿鲁巴图跺了下脚,上前两步,昂首挺胸,绿豆眼闪闪发光道:“大人此言差矣!两家和好,是天下苍生之福不假!但岂是吾部求和!”

说到这儿,他脖子向上伸起,声音像炸了个炮儿,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众文武百官身子被震得向后晃了晃,互相看了看,蓝光扯着嗓子在后面的桌子叫道:“不是求和是什么?”

众人眼睛全转向阿鲁巴图,道道目光如同利箭。

阿鲁巴图脚底冒出股青气,直冲脑门,他歪着头,看着蓝光道:“这位可是九门提督,蓝光蓝大人?”

蓝光点点头,声若洪钟道:“不错!正是在下!”

阿鲁巴图昂首挺胸,冲蓝光摆摆手道:“大人请坐!”随后他转向众人道:“各位大人,请听在下说道。”

他捋起胳膊,挽起袖子,扬起头,挑起大拇指,举到肩头,指向后方道:“我瓦剌各部,在也先大帅的英明带领下,拥有精骑五六十万!所当者破!所击者灭!即便是席卷大明,也不过是抬手抬脚的事!我瓦剌部拥有如此实力,哪里会委曲求和?”

他双手向两边摊开,晃了晃,而后又身材站得笔直道:“盖吾等所虑者,实乃天下苍生福祉,不可妄动刀兵,实在不过意,才来与大明谈谈和罢了!”

说完,他嘴巴撇到耳后根,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看着大殿顶部,摇头晃脑不已。

皇帝、众文武百官和众江湖中人,倒吸口气,身子直往后晃,嘴巴张圆了可吞下枚鸡蛋,眼睛瞪圆了直直看着阿鲁巴图。

阿礼不花双肩抖了抖,肌肉隆起像石块。

他双腿叉开,冲着皇帝:“哞——”地叫了声,似猛虎出林,他脑袋直拨拉,双拳握成油钵似的大小,捏得“咔叭、咔叭”直响。

皇帝“呀!”地叫了声,身子向后倒去。

王振几步上前,扶住了金龙椅,道:“陛下勿惊,老奴在也!”

“嗖”地声,从江湖中人的座位中飞出个红袍人,身子如大鸟般飞起二人多高,在半空风车似的翻了几个筋斗,落在阿鲁巴图面前有辆马车远的距离,正面对着他。

红袍人四十余岁,身材中等,豹头环眼,胡须钢针似的扎起,正是龙家庄庄主龙振星。

他左手捏成拳头,放在身后,右手向前摊开,双目如电,直视阿礼不花道:“朋友,报个名来,龙某向你讨教几招!”

龙振星站在那里,像个钉子似的纹丝不动。

阿礼不花伸着头,看着龙振星,嘴巴老虎似的张开,露出里面的森森白牙。

阿鲁巴图看着龙振星,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上下打量龙振星,两只绿豆眼,骨碌碌直转。

皇帝“呼”地出了口气,坐直身子,抚着胸口道:“吓煞朕也!”他睁开眼睛,看着台下的龙振星,道:“龙爱卿,救驾!”

阿鲁巴图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这位可是中原霸王庄龙庄主,号称中原白道武林五大绝顶高手之一的龙庄主?”

龙振星歪着头看着阿鲁巴图,眼睛直眨巴,眉毛拧成了问号。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九章 瓦剌使者(1) 阿礼不花嘴巴咧开像黄瓜,两只拳头“咣咣”对撞着,满面红光道:“五白!嘻嘻!五白!阿礼不花向五白讨教!哞——”他叫声似虎吼,震得大殿直摇晃,灰尘“卟卟卟”往下掉。

众文武百官和江湖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道:“五白?什么意思?不懂!”

他们将目光全转向阿鲁巴图。

阿鲁巴图低下头,眼珠骨碌碌直转,额头渗出了层汗珠。

薛若冰上前步,对众人拱拱手道:“陛下,各位大人,各位江湖同道,所谓五白,是指中原武林白道的五个顶级高手,他们分别是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中原霸王庄龙庄主、东海剑神东方绝和江南柳家庄二公子柳随风!”

她声音如黄莺出谷,传遍大殿。

众人闭上眼睛,掐着手指头,摇头晃脑,不住地点头。

“哈哈哈!”从大厅的角落内传来阵怪枭似的声音,一人身着红色官袍,从大殿左下角的张桌子后凌空飞起,飞起二人多高,双臂翅膀似的向两边张开,右膝抬起,像只风筝似的飞过众人头顶。

“呼”地声,落在阿鲁巴图、薛若冰等人约五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们站着,双手放在背后,昂首看着上方道:“柳某承蒙诸位抬举,竟成中原武林五大顶级高手之一,真是谬赞!谬赞!哈哈哈!”

他双肩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此人国字脸,剑眉星目,鼻直口阔,面如冠玉,正是柳家庄二公子柳随风,他的官服补子上画着只松鸡。

薛若冰扭头冲阿礼不花道:“不花将军稍安勿躁,这五人乃当世之绝顶高手,只怕将军未必是对手!”

阿礼不花两眼瞪得圆溜溜,看着龙振星,冒着“呼呼”直往上跳,“哞——”地叫了声,道声:“拼了!”将油钵似的拳头,举到后脑勺处,每步跨出有三步远,飞似的扑向龙振星,带着股“呼呼”的风声。

众江湖中人歪着头看着薛若冰,眉毛拧成疙瘩。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手托着下巴道:“老和尚、老道士、龙庄主、老剑客,说他们是中原五白,这贫尼倒赞成,只是不知这江南柳家庄二公子柳随风是从哪冒出来的?贫尼不太清楚。”

众江湖中人连连点头。

定远师太猛地拍了下腿,叫道:“要说,只有那个谢贼,倒可进五白!只是谢贼到哪去了?”她圆睁双眼,在大殿上下,四处扫视。

丐帮帮主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师太,谢贼不白!”

定远师太触电似的抖了下,嘴巴缩起,脸扭曲成麻花,道:“对呀!他不白呀!哈哈哈!”她双手拍着桌子,两只脚跳来跳去,嘴巴张开似蛤蟆,红光满面。

龙振星气运丹田,双腿叉开,蹲成马步,两眼直视阿礼不花飞来的拳头,与此同时,他双手化成掌,如蝴蝶穿花似的面前晃来晃去,并且带起股“呼呼”的风声。

他的双掌发出薄雾似的白光,薄如纸,白光拉成线,组成了蝴蝶似的图案。

阿礼不花的拳头,疾似流星,并且发出“嗡嗡”的声音,直击龙振星面门,拳头后方,则是白茫茫成片,看不见人影。

在拳头距龙振星面门,还有半个胳膊远的距离时,龙振星左掌向下,右掌向上,双掌贴在起,像是出土的芽儿,抬起来迎向拳头。

“咣”地声,如同击了下鼓,拳头正打在双掌交汇处,发出圈白色的光芒,水波纹似的四下扩散。

打向地面的,发出“波”地声响,在地上溅起层半人多高的尘土,飞向上空的,打到大殿顶部的横梁上,“卟卟”往下落灰,烟雾似的四下飘开,扩散到左右两边的,则吹的左右两边正坐的人,衣服“呼呼”直飘。

“卟嗒”声,坐在左边的官员的帽子被吹了起来,在半空翻了两个跟头,落在地上。

众文武官员脸变成冬瓜样,两眼圆睁,嘴巴张圆了可吞下枚鸡蛋,看着场上的龙振星和阿礼不花。

那名被气浪吹掉帽子的官员,翻身跳了起来,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帽子,双手捧起,扣在头上,却是两根帽翅在额头,晃来晃去,帽子的正面,搭在后脑勺上,正中镶嵌的骨牌大小的汉白玉片,闪闪发光。

这名官员坐回自己的座位,摇头晃脑,“叭嗒”吃了口菜,又“滴溜”喝了口酒。

众人扭头看向他,嘴巴咧开像黄瓜。

龙振星衣服、头发向后飘起,身子晃了晃,横着倒向地面,几乎与地面平行,如同铁板桥,双手向两边摊开,但是双脚却如钉子似的钉在地上,发出“喀喇喇”声响。

地上的青石砖被他踩的地方,蛛网似的裂开,扩散成磨盘大小的圆圈,而双脚陷入地面有本书深。

阿礼不花身子晃了两晃,皮球似的弹了起来,向后发出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在地上,“骨碌碌”打了两个滚儿,羊皮毡帽也掉了下来,倒扣在地上,他头上扎着根巴掌长小辫。

阿礼不花“哞”地叫了声,从地上跳了起来,眼似铜铃,脸红通通像是猪肝,他三步并作两步,像股旋风似的跑向龙振星,左手在半空划条弧线,击向龙振星太阳穴,右手弯曲,立在腮帮子下,“嗡嗡”直响。

此时的龙振星,已站直身子,依然蹲成马步。

他半低着头,右手抬起,“咣”地声,掌心正打在阿礼不花的左手手腕上,将他的拳头向上抬起。

阿礼不花身子像水似的滞了下,嘴巴弯曲成龙虾样,两眼发出白光,他呈弓字步站在地上,有拳“呼”地声击了出去,击向龙振星面门,疾似流星。

龙振星依然半低着头,抬起左掌,气运丹田,嘴里发出“哈!”地声叫,似半空打了个雷,左掌正面迎向阿礼不花的拳头。

“叭!”地声,阿礼不花的拳头,打在龙振星的手掌心上。

龙振星左掌晃了晃,向前推去,阿礼不花扭头看着自己的右拳,蜗牛似的向后倒退。

他面红耳赤,牙齿咬的“咔咔”直响,提了口气,把右拳往前推,他胳膊上的肌肉隆起像岩石。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章 瓦剌使者(2) 阿礼不花的右拳向前推进了半根手指长的距离,晃了两晃,又开始往后退。阿礼不花倒吸口气,低下头,嘴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右拳的骨节发出“咔叭、咔叭”的声音,头上的小辫也竖了起来,右拳接着向前推。

龙振星气运丹田,周身发出阵薄雾似的白光,顶着后槽牙,左掌顶着拳头往前推。

他脚下的青砖又发出阵“喀喇喇”的声音,蛛网似的裂纹,扩散成半个房间大小的圆圈,双脚又陷入地面半本书深。

现场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众人屏息凝气,两眼直直看着龙振星,有些人则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看。

王振也站起身来,弯着腰,伸长脖子,看着龙振星和阿礼不花,嘴巴歪成黄瓜道:“打!打!”

龙振星的左掌和阿礼不花的右拳,拔河似的,忽往前推,忽往后退,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拳头和手掌,停在半空不动了。

阿礼不花脚蹬着地面,蹬了下,又蹬了下,踩的地面划出道道白色脚印。

龙振星则如岩石般,立在原地。

阿鲁巴图手托着腮帮子,歪着眼睛看着阿礼不花,倒吸口气,抬起手道:“不花将军——”

阿礼不花“哞”地叫了声,跳起半人多高,向后弹了半步,将拳头与手掌分开,然后又向前进了步,抡起双拳,雨点似的砸向龙振。

龙振星双掌上下翻飞,划出道道掌影,迎向阿礼不花的拳头,发出“叭叭叭”连串鞭炮似的声响,拳掌交击处,发出薄雾似的白色水波纹,扩散至磨盘大小就消失了,像是空中盛开朵朵白色礼花。

众人伸长脖子看着,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拍着桌子叫道:“好!好!”

阿礼不花的额头,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叭叭”往下掉,他倒退两步,半弯着腰,双手下垂,看着龙振星,“呼呼”牛似的喘着气。

龙振星则蹲成马步,站着纹丝不动。

他的额头,也渗出层汗珠,前胸后背被汗水打湿了巴掌大小的块儿,双脚脚背,则陷入地面,几乎与地面平行,他右掌向前摊开道:“这位将军,有请!”

阿礼不花看着龙振星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哞”地叫了声,低着头,像头发了疯的野牛,冲向龙振星。

龙振星倒吸口气,双掌手心向下,呈八字状立在丹田,气运丹田。

阿礼不花的肩头,“咣”地声撞在龙振星胸口上撞得他身子向后摇了摇,他的双臂,铁圈似的箍住龙振星的腰,自己也蹲成马步,头向上扬起道:“起!”

众人瞪圆了双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毛拧成问号。

王振耸耸双肩,双手向两边摊开道:“开始耍赖了!”

阿鲁巴图“啪”地拍了下手掌,连连点头,翘起大拇指道:“阿礼不花将军,乃我瓦剌第一勇士!他可以举起头牛!”

龙振星点了下头,气沉丹田,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纹丝不动。

阿礼不花连着向上拔了三次,未将龙振星拔起。

他脸红脖子粗,额头上的青筋,蚯蚓似的直跳,双臂的骨节,“喀喀”直响,牙齿咬在起,似乎要咬碎了。他“哞——”地叫了声,地面发出阵“喀喇喇”的响声,龙振星双脚离地面而起。

青石砖上留下两个半个砖头深的脚印,青砖被踩成了碎片。

众人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仰了下,“哎哟!”叫了声,人人脸变成青白色。

阿鲁巴图眉毛向上飞了起来,满面红光,双手伸出,竖起大拇指道:“好!好!”

龙振星两眼瞪的溜圆,直视前方,身在空中,依然蹲成马步样,双手呈八字状,掌心向下,按在丹田处,如同石雕。

阿礼不花左手抓着龙振星的脖领,右手抓住他的腰带,咬了咬牙,双手将龙振星举过头顶。

龙振星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式,仰面朝天,气运丹田,在他的丹田处,出现了个脸盆大小的白色旋涡,风车似的不停地旋转,发出“呼呼”风声。

龙振星连提三口气,双手往下按了按,“千斤坠”又加了几分力道。

阿礼不花脸扭成了黄瓜,双臂抖动的幅度如蜜蜂的翅膀,他脸上的肌肉,颤个不停,嘴唇变成了青紫色,每向前走步,青砖就发出“喀喇”声响,出现道细如蛛丝的裂纹。

他向前走了几步,身子晃了晃,“卟通”声趴倒在地。

龙振星从空中落下,砸在他后背上,像块巨石,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式,两眼直视上方。

阿礼不花被压在地上,身子晃了两晃,却如同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动弹不得。

“轰”地声,众文武百官和江湖中人站起身来,“啪啪啪”不停地拍掌,把掌都拍红了,如同雷鸣,他们直叫道:“好呀!好呀!”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海啸,直冲云霄。

阿礼不花嘴巴向下歪成了长茄子样,双手挥成拳头,不停地捶着地面,两眼泪珠,小溪般淌下,嘴里“哇哇”直叫。

龙振星两眼射出白光,提了口气,身子皮球似的“嗖”地向上弹起,飞起二人多高,他在半空翻转了两圈,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似钉子似的落在地上。

他转过身来,面朝阿礼不花,拱了拱拳,道:“受教!”

阿礼不花依然趴在地上,双手捶打着地面,孩子似的“哇哇”直叫。

众文武百官和江湖中人,齐朝龙振星举起大拇指,连连点头。

阿鲁巴图脸变得纸样白,额头上米粒大小的汗珠,“滴答滴答”直往下掉,他弯着腰,双腿筛糠似的抖,转向薛若冰道:“薛尊者,这就是你们所说的中原白道五大绝顶高手?”

薛若冰点了点头。

阿鲁巴图身子“呼”地站得笔直,朝薛若冰双手抱拳,腰弯下去垂向地面,声若洪钟道:“受教了!阿鲁巴图,会将今天宴会上的事,原封不动、丝毫也不隐瞒地汇报也先大帅!”

他站直身子,转向皇帝,两眼蒙上层水雾,扬声道:“陛下!大明王朝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庄主、东海剑神、柳随风这五个人,我们是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他说话的声音如同敲钟,直冲云霄。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一章 瓦剌使者(3) 皇帝冲他欠了下身,摊开右掌道:“赐座!上酒!”

从殿后走来几名红衣宫人,两人抬着个黑油漆的长方形桌子,还有几人,每人搬把椅子,向殿前走来。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看着趴在地上的阿礼不花道:“乘此天赐良机,一举除掉瓦剌头号战将,解我大明心腹大患!”说完,纵身飞起二人多高,双臂鸟翅似的向两边张开,双膝弯曲,两眼直视阿礼不花的后心,飞鹰似的扑了过去。

皇帝站起身,伸出手道:“不可!”

于谦也连摆手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众江湖中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毛拧成疙瘩。

柳随风身在半空,疾似流星,飞向阿礼不花后心,双手弯曲成鹰爪样,向阿礼不花的脖颈抓去,带着股“呼呼”的风声。

阿鲁巴图倒退两步,脸像纸样白,指着柳随风道:“这如何是好?”

话音未落,身边的薛若冰,像朵流云似的飘了出去,她在地上翻了两个滚儿,已到阿礼不花身边半步远的地方,左腿弯曲,右膝跪地。

柳随风抓出鹰爪样的手,距离阿礼不花的后脖颈,还有半个胳膊远的距离时候,薛若冰左手作掌,切向柳随风手腕,掌劈下去似刀片,似乎要切断他的手。

柳随风身在半空,倒吸口气,凌空来了招“鹞子翻身”,向上飞起半人多高,闪过了薛若冰劈来的手掌,他在半空翻了两个滚儿,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到地上,两眼直视薛若冰道:“妖女!又是你!拿命来!”

他脸扭曲成麻花,“哇!”地叫了声,身在飞起半人多高,直飞向薛若冰。

薛若冰飞身而起,身在横在半空半人多高的地方,连打两个飞旋,眨眼已到柳随风近前,右掌斜刺劈向他的胸口。

柳随风倒吸口气,左手来了招“上挑花式”,自下向上弧形向上翻开,隔开薛若冰右掌,他的左手,则握成拳头,直击薛若冰面门。

薛若冰脚尖点地,身子如蝴蝶似飞起,在半空风车似的转了两圈,飘到柳随风身后。她帽檐上垂下的两条白色绒毛,向上飘了起来。

阿礼不花“呼”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下垂,捏成拳头,眼似铜铃,盯着柳随风冲薛若冰道:“女尊者,你能支持到阿礼不花吃完条羊腿的时间吗?”

他伸出右手道:“拿羊腿来!”

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看向阿礼不花道:“不会花将军,这个白比其它的白要弱得多!”

柳随风剑眉倒竖,脸变成了猪肝色。

阿礼不花“哞——”地叫声,抡起油钵似的拳头,砸向柳随风的面门,与此同时,绕到柳随风身后的薛若冰,右肘往回敲,击向柳随风后背,疾似流星。

柳随风倒吸口气,发出怪枭似的声音道:“贼子敢尔!”说完向前迈出步。

薛若冰的后肘从他原先站的地方扫了过去,随后薛若冰蹲下身来,来了招“扫蹚腿”,扫向柳随风双脚。

阿礼不花的拳头,距离柳随风的面门,只有胳膊长的距离了,“呼呼”风声直响。

柳随风“呀”地叫了声,凌空飞起半人多高,薛若冰的“扫蹚腿”从他脚下扫了过去,阿礼不花的拳头则击向柳随风的胸口,又前进了半个胳膊的距离。

柳随风身在半空,气运丹田,双目直视拳头,双掌合成发芽状,迎着拳头就打了过去。

“咣”地声响,像是空中打个霹雳,拳头和双掌撞在起,撞击处发出道白色气浪,水波纹似的呈圆圈状四下扩散,扩散了有半辆马车远的距离便消失了。

阿礼不花“噔噔噔”连退三步,“咕咚”声坐在地上,他甩了甩手,挠了挠头,咧开嘴像黄瓜,道:“娘咧,要有只羊腿,不花不能这个样子。”

他两眼放光,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柳随风脸绷起像木板,风筝似的向后飘去,直飘出辆马车远的距离,膝盖先着地,然后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两圈。他双手撑着地,坐直身子,两眼利箭似的看着江湖中人,道:“你们为何不出手?”

他的牙齿咬的“咔咔”直响,脸色铁青。

众江湖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撇了撇嘴,耸了耸肩,连连摇头。

丐帮帮主董振平站起身来,双手拄着绿玉杖,眼睛半睁半闭,看着柳随风道:“柳公子,龙庄主已然击败对手,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何况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柳随风“呼”地从地上蹦起来,指着董振平的鼻子,发出怪枭似的声音,道:“住口!今日放过他们,明日到了战场,你们怎么办?”

说着,嘴巴张开,“哈哈”吐着白气。

丐帮帮主董振平,看看昆仑、峨眉等五个大门派掌门,又看看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和杜一平,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用手指头点着柳随风道:“这小子——”

阿鲁巴图仰面朝天,双手背在身后,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怎么?大明王朝,号称人才济济,中原白道武林五大绝顶高手,堪称锐不可挡,怕了我们瓦剌精骑?”

他双手向两边摊开,晃了两晃,嘴巴嘬起,发出阵“嗦嗦嗦”的声音,连连摇头,然后扬起头道:“也罢!既然你们那么怕我们瓦剌精骑,连使者也要杀,那就只管动手好了。我阿鲁巴图要是皱皱眉,就不算英雄好汉!”

说完,他又背过手去,昂着头,直视大殿顶部,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皇帝“唉”了声,低下头,挥了挥手,道:“柳爱卿下去歇息吧!”然后他又抬起头道:“来人!赐瓦剌使者座!再赐这位勇士只烤羊腿!”他用手指了指阿礼不花。

薛若冰、陆小翠、阿礼不花三人,此时并肩站在阿鲁巴图身后,笔直而立,脸绷起像岩石。

皇帝说完后,三人“呼”地出了口气,弯下腰。

阿礼不花挠着头,满面红光,嘴巴咧开,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道:“阿礼不花多谢大明皇帝!”

龙振星冲阿鲁巴图拱拱手道:“阿鲁巴图使者,到了战场,自然有战场上的说法,但是现在,你只管放心吃喝,离开大明前,不会毫毛损伤!”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二章 瓦剌使者(4) 阿鲁巴图点点头,冲龙振星拱拱手道:“龙庄主不愧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和另些人比起来,真是天上地下!我阿鲁巴图对龙庄主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完,他冲龙振星弯了下腰,然后扭过头,斜眼看了下柳随风,甩了下袖子,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

红衣宫人将桌子摆在皇帝右手侧首位,横着摆放。

阿鲁巴图、薛若冰、陆小翠、阿礼不花依次坐在桌子后,红衣宫人在桌上摆了香菇炒肉、红烧排骨、清蒸鲤鱼、笋子、南粉、油果、糕饼等等食物和御酒一瓶,还在阿礼不花面前,摆了个脸盆大小的烤羊腿,烤的金黄冒油,白气腾腾往上飞。

阿礼不花看着烤羊腿,两眼放光,嘴角流下几滴水。

他抓起羊腿,“啊呜”咬上去,咬下块拳头大小的羊肉,嘴里嚼来嚼去,直冒油,腮帮子鼓起像蛤蟆。

龙振星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端起酒杯,低头品着酒。

丐帮帮主董振平,举起酒杯,两眼放光,看着眼前的酒道:“老叫花子今天,即见了皇帝,又喝了好酒,还吃了许多好东西,又痛痛快快和人打了架,真是不虚此行。今儿老叫花子,是不醉不归!哈哈哈!”

说完,仰起脖子,将酒倒入喉咙。

其它的文武百官和江湖中人,也举起酒杯,互相看着,满面红光道:“来!干杯!”他们纷纷将酒杯碰在了起。

柳随风面如死灰,脸上由青转蓝,又变成绿色,脸扭曲成麻花,他转过身,甩了下袖子,道:“无知之人!”随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声似怪枭,在大殿内回荡。

众文武百官和江湖中人,脸拉了下来,撇了撇嘴,埋头喝酒。

了空大师站起身来,单掌合什,冲皇帝弯了下腰,道:“陛下,老衲等深感陛下厚恩,无以回报,只是大明与瓦剌和好,吾等江湖中人,只得转回原地,实在是愧对陛下今秋派遣使臣,宣慰吾等江湖中人,空劳赏赐,吾等汗颜!”

说完,他低下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皇帝摆摆手道:“大师此言差矣!众江湖义士为国为民之心,朕岂能无视?以后再休提这样的话!”

陆小翠站起身,冲皇帝拱手道:“陛下果然英明,恩泽四海。我们瓦剌使者,只待领了陛下厚赏,便回归本部,从此天下太平无事!”

她眉毛向上飞起,丹凤眼闪闪发亮,嘴巴向上弯起,满面红光。

薛若冰坐在她旁边,抿着嘴连连点头。

阿礼不花挠了挠头,扭头看了眼坐在江湖席上的龙振星,身子像触地似的抖了下,随后拨郎鼓似的直摇头,张开嘴,“啊呜”口咬在羊腿上。

阿鲁巴图眉毛拧成团,低下头,手托着腮帮子,面红耳赤。

皇帝坐直了身子,满面红光,“呼”地吐出了口气,众文武白官和江湖中人也连连点头。

王振摆摆手,扯着公鸭嗓子道:“好说!待咱家清点了贵部名册,按人头把赏银发下去,就完了!”

“啊?”阿鲁巴图、薛若冰、陆小翠、阿礼不花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仰了仰,互相看看,脸变成灰色,陆小翠更是筛糠似的抖。

阿鲁巴图低下头,手握成拳头,碰了几下嘴唇,发出“咳咳”的几声,摆摆手道:“公公辛苦了,这又何必?只须把银子发下去,不必按人头去点数,累!”

“嗯?”王振的扫帚眉向上倒竖起来,三角眼圆睁,脸绷成木板状,“呼”地站起身,打量了几眼阿鲁巴图,甩了下袖子,上前几步,道:“有鬼!”

他几步走到陆小翠面前,伸出右手道:“快将名册献上!咱家要亲自去点数!”说完,他须发直往上飞,脸上的肌肉抖个不停。

陆小翠面如土色,扭头看向薛若冰。

薛若冰低下头去,脸红到了耳后根。

阿礼不花嘴巴咧开像黄瓜,两眼直视前方,嘴里发出“嘿嘿嘿”的声音。

阿鲁巴图低着头,端着酒杯到嘴边,端着酒杯的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陆小翠张开嘴,像是鸡蛋,她低下头从顺袋中取出书本样的蓝色封皮册子,扭头看着阿鲁巴图,双手捧着册子,像筛糠似的抖着,把册子往前推。

王振“嘿!”地声,上前步,右手老鹰似的飞出,“卟”地声抓住册子,往外扯。

陆小翠抓住册子两角往里扯,两人拔河似的来回拉了几下,王振便右手扣在蓝色封皮上,左手扣在下边,脚尖点地,脸扭曲成麻花,嘴巴鼓起像蛤蟆,肩膀向上耸起,扬起头,拉长脖子叫道:“拿来吧!”

双手旋风似的往回飞舞,“哧啦”声把册子从陆小翠手中拉了出来。

陆小翠脸变成绿色,“呀!”地叫了声,“卟通”声倒坐在地上,两眼“哗哗”流成小溪,双手揉着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振双手抓过册子,倒退几步,头上生出团紫气,呈无牙老虎之形。

王振歪着肩,斜着嘴,三角眼斜着瞥着阿鲁巴图等人,翻开册子,边用手指翻着页,边蘸着唾沫星子,道:“咱家虽然不认几个字,但哄鬼是哄不了咱家的!咱家定会照着名册,挨个去数人,若有差池,叫你们好看!”

说完,他把册子举过头顶,嘴巴歪到耳后根,抡圆胳膊,把册子往地下甩去,“啪!”地声,册子落到地下,如同击鼓,几页纸“哗啦啦”向上翻起。

“叭嗒!”声,阿鲁巴图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摔成碎片,四下飞溅。

他站起身来,弯着腰,双腿筛糠似的抖,嘴唇青紫,蜜蜂的翅膀似的样抖,双手下垂,两眼眨个不停,看着王振道:“王公——!王公——!”

王振伸长脖子,昂首挺胸,头上“刷刷”直冒青气,背后亮光闪闪,似乎孔雀开屏。

他双手放在背后,在大殿之上来回走了几步道:“我大明!不受宵小之人之气!”说完,甩了下袖子,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两耳“呼呼”生风。

有名红衣宫人迈着小碎步上前,弯腰从地上拾起蓝色封皮名册,双手捧着,走到王振五步外的地方停下,弯腰而立。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三章 瓦剌使者(5) 阿鲁巴图跺了下脚,嘴里发出“咦!”的声响,倒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眼睛眯成条线,手托着额头,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嘴里发出连串的“唉唉”声。

薛若冰双手抱着头,身子伏到了桌子下边。

阿礼不花抓着羊腿,两眼直视前方,木头人似的坐着。

众文武百官和江湖中人齐扭头看向王振,两眼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个个如泥塑木雕。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空气像是凝固了似的。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阿鲁巴图站起身来,冲皇帝拱拱手道:“陛下,吾等深感陛下盛宴款待,感激不尽。如今时候不早,吾等告退!”

王振摆了下手,扯起公鸭似的嗓子道:“不送!”

阿鲁巴图、阿礼不花、薛若冰、陆小翠四人,低着头,双手垂在下方,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似的,走出了宫殿。

直到掌灯时分,宴会散去,众文武百官和江湖中人,满面红光,双手捧着肚子,摇摇晃晃出了宫门。

皇帝到了御书房,这里点起了琉璃盏的宫灯,照得御书房如同白昼。

御书房两侧,摆着书架子,接近房顶高,摆满了书,正中有个黑油漆的梨花木书桌,长方形,大似门板,桌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杯景德镇白瓷茶杯的龙井茶,上面腾腾冒着白气。

皇帝背着手,在书房内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

王振手持拂尘,弯着腰站在书桌旁,纹丝不动。

皇帝走了几圈,来到书桌旁,拿起茶杯放到嘴边,又停住,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将茶杯举过头顶,抡圆了胳膊往下摔去。

“啪”地声,茶杯摔得粉碎,茶水四溅。

王振倒吸口气,弯着腰倒退半步,像只龙虾。

皇帝跺了下脚,面红耳赤,“呼呼”喘着粗气道:“匹夫!朕就不信!他就算那么准?料到朕要打败仗!”

王振三角眼骨碌碌转了两圈,点了点头,左手抬起,捏了捏嗓子眼,上前半步道:“陛下息怒!莫为小人伤了身!论理,胜败兵家之常,并无出奇之处。可那干宵小之徒,狂言诈语,耸人听闻,若真吃了败仗,他们倒得了意!以为料事如神,但那也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呗了,非正言真语!”

“唔——”皇帝吐出口白气,点了点头,眉毛舒展开来。

王振扫帚眉向上飞起,弯下腰,又上前走了两步,双手拱起,道:“陛下,依老奴之见,瓦剌未必能打赢!”

“哦?”皇帝眉毛立了起来,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几眼王振,道:“王爱卿,此话怎讲?”

王振倒吸口气,把腰又往下弯了弯,几乎与地面平行,他埋下头道:“陛下,论理,老奴不懂什么军国大事,也不便发表什么意见。可今天宴会上的事太明显了,老奴不得不说。那个瓦剌的什么头号勇士,被咱们的龙庄主,吊起来打!”

说完,他抬起眼皮,脸上像开了朵花,翘起兰花指道:“可是像龙庄主那样的高手,据说咱大明有五个之多!差距实在太过明显了!连老奴都看出来了!”

他耸了耸肩,头摇得像拨郎鼓。

皇帝两眼放光,拍着手道:“好!好!说的好!”他背着手在御书房走了两圈,转过身对王振道:“王爱卿,朕命你办件事!”

王振弯腰到了地下,道:“老奴遵旨!”

京师的馆舍区,有四五个足球场的,院落重重,房屋连片。

在东院的处院落内,阿鲁巴图、薛若冰、陆小翠、阿礼不花等四人在此,这里有东西两排厢房,院子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正中有棵梧桐树。

四人站在院落中间,阿鲁巴图将嘴巴凑到阿礼不花耳边,双手拢成喇叭状,圈住嘴,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阿礼不花伸长脖子,不住地点头,最后阿鲁巴图拍了下阿礼不花的后背,道:“速速去办,务必要如此如此!”阿礼不花两眼蒙出团水雾,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阿鲁巴图眉毛拧成疙瘩,道:“不如此不足以完成大帅的雄伟宏图!”

阿礼不花抱拳道:“得令!”便撩起襟袍,如同旋风似的走出馆舍。

阿鲁巴图“呼”地出了口气,背着手,看着天空,山羊胡须抖了又抖。

薛若冰、陆小翠看着阿礼不花出了院落大门,便转过身来看向阿鲁巴图,陆小翠冲阿鲁巴图拱拱手道:“阿鲁巴图军师,大明朝文臣武将那么多,你倒不怕,何故怕那个区区的王振?”

阿鲁巴图甩了下袖子,背着手,道:“王公公非同小可,不得等闲视之。”说完,踱着方步,走进了东厢房。

陆小翠丹凤眼圆睁,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指着阿鲁巴图的后背,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随后她又转过头,看着薛若冰道:“尊者,连你也怕王振?”

薛若冰点了点头,道:“呣!他在大帅的榜单上,排名还在小石头的上面,能不可怕?”

“啊!”陆小翠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丹凤眼圆睁,直视天空,四肢叉开,口里直吐白沫。

薛若冰跳起来道:“小翠,走,我们去逛京师。”

在宫城外几箭地远的地方,穿过几条可容辆马车过的巷子,有处院落。灰色石砖砌成围墙,有两层楼高,两三个足球场大小。

黑油漆的木门,左右两边各摆着个有人个头高的石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在门上挂着个黑底金边的匾,上书两个锅盖大小的白色大字——“天牢”。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周围空空无人,小巷内传来阵“骨碌碌”的车轱辘声,在巷中回荡。

有辆黑油漆的马车,穿过小巷,停在了天牢门口。

赶马车的是位红衣宫人,他二目如电,太阳穴鼓起像馒头,他跳下马车,狸猫似的几步走到车门前,打开车门,向后退了两步,双手下垂,弯下腰,道:“厂公请下车。”

车内走出个腆着肚子的红衣宫人,三角眼,扫帚眉,蒜头鼻,冬瓜脸,嘴薄如纸,正是掌印太监王振。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四章 瓦剌使者(6) 马车车厢前挂着盏琉璃灯,八角形。

赶马车的红衣宫人,取下琉璃灯,走在前面,方圆半个房间大小的地方被照的如同白昼。红衣宫人走到黑油漆的木门前,抬起巴掌,“啪啪啪”直拍门,声音如同击鼓,穿过两条巷子,把门拍的直跳。

约过了小盏茶工夫,黑油漆的大门“吱呀”声打开,有个穿红色锦袍的中年人走出来,歪着眼睛叫道:“找死啊!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间,扭过头来,看了看面前的人,顿时兔子似的向后跳了下,脸变成土色,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从嗓子眼里冒出几个字:“公公——公公——”

红衣宫人沉声道:“厂公奉圣上旨意来此公干,尔等勿得阻拦,头前带路。”

身穿红色锦袍的中年人弯下腰,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是!”他转过身来,走在前面。

王振歪着三角眼,耸耸双肩,把披在身后的黑色大氅往上提了提,迈着螃蟹步,走进了“天牢”。

在院中,几名锦衣卫分立两旁,笔直而立。

天牢管事的进了库房似的青石大厅,直直往里走。石厅内伸手不见五指,只听两旁传来细若游丝的声音:“冤枉啊!冤枉!”

红衣宫人提着琉璃盏的灯笼,将方圆半个房间大小的地方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条走廊,宽可容辆马车进入,左右两边是铁栅栏,不时有人影晃动,传来阵阵铁链子“哗啦、哗啦”的响动声。

管事领着红衣宫人和王振走到走廊尽头,右边又出现条走廊,往前走了半个足球场的距离,面前出现道铁栅栏门,上面挂着碗大的铁锁。

管事的从腰间解下串钥匙,打开铁锁,拉开铁栅栏门,伸长脖子往黑洞洞的里面叫了声:“人犯在里面吗?”

里面传来阵“骨碌骨碌”桌椅翻动的声音,接着有条人影晃动了几下,“哗”地声,点亮了挂在墙壁上的壁灯,燃起巴掌大小的火焰,将里面照的亮如白昼。

里面有篮球场大小,栅栏门往下,有个半人多高的台阶,台阶下有张褐色油漆的长方形桌子,桌后有个长条凳,桌旁站着名身着红袍的锦衣卫。

他笔直而立,两眼直视前方,双手下垂,贴在裤缝上,道:“回大人,人犯安在!”

在大厅的南边,立着排铁栅栏,围成个几间房间大小的空地,空地上铺了层干草,正中躺着个青年,双手枕着后脑勺,嘴里叼着根草,翘起二郎腿,晃来晃去,正是谢小石。

王振走下台阶,冲铁栅栏门努努嘴,管事的弯了下腰,便走到铁栅栏门前,打开铁锁,拉开大门。

王振将双手揣在袖筒中,转过身去,背对着谢小石道:“谢小石,给咱家滚出来!”

谢小石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兔子似的跑到王振身后,双膝跪倒,道:“人犯谢小石拜见王大人!”说完,“砰砰砰”冲王振叩了三个响头。

王振歪着三角眼,扬起头,撇了撇嘴,道:“谢小石,你道咱家深夜来此何干?”

谢小石倒吸口气,身上寒毛直竖,将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道:“知道!在下犯了迷天大罪,大人来此,是将在下就地正法!”

王振连连点头,道:“知道就好!”

谢小石挺直腰杆道:“在下死不足惜!只是临死前,还望大人赏个鸡大腿,好让俺吃饱了走路!”

王振嘴巴撇到耳后根,歪着三角眼看着天花板道:“你想好事!连萝卜干都没有!”

“啊?”谢小石两眼圆睁,“卟通”声烂泥似的倒在地上。

管事的扭头看看那名锦衣卫,眉毛向上挑了挑,耸耸肩,嘴巴两边向上弯起。

王振甩了下身后的黑色大氅,转过身来,弯腰指着谢小石道:“咱家问你,你此行代圣上慰问武林盟,可曾顺利?”

谢小石从地上爬了起来,鸡啄米似的点头道:“顺利!他们可高兴了,说要进京谢恩!”

王振三角眼骨碌碌转了两圈,咬了咬嘴唇,道:“咱家问你,那个——圣上赏赐给武林盟的赏银,可曾够数?”

“嗯?”谢小石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挺了挺,嘴巴咬住右手食指,低下头,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抬起头,两眼闪闪发光,声似敲锣道:“够数!当众查验!不但够数!而且还多!”

“多?”王振倒吸口气,身子针扎似的挺了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歪着眼看着谢小石,嘴巴努起像蛤蟆。

谢小石跪在地上,从怀中摸出五张金黄的信纸大小的牛皮纸,双手捧着举过头顶,道:“不知何故,竟多出五百两黄金,请大人验收!”

王振三角眼骨碌碌转个不停,右手闪电似的晃了下,将五张金票抓在手中,转过身来,背对着谢小石,两眼看着金票,发出绿光。

他边点数着金票,边手不停地蘸着唾沫,来回点数了几遍,抬起头来,道:“这些家伙,工作粗心大意,不把圣上的银子当银子,回头咱家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说完,他将五张金票折叠起来,放入袖筒,然后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咳咳”几声,从袖筒内掏出个金黄的锦帛,卷成筒状,戒尺样长,他挺直胸膛道:“谢小石接旨!”

谢小石双膝跪在地上,弯腰道:“罪臣接旨!”

王振背对着谢小石,展开金黄的锦帛做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察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奉旨宣慰武林盟时,玩忽职守,纵放凶犯,罪无可恕!”

谢小石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额头冒出层汗珠。

王振瞥了瞥三角眼,接着念道:“姑念其宣慰有功,大小欢悦,因此免其死罪,罚作城门役,扫京师大街,暂代锦衣卫都指挥使,以观后效!钦此!”

念完,王振甩了下手,圣旨从他手中飞了起来,在空中打着旋转,飘向谢小石头顶。

王振抹了抹嘴唇,歪着头看了眼谢小石道:“谢大人,好自为之!”他喉咙里发出阵“咯咯”的声音,甩了下大氅,让大氅旗子似的飘了下,便迈步走上了台阶,径直向外走去。

那名红衣宫人,提着琉璃盏宫灯,跟在后面。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五章 瓦剌使者(7) 谢小石跪在地上,弯着腰,额头触着地面,手掌按在地上,胳膊肘也触着地,道:“罪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份圣旨在空中,树叶似的旋转了两圈,飘在谢小石头上,把他的头盖住了。

谢小石趴在地上纹丝不动,室内火光跳跃,照得室内昏黄,管事的和那名锦衣卫,并肩站在桌子旁边,看着谢小石,在火光的照耀下,二人影子斜在地上,忽长忽短。

几日后的清晨,天蒙蒙亮时,京师南城的街头,出现了名身着灰布长袍的青年人,头上包着灰色方巾,头发挽成拳头样,麻布腰带上,斜别着两柄黑黝黝的牛腿胫骨似的腰刀,正是谢小石。

他手持柄竹叶编成的扫帚,沿着南门大街往北扫。他每向前走一步,就挥动下扫帚,从左至右,扫出半间房子大小的面积,发出“哗哗”的声音。

有几名行人路过,扭头看了看他,两眼瞪圆,倒吸口气,指着他道:“这个不是——”

另个人捂着他的嘴,附在耳朵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其它人也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捂着嘴巴,缩着脖子,兔子似的跑掉了。

谢小石每迈出步,则有半个胳膊长短,每呼吸次则挥动下扫帚,每扫次则面积大小相等,如此循环往复,不停地扫,扫了有半柱香的工夫,就前进了半条街。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几名身着蓝色绸袍,袍子上补丁摞补丁,有花布、白布还有绿布,手里拄着铁棍,披头散发的丐帮子弟迎面走来。

他们看见谢小石,眼睛亮了下,有名丐帮弟子,从腰间取下两片瓦片似的竹板,巴掌来宽,牛皮绳穿着,放在手上,“啪啪啪”敲起来。

他们走上前来,围着谢小石道:“哎哎哎!你看这是什么人?当朝大官锦衣卫!只因贪了八十万,沦落街头去扫地!去扫地!哈哈哈!”他们像风似的四散跑开,头发“呼呼”直往后飘,人人脸上像开了朵花。

众人也围上来,对谢小石指指点点。

谢小石低着头,继续边扫边往前走。

他走到个巷口前,停了下来,双手拄着扫帚,手背托着下巴,直直看着前方。

人们看见他,兔子似的四下散开。

谢小石直视前方,从巷子里传来阵“啪啪”地拍手声,他扭头看去。

巷子里站着两个人,均头戴白羊皮帽,垂下两条白色绒条,搭在胸前,身穿白色羊皮袍。

前面的人,鸭蛋脸,银钩眉,半月似的眼睛,尖椒鼻,唇红齿白,面如羊脂白玉,正是薛若冰。后面的人脸似银盘,柳叶眉,丹凤眼,正是陆小翠。

薛若冰歪着头,眼睛眯成条线,看着谢小石,嘴角月牙儿向上弯起,脸上像开了朵花,她双手枕在耳边,“啪啪”拍着。

谢小石扭头看了眼她,又转过头来,直视前方,如同石头似的站在原地。

薛若冰倒吸口气,挠了挠头,转过头来,看着陆小翠。

陆小翠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嘴巴鼓起像皮球,两只胳膊甩起来像荡秋千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如同阵风,走到谢小石身边道:“喂!小石头,你瞎了眼啦!薛姑娘叫你,你没看见?”

谢小石依旧像石头似的,直视前方。

陆小翠头发向上飘起,脸红的像猪肝,“呀!”地叫了声,伸出手直去揪谢小石的耳朵。

待她的手距离谢小石的耳朵还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有只白玉似的手,闪电似的从旁边冒出,按住她的手背,往后退。

薛若冰不知何时,像阵风似的飘到谢小石身边,她把陆小翠往后推了两步,扭头冲谢小石道:“小石头,你倘若在此不如意,不若与我同去大漠?”

说着,她低下了头,脸上飞出朵红云,直红到耳后根,元宝似的耳朵,忽扇忽扇个不停。

陆小翠两眼发亮,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上前两步,对谢小石道:“对呀!也先元帅现在求贤若渴,你若去投他,准保没错!”说着,右手挥动了下,拇指食指搓了下,发出“啪”地声响。

薛若冰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呣!也先大帅可重视你了!把你列为仅次于王振的第二号人物!”

“嗤——”谢小石像泄了气的皮球,矮下半截。

他站直身子,冲薛若冰、陆小翠拱拱手,道:“二位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深受皇恩,敢不以死相抱!它日战场上见,只怕是敌非友。二位请回吧!”

说完,低下头,继续挥动扫帚,“哗哗”向前扫着。

薛若冰如同被雷劈了下,怔怔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看着谢小石的背影,半月形的眼睛,蒙上层水雾。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上前两步,抓着薛若冰的胳膊,边往后拉边道:“什么乱七八糟!他在那说胡话呢!尊者,甭理他,我们走!这里再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了!”

“滋滋滋”,她咬着牙,牛似的拉着薛若冰往小巷里走。

薛若冰眼角滚下几滴晶莹的泪珠,直看着谢小石的背影。

谢小石扫着地,越走越远,头也不回。

薛若冰和陆小翠回到了馆舍。薛若冰两眼发直,直直走入西厢房,把陆小翠推出门外,并关上门,双手搭在背后,背倚着门,抬着头,闭着眼睛,鼻子直抽抽,眼角“叭嗒、叭嗒”如断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滴滴米粒大小的泪珠。

陆小翠在外面“啪啪”拍了阵门,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眨巴着丹凤眼,左看右看。

阿鲁巴图正站在院子中心,双手放在背后,仰起头看着天,吐气吸气。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他扭头看向陆小翠,道:“小翠,发生了什么事?”

陆小翠头摇的像拨郎鼓,连连道:“没事!没事!”说完,便转身进了下间厢房。

天光大亮时,谢小石已扫完南城门大街,他站在皇城门对面的街角边,双手拄着扫帚,直直看向前方。成群结队的文武官员,在他眼前鱼贯入了皇城。

正在这时,街后传来阵“叮铃、叮铃”的马铃声,几匹马沿街向皇城方向跑去。

前面是匹白马,比寻常马高半头,肚大腰圆,马上端坐个人,身背阔剑,身着红袍,半个胳膊长的剑穗迎风飘扬,来人剑眉星目,正是柳随风。

他身后还跟着两匹枣红马,左边枣红马上端坐名女子,身着红衣,足穿黑色牛皮靴,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正是东方雪,右边的枣红马上,端坐着个身着紫色长袍的女子。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六章 王振发威(1) 她头戴金凤冠,柳叶眉,丹凤眼,尖下巴,正是柳金燕。

她们身后,还跟着四名黑衣劲装大汉,在后面跑个不停。

柳随风昂首挺胸,从谢小石身边打马而过。柳金燕路过谢小石时,眼睛亮了下,提起马缰绳,枣红马“唏溜溜”叫了声,扬起前蹄,在半空中晃了两下,便“叭嗒”声落在地上,停了下来。

柳金燕脸上像开了朵花,冲柳随风后背不停地挥手道:“二哥!快来看!快来看!这是谁?”她边说边用手指着谢小石,柳叶眉直向上飞。

柳随风头也不回道:“谢贼咎由自取,五妹何必理他?”说话间,马又跑出了两辆马车远的距离。

东方雪扭头看了眼谢小石,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道声:“驾!”便飞驰而去。

谢小石双手抱着扫帚,低着头,挥动扫帚向城东扫去。

柳金燕捂着嘴,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银铃似的在空中飘荡,她也驾马飞去。

在城北的处营房内,人山人海。营房有小半座县城大,周围围上木栅栏。

营房的左边,是数不清的马匹,个个肚大腰圆,埋头吃草,望不到边。在营房的右边,则排着数排瓦剌士卒,他们头戴羊皮三角帽,帽檐垂下两条白色尾巴样的长条,毛绒绒的,身穿羊皮袍,站成方阵,摆开有足球场大小。

在他们周围,围着几圈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人人铁青着脸,袖子挽到胳膊肘上,手提蛇皮鞭,绕成圈儿,握在手心。

在左边的马群中,成队的身穿红袍的东厂侍卫,游鱼似的在马群中走来走去,时而拍拍马背,时而摸摸马肚子,时而又蹲下身看着马蹄。

众多马匹耷拉着脑袋,打着响鼻,用前蹄“卟卟”踩着地面。

还有几名红衣宫人,左手捧着蓝色封皮的账册,右手提着狼毫笔,在马队中走来走去。

他们时而看看这匹马,点点头,提起狼毫笔在册子上划了几下,时而又看看那匹马,同样点点头,提笔在册子上划几下。

在他们身后,则站着几名红衣宫人,低着头,垂着手,影子似的跟在他们身后走来走去。

在营地中间,站着圈人,围成半个足球场大小。

正中站着名红衣宫人,头戴乌角帽,大红袍前胸绣着朵脸盆大小的金色牡丹,披着黑色天鹅绒大氅,冬瓜脸,扫帚眉,三角眼,蒜头鼻,薄似纸的嘴唇,正是东厂总管掌印太监王振。

他身后,站着两排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腰佩绣春刀,雁翅排开,有半条街长,人人昂首挺胸,笔直而立,两眼直视前方,脸似岩石。

在王振左手边,站着几名红衣宫人,弯着腰,双手捧着蓝色封皮的账册,支在王振眼前。

在他右手边,则停住几辆黑油漆的大车,车轮比半个人高。

头辆车上,则装着白色半透明的绢,堆的似小山,垒起比人个头高,后几辆车,则装着酒肉,水桶似的褐色酒坛,摞了几层,用麻绳捆扎。

在王振脚下,则摆着两口黑色松木箱子,箱盖打开,里面堆满了白花花的细丝白银。

王振双脚叉开,歪着三角眼,嘴巴撇到耳后根,对身边的红衣宫人扯着公鸭嗓子道:“查!给咱家细细地查!一个也不要漏过!”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身边的红衣宫人,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厂公!”

几名红衣宫人双手捧着蓝色封皮的花名册,对另外站着的红衣宫人挥了下手,其它的红衣宫人蜂拥而上。

他们风似的来到站成方阵的瓦剌士卒前,手捧帐册念道:“阿尔哈特!”

“有!”瓦剌士卒中响起个声若洪钟的声音,有名壮似水牛,铁塔似的汉子走出队列。

红衣宫人倒吸口气,点点头,又念起下个名字。

队伍中不时传来“有!有!”的声音。

几名红衣宫人念了几个名字之后,又凑到名瓦剌士卒前,右手按着他的头,左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嘴捏开,面朝着王振,左右摇晃他的头,脸上像开了朵花。

王振五官包子样攒起,嘴里咧开像黄瓜,道:“猴崽子干得不错!”

“哞”地声,那名被按住头的瓦剌士兵,喉咙里滚雷似的响了声,他的脸红的像猪肝,两眼瞪的溜圆,脑袋摇来摇去,牙齿咬的“咔咔”响,双手捏成拳头,胳膊上的肌肉隆起。

按住他的红衣宫人,“呀!”地叫了声,连退两三步,双腿筛糠似的抖,指着那名瓦剌士兵,身子缩成龙虾状,嘴唇“嗡嗡嗡”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王振扫帚眉竖起,三角眼圆睁,瞪着那名瓦剌士兵,嘴里发出“呣?”的声响,脚尖踮起,脖子伸长,道:“这小子不服?”

“哗啦啦”,几名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刀光闪闪,上前几步,看着那名瓦剌士兵。

“喔!”地声,好似地底响了声滚雷,排成方阵的瓦剌士兵,身着向后晃了晃,人群好似波浪摇了几下。

众瓦剌士兵,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双手握成拳头,嘴巴努起,看着王振,向前走了两步。

“呀!”王振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只听“呛啷啷”声音如水流似的接连不停地响起,围住瓦剌士兵的几圈东厂侍卫,全部拔出了腰间绣春刀,刀光连成片。

东厂侍卫两眼瞪圆了看着众瓦剌士兵,迈着弓字步,做出提刀响起的架势。

众瓦剌士兵的方阵,又像波浪似的晃了两晃。

“哞——”,瓦剌士兵中,响起个雷鸣般的声音,有名铁塔似的汉子走出队伍。他头戴羊皮毡帽,身穿羊皮袍,豹头环眼,两手似蒲扇,正是瓦剌头号勇士阿礼不花。

阿礼不花走出队伍,站在众瓦剌士兵方阵前,面朝他们,双手举起,晃了两晃。

几名东厂侍卫提着绣春刀,围在他半辆马车远的地方,抿着嘴,虎视眈眈看着他。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人人屏息凝气,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众人全瞪大了眼睛,看着阿礼不花。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七章 王振发威(2) 阿礼不花挥挥手,道:“瓦剌的勇士们!大家安静!我瓦剌此次来大明,是与大明讲和,不是来打架!请你们在现在、在这里——”他指了指地下,道:“无论如何不要动手!请你们相信瓦剌第一勇士的话!无论如何不要动手!”

他两眼放出白光,嗓子眼骨碌碌响了几下,道:“这不只是我的要求,也是也先大帅的要求!谁若动手,立即处斩!”

众瓦剌士兵组成的方阵,地震似的晃了两晃,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碰头,叽叽咕咕了阵,便站回原位,昂首挺胸,双手下垂,站在原地不动了。

王振身后的两排雁翅排开的东厂侍卫,全上前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围成圈儿,把王振圈在中心,面朝外面,看着众瓦剌士兵。

王振龙虾似的弯着腰,从袖口掏出块白色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

待阿礼不花把话说完后,王振“呼”地出了口气,挺直胸膛,螃蟹似的走了两圈,然后手指点着阿礼不花的后背,嘴巴歪到耳后根道:“这个兔崽子,被打乖了,倒说了两句人话,其它人就是欠揍!”

他歪着三角眼,点着那名瓦剌士兵道:“把那小子拖出来,狠狠地打!”他咬着牙齿,好像要撕裂铁皮似的。

几名东厂侍卫上前,冲王振弯腰躬身道:“是!厂公!”

然后他们转身,三步并两步走到那群瓦剌士兵前,从队伍中,双手揪着他的领口和袖子,把那名瓦剌士兵拖出队伍,“咣”地拳头砸在那名瓦剌士兵脸上,使他嘴角流起血,然后抬起脚踹在他腰间。

这名瓦剌士兵歪着身,走了两步,倒在地上。

几名东厂侍卫上前,围住这名瓦剌士兵,抬着脚,雨点似的往下踹。

这名瓦剌士兵双手抱着头,龙虾似的蜷着身子,不吭声。

众瓦剌士兵扭头看向阿礼不花,脸上铁青,嘴唇青紫,目光似道道利箭。

阿礼不花转过身,冲王振抱了抱拳,道:“王公——,我们瓦剌诚心来和大明和好,并无犯任何过错!何故无故殴打我们瓦剌士兵。这恐怕不是待客之道!”

“呀!呀!呀!”王振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上下打量了几眼阿礼不花,三角眼眯成条线,五官攒起像包子。

他挥了挥手,冲那几名东厂侍卫道:“你们先退下!”

那几名东厂侍卫,冲王振弯了下腰,便退了下去。

王振走上前几步,面对着阿礼不花,抬起手,捋了捋袖子,满面红光,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道:“滑头!你别让我查到错!你别让我查到错!”

说最后句时,像是在砸锅,他跳起半人多高,手指头指向天空。

落地后,他原地转了两圈,脸上的肥肉跳个不停,对众红衣宫人道:“查!给咱家细细的查!一个都不要放过!”他唾沫星子乱飞,跺了下脚,指了下地。

众红衣宫人弯腰拱手道:“是!厂公!”

说完,便又到了众瓦剌士兵的队伍中,按着名册点人。

有名红衣宫人,搬来把梨花木太师椅,放在王振身后,又有名红衣宫人,双手捧着杯龙井茶,端在王振面前。

王振点了点头,坐在太师椅上,左手接过青花瓷的茶杯,右手掀起茶杯盖,在茶上面抹了几下,便将茶放在嘴巴,品了几口,斜着眼睛,看着众瓦剌士兵。

阿礼不花倒吸口气,低下头,双手捏成拳头,闭上了双眼。

太阳向西边斜去,红衣宫人分成两队,手捧着册子,在人群和马队中穿来穿去。

众东厂侍卫,将刀放回刀鞘,站回原位,笔直而立。

王振坐在太师椅上,低着头,闭着眼,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驿馆内,陆小翠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荤素几样小菜和个巴掌大小的细耳长颈白瓷酒瓶,站在西厢房薛若冰房间的门口,左手托着盘子,右手“啪啪”敲着门,道:“尊者,该吃饭了!”

然后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摇了摇头,转过身来。

阿鲁巴图依然站在院子中间的梧桐树下,昂首看着天空,双手放在背后,石头似的站着。

陆小翠歪着头看了看他,丹凤眼眨了眨,端着托盘走到距阿鲁巴图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伸长脖子道:“今天是着什么魔了?尊者是这样,阿鲁巴图大人你也是这样!从早上到中午到现在,您站在这儿就不动弹了!”

说着,她把托盘双手捧到阿鲁巴图面前,道:“大人,您吃点东西吧!”

约莫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阿鲁巴图依旧抬头看着天空,像石头似的站着。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把托盘收回,道:“你们不吃,我吃!”说完,她转身走到院中的个石墩子前,将托盘上的酒菜放在石墩上,然后蹲在旁边,拿起酒瓶,倒了杯酒。

石墩子有磨盘大小,圆形,高至膝盖。

陆小翠拿起筷子,嗛了块红油耳丝,放在嘴里嚼了阵,然后端起酒杯,抿了口酒,酒杯依然放在嘴边,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

她时而看看站在院子正中的阿鲁巴图,时而看看西厢房薛若冰所住房间的大门,突然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然后拨郎鼓似的摇头,抬起头将剩下的酒喝尽。

红日西倾,地上起了阵风,树木的影子拉得比楼房还长。

京师城北的营地内,红衣宫人在瓦剌士兵和马匹中穿来穿去,嘴唇变白,裂了几道口子,喉咙内直冒青烟。

王振坐直了身子,双手搭在太师椅的两个扶手上,伸长了脖子,嘴巴张开,看着红衣宫人。

“报——”在马匹群中,跑来几名红衣宫人,手里拿着蓝色封皮的帐册,跑到距王振有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下,单膝跪地,左手撑着地,低着头,发出像撕亚麻布的声音道:“启禀厂公,小的等连点三遍,马匹的数量、毛色、肥瘦、口齿,与马册所录,分毫不差!”

这几名红衣宫人面如土色,眼圈像熊猫。

“啊?”王振站起身来,三角眼瞪得溜圆,看着这几名红衣宫人道:“胡说八道!再去清点!”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八章 王振发威(3) “是!”几名红衣宫人点了下头,便起身跑向马群,分头穿了进去,打开马册,边看看马匹,边看看名册,两眼似乎要冒出火来。

王振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太师椅前转来转去,他背着手,嘴里嘀嘀咕咕,额头上“滴答、滴答”滴下几粒米粒大小的汗珠。

他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了眼众瓦剌士兵,暗自寻思:“他们怎么可能不在马匹中做手脚?”

阿礼不花站在士兵的前排,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铁塔似的站着,眼睛眯成条线,嘴巴黄瓜似的向上弯起,满面红光。其它瓦剌士兵,昂首挺胸站着,看着王振,脸上像开了朵花。

“嘶——”王振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三角眼骨碌碌直转,他摸出块手帕,放在嘴边擦了擦,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报——”从瓦剌的士兵队伍中,跑出几个红衣宫人,旋风似的跑到王振面前,手握蓝色封皮的花名册,单膝跪倒,左手扶地,低着头道:“启禀厂公,小的们连点了三遍,点来点去,发现瓦剌士兵人数只有两千,不足花名册上的三千人数!”

王振上前,抬起脚,踹在面前的红衣宫人的肩膀上,这名红衣宫人向后翻了个跟头,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

王振指着他的鼻子道:“猴崽子!怎么不早点来报?耽误咱家工夫?”随后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公鸭似的声音,扭过头,看着阿礼不花,三角眼眯成条线儿,嘴巴抿起,发出阵阵“哼哼”的声音。

阿礼不花像触电似的抖了下,身上寒毛直竖,低下了头。

王振双手放在背后,螃蟹似的向前走了几步,歪着眼,看着阿礼不花,脸上像开了朵花。

那几名红衣宫人站起身来,“呼呼”直喘气。

几名东厂侍卫,跟在王振身后,嘴巴鼓起像蛤蟆,边走边挽袖子,直看着阿礼不花。

阿礼不花低着头,咬了咬嘴唇,道:“这个,人数少了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是吧?”说完,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瓦剌士兵。

众瓦剌士兵鸡啄米似的点头。

“扯蛋!”王振蹦起半人多高,手指向天空,扫帚眉倒竖,三角眼圆睁,脸上的肥肉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他满脸通红,浑身冒出股白气,指着阿礼不花道:“你这是冒领军饷啊!死罪!小的们,给我狠狠地打!”他双手向上挥了下。

众东厂侍卫,抡起手中的皮鞭,如潮水般的涌上,照着瓦剌士兵的脑袋,“啪”地抽了下去。

王振指着阿礼不花,道:“限你们三天之内滚出大明!若三天后还见到你们,就砍头!”他伸长脖子,双手握成拳头,公鸭似的叫了声,道:“小的们!把他们全部撵出大明!”

“啪!”地声,有名东厂侍卫,抡起蛇皮鞭,打在名瓦剌士兵脸上,在他从眉尖至下巴出,留下了条手指粗的血印子。

瓦剌士兵如潮水般的涌动,忽而涌到东边,忽而涌到西边,人推着人,叫道:“他们打人了!他们打人了!”

几名瓦剌士兵涌到阿礼不花身边,呼呼喘着气道:“不花将军,这些怎么办?”他们眼中蒙上团水雾,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手握成拳头,骨节凸出。

阿礼不花挠了挠头,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了两圈,拍了下手,道:“三十六计,走为上!”

话音未落,有名东厂侍卫的皮鞭,蛇似的弯曲着,“啪”地声打在阿礼不花的脑袋上,“嗖”地声,阿礼不花头上的三角羊皮帽飞到半空中,打了两个滚儿,落到地上。

阿礼不花眉头倒竖,头上巴掌长的小辫,向上飞起。

他脸似猪肝,眼似铜铃,牙齿咬了又咬,油钵似的拳头“咔咔”直响,头顶上冒出团火。

众瓦剌士兵倒退几步,看着阿礼不花。

那几名东厂侍卫倒吸口气,退了两步。

阿礼不花的身子波浪似的起伏不定,呼呼喘了两口气,扬起拳头,道:“跑!”说完,三步并两步,向北边跑去。

众瓦剌士兵簇拥着阿礼不花,如同蜂群般,发出阵“轰隆隆”的声音,向北边飞跑。

王振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众东厂侍卫,如同打了鸡血,迈开大步,冲进瓦剌士兵队伍中,抡圆了鞭子,“啪啪”抽个不停,鞭影横飞,血花四溅。

有的瓦剌士兵的羊皮袍,被抽的裂成两半,挂在腰间,呼呼直飞,几道鞭影飞去,他们光着膀子的后背上,留下几条半个胳膊长的红色鞭痕,皮肉翻开,血迹斑斑。

众瓦剌士兵双手抱着头,弯着腰,兔子似向北跑,漫山遍野,边跑边叫:“明军打人了!明军打人了!”

站在驿馆东边院落中间的阿鲁巴图,身子突地触电似的抖了下,他掐着手指,捏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眼睛亮了下,点了点头,“呼——”地吐了口白气。

他四下看看,陆小翠正蹲在院内石墩子边喝酒。

阿鲁巴图两眼闪闪发光,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石墩子边,弯腰拾起双筷子,从石墩上的菜盘中夹起块面筋,放在嘴里嚼了两下,点点头,道:“好!好事!小翠,来,干一杯!吃饱喝足好赶路!”

说完,他弯腰拿起个空酒杯,端起酒瓶,往酒杯里倒满了酒,然后和陆小翠手中的酒杯碰了下,便仰起头,将杯中酒喝尽。

陆小翠抬起头,斜着眼看着阿鲁巴图,道:“什么好事?”

西厢房的房门,“吱扭”声打开,薛若冰走了出来,她左肩背了个白布褡裢,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似的发出像撕亚麻布的声音道:“小翠,我们走!”

她面如死灰,嘴巴抿起,鸭蛋脸绷的像木板。

陆小翠挠了挠头,看了看薛若冰,又看了看阿鲁巴图,道:“走?又是走!为什么?”

“咣当”声,门板像响了阵霹雳,从两边打开,晃个不停,几名身着红袍、头戴皂角帽、腰佩绣春刀的东厂侍卫,横眉立目走了进来。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九章 王振发威(4) 他们嗓子眼像放炮似的道:“厂公有令!大明不欢迎瓦剌使臣,限你们三日内离开大明!不然杀无赦!”

阿鲁巴图冲东厂侍卫拱了拱手,面色如水,道:“多谢厂公!”

东厂侍卫叫道:“快滚!”说着,分两队站开,围住阿鲁巴图和陆小翠,目光如箭,咬着牙齿,“呛啷”声拔出腰佩的绣春刀,刀背明亮如镜。

陆小翠银盘似的脸变成土色,眉毛拧成问号,丹凤眼圆睁,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她伸长脖子,蹲在地上,手里依然端着酒杯,放在面前纹丝不动。

有名东厂侍卫迈步上前,伸手抓住陆小翠的肩膀,把她往上提,像放炮似的叫道:“滚!”震的院中的梧桐树叶,“卟簌簌”直晃。

整个驿馆的人都听见了,他们纷纷从各自的院落跑出来看,把瓦剌使者住的院落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既有北边的部落使者,也有南疆的部落使者,甚至还有海外使者,身穿三角形亚麻布长袍,头戴蜗牛角似的帽子。

陆小翠甩了下肩膀,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道:“走就走!有啥大不了?谁稀罕!”说完,甩了下袖子,向门外走去。

薛若冰像阵风似的,走到陆小翠身边,按了按她的胳膊,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阿鲁巴图背着手,低着头,走在她们身后。

众东厂侍卫提着绣春刀,两眼圆睁,盯着她们,围在她们身后,往前走。

站在门前的各国、各部落使者,纷纷向后退,闪开了条可容辆马车通过的甬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声道:“怎么回事?”其它人双肩耸起,头摇的像拨郎鼓。

有名头戴蜗牛角帽的使者上前步,左手横在胸前,冲东厂侍卫弯了下腰,道:“大人,何故驱逐他们?”

有名东厂侍卫,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手指指点点阿鲁巴图等人的后背,昂首挺胸道:“这些瓦剌贼子,犯我大明律条!合该处死!厂公开恩,免其死罪,只将其驱逐出境!”

众使者、从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好!好!”

出了驿馆大门,便来到大街上。

此时街上行人三三两两,他们扭头看向走出大门的阿鲁巴图、薛若冰、陆小翠等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薛若冰捅了下陆小翠的胳膊,道:“小翠,我们快走呗!”

“快走?”陆小翠扭头看向薛若冰,丹凤眼眨个不停。

薛若冰咬咬嘴唇,摇摇头,左手作掌,横在丹田处,提了两下。

陆小翠点了点头,气运丹田,然后和薛若冰分左右走到阿鲁巴图身边,抓住他的胳膊,道:“大人,我们快走!”

阿鲁巴图左右看看,满脸迷茫。

正在这时,他觉得自己身子突然轻了下,向上飘起,被薛若冰和陆小翠架着,脚不沾地,像阵风似的向前走。

后面的东厂侍卫倒吸口气,三步并两步向前走,然后跑了起来。

薛若冰和陆小翠架着阿鲁巴图,不到半柱香时间,穿过两条大街,把东厂侍卫,甩出了小半条街。

京师的北城门口,站着两排明兵,雁翅排开,队伍有半个足球场长,他们手持红缨枪,笔直而立,两眼直视前方。有名身披铁甲的明军军官,挎着战刀,在城门口转来转去。

进出城门的路人,像游鱼似的,三三两两。

薛若冰和陆小翠架着阿鲁巴图,如同阵旋风,“呼”地声从明军面前闪过,像是划出道白线,出了城门。

明军军官和明兵,身子晃了两晃,左右看看,揉了揉眼睛。

待三人走出城门半箭地远时,东厂侍卫牛似的“呼呼”喘着气,脸似猪肝,跑到了城门口。

明军军官歪着头,看着他们,上前两步,抱拳道:“大人,什么事?”

东厂侍卫站在原地,弯着腰,鸭子似的东倒西歪,指着薛若冰、陆小翠和阿鲁巴图的背影道:“快!快!”说着“呼呼”大口喘着气。

明军军官眉毛倒竖,“呛啷”声,拔出腰佩战刀,指着薛若冰等人背影,冲众明兵道:“弟兄们!快!快!”说着,大步流星,向着薛若冰等人的方向跑去。

其余明兵如同蜂群,“呼喇喇”跑了下去,手里举着刀枪,边跑边叫:“杀呀!杀呀!”

众东厂侍卫点点头,走到城门边,手扶着城墙,坐在了地上。

薛若冰、陆小翠、阿鲁巴图像阵风似的,跑出两箭地远,来到了处馆舍前。

馆舍有个篮球场大,三间瓦房,青砖垒就,周围围了圈半人多高的木栅栏,南边有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马蓬,几匹马正在马蓬内,就着马槽,吃着草料。

有枣红马、乌骓马、黄骠马、白龙马,毛色不同。

有名头戴三角羊皮帽,身着白色羊皮袍的瓦剌人双手抱着捆半人高的草料,走到马槽边,将草料撒了下去。

陆小翠抬起脚,“咣”地声踢开馆舍外的木栅栏门。

那名瓦剌人倒吸口气,扭头看着三人,道:“大人,什么事?”

陆小翠三步并两步,进了马棚,解开匹枣红马的马缰绳,边往外拉边道:“快点走!”

那名瓦剌人看着陆小翠直挠头。

阿鲁巴图面如土色,“呼呼”喘了两口气,抬起手对那名瓦剌人道:“大明王朝下了驱逐令,要求我们三日内离境,不然格杀勿论!你也随我们快撤!”

那名瓦剌人身子像触电似的抖了下,鸡啄米似的点头,三步并两步,走进马棚,双手穿花似的上下穿梭,分别解开众马匹的马缰绳。

众人将马拉出馆舍,扭头看了下南边,明军手举刀枪,排成线形,有小半条街长,“哇哇”叫着,跑到了距他们有半箭地远的地方。

阿鲁巴图抿着嘴,看着众明兵,摇了摇头,骑上匹乌骓马,打马扬鞭,飞驰而去。

薛若冰骑着白龙马,陆小翠骑着枣红马,那名瓦剌人骑着黄骠马,也飞驰而去,留下路高至膝盖的烟尘,四下飘散。

众明兵跑到驿馆前,看着薛若冰等人远去的背影,停下脚步,看向那名明军军官。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章 王振发威(5) 那名明军军官在馆舍前,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两只眼珠骨碌碌直转。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举起手中钢刀,举过头顶,两眼闪闪发亮,满面通红,指着薛若冰等人的背影道:“追!”

“啊?”众明兵倒吸口气,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看,点点头道:“好!追!”

他们排成两排,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腰间,迈着碎步,向北边跑去。

薛若冰等人越跑越远,眨眼只剩下个小黑点,接着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众明兵咬着牙,又向前跑了两条大街长的距离,然后转过身来,队伍弯成马蹄形,又转向城门跑去。他们跑到城门口时,上气不接下气,头上直冒汗,前胸后背也被汗水打湿了碗大的块痕印。

东厂侍卫,并肩坐在城门口,背倚着城墙,摇头晃脑。

那名明军军官,歪着嘴,挎着战刀,迈着螃蟹步,“夸!夸!”几步走到东厂侍卫前,来个立正,身材站得笔直,两眼闪闪发光,声若擂鼓道:“大人!我等直追出城门,眼见要追上!不料那几个贼人,城外有接应,骑着马跑。弟兄们撵着马,足足跑了五里地!”

他伸出五根手指头,满面红光,然后摇了摇头,“唉!”了声道:“只可惜人腿跑不过马腿,弟兄们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跑了。”

说着,他低下了头,眼中闪出几朵晶莹的泪花。

有名东厂侍卫点了点头,道:“跑!跑了好!”

众明兵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均是问号。

那名明军军官倒吸口气,弯下腰,五官挤了挤,挤出朵花儿,对东厂侍卫道:“大人,不知京师中,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他两眼望着东厂侍卫,热浪滚滚。

东厂侍卫站起身来,拍了拍后面的土,道:“没什么,厂公有令,将瓦剌使者驱逐出镜!”说着,摇头晃脑地回去了。

“啊?”众明兵倒吸口气,嘴巴张的可吞下枚鸡蛋。

那名明军军官摘下头上的铁盔,往地下摔去,嘴里道:“扯淡!”

“咣!”地声,铁盔砸在地上,又弹起至膝盖高,在空中翻了个滚儿,又落到地上晃来晃去。

“哗啦”声,众明兵像散了架似的,七倒八歪,趴在城墙根下。

众瓦剌士兵的队伍散开,东西排开有两三条街长,人人眼睛瞪的像乒乓球,双手抱着头,弯着腰,兔子似的向前跑。

众东厂侍卫,手提皮鞭,追在后面,队伍呈线形排开,波浪似的向前涌动,但有名瓦剌士兵落在后面,几名东厂侍卫便围上前,抡起皮鞭,“劈劈叭叭”地抽,将他们身上的白羊皮袍,抽的碎片乱飞,在空中飘舞。

他们身上则横七竖八出现几条戒尺长短的红色血印。

那些瓦剌士兵,跳了起来,“哇哇”叫着,飞了似的跑了起来,眨眼跑到队伍前列。

后面的东厂侍卫,则捋起袖子,摇头晃脑,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他们追了有五六条街远,穿过两片树林和个山包。当穿过村庄时,村庄的百姓全跑出来看,有的站在门口,有的趴在墙上,还有的站在屋顶上,男女老少都有。

还有位中年大婶,包着花头巾,抱着个婴儿,站在门口,头扭过来扭过去,看着从他们眼前,成队跑过的瓦剌士兵,有的瓦剌士兵,“卟通”声跌倒在地,手脚并用,在地上狸猫似的飞窜。

中年大婶捂着嘴,发出“卟哧”声响。

“嗖”地声,她背后伸出只蒲扇般的大手,抓着她的后背,闪电般把她拽回到房门内,“啪!”地声大门关上,里面传来阵放鞭炮的声音:“不想活了!”

“哇哇哇!”中年大婶怀抱的小孩,张开大嘴,哭个不停,鼻涕眼泪直流。

那个放鞭炮的声音又道:“不许哭!再哭东厂、锦衣卫的人就来了!”

“吱——”院内顿时鸦雀无声,静的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几名东厂侍卫迈着螃蟹步,摇头晃脑进了村子。

坐在村子口板凳上的几名圣旨土布衣服的六七十岁白胡子老汉,倒吸口气,弯着腰,提着小板凳,“嗖嗖嗖”兔子似的进了各自的屋子,“啪啪啪”,家家房门关上,“刷刷刷”户户窗帘拉下。

阿鲁巴图、薛若冰、陆小翠等人纵马飞驰了有几顿饭工夫,周围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既无村庄、城镇,也无人家,后面的明兵也回去了。

陆小翠嘴巴撅起,瞥了眼阿鲁巴图道:“阿鲁巴图大人,我们被大明朝驱逐出境了,这会是好事?”

阿鲁巴图点了下头,“嗯”了声,低头继续纵马飞驰。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指着阿鲁巴图后背,嘴里挤出个“切!”字,然后扭头冲薛若冰道:“尊者,你看他——”

薛若冰低着头,也不搭话,打马扬鞭,飞驰而去。

陆小翠看着阿鲁巴图和薛若冰后背,耸了耸肩,摇摇头道:“真搞不懂他们在干什么!驾!”她也打马扬鞭,跟在后面。

夜幕降临,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京师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在宫中西南角有处院落,有足球场大小,正中三间红砖大瓦房,房间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

屋内点着几支胳膊粗的红蜡烛,火苗窜起有巴掌高,照得屋内,如同白昼,屋内正中摆着张八仙桌,左边是道比人个头还高的白色屏风,右边是圆形的窗户。

窗户下,摆着张红油漆茶几,茶几两侧各摆个有人个头高的景德镇细颈花瓶。

八仙桌边围坐着几名红衣宫人,坐在椅子上,均头戴皂角帽,身穿大红牡丹花锦袍,正中之人,冬瓜脸,扫帚眉,三角眼,蒜头鼻,薄似纸的嘴唇,年纪四五十上下,正是王振。

围坐在他身边的,则是其它执事太监,还有几名红衣宫人,胸前没有牡丹花,也没画别的,分立两旁。

八仙桌上,摆放着红烧鸡、板鸭、清蒸鱼、木耳炒肉、红烧猪蹄、肉丸子、酥酪、海带、南粉等各式荤素菜肴,桌上还有足球大小的白瓷酒瓶。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一章 王振发威(6) 有名尖嘴猴腮的执事太监,夹了块鸭翅膀,咬下块肉,嚼了嚼,“嘿嘿”了几声,道:“厂公,咱家今儿算真真正正服了您,您把那些瓦剌贼子打的鸡飞狗跳哇!他们听到厂公您的大名,那是直尿裤子!”

其它几名执事太监,仰面朝天,“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汪公公所言,半点不差!来!厂公,咱家几个敬您杯!”说着,另几个执事太监,双手捧起酒杯,递向王振。

“哼!”王振三角眼向上翻起,手里拎着个卤鸡爪,嘴巴撇到了天上,道:“区区瓦剌,本公还不放在眼里。倒是汪直,您的西厂,最近怎么老没动静哇?”

说着,他歪着三角眼,瞥着那名尖嘴猴腮、唤作汪直的执事太监。

汪直撮着嘴巴,拍着脸,连声道:“哎哟哟,别提了!咱家能和厂公您比?只怕用不了多久,西厂怕是要裁!咱家也没饭吃了,到时恐怕还得仰仗厂公!”

他别过脸去,冲王振拱了拱手。

另几个执事太监,连连点头,举着酒杯,道:“对!对!对!西厂早就该裁!该裁!厂公,甭理他,咱喝咱的!”

王振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摆摆手道:“汪公公所言差矣!咱们都是在皇上手底下讨饭吃的人!”说着,他双手拱起,举到脑袋的高度,冲着北方,拱了拱手。

众执事太监连连点头:“厂公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圣上有旨,传王振晋见——”这时,从院落外走来队红衣宫人,手提八角形宫灯,领头的红衣宫人扬声叫道。

王振倒吸口气,看着众执事太监,众执事太监则看着王振,全站起身来,后退两步,弯着腰,拱着手。王振将卤鸡爪放在桌子上,然后起身,舔了舔手指,便跟着众红衣宫人出去了。

此时天黑的不见五指,宫中楼阁黑影重重,吹来阵阵冷风。

王振将头往脖领里缩了缩。

两名红衣宫人走在前面,提着八角形琉璃盏宫灯,灯光昏黄,照着方圆半个房间的大小的地方,王振身后跟着两排红衣宫人,低着头,垂着手,只往前走。

他们穿过几条走廊和两片树林,来到了处宫殿前。

宫殿有篮球场大小,两层楼高,里面青砖铺地。殿中有个台子,半间房大小,半个膝盖高,正中有个金龙椅,皇帝端坐其上,低着头。

殿内四角,各挂着几盏宫灯,照的殿内如同白昼。

在皇帝左手边,并排站着四个人。站在首位的,年约十七八,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头戴二龙抹额赤金八宝冠,身着大红龙袍,袍子正中绣着条盘成团的四爪金龙,正是英王朱祁镇。

下边两位,身着红色官服,胸口的补子上绣着红日、仙鹤,正是吏部尚书于谦和兵部尚书邝蒙。

于谦双手放在背后,昂首挺胸而站,邝蒙则弯着腰,拱着手,纹丝不动。

最后位,则站着位身披鱼鳞甲、头戴熟铜盔的武将,正是九门提督蓝光。

殿内灯影晃动,鸦雀无声,连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王振走到殿门口,倒吸口气,身子触电似的向后晃了下,嘴巴抿起,三角眼眯成条线,站在殿门口不动了。

两名提着宫灯的红衣宫人,分别站在殿门口两侧,笔直而立,如同木头。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王振缩着脖子,低着头,弯着腰走了进去,他双手向前拱着,走到大殿正中,“卟通”声,双膝跪倒,冲着皇帝弯腰拱手道:“老奴参见陛下!”

大殿内依旧鸦雀无声,皇帝昂首挺胸,坐在金龙椅上,面如石雕,右手搭在金龙椅的扶手上,食指弯曲,敲着扶手,英王朱祁镇、吏部尚书于谦、兵部尚书邝蒙、九门提督蓝光,扭头看向王振,个个冷若冰霜。

英王朱祁镇看着王振,两眼瞪得似铜铃,似乎要喷出火来,脸上铁青,抿着嘴,头上扎的鸡蛋大小的红绒球,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王振抖了下,身子缩成团,像秋末之冷蜂样抖着,额头渗出层汗珠。

大殿内的空气像凝固住了般,人人屏住呼吸。

约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王振冲皇帝叩了下头,道:“陛下,不知深夜唤老奴来何事?”

皇帝歪着头看着王振,纹丝不动。

英王朱祁镇上前两步,指着王振的鼻子,声若雷鸣道:“王振!你胆大包天!军国大事岂容你这等宦竖擅自做主?”然后他转身冲皇帝拱手道:“皇兄!还不把此人拉出去斩了?”

皇帝面沉似水,闭着眼睛。

“啊?”王振倒吸口气,像滩泥似的倒在地上,扯着公鸭嗓子,像断了气似的道:“陛下,老奴冤枉,老奴绝未做出这种事!英王殿下,定是听了小人谣言!”说完,扭头看向皇帝。

皇帝眉毛倒竖成八字,脸上变成铁青色,脸上的肌肉像蜜蜂振动翅膀的幅度那样颤动。

王振倒吸口气,三角眼转向吏部尚书于谦、兵部尚书邝蒙、九门提督蓝光。

吏部尚书于谦走上两步,面朝皇帝拱手道:“陛下,大明王朝与瓦剌和战之事,应交由朝廷讨论,陛下定夺。王公公未经陛下许可,也未知会朝廷,擅自驱逐瓦剌使者,目无朝廷,实属大不敬!”

兵部尚书邝蒙、九门提督蓝光上前两步,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乞斩王振首级!”二人声若洪钟,声音在大殿内飘来荡去。

站在殿门口的红衣宫人,昂首挺胸,笔直而立,纹丝不动。

“啊?”王振像是被电击了下,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砰砰砰”鸡啄米似的给皇帝叩了几个响头,膝盖当脚,“卟卟卟”连着向前移动了几下,移动到台阶前,趴在地上道:“陛下,老奴冤枉、老奴冤枉!”

他“呼呼”喘着气,抬起头时,眼角边已淌起小溪,鼻孔内也虫子似的爬出条无色透明液体,“唏溜唏溜”,挂在鼻子上荡秋千。

英王朱祁镇牙齿咬的“咔咔”直响,指着王振道:“冤枉?王振!难道瓦剌使者不是你驱逐的?是谁叫你这么干的!你经过皇兄批准了吗?你经过朝堂同意了吗?”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二章 王振发威(7) 朱祁镇转过身来,冲皇帝拱手道:“皇兄!此人不除,天下不安!”

吏部尚书于谦、兵部尚书邝蒙、九门提督蓝光齐向皇帝拱手道:“请陛下降王振之罪!”

王振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鼻涕、眼泪直流,道:“陛下!老奴驱逐瓦剌使者,是有缘故的!瓦剌贼子,不怀好意,名册上报了三千人,实际上只有两千人,冒领军饷,欺骗陛下!老奴气不过啊!”

说完,又跪在地上,以头触地,纹丝不动。

皇帝倒吸口气,点点头,挥了下手道:“王爱卿,虽则如此,可此等军国大事,还是交由朝堂中枢来定夺。你擅自作主,本当处死!”

话音未落,王振触电似的抖了下,英王朱祁镇、兵部尚书邝蒙、九门提督蓝光互相看了看,面泛红光,脸上像开了朵花儿。

王振“呃”地叫了声,三角眼吊起来,面如死灰,身子缩成刺猬,抖个不停。

皇帝点点头道:“念王爱卿多年来勤勉谨慎,忠心耿耿。朕不已一眚掩大德,免王爱卿死罪,罚俸三月,去思过阁闭门思过十日去呗!”

王振三角眼睁开,两眼放光,鸡啄米似的叩头道:“老奴谢陛下不杀之恩!”

“梆梆梆!”额头叩起了个鸡蛋大小的红包。

英王朱祁镇、兵部尚书邝蒙、九门提督蓝光,互相看了看,脸耷拉下来,变成土色。

英王上前步道:“皇兄!万万不可轻饶这厮!”

皇帝摆摆手道:“朕意已决,你们退下吧。”

英王、于谦、邝蒙、蓝光嘴里发出“唉”地声响,低下头,冲皇帝拱拱手道:“遵旨!”然后他们转身向外走去,互相看看,边走边耸了耸肩,直摇头。

王振满脸是水,像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

两名红衣宫人向前,分左右把王振的胳膊架了起来,向外拖去。

王振双脚搭在地上,拖出两条白印,他伸长脖子,扯着公鸭嗓子叫道:“陛下!老奴定会在思过阁认真思过,以报陛下之恩!”

说话间,他被拖出了宫殿,在夜幕下沿着走廊向前走去,在地下拖出“卟卟”的声音。

王振低着头,像条麻袋似的被人拖着,穿过了两条走廊,几片树林,来到了处院落前。

院落门前,挂着两盏南瓜似的大红灯笼,照得方圆客厅大小的面积亮如白昼,在院落门前,站着几名身着大红牡丹锦袍,头戴皂角帽的执事太监,正是与王振共同饮酒的汪直等人。

他们手提八角形琉璃宫灯,在门前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

两名红衣宫人拖着王振走过来时,汪直等人抬起头,打鸡血似的跳起来,两眼闪闪发光,满面红光,跳着跑过来,围上王振道:“王公公,您老可受苦了!”

王振撩起眼皮,看了看他们,“嗖”地声跳起来,站直身子,双手拢了拢衣袖,昂首挺胸,嘴巴弯成黄瓜,道:“猴崽子!知道咱家要出事,提前在这儿候着?”

汪直等几名执事太监,拨郎鼓似的摇头,道:“没有!没有!小的不敢!王公公,您老还好吧?”

“好个鸟!”王振跳起半人多高,三角眼瞪圆了,扯着公鸭嗓子,在院前走来走去,道:“咱家要不是看着圣上年轻不晓事,需要咱家扶持,咱家早甩手不干了!如今好心当作驴肝肺,才为大明王朝做了点事,就——唉!”

他低下头,连连摇头。

众执事太监鸡啄米似的点头,嘴里直道:“呣!呣!”

皇帝站起身,穿过几重宫殿,来到后宫。

这里金碧辉煌,锦围珠绕,大小灯笼点起,把宫殿照得如同白昼。殿内汉白玉砖铺地,五彩屏风环绕,地上铺着五彩织锦地毯,四周站着身着红色宫装的宫女,梳着环形发髻,低头垂手而立。

迎着皇帝走上来名身着凤袍,头戴凤冠的女子,鹅蛋脸,面如冠玉,两眼泪光闪动,边走向皇帝边抽泣道:“陛下救命!陛下救命!”

皇帝停住脚步,看着这名女子道:“皇后,何事惊慌?”

皇后走到皇帝面前站住,右手横起,双膝弯了下,双手揉着眼睛道:“陛下,贱妾方才做了个噩梦!”她接着道:“贱妾梦见,大明宫中,出了赵高,他擅作主张,肆意妄为,甚至要迫害陛下和贱妾!”

说着,她低下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皇帝摇摇头:“皇后,你这是做梦罢了。”

皇后抬起头,两眼红肿,道:“陛下,话虽如此,也不得不防!”

皇帝倒吸口气,低着头,背着手,在宫殿中走来走去,转了几圈之后,他抬起头,看看周围的宫女,又看看皇后,沉吟片刻道:“你是说王振?”

皇后点了点头。

皇帝背着手,仰面朝天看了看,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道:“皇后多虑了!朕以真心待他,他断不会负朕的!”

皇后像被电击似的抖了下,她看了看周围的宫女,低下了头。

阿鲁巴图、薛若冰、陆小翠等人,骑着马,昼夜不停地赶路,将瓦剌士兵,抛出大半日的路程。

两天两夜后,他们出了明境,来到瓦剌边境。

他们径直来到边境的处驿站前,这里有两个足球场大小,木栅栏围着,几间草房,栅栏内围着数十匹马,低头在那儿吃草。

阿鲁巴图、薛若冰、陆小翠跳下马,他们的坐骑摇头晃脑,趴在地上不动了。

阿鲁巴图进了驿站,几名瓦剌士兵围上来,阿鲁巴图从腰间解下块扑克牌大小的金牌,上面蛇似的画着几个图案,他把金牌放在瓦剌士兵前亮了亮,道:“速备十匹好马,备足干粮和水,我有紧急军情面见大帅!”

几名瓦剌士兵点点头,去马圈拉马。

阿鲁巴图转身道:“薛姑娘、陆姑娘,随我去见大帅,其余人等,留下来等候大部队,与他们共同面见大帅!”

约有小半盏茶的工夫,几名瓦剌士兵牵来十匹黄骠马,其中三匹马马背上搭着羊皮水袋和干粮袋。

阿鲁巴图点点头,将十匹马赶出驿站,翻身骑上了匹黄骠马,扭头冲薛若冰、陆小翠道:“军情紧急,请二位上马!”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三章 也先整军(1) 在片山青水绿的山脉下,座落着个部落,帐篷星星点点,连绵不绝,自东向西,望不到头。

在成片的帐篷中间,有片空地,三四个足球场大小,用栅栏围起,周围站着圈手持长枪的瓦剌士兵,笔直而立。空地中间,有个篮球场大小的圆柱形帐篷,牛皮缝成,灰白色,近两层楼高。

从帐篷的门口,直到正面的栅栏门边,分左右站着两排瓦剌士兵,依然是手持长枪,笔直而立,他们相距有辆马车远的距离。

大帐内,正中摆着个梨花木案几,高至膝盖,半个门板大小。

案几上放着个褐色茶壶,旁边摆着个拳头大小的褐色茶杯,倒满了水,茶水已冰凉,纹丝未动。

案几后,端坐着个人,四十上下,国字脸,细长的胡子,鼻直口阔,目若朗星,头戴翻毛羊皮毡帽,左右两边贴着耳朵垂下条褐色狼尾,垂至胸前,身着黑色羊皮长袍,正是瓦剌元帅也先。

他低着头,手里拿着个指头样的黑色竹片,案几上也摆着几个同样的黑色竹片,呈八字形摆放着。

也先手拿黑色竹片,在案几上翻来覆去,竹片敲打着案几,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啪啪”声。他翻了几次竹片,又用手拨拉摆在案几上竹片,忽而摆在左边,忽而摆在右边,最后竹片被摆成了正方形。

他眉毛拧成了疙瘩,手托着腮帮子,看着竹片,连连摇头,面沉似水。

看了有两三次喘息的时间,也先拈起个黑色竹片,举到半空,然后“啪”地声,重重拍在案几上。

成片的帐篷区内,有匹黄骠马,向着也先元帅的大帐飞驰而来,马上端坐个身着羊皮袍的瓦剌士兵,面红耳赤,两眼直视前方,不停地拍打着马背。

马匹跑到距大帐外的栅栏门还有两辆马车远的距离时,那名瓦剌士兵,飞身跳下马来。

马匹又向前跑了几步,几名瓦剌士兵上前,牵住马缰绳,将马匹拉到旁边。

那名从马上跳下来的瓦剌士兵,低着头,三步并两步,飞了似的向大帐跑,边跑边叫道:“报——,紧急军情!”

站在大帐两侧的瓦剌士兵,看着这名士兵直跑入大帐内,纹丝不动。

这名瓦剌士兵跑入大帐后,单膝跪地,右手握成拳头支着地面,低着头道:“启禀大帅!大明王朝已驱逐我瓦剌议和使者!现在阿鲁巴图大人,已然归来!”

也先“呼”地声站了起来,两眼闪闪发光,脚穿着两只白色羊毛袜子,大步流星向帐外跑去。

他跑到栅栏门时,有名手捧宝剑的瓦剌侍者,追了出来,将宝剑双手递到也先面前。也先抓过宝剑,继续向前跑,他身后跟了群瓦剌将领和侍者,嘴里直叫:“大帅慢跑!大帅慢跑!”

也先跑出两箭地远时,有名瓦剌士兵牵着匹乌骓马跑来,道:“请大帅上马!”

也先抓过马缰绳,抬起左脚要往马镫上踩,有名瓦剌侍者,手捧着双黑色牛皮靴子跑来,跪在也先面前,道:“大帅请穿靴!”

也先抓过靴子,穿在脚上,然后翻身上马,向东疾驰而去。

他骑着马,穿过无数帐篷,来到帐篷区的边缘时,手搭凉棚,抬头望去。

只见连绵无垠的绿草地上,飞来支马队,阿鲁巴图、薛若冰、陆小翠三人跑在前面,后面还跟着队瓦剌骑兵。

也先策马迎了上去。

阿鲁巴图、薛若冰、陆小翠三人,在距也先半箭地远时,跳下马来,小跑着迎了上去,也先也翻身下马,双臂向两边伸开,满面红光,跑了过去。

众人相距有辆马车远的距离时,阿鲁巴图、薛若冰、陆小翠停住脚步,冲也先抱拳道:“参见大帅!”

也先迎上去,双手搀住阿鲁巴图的胳膊,满面红光道:“各位休得多礼,快快进帐歇息!”

薛若冰拱手道:“大帅,我等有紧急军情汇报!”

也先元帅扬起手道:“进帐再说!”

他带领众人,进了中军大帐,篮球场大小的大帐内,挤满了人,几乎站不住脚。

也先端坐在正中的黄花梨案几后,下边左边摆的案几后,坐着孔雀教教主孔雀夫人,她身着黑衣,头发盘成宝塔形,耳下坠着两个黄豆粒大小的钻石耳环,闪闪发亮。

右边的案几后,坐着阿鲁巴图,薛若冰和陆小翠站在他身后。

其余如秃鲁火得儿、瓦剌文臣和武将及孔雀教几名长老、护法,均站着,大帐内黑压压成片,鸦雀无声。

阿鲁巴图面前摆着碗金黄的酥油酒,他抬起头,冲也先拱手道:“大帅!”

也先摆了摆手,道:“阿鲁军师莫急,尔等远道而来,先喝口酥油酒再说!”

众人目光转向阿鲁巴图,只见他满面尘土,嘴唇像龟壳似的裂开,变成白色,均点了点头。

阿鲁巴图拱拱手:“多谢大帅!”说完便端起金黄的酥油酒,放在嘴边抿了抿。

也先抬起手,指着薛若冰和陆小翠道:“这二位姑娘也一样!”

有名瓦剌侍者,端着个托盘走入大帐,大帐内的人纷纷向两边闪去,让开了条可容人通过的甬道,瓦剌侍者手捧托盘,走到薛若冰和陆小翠面前。

托盘上放着两只青花瓷海碗,碗内盛满了金黄的酥油酒。

薛若冰和陆小翠,嘴唇青白,面如土色,只有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她二人冲也先拱了拱手道:“多谢大帅!”便每人捧起碗酥油酒喝了起来。

阿鲁巴图抿了几口酥油酒,将碗放在桌子上,抹了抹嘴唇,冲也先道:“大帅,本次出使大明,原本一切顺利,两方即将和好,不料后来风云突变,大明王朝不知何故,突然翻脸,将我等驱逐出境!并且扬言,三日内不离境,格杀勿论!”

“啊?”在大帐内的瓦剌文臣武将,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齐转向阿鲁巴图,道:“这是怎么回事?”

也先眉毛拧成了疙瘩,双手搭在膝盖上,脸上铁青,目光直视阿鲁巴图。

阿鲁巴图接着道:“我等被驱逐出境后,不敢耽搁,连夜骑马飞奔,禀报大帅。另外的数千名使者,不日后可到。据说大明官兵,对我瓦剌士卒,沿路鞭打,走的慢的,则被鞭打至死!”

“啊!”大帐内像炸开了锅,“嗡嗡嗡”开水似的响个不停。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四章 也先整军(2) 众瓦剌将领握着拳头,跺着脚,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大帐内转。

大帐顿时人头晃动,摇来摇去,大帐似乎也晃动起来,文臣则摇着头,叹息不已。

众武将上前,看着阿鲁巴图,将拳头举在眼前,两眼瞪得似铜铃,似乎要冒出火来,道:“打!怎么不打?”

阿鲁巴图拱拱手道:“列位将军听了!阿礼不花将军的那里的情况具体如何,我等不得而知,几日后不花将军率大队人马赶到时,便可知晓。不过,我等奉大帅之命,与大明议和,上下人等贯彻大帅以和为贵方针,忍辱负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哇呀呀!”众瓦剌将领蹦起半人多高,雷鸣似的叫着,双手握成拳头,举在空中晃来晃去,两眼泪光闪烁,个个脸似猪肝,冲也先元帅叫道:“大帅,拼了!和他们拼了!”

也先元帅面色铁青,嘴唇青紫,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他“啪”地声拍了下面前的梨花木案几,案几上的笔墨纸砚和装着筷子长短令箭的竹筒挑起半个巴掌高。

也先元帅双眉倒竖成八字,站起身来,两眼如电,道:“岂有此理!”他弯腰从竹筒内抓起把令箭,“嗖”地声甩到地下,道:“传令下去,让方圆数百里我瓦剌部落的男女老少,三日后到东边的托尔沁草原集合!不得有误!”

几名瓦剌将领,上前弯腰每人拾起只令箭,满面红光,冲也先元帅拱手道:“遵令!”便旋风似的出了大帐。

他们在帐外的栅栏内,牵出几匹马,飞驰而去。

大帐内顿时空了小半。

也先元帅坐了下来,抿着嘴,歪着头,看着帐篷顶部,眨了眨眼,然后低下头,铺开章淡黄的羊皮纸,摊开两本书大小。他提起狼毫笔,蘸上墨,在羊皮纸上,“刷刷刷”写起字来。

字形弯弯曲曲,像是蝌蚪。

他写了大半张纸后,在纸张后又写上自己名字和日期,然后从腰间解下枚狮子黄金印,下面正方形,上面雕着只昂首挺胸、张牙舞爪的狮子,印有茶碗大小。

也先元帅在黄金印的底部,哈了几口气,便将印盖在羊皮纸下方自己的名字上。

羊皮纸上顿时出现个碗口大小的正方形淡红色印记。

也先元帅将黄金印重新放回腰间的牛皮袋内,然后将羊皮纸折叠起来,抬头看了看帐内众人。

他先看了看帐内众文武官员,摇了摇头,又扭头看向坐在左手边的孔雀夫人,倒吸口气,低头沉吟半晌,又摇了摇头,接着又看向阿鲁巴图,眉毛拧成团,嘴巴缩了又缩,还是摇了摇头。

最后,他的目光转向秃鲁火得儿,眼睛亮了起来。

秃鲁火得儿“滋”地声,浑身寒毛直竖。

也先元帅冲秃鲁火得儿招招手,扬起手中的羊皮纸道:“火得儿,你把这封信递与掖庭龙帐的贴木耳大汗,请他过目。”

秃鲁火得儿眉毛耷拉下来,脸变成黄瓜,连退几步,拨郎鼓似的摇头道:“不!不!哥!您还是交由别人,我和大汗不对付!我怕出事!”

“唔——”也先元帅的脸耷拉下来,面沉似水道:“军令如山!你去禀报此等军国大事,他又能把你怎样?你去送信,速去速回,务必三日内赶到托儿沁草原!”

秃鲁火得儿低下头,弯腰拱手道:“遵命!”

他上前双手接过羊皮信纸,退了几步,嘴巴撇了几下,用蚊呐般的声音道:“我要在那儿出事了,别怪我!”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捋着胡须,抬头看了看帐内诸人,最后目光落在薛若冰、陆小翠身上。

薛若冰、陆小翠互相看看,走上几步,冲也先元帅拱拱手道:“大帅!我等愿与秃鲁火得儿将军同去龙帐报信,务必三日内返回。”

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起,两眼闪闪发亮。

也先元帅低着头,捋着胡须,连着吸了几口气,摆了摆手道:“薛姑娘、陆姑娘,二位随阿鲁巴图出使大明,远来辛苦,还是歇息几日,本帅另择它人!”

薛若冰拱手道:“大帅!现在军情紧急,耽误不得,休提辛苦二字,冰儿定会与小翠不辱使命,完成任务。送完信后,三日内赶到托儿沁草原!”

陆小翠也上前拱手道:“大帅只管放心,若火得儿贪恋龙庭荣华富贵,不肯回来,我们绑也要把他绑回来!”

也先元帅捋着胡须,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其余瓦剌的文臣武将,互相看看,也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秃鲁火得儿低下头,脸红到耳后根,直挠头。

也先元帅站起身来,冲薛若冰、陆小翠二人拱手道:“有劳二位姑娘了!”说完冲二人鞠了个躬。

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三人出了大帐,也先元帅和孔雀夫人、阿鲁巴图及众瓦剌文臣武将也走出大帐,直走出栅栏门外。

几名瓦剌侍者,牵来几匹马,其中匹正是秃鲁火得儿坐骑“照夜白”,还有匹枣红马和黄骠马。

有名瓦剌侍者端来个黄柏木托盘,托盘上放着四个馒头大小的青瓷酒碗,里面盛满了酒。

也先元帅端起杯酒,瓦剌侍者又将托盘递到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面前。

三人互相看看,也分别端起碗酒。

也先元帅举起酒碗,对着三人道:“在你们将要出发的时候,本帅敬你们杯,望你们此行顺利!”

三人举起酒杯道:“多谢大帅!”

众人仰起脖子,将酒倒入嘴中,还有些水酒顺着嘴唇线似的流下,喝完后,也先元帅等四人将酒碗立起,互相对着,然后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除了这三匹马外,还有三匹黄骠马,比这三匹马矮半头,马鬃近半个胳膊长,耳朵似个小尖锥,摇头晃脑。每匹马的马鞍上,搭着个旅行包大小的羊皮袋子,用绳子绑在马鞍上,缠的跟粽子似的。

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三人,分别骑上“照夜白”、黄骠马和枣红马,打马向西边而去。

那三匹驮着羊皮袋子的的黄骠马,则摇头晃脑地跑在后面。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五章 也先整军(3) 也先元帅站在原地,拱着手,目送三人打马飞驰而去,他们穿过重重帐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也先元帅依然拱着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直站了有两柱香工夫,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三人,跑到了连片的帐篷的边缘,也先元帅才低下头,嘴里发出“唉”地声响,转身向大帐走去。

其余众人纷纷跟在后面。

众人回到大帐后,帐内已空了近半,两队瓦剌侍者,抬着茶色茶几,进了大帐,摆在大帐的两侧,摆了两排。茶几有凳子高,长方形,半张方桌大小。

也先元帅坐在正中的黄花梨案几后,孔雀夫人、阿鲁巴图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的首张案几后,其余众人,按顺序纷纷落座。

前排的案几后,坐着单个人,后面的则围坐着两三人。

随后瓦剌侍者端着红油漆木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足球大小的青瓷长颈细耳酒壶,拳头大小的青瓷酒杯,正中摆着盘手抓羊肉,堆成小山高,煮成淡白色,冒着白气,上面撒了些葱姜蒜末。

瓦剌武将看着水煮手抓羊肉,两眼冒出白光。

手抓羊肉旁,摆着盘炸的金黄的拳头大小的烤包子,右边则堆着盘金黄的胡辣羊蹄。

瓦剌使者将酒、手抓羊肉、烤包子、胡辣羊蹄分别摆在各张茶几上,然后退了出去。

也先元帅提起酒壶,倒了杯酒,将酒壶放归原处,双手端起酒杯,对阿鲁巴图道:“阿鲁巴图大人,此次出使大明,连日辛苦,本帅略备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还望大人莫嫌简陋。”

阿鲁巴图哈哈笑道:“大帅客气了!”便也倒了杯酒,双手举起,对着也先元帅敬了下,二人便将酒喝下肚子。

有名瓦剌将领,抓着块手抓羊肉,伸长脖子,看着阿鲁巴图道:“阿鲁巴图大人,此次出使大明,有何新奇事?”说完,将半个巴掌大下的手抓羊肉,整个放入嘴中,边嚼边看着阿鲁巴图,嘴角直冒油光。

众瓦剌文臣武将,目光全转向阿鲁巴图,伸长脖子抿着嘴,停住不动了。

阿鲁巴图放下酒杯,拈起个金黄的烤包子,放在嘴边咬了口,烤包子皮薄如纸,胡萝卜、洋葱、羊肉切成丁,拌成馅,将烤包子撑得像皮球,咬下去满嘴流油。

阿鲁巴图嚼了几口,点点头道:“说起这去大明——”

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众人全纹丝不动,看着他。

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三人,骑着马,出了连片的帐篷,来到了空旷的大草地上。

这里的草,长的没过马膝,帐篷星星点点,跑出顿饭的工夫,才看见几个。

秃鲁火得儿猴子似的在马上跳来跳去,忽而跳在马背上,双脚站在马鞍上,双手叉着腰,笔直而立,忽而又翻过身来,倒骑在马背上,忽而又单脚踩着马镫,身子贴在马的侧面上,嘴里发出“哟!哟!”的声音。

陆小翠斜着眼,瞥了下他,道:“秃鲁火得儿大人,您就省省力气吧,路还长着咧!”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地声音,随后,他旋风似的骑着“照夜白”跑开,连着跑出几箭地远,隐没在草丛中。

薛若冰和陆小翠骑马跑了顿饭的工夫,左右看看,秃鲁火得儿已无影无踪,四周全是碧绿的青草,随风麦浪似的晃动。

草地上时不时点缀着几棵树,树干弯曲,水桶粗细。

当二人路过棵柏树时,秃鲁火得儿“呼”地声从树干后跳了出来,手里捧着几朵大叶红花,拳头大小,几片叶子张开,像是喇叭。

他双手捧着红花,走到薛若冰马前,将红花举过头顶,眉毛向上飞起,道:“将草原上最美的花儿,送给和它相媲美的人。”

薛若冰倒吸口气,扭头看向陆小翠。

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无聊!”随后她扬起马鞭,冲秃鲁火得儿道:“秃鲁火得儿,你再这么无聊,我们就不陪你去大汗龙庭了!”

秃鲁火得儿嘴巴嘬起,身子抖得像秋末之冷蜂,拨郎鼓似的摇头道:“不!不!”然后他把大叶红花放到背后,转过身来,踮着脚尖,跑向自己的“照夜白”。

“照夜白”在距他两箭地远的地方埋头吃草,周围的草长至半人高,草丛中还凸出几簇灌木丛,像绿墙似的遮住了“照夜白”,使人们不细看发现不了它。

秃鲁火得儿翻身上了马,向西边跑去。

西边是连片的山岗,有几个摩天大楼高,方圆半个城池大小,交错盘桓,上面绿油油的都是草,像铺了层绿色的地毯。

薛若冰、陆小翠、秃鲁火得儿三人,策马翻过无数的山岗,到太阳西沉时,他们来到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前。

山脉高耸入云,东西望不到头,山上长满了树木,有松树、柏树、桧树等等,大的树有十层楼高,树盖如荫。

半个太阳已经落在山下,山脉黑色的影子拉长,像条大幕样笼罩着大地。林中昏暗,对面看不见人,并且传来阵阵敲水桶似的鸟叫声和野兽的吼声,在山中回荡。

薛若冰骑在马上,看着面前的山脉,眼睫毛眨了几下,咬了咬鲜红的嘴唇,翻身下马,拉着马缰绳向山上走去。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抬起右手,前倾着身子冲薛若冰道:“冰儿!天快黑了,咱们在山脚下歇上夜,明早再赶路!”

薛若冰回头,冲他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然后扭头继续向山上走去。

陆小翠也翻身下马,嘴巴鼓起像蛤蟆,冲秃鲁火得儿吐了下舌头,也低着头,牵着马走上山。

待二人走出有箭地远时,秃鲁火得儿摇了摇头,拍了拍“照夜白”的脖颈,俯下身道:“老伙计,咱们也去吧,可不能落后哦!”说完,摇头晃脑,骑着马上了山。

陆小翠扭头看向他,丹凤眼圆睁,柳叶眉倒竖,扯着嗓子叫道:“秃鲁火得儿,还不下马?”声音如钢锥,直刺人耳膜。

秃鲁火得儿骑在马上,摇头晃脑,耸耸肩,努努嘴道:“我秃鲁火得儿,可在马背上三天三夜不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六章 也先整军(4)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转过脸来看薛若冰,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身子矮下半个头,低着头,继续向前走。

薛若冰拉着马缰绳,走在最前面。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山林中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薛若冰、陆小翠、秃鲁火得儿在林中走,互相看不见对方,只听得马蹄声“嗒嗒嗒”直响。

在林中,有条山路,有辆马车宽,地面起其它地方平坦许多,留有无数脚印、车印和马蹄印。山路弯弯曲曲,像条带子似的,在山间连绵起伏。

薛若冰走在山路上,迈步如飞,带着股“呼呼”的风声。

“照夜白”马蹄扬起,小跑着向前,距离薛若冰两个马位,陆小翠走到后面,落后了几辆马车远的距离。

她“呼呼”喘着气,直起身,从腰间的顺袋中,摸出个折扇样的东西,比折扇宽半个巴掌,迎风晃了晃,折子上头燃起团火,巴掌大小,照亮了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

她抬起头,看了看前方,抿起嘴,踩着马镫,翻身上了身边的枣红马,打马向前。

枣红马仰面朝天,发出“唏溜溜”声叫,扬起四蹄,“嗒嗒嗒”顺着山路跑。

山路波浪似的起伏不定,并且左弯右绕。

陆小翠在马上,身子上下颠簸,两眼红赤,直直看着前方。枣红马飞跑着,眨眼超过了秃鲁火得儿和薛若冰,直拉下他们半条街的距离。

枣红马跑了段路,前面出现个几乎垂直的山坡,有幢摩天大楼高。

陆小翠扬起马鞭,“啪”地声打在后马腿上,枣红马低着头,“唏溜溜”叫了声,爬上坡。它跑了有三四层楼高的距离时,马蹄扬了下,有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向上飞起,马身向后仰起,两只前马蹄抬到半空。

枣红马仰着脖子,“唏溜溜”叫了声,像棵大树似的倒了下去,发出“轰隆隆”如火车驶过的声音,碎石乱飞,它倒在地上,顺着山坡,滑出了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在地面拖出条门板宽的白印。

陆小翠“啊”地叫了声,如头猫头鹰,“救命啊!”声音在山林中回荡。

她的身子向后飞起,麻袋似的摔在地上,肩膀着地,并且枣红马从山坡上滚下来时,正撞在她身上,“咣!”地声,又把她撞出半辆马车远的距离。

陆小翠嘴里“哇!”地声喷出口血,趴在地上筛糠似的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并且火折子掉在地上,“卟”地声灭了。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阵阵刺骨的山风吹向陆小翠。

陆小翠“呃!”地声闭上嘴,左右看看,双手抱肩,缩成团儿。

在距她半箭地远的地方,闪出两点绿光,拇指大小,直看着陆小翠,露出尖利如锥的牙齿,毛茸茸的尾巴上下摇动,身子有小马驹大小,两只爱前爪搭在地上。

“呼”地声,在距离陆小翠几辆马车远的地方,燃起团火苗,巴掌大小,照得方圆几间客厅大小的面积亮如白昼。

薛若冰牵着黄骠马,晃亮了火折子,向陆小翠这儿走来。

秃鲁火得儿骑着“照夜白”跟在她身后,再往后,则是三匹土黄马,比前面的马矮半个头,马鞍上拴着旅行袋大小的羊皮囊。

林中那点绿油油的光,看着薛若冰,身子向后晃了两晃,低下头,两只前爪向后退去。

薛若冰走到陆小翠身边时,陆小翠嘴角挂着血丝,不停地揉着肩膀和膝盖,枣红马则躺在地上抽搐,嘴里吐着白沫,它的前蹄渗出斑斑血迹。

薛若冰走到枣红马旁边,蹲下身来,手摸了摸枣红马的前蹄,它的左前蹄的蹄子已经折断,并且血滴落在地,形成碗大的块。薛若冰从腰间的顺袋中,摸出个拳头大小的灰色瓷瓶,打开瓷瓶的塞子,照着折断的马蹄出血的部位,抖了抖瓶子。

从瓶子里烟雾似的,飘出些白色的粉面,覆盖在马蹄出血的地方。

枣红马扬起头,四下看看,便又躺在地上,停止了抽搐。

薛若冰将瓶塞盖上,又将瓶子放回顺袋,手在顺袋内抓了抓,抓出卷巴掌宽的白色纱布,包在马蹄出血处,绕了几圈,然后“嘶”地声,将纱布撕开,剩下的卷白色纱布,重新放回顺袋。

薛若冰将绑在马蹄上的纱布,拉了几拉,纱布便紧了几圈,她将纱布打个结儿,然后双手按住马蹄折断的地方,扭头看了看枣红马,低下头,气运丹田,咬了咬嘴唇,双手向上拧起。

马蹄折断处传来“咔咔”几声骨头响,枣红马“唏溜溜”叫了声,巴掌长的深红色马鬃四下飞扬。

它打了骨碌,站起身来,“嗒嗒”踩着脚步,摇头晃脑。

薛若冰拍了拍手,把支在地上的火折子抓起来,站起身,看着枣红马道:“这马的骨头已经接好,不过至少要休养半个月,半月内不能跑,更不能驮人!”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切!烂马!真没有用!”

说完,翻起了白眼,双手抱着膝盖,扬起头道:“我也不能跑了,休息几天再去吧!”

秃鲁火得儿策着“照夜白”走上前来,摇头晃脑,眉毛向上飞起,脸上像开了朵花儿,看着陆小翠道:“小翠,你就在这儿休息几天,我和冰儿独去龙庭,足够了!”

说完,呲开嘴,白色的牙齿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呼”地站起身来,又“哎哟!”了声,弯下腰,捂着膝盖,边揉边看着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你休想好事!我爬也要和尊者在一起!”

说完,向前走了两步,又“哎哟!”了声,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嘴角淌下串血丝。

薛若冰倒吸口气,走到陆小翠身边,蹲下身,手搭在陆小翠的脉搏上,两个指头按着陆小翠的经脉。

约有小半盏茶的工夫,她抬头看了看秃鲁火得儿,秃鲁火得儿双手摊开,耸了耸肩,连连摇头。

陆小翠把手拿开,道:“尊者,我们走!”她站起身来,脚还未抬起,便晃了两晃,“哎哟”声蹲下身来,双手捂着肚子,眼睛闭着,额头渗出层汗珠,抿着嘴,身子像筛糠似的抖。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七章 也先整军(5) 薛若冰摇摇头,四下看看,扭头冲秃鲁火得儿道:“秃鲁大人,走了大半日路,不如在这儿休息会儿,吃个饭,然后再赶路,如何?”

陆小翠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好啊!好啊!”

秃鲁火得儿耸耸肩,摊开双手道:“我没意见!”说完,他俯下身,从白马脖颈处,解下个羊皮水袋,半只胳膊长,巴掌来宽,圆鼓鼓。

他打开水袋的塞子,嘴对着水袋口,抿了下,便闭上眼睛,直咂舌头,原来水袋里装的是酥油酒。

薛若冰走到匹土黄马后,解下马鞍上的羊皮袋子,拎着袋子来到陆小翠身边,解开袋子。

陆小翠坐直身子,看着羊皮袋子,丹凤眼闪闪发光。

薛若冰将羊皮袋子皮向外翻卷,拉下几层,里面有奶酪、烤羊腿、风干牛肉、烤马肠、面饼,等等。

陆小翠手闪电般伸入袋子,抓了块拳头大小的白色奶酪,“啊呜”就咬下半口来,连连点头道:“好吃!好吃!”

薛若冰半月形的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上弯起像月牙儿,她从袋子中取出个网球拍样的烤羊腿,双手端着,走到秃鲁火得儿马前,将烤羊腿递了上去。

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弯腰双手接过烤羊腿道:“啊!草原上展翅高飞的玉孔雀,亲自给我——”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接着道:“渺小的秃鲁火得儿送上食物,我怎么能不吃?”

说完,双手接过了烤羊腿,看着她,两眼闪闪发光,嘴角滴下滴黄豆大小的小水滴。

薛若冰身子向后晃了晃,眨了眨半月形的眼睛,然后眯起眼睛点点头,转身走到陆小翠身边。

陆小翠盘膝坐在地上,左手抓着个白色的羊皮水袋,巴掌大小,里面装的水酒,右手抓着个擀面杖样的烤马肠,咬着烤马肠。

烤马肠鲜红色,由马肠作外衣,里面包的是剁成肉泥的马肉,和上面粉和调料,烤制而成。

陆小翠咬了口烤马肠,嚼了几下,抬头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我家尊者亲自给你送烤羊腿,你还不下马?”

秃鲁火得儿摇头晃脑,红光满面,道:“小翠!我瓦剌勇士,可骑在马上三天三夜不下来!除非到了目的地,否则我秃鲁火得儿,三天三夜不下马!”

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吹牛!”

薛若冰蹲在地上,从羊皮袋内取出块干面饼,放在嘴里嚼着!

这时,阵阵山风吹来,吹得树叶“哗啦啦”直响,几片落在地上的叶子,随风打着旋转,在空中飘舞着。

陆小翠打个激伶,将羊皮袍往里收了收,又伸手从羊皮袋内抓出块巴掌大小的风干牛肉,撕成条,一条一条地吃。

薛若冰吃了几块干面饼,喝了几口羊皮水袋内的清水,便闭上眼睛,盘膝坐在地上,气运丹田,双手掌心向上,放在丹田附近,呼吸吐气。

她气运了两个周天,睁开眼,陆小翠已经吃完,双手抱着膝盖,背倚着棵碗口粗的树,头枕在膝盖上,闭着眼,纹丝不动。

秃鲁火得儿则把吃剩的羊骨头扔进了树林,又喝了口酥油酒,将羊皮酒袋挂在马鞍上,弯着腰,胳膊肘枕着马背,打着盹。

薛若冰站起身来,抬着头,看着天空,天空黑漆漆,只有几颗星星闪着亮光。

她看了阵天空,低下头,用几根胳膊粗的松枝架成的火堆,烧掉大半,火苗变得拳头大小,闪动不已,照得周围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昏黄。

薛若冰看了看陆小翠和秃鲁火得儿,摇了摇头,道:“秃鲁大人,小翠,咱们出发吧!”她声音不大,却宛如放了个炮。

陆小翠“哇!”地蹦起半人多高,丹凤眼瞪的溜圆,双手摇得像拨郎鼓,连声道:“不去!不去!歇几天再走!”然后她捂住心口,“咳咳咳”了阵,连着摆手道:“我受伤了,走不了了!”

说完,她双手抱着膝盖,缩成团儿。

秃鲁火得儿身子触电似的晃了下,抬起头,四下看看,两只胳膊伸到空中,向后转了几圈,耸耸肩道:“没问题!我随时可以动身!”

薛若冰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来到火堆前,拣起根烧了近半的松枝,敲了敲,松枝前端烧着的黑块,掉了下来,松枝上,火苗“呼”地声,窜起巴掌高,把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照得亮堂堂。

薛若冰上前几步,把这根松枝递到陆小翠面前。

陆小翠歪着头,看着她,伸手接过松枝,左晃右晃,道:“尊者,不管怎么说,反正我走不动了!”

薛若冰转身走到羊皮袋前,蹲下身子,把羊皮袋口子扎好。此时的羊皮袋,瘪下去近半,薛若冰把羊皮袋重又绑回到马鞍上。

她又将自己的黄骠马和另外土黄马拢在起,将四匹马的马缰绳全抓在自己右手上,在手腕缠了两圈。

四匹马拢在起,像是座小山。

薛若冰牵着四匹马走到陆小翠身边,弯下腰,左手抓着陆小翠的胳膊,向上提起,“啪”地声,把陆小翠放到自己背上,道:“小翠,抓稳了!”

然后她背着陆小翠,牵着马,来到那个摩天大楼般高,几乎垂直的陡坡前,站着不动,抬头看着陡坡,吸了几口气,低下头,把陆小翠往上推了推,走上了陡坡。

陆小翠抓着火把,左看右看,然后回头看了看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有本事爬坡时你也别下马!”

秃鲁火得儿直着身子坐在白马上,两眼直直看着薛若冰的背影,闻言触电似的抖了下,右手搭在胸前,冲陆小翠弯了下腰,然后直起身子,拽了下马缰绳,冲着陡坡道声:“驾!”

白马抬起头,“唏溜溜”叫了声,向陡坡上跑去。

薛若冰低着头,踩着陡坡,每前进步,都像钉子似的钉在陡坡上,脚踩在陡坡上,留下个半个指头深的脚印。

那四匹马踩着陡坡,石头、土“哗啦、哗啦”直往下滚,薛若冰右手抓着马缰绳,往上拉,马匹“唏溜溜”叫着,蹬着马蹄往上走。

走到陡坡近半时,拳头大小的石头,雨点般往下掉,土皮翻起,扬起层半人高的尘土。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八章 也先整军(6) 白马像登山员似的爬到土坡上,四个蹄子直往下蹬。

秃鲁火得儿歪了下身,贴在马的左侧,几乎钻到了马肚子下。

约过了两顿饭的工夫,薛若冰咬着牙,走上了土坡的顶端,右手拉了下马缰绳,她身后四匹马,并排向上跃起,“呼啦啦”全翻上了陡坡。

陡坡上是块平地,有几个足球场大小,平地上堆着几块磨盘大小的青石,除此之外,光秃秃的。在平地的西面,是个向下的坡,坡上满是青草,时不时长着几棵碗口粗的树,树盖如荫。

这个坡度很缓,像是大馒头,斜着向下。

薛若冰在陡坡上,四下看着,“呼”地出了口气。

秃鲁火得儿的“照夜白”,在距离坡顶还有五步远的时候,后马腿弯曲,向上蹬起,“嗖”地声,跃上了陡坡,在坡顶的平地上跑了两步。

秃鲁火得儿翻身坐在马上,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上来了!”

陆小翠被薛若冰背着,扭头看了看秃鲁火得儿,眉头向上皱起,道:“火得儿!上来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你的‘照夜白’是日行八百、夜行六百的好马。哼!我要是有匹千里马,一定做得比你还好!”

秃鲁火得儿满面红光,看着陆小翠,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道:“小翠!你说得不对!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我们瓦剌也有句话,叫‘骑不了温顺马的人,是不能骑烈马的’!千里马到你手里,不被你活活打死?”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她扭着头,左看右看,对薛若冰道:“尊者,我的那匹枣红马呢?”

薛若冰头也不回道:“它受伤了,不能跑路,便留在山坡下。”说完,她走到匹土黄马前,解开绑在马鞍上的半个羊皮袋,弯腰抬手把陆小翠推到土黄马上,道:“你先将就着骑它吧!”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拍着手,哈哈大笑,道:“小翠,不如你留在这儿,只我和冰儿去龙庭算了!”

陆小翠丹凤眼圆睁,往地下啐了口唾沫:“想得美!我死也要跟着去!”说完,她驾着土黄马向山坡下跑去。

薛若冰牵着黄骠马的缰绳,迈步如飞向下走,像是朵流云,秃鲁火得儿骑着“照夜白”,小跑着才能跟上。

三个人走着夜路,翻山越岭,直走到天边出现了鱼肚白,也不知翻过了多少条山岭。

当他们穿过几个山包后,面前出现了片连绵不绝的绿草地,望不到边,绿草高至膝盖,有条几个足球场宽的河流,从绿草地中间弯曲流过。

河水如同镜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水深只有膝盖高,河滩上铺满了鹅卵石。

薛若冰、陆小翠、秃鲁火得儿三人,停了下来,站在草地边,看着草地。

秃鲁火得儿扬起手,指着前方道:“大汗的龙庭,就坐落在这儿,再往前走半日的路程就到了!我们先休息下吧!”

说完,他拨转“照夜白”,走到匹土黄马身边,弯腰伸手解下了土黄马马鞍上绑着的羊皮袋,“卟”地声,扔在地上,然后他扭过头,看着“照夜白”,两眼闪闪发亮,拍了拍白马的脖颈,便翻身跳到土黄马上。

“照夜白”扬起头,“唏溜溜”叫了声,沿着土黄马跑了几圈,便摇着脑袋,低头吃起草来。

陆小翠看了眼秃鲁火得儿,嘴巴撇了撇道:“秃鲁火得儿,你不说不达目的地,就三日不下马吗?”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指着坐下的土黄马道:“小翠,我这不还在马上?”说完,他扭头向几辆马车外,低头吃草的“照夜白”,眼中蒙上团水雾,道:“它驮着我跑了一天一夜,也该休息下了!”

话音未落,“照夜白”仰天“唏溜溜”叫了声,如同火车鸣笛,然后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站起来,摇着脑袋,继续吃草。

陆小翠歪着脸,看着秃鲁火得儿,道:“想不到你还爱惜马匹,搁我,跑死算了!”

秃鲁火得儿满面尘土,眼中挂满了血丝,摇头道:“我差远了!冰儿才是真正爱惜马匹的人。她牵着黄骠马,跑了大半夜,没骑它!依我看,冰儿才是真正能够驾驭千里马的人!”

他指了指薛若冰,然后又摇了摇头,道:“其它人都是渣!千里马交给他们干什么?来送死吗?千里马的马肉比寻常的马肉好吃些?”

说着,眼中“卟嗒嗒”滚出两行泪珠,小溪似的沿着面颊流淌,然后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深夜里猫头鹰在叫,在草原上回荡。

陆小翠撅起嘴,眉毛拧成疙瘩,扭头看向薛若冰。

薛若冰低下头,脸上飞出朵红云,直红到耳后根。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薛若冰脸上红色渐退,她抬起头,冲秃鲁火得儿抱了抱拳,道:“秃鲁大人过奖了,在下哪里懂什么马匹?”

说完,她上前从土黄马的马背上,解下昨天剩下的半个袋子,打开羊皮袋,道:“来!吃点东西好赶路吧!”

她双手提着打开的羊皮袋,走到秃鲁火得儿马前,将羊皮袋举过头顶,她的半月形的眼睛,如汪秋水,波光粼粼。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木头似的坐在马上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方才手伸入羊皮袋,从里面抓出个篮球大小的白色布袋,打开来,是烤得金黄的手抓烤羊排。

他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道:“多谢冰儿亲手送来吃的!”

薛若冰身子向后晃了晃,抿了抿嘴,摇了摇头,便双手提着羊皮袋子,提到肩膀的高度,转身走到陆小翠身边,将羊皮袋提到她面前。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歪着双丹凤眼,身子在马背上晃了两晃,便翻身跳下马背,抓着羊皮袋子,放在草地上,自己则盘膝坐在羊皮袋子边,伸长脖子,脑袋几乎伸进了羊皮袋子里,双手在羊皮袋子里拨拉。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她抬起头,左手抓着只金黄的、足球大小的烤山鸡,右手抓着个烤羊蹄。

她从烤羊蹄上咬下片皮,嚼了几口,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道:“我知道,你们明里暗里都是在说我!我不过弄死弄伤几匹马,至于吗?”

说完,嘴巴鼓起像皮球。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九章 也先整军(7) 陆小翠瞪圆了丹凤眼,左看右看,随后眼睛又眯成条线,嘴巴向上弯起,鼻尖闪着红红的光泽,摇头晃脑道:“现在我也下马,让马休息休息,爱惜马匹,怎么样?这回可以驾驭千里马吧!”

她摇头晃脑,满面红光。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右手抓住只巴掌大小的烤羊排,指着陆小翠道:“小翠!你现在进也错!退也错!终身和千里马无缘!”

薛若冰“卟哧”声,捂着嘴,低下头,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哇”地蹦起半人多高,甩手将手中的半只羊蹄,打向秃鲁火得儿。

秃鲁火得儿身子向后侧了下,“呼”地声,羊蹄从他面前巴掌远的地方,流星般的飞了过去。

薛若冰盘膝坐在陆小翠对面,伸手从羊皮袋子拿出块拳头大小的奶酪和盘子似的干面饼,咬了起来。

红日从草原上升起来,照得草地金灿灿,朝霞满天,宛如红色的绸带。草原上飞过群灰扑扑的鸟雀,“嘎嘎”叫着,向南边飞去。

薛若冰等三人用过饭,又打了阵盹儿,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薛若冰翻身上了黄骠马,陆小翠和秃鲁火得儿则骑着土黄马,向西边龙庭的方向跑去。秃鲁火得儿的坐骑“照夜白”,则摇头晃脑,跑在马队的最后,边跑边低头吃草。

三人策马,在这片草地上直跑到正午时分,眼前出现了抹淡青色山脉,南北走向。

山脉像土馒头似的连绵起伏,从南到北望不到头,有几个摩天大楼高,坡度平缓,山包上若隐若现扎着几个白色的帐篷。

山上半数是连片绿草地,半数是绿油油的灌木丛,堆积在起,有两三个人高。

在山脉脚下,扎着成片的白色帐篷,南北绵延望不到头,东西走向从草原的后半部开始,直延伸到山脉脚下。

帐篷星星点点扎在草原上,每隔半箭地远就立着个,无数群牛羊,分散在帐篷周围的草地上吃草。

有支头戴羊皮三角帽,身穿羊皮袍,背着雕翎弓,腰挂战刀的瓦剌骑兵骑着马,迎着薛若冰等三人的面跑了过来。他们呈线性排开,南北展开有半条街长。

半盏茶的工夫,他们便呈弧形把薛若冰等三人围了起来。

从马队中跑出个身着褐色锦缎长袍的中年人,扫帚眉,三角眼,鹰钩鼻,钩子样的下巴,下巴上的山羊胡向上翘起,他身穿的锦袍上,印着无数米粒大小的红花,排列成条,胸前则用金线绣着条四爪金龙,盘成团儿。

他策马跑出马队,斜着眼睛看着秃鲁火得儿,手拈山羊胡须道:“火得儿,你不在也先大人帐下做事,跑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秃鲁火得儿冲他拱拱手道:“王爷,在下有紧急军情禀报大汗!”

那位王爷点点头,歪着身子,右手叉在腰间道:“嗯!给本王说也一样!我回头禀报大汗!”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扭头看了看薛若冰、陆小翠,直咂舌头。

那位王爷侧着耳朵,听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未见响动,便拉长脸,活似毛驴道:“哦——给本王说有何不可?”

薛若冰催动黄骠马上前几步,冲那位王爷拱拱手道:“启禀王爷,此事重大,非亲自面见大汗不可!”

王爷“啪”地拍了下腿,伸长脖子,瞪圆了三角眼道:“你是何人,敢这么对本王说话!来人!给我拿下!”

众瓦剌骑兵,“哗啦啦”抽出腰间佩刀,向薛若冰冲来。

薛若冰双掌拍了下马鞍,身子凌空飞起二人多高,双手抱膝,缩成团,风车似的打着跟头,连飞出几辆马车远的地方,飞到那位王爷头顶上,伸出右掌,向他的头顶拍去。

王爷倒吸口气,“啊”地叫了声,身子向左侧了下。

“啪”地声,薛若冰右掌击在王爷右肩上,王爷像鹞子似的从马上翻了下去。

王爷在草地上翻了两个滚儿,抬起头时,薛若冰已落在他身边,左手按住他的肩,右手从袖口中摸出柄黑色匕首,架在了王爷的脖子上。

陆小翠“呛啷”声,从腰间拔出软剑,抖了下变得笔直,剑尖指向众瓦剌骑兵道:“不许过来!谁过来杀谁!”

众瓦剌骑兵看着王爷,倒吸口气,勒住马,向后退了几步。

王爷伸长脖子,山羊胡抖个不停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薛若冰抬头看着秃鲁火得儿道:“秃鲁大人,在你们瓦剌,如何处置耽误、阻挠紧急军情传达的人?”

秃鲁火得儿嘴巴嘬起,点点头道:“格杀勿论!”说完,他从腰间摸出块巴掌大小的椭圆形金牌,将金牌正面对着众瓦剌骑兵来回展示,道:“大帅有令,耽误紧急军情者杀无赦!”

他两眼冒出白光,嘴巴鼓起,生出股气势。

众瓦剌骑兵倒吸口气,连退几步,低下了头,将弯刀放回刀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薛若冰将黑色匕首举过头顶,斜眼看着王爷,举起匕首向下扎去。

王爷闭上眼睛,“啊——”鬼哭似的叫了声,双手连摆道:“不要动手,本王带你们去见大汗!”他眉毛、胡子耷拉下来,面如土色,活像落水狗。

薛若冰将黑色匕首收回袖口,退后两步。

王爷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走向马匹。

陆小翠眨了眨丹凤眼,挺着软剑纵马向前,来到王爷身边五步远的地方,瞪圆了眼睛看着他道:“此人奸诈无比,我得盯着他!”说完,将软剑的剑尖顶在王爷的后腰。

王爷骑着马,陆小翠拿着剑紧随其后。

秃鲁火得儿策马来到薛若冰面前,眉毛向上飞起,五官攒成了朵花儿,竖起大指道:“冰儿,干得好!”

薛若冰低着头,抿着嘴,走到黄骠马前,翻身骑了上去,策马跟在王爷和陆小翠后,秃鲁火得儿看着薛若冰的背影,两眼闪闪发亮,催马直追。

众瓦剌骑兵,排成两队,跟在后面。

太阳偏西时,他们已到了连片的帐篷前,穿过重重帐篷,来到处建筑前。

章节目录 第四百章 龙庭送信(1) 建筑坐落在个馒头样的山包上,上面被削成平地,有两个足球场大小,黄土铺地。山包有幢摩天大楼高,方圆有座小城大。

在平地四周,围着圈白色大理石石柱,呈六棱形,两人合抱粗,两层楼高,顶部雕成云花。大理石柱子,每隔几辆马车远的地方,就立着根。

在平地中心,搭着个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形尖顶帐篷,熟牛皮缝制,外面涂了层金漆,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帐篷有两层楼高,帐篷外,搭着半人多高的木架。正对着门的那边,有个木台,客厅大小,半人来高,有几级台阶直通上面,走上木台,便到了正门口。

在金帐的前面,立着根木竿,碗口粗,五六层楼高,上面挂着个半间房子大小的金色旗帜,旗帜上绣着龙形团,迎风飘扬。

金帐的周围,站着三圈瓦剌士兵,个个状似牛犊,头戴白色羊皮三角帽,帽檐两侧耷拉下两条白色绒尾,身穿白色羊皮长袍,足蹬黑色牛皮靴,手持红缨枪,高出他们半个头。

他们肩并肩,背对着金帐,笔直而立,两眼直视前方。

除此之外,从金帐门前起,左右两侧,各站着排瓦剌士兵,手持长枪,肩并肩相对而站,从帐门口直排到山包的山脚下。

在山脚下,围着山包,立着圈半人多高的木栅栏,栅栏内,也站着圈手持长枪的瓦剌士兵,面朝反面,沿着山脚根,站了整整三圈。

从山顶的平台处,直至山脚的缓坡上,星星点点扎着些白色帐篷,其余大片空地,全长着膝盖高的青草,绿毯似的铺在山坡上。

木栅栏外方圆几箭地都是连片的青草,没有树木,也没有帐篷,再往外,才星星点点出现了些树木和帐篷。

王爷带着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三人,来到山包的南门。他翻身下马,冲三人拱拱手道:“几位使者稍候,待本王去禀报大汗,听候传唤!”

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三人也翻身下了马,秃鲁火得儿面对着山顶,倒吸了口气,心里“咚咚”直打鼓。

从山脚下,可看见山包顶上立着的大理石柱,像山似的压在山包顶上。

陆小翠斜眼瞥了下王爷,上前伸手抓住王爷后背,厉声道:“你先别走!”

王爷本来低着头,兔子似的往山坡顶上小路小碎步飞走,被抓住后,“啊!”地叫了声,身子像触电似的抖了下,额头冒出层冷汗,嘴唇哆哆嗦嗦道:“什、什么事?”

陆小翠扭头冲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这人不能相信,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怎么办?”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两眼黯淡无光,低着头,直咂牙花。

“哎呀!”陆小翠跺了下脚,柳叶眉团起,咬着嘴唇,扭头看向薛若冰。

薛若冰上前步,冲王爷拱了拱手道:“无须王爷费心,火得儿大人身为也先元帅的亲兄弟,又亲身携带大帅亲笔所书的紧急军情,不劳王爷回禀,我们随王爷共同面见大汗就是了!”

秃鲁火得儿“呼”地挺直胸膛,两眼闪闪发亮,从腰间掏出了那块纸牌大小的金牌,面朝众瓦剌士兵晃了晃道:“特急军情!事关我瓦剌部生死存亡,我要直接面见大汗!”

他嘴角向上翘起,满面红光。

守在栅栏口的瓦剌士兵,“刷刷”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了条可容辆马车通过的甬道。

王爷低着头,右手挡了挡嘴,喉咙里发出“咳咳”的两声,斜眼瞥了下薛若冰,眼中闪出抹青白色寒光,然后低着头向山坡上走去。

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三人,跟在王爷身后,距他仅半个身位,其余王爷手下的骑兵,则留在了栅栏外,围成圈儿站着。

约小半盏茶的工夫,众人走到了山坡顶上的平台处。

陆小翠扭头看了看左右两边立着的白色大理石圆柱,倒吸口气。

王爷嘴巴咧了咧,“嘿嘿”干笑两声,道:“怎么样?足见大汗龙庭之威!铁木真的子孙,流淌着黄金血液!”说完,他咬了咬牙,跺了下脚,斜眼瞥了下旁边的秃鲁火得儿。

秃鲁火得儿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道:“是!是!”

王爷嘴巴歪到了耳后根,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

薛若冰冲王爷拱了拱手道:“王爷,成吉思汗率领骑兵,南征北讨,势如闪电,从不耽误军情,这才是黄金家族的样儿!”

王爷指着薛若冰,嘴唇青紫,浑身哆嗦个不停,咬着牙道:“你!你!”

这时,金帐的门帘掀开,从里面跑出个身着红色羊皮袍的中年人,身材如竹竿,面似黄瓜,绿豆眼,蒜头鼻。

他小跑着跑下木台的台阶,来到王爷、秃鲁火得儿身边,弯下腰道:“王爷,火得儿大人,大汗有请!”

王爷和秃鲁火得儿点了点头,跟着穿红袍的中年人身后,上了木台。

薛若冰和陆小翠,则跟在秃鲁火得儿身后,先后进了金色的大帐。

大帐帘门大开,并且顶部开着几个门板大小的天窗,阳光从这里射入,照得帐内亮如白昼。大帐内,铺着大红的羊毛地毯,纹着脸盆大小的白色牡丹花。

在大帐四壁,涂着金漆,金光闪闪。

大帐正对着门的北边边上,有张紫檀木矮榻,膝盖高,半个房间大小,上面铺了几层红色羊毛绒毯,叠起来有转头厚。矮榻后的帐壁上,挂着个红色羊毛绒毯,绣着大红的牡丹和绿叶,面积有房间大小。

矮榻前摆着近半人高的长条形案几,漆成红色,案几上摆着个足球大小的纯金酒壶,细嘴长耳,上面镶嵌着几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光芒闪烁。

酒壶的旁边,放个拳头大小的纯金酒杯,外面雕着云形花纹。

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摆着几个黄金铸造的盘子,里面装着红烧鲤鱼、烤山鸡、清蒸羊羔肉等几个菜。

在矮榻上,半躺着个五六十岁的人,冬瓜脸,金鱼眼,卧蚕眉,酒糟鼻,蛤蟆嘴,颔下有团巴掌长的灰白胡须,头戴金色羊皮毡帽,帽子正中,镶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

他身穿金黄的羊皮袍,袖口翻出白色绒毛,胸前绣着条五爪金龙,盘成团儿,正是瓦剌大汗。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一章 龙庭送信(2) 在紫檀木案几的下边,分左右摆着两排膝盖高的案几,直排到大帐门口。每张案几有枕巾大小,上面摆着鸡鸭鱼肉和酒杯、酒壶,后面盘膝坐着瓦剌贵族。

两排案几,相距有辆马车的距离,中间有片长条形空地,空地上站着两排身着绿色长袍的女子,面如白玉,唇红齿白,两只袖子甩出有个人长。

她们陀螺似的转着圈儿,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两只长袖空中飘起,围着她们的身子,“呼呼”飘动。

大汗斜躺在矮榻上,手指头敲着紫檀木案几,金鱼眼眯成条缝儿,不住地点头。其余坐在案几后的瓦剌高官显贵,喝着酒,吃着菜,看着众绿衣女子,满面红光。

这时,金色的帐帘门挑起,笔直的站在帐门口的名瓦剌侍卫,仰起头叫道:“也先大帅信使到——”

坐在案几后的大汗,“呼”地坐直身子,睁开金鱼眼看着帐帘门口,其余瓦剌高官显贵,也扭头看向帐帘门口。

王爷、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四人,鱼贯而入,进了大帐,站在帐门口。

大帐内的绿衣女子,停止了转动,侧身对着大汗站着,低着头。

王爷弯着腰,冲大汗拱手道:“大汗,也先元帅送来紧急军情。”

大汗和众瓦剌高官显贵,倒吸口气,互相看了看,大汗冲着众绿衣女子挥了挥手,众绿衣女子冲大汗弯了下腰,排成两队,鱼贯出了金色大帐。

王爷、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四人,走到大帐中间。

大汗看着王爷道:“什么紧急军情?”

王爷冲大汗弯腰拱手道:“大汗,臣等不知。”说完,斜着眼瞥了下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三人,撇了撇嘴,走到了大帐内上首的空案几后,盘膝坐了下来,端起案几上的酒杯,抿了口酒。

众人目光“刷”地落在了秃鲁火得儿身上。

大汗半眯着眼睛,抬起右手道:“秃鲁,什么事儿?”

秃鲁火得儿从腰间顺袋内,掏出也先元帅亲笔书写的折成方形的羊皮纸信,双手捧着,弯着腰,走上几步,对大汗道:“请大汗过目。”

大汗接过羊皮信封,展开来看,上下看了几遍,点点头,嘴里“呣”了声,扬起羊皮信道:“也先元帅在信中说,大明王朝已同我瓦剌翻脸,将我瓦剌使者驱逐出境,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说完,将羊皮信传到了身边的侍者手中,指了指下边案几上的众人。

侍者双手捧着,弯着腰,将信递到下边首张案几后的王爷手中。

王爷接过信,在手中晃了晃,斜眼瞥了下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三人,撇了撇嘴,歪着身子看了看信,然后将信甩到下张案几上。

众瓦剌高官显贵,互相传阅着信,倒吸口气,直咂舌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拨郎鼓似的摇头。

足足有半柱香工夫,也无人说话。

大汗微睁双眼,面沉似水道:“诸位对此有何看法?但说无妨。”

众人还是低着头,直咂牙花。

大汗扭头看向下边首张案几后的王爷,捋着胡须道:“左贤王,你说几句!”

左贤王坐直身子,冲大汗拱了拱手,道:“大汗,此事重大,须深思熟虑,大家伙怎么也得合计个十天半月!”

大汗捋着胡须连连点头,其余瓦剌高官显贵,也连连称是。大汗扬起手,冲秃鲁火得儿道:“秃鲁,你先下去歇息几日,过些时日再来答复你!”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脸上紫胀,嘴唇青紫,脚尖直在地毯上搓。

薛若冰上前步,冲大汗拱手道:“大汗!军情紧急,也先元帅立等回音!”声音如黄莺出谷。

大汗撩起眼皮看了眼薛若冰,突地双目圆睁,两眼闪闪发光,嘴巴张开,指着薛若冰道:“这是何人?快快请坐!”说着,嘴角淌下粒黄豆粒大小的无色小水滴,后面拖着条线,坠在嘴巴上,水滴在胸前晃来荡去。

薛若冰倒吸口气,低下头,倒退两步,面色绯红。

秃鲁火得儿冲大汗拱手道:“大汗,薛姑娘乃域外神教尊者,备受瓦剌将士尊敬!”

大汗两眼冒出绿光,面皮泛红,发出“嘿嘿”的声音,指着薛若冰道:“留下她,在帐前效力!”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上前步,脸红脖子粗,双手叉着腰道:“大汗!我们乃神教中人,听调不听宣!”

秃鲁火得儿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大汗,她们神教中人,非吾瓦剌部下,是共同对敌的盟友,不受我们节制!”

大汗倒吸口气,拍了下头,闭上眼睛,“咦!”地叫了声,倒坐在身后的紫檀木榻上。

左贤王拍了下桌子,坐直身子道:“什么神教不神教,大汗相中的人,就得留下!”说完,山羊胡翘了起来。

大汗又“呼”地坐直身子,两眼闪闪发亮,鸡啄米似的点头。

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三人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互相看了看。

薛若冰咬了咬嘴唇,走上前步,冲大汗拱手道:“大汗,本教教众,本自生活自在,与大明无怨无仇,只因仰慕大汗和元帅高义,方才协助贵部。今大汗全然不思军国大事,唯知歌舞取乐,令人大失所望。还望大汗奋发图强,自重自爱!”

说话犹如钉子钉地,有金石之音。

大汗倒吸口气,抬起手道:“这个——”他左右看看。

左贤王“啪”地拍了下桌子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与大汗说话,左右还不将其拿下!”他横眉立目,似要跳出。

秃鲁火得儿连忙拱手道:“大汗!薛尊者本非瓦剌部众,如今不辞辛劳,前来助我瓦剌办事,我等非但不赏,反而如此对待,传出去有损我瓦剌声誉!也对大汗声望不利!还望大汗三思!”

“嘶——”大汗倒吸口气,左右看看,点点头道:“好!好!既然薛尊者如此尽力,本汗岂能置家国大事不顾!来人!取圣旨来!”他冲外扬了扬手。

须臾,有名瓦剌内侍,双手捧着金黄的羊皮圣旨,走了进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二章 龙庭送信(3) 他弯着腰,双手将圣旨递到大汗面前。

大汗接过圣旨,将桌上的酒菜拨拉到旁边,将圣旨摊开,提起朱红的狼毫笔,立即有名瓦剌侍者在旁边磨墨。

大汗低头看着空白的圣旨,眉头锁成团,直咂牙花,沉吟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点了点头,“刷刷刷”提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落款,朱红画押,拿出方白色玉印,按在圣旨上。

这些办完,他将圣旨卷起,递到旁边的侍者身边道:“秃鲁大人——”

秃鲁火得儿连忙弯着腰,上前步,拱着手。

大汗接着道:“你将本汗的旨意交与也先元帅,不得有误!”

秃鲁火得儿连声道:“是!”他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

侍者弯着腰,双手捧着圣旨,递到秃鲁火得儿面前,秃鲁火得儿接过圣旨,双手捧着,向后退着。

大汗举起黄金酒杯,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对秃鲁火得儿道:“秃鲁大人,你远来辛苦,在这歇息几日再走也不迟。”

秃鲁火得儿拨郎鼓似的摇头道:“多谢大汗美意,只是军情紧急,耽误不得,秃鲁火得儿这就告退!”说完,双手捧着圣旨,倒退着走到大帐门口,然后转过身来,昂首挺胸出了大帐。

薛若冰、陆小翠也弯着腰,倒退着走出了大帐。

大汗看着薛若冰背影直发怔。

眼见三人出了大帐,“呸!”左贤王在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举起酒杯对大汗道:“大汗!甭理他们,咱们乐咱们的!歌舞重新上来!”

大汗摆了摆手,用拳头砸了下面前案几,低头凝眉道:“自从见了那位薛姑娘,本汗哪还有心思吃酒?那些歌舞也无趣之极!”说完,拳头又砸了下桌子。

左贤王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仰了仰,左手捋着山羊胡须,三角眼骨碌碌转了几圈,脸上绽开朵花,道:“大汗!若真对那女有意,本王倒有一计,今夜便可劫下那女,送往大汗金帐!”

大汗两眼闪闪发光,伸长脖子道:“果真?”随后他眼光黯淡下来,缩着脖子低着头道:“若是用强,只怕人不能到手,还耽误军国大事,反倒不妙!”

左贤王捋着山羊胡须,撩起眼皮,看了大汗眼,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满面红光道:“大汗休得担忧,只须如此如此。”他走到大汗身边,附着耳朵,手拢成喇叭状,叽叽咕咕说了阵话。

大汗边听边连连点头,眼睛眯成条线,脸上绽开了朵花,道:“妙!妙!”

他连连拍着桌子道:“此事就交与贤王去办,务要小心!人也要,军国大事也不得耽误!”

左贤王拱手道:“遵命!”说完,转过身来,撩起襟袍,昂首挺胸向外走去。

其余瓦剌高官显贵,互相看了看,有的连连摇头,有的叹了口气,低头喝着闷酒,还有的迷迷糊糊在那儿打盹。

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三人出了金帐,走到山包脚下,翻身上了马,打马向东走去。

秃鲁火得儿摇头晃脑,满面红光道:“冰儿,多亏了你,不然非耽误十天半月不可!”

薛若冰低着头,沉默不语。

陆小翠撇了撇嘴,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嘟着嘴道:“那大汗和那王爷不是好东西!”

阵阵冷风吹来,薛若冰打了个寒颤,四下看看,抿着嘴道:“这次回去,路上要多加小心!”

秃鲁火得儿斜眼瞥了下薛若冰,摇头道:“冰儿放心,我瓦剌部崇尚武功,我有圣旨在身,那些家伙再大胆,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不然必无法在草原上立足!”

薛若冰看了看陆小翠、秃鲁火得儿,低下头道:“但愿如此!”

三人打马扬鞭,直往东边跑。

在座落金帐的山包几箭地远的地方,有个牛皮帐篷,近两层楼高,半个篮球场大小。

在帐内,左贤王站在中间,背对着门,双手放在背后,仰头看着帐篷顶部。在他身后,单膝跪着四名黑衣人,头上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二目如电,腰间佩着绣春刀,犹如石头。

左贤王仰着头,看着帐篷顶,有小半盏茶工夫,道:“本王豢养你们多年,如今正是你们出力的时候!”

四名黑衣人依旧石头样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

左贤王转过身来,歪着嘴道:“那个男的,身带大汗旨意,不可动他。他身边两名女子,与我生擒活捉过来,不得有误!”

四名黑衣人点了下头。

左贤王又道:“还有,此事不让任何人知道!去吧!”他甩了下手。

四名黑衣蒙面人,身子晃了两晃,闪电般地退出帐外。

左贤王捏着手指,抿着嘴,发出阵阵冷哼之声,帐门的帘子随风飘了起来。

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三人,骑马跑了半天,过了那片草地,来到了来时那片连绵起伏的山前。

薛若冰、陆小翠二人停下马,抬头看着那座山,纹丝不动。

此时,太阳西沉,草原变得昏黄。

薛若冰看了有半盏茶工夫,回顾秃鲁火得儿道:“我们先在这儿用过晚饭,然后再赶夜路翻山如何?”

陆小翠双手拍的“啪啪”响,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攒开了朵花儿,满面红光道:“好啊!好啊!”

秃鲁火得儿也连连点头:“正合我意,我们跑了大半天了,还没吃饭呢!在大汗那儿,连口水都没得喝!”说完,耸了耸肩。

薛若冰和陆小翠翻身下了马,解开拴在空马马鞍上的羊皮袋子,盘膝坐在地上。

秃鲁火得儿依然骑在土黄马上,“照夜白”在距他有辆马车远的地方埋头吃着灌木丛中的树叶。

陆小翠从袋子中拿出个网球拍样的烤羊腿,甩手扔向秃鲁火得儿。

秃鲁火得儿侧过身,双手接过烤羊腿,“嘿嘿”笑了两下道:“多谢小翠姑娘!嗨!我就爱吃这烤羊腿。吃了它,我才跑得快!”说完,眉毛向上挑了挑。

陆小翠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吃你的吧!别废话!吃完还要赶夜路!”说完,从羊皮袋中,拿出块巴掌大的烤羊排,放在嘴边撕咬起来,“咯吱、咯吱”满嘴流油。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三章 龙庭送信(4) 秃鲁火得儿低着头,掐了几下指头,点点头,然后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时间足够!”

他扭头冲薛若冰道:“冰儿,多亏了你,不然非被他们耽误死不可!绝不可能在三天内返回托儿沁草原!哥非宰了我不可!”说完,又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薛若冰双手捧着个盘子样的烤饼子,“叭叽叭叽”咬着,她低下头,沉默不语,脸红到了耳后根。

秃鲁火得儿斜着眼,“哈哈”大笑道:“我回去定向大帅禀报二位姑娘的功绩,让大帅重赏你们!”

薛若冰、陆小翠脑袋摇得像拨郎鼓。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免了吧!完成任务再说!我们才不稀罕什么大帅、大汗的重赏,要不是武林盟杀了我们那么多教众,才不趟这趟混水!”

薛若冰连忙冲陆小翠摆摆手道:“小翠,别乱说!”

陆小翠撇了撇嘴,嘴里“哼”了声,便低下了头。

秃鲁火得儿挠了挠头,连连点头道:“小翠说的对啊!日子过得好好的,谁希望打仗呢?”

薛若冰照旧吃了两个饼子和一块奶酪,便盘膝坐在地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闭上眼睛,气运丹田,连运数周天,她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陆小翠吃完后,斜躺在地上,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秃鲁火得儿则胳膊肘支在马鞍上,手托着腮帮子,打着盹,身子轻微晃动。

薛若冰睁开眼,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天上没有月亮,星光闪烁,山风阵阵,对面不见人,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将羊皮口袋扎好,放在黄骠马的马鞍上绑好,轻声道:“小翠,秃鲁大人,我们出发吧!”

陆小翠和秃鲁火得儿坐直身子,揉揉眼睛,四下看看,嘴里齐齐发出“唉”地声响。

陆小翠骑上了另外匹土黄马,秃鲁火得儿则食指和拇指圈起,放在嘴里,“嚯”地吹了声,如同哨响,“照夜白”低着头,“卟嗒、卟嗒”跑到了他身边,抿耳攒蹄,“嚯溜溜”叫了声。

秃鲁火得儿弯下腰,拍了拍白马的脖子,轻声道:“好伙计,今后这段路,就看你了!”说完,翻身跃起,从土黄马跳到了“照夜白”上。

陆小翠从腰间顺袋中,摸出个折扇样的火折子,迎风晃了两晃,“呼”地燃起团拳头大小的火苗,照亮了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

薛若冰冲陆小翠连连摆手道:“小翠,快把火折子灭了!深更半夜的,太惹人注意!”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荒郊野外的,谁来!”说完,她“卟”地声吹灭了火折子,又把它放回顺袋。

四周顿时又黑了下来,只听风吹树叶“哗啦啦”作响。阵阵山风吹来,秃鲁火得儿打个寒噤,头缩在脖领里,如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

秃鲁火得儿骑着“照夜白”跑在最前,踏上了蜿蜒曲折的山路。

薛若冰牵着黄骠马,跟在后面,耳朵支楞着,左右看着,陆小翠骑着土黄马,走在最后,嘴里直打哈欠,眼睛半睁半闭。

山路中,只传来马蹄阵阵“得得”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三人不知走了多久,翻过多少座山包,夜越来越沉。

秃鲁火得儿坐在“照夜白”上,上下眼皮直打架,身子晃来晃去,陆小翠则双手抱着马脖子,俯在马鞍上,“呼呼”睡着了。

薛若冰牵着黄骠马走在中间,眼睛半睁半闭,双脚机械地向前走,忽然她身子震了下,两只半月形的眼睛睁开,四下看了看,耳朵支起,转了两圈,然后又闭上眼睛,摇摇晃晃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当东方的天边出现颗启明星时,他们来到了昨日晚间那个土坡前。

薛若冰两腿已走得麻木,双手牵着马缰绳,边走边打盹。

土坡周围,是块平地,半箭地远外,则是成片的树林,隐隐约约像是堵墙,风吹着树叶,“哗啦啦”直响。

“照夜白”停在那几乎垂直的土坡边站住,低着头,马蹄子“嗒嗒”踩着地面,不时打着响鼻。

秃鲁火得儿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睁开眼睛,拨拉着脑袋,双手揉了揉眼睛,然后伸长脖子,四下看了看,又看了看土坡下边,倒吸口气。

他定了定神,抬起手向后道:“大家小心,我们可到了那个鬼门关了。”

薛若冰和陆小翠像被针扎似的,身子抖了下,睁开眼睛四下看。

秃鲁火得儿指着下面道:“这个地方,可是着名的摩崖岭,从东边通往大汗龙庭的必经之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足可挡数万铁骑!”他说着,脸上泛出红光,精神头渐起。

薛若冰和陆小翠伸长脖子,看着下边的土坡,倒吸口气,连连点头。

正在这时,半箭地远的林中,“哗啦啦”传来阵树枝摇动的声音,四条人影,在林中怪鸟般飞起,有两三层楼高,双臂向两边平直伸开。

他们向前飞了两三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在地上,然后又腾空飞起,有二层楼高,双手抱着膝盖,身子团起,在空中风车似的翻转筋斗,又飞了段路,落在地上,再次飞起。

如此几个起落后,他们落在距离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下,呈扇形围住了他们,“呛啷”声,从腰间拔出了绣春刀,寒光闪闪。

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倒吸口气,互相聚拢着走了几步,呈丁字形站着,面对着四个黑衣蒙面人。

薛若冰银钩眉倒竖,半月形的眼睛睁圆了,看着四个黑衣蒙面人,厉声道:“你们是何人?胆敢打劫我们,不知道我们是也先元帅的使者?”

四个黑衣蒙面人互相看了眼,其中有个提着绣春刀,指着薛若冰道:“打的就是你们!我们乃大明锦衣卫,特为国除害!”说完,晃了下手中的绣春刀,来了个“螳螂捕蝉”式,砍向薛若冰。

秃鲁火得儿“刷”地声,从腰间拔出弯刀道:“岂有此理!冰儿、小翠,你们先撤,我来挡住他们!”说完,拨马向前,弯腰挥舞着弯刀,砍向进攻薛若冰的那名黑衣蒙面人的肩膀。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四章 龙庭送信(5) 正在这时,这名黑衣蒙面人的绣春刀刀口,距离薛若冰的面门只有半个胳膊远的距离了。

薛若冰身子向左侧了下,绣春刀贴着她的面门向下劈去,带着股“呼呼”的风声,当刀口下落至薛若冰的腹部时,秃鲁火得儿的弯刀,已劈向他肩膀。

风声直响,距离他肩膀只有半个刀身的距离。

黑衣蒙面人倒吸口气,手腕翻起,挥刀迎向秃鲁火得儿的弯刀,两刀相撞,发出“咣”地声响,如同敲锣,在山林中回荡,火星四溅。

就在两刀相撞的同时,薛若冰抬起右掌,势若流星,“啪”地声击在黑衣蒙面人的肩膀上。

黑衣蒙面人“呀!”地叫了声,“噔噔噔”连退五六步,身子晃了两晃,差点跌倒在地。他捂着肩头,上下打量了几眼薛若冰,道:“朋友,什么来路?报个万儿!”

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得意洋洋道:“我乃瓦剌部也先大帅之弟秃鲁火得儿!”随后,他扭头冲薛若冰、陆小翠道:“冰儿、小翠,你们先撤,我来挡住他们!”

说完,横刀立在胸前。

薛若冰摇摇头道:“秃鲁大人,你先撤!你身上装有大汗的圣旨,片刻耽误不得!而且你的‘照夜白’,乃宝马良驹,一定可以赶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托儿沁草原的。我和小翠殿后!”

秃鲁火得儿拨郎鼓似的摇头道:“这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们殿后!”说完,他牙齿咬得“咯咯”响,眉毛竖成倒八字,眼睛瞪圆了。

薛若冰连连摇头道:“火得儿大人,你重任在肩,以大局为重,我和小翠便是迟了,也不打紧的。况且这几个小毛贼,我和小翠还应付的来!”

说完,拍了下“照夜白”的脖子,双手把马往山坡下推去。

“照夜白”仰起脖子,“唏溜溜”叫了声,四蹄如飞,如离弦的箭,带着路烟尘,向山坡下飞驰而去。

秃鲁火得儿伸长脖子叫道:“冰儿、小翠!”叫声中,他已被马带着跑到了几乎垂直的山坡的半山腰。

陆小翠此时已从打盹中醒了过来,她双手扣在腰间,手按在腰带上的绷簧上,“喀拉”声,从腰带内拉出柄雪亮如银的软剑,二指来宽,弯曲如鞭。

她抖了抖软剑,将它抖个笔直,捏个剑诀,剑尖指着四个黑衣蒙面人,柳叶眉倒竖,丹凤眼眼圆睁,道:“区区几个锦衣卫,就想拿住我和尊者?看我怎么拿住你!”

薛若冰摆了摆手道:“小翠,他们不是锦衣卫,要把他们生擒活捉,解往大帅营中发落!”

陆小翠连连点头,道:“好!”

四个黑衣蒙面人互相看了看,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的声音,然后看着薛若冰、陆小翠,提着刀指着二人道:“大言不惭,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把她们捉去给王爷发落!哈哈哈!”

他们眼见目标居然自动站了出来,喜不自胜,抡着刀,扑了上来。

此时,秃鲁火得儿骑着“照夜白”,飞似的下了山坡,跑出几辆马车远的距离,然后他勒住马缰绳,回过头来看着山坡顶上。

薛若冰冲下边挥了挥手道:“秃鲁大人!你快去向大帅复命!莫管我们!”

秃鲁火得儿看着山坡顶部,咬了咬牙,冲山坡顶上的薛若冰、陆小翠二人拱了拱手,道:“保重!”说完,便拨转马头,打马扬鞭向东边飞驰而去。

薛若冰话音未落,“刷”地声,一柄雪亮的绣春刀当面劈来。

她向后侧了下身,绣春刀贴着她的面门,向下劈去,薛若冰抬起左手,击向来人握刀的手腕,疾似流星。

这名黑衣蒙面人倒吸口气,迈着弓字步,半蹲着身,握刀的手向上翻起,刀口翻转,横着劈向薛若冰腰部。

薛若冰侧着身子,左掌化成手指,吸了口气,气运丹田,左手捏成兰花指,有股劲风从手上飘过,她的手指冒出股股薄雾似的白气,半本书厚,二指如同白玉,似乎半透明,里面的骨骼、血管若隐若现。

当绣春刀横着劈向她腰部,还有巴掌远的时候,她二指如闪电般弹出,“当!”地声,击在刀柄上。

黑衣蒙面人身子震了下,握刀的手“刷”地张开,绣春刀从他手中打着旋飞了出去,直飞到山坡下,他捂着握刀的手,连退五六步,抬起手掌,握刀的手的虎口处,已裂开条指甲盖长的口子,鲜血从缝中流了出来。

他倒吸口气,扭头看向薛若冰。

这时,他旁边的黑衣蒙面人,挥刀冲了上去,砍向薛若冰脖颈。

薛若冰凌空飞起,在半空打了两个翻滚,已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那名黑衣蒙面人的刀,顺着薛若冰原先站的地方,劈了过去,刀口从空气中划过,半空打个圆弧。

陆小翠挥动手中软剑,迎向另两位黑衣蒙面人。

另两位黑衣蒙面人,分左右围住陆小翠,左边的黑衣蒙面人,挥刀砍向她的脖颈,右边的黑衣蒙面人,挥刀砍向她的右肩,两柄绣春刀,呈夹角击向陆小翠。

陆小翠脚尖点地,飞起二人多高,在半空打个旋转,然后俯下身子,头冲下,脚朝上,挥剑刺向下方的两名黑衣蒙面人。

这两名黑衣蒙面人,手中的绣春刀交叉挥过,砍了个空,他们抬起头,看见陆小翠手持软剑,挽出两朵剑花,分别刺向自己咽喉,倒吸口气,身子后撤,就地来了招“懒驴打滚”,滚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然后站起身来,互相看了看,道:“练家子!”

陆小翠双脚落地,手中软剑挥了两下,斜指向天空,她眉毛向上飞起,嘴巴抿了起来,满面红光。

四名黑衣蒙面人头碰头,凑到起道:“此二人非同小可,王爷没有交待清楚,怎么办?”

话音未落,陆小翠“哈”地叫了声,迈出步有五步远,身子像朵流云似的飘了过来,手中的软剑,挺的笔直,直向四个黑衣蒙面人中间刺去。

四个黑衣蒙面人倒吸口气,向两边散开。

陆小翠停在他们四人围站的中心,挥动软剑左右劈砍了两下,脸上像绽出了朵花。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五章 龙庭送信(6) 四名黑衣蒙面人嘴唇“嗡嗡嗡”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挥了下手,道:“撤!”然后他们分左右两路朝山坡边的树林跑去。

薛若冰弯下腰,从地上拾起枚拳头大小的石头,气运丹田,手指似的钢铁般捏了下石头,“咔啦”声,石头碎成四五块,然后她扬起手腕,将碎石甩向四名黑衣蒙面人后背。

四块碎石如流星般飞出,“啪啪啪”正打在四名黑衣蒙面人的后膝盖上。

四人“哎哟”叫了声,滚在地上,抱着膝盖,如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

陆小翠飞步向前,来到名黑衣蒙面人跟前,举起手中软剑,直刺向他胸口。

薛若冰摆了下手,道:“小翠,要活的!”

陆小翠点了下头,收住剑,软剑的剑尖在距这名黑衣蒙面人胸口指尖远的地方停下,微微抖动,剑锋将黑衣蒙面人的胸口,划了条指甲盖大小的缝。

陆小翠将手中软剑收回,弯下腰,左手二指并拢,“啪啪”点了这名黑衣蒙面人“曲池”、“肩周”二穴,这名黑衣蒙面人便像木头似的定住了。

随后陆小翠脚尖点地,身形转动,如蝴蝶起舞般上下翻动,先后走过另外三名黑衣蒙面人身边,点了他们周身几处穴道。

薛若冰走到四名黑衣蒙面人身边,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四名黑衣蒙面人扭过头去,抿着嘴,不吭声。

陆小翠歪着嘴道:“大刑伺候!”说完,手提软剑,刺向这名黑衣蒙面人的肩膀。

薛若冰摆手道:“不必,将他们捆绑起来,押往大帅营帐,听候大帅发落。”说完,她转过身去,来到匹土黄马前,解开马鞍上的羊皮袋子,从袋子内取出几捆拇指粗的麻绳。

她走到名黑衣蒙面人身边,取出根绳子。

四名黑衣蒙面人互相看看,眼中闪出股青光,然后点点头,“唔”地叫了声,软瘫在地上,头歪到旁边,嘴角流出股黑色血液。

陆小翠弯下腰去,探了探其中的名黑衣蒙面人的气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她又连着探了其它三名黑衣蒙面人,都是如此,然后站起身来,看着薛若冰,连连摇头。

薛若冰双手交叉,横在胸前,眉毛拧成疙瘩,低着头道:“这些人如此怕见大帅,定有缘故!”随后她摇了摇头,将四名黑衣蒙面人拖至林中,并排放好,然后从林中出来,拍了拍手道:“小翠,咱们出发吧!”

陆小翠点头道:“好!出发!只怕现在已赶不上秃鲁火得儿了!”

薛若冰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看向天边,此时天已蒙蒙亮。

薛若冰和陆小翠牵着马匹,沿着近乎垂直的陡坡,滑了下去,来到前天她们上坡的地方站住。那匹受伤搁在这儿的枣红马已不知去向,陆小翠四下寻找,也没有踪迹,不由摇了摇头,耸了耸肩。

随后二人翻身上马,向着东边的托儿沁草原的方向跑去。

第三日早上,红日东升,托儿沁草原,碧草如茵,人山人海,从东往西,一眼望不到边,男女老少都有,有穿羊皮袄的,也有穿布袍、绸缎的,红黄蓝绿各色均有。

他们几乎每人都牵着匹马,站在马匹旁,还有些青壮年则骑在马上。

除此之外,他们的队伍前两辆马车远的地方,站着排瓦剌骑兵,呈线性排着,头戴羊皮三角帽,两侧沿着耳朵垂下两络尾巴样的绒条,身穿白色羊皮袍,足蹬黑色牛皮靴,身后背着雕翎弓,左手提着马缰绳,右手持着长矛。

有的骑兵,长矛上还挂着面枕巾大小的旗子,红黄蓝白,各色均有,迎风猎猎起舞。

在他们对面半箭地远的地方,则是瓦剌的骑兵方队,面对着队伍而立,从东到西,绵延半个城长。

骑兵队伍分成数排,从前到后有两箭地远,密密麻麻,如同压地大山,他们手持的长矛举起,像座森林。

现场众人面如铅块,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听得风吹的“呼呼”声和战马的长鸣声。

约过了半柱香工夫,从东边跑来队骑兵,头前的骑兵队伍,举着大纛旗,旗杆近两层楼高,旗子半个房间大小,白底红边,中间绣着个斗大的“帅”字。

扛旗的骑兵,体壮如牛,二目如电。

后面的骑兵,则举着比大纛旗矮一半的旗子,红黄蓝白各色都有,大旗迎风飘舞,猎猎作响。

这支骑兵,分成两排,排开有半条街长。

他们走过后,又来了队骑兵,也是分成两队,手持长矛,个个体壮如牛,队伍前后排开,有条街长,在他们的中间,则是瓦剌的文臣武将。

领头之人,头戴羊皮毡帽,帽顶上有朵盔缨,身穿牛皮铠甲,披着黑色天鹅绒大氅,四十余岁,正是瓦剌元帅也先。

他左手边,是阿鲁巴图等瓦剌文臣,右手边,则是身着黑袍的孔雀夫人和其它几名孔雀教长老、护法,也是身穿黑袍,后面则是队瓦剌将领,头戴铁盔,身披铁甲,马鞍上挂着宝雕弓和悬天袋,袋内装着把雕翎箭。

也先元帅骑着匹乌骓马,毛发油光发亮,他面沉似水,抿着嘴,向前走着。

瓦剌士兵扭头看着他,将长矛举向空中,嘴里叫道:“元帅!元帅!”声震如山,直冲云霄。

在他们对面站着的瓦剌百姓,也双手举到空中,直往上蹦,个个满面红光,嘴里叫道:“元帅!元帅!”有的人,眼角流出了晶莹的泪花。

也先元帅骑着乌骓马,跑到了众骑兵和百姓的中间,面朝百姓站定。

阿鲁巴图和孔雀夫人,则立在他左右两侧,其余文臣武将则站在他身后,骑兵则分左右雁翅排开,前面则是举着旗子的骑兵,排成条线。

也先元帅纵马向前跑了几步,跑出骑兵队伍,将双手高举向空中,冲百姓往下压了压,随后又转过身来,冲身后的骑兵方阵举着手往下压。

顿时众人纹丝不动,鸦雀无声,人人眼睛看向也先元帅。

也先元帅看着面前的百姓和后面的骑兵,点了点头,抿了抿嘴,歪着头看了回天空,然后翻身下马,走到场地中间。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六章 龙庭送信(7) 他双手抱拳,冲瓦剌百姓和骑兵连连拱手道:“我瓦剌的勇士和百姓们,你们辛苦了!”

“哗”众百姓和骑兵眼泪直往下淌。

也先元帅眼圈红了,他拍了拍额头,声若洪钟道:“本帅无能,不能给大家带来和平安康的幸福生活,愧对列祖列宗。”说完,眼角流下几滴米粒大小的泪珠。

“嘶——”众瓦剌骑兵和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头拧成了问号,连连摇头。

阿鲁巴图抬起右手,声嘶力竭道:“大帅!这不能怪你!”他声似敲锣,传出半个城远。

其它的瓦剌文臣武将也纷纷抬起手,叫道:“大帅!大帅!”

也先元帅转过身,伸出双手,冲他们往下按了按,他们“嗞——”地闭口不言,全低下了头。

也先元帅随后转回身,面朝众百姓,扬声道:“为了我瓦剌百姓幸福安康的生活!为了我瓦剌军民免遭战乱之苦!我也先!”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接着道:“不惜低声下气,忍辱负重,遣使向大明求和!并且奉上我瓦剌最珍贵的宝马良驹三千匹!”

他伸长三根手指头,对着瓦剌百姓和骑兵晃了两晃,两眼闪闪发亮。

“哦!”众瓦剌百姓和骑兵身子向后晃了两晃,形同波浪,连连点头,翘起大指道:“大帅真是为我百姓啊!”

“好!好!”他们人人满面红光。

也先元帅睁圆了眼睛,扫视全场,点了点头,然后右手“啪啪”捶打着胸口,跺着脚,道:“我们诚心诚意去求和,可是大明王朝却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但拒绝求和,还驱逐我们瓦剌的使者,不但拳打、脚踢、鞭抽,而且放言,三日内不离境就格杀勿论!”

“啊?”众瓦剌百姓和骑兵大吃一惊,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连连摇头,有人道:“怎么会?怎么可能?”

也先元帅捶着胸,跺着脚,道:“都是我也先无能!不能领导瓦剌走向繁荣强大,建立像当年成吉思汗的荣光!故而遭到大明歧视,受此奇耻大辱!”

说完跺了下脚,弯下腰,抡圆了胳膊往地上甩了下,然后站起身来,脸上铁青,四下看了看,“呛啷”声从腰间拔出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道:“我也先,决心以死谢罪!不负众位重托!”

这时,孔雀夫人、阿鲁巴图及瓦剌文臣武将,早已翻身下马,小跑着蜂拥而上,七手八脚按住也先元帅道:“大帅不可!大帅不可!”

也先元帅闭上眼睛,眼角挤出几滴豆粒大小的泪水,仰面朝天,满脸胡须乍起。

阿鲁巴图道:“大帅乃我瓦剌军民的主心骨,若大帅有什么闪失,我瓦剌何日才能强盛。大帅万万不可自寻短见,此事从长计议!”

从东边飞驰而来名瓦剌骑兵,立着身子,边用鞭子抽着马,边叫道:“阿礼不花将军回来了!阿礼不花将军回来了!”他声似炸雷,传遍军民队伍。

这名瓦剌骑兵,飞骑到也先元帅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勒住马匹,翻身下马,在地上打了跟头,来到也先元帅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向上拱起道:“启禀元帅,阿礼不花将军,带着他的几千随从,回来了!”

也先元帅、孔雀夫人、阿鲁巴图、众文臣武将及百姓、骑兵,全扭头向东边看去,个个伸长了脖子。

只见东边烟尘大气,翻起有几层楼高,烟尘中传来阵阵“咚咚咚”的马蹄声,震得大地直抖,漫天的骑兵卷地而来,队伍蔓延开有好几条街长。

约过了两盏茶工夫,骑兵已到了军民大队的边缘。

阿礼不花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领先身后骑兵两个马位。

他像阵旋风似的跑到也先元帅前,翻身下马,在地上打个跟头,单膝跪地,冲也先元帅拱手道:“末将阿礼不花来迟,还望大帅恕罪!”

他身后的骑兵,也陆续赶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也先元帅揉了揉眼睛,上前两步,双手搀住阿礼不花的胳膊,眼中泪光闪动,道:“不花将军快快请起,你何罪之有?”

阿礼不花站起身来,众人目光全转向他和身后的骑兵。

只见阿礼不花光着膀子,羊皮袍扎在腰间,肌肉隆起像岩石,他胳膊上有两道红印,指头宽,从肩膀直到胳膊肘,背上则横七竖八、蛛网似的留着许多红印,有的红印将皮肉翻开,又结了疤。

其它跟随的瓦剌骑兵,大半衣衫破烂,有的衣服被撕成两半,有的袖子不见了,还有的则干脆光着膀子,身上、脸上、胳膊,横七竖八,都是皮鞭留下的红印,有的皮肉裂开,又结了疤。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指着阿礼不花身上的鞭印道:“不花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其它的瓦剌文臣武将和军民,也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了过来,人人冷汗直冒。

阿礼不花看了看胳膊上鞭印,嘴巴咧开像黄瓜,道:“没有事!不过是些大明的官差,拿着鞭子驱逐我们,留下的几个印记罢了!”

“什么?什么?什么?”众瓦剌文臣武将及军民个个目瞪口呆,像石头样站住了。

“难道他们真动手了?”

有几个人不信,使劲地揉着眼睛,睁大了眼睛看。

除阿礼不花外,其它的瓦剌骑兵,大半身上、脸上也留着鞭印,他们单膝跪在地上,面对也先元帅,双手拱过头顶,在凛凛风中纹丝不动。

“刷”众瓦剌军民,眼泪禁不住“哗哗”流下,还有的人则抱头痛哭。

“姥姥!”赤塔几步走到阿礼不花身前,扬起油钵似的拳头,“咣!”地声砸在阿礼不花的胸口上,瞪圆了双眼,道:“他们打你,你就不能还手?你还是我瓦剌第一勇士吗?草原勇士的威风在哪里?”

众人目光全转向阿礼不花,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阿礼不花昂首挺胸,双手捏成拳头,道:“大帅派不花去与大明议和!实属诚心诚意,一再交待,我们去大明,是去议和的,不是去打架的,不准阿礼不花动手!”

众人看着他,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七章 宣战文书(1) 阿礼不花接着道:“不花谨遵大帅指令,为了草原的安宁与和平,忍辱负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料大明根本未将我瓦剌放在眼里,不但断然拒绝议和,而且还将我们驱逐出境,沿路鞭打,有好几名瓦剌勇士,竟被活活打死!”

说着,他眼睛湿润了,低着头,擦了擦眼睛。

众瓦剌军民“嗡”地声,只觉天旋地转,身子直摇晃。

有的人跳起半人多高,抡着拳头,扯着嗓子叫道:“拼了!拼了!和他们拼了!”顿时人群涌动起来。

排在南边的瓦剌骑兵方阵,众骑兵个个血灌瞳仁,青筋直跳,他们将手中长矛不停地刺向空中道:“报仇!报仇!”长矛如林,漫山遍野,望不到边,声音更如山呼海啸,直冲云霄,在草原大地上回荡。

阿礼不花“哞”地叫了声,额头青筋直跳,道:“阿礼不花绝非贪生怕死,只要大帅令下,我头一个冲上去,把大明王朝掀个底朝天!”

他握紧拳头,肌肉隆起像岩石。

众人拍起手来,叫道:“好哎!好!”

也先元帅满面红光,点了点头,抬起右手,正要对众人说话,阿鲁巴图上前步,低着头,手弯成喇叭状,盖住嘴唇,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大帅,若与大明开战,尚须可汗同意!”

“嘶——”也先元帅倒吸口气,捋了捋胡须。

正在这时,从西边飞驰而来匹白马,疾似流星,马上端坐个人,满面灰尘,正是秃鲁火得儿。

他左手抓着马缰绳,右手拿着个金黄的缎子,卷成筒状,举在空中晃来晃去,边跑边叫:“大汗有旨!大汗有旨!”声音可传出几条街远。

众瓦剌文武两眼放光,挑起大指,连声道:“好!好!”

也先元帅以手拍额道:“吾正待大汗旨意来也!”

说完,他迈着小步迎上去,跑了半条街远,距白马还有半箭地远的时候,他便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道:“臣也先,接旨!”

其余瓦剌文武官员,也跟在他身后跑了上去,同样是单膝跪地,不过是右手按着胸口,低着头。

众瓦剌军民扭头看向秃鲁火得儿,个个垂手而立,低着头,屏息凝气,偌大的草原,人山人海,顿时鸦雀无声,似乎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秃鲁火得儿骑着“照夜白”飞驰而来,在距离也先元帅还有两三个马身的时候,勒住缰绳,“照夜白”“唏溜溜”叫了声,两只前蹄抬起,有大半个人高。

阳光洒向草原,一片金黄,照在秃鲁火得儿身上,金光灿灿。

秃鲁火得儿头上冒出阵阵青气,满面红光,好似神仙飘在了半空。

“照夜白”两只前蹄,“啪”地落在地上,原地打了个转,停住不动了。

秃鲁火得儿打开缎子,朗声念道:“大汗有旨!大明王朝拒绝议和,驱逐我瓦剌使者,令成吉思汗的子孙蒙羞!此系绝对不能容忍!今特命也先丞相,为瓦剌兵马大元帅,全权处理与明朝战和事宜!”

然后秃鲁火得儿翻身下马,双手捧着金黄缎子,走到也先元帅面前。

也先元帅沉声道:“臣也先遵旨!”他双手接过可汗诏书,后退两步。

众瓦剌文臣武将也站起身来,他们两眼冒火,握着拳头,看着也先元帅道:“大帅!打吧!”众瓦剌骑兵和百姓也抬起头来,咬着嘴唇,握着拳头,看着也先元帅。

也先元帅看着四周,点了点头,右手抓住可汗诏书,举到空中,两眼闪闪发光道:“战!”他声若洪钟,直冲云霄。

“万岁!”众瓦剌百姓又蹦又跳,眉飞色舞,骑兵则长矛举向空中,道:“战!”声音再次如山呼海啸,席卷而来。

众瓦剌文武百官,也拍着手,跺着脚,连声道:“好!战!战!”

阿礼不花抢上步,冲也先元帅拱手道:“大帅!此次与明开战,某家要当先锋!而且某家谁都不要,只要这次出使大明的两千随从为部下!”

他气壮如牛,脸红脖子粗,眼睛里噙着朵泪花,嘴唇咬了又咬。

也先元帅看了看他,点点头道:“准!”

阿礼不花顿时满面红光,道:“多谢大帅!”然后他转过身来,走到出使大明的两千骑兵面前,右手握成拳头,举过头顶道:“上次出使大明,叫你们不打,你们做得很好!这一回与大明开战,是叫你们打!你们愿不愿打?”

两千骑兵单膝跪地,右手握成拳头,支着地,个个铁青着脸,齐声道:“愿效死战!”声似轰雷,直冲云霄,震的大地抖了两抖,有的骑兵,眼中滚出了泪珠。

阿礼不花点点头,道:“好样的!你们都是草原上最好的勇士!”

众瓦剌百姓连连点头,冲阿礼不花挑起大指,道:“不愧是瓦剌第一勇士!”

也先元帅眼睛眯成条线,捋着胡须,连连点头,是红光满面,其余瓦剌文武官员也是齐竖大指。

在也先元帅中军大帐内,人声嘈杂,如同开锅,外面也是人来人往,如游鱼似的穿梭。围在栅栏外的士兵,更是站得笔直,昂首挺胸,周围更是每隔十步,便挂着面旗子,锦缎所制,红黄蓝白,各色均有,迎风猎猎起舞。

瓦剌的文臣武将,在也先元帅的中军大帐内,走进走出,人人脸色如同铅块。

在大帐中,也先元帅坐在正中的黄花梨案几后,案几上铺着羊皮地图,把案几全铺满,还有半数地图,耷拉到案几下。

地图上画着细线、粗线、曲线、直线,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上面还圈着无数地名。

也先元帅,右手搭在案几上,握成拳头,低头看着地图,眉头锁成团儿。

他左手的首张案几后,坐着孔雀夫人,她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在她下手,则坐着阿鲁巴图等文臣。在他右手边,首张案几后,坐着秃鲁火得儿,往下是阿礼不花等武将。

不时有人捧着帐册,羊皮卷走进走出。

秃鲁火得儿摇头晃脑,眉毛向上飞起,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道:“大哥!今儿场面我见识了,我们一定能打赢大明!”

众武将连连点头:“对!对!可以!可以!”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八章 宣战文书(2) 也先元帅低头看着地图,纹丝不动,好像没听见似的,只是脸色越来越黑。

阿鲁巴图捋着胡须道:“虽然今天大家伙义愤填膺,要与大明决一死战,使我瓦剌胜算加了几分,但毕竟大明国力强大,要想真正打败他们,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且,我瓦剌部号称精锐骑兵五六十万,实际上能征惯战者过十五六万,其中至少有数万精骑要驻扎各要地,根本不能调动,能调动与大明参战者,最多十二三万,兵力严重不足!”

“嘶——”众文武官员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秃鲁火得儿拍着案几,脸红脖子粗道:“把我瓦剌各部,不分男女老幼,全派上战场,怎么也能凑出五六十万大军,拼了!”

众文武官员连连点头。

阿鲁巴图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打仗又不是凑人数,况且全派上战场,巨大的后勤保障谁来做?”

也先元帅捏着拳头,“咣”地声砸在案几上,眉头拧成了疙瘩,道:“兵力严重不足啊!到时少不得要向其它部落借兵数万!”

随后他抬起头,冲名瓦剌官员道:“军需官,筹集十万精锐骑兵的粮草器械需要多久?”

那名军需官站起身来,掐着指头算了有半盏茶工夫,然后抬起头来,冲也先元帅拱手道:“启禀大帅,最少半年!”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木头人似的坐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然后站起身,低着头,在案几后来回踱步,自语道:“事已至此,仗不能不打。但如何才能取胜呢?”

孔雀夫人微睁双目道:“与大明相比,兵力对比悬殊,只有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奋出奇兵,方有取胜之望!”

大帐内人人低下了头,屏息凝气,空气好似凝固了般,静得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内,文武百官排列两旁,乌压压成片,从金龙座下直排到大殿门口,人人低头不语,只有金龙座下两只同真鹤同样大小的铜鹤,嘴里喷出阵阵白烟,有股檀香气味,在空中飘散。

大殿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四根红色柱子立在殿中,撑住大梁,柱子有两人合抱粗。

皇帝坐在金龙椅上,双手搭在椅子把手上,半闭着眼睛。

王振站在皇帝左手边,手里拿着柄拂尘,斜搭在胳膊上,双手揣在袖子内,闭着眼睛,左右摇晃,幅度有蜜蜂抖动翅膀大小,似要睡着。

正在这时,有名红衣宫人满脸是汗,飞步跑入大殿,喘吁吁道:“报——瓦剌使者前来下书!”

皇帝身子激伶了下,睁开双目,抬起右手道:“传——”

王振身子摇晃了下,随后,睁开只眼,向殿下扫了圈,又闭上了,继续和周公聊天。

殿下的文武官员,身子摇动,如同麦浪起伏,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半盏茶工夫过后,有名头戴羊皮三角帽,身穿白色羊皮袍的中年人,昂首阔步进了大殿。他双手捧着个白色羊皮卷,卷成筒状,有本书宽。

他走到大殿正中,双手将羊皮卷举到头顶,弯着腰,声似敲锣道:“瓦剌正式向大明下书,请大明皇帝过目!”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金龙座下有名红衣宫人迈步向前,双手接过羊皮卷,然后弯着腰,走到金龙座前,也是将羊皮卷双手举过头顶。

王振睁开双眼,撇了撇嘴,走下金龙座的台阶,抄手抓过羊皮卷,鸭子似的左摇右晃走上台阶,然后弯着腰,双手捧着羊皮卷,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拿过羊皮卷,展开来,翻来覆去,上下看了几遍,站起身来,鼻孔发出“哼!”地声响,甩手将羊皮卷扔下金龙座,背着手道:“诸位爱卿看看,上面写着些什么吧!”

羊皮卷在半空翻了两个滚儿,落在金龙座下。

众文武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上前。

过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英王朱瞻基走上前来,弯腰拾起羊皮卷,展开来,直看了眼,就“啊!”地叫了声,面色苍白,三步并两步走到于谦面前,双手将羊皮卷递上,道:“大人请过目!”

于谦接过羊皮卷,看了眼,倒吸口气,又把它传给其它大臣。

羊皮卷如击鼓传花似的,在文臣武将间传来传去,它传到哪儿,就在哪儿引起骚动,凡看过羊皮卷的文武官员,不是跺脚,就是流泪,还有的像热锅上蚂蚁似的,团团转。

有的人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这可如何是好?”

羊皮卷在众文武百官中传了圈儿,又传回到金龙座上,传到皇帝手中。

羊皮卷展开,雪白的页面上,用浓墨只写着一个字——“战!”占去了近半个羊皮卷的地方,下边是可汗和也先元帅的朱红大印。

瓦剌使者背着手,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狼嚎,直冲云霄。

众文武官员倒退了步,全扭头看向皇帝。

皇帝抬着头,看着大殿顶部,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然后道:“既然贵部下了战书,我大明却之不恭,来人!取圣旨来!”

有名红衣宫人双手捧着金黄的圣旨,走到皇帝面前。

皇帝将圣旨铺开在金龙椅前的金龙案上,提起之擀面杖长、手指头粗细的狼毫笔,笔头有橡皮大小,比寻常毛笔的笔头大几倍。

他饱蘸浓墨,在圣旨中部,写了个大大的“准!”字,占了圣旨近半个位置。

然后王振双手捧着玉玺,递到皇帝面前,皇帝接过玉玺,在圣旨下方拓上玺印。

王振将圣旨卷起,双手捧着下了金龙座的台阶,来到瓦剌使者面前道:“这是我大明皇帝所下的回书,还望贵使者带回,与贵部可汗和也先丞相看看。”

瓦剌使者弯着腰,双手接过圣旨,然后抬起头,两眼闪闪发光,道:“告辞!”

王振挥了下手道:“不送!”

瓦剌使者转过身来,右手端着圣旨,昂首挺胸、迈着方步出了大殿。

待他走后,皇帝扫视了下殿下群臣,道:“诸位爱卿,瓦剌与我大明宣战,你们有何高见!”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九章 宣战文书(3) 英王朱瞻基抢步上前,站在大殿中间,面朝皇帝,双手抱拳,双目倒竖,两眼圆睁,眼眶似要迸裂,尖着嗓子叫道:“陛下!这都是王振擅自驱逐瓦剌使者惹得祸!还望陛下速斩王振,将其人头送往瓦剌,或许可以免战!”

他的声音像是两块铁皮在撕,直刺人耳膜。

大半的文臣武将,连连点头道:“对!好!”

王振像被针扎了似的,身子震了下,三角眼挤了两挤,“卟嗒、卟嗒”滴下几粒米粒大小的水滴,迈着小碎步上了金龙阶,“卟通”声跪倒在皇帝面前道:“陛下,老奴也是为大明江山着想啊!”

皇帝摆了摆手,冲英王道:“关于王爱卿私自驱逐瓦剌使者之事,也是事出有因,朕已经处理过了,以后休再提这种事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付瓦剌宣战之事!”

英王朱瞻基,眼角滴出两滴泪花,他闭上眼睛,握成拳头,跺了下脚,仰面朝天,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不杀王振,后患无穷啊!”

说完,手背抹着眼睛,回归到队伍中去。

文官队中走出个尖嘴猴腮的官员,冲皇帝拱手道:“启奏陛下,英王殿下实在多虑,瓦剌也先之狼子野心,人所共知,即使无王公公驱逐使者之事,他们也会找别的借口。”

“嗯——”王振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他挺直了胸膛,满面红光,像吃了人参果。

皇帝倒吸了口气,也连连点头,两眼闪出光亮,弯下腰去,手托着腮帮子,看着这名官员道:“说得好!说下去!”

“嗤——”这名官员头上冒出股青气,好像要飘到空中,他踮起脚尖,在大殿中来回走了几圈,道:“陛下,瓦剌对我大明宣战,实是送死,不足虑也!眼下当务之急,是凤凰飞临太行,麒麟现于青州,此祥瑞之兆,陛下宜去泰山封禅,答谢上苍!”

“呼——”皇帝脸上道道黑线直往下刷,他像泄了气的皮球,瘫下去半个身子,冲那名官员摆了摆手,道:“爱卿下去呗!”

这名文官像是当头被浇了盆冷水,缩着脖子站在当场,呆若木鸡。

其余文武官员捂着嘴,发出阵阵“哧哧”的声音,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皇帝目光又扫视了全场,最后落在于谦身上。

于谦看看左右,走出班列,冲皇帝拱手道:“陛下,老臣以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完,便退回了班列。

大半文武官员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对!对!于大人说得对。”

皇帝直咂牙花,也跟着点头道:“对!对!对!还有哪位爱卿有真知灼见?”他两眼瞪圆了巡视全场。

约过吧半盏茶工夫后,兵部尚书邝蒙从班列中走出来,冲皇帝拱手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此次瓦剌攻我大明实是蓄谋已久。

但陛下勿得惊慌,草原地广人稀,物资不丰,且又分成多个部落,也先想要出兵攻我大明,将出现兵力不足和物资难以为继的窘态。而我大明地广万里,兵源充足,物资丰盛,足可与之一战!”

大殿上下顿时沉静起来,人人屏住呼吸,空气像是凝固吧般,人人扭头看向邝蒙。

皇帝也坐直身子,满面红光,不住地点头。

邝蒙接着道:“瓦剌兵精将猛,利在速战,而我大明人多粮多,利在缓战。所以臣建议,与瓦剌之战,我明军宜深沟高垒,勿与之战,待拖到彼物资耗尽,士卒疲劳无心战斗之机,我大明军全线压上,可获全胜!”

皇帝“啪!”地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站起身道:“爱卿说得好!就这么办!”

其余文武官员,也连连点头称赞。

“陛下!”武将班列中忽走出员武将,头戴铜盔,身披铜甲,身似铁塔,豹头环眼,正是九门提督蓝光。

众人“刷”地定住身子,又扭头看向他。

蓝光冲皇帝拱手道:“启奏陛下,兵部尚书邝大人此言差矣!此书生之言,不合战阵!想我大明,兵精粮足,兵力数倍于瓦剌,正是应学汉武帝,长驱沙漠,与瓦剌展开决战,定可一战定乾坤,平灭瓦剌各部,使我大明千古流芳!”

说完,他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红光满面,眉毛直往上飞脸上绽开了朵花。

“嘶——”皇帝倒吸口气,低下头,沉吟不语。

其余文武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有的连连摇头,有的频频点头。

兵部尚书邝蒙浑身直哆嗦,嘴唇青紫,指着蓝光道:“武夫!有勇无谋,此取败之道!”

蓝光撇了撇嘴道:“邝大人纸上谈兵耳!”

“陛下!陛下!”邝蒙和蓝光齐向皇帝拱手,分别道:“陛下宜深沟高垒勿与之战!”

“陛下宜拉开阵式,与瓦剌决战!”

“你!你!”邝蒙和蓝光互相指着对方,瞪圆了眼睛,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陛下,”文官队伍中有文官站出道:“蓝将军是轻敌冒进,根本不能听!”

“陛下!”武将中武官站出道:“邝大人所言貌似有理,实书生浅见。想瓦剌士卒,俱是骑兵,来去如风,若是深沟高垒,根本无法消灭他们!边境永无宁日!”

皇帝缩着脖子,坐在金龙椅上,眼珠骨碌碌转着,一会儿看看左边的文臣,一会儿看看右边的武将,脑袋左右转动,像是钟摆。

“啪!”地声,邝蒙手中的笏板飞了出去,正打在蓝光头盔上,弹起半人多高,在空中打了几个滚,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他指着蓝光,手指颤抖,嘴唇青紫,道:“武夫!本官今天和你拼了!”说着,捋起袖子,来了个飞跃,双手掐向蓝光脖子。

蓝光昂首挺胸,纹丝不动,任邝蒙在脖子上吊来吊去,然后微笑道:“陛下!文官体弱,不知战斗,唯知深沟高垒,依末将之见,我大明军卒,足可与瓦剌精锐骑兵一战,怎可做缩头乌龟?”

“扑——”邝蒙口吐白沫摔倒在地,身子直抽搐。

皇帝转向王振道:“王爱卿,依你之见呢?”

王振“呼”地站直身子,弯腰低头道:“老奴不知,老奴只知瓦剌若敢犯我大明,定是要迎头痛击!”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章 宣战文书(4) 皇帝“啪”地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站起身来,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好!好!”他背过手去,在金龙案前来回走了几圈,道:“听说今日,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在京师南门慈云寺开坛讲经,诸位爱卿随朕去看看。”

众文武百官弯腰施礼道:“遵旨!”

皇帝坐着三十二人抬的金龙辇,带着文武百官出了紫禁城。

队伍排开有大半条街长,左右两边,是身着红袍的宫中侍卫,腰佩绣春刀,走在大街两侧,将百姓隔在大街左右两边。

京师百姓,人山人海,站满了大街两侧,他们跪在地上,齐呼:“万岁!”声震如山。

这支队伍,昂首挺胸,出了南城门。

在京师南城门二里地外,有座寺庙,唤作“慈云寺”,占地面积相当于数个大型体育场,周围松柏林立,绿树成荫。寺庙围着房屋高的围墙,白色粉壁,红色瓦片,正中大门敞开,可容三四辆马车并排出入。

里面是个院子,青砖铺地,两三个足球场大小。

院子正中,是大雄宝殿,两三层楼高,殿门前立着四根水桶粗细的红木柱子,撑住屋檐。大殿由青砖垒成,红瓦铺顶,檐角向四面翘起,如同起飞。

大殿门大开,阳关洒入殿内,照的大殿亮如白昼,殿内青砖铺地,正面塑着如来佛的雕像,有两层楼高,周身涂以金粉,盘膝而坐,前面有两块黄绫缎子的帘布,从屋顶直垂到地面,向两边拉开,展露佛祖真容。

在佛像前,正中摆着个香案,半人多高,上面放着个脸盆大小的铜鼎,上面上着几株高香,飘着袅袅青烟,佛像两侧,则是菩萨、罗汉的雕像。

大雄宝殿左右两侧,是厢房,从宝殿角直排到门边,也是青砖红瓦,红木门。

在宝殿和厢房的空地上,人山人海,人挨着人,将空地占满了,几乎没有落脚之地。在空地正中,搭着个二人多高的木台子,面积有客厅大小,木板擦的锃光瓦亮,四根水桶粗细的木柱子撑着。

木台上盘膝坐着名和尚,年约七十,眉毛胡子花白,头戴五彩绣金毗卢帽,身披大红袈裟,绣以金线,上面缀着豆粒大小的珊瑚珠,海蓝宝石,袈裟内衬着金黄的锦缎直缀,正是少林方丈了空大师。

木台的周围,则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直排到寺庙门外,也还是人挨着人,前面的人扒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看。

台下的人,有武当掌门玉虚道长、龙家庄庄主龙振星、天下第一神算杜一平,昆仑、峨眉、丐帮、青城、华山、雁荡等六大派掌门,他们站在前面。

除此之外,还有慈云寺的和尚、各派弟子及江湖中人,站了大半个院子,连厢房和大雄宝殿也站满了人。

剩下的小半的地方,则站着京师百姓,男女老少均有,有的身穿长袍锦缎,有的身穿土布短褂。他们站在地上,抬头看着木台上的了空大师,连连点头。

慈云寺的外面,也是人山人海,大半是百姓,还有少部分江湖中人。

了空大师闭着双目,单掌合什,立在胸前,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众人“啪啪啪”地拍起手来,连连点头道:“好哎!好哎!”他们满面红光,眉眼开花。

龙振星低着头,拍着额头道:“大师所言极是,令龙某茅塞顿开!”

正在这时,慈云寺外,传来个敲锣似的嗓音道:“圣上驾到——”声音直冲云霄,传出几条街远。

众人齐转过身来,向寺外看去。

慈云寺外两箭地远,走来队人马,正中是个三十二人抬的金龙辇,半间房子大小,辇上绣着金龙,正中端坐着皇帝。辇的左右两侧,则是包括王振在内的红衣太监。

辇后则排着文武百官,排出半条街远。

在皇帝、文武百官的左右两侧,则是腰悬佩刀的宫中侍卫,他们向两边驱散着人群。

慈云寺门前的众人,纷纷后退,让开了条可容数辆马车并排而过的甬道,队伍顺着这条甬道,来到了慈云寺外。

皇帝下了金龙辇,走到门口往里看了看,里面还是人挨着人,站满了整个院子。

众人站着身,咬着牙向后挤,有的人被挤的双脚离地,也只挤出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过的甬道。

王振眉毛拧成疙瘩,扯着公鸭嗓子道:“陛下驾到,尔等快快闪开!”

人群波浪似的涌动起来,有人“哇!哇!”叫起来。

皇帝摆了摆手道:“了空大师大开无遮大会,不分男女老幼、贫富地位,向天下布经传道,吾等不得惊扰百姓。传令下去,除内阁及正三品以上官员外,其它大小文武官员,在外面候着!”

王振弯腰道:“遵旨!”然后走到后面,仰起头,扯着公鸭嗓子道:“圣上有旨,除内阁及正三品以上官员,其余大小文武官员,在外候驾!”

话音刚落,众文武百官大惊失色,有的连连跺脚,有的摇着头唉声叹气,还有的则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圈子。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拍额头,耸着肩膀。

至于内阁和正三品以上官员,则昂首挺胸,眉毛向上飞起,吐着白气进了慈云寺。

皇帝走在最前,左右两边是王振和几名贴身太监,身后则是内阁和正三品以上官员,队伍拉开有半个足球场长。

众江湖中人和百姓,冲队伍弯着腰,低着头。

了空大师从讲坛上站了起来,单掌合什,对着皇帝弯了下腰道:“阿弥陀佛,老衲参见陛下。老衲因在坛上讲经,不能下来施礼,还望陛下见谅!”

皇帝摆了摆手道:“大师但讲无妨!不必多礼!”

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及昆仑、峨眉等六大派掌门,齐迎向皇帝,冲皇帝施礼道:“草民等拜见皇上。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摆手道:“不知无罪,众位义士,不必多礼!”

慈云寺放着小跑着迎向皇帝,把皇帝引向讲坛的东面,搬了把紫檀木太师椅,放在皇帝身边。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一章 宣战文书(5) 东边的人群,咬着牙向后挤,有的人被挤到房顶上,硬生生留出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

皇帝坐在正是的太师椅上,王振和几名红衣宫人垂手立在左右两旁,其它内阁及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则站在更外侧。除他们外,慈云寺主持、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及昆仑、峨眉等六大派掌门,则站在皇帝右手侧,眨眼站满了空地。

众人全扭头看向皇帝,纹丝不动。

皇帝左右看看,右手抬起,捏了捏喉咙,发出“咳咳”的两声,然后双手冲众人摆了摆,道:“众位义士,大明子民,尔等只管专心听讲,勿以朕为念!”随后又冲讲坛上的了空大师摆了摆手道:“大师!请继续传经布道!”

了空大师点点头,单掌合什,念道:“阿弥陀佛——”随后甩了下袈裟,袈裟“呼啦啦”向上飘起,波浪似的翻滚。

了空大师盘膝坐在木台上,敲了下面前的木鱼道:“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众人竖起耳朵,连连点头。

了空大师念了篇经,挺直胸膛道:“今日传经布道,布菩提智慧,大众有何疑问,只管讲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似乎凝固了般,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如此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众人还如泥塑木雕般。

皇帝倒吸了口气,扭头看了看左手边的王振。

王振三角眼突然圆睁,“嗯!”了声,挺着肚子,迈着螃蟹步走前几步,抬起头,歪着眼睛道:“和尚,为何要开这个布道大会?”

了空大师眯起眼,点点头,单掌合什,立在胸前道:“弥陀佛!天下众人,无论贤愚、贵贱、贫富,不分男女老幼,均有佛念,贫僧开步道大会,灌输菩提智慧,使众人大开佛念,增长功德!”

众人连连点头道:“好!好!”

王振三角眼眯成条线,五官攒起像包子,脸上的肌肉抖个不停,胳膊向两边伸开,螃蟹似的弯曲着,迈着鸭步,跳过来跳过去,然后站直身子,挺起胸膛,大拇指指着胸口道:“咱家有佛念吗?”

话音刚落,“卟!”众人捂着肚子,弯下腰,哈哈笑个不停。

皇帝也捂着嘴,扭过头去,发出阵“嗤嗤嗤”的声音,面红耳赤,其余文武官员,则是互相看看,苦笑着连连摇头。

了空大师撩起眼皮,瞥了下王振,然后合上眼道:“有!尔若没有,如何入宫?”

“嗯?”众人愣了下,互相看看,眉头拧成问号。

皇帝抬起头,满是迷惑,看看左右的文武官员,连连摇头。

王振却似被雷劈了下,身子僵直,两眼瞪的溜圆,嘴唇青紫,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他突然“哇!”地声嚎起来,豆大的泪珠从眼角“卟嗒、卟嗒”往下掉,他揉着眼角,上气不接下气道:“咱家自幼家贫,为家人生计,卖身入宫。”

他摊开双手,对着众人道:“请问这算不算佛念?”说话时,两眼红肿,看着众人。

有几名文武官员,鸡啄米似的点头道:“算!算!”更多的文武官员则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有人扬声道:“王公公,您这入宫,不飞黄腾达?”

王振“呼”地翻起了三角眼,咬着牙齿道:“小人之见!”然后仰面朝天,双手揉着眼睛,“哇哇”大哭,“卟通”声跪倒在地,膝行至皇帝面前,鼻涕眼泪直流道:“陛下,为老奴作主啊!”

皇帝笑着点点头,道:“爱卿平身,朕自有主张。”

王振站起身来,两只手揉着眼睛,两眼红肿像核桃,“呼呼”喘着气。

英王朱瞻基剑眉倒竖,两眼圆睁,牙齿咬的“咔咔”直响,脸上铁青,他撩起袍袖,向前走了几步,仰头对讲坛上的了空大师道:“大师!宫中有人祸乱宫廷,祸国殃民,该当如何?”

他声若洪钟,声音传遍了慈云寺上下。

众人“刷”地扭过头来,看着王振。

王振撇了撇嘴,道:“看着咱家干啥?那人不是我!”

众文武官员大惊,全屏住了呼吸,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等江湖中人,则抬起头来看着了空大师,目光焦虑,不知他如何作答。

了空大师闭上眼睛,眉毛、胡子无风向上飘起,他单掌合什,立在胸前,约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嘴唇蠕动着道:“佛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众人愣了下,互相看看,又转过头看台上的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盘膝坐在台上,纹丝不动。

英王朱瞻基原本两眼睁大,闪闪发亮,听了空大师说完后,挠了挠头,眉毛拧成问号,左右看看,其它人也是满脸迷惑。

丐帮帮主董振平,拄着绿玉杖,腆着大肚子,箭步上前,闪到距木台五步远的地方站住,昂首挺胸,双臂螃蟹似的向两边张开,满面红光道:“大师,如何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了空大师闭着眼睛,手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地面,道:“打破砂锅纹到底。”

众人是满头雾水,直挠头,然后冲了空大师弯腰施礼道:“大师高见!”

“哈哈哈!”慈云寺外传来阵猫头鹰似的笑声,声音传遍寺庙上下。

众人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慈云寺西墙外飞起个人,飞了有三四层楼高,他双手抱着膝盖,团着身子,风车似的翻转筋斗,从墙外翻了进来。

飞出两三辆马车远的距离后,身形展开,双臂向两边平平伸开,身子向下坠去。

他低着头看着下边,抿着嘴,踩到个人头上,然后如蜻蜓点水般飞起,连续踩在多人头上,飞似向木台而去。

在距离木台还有两辆马车远的距离时,他足尖猛点了下,像大鸟般飞起,直飞到木台上,“咣”地声双脚踩在木板上,木台摇了摇。

王振“呼”地蹦起半人多高,双臂伸开,用身体挡住皇帝道:“护驾!”

几名文臣武将,握紧拳头,围住皇帝。

有些江湖中人,身子震了下,也握紧拳头,大多数江湖中人,则双臂交叉看着台上,嘴角向上翘起,连连摇头。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二章 宣战文书(6) 皇帝摆了摆手道:“莫管朕,大师安危要紧!”

龙振星上前步,冲皇帝拱手道:“陛下只管放心,有草民等在,谅来人掀不起大波浪!”

众人扭头看向台上,只见此人四十余岁,冬瓜脸,金鱼眼,酒糟鼻,满脸络腮胡子。他头上带着个月牙钢箍,身穿灰布僧袍,脖子上挂着串鸡蛋大小的紫檀木佛珠,垂至腰间,足蹬芒鞋,是个头陀僧。

他站在台上,金鱼眼圆睁,看着了空大师,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头发直往上飘。

众人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了空大师依然闭着眼,盘膝而坐,纹丝不动。

丐帮帮主指着头陀僧道:“兀那头陀,了空大师坛上讲经,你上去干嘛?还不快快下来!”

头陀僧斜眼瞥了下董振平,甩了下袖子,鼻孔发出“哼”地声响,昂首挺胸道:“那些虚经假传谈之何用?还是实力最重要!”说完,他捏起拳头,向台下晃了晃。

台下顿时“嘘”声连片,冲他摆手道:“下来呗!下了呗!”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波浪。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跺了下脚道:“这是哪来的野和尚,待贫尼上去教训他番!”说完,纵身跃起,摆了个飞天式,直飞向讲坛。

她飞出三四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地后又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啪”地声,落在了讲坛的西角,与头陀僧相对而站。

了空大师盘膝坐在二人中间,纹丝不动。

定远师太指了下头陀僧:“头陀,这是你来的地方吗?还不滚了下去!否则别怪贫尼对你不客气!”

头陀僧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只知虚誉欺人,哪有洒家懂的多,还是你们下去,让洒家讲讲!”

定远师太双眉倒竖,脸上铁青,嘴唇青紫,道:“岂有此理!看招!”说完,她足尖点地,飞身跃起近二人高,飞脚踢向头陀僧的头部。

头陀僧马步蹲着,双手握成拳头,左拳举过头顶,右拳横在胸前,双眼直视前方,沉声道:“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伏虎罗汉拳!”说完,左拳向上抬起,右拳平平向前击出。

此时的定远师太,脚尖距离头陀僧的脑袋有半个巴掌远,其势如风。

头陀僧左拳闪电般隔在定远师太脚腕处,将她向外隔离了巴掌远。

定远师太身在半空,向右偏飞出去,而头陀僧油钵似的右拳,则击向定远师太的腰部,疾若流星。

定远师太倒吸口气,眼见拳头离腹部只有巴掌远的距离时,她气运丹田,“哈!”地叫了声,身子猛地向后翻滚,来了招“怪蟒翻身”,翻出两个身位远。

头陀僧的右拳“呼”地声,贴着定远师太的衣服扫了过去,击了个空。

他眉头向上挑了下,又迈出两步,呈弓字步,击出双拳,左拳击向定远师太头部,右拳击向她腹部。

定远师太双脚刚落地,拳头就已飘到眼前。

她倒吸口气,足尖点地,“嗖嗖!”来了两个倒空翻,双手撑住地面,点出半辆马车远,翻到了台子东角。

头陀僧脸如木片,沉声道:“乘胜追击!”

说完,跳起半人多高,向前跳了半个客厅远的距离,落地后,单脚站着,身子向前倾倒,左手摆了个抓酒杯的姿式,放在嘴边,右手握成拳头,抡圆了砸向定远师太脑袋,嘴里还道:“醉打猛虎!”

定远师太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嘴边鼓起像蛤蟆,额头上青筋直跳。

她气运丹田,右掌抬至腹部,掌心出现了团鸽子蛋大小的白色气团,她“哈!”地叫了声,挥掌迎向头陀僧的拳头。

“咣”地声响,拳头和手掌撞在起,发出雷鸣般的响声,直冲云霄,拳掌交击处,散出圈水波纹地的白色气浪,扩散至半辆马车远的距离,消失在空气中。

了空大师闭眼盘膝坐在木台正中,气浪吹得他眉毛、胡子直往上飘,衣袖猎猎起舞,他还是坐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

“咯啦!”声响,定远师太和头陀僧脚下踩的木板,裂了条缝,延伸有半个胳膊长。

头陀僧身子向后晃了晃,披散的头发向上飘起。

定远师太则“噔噔噔”连退五六步,退到木台角上,前半只脚踩着木台边缘,后半只脚则悬空,她的身子向后倾斜,两只胳膊风车似的打着转,试图阻止向下倒的趋势,但是身子还是继续向后倒。

定远师太咬了咬牙,气运丹田,“哈”地叫了声,双膝弯曲,脚尖点地,猛地向上弹起。

“嗖!”地声,她直飞向空中,飞出三四层楼高,她双臂平直伸开,在半空倒翻了个筋斗,然后风车似的打着转,飞脚踢向头陀僧脑袋,嘴里叫道:“峨眉窝心脚!”

自高向低,势若流星,踢向头陀僧。

了空大师闭着眼睛,捋着胡须,点地头道:“这少林伏虎罗汉拳,有几分火候!”

头陀僧眉毛向上挑了下,满面红光,提了口气,后撤半步道:“少林七十二绝技之韦陀掌!”他侧着身子,对着定远师太,双拳化成双掌,双掌并拢,像荷叶般张开,向上推出,直击向定远师太腿肚。

定远师太倒吸口气,身子在半空顿了下,硬生生向左翻了两个滚儿,翻出五步开外,落在距了空大师三步远的地方。

头陀僧双掌击了空,随后转过身来,大步流星,两步就来到定远师太近前,右掌举向空中,拍向定远师太天灵盖,疾若流星,带着“呼呼”的风声。

定远师太倒吸口气,脚尖点地,又腾空飞起,连着两个倒空翻,翻到了木台的左角边。

头陀僧的右掌,自高空向下击下,其势不减,“啪”地声,直打在木板上原来定远师太的站的地方,声若放炮,震得木台摇了两摇。

“喀喇”声,他右掌将木板拍穿,碎片乱飞,将木板打了个脸盆大小的洞。

头陀僧站起身来,双脚点地,来了招“旱地拔葱”,直飞起二人多高,从了空大师头顶飞过,同时,他的掌化作指,食指、中指并拢,点向定远师太的额头道:“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二指禅!”其势如风。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三章 宣战文书(7) 定远师太抬头看着二指禅,倒吸口气,道:“少林绝学果然厉害!”说完,身子翻转,直飞下台。

头陀僧落在定远师太原先站的地方,双手放在背后,仰面朝天,大张着嘴,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猫头鹰在夜里叫,头发“呼呼”向上飘起,灰色的僧袍也无风向上飘起。

他仰面朝天,道:“峨眉掌门不过如此!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实力!实力!”

他两眼金光怒射,右手握成拳头,举到眼前直晃。

众人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人群如同波浪似的晃了几下。

定远师太低着头,脸上苍白,走到东边众掌门所在的地方,往边上站定,像个木头。

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及昆仑、丐帮等其它五大门派的掌门,互相看看,齐扭头看向定远师太,定远师太只是低头不语。

丐帮帮主董振平拄着绿玉杖走上前几步,冲木台瞥了几眼,道:“那头陀什么来路?连师太都不是他的对手!”

众人也扭头看向定远师太,眼中满是迷惑,定远师太则脸红脖子粗,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有几个江湖中人,看向台上的头陀僧,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玉虚道长眼睛眯成条线,拈着胡须,仰面朝天看了阵,点了下头,摆摆手道:“诸位掌门错看了,师太不敌头陀,那是顾虑太多!”

龙振星也点头道:“不错!否则二人应是旗鼓相当!”

定远师太跺了下脚,“咦——”地叫了声,脸色通红,手指拍着额头。

丐帮帮主董振平,撇了撇嘴,连连摇头道:“师太!有老和尚在台上,你有啥子顾虑?只管放开手脚打!”说着,不停地用绿玉杖敲着地面。

玉虚道长和龙振星互相看了看,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正因为如此,师太才不能放开手脚打!”

众人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直挠后脑勺。

了空大师睁开眼,单掌合什道:“弥陀佛!不知这位高僧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从何而来?”

众人也都转向头陀僧,两眼直冒光。

头陀僧先是愣了下,而后突然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如撕铁皮桶,直刺人耳膜。

他笑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眼角闪出泪花,右手握成拳头,“咚咚咚”敲打着自己的心口,弯着腰,跺着脚,把地板踩的“咣咣”直响,木台也摇了摇。

他“呼”地伸手指向了空大师道:“怎么?你以为洒家的少林七十二绝技,是从你们少林学来的?狗屁!洒家在少林做了二十年烧火僧,天天除了劈柴烧火,挑水煮饭,洗衣扫地,什么都没有!离开少林后,反倒因各种机缘巧合,学会了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十大绝技。还当你少林是武学正宗?哈哈哈!”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猫头鹰似的笑声。

了空大师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少林立派千年,各种鼠窃狗偷之徒不计其数,或暗偷,或明抢,甚或收买少林败类泄露绝学,使少林绝技传出不少。

但几经流传翻转,这些少林绝学,已面目全非,有的发展成了其它的武功,有的则只是徒有虚名罢了。因此,除少林外,凭少林绝学成大器者寥寥无几。”

众人听了,无不鸡啄米似的点头,看着了空大师,两眼闪闪发光道:“天下武功出少林,果如是也!”

“哇——”头陀僧面红耳赤,眉毛向上挑起,双目圆睁,双手握成拳头,在空中晃来晃去,跳起半人多高,叫道:“胡说!既有缺失不实,千百年来岂无人站出来修订补充?使各种残缺不全或改了面目的绝学趋于真实、完善?”

众人听了,又转向头陀僧,连连点头。

丐帮帮主董振平拄着绿玉杖,在场中转了几圈道:“不错!仅本帮主所见,各种修订版本,不下三种。其中最有名者,当属一百五十年前,元朝国师阿赫莱曼编订的国版‘少林七十二绝技’,此版朝廷印制无数,在江湖上流传极广,其原版已随着元朝的灭亡,已流传大漠。”

头陀僧仰面朝天,哈哈大笑,众人也是频频点头。

丐帮帮主董振平又道:“只是不知何故,除少林外,习练七十二绝技成气候者寥寥无几,成为大宗师者,更是绝无仅有!”

说完,他扭头看向讲台上的了空大师,满脸迷惑。

众人也是满头雾水,直挠头。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仰面朝天道:“弥陀佛!董帮主所言不虚,少林七十二绝技,乃达摩祖师所创,历代高僧演绎,佛法精深。须知一门绝技一门经,世人唯知贪练绝技,不研习佛法,又怎能成就大器?

至于历史上那几个偶有所成者,老衲唯有叹息,白可惜了天纵武学奇才,他若不偷习少林七十二绝技,改练别的,以其资质和努力,怕已成武学宗师,成就更高!

盖少林七十二绝技,实乃光明正大之法,暗偷明抢之徒,先天便失了根基,岂能大成?”

“嘶——”众人倒吸口气,有的连连点头,有的眉头缩起,还有的低着头、托着腮帮子喃喃自语道:“难道这门绝学学不成了。”

丐帮帮主董振平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幸好老叫化子只是翻翻而已,没习练其上武功,谁鸟耐烦研习佛法,戒斋吃素?还是老叫化祖传的打狗棒法实在!”

他举起手中的绿玉杖,两眼闪闪发光。

其余各大门派掌门,连连点头。

皇帝拍了下椅子,站起身,满面红光道:“好!大师说得好!”

头陀僧面色紫胀,浑身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指着了空大师,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道:“胡说八道!蛊惑人心!我且问你,少林七十二绝技,你会几种?”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掐着手指头,捏了有数息的时间,低头道:“惭愧!老衲自幼苦修,积六十年之功,只习得大力金刚掌一门而已!”说完,他闭上眼睛,眉毛胡子直往上飘。

台下的众人倒吸口气,伸长根手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道:“一门?才一门!”

他们满脸都是不信的神色。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四章 城南讲经(1) 玉虚道长和龙振星,则捋着胡须,互相看看,两眼冒光,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不停地点头。

头陀僧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突地转过头来,指着了空大师道:“凭什么我勤学苦练,习成十门绝技,却什么都不是,被迫出走少林!而你只会一门,却高坐少林方丈之位?不公平啊!不公平!少林真是瞎了眼!”

他双手握成拳头,举到头顶处,晃来晃去,脑袋也是左摇右摆,头发直往上飘,眼中蒙上了团水雾。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道:“弥陀佛!少林之所以是少林,在于佛法,不在于武学,少林各种绝技,只是强身健体,自卫防身而已。不知施主习得十门绝技,又研习了几多佛法?老衲愿听赐教!”

说完,他合上眼睛,闭上了嘴,纹丝不动。

头陀僧跺了下脚,“咣”地声,木台摇了两摇,“喀拉”声,脚下的木板,裂了条半个胳膊长的缝,左手握拳抬至头部,右手握拳指向了空大师道:“多说无益!唯有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今天洒家就用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十大绝学,挑战大师之大力金刚掌!”

“少林伏虎罗汉拳!”他怪叫声,纵身跃起半人多高,大鸟似的飞向了空大师,将右拳抬至耳后根,“呼”地向前击出,势若流星,台上卷起股旋风。

皇帝倒吸口气,抬起手道:“快快去援救大师!”

玉虚道长摆了摆手,上前步,冲皇帝拱手道:“陛下,头陀挑战大师,我等助战,胜之不武。况大师修为精深,谅头陀不是对手!”

皇帝点了点头,“哦”了声,便又坐回到椅子上观看。

头陀僧的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砸向了空大师脑门。

了空大师闭着眼,盘着腿,坐在讲台上纹丝不动,只有风吹的他的衣袖向上飘起。

当头陀僧的拳头,飞到距了空大师太阳穴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拳头未到,风先到,“呼呼”吹得了空大师的眉毛向上飘了起来。

了空大师抿着嘴,脑袋猛地向后晃了下,快如闪电,向后闪了巴掌远的距离,头陀僧的拳头,“呼”地声,从了空大师眼前击了过去,距离了空大师眼睛仅指头宽。

拳头击过后,头陀僧倒吸口气,他迈着弓字步,距离了空大师不到三步远,他挥动左拳,击向了空大师头部,同时右拳硬生生收回,打个回转,击向了空大师脑袋另侧。

两只油钵似的拳头,分左右两路,击向了空大师脑袋。

头陀僧的两眼,瞪的圆圆的,看着了空大师的脑袋和两只拳头,两只拳头疾若流星,距离了空大师的脑袋越来越近,头陀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拳头距离了空大师脑袋还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了空大师的脑袋左右拨拉了几下。

“呼呼”两声,两只拳头同时击个空。

头陀僧眼珠子凸出,似要掉下来,了空大师脑袋还在原处,拳头怎么会落空?好像了空大师脑袋是由空气组成似的。

正在这时,了空大师道声:“弥陀佛!”左掌平平向前拍出。

头陀僧低头看着了空大师的左掌,觉得慢似蜗牛,他向左晃去,可是身子好似定住了似的,纹丝不动。

“啪”地声,了空大师左掌拍在头陀僧胸口上,顿时头陀僧的身子,风筝似的向后飘去。

头陀僧双手握成拳头,平直伸在前面,两眼瞪得圆圆的,在空中倒着飞,飞出了木台,又飞过了众人的重重头顶,直飞到围墙外,“卟通”声,麻袋似的栽倒在地。

“哗——”众人雷鸣般地拍起手来,翘起大指道:“好啊!好!”

皇帝连连点头道:“大师不愧是少林高僧!”其余文武官员也是连连点头。

“哇——”围墙外传来阵猫头鹰似的叫声。

众人扭过头,伸长脖子,踮起脚尖,看向围墙外。

围墙外“呼”地声,一个“旱地拔葱”飞起个人,双脚呈马步,“啪”地声落在围墙上,满嘴是血,正中头陀僧,他披头散发,指着了空大师道:“秃驴!今天洒家和你没完!”

说完,纵身飞起,每飞段距离,则脚尖点住个人的脑袋,弹起后,继续向前飞,同时他右手二指并拢,指向了空大师,道:“少林七十二绝技直二指禅!”

“轰!”地声,如山崩地裂,众人跺着脚,拍着手,做出端盆子往外倒水的动作,叫道:“下去呗!下去呗!”

丐帮帮主董振平拄着绿玉杖原地转了两圈,跺着脚道:“都被打下台了,还上去什么意思?”

皇帝和众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龙振星跺了下脚,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得出手!”

玉虚道长捋着胡须,点点头道:“正是,大师仁慈,未出重手,才让他又爬起来。但碰上耍赖的,倒难以应付,绝非技不如人!”

话音未落,龙振星纵身飞起两三层楼高,双手抱膝,身子圈成团,在空中风车似的翻转筋斗,眨眼已飞到台上。

此时的头陀僧,已飞到台上,脚尖点地,纵身飞起二人多高,右手二指并拢,直点向了空大师太阳穴。

了空大师盘膝坐着,侧身对着他,也不扭头看他,而是右掌抬起,向上拍出。

头陀僧两根右手指,“咣”地声撞在了空大师的手掌中心,却好似点在石板上样,两根手指生疼。头陀僧落到地面,迈着弓字步,身子前倾,两根手指顶在了空大师手掌中心,咬着牙,向前推动着手指。

了空大师手掌,如石碑般立着,纹丝不动。

头陀僧的额头,滚下了串串黄豆粒大小的汗珠。

龙振星站在木台的东角,笔直而立,二目如电,看着头陀僧,左手放在身后,右手前伸,冲头陀僧道:“朋友,要知进知退,没完没了却是何故?”

头陀僧抬头看着龙振星,两眼血红,歪着嘴道:“关你屁事!”

说完,他收回手指,飞身跃起二人多高,从了空大师头顶飞过,飞起脚踹向龙振星的脑袋,嘴里叫道:“少林七十二绝技之罗汉腿!”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五章 城南讲经(2) 龙振星依然左手放在身后,笔直而立,在头陀僧脚离他面门还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龙振星身子猛地向后闪了半个身位,快如闪电。

头陀僧的脚从他面门前飞了过去,飞至膝盖部位时,龙振星左手握成拳头,猛地向前击出,快如闪电。

“啪!”地声,正击在头陀僧膝盖上,发出“喀啦啦”骨头碎裂的声音。

头陀僧“啊!”杀猪似的叫了声,身子在半空,向北边连打了两个滚儿,飞出木台,“咣”地声,撞到地面。他双手捂着膝盖,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哇哇”叫着。

滚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后,他歪着站起身来,双手捂着膝盖,嘴唇青紫,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捂着膝盖,一瘸一拐地走向慈云寺外。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道:“弥陀佛!施主戾气太重,宜留在寺中潜行钻研佛法,方有所成就!”

头陀僧冲了空大师拱拱手道:“多谢大师美意!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说着,拐着身子,出了慈云寺的大门。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撮着手指,发出成片的嘘声。

龙振星冲了空大师弯腰拱手道:“大师受惊了!”

了空大师摆摆手道:“无妨!无妨!今日讲经谈法,到此为止。”说完,他和龙振星并肩跳下了木台。

皇帝两眼闪闪发亮,“啪”地拍了下椅子,站起身来,跺了下脚道:“好!就这么定了!”说着,他几步走上前来,冲了空大师拱手道:“大师精彩讲演,令朕茅塞顿开。朕决定,封大师为国师,与朕同去征讨瓦剌,必能收到全功!”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冲皇帝弯了下腰道:“弥陀佛,陛下过奖了。贫僧才疏学浅,哪能做什么国师,还望陛下另请高明。”

皇帝连连摆手道:“大师勿得自谦,朕意已决!”

了空大师只得双膝跪地,低下头道:“老衲谢陛下洪恩!”

龙振星眉毛拧成团儿,冲皇帝拱手道:“陛下,征讨瓦剌,是何意思?”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有人道:“瓦剌不前些日子还派人奉上三千匹好马,与大明讲和,怎么——”他们满脸迷惑。

兵部尚书邝蒙,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抬着手道:“陛下,万万不可御驾亲征,征讨瓦剌,派一上将军足矣!”

王振弯着腰,拱着手,迈着小碎步,像阵风似的跑到皇帝身边道:“陛下,此乃军国大事,至为机密,眼下人多眼杂,陛下慎勿开口!”

皇帝转过身来,挺直胸膛,摆了摆手道:“王爱卿多虑了!在场均是我大明子民,说之何碍?况且瓦剌已向我大明宣战,正当布告天下!何必隐瞒?”

“宣战!”在场如同炸锅似的响开了,人头攒动,他们互相看着,连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及昆仑、峨眉六大派掌门,如同雷击似的震了下,眼珠瞪得溜圆,互相看着,连连摇头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半点风声?”

皇帝摆了摆手道:“战书今早才送往朝廷,列位义士不知,情有可原。”随后,他冲王振挥了下手道:“王爱卿,将瓦剌战书,展示与众义士看。”

王振鸡啄米似的点头道:“遵旨!”

说完,他从袖筒中取出了金色的羊皮卷,将其展平,先在了空大师、龙振星等人面前摆了摆,随后又将它高举过头顶,面对众人,来回展示。

众人伸长脖子,踮起脚尖看着,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王振冲众人展示了几圈,单手提着羊皮卷,另只手指着上面,比划道:“看见没?这是战书内容,就一个字——战!下边是瓦剌可汗的签名和御印,绝对假不了!”

“哇呀呀!”众人三尸神乍,头发着往上飘,眼睛瞪得像铜铃,似乎要把眼眶睁破。

他们跺着脚,捶着胸,仰面朝天,泪流满面道:“可恼哇!可恼!瓦剌贼子还想恢复蒙元?绝不允许!”他们捋胳膊、挽袖子,手捏成拳头,举到空中,跺着脚道:“战!战!”

声音直冲云霄,如同山呼海啸。

皇帝眼中出现片水雾,双手摆起,道:“好!好!大明子民有这等决心,朕心宽慰,击退瓦剌,保我大明江山和子民的信心更足了!”

“万岁!万岁!”众人双手举到空中,像鸟雀似的蹦来蹦去,跺得地面直摇晃。

众文武官员互相看看,连连点头,满面红光。

了空大师站起身来,同玉虚道长、龙振星并肩而立,冲皇帝弯腰拱手道:“弥陀佛,既然大明与瓦剌宣战,我等武林盟义不容辞,愿请缨作战。”

龙振星连连点头道:“不错!我武林盟成立,就是为保家卫国,还望陛下准许!”说着,他的眼眶湿润起来。

其余杜一平、昆仑、峨眉、丐帮等六大派掌门,也并肩站成排,冲皇帝弯腰拱手道:“还望陛下准许!”

皇帝连连点头,满面红光,眉眼开花道:“好!好!准奏!”随后,他昂首挺胸,站得笔直,双手放在背后道:“玉虚道长听封!”

玉虚道长上前步,弯腰拱手。

皇帝道:“朕封你为玉虚子,副国师,与朕同去征讨瓦剌。”

玉虚道长双膝跪地,弯腰低头,冲皇帝拱手道:“贫道谢陛下隆恩!”

皇帝又道:“龙振星听封!听闻你是开国大将之后,朕特封你为威远伯,前部正印先锋官,率先出击瓦剌!”

龙振星满眼泪光,“卟通”声跪倒在地,“砰砰砰”连叩三个响头,道:“草民谢主隆恩!”

“杜一平,朕封你为灵机子,随军出征!”

“昆仑、峨眉、丐帮、华山、青城、雁荡六大派掌门,朕封你们为一等男爵衔,随军御驾出征!”

“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众人响成片,跪在地上,“砰砰砰”地叩头,将右臂袖子捋到胳膊肘上,举过头顶,满脸泪光道:“吾等不痛击瓦剌,建功立业,誓不为人!”

声音响若洪钟,传出两条大街远。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六章 城南讲经(3) 其余江湖中人,各有封赏,众人均愿随军出征,效死一战。

皇帝是连连点头,众文武官员,手年胡须,脸上像开了朵花,全场沸腾。

皇帝转过身,冲了空大师道:“国师,朕要调集全国各路兵马,与瓦剌决战,此事要筹备数月之久。京师中的武林盟中人,还望国师与其它诸位多加看管,勿使惹是生非。”

了空大师点头道:“弥陀佛,老衲遵旨。”

龙振星也拱手道:“陛下只管放心,眼见大战来临,我等江湖中人,也要闭关苦练,以迎战敌军,断不会随意出营,惹是生非。”

皇帝和众文武百官连连点头。

“哈哈哈!”慈云寺外传来阵怪枭似的声音,直冲云霄,一名身着红袍的青年人走了进来,他头戴乌纱帽,胸前的补子上画着松鸡的图案,国字脸,剑眉星目,鼻直口阔,正是柳随风。

他双手放在背后,仰面朝天,边笑边走,走到场地中间的位置时,停了下来,看着众人道:“不出吾之所料,瓦剌贼子果然宣战了。恨当初不将瓦剌贼子斩尽杀绝,徒留后患!”

随后他冲皇帝拱手道:“陛下,柳某不才,愿借兵数万,北击大漠,封狼居胥!”他保持着拱手的姿式纹丝不动。

皇帝倒吸口气,向左右看了看,摆摆手道:“柳壮士稍安勿躁,朕决定派你留守京师,亦是重任,不得违误!”

“什么!”柳随风眉毛倒竖,两眼圆睁,嘴唇青紫,脸变得紫胀,手指着皇帝,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众文武百官和江湖中人,捂着嘴,低着头,双肩不停地抖动,嘴里发出“哧哧”的声音。

皇帝说完后,甩了下袖子,双手放在背后,向慈云寺外走去,路过柳随风时,头也没回。

其余文武官员,跟在皇帝身后,鱼贯而出,众江湖中人,斜眼瞥了下柳随风,嘴巴翘向天空,个个脸上像开了朵花,红光满面,脚下像踩着云朵,向外飘去。

柳随风如同遭到雷击,身子前摇后晃,仰着头,直翻白眼,“卟”地声,嘴里喷出口鲜血,飞到五步远,落在地上有盘子大小,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众人从他身边走过,熟视无睹,眨眼工夫,消失的干干净净。

慈云寺的院子中,只有柳随风单独躺在院子中间,天空中吹来片云,几片枯叶在空中飘飘扬扬,打着旋转,落在了柳随风的额头上。

柳随风两眼瞪得溜圆,看着天空,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众江湖中人回到营地后,立即杀猪宰羊,大排宴席,桌子不够摆,大半人围成圈儿,席地而坐。

他们堆起火堆,上面架上大锅,里面煮着大块的肉,白气直冒,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时而唱歌,时而哈哈大笑。

大营内外,点上灯笼火把,把大营上下,照得如同白昼。

在大营正中有顶牛皮帐篷,半个篮球场大小,近两层楼高,帐篷内点着琉璃盏灯,里面亮如白昼,帐篷内摆着三四桌酒席,帐帘门大开,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

帐篷正中的酒席上,围坐着圈人,分别是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及昆仑、峨眉等六大派掌门。

在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定远师太面前,摆着是豆腐、面筋、笋子等素席,其余人面前则是鸡鸭鱼肉。

其余几张酒席边,坐着各门派的高级人员,还有其它几个江湖上有地位的人,亦是大鱼大肉,好酒不断。

丐帮帮主董振平端着碗酒,放在嘴边抿了口,哈哈笑了几声,拍了下腿,道:“没想到我老叫花子,讨了大半辈子饭,临头封了个男爵!嘿嘿!”

他说着说着眼睛红肿起来,又嘿嘿笑个不停。

龙振星满面红光,两眼闪闪发亮,冲北边拱了拱手道:“陛下洪恩,吾等唯有战场拼死杀敌,方可不负圣恩。”

董振平呷了口酒,咂咂舌头道:“还用得着龙庄主提醒?即便圣上分文不给,我老叫化也要上阵杀敌。咱可不能让大明百姓被瓦剌铁蹄祸害了!”

“好哎!”帐篷内人“啪啪啪”地拍起手来。

帐篷外的人,也冲着帐篷端起碗酒道:“好哎!好哎!”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低头道:“弥陀佛!此次随军出征,诸位有何高见?”

大帐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停下筷子,定在当场,目光转向杜一平。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工夫,杜一平放下手中酒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冲众人抱抱拳道:“既然在下忝为‘天下第一神算’,那杜某就给大家算算形势!”

“好!”众人拍着桌子,齐刷刷鼓起掌来。

杜一平点了下头,拿起根筷子,在空中比划了几下,道:“大家请看,我大明立朝七八十年,消除战乱,天下太平,国力强盛,人多粮多。此次出兵征讨瓦剌,陛下虽未言明出兵人数,但杜某估计,当不下三十万!”

“啪!”龙振星拍了下腿,连连点头,两眼闪闪发亮。

杜一平接着道:“反观瓦剌所据之地,自古地广人稀,地瘠民贫。二百多年前,成吉思汗更是将他打下的广大地盘,分成四块,分给四个儿子,从此战乱不休,即便大元建立,也未停止。

元灭后,更是分成无数,只是近来瓦剌崛起,才使局面好转,不过毕竟不如我大明根深蒂固,虽号称五六十万精锐骑兵,但杜某估计,依瓦剌实力,其最大出兵数,不超过十五万。我大明对瓦剌兵力对比最少为二比一,占据极大优势。”

众人是频频点头,忘了吃饭喝酒。

杜一平又道:“除大明正规军外,还有我们武林盟,虽人数只有三千,但个个龙精虎猛,武艺高强,堪称奇兵,极有可能成为压倒瓦剌大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众人拍着桌子叫道:“好哇!好哇!如此说来,我们出征是胜利在望!哈哈哈!”

他们满面红光,端着酒,大口大口喝着。

“嘶——”杜一平倒吸口气,背着手,低着头,在大帐中走了两圈,然后抬起头道:“如果我大明有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军事奇才坐镇指挥,杜某可保证,取胜十拿九稳!”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七章 城南讲经(4) “哗——”众人雨点般地拍起手来,拍了有两三次喘息的时间,又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杜一平眉毛向上飞起,掐了掐手指又道:“纵没这样的人也不打紧,大明朝忠臣良将甚多,只要指挥上不出现原则和根本的错误,明军始终会立于不败之地的!”

众人呼了口气,连连点头,红光满面,“哗啦啦”地拍起手来,举起酒碗,互相碰着,道:“好!好!杜总管说得好!”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等三人也连连点头,道:“我等也是如此估计的!”

龙振星举起酒碗,冲众人道:“来!大家干杯!今晚尽兴,不醉不归,明日开始,加紧练功!”

众人也举起酒碗互相碰着道:“干!干!不醉不归!”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定远师太及少林、武当、峨眉的高级弟子,均以水当酒,与众人碰杯。

众人将酒碗内的酒喝干,抓起烤肉、鱼串,大吃大嚼。

杜一平坐了下来,饮完酒后,低着头,掐着手指,自语道:“我总觉似乎有什么地方没有算到!”说着,他眉毛拧成了疙瘩。

京师紫禁城内,皇帝坐在御书房书桌后,手里捧着茶,低着头,直直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书房内点着琉璃盏的油灯,将书房照得如同白昼。

王振弯着腰站在皇帝身边,屏住呼吸,纹丝不动,书房内静得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如此过了有半柱香时间,王振撩起眼皮,将腰又往下弯了弯,道:“陛下,您在担心什么?”

皇帝的身子震了下,手中的茶碗也“喀啦”声响了下,他睁开眼睛,用茶盖抹了抹茶水,送到嘴边,却已变凉。

王振上前步,双手接过茶碗道:“老奴去冲杯热的来!”

皇帝摆了摆手道:“不必!”说完,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御书房内走了几圈,道:“王爱卿,你说这次对瓦剌作战,胜算几何?”

王振撇了撇嘴,道:“老奴算不出,但朝中大臣均算定,此次出征,我大明至少立于不败之地!”

皇帝“哦”了声,点了点头,背着手,仰面看着房顶,纹丝不动。

王振倒吸口气,弯腰站着,直到二更天,皇帝要回宫歇息去了,方才从御书房出来。

他穿过几条走廊,来到处拱形花园门前时,迎面撞见几个红衣太监,身着织锦大红袍,胸前绣着脸盆大小的金色牡丹,头戴皂角帽,装饰与他相似。

他们看见王振,快走几步围上来,道:“王公公,您可来了,咱几个在后花厅摆了桌酒席,正等您呐!”

王振“唔”了声,眉眼开花,随着他们穿过花园,来到后花厅。

这里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地面铺着红砖,四周墙壁刷的雪白,北边是个圆形的窗户,没有窗棂、窗纸,月光从窗户透入,洒向地面,厅内四周墙壁上,挂着四盏油灯,火苗闪亮,照的后花厅如同白昼。

厅内正中,摆着桌酒席,鸡鸭鱼肉、燕窝鱼翅应有尽有,摆满了圆桌,菜盘上还堆着几盘,上面放着鹿肉、狍子肉等等。

后花厅内和门外,笔直站着几名红衣宫人。

王振等几个大太监落座后,几名大太监端起酒杯,脸上堆成朵花儿,对王振道:“王公公,这桌酒席,是专为您摆的,咱几个敬王公公杯。”

王振端起酒杯,仰头喝干,举起筷子,夹了块红烧狍子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满嘴油光,他点点头道:“几位公公,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找咱家什么事?”

说完,身子向后倚在太师椅的椅背上,半闭上眼睛,晃来晃去。

几名大太监互相看看,脸上的花儿更红了,他们“嘿嘿嘿”笑着端起酒杯,道:“王公公,咱哥几个,先祝贺您下。此次大明与瓦剌宣战,您老不拔得头筹,不做点什么?”

“做什么?”王振睁开眼,嘴巴鼓起,又夹了片红烧鱼肉,放在嘴里嚼个不停。

几名大太监伸长脖子道:“您老还不会被圣上委以重任,去边疆建功立业,抖抖威风?”

王振低下头道:“朝中文臣武将甚多,哪里能轮上咱家这个外行说话?况且,陛下似有御驾亲征之意。”

“嘿嘿嘿”几名大太监,缩着嘴,眼光闪闪道:“甚么话!大明朝,就公公您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他们挑起大指,满面红光,道:“此次公公鞭打瓦剌使者,震惊天下,打得那些瓦剌贼子,抱头鼠窜!人人拍手称快!”

“呣——”王振眼睛亮了起来,头上升出朵青云,人也如腾云驾雾般,飘来荡去。

他站起身,踮起脚尖,右手抬到脑部,往下挥动道:“区区瓦剌,咱家怎会放在眼里?他来了就是找抽!”

“找抽!找抽!”几名大太监鸡啄米似的点头。

王振背过手去,面朝窗户,抬头看着窗外,道:“令咱家忧虑的,是另有其人!”他背着手,在后花厅走了几圈,低着头,自语道:“这个英王,还是太年轻了哇!”

几名大太监互相看看,嘴角往上翘了翘,举起酒杯,冲王振道:“王公公,莫提这些事了!此次王公公鞭打瓦剌使者,威震瓦剌各部,圣上不重用您用谁?只是公公被圣上重用后,莫忘照拂咱家几个!”

有名大太监站起身来,走到王振身边,手拢成喇叭状,挡住嘴,凑在王振耳边,低声道:“公公,最近京师几个大银号闹银荒,若能存个三五十万两进去,三个月后,可得三五万两银子的利息——”

在草原的月夜,也先元帅独自坐在中军大帐外的草地上,仰望星空,他直直看了有两三柱香的时间,如同木雕。

秃鲁火得儿从中军大帐中走出,两眼红肿,揉着眼睛,四下看着,看到也先元帅,便走过去,盘膝坐在他身边,也是抬头仰望星空,纹丝不动。

二人就这样坐了有盏茶的时间,也先元帅突然开口道:“火得儿,你猜大明君臣现在在干什么?”

秃鲁火得儿愣了下,张口结舌。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八章 城南讲经(5) 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连连摇头道:“不知道。但我想,他们定是吓坏了,慌成团儿,连觉也睡不着哩!”

也先元帅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

秃鲁火得儿将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也先元帅两眼闪闪发亮,满面红光道:“他们慌什么?要是本帅,本帅就不慌!还巴不得有此机会!”

秃鲁火得儿扭头看着也先元帅,眉毛拧成问号,连连摇头道:“我瓦剌铁骑,横扫草原,所向无敌,他们岂能不慌?当然,大哥您要是做了大明天子,那是巴不得!”

也先元帅愣了愣,连连摇头,“唉”了声,道:“你有所不知,现在不是成吉思汗、忽必烈汗的时代了,大明君臣也不是南宋、大金的样儿,他们是洪武大帝的子孙,洪武大帝——”

说着,也先元帅站起身来,嘴唇青紫,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背着手,在草地上来回走了两圈,手指向天空,道:“那可是起自乞丐,推翻了我大元,将我草原勇士从中原撵到大漠的人,你能设想同这样的人交战吗?”

秃鲁火得儿触电似的抖了下,身子坐得笔直,伸长脖子,两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呆坐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道:“不能!不能!谁会是那样的人的对手!不过——”

他喘了口气,矮下半个头,眼睛闪烁不定道:“他早就驾崩了!”

“说得好!”也先元帅跺了下脚,两眼闪闪发亮,三步并两步走到秃鲁火得儿身边,迈着弓字步,半蹲下来,将袍子向后甩了下,右手搭在膝盖上,看着秃鲁火得儿,嘴唇抖动个不停,道:“人人都这样想!不过我看,洪武大帝虽然驾崩了,可是魂还在!”

“魂?”秃鲁火得儿抬起头,看着也先元帅,浑身如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寒毛直竖,他左右看了看,将脑袋直往脖领里缩,道:“大哥,你别吓唬我啊!”

“哈哈哈!”也先元帅站直身子,背着手,仰望天空。

“魂!”大明紫禁城深宫内,皇帝突然一个激伶,坐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他掀开帘幕,趿着鞋,在寝宫内来回走,身上只穿着白色锦缎衬衣。

两名小太监上前,给皇帝披上锦袍。

皇帝走到窗前,双手交叉抱着,抬头仰望星空,纹丝不动。

皇后也坐起身来,四下看看,道:“魂?陛下,什么魂儿?”她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牙齿打战,瑟瑟发抖。

草原,也先元帅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几支牛油大灯,将大帐照得如同白昼,亮光洒到了帐外。

帐内人头攒动,孔雀夫人盘膝坐在左首的梨花木茶几边,茶几上铺着张羊皮地图,盖住了整张茶几,尽管大帐内亮如白昼,她还是左手端着盏牛油马灯,凑在地图上,右手在地图上比划。

她的下手,坐着阿鲁巴图,同样茶几上铺着地图,并且地图角上,放着叠蓝色封皮帐册,堆起有膝盖高,他左手拿着本帐册,翻来翻去,右手则按着两本书大小的牛角算盘,手指拨动着算盘珠,“啪啪”直响。

同时,他眼睛直视地图,上下看着,又翻帐册,又看地图,又打算盘。

打了小半盏茶的工夫,忽地抬起头,看着大帐顶,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然后点点头,从腰间的顺袋中,泛出个蓝色封皮帐本,翻开几页,上面文字弯弯曲曲,形似蝌蚪。

他提起狼毫笔,蘸上墨汁,在本子上划了几下,又是弯弯曲曲的蝌蚪,他抬起头,看着这些蝌蚪样的图案,纹丝不动了。

有半盏茶时间,突然摇了摇头,提起笔,“刷刷”几下,又把那个图案划黑了,“唉!”了声,低着头继续看着地图。

在他的对面,坐着几名记录员,他们的茶几上,帐册堆积如山,堆满大半个茶几,并且高至膝盖,他们同时打开两三本册子,边看边抄写,时不时还手捧帐册,与邻座的人互相对几下。

还有些人进进出出,将羊皮卷弯腰放在也先元帅的紫檀木茶几上。

茶几上的羊皮卷,已堆了两三层,并且占了将近半个案几的地方,案几上也同样铺着地图,盖住整张案几,直垂向地面。

有几张羊皮卷打开,在下面的文武官员中互相传阅,有人看着羊皮卷连连点头,有的则连连摇头,还有的则眉头缩起。

孔雀夫人身后,分左右盘膝坐着薛若冰和陆小翠。

薛若冰身穿白色羊皮袍,白色的羊毛领,衬着她的脸如同白玉,她梳着宝塔似的发髻,青丝又黑又亮,扎着白色布巾。她双手搭在膝盖上,闭着眼,低着头,纹丝不动。

陆小翠则身子晃来晃去,两眼闭着,脑袋时而抬起来,时而又低下。

她晃了阵,突然触电似的抖了下,睁开眼睛,看看四周,两只胳膊伸到空中,晃了两圈,嘴巴张开,用手直拍着嘴,身子向薛若冰的方向倒了过去,脑袋枕在薛若冰的膝盖上,嘴里嘀咕道:“哎哟,他们累不累嘛。一张破地图从早上看到中午,又从下午看到晚上,现在都深更半夜了,怎么还那么大的劲?”

薛若冰低头看了下她。

孔雀夫人扭过头来,脸上也是疲倦,道:“冰儿,小翠,你们先回帐休息去吧!”

陆小翠“呼”地坐直身子,满面红光,丹凤眼闪闪发光,五官攒起,像开了朵花儿。

薛若冰连连摇头,道:“教主,我们不累!”说完,又低下头,闭上眼睛。

陆小翠嘴巴撅起,站起身道:“那我先回去歇息了。”

薛若冰抬起头,拉住陆小翠的胳膊道:“小翠,大帅还没休息,我们怎么能休息?”

陆小翠跺了下脚,咬着嘴唇,道:“大帅也不是练家子,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他怎么挺过来的?”说完,她又坐在地上,两只胳膊又伸到空中,晃来晃去。

孔雀夫人看看她,摇了摇头,道:“大帅责任重啊!”然后扭回头,继续看着地图,屏息凝气,纹丝不动。

薛若冰伸手在怀内,抓来抓去,抓出个鸡蛋大小、滚圆的珠子,通体血红,泛出玉般的光泽。她将珠子放在左手心,右手指不停地摸着珠子,低着头看着它,有半盏茶工夫,面色红润起来,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九章 城南讲经(6) 孔雀夫人手指头在地图上划来划去,有股淡红色的光,从后面照到地图上。

她扭回头,看了眼薛若冰,目光落在她手心的血红珠子上,眉头向上挑了挑,伸手把珠子抓过,放在自己的手心,抬至眼前,对着灯光,看了起来。

薛若冰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两手晃了晃,嘴巴张圆了,指着珠子,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似要发声,又出不来,保持着这个姿式,不动了。

孔雀夫人上下打量这颗珠子,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嘴角微微向上翘起,道:“好珠子,从哪儿得的?”

薛若冰低下头,脸红到了耳后根,嘴巴蠕动了几下,用细若蚊呐似的声音道:“朋友给的。”

孔雀夫人眼睛凑到珠子前,有半个指头的距离,又看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点了点头,道:“好,送得好!”

薛若冰愣了下,抬头看了眼孔雀夫人,又低下头,脸色更红了,她左手搅着衣襟,不停地打着旋转。

孔雀夫人弯下身道:“含烟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实在是令人难安,以后得另寻宝物回赠。嗯,你能同飘影教教主结交上,也是好事。”

薛若冰“呼”地抬起头,眼睛睁的圆圆的,指着珠子,“啊啊”说不出话来,随后又低下头,微微的摇着。

孔雀夫人将珠子放在地图上,呆呆地看,有小半盏茶工夫,眼睛红光闪了下,突然拍了下桌子,道:“有了!”

薛若冰抬起头,呆呆看着她,如泥塑木雕,大帐内其它人,也抬起头,看着孔雀夫人,满脸疑惑。

“哈哈哈!”大帐外传来阵爽朗的声音,也先元帅背着手,从大帐外走了进来,他头戴镶金边的三角羊皮帽,冒着上绣着金色、云朵样的图案,帽沿垂下两条银白色狐尾,身穿羊皮袍,披着黑色天鹅绒大氅。

他两眼闪闪发光,走到正中的黄花梨茶几前,盘膝坐了下来,将黑色大氅向后甩了下,看着大帐内的众人,道:“我们与大明宣战,众位对如何打败明军,有何高见?有话直说,说错了没关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吸口气,连连摇头,低下头,沉默不语。

也先元帅眼光在大帐内巡视了圈,叹了口气,眼睛黯淡下来,右手握成拳头,敲了敲桌子,道:“大家只管放胆发言,不管说什么,本帅也绝不怪罪!”

大帐内沉寂的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空气你仿佛凝固了似的。

过了约半盏茶工夫,也无人搭话。

也先元帅扭头看向阿鲁巴图道:“军师,你先说!”

阿鲁巴图手背拍着嘴唇,“咳咳”两声,站起身,冲也先元帅拱了拱手道:“既然大帅有命,在下也只有斗胆进言了。”

也先元帅看着他,连连点头,满脸热切,其它人目光也都转向他,白光闪闪。

阿鲁巴图冲众人又拱了拱手道:“大帅和诸位将军、谋士,渴望击败大明心情之迫切,在下可以理解。只是在下经反复推演,终不能说出令诸位高兴的话来,令诸位失望了。”

也先元帅眼睛又黯淡下来,低着头,手托着下巴,沉思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然后摆摆手道:“军师有话直说,什么失望不失望的,打了败仗才是真正令人失望,有话放胆直言!”

他挥了挥手,提高了声音,如同敲钟,震得大帐“嗡嗡”直响。

其它人看着阿鲁巴图,也是连连点头。

阿鲁巴图点了点头,冲也先元帅拱了拱手,道:“大帅,目前我们帐下有五万精锐骑兵,从其它各部调动,半年内又可调来五万精骑,这样,我们手中只有十万精骑。而大明可具体调动多少兵力,不得而知,但至少会有三十万人!”

他伸长三根手指晃了晃。

大帐内顿时沉默了,人人低下了头,不停地摇着。

阿鲁巴图又道:“双方兵力对比悬殊,这且不算,大帅请看!”他挥手叫进两名瓦剌侍者,每人各拿着端羊皮地图,将它展开,抬到胸前,面对着也先元帅。

众人伸长脖子看着地图。

阿鲁巴图手指头在地图上划来划去,道:“宣府、大同、朔县直至黄河岸边,崇山峻岭,且筑有长城,地势险要,不利于我瓦剌骑兵长驱直入,发挥骑兵优势。这里、那里、还有这里,”

他的手指头对地图指指点点,道:“屯扎有明军重兵,依城凭险据守,若要强攻硬打,必死伤惨重。这线明军像条长链,守住大明北方边疆,光是他们,就很令人头痛。若明朝提大军前来,守住山川险要,扼住各咽喉路口,死守不出,我大军必寸步难行。”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低下了头。

其它人也是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默不作声。

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也先元帅抬头道:“阿鲁军师,依你之见,当如何应付?”

阿鲁巴图抬头看着帐篷顶,笔直而立,思考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道:“明军若采用此种方法,我瓦剌大军必劳而无功,虚耗钱粮。即便明军不凭险固守,长驱直入,与我瓦剌大军在草原大漠展开决战,在下估计,我们的胜算也只有三成!”

他伸长三个指头。

“三成?”阿礼不花“啪”地声拍着案几站了起来,两眼瞪得似铜铃,虎着脸看着阿鲁巴图道:“军师,您算错了吧!若是明军凭险固守,缩在乌龟壳里不动,说我们胜算只有三成,我阿礼不花还相信。可他如果胆敢拉到大漠草原与瓦剌铁骑展开决战,我保证,他们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其余瓦剌武将拍着案几,连连点头道:“对!对!”

文官则紧锁眉头,低头不语。

也先元帅则手支着额头,低头看着地图,沉思不语。

阿鲁巴图冲阿礼不花拱拱手道:“不花将军请坐。将军不畏强敌,英勇善战之风,令在下佩服。三成胜算,正是在明军与我瓦剌铁骑在草原大漠决战得出的,若是明军凭险固守,这仗就没法打了,我们除了返回草原,无计可施!”

也先元帅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敲钟,在大帐内回荡。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章 城南讲经(7) 他站起身来,摊开右手,两眼闪闪发光,道:“不花将军请坐!阿鲁军师也请坐!”他将双手放在背后,在案几后来回踱起步来。

众人都看向他,随着他走路的方向,脑袋也转来转去。

阿鲁巴图和阿礼不花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两名瓦剌侍者将地图放回到阿鲁巴图的案几上,退了出去。

也先元帅转了几圈,抬起头道:“某料明军绝不会龟缩不出的!”

“啊?”众人如触电似的抖了下,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看着也先元帅如泥塑木雕。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大帐内突然“轰”地声,如开水锅似的响开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摊开双手道:“这、这怎么可能?明军怎么会放弃必胜的招数,冒险出来,大帅定是算错了!”

也先元帅手依然放在背后,眼睛转动着,看着大帐内的众人,满面红光,五官攒起,像开了朵花儿,突然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本帅没有算错,阿鲁巴图军师也没有算错!”

“啊?”众人大张着嘴,看着也先元帅,满脸迷惑。

也先元帅摊开双手,手心向下,往下按了按,道:“明军此番大动阵仗,绝不甘心将我瓦剌铁骑挡在大门外就算了。试想,他们如果凭险不出的话,又有何功可建?我瓦剌铁骑不照样在明朝大门外来去自如?”

阿鲁巴图抬着头,捋着胡须,连连点头,两眼闪闪发光。

也先元帅点了下头,又道:“不但如此,本帅决定派赤塔、哈达儿两位将军,各领三千铁骑,自朔漠起,至辽东止,沿明长城和军事重镇于路骚扰,扫荡明万里边疆,刺激明军下决心出战!”

“啪啪啪”阿鲁巴图连连拍手,点头道:“高!高!大帅高见!若是如此,明军据险不出的忧虑可以解除了。”

孔雀夫人也连连点头,道:“不错!此次明军出动大军数十万,绝不甘心蹲在险要处无所事事,大帅要是派赤塔、哈达儿二位将军扫荡明万里边疆,必会使他们下定决心,出击大漠的。”

“哞——”地声,大帐摇了摇,两名身似水牛的大汉站了起来,身披黑色铁甲,正是赤塔、哈达儿。

二人抱拳道:“末将这就领兵,骚扰明万里边疆!”

也先元帅摆摆手道:“二位将军,现在莫急,先准备个十天半月再出发也不迟。此次作战,重点是骚扰,打了就跑,绝不要进攻明坚固要塞和城池,也不要同明军重兵集团纠缠。只要骚扰的明军不胜其烦,出击大漠,便是大功一件!”

“得令!”二人几乎是吼了嗓子,如同滚雷,震得大帐直摇晃。

也先元帅点点头,从案几上的杯子样的竹筒内,抽出两支红色木牌,细长如箭,顶部写个“令”字。

他将令箭掷到地上,道:“你二人先去准备,十日后出发!”

赤塔和哈达儿弯腰拾起令箭,满面红光地出了军帐。

“哞——”地声,阿礼不花站起身来,拱手道:“大帅!末将也愿领兵,去骚扰明边疆!”

也先元帅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不花将军,你可不能去,你还有大仗要打!”

“大仗?”阿礼不花挠着头,直拨拉脑袋,眉头拧成问号。

阿鲁巴图冲阿礼不花道:“不花将军,若是明军主力出击大漠,岂不是有大仗?”

“哦!”阿礼不花恍然大悟,挠着头哈哈大笑。

帐内其它人也鼓掌大笑。

此时的天边,已泛出了鱼肚白。

京师下了场大雪,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飘了整夜,雪直下到膝盖深,整个京师披了层银装。

谢小石天不亮的时候,便拿着竹扫帚出门扫雪,走不上十步路,便扫出个半人多高、桌子大小的雪堆,他直扫到日上三竿,才扫出半条街远,身后的街边,整齐地排列着雪堆,像是哨兵。

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辆马车,踩着没膝的雪,在大街上跑。

大半沿街的商户、住户,清晨起来扫雪,将门前的雪扫净。

谢小石额头满是汗水,如同下雨,微微喘着气。

他看了看四周,提了口气,又举起扫把,扫把已变成麻花状,他摇了摇头,气运丹田,扫把上下顿时出现片薄如纸的淡淡白光,往地下抹去,一下便扫出半个房间大小的面积。

雪花波浪似的翻滚着,三五扫帚便扫出个雪堆。

至中午时,他扫完整条大街,原本如伞似张开的扫帚,变成了秃条。

谢小石摇了摇头,蹲在地上,街角无人处,从怀中摸出个盘子大小、手背厚的烧饼,干的像木柴,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此时,街上行人、车辆多了起来,往里如梭。

谢小石蹲在街角,鼓着腮帮子看着他们。正面大街已扫净,侧面的街道、小巷还堆着雪,有的街面纹丝未动,谢小石看着没有扫的街,直发愣。

他吃了两个干烧饼,拍了拍肚子,摇摇头,提起手中变成秃条似的扫帚,叹了口气,走回驻地,换了把新扫帚,继续去扫没扫过的大街。

从下午直扫到黄昏,扫到了处宅院前。

此处宅院,面积有两个足球场大小,里外三重,房间林立,黑油漆的大门,门前立着两个石狮子,大半个人高,水桶大小,石狮子的脖子上,挂着条红色绸带,中间挽了朵碗大的红花。

大门敞开着,左右两侧贴着副对联,红底金字,两扇大门正中,各贴着个斗大的“喜”字,金光闪闪。

院内人影攒动,声音喧哗像是开锅。

门前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雪已扫净,地上铺着层红色的碎纸片,空气中飘着股淡淡的硝烟气味,门前停着两排马车,从门口直排到墙根。

门前的石阶上,有两名黑衣大汉,身着黑布棉袍,足穿黑色厚底牛皮靴,他们将手缩在袖筒内,脑袋也直往衣领里缩,不停地跺着脚,四下看着。

谢小石蹲在街对面的门前,怀里抱着扫帚,直直看着大门。

两名黑衣大汉,跳着脚,嘴里嘀嘀咕咕,猛地扭头发现了谢小石,眼睛亮了下。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战魂之鼓(1) 他们互相看了眼,嘿嘿嘿笑了几声,左边的黑衣大汉,歪着膀子,扭着脚,拐着拐着的走过来,左眼闭着,右眼睁开,歪着嘴冲谢小石道:“小子,家主今日大喜,进去吃个酒?”

“呜——哈哈哈!”右边的黑衣大汉,双手捂着脸,笑得前仰后合。

谢小石头往脖领里缩了缩,低了下去,沉思不语。

那名黑衣大汉,回过头来,冲门口的黑衣大汉眨了下眼,嘴巴向上翘了翘,耸耸肩,又转过身来,弯下腰,五官挤了挤,挤出朵喇叭花来,嘿嘿笑道:“没关系的,不要怕,有哥几个照拂,包你上座!吃个尽兴!”

正在这时,谢小石肚子突然“咕咕咕”响了起来,他面红耳赤,站起身来,点了下头,道:“那好吧,我就——”

话音未落,那名黑衣大汉突然飞起脚,踢到谢小石腿上,脸拉来像铅块,道:“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配上席?我们家主乃鼎鼎大名、威震武林,号称中原五白之一的柳家庄二公子柳随风。你个扫街的,真个要去吃酒席?不动脑想想?”

说着,用手指戳戳谢小石的脑袋,然后转过身来,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迈着螃蟹步,摇摇晃晃走回到门口。

右手的黑衣大汉,双手捧着肚子,弯下腰,哈哈直笑,鼻涕眼泪直流,随后他站起身来,指着谢小石道:“小子,快滚!别在这儿煞风景,不然打呢!”他扬了扬手中的拳头。

谢小石握着扫把,两眼圆睁,额头青筋直跳,他身子动了两下,又倒吸口气,低头扫起地来。

两名黑衣大汉嘴巴歪到了耳后根,指着谢小石道:“切——”然后他们摇头晃脑,左看右看。

从左边的街口,飞驰而来辆马车,车子由两匹黑色的骏马拉着,高大健壮,浑身油光发亮,车厢是由黄花梨木做的,漆上黑油漆,顶部伞状,四角的檐向上飞起。

四个磨盘大小的车轮,飞转着,碾得地面,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驾车的是位身着青色棉袍的老者,六十上下,眉毛胡子花白,面如竹节,太阳穴高鼓,二目如电。

马车飞驰到宅院门前时,青衣老者拉了下马缰绳,道声:“绿——”两匹黑色骏马,“唏溜溜”叫了声,抬起前蹄有半个人高,“啪”地声落在地上,停在原地纹丝不动了。

两名黑衣大汉倒吸口气,身子猛地挺直,分立在门口两边。

青衣老者身子晃了两晃,像片树叶似的飘下马车。

他落地无声,走到马车门前,打开车门,弯着腰道:“小主,请下车。”

从车内走出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头戴雪白的银狐帽,身穿织锦花纹的红色棉袍,领子出翻着银白色的狐皮,像锥子样沿下,直束到腰间,袖口处也围了圈银白色的狐皮。

腰束汉白玉带,脚穿黑色厚底牛皮靴,面如冠玉,眼似明月,柳叶吊梢眉,唇红齿白,身材高挑,腰如杨柳,正是楚含烟。

青衣老者转身,冲着门口扬声道:“洛阳楚家楚大小姐到!”

门口的两名黑衣大汉触电似的抖了下,然后点头哈腰,小跑着过来,弯腰似龙虾,满脸谄笑道:“有请楚姑娘!有请楚姑娘!”

他们拼命攒动五官,攒出朵花儿,看着楚含烟,如同云雾中,飘来飘去,嘴巴张开,舌头吐出,像哈叭狗喘气。

楚含烟抿着嘴,看也不看他们下,目光如流水样四下看去,看到了谢小石扫地的背影,明月似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咬了咬嘴唇,向谢小石走去。

她迈着脚步,看似像正常人走路,但是却像股流烟似的,眨眼飘到了谢小石身边,两眼闪闪发亮,嘴角向上翘起,脸颊上出现两个指甲盖大小的酒碗,道:“大哥哥,你也在这儿!”

谢小石停下扫地,抬头看了看前方,又回头看了下楚含烟,呆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方点了下头,嘴里发出“嗯”地声响,然后挥动扫帚,接着扫地。

楚含烟双手放在背后,昂首挺胸,满面红光道:“柳家庄二公子成亲,本来和我没多大关系,但是雪儿姐姐出嫁——”说到这里,她顿住了,睁大眼睛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触电似的抖了下,握扫帚的双手也微微抖动了下,然后低着头,继续挥动着扫帚。

楚含烟咬了咬嘴唇道:“我不能不来。大哥哥,难道你不想去看看?”

谢小石又停了下来,双手拄着扫帚,抬头看着天空,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方摇了摇头,道:“托你向他们祝福,祝他们白头偕老。”说完,低着头,继续扫起雪来。

楚含烟咬着嘴唇,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能行,不如我替大哥哥把雪儿姐姐抢出来!”

谢小石哈哈笑了几声,连连摇头道:“荒唐!”

他手不停止,挥动扫帚,三五下便扫出个八仙桌大小的雪堆。

楚含烟走到雪堆前,拔出腰间的匕首,在雪堆上划来划去,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便在雪堆顶端划出个水桶大小的圆球,刻上眼睛、鼻子和嘴巴,嘴巴弯像月牙儿。

她拍手笑道:“大哥哥,你看这雪人多好玩啊!”

谢小石头也不回,只顾埋头扫雪。

楚含烟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腮帮子,看着谢小石,眼睛眨也不眨。

蹲了有盏茶的工夫,青衣老者脚步如风,走到距楚含烟五步远的地方,弯腰垂手道:“教主,去赴宴吧!”

楚含烟愣了愣神,回头看眼青衣老者,又看了看谢小石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嘴里发出“唉”地声响,便站起身来,道:“好吧!”

她背着双手,昂首挺胸,走向柳宅的大门。

门口的两名黑衣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他们就这样站着,直到楚含烟走来,方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哈腰道:“楚姑娘有请!楚姑娘有请!”

楚含烟昂着头,直直进了柳家大院,青衣老者垂着手,紧随其后。

待他们进去后,两名黑衣大汉的脸扭成了麻花状,青一阵,白一阵,牙齿咬得“咯咯”响。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二章 战魂之鼓(2) 他们看着谢小石的背影,道:“那小子真是找死啊!敢和楚大千金说话,作了他!”说完,撸起袖子,三步并两步向谢小石走去,两眼似要喷出火来。

楚含烟进院后,有名管家迈着小碎步跑了出来,连声道:“有请洛阳楚家大小姐!”说着,弯着腰把她迎入大厅。

大厅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左右还有两排厢房,灯笼火把,照得柳宅如同白昼,人来人往,。大厅和厢房,均摆满了酒席,鸡鸭鱼肉,南粉笋子,各种山珍海味,摆满了桌子。

每张桌子前,均坐着人,他们猜拳行令,吆喝着,人声鼎沸。

柳随风走至大厅门口,头戴红色凤翅新郎官帽,上面簪着两朵珠花,身披大红新郎官袍,上面绣着多多金花,胸前扎着朵盘子大小的大红花。

他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不知楚姑娘要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他满面生辉。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儿,嘴角向上翘起像月牙儿,冲柳随风抱拳道:“堂堂柳家庄二公子成亲,在下怎能不来?王伯,送贺礼!”

说完,她抬头看了眼柳随风,见他眉头有道细如蛛丝的黑线,不由倒吸口气,低下了头。

她身后的青衣老者,从袖筒内摸出张大红贴子,里面封着两张面值百两的银票,双手举过头顶,递向柳随风。

柳随风微笑道:“楚姑娘何必如此客气,人来便行了。”说完挥了下手,他身边的管家,双手接过贴子,退着走到厅内边的长条桌旁,将贴子放在上面。

坐在桌后的笔录人员,在账簿上记下“洛阳楚家楚含烟,贺仪纹银二百两”字样。

柳随风手向后展,摆出“请”的姿式道:“楚姑娘,快快有请!”

大厅内,点着无数油灯,亮如白昼,里面摆满了八仙桌,坐满了人,桌上的菜,冒着白气,摆满了桌子。

在大厅的正面,墙壁下,摆着个半人高的紫檀木茶几,红油漆的,枕巾大小,上面放着个白色瓷茶壶,两边各放着个茶杯。

茶几两侧,各摆着个紫檀木椅子,左边坐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身着蓝布长袍,南瓜脸,头发胡须发白,满面红光。

右边坐着个七十上下的老者,身着灰布长袍,二目如电,太阳穴高鼓,左手拄着个紫檀木龙头拐,正是东海剑神东方绝。

他们右手边,站着个身着红袍的执事官。

须臾,两名四五十岁上下的婆子,穿红着绿,扶着位新娘从后堂走了出来。

新娘头戴红色锦缎的盖头,上面绣着鸳鸯图案,身上穿着大红锦袍,肩上还披着件珍珠汗衫,脚穿红色绣花鞋,在两名婆子的搀扶下,颤颤微微走向正堂。

楚含烟看着新娘,眨了眨眼睛,上前几步,冲新娘弯腰拱手道:“洛阳楚家楚含烟,恭喜新娘,大吉大利!”说完,撩起眼皮往上看了看,轻启朱唇道:“是东方姑娘吗?”

新娘将盖头的角往上抬了抬,从抬起的缝隙中向外看了看,微微点了下头。

楚含烟咬着嘴唇,叹了口气,微微摇了下头,便退后了几步。

执事官抬头高叫道:“吉时到!请新郎新娘拜天地——”

大厅内“轰”地声响开了,人们扬手道:“好啊!好啊!快快!”如同鼎沸。

柳随风在几名身着红袍的小厮的簇拥下,来到东方雪身边。

执事官又叫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二人完成对拜仪式后,东方被人扶着进了后厅,柳随风开始给众人敬酒。

杜一平起身,喝了口酒,道:“柳公子,武林盟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庄主及各门派掌门等,因受圣上委任,重任在身,不能前来,特委托在下代武林盟及各掌门向柳公子贺喜!”

柳随风满面红光,拱手笑道:“有劳杜总管,柳某感激不尽!今日不醉不归如何?”

杜一平摆摆手道:“多谢柳公子盛情款待,只是在下要务缠身,不能久待,还望柳公子海涵!”说完,拱了拱手,转身要走。

柳随风身子如触电抖了下,脸“刷”地变得苍白,嘴唇变成青紫色,抖个不停。

杜一平抬起眼皮,看了眼他,笑了笑道:“柳公子莫要着急,圣上虽未派下你工作,但想必日后定有重任!告辞!”说完,头也不回地去走了。

柳随风身子左摇右晃,像是天旋地转,直往后倒去。

大厅内众人大惊失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几名小厮疾步上前,扶住柳随风,才使他没倒在地上。

坐在紫檀木椅子上,身着蓝布长袍的老者,站起身,满脸关切道:“风儿,你怎么样?”

柳随风吸了口气,晃晃脑袋,站直身子,冲蓝衣老者摆摆手道:“爹,我没事,您老安坐!”

在院子外,两名黑衣大汉伸长脖子,看着楚含烟走了进去,直到消失不见半盏茶后,才回过头来,揉了揉眼睛,道:“楚大千金,真是身份高贵!”说着,挑起了大指。

此时的谢小石,已扫完了大半条街,走到街口。

两名黑衣大汉扭头看向他,眼睛喷出火来,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小子,你凭啥和楚大千金说话?真是活腻味了!扁他!”说完,张牙舞爪地冲向谢小石。

谢小石站在街口,双手拄着扫帚,仰面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也许楚姑娘说的对,这雪人多好玩呀!”说完,转身向另条街走去。

在他身后,赫然两个大雪堆,八仙桌大小,雪堆顶上,各探出个头,两眼圆睁,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身子被埋在雪堆里,纹丝不动,正是那两名黑衣大汉。

在大街对面,传来阵“嗒嗒”的马蹄声,如疾风暴雨。

眨眼之间,几匹快马飞驰到谢小石身边,马上的人身着大红锦缎宫袍,领头的冬瓜脸,三角眼,正是王振。

他勒住马缰绳,斜眼看着谢小石,扯着公鸭嗓子道:“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听旨。”

“卟——”两名被埋在雪堆里的黑衣大汉,看到这里,嘴里喷出口血,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谢小石双膝跪地,将扫帚放在身边,低下头,纹丝不动。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三章 战魂之鼓(3) 王振从怀中扯出个金黄的圣旨,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瓦剌也先,贼心不死,与我宣战。正是国思良才,将思用命之际。特命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以一月为限,为国找回战魂鼓,将功折罪,以壮军威。钦此。”

谢小石叩头道:“小人谢小石领旨谢恩!”他双手接过圣旨,站起身来。

王振摆了摆手道:“谢大人,从现在起,这扫地的杂活,你就甭干了,专心为圣上找战魂鼓要紧!”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是!”

王振弯下腰,冲谢小石道:“谢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谢小石冲皇宫的方向拱拱手道:“除了感谢皇上圣恩,我没什么要说的。”随后他又皱起眉头,道:“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请教王大人。这什么是战魂鼓?”

“哧——”王振口中喷出口唾沫,喷出五步远,嗓子“咳咳咳”个不停,他不停地拍打着胸口,手指头点着谢小石道:“你小子,真是——行!咱家就给你讲讲!”

“这战魂鼓,据说是我大明开国皇帝洪武大帝亲手所制,传说只要战魂鼓敲起,士兵不管多累多乏,都会精神百倍地投入战斗,即使是懦夫听了这面鼓响起,也会英勇无比的。”

谢小石听了连连点头,道:“如此宝物,如何不见踪迹的?”

王振扫帚眉挑起,三角眼圆睁,咬牙切齿道:“还不是朝中有人作乱,迫使成祖清君侧,发动靖难之役。它的最后一次出现,是洪武三十四年,我靖逆大军攻克金陵时,逆贼企图用战魂鼓鼓舞士气,消灭我靖逆大军,真可发一笑。这之后,这面鼓便消失了。咱家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好好去准备吧!”

说完,拨转马头,打马扬鞭而去。

谢小石冲王振拱手道:“多谢大人提示!”然后转过身去,低着头边走边沉思道:“这面鼓失于乱军之中,消失四十多年,会在哪儿?”

他咬着舌头,双手抱着头,连连摇晃。

谢小石回到住处,仰面朝天躺着,连着三天闭门不出。

他时而起身在院子中,用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时而背着双手,在屋内走来走去,连着走半天,有时吃放的时候,端着碗,突然停住不动,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直到饭菜凉了,也不知道。

第四天早上,他身穿崭新的大红锦袍,头戴皂角帽,在京城左转右转,穿过无数条大街小巷,来到处宅院前。

这座宅院,占地两三个体育场大小,院落重重,东西两边有半箭地远,占去半条小街。门口蹲着两个石狮子,黑油漆的大门,门上有个匾额,黑底烫金的大字,上书“敕造信国公府”。

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人,门前也无车马,车轮印稀稀拉拉几条,并且日渐模糊。

谢小石走到门前,“梆梆梆”敲了三下门,如同沉静的湖中投了枚石子,响声传过半条街。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门“吱扭扭”地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头戴黑色八角帽,帽顶上有个鸡蛋大小的黑色绒球,身穿灰布长袍。

他歪着眼,上下打量着谢小石。

谢小石冲他弯腰拱手道:“麻烦您进去通报声,说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身负皇命,特来拜访信国公张大人!”

这人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倒吸口气,头上冷汗直冒,左右看了看,除谢小石外,没有别人,方出了口气,道:“大人稍后。”说完,转身飞似的向里跑去。

又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院子里传来阵“嗒嗒嗒”的脚步声,有名八十上下的老者,飞步而来。

他头发、眉毛、胡子均已花白,身穿紫色蟒袍,腰束汉白玉带,身似铁塔,满面红光,健步如飞跑到门口,冲谢小石连连拱手道:“不知谢大人光临,有失远迎,快快有请!”

然后转过身冲内叫道:“来人!上茶!”声音洪亮,传遍了半个院子。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连弯腰拱手道:“国公大人太客气了!亲自迎出门来,令在下惶恐不安。”

信国公张辅摆了摆手,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都是为圣上效力!”

谢小石走进院子,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面的客厅,左右两边的厢房。厢房前栽种着梧桐树,碗口粗细,上面落着白雪,将树枝压弯。

院子内的雪,被扫成堆,堆在墙角。

院内有几个石磙子,石锁,水桶大小,还放着刀枪弓箭,排了两排。

信国公张辅满面笑容,走到弓箭前,拿起张铁胎弓,对谢小石道:“谢大人,你看这硬弓,足有三石!”说着,他手指扣住弓弦,“吱吱吱”往外拉,将弓弦拉得跟满月似的。

如是连拉三次,却已面红耳赤,“呼呼”喘气道:“怎么样?老夫虽老,尚能挽三石弓,上阵杀敌啊!”

他瞪大眼睛看着谢小石,满脸热切。

谢小石低着头,“呜呜”了几声。

张辅倒吸口气,将铁胎弓递到谢小石面前,道:“谢大人不妨试试!”

谢小石连连摆手道:“在下不会拉!”

信国公张辅跺了下脚,龇牙咧嘴道:“大丈夫不会弯弓射箭,如何上阵杀敌?没事!你只管拉!用全力拉!”

几位信国公府的下人围上来,拍手叫道:“国公大人好样的!人老筋骨不老,这三石弓我们也拉不动的!正是大展鸿图之际啊!”他们挑起大指,连连点头。

信国公张辅捋着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谢小石挠着头,冲信国公张辅道:“国公大人,在下此来——”

信国公张辅连连摆手道:“谢大人,今儿看见的事,你可要如实向圣上禀报呀!我信国公张辅,虽已年近八十,可还能吃三斤肉!一斗米!”说着,昂首挺胸,直视蓝天。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是!是!”

信国公张辅,斜眼瞥了下谢小石,“卟哧”声笑道:“我这铁胎弓,只怕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拉不动!谢大人不妨试试?”

谢小石连连摇头道:“拉不动!拉不动!”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战魂之鼓(4) 张辅又将弓送到谢小石面前,道:“谢大人只管拉,试试何妨?要用尽全力!”

信国公府的几名下人,挥舞手臂叫道:“试试吧!试试吧!”

“用尽全力?”谢小石呆了呆,接过弓,点头道:“国公大人,那在下就试试了。”说完,他左手抓着弓背,右手抓住弓弦,气运丹田,“嗨”地叫了声,右手猛地向后拉去。

“咔叭”声,铁胎弓身被拉成两半,弓弦也断开,向上弹起。

谢小石连退两步,看着弓,直发呆,脸上胀得通红,暗自道:“完了!又破坏公物了!”他变成了苦瓜脸。

张辅和府内的下人,目瞪口呆,舌头吐出嘴外,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张辅伸出手,摆出个“请”的姿式,道:“谢大人,里面请!请上座!”

谢小石放下拽断的铁胎弓,跟他来到客厅入座。

张辅命人上茶,然后道:“不知谢大人找在下,有何贵干?”

谢小石拱手道:“在下只是向国公大人请教个问题。”

张辅收敛了笑容,面色凝重起来,坐直了身子听。

谢小石继续道:“不知国公大人,可曾听说过战魂鼓?”

“这个——”张辅打个愣神,低头思考了有半盏茶的时间,方抬头道:“略有耳闻。不知谢大人问它何故?”

谢小石愣了下神,暗自道:“这战魂鼓乃太祖皇帝亲手所制,鼓声响起,士卒用命,怎么张大人只是略有耳闻?”随后,他点了点头暗自道:“想必此物失踪太久之故。”

想到这儿,他抬起头,冲张辅连连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随便打听下。”

“嗯?”张辅倒吸口气,手捋胡须,歪着眼睛看着他,沉思片刻,道:“谢大人,是谁叫你问战魂鼓的?”

谢小石打个激伶,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俺只想请教国公大人,您对战魂鼓怎么看?”

张辅捋着胡须,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传闻战魂鼓乃太祖亲手所制,只要敲起它,军队就所向披靡!但依老夫所见,真是胡说八道!在军中,闻鼓进兵,闻金收兵乃是常例,只要鼓声响起,士卒哪有不往前冲的道理?

便是换作普通的鼓,也有同样功效,说那鼓是战魂鼓,实在夸大其辞,耸人听闻!当年老夫随燕王靖难时,就没见那鼓有啥功效,日后攻克金陵,也没当回事!

行军打仗之要,不在于这鼓那枪,而在军心民心——”

他滔滔不绝,犹如下扳走丸。

谢小石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连连摆手道:“大人说得好!大人说得好!不知大人克复金陵后,可曾见到那面鼓的踪迹?”

张辅满面通红,口吐唾沫星子,正在摇头晃脑,听谢小石这么问,他抬起眼皮,看了谢小石眼,头摇得像拨郎鼓,道:“没有!老夫不大注意那个,你去问当时的行军参谋,他专门负责收战利品的!”

随后他又道:“要说这个也先想要挑战我大明,实在有些想不开,你看天下形势——”他双手比划着。

谢小石站起身,背着手,在客厅内来回走动。

这个客厅有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梨木茶几,两边是太师椅,下边也摆着几张太师椅,客厅的中间,还摆着张黄梨木的八仙桌,墙角摆着几个和人差不多高的长颈细耳青花瓷。

张辅说的眉毛胡须向上飘起,他摆了摆手道:“来人!上地图来!”

谢小石震了下,好玄没趴到地上,他双手乱摆,道:“老大人不必!不必!”他冲张辅弯腰拱手道:“不知国公大人攻克金陵时,军中可有什么来历不明之人?”

张辅拍了下腿,坐直身子,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没有!没有!我燕王帐下,都是些清白之士,哪有来历不明之人?”

他顿了顿,忽地扬起眉毛,道:“哦,想当年,燕王发动靖难之役,为伸天下大义,请了几个江湖中人帮忙。当然!燕王用他们,也是希望他们弃恶从善,将功折罪,改过自新!

不料那几个江湖中人匪气不改,自恃功高,无恶不作,故而被其它的江湖中人,成立了个什么武林盟,把他们灭掉了!那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老夫记不大清了!”

谢小石两眼突地放出光芒,连连点头道:“对!对!是他们了!”

他又冲张辅弯腰拱手道:“不知国公大人,可记得那几个江湖中人的名姓?”

张辅跺了下脚,挺了下身,道:“那谁记得清?只记得当时流传着个口号,叫做‘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飘飘何所去,无处觅踪影。’”

谢小石手“啪”地拍到额头上,仰面朝天道:“是他们了!”他冲张辅弯腰拱手,道:“多谢国公大人,在下这就告辞!”

张辅摇头晃脑,连连摆手道:“慢走!慢走!老夫的兵韬战略,还未说呢!若圣上用老夫之兵韬,岂非强那虚无缥缈之物百倍?”

他睁开眼睛,谢小石已无影无踪,他跺了下脚,站起身,连连摇头道:“这战魂鼓嘛,定是王振那厮的鬼!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瓦剌和大明之间,还是有所说道的,你们来听——”

客厅内除了空气,空空无人。

在京师的东边偏北角上,有家客栈,占地两个足球场大小,正面是二层楼,排成排儿,从东院直排到西院。客栈门前挂着面旗子,白底黑字,上书“吉祥客栈”四个字。

后院左边是马棚,右边是柴房、厨房。

客栈正中有个大厅,有篮球场大小,围栏围着,可从街上看到里面,里面摆着十来张方桌,黑油漆木制,二楼是雅座,左右两排的厢房,则是客房。

厅内左拐,楼梯口处,有个曲尺形柜台,大半人高,黑油漆的,有辆马车长,柜台后面,则摆着柜架,有三四层,比普通人高出半头,每层均摆着酒坛,有青瓷酒瓶,也有红泥封印的红色酒坛,花雕、竹叶青、透瓶香、女儿红等酒,应有尽有。

柜架下边,摆着两个水缸大小的褐色酒坛,酒坛上贴着方形红纸,上书“高粱烧”三个字。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五章 战魂之鼓(5) 在柜台后,站着个中年人,三十余岁,国字脸,卧蚕眉,金鱼眼,八字胡,鼻直口阔,身穿灰布长袍,正埋着头拨打算盘,右手的大拇指上,戴着个碧绿的扳指。

谢小石背着手走入这家客栈,抬着头,四下看看。

中年人抬头看了他眼,继续低头拨拉着算盘,嘴里道:“客官,要些什么?”

谢小石走到柜台边,手搭在柜台上,边四下看看周围,边道:“我找你们掌柜的。”

中年人身子猛地顿了顿,手停了下来,怔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又继续拨拉着算盘,低头看着算盘,连连摇头道:“掌柜的不在。什么时候回来,小的不清楚,客官有什么事,只管给小的说就行了,小的会向掌柜传达的。”

谢小石点了点头,背着手,在大厅内转了两圈,然后来到后院。

这里是片空地,有足球场大小,左边搭着马棚,右边是柴房、厨房。马棚有篮球场大小,里面关着些马,占了近半个马棚的位置,马棚顶部盖着草席。

这里有枣红马、白马、土黄马等各种颜色,正就着马槽,低着头吃着草料。

在马棚的东边角,有两匹黑色骏马,油光发亮,比其它马高半个头。它们站的地方,已被打扫干净,纤尘不染,马槽也是崭新松木。

谢小石走到马鹏边,看了看这两匹乌骓马,走到马的面前,弯下腰,从马槽中抓了把,有青豆、黄豆,还有油光金亮的糟饼。

两匹马“呼噜噜”打个响鼻,摇头晃脑起来。

谢小石将饲料扔回马槽,退后两步。

马棚的边上,并排停着几辆马车,有的马车没有棚子,有的只搭着青布帘,半圆形,轿子大小,只能坐两人。

但中间的马车,却是黄花梨木打制,车厢大半人高,漆着黑漆,油光发亮,车顶是伞状,四角向上飞起,相当于两三个轿子大小,四个车轮,均磨盘大小。

谢小石看着这辆马车,嘴角向上翘了翘,他回过头去,看了看客房,两层楼,左右两边排开,占了近半个足球场面积,中间的客房,向上凸出块,比左右两边高半间屋子。

他看着中间的屋子,低头沉思到了数息,便又转身走回客厅。

拨打算盘的中年人,撩起眼皮看了下他,摇了摇头,继续拨打算盘,算盘珠子“哗啦哗啦”地响。

谢小石走到柜台边,右手搭在柜台上,侧着身子道:“你们的掌柜,可真了不起啊,有这么大份家业。”

中年人头也不抬,拨着算盘道:“大人,本店最近生意不好,手头紧。您看,这除了您,一个客人也没有。实在是——”

谢小石摆了摆手,道:“我不是来要钱的。”

中年人便不再说话。

谢小石又道:“贵店开了有上百年历史了吧。最近生意不好,可四十多年前,可好得不得了,连金陵都有生意,出入皇宫如履平地,便是皇家之物,也像自家之物样,随用随取。”

中年人猛地停止拨算盘,手指如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他抬头看着谢小石,两眼血红,连呼吸了几口气,面色恢复如常,低头道:“客官,您说的什么,小的不懂。什么什么皇宫?真是笑话了,这哪是本小店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

谢小石哈哈大笑道:“你不懂,你们掌柜的懂。”

说话间,楼梯上传来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从楼梯口走下两个人。

前面的人,鸭蛋脸,柳叶吊梢眉,圆月般的眼睛,唇红齿白,面如白玉,额头有抹刘海,身穿紫红狐皮大衣,细腰束口,毛领雪白,足蹬黑色牛皮靴,正是楚含烟。

她身后跟着名青衣老者,面容瘦小,二目如电,太阳穴高鼓。

楚含烟两眼眯成条线,嘴角向上弯起像月牙儿,脸颊出现两指甲盖大小的酒窝,满面春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稀客,稀客,难得大哥哥竟来找我。”

谢小石连忙弯腰拱手道:“楚姑娘,在下此来,是有公干。”

楚含烟停住脚步,愣了愣神,面色恢复平静,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谢大人楼上雅座谈。”说完,转身向楼上走去。

谢小石点了点头,跟在她后面。

楚含烟边往楼梯上走,边道:“这家店铺,是我们楚家,在京师开的分店,有什么不对吗?”

谢小石低着头,默不作声。

他们上了二楼,这里摆着几张红漆方桌,每张桌后围着四把红漆木椅,临街的面敞开,用半人高的栏杆围着,栏杆后也摆着几张方桌,坐在旁边,可看到街外。

左右两边,则是厢房。

楚含烟走进了处临街的雅间,这里墙壁刷的雪白,松木地板,涂上蜡油,中间摆着个圆形的桌子,红木打制,漆上黑漆,油光发亮,圆桌周围,摆着几张红木椅子,墙角立着对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临街的面,开着窗户,可直看大街,窗户的左边,摆着张茶几。

此时窗户大开着,阳关从窗内洒进,照得整间屋子亮堂堂。

楚含烟指着红木椅子,道:“谢大人请坐。”

谢小石冲她拱了拱手,道:“不客气。”却站着纹丝不动。

楚含烟又扭头冲青衣老者道:“王伯,命人上茶。”

唤作“王伯”的青衣老者,垂着手,弯了下腰,走了出去。

约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后,楼下那位拨拉算盘的中年人,单手托着白色茶盘走了进来,茶盘上放着两杯茶,茶杯拳头大小,墨绿色,茶也是墨绿色,散发出阵阵茶香。

他将两杯茶放到圆桌上,便退了出去。

楚含烟沉思了片刻,微笑道:“不知谢大人专程找我,有何贵干?”

谢小石拱拱手道:“也没别的事,只是想向楚姑娘请教下四十多年前的江湖往事。”

楚含烟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四十多年前,我还没出生,什么都不知道,不如请王伯进来说说,他或许知道些。”说完,楚含烟朝外面挥了挥手道:“王伯!王伯!”

唤作“王伯”的青衣老者,双手下垂,站在厢房门口,听到楚含烟的叫声后,他转身挑起厢房门帘,走了进去,脚步很轻,好像猫踩着地。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六章 战魂之鼓(6) 他进了厢房后,冲楚含烟弯腰道:“小主,不知唤老奴来何事?”

楚含烟指着谢小石道:“这位谢大人,想请教下四十多年前的陈年往事。这个含烟不是太懂,不如请王伯进来,与谢大人说道说道。”

王伯冲楚含烟又弯了下腰,道:“是。”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谢小石,拱了拱手,面无表情道:“谢大人,四十多年前,在下还不到二十岁,跟着楚家太爷,走南闯北,挣下偌大份家业。不知谢大人具体要问那件事?”

谢小石上下打量了下王伯,见他面容瘦削,像是柴禾棒,面色暗红,眉毛胡子发白,两只手像是鸡爪,上面青筋树根样盘起,站在那儿,给人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他点点头,冲王伯拱了拱手,道:“有劳王伯。在下只是想问,四十多年前,老掌柜跟随燕王,进入旧都,都做了什么买卖。”

王伯愣了下,身子摇了摇,抬头看了眼楚含烟,楚含烟也正看着他,满脸迷惑。

王伯连连摇头道:“回谢大人,在下当年尚年轻,不知掌柜的商业秘事。但在下想,无论什么买卖,都是清白的。”

谢小石“哈哈”笑道:“很好,既然如此,谢某人只好告辞,到另外个地方去寻找答案。”说完,他冲楚含烟和王伯拱了拱手,转身出去了。

楚含烟直送到楼梯口,满脸堆笑。

待谢小石走出客栈,她又回到了厢房,对王伯道:“左护法,四十多年前,本教老教主岁燕王进入金陵,做了些什么?谢大哥颠颠的跑了来,定有缘故。”

左护法王伯,拈了拈胡须,歪着头,想了半盏茶时间,冲楚含烟拱了拱手道:“回教主,那个时候,在下尚不到二十,不但不知教中机密,甚至没有随老教主进入金陵。但据属下日后得知的情况,燕王入金陵后,杀了不少叛乱分子,但那都是燕王下令干的,与本教无关,他能为谁伸冤?”

“伸冤?”楚含烟笑着摇了摇头,道:“现在为止,燕王所杀的那些人依旧是叛乱分子,谢大哥身位皇帝亲卫锦衣卫都指挥使,哪里会为那些人伸冤?左护法再好好想想,别的事!”

“别的?”王护法低下头,手直挠着脑袋,拨郎鼓似的摇头道:“别的事,那就真没了。”

楚含烟坐在桌子边,双手搭在桌子上,两眼直直看着窗外,左护法也扭头看向窗外。

对面半箭地远,也是店铺林立,酒旗招展。

楚含烟看了有半盏茶的工夫,道:“肯定有的。我去教中总部,去查查资料。”

左护法笑道:“教主,当年我飘影教,协助燕王发动靖难之役,立有惊天大功。此后独步武林,与孔雀教并称两大神教,几乎统治了整个武林。这期间干了不少值得说道的事情,引起朝廷嫌隙。

后来武林盟崛起,将孔雀神教逐出中原,去了大漠,我飘影神教,被迫转入地下,不能公开活动。要说这件公案,多得数不清,要查起来,那是没完没了。

但是姓谢的指名道姓说是靖难之役攻下金陵那档子事,那可没什么说道的,我飘影教绝对是清清白白,就算杀几个人,也是奉皇帝旨意,他能查个啥?”

楚含烟圆月似的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上翘起像月牙儿,脸颊上出现两个指甲盖大小的酒窝,分在左右,脸上泛出红光。

那个拨算盘的中年人站在厢房门外,敲了敲门。

楚含烟竖起耳朵,道:“请进!”

中年人推开门,走了进去,看了看屋内,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教主,马车准备好了,要不要出发,去教中总部?”

楚含烟抬头看了看中年人,道:“有劳张长老了。谢大哥从这儿什么都没得到,必不甘心。那就请左护法驾着空车,往南走。我改扮装束,独自去教中总部。”

左护法连连点头,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教主神算,我等不及。”随后他又倒吸口气,道:“教主,此去教中总部,路途艰险,教主独自出发,恐有不测。不如请张长老驾车往南,引开姓谢的那小子,属下护送教主,前去总坛。”

楚含烟摆了摆手道:“左护法,您老一贯驾驶那辆马车往来出入,人都熟识了,若贸然换个人,岂不惹人疑心?还是照原来计划行事!”

左护法无奈地点点头,退后了两步。

张长老上前步,拱手道:“教主,莫如属下护送您去总坛。”

楚含烟摇头道:“不必。张长老,最近瓦剌与大明宣战,京中之事极大极多,你坐镇于此,片刻也不能离开。还是我独自去教中总部吧,就这么定了!”说完,她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半盏茶的工夫后,两匹黑色的骏马,拉着辆黑油漆的黄花梨木马车,由名身穿青衣的老者驾驶,向城南跑去。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从客栈的后门,走出个身着灰布长袍的人,头戴斗笠,遮住半张脸,向北边走去,此人身材高挑,腰如柳枝,正是楚含烟。

她出了北门,沿着官道,直往前走,沿途人往来稀少,也没人注意她。

她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上撇了撇,加快了脚步。

走到日头偏西时,来到了处三岔路口边,有条小路,通向西北处的山脉,弯弯曲曲,上面覆盖着没过膝盖的雪,只有偶尔几处脚印踩过,左右两边是大片雪地,白茫茫的,树枝被大雪压弯腰。

她的脸被冻的通红,将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跺了跺脚,提起口内力,如燕子似的向前飞掠而去,脚步点在别人踩过的地方,落地无声。

她跑出几箭地远后,回头看看,空空无人,而雪地上也未留下她的脚印,不由嘴巴向上翘了翘,弯起像月牙儿,埋着头,继续赶路。

她走到日落西山时,已到了山脚下,穿过了数个村镇,沿途也未休息,此时的她,额头渗出层汗珠,“呼呼”喘着气。

大山连绵起伏,望不到头,高耸入云。

她看着大山,思忖了片刻,咬了咬牙,顺着谷口,走入大山。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七章 战魂之鼓(7) 附近没有村落人家,只有北风在呼啸,天色越来越暗。

楚含烟穿过峡谷,翻到个山包顶上,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四周只有树木,连绵不绝,远处则是大山,月光映照着白雪,使大地发出淡白的光芒,约略可看出小半箭地远的地方。

她嘴唇青紫,浑身发抖,看着对面的大山包,纹丝不动。

看了有半盏茶的工夫,方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向对面山头走去,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在林中飘荡。

楚含烟走下山包时,忽听见前面几箭地远的地方,传来阵“乒乒乓乓”的兵刃撞击声,她眉头皱起,三步并作两步,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脚步声明显轻了许多,不细听,则什么也听不见,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像是人用印子盖了下,并没有盖到底,只到近半的位置。

她走到距离响声有半箭地远时,隐在棵合抱粗的大树后,探头向那看去。

借着月光,隐约可见几个黑衣人蒙面人,他们手持明晃晃的钢刀,围着个头戴方巾,身着蓝布长袍的中年人砍杀。

这名中年人,手里拿着个正方形的铁片,报纸大小,迎向钢刀。

刀砍到铁片上,发出“咣!”地声响,像是金铁交鸣。

中年人拿着方形铁片,反砸向这名黑衣蒙面人,蒙面人侧身闪过,跳出两步开外,另名黑衣蒙面人又从侧面跳了出来,抡刀砍向他的后脑勺,中年人弯下腰,来了招“鲤鱼打挺”,身子在半空打个旋转,飞出五步开外。

那名黑衣蒙面人的刀砍空了。

中年人落地后,伸手从腰间顺袋中摸出几粒围棋子,手腕翻起,道声:“着!”三枚石制的围棋子,如流星般飞向三名黑衣蒙面人。

三名蒙面人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抬起钢刀,挡住面门,并且击向围棋子。

“当当当”三声清脆的响声,如同鞭炮,直在山林中回荡。围棋子打在钢刀上,撞得粉碎。

三名黑衣蒙面人大喝声,挥着钢刀,又围上了这名中年人。

几个人边打边向楚含烟藏身的地方走来。

楚含烟摇摇头,摘下头上的斗笠,气运丹田,手掌心处发出阵淡淡的白光,她捏着斗笠的边,手指甩开,斗笠风车似的打着旋转,带着股“呼呼”的风声,拉出条弧线,直飞向三名黑衣蒙面人。

头名黑衣蒙面人眼角跳动了,停住脚步,挥刀砍向斗笠。

“咣!”地声,钢刀正砍中斗笠,却好似砍在了石头上,令他手臂发麻,“噔噔噔”连退了六七步,倒坐在地上,斗笠也被劈成两半,打个翻滚,坠落在地。

他的眼角瞪的溜圆,看着楚含烟的方向道:“谁!”

另两名黑衣蒙面人,也停下脚步,扭头看过来。

手持方形铁片的中年人,也扭过头来,看向楚含烟的藏身的方向,道:“不知来者何人,在下‘太行棋怪’郭解,将来必有厚报!”

楚含烟咬咬嘴唇,从大树后走了出来,双手放在背后,昂首挺胸,看着面前的几个人,白玉似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淡淡白光。

她看着郭解,道:“郭坛主,向来可好?”

郭解倒吸口气,几步上前,将铁片夹在肋下,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属下郭解,参见教主!”

另三个黑衣蒙面人身子像触电似的抖了下,互相看了看,凑在起,慢慢向后退去。

郭解眉毛向上挑起,道:“想走?没门!”他从肋下拿出那块正方形铁片,举到半空,借着月光,可看到铁片漆成桔红色,上面描着横竖几道黑线,交叉成方格子,像是棋盘。

站在中间的黑衣蒙面人,从腰间摸出个白色的纸包,扑克牌大小,往地下猛地甩去,“轰”地声响,像是鞭炮爆炸,地上腾起股黑色浓烟,覆盖有两间房屋大小。

待浓烟散去时,三名黑衣蒙面人已踪迹不见。

“太行棋怪”郭解,看着黑烟腾起的地方,跺了下脚,摇了摇头道:“可惜!”然后将方形的铁片,折叠了几下,变成了巴掌宽的铁板,把它背在背上。

楚含烟道:“郭坛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那几个黑衣蒙面人什么来历?”

郭解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启禀教主,属下——”

话音未落,几辆马车远的棵松树上,发出“叭嗒”声响,有条松枝断开,上面的积雪“哗哗”往下掉。

从树上跳下个黑影,形似铁塔,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叫道:“魔教休走!洒家来也!”黑影纵身飞起,双脚在半空交叉连环踢出。

楚含烟和郭解二人大吃一惊,双手向后纵去,跳出五步开外。

那条黑影从二人分开的地方踢了过去,又向前飞出半个身位,“咣”地声踢到地上,溅起层二人多高的雪花,几乎把人盖住。

他站在地上,转过身来,对着楚含烟和郭解。

此人三四十上下,南瓜脸,扫帚眉,金鱼眼,满脸络腮胡子,披头散发,头上扎个箍,身穿灰布僧袍,足蹬大洒鞋,正是了空大师在城南慈云寺讲演佛法时,出现的那位头陀僧。

头陀僧两眼瞪得溜圆,看着楚含烟、郭解二人,“嘿嘿”冷笑道:“魔教教主,今日落在洒家手里,真是天意!”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在山林中晃来荡去,好似猫头鹰在叫。

楚含烟和郭解并肩走在起,站在头陀僧对面有辆马车远的地方,上下打量着他。

楚含烟眉头皱起,摇了摇头,从腰间摸出个扑克牌大小的白色小包,向地下甩去,“轰”地声,地上腾起股白色浓烟,扩散出客厅大小的面积,翻腾了有两三次喘息的时间,方才渐渐散去。

头陀僧倒吸口气,倒退了半步,身子向后晃了晃,用手盖在眼睛上,看着前方。

浓烟散去后,楚含烟和郭解二人已消失不见。

头陀僧看着前方,思忖了小半盏茶的工夫,眼睛突地亮起,嘴里冷哼声道:“想跑?没那么容易!”他上前几步,蹲在地上,看着雪地,顿时眉头拧成了疙瘩。

只见雪地上足迹乱七八糟,分不清是谁的。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八章 雪夜寻踪(1)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有几条脚印向西北方向走去,在南边和其它地方,则没有留下脚印。

头陀僧站起身来,看着西北方向,点了点头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追!”他沿着西边方向跑了下去。

楚含烟和郭解二人,足尖点地,直往前跑,郭解边跑边道:“教主,那头陀僧也未见什么来历,何必不战而逃?我们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楚含烟连连摇头道:“还是勿生事端,尽快赶回教中为妙!”

郭解点了点头,二人又提了口气,继续向前跑,速度比原先快了几分。

二人跑了两三柱香的时间,翻过条山岭,猛地停住。

前面林中有块房屋大小的山石,后面燃起堆火,几箭地远的地方都看得清清楚楚。

二人暗吃了惊,互相看看,楚含烟冲郭解摆了摆手,郭解点了下头,二人便猫下腰,放轻脚步,跑向火堆。在离火堆半箭地远的地方,二人停下,隐在棵合抱粗的大树后,伸头向火堆看去。

火堆由几棵胳膊粗的松枝搭建而成,火光腾起半人多高,将附近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火堆上架着只野山羊,翻滚着,烤得金黄,发出“滋滋”的声响,油光发亮。

火堆旁围坐着三个黑衣蒙面人,正是追杀郭解的那三位。

他们翻滚着烤羊,其中有个黑衣蒙面人道:“眼见杀了郭解那小子,谁知教主突然出现,真令人泄气!”

“啊!”郭解顿时火冒三丈,跺了下脚,冲出去道:“好啊!我当你们什么人?原来是教中叛逆!真是可杀不可留!”说完,从背后拔出铁板,迎向三人。

楚含烟伸手去拦郭解,但晚了步,郭解已冲了出去。

郭解跑到三个黑衣蒙面人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住,指着他们道:“说!你们究竟是何人?”他眉毛倒竖,眼睛瞪圆了,眼眶似要睁裂,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三个黑衣蒙面人吓了大跳,从火堆后跳了起来,拔出腰间钢刀,看着郭解。

郭解冷笑声道:“你们可真是不知死活啊!居然敢大摇大摆地在去教中的必经之路上生火,不怕我和教主随后就到?”

楚含烟只觉得阵阵冷风吹来,她双手抱着肩,头往脖领里缩了缩,四下看了看,打了个寒颤。

就在郭解话音刚落时,楚含烟身侧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崩”地声,发出阵龙吟般的声音,“嗡嗡”作响。

楚含烟顿时寒毛直竖,脚尖点地,弹丸似的向右侧激射出去,与此同时,她的左侧,飞出条人影,快似流星,直飞向楚含烟,手中寒光闪闪的宝剑,拉成条直线,白光拖出有两辆马车长。

楚含烟在半空打了个飞旋,落地后看着那道白光,脚尖点地,猛地折弯,向前飞去。

那道白练似的白光,飞到楚含烟原先站的地方时,打个圆弧,转过弯来,又刺向楚含烟,速度比原先又快了三分,带着“呼呼”的风声。

楚含烟倒吸口气,看着白色光芒刺向自己面门,愈来愈近了。

正在这时,有道人影像溜烟似的闪向楚含烟,在她身后留下长串人影。

他左手抬起,向前挥动,手前顿时出现了个扇形的黑团,疾似流星迎向白色光芒。

就在白光距楚含烟额头还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那团扇形的圆盘“咣!”地声打在白光上,金铁撞击声像是响雷,在静寂的山谷中回荡。

桔红色的火星,雨点似的四下飞溅,像是烟花爆开,溅出桌子大小的火花团,瞬间照亮了附近。

楚含烟面色苍白,身子向后倒飞出五步远,同时在半空打了个飞旋,她额头冷汗直冒。

那道白光后的黑影,像道流星,“嗖”地向前飞去,眨眼飞出小半箭地远,隐入林中,消失不见。

那团扇形黑影后的人影,则“噔噔噔”连退数步,退出有辆马车远的距离,他身子向后倾倒,双臂风车似的转了又转,连转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方才稳住身子。

此人身着大红锦袍,头戴黑色皂角帽,古铜色脸庞,剑眉星目,鼻直口阔,手中握着两边黑色牛腿胫骨样的刀,正是谢小石。

火堆旁的三名黑衣蒙面人倒吸口气,他们从腰间摸出纸牌大小的白色火药包,甩到地上,“轰”地声腾起股黑色浓烟,翻腾着,有客厅大小,将三名黑衣蒙面人挡在后面。

待黑烟散去,这三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行棋怪”郭解,本自愤怒不已,要拿住这三人,猛见楚含烟被人偷袭,吓了大跳,惊出身冷汗,站在原地,看着火星四溅的方向,目瞪口呆。

待这三名黑衣蒙面人跑后,他才回过神来,跺了下脚,咬了咬嘴唇,双手握成拳头,连连摇头叹气。

他上前几步,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属下无能,让教主受惊,还望恕罪!”

楚含烟冲他摆了摆手,扭头看向谢小石,脸上忽明忽暗,最后勉强从嘴角挤出丝笑容,迎上谢小石道:“大哥哥,你怎么来了?难不成沿路跟踪我?”

谢小石将双刀别在腰间,连连摆手道:“这我可没有。俺分明看到你坐着马车向南走了。俺是自己跑到这来的,发现这有个火堆,就过了来,没想到遇到楚姑娘你和郭壮士!”

楚含烟低下头,脸红到了耳后根,双手搅着衣服角,不停地转着圈圈。

郭解冲谢小石弯腰拱手道:“原来是谢少侠。多亏少侠出手相救,不然教主必有生命之忧,郭某在此感激不尽!”

楚含烟连连摆手道:“郭坛主言过其实了,在下哪里是什么教主?不过是拉出来摆个样子!含烟无才无德,年纪轻轻,怎么配当堂堂飘影教的教主?”

说完,抬起眼皮,看了眼谢小石,圆月似的大眼睛,波光流动。

谢小石挠着头,“呵呵”直笑。

郭解跺了下脚,咬牙切齿道:“这帮教中叛逆,回到教中,绝不轻饶!”他又扭头看向那个火堆,咬着牙,脸扭曲成了麻花,恨声道:“怪不得如此大张旗鼓,有恃无恐,原来早设了埋伏!我去灭了它!”

他撩起襟袍,走向火堆,抬起脚要踩。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九章 雪夜寻踪(2) 谢小石几步上前,拦住他道:“且慢!且慢!这有现成的火和烤羊肉,正好坐下来烤烤火,暖暖身子,填填肚子!”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弯起像月牙儿,连连点头道:“大哥哥所言极是!”说完,走到火堆边,坐了下来。

郭解拍了拍额头,哈哈笑道:“对!对!这帮叛逆,本来是给自己的准备的,完事后想美餐顿,不料谢少侠赶到,倒便宜了我们。谢少侠,请坐。”

谢小石笑眯眯坐到火堆旁,“哧啦”声撕下了条后羊腿,张嘴要咬。

楚含烟突然伸手拦住他道:“大哥哥且慢!”

谢小石把烤的金黄的羊腿放到嘴边停住了,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看着楚含烟。

楚含烟从腰间顺袋中,掏出个巴掌大小的锦盒,打开来,里面内衬着大红的天鹅绒缎子,上面整齐地摆放着银针、银镊子和细如火柴棍的银刀,状似柳叶。

她从中拈出支银针,站起身来,将锦盒关上,走到谢小石身边,将银针刺入他手中捧的羊腿上,刺进去有指头深,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后,她又将银针拔出,借着火光看,银针依然洁白如新,亮光闪闪。

她又连扎了两次,银针依然洁白,便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大哥哥,没事了,请放心吃吧!”

郭解先是愣了下,随后拍了下腿,笑道:“教主多虑了,这些东西原本就是给他们自己准备的,难不成他们还自己给自己下毒!”

谢小石将羊腿捧到嘴边,愣了下,看了看楚含烟,又看了看郭解,突然将羊腿扔到火堆中,左手拉着楚含烟的袖子,右手拉着郭解的袖子,急声道:“快跑!”

说完,脚尖猛地踹了下底面,身子炮弹似的向外飞射而去。

楚含烟和郭解愣了下,随后被股大力拉起,也飞了似的向外窜。

三人窜到距离火堆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卟通”声趴倒在地,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火堆,“轰隆”声爆炸,响声如同打擂,地动山摇,方圆足球场面积的树木“哗啦啦”直摇,雪花从树上摇了下来。

火光直从向几十层楼高,雪花泥土飞溅,覆盖有足球场大小。

火堆那儿,被炸开了个房屋大小的坑,黑烟滚滚,飘了有柱香的时间才散。

飞溅的雪花、泥土,将谢小石、楚含烟、郭解三人埋了起来。

爆炸过后有柱香的时间,距爆炸形成的大坑边有两辆马车远的地方,泥土松动下,从泥土中爬出个人,浑身上下都是土,他拍了拍身子,将身上和帽子上的泥土拍落,正是谢小石。

他左右看了看,楚含烟和郭解,依旧被埋在土里,而他也满脸是血。

他倒吸口气,拨拉开两边的泥土,楚含烟和郭解从泥土中露了出来,他们面朝地趴着,双手伸到前方,也是浑身是土,纹丝不动。

谢小石推了推二人,没有反应,他又掐了掐楚含烟和郭解的人中,二人还是闭着眼睛不动弹,他站起身,摇了摇胳膊,“哗啦”声,他背后的衣服,从脖颈到腰领,竖着断成两截,布条随风飘摆。

他感到阵阵寒风起来,打了个寒颤,又蹲下身,去探二人鼻息,尚有时断时续极微弱的呼吸,他点了点头,左右两手手掌心分别按在二人后背上,气运丹田,缓缓向二人体内注入真气。

传了不到两次呼吸的时间,楚含烟“哎哟”叫了声,睁开眼睛,四下看着。

谢小石收回传给楚含烟的真气,继续给郭解输送真气,郭解的后背,出现了片淡淡的白色光芒。

楚含烟站起身来,长呼口气,连退两步,指着大坑道:“大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谢小石低着头,不做声,专心给郭解输送真气,真气在郭解体内游荡,半盏茶工夫,冲破了他体内几道淤血,使他体内畅通,郭解也“哎哟”声醒转过来,拨拉着脑袋,拍着头。

楚含烟背着手,围着大坑转了两圈,蹲在大坑边,目不转睛地看着。

郭解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嗖”地声跳起来,瞪圆了眼睛,四下看看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谢小石收回真气,运了下内力,道:“那个大火堆爆炸了,差点没把我们炸死!”

郭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坑前,仔细看着,越看眉毛越是拧成了疙瘩,不由自主蹲了下来,两眼直直看着大坑,双手在大坑边不停地划拉着。

谢小石耸耸肩,摊开双手道:“真没料到,那几个家伙居然在火里埋了火药,大意呀!大意!”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嘴角翘起像月牙儿,连连摇头道:“大哥哥,你说错了,这个炸药是他们早就埋好了。要是临时放进去的,我们早看见了,而且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说完,她从挂在肩上的褡裢内,取出件白色长衫,走到谢小石身边道:“大哥哥,你先换上它吧!你的衣服被炸破了!”

她将衣服披到谢小石肩上,又从腰间掏出块白色丝巾,去拭谢小石脸上的血迹。

谢小石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我没事!我没事!”他忽地愣了下,想起司徒明当初穿着粉红色女式长衫逃跑的事,猛地打了个寒颤,连忙把白色长衫取下,还给了楚含烟。

楚含烟愣了愣神,咬了咬嘴唇,抬起眼皮悠悠看了眼谢小石,摇了摇头,将衣服折叠成方块,搭在胳膊上。

谢小石晃了晃胳膊,拉了下自己的衣服,整整形,转过身来面对大坑道:“早就埋好了!那他们准备炸谁?是我们还是他们自己?哈哈哈!”

郭解找了根手臂粗的柴禾棒子,在大坑侧面的泥土上划来划去,道:“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看这架式,起码埋了五六十斤火药,这份量可不是对付普通人的。”

“嗯?”谢小石愣了下,低头沉思起来。

楚含烟也走到大坑边,双目凝视着。

山风越来越大,谢小石瑟瑟发抖,双手抱肩,连连摇头道:“可惜了那只大肥羊!”

楚含烟眯着眼笑了笑,冲谢小石道:“大哥哥,等到了教中,我请你吃上等的烤全羊!让你吃个够!”

谢小石眼睛亮了起来,嘴角流出滴黄豆粒大小的小水滴。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章 雪夜寻踪(3) 三个人乘着夜色,顺着山路,翻过两道山岭,来到个谷口,此时已是后半夜了。

谷口两边,山崖陡峭,像是斧砍刀削般,直冲云霄,有两三个摩天大楼高,在山崖中间,是个足球场宽的通道,直通往里面,看不到尽头。

谷口处,立着堵围墙,两三层楼高,青石砌成,围墙宽似城墙,上面有几条人影来回走动,腰挎钢刀。

围墙正中,有座吊桥,拉起贴在围墙上,挡住了门。门楼上立着面旗帜,旗杆碗口粗细,两三层楼高,上面挂着面半个房间大小的旗子,黑底金边,上面绣着四个金色大字“飘影神教”,迎风飘扬。

城门楼顶上,站着四名蓝衣大汉,四角站着,手持长枪,笔直而立,虎视眈眈看着前方,城门楼的正中,则架着盆炭火。

谢小石、楚含烟、郭解三人,来到了围墙下。

四名蓝衣大汉立即提起长枪,对着下面,厉声喝道:“谁!”

郭解冲上招了招手道:“教主驾到,还不快快开门迎接!”

四人愣了下,伸长脖子往下看,犹豫不决。

郭解大怒道:“看见教主了,还不快开城门?愣着干什么?”

其中有名蓝衣大汉打个激伶,连连点头道:“好!好!小的马上进去禀报!”

“禀报?”郭解火冒三丈,额头青筋直跳,瞪圆了眼睛叫道:“禀报个什么?教主她现在就在眼前,你去向谁禀报?”说完,他从腰间拿出块纸牌样的黑色铁片,冲上晃了晃。

门楼上的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挠着头,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没去禀报,也没去开门。

楚含烟咬了咬嘴唇,从腰间顺袋内掏出支金色令箭,筷子长短,二指宽,宝剑形,通体金色,尾部刻着个凹下的“令”字,前部尖刺如锥。

她暗运内力,手掌泛出层淡淡的白光,包裹住了令箭,使令箭看上去流光溢彩。

楚含烟向上扬手,翻转了下腕子,那支令箭“嗖”地声,如利箭似的飞向门楼,“咔嚓”声,钉在门楼上立着的旗杆上,没进去半个指头深,令箭的尾部微微颤动,尾部的“令”字清晰可见。

门楼上的四个人吓了大跳,他们举起火把,围上去看着钉在旗杆上的金色令箭,两腿筛糠似的抖。

郭解扬声道:“教主的金鈚令箭已到!还敢不服从命令?”

四名蓝衣大汉触电似的抖了下,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哎!哎!”他们走到门楼边上,井栏样的架子前,摇着轱辘,发出“吱扭、吱扭”的响声,吊桥缓缓地落了下去,搭在围墙前的深沟上。

这个深沟,有间客厅宽,其深不见底,似乎是山脉裂道缝,从左边的山崖边,延伸到右边的山崖边,正好围住了这道城墙。

谢小石看着眼前的这道沟,寒毛直竖,脊背发凉。

四名蓝衣大汉顺着门楼上的台阶,跑了下去,来到门洞内,门洞内有扇铁门,黑漆漆的,上面凸起星星点点、拳头大小的疙瘩。

铁门足有手掌厚,不知重达几千斤,正中横着个铁门栓,像板凳样架在铁门上焊着的铁栓上,正好关住铁门。

四名蓝衣大汉上前,分左右两边抓住铁栓的边,向上抬起,铁栓离开了架子,被放到地上,然后四个人,双手拉着铁门,门发出“咔咔”的声音,像是闷雷,震的地面直摇,打开了。

大门宽可由两辆马车并排出入,两人多高,门洞彻成拱形,上面的半圆地方,大门的正上方,焊着铁架子,每隔巴掌宽的地方就立着根擀面杖似的铁柱,架子下搭着横梁,胳膊粗细,是通铁条,正搭在大门顶上。

四条蓝衣大汉,分别站在门洞两边,弯着腰,垂手而立,道:“恭迎教主!”

楚含烟抿着嘴,双手放在背后,昂首挺胸,迈着正步走进了大门。

谢小石和郭解,分左右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大门,谢小石背后衣服的碎布条,飘呀飘呀的。

“噗!”大门左边的蓝衣大汉发出声响,他面红耳赤,嘴巴鼓起像蛤蟆,牙关咬了又咬,浑身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谢小石怔了下,然后摇摇头,接着往前走。

楚含烟进了大门后,脚步如飞,走向台阶,走到城门楼上,来到旗杆前,伸手拔下那支金鈚令箭,将其放入腰间的顺袋,复转身下楼。

她面沉似水,脸色铁青,三步并两步走向里面。

这条谷有半条街长,转过山崖,面前出现了片开阔地,方圆有半座县城大小,四周围又是连绵起伏的山包。山包像是馒头,上面树木林立,有摩天大楼高,方圆几个足球场大小,有的地方,山包上架着山包。

空阔地上,分左右两边立着三排房子,石头砌成,两层楼,足球场长短,前后排的房子,相隔两辆马车远,左右边闪开,成了大道,宽如篮球场,直通前面。

三排房子后,是个广场,两三个足球场大小,青砖铺地,周围种着松树、杨树,像堵墙似的围住了这个广场。

广场正面,是座大厅,两三层楼高,青砖垒成,顶如伞盖,四角飞檐翘起,铺着绿瓦,月光下闪着淡青色光芒。

大厅有两个篮球场大下,里面也是青砖铺地,正中有个客厅大小的台子,膝盖高,中间摆着把紫檀木太师椅,上面铺着老虎皮,头在下,尾朝上,将太师椅覆盖,横条纹,毛色金黄,虎头在地上,睁着两只眼睛。

在紫檀木的左右两侧,放着两把太师椅,同样是在台阶上,正面对着下边,不过比正中的紫檀木太师椅,前了半个身位,上面铺着大红蟒缎。

台阶下左右两边,各有五把太师椅相对而设,除此之外,大厅空荡荡的,再无其它摆设。

四根水桶粗细的木柱,撑住大梁,漆着红漆。

在大厅的门口,左边立着个牛皮鼓,磨盘大小,放在半人高的木架子上,架子上还放着两个鼓槌,圆头部,有拳头大小,包着块红布。

大厅后,通向处庭院,小桥流水,不知几重院落,直延伸到后面的山包下。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一章 雪夜寻踪(4) 在空地的左右边缘,也盖着几处院落,石头围墙,近二人高,占地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此外则是星星点点立着几间石头房子。

山包上,偶尔也立着几座石头阁楼,在林间若隐若现。

此时已是后半夜,整个建筑灯火全熄,黑沉沉的,只有几队巡逻的蓝衣大汉,举着火把,在谷中四处游走。

有队巡逻的蓝衣大汉正迎面撞上楚含烟等人,他们吃了惊,站在原地呆了会儿,突然醒悟过来,连忙躬身施礼道:“参见教主!”

楚含烟双手放在背后,面沉似水,道:“你们分头去唤教内护法、长老、坛主到大殿集合!”又转身冲郭解道:“郭坛主,你去击鼓聚众!”

郭解和巡逻的蓝衣大汉,双手抱拳弯腰道:“遵命!”便分头去了。

谢小石咂着舌道:“楚、楚姑娘,”他脖子挺了又挺,硬是把称呼说完,道:“你擂鼓聚集教众,我得到外面避避风。”

楚含烟转向他,双眼又眯成条线,嘴角向上弯起道:“大哥哥,你不用走,可和我同去,这事也和你有关!”

谢小石愣了下,点了点头,便同楚含烟进了大厅。

大厅四周点起无数盏油灯,火焰腾起有拳头大小,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郭解在大厅的门外,拿起擂鼓锤,抡圆了胳膊,砸向牛皮鼓,鼓锤敲在上面,“咚咚咚”响声如雷,直冲云霄,声音在谷中回荡。

霎时间,原本黑漆漆的各幢建筑亮起灯来。

人们穿好衣服,纷纷跑出屋子,手里提着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宛如长蛇,向大厅走来。

有的人满脸睡意,打着哈欠道:“什么事?大半夜的,谁在敲鼓?”

楚含烟坐在大厅正中铺着老虎皮的紫檀木太师椅上,谢小石则站在她身旁。楚含烟指着左手边太师椅道:“大哥哥,请坐!”

谢小石连连摆手道:“不用,我站着就好。”

楚含烟笑道:“你是本教的贵客,而且还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深更半夜巴巴地跑到本教来,定有要事!但坐无妨!”

谢小石推辞不过,这才点点头,四下看看,坐在楚含烟左手边的太师椅上,他双手扶着膝盖,上下打量了下大厅,大厅内没什么华丽的布置,很是整洁素净,不由得扭头看向楚含烟。

只见她身着蓝布长袍,不施脂粉,头上挽着个拳头大小的发髻,上半包着块白布头巾,不由叹了口气道:“楚姑娘真是生活简朴,令人佩服!贵教上下也是寒素,只怕除了那面大鼓,没有什么惹人注意的东西了。”

楚含烟扭头看向谢小石,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过了半盏茶工夫,陆续有人进入大厅,有的身着蓝袍,有的身着白袍,还有的身着黑袍。

他们进了大厅,看见坐在上首的楚含烟,愣了下,冲她弯腰拱手道:“属下参见教主!”

楚含烟摆摆手道:“各位长老,不必多礼,请坐!”

几个人陆续坐在了下首的太师椅上,不片刻工夫,坐了五个人,另外些人则站在太师椅背后,笔直而立,站了两排,各十来个。

其余教众则举着灯笼火把,站在大厅门外,并肩而立,排成整齐的队列,约站了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黑压压成片,还有远处半箭地远的地方,也站着排教众,举着火把,围着广场而站。

坐在太师椅上的众人,有的年约三四十,有的年过半百。

他们互相看看,齐转向楚含烟拱手道:“不知教主唤我等来何事?”

郭解敲了几通锣,放下鼓锤,走入大厅,立在左首边的太师椅之后。

楚含烟扫视了下大厅,大厅人不多,还有半数的太师椅上空着无人,显得空荡荡的,她皱了皱眉头,冲坐在太师椅上的众人道:“各位长老,怎么教中就你们几个,其它长老呢?”

坐在太师椅上的五位长老愣了下,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道:“我等不知!”说着,他们又抬头看着坐在楚含烟左手边的谢小石,满脸疑惑。

楚含烟指了指谢小石,满脸微笑道:“这位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本教贵客!”

众人大吃了惊,大厅“嗡”地声乱了起来,众人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摊开双手,耸起肩膀。

有名四十余岁,身着黑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站起身,冲谢小石扬了扬手道:“朝廷上的人,莫管江湖上的事啦!”

“是呀!是呀!”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嗡嗡嗡”大厅又乱开了,声音如同开水锅。

楚含烟看着他们,皱起了眉头,扭头看向谢小石道:“大——大人,本教教众乃山野草民,不知礼数,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谢小石连连摆手笑道:“没事!没事!礼数这东西,俺也不太懂哩!哈哈哈!”他挠着头笑了起来。

“咯噔”下,众人心里像落下枚石子,互相看了看。

坐在右边下首的位长老,歪着头,抬起左手,盖起半边脸,冲站在他身后的位人递个眼色,那人点了下头,将头往脖领里缩了缩,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向后退了几步,蹑手蹑脚向门外摸去。

谢小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见他走到了门口,连连点头道:“这样好!这样好!比朝廷宽松多了,那朝廷上朝——”

楚含烟铁青着脸,拍了下紫檀木太师椅,看着那人道:“王坛主!你做什么去?”

那人吓了大跳,连忙捂着肚子道:“教主,属下内急!”说着,带着溜烟跑了出去。

楚含烟摇着头,冲谢小石面带歉意的笑了笑。

郭解两眼瞪的似铜铃,眼睛凸出,似要把眼眶挣裂,头发“呼呼”往上飘,他上前几步,冲众人大声道:“安静!教主在上,你们如此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声似敲鼓,震得大厅“嗡嗡”直响。

众人愣了下,看着郭解,如同泥塑木雕,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坐在下首边那名穿着白色锦袍的长老,用手指掸了膝盖,撩起眼皮,看了看郭解,道:“郭坛主,满座这么多长老、坛主,什么时候轮到你出面,大呼小叫?”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二章 雪夜寻踪(5) “你!”郭解指着那位身穿白色锦袍的长老,脸色青紫,浑身发抖。

楚含烟摆了摆手道:“罢了!勿做口舌之争,在下请各位长老、坛主及众弟子来,有要事相商!”

众人都闭上了嘴,安静下来,看着楚含烟。

楚含烟抬起手,张开口,正待要说,门外突然走进个人,三十余岁,冬瓜脸,八字胡,面皮蜡黄,身着灰布长袍,披着件黑色熊皮大衣。

他歪斜着身子,倚在门边,扯着破锣似的嗓子,打着鼻音,怪里怪气道:“谁这么无聊?深更半夜把人叫起来?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说完,打个哈欠,双手伸到空中,晃来晃去,伸了个懒腰。

众人全扭头看向他,暗自吃惊。

楚含烟面色铁青,两眼如利箭似的看向他。

那人打个哆嗦,连忙进入大厅,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哟!原来是教主驾到!属下有眼无珠,未认出来,恕罪!恕罪!”

说完后,他直起身,左摇右晃,像只大螃蟹似的走到左手边的太师椅上,斜着坐下,半眯着眼,看着四周,翘起了二郎腿,嗓子眼里还发出阵“哼哼叽叽”的声音。

楚含烟嘴唇青紫,狠狠瞪了他眼,道:“费长老别来无恙,怎么单你来了?与你形影不离的上官长老在哪儿?”

费长老欠了欠身,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撇了撇嘴道:“上官老儿的事,在下不便多问!”

郭解火冒三丈,跳出来,指着费长老的鼻子骂道:“‘屠夫’费恩!见到教主怎敢无礼?应当依据本教教规,严厉处罚!”

他的话音刚落,全场沉默了。

大厅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静的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其它的长老、坛主个个屏息凝气,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纹丝不动。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费恩扭过头来看着郭解,歪着嘴道:“郭坛主,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大呼小叫?还不退了下去!”

谢小石看着“屠夫”费恩,暗吃了惊,看了看楚含烟,又看了看满座众人,低头沉思起来。

郭解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呀!”地叫了声,抡圆了拳头,打向费恩的面庞。

费恩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披着的熊皮大衣也掉到了地上,他半蹲着马步,右手握成拳头,胳膊弯成曲尺状,格开了郭解的拳头,然后左手做掌,横切向郭解的脖颈,疾似流星,带着股“呼呼”的劲风。

郭解侧过身子,闪开这掌,双手来了招“双峰贯耳”,两只拳头分左右两路,打向费恩的太阳穴。

费恩不动声色,头猛地低下,郭解的双拳落空,与此同时,费恩的右拳,好似通天炮,猛击向郭解胸口,郭解大惊失色,倒吸口凉气,急忙收回双拳,架在胸前。

“砰”地声,费恩的拳头打在郭解交叉的双臂上,激起股风,吹得二人衣袖直飘。

郭解身子晃了晃,“噔噔噔”连退了五六步。

费恩面泛红光,眉毛向上飞起,抬起脚就要上前,楚含烟连忙摆手道:“费长老、郭坛主,二位住手罢!在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面前,自家人先乱打起来,成何体统?”

郭解抚了抚中拳的胳膊,低着头,退了下去,面红耳赤。

费恩撩起眼皮,看了谢小石眼,打了冷颤,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上前步,冲谢小石弯腰拱手道:“在下费恩,拜见谢大人。灯光昏暗,未看见谢大人,还望恕罪!不知谢大人何时坐上了本教左护法的位置?”

谢小石摆了摆手,道:“费长老不必客气,在下不是什么左护法,来贵教,是奉朝廷之命,另有公干!既然诸位长老、坛主对在下坐在这儿满脸疑惑,那我换个位置好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将太师椅搬的偏离了半个身位,侧对着楚含烟,同另张太师椅不对称,方坐了下来。

楚含烟皱起眉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谢大人何必如此,只管坐在原处好了。本教教众,又非不懂。”

费恩脸上像开了朵花,笑道:“哟!谢大人知趣,在下佩服!”说完,冲谢小石拱了拱手。

谢小石也拱手笑道:“费长老不必客气。在下请问费长老,你那位好朋友玉空道长在哪儿?在下很想向他讨教讨教。”

话音未落,那个穿白色锦袍的长老,趔趄了下,差点没跌倒,他歪着头,看着谢小石,满脸惊讶。其它长老、坛主也倒吸口冷气,看向谢小石的眼光,变得复杂、迷惑起来。

费恩也身子震动了下,脸色变得紫胀,擦着牙花,坐回坐位,低头不语。

谢小石看着场下众人的反应,连连挠头,莫名其妙。

楚含烟转向谢小石道:“谢大人怎么认识本教的右护法玉空道长?”

谢小石笑道:“我与他是老相识,他至今还欠我二百五十两黄金!”

“哗——”满座顿时哄堂大笑。

楚含烟“哦”了声,低着头,沉默不语。

费恩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按着膝盖,道:“教主连夜聚集我等前来,不知什么事?”

众长老、坛主也抬起头,看着楚含烟,满脸疑惑。

楚含烟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闭上,扭头看了看郭解,郭解点了下头,走上前台,面朝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

众长老顿时坐得笔直,其它站着的坛主,也都肃穆而立。

郭解清了清嗓子,道:“各位长老、护法,本教发生了件大事,不知诸位可曾知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看向郭解,满脸疑惑。

郭解顿了有三四次喘息的时间,道:“本教教主,昨晚在离此地三十里远的山坳处,遭人刺杀,诸位长老、坛主可曾知晓?”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摇头,过了片刻,他们忽地转向“屠夫”费恩,两眼闪闪发亮。

费恩大吃了惊,脸色由青转红,脸部的肌肉抽搐了几下,连忙摆手道:“看我做什么?昨晚我一直呆在教中,掌灯时分还和几位长老吃酒打牌,深更半夜才散去。才躺下就被叫了起来,有几位长老作证!”

说完,他指了指对面的长老。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三章 雪夜寻踪(6) 楚含烟笑了笑道:“费长老,何必如此慌张?本座又没说是你干的。”

“呀!”费恩脸红到了耳后根,额头青筋直跳,双手握成拳头,捏了又捏,指节发出阵“咔叭、咔叭”的响声。

郭解又道:“那几个刺客虽是蒙面,但从他们的言谈举止来看,都是本教中人无疑!”

众人又倒吸口气,脊背发凉,寒毛直竖,又齐刷刷看向费恩。

费恩脸扭曲成麻花,歪着头,斜着眼,看向郭解道:“郭坛主,你待怎地!难不成当众揪出刺客不成?”

郭解点了下头道:“不错!”

费恩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道:“他们当时蒙着面,你凭什么就能认出他们?你可别随口乱咬!”

郭解摇头道:“绝不会!因为当时他们有人说了句话,只要在场诸人将那句话在郭某耳边复述遍,郭某就能认出他!”

费恩上下打量了下郭解,撇着嘴道:“教中上下近千人,挨个跟你说?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再说,你保证分得清他们是谁?”

郭解笑道:“不必挨个,以他们的武功,已可以排除诸位长老、坛主了。凡教中小队长以上头目,坛主以下,均要过问!”

费恩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我当是哪位大人物出手,白吓我跳!原来是坛主之下的小杂鱼,真是令人丧气。费某还有要是在身,恕不奉陪!”

说完,他冲楚含烟拱了拱手,抬起脚要走。

其它长老、坛主也都长出口气,直拍着胸口,连连摇头。

楚含烟摆摆手道:“费长老且慢,那几个刺客虽然来头不大,可是背后定有主使之人。拿住他们,揪出背后之人,岂不水落石出?”

“耶!”费恩连连咂舌,摇头道:“那几条小杂鱼,以堂堂教主之威、郭坛主之能,怎么当时没拿住他们?在这后半夜的,扰的人没法休息,不得安宁!”

随后他又眉毛向上飞起,耸了耸肩膀,冲众人道:“诸位长老、坛主听见了没?堂堂教主竟拿不住几个小头目,这样的教主,不要也罢!还是另请高明罢!”

说完,他抬着头,眼皮向上翻起,脚底板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嘴里发出阵阵“嘘嘘”的口哨声。

“你!”楚含烟指着费恩,指头直抖,脸上铁青,嘴唇青紫,两眼射出利箭般的光芒,似乎要将费恩扎成刺猬。

那位身穿白色锦袍的长老,是连连点头,脸上乐开了花儿,还有几个坛主也点头称是,大多数长老、坛主则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沉默不语。

“放肆!”郭解雷霆般地吼叫了声,跳将出来,指着费恩骂道:“费恩!飘影神教教主人选,岂有你个区区长老随意定夺!我和你拼了!”

说完,飞身跃起半人多高,来了招“飞鹰搏兔”,抡圆了胳膊,凌空击向费恩脑门。

费恩看也不看,抬起右手,击向后脑,然后身形转了圈,左手作刀,劈向郭解肋下,郭解身在半空,眼见费恩双手袭来,咬了咬牙关,提了口气,身子硬生生向右侧偏移半个身位,右拳继续流星般的向前击出。

“砰”地声,拳头打在费恩右手腕上,借着这股弹力,身子又向后飞出半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在地上。

费恩右手架住了郭解的拳头,左手却劈了空。

他双眉倒竖,两眼圆睁,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右手的拳头,发出淡淡薄如纸的黑色光芒,他飞身而起,抡圆了拳头,来了招“黑虎掏心”,直击向郭解胸口,快似流星。

在场众人见状,大惊失色,有两位长老“呼”地站起身,抬起手道:“费长老,不可!”

但是费恩的拳头距郭解的胸膛只有半个胳膊远了。

郭解两眼紧盯着拳头,瞳孔放大,抬起右拳,要迎上去。

正在这时,楚含烟双手拍了下紫檀木椅的扶手,飞身而起,像抹流烟,飞向费恩,与此同时,她手腕翻了下,手中已多了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她挥动匕首,刺向费恩手腕,匕首发出阵阵“哧哧”刺破空气的声音,疾似流星。

费恩此时的拳头,距离郭解的胸膛不到半个巴掌远了,虽然能击中郭解,可是击中之后,手腕必会被匕首生生切断!他倒吸口凉气,收回拳头,身子急往后转,连退了五六步方才站定。

楚含烟手持匕首,站在了郭解和费恩的中间,扭头看向费恩,眼似利箭,脸绷得像木板。

费恩握着右手腕,晃了两晃,道:“教主,你这时拉偏架啊!费某不服!”说完,他甩了下头,侧身对着楚含烟。

楚含烟道:“费长老,你的‘黑虎掏心拳’不独威力霸道,而且还有剧毒!少林高僧空见大师,中了你的拳头,生生废掉整只胳膊才保住命。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招数对付同教中人?”

费恩撇了撇嘴,抬头看着天,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众长老、坛主走了过来,纷纷道:“费长老、郭坛主,二位莫要争斗,伤了教中和气。”他们簇拥着费恩向椅子边走。

费恩走到太师椅边,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熊皮大衣,披在肩上,坐在太师椅上,又翘起了二郎腿。

郭解则瞪了费恩眼,回到自己原先站的地方。

楚含烟重新坐回到紫檀木太师椅上,扭过头来,冲谢小石歉意地笑了笑道:“教中内部纷争,让谢大人见笑了。”

谢小石绷起脸,像是木板,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

楚含烟又转向众人道:“各位长老、坛主,勿要争吵,让朝廷看笑话!”

众长老、坛主均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楚含烟又冲郭解道:“郭坛主,刺杀本教主之事,短期内难以查清,还是等左护法回来再说。至于那三个蒙面刺客,只怕他们此时未必会在教中,还是勿要追查了。”

郭解扬起眉毛,抬起手,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跺了下脚,叹了口气,扭头不说了。

众长老和坛主连连点头称是。

楚含烟冲众人摆了摆手道:“这次连夜召集众位长老、坛主,除本教主偶遇意外之事,主要是因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四章 雪夜寻踪(7) 楚含烟转向谢小石道:“谢大人不辞辛劳,顶风冒雪来到本教,不知所为何事?”

“刷”众人的目光全转向了谢小石。

“啊——”谢小石面红耳赤,张口结舌,抬着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众人也没听出什么,摇着头,议论纷纷,有长老道:“谢大人此来,是不是奉朝廷旨意,重新启用我们飘影神教?”

沉默了几次喘息的时间后,有人摇头道:“我看不像,谢大人孤身前来,未带朝廷任何令符、诏书。”

“唉!”又有位长老叹了口气道:“本教不似从前了,再无当年之盛,朝廷怎么会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们重用的是武林盟!”

“对呀!对呀!”众长老和坛主鸡啄米似的点头。

谢小石低下头,双手扶着膝盖,眼珠骨碌碌直转。

“呀!”费恩身子猛地震了下,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伸长脖子,扯着公鸡嗓子道:“谢大人近来在京师名声大噪,风闻天下。提起谢大人,各豪门富户无不惊慌失措,四散奔逃。谢大人该不是听到什么风声,误认为本教富得流油,来要点什么东西吧!”

他嘴巴张开像蛤蟆,发出阵阵“嘎嘎嘎”,如机器皮带转动的声音。

“咦!”谢小石像被雷击了下,垂下头,矮下去半个身子,脸红的像猪肝,似乎要寻个地缝,钻到地里面去。

“哦!”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对呀!对呀!”

有长老站起身道:“本教遵纪守法,近几十年可没犯什么大案,穷的叮当响,哪有油水可捞?”

其它长老、坛主也连声称是。

楚含烟斜眼瞥了下谢小石,嘴角微微向上翘起,道:“谢大人,不如你先留在本教,游览数日,再作商议如何?”

谢小石双手捂着脸,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头。

楚含烟冲众人摆了摆手道:“既然没事了,众长老、坛主和外边的弟兄,各自散去吧!”

众长老站起身,冲楚含烟拱拱手道:“教主,属下等告退!”其它的坛主也纷纷向楚含烟施礼告退。

待人走出大半时,楚含烟冲郭解招了招手,郭解会意,点了下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不到小半盏茶的工夫,大厅内的其它人全走完了,外面的教众,也各各散去,厅内只剩下谢小石、楚含烟、郭解三人。

郭解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不知教主留下属下,有何吩咐?”

楚含烟摆了下手道:“去后院说!”她抬起头,看了眼谢小石,脸上飞出朵红云,面若桃花,低下头道:“教中的事不令人省心,让大哥哥见笑了!”

谢小石看着那把金色的虎皮紫檀木太师椅道:“你可是坐在老虎背上啊!”

楚含烟咬了咬嘴唇,摇头道:“我不怕!”

三人从大厅的后门走出,向后院走去,此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

大厅后是个院子,有两个足球场大小,栽满了松树、柏树,碗口粗细,上面积着雪,院子正中有道弯弯曲曲长蛇形的走廊,直通向下重院落。

走廊是用青石条、石板搭成,上面爬着枯藤。

他们穿过走廊,来到下重院落,这里同样有两个足球场大小,正中有块空地,上面有个两层的阁楼,红转绿瓦,三间房,正中的房间半个篮球场大小。

阁楼前,有个两层楼高的灰褐色假山,怪石嶙峋,周围栽种着竹子,碗口粗细。

在阁楼的左边,有排厢房,并排四间房子,同样是红砖绿瓦,右边是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边上放着两排木头架子,半人多高,支着刀枪棍棒等兵器。

三人走入这重院落时,迎面走来四名丫环,十七八岁,肤色白净,细眉细目,身着红衣,腰束黑色蟒皮带,足穿黑色羊皮靴,腰间挂着柄剑。

她们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参见教主!”

楚含烟冲她们摆了摆手道:“你们权且退下,我与谢少侠、郭坛主有要是相商!”

四人弯腰道:“是!”声音清脆。

楚含烟又道:“还有,你们给谢少侠准备身新衣,另外再煮大锅羊肉上来。”

四名丫环点头答应着下去了。

谢小石后背上的衣服,被炸开了个脸盆大小的口子,布条细如手指,飘来飘去,爆炸时,他凭借着先天护体罡气,顶住了气浪的冲击,没有受伤。

郭解咬牙切齿,愤愤不平道:“教主,为什么要向费恩那家伙退让?不当场作了他?”

楚含烟连连摇头道:“教中人心不稳,怎能随意大开杀戒?而且我们连夜赶路,又经过剧战和炸药埋伏,哪有什么战斗力?”

谢小石连连点头。

说话间,三个人已到了阁楼,楚含烟推开正中的房门走了进去。

室内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中是张圆桌,红木制造,涂上黑漆,周围放着几把黑油漆的太师椅。左边是道有人个头高的屏风,右边是排书架,排满了书,书架旁还放着两个景德镇产的紫色花瓶,半人多高,细颈圆身。

屋角边,是个木制楼梯,直通二楼。

楚含烟指着两张太师椅道:“大哥哥,郭坛主,你们二人先坐,我去去就来。”她眼皮耷拉着,满脸疲惫之色走上了楼梯。

谢小石和郭解冲她抱了抱拳,道:“多谢!”便坐了下来。

小半盏茶工夫之后,进来两名红衣丫环,每人手里端着个红漆木托盘,左边的托盘上,放着白色茶壶,足球大小,周围放着几个拳头大小的白色茶杯,式样普通。

右边的托盘上,摆放着件红色锦袍,折叠成方块状,正是锦衣卫样式。

谢小石“呀!”地叫了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红色锦袍道:“你们还有这种衣服?”

郭解瞥了眼红色锦袍,撇了撇嘴道:“堂堂飘影神教,如果连这种衣服都没有,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比它更好的也有!”

捧着红色锦袍的丫环点头笑道:“是呀!就是连少林方丈穿的那种锦襕袈裟,我们也有好几件!”

谢小石倒吸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点了下头,道:“那好吧。在下就多谢教主赐衣了!”他冲着天花板拱了拱手,拎着红色锦袍,走到屏风后换衣服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五章 飘影秘事(1) 丫环将茶壶、茶碗摆在圆桌的中间,倒了三杯茶,便退出去了。

郭解此时上下眼皮直打架,阵阵倦意上来,手支着头,胳膊肘搭在桌子上打起盹来。

谢小石换好衣服,洗了把脸,坐在对书架的太师椅上,闭上双目,气运丹田,调息起内力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已大亮,太阳有三竿子高了。

四名红衣丫环又端着红漆木盘,送来了大盘的水煮羊肉和壶酒,羊肉堆的小山似的高,谢小石睁开眼,看着羊肉,眼睛闪闪发亮,嘴角淌下了滴小水滴。

红衣丫环看了他眼,抿着嘴笑了笑,便退了出去。

这时,楼梯上传来阵“噔噔”的脚步声,楚含烟从上面走了下来。她头上梳了两团拳头大小的发髻,额头有抹刘海,身上穿着雪白的狐皮大衣,腰束汉白玉带,脚穿黑色羊皮靴,满面红光,面带微笑。

谢小石抬头看着她,不由张大了嘴,呆住了。

郭解胳膊肘晃了下,打个趔趄,醒了过来,连忙起身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属下参见教主。”

楚含烟摆了摆手道:“郭坛主,请坐!不必客气!”她又转向谢小石道:“大哥哥,你与郭坛主整夜没吃东西了,快趁热吃吧!”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点头,抓起块羊肉,放到嘴边,又定下来道:“楚姑娘,你和我们同样没吃东西,你也坐下吃吧。”

楚含烟点了点头,坐在谢小石对面,拎起壶酒,倒了杯酒,把酒端到嘴边,却又不喝,两眼直直看着酒杯,纹丝不动。

郭解倒吸口气,连忙道:“教主,何故看着酒杯发呆?”

楚含烟愣了下,摇了摇头,道声:“没事!”便仰起脖子将杯中酒喝个干净。

郭解眉头紧锁,扭头看向谢小石,此时的谢小石,左右开弓,双手各抓着三块羊肉,嘴里还咬着块羊肉,嘴巴鼓起像蛤蟆,瞪圆了眼睛,像是要生生把羊肉带骨头吞下肚去。

郭解呆住了,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连连摇头道:“这!这!”

楚含烟微微笑了笑,端着酒杯道:“做人要是像大哥哥这样无忧无虑该有多好?”

谢小石脖子挺了又挺,把那块羊肉吞下肚子,吐出骨头,歪着脑袋道:“谁说俺无忧无虑?我的忧愁比天还大哩!”

楚含烟“卟哧”乐了声,脸上飞出朵红霞,更似桃花盛开。

郭解摸着后脑勺,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的声音道:“堂堂无忧刀,还会有忧愁?”随后顿了下,满脸神秘道:“谢大人,那位东方姑娘呢?”

谢小石愣了下,低着头,不说话。

楚含烟皱起眉头,摆了摆手道:“郭坛主,莫再提这种令人不快的事。”

郭解呆了呆,点了点头,也低着头不说话,抓起块羊肉吃了起来。

楚含烟看着谢小石,微笑道:“大哥哥,你别介意,天下女子多着哩!总有适合你的!”说着,她的脸又红了起来,低着头,用手指搅着衣服角儿。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谢小石将两块羊肉同时塞进嘴里。

楚含烟笑着摇了摇头,突然拍了下脑袋道:“大哥哥,你不是想知道四十七年前,本教随燕王靖逆,攻下金陵后做了什么吗?我今天带你去见个人,是本教元老,今年八十多岁了,当年可是身先士卒登上金陵城的。他定会知道许多事情。”

谢小石两眼闪闪发亮,连连点头道:“好!”说着,他站起身来,迈步要往外走。

楚含烟摆了摆手,笑道:“大哥哥,莫急哩,吃完饭再去。”

谢小石挠了挠头,讪讪地坐下,又吃起来。

日上三竿,天空无云,飘影教总部峡谷外,走来名头陀僧,披头散发,满脸疲惫,头上的发箍也蒙了层灰,正是大闹慈云寺和昨晚现身的那位。

他弯着腰,迈着沉重的脚步,狗熊似的向前走着。

离峡谷口那道围墙有箭地远的时候,他猛地抬了下头,看见了围墙门口旗杆上飘着面旗,黑底金字,上书“飘影神教”四个金色大字。

头陀僧眼睛亮了下,挺起胸膛,提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走向围墙。

围墙上有几名身着蓝色劲装的大汉,手按钢刀,来回走动着,他们发现了头陀僧,急忙几步上前,扶在围墙顶部的垛口上,探出半个身子叫道:“呔!什么人?”

头陀僧又走近了几步,离围墙不到半箭地远了,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半块青砖,书本大小,气运丹田,抡圆了胳膊,将板砖扔向那几个人。

半块青砖“嗖”地声飞了出去,势若流星。

几人见状,躲在围墙垛口后,半块青砖飞过围墙,又往前飞了段路,才落在地上。

头陀僧撩起襟袍,大步流星地走到围墙下,指着上面的几人道:“呔!魔教!休得猖狂,洒家来也!”

他纵身跃起,跃过了城墙前的壕沟,飞到城墙近半的位置时,脚尖点了下围墙,身子借着这股力,又向上飞起,飞到比围墙还要高二人的地方,双手抱膝,身子圈成团儿,连翻了几个跟头,跳到了围墙上。

几名蓝衣劲装大汉,拔出腰间钢刀,挥刀砍向头陀僧脑袋,还有名蓝衣大汉,拎起了面铜锣,“咣咣咣”的敲了起来,声似雷鸣,传遍了半个山谷。

他边敲边大叫道:“来人啊!有人进攻神教!快来人啊!”

两柄钢刀,挟着股劲风分左右砍向头陀僧。

头陀僧斜眼看着他们,眼睛半睁半闭,双手交叉抱着,嘴角微往上翘,冷哼了声道:“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伏虎神拳。”

他嘬着嘴,倒吸口气,双手握成拳头,左手横在胸前,右手抬起,收在脑后,身子在半空打了个旋转,退出两步开外,“刷刷”两声,两柄钢刀砍了个空。

刀势刚刚走老之际,他又飞身跃起,踏上前大步,比普通步子大三倍,只迈出步,就已到两名蓝衣大汉眼前,右手的拳头猛地打了出去,带着“呼呼”的风声,先打向左边的蓝衣大汉。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六章 飘影秘事(2) 左边的蓝衣大汉倒吸口气,就地打了个滚儿,拳头从他头顶飞过,并不停顿,又直打向右边的蓝衣大汉。右边的蓝衣大汉挺胸收腹,身子向左侧歪斜了半个身位,拳头从他原先站的地方飞了过去。

头陀僧眉毛向上挑起,面泛红光,叫道:“躲地好!”

右拳势头未尽,左拳却已挥出,“咣”地声,正打在蓝衣大汉的胸口上,如击败革。

蓝衣大汉双脚离地飞起膝盖高,直往后飞去,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摔倒在地,溅起层半个膝盖高的尘土。他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站了起来,捂着胸口,怪叫道:“神教遇袭!神教遇袭!情况十万火急!”

他连滚带爬地跑下围墙,向谷内跑去。

剩下的几名蓝衣劲装大汉,手持钢刀,站在距头陀僧有辆马车远的地方,围着他转圈圈。

头陀僧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你们这些人,洒家还不放在眼里!叫你们教主来!洒家去也!”他脚尖点地,纵身飞起二人多高,跃过众人头顶,像大鸟似的飞过了城墙,落在地上,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向谷内走去。

那几名蓝衣大汉,抬着头,看他飞了过去,连忙趴到面朝里侧的城墙垛口看,连连跺脚,摇头叹气。

穿过这条几辆马车宽、两三箭地长的峡谷,来到了片开阔地。

这片地有县城大小,房屋林立,四周则是起伏不定的山包,林木郁郁葱葱。

从那几排房子中,涌出无数的蓝衣劲装大汉,手持刀枪棍棒,潮水般地涌向谷口,眨眼工夫,将谷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人头攒动,人们排成几条弯月形的弧线,东西有条大街长,挡住了头陀僧的路。

头陀僧站在谷口,看着面前众人,倒吸了口气。

在谷内西南角的地方,有座足球场大小的院落,周围种着松柏,水桶粗细,将院落掩映在林中。

院子青砖铺地,青石围墙,近二人高,院落前院是客厅、厢房,后院是书房、卧室,后院正中建了座轿子大小的凉亭,红漆木柱,四角飞檐翘起。

凉亭内站着三个人,中间是位六十余岁道长,面似枯柴,身穿蓝布道袍,脚穿芒鞋,背上背着褐色鲨鱼皮鞘的松纹古剑,腰间别着柄熟铜柄的拂尘,扫帚眉,三角眼,鹰钩鼻,正是玉空道长。

他的左边,站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冬瓜脸,八字胡,身穿灰布长袍,外面罩着熊皮大衣,他双手下垂,半弯着腰,正是“屠夫”费恩。

右手边站着位身着白袍的中年人,面如白纸,脸上发出阵阵寒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斜倚在亭子边的木柱上,手里拿着柄精钢打铸的鹰爪,鹰爪尖如刀锥,胳膊长短的鹰爪的柄麻花似的纠缠着,正是“夺命鹰爪”上官云。

费恩的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对玉空道长道:“大哥!那小娘皮太不是东西了!颇有处处针对您的意思!她后半夜把人招起来,胡说八道什么遭人刺杀,还要追查刺客什么的,似乎怀疑这是大哥您干的,真是可笑之极!”

上官云也点头道:“不错!右护法,您老要是出手,她还能活着回来站在那里追查什么刺客?”

玉空道长“嘿嘿”冷笑几声,摆了摆手道:“她倒不足虑。贫道真正关心的是师弟玉虚道长居然被皇帝封为玉虚子!”

随后他脸扭曲成麻花,由青转白,又变成红色,牙齿咬的“咯咯”响道:“他当年可不如我,凭什么飞黄腾达,又当上武当掌门,又被皇帝封赐!而贫道却被逐出武当!分明是他们偏心!”

费恩鸡啄米似的点头道:“那是!那是!凭大哥的才学,天下哪个门派的掌门当不得?现在只在个飘影神教当个去去的右护法!实在是屈才!他们分明是瞧不起您!我替大哥不值!”

他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

上官云也是不停地点头称是。

玉空道长眉头拧起,“唉”了声道:“当个大门派的掌门,固然是风光,可是比之圣上钦封,倒底是差了半分火候。”

他摊开双手,连连摆道:“师弟玉虚,又跑到我前面去了。难道那帮老家伙眼光那么准?”

费恩撇了撇嘴道:“什么话!大哥!这次圣上大封武林盟,不管阿猫阿狗,喘口气的都封了!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大哥何必介意?”

上官云也是点头道:“不错!了空那秃驴,还被封为国师哩!他可及空见大师半数?大哥不要老斤斤计较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当务之急是姓楚的那个小丫头,大哥若不及时出手,只怕被她暗算!”

费恩眉毛挑起,点了下头。

玉空道长双手搭在背后,抬头仰望天空,沉默不语。

费恩、上官云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费恩咬了下牙,双眼圆睁,横下心来,上前步道:“大哥!不如我们直接带人去做了姓楚的!莫在这儿扭扭捏捏。左护法王老头不知道什么缘故,不在她身边,正是大好机会!”

说完,他将袖子挽到胳膊肘上。

“哦?”上官云眼睛亮了起来,道:“除了左护法王伯平,神教的各大长老都不大服姓楚的,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沉默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摆了摆手道:“此事不可过急,尚需时日再说。”

费恩和上官云咬着牙,连连摇头。

正在这时,外面谷口处传来阵阵锣声,并且不断地传来人们的惊叫声:“来人啊!有人进攻神教!有人进攻神教!”声音此起彼伏,越传越远。

“嗯?”费恩眉毛挑起,咬牙切齿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有人进攻神教总部!真是活腻味了!我去看看!”

玉空道长连忙摆手道:“慢来!慢来!此事得教主出面才行!嗯?”他眉毛向上挑了挑,眨了眨眼睛。

“这——”费恩停下脚步,倒吸口气,扭头看了看上官云,突然拍了下额头,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挑起大指道:“好!好!大哥高明!”

上官云也点了下头,嘴角发出丝冷笑。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七章 飘影秘事(3) 头陀僧站在谷口,昂首挺胸,他面前的飘影教众人越聚越多,黑压压成片,并且还有几道人影,流星般的弹射过来,夹杂在人群中。

他的背后,又涌上队蓝衣大汉,手提钢刀,将他围个水泄不通。

头陀僧仰面朝天,发出声老鹰似的长啸声,直冲云霄,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尔等让开,不要枉送小命!”

众人将刀剑举过了头顶,齐刷刷看着他。

正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嘬个口哨,尖锐刺耳,像是火车鸣笛,有人双臂张开,向后挡去,正是上官云和费恩,玉空道长则站在人群外,双手放在背后,笔直而立,胡须无风向上飘起。

乌压压的人群向后涌动了下,“哗啦”声,退潮似的散出近半,他们分立两边,让出了条两辆马车宽的甬道,剩下的人身子震了下,摸着脑袋,左右看看。

队伍中还站着其它几位长老,他们互相看看,点了下头,向后招了招手,“哗啦”声,又有大半的人向后退去,分立两边。

站在头陀僧对面的蓝衣大汉,眨眼只剩星星点点几个人,他们手持钢刀,像寒风中的知了,瑟瑟发抖。他们互相看看,“嗖”地声,兔子似的窜向两边,隐没在人群中。

头陀僧背后的蓝衣大汉,满面红光,提着道迈步向前,逐渐接近头陀僧,正要挥刀往下砍时,猛地发现前面有情况!不由打了个激伶,将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哧溜、哧溜”退了回去。

头陀僧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自古邪不胜正!在洒家凛然正气下,魔教贼子人数虽多,也是不战而退!哈哈哈!”

他迈开大步,直往前走。

众人围在他左边、右边和后边,呈马蹄形层层围裹着他,只有前面空空无人,任他前行。

他穿过无数排房子,直直走到对面大厅前约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停了下来,昂首挺胸,扯开铜锣似的嗓子叫道:“洒家郑明,身怀少林绝学,特来请教魔教教主绝世武学!荡平魔教,为武林除害!”

声似敲锣,传出两条街远。

玉空道长站在人群后,斜着眼,看着头陀僧,纹丝不动。

众人围在大厅前的广场上,呈半圆形围住头陀僧,手举刀剑,看着头陀僧,作出进攻的姿态。

谢小石吃完肉,喝完酒,双手捧着肚子,站起身道:“我吃饱喝足了。楚教主,我们去后山吧!”

楚含烟点了下头,站起身来,刚要张口,忽听门外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她皱了下眉头。

这时,有名红衣丫环跌跌撞撞跑进来,面色惊慌道:“教主!大事不好!有人进攻神教!”

楚含烟、谢小石同时愣了下,扭过头看向丫环。

郭解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拍着胸膛道:“教主!我带人去抵挡!”

楚含烟眉头拧成疙瘩道:“来的是些什么人?有多少?”

红衣丫环伸出根手指,磕磕绊绊道:“就一个!他已杀到教中议事厅前,口口声声要与教主比试!”

楚含烟跺了下脚,道:“胡说八道!教中那么多人,会拦不住一个人?我去看看!”她甩了下袖子,径直向大厅走去。

谢小石和郭解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

郭解是连连摇头耸肩,道声:“这怎么可能?我不信!”说完,他也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谢小石也急忙像阵风似的跟了出去。

三人穿过走廊,走入大厅,大厅内空荡荡的,他们径直来到大厅门前的台阶上,向下望去。

大厅门前已是人山人海,站满了教中之人,他们站成半圆,围成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半圆的中间,站着个头陀僧,昂首挺胸,目光闪闪发亮,在寒风中微微发抖。

楚含烟看了看头陀僧,又看了看教中众人,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么个人,你们何不拿下?要本教主亲自出马?”

众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有的人扭头看向玉空道长等人,还有的人则扭头看向其它长老,手里提着刀剑,就是站在原地不动。

楚含烟扫视了眼全场,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头陀僧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魔教乌合之众,虽千万人吾何惧哉?”他忽地抬起手,指着楚含烟道:“今天洒家就手刃魔教教主,为天下武林除害!”

“呀!”楚含烟身边响起个霹雳般的声音,郭解面红耳赤,额头青筋直跳,飞身跃起半人多高,双臂向两边展开,双膝屈起,做了个“白鹤亮翅”的动作,跳下台阶道:“何方狂徒,敢在神教议事大厅前撒野?本坛主今儿取你狗命,也好叫人不敢正视我飘影神教!”

说完,他抬起眼皮,看了下教中众人。

众人顿时站直身,低下头,脸上直发烧。

玉空道长右手握成拳头,顶着嘴巴,发出阵阵“咳咳咳”的声音,费恩和上官云连着退了两步,转过身去,抬起手,对着面前的山包指指点点,不住地点头。

其它的长老、坛主,缩在人群中,将身形隐了又隐。

楚含烟抿着嘴,看着全场众人,微微摇了摇头,圆月似的大眼睛上,蒙出了层水雾。

头陀僧嘴巴撇到耳后根,对着郭解道:“你是小杂鱼,退下!换你们教主出手!”说完,他伸出根手指,对郭解晃了两晃。

郭解身子猛地震了下,脸红脖子粗,咬着牙道:“先过了本大爷这关再说!”

“嗖”地声,他从腰间拔出了柄雪亮的匕首,匕首上还留着楚含烟的两个指印。

他挺起匕首,直刺向头陀僧胸口。

头陀僧挺直胸膛,眼睛半眯起,道:“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二指禅!”他身子向后侧了下,闪过匕首,伸出右手两根手指,点向郭解握匕首的手腕,疾似流星。

郭解刺空后,手腕向上翻起,直接用肩膀顶向头陀僧腹部,像顶牛似的。

“咣!”地声,二人撞在起,郭解“噔噔噔”连退了三步,稳住身形。

头陀僧像醉汉似的退了两步,身子摇了又摇,似要站稳,却稳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险险跌倒。他站直身,两眼瞪得溜圆,捂着肚子,面红耳赤道:“啊?这怎么可能?”

他的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几声叫。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八章 飘影秘事(4)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上翘了翘,向后边挥了挥手道:“来人!上瓶上等的好酒,外加五斤手抓羊肉!”

她身后的红衣丫环应了声,飞也似的跑了进去。不到小半盏茶工夫,她们就端出个红漆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个大盘子,盘子内手抓羊肉小山似的高,冒着白气。

另名丫环则端着瓶酒出来,白瓷瓶子,足球大小。

楚含烟左手抓着酒瓶,右手托着托盘,缓步走到头陀僧面前,微笑道:“大师!可戒酒肉?”

头陀僧像是被雷击了下,身子摇了摇,他连忙将身子站得笔直,昂首挺胸道:“死且不怕!何惧酒肉?”

楚含烟点了下头,将羊肉和酒递到头陀僧面前,道:“大师,你先吃饱喝足,再与本教主决战,如何?不然,本教主就算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这——”头陀僧顿住了,抬起头,犹豫了片刻,缓缓接过手抓羊肉和酒瓶,道:“洒家要是吃饱喝足了,功力最高!你莫得后悔!”

楚含烟摇摇头道:“不后悔!”

“好!”头陀僧叫了声,退了两步,盘膝坐在地上,左手抓起块羊肉,右手拎着酒瓶,先抿了口酒,咂巴了下舌头,然后将羊肉放在嘴中,大口大口吃起来。

郭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头道:“教主!”

楚含烟冲他摆了摆手道:“郭坛主,既然这位大师指名道姓要与本教主比武,本教主只好勉为其难,与之比试!也好叫教中的弟兄安下心来。”

郭解猛地震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头陀僧狼吞虎咽,三口并两口喝完了酒,羊肉也风卷残云般吃的干净。

他脑门略微出了些汗,感到浑身暖和了些,气力也有所恢复,便“哈!”地叫了声,从地上跳了起来,摆开马步的姿式,双手握成拳头,收在腰间,气运丹田,浑身上下起了阵风,衣服猎猎起舞。

楚含烟从腰间缓缓拔出佩剑,宝剑二指来宽,胳膊长,剑身亮白如银,薄如纸张,剑刃发出阵阵寒气,剑柄黄金铸成,尾部结了朵云花,上面镶嵌颗拇指盖大小的猫眼绿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将剑斜指向地下,摊开左手,道:“不知大师用何兵器?”

头陀僧倒吸口凉气,朗声道:“洒家不才,愿用少林七十二绝技之达摩棍法,与教主试剑!”

楚含烟点了下头,冲后面的红衣丫环挥了下手道:“去取那根熟铜棍来。”

红衣丫环点了下头,飞身跑入里间。

广场上的众人,屏息凝气,又倒退了两步,使空地又大了圈,全抬起头,注视着场中。

玉空道长也手拈胡须,眼睛眯成条线,看着场上。

现场尽管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却鸦雀无声,连个咳嗽都没有,静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两名红衣丫环抬着根熟铜棍走了出来。熟铜棍大半个人高,酒杯口粗细,古铜色,上面雕刻着云色花纹。

楚含烟指着熟铜棍道:“此棍乃本教之宝,重达五十六斤,用千年紫铜掺以珍奇秘料制成,寻常刀剑不能伤,便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刃,也难以削断它。我们唤它‘紫铜棍’,大师可使得?”

头陀僧眼睛忽地亮了起来,满面红光,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使得!正合洒家之意!”

他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从红衣丫环手中,单手抓过熟铜棍,退回到原处,将熟铜棍风车似的打了几个旋转,他双手握着熟铜棍,左迈两步,敲向地下,又后退三步,将熟铜棍举过头顶,来了个“举火烧天”式。

最后又蹲成马步,单手抡起熟铜棍,沿着周身风车似的打了两圈,连连点头赞叹道:“好棍!好棍!还趁手!”

说完,他后退半步,迈成弓字步,双手握着熟铜棍,点向地面,抬头道:“教主阁下,请赐招吧!”

正在这时,场外传来阵“哗啦啦”的急促的马蹄声,两匹黑色的骏马拉着辆黑油漆的马车,飞驰而来,驾驶马车的,正是青衣老者,左护法王伯平。

他面红耳赤,满头大汗,将手中的马鞭举向空中,“啪”地声响亮地打在马背上,声若洪钟道:“闪开!闪开!教主驾到!”

众人回头看去,纷纷向两边退开,让出条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过的甬道。

马车顺着甬道,飞驰到空地中间,王伯平提起马缰绳,两匹黑色骏马“唏溜溜”叫了声,前蹄扬起有半个人高,然后“啪哒”声落在地面,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了。

王伯平飞身跃起两层楼高,身子圈成团儿,双手抱膝,风车似的打着转,飞到楚含烟面前落了下来,他冲楚含烟抱了下拳道:“属下参见教主!”

随后又转过身来,双眉倒竖,对着众人厉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快快散去?莫要待教主发怒!”

人群波浪似的向后晃了晃,人们面色惊疑不定,似有散去意。

费恩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咬牙切齿道:“王老头真多事!”他拨开人群,走到场地中间,冲王伯平抱了下拳道:“左护法!现在教中大敌当前,怎么能驱散教众?”

“敌人?”王伯平眉毛立起,眼神犀利地扫视了圈全场,猛地落在谢小石身上,浑身电击似的震了下,脸上青紫,道:“是这小子!你什么时候到本教来的?”

谢小石倒吸口气,双手连摆道:“左护法莫要这么看在下,我来贵教,实有公干!只是在下也才知道,贵教教主和左右护法,竟是老熟人,幸会!幸会!”他拱了拱手。

楚含烟低下头,脸上飘出朵红云。

王伯平昂首挺胸,扬声道:“普天之下,除了东厂锦衣卫和武林盟,还有谁能动得了本教分毫?武林盟正在京师南城,安营扎寨刻苦训练,等闲不得来!”

他的眼睛扫视了下全场,猛地落在头陀僧身上,倒吸口气,上下打量了会儿,指着头陀僧道:“这是何人?”

楚含烟努了努嘴,道:“他就是那位独闯本教,挑战本教主的敌人喽!”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九章 飘影秘事(5) 王伯平脸由青转白,又变成紫色,扭曲成麻花状,咬着牙道:“本护法不在教中,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教中闯!”他冲楚含烟抱了下拳道:“教主,属下去打发他!”

楚含烟摆了摆手,道:“有劳左护法美意,只是本教主已经与之约战,不便推辞。左护法权且退下,此人还是由本教主应付好了。”

“这个——”王伯平犹豫了下,歪着脑袋想了阵道:“也罢!由本护法在,谅也不出什么大事!教主要多加小心!”

楚含烟点了下头,冲王伯平拱了拱手道:“左护法费心了。”

王伯平退到了台阶上,站在正中间,手拈胡须,昂首挺胸,扫视着众人。

楚含烟伸出左手,摆出个“请”的姿式,冲头陀僧道:“请出招!”

头陀僧吸口凉气,上下打量了下楚含烟,道:“洒家让你三招!”

楚含烟眼睛眯缝条线,嘴角向上翘起,道:“如此,在下不客气了!”说完,飞身而起,跃起半人多高,如燕子穿林,挺剑直刺头陀僧额头。

此时,那辆马车已被人拉了下去,场地空阔,人们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

王伯平拈着胡须,摇摇头道:“此招平平。此时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出本门的看门绝招飘影剑法,以左中右三路封住妖僧。彼大话不惭,要让三招,不得反击,如此必轻取之!”

有几位长老是频频点头。

头陀僧身子向左侧了半个身位,楚含烟挺剑刺空,身子直直从他眼前飞了过去。

王伯平跺了下脚,“啪”地声,左拳击在右手掌上,道:“哎呀!剑至眼前,凌空变招,反刺向头陀,料不是难事,怎可直直从他眼前飞过,将空门让与对方。妖僧此时若是抡起紫铜棍,来招‘横扫千军’,直击含烟腰部,局势危矣!含烟,听到老夫说的了吗?”

他厄斜着眼睛,看着楚含烟。

楚含烟头皮发炸,向前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后,轻飘飘落地,如同四两棉花。

她脚尖点地,有凌空飞起半人多高,向后横着身子打个飞旋,飞到距头陀僧三步远的地方,身子旋转了半圈,半蹲下来,来了招“横扫千军”,宝剑拦腰斩向头陀僧,划出道半圆形雪亮的白光。

王伯平又摇摇头道:“此时再用这招,先机已失。若妖僧凌空飞起,来招‘力劈华山’,抡圆了棍子砸下去,含烟大为不妙!”

他叹气连连。

说话间,头陀僧来了招“旱地拔葱”,飞起二人多高,楚含烟的剑又从他脚下扫了过去,头陀僧斜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到地上,面对着楚含烟。

王伯平咂了咂舌头,摇头道:“蠢才!蠢才!”不知在说谁,又拍了下肚子道:“似此,三天也打不完。老夫连日赶路,疲惫不堪,先吃顿饭再说!”说完,他转身进了大厅,穿厅而过,直去后院。

楚含烟凝起眉毛,飞身而起,右手挺剑指向前方,左手抬起到头部高,平直伸开,捏了个兰花指,半空中迈着弓字步,来了招“仙人指路”,如同飞仙,飘飘向前飞去,剑尖直指向头陀僧咽喉。

众人眼睛齐刷刷看向台阶上的王伯平,但他已踪迹皆无。

他们又看向几位长老道:“长老,您评价下这招?”

几位长老,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道:“局势错综复杂,不甚明朗。”

费恩凑上前几步,冲玉空道长道:“大哥,您看此招如何?”

玉空斜着眼睛瞥了下他,拈着胡须,半眯着眼道:“扯蛋!”

谢小石满脸通红,嘴巴鼓起像蛤蟆,他拼命将嘴唇咬了又咬,可脑袋还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喉咙里发出阵阵“咕咕咕”的声音。

楚含烟的脸不由红了下。

头陀僧飞身跃起,身子陀螺似的在半空打着转,斜飞出半辆马车远的距离。

楚含烟挺着剑,从他原先站的地方飞了过去,飞到半辆马车远的距离后,落到地面。

二人相对而站,头陀僧迈个弓字步,双手将紫铜棍举过头顶,双眉倒竖,道:“三招已过!洒家将不再客气!”

楚含烟点了下头,道:“方才三招,在下漏洞百出,大师何不乘势而出,锁定胜局?”

头陀僧听到“大师”二字,满面红光,像吃了人参果般的浑身舒坦,他正色道:“洒家岂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楚含烟冲他拱了拱手,嘴角向上弯起,露出两个小酒窝,道:“大师的修为令在下钦佩,比司徒明之流正派武林,口是心非,唯利是图,强上何止百倍?”

头陀僧昂首挺胸,头上“滋滋”冒着油光。

楚含烟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像大师这种武学、人品俱佳之人,却郁郁不得志,沦落至此,令人扼腕叹息!”

头陀僧眼神不由暗淡下来,低下了头。

费恩突然跺了下脚,拍了下额头,指着头陀僧道:“我记起来了!这位大师不就是那位大闹慈云寺,怂的号称天下武林第一高手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无地自容的那位高僧?”

“哗”众人乱了下,挺直胸膛,炯炯有神看着头陀僧。

“噫——”头陀僧意气风发,身边飞起两朵彩云,直往上飘。

人们摇着头,咂咂赞叹道:“正派武林真不识货呀!不识货!”

头陀僧胸膛像大鼓样挺起,他站起身,低着头,皱着眉毛,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抬起手道:“不错!不错!想当初,洒家在慈云寺,与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展开佛法辩论,语塞!再试与武学,呆若木鸡!正派武林羞愧难当,竟对洒家痛下毒手!打断洒家条腿,将养了近两个月才好!”

“哎呀!”众人扼腕叹息,摇着头道:“那些正派武林太歹毒了!歹毒!”

楚含烟笑眯眯道:“大师,请出招!”

头陀僧愣了下,舔了舔嘴唇,叹了口气,气运丹田,平息了下情绪道:“少林七十二绝技之达摩棍!”他抬腿跳起,在半空打了个旋转,落地时已在楚含烟五步之内,双腿盘起,来了招“回头望月”,右手抡起紫铜棍,带着“呼呼”的风声,扫向楚含烟双膝。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章 飘影秘事(6) 楚含烟眉头拧成疙瘩,飞身而起半人多高。

紫铜棍扫到楚含烟脚下时,突然变招,斜着向上飞起,拦击向楚含烟腰间。

楚含烟挥剑砍向紫铜棍,同时身子向左扭了下,头陀僧看着寒光闪闪的宝剑,暗吸口气,手腕向上翻下,紫铜棍向上跳起,斜击向楚含烟。

楚含烟手中的宝剑,斜着斩向紫铜棍,“卟”地声,剑刃嵌入紫铜棍有半个指甲盖深,她眉毛拧成疙瘩,向外拉了拉,宝剑被卡在上面,纹丝不动。

头陀僧气运丹田,大喝声:“着!”双手按着紫铜棍,往下沉,同时也拉着楚含烟的宝剑向下走。

楚含烟咬了咬嘴唇,提口内力,身子突地向上飞起,在半空打了个侧身翻,又飞起二人来高,手拉着剑柄,“咔咔”两声,将宝剑从紫铜棍上拔了出来,倒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如四两棉花。

头陀僧倒退两步,抬起紫铜棍看了看,紫铜棍的上面,多了道剑痕,挖出个月牙形的缺口,半个指甲盖深,他倒吸口气,点点头道:“好棍!若是寻常铁棍,只怕要被削断了!”

他又看了眼楚含烟手中的宝剑,眉毛拧成疙瘩,迈出弓字步,双手握着紫铜棍,斜指向地面,额头渗出了层薄如纸的汗珠。

楚含烟抬起宝剑,左手二指并拢,贴在剑背上,看着宝剑,雪亮如银。

她点了下头,后撤半步,迈着弓字步,将宝剑举过头顶,剑尖斜指向头陀僧,目光顺着剑尖,向前看去。

头陀僧雷鸣般的叫了声:“着!”空气震荡,大地似乎也抖了两抖,他飞身跃起半人多高,双手握着紫铜棍的底部,举过头顶,来了招“泰山压顶”,抡圆了向想砸去。

紫铜棍带着“呼呼”的风声,拉出条半圆形的弧线,砸向楚含烟脑袋。

楚含烟脚尖点地,身子像缕青烟,又像片树叶,向后侧飘出两个身位,身在半空,兀自摇摇晃晃。

“咚!”地声,紫铜棍砸在楚含烟原先站的地方,声音如同擂鼓,将地面青砖从中间砸断,砸开了个脸盆大小的坑,碎石乱飞。

楚含烟斜着旋转了下,向头陀僧飞近了两步,挺剑刺向他咽喉,剑似青烟,飘摇不定,无声无息,若有若无,但疾似流星,电光石火间,剑尖距头陀僧有巴掌远了。

头陀僧此时双脚离地面还有半个膝盖高,眼角的余光瞥见片白光如青烟般飘来,暗吸口气,双手按了下紫铜棍,借着这股弹力,身子突地向侧后飞起,在半空连翻了两个滚儿,落在半辆马车外的地上。

落到地面的同时,他右手挥起,抡着紫铜棍,来了招“秋风扫落叶”,向后横扫出去。

楚含烟宝剑刺空后,身子陀螺似的转了两圈,在半空弯了道圆弧,又飞到头陀僧侧面,斜着挥剑刺出,而此时头陀僧的紫铜棍又拦腰扫来。

楚含烟咬了咬牙,收回宝剑,身子向后飘出两个身位,落在地上。

谢小石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腮帮子,看着二人。

人群中有人拍了下手,挑起大指道:“好!好个飘影剑法!”

玉空道长昂首挺胸,看着蓝天,手拈胡须道:“郑陀这道达摩棍法,足见工夫。楚教主的飘影剑法,尚须时日磨练,目前全屏手中的神兵利刃支撑局面。”

费恩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睛眯成条线,脸上挤出朵花儿,道:“对!对!大哥见解高明!”

头陀僧眉毛向上挑起,红光满面,“呀!”地叫了声,飞身而起,呈马步状落在地面,左三棍,右三棍,“呼呼”带风,如疾风暴雨打向楚含烟。

楚含烟四周顿时全身紫铜棍的影子。

她额头渗出了层细密的汗珠,顶着后槽牙,将宝剑左右挥舞了下,脚尖点地,向上飞起半人多高,如风中的落叶,左摇右摆,不是挥剑刺向前方。

头陀僧健步如飞,绕着楚含烟飞走起来,将手中的紫铜棍,抡的密不透风,织成了道道棍影,四面八方连成了片,像是紫铜墙壁,围成个半个房间大小的面积。

楚含烟被围在这层棍影中,身子左摇右摆,陀螺似的打着转儿,并且挥剑时不时砍向棍影,发出阵阵“叮叮当当”密集如鞭炮的金铁交鸣声,不时溅出几朵指甲盖大小、桔红色的火星。

众人无不倒吸口气。

有名长老,跺了下脚,“唉”了声,摇头道:“想不到头陀僧还有这招!教主失策,不该将紫铜棍借给他用!不然早取下他人头多时了!”

其它几名长老,不住地点头。

谢小石倒吸口气,退了半步,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双刀,呼出口气,点了下头,暗道:“它还算结实。”不由两眼眯成了条线儿,脸上绽开了朵花儿。

费恩扭头看向玉空道长,两眼闪闪发光,如果之前是逢迎拍马,现在则是满脸崇敬,道:“大哥,这头陀真有两下子。”

上官云低着头,左手抚着扛在肩上的鹰爪,定了下神,点了点头。

头陀僧“呀!呀!”叫了两声,猴子似的跳来跳去,将紫铜棍抡得更急更猛,之前是“呼呼”的风声,之后变成了“嗡嗡”声,空气好像也紧了起来,地上卷起股旋风,飞起屋子高。

几粒拳头大小的青砖碎石,在地上滚来滚去。

层层棍影开始叠加,排打向楚含烟。

此时的楚含烟,像被困在笼中的鸟儿,荡秋千似的在重重棍影中飘来荡去,既冲不破,也飞不出。她手心捏了把汗,将内力提了又提,游鱼似的在紫铜棍影中转着圈,不时挥剑向外劈出。

头陀僧头发向上飘起,丹田内凝结个核桃大小的白色气团,飞梭似的转个不停,衣袖像是被鼓风机吹的似的,圆鼓鼓,猎猎起舞。

他窥见个空门,虚晃招,突然来了招“横扫千军”,紫铜棍拦腰打向楚含烟,发出“呜呜”的声音,卷起阵风,吹的楚含烟的衣袖直向上飘。

楚含烟此时身在半空,如风中的落叶,飘摇不定。

此棍击出,众人全捏了把汗。

费恩连连摇头道:“没想到教主败了!”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一章 飘影秘事(7) 王伯平此时正从大厅内出来,见状跺了下脚,拍了下手道:“咳!老夫片刻不在,竟出现这种情况。含烟,还能听见王伯的声音吗?”

他拉长了脸,嘴巴嘟嘟着,胡须向上翘起,脸上还有块指甲盖大小的血印。他左手拎着个青瓷酒瓶,右手拎着只烤羊腿,烤的金黄,“滋滋”往外冒油,还冒出阵阵白气。

他抿了口酒,咽了咽唾沫,“嘿嘿”直笑。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昂首挺胸,连连摇头道:“不然!郑头陀若是依前之法,继续用达摩棍法封锁对手,勿得变招,则胜负未可知也!”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工夫,紫铜棍离楚含烟腰部,不到半个胳膊远的距离了。

楚含烟提了口气,腰肢突地向侧后扭动,身子如树叶般向外斜着飘去,与此同时,她右手挥剑,斩向紫铜棍,剑似流星,在它后面带出了成串的剑影,亮白成片,组成扇形。

“当!”地声,剑击在紫铜棍上,击出串火花,溅开有脸盆大小。

楚含烟借着反弹之力,向外飘动的速度如离弦之箭,“嗖”地声,已飘出辆马车远的距离。

头陀僧手中的紫铜棍被剑击中,滞了下,就在滞的霎那,楚含烟已飞出重重棍影,在半空打了两个滚儿,落到地上。

她面如金纸,额头渗出黄豆粒大小的汗珠,连喘了几口气,调匀呼吸,看着头陀僧,缓缓道:“郑头陀,何故变招,若是依前之法,本教主岂不是笼中之鸟?”

谢小石点了下头,暗自道:“这达摩棍的天罗地网罩,同俺的无忧刀法倒有两分相似。”

郑头陀愣了下,站直身子,将紫铜棍支在地上,他已汗流满面,像水洗似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凝结出几络条儿,前胸后背更是湿漉漉的,将衣服打湿了脸盆大小的块儿。

冷风吹来,他打个激伶,喘了几口气道:“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绝技,乃武学正宗,任你采用什么花招,都难敌洒家的少林七十二绝技。楚教主,看招!”

他举起紫铜棍,大步流星向前,来了招“力劈华山”,当头打向楚含烟。

楚含烟脚尖点地,向左侧飞出两个身位,疾似流星。

她不似先前那样,浮在半空,让郑头陀抓住机会,将其封锁在空中,动弹不得,而是飞出两步后,便又脚尖点地,身子再往前飞,并且在飞行的同时,“刷刷刷”连着劈出三剑,剑影晃动,似点点流星,打向郑头陀。

王伯平张开嘴,咬下块巴掌大小的羊肉,嚼得满嘴流油,满面红光,频频点头道:“本教飘影剑法,岂是山野村夫能够理解?”他两眼闪闪发光,又抿了口酒。

楚含烟每飞出几步路,便又落地,脚尖点地,又飞身而起,疾似流星,围着头陀僧转圈。

眨眼工夫,已转了三圈,身形渐渐连成了条白线,并且不是剑光闪动,星星点点,打向郑头陀,越来越密,如同下雨样。

郑头陀倒吸口气,下蹲马步,将紫铜棍横在胸前,来了招“达摩铁门栓”,左右横扫,上隔下拦,并且每挥出几棍,便向左侧挪动半步,又蹲成马步,左右拦击,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不看四周。

谢小石眉头拧成疙瘩,双手托着腮帮子,蹲在地上,道:“楚姑娘还要多加学习啊!”

费恩拍了下腿,叫道:“嘿!教主占上风了,将郑头陀困在当中了!局势和之前截然相反!”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斜眼瞥了下他,冷笑道:“似是而非!之前楚家丫头身子悬在半空,被困住是插翅难逃,如今郑头陀在地上,马步扎的扎实,左右移动,无遮无拦。这种围困,不过虚耗力气罢了。”

说话间,郑头陀又向右移动三步,跪在地上,来了招“回头望月”,将紫铜棍向后横扫。

楚含烟向后飘退了半辆马车远的距离,站在地上,“呼呼”喘着气,重重身影也眨眼消失不见,她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郑头陀。

众人均大眼瞪小眼,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郑头陀站起身来,面对楚含烟,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痛快!痛快!今日同魔教教主见方谷之战,是洒家生平未有之经典大战,哈哈哈!”

费恩挑起大指,两眼闪闪发光,挑起大指,露出满嘴大金牙道:“郑头陀今日一战成名,名扬天下!”

“噫!”郑头陀脑门腾出股青气,散成莲花状,直向上飘,他踮起脚,晃来晃去,像是在腾云驾雾。

众人看着他,频频点头。

楚含烟手心冒出了汗,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看看众人,又看看玉空道长,又看看王伯平,最后目光落到谢小石身上。

王伯平厄斜着眼,嘴巴撇到耳后根,喝了口酒,吃了口肉,道:“含烟——,听王伯句话,你且退下,待王伯吃饱喝足,来对付这个郑头陀。”

楚含烟抿着嘴,纹丝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愣了半晌,道:“莫听别人闲言碎语,只管发挥你的实力去打!”

楚含烟点了下头,将剑举过头顶,脚踩着地面向后滑动,滑了有半辆马车远的距离,身子飘了起来,有半人多高,像荡秋千似的左右摇摆。

头陀僧愣了下神,眉毛向上挑起,大喝声:“着!”双手抡着棍子,飞步向前,疾似流星,将紫铜棍抡圆了,拦腰打向半空的楚含烟。

紫铜棍发出“呼”地声响,后面带出了串串棍影。

费恩拈着八字胡,连连摇头道:“又是这招,教主难道忘了先前的困境?”

话音未落,楚含烟已向右偏转了半个身位,挥剑冲头陀僧面门划了下,然后落地,脚尖点地,又飞身而起,绕着头陀僧飞了半个圆圈,飞到他身后,又挥剑刺向他的后心。

头陀僧愣了下,紫铜棍打空,连忙半蹲马步,来了招“回头望月”,双手握着紫铜棍顶部,向后抡去。

紫铜棍比宝剑长出半个人,剑尖距头陀僧双手还有半个胳膊远时,紫铜棍却已经打向楚含烟腰部。

楚含烟身在半空,顿了下,点了下剑尖,忽地向上飘起,飞起近二人高,头朝下,脚朝上,来了招“天降甘霖”,挺剑刺向头陀僧的头顶。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二章 教中血案(1) 头陀僧眼前花了下,人已不见,只听头顶传来阵风响,抬头看去,楚含烟已挺剑刺了下来。

他身子向后弓似的弯倒,来了招“举火烧天”,紫铜棍抡圆了向上打去。

楚含烟手腕转动了下,剑光飘起,身在半空翻了个跟头,落到头陀僧前方,朝头陀僧“刷刷刷”劈出三剑,又飘到左边,又连劈出三剑。

每剑均点到即止,将要刺到时却又飘走。

头陀僧眼睛眯成条线,抿起嘴,冷笑道:“尽是虚招!”

话音未落,楚含烟又挺剑刺向他的胸口。

头陀僧双手握着紫铜棍,横在胸前,笔直而立,纹丝不动,双眼紧盯着剑尖,剑尖距离他胸口还有半个胳膊远时,“刷”地向右边飘去。

头陀僧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擂鼓,直冲云霄。

楚含烟飘到右边,反手剑刺向头陀僧右臂,离右臂还有巴掌远时,又收回,游鱼似的转到头陀僧后背,“刷刷刷”连劈三剑,剑尖又斜着转向头陀僧左臂。

头陀僧眉毛突地向上挑起,身子猛地跳了起来,向后翻转,双手举起紫铜棍,向楚含烟砸去。

楚含烟身子像树叶似的旋转着飘起,宝剑剑尖顺着头陀僧左臂抡起的方向向上刺去,“卟”地声,刺破了他的衣服,在头陀僧左臂上,留下了条细若蛛丝、巴掌长的血印。

楚含烟身子又急速向左飘去。

“轰”地声,头陀僧的紫铜棍打在她原先站的地方,将地面青砖敲裂,砸出了个脸盆大小的坑,碎石乱飞。

头陀僧连退两步,看了看左臂,右手在伤口处抹了下,手上沾了几滴血,他看着楚含烟,卧蚕眉倒竖,两眼瞪的似铜铃,大喝声:“啊呀!着!”

他双手抡着紫铜棍,飞步向前,嘴里叫道:“少林达摩一十三路通天棍法!”

他冲楚含烟先拦腰打了棍,然后蹲成马步,向下扫了棍,左脚弯转,斜跨出半步,转成弓字步,双手抓着紫铜棍,向前横推。

三棍打完,又来了记扫蹚腿,紫铜棍又向上飞打。

他像螃蟹似的横着脚步,半蹲成马步,双手抡着紫铜棍,边扫边向前推进。

楚含烟则像翩翩蝴蝶,围着他周身上下飞舞,不时挥剑刺向他,但每次都是将要刺到就收回。

头陀僧抡着紫铜棍左右横扫,绕着场地走了半个圆圈,棍棍生风,如乱花起舞。

众人眼花缭乱,连声叫道:“好!好!”“哗啦啦”地拍起手来,掌声如雷。

一十三路少林达摩通天棍法打完,头陀僧站直身子,右手持着紫铜棍,左手掌心向下,横在丹田旁运内力,他呼出口气,头发依然“呼呼”向上飘着,额头的汗水像雨点似的,“嘀答嘀答”往下掉。

楚含烟围在他身边,上下翻飞,既不进攻,也不后撤,瞅准机会就劈出几剑,然后身子向左右飘去,令头陀僧每记棍法均打了空。

头陀僧刚刚站稳,楚含烟又挺剑当胸刺来,头陀僧后退半步,举起紫铜棍迎敌,剑光却如同片落叶似的,向右飘去,削向头陀僧右手腕。

头陀僧急忙撤回右手,剑光却飘向左边,“呼”地声,落在头陀僧的脖颈上。

剑刃锋寒,虽未划向脖子,却已在头陀僧的脖子上留下了条细如蛛丝的血印。

头陀僧愣了下,站在原地不动了。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他开口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楚含烟微笑道:“飘影剑法。”

良久,头陀僧低下头,嘴里发出“唉”的声响,道:“原来是魔教镇教绝技,洒家算见识了。”

他拱了拱手,又道:“此套剑法,虽然奇妙,洒家还不放在眼里,所惧者,唯有教主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与这套剑法相配,更是威力倍增!既然洒家败了,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含烟将剑收回,放入剑鞘,后退两步,冲头陀僧拱了拱手,道:“大师言重了。大师这路紫铜棍,威力非常,剑不能伤,若不慎挨了棍,必骨断筋折,又何尝不令在下忌惮?”

头陀僧眉毛向上挑了挑,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他点了下头,道:“对!对!如此说来,洒家输的心服口服,再无怨言了。任由教主发落罢了。”

楚含烟冲他拱了拱手,挥了下手,命人端来盘银子,道:“大师,你佛法高深,武艺精湛,正是本教极端需要,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加入本教,在下不胜欢迎,当即请大师担任演法坛坛主,向教中弟子精演佛法大义,提升众人品质;若大师不愿加入本教,这里是二百两纹银盘缠路费,大师只管走人。”

头陀僧倒吸口气,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其它人则挑起大指,频频点头道:“好!好!”

玉空道长眉毛拧成疙瘩,斜着眼睛,看看楚含烟,又看看头陀僧,倒吸口气,跺了下脚,道:“不好!失策!”

费恩愣了下神,扭头看向玉空道长道:“什么?”

话音未落,玉空道长已大鸟般飞身而起,跃起二人多高,拔出背上的松纹古剑,挺剑刺向头陀僧道:“何方妖孽,竟敢独闯本教,拿命来!”

他衣袖飘飘,直飞向头陀僧。

众人大惊失色,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张圆了嘴,呆呆看着他,如同木头。

费恩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扭头看了下“夺命鹰爪”上官云,二人齐点了下头,突然飞身而起,大叫道:“诛除妖孽,保卫神教,义不容辞!”

费恩身在半空,双手张成虎爪,风车似的打着转,上官云则将精钢鹰爪举向半空,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面对突变,众人连退两步。

楚含烟亦十分错愕。

谢小石眉毛挑起,拔出腰间双刀,飞身而起,落到头陀僧面前,双刀风车似的转,转成了个黑色的大圆盘,有磨盘大小。

玉空道长飞到近前,对着黑色的大圆盘“刷刷刷”连劈出三剑,闪出三点青色剑光,没入圆盘中。

“叮当”声响,如同敲了棒锣,圆盘中心绽开了朵桔红色的火花,有脸盆大小,同时有道白色的波纹竖着扩散出去。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三章 教中血案(2) 波纹打在地上,发出“嗡”地声响,溅起路尘土,飞起有膝盖高;向上的扩散的波纹,飞出两三层楼高,便如青烟般飘散;向左边扩散的白色波纹,打在教众身上,令他们身子向后连晃了两下,衣袖飘起;向右边扩散的波纹,由于是空地,飞出段路就消失了。

谢小石连退两步,纵身跃起半人多高,横着身子,面朝地面,打个飞旋,落在地上,面朝玉空道长,背对楚含烟和头陀僧。

玉空道长弹丸似的向后飞去,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气运丹田,倒着翻了两个跟头,落在地上。

费恩和上官云已分左右飞身到谢小石近旁,费恩伸出虎爪直抓谢小石天灵盖,上官云的鹰爪,则抓向谢小石的咽喉。

楚含烟抿着嘴,柳叶吊梢眉倒竖,挥舞手中亮白如银的宝剑,斜刺向费恩肋部。

费恩倒吸口气,身子在半空顿了顿,猛地来了个倒空翻,向后飞去。

楚含烟手中的宝剑不停顿,又转刺向上官云,如道流云,上官云眉毛挑了下,挥动精钢鹰爪,斜击向宝剑,“当!”地声两件兵器相撞,溅出几朵火星。

上官云倒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在地上,看了看手中的精钢鹰爪,和楚含烟宝剑撞击的地方,出现了个指甲盖大小的月牙形缺口,有大米粒深。

他倒吸口气,摸了下那个缺口,点头道:“教主宝剑,果然不同凡响!”

费恩顿了下身形,道:“教主,何故帮外人?”

谢小石笑道:“你们教主和郑头陀的比武已经结束,现在才动手,未免太迟了些吧。”

楚含烟咬着牙道:“现在动手正好!右护法、费长老、上官长老难道你们没看见刚才的局势?”

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三人互相看了看,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低下了头。

玉空道长嗫嚅道:“贫道也是为教主、神教着想,堂堂神教,岂容人横冲直撞?贫道出手教训来人,以壮神教之威,何错之有?”说完,他拉长了驴脸。

费恩连连点头道:“不错!若不严厉打击,只怕以后人们有样学样,来往神教如履平地!”

众人也是频频点头称是。

楚含烟面上罩了层寒霜,冷冷道:“此事已经摆平,右护法和二位长老不必费心!”

她转过身,冲头陀僧拱了拱手道:“大师,本教情况复杂,在下也无法厚着脸皮,请大师留在教中,还是请大师另寻别处吧。在下不才,这根紫铜棍,教中弟兄也无愿使,却正合大师胃口,在下将它赠与大师如何?”

头陀僧衣袖飘飘,单掌合什,立在胸前,冲楚含烟弯了下腰,道:“弥陀佛,洒家深谢教主美意。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洒家愿留在教中,讲演佛法,提升神教品质,克逆靖难!”

说完,抬头瞟了眼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三人。

楚含烟倒退半步,满面红光,嘴角微往上翘,连连拱手道:“如此,在下不胜欢迎大师加盟!来人!摆酒宴迎接新坛主加入。”

王伯平拱拱手道:“恭喜教主,贺喜教主,本教又添员生力军!”

众人也挑起大指,连连称善。

谢小石倒吸口气,冲头陀僧拱了下手,道:“大师,一入教门深似海,从此自在不复存。还望大师三思!”

头陀僧沉吟半晌,立起眉毛道:“在下心意已决,这位官差勿复多言。”他眨了下眼,满眼泪花道:“洒家十余岁入少林,天天洗衣扫地做饭,半丝武功也学不到。二十岁离开少林,闯荡天下,却颠沛流离,受尽世人白眼。

不久前,那些正派武林的伪君子,辩论佛法时说不过洒家,竟暗下毒手,打折了洒家条腿。洒家养好伤,独闯神教,是抱着必死之心,不料神教教主宽宏大量,不但不杀洒家,而且还赠银封官。洒家决心,归入神教,将神教精神发扬光大!”

众人频频点头称是。

费恩双手揣在袖口里,斜着肩膀道:“郑头陀,你这么做就对了。那些所谓正派武林的伪君子,听他的作甚么?连饭都没的吃!”

众人哄堂大笑,声如鼎沸。

楚含烟笑着点头道:“既然大师已然决定加入本教,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请大师进入大厅,摆宴庆祝!”

众人哄然叫好,雀跃不已,纷纷进入大厅,走来走去,摆弄桌椅。

楚含烟又对谢小石道:“谢大人,在下现在就带你去后山,去见那个人如何?”

谢小石连声道:“好!多谢楚教主!”他对楚含烟连连拱手。

楚含烟耷拉下眉毛,抿着嘴,转身进入大厅,谢小石、王伯平、郭解三人跟在她身后。

费恩还是双手揣在袖口里,连连摇头道:“没想到教主赢了,还收了员大将。”

王伯平斜眼看了下他,冷笑道:“费长老,本教的飘影剑法,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破的?”

玉空道长连连摇头道:“郑头陀一十三路达摩通天棍法,招招是实,而楚教在同时,全是虚招与之应付,待其棍法使完,气力虚耗大半、破绽露出时,突下杀手,故而能赢!”

费恩瞪大眼睛道:“如此说来,虚招竟能破实招,那胜利岂非异常容易?”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仰面朝天笑道:“那得看对手是谁!”

头陀僧低下头,若有所思。

王伯平撇着嘴,连连摇头道:“右护法此言差矣,本教的飘影剑法,虚虚实实,虚实相间,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奥妙无常,莫说寻常人等,就是江湖上的顶级高手见了,也头疼不已。”

头陀僧重重点了下头道:“正是此理!洒家见教主剑招袭来,虽明知是虚招,却也不得不小心应付。不过教主若是使用普通的剑的话,则不能轻易得手。”

王伯平挑起大指,两眼放光道:“好马配好鞍,好剑法当然佩好剑,才能发挥它的最大威力!教主所佩之剑,名唤‘飘雪’,削铁如泥,乃神兵利刃,乃历任教主专用,是本教镇教之宝!”

楚含烟满面红光,抓了抓腰间佩剑,两眼闪闪发光道:“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了空大师,见了此招,如何应付?”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四章 教中血案(3) 众人面面相觑,张嘴结舌,站在原地不动了。

王伯平满脸堆笑,脸上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血迹,随着肌肉颤动不已,他拱手道:“即使少林方丈了空大师见了,也得退避三舍!呜哈哈!”

他仰面朝天,哈哈大笑,声音直冲屋顶,震的房梁上的灰,“扑扑”往下掉。

众人也翘起大指,连连点头,眉飞色舞。

费恩跺了下脚,叹了口气,道:“若是这样,了空大师还称什么天下第一?唬人的!趁早走人!早晚有天灭了少林,光大神教!想那少林空见大师,不也——”他是红光满面,嘴角流涎。

楚含烟低头冷笑道:“若如此,少林不难破!”

“哗!”众人举着双手,蹦了起来,高声叫道:“扫平少林!光大神教!扫平少林!光大神教!”声如鼎沸,直冲云霄,传遍了大半个山谷。

谢小石摇着头,苦笑了下,继续往前走。

楚含烟见状,柳叶吊梢眉挑起,抿着嘴道:“谢大人对此有何高见?”

谢小石冲她拱了拱手道:“在下局外人,没见识!”

费恩倒吸口气,凑到玉空道长身边,道:“大哥,那教主非同凡响,照此看来,只怕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少林方丈了空大师也不是对手!大哥小心才是!”

玉空道长斜眼看了下他,甩了下袖子,冷哼声道:“什么话?若这样,本教早一统江湖了,何至于被那些人打得面都不敢露?少林方丈了空大师的大力金刚掌,已入化境,早已勘破万法源流,管你什么虚招实招,只需一掌劈出,那就——”

谢小石“呼”地飞身而起,口内高叫道:“原形毕露!”

他跳到玉空道长身边,肩膀撞上玉空道长道:“你还我钱来!”

玉空道长气运丹田,蹲成马步,也用肩膀定住他道:“无量尊!贫道何时欠谢大人钱?”

谢小石顶牛似的往前抵,嘴里直叫:“你欠我钱还赖账?”

两个人肩膀互相顶着,像两座大山互相挤压,脚下的青砖,“咔啦啦”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缝,蔓延有脸盆大小。

费恩倒吸口气,连退两步,指着谢小石,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嘴唇发白道:“这位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上任半月扫遍大半个京师、敛财数十万两白银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谢大人!”

“哗——”众人开了锅似的叫了起来,对谢小石指指点点,肃然而立道:“还是锦衣卫最厉害!”

“咦——”谢小石面红耳赤,连退两步,站直身来,左手挠着头,右手连连摆动道:“不是!不是!大家别误会,事情不是传闻的那样!”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费恩双手揣在袖口内,歪着头,上下打量了眼谢小石,撇着嘴道:“耳闻不如目见,谢大人所作所为,大家伙儿亲眼所见,只怕比传闻更凶!”

有人上前步,冲谢小石拱手道:“谢大人,本教多年不在江湖公开露面,捉襟见肘,实在没有银子!”

众人连连点头道:“是呀!是呀!”

楚含烟面色转白,含笑道:“在下何德何能?能和少林方丈了空大师相提并论?各位兄弟抬举了!”然后她走到谢小石身边,拉着他的胳膊道:“大哥哥,快去后山吧!”

谢小石拍了下脑袋,连连点头称是。

头陀僧低下头来,嘴里念叨道:“管你虚招实招,一掌击出,原形毕露。”他反复念叨了几遍,连连点头,眼光大亮,握紧拳头道:“洒家明白今后怎么做了!”

楚含烟带着谢小石、王伯平和郭解,穿过大厅,来到后院,顺着条斗折蛇形的走廊,走到后院的后门前。

此门只有人的个头高,容两个人并排而过,门上挂着个方形铁锁,碗口大小,铁锁有几点斑驳的锈迹,锁芯也起了锈。

楚含烟抓着铁锁,摇了几下道:“左护法,你可有法将其打开?”

王伯平连连摇头道:“属下没有钥匙。”

楚含烟低头不语。

谢小石眉头拧成疙瘩,道:“楚姑娘,你身为教主,住在这儿,还打不开这把锁?”

楚含烟连连摇头道:“我接掌教主之位不久,而且很长时间都在外面,还不知道如何打开它。但我知道,这里有条秘径,直通后山。”

谢小石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堵围墙,不到二人高,青石砌成,上面铺着红瓦,不由手托腮帮子,眼珠骨碌碌直转。

楚含烟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本教名为飘影神教,绝非起个名字好听而已。若是从墙上翻过去,则是另一番境界了。”

谢小石、王伯平、郭解三人均倒吸口气,倒退两步,互相看了看,沉默不语。

王伯平眉毛倒竖,牙关紧咬,上前步道:“看老夫拧开它!”他双手似闪电般抓出,形成鹰爪,抓住铁锁,“咯吱吱”向左边扭。

铁锁挂在铁门栓上,转了半圈,纹丝不动。

王伯平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面红耳赤,额头青筋直跳,他气运丹田,双手冒出淡淡青光,使尽了全身的气力去扭,拧了有半盏茶工夫,不但铁锁纹丝不动,连铁门栓也毫无损伤。

他后退两步,擦了擦额头的汗,两眼瞪圆了看着铁锁道:“怪了,寻常铁锁,早被老夫生生拧断!就是门栓也被拉折!它怎么不见动静?这门和锁有古怪!”

他眉毛拧成疙瘩,上下打量着铁门铁锁。

郭解上前几步,抓住铁锁晃了两晃,连连摇头。

楚含烟抿着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铁锁,突然拔出腰间佩剑,照着铁锁,劈了下去,“咣!”地声响,声音如同鸣锣,直冲云霄,桔红色火星四溅。

铁锁上出现了条月牙形的印痕,半个指甲盖大小,印痕有三张纸深。

铁锁“哗啦啦”晃动不已,但没有打开。

楚含烟柳叶吊梢眉倒竖,气运丹田,握剑的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手掌出现了圈薄雾似的白光,若有若无,流水似的向下延伸,笼罩了剑的全身,宝剑顿时剑芒四射。

谢小石、王伯平、郭解三人见状,倒吸口气,连忙后退两步,看着楚含烟,眼也不眨。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五章 教中血案(4) 楚含烟将宝剑举过头顶,看着铁锁,来了招“力劈华山”,宝剑“呼”地声,如同流星劈向铁锁,身后带着串银白色的剑影,晃的谢小石等三人用手挡住眼睛。

“哧”地声,如同切西瓜般,宝剑从铁锁的锁柄处挥了过去,声音不似先前那样震天响,但是锁柄却断成两截,铁锁“叭嗒”声掉到地上。

王伯平连连拍手道道:“好剑法!好剑法!教主方才与郑头陀比武时,没有使用剑气,若放出剑气,早胜出多时了!”

谢小石舌头吞到喉咙,目瞪口呆,暗道:“原来楚姑娘,还有绝招没有使出来!”

郭解则两眼发亮,连连点头。

楚含烟摆摆手,嘴巴向上弯起像月牙儿,道:“左护法过奖了,在下资质平平,很是仰慕了空大师,他才是真正的高手。有机会真想见识下了空大师的大力金刚掌!”

王伯平手拈胡须,哈哈大笑道:“教主自谦!若是在‘飘雪’剑上灌注内力,形成剑气,所谓中原白道武林五大绝顶高手,除了手里有家伙,有神兵利刃外,均不是教主对手了!了空大师单凭双肉掌,怕要吃大亏!”

郭解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称是。

楚含烟脸上出现道红润,低下头,眯着眼睛,连连摇头,而后她又抬着头,瞪圆了眼睛,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手托着腮帮子,低着头,沉思道:“此等剑气对付郑头陀绰绰有余,但是要应付了空大师,还须再延长二尺!”

“啊?”楚含烟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身子晃了晃,捂着心口,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哥哥说笑了,若能练到那个程度,只怕都不需要剑了。”

“哈哈哈!”王伯平和郭解,仰面大笑。

谢小石愣了下,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起来。

楚含烟此时发出的剑气,不到半个指甲盖长,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宝剑放回剑鞘,伸手去推铁门。

“吱呀呀”,铁门被推开了,它的后面长满绿苔,像铺了层绿装,门前是灌木丛,铺开有几个篮球场大小,枝干褐色,有人的个头高,上面堆着雪,有几本字典厚。

门前没有路,只有个半个膝盖高的台阶。

楚含烟向门外探出半个身子,左右看了看,抬起右脚,踩在台阶上,跺了两跺。

台阶突然“哗啦”声,陷入地面,形成了个磨盘大小的坑,有半个人深。

楚含烟连忙收回右脚,退回门内,她面前的灌木丛突然“哗啦啦”摇动起来,抖得雪花乱飞,然后麦浪似的倒向门这边。

谢小石、王伯平、郭解三人后退了几步,睁圆了眼睛看着这扇门。

几次喘息的时间之后,门前的地面“哗啦啦”摇了起来,像是发生了地震,震的谢小石、楚含烟等人东倒西歪,地面摇了几下之后,便停止了,那个台阶重新又升回地面,恢复原状。

地面上出现了条弯弯曲曲、如蛇形的线,有半本书宽,直通向灌木丛,而这条线所过之处,灌木丛向两边倒去,分开了条可容人通过的甬道。

楚含烟走出铁门,踩着那条线,向灌木丛走去,谢小石和王伯平、郭解三人互相看看,也学着楚含烟的样儿,踩着那条线往前走。

四个人进了灌木丛,沿着弓形路线来回穿梭,走了有半盏茶时间,但是还没有走出这片有几个足球场大小的灌木丛。

谢小石挠了挠头,弯腰从地上捡起块石头,碗口大小,扬手将石头扔进了灌木丛。

楚含烟眉毛挑了下,她眼前的线,突然像活了似的,弯曲扭动起来,她抬头看了下外面,离走出灌木丛还有两辆马车远的距离。

她抿着嘴,转身抓住谢小石胸前的衣服,向上提起,道:“跳!”说完,脚尖点地,飞身而起,飞出两个人高,灌木丛在她脚下,晃动起来。

谢小石不明所以,提了口气,跳了起来,身在半空,四肢像落水狗似的乱扑腾。

楚含烟抓住他,直向前飞,越过了灌木丛,落在外面的土坡上,回头看去,王伯平和郭解已乱成了团儿。

王伯平咬了下牙,来了招“旱地拔葱”,腾起二人多高,却向左边飞去,不飞向外边。

楚含烟摇了摇头,扯开喉咙道:“左护法!这边!”声音像是吹口哨,又像是尖锥,在空中形成道锥形气流,刺破空气,飞入王伯平耳朵。

王伯平身子半空,耳朵动了动,双目圆睁,提了口气,腰身在半空硬生生扭了下,斜刺飞向楚含烟这边。

飞到近半的位置时,身子开始下坠,楚含烟弯腰捡起块碗大的石头,掷向王伯平。

王伯平在下坠的过程中,眼见有块石头飞来,边飞脚踩向石头,借着那股反弹之力,身子又向上飞起半人多高,凌空蹬了几下,飞到楚含烟身边,落了下来。

他已满头大汗,喘着气道:“好险!当时眼花,竟看错方向,幸亏教主提醒!”

楚含烟道:“那里会产生幻觉的。”

郭解则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灌木丛中团团转,“哗啦”声,地下裂开了条缝,他掉了进去,几枝灌木当头砸在他的身上,他还没来得及叫声,就顺着坑内的地道滚了下去。

眨眼工夫,裂缝合上,恢复原状,灌木丛也不摇了。

谢小石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手指着郭解消失的地方,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含烟冲他微笑道:“大哥哥,郭解他只是滚到本教的地牢里去了,待会儿我们会放了他。”

谢小石合上嘴,看着灌木丛,连连摇头道:“了不起啊!了不起!”

楚含烟笑道:“没什么了,普通的机关暗道而已。我们走吧,翻过那道山就到地方了。”

王伯平抬头看着那座山,眉毛拧成疙瘩,连忙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教主,后山可是本教禁地,除教主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违令者死!”

谢小石倒吸口气,停住脚步,仰头看着后山。

楚含烟摇头笑道:“左护法,你放心好了,我们并不去后山教中圣地‘摩崖洞’,而是去拜访禁地的守护长老张老伯,向他请教些问题。”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六章 教中血案(5) 谢小石放下心来,点了点头,王伯平也低着头,不再说话。

三人均低着头,走入山林,路上只闻脚踩雪地的“嘎吱”声,无人说话。

闷了有半柱香时间,谢小石开口道:“楚姑娘,是谁选你当教主的?好像前任教主有许多事都未向你交待清楚!”话刚出口,他就恨不能扇自己个耳光,暗道:“多管闲事!”

楚含烟停住脚步,背着手,看着前方,凝思不语,王伯平也停了下来,看看楚含烟,又看看谢小石,低头不语。

谢小石两手连连摆动道:“不说也罢,我们接着走。”

楚含烟看看四周,摇了摇头,道:“所幸这里没有外人,左护法王伯更是当事者,说与大哥哥听也无妨。”她便娓娓道来了段飘影教的往事。

去春三月,春暖花开,飘影教总部见方谷,人来人往。

这日,在大厅前的广场上,黑压压站满了人,男女老少均有,飘影教教众,身着蓝色劲装,站在前排,他们的家属,老幼妇孺,穿着崭新的各种颜色的衣服,站在后排。

几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已无立足之地。

在四周,还站着几排蓝衣劲装大汉,围住场地,人人笔直而立,注视前方,四周飘扬着红黄蓝白,各色旗帜,猎猎起舞。

大厅前的台阶上,站着些人。

正中,是位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大汉,四十余岁,国字脸,剑眉星目,鼻直口阔,身材中等,长袍上绣着金线,椭圆形的领子立起,遮住半张脸。

此人正是上任飘影教教主,他笔直而立,二目如电,看着前方。

他的左手边,站着位身着青袍的老者,正是左护法王伯平;右手边,站着位身着黑白相间道袍的道士,手持拂尘,背着柄松纹古剑,正是右护法玉空道长。

在两边,则是飘影教十大长老,雁翅排开,每边五人,人人锦衣玉服,气势凛然。

在前方,则站着位紫衣少女,手捧青花瓷瓶,里面装着清水,身材高挑,柳叶吊梢眉,圆月似的大眼睛,头上扎着两个拳头大小的发髻,正是楚含烟。

他们身后,则摆着香案,上面放着个宣德炉,篮球大小,雕着鸟兽花纹,有三柱高香,飘起袅袅青烟。

飘影教教主,抬起右手,举到空中道:“各位长老、坛主及教众们,本教经二十年卧薪尝胆,现在正是复兴的大好时机!”他两眼闪闪发亮,看着众人。

众人昂首挺胸,站得笔直,脸上现出激动之色。

他点了点头,接着道:“各位弟兄,非是本教主信口开河,哄众位弟兄开心,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均在我们这边,你们来看!”他指了指天空,两眼挤出了滴眼泪。

众人齐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

飘影教教主握紧拳头,举向空中道:“飘影神教,一统江湖!振兴武林!”

众人互相看了看,头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他们也振臂高呼:“飘影神教,一统江湖!振兴武林!”声音直冲云霄,震的山谷“嗡嗡”作响。

教主满面红光,点了点头,看了看左右,道:“左右护法,你们看形势怎样?”

玉空道长挑起大指道:“形势一片大好!”

左护法王伯平手拈胡须,连连点头,道:“神教大兴,指日可待!”

其它十位长老,冲教主弯腰拱手道:“恭喜教主!贺喜教主!教主必能一统江湖,唯我独尊!”

教主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端着青瓷花瓶,转身面向教主,满面笑容道:“教主,属下有话要说!”

教主弯下腰,看着楚含烟道:“哦?圣女有何话讲?”

楚含烟笑道:“昨日含烟梦见仙鹤飞来,主大吉大利,今日果然应验,含烟无话可说,特奉上瓶清水,以表本教清洁如水,无掺杂施假。”

玉空道长拈着胡须,闭上眼睛,斜眼看着楚含烟,嘴角挂出丝冷笑。

教主是又搓手又跺脚,转来转去道:“太好了!太好了!圣女的话,大家听到了吗?这是上天暗示本教大兴!”他手指天空,脚踩大地,迈着弓字步,昂首看着天空。

“哗——”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

楚含烟将青瓷花瓶摆在香案的正中,喜孜孜地下了台。

玉空道长斜眼瞥了下费恩,费恩点了下头,走出队列,冲教主拱手道:“教主!根据本教教规,连成本教镇教神功——‘飘影剑法’者,方为本教教主,也只有练成此套剑法,方可带领大家走出见方谷,威震武林。不知教主剑法是否大成,可否让属下及众位弟兄们见识下,也好大长士气!”

众人全伸长脖子看着教主。

“这——”飘影教主顿了下,面如死灰,站直身子,双手放在背后,呆若木鸡。

王伯平上前步,指着费恩道:“费护法!胆敢对教主不敬,本护法今日就拿下你,以儆效尤!”说完,飞身而起,双手屈成鹰爪状,抓向费恩。

费恩连退两步,右手捏成拳头,准备出击。

玉空道长侧身闪出,将手中拂尘抖得笔直,击向王伯平手腕,拂尘像钢针样扎起,疾似流星。

王伯平身子半空,硬生生扭了下腰,闪过拂尘,抬脚踢向玉空道长面门,玉空道长身子向后倾斜,手中拂尘甩了几下,那拂尘又像蛇似的弯曲起来,鞭子样抽向王伯平。

王伯平见势不好,提了口气,来了招“怪蟒翻身”,在半空打了几个滚,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站在地上,横眉立目,指着玉空道长道:“右护法,你这是何意?”

玉空道长将拂尘搭在左肩,单掌合什道:“无量尊!左护法,费长老并没说错什么,何故动辄拿人,令教中众人人人自危?这恐怕非仁恕之道!”

众人连连点头,看着王伯平。

王伯平来了个烧鸡大窝脖,低着头,面红耳赤。

几位长老连忙上前道:“两位护法,莫要如此,听教主说!”

教主点了点头,道:“本教主即日起,将往本教禁地‘摩崖洞’闭关三月,参剑悟道,出来时,必剑法大成。众位弟兄只管等本教主的好消息!三个月后!”他抬起头,仰望天空,满眼泪光,道:“就是本教大兴于天下之时!”

“哗——”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连连点头称是。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七章 教中血案(6) 飘影教教主背着手,抿着嘴,面如金纸,三步并两步,进入大厅,直向后院走去,王伯平和楚含烟跟在他身后,其它人站在院中,互相看看,各各散去。

三个人带着溜烟,进入后院客厅。

飘影教教主像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客厅中走来走去,他抓起个茶杯,看了看,猛地向地上甩去,“啪”地声,茶杯摔得粉碎。

楚含烟和王伯平倒吸口气,互相看看。

王伯平上前拱手道:“教主,那玉空妖道,乃武当叛徒,被逐出教门,这种人本不该收留。以属下见,以后还是寻机打发了他罢!”

飘影教教主,长呼了口气,看了眼楚含烟道:“含烟,你是本教重点培养的未来之星,天资极佳,想必只需十年,武功可以大成,到那个时候,本教主、你、还有王护法三人,可联手击杀玉空妖道,雪吾心头之恨!”

楚含烟冲他拱了拱手,道:“教主,含烟定会拼命勤学苦练,以期剑术大成,不负教主之望!”

飘影教教主点了点头。

王伯平拱手道:“十年之后,虽有把握击杀玉空妖道,可远水不解近渴,眼下形势紧迫,瓦剌和大明的战争迫在眉睫,我们现在就要采取断然行动,免得落于人后。

听说与本教并列的另外大教孔雀教,已经磨刀霍霍,将触角伸向中原。据准确情报,他们在太行中段的圣剑山庄附近,展开了活动,似有取它之意。”

飘影教教主展开地图,铺在桌子上,弯腰低头看着,手指在上面点来点去,最后握成拳头,“啪”地声砸在地图上标注的太行山中段,道:“孔雀夫人果然好眼力,此处北临京师,南瞰中原,西接大漠,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他们踏入中原武林的跳板!”

楚含烟上前步,拱手道:“教主,属下不才,带人去阻止他们!”

飘影教主眯起眼睛,摇了摇手,道:“笑话!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飘飘何所去?无处觅踪影。我们飘影神教和他们孔雀神教,被中原正道武林,视为两大魔教,必要除之而后快!他们还没动手,我们倒先打起来了,岂不惹人笑话?”

楚含烟低下了头,脸红到了脖子根,后退了两步。

王伯平眉毛向上挑了挑,满面红光道:“教主,依属下之见,这样也好,任由他们厮杀,我们岂不坐山观虎斗?”

飘影教主倒吸口气,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道:“好!好!左护法所言正合吾意!我们只管站在旁边看!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本教主要闭关三月,练成本教镇教神功飘影剑法。

在神剑练成后,吾必取玉空妖道狗头!在接下来三个月中,本教大小事务就托付与左护法和圣女了,你们千万要小心在意,不得轻举妄动!”

楚含烟和王伯平弯腰拱手道:“遵命!”

飘影教主哈哈大笑着向后山走去。

待他走后,楚含烟冲王伯平弯腰拱手道:“左护法,在下年幼无知,教中大小事务,全凭左护法主持了。”

王伯平昂首挺胸,手拈胡须道:“那是自然。”

二人离开教主所主的地方,向各自的驻地走去。

楚含烟低着头,边走边暗道:“神教大事未起,先盘算着诛杀教中大将,恐非吉兆。”

在见方谷西南角的处院落中,站着三个人,玉空道长双手放在背后,昂首挺胸看着天空,左右两边分别站着费恩和上官云。

费恩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转了有半盏茶的时间,跺了下脚,道:“大哥!那些家伙摆明针对你,你还能无动于衷?”

上官云也点头道:“不错!这次教主闭关三个月,将教中大小事务尽托付于左护法和圣女,只字不提大哥您。这让教中兄弟怎么看?”

费恩双眼圆睁,握紧拳头道:“大不了杀他个人仰马翻!我不信那几个家伙会是大哥对手!什么狗屁教主?那家伙武功能及大哥半数?本来教主之位应由大哥坐,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上任教主真是老糊涂了!”

上官云道:“他们认为大哥是武当叛徒,正眼也不瞧大哥下,大哥若不及时采取行动,只怕迟则生变!”

“嘶——”玉空道长倒吸口气,眉毛向上挑了起来。

费恩跺了下脚,瞥了眼上官云,道:“老云,你这时啥话?大哥能是武当叛徒?分明是武当假仁假义,待大哥不公,大哥愤怒之下,与之决裂。武当派那损失大了去!

大哥自来神教,功勋卓着,大家都看在眼里,若无大哥,神教早没了!可那帮家伙,眼瞅着神教局势好转,便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大哥,你要早拿主意!”

玉空道长思忖半晌,拈着胡须道:“贫道已看破红尘,对功名利禄了不在心。二位兄弟勿急,贫道自有主意。你们权且退下,小心应付去吧!”

费恩和上官云抱拳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玉空道长转过身来,伸出三根手指头在眼前晃了晃,突然两眼精光四射,重重地按下了其中的根手指。

在中原龙家庄内院的间客厅内,站着身着红袍的四十余岁中年大汉,满脸络腮胡子,正是龙家庄庄主龙振星。

客厅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中摆着章紫檀木圆桌,上面放着白瓷茶壶和茶碗,正面墙上挂着幅山水画,画下面有张茶几,左右两边个摆了章紫檀木太师椅。

客厅的门口,摆着两个半人多高的青瓷花瓶。

龙振星昂首挺胸,背着手,他身边有位青衣老者,枯瘦如柴,但却二目如电,太阳穴鼓起,他拱着手,对着龙振星叽叽咕咕说着什么,龙振星是不住地点头。

待他说完,龙振星低头思忖片刻,道:“取纸笔来,本庄主要修书与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和武当掌门玉虚道长。”

话音未落,门外走进个身着红衣的龙家庄庄丁,冲龙振星抱拳道:“启禀庄主,门外有位自称天下第一神算杜一平的人求见!”

龙振星拍了下额头,道:“快快有请!”说着,他亲自迎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八章 教中血案(7) 他穿过两条走廊,走到外院门口时,迎面正撞着位中年人,四十余岁,尖嘴猴腮,身着蓝布长袍,头戴蓝布方巾,腰间挂着只狼毫笔,正是天下第一神算杜一平。

他身后跟着两名十五六岁,身着蓝衫的书童。

龙振星满面红光,三步并两步迎上去,冲杜一平连连拱手道:“杜兄!真是稀客!稀客!快快有请!”他将杜一平让如里院的会客厅,让座沏茶。

杜一平连连弯腰拱手道:“承蒙龙庄主抬爱,在下这厢有礼了!”

龙振星与他坐在茶几两边的椅子上,龙振星道:“不知杜兄造访在下,有何贵干?”

杜一平抿了口茶,咂巴了下嘴,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冲龙振星拱手道:“方今天下形势有变,北部边关恐有大战,天下各门各派势力纷纷出动。龙庄主对此有何见解?”

龙振星双手放在膝盖上,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沉默半晌道:“让杜兄见笑,在下武夫也,哪有什么见解?”

杜一平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他面色忽变,像是铁板,道:“龙庄主说笑了,庄主乃天下英才,雄才大略,值此剧变之时,岂无看法?”

龙振星沉吟片刻,道:“不瞒杜兄,在下以为,不管形势如何变化,维护武林正道,国泰民安,方是上策!”

杜一平拍了下腿,站起身,冲龙振星拱了下手道:“不错!龙庄主高见,在下正为此而来!那大漠也先铁骑,虎视眈眈,姑且不论,单指那孔雀、飘影两大魔教,自销声匿迹二十年后,近来又蠢蠢欲动,有复出之势。咱武林正道,可不能坐视不理,让魔教肆意妄为!”

龙振星两眼闪闪发亮,连连点头道:“说得好!”

随后他倒吸口气,低头沉思道:“只是在下的龙家庄,势单力薄,恐非魔教对手。想那魔教,养精蓄锐已久,来势必然迅猛,江湖上各门各派如同散沙,只怕难免为他们各个击破,酿成武林大祸!杜兄对此有何妙策?”

杜一平拈着卷曲的山羊胡,眼睛眯缝条线,道:“在下经过苦思冥想,认为还是重建二十年前武林中人为对抗这两大魔教而建的武林盟为好。”

“武林盟?”龙振星念叨着这三个字,道:“好!在下赞同这个见解!”

杜一平点了下头,道:“若建武林盟,没有少林武当是万万不可的!”

龙振星连连点头称是。

嵩山少林,大雄宝殿内,人影幢幢。

正面的如来佛雕像,有两层楼高,涂了金漆,金光闪闪,身上还斜披着件金黄的锦缎,合上双目,单掌合什,庄严肃穆,左右两边,是诸菩萨、金刚、罗汉的雕像,菩萨是慈眉善目,金刚是怒目圆睁,罗汉是峥嵘奇伟。

如来佛像前,有座香案,铺着金黄锦缎,上面摆着青铜宣德炉,点着几柱高香,青烟袅袅。

香案前站着个老和尚,七十上下,身似铁塔,眉毛胡子花白,身披大红锦缎袈裟,绣着金线,坠着摩尼珠、珊瑚珠、宝石,闪闪发亮。

他面朝佛像,低头站着,两眼紧闭,单掌合什立在胸前,右手抓住九环锡杖,正是少林方丈了空大师,

他身后站着三个人,左手边是位道士,六十上下,身着青布道袍,腰间束着藤条,背上背着青布古剑,正是武当掌门玉虚道长。

右手边是位中年大汉,体壮如牛,身着红袍,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钢针似的乍起,正是天下第一大庄龙家庄庄主龙振星。

再往右,则是位身着蓝布长袍的中年人,正是天下第一神算杜一平。

左右两排,各站着排和尚,身着金黄锦缎僧袍,从佛像前直排到大雄宝殿的门口,站在头里的,也斜披着大红锦缎袈裟,绣着金线,只是没有坠上宝珠。

了空大师低着头,面对佛像,口颂佛经,念有柱香的时间,方睁开眼道:“弥陀佛!老衲以为,这武林盟不建则可,要建,必得以利国利民为宗旨。”

玉虚道长眼睛亮了下,连连点头道:“大师所言极是!”

众少林弟子也是翘起大拇指,连连点头称是。

龙振星和杜一平互相看了眼,笑道:“正该如此!”

杜一平又道:“不但如此,而且本盟建立,只为保家卫国,铲除魔教,对入盟的各门各派内部事务,不加干涉!”

众人连连鼓掌道:“好!好!”

了空大师仰面朝天,单掌合什道:“善哉!善哉!”

大殿内青烟袅袅,如同仙境。

飘影教教主,独自去了后山禁地摩崖洞。

后山林木郁郁葱葱,像个馒头似的大山包,有几座摩天大楼高,方圆半座县城,在山包顶上,又矗立着面石壁,几十层楼高,褐色的岩石,如斧砍刀削,光滑平整,岩石上偶尔长着几株松树和几蓬乱草。

石壁方圆有两个足球场大小,下面是座山洞,两扇门大,旁边立着块二人高的石碑,镌刻着行字——“摩崖洞,神教禁地,擅入者死!”

山包下有座草庐,三间茅草房,住着位长老,守护着石洞。

石洞口有扇金钉铁叶门,门上挂着书本大小的铜锁。

飘影教教主掏出钥匙,打开铜锁,推开铁门,有股寒气迎面扑来。

铁门有转头厚,里面有个门栓,飘影教主进去后,反手将铁门从里面栓好。

洞口有个石头台阶,门板宽,两边石壁被砌平,壁上每隔几辆马车远的地方,则挂着盏壁灯,青铜打制,篮球大小,肚里灌满了油,燃烧的火焰只有豆粒大小,昏黄跳跃,但足以将路照清。

飘影教主顺着台阶而下。

台阶斗折蛇形,弯弯曲曲,飘影教主连着转了几个弯,不知下了多少台阶,来到处空旷地。

这里像个大厅,两个足球场大小,四五层楼高,周围怪石嶙峋,正面有块墙壁似的石壁,青灰色,面积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左右两边立着石柱,几个人合抱,两三层楼高。

石壁前是块篮球场大小的平地,是将石头打平做成的,石壁的左边,有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水池,蔚蓝色,深不见底冒出阵阵寒气。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九章 扑朔迷离(1) 水池周围是圈半人多高的石头,右边则石笋林立,密密麻麻,光线昏暗。

大厅内放着两个水缸似的火盆,燃起熊熊大火,腾起半人多高,照得大厅亮如白昼。

飘影教主面朝石壁,双手合什,弯了下腰,双目拧成疙瘩,低着头道:“神教历代列祖列宗在上,现任教主向你们祈祷。二十年前,中原武林结盟,合攻神教,神教沦陷,生灵涂炭。

如今形势大变,正是神教崛起大好时机。叵耐现在教中,内忧外患,在下神功不成,难以服众。还望神教列祖列宗显灵,传我神功秘法,练成神功,一统江湖!”

说完,他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木头似的站着。

不知站了多久,此时正当正午,从大厅顶上突然射下缕阳光,有水桶粗细,正照在石壁上。

小半盏茶工夫后,石壁似乎隐隐晃动起来,在石壁上出现了个真人大小的黑色幻影,手里持着束剑似的亮光,跳跃起来。它忽而转向左边,又转向右边,那道光束上下舞动,发出点点白星。

飘影教主睁开了眼,瞪圆了眼睛看着,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脑袋向前直伸。

那道幻影像片落叶,在空中旋转飘舞,手持的光束,指向东边,却击向西边,指向南边,忽又刺到北边。

飘影教主踮起脚尖,上前走了两步,连连点头道:“对!对!再演示几招!我没看清楚!”

那道幻影在半空晃了晃,忽地分化出两道,两道又分化出四道,四道分化出八道,八条幻影均像先前那样上下飞舞,手中的光束连成了片。

他们呈八字形互相穿梭,疾似流星,分不清谁是谁。

飘影教主的嘴角,淌下滴黄豆粒大小的晶莹透亮的液体,尾部拖着根蛛丝样的细线,挂在嘴角上晃来荡去。

他咬着嘴唇,眼也不眨地看着幻影道:“哪个是真的?”

耳边突然响起个闷雷般的声音:“这个是真的!”从幻影中突然分化出条黑影,挺剑直向他飞来。

“啊?”飘影教主张大嘴,瞪圆了眼睛看着。

“卟”地声,剑扎入他胸口,没入半个剑身,眼前突然出现个黑影蒙面人,在空中飘动。

飘影教主“哇!”地怪叫声,如同雷鸣,震得大厅“嗡嗡”直响,他抬起右手,凝聚全身功力,“啪”地声拍在剑身上,“咔啦”声,剑被拦腰劈断。

那道黑影蒙面人,悬在半空,身子向后飘去。

飘影教主右手捂着胸口,抬起左手,“刷”地甩出包生石灰,石灰飞扬,弥漫有两间房的面积,扑向黑衣蒙面人。

黑影蒙面人身在半空,像那道墙壁上的幻影样,身子幻化出两道,上下飘舞。

飘影教主杀猪似的叫道:“来人啊!抓刺客!”声如雷鸣,他转身向外跌跌撞撞跑去。

这时,从顶部射下的那道阳光,渐渐消失,墙壁上的幻影也消失了。

黑衣蒙面人壁虎似的贴在石壁上,手里持着半柄宝剑,看了看,摇了摇头,甩了下手,将宝剑扔到石壁左边的寒潭中,飞身而起,向阳光射下的地方飞去。

飘影教主跑出几步路,向后甩出个黑色药包,“轰”地声,腾起股黑色浓烟,散开有房间大小,挡住了他的背影。他跑了两步,又跌倒在地,双眼赤红,提了口气,咬了咬牙,又爬了起来,手脚并用往台阶上爬。

地上留了串鲜红的血印,前胸后背被鲜血染红了脸盆大小的块。

他爬到台阶顶端,来个虎扑,扑到门栓上,咬着牙去拉门栓,往日不费吹灰之力就拉开的门栓,如今连提了两次没提动。

飘影教主眼睛湿润了,“哇”地叫了声,如同虎啸,头发向上飘起,双手提着门栓,“刷”地把它拉开,然后“卟”地吐了口血在地上。

他像牛似的顶着铁门,将铁门顶开。

此时的他,已汗如雨下,汗水、血水交织在起,双腿筛糠似的抖。他像狗似的在地上爬了起来,边向山坡下爬边叫道:“来人!抓刺客!”

周围都是青山翠谷,空空无人。

他眼冒金星,咬了咬牙,双手抱着头,骨碌碌向山坡下滚去,这下速度比原先快多了,山石乱飞,滚过之处,留下滩滩血迹。

住在山坡下的守山长老,望见山坡上有异动,飞步向前,眨眼工夫便到了飘影教主身边,倒吸口气,连忙蹲下身道:“教主,你怎么了?”

飘影教主指了指后山的摩崖洞,红着眼道:“快!快召集教众!”说完,眼睛闭上,昏了过去。

守山长老伏下身,将飘影教主背在背上,似离弦的箭向山下飞奔,他边跑边道:“教主挺住!教主挺住!马上就到!”说完提了口气,整个人飞了似的向下跑。

他翻过两道山岭,穿过片树林,来到教中议事大厅前,扯着嗓子,声若洪钟道:“快!快!擂鼓聚众!教主遇袭!”

议事大厅内,正有几位长老闲谈,左护法王伯平也在其中,他们看见这种情况,大惊失色,纷纷围了上来,道:“怎么回事?”

守山长老将飘影教主平放在地上。

飘影教主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两眼圆睁,嘴巴张开,满嘴是血,浑身上下都是血,变成了血葫芦。背着他的守山长老,后背也全是血迹。

有名长老跑到大厅外,拎起鼓槌,“咚咚咚”地敲起牛皮鼓来,声音震天价响,震得地面直摇晃。

王伯平蹲在飘影教主身边,目光焦灼道:“教主!咬牙挺住!我们去找大夫!”说完,他冲众人连连摆手道:“快去请大夫!”

飘影教主口吐白沫,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喉咙发出阵“骨咚咚”的响,嗓音嘶哑,像撕亚麻布道:“去、去叫‘圣女’楚含烟来!”

不到小半盏茶工夫,楚含烟风似的飘来。

除她之外,其余几名长老和许多坛主也赶了来,他们围着飘影教主,站满了半个大厅。

大厅外还来了许多飘影教众,越聚越多,人山人海,占满了足球场大小的地方。

现场人数虽多,却鸦雀无声,人人肃穆而立。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章 扑朔迷离(2) 费恩挤进人群,伸长脖子看了眼地上的飘影教主,“呀!”地叫了声,双手捂住眼睛,又张开个指缝,向内看了眼,转过身去,面有红光。

众长老、坛主均围在飘影教主身边,也没人注意他。

飘影教主看了眼楚含烟,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块纸牌大小的黄金令牌,放在楚含烟手心,翻着金鱼眼看了看众人,有气无力道:“大家听着,本教主今日将教主之位传与‘圣女’楚含烟,不得有误!”

随后他又冲楚含烟眨了眨眼,摆了摆手。

楚含烟伏下身子,将耳朵贴在飘影教主嘴边,飘影教主提起口气,用细若蚊呐的声音传音入密道:“含烟听着,杀我之人,已练成飘影剑法!”

说完,他两眼凸出,手指天空,大叫声道:“为我报仇!”气绝身亡。

“哇——”大厅内顿时哭声震天,人人抹着眼泪顿足捶胸。

楚含烟更是号啕大哭,泪如雨下,她双手摇着飘影教主满身是血的尸首,泣不成声道:“教主,醒醒!醒醒!我们还等着你率领众人,光复神教呢!”

抬起手时,两只手已占满了血,她也不管不顾,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脸上也出现了团血迹。

费恩握紧双拳,伸长脖子,“哇!哇!”干嚎了几声,憋得脸红脖子粗,也没掉下半滴泪,他用嘴巴咬了咬手指头,蘸上点唾沫,涂在眼睛上,“哇!”地叫了声,昏倒在地。

王伯平擦了擦眼睛,冲大家摆了摆手,道:“教主薨逝,大家伙且忍住悲痛。目前当务之急是遵从教主遗训,奉‘圣女’楚含烟为飘影神教新任教主!”

费恩“嗖”地从地上蹦了起来,大叫道:“放屁!教主之位,有德者居之,怎么能请个小娃娃来当神教教主?”

有几名长老和坛主略微点了下头。

王伯平脸上铁青,“呼”地站起身,指着费恩,厉声道:“费长老!方才教主遗训,大家伙都听见了,你想违背教主遗命不成?有不从者斩!”说完,他向下递了个眼色。

“呀!”从地上跳起两名长老,“呛啷啷”拔出腰间佩剑,两眼瞪圆看着费恩,剑尖对准他,寒光闪闪。

费恩倒吸口气,连连摆手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教主尸骨未寒,当入土为安。至于推立新教主,还是等右护法来了,大家统筹规划。”

说完,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大厅外,道:“大哥还没来?”

王伯平跺了下脚,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道:“还不动手?”

“呀!”那两名长老飞身跃起半人多高,挺剑直刺费恩咽喉,疾似流星。

费恩来了个后空翻,倒飞出半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地后半蹲在地上,单膝跪地,脑袋向右偏了下,让两柄剑从头顶飞过,伸出右拳,猛地击向名长老腹部。

那名长老倒吸口气,收回宝剑,提了口气,身在半空,又高飞出半人多高,费恩的拳头打空了,他则自上而下,挺剑刺向费恩头顶。

另名长老从费恩身边飞过,飞出没有三步远,来了个空中旋转,转过身来,面对费恩,回手剑刺出,直刺他的咽喉,疾似流星。

费恩就地来了招“懒驴打滚”滚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站起身来。

两名长老的剑刺空后,落到地面,有飞身跃起,分左右两路,刺向费恩胸膛。

费恩两眼圆睁,拳头捏的“咔叭、咔叭”响,咬着牙道:“拼了!”说着,他双拳周围,冒出股淡淡如薄雾似的黑气。

正在这时,他身后传来雷鸣般吼:“谁在这动手?”

有名白衣人飞身而入,手里抓住只精钢鹰爪,抓向其中的位长老,正是“夺命鹰爪”上官云。

费恩两眼闪出亮光,面露喜色道:“上官兄救我,老小子要杀人灭口!”说话间,他身子向右偏了半个身位,其中名长老的剑,从他身前刺了过去,他则挥起右拳,打向那名长老肩头。

“当啷”声响,如同擂鼓,上官云的鹰爪抓住了另外名长老的剑。

王伯平眼中寒光闪动,“刷”地从腰间拔出剑,还未抬起来,“无量尊!”大厅外传来声道号。

声音还在外面飘,但是人已经飘入大厅,来者是位六十余岁道士,身穿黑白相间道袍,身似枯柴,面白如纸,手里拿着拂尘,背上背着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他甩了下拂尘,拂尘抖得笔直,扫向持剑的两位长老。

那两位长老倒吸口气,连退了几步,站到王伯平身边。

费恩和上官云站到玉空道长左右两边。

两队人互相对峙着。

费恩道:“大哥,你总算来了!”

玉空道长将拂尘搭在右肩,单掌合什道:“无量尊,谁在杀人灭口?”

王伯平和身边的两位长老,齐指向玉空道长这边,道:“他!”费恩和上官云则指向王伯平这边,道:“他!”

玉空道长“呵呵”冷笑几声。

楚含烟走出人群,冲玉空道长拱手道:“右护法来了,教主今日遭人暗杀,请看!”他指了指身后躺在地上的飘影教主。

围在飘影教主尸首边的众长老、坛主向两边散开,让开了条马车宽的甬道。

玉空道长顺着甬道看去,飘影教主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双手握成拳头,两眼圆睁,胸前满是血,并且心脏部位,扎着半截剑。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踮着脚尖,迈着小碎步跑到尸身边,眼睛挤了又挤,挤出两粒米粒大小的水滴,努着嘴,使劲咽了几口唾沫,哽咽道:“教主,你死的好惨啊!”

他睁开眼,瞪的圆溜溜,看向众人道:“倒底是何人下的毒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楚含烟咬牙道:“何人下手,心中自明,右护法何必多问!”

众人目光“刷”地转向玉空道长,似道道利箭。

玉空道长脸由绿变蓝,又变成青色,连退两步,咬着牙道:“诬人谋杀教主,其罪反坐!”

楚含烟眼睛眯成条线,冷笑道:“我又没说是右护法所为,右护法何必如此?”

“你——”玉空道长手指着楚含烟,嘴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一章 扑朔迷离(3) 上官云将鹰爪扛在肩上,抹了下头发,上前两步道:“怎么会是右护法所为?教主出事那阵,我正与右护法下棋,片刻也未离开。”

费恩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我亲眼所见!我可作证!”他将胸膛拍的山响。

楚含烟冷笑几声,扭过头去,嘴撇到了耳后根。

费恩斜眼看着她,板起面孔,道:“楚圣女,你诬陷右护法该当何罪?”

王伯平两眼瞪的似铜铃,跺了下脚,雷鸣般的吼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跟新任教主说话!给我拿下!”

众长老、坛主“哗”地闪向两边,露出片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只有楚含烟、王伯平和另两位长老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三人互相看看,发出阵阵冷笑。玉空道长冲其它长老、坛主拱手道:“诸位长老、坛主,贫道有事不明,这新任教主是何人选出?怎么贫道丝毫不知?”

费恩嘴巴撇了撇,上前步道:“大哥!这个所谓新教主,是他们自己私下商议,擅自任命!完全不合法!我说等大哥来了再议,他们片刻也等不及!”

王伯平嘴唇发抖,浑身直哆嗦,指着费恩道:“费长老,你信口雌黄!教主临终前,亲自遗命‘圣女’楚含烟为新任教主,你当时也在场,怎能睁眼说瞎话?各位长老、坛主,均可作证!”

除了他身边的两位长老鸡啄米似的点头外,其余长老、坛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头拧成疙瘩,挟着额头、低着头,道:“也许有,也许没有,当时情况太混乱,事发突然,我们也没太注意!”

“唉!”王伯平拍着额头,仰天长叹了声,跺了下脚。

楚含烟上前,冲众人拱拱手道:“众位长老、坛主,含烟才疏学浅,本不称职,也无心担这教主之职!大家可另选高明!”

王伯平大惊失色,上前两步,抬起手道:“圣女不可!”

楚含烟抿了抿嘴,又道:“含烟虽不能当教主,可是新的教主人选,无论如何也不该和杀害上任教主的凶手有牵连!这是含烟最起码的要求!”

王伯平连连点头道:“好!好!”

其它的长老、坛主,也是挑起大指,点头称赞。

玉空道长连退了两步,脸色变的灰白,弯了下腰,上官云和费恩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他们又看看玉空道长,倒吸了口气。

上官云捋了下头发,上前步道:“那是自然!可是,你们又如何断定,谁谁和杀害教主的人有没有牵连呢?”

费恩拍了下手,连连点头道:“对!对!没有真凭实据,难不成由你们信口胡说,说谁就是谁?”

有几名长老和坛主,仰面朝天想了下,也是连连点头。

楚含烟冷笑道:“既然诸位长老、坛主没有疑义,那么就开始了!”

王伯平昂首挺胸,捋着胡须,斜眼看着玉空道长,撇了撇嘴巴。

楚含烟后退两步,指着飘影教主的尸身道:“大家请看!行刺教主的凶手,行凶之剑被教主震断,留在身上。那么现在,就请大家拔出随身所佩之剑,看看谁的剑不完整!”说完,眼睛利箭似的盯向玉空道长。

王伯平鼓掌大笑道:“好呀!含烟,果然妙计!老夫先来!”

他“呛啷”声,拔出腰间所佩之剑,光亮如银,完整无缺。

其余佩剑的长老、坛主,纷纷拔出所佩之剑,举到半空,寒光闪闪,亮成片儿,支支完整,楚含烟也拔出腰间所佩之剑,对着众人,仍是好剑。

费恩耸耸肩道:“我使的是拳头,没有剑!”

上官云将精钢鹰爪举到半空,道:“这是我的兵器!”

楚含烟、王伯平及其它众长老、坛主看也没看他们两个,而是目光直视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连退两步,打个趔趄,面如死灰,扭过头去,用手挡住半边脸道:“无量尊!尔等这么做,真是如同儿戏!快快收回去吧!贫道不怪你们!”

费恩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大家伙快把剑收回,这事就这么算了,咱也不计较了!”

王伯平眉毛向上挑起,面露红光,两眼直盯着玉空道长背后的剑柄。

楚含烟嘴角向上翘起,上前两步道:“右护法,何故不肯拔出你的宝剑让大家看看,也好证明你的清白。”

费恩昂首挺胸道:“大胆,怎么能让堂堂右护法拔剑?你们竟敢怀疑大哥,是何道理?”

楚含烟展了下手道:“左护法,本人,及诸位使剑的长老、坛主均亮出了剑,右护法有何特殊之处,不肯拔剑让众人验试?”

王伯平两眼圆睁,跺了下脚,雷鸣似的吼道:“拔剑!”其它众长老、坛主也齐声叫道:“拔剑!”声音直冲云霄,震的大厅晃了两晃。

费恩颤了两下,走到玉空道长身边,哆哆嗦嗦道:“大哥,你看这怎么办?”

玉空道长捋着胡须,半眯着眼道:“诬人杀人,其罪反坐!”

费恩连连点头道:“对!对!”他指着楚含烟、王伯平几人道:“你们几个诬陷大哥,那可是死罪!你们可得想好了!”

王伯平须发直往天上飘,眼睛凸出,眼眶似要睁裂,上前步,手哆嗦着指着费恩道:“费长老!你休在此胡搅蛮缠,待真凶查出,你们谁也跑不了!”

楚含烟摊开双手笑道:“我们并没有诬陷右护法杀人,只是请右护法亮出宝剑,自证清白而已!大家伙都这么做了,谁也没偏着谁,不是吗?”

费恩张口结舌,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自证清白?”玉空道长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泪流满面,道:“自证清白?好个自证清白!诸位请看!”

他弯下腰,来了招“犀牛望月”,拔出了背上背的松纹古剑,“呛啷”声响,如同龙吟,宝剑出鞘,带着抹淡绿色光芒,在半空划个圆弧,呈现在众人眼前。

宝剑二指来宽,长如胳膊,淡绿色,薄如纸壳,剑刃发出阵阵寒光,完整无缺。

众人全伸长脖子看,见状都倒吸口气。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二章 扑朔迷离(4) 楚含烟倒退两步,连连摇头,喃喃自语道:“不!不是这把剑!右护法,你好狡猾!”

费恩开始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踮起脚尖,睁大眼睛看,待看到松纹古剑出鞘后,两眼闪闪发亮,大吼声道:“去死吧!”

他飞身跃起,挥起拳头打向王伯平面门。

上官云也飞身而起,抡圆了手中鹰爪抓向楚含烟头顶。

玉空道长冷笑着,身形转动,风车似的转了两圈,挥动松纹古剑刺向王伯平身边的两名护法。

楚含烟举剑架向上官云的鹰爪,“喀!”地声,两件兵器撞在起,鹰爪扣住宝剑剑身,向右翻转,楚含烟咬着牙,将剑向左掰,两件兵器在半空推过来,拉过去。

王伯平挺剑反刺向费恩咽喉,费恩身在半空,抡圆了拳头砸向剑身,王伯平手腕翻转,剑向下斜着劈了下去,劈向费恩腰身。

费恩提了口气,身子猛地向上又飞出半人多高,在半空来了个凌空翻,飞过王伯平头顶。

王伯平又扭转剑头,来了招“举火烧天”,举剑刺向飞在他头顶上的费恩。

费恩双手握成拳头,双拳相对砸出,“咣”的声,砸在剑尖的剑背上,两只拳头像铁钳似的夹住剑尖,他落在地上,向后拉剑,王伯平则向里收剑,两人像拔河似的,拉过来,推过去。

玉空道长来了招“顺水推舟”,松纹古剑闪着绿色光芒,横着划条圆弧,向前推动,如绿色波涛,卷向王伯平身边的两名长老。

那两名长老双剑齐出,迎向绿色波涛,如同小船翻滚在海浪上,“刷”地向后退去。

玉空道长剑势不减,跳上前步,宝剑划道圆弧,自左向右,从左边刺向长老的咽喉,同时顺带着划向右边长老的心脏。

二位长老挥剑迎击,“咔叭”声,又连退两步。

玉空道长眼角闪出寒光,上前步,抬剑又要刺出,“刷刷”跳出两道人影,挺剑拦住玉空道长。玉空道长停住脚步,定睛细瞧,见是两位长老,他手拈胡须道:“怎么,二位长老也要参予其中,为诬陷贫道者助阵?”

两名长老连连摆手道:“右护法莫要误会,我们只是前来劝架。想教主尸骨未寒,我们却在这儿自相残杀,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还望右护法以神教大局为重!”

说话间,其它长老护法也纷纷向前,拉开楚含烟与上官云、王伯平与费恩两队,连连道:“住手啊!住手!和为贵!”

他们把这三队厮杀的人隔开有半辆马车远的距离,纷纷劝解。

玉空道长昂首挺胸,捋着胡须道:“尔等要贫道以大局为重?不知他们如何以大局为重?”

费恩伸长脖子叫道:“对!对!”

满脸花白胡须的守山长老,跺了下脚,捋着胡须上前道:“大家不要吵了,这事就这么过了,谁也别再怀疑谁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安排教主后事!”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玉空道长收回宝剑,单掌合什道:“无量尊,守山长老所言极是,贫道不才,愿主持此项工作。”

王伯平脸红脖子粗,挺胸道:“胡说!主持教主后事的大事,理应由新任教主楚含烟来!”

费恩斜着眼睛,挥了下手道:“什么新任教主?那是你们自己私下搞出来的,未经大家伙认可,我不承认!”

“你——”王伯平手指着费恩直哆嗦。

费恩“哼”了声,抬起头看着屋顶,摇头晃脑。

守山长老双手连摆道:“教主后事,在下提议,由左右护法和‘圣女’共同主持。至于新任教主人选,还是等教主后事办完后,大家议定如何?”

众长老、坛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点头称赞。

楚含烟低下头,凝起眉,思考了片刻,点头道:“我同意!”

王伯平看了看楚含烟,也点头同意。

玉空道长和费恩、上官云互相看看,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忙碌开了,又是订制上等紫檀木棺材,又是采办麻衣、麻布,帘蓬彩礼,白烛高香,纸钱纸马。

大厅前搭了个木棚,二人来高,半个篮球场大小面积,盛放飘影教主遗体的棺材,停放在棚内,上面盖着白布,棚上贴着斗大的黑色“奠”字,左右两步点着高香,挂着副白纸黑字的对联,上书——

“神威无敌一统武林指日可待,盖世英才中道陨落扼腕叹息。”横批“教主千古”。

楚含烟素衣素服素面,腰扎白色麻布,跪在灵前,两眼红肿,满面泪痕,对着灵位“砰砰”连磕了几个响头,以至于额头肿起个拇指大小的包。

玉空道长和王伯平分立左右两边,披着白色麻布,头戴白色麻布方巾,手持白色哭丧棒,面沉似水,笔直而立。

他们身后则是十大长老和众坛主,再往后则是教众,他们都披麻戴孝,穿得雪白,白茫茫跪了满地,几乎跪满了大厅外的广场,真如压地银山。

周围则竖着白色大旗,每隔辆马车远的距离,就立着面,迎风飘舞。

楚含烟抬起头,满面泪痕,如雨打梨花,哽咽道:“教主,您就放心去吧,含烟定会揪出真凶,为您报仇!”说完,又连叩了三个响头。

王伯平揉了揉眼睛,老泪横流,道:“教主,您老放心,您的遗志,我们定会继承下来,将神教发扬光大,一统江湖!”

玉空道长气运丹田,咬着牙,脸上肌肉挤了又挤,“咔叭!”掉下滴小米粒似的眼泪,干嚎两声道:“无量尊!教主千古!”

费恩扯着破锣似的嗓子道:“教主千古!起灵!”声音直冲云霄,在天空回荡。

八名状似牛犊,披麻戴孝的大汉,抬着棺材,向后山走去。

他们将飘影教主,安葬到了后山。

回来的路上,王伯平走到玉空道长身边,道:“右护法,在下与你有事相商,可否借道叙谈。”

两人走到僻静无人处,王伯平道:“右护法,有两件事供你选择。其一,全力以赴同‘圣女’楚含烟争夺教主之位。教主临终前将神教教主之位传与‘圣女’,大家伙有目共睹,有教主金牌作证!费长老信口开河,你也心知肚明,你若选这条路,鹿死谁手,未为可知。”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三章 扑朔迷离(5) 王伯平接着道:“第二条,你支持‘圣女’为教主,你将得到莫大的好处!”

玉空道长眉毛挑起,抬头看着天空,捋着胡须道:“无量尊!贫道对教主之位本无兴趣,只是你们咄咄逼人,硬诬贫道是杀害教主的凶手。贫道为求自保,不得不出此下策!”

王伯平点点头,道:“好!既然右护法如此说了,那就成交!”

飘影教主离世月余后,飘影教举行了新任教主登位大典。旗幡招展,绣带飘扬,广场上立起个两层楼高的圆形木坛,周围黑压压站满了飘影教众,穿着崭新的蓝布长袍,手中的并且明晃晃,亮晶晶。

楚含烟站在正中,面朝祭坛,身后是左护法王伯平和右护法玉空道长,十大长老站在祭坛下前排,后面是各坛主和教众。

楚含烟对着祭坛,焚香叩头。

叩过三个响头后,王伯平弯腰躬身,从祭桌上双手捧着个金黄的卷轴,转过身来,面对楚含烟,展开卷轴念道:

“兹尔神教,我飘我影,万世垂统。江湖纷争,兵革四起,天教我神教崛起,息灭纷争,一统江湖!前任教主,壮志未酬,幸‘圣女’楚含烟,聪明俊秀,举止风范,可当大任,实乃天赐神教之人。经教主遗命,众人推举,特封‘圣女’楚含烟,继任飘影神教第十六任教主。此告!某年月日”

王伯平念完,双手将金黄卷轴递与楚含烟。

楚含烟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卷轴,举过头顶,冲祭坛又叩了个头,道:“含烟定不负众望,光大神教!”

王伯平捋着胡须,微笑着连连点头。

站在祭坛下的众长老、坛主也是频频点头,教众将手中兵器举过头顶,振臂高呼:“教主万岁!光大神教,一统江湖!”声音似山呼海啸,在山谷中久久回荡,直冲云霄。

楚含烟站起身,转过身来,面朝众人,举着飘影教教主的令牌道:“本教主命王伯平为左护法,主管教中情报事务!玉空道长为右护法,主管教中军事!其余长老、坛主各司其职,教中弟兄每人赏纹银十两,新衣两套!”

教众手举兵器,欢呼雀跃。

王伯平又上前两步道:“教中摆宴三天,庆祝新教中继任!”

“万岁!”教众叫声如山呼海啸,直冲云霄,人人满面红光,搬桌搬椅,准备酒席。

楚含烟和王伯平下了祭坛,屏退众人,径直走向教主书房。

这里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中间是个黑油漆的书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书房两边立着黑油漆的书架,从屋头排到屋角,比人还高两个头,书架的阁子上摆满了书。

楚含烟站在书桌前,发现块白色纱绢,用镇纸压着,她挪开镇纸,展开纱绢,上面有幅画,有只绿孔雀站在画中间,脚下踩着把剑,眼睛滴溜圆,四下看着,背影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有的地方光秃秃,有的地方绿树成荫。

她低头看着画,嘴角微往上翘,默不作声。

王伯平拱手道:“教主,如何把教中军事这么重要的权力交给玉空,它日玉空道长若图谋不轨,岂不易如反掌?”

楚含烟摆手笑道:“左护法有所不知,现在风云变幻迫在眉睫,急需用人顶上作战,目前教中唯有道长武功最高,不派他派谁?至于别人,你也曾说过,远水不解近渴,那怕将来那人武功再高,也已经过了这村了。”

王伯平倒吸口气,捋着胡须,低头思忖片刻,眼睛突地亮起,连连拍手道:“妙!妙!教主这招妙!”

楚含烟点了下头,指着铺在书桌上的上的画道:“左护法请看,这画中表示何意?”

王伯平低着头,手指在画上画了两圈,道:“这孔雀指的是孔雀神教,这柄剑放在山脉中间,这山脉又酷似太行山脉,应当指位于太行山中部的圣剑山庄。它的意思是,孔雀神教已经盯上了圣剑山庄,并且不日要下手!”

楚含烟倒吸口气,拍了下桌子道:“他们动作好快!时不我待,我得先赶回趟洛阳,处理完家中杂事,然后再来治理教务!”

王伯平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两日后,楚含烟、王伯平乘着辆四匹白马拉的金丝楠木马车,向南飞驰而去。这日晚间,赶到了那家出事的野店,住了下来,便有了之后的故事。

楚含烟讲得断断续续,其中有些场景她未曾经历,只能连猜测带补述将其讲完整。

谢小石听罢目瞪口呆,嘴巴张的可吞下枚鸡蛋,过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方才合上嘴。

说话间,他们已翻过了两座山,来到了后山摩崖洞前的山包下。

山包上林木密集,有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通往山包上的摩崖洞。在小路的旁边,有两间茅草房,客厅大小,顶上盖着半人厚的茅草,泥土砌就,周围围了圈半人多高的竹篱笆。

楚含烟站在篱笆外,冲茅草屋拱拱手道:“守山长老,在下飘影教主楚含烟,有事求见长老!”

谢小石、楚含烟、王伯平站在篱笆门口,笔直而立,注视着院内的茅草屋,足有小半盏茶的工夫,也没有丝毫动静。

楚含烟倒吸口气,又叫道:“在下楚含烟,有事求见长老!”声音清脆,如黄鹂出谷,直冲云霄。

茅屋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谢小石、楚含烟、王伯平互相看看,顿时心头紧了起来。

王伯平推开竹篱笆门,首先走了进去,谢小石、楚含烟紧随其后。

茅草屋左边的门虚掩着,留着个可容半个身子探进去的缝,右边的门紧闭。

王伯平扭头看看楚含烟,走到左边那扇门前,推开了虚掩的门,黑色的木板门转动着门轴,发出“咯吱吱”的声音。

门大开后,阳光洒进屋内,照得屋里亮堂堂的。屋内仅有张木榻、桌子和板凳,屋门口放着个黑色的大水缸,有半人多高,缸中满是清水。

在屋子正中,仰面朝天躺着个人,呈大字形,须发皆白,八十上下,身着蓝布长袍,两眼圆睁,嘴巴大张,咽喉处被人划了剑,流了满地血,已气绝身亡。

谢小石、王伯平均目瞪口呆地看着。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四章 扑朔迷离(6) 楚含烟像是掉进了冰窖,手足冰凉,头脑发胀,眼睛变得红肿起来,身着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嘴唇青紫,颤抖着。

她晃了两晃,走到守山长老尸体边,蹲了下来,嘴唇咬了又咬,最终咬出道血印,头发也无风向上飘了起来。

她仰面朝天,闭上眼睛,张开嘴,“啊!”地叫了声,像是撕裂铁皮,又像是火车鸣笛,声音直冲云霄,震的屋子“哗哗”直响。

她“呼”地站起身,“呛啷”声拔出腰间的“飘雪”剑,寒光闪闪,她提着剑,两眼变得血红,飞步向外走去,衣袖飘飘,像阵风似的向见方谷的方向赶来。

谢小石、王伯平连忙跟在她后面,健步如飞。

他们顺着来路,翻山越岭,来到教中大厅后院。楚含烟像阵风似的穿院而过,两眼直勾勾看着前方,来到大厅的后门处,抬起脚,“咣”地声踹开了大门,左半边门被踹成了两半,右半边门则飞了起来,直飞向大厅。

大厅内人满为患,摆满了桌椅,酒菜还未上,众长老、坛主及部分教众,围在桌边,说说笑笑。

玉空道长站在正中的桌子边,手拈胡须,昂首看着天花板,费恩、上官云和几位长老围在起,讨论着什么。

郑头陀站在大厅的角落里,手里拎着紫铜棍,仔细端详着,不住地点头。

正在这时,楚含烟飞身而入,将门板踢飞。

众人全扭头看向她,站在原地不动了。

楚含烟三步并两步走到玉空道长面前,柳叶眉倒竖,两眼圆睁,脸似烧炭,嘴唇青紫,瞪着玉空道长道:“玉空,休走看剑!”

她抬起手,气运丹田,剑身出现了层薄如纸,雾似的白光,飞剑刺向玉空道长咽喉,雪亮的宝剑,在半空划出条银色弧线,“呼呼”作响,快似流星。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闪电似的向右侧偏了半个身位,楚含烟的宝剑从他面前刺了过去。

当剑身的中间行进到玉空道长脖颈处时,楚含烟突地翻起手腕,将剑向右横扫过去,斩向玉空道长脖颈。

玉空道长猛地弯了下腰,低下头,矮下半个身位,楚含烟的宝剑从他头顶上横着扫了过去,玉空道长弯腰低头时,头发向上飘起,宝剑齐齐斩断截半根手指长的头发,发片在空中飞舞。

宝剑从玉空道长头上扫过的瞬间,玉空道长脚一点地,斜着飞了起来,在半空来了招“怪蟒翻身”,翻了两个跟头,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在距楚含烟隔两张圆桌的地方。

他在半空翻滚的同时,拔出了背上的松纹古剑,挽个剑花,剑尖对准楚含烟道:“无量尊!丫头,何故如此?”

厅内众人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楚含烟银牙咬得“咯咯”响,瞪着玉空道长道:“妖道!去死!”说完,她飞身而起,有层楼高,像落叶似的在空中飘来飘去,手中的宝剑发出淡淡白光,舞起来,风车似的转动,形成个圆桌大小的白色圆盘,周围“呼呼”刮起阵风。

玉空道长扫帚眉耷拉下来,眼睛眯成了条缝,从眼缝中闪出道寒光,盯着那柄宝剑。

他后退两步,迈着弓字步,将松纹古剑左劈两下,右劈三下,飞身而起,挺着宝剑刺向那圆形白光。

圆形白光在半空中磷火似的闪动着,忽而飘向左边,忽而飘向右边。

玉空道长的松纹古剑不为所动,像波涛中行驶的船,上下翻滚着,刺向离白色光团两个身位远的地方。

众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道:“此剑大失水准!”

松纹古剑上下晃动着,推进的速度像是蜗牛。

楚含烟舞动的白色剑光,上下跳动着,当松纹古剑行进到与白色剑光几乎齐平的位置时,不知何故,圆形的白色剑光,“呼”地跳到松纹古剑的剑尖前。

松纹古剑就像刺破块白布,“哧啦”声,将白色圆形剑光剖成两半,接着传出声“咣!”地巨响,从圆形白光的中间,溅出朵脸盆大小的桔红色火星团。

“嗖”地声,有道白练飞向天空,“咣”地钉在屋子横梁上,没进去半个剑身,正是楚含烟的飘雪剑。

楚含烟虎口震出了血,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向后飘去,飘出两马车远的地方,落在地上,又连退两步,捂着喉咙,“哇!”地喷出口血。

玉空道长像钉在半空似的,手持宝剑,直刺前方,悬在半空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方才落在原地。

众人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看着现场,直揉眼睛,不敢相信是真的。

“咣当”声,郑头陀手中的紫铜棍落在地上,蹦了两下,滚到他脚下,他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合上嘴道:“高手!”

费恩两眼闪闪发亮,拍着胸口,挑起大指道:“怎么样?怎么样?大哥厉害吧!你们服不服?”

“哗啦”声,众长老、坛主齐刷刷连退两步,看着玉空道长,满脸惊惧。

上官云背着手,昂首挺胸站着,连连点头。

玉空道长冷笑了下,提了口气,挽个剑花,飞身而起,挥剑直刺楚含烟面门,疾似流星。

众长老、坛主大惊失色,两腿筛糠似的抖,手颤抖着指着玉空道长说不出话来。

楚含烟低着头,摸着喉咙,站在原地似根木头,松纹古剑带着“呼呼”的风声刺了过来,楚含烟咬着嘴唇,眼角落下滴米粒大小的晶莹泪珠,纹丝不动,对刺来的宝剑恍若无觉。

众长老、坛主瞪圆了眼睛,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心提到嗓子眼,有的人额头渗出了汗珠,有的人双手颤抖着,还有的人则闭上了眼睛。

费恩两眼放光,伸长脖子看着,手心捏出了汗,嘴里直道:“快!再快点!”

松纹古剑刺到离楚含烟的额头只有半个胳膊远了,楚含烟还是低着头,纹丝不动。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挑起,脸泛红光,手心也微微出了汗,继续向前推进。

正在这时,从楚含烟右侧,闪出团红色人影,双手交叉舞动着,旋风似的旋转,手上有团脸盆大小的黑色刀光,风车似的迎向松纹古剑的剑尖,带着股“呼呼”的风声。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五章 扑朔迷离(7) 玉空道长身在半空,看着那片黑色的刀光,倒吸了口气,手往下按了按,来了招“银蛇吐信”,剑尖翻转着刺向刀光,“嗖”地声,没入到黑色的圆形刀光中。

剑像蝴蝶似的跳动了阵,忽然发出“波”的声响,黑色圆形刀光向两边展开,红色的身影向后连退几步。

在黑色圆形刀光中间,冒出道白色圆形波纹,四下展开,像是水波,扩散至半个篮球场的面积,方才消失。波纹打在地上和天花板上,则溅起层土,打在附近的人身上,则吹得他们衣服飘了起来。

玉空道长像树叶似的,向后飘了辆马车远的距离,方才落地。

他定睛细看,原来红色的身影正是谢小石,他迈着弓字步,左手刀横在胸前,右手刀举过头顶,看着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指着谢小石道:“无量尊!谢大人,你们锦衣卫要干预我们飘影神教的内部事务?”

此言出口,众长老、坛主连退两步,眼睛“刷”地盯向谢小石,面露不满之色。

谢小石愣了下,站起身来,将双刀收到腰间,挠了挠头道:“不!不!不!刚才我代表个人。道长何故对贵教教主痛下杀手?”

玉空道长脸“刷”的沉下来,拉的老长,变成驴样,道:“无量尊!谢大人明知故问,众人看的分明,这楚家丫头,不由分说,闯进来就要刺杀贫道。贫道只是自卫而已。”

费恩鸡啄米似的点头,举着手叫道:“对!自卫!”

其它的长老、坛主面露迷惑之色。

谢小石冲众人拱手道:“道长、诸位长老、坛主,楚姑娘这么做,是有缘故的!”

费恩撇着嘴道:“什么缘故?”

王伯平满头大汗跑了进来,满脸赤红,额头青筋直跳,两眼瞪得似铜铃,指着玉空道长道:“妖道休走!大家不要放跑了他!他杀了守山长老!”声似雷霆,震的大厅“嗡嗡”直响。

众长老、坛主大惊失色,齐转过身来,看着玉空道长,纷纷亮出了兵器,手心、额头直冒汗。

玉空道长耷拉着眼皮,手年胡须,笔直而立。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看了看玉空道长,费恩咬了咬牙,站出身,指着王伯平道:“左护法!不由信口诬赖好人!你说右护法杀了守山长老,有何证据?”

王伯平呆了下,跺了下脚,咬着牙,老泪横流道:“证据?人就是他杀的嘛!还要什么证据?”

“哦?”费恩眉毛向上飞了起来,两眼放光,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摊开双手,耸了耸双肩,对众人道:“大家听清了,他们没有证据!要这样,我还说守山长老是你们杀的!”

他指着王伯平,满口唾沫星子横飞。

众长老、坛主长出口气,收回兵器,抹抹额头的汗,道:“大家稍安勿躁,此事蹊跷,不必急于下结论!”

楚含烟满脸泪痕,如梨花带雨,抬起头,两眼血红,瞪着玉空道长道:“玉空!我只问你,人倒底是不是你杀的?你要如实回答!你说啊!”声音扭曲,像是敲铁皮桶。

众人全扭头看着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仰面朝天,左手放在背后,右手拈着胡须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楚含烟捂着耳朵,拨郎鼓似的摇头,头发像海藻似的飘了起来,闭着眼睛道:“我不要听这种鬼话!你敢对天发誓,说人不是你杀的?”

上官云耸了耸肩道:“哎!教主,此言差矣,现在任何证据都没有,你怎么能让右护法发毒誓?你们怎么不发?也许人还是你们杀的呢!”

费恩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对!要发毒誓,所有有嫌疑的都要发!”

他眼珠鼓鼓,看着楚含烟,又转向谢小石、王伯平。

楚含烟点了下头,将右手举到空中道:“飘影教教主楚含烟今日发下毒誓,若守山长老为含烟所害,它日含烟必死在本教镇教神功飘影剑法之下!”

费恩倒吸口气,看看楚含烟,又看看玉空道长,道:“这个誓言很奇怪!”

玉空道长斜着眼睛,冷冷笑了笑道:“无量尊!贫道今日立下重誓,若守山长老为贫道所hair,贫道它日与人决斗,不战而亡!”

众长老、坛主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哪有这回事?打都打不死他,还不战而亡?”他们捂着嘴,连连发笑。

费恩两眼放光,双挑大指道:“好!好!这个誓言足见大哥诚意!”他又转向王伯平,努了努嘴道:“左护法,您老该发话了吧!”

王伯平跺了下脚,咬了咬牙,举起右手道:“飘影神教左护法王伯平今日立下重誓,若守山长老为在下所害,它日在下必被人诬陷而亡!”

众人愣了愣神,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王伯平道:“平常你们总说我们诬陷人,那么我今日立下这条誓,还不够吗?”

众人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又互相看看,摇头苦笑道:“这几条誓言大有问题。”说完,他们又扭头看向了谢小石。

谢小石愣了下,道:“怎么?还有我?”

费恩指着他,跳起来道:“就属你嫌疑最大!”

谢小石笑了笑,举起右手道:“我谢小石今日对天发誓,若你们的守山长老为在下所害,它日我必被打入死囚牢!”

费恩呆了呆,指着他道:“你不打入过一次吗?”

谢小石道:“再打入次有何妨?”

费恩蹦起来道:“开玩笑!”

众长老、护法连连摇头。

有位长老站出身来,摆摆手道:“大家稍安勿躁,依在下看,谢大人这个誓言也是诚意满满,大家试想下,被打入过死囚牢的人,如果再被打入次,会是什么后果?”

众人大悟,连连点头称赞。

“咔啦”声,天空传来阵巨响,有条树形闪电从大厅上空划过,瞬间照的大厅亮堂堂。

谢小石面如死灰,头往脖领里缩了缩,左右看看,道:“我与守山长老素未谋面,人铁定不是我害的,老天爷千万别瞎了眼啊!”说着,他把衣领向上提了提。

玉空道长面色枯白,楚含烟和王伯平也脸色苍白,退了两步。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六章 战鼓问世(1) 有长老出声道:“大家莫做此无益之事,还是快去后山,看看情况吧!”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簇拥着楚含烟和王伯平向后山走去,玉空道长和费恩、上官云也跟在后面,队伍“呼啦啦”拉开有半条街长。

他们到了后山守山长老所住的院子前停了下来,围成圈儿,把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踮起脚,伸长脖子往里看。

几位长老和坛主围成圈,将其它人隔在院子外面,只有楚含烟、玉空道长、王伯平、谢小石和几位深通检查的长老进了院子,来到出事的房间。

守山长老依旧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两眼圆睁,地上的血已凝固。

费恩拿出个白色粉笔,沿着守山长老尸身画了个人形白圆圈,蹲在地上,抿着嘴,探了探守山长老的鼻息,捏了捏他的人中,最后又探着他的脉搏。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他抬起头来,“嘿嘿”笑道:“守山长老最后咽气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楚含烟满脸怒色道:“那又如何?”

费恩耸耸肩道:“说明右护法是清白的。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在看教主与郑头陀比武,而后又在大厅内和众人聊天,根本不可能分身去杀人!众人都可作证!”

众长老倒吸口气,连连点头。

费恩皱起眉头道:“在那个时间段内,有谁不在现场?”

众人的目光“刷”地转向楚含烟、谢小石、王伯平三人,费恩也看着他们道:“只有三位来过这里!”

楚含烟脸色胀得紫红,咬牙切齿道:“费长老,你含血喷人!凭什么断定守山长老咽气不足一个时辰。”

费恩拍拍守山长老的额头,道:“大家请看,他的额头是淡青色,还未变成黑色,嘴唇发紫,身体还未僵硬,而且他的气息、脉搏也未完全封闭,故而断知才死不久!”

众人是连连点头。

费恩有站起身来,绕着屋子走了圈,指指点点道:“这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说明守山长老是猝不及防被人杀害。以守山长老的武功,普天之下只怕没人会不经任何战斗取他性命。即便是右护法出手,也会打烂些坛坛罐罐!大家请看!”

他疾步走到守山长老尸身边,指着他瞪圆的眼睛道:“他的眼神,充满了惊讶、迷惑、不信任的神态,说明杀害他的人,是他绝对想不到的人,也是绝对不会提防的人。故而才给了那个人一击必杀的机会,他临死前不相信那个人会杀他,故而才会有这种眼神。

那么谁会是他绝对不会提防的人呢?”

说完,他的目光扫向楚含烟,发出阵阵寒光。

“轰”地声,众人拍起手来,连声道:“对!对!”

楚含烟倒退两步,捂着心口,闭着眼睛,连连摇头道:“不!不会的!我们怎能会杀守山长老,完全没有任何理由!”

谢小石也上前步道:“费长老,绝不会是我们的,我们去的时候,守山长老已咽气,我亲眼所见!”他伸长脖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费恩冷哼声道:“你们都是同伙,那还不互相包庇?”

有位长老出声道:“费长老,不管是教主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没有任何理由去杀害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与世无争守护后山的长老。”

“嘶——”费恩倒吸口气,眉毛拧成疙瘩,低着头,思忖了片刻道:“当年,绝代妖后武则天,新产下婴儿,王皇后去探望她。待王皇后走后,她亲手掐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当时,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她会这么干,只当是王皇后干的。皇帝大怒之下,杀了王皇后。

我想,守山长老之死,与之雷同,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教主会杀害守山长老,包括守山长老自己!因为她没有任何理由!可是,当她杀害守山长老之后,立即诬陷右护法,试图煽起众怒,群情激愤之下,当场格杀右护法!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现场的情景和守山长老的眼神,都已暴露出那个人是谁!那就是——”

他扭过头来,指着楚含烟道:“教主你!因为只有你,才能让守山长老不做任何提防!”

“轰”众人蹦了起来,头发向上飘起,连退几步,拔出宝剑,对着楚含烟。

楚含烟双手放在背后,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钢筋扭曲,直冲云霄。

费恩挥了下手道:“大家上,废掉这个险恶毒辣的教主,另立贤明之主!”

谢小石跳出来,伸出双手拦住众人道:“慢来!慢来!费长老说的似乎很有意思,可所有的内容都是他的推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而且当时,楚姑娘在前院与郑头陀比剑,大家有目共睹。

比试完后,便带着我们去了后山,我是寸步不离,亲眼所见,人绝不会是楚姑娘所杀,你们若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众长老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停下手来,后退了半步。

“呀!”费恩叫了声,飞身而起,越过守山长老的尸身,挥拳击向楚含烟天灵盖。

楚含烟站在原地,抬起头,两眼呆滞,木木看着击来的拳头,纹丝不动,现场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谢小石摇了摇头,拔出腰间双刀,挥刀砍向费恩手腕。

费恩身在半空,眼见双刀砍来,倒吸口气,收回拳头,在空中旋转了半圈,飞脚踢向谢小石腰部,谢小石蹲着马步,双刀向外隔开。

费恩脚背蹭上刀背,“哇”地叫了声,收回脚,向后倒飞出去,跌到守山长老的尸身边,将他尸身撞偏半个身位。

他落地后,像皮球样弹了起来,后退两步,横眉立目道:“姓谢的,你当真要参与神教内部事务?”

谢小石连连摆手道:“别误会,我来另有公干。只是在下想,所有的事八字没那撇,不要急于下结论,有话好说!”

“哼!”费恩扭过头去,撇了撇嘴,道:“全是你们在说。方才楚教主不问青红皂白急匆匆动手,你怎么不说?这不公道!”

守山长老尸身挪开后,在他身下露出个纸牌大小的“王”字,用手指蘸上血迹贴在身下划成,之前人们没发现。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七章 战鼓问世(2) 这个“王”字最下边的横比划的后半部,向下弯曲撇了下,像是蝌蚪。

众人看见这个字,眉头紧锁成团。

楚含烟几步上前,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王”字,眉毛拧起,沉声道:“对于教主之位,含烟也无挂念,谁想当就让他当去好了!不过在此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揪出真凶。教主、守山长老,您二位安息好了,含烟定会揪出真凶的!”

说完,她用手抹了抹守山长老的眼睛,让他闭上双眼。

玉空道长道:“无量尊,如何才能判定真凶呢?”

楚含烟站起身,恨声道:“去摩崖洞,教主遇害的地方探查!”

有长老出声道:“教主,摩崖洞乃神教禁地,除教主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楚含烟冷笑道:“任何人都不能进入?那凶手怎么能进去?可知此禁令有荒唐不合理之处!今天,为了查询上任教主死因,破例允许神教长老以上人员,入内勘察!”

众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点头道:“为查上任教主遇害真相,只好破例了。不过仅此一次,以后是决然不准!”

众人连连挑起大指称是。

谢小石“咳咳”两声道:“做为立下重誓的四位重要人物成员,在下也可进入看看?”

有长老虎着脸道:“外教之人,岂能进入本教禁地?擅入者格杀勿论!”

楚含烟道:“既然谢大人在大厅立过重誓,当然和本案有莫大牵连,自然可以破例准入,而且他们也可以协助我们缉拿真凶!”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眼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打个激伶,连道:“无量尊,教主言重了,贫道亦可缉拿真凶!”

王伯平连连点头道:“不错!教主所言极是!”

谢小石将胸膛拍的山响,昂首挺胸道:“义不容辞!”

众长老互相看看,又歪着眼睛看了看玉空道长,点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众人随着楚含烟上了山,来到摩崖洞前。

这里有片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周围是山石和林木。

众人眨眼就把空地站满,人挨着人,无立足之地,空地外还站着几圈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人人都踮起脚、伸长脖子往摩崖洞的方向看,眼也不眨。

摩崖洞铁门关闭,上面落了锁。

自上任教主出事后,守山长老将铁门关上,再没打开。

楚含烟看着铁门,凝思半晌,走上前,摸了摸门上的铁锁,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锁太平常了!”说完,她从头上拔下银色发簪,将发簪尖扎入锁孔,拨拉了几下,“咯哒”声,锁子打开了。

众长老连连摇头叹息道:“这种锁子,怎么能防的住想进的人?”

谢小石摇头道:“虽然锁子不行,可还有守山长老。如果有人进入,必然无法从里面给外面上锁,只要守山长老巡查时在外面看见锁子打开了,必然会知道出了事故。”

众人连连点头。

楚含烟双手推开铁门,里面黑洞洞的,传来阵阵冷风,她摆了摆手道:“留下两名长老在外面押阵,阻止无关人员进入。其余长老和左、右护法及谢大人,可同本教主入内。”

说完,她从腰间的顺袋中掏出火折子,迎风晃了下,燃起个拳头大小的火团,照的洞口亮堂堂,率先进入。

谢小石、王伯平、玉空道长及其它诸位长老,纷纷掏出身上的火折子,迎风晃亮,进入洞中。

谢小石走过铁门,用手抓了抓转头厚的铁门,摇了两摇,又看了看铁门后的门栓,道:“诸位止步,我想请教大家,上任贵教教主遇害时,凶手是先潜入还是后潜入?”

众人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道:“谢大人,此话怎讲?”

谢小石拨拉了几下门栓,道:“如果凶手先潜入,他势必无法关上外面的锁,贵教教主看见锁子打开,必定知道里面有异;如果后潜入,大家请看——”

他指了指铁门后的门栓道:“这里有个铁门栓,贵教教主进入后,为防止人偷入,定会从里面将铁门反锁,外面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如果强力冲撞,动静决然不小,也必定会撞坏门栓,可现在这个门栓完好无损。”

众人耸耸肩道:“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谢小石道:“这说明无论是先潜入还是后潜入,凶手都是进不去的。”

费恩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楚含烟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腮帮子,低头凝思道:“难道这里还有另外的出口?”

众人顿时沉默了。

众人沿着石阶,拐了几个弯,来到了石厅。这个石厅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周围怪石嶙峋,五六层楼高,正面有块石壁,光滑如镜,石壁前有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石壁左边是块寒潭,右边是石林。

众人来到石壁前,举着火折子四下看。

众多火折子燃起的火光,将大厅照的亮如白昼。

在石壁正面中间前十步远的地方,地面的青砖裂了几块,凹陷出脸盆大小的块,有半根手指深。

费恩蹲在凹陷处,冲众人摆了摆手道:“大家别乱动,这里有情况!”

众人停住脚步,围拢过来。

费恩从口袋内摸出块白粉笔,沿着凹陷处划了圈,瞪圆了眼睛仔细看。看了有小半盏茶的工夫,咂巴了舌头,道:“这里是教主遇害处。他在这里中剑,运用内力将对手的剑震断,同时将地面的青砖震裂了几块。旁边还有几滴血!”

他将凹陷处旁不到巴掌远的地方的几滴血迹圈了起来,点着血迹道:“这应该是教主流下的!”

他顺着血迹往前看,地面留下缕白色的石灰印迹,直到石壁前。石壁上二人高的地方,有几点石灰印,东西分布,星星点点。

他托着腮帮子,看着石壁,眉头拧成疙瘩,沉思半晌道:“教主遇害时,朝凶手洒了包石灰,应该正中凶手正面,不然石壁上不是这种东西分隔、星星点点的印,而是连片的石灰印,是凶手的身体挡住了部分石灰。”

众人是连连点头,玉空道长拈着胡须,道:“说得好!说下去!”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八章 战鼓问世(3) 楚含烟眉头紧锁道:“这说明什么问题?”

费恩双眉立起道:“这说明凶手是乘教主不及提防时,将他一击杀害!”

王伯平问道:“何以见得?”

费恩退后两步,指着凹陷处道:“大家请看,教主遇害时,正站在场地中间,而且正面对着石壁,如果与人发生激烈搏斗,位置不会站得这么正。

就算搏斗中出现偶然情况,教主位置偶尔站正,但还有石灰印。如果对手强大,教主可能会不止洒一包石灰,可是这里只有一处石灰印,而且洒的位置也很正。因此可以断定,教主是在不及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击而中!那个人定会是教主不会提防的人!”

众人恍然大悟,齐看向楚含烟。

楚含烟倒吸口气,倒退两步,头皮直发炸。

谢小石上前步笑道:“费长老所言不差,只是还是有处说漏!那就是无论任何人,无论贵教教主多么信任她,只要她出现在这里,贵教教主就不会不加提防!因为这里,只有教主才能进入!”

王伯点头道:“不错!如果是教主熟悉的人,他临终前,不会不告诉我们凶手是谁,更不会将教主之位,传与‘圣女’楚含烟!”

众人又是连连点头,毕竟教主逃出时,还带着口气。

费恩倒吸口气,转过脸来,看了看石壁,在上面摸了摸,石壁看起来光滑如镜,但用手去摸,却能感觉道上面有许多细微的凹槽,横七竖八,呈不规则排列,肉眼难以觉察。

费恩眉毛拧成疙瘩,道:“这就难说了。如果不是教主熟悉的、不加提防的人,那么普天之下,有谁能将教主一击而杀?”他抬头看着石厅顶部,纹丝不动。

众人也沉默不语。

楚含烟举着火折子,对着石壁照了两下,摇了摇头,道:“如此说来,线索断了,我们永远搞不清教主遇害的真相了?”

费恩摇了摇头,道:“那可未必!还有最后的线索!”他用手指在石壁上划了几下,道:“凶手击中教主后,贴在这块石壁上,手中还有半支短剑。他绝不会拿着半支剑出去,招摇过市,引人注目,而是将它处理掉。他会将那半支剑处理到哪儿?”

他目光转向了石壁左边的碧水寒潭。众人目光也齐转向碧水寒潭,倒吸口气。楚含烟和王伯平眼睛亮了下,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

玉空道长拍着手,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说的好!精彩!精彩!”他手拈胡须,不住地点头。

谢小石跳出来,道:“费长老果然非同凡响,若能找出凶手,算你头功!”

众人“呼啦”声,全围到了碧水寒潭边。

碧水寒潭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水面如镜,碧绿如玉,用手触之,寒冷如冰。

楚含烟抬头看了看众人,道:“哪位长老愿意下去探查究竟?”

众人全低下头,退了两步。

谢小石昂首挺胸道:“我去!”

楚含烟扭头看向他,眉头皱起道:“那里可危险!”

谢小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众人齐拍手叫好。

谢小石换下衣服,将双刀压在衣服上,只穿了个裤衩,鱼跃跳入寒潭中,“卟通”声没入水中,不见踪迹。

楚含烟连忙命人在潭边架起了火堆,熊熊火光腾起半人高,映得众人脸白森森。众人围坐在潭边,大气也不出,楚含烟更是咬紧嘴唇,眼也不眨。

谢小石入水后,被冰水包围,全身几乎冻成冰块,他气运丹田。丹田内力飞梭似的运转,源源不断输送到四肢百骸,不断驱逐着进入体内的冰气,他的身上冒出阵阵白气。

寒潭的水冷如冰,并且不流动,好似凝固住,像冰块似的。

谢小石飞速下沉,像是坠落的炮弹,旋转着,呈圆锥状下沉。

寒潭四周都是石壁,斧砍刀削般齐整,上面长满了绿色的苔藓,以至于把水映成绿色。

谢小石闭着眼,屏住呼吸,双手举过头顶,双掌合什,像锥子向下扎。不知沉了多久,他感到水的压力越来越大,拨拉下就散的水,此时却好像是粘稠的、几乎凝固的泥浆,挤压着他,令他喘不过气来,似乎要把他压瘪。

有股巨大的浮力升起,直把他往上推,他也恨不能立即探出头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可到了这个地方,他只有咬紧牙关,气运丹田,双手向下拨拉,拨开水流,继续下沉,身后冒出长串的白色泡泡,直冒到寒潭顶部。

寒潭“骨嘟骨嘟”冒着白泡,翻滚着,好像烧开了似的。

围坐在寒潭边的众人,倒吸口气,几乎向后跌倒。

谢小石在寒潭内翻滚着,像是“鲤鱼打挺”,拨开道道水浪,下沉了约十层楼的高度,手指向前探去,摸到了地面。此时的寒潭水压,几乎把他压瘪,脑袋也弯了。

他头昏脑胀,丹田之气飞梭似的疯狂转动,使他周身散发出阵阵白气,有股无形的气体,向外顶着水流,使得水流在他周身,旋涡似的飞速转动,冒出了更多的白泡泡。

平滑如镜的寒潭水面,此时像开了锅似的跳动。

众人几乎跳了起来,睁圆了眼睛,看着潭面,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楚含烟眉毛拧成了疙瘩,看着寒潭,脸上苍白,手指在潭水内搅个不停。

谢小石双手在潭底摸着,潭底青石板样,光滑平整,上面长满青苔。

当谢小石的手探到寒潭西北角时,探到了支剑柄,不由眉毛向上挑起,面露喜色,顺着剑柄向前探,正好是只断剑。他提起剑,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伸手去抓那个东西,猛地倒吸口气,寒毛直竖。

那东西竟是具白森森的人骨!

谢小石在水中吐了串泡泡,身子在潭底打了两个转,水流就好像两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令他额头青筋直跳,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连忙屏住呼吸,气运丹田,双手握成拳头,双臂肌肉隆起,像是圆球,猛地去推那具人骨,却发现人骨的脚上拴着拇指粗细的铁链,左边拴着个大石头,石头有磨盘大小,石头下压着口木箱,也是磨盘大小,严丝合缝,滴水不进。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九章 战鼓问世(4) 木箱外面的皮,已经被水泡开。

谢小石双手去推石头,石头像是冰上的滑刀,轻轻推了下,便滑了出去。

木箱没了石头的压制,“嗖”地飘了起来。

谢小石手拨拉了下,将那具人骨拨拉到木箱顶上,由木箱顶着向上飘,他则抓着那半支剑,手托着木箱顶部向上浮,像升电梯。

木箱离开原位后,那里出现个脸盆大小的洞,汩汩地往外喷涌着泉水,冒出更多的泡泡。

众人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潭面。

突然,“哗啦”声水花四溅,从水下飞出个白森森的人骨架,张牙舞爪地飞向岸边。

众人见飞出个东西,先是满面喜色,待看清是何物,“啊!”地叫了声,指着骨架,连退几步道:“这、这难道是谢大人?”

楚含烟也是倒吸口气,看着骨架,眨巴了几下眼睛,掉下滴晶莹的泪珠。

正在此时,谢小石头顶着木箱,“哗啦”声分开水面,从水下浮起,将木箱拱到岸边,自己也爬上了岸,趴在地上呼呼喘了几口气,走到火边烤起来。

众人惊愕不已,呆了有半盏茶工夫,方才回过神来,纷纷围拢上来,道:“谢大人,这是何故?”

谢小石烤了阵火,穿上衣服,举起手中半支剑道:“我在潭底找到半支剑,不知是不是行刺贵教教主的那支。除此之外,我还找到这两样东西!”

他指了指那具人骨和木箱道。

楚含烟眉开眼笑,连连拍手道:“好!好!这下有线索了!”

众人皆踊跃称善,独有玉空道长低着头,面如死灰,退到旁边。

楚含烟接过那半支剑,对谢小石连声道谢,但是看着人骨和木箱,又皱起眉,不知何物。

费恩手托着腮帮子,围着人骨转了两圈,又拨拉了两下看看,道:“此人死了不下三十年,甚至更久!这可是桩陈年旧案,应该和上任教主之死,没有任何关系!”

谢小石挠着头,笑了笑道:“贵教的离奇案件,可真不少啊!”

众人顿时低下头,面如死灰。

楚含烟也是面红耳赤,低着头,好半天不说话,最后她抬起头,将半支剑举到空中道:“陈年旧案先不去管它,要紧的是抓上任教主之死的线索!”

众人是连连点头。

费恩却饶有兴趣地蹲在人骨旁边,两眼闪闪发光,仔细端详着人骨道:“这个人会是谁呢?”

谢小石则对那口木箱发生了兴趣,蹲在木箱旁,上下看着。

木箱是由紫檀木制成,没有缝隙,也找不到开锁的地方,像是整块木头铸成,抬起来轻飘飘,里面像是空空的,没装任何东西。

“哎?”谢小石惊叫起来,两眼闪闪发亮,看着木箱,道:“这里面是啥宝贝哩?”

众人也被吸引过来,围住木箱,端在手里摇了摇,里面发出阵阵“咚咚咚”的声音,像是古老的英魂在歌唱,众人寒毛直竖,连连摇头,表示不认识它。

玉空道长和王伯平也端起木箱研究了下,连连摇头,然后将木箱交给楚含烟。

楚含烟上下仔细打量着,将木箱晃了晃,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又拍了拍木箱,笑道:“前任教主曾在私下里对我说过,本教收藏个镇教之宝,名唤‘战魂鼓’,相传是本朝开国皇帝洪武大帝亲手所制,敲着它,走南闯北,战无不胜。

只要鼓声响起,就催动着士卒勇猛作战。只是那鼓不知放在何处,如今这里传来‘咕咚、咕咚’像是鼓响的声音,想必是那鼓了。”

众人无不拍手称赞,齐挑大指道:“好!此鼓出世,应该是大大的吉兆,说明本教复兴有望。”

谢小石两眼闪闪发亮,红光满面,“呀!”地叫了声,跳起半人多高,蹦过来抢过木箱,双手捧着它,转身就走!边走边眉开眼笑道:“要的就是它!”

众人目瞪口呆,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纹丝不动。

费恩触电似的震了下,点头道:“哎呀,谢大人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大贪官,上来就收走了本教镇教之宝。”

王伯平纵身跃起两人多高,双手抱膝,身子圈成团儿,风车似的打了几跟头,飞到谢小石前面半辆马车远的地方落地,转过身来,抬起手道:“谢大人留步,此物乃本教镇教之宝,还望大人留下此物,本教另有贵重物品相送!”

楚含烟摆手笑道:“大哥哥,放下它罢,这面鼓对本教至关重要,但若拿到街面上换与它人,未必能换几个钱。大哥哥若喜欢鼓,送你面纯金打造的金鼓如何?”

谢小石脸红脖子粗,斗鸡似的蹦起来道:“就是它!就是它!要的就是它!”

王伯平拔出腰间的宝剑,对着谢小石道:“谢大人虽然贵为官差,可是无故闯入民宅抢劫财物,却也是不对的。我们不得不出手请谢大人留下此物,还望谢大人见谅!”

“刷!刷!”两声,又有两位长老跳了过来,拔剑对着谢小石。

三人呈三角形将谢小石围在中间。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后退两步,眯起眼睛,看着现场情况,费恩看了眼他,也后退两步,驻足观望,其它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站在旁边看。

王伯平眉毛拧成疙瘩,看着众长老道:“诸位长老,你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谢大人抢走本教镇教之宝?”

谢小石眼珠瞪圆了,道:“胡说!这‘战魂鼓’乃洪武大帝亲手所制,什么时候成了贵教的镇教之宝?今天我非带走它不可!”

他将箱子放在地上,拔出腰间双刀,比划了几下,挽了个刀花。

王伯平倒吸口气,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说完,挥剑来了招“横扫千军”,拦腰斩向谢小石。

另外两位长老,则分左右挺剑刺向谢小石腰部,三柄剑,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疾似流星地袭来。

谢小石飞身跃起大半人高,横着身子,在半空打了几个滚儿,三柄剑从他身下刺了过去,谢小石身在半空,边打着滚儿,边抡圆了双刀,击向下边的三支剑。

双刀风车似的转动着,形成了个黑色圆盘。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章 战鼓问世(5) 双刀打在剑上,发出“乒乒乓乓”连串的金铁交击声,溅出溜火星,四下飞溅。

谢小石又抬高了半个身位,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地时站在木箱边。

王伯平和另两位长老倒退了两三步,然后脚一点地,飞身跃起半人多高,三柄剑呈三角形刺向谢小石头部,谢小石旋转了圈,半蹲下身子,双手举过头顶,将双刀舞成圆盘,像伞似的支在头上。

玉空道长眉毛耷拉着,拈着胡须连连摇头道:“这架不是这么打的!”

费恩上前步道:“大哥,您说的是谁?”

玉空道长抬起拂尘,指着谢小石道:“那个谢大人,许是自恃功力高强,对三大高手围攻,硬顶硬扛,长期下去,鄙人吃亏。应当择机而战,各个击破!”

费恩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头。其它长老听了,也是频频点头。

谢小石两耳支起,拨拉了两下,三柄剑已到近前,“乒乒乓乓”打在黑色圆盘上,又溅出溜火星。谢小石顿觉双臂酸麻,顿了顿。

王伯平借着反震之力,又向上飞了半个身位,身在高空,斜眼看着下边的谢小石,双手将宝剑举过头顶,来了招“力劈华山”,劈向他的脑袋。

宝剑带着股“呼呼”风声,疾如流星,在宝剑身后,拉出串白色剑影,排列起来像是扇子。

另两位长老,向后倒飞几步,脚蹬了下地,又飞回来,左边的长老,贴着地面,挥剑砍向谢小石双膝,右边的长老从,则挺剑直刺谢小石心窝。

王伯平身在半空,眉毛向上挑起,面露喜色。

谢小石点了下头,蹬了下地面,突然飞起半人多高,身子横着向左边飞去。

左边的长老从他下面飞来,谢小石居高临下,左手刀砍向他的脑袋,右手刀则举向半空,划了个圆圈,身子急速向左飞。

王伯平宝剑砍到,谢小石已偏离半个身位,虽未正中剑头,却也被宝剑扫过的尾巴打中,剑的余势正撞在谢小石右手刀上,发出“当!”地声脆响。

王伯平向上弹开,谢小石则加速向左飞去,右边的长老刺了个空。

谢小石已飞到左边长老的头顶上,左手刀带着“呼呼”的风声砍向他脑袋,使他出了身冷汗,他身在半空,顿了下,猛地侧过身子,向外滑去,与此同时,他抬起手,挥剑迎向砍来的左手刀。

就在刀剑相距还有半个巴掌远时,谢小石的右手刀借着反弹之力,从另个方向劈了下来,快似流星。

那位长老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另道黑色刀影劈来,寒毛直竖,“啊!”地怪叫声,手中长剑向上翻起,同时不顾形象,“卟通”声坠落在地,来了个“狗啃泥”,然后就地往旁边滚去。

谢小石像只大鸟,从他头顶掠过,左手刀与他的长剑“砰!”地撞了下,将他的剑震开两个手掌远,右手刀则从空门划下,将要砍向他腰部时,他猛地跌落在地,刀刃擦着他的衣服划了过去。

谢小石势头不减,“呼啦啦”飞了过去,落在辆马车远的距离外。

挡王伯平那剑,避开右手边的长老,砍向左手边的长老两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在电光石火间完成,待众人缓过气来,他们已分开,手持兵器对峙。

王伯平吹着胡子,大叫道:“大家全上,不信他能抵挡!”

谢小石迈着弓字步,双刀举过头顶,分左右两边展开,虎视眈眈看着他。

楚含烟摆了摆手,道:“左护法稍安勿躁。”她转向谢小石道:“谢大人,你为何非要本教的镇教之宝‘战魂鼓’呢?”

谢小石道:“在下是奉圣上旨意,前来寻找此物。而且此物也非贵教之物,自然是属于朝廷。此物在四十七年前,靖难之役中失踪,料也不是陛下赏赐,不然岂无记录?”

楚含烟脸上划出道道黑线,面红耳赤,睁圆了眼睛、伸长脖子看着谢小石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把它偷走了?”

谢小石连连摆手道:“你这么说的,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战魂鼓’已然出世,自当回归朝廷,圣上正等急用!至于此物如何丢失,如何辗转到了贵教手中,在下不知,也不愿知道!”

玉空道长单掌合什道:“无量尊,谢大人,你道圣上之命,可有证据?”

谢小石微微笑了笑,将双刀扎在腰带上,从怀中取出个黄绫缎子,双手捧着,道:“这是圣旨,诸位不信,可以探查。”他将圣旨交到楚含烟手中。

楚含烟展开看时,正是王振向谢小石宣读的那份圣旨,不由倒吸口气,额头冷汗直冒。

玉空道长看了后,手拈胡须,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圣上旨意。”其它长老也倒吸口气,不由自主倒退几步。

王伯平咬着牙道:“不管他,大家蜂拥而上杀了他,做得个人不知、鬼不觉。”

玉空道长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左护法此言差矣。上任教主被杀,凶手行事那么隐秘,尚能被抠出线索。如今我们这么多人在场,外面还有好几百教众,当场格杀锦衣卫都指挥使,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

何况谢大人此行,并非擅自独个行动,而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大家好好想想吧!”

众长老连连点头,摊开双手,叹气道:“如此说来,要交出此鼓了?”

玉空道长道:“不是交,是献。瓦剌与大明大战在际,陛下要此鼓,也不是闲来无事,闹着玩而已。我们献上此鼓,必有莫大的好处!”

众长老鸡啄米似的点头,两眼放光,挑起大指道:“对!对!还是右护法高见!高见!”

谢小石眉开眼笑道:“玉空老道如此深明大义,我不能埋没了你。不如你与我同去献鼓,陛下高兴之余,赏你个一官半职!”

玉空道长满面红光,眉毛向上飞起,才道:“无量尊——”

楚含烟拍手笑道:“好!就这么定了!本教主特命右护法为本教全权代表,随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进京献鼓!”

玉空道长打个激伶,连退两步,耳朵抽搐几下,面如苦瓜,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一章 战鼓问世(6) 王伯平眼睛突然亮了下,满面红光,拍手笑道:“好!好!就照教主说的办!”

其它长老也是连连点头称是。

楚含烟合上圣旨,把它交还给谢小石,满面红光道:“谢大人何时启程?含烟也好置办酒宴,与谢大人送行!”

谢小石摆了摆手手道:“宜早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告辞!”

楚含烟点点头,含笑道:“好!如此含烟也不敢挽留,耽误谢大人的军国大事!”

王伯平两眼冒火,连道:“对!对!军情紧急!”他恨不能让谢小石肋生双翅,快点飞走。

楚含烟又道:“谢大人,献鼓好说,只是此鼓来历蹊跷,断不该是我们擅自取走的。”

谢小石愣了下,撇了撇嘴,心下暗道:“就从你这里查出线索的。”

费恩哈哈笑道:“这话好说!就说此鼓乃域外天魔所偷,本教浴血奋战,夺回此鼓,细心保管,专等圣上派人来取!”

众长老齐挑大指道:“对!对!是这个理!”

谢小石笑道:“陈年往事,在下查不清楚。关于此鼓来历,还是有请献鼓全权代表玉空道长向陛下讲个清楚。”

王伯平连连点头,眯着眼睛对玉空道长笑道:“谢大人说的极在理。道长学问高深、渊博,由你去和陛下说明,再合适不过了。我们去说,怕、怕陛下不信!”

众长老鸡啄米似的点头,齐向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有劳右护法了!”

玉空道长脸色忽青忽红,变幻不定,嘴唇青紫,颤抖个不停,并且眼珠骨碌碌直转。

楚含烟微笑着展开手,摆开个“请”的姿式,道:“那么就有请本教右护法随谢大人进京,敬献‘战魂鼓’!”

王伯平和众长老也对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有请右护法进京献鼓!”声音洪亮,如同敲钟,震的石厅“嗡嗡”直响。

玉空道长脸歪成茄子长,过了有小半盏茶的时间,他手拈胡须点头道:“罢了!为了神教复兴大业,贫道不惜以身犯险,随谢大人进京献鼓!”

“哗——”众人热烈鼓起掌来,如同雷鸣,人们无不翘起大指,夸赞玉空道长。

谢小石更是蹦来蹦去,拍着额头道:“完成任务有望!”

“哈哈哈!”石厅内响起阵阵爽朗的笑声。

摩崖洞的铁门大开,众人鱼贯而出,谢小石手捧木箱,走在前面。

围在石洞门前的教众,纷纷向两边后退,让开条可容辆马车出入的甬道。

待人都走出后,楚含烟将石洞大门锁上,昂首对众人道:“本次进入摩崖洞,收获甚巨!”

那些站在石洞外、未进洞的教众,全睁大眼睛看着她。

楚含烟道:“本教主现在宣布三件事!第一,前任教众遇害,已初步找到线索!”她举起手中半支剑,对众人展示了圈,又道:“第二,本教众长老、护法共同决定,右护法玉空道长为本教特命全权代表,向陛下敬献镇国之宝——‘战魂鼓’!”

“哗——”外面的人波浪似的涌动起来,人人交头接耳。

有人道:“‘战魂鼓’?没听说过,你听说过吗?”

有人摇头道:“这种宝物怎么会在本教出现?”

人们满脸疑惑,看着进入石洞的众人。

王伯平冲众人摆手道:“此次宝物出世,实在是利国利民,预示本教兴旺有日!大家何不欢迎?”

“哗——”众人雷鸣般的鼓起掌来,声音直冲云霄。

楚含烟含笑点头道:“第三,本次众长老、护法进入摩崖洞,实在是情况特殊,迫不得已!现在事情已了,应恢复本教祖传禁令——‘非教主不得入内!’”

众人愣了下,入洞的长老更是吃惊。

王伯平点头道:“这条好!本就该如此,众位有何意见?”他目光灼灼,看向众长老,其它教众也看向他们。

支持王伯平的两名长老,站出身来,将手臂举向空中道:“对!教主意见英明!我们完全赞同!”

费恩和上官云扭头看向玉空道长,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思忖片刻道:“教中祖训,自当遵守,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费恩和上官云也道:“对!对!下不为例!”

众人欢声雷动,簇拥着楚含烟等人下了山。

楚含烟要大排宴会,欢送谢小石,但谢小石头摇得像拨郎鼓,他急于回京复命,片刻也不想呆,楚含烟只好命人排列队形,敲锣打鼓,将谢小石等人送出见方谷。

谢小石手捧箱子,走在最前,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跟在后面,欢送的队伍排开有条街长,鼓声震天。

楚含烟亲自送出见方谷,在谷口的山坡上,望见谢小石等人踪迹全无,方才长出口气,拍着额头道:“总算走了。”

王伯平笑道:“谁?谢大人还是右护法?教主,属下以为,应采用紧急措施,让右护法出去了就别回来!”

楚含烟连连点头,返回了见方谷。

费恩和上官云跟在玉空道长身后,边走边往回看。

上官云低着头,沉思了阵道:“右护法,这分明是教主的调虎离山计,怎能轻易离开教中总部?这面烂鼓有什么好送的?随便派个人就行了!”

“扑——”谢小石差点跌个跟头,他假装没听见,捧着木箱子,昂首挺胸,走的更有力了。

玉空道长停下脚步,待谢小石走出半箭地远后,方拈胡须道:“无量尊!此次献鼓,利国利民,圣上欢悦,黎民开心,正是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怎能不做?”

费恩连连点头,叹气道:“大哥,话虽如此,可我总觉怪怪的,离开见方谷,只怕大哥地位不保!而且那摩崖洞,我觉得还有很多诡秘,比如说那面石壁,就很是奇怪——”

玉空道长摇摇头道:“二位贤弟有所不知,现在形势有变,鹿死谁手,未为可知。我们还是不要冒尖,更不要在窝里斗个不泄气,而应潜伏待机——”他的手往下按了按。

费恩和上官云恍然大悟,道:“高!大哥高见!”二人顿时精神焕发起来,昂首挺胸,迈着大步向前走。

见方谷大厅内后院落的教主书房内,围坐着些人,楚含烟、王伯平和数位长老以及郭解和多位坛主在内,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书房挤的满满当当,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外面还站着些人。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二章 战鼓问世(7) 楚含烟将谢小石从寒潭内打捞出的半柄剑,摊在书桌上,道:“左护法,各位长老,看看此剑来历如何?”

王伯平拿起半柄剑,对着阳光看起来。

此剑周身雪亮如银,剑身薄如戒尺,剑刃闪着寒光,吹根头发在剑刃上飘过,立即断成两截,剑身有水波纹流动,如泓清泉,剑柄青铜打铸,涂了层金漆,看起来金光闪闪,像是纯金。

在剑柄顶部还镶嵌着颗指甲盖大小的祖母绿宝石。

剑的断口处白森森,有几个黑点。

王伯平连连摇头道:“此剑不纯,徒有其表,不过倒是极为锋利。”他瞄了瞄剑的锋刃,是用上好钢铁反复锤炼打成。

他把半柄剑放到桌上,道:“这剑平时也能说的去,不过要是打起打仗来或是和高手过招,那就露馅了。不知是不是行刺教主的那支。”

说话间,楚含烟已从书架内的格子上取出个黑色铁匣,巴掌宽,半个胳膊长。

打开铁匣,内衬红色缎子,上面放着半支剑,血迹斑斑,正是行刺上任教主那支剑的上半支,她将上半支剑从铁匣内取出,摆在书桌上。

众人全站起身看,屏住呼吸,现场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王伯平小心翼翼将两柄半剑对在了起,上下左右严丝合缝,不长也不短,正是完整的只剑。

众人长出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

楚含烟笑道:“好!确定是同只剑就好办了。王护法可能查出这支剑的来历?”

王伯平弯着腰,用手指仔细触摸拼起来的剑身,在下半支剑的剑柄和剑身连接处,刻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圈,圆圈内刻着“明”字,蝇头小楷,纹路细若蛛丝。

他连连摇头道:“除了这个‘明’字,剑身上没有任何反应主人身份的信息。这个‘明’代表什么意思?明王朝?象征我大明王朝出产的宝剑,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众人全低下头沉思起来。

楚含烟更是眉头拧成疙瘩,沉思片刻道:“王护法,诸位长老,这柄剑质量有问题,徒有其表,怕不会是大明官方出品,而是有人假冒官方名义制造,借机敛财。”

众人听了无不点头。

王伯平哈哈大笑道:“教主言之有理。这剑也不是什么正经工匠所作,但是假冒者惟妙惟肖,根本查不出丝毫破绽,如果不见真工夫、上大阵仗,它就是柄削铁如泥的好剑。可见假冒者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他究竟会是谁呢?”

众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异口同声道:“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

王伯平连连点头道:“这老小子近些年疯狂敛财,人不知他钱从哪里来,这东西八成是他做的!”

“啊嚏!”圣剑山庄前院大厅内,司徒明捧着茶碗打了个喷嚏,他四下看看,道:“谁在说我?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楚含烟哈哈大笑道:“即使不是他做的,也应该去拜访拜访他!”她将两支断剑放入铁匣内,用块白色锦缎包好。

第二天早上,她与王伯平、三名长老及郭解等多位坛主,骑着快马,向南飞奔而去。

费恩走在半道上,斜着眼看着谢小石道:“谢大人,你不对!在摩崖洞,大哥好心好意为你说话,说服众人将‘战魂鼓’献上。你干嘛把他拉下水?这不恩将仇报?”

谢小石连连摇头道:“这怎么是恩将仇报?正因为道长在摩崖洞美言,所以我才将道长引荐给圣上,这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盼还盼不来!”

费恩语塞,在原地跺着脚,转圈圈。

上官云拍了拍他的肩道:“费兄,既来之,则安之。等到了京师再看吧!”

谢小石将木箱子放到他手上道:“你们作为献鼓者,应当手捧宝物,我头前带路!”

“咳!”费恩眼珠瞪得溜圆,跺着脚道:“这不找事?”

他们走了两天,来到了京师的北城门外。

北城门口站满了明兵、锦衣卫、东厂,乌压压成片,排开有几条街长。明兵盔明甲亮,兵器明晃晃,东厂和锦衣卫,按着绣春刀,在城门口走来走去,面沉似水。

周围空气肃穆,没有行人。

谢小石倒吸口气,走上前对名锦衣卫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锦衣卫抬头看了眼他,跳起来道:“大人,你可来了!这些天你去哪了?我们就要和鞑子开战了,全城都封闭了。”

有名东厂太监歪着眼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下谢小石,“咳咳”两声,扯着公鸭嗓子道:“这不谢大人吗?这几天圣上天天在打听您的消息,急呀!”

谢小石连忙冲他弯腰拱手道:“有劳公公,烦您进去禀报声,就说在下不辱圣命,终于请到了‘战魂鼓’!”

“战魂鼓”三字出口,众明兵、锦衣卫精神大振,站得笔直,两眼闪闪发亮。

那名东厂太监跺了下脚,拍手道:“着啊!圣上就等您这条呢!您先在这候着,我去回禀!”说完,他和几名东厂太监,带着溜烟,向城内跑去。

谢小石连连点头称是,站在城门口。

众明兵、锦衣卫看到费恩手里捧着木箱,不由倒吸口气,连退了两步,低下头。

费恩趾高气扬、腆胸叠肚捧着木箱走到谢小石身边,道:“谢大人,到了城门口,怎么不进去?”

谢小石摆摆手道:“费长老稍安勿躁,先等等吧。”

费恩便退回了几步。

玉空道长和上官云互相看看,便立在城门口,打量起城门来。

京师北城墙有五层楼高,方石垒成,宽可容四两马车并排而走。每隔几个城垛口,就站着位明兵,手持长枪,面朝城外,昂首挺胸而立。

北城门的门楼,有三层楼高,建筑在城墙上,篮球场长,红转绿瓦,门楼前立着根碗口粗细的旗竿,比门楼还高层,挂着面红底金边的大旗,正中写个“明”字,字有人的个头高。

城头上不断有成队的明兵来回走动,城门下则站满了明兵、锦衣卫和东厂侍卫,直到城门里都有。

城门高达两层楼,宽可容四两马车并排出入,城门前的吊桥搭下,门洞内的铁皮门也大开着,不是有明兵在里面来回走动。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三章 太庙辨鼓(1) 谢小石、玉空道长等人在城门外等着。

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城内北街传来阵“嗒嗒”的马蹄声,有队身着红袍的东厂太监飞驰而来。

他们冲出门洞,勒住马匹,领头的东厂太监歪着眼道:“神鼓何在?”

谢小石上前冲他拱手道:“回这位公公,‘战魂鼓’就在那里!”说完,他回手指了指费恩手捧的箱子。

东厂太监看着箱子,眼睛亮了下,欠了下身,点点头道:“圣上口谕,要披红挂绿、敲锣打鼓,隆重把它迎入京师。让京城百姓都来看啊!”

众人听了精神大振,腰杆挺的更直。

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三人也满面红光。

费恩眉飞色舞,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俺老费也能披红挂绿,在京师抖抖威风。”

话音未落,两名东厂太监骑马飞驰而来,也不下马,来到费恩近前,弯腰就把费恩手中的箱子抢了过去。他们每人拽着个箱子的角,拨转马头到了领头的东厂太监前,将箱子抬的齐胸高。

领头的太监伸长脖子,看了看箱子,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点了点头,挥了下手。

从他身后飞驰而出两名东厂太监,左边的太监扬起手,甩出条红缎子,飞蛇似的飞向右边,右边的东厂太监伸长接过缎子那头,两人将它拉开,有辆马车长,缎子的中间,扎着朵脸盆大小的大红花,用绸缎制成。

他们拉着缎子,将大红花盖在箱子的正中,将缎子向下按去,绕着箱子转了圈,绑住了箱子,使红花不掉下来。

箱子上挂了朵红花,顿时显得神气活现。

他们又用绿呢缎子,绑住箱子四个角,四名东厂太监每人抓住个角,将缎子拉开,拉得笔直。他们分开有几步远的距离,箱子顿时悬在空中,被绿呢缎子托住,上下晃悠,箱子上的大红花也摇头晃脑。

领头的东厂太监点了点头,扬起手,尖着嗓子道:“击鼓奏乐,迎神鼓入城!”

在他身后,还有四名太监,拿着铜制的唢呐,呜哩哇啦地吹了起来。城门口摆着几面牛皮鼓,几名明兵抡起鼓锤,将鼓敲的震天价响。

众东厂太监拨转马头,昂首挺胸进了城。

原先站在城门口的东厂侍卫,也步行跟在马队的后面,嘴里直吆喝:“神鼓进京,闲杂人等退避三舍!”吵吵嚷嚷,如同开锅。

费恩在箱子被抢走后,目瞪口呆,眼睛瞪的似铜铃,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待东厂诸人入城后,他才合上嘴巴,跺了下脚,手举到高空,狠狠向下甩去,道:“咳!这没我什么事!”他走到谢小石身边道:“谢大人,瞅这架式我们还见不到皇帝!你不许诺说引见?说话不算话!”

谢小石连连摇头道:“引荐!肯定引荐!如果我能见到陛下的话。”

“咳!”费恩指着谢小石,手直哆嗦,道:“敢情连你也没把握见到皇帝?那你还说那话干嘛?这不是在放屁?”他跺着脚直蹦。

玉空道长走上前,道:“无量尊,还是先进城看看吧!”

众人不再言语,低头跟在东厂侍卫后面进了城。

北街的街道两旁,挤满了人群,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他们从城门口直往里排,望不到边,身穿红蓝黑白绿各色衣服都有,不分男女老少。

他们对着那口箱子指指点点道:“哎呀,那就是传说中太祖皇帝亲手所制的‘战魂鼓’?”

有人连连点头道:“就是它!”

顿时吵吵嚷嚷的人群安静下来,他们后退几步,对着箱子弯腰低头,还有人在家门口摆了香案,点起高香,泪流满面道:“大明有救了!大明有救了!”

骑在马上的东厂太监,顿时趾高气扬起来,他们昂首挺胸,尾巴翘上了天。

队伍过钟鼓楼,沿着宫城城西大街向南走,沿途敲锣打鼓吹喇叭,声震京城,几乎半个京师的人都跑来观看,人人翘起大指,点头称赞。

队伍行进到宫城前门时,有队东厂侍卫拦住了他们,领头的东厂太监身着大红袍,头戴皂角帽,冬瓜脸,扫帚眉,三角眼,酒糟鼻,嘴唇纸片似的薄,正是王振。

他昂首挺胸站在原地,伸出右手,五指张开道:“迎接神鼓的众使听着,将鼓送往太庙,陛下和文武百官,正在太庙焚香接迎神鼓。”

众东厂太监连忙翻身下马,其中两名太监各抬着箱子的两个角,走到王振面前。

领头的东厂太监指着箱子,对王振弯腰躬身道:“厂公请看,这里面装的就是传闻中的‘战魂鼓’。”

王振歪着三角眼,围着箱子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了下箱子,又拍了拍它的顶部,扯着公鸭嗓子对那领头的东厂太监道:“你确信这里面就是神鼓?如假包换?若有半点差池,小心你的脑袋!”

这名太监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脸上变得惨白,浑身筛糠似的抖,好半天眼珠突然瞪的溜圆,蹦起来,扯着嗓子叫道:“这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亲自送来的,去问他!”

他像打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头发向上飞起,蹦着向后走,嘴里直叫:“谢大人!谢大人!”

谢小石走在队伍的最后,他连拉带拽把谢小石拉到王振面前,弯腰躬身道:“厂公,谢大人在此,有啥话问他!”

谢小石冲王振拱手施礼,道:“下官谢小石,拜见厂公。”

王振“嘿嘿”干笑几声道:“谢大人,你总算回来了,陛下天天在咱家耳边念叨你。你找到的‘战魂鼓’是真货吗?”说完,他伸长脖子,踮起脚看,其它人也全扭头看向谢小石。

谢小石张口结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猛地指向后面道:“这是民间叫‘飘影’的帮派献上的,有事去问献鼓人!道长!道长!”

他头发向上飘起,打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和先前那名太监一样,连蹦带跳跑到最后,把玉空道长连拉带拽地拉了来,指着玉空道长道:“王大人,有事问他!”

王振眼睛眯成条线,脸上攒出了朵花,五官肌肉抖动着,似乎抖下蜜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太庙辨鼓(2) 王振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们都立了大功,跟咱家去见皇上。是真货,一个都跑不了!是假货,也一个都跑不了!”说完,将拂尘搭在左肩,转身向太庙走去。

领鼓的那位东厂太监,回头看了眼谢小石,将箱子塞到他手上,颠着颠着跟在王振的后面。

谢小石捧着箱子,像是烧炭,马上将箱子交到玉空道长手里,弯腰躬身,小跑着跟在后面。

玉空道长双手捧着箱子,摇了摇头,道声:“无量尊!”昂首挺胸,大踏步的走着,道袍飘起,颇有仙风道骨之范。

东厂太监偷偷回头看眼玉空道长,暗自点头,挑起大指道:“罢了!这形象,见了陛下,怎么也能蒙阵子。”“呜!”他自知失言,捂着嘴,低着头,加快向前走去。

拿着唢呐的东厂太监,“嘀嘀答答”地吹了起来,声音响彻云霄。

众人满面红光,精神抖擞。

太庙距宫城南门半箭地远,占地两三个足球场大小,周围围了圈两个人高的围墙,青石砖垒成。

围墙外,站着圈明兵、锦衣卫,手持长枪,腰佩钢刀,面朝外笔直而立,排了数排,将太庙围的水泄不通。在太庙的正门,分两队站着明兵,从门口向外排开有半箭地远。

明兵面对面而站,相距两辆马车,手持长枪,身上盔甲亮白如银。

王振带着众人,从门前甬道前进,走到太庙门口,回身道:“你们先在这候着,咱家去见圣上。”说完,迈步走上太庙门前的大理石台阶,进了太庙。

除他之外,还有几名东厂太监跟了进去,其它的东厂侍卫和太监还有谢小石等人,站在门前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外等候。

太庙门大开着,有两层楼高,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入,里面隐隐约约也站着对明兵。太庙门前种了两棵柏树,分左右而立,两人合抱粗细,石栏围起。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王振重有出现在门口,扬着头,扯着公鸭嗓子道:“圣上有旨,传谢小石觐见!”

谢小石冲太庙门叩了个头道:“小臣领旨。”说完,站起身来,向内走去。

玉空道长见状,手捧箱子要跟着进去,两名东厂太监伸手拦住他道:“道长且慢,圣上只传谢大人,您老先候着。”

玉空道长咂巴了下舌头,退后两步。

费恩跺了下脚,上前道:“我们是献鼓的,如何不能见!”

两名东厂太监立起眉毛,道:“太庙门外,不得喧哗!违令者斩!”

上官云上前按住费恩的肩膀道:“费长老稍安勿躁,皇家规矩大,我们先候着。”费恩咬了咬牙,退后两步,额头青筋直跳,但也只得低下头,站在原地不动了。

谢小石跟在王振后面,进了太庙大门。

里面是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白色大理石砖铺地,周围种了圈柏树,水桶粗细。

正面有幢三四层楼高的大厅,红砖绿瓦,顶部有个宝葫芦状的金色顶子。大厅有两个篮球场大小,门口立着四根脸盆粗细的石柱,涂上红色,顶着大厅向外延伸的房梁。

大厅的门敞开着,可容四两马车并排而入,里面亮如白昼。大厅外的台阶下,正对门口,有个铜鼎,有人的个头高,半辆轿车长,鼎内冒出袅袅白烟。

鼎旁站着位身着金色滚龙袍、头戴冲天冠的青年,剑眉星目,正是皇帝。

他身后站着好几排官员,从大厅口直排到太庙门口,乌压压成片。京师大小文武官员,几乎全来了,穿着崭新明亮的官服,躬身站在皇帝身后。

左右两边各站着队明兵,手持长枪,笔直而立,目光炯炯有神。

王振走到皇帝身边,弯腰躬身道:“陛下,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到了。”

谢小石在距皇帝十步远的地方,跪下来,“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道:“小臣叩见皇上!”

皇帝摆了下手,道:“免礼,平身!谢小石,朕问你,‘战魂鼓’可曾找到?”

谢小石站起身,双手下垂,低着头,屏住呼吸道:“回圣上,这真是圣上洪福!小臣出去没几天,便有人找上门来,说是情愿献鼓,助我大明马到成功!”

众文武百官听了,无不眉飞色舞,挑起大指,连连点头道:“好啊!真是天助大明!”

皇帝眼睛也亮了起来,道:“哦?竟有这等好事?献鼓者何人?”

谢小石道:“启奏圣上,献鼓者自称‘飘影’,他们的代表,正在太庙门外候着。”

众文武百官又挑起大指点头道:“‘飘影’,好名字!寓意来无影,去无踪。好好!正是这个意思!”他们红光满面。

皇帝满面红光,连连点头道:“好!宣献鼓者入见!”

话音未落,从文武百官的队伍中,走出位身着从六品官服的青年,年约二十四五,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正是柳随风,他冲上拱手道:“陛下且慢!”

众人大吃了惊,看着他目瞪口呆。

皇帝也不知所措,四下看看,抬起手道:“柳爱卿何话可讲?”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谢小石,冷笑道:“陛下,你上当了!谢大人口中的所谓‘飘影’,实乃魔教!与去年造成京师血案的孔雀魔教,实属同路人!陛下万万不可接见他们!”

此话出口,全场震动,众文武百官交头接耳,声如鼎沸,他们齐扭头看向谢小石,眼睛瞪得溜圆。

英王朱祁钰剑眉倒竖,咬牙切齿,走出队伍,指着谢小石道:“谢大人,你把这样的人推荐给陛下,是何居心?”

现场的空气顿时凝固了,人人屏住呼吸,大气也不出。

皇帝倒吸口气,倒退半步,看向谢小石,柳随风嘴角挂出丝冷笑。

谢小石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扑通”声跪倒在地,连声道:“陛下!小臣无知!不知道这个叫‘飘影’的是不是所谓魔教,小臣只知,它与去年血洗京师的孔雀教在江湖上齐名,但他们是不同的门派,不是一家人!”

众人看着他,眉头拧成疙瘩。

王振上前步,弯腰拱手道:“陛下勿忧,他们只是两个齐名的帮派而已,好比曹孟德煮酒论英雄,一个是他,另一个乃皇汉刘皇叔,两人齐名。但曹孟德是大奸雄,刘皇叔乃汉室正统,不是同个人。”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太庙辨鼓(3) 众人全扭过头来看着王振,眼也不眨。

王振顿了顿,思忖了片刻,道:“这个‘飘影’,老奴也略略记得,当年成祖爷靖难时,它是出了大力的,只是后来犯了些事,也就消失了。”

皇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他们也算靖难功臣,那就召他入见吧!”

英王跺了下脚,叹了口气,退回队列。

其它的文武百官也长出口气,连连点头道:“这还差不多!”然后他们又恢复了原先的笑容。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嘴唇青紫,手颤抖着指着谢小石和王振道:“奸贼!巧言令色!”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声似怪枭,直冲云霄。

谢小石面如死灰,低着头,纹丝不动。

王振斜眼瞥着柳随风,嘴角撇到了耳后根。

皇帝脸“刷”地沉下来,额头冒出道道黑线,抬起手道:“快快有请献鼓的英雄豪杰!”

王振躬身道:“遵旨!”向太庙门外走去。

谢小石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颠着也跑出门外,皇帝和众文武百官歪着脑袋看着他,不明所以。

王振站在太庙门口的台阶上,抖了下拂尘,对下面道:“圣上有旨,宣献鼓者晋见!”说完,转身进了太庙。

谢小石则跑了出来,走到玉空道长身边。

玉空道长手捧箱子,冲王振弯腰躬身道:“遵旨!”他直起身来,看了看身后的费恩和上官云道:“贫道去献鼓,二位贤弟在此候着,皇家规矩大,免得有闪失。”

费恩和上官云点了点头,站在原地不动了。

谢小石拉了下玉空道长的袖子,左手盖住嘴唇,压低声音道:“老道!这次献鼓,差点捅了篓子,有人要把你当魔教处理,我也差点玩完,多亏东厂王大人在圣上面前美言。你打劫我的二百五十两黄金我不要了,你再凑二百五十两黄金,合计五百两黄金。我的意思你懂吗?你看着办!”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呵呵”笑道:“无量尊,贫道晓得了!”

他昂首挺胸,双手捧着箱子,进了太庙,道袍无风向上飘起,眉毛胡子也是飘飘洒洒。

众人向他望去,只见他头戴青色道冠,两眼闪光,颧骨凸出,身穿黑白相间道袍,身似竹竿,走路像是在飘,仙风道骨模样,不由得连连点头,齐挑大指道:“好位仙长!”

皇帝伸长脖子,看着玉空道长,拍手笑道:“好!好!献鼓的就该是这样!”

“呼——”谢小石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玉空道长捧着箱子,走到距皇帝两辆马车远的地方站住,弯腰道:“无量尊,贫道玉空,参见陛下!”

皇帝两眼直盯着他手里捧着的箱子,过了有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才猛地醒过来,摆手道:“仙长免礼平身。这箱子内装的可是太祖爷亲手所制的‘战魂鼓’?”

文武百官的目光全转到了箱子上,看着它不动了。

玉空道长笑着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此鼓!”

皇帝顿时两眼放光,将袖子挽到胳膊肘上,连连招手道:“快快献上!”

两名红衣太监上前,从玉空道长手中接过箱子,抬到皇帝面前,皇帝睁大眼睛看着箱子,用手指在箱子顶上摸了摸,咽了口唾沫,道:“好!快快把它献祭到太庙大殿!”

两名红衣太监应了声,就要把箱子往殿内抬。

英王撇了撇嘴,走出队列,对皇帝拱手道:“皇兄且慢!箱子还未开启,里面究竟是不是‘战魂鼓’,还未查验,怎么就直接往太庙大殿送?”

众文武百官是频频点头。

柳随风眼睛亮了下,也站出队列道:“不错,陛下!这些人若是做个假的来欺瞒圣上,也未必不敢!”

谢小石倒吸口气,倒退两步,脸色惨白。

玉空道长单掌合什道:“无量尊!陛下和诸位大人如若不信,可当场开箱查验!”

皇帝看了看箱子,低头沉思道:“这‘战魂鼓’,朕也是只闻其名,未得亲见。”他扭头冲文武百官道:“诸位爱卿,你们谁识得此鼓,可出来相认。”

众文武百官你看我,我看你,连连摇头,表示都未见过。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人人低下了头。

皇帝叹了口气,指着柳随风道:“柳黄门,你来说说,如何查验鼓的真假?”

众人全看向柳随风。

柳随风愣了下,身子摇了摇,拱手道:“陛下,在下也不知查验之法!”

王振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咬着牙道:“切!敢情你也不识,还说什么屁话!”

柳随风又道:“虽然在下不知方法,可是既然‘战魂鼓’乃太祖洪武大帝亲手所制,名声极响,必有线索可循,可请朝中博学多才的硕学鸿儒查验,必能分清真假。”

皇帝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于谦于大人,博学多才,目光敏锐;礼部尚书孙有礼孙大人,常年主持朝中礼仪,精通皇家礼仪;翰林编修梅大人,对史实了如指掌;九门提督蓝光蓝大人,身位武将,对‘战魂鼓’自有感情。朕就命你们四位大人,共同查验‘战魂鼓’真假!”

被皇帝点名的于谦等四位大臣站出队列,弯腰拱手道:“臣遵旨!”

其它文武官员连连点头,道:“这四位大人,均出类拔萃,定能查出鼓的真假。”

柳随风、英王见是这四人,也点了下头,退回到队列中,不再说话。

众人目光全转向了箱子。

有四名红衣宫人上前,围着箱子,四下摸索着,但见箱子严丝合缝,周身像是整块木头做成,遂起身冲皇帝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奴才未发现箱子开口,只怕得用锯子锯!”

皇帝摇摇头:“要是锯坏了怎么办?”他转身向玉空道长笑道:“道长,此箱子如何打开?”

玉空道长拱手道:“启奏陛下,这箱子做的如此严实,是为了防风防水,没有开口的,只在箱子的四个角,各有个木榫,只要撬开木榫,箱子自然打开。”

四名红衣宫人听说,连忙蹲下来,围着箱子四周,查看它的四个角。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太庙辨鼓(4) 他们看了约小半盏茶工夫,果然在箱子顶部四个边角处,发现骨牌大小的榫头,略微向上凸起,不仔细看,还看不见,更没料到要从这里解锁。

他们两眼放光,纷纷取出锤子、凿子、起子等各样工具,对着榫头“乒乒乓乓”砸了起来。

众人全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他们,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王振更是两手颤抖着,瞪大了眼睛看着箱子;谢小石额头冷汗直冒;柳随风斜眼看着箱子,嘴角挂出丝丝冷笑。

玉空道长倒是昂首挺胸,手捋胡须,满面红光。

皇帝冷眼瞅了下玉空道长,点了下头,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精神又振作起来。

不到半盏茶工夫,榫头被砸开了花,四名红衣宫人用钳子拔开榫头,然后用起子照榫头移开的地方撬,“咔叭”声,箱子盖被撬了下来,飞起半人多高。

全场震动了,人们波浪般涌动起来,踮起脚往箱子这边挤。

皇帝大喜,也走向箱子。

四名红衣宫人拿住箱子的四个边,用力向外掰,又连传出几声“咔叭”响,箱子的四个边被他们撇了下来,箱子里出现了个脸盆大小的鼓。

四名红衣宫人见箱子开了,便站起身来,冲皇帝躬了下身,退了下去。

皇帝和于谦等四名大臣,围到了箱子前。

这鼓的鼓面,由牛皮制成,已有些发白,鼓身是圆弧,原本涂着鲜艳的红色,但现在红色已变淡,有的地方出现淡淡的白色。鼓身上下两边,各钉了圈铜钉,指甲盖大小,并且铜钉起了圈淡黑色,两圈铜钉竟少了三枚!

翻开鼓的另面,赫然出现个巴掌大小的破洞!

皇帝大吃了惊,脸色变的惨白,连退了两步,指着鼓结结巴巴道:“这、这是太祖武皇帝亲手所制的‘战魂鼓’?”

文武百官莫不惊呆,如同木鸡似的站着,额头上汗水“刷刷”直往下掉。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怪枭,直冲云霄。

于谦面色严肃,闭嘴不言,只是拿着鼓,凑到眼前看来看去。

鼓的下面,还有鼓锤,擀面杖大小,虽然变的灰黑,但油光发亮,鼓锤的头上包着块红布,用牛皮绳扎牢,红布有些变的淡白,并且磨破了个角,有个米粒大小的缝。

孙有礼眼睛眯成条线,双手捧着鼓锤,在眼前晃来晃去。

梅翰林则抓着木箱片翻来覆去的看,最后摇摇头,将木片扔到旁边,扭头看向那面鼓。

蓝光则闭上眼睛,拼命地呼吸,似乎要嗅到什么。

众文武百官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看着他们,全场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于谦捏着破鼓的鼓皮,翻来覆去,又放到鼻子边闻了闻,看了足有半盏茶的工夫,摇了摇头道:“这鼓年代久远,但是上面却没有任何太祖武皇帝的标记,实在是难以判断。”

柳随风扬声道:“‘战魂鼓’既然是太祖皇帝亲手所制,怎么会没有太祖皇帝的印记?准是假的!”

群臣大哗,连连点头,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昂首挺胸而立,手拈胡须,眯缝着眼睛微笑。

皇帝倒退两步,面色变的苍白。

梅翰林双手接过鼓,翻来覆去瞧了下,耳朵贴在鼓边,又敲了两下,道:“陛下,此鼓是用江淮带的水牛皮所做,老旧不堪。”

他又翻了下鼓破的那面,用手指拈着破鼓皮摇了摇道:“此面被敲破,说明这块水牛皮不是上等的,而是用老瘦不堪的水牛皮所做。想我大明,民丰物富,水牛各各健壮,总有老弱,也绝不会用它的皮做鼓。

除非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牛都难得见头,否则绝不会有人这么做的。只有九十多年前,元朝末年有这种情况,而这面鼓老旧,只怕也有九十年以上的历史,与我大明创业建国年代基本吻合,这至少排除了现代人假冒的可能。

至于鼓上缘何没有太祖武皇帝的印记,臣推测,太祖皇帝起自布衣,做此鼓时,尚未登基称帝,甚至可能连金陵城都没有攻下,故而没有任何印记。”

众人是连连点头,皇帝也定下神来。

孙有礼扬了扬鼓锤,敲了下鼓道:“这面鼓不大,不是两军对峙的军鼓,大不合礼制,除非是随身携带。老臣遍查典籍,历代皇帝、统帅都没有此种鼓,擂鼓进兵,鸣金收兵,敲的都是大鼓。

只有本朝开国太祖,有过简单记载,说太祖皇帝行军时,为鼓舞士气,曾亲手敲鼓,以壮军心,结果行军速度大大加快,打了许多胜仗。

老臣寻思着,太祖当不应敲着大鼓催动军队前进,这大不合军制,应当是此种小鼓。”

皇帝两眼闪闪发亮,上前步,指着鼓道:“这莫不就是‘战魂鼓’?”

孙有礼摇摇头道:“它是不是太祖亲手制的‘战魂鼓’,老臣无法判断,但可以肯定的是,当年军中曾用过这种鼓,也许鼓不止这面!”

从文武百官的队伍中,走出位须发皆白的官员,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红蟒缎,正是信国公张辅。

他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皇帝冲他摆了摆手道:“爱卿免礼平身,有话请讲。”

张辅立起身道:“陛下,老臣以为,这面鼓有九成,是太祖亲手制的‘战魂鼓’。因为明洪武二十七年,燕王领军扫北前,曾亲入京师拜见洪武皇帝,老臣当年也随燕王共同进京。

洪武帝曾问燕王:‘扫北有何疑难?’燕王答道:‘陛下,徐达、常遇春等开国名将均已病殁,大将军蓝刚也谋反被诛,儿臣手下严重缺乏文臣武将。思来想去,愿借陛下‘战魂鼓’一用,以壮军威!’

洪武大帝哈哈大笑道:‘制兵之要,在于军心、民心,区区面鼓,又能起何作用?’他命侍从取来‘战魂鼓’,当着燕王的面敲了下,竟将鼓皮敲破。

燕王进见后,曾同老臣讲过此事,以后也就没再提它。所以老臣以为,若这面鼓完好无损,断然是假,若破了面,当有九成是真的。”

皇帝拍着额头笑道:“此鼓定是真的!”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太庙辨鼓(5)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

于谦捋着胡须,哈哈大笑道:“不错,陛下,这面鼓当是真的。正如梅翰林所讲,用料不佳,但使用年限很长,并且有几处精心保管和修补的痕迹,若是普通的鼓,绝不会这种待遇,早烟消云散了。”

蓝光深吸口气,睁开眼道:“陛下,为臣感受到了此鼓所蕴含的惊人杀气和天子之气,断是真的!”

文武百官轰然叫好,雀跃不已,人人挑起大指,激动的连连点头。

王振长出口气,直抚胸口,谢小石从地上蹦起来,眉飞色舞。

柳随风暗自叹了口气,退回队伍,低头不语。

于谦、孙有礼、梅翰林、蓝光四人站起来,退回到了文臣武将的队列当中。

皇帝几步走到鼓面前,双手拱起,放在额头前,冲鼓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道:“太祖皇帝英灵在上,不屑子孙祁镇顿拜稽首,愿借太祖英灵,壮我大明军威!”

说完双膝跪地,对着鼓叩了三个头。

文武百官也纷纷向前,面朝着鼓,跪地叩头。

王振满面红光,挥手道:“焚香!奏乐!”

顿时烟雾缭绕,乐声四起,“嘀嘀答答”,直冲云霄。

王振走到皇帝身边,弯腰道:“陛下,‘战魂鼓’无任何印记,为防止人认错和假冒,陛下不妨留个印鉴,以证明它是真的!”

皇帝连连点头。

王振双手捧着皇帝玉玺,递到皇帝面前,皇帝接过玉玺,拓上红泥印,重重将玉玺盖在鼓的正面上。

众文武百官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名红衣宫人,抬着个枕巾大小的红漆木托盘走来,托盘上盖着金黄的缎子,皇帝亲手捧着“战魂鼓”,将它放到托盘上,然后两名红衣宫人抬着托盘,将鼓送入太庙大殿内供奉。

皇帝转过身来,对众文武百官道:“待出征之日,朕将启出此鼓,随军出征,以壮军威!”

众文武百官又叩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站起身来,笑容满面。

皇帝笑向玉空道长道:“道长,你献鼓有功,朕要重重赏赐!你说,你要什么?”

玉空道长单掌合什,弯腰施礼道:“陛下,贫道献鼓,理所当然,不要任何赏赐,只求陛下莫再追究我‘飘影’教派过往的过失,足矣!”

王振斜着眼,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皇帝点头笑道:“准!”

玉空道长连忙拜谢。

王振歪着眼问道:“老道士,咱家问你,这‘战魂鼓’怎么到了你们‘飘影’的手中?”

众文武百官全扭头看向玉空道长,皇帝也睁大眼睛看着,谢小石更是歪着头,左眼闭上,右眼睁开近半地看。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单掌合什,弯腰道:“回皇上,厂公及诸位大人,这‘战魂鼓’的来历吗?话说域外天魔——”

“扑通”声,谢小石仰面朝天栽倒在地。

这日清早,楚含烟、王伯平等人赶到了圣剑山庄。

此时的圣剑山庄,已不复往日场景,山庄的墙角塌了边,四座箭楼,三座被夷为平地,还有座箭楼,则缺失了条腿,歪歪斜斜,大门也换上了普通的木板门,连油漆都没涂。

庄内几幢建筑被烧毁,只有断壁残垣。

庄内人烟稀少,门口已没有往日排成行的青衣庄丁,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庄客,挥动扫帚扫地。

楚含烟等人来到庄门前,翻身下马。楚含烟上前,对其中的名庄客拱手道:“麻烦您进去通报下司徒庄主,说飘影神教教主楚含烟前来拜访!”

那名庄客“呀!”地叫了声,扔下扫帚,跑到里面,其余几名庄客,则蹲在旁边瑟瑟发抖。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司徒明披着青色外衣,左脚穿着皂罗靴,右脚光着脚丫子跑了出来。他冲楚含烟连连拱手道:“不知楚教主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快快里面有请!”

他把楚含烟、王伯平等人一路让进了庄内大厅,命人献茶,自己则去后面换衣。

片刻之后,他穿着白色锦袍,腰束汉白玉带,脚穿皂罗靴,头上扎着支碧玉簪,威风凛凛走了出来。

众人分宾主落座。

司徒明问道:“楚教主不远千里而来,有何贵干?”

楚含烟摆了下手,王伯平双手捧着铁匣,走到司徒明面前,打开铁匣道:“司徒庄主,你可认得这把剑?”

铁匣内并排放着两支半个的剑,合在起则是完整的,剑上有血迹,闪着寒光。

司徒明伸长脖子,看了眼剑,“呀!”地叫了声,触电似的跳了起来,手中的茶杯掉落地上,“啪!”地声摔得粉碎,茶水四溅,茶杯的碎片横飞。

此时可没有去年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等人来拜访时,有茶童飞步上前,把碎片收走,地板抹干净的场景。

茶水就顺着地板流啊流,茶杯的碎片就在地上晃荡着,无人问津。

司徒明脸上惨白,两声连连摆动道:“不认得!不认得!快拿开!”

楚含烟看了看王伯平,又看了看下手的长老、坛主,笑着冲司徒明拱手道:“司徒庄主勿得惊慌,我们可不是来寻找司徒庄主的麻烦。只是这柄剑,和本教宗重大命案有关,我们需要查出这柄剑主人的来历,还望司徒庄主予以配合,本教感激不尽!”

王伯平和几位长老坛主也是满脸期待地看着司徒明。

司徒明长出口气,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道:“贵教命案,说什么也轮不到我头上。去年,本庄遭到巨变,你们是知道的,本庄主逃难都来不及,哪能去犯什么命案?”

楚含烟连连点头道:“司徒庄主所言不差,本教这桩命案,绝不会算到司徒庄主头上,庄主只管放心。只是这柄剑,是命案的重大线索,还请庄主认认。”

司徒明定了定神,从铁匣中取出两只断剑,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又敲了敲,低头道:“实不相瞒,这柄剑名叫‘清泉’,是本庄主亲手打造!”

“哦?”楚含烟、王伯平及几位长老、坛主眼睛亮了起来,看向司徒明,楚含烟更是站了起来,满面红光,道:“司徒庄主请接着说!”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太庙辨鼓(6) 王伯平等人直直看着司徒明,纹丝不动。

司徒明低头沉思片刻道:“这柄剑大约是在前年底时,作价纹银一千两,卖给了江南柳家庄的人。”

楚含烟见司徒明要报出买主,心提到了嗓子眼,当听到“柳家庄”三字时,大吃了惊,脱口而出道:“柳家庄?怎么会是它?”

王伯平及几位长老、坛主也是呆若木鸡。

司徒明接着道:“这柄剑被柳家庄的人取走后,不久就发信表示感谢,还说要同本圣剑山庄做更大的生意,届时柳家庄少庄主柳随风会亲自前来。刚好我当时手头有笔上等镔铁,急需出手,便发信请他们来。可是信发出后没多久,本庄就被孔雀魔教攻占。”

王伯平道:“司徒庄主确信是柳家庄的人买走了剑?”

司徒面拍了下椅子扶手,昂首挺胸道:“我亲手打的剑,亲手卖出的,怎么不记得?要不是本庄遭遇大难,还有票据为证哩!有他们的亲笔签名!”

楚含烟点了点头,道:“这就假不了!”

她低着头,背着手,在厅内走了几圈,道:“不过没道理啊!怎么会是他们呢?本教同柳家庄没有任何交往,也没有任何厉害冲突!”

王伯平也低头凝思起来,也是连连摇头,几位长老、坛主更是长吁短叹。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王伯平眼睛忽地亮起,道:“教主,孔雀教教主孔雀夫人,曾大力推崇柳家庄少庄主柳随风,称他是不世出的高手。我看这颇为可疑!”

楚含烟顿时脸上大变,汗如雨下。

王伯平收回宝剑,将它们装入铁匣中,用红绸布包裹起来,背在背上。

众人向司徒明辞行,出了圣剑山庄,打马往原路返回。

王伯平骑着马冲楚含烟道:“教主,接下来该怎么办?去柳家庄?”

楚含烟低头沉思了片刻,摆摆手道:“暂回教中,再想办法,我现在心乱如麻,没有半点头绪,让我好好想几天吧。说到江南柳家庄,实在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众人也是连连点头,打马扬尘,向见方谷赶去。

京师城南五里的武林盟驻地,旌旗招展,绣带飘杨。

在五六个足球场大小的片空地上,整整齐齐排满了人,有身穿金黄僧袍的少林弟子,也有穿青色道袍的武当弟子,还有穿大红劲装的龙家庄庄丁,往后是昆仑、峨眉等六大派弟子及其它门派中人和些有名的江湖散客。

他们排成多个方阵,组成梅花形,手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种兵器,丐帮弟子手持铁棍,排成了个四方形阵容,他们各各穿着崭新的服装,精神抖擞,看着前方。

在他们正前面,站着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和龙家庄庄主龙振星,面对着他们。

三人身后,则站着杜一平、昆仑、峨眉等六大派掌门,并排而立,目光炯炯有神。

了空大师看着面前的各门派低着及江湖中人,单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来自五湖四海的各门派弟子及各位江湖朋友,如今竟能像个整体站在这里,实在是令老衲欣慰。”

说完,他念了声“阿弥陀佛”,低下头,垂下眉,眉毛、胡子无风向上飘起。

玉虚道长手捋胡须,“呵呵”笑道:“这些不同门派的弟子和江湖中人,竟然能在三个月的时间内练成这样,足见龙庄主练兵有法!”

杜一平及昆仑、峨眉等六大门派掌门是连连点头称赞。

龙振星脸略微红了下,拱手道:“道长谬赞,龙某何德何能?若不是这些人本身就有极好的武功底子,龙某纵有天大的能耐,也练不出来!”

对面的各门派弟子及江湖中人,两眼放光,头上直冒青气。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及昆仑、峨眉等六大门派掌门,连连摇头道:“龙庄主过谦,还是请龙庄主演示下队列吧!”

龙振星点了点头,上前几步,从怀中取出面巴掌大小的红色小令旗,呈三角形,举到空中,两眼炯炯有神,看着众人道:“各位江湖朋友,大家不辞辛劳、满怀赤诚报效国家,龙某感激不尽!

非是龙某让大家不自在,而是两军交战,自有战法,若是大家如同散沙,那就徒有身好功夫,最终难免让人数、武功都不如自己的敌手杀败,那就贻笑大方了!”

他声若洪钟,直冲云霄。

众人“刷!”站得笔直,服装鲜艳,兵器闪亮。

龙振星点了点头,道:“好!大家听我号令,令旗怎么摆,你们就怎么做!”说完,他将三角形红色肖玲奇在半空划了半个圆弧,然后左右晃动了三下。

“哗”地声,他面前由身着青袍的武当弟子和着红色劲装的龙家庄弟子组成的方阵,波浪似的向两边闪开,正中让出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

两排身着金黄僧袍的少林弟子,手持青铜齐眉棍,翻着跟头走上前来。

他们用青铜棍支着地面,每个跟头能翻出辆马车远的距离,动作整齐。

眨眼工夫,这两排少林弟子就翻到了近前,劈叉坐在地上,双手将青铜棍举过头顶,歪着头看着天空,紧绷着嘴,来了式“犀牛望月”。

接着,他们身后又跑来两排身着金黄僧袍的少林弟子,手持明晃晃的戒刀,边跑边翻着跟头,跳起有半人多高。

他们几个跟头就翻到了前两排少林弟子身后,迈着弓字步站定,将头甩到左边,刀横在胸前,而后,后面又飞似的跑来两排少林弟子,赤手空拳,跑了没几步,双手抱膝,身子蜷成团,风车似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

离前面手持戒刀的那排少林弟子还有半辆马车远的距离时,突然飞身跃起,来了招“旱地拔葱”,跳到迈着弓字步的那队少林弟子的膝盖上,单脚抬起,脚尖打到眉心,双臂向两边张开。

众人轰然叫好。

龙振星手举红旗,左右两边像“人”字形划了下,众少林弟子向两边分开,而前面分开的武当弟子和龙家庄庄丁则向后跑去,排在队伍后面的人,则向前面分开的空地处跑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九章 太庙辨鼓(7) 首先冲上来的是身披灰布长袍、手持板门刀的昆仑派弟子,他们边跑边打着侧空翻,翻到近前。

左右两边分别是华山和青城派弟子,他们身着青布长袍,手持明晃晃的长剑,左右挥舞着,迈步向前,队伍排的细长,只有两人并肩前行,排开有半个多足球场长。

这两队人相距半个足球场远,中间夹着丐帮和雁荡派弟子,排成方阵,敲着铁棍,举着钢刀。

在他们身后,横着排了两排峨眉派弟子,头戴圆形帽子,身穿青布道袍,手舞着长剑挥来挥去,腰肢扭来扭去,如扶风杨柳,她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前走着。

众人连声道好。

丐帮帮主董振平拄着绿玉杖,看着前方的队伍点头道:“好看是好看,不知战斗力如何。龙庄主,老乞丐和几位掌门商量了下,要冲冲阵,你看如何?”

龙振星微笑着点点头:“悉听尊便!”说完,将手中红旗左右摆了三下。

丐帮和雁荡弟子向两边分开,迈着弓字步,将兵器举过头顶,两队人中间露出了条马车宽的甬道。

丐帮帮主哈哈大笑,将绿玉杖举过头顶,“呀!”地叫了声,飞身跃起二人多高,跃入阵中,其余昆仑、峨眉等五位掌门互相看了看,点了下头,飞身跃起,手持兵刃,跳入阵中。

大阵像蛇似的抖动起来,排在左右两边的丐帮和雁荡弟子,举着铁棍和刀,齐向落在甬道中间的六位门派掌门砸去。

六位门派掌门肩并肩而站,排成条直线,三人面对左边,三人面对右边,提起口气,分别举起兵器,架拦上去,打在对方兵器上发出阵“乒乒乓乓”密集如炒豆似的兵器撞击声后,丐帮和雁荡弟子纷纷向后退去。

他们身后,华山和青城派弟子从他们的人缝中穿了出来,挺剑刺向六大门派掌门,长剑排成列,如排山倒海,与此同时,排在前面和后面的昆仑、峨眉弟子,提刀持剑杀了上来,将六大门派掌门围在中间,包围圈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丐帮帮主董振平两眼发亮,道声:“好小子!”来了招“懒驴打滚”,蹲在地上,手中的绿玉杖横着扫出,打向各门派弟子的膝盖,疾似流星。

几柄剑砍向他的头顶,昆仑掌门抡圆了合扇板门刀,从董振平头上扫过,划出道圆形弧影,“叮当”几声磕飞了砍向他头顶的剑。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斜劈了两下手中的峨眉刺,刺退对面几个人。

正在这时,董振平的手中的绿玉杖敲到了对面弟子的膝盖上,“啪啪啪”连着数人。

“哎哟!哎哟!”被敲中膝盖的弟子叫唤着,手捂着膝盖,滚到了地上,面前出现了个两人宽的缺口。

六大门派掌门眉毛挑起,挺身要从缺口处冲出。

龙振星举着红旗,自上而下猛地挥去,“刷”地声,原本退后的丐帮和雁荡弟子,又围了上来。

几名丐帮弟子堵住了缺口,他们手持铁棍,齐刷刷砸向蹲在地上的董振平,铁棍比绿玉杖长大半条胳膊,董振平扫不到他们,他们却能打向董振平。

董振平眯缝着眼,抬起头道:“好小子,敢对帮主动手!”说完,他双手举着绿玉杖,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跳起半人多高,抡圆了砸向丐帮弟子的头。

“哗啦”声,众弟子又把六大门派掌门团团围裹起来。

在他们身后,还站着少林、武当、龙家庄庄丁等三个大派中人,他们也手举兵器,虎视眈眈看着包围圈中的六大门派掌门。

除他们外,远处其它门派及无门无派的江湖中人,则排成数排,占了有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手举兵器,准备冲上来。

了空大师手捋胡须道:“龙庄主果然会练兵,老衲佩服之至!”

玉虚道长也连连点头称是。

六大门派掌门,呈梅花形站着,手举兵器,左右架拦,杀退了波,又上来波,六大门派低着循环往复不止。

龙振星举着红旗,左右摇了三下,站在战阵外围的三大派弟子及其它江湖中人,站直身子,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战阵中间压来。

而被杀退的六大门派弟子,并没有重新杀上去,而是开始后撤,将位置让给其它门派的人。顿时,六大门派掌门面前是人山人海,各派弟子举着刀剑齐往上冲,如同波涛汹涌。

丐帮帮主董振平“嗖”地声,飞起三层楼高,他披头散发,灰布长袍也裂了两个胳膊长的大口子,他身在半空,冲龙振星连连摆手道:“龙庄主快收兵!我们顶不住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

说完,他落在地上,“嗖嗖嗖”三声,三柄剑向他头顶刺来。

龙振星拿着红旗,自下向上,斜着挥了圈,指向空中。

“哗啦”声,各门派弟子潮水般向后退去,露出了片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六大门派掌门站在中间。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呼呼”喘着气,坐在地上,抹着额头的汗道:“这些峨眉叛逆,竟不认得自己掌门,还照贫尼脑袋扎,看贫尼回去后,怎么收拾她们!”

了空大师哈哈大笑,大踏步地走向场地中间,道:“师太勿得气恼,两军交战,便是如此。龙庄主练兵数月,已颇见成效,师太若是见怪,那龙庄主的心血就白费了!”

定远师太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贫尼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说完,她站起身来,走向队伍前面。

营地外,传来阵“啪啪啪”的鼓掌声,从营门口走入队人马,领头的头戴冠冕,身着黄袍。袍子上绣着五爪金龙,足蹬登云履,正是皇帝。

他身后跟着位身着红袍的冬瓜脸太监,正是王振,再往后,则是于谦、蓝光等文臣武将,排开有半条街。

谢小石低着头,走在文臣武将的最后,眼睛眯缝着,队伍两边,则排着队红衣宫人。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等人看见皇帝及众文武百官,连忙上前迎接,弯腰施礼道:“不知圣驾来临,我等不曾远迎,还望圣上恕罪!”

其余各门派弟子,各自站回原位,又排成了原先的方阵。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章 校场斗阵(1) 皇帝连连摆手笑道:“大师、道长还有诸位掌门、壮士快快免礼!朕今日偶发兴致,突然造访,怕打扰了诸位练兵吧?”

说完,他目光转向场上的各门派弟子及江湖中人,两眼闪闪发亮,点头道:“这些人若是训练完成,只怕可顶三万精兵!”

龙振星拱手道:“圣上过奖了,他们倒底是凡夫俗子,怎能和圣上的天兵天将相提并论?而且他们自在散漫惯了,区区几个月,难以大成,只是凭借着往日苦练的内家功夫,在这充场面罢了!”

皇帝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龙先锋过谦了!”

英王朱祁钰走上前,冲皇帝拱手道:“皇兄,臣弟仰慕少林方丈了空大师的赫赫威名,愿拜了空大师为师,习练少林绝学,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皇帝笑道:“这莫问我,须问大师!”

众人目光全转向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弯腰道:“阿弥陀佛!英王殿下贵为圣上之弟,乃金枝玉叶,贫僧是介草民,如何担当起英王殿下师父?不敢!不敢!”他是连连后退。

英王叹了口气,低着头,退了下去。

蓝光上前笑对龙振星道:“龙兄,果然演练的好阵法,蓝某不才,愿率三千铁甲,与龙兄对阵番如何?”

龙振星眼睛亮起,抬起了头,其它如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及六大门派掌门,也是精神焕发,满面红光,齐看向皇帝。

皇帝也是搓着手,直往上蹦。

他正要开口,礼部尚书孙有礼走出队列道:“陛下,这不合礼制。”

皇帝的脸“刷”地沉下,额头冒出道道黑线,扭头看向于谦。

于谦弯腰拱手道:“陛下,这江湖中人的武学,和朝廷大军的铁甲战阵,大有不同之处!只怕难以比较。”

王振撇了撇嘴道:“才是咧!正因为难以比较,所以才比比咧!”

皇帝点头道:“准奏!那就比比!”

蓝光身披铁甲,“哗啦哗啦”直响,弯腰拱手道:“遵旨!”转身向外跑去。

兵部尚书邝蒙站出队列道:“陛下,若要比试,这里场地太小,施展不开,不如去西郊大演武场!”

皇帝点头道:“准奏!”

王振扬声道:“起驾西郊演武场!”

众文武百官和皇帝乘坐车马,向西郊演武场走去,队伍排开有两条街长,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等人带着三千各门派弟子及江湖中人,跟在皇帝队伍的后面。

玉虚道长边走边问龙振星:“龙庄主,与蓝将军的三千铁甲对阵,胜算几何?”

龙振星眉毛拧成疙瘩,连连摇头道:“难以预料!”

杜一平嘴巴撇起,连连摇头道:“三千对三千,我们胜算极大!须知各门派弟子及那些江湖中人,自小练功,人人都有十年以上的功力,个把官军不够打!”

龙振星摇头笑道:“杜兄此言差矣,那三千铁甲军,也绝不是临时拉来凑数的。”

了空大师连连点头称是。

跟在后面的各门派弟子听了,也是交头接耳,这个道:“我们能打赢官军吗?”

那个道:“我一个人随随便便可打翻十个明兵!”

又有个人撇嘴道:“你打翻的那些兵,是那位将军带的铁甲精兵吗?”

队伍沉默了,人人低着头赶路,只听脚步踩在地上的“沙沙”声,扬起阵半人多高的尘土。

越过了两盏茶工夫,丐帮帮主董振平昂首挺胸,跑到龙振星身边,挺起胸膛道:“龙庄主,要不我们这六个老家伙,豁出去这把老骨头,进入各自门派战阵中,参与比试如何?”

他指了指昆仑、峨眉等另五个门派掌门。

龙振星愣了下,停住脚步,看向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喃喃自语道:“怕不厚道!”

杜一平跺了下脚,嘴巴歪到耳后根,道:“啥不厚道?正该如此!六位掌门,也是我武林盟队伍中的成员,不是额外添加的生力军!”

玉虚道长“呵呵”笑了两声。

龙振星咬了咬牙,点头道:“也罢!只好如此了,有劳六位掌门了!”

丐帮帮主董振平哈哈大笑道:“比试前,老叫花得先吃只叫化鸡,喝半斤高粱烧!”其它的五位掌门,也是眉飞色舞,满面红光。

到正午时分,队伍赶到了西郊的演武场。

这座演武场,有半座县城大小,南北望不到边,硬土地面,周围围了圈半人多高的木栅栏,木桩有碗口粗细,栅栏上每隔几辆马车远的距离,就立着面旗子。

旗竿有两层楼高,旗帜由缎子制成,两个门板大小,红黄蓝白各色均有,在阳光下泛着光。

围绕着木栅栏,站着几排明兵,面朝外面,手持红缨枪,笔直而立。

演武场的左右两边,各有个两层楼高的木台,面积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四角木桩有水桶粗细,左边的木台上,立着面红旗,右边的木台上,立着面蓝旗。

两座木台,相距有两条大街的距离,互相望去,对方的木台像个小亭子,若隐若现。

在演武场的北面,则是个大木台,三层楼高,面积有半个足球场大小,支起木台的木桩林立,左右两边各有个木制台阶,通往木台。

木台的左边,立着面金黄的大纛旗,有半个房间大小,迎风飘舞,旗竿有五六层楼高,水桶粗细,旗子的正中,写着个磨盘大小的“明”字。

木台的正中,摆着张金龙案和金龙椅,皇帝端坐在金龙椅上。

王振站在皇帝身边,众文武百官则并排站在皇帝身后,将后面的半个木台,站的满满当当,无立足之地,还有半数的文武官员,则站在木台的下面,排成数队。

在木台下面的左右两侧,还站着几排明兵,手持红缨枪,面朝演武场而站,从木台边直排道演武场的尽头。

站在木台上向下望去,演武场的场景尽收眼底。

演武场左边立有红旗的木台上,站着龙振星,木台四周,排着各门派弟子和江湖中人,站成方阵,面朝右边的小木台。

右边立有蓝旗的木台上,蓝光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站在正中,手里还举着面三角形蓝旗,书本大小。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一章 校场斗阵(2) 他的身后,还站着四名铁甲卫士,壮如水牛,头戴黑铁头盔,身披黑铁甲,盔甲重重,足有两个指头厚,手持明晃晃的鬼头刀,虎视眈眈盯着前方。

在木台下四周,站着三千铁甲士兵,占有几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看下去乌压压成片,盔明甲亮,长枪如林。

由于是比武演练,他们没有使用真刀真枪,而是用未开刃的钝刀和圆头的枪头,并且在刀刃和枪头上抹上白色粉末,砍在人身上可以留下道白色印记。

两支队伍相距有几箭地远,互相对峙着。

皇帝看了看台下,点了点头。

王振上前,扬声道:“演武开始!双方点到为止,勿伤人命!”

龙振星和蓝光齐朝大木台拱手道:“遵命!”说完,二人转过身来,面朝对方,凝视了片刻,同时举起手中的红蓝旗,迎风晃了两晃。

双方的方阵,像蠕虫似的向前拱动,相距有箭地远之时,排在红阵最前方的少林弟子,手持木棍和钝刀,“哇!”地叫了声,向前跑了起来。

有几名少林弟子,边跑边翻起了跟头,跃起二人多高。

皇帝和众文武百官伸长了脖子向下看去,当看到少林弟子翻起了跟头,不由两眼放光,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连连点头,翘起大指,连声道好。

蓝光撇了撇嘴,将蓝旗向左边晃了三晃。

铁甲队伍停止了前进,柱石般站在原地,前排的铁甲军,半蹲下来,左手举起了椭圆形盾牌,由木板制成,上面包着张熟牛皮,右手握紧了钢刀,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后排的铁甲军,则举起手中红缨枪,枪头对准冲来的少林弟子。

仅数息工夫,少林弟子飞到近前,飞身跃起二人多高,双手举着刀和棍,以“力劈华山”式向下砍,势若千钧。

蓝光皱起了眉头,摇摇头自语道:“可惜这场演武不能使用弓箭,否则——”话未说完,他将蓝旗向后晃了三晃。

除了前两排的铁甲军纹丝不动,后面铁甲军则向两边分开,排成纵队形,继续沿前排铁甲军的左右两侧向前推进。

“哗啦”声,前两排铁甲军被冲开了条数辆马车宽的口子,几名铁甲军身子横着向后飞去,飞出辆马车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数名身着金黄僧袍的少林弟子,从缺口处冲了出来。

还有几名少林弟子,身在半空,眼见长枪刺向自己,倒吸口气,挥动手中刀或棍去隔长枪。

“啪”地声打开长枪后,蹲在下面的明军,忽地站起身来,抡圆了钢刀,砍向少林弟子腰腹部。那几名少林弟子身在半空,施展不开,硬生生挨上,“咣”地声栽倒在地,腰腹部肿起了个大包,并且多了条白线。

在军阵中,还往来穿梭着些红衣宫人,嘴里含着哨子。

有几名红衣宫人跑到那几名中刀的少林弟子身边,挥舞着手比划道:“阵亡!撤退!请退出演武!”

那几名少林弟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捂着腰蹦起来,咬着牙,抡刀挥棍要接着打,见状不由目瞪口呆。

王振走到皇帝身边躬身道:“陛下,老奴以为,这些演武中人,身强力壮,武艺高强,而那些演武兵刃又伤不了人,打来打去就没个完了。所以老奴派了些东厂侍卫,充当演武监督,只要某某人要害中刀中枪,则算阵亡,退出演武,有白印为记!”

皇帝连连点头道:“好!好!爱卿费心了!”

其它文武百官也齐挑大指。

兵部尚书邝蒙上前道:“王公公,若是铁甲军要害中刀中枪又该如何?须知他们身披重甲,真是要害中刀,也未必立即阵亡。”

王振眯起眼,点头笑道:“邝大人言之有理。若是铁甲军要害中刀中枪,须倒地才算阵亡,否则难算。”

众文武百官又是连连点头称是。

那几名要害中刀的少林弟子,只得算阵亡,垂头丧气地退了下去,还有几名被打翻在地的铁甲军,也“阵亡”退出战斗。

至于在军阵中往来穿梭的红衣宫人,算是演武监督,无人去碰他们,他们也不出手帮助任何人,只是瞪大眼睛在战斗激烈的地方仔细观看,只要有人符合“阵亡”标准,就被他们送出演武场。

龙振星倒吸口气,连连点头道:“这样更好,演武更真实了!”说完,他举起小红旗,向前晃了三下。

冲在前面的少林弟子,从缺口处蜂涌而入,他们后面,则跟着昆仑、峨眉等六大门派掌门和弟子,武当派弟子和龙家庄庄丁,分列左右两边,从侧翼掩护。

排在左右两翼的铁甲军直往前冲,像楔子样打入了武当弟子、龙家庄庄丁与其它江湖门派的结合处。

冲在前面的铁甲军士兵,左右两边全是江湖中人,他们的兵器雨点般砸了下来,这些士兵左拦右遮,也无济于事,眨眼间倒下十余人,“阵亡”退出战斗。

但是排在后面的铁甲军士兵,还是头顶着盾牌向前冲,并且边冲边不停地挥刀向两边砍去。

“乒乒乓乓”兵刃撞击声如同下暴雨般密集,刀光重重,亮成一片。

武当弟子、龙家庄庄丁还有其它江湖中人,眼睛闪闪发亮,蹦起半人多高,“哇哇”叫着,全围了上来。

排成纵队的铁甲军士兵,就像牛犄角,分左右冲入江湖中人的队伍,并且前进了有半箭地远,在他们身边,密密麻麻排满了无数江湖中人,如同乌云般,呈马蹄形将突入江湖中人队伍中的铁甲军士兵围个水泄不通。

喊杀声直冲云霄,似乎要把人的耳朵震聋了。

与此同时,正面的少林弟子已将横排铁甲军兵士的缺口越拉越大,不过小半盏茶工夫,就拉开有半条街宽。

少林弟子和昆仑、峨眉等六大门派掌门及弟子,从缺口处全冲了进去,来到那片铁甲军让出的、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上。

看台上的皇帝和众文武百官伸长脖子看着台下,指着下面连连摇头道:“这、这么快就队伍就被冲散了。”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则满面红光,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二章 校场斗阵(3) 蓝光微微一笑,点了头,两眼闪闪发亮,举着小蓝旗横着晃动了三下。

铁甲军士兵突然变阵,排在左右两侧的队列全转过身来,面朝从缺口中冲入的江湖帮派,冲了上去,并且从纵队中又各分出两排铁甲军,沿着那道缺口对冲,两队人马渐渐合拢。

后排的铁甲军方阵,直向前冲,身上的铁甲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大地似乎在摇头。

从高空向下看去,身披黑色铁甲的士兵,如同团团乌云,压上了突入阵中的江湖中人。

之前像牛犄角似的突入江湖中人队伍的铁甲军士兵边打边撤,并且在后撤的过程中,又不断有士兵“阵亡”出列。

众江湖中人满面红光,像打了鸡血似的,追着这两个牛犄角往前冲,在左右两边,各形成了两团江湖队伍,像个圆形的大盘,占据几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密密麻麻,如同蚂蚁。

但是其它地方的江湖众人,则稀稀拉拉,零星散落。

蓝光嘴角挂出丝冷笑。

龙振星则虎目圆睁,钢牙咬得“咯咔”直响,他将手中的红旗用力向前挥动三下,瞪大眼睛看着前方,摇了摇头,又用同样方式晃了三下。

江湖中人队伍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像两个大圆球盯在铁甲军阵列的左右两边,相距有箭地远,微微晃动着。

龙振星跺了下脚,“咣”地声将木板震了道裂缝,脚下的木板,几乎被跺成两半,他低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咔嚓!”声,沿着缺口地方向前对冲的铁甲军士兵,终于合拢,像个箍子似的,将少林及六大门派弟子围在了中心。

江湖中人的队伍被切成了两半,并且还有队铁甲军,沿着左右两边的江湖中人圆形战阵的那条箭地宽的空隙地,突了出去。

蓝光满面红光,将手中的红旗,猛地向下拉了三下。

铁甲军阵的左右两边,又各分出队铁甲兵,向那两团江湖中人的队伍冲去,并且将他们逐渐向两边拉开,使他们的距离越来越大。

本来有些江湖中人,眼见有些地方太空了,就向那些空地跑去,但这两队铁甲军士兵拉开,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了力,他们又返身冲回去,加入了围攻那两队铁甲军的队伍。

那两队铁甲军,不断有人倒地“阵亡”,但是每倒下名,又冲上来名,源源不绝。

众江湖中人个个眉飞色舞,抡圆了兵器,横劈竖砍,飞起脚踹出,战果不断增加,龙振星在台上,连续晃动了多次红旗,也没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少林及六大门派弟子,已被铁甲军士兵裹了里三层、外三层,风雨不透。

龙振星将红旗甩到了台子上,双手抱起头。

王振倒吸口气,弯腰冲皇帝道:“陛下,龙庄主那儿,似乎指挥失灵了。”

皇帝伸长脖子看了看,点了点头,扭头看向站在右手边的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三人。

这三人互相看了看,也是连连摇头。

杜一平跺了下脚,叹气道:“平时练的好好的,怎么上阵就不管用了?”

众人扭头继续向台下看去。

围住少林、六大门派等江湖中人的铁甲军士兵,举起了盾牌,像重重围墙,刀枪打在上面,“梆梆”直响,但他们身子只是晃了两晃,继续向前走,将这些江湖中人,压缩成了足球场面积的圆球。

排在后面的铁甲军士兵,隔着盾牌,拼命往里刺,长枪如林似的扎来,几名江湖中人,拨开几支长枪,又迎面刺来几支,并且不时刀光闪动,钢刀迎头砍上。

“梆梆”几声,有几名江湖中人,脑袋上被打出了血,他们捂着头,“哇呀”叫着蹦起来,但最终以“阵亡”收场,还有几名江湖中人,前胸后背蜂窝似的被长枪扎了许多白点点,还是蹦蹦跳跳,愈战愈勇。

有几名铁甲军士兵叫道:“这还不死?他犯规了!”

立即有几名红衣监场站出队列,指着那几名江湖中人道:“请你们立即出场,不然加倍扣分!”

那几个江湖中人只好扔下兵器,双手抱着头,从铁甲军队列缝隙中跑了出去,铁甲军士兵也未再继续进攻他们,反而给他们让开了条可容人通过的甬道,让他们跑了出去。

他们离场后,铁甲军兵士转过身来,继续猛攻剩下的江湖中人。

站在前排的几名少林弟子,身似牛犊,浓眉大眼,胳膊上肌肉隆起像岩石,手持熟铜棍,互相看了眼,点了下头,突然“哇!”地叫了声,弯下腰,猛地用肩膀顶对面的盾牌墙。

“咣!咣!”连续几声,撞得排成几辆马车长的盾牌墙向后晃了晃。

有几名手持盾牌的铁甲军士,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他们手中盾牌的木头骨架,被撞成数截,只是被蒙在上面的熟牛皮连着,才没四下飞开,但是盾牌却软塌下去,像是面团,而这几名铁甲军士的胳膊也被撞折。

眼看他们要倒地“阵亡”,后面的铁甲军士顶牛似的用脑袋顶着他们的后腰,用力向前推,不让他们倒地,与此同时,数柄钢刀迎头砍向那几名撞盾牌的少林弟子的脑袋。

就在钢刀距他们的脑袋还有巴掌远的距离时,后面的少林弟子也挥舞戒刀,迎向这几把钢刀。

“咣!咣!”几下兵器相撞,声音如同雷鸣,直冲云霄。

“嗖!嗖!”那几柄钢刀脱手向天空飞去,直飞出十层楼高。

撞盾牌的少林弟子,点了下头,气运丹田,稳扎马步,然后迈上步,又用肩膀撞盾牌,而后面的少林弟子,则挥舞刀棍掩护他们,不让对方刀枪伤着他们。

这样,他们连续不停撞了几下,硬生生将面前的铁甲军士撞退半辆马车远,原本排成直线的铁甲军士向后凹陷下去块。

了空大师两眼放光,手拈胡须,连连点头道:“善哉!善哉!”

玉虚道长双睛突出,似要冒出火来,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背着手,原地转了两圈,跺了下脚,突然以手撮哨,“嚯!嚯!”吹了两声,声音嘹亮如鹤鸣,直冲云霄。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三章 校场斗阵(4) 向左边越走越远,砍的正欢的武当弟子,猛地停住脚步,扭头向后看,不由倒吸口气,少林弟子及昆仑、峨眉等六大派人,已被团团围裹在中心。

铁甲军士形成的包围圈厚度有箭地长,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前进攻,包围圈越缩越小。

包围圈内的江湖中人不断因“阵亡”而被请出战阵,在战场外面排开,占了半个篮球场的面积,将近半数人满脸流血。

众武当弟子“呀”地叫了声,撤出了左边的战阵,排着数列纵队,展开有条街长,向中心战阵跑了过去,有几名武当弟子,飞身跃起二人多高,在空中踩着步,飞到铁甲军士头顶上,挺剑刺向他们咽喉。

其余围攻左边的江湖中人,见武当弟子纷纷撤退,向后杀去,不知何故,他们也弃开左边战阵的铁甲军士,跟在武当弟子的后面杀去。

那队铁甲军士已被杀的七零八落,稀稀拉拉,队伍排开不到条街长。

龙振星猛地拍了下额头道:“那些江湖中人已自顾自砍起来,不顾军令,但龙家庄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他将两手食指并拢,撮成哨,“嚯嚯!”吹了两声,然后双手举向天空,仰面朝天,“啊!”地吼了声,如同雷鸣,头发也向上飘了起来,声音震得大地摇了两摇。

进攻右边战阵的龙家庄庄丁,猛地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看站在木台上的龙振星。

龙振星双手向两边比划着,像是游泳的动作。

他们点了点头,队伍分成两股,小股的龙家庄庄丁,继续进攻右边战阵的铁甲军士,而占总数三分之二以上的大股龙家庄庄丁,则排成三角队形,像个锥子似的,直扎向中心大阵。

而在右边战阵的其它江湖中人,眼珠子皮球似的跳个不停。

他们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咬了咬牙,“哗啦”声分成两队,大队人马跟在龙家庄庄丁后面,杀向中心战阵,小队人马继续围在右边,围攻右边战阵的铁甲军士。

龙振星长出口气,用手背抹了抹额头,自语道:“好玄哪,差点崩盘!”

皇帝和众文武百官伸长脖子看着台下的演武场,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哗——”掌声雷动,传遍全场。

武当弟子和龙家庄庄丁胶乳中心战阵后,中心战阵立即像波浪似的摇晃起来,不断有铁甲军士倒地“阵亡”,龙家庄庄丁的尖锥队形,更是一口气冲如铁甲军阵半箭地远,铁甲军士纷纷向两边散开,几乎将包围圈扎穿。

蓝光在右边台上倒吸口气,瞪着双牛眼看着下边,再看看下边的损失区,双放损失的人马大体相当,都大约占了两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

杜一平见状,两眼闪闪发光,拍了下手道:“如此我方占优。别看双方损失相当,蓝将军那边的人,是凭借排兵布阵的优势与我们对抗,他们的人一少,必然会使阵法受到破坏。

当他们的损失大到无法形成有效军阵时,我们的人的武功高强的优势就能发挥了!”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频频点头。

蓝光摇了摇头,咬了咬牙,将手中蓝旗,分左右两边各挥舞了三下。

中心战阵的铁甲军士外围的几层,全转过身来,应付冲来的两股江湖中人,众铁甲军士排成排,向后退缩,挤得像骨头似的。

从铁甲军士的后阵,分成两队人马,向武当及龙家庄庄丁后面包抄了过去。

原本左边战阵的铁甲军士,已经快要全军覆没了,不料武当派人全撤退了,其它人也跟着撤退,面前已无江湖中人,他们便手举兵器,呐喊着向武当弟子后方杀去。

右边战阵的铁甲军士,依然被部分龙家庄庄丁和些江湖中人围困着,动弹不得。

玉虚道长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

有接近半数的铁甲军士,转向面对以武当弟子和龙家庄庄丁打头阵的江湖中人,被围困在中间的少林弟子和六大派人,压力顿时减轻。

本来少林弟子已突出块,但是密密麻麻的铁甲军士对突出部围拢上来。

他们手举盾牌,排成城墙似的往后压,并且手举钢刀,隔着盾牌,不停地挥砍,刀光成片,如同下雨似的往下砸,少林弟子左隔右拦,还是不停有人中招。

除此之外,后队的铁甲军士手举长枪,向前突刺,如同雨点。

少林弟子挡开枪又来刀,“阵亡”数字不断上升,那个突出的地块,也缩小了近半。

正在这时,武当弟子和龙家庄庄丁赶到,铁甲军士向前推进的速度停止了。

昆仑掌门手持门板样的合扇板门刀,亮光闪闪,只是未开刃,对着铁甲军士猛砍,来招“力劈华山”,“咔嚓”声将对面的名铁甲军士的盾牌劈成两半。

刀势依然不减,刀头“咣”地砍在他肩膀上,铁甲向上飞起,裂了个指甲缝宽、巴掌宽的口子。

那名铁甲军士“啊!”地惨叫声,捂着肩膀在地上打滚。

昆仑掌门眉毛挑起,冷笑声道:“这还不死?”

此刀若是开刃,这名铁甲军士早被劈成两半。

红衣监场上前挥了挥手,宣布:“阵亡!出列!”

昆仑掌门嘴角向上翘起,“才用了七成功力而已!呀!”他大叫声,双手将合扇板门刀举过头顶。

两支长枪当胸刺来,他侧身闪过,抡圆了刀,砍向那两支长枪,“咔吧!”声,那两支长枪被拦腰砍断,他迈出个虎步上前,挥刀砍向手持半截长枪的铁甲军士。

这两名铁甲军士后撤几步,消失在重重铁甲军中,待重新出现时,已换上崭新的、完好无损的长枪。

有两名铁甲军士旋风似的补上了他们的位置,站在昆仑掌门面前。

昆仑掌门来了招“横扫千军”,合扇板门刀拦腰扫向这两人,两名铁甲军士举起盾牌,挡向大刀。

“咣!”地声巨响,如同炸雷,合扇板门刀砍在了盾牌上,将前面的盾牌拦腰砍成两半,那名手持盾牌的铁甲军士飞了出去,飞过多人之头,“卟通”声,来个狗啃泥栽倒在地上,当场“阵亡”出局。

站在后面的铁甲军士,被力量带动着连退五六步,仰面朝天向地上倒去。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四章 校场斗阵(5) 眼看就要被算“阵亡”出局,后面的铁甲军士死顶着他的腰,把他扶的站了起来,他手中的盾牌,虽然没断成两截,但骨架已被震碎,面团似的耷拉着。

昆仑掌门的头发向上飘了起来,将合扇板门刀横在胸前,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

对面的铁甲军士,不由自主后退两步,脸露恐惧之色。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撇了撇嘴,摆了摆手道:“老伙计,你的招数虽然厉害,但是太费力气,看我的!”

说完,她飞身跃起两人多高,大鸟似的落在名铁甲军士肩上,单足站立,来了招“海底捞月”,旋风似的转了圈,手中的峨眉刺,对着周围几名铁甲军士的前胸、后背“叮叮当当”刺了圈。

然后又飞身跃起,落到另名铁甲军士肩上,如法炮制。

几柄钢刀向她砍来,她飞身跃起,落回自己方的阵中,拍了拍手,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怎么样?贫尼出手之间,没十个也有八个吧!”

随后她瞪大眼睛,看着红衣监场道:“怎么不算?非得击倒?多此一举!挠痒痒?哇呀呀!”她飞身跃起,手持峨眉刺,刺向正面位铁甲军士胸口。

昆仑掌门“呵呵”笑了两声,手舞合扇板门刀,率领弟子向另个方向砍去。

龙振星双目暴突,冲昆仑掌门挥舞了几下红旗,跺着脚道:“不能朝这杀!要朝龙家庄庄丁的方向砍,两路人们汇合,打通包围圈!”

随后他们仰面朝天,双手捂住脸。

昆仑掌门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向前冲,他面前的铁甲军士,纷纷后退,昆仑掌门是红光满面,又砍倒了数名铁甲军士,但是包围圈没有被冲破。

“咣!”地声巨响,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手中的峨眉刺,正中面前铁甲军士胸口的掩心镜。

“咔啦啦”掩心镜蛛网似的碎裂开来,片片掉落,这名铁甲军士连退数步,捂着胸口直跳。

红衣监场手托下巴,沉思道:“掩心镜被破,正常刀剑,应当可刺穿他的胸口,虽然他未倒地,但是——阵亡!”他举起了手。

定远师太眉毛向上飞起,红光满面,气运丹田,峨眉刺周身出现了层薄雾似的淡淡白光,她飞身跃起,刺向另名铁甲军士的胸口。

“必须倒地才算阵亡吗?”丐帮帮主董振平,拿着镔铁长棍,仰天长叹,点点头道:“你们看我的!”

说完,他来了招“懒驴打滚”,在地上滚了几圈,左膝跪地,半蹲下来,抡圆了铁棍,照着面前的铁甲军士的膝盖扫了过去。

他身后背着丐帮帮主信物绿玉杖,担心在战斗中受损,所以未使用它,换成了镔铁长棍。

“咣咣咣!”镔铁长棍连续扫中面前多名铁甲军士的膝盖,“卟通!卟通!卟通!”他的面前跪了圈铁甲军士。

他身后的丐帮弟子,抡棍子就砸,无数铁棍雨点般的砸下,砸在跪着的铁甲军士的脑袋上、肩膀上、胳膊上,“乒乒乓乓”响成片。

眨眼工夫,铁甲军士就倒了排人。

后面的铁甲军士用长枪猛刺丐帮弟子,刺退了他们。

丐帮帮主董振平双手拄着铁拐,支住下巴,左右看看,“嘿嘿”笑道:“怎么样?”随后他又就地滚下,抡圆了铁拐,去砸后面铁甲军士的膝盖。

丐帮弟子个个红光满面,举着铁棍跟在他后面,在他头顶上方织成了片铁网护住他头上半间房的面积,不让铁甲军士的刀枪砸向他。

众铁甲军士纷纷后退,连退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使得董振平前方出现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铁甲军士的阵地竟摇了三摇。

站在大木台上观看的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挑起大指,连连点头道:“还是丐帮董帮主有招!”

军阵中被包围的江湖中人,也是连声称赞,他们更来劲了,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挥舞刀枪猛砍猛冲。

龙振星跺了下脚,右手握拳,重重打在左掌上,摇摇头道:“可惜呀!二位帮主攻击方向不对,不然包围圈此时怕已打穿!唉!”他仰天长叹口气,眼中闪动着层泪花。

蓝光眉头紧锁,倒吸口气,道:“万幸!万幸!”

他举起手中蓝旗,呈蛇形连晃三下。

铁甲军阵晃了两晃后,又定下来,上前排铁甲军士,手持盾牌,排成列,面对着董振平,半蹲下来,盾牌底部离地只有半个巴掌高。

盾牌串连起来,像堵矮墙,挡住了他们大半个身子,只有头伸在盾牌上。

他们后面,站着圈手持长枪的铁甲军士,虎视眈眈看着丐帮弟子,只要有人冲上,他们举枪就刺。

董振平在地上打个滚儿,又半蹲下,抡圆了手中的铁棍,扫向铁甲军士的膝盖部位。

但此时,这里已换成盾牌,“卟卟卟”传来阵沉闷的敲牛皮声,铁棍从盾牌上扫过,使持着盾牌的铁甲军士身子向后摇了摇,但没有倒地,也没有受伤。

他们半蹲着,迈着小碎步向前推进,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把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压缩了近半,离董振平不过五六步远。

董振平泥鳅似的在那块空地上跳跃着,刀枪雨点般砸下,他挥动铁棍,磕飞几把刀和枪后,终于有支长枪“卟”地声扎在他肩头上,在他左肩留下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白色圆点。

董振平“哎哟”叫了声,向右打了两个滚儿。

那块被他突出的地块,又被铁甲军士抹平了。

红衣监场看着董振平,摇了摇头道:“你这只胳膊不能用了!”

“谁说不能用?”董振平大喝声,纵身跃起三层楼高,双手将铁棍举过头顶,在半空迈了个弓字步,叫道:“它更好用!”

众铁甲军士目瞪口呆。

昆仑掌门在连续劈倒十名铁甲军士后,已是满头大汗,前胸后背已被汗水浸透,他站在原地,弯着腰,低着头,呼呼喘着粗气,手中的合扇板门刀,变成了麻花状。

他看着刀,撇了下嘴,将刀扔在地上,“当啷”声,刀在地上打了滚儿,他连连摇头道:“这刀质量太差!不然我早杀出重围了!”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五章 校场斗阵(6)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手持峨眉刺,连续刺碎了三名铁甲军士的掩心镜后,峨眉刺已断成两截,她将峨眉刺甩到地上,坐在地上,蹬着两只脚,“哇哇”大哭。

其余华山、青城、雁荡三派掌门,也在劈倒数名铁甲军士后,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呈三角形锥子样扎入铁甲军士军阵中的龙家庄庄丁,面前的铁甲军士,壁垒似的站着纹丝不动,寸步也难推进,只能眼睁睁看着仅半箭地之遥的江湖中人奋力冲杀,也无计可施。

这时,他们后面,包抄来了队铁甲军士,他们排成排,手持长枪,埋着头,牛似的冲向他们。

“哗啦”声就冲进了龙家庄庄丁的队伍,挺枪直往前刺,眨眼间多名龙家庄庄丁中枪退出,其余的庄丁纷纷回身,挥刀砍向这队铁甲军士。

呈三角形包围他们的铁甲军士,打了鸡血似的直往前冲,多名铁甲军士倒地“阵亡”,他们也像没看见似的,继续抡刀持枪往前冲。

有的刀砍在龙家庄庄丁的脑袋上,顿时鲜血横流。

龙家庄庄丁纷纷后撤,包抄他们的铁甲军士,只有单排,他们砍倒几名军士,便从缺口处冲了出来,冲出军阵,但是那个打入军阵的楔子,消失了。

“呼——”蓝光长出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手举蓝旗,左右晃了三下,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龙振星剑眉倒竖,虎目圆睁,看着对面台上的蓝光,突然回身抄起条镔铁长枪,大喝声,如同雷鸣,飞身而起,有三四层楼高,炮弹似的向前直飞出近半箭地远。

他落在地上后,继续大步流星,向前跑了段距离,冲到军阵前不到十步远的地方。

蓝光站在台上,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摇摇头道:“龙大侠要亲自上阵?没有用的!”

大台子上的皇帝、文武百官、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等人,也是大惊失色,他们伸长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连连摇头。

龙振星突然飞起两层楼高,双臂向两边平直展开,大鸟似的向前飞行。

他首先飞过外围众江湖中人的头顶,接着飞到了铁甲军士的头顶上空。

江湖中人见龙振星飞来,顿时两眼放光,满面红光,蹦起来向前砍,力道比原先大了三分,迫使面前铁甲军士连连后退。

铁甲军士抬头看见他凌空飞来,倒吸口气,整个队伍向后晃了晃,前面的铁甲军士举着盾牌、提着刀,抵挡着江湖中人,后面的铁甲军士,则纷纷举起长枪,对准了天空。

龙振星身在半空,瞪圆了眼睛向下张望,下面长枪如林,对着他。

他飞行了将近半箭地远的距离,扬起手中长枪,对着下面如林的长枪,横扫了圈,“劈劈啪啪”数声,数排长枪被拨到,方圆有个房间大小的面积,如林的长枪中间,出现了块空白。

龙振星落在空白的中间的名铁甲军士头上,往下跺了下,又腾空飞起两层楼高,利箭似的向前飞。

那名铁甲军士哼也没哼,就倒在了地上。

如是几次,龙振星飞过了重重铁甲军士的头顶,落在了包围圈中的江湖人士队伍中间。

蓝光点点头,翘起大指道:“不愧是中原五白,就这么进来了!好!那里高手最多,正好带他们突围!好!好!有想法!”

他连道几个“好”字后,举起了手中的蓝旗,迎着天空晃了两下,扬声道:“众将士听令!看我旗子指向哪里,你们就杀向哪里!”声若洪钟,传遍了半个演武场。

他目光炯炯有神,死死盯着龙振星,蓝色的旗子指向了他。

铁甲军士的队伍波浪似的晃动了几下,几支队伍出去,几支队伍进来,矛头全指向龙振星。

包围圈内的昆仑、峨眉等六大派掌门,看见龙振星进来了,无不眉飞色舞,纷纷上前道:“龙庄主,你总算来了!你带我们杀出去,这帮家伙太难缠!”

话音未落,龙振星已离地而起,向前飞去,嘴里只吐出两个字:“守住!”便飞出了几辆马车外,头也不回。

六大门派掌门看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大眼瞪小眼。

正在蓝光发布命令,军阵变动的同时,龙振星已乘此机会,掠过重重铁甲军士头顶,从这边穿到了那边,落在了地上。

“什么?”

“什么?”

“什么?”

蓝光目瞪口呆,道:“他这是干什么?莫名其妙!”

皇帝“呼”地站直了身子,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着,众文武百官、王振、了空大师、玉虚道长等人禁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无不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

龙振星落地后,毫不停歇,直往前跑,离蓝光所站的木台越来越近了。

蓝光恍然大悟:“他这是对我!”

他挥了挥手,叫道:“快!快!”话音未落,龙振星已腾空而起,在半空风车似的连翻了几个跟头,来了招“直捣黄龙”,举着镔铁长枪刺向蓝光胸口。

蓝光后撤半步,将蓝旗扔到地上,抄起自己的八楞紫金锤,来了招“老君封门”,双锤迎向铁枪,“咣”地声撞在起,火星四溅,溅起脸盆大小的朵花。

他“噔噔噔”连退五六步,方站稳身形,他身后四名铁甲军士,手举钢刀,杀向龙振星。

皇帝拨拉了下脑袋,道:“这样行乎?”

王振眨巴着眼睛,连连摇头道:“老奴不知,也未见过。”

兵部尚书邝蒙上前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古语有‘擒贼先擒王’之语,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更是屡见不鲜。威武伯龙庄主直取蓝将军,于军阵来说,可谓司空见惯,不算犯规!”

“嗯!”皇帝连连点头道:“对!不算犯规!比赛接着进行!”

众文武百官也是连连点头称是。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眯起眼睛,挑起大指点头道:“罢了!龙庄主不愧是中原第一大庄庄主!”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踮着脚尖,看着龙振星飞上蓝光所在的木台,拍了下脑袋道:“嗬!龙庄主怎么去那了?这样行吗?”随后又扭头看向大木台上的皇帝等人,顿时两眼放光道:“这还不算犯规?好!杀啊!”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六章 校场斗阵(7) 众江湖中人像打鸡血似的,蹦跳起来往前砍,并且窝蜂似的往蓝光所在的木台杀去,昆仑、峨眉等六大掌门外加十名少林高僧带头,像锥子似的扎进了铁甲军士的军阵中。

这回他们不像先前那样,朝四面八方各个不同的方向杀,而是齐朝蓝光所在的方向砍。

昆仑掌门大刀横扫,峨眉掌门铁刺直击,丐帮帮主董振平滚在地上,用铁拐直敲铁甲军士膝盖,他们“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倒地。

这回董振平身边不是丐帮弟子,而是五个门派掌门外加少林高僧,铁甲军士刚蹲在地上,将盾牌裆下,就被华山、青城掌门挥剑抹了脖子。

在他们的脖子上留下了道白色粉印,巴掌来长,并且捎带着把脖子也拉红了条线。

红衣监场连连摇头道:“下去!下去!这样还不死吗?”

如虎入羊群,“哗啦啦”铁甲军士向两边波浪似的闪开,几个呼吸的工夫,他们就突进了半箭地远。

铁甲军阵外围的江湖中人,眉头皱起,计上心来,突然后退,与铁甲军士脱离接触,甩开大步,向蓝光所在的木台冲去。

虽然他们要绕个弯子,路程远些,但面前无遮无拦,推进速度飞快,南北两路的江湖中人分别在武当弟子和龙家庄庄丁的领头下,像两股洪流,直往前冲。

铁甲军士目瞪口呆,站又不是,坐又不是,他们冲外围的江湖中人挥舞着兵器,那意思是“快来进攻我们呀!”

江湖中人不理不睬,只顾往前跑,最前面的人已绕过铁甲军士,折向蓝光所在的木台,直冲过去,南北两路江湖中人,像支铁钳,南北夹击,前面无人阻拦。

皇帝额头青筋直跳,脸上刷下道道黑线。

王振双手捂住了脸,其它文武百官则苦笑着摇了摇头,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互相看看,两眼放光,忍不住“哈”地笑冲声来。

众铁甲军士目瞪口呆,全扭头看向木台上的蓝光。

龙振星落在木台上,低着头,笔直而立,单手持着镔铁长枪,枪头对准蓝光。

蓝光指着他,咬牙切齿,哆哆嗦嗦道:“你、你——”

四名铁甲卫士挥舞钢刀,砍向龙振星,龙振星气运丹田,周身发出道薄雾似的淡淡白光,并且白光流水似的贯注到枪身上,使镔铁长枪如同镀了道银,亮光闪闪。

他半蹲马步,双手端着镔铁长枪,横在胸前,耷拉着眼皮,看着迎面劈来的四把钢刀,其中的两柄,比另两柄前进两个身位。

龙振星镔铁长枪闪电般挑起,大叫声:“哈!”迎向那两柄离他最近的钢刀,“叮当”两声,如同雷鸣,那两柄钢刀向天空飞去。

手持那两柄钢刀的铁甲军士,握钢刀的手大风车似的向后甩了下,虎口处飞出几滴血。

另两柄钢刀随后就到,它们避开了龙振星的镔铁长抢,沿着空隙处砍向他肩膀。

龙振星双脚蹬地,来了招“鹞子翻身”,凌空打了两个滚,翻出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在了木台的边缘上,脚后跟悬空,两柄刀砍空。

那两名铁甲军士眉毛向上挑起,迈步向前,追着砍来。

蓝光晃了晃脑袋,迅速冷静下来,双手提着八楞紫金锤,大叫声:“去死吧!”大步流星冲向龙振星。

龙振星斜眼看着他,距离前面的铁甲军士还有辆马车远的距离,他闪电般迈步向前,迈着弓字步,镔铁长抢向前递出,疾若流星,顶住最前面的铁甲军士腹部,双手向上提起,猛地甩去。

那名铁甲军士离地而起,飞向天空,有两层楼高,风筝似的飞出木台外,如同巨石,直栽到地面,“咣当”声,将地面砸了个脸盆大小的窝,溅起的尘土有人的个头高。

那名铁甲军士当即昏了过去。

剩下的那名铁甲军士,呆了下,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呆的工夫,龙振星飞脚踹到他胸口上,整个动作电光石火间完成。

发呆的铁甲军士,风筝似直飘冲台外有辆马车远的距离,直栽向地面。

这时候,蓝光的两柄八楞紫金锤,带着股“呼呼”的风声,砸向龙振星的脑袋,疾似流星,龙振星飞出的脚来不及收回,单足站立,双手将镔铁长枪举过头顶,横在了头上。

“咣当”声巨响,如同放了声炮,双锤砸在了镔铁长枪的枪柄上,将它砸弯成月牙形,几粒拳头大小的桔红色火星飞向天空。

“咔啦”声,龙振星脚下木板断裂,开了个脸盆大小的口子,半个身子直掉下木台,幸好镔铁长枪横着架在木台上,他才没从裂口的地方掉下去,上半个身子依然在木台上,两只眼睛瞪的似铜铃。

“嗖嗖”两声,两柄八楞紫金锤飞向天空,飞出十层楼高。

蓝光“噔噔噔”连退了五六步,双手张开,风车似的摇,晃了又晃,才未倒地,但虎口处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先前两名刀被磕飞的铁甲军士,把刀捡了回来,狞笑着冲向被卡在木台中间的龙振星。

龙振星气运丹田,双手按住镔铁长枪的枪柄,猛地向下按去,“嗖”地声,他如炮弹似的从洞口飞了出去,飞出两三次楼高,在半空翻了个筋斗,落在那两名铁甲卫士身后。

他二话不说,来了记“回马枪”,直接挑起名铁甲卫士,将他甩麻袋似的甩到台下。

最后的那名铁甲卫士,咬着牙,回身挥刀砍向龙振星脖子。

龙振星身子向后侧了下,架起镔铁长枪挡住了刀,随后飞起脚,踹在那铁甲卫士胸口上,他连退几步,倒在地上,像皮球似的骨碌碌滚下了台。

蓝光倒吸口气,空着两只手,叫道:“左右,快将他拿下!”

四周空荡荡的,没有回声,他四下看看,木台上除自己和龙振星,没有其它人,再往台下看去,不由寒毛直竖,只见南北两路江湖中人,飞了似的向自己这边跑来。

而众铁甲军士,站在原地呆呆地看。

他跺了下脚,“咦!”地叫了声,重重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七章 无法脱身(1) 龙振星的镔铁长枪已顶在了他的咽喉上,他长出口气,平静地道:“蓝将军,你还有何话可说?”

蓝光重重“唉!”了声,低下了头。

“嗖嗖”几声,几名武当弟子飞到了台上,围住了蓝光,“哗啦!”铁甲军崩溃了。

众江湖中人举着兵器,鸟雀似的又蹦又跳,满面红光叫道:“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唉!”皇帝脸上乌黑,用手挡住了额头,其它的文武百官也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站台上只有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三人,昂首挺胸,面泛红光。

那些站在“阵亡区”的江湖中人,也是眉飞色舞,互相拍着手,又蹦又跳。

蓝光被五花大绑押到了大台子前,他两眼圆睁,额头青筋直跳,伸长脖子,扯着嗓子叫道:“陛下!末将不服!不服!本来我们要赢了,他们作弊,违反规定!”

皇帝左手扶着额头,右手向下挥了挥道:“下去吧!下去吧!比赛结束了。”

王振走到台前,歪着三角眼,伸长脖子叫道:“算了吧,蓝将军,行军打仗,你会不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这次比赛,红方获胜!”他举起了左手。

台下江湖众人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蓝光重重叹了口气,跺了下脚,低着头下去了。

皇帝宣布:“此次比赛,获胜方每人赏赐纹银一两,酒肉各一斤。失败方只给酒肉,以示慰劳!”

台下无论江湖中人还是铁甲军士,齐向上欢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似山呼海啸,直冲云霄。

夕阳西沉,皇帝站起身来,向台下走去,众文武百官紧随其后,蓝光去了绑缚,和龙振星也到了文武百官的队伍中。

皇帝背着手,仰头看着天空,边走边道:“这次演武,朕获益良多。未曾料到落后方眼看要失败了,竟能出奇兵反败为胜。朕想,若是与瓦剌也先开战,他也用此招突袭朕,如何?”

此言出口,众文武百官无不大惊失色,他们站在原地,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过了有小半盏茶的工夫,兵部尚书邝蒙走出队列,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此次出征,陛下只需派名上将军出征即可,陛下只需安坐京师,就可高枕无忧。”

众文武百官挑起大指,连连点头称是道:“邝大人此言极是!妙哉!妙哉!”

皇帝呵呵笑了笑,摇了摇头,背着双手,默不作声。

王振翻起三角眼皮,扯着公鸭嗓子道:“邝大人说的好听,陛下岂能不御驾亲征?退万步来讲,就算派个上将军去,不也合同理?大家伙今儿也看到了,像蓝大将军这样的猛将,不也被当场擒捉?何论它人?”

“咦!”蓝光脸胀得通红,额头直冒冷汗。

众文武百官也说不出话来,低头不语。

杜一平笑着上前拱手道:“陛下勿忧,只要有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坐镇军中,在下料想,普天之下,无论什么样的高手都伤不了主帅,即便是像龙庄主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龙振星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他们当中只要有任何人在今天的演武中站在蓝将军身边,龙某都必败无疑!”

皇帝顿时脸泛红光,连连点头。

王振看了看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把皇帝拉到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凑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着什么,边说边用手对了空大师、玉虚道长等人指指点点。

皇帝支起耳朵,边听他讲话,边看向他手指的方向,连连点头。

英王朱祁钰额头青筋直跳,牙齿咬得“咔咔”响,双手捏成拳头,撞了又撞,嘴里吐出几个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猛地撩起襟袍,大踏步向前,在距皇帝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双手抱拳道:“皇兄!臣弟不才,愿领大军讨伐瓦剌!”

众文武百官大惊失色,而他却笔直而立,昂着头,两眼闪着光芒,摆出玉树临风的造型。

皇帝也愣了下,王振又把他往后拉了几步,踮起脚,嘴巴更是凑到离皇帝耳朵半个指头远的地方,还用右手挡住嘴巴,叽叽咕咕,眉飞色舞。

皇帝伸长脖子,连连点头,最后脸“刷”地沉了下来,刷下道道黑线,甩了下袖子道:“朕意已决!尔等勿复多言!”然后他背着双手,昂首挺胸,走向校场外。

王振站在原地,佝偻着腰,眼睛眯成条线,嘴里发出“嘿嘿”的声音。

众文武百官看了看英王,捂着嘴,胀红了脸,扭过头去,全跟在皇帝背后走,无人看他眼。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互相看看,苦笑着摇了摇头,也随着大队走了出去。

空荡荡的演武场,只有英王像棵孤树似的站在原地,低着头,双手下垂,脸红到了耳朵根,校场上刮起股半人多高的旋风,绕着他转了两圈,飞走了,他还是呆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文武百官的最后,突然走出位身着红袍的从六品官员,背后背着把宽剑,二十四五岁,剑眉星目,正是柳随风。

他转过身来,几步走到英王面前,拱手道:“英王殿下,现在朝中佞臣当道,它日柳某若有机会,必振朝纲!”说完,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振跟在皇帝的后面,摇摇摆摆,像只大肥鸭,突然有名东厂太监跑到他身边,从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阵,还用手指着后面。

王振脸“刷”地变成黑色,脸上肌肉抖动着,好半天咬着牙道:“脚踩两只船,不得好死!”说完,他甩了下袖子,向前走去。

大队人们宛如长龙,直走向京师,留下了滚滚的烟尘。

“啪”地声脆响,有个拳头大小的白色酒杯,被只蒲扇般的大手捏成碎片,杯内的酒顺着手“嘀嗒滴嗒”往下掉,大手的主人恍若无觉,捏着酒杯的碎片纹丝不动,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

他年约四五十岁,国字脸,剑眉星目,颔下胡须垂至胸前,头戴顶三角形黑色羊皮毡帽,帽子上扎着两只雕翎,身披黑色大氅,大氅的边缘有圈白色羊毛,此人正是也先。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八章 无法脱身(2) 他端坐在中军大帐,前面有个膝盖高的黄花梨案几,上面放着个白色瓷酒壶,足球大小,旁边还摆着几盘菜,分别是手抓羊肉、胡辣羊蹄之类的。

胡辣羊蹄横着摆放成排,堆的有本书高,桌子上还横七竖八放着几根吃净的羊骨头。

案几下也摆放着几排木桌子,同样膝盖高,桌子上也摆着相同的酒菜,后面盘膝坐着人。

左边桌下,为首的是孔雀夫人,她身着黑衣,往下是阿鲁巴图等文臣;右边桌边,秃鲁火得儿排在首席,往下是阿礼不花等武将。

他们端酒吃肉正尽心间,从外面跑进个斥候,向也先元帅汇报了情况。

也先元帅挥手让斥候下去,眉头紧锁,面色惨白道:“若如此,想要奋出奇兵,拿住明朝的皇帝,势比登天!”他目光转向孔雀夫人道:“圣教主对此有何高见?”

孔雀夫人摇摇头笑道:“大帅,恕我直言,有了空大师、玉虚道长等人在,莫讲要去算计擒捉明朝皇帝,就是大帅本人,也是岌岌可危!”

“啊?”也先元帅如同被雷击了下,面色惨白,身子向后连晃了几晃。

其它文武官员也目瞪口呆,互相看看,手端着酒杯或抓着羊肉,停在半空不动了,要喝不喝,要吃不吃。

呆了有小半盏茶工夫,阿礼不花“啪”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道:“大帅莫急,末将愿带两千精兵,昼夜巡逻,以保大帅安全!”

阿鲁巴图怔怔看着阿礼不花,微微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也先元帅目光扫视全场,最后又落到孔雀夫人身上,连忙起身拱手道:“如此奈何?还望圣教主指教!”

孔雀夫人犹豫半晌,道:“我若说出,大帅可见怪否?”

也先元帅挺直胸膛,目光炯炯有神,道:“圣教主只管说!不管说什么,本帅绝不怪罪!”

孔雀夫人点点头,站起身来,冲也先元帅拱手道:“大帅请坐!”待也先元帅坐下后,她走出桌边,来到大帐正中,双手放在背后。

众人全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她,大帐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孔雀夫人抬着头,闭上眼睛,凝思片刻,最后点了下头,在大帐中来回走动道:“大帅请听在下讲。大帅企图奋出奇兵,擒拿明朝皇帝,扭转战局的计划,事实上已行不通。”

众人全屏住呼吸。

孔雀夫人接着道:“如果人派多了,不但目标大,而且其它战场则入不敷出,并且肯定不能得手!如果人派少了,更是白白去送死!所以此计万万不得用!”

众人连连点头,也先元帅更是捶胸顿足,叫道:“中原五白,真吾之心腹大患也!”

孔雀夫人又道:“大帅所言不虚,大帅拿他们拿不下,但他们拿大帅,倒极有可能!所以眼下当务之急,不是去算计明朝皇帝,而是要保证大帅绝对安全!”

“啊——”众人全倒吸口气,呆若木鸡。

阿鲁巴图手拈胡须,连连点头,两眼闪出亮光。

阿礼不花站出身来,拍着胸膛,牛似的叫道:“这事交给某家!某家保证大帅绝对安全!哇呀呀!”他瞪圆了眼睛,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两只拳头风车似的晃。

孔雀夫人笑了笑,冲他摆摆手,指了指他的座位,道:“不花将军请坐!大帅安危固然令人担忧,但不花将军身为瓦剌头号猛将,需要冲锋陷阵的地方极多,不能时刻守护在大帅身边。否则大帅安全保证了,其它战场形势不利,又有多大用处?”

众人是连连点头。

也先元帅也摆摆手道:“不花将军好意,本帅心领了。圣教主所言不虚,不独你不能来,其它将领也分不开身。本帅的安全,只好委托帐下百名亲兵了!”

众将领纷纷站起身来,拍着胸口道:“大帅不可!某等愿率本部军马,拼死护卫大帅安全!”

也先元帅突然双目圆睁,“啪”地拍了下桌子,上面的碗盘跳起半个指头高,他厉声道:“住口!你们知道面前是什么吗?大明数十万精兵,战场上处处需要你们,个个都分不开身。本帅何德何能,要你们来保护?只好听天由命了!”

他抬起头,眼中闪出点点泪光。

“大帅!大帅!”众将领个个脸红脖子粗,跺着脚叫道:“大帅若有闪失,不也动摇军心?”

阿鲁巴图点了下头,站起身,冲也先元帅拱手道:“大帅!众将所言不错!想那龙振星,在演武场上飞身直取大明九门提督蓝光,一举扭转战局!

这还只是他单个人,中原五白另四位还未出手!大明君臣奸诈无比,某料此招若有机会,必会用之!大帅身边区区百名亲兵,根本不足以阻挡他们!还望大帅思之!”

也先元帅倒吸了口气,目光不由转向孔雀夫人,双手抱拳,冲她鞠躬到地道:“还望圣教主不吝赐教!本帅感激不尽!全军将士也感激不尽!”

孔雀夫人连退两步,连忙摆手道:“大帅快快请起,折煞本人了!”

她转过身去,仰望帐篷顶道:“这事,本教主也无万全之策!不过本教中可派出十大护法中的老四‘夺命刀’和老五‘流星锤’充当大帅的贴身护卫。

除此之外,再从教中调出二十名好手,虽不能完全保证大帅安全,但如有大明高手来袭,他二人再加上其它人,足可抵挡半柱香时间。如此可解大帅燃眉之急。”

也先元帅低下头,默然不语。

孔雀夫人顿了顿道:“大帅莫怪在下吝啬,本教也实在无人可调。十大护法中的马掌柜和纪天行已经去了,还有名护法,游走中原探听消息,不能前来。两名护法要留在教中总部守卫,就只剩下五名护法了,派两人与大帅护卫,已是极限了。

至于本人和其它人,当然在战场上游走,主要是盯住武林盟,已然力不从心,还望大帅见谅。”

她冲也先拱手弯腰道。

也先元帅坐在黄花梨桌子后,左手扶着额头,摇了摇头,眼角滴下泪珠,“啪”地声掉在桌子上,四下溅开。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九章 无法脱身(3) 孔雀夫人拱手道:“大帅放心,在下虽不能时刻守卫在大帅身边,但只要大帅那里有危险,只要能挺住半柱香时间,我定会赶回援助!”

也先元帅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鼻子“呼啦、呼啦”地抽泣道:“圣教主好意,本帅心领了。本帅不是难过圣教主无法派更多的人保护本帅,而是难过祖先无能,把个锦绣江山丢了。如今大明朝那里是人才济济,本帅这里却捉襟见肘!”

众文武官员互相看看,连连点头叹息。

也先元帅“呼”地抬起头,道:“半柱香时间吗?本帅拿得下!圣教主只管安排你自己的工作,勿担忧本帅这里!本帅对圣教主派人,是感激涕零!”

他冲孔雀夫人拱了拱手。

孔雀夫人长出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其它文官武将互相看看,低下头,叹着气道:“也只好如此将就了。只是太委曲了大帅,大帅——”

话音未落,也先元帅举起酒杯,满脸通红,额头青筋直跳,沉声道:“本帅的事,勿劳你们担忧,只是本帅要求你们一件事,如果打起仗来,你们只管向前杀!只管向前杀!”

他猛地把酒杯甩到地上,“啪”地声,酒杯撞成碎片,酒水飞溅,他嘴唇青紫,微微颤动。

众文武官员齐站起身来,冲也先拱手道:“遵命!”他们站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声似洪钟,直冲云霄,震的大帐“嗡嗡”直响,眼中噙着泪光。

也先元帅面色红润了些,点点头,微微笑了下,双手摆起来,连声道:“好!好!有劳诸位!来!喝酒!”

众人坐下,端起酒杯,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块肉,话渐渐多了起来。

阿鲁巴图吃完只胡辣羊蹄,将骨头放在桌子上,抹了抹嘴,站起身道:“大帅!我军主帅安危问题,算暂时告以解决。但我军只有十万骑兵,明军数十万人,依然占据优势,我军胜算不足三成,不知大帅如何应付?”

众人倒吸口气,又沉默下来。

阿礼不花突然拍着桌子叫道:“管它的!只管向前杀!”

其余武将也是桌子叫道:“对!对!”

阿鲁巴图斜眼瞥了下阿礼不花,摇了摇头。

也先元帅又端起个新酒杯,他将酒杯放在嘴边,撩起眼皮看了下阿鲁巴图,又合上眼皮,抿了口酒,将酒杯放在桌子上道:“不知军师有何高见?”

阿鲁巴图看看帐中其它人,抬起头,眉飞色舞,山羊胡子翘了起来,“呵呵”笑了两声,冲也先元帅拱手道:“高见谈不上,只是在下想,明军兵多将广,只是缺乏居中调度指挥的大帅。

若是卫青、霍去病辈,恐怕我们只有卷旗逃跑,但若换了平庸之辈或者更差劲的人来指挥,我军胜算必然大增!”

“哦?”也先元帅眼睛闪闪发亮了,手停在半空,纹丝不动,他低头沉思了会儿,连连点头道:“好!好!”

阿礼不花哈哈笑道:“军师说笑了,明军派谁当主帅,难道还由我们说了算不成?”

“对呀!再说,他们能换个更差劲的人当主帅吗?”

“轰”地声,帐中笑声成片。

阿鲁巴图眼睛亮了下,几步走到也先元帅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叽叽咕咕,也先元帅耳朵竖了起来,两眼瞪得溜圆,边听边不住地点头,连声道:“好!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听到最后,也先元帅突然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阿鲁巴图眼睛眯成条线,嘴角狐狸似的向上翘起,“嘿嘿”笑道:“大帅,此计虽不十分准,但也有八分可用!”

也先元帅瞪圆了眼珠,道:“哪怕只有半分可用,也要用起来!现在我缺啊!”

他拍着胸口,痛心疾首,然后取出几张羊皮纸,书本大小,又提起笔来,饱蘸浓墨,在羊皮纸上“刷刷刷”写了几行字,落上自己的名字,又拿出方酒碗大小的纯金虎头印,沾上红泥后,重重印在羊皮纸中间,羊皮纸上出现了方碗大的鲜红方印。

他看着羊皮纸,两眼闪闪发亮,将羊皮纸折叠成方块,分别装在几个书本大小的牛皮信封上,并且在信封上贴上金漆火印。

他拍了拍信封,点点头,将信封递到阿鲁巴图面前,道:“军师,你派人将这几封信火速送往前线,那几个沿明长城骚扰的将领手中,要求他们务必按信中所交待的事办!违令者战!看完信后,立即销毁!”

阿鲁巴图眉毛向上飞起,脸上像开了朵花,双手接过信封,弯了下腰,道声:“遵命!”便喜孜孜下去了。

也先元帅看着他走出大帐,捋着胡须哈哈大笑,将大印收好,端起酒杯道:“来!诸位,本帅今日解决了几个大难题,心中高兴,大家干杯!不醉不归!”

帐下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满头雾水,齐扭头看向也先元帅。

秃鲁火得儿提了口气,小心翼翼道:“大哥,信上写了什么东西?可否透露些?”他歪着脑袋,眨眼看着也先元帅。

其它人也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着。

也先元帅“呼”地沉下脸,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道:“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互相看看,摇了摇头。

孔雀夫人端起酒杯,道:“大帅自有主意,大家不必追问,以后会知道的!现在乘着大帅高兴,先干为敬!”说完,仰起脖子,将酒喝净。

其它人见了,点了下头,纷纷举起酒杯。

大帐内笑语吟吟,喝到后半夜才散,几乎人人东倒西歪,被人搀着下去了。

孔雀教两大护法“夺命刀”和“流星锤”自打接下了护卫也先元帅的任务后,便滴酒未饮,守卫在中军帐旁,众人也不勉强,只顾自己喝。

薛若冰略喝了几杯,便走出中军大帐,背着手,仰面看着天空,星河灿烂,地上的草已钻出了土壤,长到手指高,毛绒绒像毯子。

中军大帐内传来猜拳行令的声音,她摇了摇头,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这帐篷熟牛皮缝制,半间房大小,有层楼高,圆锥形,里面洁白素雅,左右两边各铺了张白色的羊绒地毯,大小可容人躺在上面。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章 无法脱身(4) 两张地毯中间,放着个膝盖高的小方桌,上面放着足球大小的铜茶壶和几个拳头大小的铜茶碗,地毯底部,放着几个白布包裹。

薛若冰合衣躺在左边的地毯上,仰面朝天,双手枕着后脑勺呆呆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陆小翠东倒西歪走进帐篷,坐在另张地毯上,满身酒气,嘴里直嘀咕:“别拦我!再喝两杯,我没醉!”说完,便倒在地毯上纹丝不动了。

薛若冰扭头看了看她,“呼”地坐直身子道:“小翠!”没有半点声息。

她摇了摇头,凝思半晌道:“小翠,我想,大战在即,我们不如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

“走?”陆小翠激伶了下,晃了晃脑袋,抬起头,眯着眼,道:“谁说要走?眼看大战要打起来了,怎么能走?不走!”她打了个酒嗝,又趴下了,昏睡过去。

薛若冰摇摇头,从怀中摸出那个血红的珠子看了看,不由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将珠子收入怀中,重重点了下头,将地毯边的包裹收拾了下,背在身上,站起身来。

她走到帐篷门口,扭头看了眼趴着的陆小翠,道:“小翠,我要走了,去海角天涯,祝你好运!”她咬了咬嘴唇,眼睫毛眨了几下,眼角流下几滴米粒大小的晶莹泪珠,转身向帐外走去。

她走到马厩,牵出匹黄骠马,飞身上马,向东飞驰而去。

此时已是后半夜,人人酩酊大醉,没人注意到她绝尘而去。

阿鲁巴图派出的几位信使,昼夜兼程,停马不停人,分头赶往沿九边骚扰的几位将领军前。

赤塔率两千骑兵,在离长城百余里的山林带游走。

这日,他屯兵在个小山村前,忽听帐外亲兵高呼:“大帅信使到!”

有名信使满面灰尘,满眼血丝的走入大帐,双手奉上也先元帅书信,赤塔犹豫片刻,接过信,拆开来看,从上到下连看几遍,不由倒吸口气,问信使道:“大帅果如此吩咐?”

信使喉咙直冒烟,连连点头道:“不错!这正是大帅的亲笔书信,上面有大帅的签名和帅印!大帅再三交待,务必按书信上的办,违令者斩!”

赤塔挠了挠头,直呲牙,最后拱手对天空道:“既然大帅如此吩咐,末将只好遵命!来人,带信使下去休息,酒肉伺候!”说完,他甩了下手,将书信扔进了身旁的火盆中。

书信冒出缕缕青烟,化为灰烬。

他两眼直直看着前方的村庄,挑选出五百名精锐骑兵,对着那个村庄道:“各位儿郎,听本将号令!本将马鞭向上指,你们就杀人放火不要停!马鞭向下指,你们就掉头就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越狼狈越好,重重有赏!”

他扬起了手中的牛皮马鞭。

“嗯?”众军士大吃了惊,扭头看向他,疑惑不解道:“将军,杀人放火俺知道!但逃跑是什么道理?俺不懂!”

赤塔眉毛“刷”地立起来,两眼圆睁,咬牙切齿道:“大帅军令!违令者斩!当进不进,斩!当退不退,杀!”

众军士猛地挺直腰板道:“遵命!”策动马匹,旋风似的冲了下去,卷起股股烟尘,直冲云霄。

众骑兵呈半月形包围了村庄,在距离村庄半箭地远的地方停住。

这个村庄有小半个街区大,百十户人家,大多是茅草屋,只有人的个头高。

村民见瓦剌骑兵冲来,“哇”地大叫,朝四面八方逃跑,朝骑兵方向跑的村民,被挡了回去,只有朝后山跑的部分人,跑出了包围圈。

没跑掉的村民,背着行囊,扶老携幼,站在村口瑟瑟发抖,众人挤成团儿。

赤塔催马向前,脸上的横肉颤动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狞笑道:“呔!看到我瓦剌大军来了,你们还不赶紧归顺迎接?”

村民尽管瑟瑟发抖,但是听了他的话,却只是互相看看,默默不语。

赤塔“哇哇”大叫,双手乱舞道:“再不回答,本将军要血洗村庄!”

众村民吓得连退几步,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从人群中走出个拄着拐杖的灰衣老者,头发胡子都已花白。

他走上前几步,躬着身道:“回将爷,我们是大明子民,哪能做瓦剌的末等臣民?老朽劝将爷尽快回兵,勿骚扰我们,不然大明天兵赶到,尔等悔之晚矣!”

众村民连连点头称是。

有名虎背熊腰的瓦剌骑兵策马走到赤塔身边道:“将军,好他们废话干嘛?杀就得了!”

话音未落,众村民吓得哆嗦起来。

赤塔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咧开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他摆了摆手道:“不!要废话!”他又弯下腰,“嘿嘿”笑道:“老头!你们大明军兵,俱是无能之辈,本将军不怕他们,他们能奈我何?”

人群中有个七八岁小孩,手指着天空道:“休得吹牛,我大明于谦和中原五白来了,看你们怕不怕?”

“啊?”赤塔倒吸口气,眼睛瞪得溜圆。

众瓦剌骑兵触电似的抖了下,矮下半个头,纷纷拨转马头要跑。

赤塔脸“刷”地沉了下来,将手中的马鞭高高举向了天空。

“这!这!”众瓦剌骑兵目瞪口呆,看着赤塔黑沉的脸,眼睛顿时红了,拔出腰刀,“哇哇”叫着,冲向村庄,顿时血流成河,火光冲天,哭喊声震的大地直摇。

赤塔面对着火光,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熊熊的火光,将他的后背映得通红。

众瓦剌骑兵蝗虫似的从这个村庄走过,又马不停蹄地赶向下个村庄。

有名骑兵边跑边对赤塔道:“将军,那个村庄人还未杀净,房子也未烧光!”

赤塔摆手道:“不管它,对付下个目标!”

他们带着滚滚烟尘,跑了两三柱香的工夫,来到下个村庄前。

这个村庄只有上个村庄的半数大小,坐落在个馒头样的小山包前,众瓦剌骑兵上去就把这个村庄团团包围,骑着马绕着村庄跑,卷起的滚滚烟尘,腾起二人多高,围墙似的把村庄围住了,半个人也跑不出去。

村庄口又是聚集着群村民,扶老携幼,瑟瑟发抖。

赤塔如法炮制,策马向前,涎着脸道:“你们大明,有何能人让本将军害怕?”

众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低头默不作声。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一章 无法脱身(5) 赤塔张牙舞爪,双手乱舞道:“快回答,不然统统杀掉!”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人群中走出个身着锦袍,尖嘴猴腮的中年人,他弯腰屈膝,满脸堆笑对赤塔道:“回将军,你看咱东厂王振王公公怎么样?大明人人闻风丧胆,就是贵部的头号猛将那个什么花来者,据说也让他打了——”

话未说完,身后的众村民,“哧——”像泄了气的皮球,倒下近半。

有个中年人摸着自己半大高的孩子的脑袋,满面泪痕道:“娃儿,能跑你就跑吧,甭管爹娘了!”

“哈!哈!哈!”众瓦剌骑兵仰天大笑,“呛啷啷”拔出腰刀,迎风挥舞,阳光下刀光闪闪,晃得人眼睁不开。

有名瓦剌骑兵狞笑着上前道:“打的就是他!将军,下令吧!”

“哧溜!”那个身着锦袍的中年人烂泥似的倒在地上,直翻白眼。

赤塔满面红光,眼睛眯成了条线,“嘿嘿”笑道:“就等这句话哩!”“刷!”他将马鞭指向下边。

“什么!”

“什么!”

众瓦剌骑兵挥着刀要上前,看到这个命令,呆若木鸡,赤塔则面如磐石,纹丝不动。

众瓦剌骑兵拨转马头,大叫声:“王振来了!快跑啊!”他们像没头苍蝇似的向来处飞奔而去,“卟通”声,有名瓦剌骑兵竟从马上掉下来,光着脚丫子,撵在马后面跑。

赤塔指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道:“这小子跑的狼狈,好!回头赏他只羊腿!”

“卟通!卟通!”又有多名瓦剌骑兵从马上掉下来,帽子丢了也顾不得拾,只顾向前跑。

众村民蹲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还有的村民则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他们只听得马蹄声“卟嗒、卟嗒”响,渐渐竟消失了。

睁开眼睛看时,瓦剌骑兵已跑远了,地上横七竖八丢了些帽子、手套、鞋子还有从其它村庄抢来的东西,除此之外,地上还有几支断成两截的雕翎箭。

众村民纷纷站起身来,走出村外,直揉眼睛,他们伸长脖子、踮起脚,看着瓦剌骑兵远去的方向,突然鸟雀似的又蹦又跳,双手高举过头顶,发出雷鸣般的呼喊声道:“他们跑了!他们被吓跑了!”

声音直冲云霄。

他们无不抱头痛哭,热泪盈眶。

那名穿着锦袍的中年人,抽搐了下,拨拉了下脑袋,晃晃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看四周,突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他连瘸带拐地走到众村民中间,昂首挺胸,挺着胸膛道:“怎么样?那瓦剌凶兵,被咱家三言两语吓跑了。你们还瞧不上厂公王公公,哼!”

他眉飞色舞,嘴角的八字胡向上翘起,蜜蜂的翅膀似的抖动着。

众村民连连对他拱手作揖道:“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那人开始满面红光,突然愣下下,连连摆手道:“我不是公公!你们别这么称呼我!”

众人挠挠头,“哈哈哈!”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正在这时,从远处跑来几个村民,背着大包小包,面色惨白,向这里跑来。

众村民连忙迎上去,认出他们是十几里地外邻近村庄的村民,但见他们衣服裂了个脸盆大小的口子,有的人还光着脚,脚底板都是血。

他们扶住这些村民,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这几个村民看看他们,突然坐在地上,拍着膝盖,号啕大哭道:“瓦剌人烧了我们的村子,杀了我们的人!恐怕不久就要杀到这里了,你们快跑!”

众村民面面相觑道:“他们已经来过了,不过又被我们吓跑了!”

这几个逃难的村民抬起头来,满脸不信。

穿锦袍的中年人,得意洋洋道:“他们本来还想血洗我们村子,咱家匹马单枪上前,报出东厂厂公王公公的名字,你们猜怎么着?他们立马屁滚尿流,有好多人还从马上掉下来哩!”

他歪过头,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双手叉着腰,脚底板不停地拍打着地面,斜眼瞥了下这几个村民,皱眉道:“怎么?不信?我亲眼所见!”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其它村民道:“不信问他们,他们也全看见了!”

其它村民连连点头称是。

逃难的村民低下头,自语道:“没道理呀!我们报出的可是于谦于大人的名字,还有中原五白!他们根本不予理睬,杀人放火照旧!”

锦袍中年人神气活现道:“不是我说句不敬的话,你们报的那些人算啥?只要厂公说句话,全下大狱!”

众村民瑟瑟发抖,缩成了团。

他又弯下腰,两眼闪闪发亮,神秘兮兮道:“我还告诉你们件事,据说去年底,瓦剌派了个什么头号猛将什么花的来大明求和,你们猜怎么着?”

众村民全扭头看向他,满脸期待。

他眨下眼睛,“呼”地站直身子,扬起了手,道:“让厂公来顿鞭子好抽!抽得他们抱头鼠窜,光着脚丫子跑了!那个什么花的头号猛将,屁都不敢放个!”

“啊?”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他,道:“真的吗?”

他撇了下嘴:“如假包换!不信你们去京师打听打听,都轰动了!”他扬着头,鼻尖指向天空,道:“这才叫‘东厂王公微风大,鞭抽瓦剌扬国威!扬国威!’哈哈哈!”

众村民站起身来,挽着胳膊,又蹦又跳道:“东厂王公威风大,鞭抽瓦剌扬国威!扬国威!哈哈哈!”

山野中传来阵阵愉快的笑声,风似的传遍了长城内外。

“哈哈哈!”瓦剌中军大帐内,也先元帅仰面朝天放声大笑,连连点头道:“好!好!赤塔他们干得不错!给他们记上功!”

阿鲁巴图手拈胡须,连连点头。

“哈哈哈!”紫禁城内东厂衙署门前,王振昂首挺胸站着,三角眼瞪得鼓鼓的,像只大蛤蟆,嘴巴撇到耳后根,他们身边围着圈身着红衣的东厂侍卫,还有几名红衣太监站在身旁,弯着腰。

其中有名贼眉鼠眼的红衣太监,双手捧着个信封样的贴子,鼠眼闪闪发光,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缩着腮帮子道:“厂公请看,边界流传着什么歌谣?叫——”

他右手腾开,食指蘸了口唾沫,翻开那个贴子,满面红光张嘴要念。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二章 无法脱身(6) 王振甩了下袍袖,鼻孔冷哼声道:“瓦剌贼子,咱家从未放在心上!他们最后别碰上咱家,不然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他转过身去,面色通红,额头青筋直跳。

尖嘴猴腮的红衣太监连连点头道:“是!是!这次皇上大起兵,厂公必得重用!”

其它的红衣太监也是连连点头称是。

王振背过手去,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京师南城柳府,后院有处半个篮球场大小的书房,墙壁被刷得雪白,周围种了圈柳树,垂下碧绿丝绦。

书房青砖铺地,左边是张黑油漆的书桌,右边是排书架,几乎高至房顶,排满了书,门口摆着两个水桶大小的花盆,栽种着桂树,半人多高,枝干拇指粗细,树叶碧绿。

柳随风身着白袍,坐在书桌后,翻开着封信,东方雪身着白衣,站在他左边,眉毛耷拉着,柳金燕身着红衣,站在他右边,眉毛向上飞起。

书房的门口,还站着四名身着劲装的大汉,满脸横肉,虎背熊腰,双目炯炯有神,太阳穴鼓起有指甲盖大。

院中没有丝毫声响,仿佛沉寂了般。

柳随风将那封信看了有半柱香时间,眉头拧成了疙瘩,突然“啪!”地声,将信拍到桌子上,站起身,横眉立目道:“此瓦剌毒计!不能上当!我得去找皇上说明情况!”

柳金燕连忙道:“二哥,信上写着什么?”

柳随风拿着信,递到她手里道:“你自己看!”

柳金燕双手接过信,上下打量了几眼,这封信只占大半张信纸,百多字,眨眼就看完了,柳金燕满脸疑惑道:“二哥,什么计?”

柳随风冷笑道:“你还看不出来?瓦剌骑兵怎么可能害怕王振?唤作于大人和中原五白还差不多。这分明是演给皇上看的,好叫皇上重用王振,贬退于大人和中原五白。这种把戏,三岁小孩也骗不过。我这就去面圣!”

他抬起脚要走,东方雪连忙拦住他道:“相公,皇上怕不听你的,而且你官职低微,无法直接面圣,若是撞在王振手里,岂不大糟特糟?不如先去找于大人想办法!”

柳随风倒吸口气,低头沉思片刻,点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我这就去找于大人!来人!备马!”

随从牵过了乌骓马,他跨上马,飞奔而去。

东方雪站在院子门口,看他背影消失了,低头寻思起来,越想越是连连摇头,眉头紧锁,不由在院子里来回转了几圈,突然眼睛亮起,右手握成拳头,砸了下左掌道:“是他!”

她抬起脚刚要往前迈步,突地停住,犹豫了片刻,又缩回去,摇摇头,转身进了院子。

柳金燕看着她,歪着脑袋直眨眼。

柳随风飞马赶到于谦所住的四合院,这里是铁将军把门,他骑在马上,走到门前,弯腰摸了摸锁头,沉思片刻,突然拨转马头,向官署飞奔而去。

来到官署门前,跳下马来,直往前冲。

此时他已是从六品黄门侍郎,守门官也未盘问,就放他进去了。

他刚进入大院,迎面碰上蓝儿,不由道:“蓝儿,于大人在里面吗?”

蓝儿点头道:“正在里面办公!”

柳随风嘴角向上翘起,道:“我猜他就在里面,烦蓝儿小哥给在下带个路,我找于大人急事!”

蓝儿抬头看着他,额头青筋直跳,眼中布满血丝,刚到嘴巴的话又咽回去,点点头道:“好吧!”他带着柳随风去了东厢房首间屋子门口,弯腰冲里面叫了声:“于大人,柳黄门求见!”

说完,转身跑了。

官署衙门自去年遇袭后,已进行翻修,后院的房子都扒平了,修了两间卫所,驻扎着两队明兵和锦衣卫,他们持刀抗枪,在官署来回走动,人数排开有条大街长。

前院的青石地砖,也全部撬掉了,换上了新的白色大理石地砖,并且前后都用油漆粉刷干净,光光亮亮。

遇袭事件后,官员们都挪到前院办公,天不黑就撤了,除明兵和锦衣卫外,无人值夜。

于谦搬到东厢房首屋办公,这里案卷堆积如山,前后左右都有,人脚快立不住了。

柳随风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声:“请进!”便推门进去,进去之后,不由傻眼了,这里除案卷堆积如山外,还挤满了人,没有地方坐,就站着。

屋内除于谦外,还有英王朱祁钰、兵部尚书邝蒙、户部尚书胡大用、九门提督蓝光等人,济济满堂。

柳随风算是官阶最低的,他倒吸口气,不由低下了头,脸红脖子粗。

众人全扭头看向他,于谦道:“柳黄门,找本官何事?”

柳随风咽了口唾沫,挺了挺脖子,鼓了口气,冲上拱手道:“在下拜见英王、于大人及各位大人,本来各位大人在此议事,在下决不能打扰!但此事太过重大,甚至关系江山社稷安危,柳某不得不斗胆直说,还望王爷及各位大人恕罪!”

众人互相看看,面色凝重起来,点了下头。

于谦抬了下手道:“请说!”

柳随风深吸口气道:“不知各位大人听说过边关发生的事没有?瓦剌骑兵沿路打劫骚扰,放出风来,说什么只怕王振,不怕于大人及别的什么人!”

英王剑眉倒竖,咬着牙,跺了下脚道:“贱人!”

于谦摆手道:“我们正在讨论此事,不知柳黄门对此有何高见?”

柳随风长吁口气,缓缓道:“此瓦剌毒计也!”

“哈哈哈”厢房内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英雄所见略同也!”

柳随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于谦又道:“我们正打算入宫向圣上禀明此事,剖明厉害,柳黄门可愿同我们同去?”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但很快又低下头道:“在下愿去!只是在下官职低微,怕上不了台面!”

英王笑道:“你肯去就好!我们正缺人呢!你去也能壮个声势!你别看满朝文武那么多人,可那些人,不是墙头草,就是王振的人,才不会出尖对皇上说这种话!”

柳随风挺直胸膛,两眼炯炯有神,拱手道:“在下愿去!”

于谦点点头道:“好!现在就入宫面圣,免得圣上受人蛊惑,做出错误决定!”

众人猛醒,连连点头,飞似的向外走去。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三章 无法脱身(7) 英王、蓝光和柳随风骑着马,于谦、邝蒙和胡大用坐着青呢小轿,飞奔向宫中。

英王骑马率先来到宫门下,仰头叫道:“快开宫门,我有要事要见皇兄!”红衣太监在宫门顶上向下望了眼,飞快地进去禀报,英王则骑着马,在城门口陀螺似的打转。

其它人先后赶到,纷纷下马下轿。

约过了盏茶的工夫,宫门打开,有队红衣太监迎出道:“圣上有请王爷殿下和诸位大人进宫晋见!”

英王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向里走去,其它人紧随其后。

他们绕过太和殿,穿过两道走廊和院落,来到处偏殿。

这里红转绿瓦,两层楼高,篮球场大小,汉白玉地面,亮光闪闪,殿的正中有张龙书案,紫檀木制,半人多高,门板长,边缘绘着金龙。

龙书案上摆着金色的笔筒,玉砚金墨和几叠折子与纸,有巴掌高,书案的右上角,点着盏琉璃瓦的八角宫灯,每个角上都垂下条红色璎珞。

宫灯将龙书案附近照得亮堂堂,除此之外,殿内还点起了几排宫灯,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昏黄。

皇帝身着金色滚龙袍,端坐在龙书案后,面前放着本打开的折子。

王振手持拂尘,弯腰站在他身边,身后还有两名红衣宫女,举着芭蕉扇样的绢扇,交叉搭在皇帝的头上。殿内还站着两排红衣太监,从龙书案阶下,直排到门口,低着头,垂手而立。

英王率先走上殿来,抬头看见王振站在皇帝身边,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嘴唇青紫。于谦等人也陆续上殿,冲皇帝参拜叩头道:“臣等拜见陛下。”

皇帝摆了下手,道:“免礼!平身!”待众人起身后,他问道:“王弟和众爱卿这回子找朕,有何事情?”

英王抢上步道:“皇兄!这次出征瓦剌,不知皇兄点谁为将?”

皇帝合上面前的折子,呵呵笑道:“朕也是苦思冥想了好久,也拿不定主意。直到今日,边关传来了些军情,朕才恍然大悟,心中有了底。”

王振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禁不住晃了几下脑袋。

柳随风青筋暴凸,抢上步道:“陛下,边关军情未必十分准确,那不过是瓦剌逢场作戏,迷惑圣上视听,陛下万万不可中计!王振其人,岂堪当大人?”

“叽——”王振脸变成驴肝,三角眼瞪起,哆哆嗦嗦指着柳随风道:“柳黄门,在场王爷、尚书、提督那么多人都未说话,哪有你这个小小的从六品说话的份儿!”

英王眼珠子瞪起,啐道:“王振!你少打岔!”他转身拱手冲皇帝道:“皇兄!瓦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计实乃模仿秦赵长平之战,秦人散布谣言,诈取赵王使赵括为将,卒至大败之计!柳黄门虽然官职低微,但忧国忧民,此情可表!还望皇兄三思!”

皇帝倒吸口气,看着众人。

礼部尚书孙有礼上前拱手道:“陛下,使内宦引大军出征,有违礼制!”

众人齐拱手道:“请陛下三思!”

王振脸都绿了,嘴唇青紫,浑身直抖,三角眼射出道道蓝光,直盯众人。

众人恍若无觉,昂首挺胸,衣袖无风自动,傲然而立。

“嘶——”王振倒吸口气,脸色惨白。

皇帝抬头看了看众人,道:“贤弟,各位爱卿,朕还没说要点谁为将,你们怎么就认准是王振呢?”

户部尚书胡大用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自语道:“明摆着的事,这还用说?”

皇帝又道:“以各位爱卿之意,此次出征瓦剌,点谁为将好呢?”他目光环视众人,众人全低下了头。

现场空气沉寂下来,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半盏茶工夫,皇帝笑了笑道:“朝中无人可派吗?朕以为,瓦剌害怕王公公,并非空穴来风,任意捏造,毕竟去年底王公公痛打瓦剌头号猛将,使他们望风而逃。这也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

“滋!”王振头上冒出股青气,两眼发亮,身子向上飘起。

英王、于谦等人互相看看,摊开两手,连连摇头。

柳随风上前拱手道:“陛下,王振擅自鞭打瓦剌使者,有违国礼;而瓦剌使者望风而逃,怕又是计,借此麻痹我大明朝廷!”

众人连连点头,英王更是两眼闪闪发光,看着柳随风。

王振咬着牙,冷哼声,从牙缝挤出话来,像拉钢丝似的道:“嗯!就你计多。咱家问你,去年八月十五,武林盟成立时,你灰头土脸,是不是计呢?不妨把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请来,和你比试比试。咱家倒要看看,你是怎么麻痹他们的!”

“你!”柳随风指着王振,横眉立目,嘴唇青紫,手直哆嗦。

王振转过身去,“卟通”声跪倒在皇帝脚下,鼻涕眼泪直流道:“陛下!老奴对所谓挂帅出征,并无想念。只是他们如此埋汰老奴,老奴咽不下这口气,还望陛下给老奴作主!”

说完,匍匐在地上,号啕大哭。

皇帝弯腰,拍了拍王振的后背道:“爱卿快快请起,朕自有主见。”然后他坐直身子,对众人道:“既然诸位爱卿选不出众望所归的合适人选,那么朕以为——”

“陛下!”兵部尚书邝蒙走出队列,拱手道:“臣以为,以吏部尚书于谦于大人为主帅,九门提督蓝光蓝大人为副帅,英王殿下为监军,另择位德高望重、深谋远虑的大臣为军师,则可保大军无恙!”

此言出口,大殿顿时沉默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人人屏住呼吸。

皇帝倒吸了口气,低头沉思起来,眉毛拧成了疙瘩。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户部尚书胡大用站出来,翘起大拇指道:“好!好!这个主张好!老臣赞同!”

礼部尚书孙有礼绿豆眼直闪光,也是连连点头,于谦蓝光互相看看,也是低头不语,英王则昂首挺胸,满面红光。

柳随风几乎从地上蹦了起来,右手猛地向下甩去道:“太好了!小臣十二万分支持!”

王振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斜着眼看了下低头的皇帝,鼻孔冷哼声。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四章 石头献策(1) 皇帝拍了拍额头,道:“王爱卿,你的意见呢?”

王振连忙弯腰道:“陛下,这军国大事,论理老奴是说不上嘴的!只是老奴觉得别扭,几位大人顾不上吃晚饭,掌灯了颠颠的跑上来,开口就要当元帅、监军,指挥大明全国军队!这不像个事儿!”

他双手摊开,晃了晃,三角眼歪到旁边,嘴巴嘬起,发出“咂咂”的声音,头摇得像拨郎鼓。

“滋——”于谦、蓝光面色通红,气满胸膛。

英王嘴唇直哆嗦,指着王振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振昂首挺胸,恍若无觉。

皇帝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道:“朕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柳随风上前拱手道:“陛下!邝大人所言极是!不用此言,只怕悔之晚矣!”

皇帝剑眉倒竖,抿着嘴,重重哼了声,站起身,甩了下袖子,向殿外走去,王振弯腰低头,紧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大殿内众人互相看看,摇了摇头,向殿外走去。

英王盯着王振的背影,咬着嘴唇,跺了下脚,咬牙道:“顶好的主意,让此贼破坏,早晚——”他话未说完,看了下四周,还站着几排红衣宫人,边把剩下的话咽入肚中,摇摇头出去了。

皇帝背着手,走到御花园,此时已是春暖花开,御花园中桃红柳绿,花团锦簇,占地好几个足球场大,抬头望去,望不到边。

他仰面朝天,连连叹气,王振想说什么,他挥了挥手,王振便退出去了。

皇帝站在御花园的处凉亭中,直直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这个凉亭八角形,房间大小,八根水桶粗细的红油漆木柱撑住亭盖,顶部呈伞状,周围六个角围着半人高的木制栏杆,涂着红漆,白色大理石地面,正中摆着石凳石椅。

过了有柱香工夫,皇帝依然站着纹丝不动。

亭外传来阵环佩叮当的响声,有名女子凤冠霞帔,向这走来,正是皇后。

她身后跟着两排红衣宫女,头上扎着对称的环形发髻,手捧着红漆木托盘,盘子上有苹果、梨子、桃子等各色水果,除此之外,还有个托盘上放着个细颈青瓷酒壶,周围放着几个鸡蛋大小的青瓷酒杯,温润如玉。

宫女将酒和水果摆在石桌上,退了下去。

皇后上前,给皇帝做个万福道:“陛下,何事如此忧心?”

皇帝扭头看看皇后,叹口气道:“皇后,你刚刚临产,身子骨正虚弱,怎么能出来,应该好好在宫内休养。”

皇后展颜笑了下道:“臣妾无事,陛下勿得挂念。只是这些天陛下老是忧心忡忡,连深儿也较少看望,臣妾十分担心。”

“深儿,”皇帝的眼睛亮了起来,道:“他现在怎么样?”

皇后面色红润,笑了笑道:“深儿身体安康,眼珠灵活,见到他的人,都说他是有福之人,将来必是有道明君。”

“呼——”皇帝长出了口气,拍了拍皇后的背笑道:“他没事就好!这些天朕为国家大事烦忧,没去看你们母子,实在是对不住你们啊!”

皇后摇摇头道:“臣妾何德何能,敢劳陛下关注,江山社稷要紧。只是臣妾不知,究竟什么大事,让陛下如此烦心,不妨说与臣妾,也好让臣妾为陛下分忧。”

皇帝点点头道:“朕现在六神无主,皇后替朕想想也无妨。本来朕早拿定主意,御驾亲征,王振主军,可是现在朝廷争论纷纷,再加上你又诞下皇儿,朕现在也拿不定主意了。”

皇后又做了个万福,道:“陛下,江山社稷为重,我们母子不劳陛下考虑。只是究竟由谁主军,臣妾以为,还是多听听朝中元老重臣所言。”

皇帝跺了下脚,咬牙道:“朕起初也这么想,可他们开口就是自己领军带兵,全不以国家为念,朕大失所望!”

“嘶——”皇后倒吸口气,目瞪口呆,低头不语。

柳随风踉踉跄跄回到家中,坐在桌边,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他拿起酒壶,斟满杯酒,仰起脖子喝个干净,然后又喝了杯,眼睛还是直直看着前方。

东方雪和柳金燕走了出来,看着他,连声道:“怎么回事?”

柳随风连喝了三杯酒,“啪”地拍了下桌子道:“没有道理啊!英王殿下、于大人、蓝大人还有几位尚书大人,同去见皇帝,剖明利害,再清楚不过了,怎么陛下就听不进去呢?”

他捏紧拳头,指节“咔叭咔叭”直响。

柳金燕直摇头,道:“皇上听不进逆耳忠言,活该他倒霉!二哥,甭为这事伤心了,还是好好休息去吧!”

东方雪握着拳头,低头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又咬了咬牙,飞身走出屋外,身后带着股风。

柳随风和柳金燕,猛地抬头看她的背影,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东方雪出了院子,向城东飞步而去。她穿过两条街,走过两条小巷,来到处四合院门前。

这处四合院青砖围墙,面积有篮球场大小,大门紧闭,门前有株垂杨柳,水桶粗细,枝干弯曲成蛇形。门前本有副对联,但风吹日晒雨淋,又被人撕去半边,看不清全部,只留下“两袖清风”几个字。

门上还画了几只拳头大小的乌龟。

这正是当初谢小石、东方雪租住的院子。

东方雪站在门前,咬着食指,愣愣看着大门有小半盏茶时间,每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敲了几下门,发出清脆的“梆梆”声。

几次喘息的时间后,里面传来声懒洋洋的声音:“谁呀?”接着门“吱呀”声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个身着红袍的青年人,腰间别着两把牛腿胫骨样的黑刀,正是谢小石。

谢小石看眼东方雪,倒吸了口凉气,连退了两步,瞪圆了眼睛“吱吱唔唔”道:“怎么是你?”

东方雪愣了愣,冲谢小石拱拱手道:“谢大人别来无恙!民女此番来,非为别的,实为家国大事而来。”

谢小石呆了下,忙不迭地道:“快快有请!”他伸手做个“请”的姿式,将东方雪让入院中。

东方雪四下看了看,这里青砖铺地,地面已被打扫干净,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衣服,左右厢房黑洞洞的,没有烟火,只有正中的屋子,点了盏油灯,豆大的灯光将屋子照的昏黄。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五章 石头献策(2) 东方雪倒吸口气,道:“你现在还一个人住在这儿?”

谢小石挠头笑道:“哈哈哈!不住这儿住哪儿?”

东方雪进了正屋,四下看看,这里青石砖铺地,屋内有张八仙桌,桌上放着盏油灯,旁边放着圆滚滚陶瓷茶壶和茶碗,黑色釉面,桌子边缘放着盘油炸大豆,盘边有个大豆皮堆,垒起有拳头大。

八仙桌的左右两边,各有张椅子,屋子门后放着簸箕和扫帚,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东方雪见了,不由鼻子酸了下。

谢小石连忙上前给她倒了碗茶,茶水暗褐色,上面漂浮着几片茶叶,碗底则是茶叶沫子。

东方雪推开茶,道:“谢大人,难道就没想到成立家室?”

“家室?”谢小石挠着后脑勺,哈哈大笑道:“以后再说吧!柳夫人找在下,不知什么大事?”

东方雪点了下头,冲谢小石拱手道:“谢大人,正有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在下请问谢大人,此次圣上与瓦剌宣战,三军主将是选王振好还是于谦于大人好?”

谢小石愣了下,摇摇头道:“俺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东方雪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差点蹦起来,伸出手去揪谢小石的鼻子,但到半路时,又停住了,悬在半空。

她咬了咬牙,将手收回,跺了下脚,转过身去道:“这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拉出来问问,他都会告诉你谁最适合!”

谢小石摇摇头道:“我要知道这个干什么?还是不如不知道的好。”

东方雪摇摇头道:“谢大人这个官当得好啊,以后怕是要步步高升。只是你就不能为天下黎民、江山社稷考虑考虑?”她迈上步,恳切道:“谢大人,当然毫无疑问于大人是最适合人选!”

谢小石两手摊开道:“那又怎样?我两手空空,能做什么?听说今天傍晚时,英王、于大人、蓝将军还有几位尚书齐去面见皇上,结果灰头土脸地出来了。我身份比他们差远了,还能干什么?”

东方雪点了点头道:“你不同!你几位大人虽然位高权重,可他们身为当事人,难道伸手问皇上要权、要官?朝中其它文武,不是王振的人,就是墙头草,毫无真知灼见可言!

目前,就剩下你,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又是圈外人,可以在皇上身边说得上话!民女恳请谢大人,向陛下力荐于大人,肯定管用!”

“哇!”地声,谢小石蹦起半人多高,双手捂着后腰,又蹦又跳,在屋内向热锅上的蚂蚁,转了几圈,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最后蹲在门口,双手抱着头道:“你抬举我了!我哪能做这种事?皇上愿派谁就派谁,我听皇上的!难道让皇上听我的?”

他嘴巴咧开,弯成黄瓜,两眼紧闭,嘴里咂砸直响。

东方雪如遭雷击似的震了下,身子向后晃了两晃,紧咬朱唇,眼中滚下几滴晶莹的泪珠。

过了良久,她甩了下袖子,道:“好!好!不过半年多,谢大人官是越做越精,以后民女永远都不会再请谢大人做任何事了!告辞!”

说完,她飞步走出屋门。

谢小石连忙站起身,冲她的背影招手道:“柳夫人且慢,在下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德,以后你若有事求来,在下必舍身相报!”

东方昂着头,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留下了道白色残影。

谢小石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发呆,直到她消失不见了,方才叹了口气,转身回到院中,顺手关上了门。

他低着头,向正屋走去,冷不防抬起头,发现屋中站着名白衣女子,背对着他,双手放在背后,身材中等,蜂腰鹤臂,头上扎个宝塔形发髻,肩上放着白羊皮褡裢。

他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睛,道:“柳夫人,你怎么又来了?我不会给皇上说那些话的,那要皇上自己做主!”

白衣女子转过身来,鸭蛋脸,面如白玉,银钩眉,半月形的眼睛,尖椒鼻,唇红齿白,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脸颊上出现两个豆粒大小的酒窝。

“冰儿!”谢小石惊叫了声。

来人正是薛若冰。

谢小石打个激伶,左右看看,又将头探出门外看了看,然后缩回身,飞速地将门关上,食指贴到嘴唇边,发出“嘘——”的声响,三步并两步走到薛若冰身边道:“你怎么来了?”

他打个愣神,退后了两步,摇摇头道:“现在两军交兵,你来刺探军情?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薛若冰歪着脑袋看着他,嘴巴撅起,拨拉了下脑袋,笑道:“不是的啦!小石头,你看他们要打仗,我们不如跑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远走高飞,到个无人打扰的地方过清净自在的生活!”

“跑?”谢小石呆了下,低头沉思起来。

薛若冰撅起嘴,跺了下脚道:“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这里有什么好?刚才柳夫人给你说的那些话,不是把你往火坑里送?你就不能参与,让他们自己打好了!”

谢小石咬了咬牙,挥动了下拳头,道:“好!就听你的!我马上去向皇帝辞职!”说完,转身往外走。

薛若冰上前几步,抓住他的衣袖连连摇头道:“辞不得!他们不会放你走的,乘现在月黑风高,马上不辞而别!我也是偷偷跑出来的!”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连点头,道:“也好!不过我还是留封信给陛下!”

说完,拔出腰间双刀,在桌子上“哗哗哗”划了几下。

薛若冰低头看去,只见桌子上画了朵白云,下面刮起阵风,连连点头笑道:“这个留言好,叫我乘风而去!”

谢小石愣了下,连连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陛下,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哈哈哈!”薛若冰笑得前仰后合,发出阵阵银铃般的声音,跳起来用拳头捶打谢小石后背。

谢小石窘迫万状,站起你身来,推开正屋的门,仰面看着天空,足有半盏茶时间,眼睛闪出泪光道:“在京师呆了这么久,早就说要走。现在真的要走了,倒有些心中不安。”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六章 石头献策(3) 他扭过头道:“冰儿,你若跟我走了,我可是无官无职的布衣平民,你不后悔?”

薛若冰咬着右手食指道:“不后悔!我才不稀罕什么官呢!”

谢小石闭上眼睛,点了点头道:“足矣!”随后他睁开眼睛,满面红光道:“冰儿,你先稍候,我在京师呆这么长时间,省吃俭用,也攒了二百两银子,我去收拾下,然后咱们就走!”

薛若冰用力点了点头。

谢小石窜入东厢房,从炕底下摸出包银子,又窜入西厢房,从墙壁里抠出几个银元宝,最后又将院子中的块地板砖撬起,拿出把银子。

他把银子归拢了下,放在个白布包裹内,看着包裹,拍了拍,叹了口气,道:“我自出山,从圣剑山庄挣得万两黄金,谁知七扣八扣就剩这么点了,连我的俸禄都在内!”

薛若冰捂着嘴“吱吱”地笑。

谢小石回头冲她笑道:“别人越当官越发财,我越当官越没钱。走吧!走了也好!只怕这官再当下去,你要到当铺去赎我了!”

“哈哈哈!”薛若冰双手捧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

谢小石又翻出几件干净的衣服,打成包,背在身后,看着薛若冰道:“冰儿,我们快走吧!从西门出去!那里我熟!”

薛若冰点点头,连蹦带跳地跑到谢小石身边,挽着谢小石的胳膊,向院子外走去。

二人刚走出大门,街对面灯火通明,有队东厂红衣侍卫举着火把向这跑来,火光熊熊,映着周围亮如白昼,领头的骑着匹红色高头大马,身着大红锦袍,披着猩红大氅,冬瓜脸,三角眼,正是王振。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忙退后院内,冲薛若冰道:“冰儿,你快躲起来,厂公来了!”

薛若冰也是寒毛直竖,“哧溜”声钻进了西厢房,蹲在墙角。

话音刚落,门被拍得震天价响,外面直叫:“开门!开门!”

谢小石抹了把脸,调动脸部肌肉,挤出朵花,然后打开门,花脸迎上道:“拜见厂公!”

王振骑在枣红马上,斜着三角眼看着他道:“谢大人,你方才让谁躲起来啊?”

“嘶——”谢小石倒吸口凉气,额头直冒冷汗,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王振弯了下腰,朝门内方向看了眼,道:“怪不得到处找找不到你,原来谢大人猫在这儿,自有逍遥快活之处!”

“哈哈哈!”众东厂侍卫放声大笑,声音传出几条街外。

谢小石低下头,两腿筛糠似的抖,半晌不做声,手心直冒汗。

王振冷哼声道:“你那点破事,咱家不关心,圣上连夜召你入宫,商讨紧急军情,跟咱家去趟吧!”

谢小石连连弯腰点头,道:“是!是!在下马上就去。请厂公先行,在下稍后就到。”

“哟嗬!”王振扫帚眉挑起,道:“你还放不下屋内那位?咱家倒要看看,那是谁?让谢大人这么放心不下!”他欠了下身,要翻身下马。

谢小石连忙抢上两步道:“王大人,没什么,咱们走吧!”

王振停住身子,冷哼了声,催马跑去。

谢小石扭头看眼院子,摇摇头,跟在马后面跑去。

待他们跑得无影无踪后,薛若冰从厢房里钻出来,走到门外,咬着手指,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

这时,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人走动,灯光黯淡,只有几阵风吹来,吹得薛若冰衣袖直往上飘。

薛若冰看了有半盏茶的工夫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眉开眼笑,打个响指,转身进了里屋,拔出黑色匕首,在桌子上划了几个字“我在西门外等你。”

刻完字后,她又把谢小石的行礼包裹背在身上,出了院子,反手关上门,大步流星向西边走去。

谢小石被王振领着进了皇城,过午门时,他看见有几名身穿大红蟒缎锦袍的官员,跪在午门外,鼻涕眼泪直流,不由打个哆嗦。

谢小石跟着王振,穿过两座宫殿,三条走廊,来到处偏殿前。

这里楼阁林立,偏殿是红转绿瓦,三层楼高,篮球场大小,大理石砖铺地,里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皇帝身着绣龙袍,背着手站在殿中,周围有四名红衣宫人,弯腰低头站在旁边。

王振走到殿外,冲里面弯了下腰,道:“启奏陛下,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到。”

皇帝背对着大门,点了下头,道:“传他进来!”

王振道声:“是!”转过身来,附在谢小石耳边低声道:“谢大人,皇上与你说别的咱家不管,但只要提及由谁领兵打仗的事,咱家提醒你句——‘吃水不忘挖井人!’”

谢小石点了下头道:“升官不忘王公公!”

王振眼睛眯成了条线,红光满面,脸上像开了朵花,笑道:“进去吧!”

谢小石冲他弯了下腰,迈步进入偏殿,才走到门口,就“卟通”声跪倒在地,连叩三个响头道:“小臣谢小石叩见陛下!”

皇帝依旧背着手,昂着头,看着屋顶,纹丝不动。

大殿的空气顿时凝固了,人人低着头,屏息凝气,殿内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王振倒吸口气,扭过头去,转身走到了辆马车远的门廊后,侧过身去,眼睛半睁半闭向里观看。

殿内沉默了有半盏茶的工夫,皇帝突然甩了下袖子,剑眉倒竖,两眼圆睁,转过身来,指着谢小石厉声道:“谢小石,你干的好事!”

谢小石额头滚下几滴豆大的汗珠,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心里暗道:“坏了!冰儿的事让陛下发觉了!”他额头触着地面,身子缩成团。

几名红衣宫人斜眼瞥了下他,抿起嘴,又低下了头。

王振趴在门廊的柱子后,支起耳朵,对偏殿扫来扫去,猛地倒吸口凉气,三角眼瞪大,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他手捂着嘴,低着头,踮起脚,又向外走了两辆马车远的距离,走到堵墙后,背倚着,抬起头来,闭上眼睛,纹丝不动。

皇帝三步并两步走到谢小石身前胳膊远的地方站住,半蹲下身子,右手食指指着他,眼睛瞪得溜圆,道:“谢小石,朕问你,此次与瓦剌交战,选谁为帅,朝中文武,无论大小,纷纷进言!午门外现在还跪着几个!”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七章 石头献策(4) 皇帝抬起右手,指了指殿外,又道:“不独他们,连宫中也议论纷纷。几名扫地的宫人,还用各种方式提示朕呢!这些人都有表态,你身为朕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怎么半句话也不说啊!”

说完,他站起身来,甩了下袖子,直盯着谢小石。

谢小石连叩几个头,像蜗牛似的趴在地上,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双手合并按在地上,额头枕在手背上,道:“陛下,这事由陛下定夺就是了,小臣无话可说!”

“嘶——”皇帝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挺了挺,跺了下脚,踩得地面发出“咣!”的声响,如同敲鼓,手指着谢小石,眼睛瞪圆了道:“胡说八道!朕就让你说!说!”

谢小石还是额头枕在手背上,眼珠向左右转了转,闷声道:“陛下!小臣不知道!”

皇帝“呀!”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迈着弓字步,甩了下袍袖,弯腰道:“不知道也要你说!”他唾沫星子飞出五步远,“你不关心大明国事?”

随后他又蹲下来,五官挤了挤,挤出朵花来,嘴角向上咧起道:“说吧!说错了没关系,朕不怪罪!可你不说,朕要治你个渎职之罪!”

他的眼睛又瞪圆了,嘴巴歪向左边,直直看着谢小石,发出道道蓝光。

谢小石身子触电似的颤了下,依然额头顶着手背,脑袋却左转右转,左眼睁开,右眼闭着,看了有两三次喘息的时间,然后“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道:“小臣斗胆直说!”

皇帝“呼”地出了口气,有两个喘息那么长,脸上木板似绷着的肌肉,下垂下来,出现了抹淡淡红光,他眯起眼睛,嘴角向上咧起,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几步,站直了身子,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跪直身子,脸白得像纸,额头米粒大小的汗珠直往下滚。

他吸了口气,发出“嘶——”的声响,吸了足有平常两次呼吸那么长的时间,面色变得红润起来。

他咽了口唾沫,拍了拍胸口,双手握成拳头,挑起大拇指,并排向前伸出,胳膊伸直抬得与肩齐平,道:“陛下,选谁为帅,小臣再无知,也知道朝中分为两派,分别支持于大人和王公公。”

“哦?”皇帝眼睛亮了起来,嘴巴撮成圆圈,身子向后挺了下,然后弯下腰,像个大龙虾,脑袋晃来晃去,右手食指指着谢小石,满面红光,嘴角向上咧起道:“你支持哪派?”

说完,伸着脑袋,眼也不眨地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低着头,倒吸了口气,双手按着地面,又给皇帝叩了个头,直起身道:“陛下!小臣实话实说!”

皇帝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眼睛又睁大圈看着他,嘴巴抿起,弯着腰,半蹲在地上,两只耳朵天线似的竖了起来。

趴在走廊门房后的王振,三角眼半睁半闭,嘴巴张开,双手下垂,佝偻着身子,踮起脚,像猫似的向前挪动了几步,贴在走廊上的柱子后,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对着偏殿大门,依然是踮着脚,纹丝不动。

殿内殿外的红衣宫人,全低着头,垂下双手,屏住呼吸。

殿内空荡荡的,除了人,什么都没有,殿前有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空地中间,有个房间大小的圆形坛子,白色大理石围成,半人多高,坛内种着棵松树,碗口粗细,近两层楼高,长得像尖锥形,叶片翠绿。

再周围则是厢房和偏殿,用半人多高的汉白玉栏杆围起来。

晚风吹来,松树微微晃动。

殿内静寂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谢小石咽了口唾沫,道:“陛下,实不相瞒,这于大人和王公公,乃当世两位最杰出的人物!”

“哦?”皇帝站着身子,手托着下巴,手指头抓痒痒似的不停地抓着腮帮子,眉毛拧成了疙瘩,脸上的红光也消退,变得有些苍白。

谢小石斜眼瞥了下皇帝,道:“当然,陛下乃真龙天子,非杰出人物所能比拟。”

“哈哈哈!”皇帝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笑声,随后转过身去,甩了下袖子,背对着谢小石道:“说!接着往下说!”

殿内外的红衣宫人依然站着纹丝不动,走廊木柱后的王振,却跺了下脚,弯下腰去,用手背擦擦额头,手背湿漉漉沾满汗珠,他手握成拳头,捶打了下木柱,道:“好玄!”

谢小石双膝跪地,却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亮道:“陛下如若不信,有也先作证!”

他声若洪钟,震得大殿“嗡嗡”直响,“据说瓦剌丞相也先,身上藏着两个小本本,封皮分别是红色的和黑色的,于大人名列红色小本本首位,王公公则列在黑色小本本的首位。两人并列首位,可见是旗鼓相当,将遇良才!”

他双手前伸,同时挑起了大拇指,面如石板,嘴巴鼓起像蛤蟆。

“卟哧”,站在殿门口的红衣宫人发出声响,右手捂着嘴巴,低着头,双肩像蜜蜂的翅膀那样抖动,满脸通红,到了耳后根。

王振抿着嘴,抬起头,瞪起三角眼,朝他射出束绿光。

皇帝也转过身来,踮起脚,伸长脖子,看了看殿门外。

“啊噢!”这名红衣宫人猛地站得笔直,双手下垂,喉咙里像吞了块石头,额头青筋直跳,脸像烧红的炭,他将嘴唇咬了又咬,须臾从嘴角淌下滴米粒大小的鲜红血滴,终于不再发声。

皇帝站直身子,点了点头,将右臂抬起,看着谢小石道:“爱卿言之有理!以爱卿之见,当选何人合适?”

谢小石收回手,道:“启奏陛下,既然他们二人旗鼓相当,小臣也分不出谁是最佳人选。”

“呣!”皇帝沉下脸,脸上刷下道道黑线。

“不过——”谢小石连忙抬头,目光闪闪发亮,道:“我们山野之人,分不出高低胜负时,通常向苍天请教。譬如——”

他从怀内抓出个铜板,放在手心,展在皇帝面前道:“陛下可掷它为证,若为正面,则是于大人,背面,则是王公公。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说完,他低下头去,耳朵像兔子似的扑楞着,屏住呼吸,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双手捧着那枚铜钱,高举过头顶。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八章 石头献策(5) “嘶——”皇帝倒吸了口气,眉毛拧了起来,看着那枚铜钱,有两三个呼吸的工夫,他低着头,背着手,在大殿内来回走动。

殿内外的红衣宫人,大气也不出。

谢小石依旧保持着双手捧着铜钱过头顶的姿式,纹丝不动。

皇帝来回走动了有小半盏茶的工夫,甩了下袖子,金色龙袍向上飘起,他瞪圆了眼睛,咬着牙,三步并两步走到谢小石身边,伸手抓过那枚铜钱,握在手心,道:“也罢!朕就试试!”

说完,他双手合什,将铜钱按在手心,将手抬到面前,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大明列祖列宗,苍天保佑,朕今日为选帅之事为难,希望苍天能给朕指条明路。”

他嘴巴张张合合,叽叽咕咕念了阵,突然眼睛睁开,双手向上抛去。

那枚铜钱从他手心飞了出来,直飞到大殿顶的高度,在半空风车似的翻着跟头,然后直落向地面。

皇帝、谢小石、殿内的红衣宫人,均抬起头,看着那枚铜钱,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殿外走廊木柱后的王振,向前探出半个身位,耳朵支起像兔子,人倾斜向地面,似乎要倒地,抿着嘴,三角眼瞪得溜圆,看着殿内。

“咣当”声,铜板落到地面,又弹起半个胳膊高,在空中翻了几个转,滚到地上,绕着皇帝滚了两圈,“叭哒”声倒在地上,正面对着皇帝。

皇帝“呼”地声,弯下腰来,几乎成九十度角,瞪圆了眼睛看着那枚铜钱,嘴巴鼓起像皮球。

谢小石身子也向前探了探,伸长脖子,张大嘴,看了过去。

铜钱面朝天的那面,写着“大明通宝”四个大字,围在中心的方孔边。

皇帝伸出右手,捡起那枚铜钱,放在手心,摸了摸,点了下头道:“这是正面!”他握紧拳头,拍了拍胸口,抬头看天道:“看来上天和列祖列宗提示朕,选于谦于大人为主将!”

他闭上眼睛,垂下了头。

谢小石长长呼了口气,有平常两三次呼吸那么长,他也拍了拍胸口,用右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冲皇帝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既然主将人选已定,那么小臣告退。”

说完,冲皇帝叩了两个响头。

皇帝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谢小石站起身来,弯着腰,倒退着出了大殿门口,站在门口的红衣太监,低着头,垂着手,眉毛下垂,耷拉着眼皮,也没看他。

王振伸长脖子,弯着腰,踮着脚,眼睛闪闪发亮,摆出付天鹅飞天的姿式。

谢小石走出大殿后,他是看着谢小石直退出院子外,嘴巴大张,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眨眼间,从殿内走出名红衣宫人,站在门口四下望望,看着走廊木柱后的王振,鼻孔冷哼声,嘴巴向下撇了撇,走上几步,冲他弯了下腰,伸出左手,摆个“请”的姿式,扯着尖细的嗓声道:“王公公,陛下有请!”

“嘶——”王振倒吸口凉气,心里“咯噔”打了个结,他弯着腰,拱着手,几步走到这名红衣宫人面前,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挤出朵花来,道:“请问这位公公,陛下召见咱家什么事?”

说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红衣宫人。

红衣宫人双手揣在袖口里,昂首挺胸,连连摇头道:“小的不知!”

“嘶——”王振心里“咚咚咚”敲了阵鼓,扭头看了眼谢小石退出的方向,又扭头看看大殿的门口,掐了掐手指,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随后挺直腰板,走入大殿。

皇帝见他进来,满面红光,抬起手,几步走上来,道:“王爱卿,快快草诏,朕已决定,命吏部尚书于谦于大人为征讨瓦剌大将军!你取纸笔来!”

说完,他依旧红光满面,右手握成拳头,不断地拍着左掌,在大殿内转来转去道:“好主意啊!好主意!”王冠也向上跳了跳。

“嘶——”王振瞬间掉进冰窖,整个人像被冰冻似的,弯着腰,拱着手,纹丝不动,感到呼吸也不通。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皇帝顿了下,斜着眼睛看着王振道:“爱卿,怎么站着不动?”

王振身子像触电似的抖了下,猛地站直身子,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弄得满手是水。

他弯着腰走上几步,到皇帝有胳膊远的距离时停住,弯下腰拱手道:“陛下,老奴不知是何人出了什么好主意,让陛下决定派于谦于大人主军。陛下不妨和老奴说说,也让老奴为陛下合计合计!”

说完,他抬起眼皮,斜眼看了下皇帝,又赶紧耷拉下眼皮,依旧弯腰拱手,纹丝不动。

皇帝双手放在背后,昂首挺胸,转过身来,看了眼王振。

王振又把身子矮下半个头,额头上的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掉,他喉咙里也“骨隆隆”响着,直咽唾沫。

皇帝点了下头,道:“也罢!就说与你听。说起来,那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果然有与众不同之想法,献出妙计,解决了困扰朕好几个月的主帅人选问题!”

“唔——”王振听到“谢小石”三个字,额头青筋跳了跳,耳朵也晃晃,嘴巴鼓起,又咽了几下,好像把什么东西吞咽下去,他眼睛眯成条线,道:“不知谢大人出来什么妙计?”

皇帝两眼闪闪发光,嘴巴咧起,直视前方道:“他献计说:‘诸事不决问苍天!’朕便取枚铜钱掷去,结果显示是于大人!”说着,他右手握拳,不停地拍着左手,嘴里发出嘟嘟的声音。

“啊!”王振呼地抬起头,双腿筛糠似的抖了下,然后像个面袋子似的倒了下去,像滩烂泥似的趴在地上,嘴里“呼呼”像牛似的喘着气。

皇帝斜眼看了下他,脸“呼”地绷起来,像块木板,道:“怎么?这个主意不好吗?”身上的金色皇袍微微颤抖起来。

“哎哟!”王振像针扎似的跳起半人多高,他双手下垂,单脚朝地,弯着腰,像个猴子似的站着,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好主意!老奴也说是好主意!”

嘴上这么说,眼珠却骨碌碌地转,扫视着整个大殿。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九章 石头献策(6) 大殿空荡荡,除了皇帝、他和四名红衣宫人,其它什么都没有,四名红衣宫人分站在皇帝两边,垂手低头而立,耷拉着眉毛,默不作声。

皇帝点了下头,甩了下袖子,道:“既然连爱卿都说这是好主意,那朕就吃了定心丸。快去办吧!”

王振站在原地,看着地板,“啪”地拍了下额头,眼睛闪出道亮光,他转向皇帝,将手中拂尘搭在肩上,双手挑起大指道:“这个主意老奴是衷心的佩服,不过——”

“呣?”皇帝身子震了下,转过脸来,上下看了眼王振,抿起嘴,上前步道:“不过什么?”

王振身子打个激伶,连忙弯下腰,低着头,垂下眉毛,双手下垂道:“望皇上恕罪,老奴实话实说!”

皇帝甩了下袖子,向后走了几步,侧着身子,指着王振,剑眉倒竖道:“说!朕恕你无罪。”

王振依然弯着腰,向前迈了几个小碎步,冲皇帝拱手道:“不过,老奴方才听说,陛下当场掷了枚铜钱,就决定了大明军队的统帅,实在太过轻率。

老奴以为,向上天乞求,为国选帅这种天大的事,陛下应斋戒沐浴三日,然后在太庙,以隆重的仪式企求上苍和列祖列宗,方见陛下诚心。至于方才的所为,不过是信手而来,权当试验,做不得真!”

“这个——”皇帝开始脑门上冒出团火,待听到“斋戒沐浴”字样时,他倒吸口气,将胳膊抬到胸前,低头沉思了有小半盏茶时间,突然抬起脚,离地有半个胳膊高,猛地向下跺去。

他拍了几下巴掌,鸡啄米似的点头,右手食指点着王振,红光满面道:“好!好!还是爱卿想得周到!”

他拍了拍额头,叹了口气道:“朕失草率,亏有爱卿提醒。就照你说得办!”说完,他甩了下龙袍,两眼鼓鼓,嘴巴鼓起,像阵风似的出了大殿。

殿内的四名红衣宫人互相看看,微微摇了摇头,垂着手,弯着腰,小跑着跟着皇帝出去了。

大殿内只剩下王振,他弯腰几乎到了地面,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双手揣在袖口内,两眼闪闪发亮,嘴里发出阵“嘿嘿”的声音,如夜枭在叫。

大殿内灯火通明,起了阵阵凉风,吹得烛影左摇右晃,王振的影子被拉到大殿门口,有两辆马车长,歪歪斜斜。

谢小石低着头,跟在两名提着灯笼的红衣宫人的身后,绕着宫殿左转右转,穿过数条走廊,几重院落,路过午门时,扭头看见门口还跪着几名身着大红官袍的官员,垂着头,面如死灰,伏在地上纹丝不动。

他们周围还站着几名红衣宫人,提着西瓜大小的大红灯笼,笔直而立,面无表情。

谢小石倒吸口气,加快脚步出了宫门,过了金水桥,向前走了半箭地远,回头看了看皇城。

月光下,皇城巍峨高大,里面升出淡淡青气,皇城门前的广场上,空空无人,月光把他的影子斜拉出几辆马车长,映在清亮的青石板上。

谢小石看了有小半盏茶时间,转回头,满面红光,两眼闪闪发亮,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双臂向两边展开,摆了个“大鹏展翅”的造型,跃起半人多高。

他连蹦带跳,边向前走边笑道:“终于要离开了!”

他沿着朱雀大街向南走,走了段路,又折向东边的小巷,家家户户已关上门,街上除了巡逻的明军官兵,空空无人。

谢小石像阵风似的回到自己租住的院落,“吱呀”声打开院门,闪身进去,又关好门,脑袋左摇右晃,眼珠骨碌碌直转。

院落空荡荡的,各个房间都黑漆漆的。

过了小半盏茶时间,他拍了拍胸口,用舌尖顶住嗓子,伸长脖子,发出低沉如扯布的声音:“冰儿!冰儿!”

院中梧桐树叶,被风吹的“哗哗”直响,除此没有半点声响。

他倒吸口气,进了正屋,点起了屋中的油灯,左右照照,没有人,又端着油灯出了屋,挨个打开左右的厢房,都没有人。

他的脸“刷”地变成了苦瓜样,端着油灯回了正屋,将油灯放在桌子边上,自己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低着头,眼睛直直看着地面。

直看了有半柱香时间,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变得昏黄起来,正屋门大开,月光从外照入,白亮亮成片。

他看着那片亮地,摇了下头,坐直身子,拨了下油灯,将火光拨亮了些,然后抓起桌上放着的那盘油炸大豆,吃了起来。他剥了枚大豆,将皮放在桌子上,扭头看了下桌面,突然“呀!”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眼珠凸出,似要迸出眼眶。

他把眼睛凑向桌面,只见上面用刀刻了行蝇头小楷,“我在西门外等你。”字迹娟秀。

他不由得满脸红光,嘴里咧起像个大蛤蟆,摸着后脑勺,仰面朝天,“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站直身子,左右看看,又提着油灯跑到厢房去看。

那里已空空如也,包裹也不见了,不由道:“定是冰儿拿去,先行一步了!”

他像打了鸡血似的直蹦,将油灯放回正屋的桌上,“卟”地声将它吹灭,倒退着出了房门,双手将正屋的门关上,又挨个关上厢房的门,最后倒退着出了院门,将院子门关上,又“咔嚓”声挂上了将军锁。

他拍了拍锁子,眼睛眯成了条线,嘴角向两边撇起,然后转过身来,顿时寒毛直竖,倒吸口气,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前方,直拍胸口。

对面几辆马车远的地方,站着队东厂红衣侍卫,手举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将这条街照得亮如白昼。

红衣侍卫排了有半条街长,领头的骑着匹高大健壮的枣红马,头戴乌角帽,身穿大红蟒缎锦袍,披着猩红大氅,足蹬青云朝天履,冬瓜脸,三角眼,嘴巴抿起,直视谢小石,来人正是王振。

谢小石触电似的抖了下,三步并两步上去,弯腰拱手道:“厂公,不知您又到此有何贵干?”

王振撩起眼皮,鼻孔“哼”了声,昂着头抿着嘴有两三次喘息的时间,方才弯下腰道:“小石头,你真不厚道!有那么好的主意,怎么不先给咱家吱声?”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章 石头献策(7) 谢小石嘴唇直颤,双手连连摆动道:“不!不!俺本来没啥主意,陛下硬催给催出来。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主意,俺乡下人经常这么做的。”

王振斜着眼睛看着谢小石,抿着嘴,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道:“小石头,你别在咱家面前打马虎眼。皇上看中你了,决定三日后,在太庙举行抽签选帅大典。这外围的安全防卫就交给你了!”

谢小石先是一呆,而后拨郎鼓似的摇头道:“王大人,你高看我了,我差得远!您另选别人,我告辞!再说,圣上不当时选中了于大人吗?怎么还要举行抽签大典?”

王振坐直身子,脸“呼”地沉下来,绷得像块木头,瞪着眼道:“住嘴!圣上的差使你敢随意推辞?从现在起,你不能辞职!不能请假!更不能逃跑!否则军法从事!”

他说到最后,调高了嗓门,声音尖锐刺耳,像钢丝样抛入天空,直冲云霄。

谢小石脑袋“嗡”地大了圈,身子像雷击似的晃了晃,差点倒在地上,额头上汗如雨下,他双手下垂,木头似的站着。

王振嘴角微微向上撇了撇,脸泛红光,眼睛眯成条线,道:“当时在大殿内随手抛钱选帅,岂非儿戏?圣上要斋戒沐浴三日,然后太庙抽签抓阄,方显庄重!哼哼哼!”

他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又伏下身,看着谢小石道:“从现在起,你要好生看紧。你在外,咱家在内,严防死守,勿使人作弊!”

“卟——”谢小石喷出口白气,鸡啄米似的点头,心里却道:“谁会作弊呀?”

王振点了点头,坐直身子,拨转马头,打马扬鞭而去,众红衣侍卫转过身去,跟在他后面跑,他们看向谢小石的眼神,满是羡慕、嫉妒、恨。

谢小石双手抱着头,蹲在了门口,沉默了有半柱香时间,方才抬起头,眼中闪出晶莹泪光,嘴里喃喃道:“冰儿,你在哪里?”

薛若冰背着行囊,风车似的向西跑,穿过无数大街小巷,跑到了西边城墙下。

城墙有五六层楼高,夜幕下黑魆魆,像趴着的巨蛇。

城门早已关闭,城墙上有成队的明兵,手举着灯笼火把、亮子油松,来回巡逻,每队巡逻的明兵,间隔时间只有十个呼吸。

薛若冰距城墙半箭地远的地方站住,抬着头向上观看,倒吸了口气,咬着嘴唇,眼睫毛忽闪了两下,见城墙上两队明兵交错分开,突然脚尖点地,身如利箭般向前飞出。

她眨眼飞到城墙根下,足尖蹬着城墙,连蹬了五六步,直往上窜,“嗖!”地声飞到城墙上,然后马不停蹄,像阵风似的从城墙上掠过。

影子闪了下,就晃到城墙外侧,飞了下去,然后像抹流烟,继续向前飞奔,眨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巡逻的明兵只觉眼前花了下,他们揉揉眼睛,伸长脖子向前看,互相看了看道:“什么东西?”他们走到城墙垛口处向外张望。

四周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连灯光都没有。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薛若冰一口气跑了十里地,来到处树林中,她左右看看,抱着包裹,坐在棵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下,头枕着膝盖,打起了盹。

王振率队绕过皇城,来到北城的处客栈前停住。

这家客栈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外面是排两层楼的阁楼,中间是客厅,有三层楼,后院则是大片空地,有马棚,还饲养着鸡鸭羊等,厨房、柴房均在这里。

客栈门前挂着块竖匾,上书“悦来客栈”四个金体大字,门前左右两边挂着串西瓜大小的红灯笼,迎风飘摆,将客栈大门照的亮堂堂。

客栈前厅大门敞开,里面灯火通明,面积有篮球场大小,里面摆着数排方桌,有半数方桌边坐着住店的客人,身着长袍短褂,各色都有。

客人来自天南地北,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他们围坐在桌边,喝酒吃菜,笑语吟吟。

大厅拐角处有个曲尺形柜台,黑油漆的,大半个人高,柜台后摆着架子,上面摆满了酒坛,架子前还放着两个半人多高的褐色大酒缸,红泥封口,酒缸正面贴着张手帕大小的红纸,上书个“酒”字。

柜台后,站着个年约五十的账房先生,戴着琉璃镜片,山羊胡,身着黑色长袍,低着头,手指飞快地晃动,“劈里叭拉”拨打着算盘。

柜台的右手边,则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可容数人并排行走。

王振骑在马上,扬着头,纹丝不动看着这家客栈,任由风将他的大氅吹得猎猎起舞。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王振点了下头,翻身下马,双手向两边一挥,众红衣侍卫则向两边散开,呈扇形包围住了客栈的正面。

原本人声鼎沸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人人伸长脖子,向外观看,有的客人筷子上夹着块红烧肉,送到嘴边,停住不动了,张开嘴看着外面。

人人屏住呼吸,大厅空气像是凝固住了似的,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账房先生停住手,向上推了推镜片,看着外面,倒吸口气,连忙提起衣襟,弯着腰,小跑着出来,站到距王振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连连弯腰道:“这位大爷,您来小店有何贵干?”

他山羊胡翘了起来,额头上汗珠直往下掉,但是脸却挤成朵花,“嘿嘿嘿”地笑着。

王振身后的红衣侍卫,手握钢刀刀柄,眼睛瞪得溜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头发无风向上飘起,瞪着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双腿筛糠似的抖,嘴唇哆嗦着,道:“大、大人,小、小店没犯什么事儿!”他双手下垂,弯着腰,似秋末的冷蜂,哆嗦着。

王振昂首挺胸,腆着肚子抿着嘴,三角眼半眯起来,嘴里发出“呣——”地声响,像地底下爬出来的游魂,扯着公鸭嗓子道:“你们这个店,是不是住着位叫玉空的老道士?”

“哎哟!”账房先生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两眼瞪得溜圆,直直看着前方,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是!”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一章 移花接木(1) 账房先生又道:“据说他前不久还向圣上献上神鼓,定是犯了事!大人若要拿他,小的这就带路!”

王振摆了下手,道:“待着!咱家去看看!”他背着双手,昂首挺胸,进了客栈大厅,数名红衣侍卫也跟了进去,距他半个身位。

大厅内灯火通明,厅内客人全瞪大双眼,伸长脖子,看着进门的王振,屏住呼吸,纹丝不动,大厅内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王振站在门口,鼻孔朝天,双手放在背后,左看看,右看看,猛地身子一震,发现客厅角落内坐着位道士,年约六十,身材瘦削,脸似枯枝,身着灰布道袍,背上背着松纹古剑。

他坐在黑油漆方桌边,面前摆着豆筋、面皮,手里端着个拳头大小的白瓷茶杯,杯内有半碗红褐色的茶,正是玉空道长。

他将茶杯端在嘴边,停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睛瞪圆了看着王振。

他的左右两边各坐着位三十余岁的中年人,左边的人冬瓜脸,绿豆眼,八字胡,穿着褐色金钱撒花长袍,面前有个长颈细耳青瓷酒瓶,瓶子边放着个拳头大小的青瓷酒杯,杯内盛满了酒,旁边放着大盘的红烧肉,堆起来巴掌高。

此人正是“屠夫”费恩,他如玉空道长般呆呆坐着,纹丝不动。

右手边的面如吊死鬼,脸色惨白,背上背着精钢鹰爪,身穿白袍,正是“夺命鹰爪”上官云,他双手下垂,低头坐着,纹丝不动。

王振眼睛突然亮了下,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着玉空道长,跺了下脚,迈着小碎步走上前道:“哎呀,你个老道士,让咱家好找!”

玉空道长面泛红光,嘴角向上咧起,两眼闪闪发亮,站起身,冲王振弯了下腰,单掌合什道:“无量尊!厂公大驾光临,贫道这厢有礼了!”

费恩和上官云也站起身来,站在玉空道长身后,低着头,双手下垂,如同木头。

其它的客人也纷纷站了起来,退到旁边,看着王振。

玉空道长面前几张桌子边的客人全闪开了,走到大厅边角,他的面前出现了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桌上的酒水静静摆着,只是旁边无人。

王振走到距玉空道长五步远的地方站定,身子向后弯成弓形,拍了下腿道:“道长!朝廷有事!道长仙风道骨,乃世外高人,可否助朝廷一臂之力?”

玉空道长敛容道:“无量尊!贫道愿效犬马之劳!”

王振斜着眼看看玉空道长,点点头,然后他低下头,手抓了阵腮帮子,又撩起眼皮看了下玉空道长,突然叹了口气道:“道长赤心,咱家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道长有何仙术?”

他斜眼看着玉空道长,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双脚踮起,身子摇摇晃晃。

“嘶——”玉空道长倒吸口凉气,捋了下胡须,转过身去,背着手,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又转回身,冲王振拱拱手道:“请厂公明示!”

王振手抓着嘴巴,抠了抠,突然眼前一亮,从腰间解下块纸牌大小的羊脂白玉龙佩,放到玉空道长面前的桌子上道:“道长,您能把它变没了?”

众人目光“刷”地落在了玉佩上,它洁白如雪,厚如筷子,正面雕刻着条张牙舞爪的四爪龙,盘成团儿,上面系着根指头长短的红色绳子,不由倒吸口气,齐扭头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斜眼看着桌面发出莹润光泽的玉佩,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他右手如穿花蝴蝶似的上下左右晃了晃,突然向上一翻,手中多了个白瓷盖碗。

众人眼皮跳动了下,什么也没看清,好像那碗是凭空从玉空道长手里变出来似的,不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王振面色泛出抹红光,“嘿嘿嘿”冷笑了几声,睁圆了眼睛继续看。

玉空道长将右手的袖子捋到胳膊肘上,他的右臂干枯如柴棒,他上前步,将碗扣在了玉佩上,严丝合缝,然后左手又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个碗,同先前那个一模一样,并排放在扣住玉佩碗旁边。

众人全伸长脖子、瞪大眼睛、踮起两脚,看着那个碗,王振也不例外。

人人屏住呼吸,大厅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了。

玉空道长抬起眼皮,看了下在场的众人一眼,嘴角微微向上动了动,花白的胡须抖动了下,双手按住两个碗的顶部,左右摇晃起来。

碗在桌面滑动,发出“哗哗”的声音,像走马灯似的来回转着圈。

起初两只碗的运动速度还如蜗牛,后来渐渐变成像马儿在跑,最后两只碗运动成了一道直线,划出道道白色影子,连成了片儿,分不清两只碗谁是谁了。

只见条脸盆大小的白色圆圈发出“嗡嗡”声,周围刮起阵阵旋风。

玉空道长脸绷起像木板,眉毛拧成了疙瘩,眼睛直盯着两只碗,手拉出道道残影,白茫茫成片,也分不清哪个是手哪个是碗,他的衣袖猎猎起舞,头发海藻样向上直飘。

众人看得两眼都发直了,王振嘴里更是淌下串白亮亮水滴,米粒般大小,“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玉空道长点了下头,直盯着两个碗,“呼”地声双手停止转动,碗“咔”地停在原处,飘起的衣袖也落了下来。

众人眼睛齐刷刷看着两个碗,洁白如玉,莹润光泽,不由全张大了嘴,伸长脖子。

玉空道长嘴角抿起,抬头看着王振笑道:“厂公,您猜猜看,这和田羊脂白玉龙佩,在哪个碗中?”说完,他低头看着两个碗,眼睛闪闪发光。

王振咬着右手食指,看看左边的碗,又看看右边的碗,踮起脚走上前去,弯下腰,伸出右手食指,敲敲左边的碗,又敲敲右边的碗,侧过脸来,支着耳朵,贴在碗边听了听。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直起身来,用手指指左边的碗道:“在这里!”

玉空道长抿起嘴,胡须微微颤动,他伸出右手,掀开了左边的碗。

众人身子忽地一震,像打了鸡血似的向前走了两步,伸长脖子,瞪圆了眼睛,有几个人舌头都吐出来了。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二章 移花接木(2) 碗下的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玉空道长将碗口竖起,对着众人展示了圈,里面也只有空气。

王振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哈!”地叫了声,如同放了鞭炮,震得众人腿肚子颤了下,他蹦起半人多高,上前步,双手捂住右边的碗,满面红光道:“那肯定在这里!”

说完,将右边的碗掀了起来,举到半空,扭头看向桌面,依然是空空无物。

他忙扭头看了下碗,里面也什么都没有。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身子直往后晃,瞪圆了眼睛看着玉空道长,满腿肚子直转筋。

王振的脸耷拉下来,变成苦瓜,额头渗出层汗珠,他掏出块白色方巾,摸了摸额头,弯下腰来,脸上的肌肉也下垂道:“老道士,咱家问你,那块羊脂玉龙佩哪去了?那可是圣上赏赐给咱家的信物啊!”

玉空道长眼睛半睁半闭,嘴角微往上翘起,幅度有两根头发丝那么高,抬着头,手拈胡须道:“它看见老朋友了,前去拜访,不久就会回来!”

“呀!”众人连退几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摇得像拨郎鼓,扭头看向玉空道长,眉头拧成问号。

“嘶——”王振倒吸了口气,冲玉空道长双手抱拳,鸡啄米似的上下晃动,连声道:“老道士,咱家服了!您快让它快些回来吧!”

他三角眼挤成“几”字形,弯腰躬身。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夜枭在叫,震得屋梁“簌簌”直响。

众人寒毛直竖。

玉空道长点了下头,满面红光道:“厂公莫急,它现在就回来!不但它回来,而且把它的朋友也带回来了,拜见厂公!”

“嗯?”众人像被电击了下,瞪圆眼睛,走上前几步,看着玉空道长,耳朵全像兔子似的竖了起来。

王振愣了下,猛地扭头,看着玉空道长道:“那就请道长快快施法作威吧!”说完,双手捧着那个空碗,递到玉空道长面前。

玉空道长敛容双手接过碗,倒扣在桌面上,又放在了那只碗旁边。

众客人踮起脚,小鸡扑食似的又向前走了几步,距离王振、玉空道长所在那张方桌,只有半辆马车远的距离了。

突然从旁边闪出几名身着红衣的东厂侍卫,他们双臂向两边张开,横眉立目,像撵小鸡似的推着众客人,众客人只得纷纷退到了墙角边,依然踮起脚,伸长脖子,看向桌上那两只倒扣的碗。

红衣侍卫将他们撵到墙角后,转过身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两只碗,腰间的绣春刀晃来晃去。

玉空道长将两只碗并排放着,相距只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他低着头,看着两只碗,倒退了两步,闭上眼睛,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叽叽咕咕念着什么,“嗡嗡嗡”像苍蝇在叫。

念了有小半盏茶的时间,他忽然两眼睁开,射出道道白光,直冲斗牛,右手斜指向天空,道:“无量尊!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然后又是阵“嗡嗡嗡”的声音。

他右手拈成兰花指,双臂交叉,风车似的转个不停,最后“哈!”地叫了声,双手盖在两个碗底上,干枯如鹰爪,他半蹲成马步,双手按着碗,在桌上划来划去。

碗移动的速度如同蜗牛,在桌上走着弯曲如蛇形的路线,发出“哗哗”的声音。

店内的客人,全踮起脚,瞪大眼睛,看着两个碗,头随着碗移动的方向而转动。

大厅内油灯,火焰腾起半个巴掌高,跳跃着,似乎也在看着两只碗,灯光明亮,照得大厅亮如白昼。

玉空道长双目紧闭,嘴唇颤抖着,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双手兀自蜗牛似的晃动。

约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玉空道长突然双目圆睁,眼中放出道道白光,嘴巴圆张,发出“嗨!”地声响,如同雷鸣,震得大厅晃了两晃。

屋顶横梁上的土,“卟簌卟簌”往下掉。

他双手抬起半个巴掌高,“啪”地声拍在碗底上,震得桌子上其它的碗盘跳起半个指头高,他则蹦起半人多高。

王振身子筛糠似的抖了下,向后晃了晃,右手抬到眼皮处,侧过身子,脸像纸样白。

玉空道长嘴巴拉长像是香肠,落地时迈着弓字步,双手“啪”地拍了下,复又站直身子,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竖在嘴唇前,离嘴半个巴掌远,念道:“无量尊!太上老君、玉皇大帝急急如律令!厂公丢失之羊脂白玉龙佩,现已元神归位,请老友一名,共叙佳话!”

说完,他身子原地转了两圈,右臂风车似的晃了两圈,双眼直视前方,猛地头向左侧扭了下,看像桌面两个碗,喝道:“开!”

他走上前去,双掌合什,又忽地分开,“啪”地拍在两个碗的底部,挺直胸膛,两眼瞪圆看着前方道:“厂公,您的玉佩回来了!”

他伸长脖子,保持着按碗的姿式纹丝不动。

众人身子一震,舌头吞入喉咙,公鸡似的伸长脖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王振向后晃了下,斜倾着身子,斜着眼看着那两只碗,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方站直身子,将袖子捋到胳膊肘上,上前两步,手指着碗道:“道长,东西回来了?”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将双手撤回,站直身子,点了点头。

王振抬头看了眼玉空道长,又低头看着两个碗,咬着右手食指直咂舌,暗自道:“没看见他放进去啊。”然后他左看看,右看看,弯下腰去,眼睛凑到离两个碗有巴掌远的地方,瞪圆了眼睛,看了起来。

看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他又抬头看着玉空道长道:“老道士,难道它真的回来了?”

众人也是连连摇头,那两只碗自始至终都没离开桌面,玉空道长动作再快,也没机会将玉佩放入碗中,他们全瞪大了眼睛看。

玉空道长单掌合什道:“无量尊,出家人不打诳语,厂公只管取回!”

王振又扭过头去,看着两个碗,舔了舔舌头,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抓住了左边的碗。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三章 移花接木(3) 他咬着牙,嘴巴歪到耳后根,忽地把碗抬起来,抬到有脑袋高,伸长脖子,看着碗的下面。

厅内众人身子也晃了晃,不由走上两步看,大厅似乎也晃了两晃。

桌面上碗被掀开的地方,赫然躺着块纸牌大小的羊脂白玉佩,正面朝上,发出莹润光泽。

“哗”地下,大厅众人身子摇了摇,纷纷向前走,连连挑起大指道:“好!好!”

王振也倒吸口气,将玉佩放在手心,反复端详,又用手指在上面摸了摸,连连点头,满面红光,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道:“不错!这正是咱家那块圣上赏赐的羊脂白玉佩!”

众人交口称赞。

“哦——”玉空道长脸拉了下来,活像毛驴,手捋着胡须道:“厂公看错了,这不是您那块玉佩!是您那块玉佩的朋友!”

“什么!”“什么!”“什么!”

众人如同遭了雷击,连退三步,眼睛睁得鸡蛋般大,嘴巴张圆,身子直晃。

“啊?”王振也倒退三步,身子缩成团二恶,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手指哆哆嗦嗦指着手中的玉佩道:“难道它不是?”

玉空道长侧过身在,手拈胡须,连连点头。

王振嘴巴抿起,上前两步,扫帚眉倒竖,三角眼圆睁,看着玉空道长,弯着腰,伸长脖子道:“那咱家的真玉佩在哪儿?”

玉空昂首挺胸,依旧手拈胡须,斜眼看了看下另一只倒扣着的碗,随后目光又转向前方,嘴角向上撇起,发出阵阵“哼哼哼哼”的声音。

王振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挺了下,嘴巴又咬住食指,目光转向那只倒扣的碗,眉毛拧成疙瘩,上前步,伸手按住了那只碗的碗底。

他扭头看了眼玉空道长,玉空道长还是侧面对着他,右手放在背后,左手拈着胡须,昂首挺胸,嘴角向上撇起,挂着丝冷笑。

“嘶——”王振倒吸口凉气,心里打了阵鼓,嘴巴鼓起像蛤蟆,又扭头看向大厅内其它人。

人人伸长脖子,瞪大眼睛,踮起脚看着他,屏住呼吸,大厅空气像凝固了似的,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呼——”有阵旋风从大厅门口吹了进来,带着淡白色的横影,斜着飞到这张桌子上,转了两圈,然后穿堂而过。

时间仿佛停止了,人人额头渗出了米粒大小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掉,他们瞪大眼睛,注视着桌子上的碗,纹丝不动。

王振左手抓着倒扣着的碗底,咬了咬牙,忽地把碗掀开。

“咔嚓!”天空仿佛打了道霹雳,照得大厅雪白。

碗被掀开后,下面赫然躺着块羊脂白玉佩,纸牌大小,洁白如雪,同王振手里抓的那块玉佩一模一样。

众人如同被雷劈了下,身子剧烈抖了下,“啊?”地叫出声来,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满脸都是不相信。

王振身子也猛地向后晃了下,两眼凸出,似要跳出来,他的手像蜜蜂的翅膀那样抖动着,伸向前,抓住了那块玉佩,手碰到那块玉佩时,顿了下,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方缓缓向上抬起。

他抓着那块玉佩凑到眼前,然后另只手抓着另块玉佩也凑到眼前,距离眼睛有半个巴掌远,将两块玉佩合拢,大小厚薄完全同样,上面雕着龙也张牙舞爪,大小、形态也是完全同样。

王振倒吸口气,道:“老道士,你从哪里找来块同咱家一模一样的玉佩?”

玉空道长捋着胡须,斜眼看着王振,嘴角向上撇起道:“回厂公,贫道可没什么同厂公一模一样的玉佩,这块玉佩是厂公的那块招来的!”

“哗!”全场哗然,如同山呼海啸,人人激动不安,走来走去,拍着手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满脸不信。

费恩顿了下身子,拈了下八字胡,上前步,冲玉空道长拱手道:“大哥!你手速快,神不知鬼不觉把玉佩从碗里取走或放下,这我能理解!可是你像变戏法似的凭空变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这小弟就万难理解了!”

说完他跺了下脚,拍了下手,转过头去,八字胡直往上翘。

上官云也倒吸口气,绷着木板似的脸,看向玉空道长,满脸迷惑。

玉空道长仰面朝天,手拈胡须,张开大嘴,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眼睛半睁半闭道:“天机不可泄露!”

“嘶——”费恩和上官云同时倒吸了口气,他们互相看看,倒退两步,低下头去,垂手站立。

众人全是睁大眼睛看着玉空道长,像只鸡似的伸长脖子,纹丝不动。

王振左右手各抓块玉佩,倒吸口气,后退两步,抬起双手,看看左边的玉佩,又看看右边的玉佩,然后抬头看了看玉空道长,眨巴了下三角眼,突然“卟通”声双膝跪地,膝盖向前行了两步。

他抬起头,眼泪、鼻涕“哗”地流了下来,如大雨滂沱,语音有些颤抖道:“仙师!朝廷正需要您这样的人才!”说完,双泪如雨下。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一震,三步并两步走向前来,双手搀住王振的胳膊道:“厂公快快请起,如此折煞贫道了!”

王振站起身来,依然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朝廷征召,仙师万勿推辞!”

玉空道长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为朝廷效力,贫道义不容辞!”

“请!”

“请!”

王振和玉空道长两人同时摊开手臂,指向楼上,摆个“请”的姿式,肩并肩携手并进,满面红光,脸上攒开了朵花。

王振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将右手玉佩递与玉空道长道:“仙师,这块玉佩不是咱家的,还给你!”

“呃——”玉空道长身子一挺,脸拉的老长,像是毛驴,手拈胡须仰面朝天道:“厂公,这块玉佩也非贫道的,贫道怎么能收取。还是厂公留着,与另一块玉佩做个伴儿,到该走时,它自会走的。”

“对!对!对!”王振鸡啄米似的点头,抓住玉佩的手闪电般塞入腰间顺袋,待手出来时已是空空如也,他脑袋左转右转,三角眼瞪得溜圆,四下看着,嘴巴也抿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四章 移花接木(4) 人人低下了头,自顾自的看着脚尖,仿佛没看见他。

“哈哈哈!”王振和玉空道长,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携手并肩向楼上走去。

清晨的皇宫,升出道道白烟,金碧辉煌的皇宫笼罩在烟雾中,仿佛是仙境。

皇帝斋戒沐浴三日已毕,身着金色滚龙袍,头戴黄金朝天冠,前后各垂下九络珍珠串,珠珠有指甲盖大小,下垂有巴掌长,左摇右晃,腰束汉白玉狮蛮待,足蹬金色朝天蹑云履。

他身后排着两排红衣宫人,排开有半条街长,身着鲜亮的红色锦缎宫服,人人昂首挺胸,红光满面。

宫门大开,彩旗招展,绣带飘扬,从宫门口直排到太庙,每隔三五步远就有面,二人多高,红黄蓝绿,各色都有。

从宫门到太庙,街道两边都站着明兵和锦衣卫,手持长枪,腰挎绣春刀,他们隔开个可容五两马车并排而过的通道,排成栅栏样。

他们身后,则是人山人海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有,有穿长袍,有穿短褂,有身着锦衣的,也是身着布衣的,他们站在由明兵和锦衣卫组成的人栅栏后,焚香叩头,从街面直排到街的拐角,乌压压成片,看不到头。

他们全低着头,大气也不出。

在宫门口两边,则站着两排文武官员,文官身着大红蟒缎锦袍,武将身披金盔金甲、银盔银甲,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光闪闪。文武官员排开有足球场长,排了三四排,文官弯腰拱手而立,武将昂首挺胸,威风凛凛。

皇帝乘坐着金辇,由三十二名红衣宫人抬着,缓缓走出宫门。

文武官员齐上前拱手道:“参见陛下!”

皇帝点了下头,挥了挥手道:“诸爱卿免礼平身!”然后挺直心头,目光直视前方。

众文武官员弯腰拱了下手,退向两边,让开了条可容四辆马车并排行走的通道。

王振右手扶着金辇横梁,左手拎着拂尘,搭在肩膀上,耷拉着眉毛,低着头弯腰走路。

皇帝乘坐着金辇,向前走了两辆马车远的距离,突然从文官队伍头处闪出个人,身穿大红蟒缎滚龙袍,头上带着紫金冠,冠前扎着个鸡蛋大小的红绒球,腰束狮蛮玉带,脚蹬锦缎厚底朝天靴,面如白玉,剑眉星目,年约十七八,正是英王朱祁钰。

他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嘴巴鼓起,额头像是冒了火,三步并两步走到金辇前,拱手施礼道:“皇兄,事在人为!为国选帅这件大事,岂可企求上苍?实在荒唐!还望皇兄三思!”

“呣!”众文官挺直身子,像吃了人参果似的,满面红光,手捋胡须,互相看看,连连点头。

众武将则大眼瞪小眼,满脸迷惑。

皇帝昂首挺胸,盘腿坐在辇上,脸绷得像木板,两眼直视前方,纹丝不动,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王振手扶金辇,弯腰低头,像阵风似的从英王面前走过。

眨眼之间,英王面前空荡荡没有人,只有阵微风“呼呼”地吹过,众文武百官也转身跟着金辇走了,全后脑勺对着英王。

英王直挺挺站在原地,半弯着腰,两眼直勾勾看着前方,脸部赤红,耳朵也红通通的,不停地扇动,耳朵现出蚯蚓状的筋脉。

他双手握成拳头,捏得“咔吧吧”直响,咬牙切齿,跺了下脚道:“哪个奸贼给皇兄出的这个馊主意,我非千刀万剐了他不可!”

“啊嚏!”谢小石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飞出半辆马车远,他揉了揉鼻子,四下看看,道:“谁在咒我?”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个寒噤,把头往脖领里缩了缩,浑身寒毛直竖。

他身边站了两队身着大红锦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排开有半条街长,人人昂首挺胸,围着太庙笔直而立,目光炯炯有神。

谢小石在他们面前走了两圈,一扬手道:“今日事关重大,诸位要小心在意,勿出什么纰漏。在下在这里替朝廷、百姓,谢谢你们了!”说完,冲他们拱了拱手。

众锦衣卫更是将脖子向上挺了三挺,像只仙鹤。

谢小石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上翘了翘,满面红光,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面朝南边,双手扶着两把刀柄,直视前方。

猛地他头发向上竖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

对面走来三人,领头的是位六十余岁的道长,头戴青色道冠,身披青色鹤氅,足蹬洒鞋,纤毫不染,他面似枯柴,扫帚眉,金鱼眼,酒糟鼻,左手持着柄雪白的拂尘,走起路来衣袖飘飘,如腾云驾雾般,正是玉空道长。

他身后跟着两人,左边的身着褐袍,三十余岁,八字胡,正是费恩,右边的身着白袍,身后背着精钢鹰爪,面似白板,正是上官云。

谢小石拍了下下巴,嘴巴合拢,三步并两步,迎上去,抬起右手道:“今日圣上太庙择帅,闲杂人等勿得接近!”说着,他嘴巴鼓起像蛤蟆,眼睛瞪得溜圆。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仰面朝天,哈哈大笑,大步流星像乘着股风走来,双臂向两边张开道:“无量尊!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接旨!”

说着,手腕一抖,手中已多了块黄绫缎子,正是圣旨。

“圣、圣旨?”谢小石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眼前金星乱冒。

顿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方双膝跪地,低下头道:“臣谢小石接旨!”

玉空道长将黄绫缎子展开,有胳膊长,黄绫缎子背面,画着条五爪金龙,张牙舞爪。

玉空道长低头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三皇开世,五帝定伦,莫不法天法地。朕师先圣,企求上苍,为国选帅。然朕是人皇,不通天地,特宣召一代仙师玉空道长,主持此次祭典。各路官员,见到此诏,一律放行,不得有误!钦此!”

玉空道长念完圣旨,斜眼瞥了下谢小石,红光满面,嘴角直往上翘,他身后的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连连点头。

谢小石跪在地上,“砰砰砰”连叩三个响头,道:“臣遵旨!”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五章 移花接木(5) 他站起身,后退两步,左手向后摊开,摆个“请”的姿式道:“有请仙师!”

玉空道长将圣旨卷起,揣入袖筒,仰面朝天,走向太庙,费恩和上官云迈着螃蟹步,紧随其后,头也不回,三人像阵风似的进了太庙大门。

谢小石支起膝盖,蹲在地上,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有名锦衣卫走到距他五步远的地方站定,道:“头儿,接下来干什么?”

谢小石呆了有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手托着下巴呆呆看着前方,面如死灰道:“还能干什么?有大仙师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好咧!”这名锦衣卫转身回去,来到众锦衣卫的队伍中道:“头儿说了,有大仙师在,我们就可好好歇歇了!”

“噢!”众锦衣卫向上蹦了起来,像麻雀似的跳跃着,满面红光,他们齐刷刷站在太庙围墙的墙根下,蹲了下来,晒起了太阳。

皇帝的车马走到了距太庙半箭地远的地方时,“噢!”皇帝叫了声,伸长了脖子像公鸡,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看着前方,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王振向皇帝看的方向看去,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雷劈了下,头发向上乍起,三角眼瞪得溜圆,嘴唇青紫,脸上的肌肉颤动个不停。

他双手提起襟袍,迈着小碎步,像鸭子似的飞跑。

几次的喘息的工夫,就跑到太庙的墙根下,飞起脚踢到名锦衣卫的的膝盖上,嘴巴歪到了耳后根,牙齿咬的“咔叭、咔叭”作响,叫道:“起来!起来!谁叫你们这么干的?叫你们都指挥使来!”

众蹲着的锦衣卫,双手捂着后腰,鸭子似的跳起来,跳起半人多高,两脚在空中风车似的转。

有名锦衣卫双手捂着后面,带着溜烟,风似的跑向谢小石。

谢小石像只小豹子似的迎面跑来,这名锦衣卫刚张开嘴道:“大人——”谢小石摆摆手道:“我知道!”然后“嗖——”地声,像阵风似的从他身边飞了过去。

这名锦衣卫同谢小石擦肩而过,收不住脚,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式,跑出半箭地远,才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已经跑离了太庙围墙几十步远。

周围没有人,就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空地上,像风中的寒蝉。

谢小石路过太庙围墙时,冲蹲着的锦衣卫点着手指道:“站好!站好!”“呼”地声,他已到了王振面前,双膝跪地道:“厂公!我——”

王振扫帚眉倒竖,三角眼圆睁,嘴巴歪成长茄子样,飞起脚踢到他腰间,唾沫星子乱飞道:“厂你个头!你把咱家的脸丢到姥姥家了!随我去见圣上!”

谢小石低着头,双手下垂,跟在王振身后,来到了金辇前,双膝跪地,弯着腰低着头,缩成团纹丝不动。

王振走到金辇边,面对皇帝,手指着谢小石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道:“陛下!这小子!这——,您怎么处置他,都没怨言!”

说完,甩了下袖子,把头重重低了下去,闭上眼睛,嘴里发出“唉!”地声响。

皇帝坐直身子,两眼直直看着谢小石,半晌纹丝不动。

从文武百官最后面,走出位身着红色官袍的青年,二十四五岁,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正是柳随风。

他走到金辇前,拱手道:“陛下,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于大典之际,玩忽职守,理应处斩!”说完斜眼瞥了下谢小石,又面向皇帝,依然抱着拳,昂首挺胸,剑眉倒竖。

众文武百官,手拈胡须,连连点头。

皇帝倒吸口凉气,扭头看向王振道:“爱卿,依你之见如何?”

王振撩起眼皮,看了下柳随风,又耷拉下眼皮道:“陛下,老奴以为,谢指挥使犯此大错,实属罪无可恕!”

谢小石跪在地上,像被电击了似的,打个激伶。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头上冒出股青气,瞥了眼王振,鼻孔微微冷哼声。

王振拱着手,弯着腰,又道:“不过——”

谢小石耳朵像兔子似的“滋——”的声竖了起来。

“嗯?”柳随风倒吸口气,身子震了下,抿着嘴扭头看向王振,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好似射出道道利箭。

“嗤——”王振斜眼瞥了下柳随风,嘴角向上撇了撇,接着道:“陛下,谢指挥使虽罪无可恕,可眼下正是祭天大典的关键时刻,若陛下一怒之下杀了人,怕有失天和,影响祭天大典!还望陛下深思。”

“呣!”皇帝像吃了枚人参果似的,浑身舒坦,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文武百官倒吸口气,互相看看,有的摇头,有的点头。

皇帝转向谢小石道:“谢爱卿,你如此玩忽职守,本当处斩,但念你多日劳累,免你死罪!虽然如此,活罪难逃!来呀!给谢爱卿记打过一件,随朕出征,将功折罪!”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齐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

谢小石“砰砰砰”连叩了三个响头道:“谢主隆恩!”

“呣!”皇帝顿觉有股青气冲上脑门,身子轻飘飘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湛蓝,漂浮着几丝云彩,风吹着柳叶在飘,旗帜“哗啦啦”舞个不停,人人脸上红光满面。

“你!你们!”柳随风触电似的震了下,指了指王振,又指了指皇帝,脸胀得通红,嘴唇青紫,“呜”地声从口中喷出口血来。

他手捂着胸口,连退了两步,半弯着腰,摇摇晃晃,似要跌倒。

王振斜眼瞥了下他,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扭头冲谢小石道:“你可要好生看好,勿出纰漏!”

谢小石抱拳道:“是!”

他跑到众锦衣卫面前,挥了下手,叫道:“全部打起精神,站好!立正!从现在起,到仪式完成,谁若敢蹲下来,我保证叫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声如雷鸣,直冲云霄,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嘴巴鼓起像蛤蟆,双手叉着腰,头转来转去,扫视着众锦衣卫。

众锦衣卫像打了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啪”地来了个立正,昂首挺胸,双手下垂紧贴裤缝,目光炯炯有神,队伍排成条整齐的直线,围着太庙转了圈。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六章 移花接木(6) 谢小石咧开嘴,转过身来,挠着后脑勺,“嘿嘿”直笑。

皇帝点了点头,道:“起驾!”众红衣宫人抬着金辇走向太庙。

太庙门大开着,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入,门口分左右站着两排红衣宫人,雁翅排开,有半箭地长,他们低头弯腰垂手而立。

金辇进了太庙大门。

太庙院子将近两个足球场大小,正中是座三四层楼高的穹顶建筑,红砖金瓦,闪闪发亮。太庙周围种着青松翠柏,郁郁葱葱,地面青砖铺地,建筑门前,有个三层台阶,上了台阶到门口,有块两辆马车宽的空地。

空地上摆着个长条形红木香案,漆成黑色,香案上摆着个篮球大小的青铜宣德炉,青烟袅袅,左右两边各有个半个胳膊高的青铜烛台,并排点着三支红色的蜡烛,像是擀面杖,火光燃起半个巴掌高。

在宣德炉前,立着面书本样的金牌,上书“天地”二字。

香案的左边,是有人个头高的青铜香炉,雕成仙鹤的模样,从鹤嘴了喷出袅袅青烟;香案的右边,是个磨盘大小的青铜火盆,里面燃着炭,红通通。

玉空道长身披青色鹤氅,站在香案右边。

他身后站着费恩和上官云,手里捧着黄纸、朱砂和笔墨等物,低头站立。

皇帝的金辇进了太庙的大门,便停了下来,皇帝从金辇上走下,众红衣宫人抬着金辇,走到了左边的空地上。

玉空道长三步并两步向皇帝走来,衣袖飘飘,单掌合什,到距皇帝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弯腰深施一礼道:“无量尊,贫道参见陛下!”

皇帝摆摆手道:“仙师免礼,有劳仙师了。”

玉空道:“为国为民乃贫道义不容辞之责任!”

皇帝点了点头,向香案走去,王振紧随其后,好玉空道长打个照面,三角眼瞪起,抿着嘴,看着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单掌合什,弯着腰,退到旁边,王振点了下头,昂首挺胸地跟在皇帝身后,后面则是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进了太庙大门,分左右两边排开,占了近半个足球场的面积。

还有两队红衣宫人分立两边,站在文武百官身后。

一时间香雾缭绕,紫气冲天,彩旗飘扬。

谢小石跟在队伍的最后,也走进太庙大门,他支楞着脖子,左看右看。

玉空道长斜眼瞥了下他,像阵风似的走到王振身边,附在他耳边,叽叽咕咕了阵,王振触电似的猛地一震,扭头看向谢小石,三角眼发出道白光,嘴巴鼓成蛤蟆。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谢小石,三步并两步走到他身边道:“谢大人,你在外面巡逻,务必保证祭天大典顺利进行,别让不相干的人闯了进来。里面的事,有咱家照应,你就甭挂心了!”

谢小石弯腰拱手道:“遵命!”说完转过身去,仰头看了看天空,走出太庙大门。

王振点了下头,又回到皇帝身边。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斜眼瞥着谢小石的背影,嘴角微微向上撇起。

皇帝走上台阶,来到香案前站定,扭头冲玉空道长道:“仙师,该如何开始啊?”

玉空道长躬身施礼道:“陛下稍候,待贫道施法,沟通天地!”

皇帝点了点头,玉空道长后退两步,解下道冠,使头发披散开来,像海藻似的向上飘去,他从背后缓缓拔出松纹古剑,金光闪闪,似乎有水纹波动。

他右手举剑,过了头顶。

正在这时,突然文武百官队伍中爆出个雷鸣似的吼声:“且慢!”声音直冲云霄,震得地面摇了三摇。

众文武百官身子一震,扭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文官队伍中站出个身着红袍的青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正是柳随风,不由身子向后晃了晃,倒吸口凉气。

王振扫帚眉倒竖,三角眼圆睁,似要喷出火来。

皇帝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于谦道:“柳黄门,勿生事端!”

柳随风冲于谦拱拱手道:“谢于大人关心!”然后转向皇帝道:“陛下,此事事关江山社稷,不容柳某不出口!”

皇帝鼻孔里喷出口粗气道:“说!”

柳随风上前两步拱手道:“陛下,这个道士来历不明,乃王振心腹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不知从哪里请来。由他来主持祭天大典,为臣信不过,还望陛下三思!”

众文武百官身子一震,互相看看,连连点头。

皇帝倒吸口气,看看王振,又看看玉空道长,转向柳随风道:“依柳卿家之见如何?”

柳随风上前步,昂首挺胸道:“微臣不才,愿在现场当场监督!以防有人作弊!”他又指指自己的眼睛,两眼炯炯有神道:“不是微臣夸口,有只苍蝇打微臣眼前飞过,微臣能看清它扇了多少下翅膀!若有人胆敢作弊,绝逃不过微臣的眼睛!”

他昂起头,脸绷得像木板,下巴几乎指向天空。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王振弯腰像大龙虾,耳朵抽搐了下,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他抿着嘴,微微抬了下头,看了眼玉空道长,然后又低下头去,浑身筛糠似的抖。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王振,冷冷一笑。

一阵微风吹来,吹得香炉中青烟飘飘荡荡。

皇帝背着手,倒吸口气,低头沉思片刻道:“柳卿家话虽有理,但如此怕对仙长无礼!”

“无量尊!”玉空道长拈了下胡须,拱拱手道:“陛下!柳大人言之有理,本就该如此,只是——”他又手拈胡须,住口不说。

皇帝频频点头,见他住口不说,忙上前步道:“只是什么?”

众文武百官也暗吃一惊,伸长脖子看着玉空道长,现场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眼睛眯成条线,仰着头,过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才点了下头道:“只是贫道与天地沟通,使天意降临,此事非同小可,贫道须万分关注,不得有丝毫分心,否则恐有不测。”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直盯玉空道长,鼻孔冷哼声道:“如此说来,道长还是不敢让柳某监督!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他跺了下脚,扭头转向众文武百官,双手摊开直耸肩,头发向上飘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七章 移花接木(7) 众文武百官也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皇帝也是犹豫不决。

玉空道长微微一笑,道:“陛下,诸位大人,待贫道将话说完。虽是如此,但只要柳大人答应贫道三个条件,但监督无妨!”说话时,他的山羊胡向上飘了起来。

“噢?”柳随风侧过脸去,看着玉空道长,双手放在背后,嘴角微微向上一撇,道:“说吧!”

玉空道长右手伸出三根手指道:“第一,柳大人须离贫道十步开外,以免生人之气入侵,破坏天地沟通。”

皇帝、王振及文武百官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他们齐看向柳随风。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两眼闪出道白光,盯着玉空道长道:“二十步又何妨?柳某就站在这里看,道长以为如何?”

他距离台阶不下十步远,而香案在台阶的平台上,又拉出好几步远。

玉空道长点点头道:“第二,勿得高声喧哗,扰乱贫道心神!”

皇帝及众文武点头道:“这个也有道理!”

柳随风笑道:“柳某只用眼睛,不用嘴巴,若道长作法时发出半点声响,当场自裁!”他说话时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头发又向上飘了起来。

玉空道长点了下头,伸出第三根手指道:“柳大人勿得乱动,更不能使用武功,破坏现场秩序!”

柳随风哈哈大笑道:“真是废话!说话尚且没有,何况乱动?柳某就站在这儿,纹丝不动,只用眼睛,其它一概不用!道长只管施法!”

玉空道长红光满面,手拈胡须道:“无量尊!如此甚好!”

皇帝也红光满面,连连点头道:“准奏!”

王振撩起眼皮,看了下玉空道长,见他气定神闲,便如吃了颗定心丸,昂首挺胸起来。

玉空道长冲皇帝弯了下腰,道:“陛下,请上台!”

皇帝走上台阶,面朝香案站着,距他五步远。

玉空道长单掌合什道:“无量尊,贫道开始施法!”他头发飘散,四下飞舞,右手握着松纹古剑,横在胸前,口中叽叽咕咕念着什么,两三次喘息的时间之后,他突然两眼睁开,大喝声:“着!”

飞身跃起半人多高,左手从费恩手中拿过狼毫笔,点上朱砂,然后又在上官云手捧的黄纸上,画满了蝌蚪符号,笔走龙蛇,眨眼画了十张。

他将十张符纸穿在松纹古剑上,手腕抖动,符纸像风车似的在剑上转个不停,他又从香案上拿起碗清酒,喝下半口,将青花瓷的酒碗放回原处,然后将宝剑放在距离嘴巴巴掌远的地方,“卟”地喷了口酒。

形成团白色的酒雾,有篮球大小。

酒雾炮弹似的飞出,飞到穿在剑身的黄纸上,“呼”地一下着起火来,火光腾起有半个胳膊高。

“哗——”众文武百官倒吸口凉气,身子向后晃了晃,全瞪大眼睛看着玉空道长,有的用手背挡住嘴,别过头去,闭上眼。

玉空道长将宝剑舞得风车似的,在全身上下转动,他踩着八卦步,绕着抬子转了两圈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陛下为国选帅,企求上苍,还望上天降下神谕!指点迷津!着!”

他剑指向香炉,“喀喇”声,天空划出道闪电,照得太庙门前台阶上一片亮白。

皇帝和众文武百官,身子猛地震了下,脸色变得惨白,看看天空道:“上天要显灵了!”

玉空道长嘴角微微向上一撇,将松纹宝剑左劈八下,右劈八下,迈着弓字步向上一刺,扭头看向天空,做了个弯弓射月的动作。

他保持这个姿势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站直身子,倒吸口气,足有平常呼吸两三次长,然后双足并拢,将剑贴在身后,剑尖向上,摊开右手道:“陛下,上天已有感应,请记名抓阄。”

有名身着红袍的宫人双手捧着红漆木托盘上前,托盘上盖着大红锦缎,上面并排放着两个巴掌大小的金色团花织锦蟒缎,散发出金色光芒,裁的整齐,旁边放着支朱红御笔,饱蘸红色朱砂。

皇帝看着托盘,愣了下,沉思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眼前一亮,提起朱红御笔,在左边锦缎上写上“于谦”二字,在右边锦缎上写上“王振”二字。

鲜红的印子印在锦缎上,晃人眼目。

皇帝放下朱红御笔,抬头对玉空道长道:“仙长,可是如此?”

玉空道长单掌合什道:“无量尊,正是如此!”他将松纹古剑放回背后的剑鞘,走到距红木托盘两步远的地方停住,双手抓起锦缎,面朝柳随风及众文武百官展示了下,道:“诸位大人可看清了,这上面可是圣上的御笔提名!”

众文武百官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柳随风眼睛瞪得溜圆,射出道道白光,仿佛要把那两块金色锦缎穿透,五六次喘息的工夫之后,他抿着嘴唇,微微点了下头。

王振昂首挺胸,上前两步道:“诸位大人可看好了,这两块锦缎,乃是宫中特制金蟒缎!宫中只此一段,别处没有!”

“哗”众文武百官身子波浪似的向后摇了摇,然后鸡啄米似的点头。

有名官员叫道:“公公,这还能造假?便是缎子造假了,圣上的亲笔题名还能是假的?”

众文武百官连连称是,昂首挺胸,摇头晃脑。

“呣——”王振点了点头,满面红光,斜眼瞥了下柳随风,嘴角向上一撇。

皇帝长出口气,连连点头,面色红润道:“好!好!这朕就放心了,仙长,开始吧!”

玉空道长嘴角微微向上一撇,点了点头,将两块金蟒缎卷成筷子似的卷,然后用两根手指头宽、铅笔长的红绸子,分别将两个卷从中间扎起来,并排摆放,然后左手将托盘举过头顶,在空中风车似的转了几圈。

众文武百官脑袋随着托盘的转动而转动,柳随风更是眼睛凸出,眼皮也不眨。

玉空道长将托盘摆到香案的中间,右手二指并拢,贴在嘴边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小半盏茶工夫后,转过身来,冲皇帝道:“陛下,天运开启,请抓阄!”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八章 王振监军(1) 他说完后退几步,退到香案的右手边,手拈胡须,笔直而立。

皇帝倒吸口气,呆了半晌,众文武百官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人人踮起脚,伸长脖子看。

谢小石站在太庙的门口,背对着里面,当玉空道长把托盘放到香案上时,他突然感到心里一阵抽搐,捂着胸口,身子晃了两晃,闭上眼睛,眼角滴下粒米粒大小的泪珠。

他咬了咬嘴巴,揩掉眼角的泪珠,扭头走向别处。

皇帝连吸了几口气,挺了挺身子,昂首挺胸走到香案前,低头看着托盘上两卷金蟒缎,又吸了口气,突然“卟通”声跪倒在地,对着香案“砰砰砰”连叩了三个响头。

他立起身子道:“皇天在上,列祖列宗有灵,朕家国有难,奋起神兵,只是欠缺一帅。今特请上天、列祖列宗指点迷津,助朕选出一帅,以解家国之难!”

说完,双掌合什,冲着香案连弯了三次腰,站起身来,两眼直直看着桌上的金蟒缎。

现场空气顿时凝固住了,人人屏息凝气看着皇帝,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皇帝的手颤颤微微伸向金蟒缎,速度好似蜗牛,点点左边,又点点右边,手停在半空不动了。

众文武百官张大嘴,伸长脖子看着,不少人额头滚下了豆大的汗珠,王振则弯腰躬身,纹丝不动。

皇帝站了有小半盏茶时间,咬了咬牙,伸手抓起左边的金蟒缎,放到眼前,退后了两步,左右看看,然后撕下绑在蟒缎上的红绸条,将金蟒缎展开,定睛细看。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王振”二字。

“啊!”现场顿时像地震似的晃了两晃,众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手摊开,连连摇头,有的更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

英王像是被雷击了下似的,身子晃了三晃,差点没倒,他捂着胸口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上天和列祖列宗绝不会下达这样的指示!”

他抬头仰望天空,原本晴空万里,不知何时飘来大片乌云,将半个天遮住了,太庙周围的松柏,也耷拉下了头。

皇帝端详着金蟒缎条有小半盏茶工夫,点点头道:“既然上天示意——”

“且慢!”柳随风突然摆起了手,声如霹雳,震得地面摇了三摇。

众人打个趔趄,全扭头看向他。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冲上抱拳道:“陛下,虽然微臣未看出什么,可心里总觉的不对,陛下何妨将另一个卷子也打开看看里面写着什么!”

王振直起腰,脸耷拉下来,瞪起三角眼道:“放肆!大家伙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还在这胡搅蛮缠是何道理?这一张写着甲的名字,另一张自然是乙的,何必再看?”

柳随风“哼哼”冷笑两声,抿着嘴瞅着王振道:“只怕未必!”

英王朱祁钰顿了下,猛地一拍额头道:“对!有可能!”他一指王振道:“王振!你别在本王面前打马虎眼,本王倒要亲眼看看另一张上面写着什么!”

他撩起襟袍,“噔噔噔”几步走上台阶,飞步向托盘走去,疾似流星,人还未到,手先伸了出来。

王振顿时身子一抖,汗如雨下。

说时迟,那时快,青影一闪,玉空道长似道流烟,抢先半步,抓住托盘,将其举到半空,单掌合什道:“无量尊!英王殿下稍安勿躁,陛下承受天命,此物除陛下外,生人万万不得接触!英王殿下和诸位大人如有怀疑,待贫道将此物送到陛下面前,由陛下亲自打开如何?”

谢小石蹲在太庙门前的台阶上,背对着太庙,直直看着前方,玉空道长话音刚落,他“啪”地拍了下膝盖,喃喃自语道:“又晚了一步!”

说完,他站起身来,向太庙南边走去。

英王倒吸口凉气,愣了愣,倒退了两步,点了点头。

玉空道长双手捧着托盘,走到皇帝面前三步远站定,弯下腰将托盘举过头顶,递给皇帝。

皇帝倒退半步,两眼直直看着托盘,脸红得像鸡肝,搓着双手,身子扭来扭去连连摇头:“不必!不必!朕信任你们,不必查!”

柳随风跺了下脚,瞪圆了眼睛,厉声叫道:“陛下!”

英王双眉高耸道:“皇兄,一定要看!”

众文武百官上前步,齐弯腰拱手道:“请陛下验收!”

谢小石站在太庙南边角上,仰面朝天看着天空,连连摇头道:“现在还看个屁!不如不看!”

皇帝倒吸口凉气,看看文武百官,又看看英王、柳随风,然后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外面道:“那个锦衣卫都指挥使呢?”

王振扬起手一迭声的叫起来道:“快!快!快!把谢大人请进来,陛下召见!”

有名红衣宫人飞似的跑出去,将手高高举到空中,边跑边叫:“谢大人!谢大人!”

现场顿时沉寂下来,空气像凝固了似的,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下都能听见,众文武百官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谢小石站在太庙台阶前十步远的地方拱手而立,英王、柳随风目光利箭似的盯着他。

王振弯着腰,耷拉着眉毛。

皇帝昂首挺胸,面朝谢小石,嘟着嘴看着天空,脚板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并且左手也不停地拍打着右手手心,嘴里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天空中飞来几只乌鸦,在太庙上空盘旋了几圈,“呱呱”叫着飞走了。

谢小石咽了口唾沫,道:“陛下奉天选才,自当诚心诚意,不可怀疑犹豫,否则定有不祥!”

“嘶——”皇帝倒吸口气,身子僵住不动了,眼睛瞪得滴溜圆。

“呼——”王振长出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放屁!”柳随风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脸色紫胀,额头青筋直跳,指着谢小石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唾沫星子乱飞道:“你们本就是一伙的!陛下!不能听他的!”

众文武百官哗然,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摊开双手,双肩耸起,连连摇头。

“轰”地声,英王额头喷出团火,他嘴唇青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将袖子捋到胳膊肘上,脸上肌肉直跳,牙齿咬得“咯咯”响道:“这帮奸贼真是欺人太甚!要不这么说还罢了,要这么说,本王今天豁出去了!一定要看个究竟!”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九章 王振监军(2) 他带着股气,三步并两步走向托盘,两眼直勾勾看着金蟒缎卷。

玉空道长连忙用身子挡住英王,道:“殿下且慢!此卷还是由陛下亲自拆开好!”

英王捋胳膊挽袖子,脸红脖子粗,盯着皇帝道:“皇兄,你若不拆,臣弟就不顾一切了!绝不能让他们的计谋得逞!”他嘴里“呼呼”喷着白气,像头小牛犊。

众文武百官又齐弯腰拱手道:“陛下,请打开验试!”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谢小石道:“若有不对,第一个拿下你!”

谢小石低着头,抿着嘴,舌头吞到喉咙里,像只蚂蚱似的站着。

皇帝双手放在背后,看看众文武,踱了下脚,叹了口气道:“你们!你们!”他摇摇头,转身对玉空道长道:“仙长,群臣迫朕,朕不能不查,还望仙长不要见怪!”

玉空道长将托盘举过头顶,又高了二寸,依旧弯着腰道:“陛下只管验查,贫道绝无怨言!”

皇帝看看四周,众人无不满脸希望看着自己,他点了下头,手像蜜蜂的翅膀一样颤抖着,抓到了托盘上的另一个金缎卷,揭开绑在卷上的红绸布条,展开卷子,上面赫然用朱笔写着“于谦”二字。

他将这个卷子和另一个卷子并在起,凑在距眼睛巴掌远的地方定睛细瞧,两个卷子上的字大小、颜色、笔迹一模一样,完全是自己手书。

不由满面通红,额头冒了团火,狠狠瞪了一眼英王和柳随风,将两个金蟒缎卷子甩到托盘上,甩了下袖子,鼻孔“哼”了一声,道:“退下!”

众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弯腰低头后退了几步。

英王面红耳赤,额头青筋蚯蚓似的凸起,指着卷子咬着牙道:“这——这——”他甩了下袖子,满面羞惭而退。

柳随风如遭雷击,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身子向后晃了晃,眼睛一闭,跺了下脚,仰面朝天叹道:“天意!天意!”

他双手放在背后,低着头退回了文武百官的队伍。

王振身子一激伶,像醉虾似的扭来扭去,弯腰呈九十度,左右脚轮番跳去,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天命元帅!我是天命元帅!”随后又像抖蚤子似的抖了起来。

皇帝捏着拳头,闭上眼睛“唉”了一声,看了看王振道:“王振听封!”

王振“卟通”声跪倒在皇帝面前,弯腰低头,纹丝不动,可是嘴巴张开像只大蛤蟆。

皇帝道:“王振,朕封你为大明二十四路都指挥使司行军大总管,调集二十四路都司大军兼其它各路军兵总计四十万明军总监军,督理全军事务!”

王振叩头道:“老奴遵旨,谢主隆恩!”他像吃了人参果似的,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展无比,嘴巴一张开,就淌下滴涎,挂在空中直晃荡。

皇帝又道:“九门提督蓝光听旨!”

蓝光穿着厚厚的金盔金甲,从武将队伍中走了出来,冲皇帝弯腰拱手抱拳。

“朕封你为左武卫大将军,随朕御驾亲征!”

“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听旨!朕封你为右武卫大将军,随朕御驾亲征!”

“兵部尚书邝蒙听旨,朕封你为行军司马,参予军机!”

“英王、于谦某某等人,留守京师!”

“以上诸将无论大小,均受行军大总管、总监军节制!”

“呼啦啦”文武百官成片跪倒,不停叩头道:“臣领旨谢恩!”声音直冲云霄。

王振抖抖索索站起来,鼻涕眼泪直流道:“老奴对陛下感激不尽。可是今天的事陛下也看见了,他们对老奴一百个不服,一千个不愿,老奴只怕到时无法节制——”

皇帝摆了摆手道:“朕赐你口尚方宝剑,三品以下官员,不听军令,无论文武,可先斩后奏!”然后他冲下挥了挥手,有名红衣宫人双手捧着柄剑走了过来。

宝剑黄金剑柄,鲨鱼皮鞘,涂以金漆,上绣两条五彩金龙,盘绕剑鞘,剑柄尾部挽朵云花,上面镶嵌着个拇指大小的猫眼红宝石,闪闪发亮,晃人眼球。

红衣宫人将宝剑交到皇帝手上。

王振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顶,低着头,从皇帝手上接过尚方宝剑,站起身来,弯腰似大龙虾后退了几步,转过身来,目光凌厉,射出道道白光,直视阶下众人。

他沉着脸抿着嘴,周身似乎有股青气直冲天空,有股风吹来,将他的衣袖吹得猎猎起舞。

他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握着剑柄,“呛啷”声将宝剑拔出近半来,宝剑发出阵阵龙吟,周身雪白如银,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

“哗——”众文武百官身子波浪似的向后倒了倒,人人低下头,将手缩在袖筒里,浑身寒毛直竖。

王振咧开嘴,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

皇帝摆了下手道:“既然将帅都已择定,那就人人骑着高头大马,随朕出西门,绕城走上圈,让天下百姓看看。”

众文武弯腰拱手道:“遵旨!”他们转过身去,向太庙外走去。

玉空道长满面红光,双手揣在袖筒里,看着文武百官的背影呵呵直笑,他走到火盆边,甩了下手,从袖筒飞出个金缎卷,落在火盆里,“呼”地起了火苗,然后他甩了下袖子,飘然走下台阶,身轻如燕。

台阶下有名三十余岁身着团花锦袍的红衣宫人,低头垂手站着,眼见众人离开,他飞身上了台阶,似道闪电,到了火盆旁,伸手抓了下去。

火盆的炭火“呼呼”燃烧猛烈,金缎卷火苗腾起半个巴掌高。

他抓向金缎卷,捏住!掐灭火!

炭火烤的他皮肉滋滋直响,额头冷汗直冒,不吭一声,将那个金缎卷捞出火盆,捏在手心展开来。

金缎卷大部已被烧成灰烬,只留下火柴盒大小的块,已被烤的焦黄,上面只有半个字,是“振”的上半边,下半边已被烧完,朱红御笔所写,模样、大小、字迹同皇帝所写得一模一样,就是金缎卷的材质,也同皇帝用的那块一模一样。

他扭头看了看摆在香案上托盘,上面两个完整的金缎卷赫然在目!

章节目录 第五百章 王振监军(3) 他斜眼瞥了下王振、玉空道长背影,眼中闪出道寒光,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脸拧成包子样,发出阵阵“嘿嘿嘿”的声音,身子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有名红衣宫人跑过来道:“曹公公,圣上召你。”

曹公公将那块火柴盒大小几乎被烧成灰烬的金蟒缎捏在手心,握成拳头捏了又捏,点点头道:“咱家知道了。”他紧紧攥着拳头,向阶下跑去。

太庙门前已挂起百十卷大地红,展开有几辆马车长,排在起红扑扑一片,几乎同时点燃引线,“劈劈叭叭”响了起来,声音密集如雷鸣,震得大地直颤,青烟滚滚,把太庙门前方圆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笼罩住了。

皇帝及众文武百官从太庙出来,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凡是受封的官员,都披上大红锦袍,胸前挂朵盘子大小的绸缎制的红花。

王振更是披上了黄金锁子甲,头戴金盔,金光闪闪,身披猩红大氅,胸前挂着朵脸盆大小的红绸制牡丹花,几乎盖住整个前胸。

他骑在高出普通马一头的枣红马上,摇头晃脑,眉毛向上飞了起来。

皇帝乘坐金龙辇车居中,王振一马当先,蓝光、谢小石分别在金龙辇左右不到五步远的地方,骑着高头大马,披着大红花,向前走着。

其余文武百官则骑马跟在后面,至于红衣宫人、明兵、锦衣卫随侍左右,那是普天盖地,队伍拉开好几条街长,旗帜林立,随风飘扬,如同海洋。

街两边百姓更是人山人海,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纷纷涌到街边来看,瞪大眼睛看着队伍,纷纷道:“这就是天命元帅?”他们纷纷看向王振。

王振像打鸡血似的,身子似乎飞了起来,频频对众人招手,咧开嘴一笑,比哭还难看。

谢小石低着头,眉头拧成了疙瘩,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的样子。

皇帝的金龙辇红木打制,包上金纸,金光闪闪,几条金龙盘旋其上,辇像个亭子,四面漏风。皇帝扭头看了眼谢小石笑道:“谢卿家,怎么?嫌朕给你的官职太小?”

谢小石打个激伶,连连摇头道:“陛下给俺的官大极了!俺怕自己胜任不了!”

皇帝盘膝坐在金龙辇上,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队伍出了城,王振面皮转红,更是神采奕奕,他骑着马跳来跳去,频频冲路边招手,尽管路边无人。

直走了三四里路,来到村落聚集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跪在大马路边,焚香叩头,他们换上了崭新的衣服,红蓝白青,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

皇帝频频点头。

他们在附近的村子绕了圈,队伍往回走。

在距离队伍一箭地远的棵大槐树下,站着名白衣女子,鸭蛋脸,银钩眉,半月形的眼睛,尖椒鼻,唇红齿白,面如白玉,正是薛若冰。

她倚在树边,双手抠着树干,两眼直勾勾看着那只队伍,身后还背着个灰布包裹。

队伍离开后,村民们转回身来,议论纷纷道:“嚯!真没想到王公公居然当了元帅!”

另一个村民道:“咳!这有啥稀奇?看过皇帝身边另个人没有?坏事做尽!飞黄腾达!不到一年从一介草民直升右武卫大将军,领从二品衔!这个才是模范!”

众村民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他们说说笑笑着打薛若冰附近路过。

薛若冰倚着大槐树,仰面朝天,眼睫毛闪动着,眼中蒙上层水雾,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后,一滴晶莹透亮的泪珠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淌下,洁白如玉的面庞发出莹润光泽。

她两眼直直看着天空,嘴唇咬了又咬,足看了有柱香时间,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此时两眼已红肿的像个核桃。

她转过身去,甩了下手,向西边飞奔而去,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队伍直逛到掌灯时分,才各各散去。

王振回到自己的住所,解下金盔金甲,披上大红锦缎,尽管面色灰黑,疲惫不堪,可是依然像打了鸡血似的,在客厅内走来走去。

客厅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石砖铺地,正中摆着张黄花梨八仙桌,上面放着南宋龙泉窑的白瓷茶壶、茶碗。大厅左边是道白色的屏风,右边摆着两对青瓷花瓶,一人多高。

厅外站着些红衣宫人,低头垂手而立。

他转了有两柱香的时间,双手放在背后,抿着嘴,点了点头道:“今儿个满朝文武,就谢小石说了句人话!”他眉头向上挑起,“嘿嘿”一笑,挥了挥手道:“来呀!把东西给仙长送去,也算咱家给他的回报!”

在墙角的茶几上,放着个锦匣,书包大小,抱着红绸。

有名东厂侍卫上前,冲王振弯腰鞠了下躬,双手捧着锦匣出去了。

王振眼睛眯成条线,五官拧成了包子样,鼓着嘴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道:“希望这礼物,仙长能满意。”

在北城那家客栈二楼的间客房内,灯光昏暗,屋内站着三人,正中一人六十余岁,身着道袍,面对窗户而站,手拈胡须看着窗户外的黑色夜景,此人正是玉空道长。

站在他身后的分别是费恩和上官云。

费恩看了看上官云,上前一步道:“大哥,真没想到姓谢的那小子今天竟帮咱们说话!”

玉空道长嘴巴抿起,山羊胡一颤一颤,半眯缝着眼道:“今天满朝文武,就那姓谢的说了句鬼话!”他的驴耳朵支楞起,拨拉了两下,嘴角挂出丝冷笑。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互相看看,抬起手道:“大哥,这个——”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阵“梆梆梆”的敲门声,费恩和上官云连忙住嘴不说,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警惕地注视着,猛地拉开门。

门口站着几名东厂侍卫,领头的双手捧着个红布包裹的锦匣,低着头,耷拉着眼皮道:“这是厂公送给仙师的礼物,还望仙师收下,不成敬意。”

他把锦匣交到费恩手中,便转身走了。

费恩手捧锦匣,退回屋内,上官云则关好房门,三人目光一齐打量着锦盒。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一章 王振监军(4) 费恩咧开嘴笑道:“不知那厂公会送什么礼物啊!”他把锦盒放在屋子正中的桌子上,后退了几步。

玉空道长围着桌子,手拈胡须左三圈右三圈,看了有半盏茶的工夫,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在锦盒上的红缎。

锦盒红木打制,长方形,书包大小,外面涂了层红漆,锦盒的盖口上呈十字状贴着两个封条,拓上鲜红大印。

玉空道长弯下腰,一眼不眨地看着封条,封条完好无损,他点了点头,启开了封条,费恩和上官云站在五步远的地方,齐踮起脚伸长脖子看。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叠叠书信、卷轴和册子。

三人齐吸口凉气,费恩和上官云更是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挠着脑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玉空拈起最上面的红皮手册打开来看,自上至下看了有数次喘息的工夫,突然脸色变得惨白,扫帚眉倒竖,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哆嗦个不停。

他如牛似的喘着气,手里抓着那本红皮手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内转了几圈,猛地抬头,脸变成惨绿色,眼中射出道蓝光,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手风车似的转动。

“咔嚓、咔嚓”几下把那本小册子撕的粉碎,气运丹田,双手一抖,从掌心“呼”地冒出团火,将那堆碎纸烧着,火苗腾起半人多高。

那本小册子化为灰烬,变为缕缕青烟。

“嘶——”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凉气,更加不明所以,眼珠向前凸出,看着锦盒似要蹦出来,喉咙里“咕咙咙”直响,直咽唾沫。

玉空道长又翻开几本书札,看了看,点了点头,将其中几封放在桌子上,然后将剩下的两封分别送给费恩和上官云。

这两人像饿狼似的扑上,抓起书信拆开来就看,眼珠瞪得溜圆,看了不到一半,突然面色大变,面红耳赤,头顶直冒青烟,喃喃道:“这!这!”

他们忽地背过身去,“漆漆喀嚓”,将书信撕得粉碎,点亮火折子,将书信烧毁,额头滚下豆粒大小的汗珠。

玉空道长斜眼瞥着他们,嘴角微微向上撇起,又“漆漆咔嚓”撕毁了几封书札,然后拍了拍剩下的书札、卷轴道:“好东西啊!好东西啊!”

费恩和上官云已变得两眼血红,瞪着玉空道长道:“大哥!甭留着它们!”

玉空道长微微一笑,又甩给他们封书札道:“你们再看看这个!”

两人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颤抖着伸出手展开书札来看,口里直咽唾沫,看了不到一半,两人眼光突然亮了起来,满面红光,拍着手哈哈大笑道:“呀!没想到他们还干下这种事?大哥!有了这东西,不怕姓楚的那丫头不捏在咱们手里!”

上官云点点头,扯着吊死鬼的嗓音道:“真没想到厂公手里有这么多材料,这些材料被咱们抓住,飘影教十拿九稳就是大哥的了!”

费恩也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嗯!嗯!厂公这礼物送的够意思!大哥,不如咱们现在就——”他抬起手,做了个往下切的姿式。

玉空道长摆了摆手,面朝窗户站着,手拈山羊胡须,嘴角挂出丝冷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城南五里还有股大势力盯着呢。我们要以静制动!”

“哦——”费恩和上官云退了几步,互相看了看,齐挑大指道:“大哥!高!”

玉空道长眯起眼睛自语道:“区区个飘影教嘛,哼——哼——”他的眼中闪出阵阵寒光。

城南五里江湖中人的营地内,灯光明亮,照得如同白昼。

正中有顶牛皮大帐,半圆形,两层楼高,半个篮球场大小,大帐周围十步开外,有队江湖中人巡逻,帐内灯光摇曳,人影晃动,如同白昼。

大帐正中摆着张半人多高案几,门板长,左右两边各摆着十几把椅子,几乎将大帐占满。

案几旁边围着四个人,分别是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和杜一平,椅子上坐着昆仑、峨眉、丐帮、华山、青城、雁荡等六大派掌门,除他们外,还有些大门派的重要人物和江湖上地位较高的人。

他们坐在椅子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丐帮帮主董振平更是下巴支在绿玉杖上,两眼直直看着前方。

案几上铺着张两张报纸大小的地图,将整个案几占满,并且耷拉下去近半。

此刻了空等人却并没有看地图,而是看着地图上摆着封展开的书信,有书本大小,他们看着看着,眉头拧成了疙瘩,牙齿直咬,扭头看向杜一平道:“总管,你看这如何是好?”

人人眼中带着焦灼。

杜一平倒吸口气,转过身来,右手拿着扇子拍打着左手掌,绕着大帐走了几圈,抬起头抿了抿嘴,连连摇头道:“王振监军,实属不妙!不过幸好还有陛下御驾亲征,加上其它的文臣武将都是上上之选,或可将他的破坏降到最低!”

说着,抖了下扇子,两眼闪闪发光。

大帐内众人连连点头。

龙振星更是跺了下脚,双手扶着案几,躬着腰,两眼瞪得溜圆道:“哼!王振那厮不做坏事还则罢了,若敢做坏事,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扬了扬手中的拳头,头发无风向上飘起。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帐内其它人也是连连点头,翘起大指道:“对!对!”

玉虚道长将书信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脸色越黑沉,眉毛胡子向上飘了起来,猛地一拍案几,发出“啪”地声响,像敲了下鼓,震得案几摇了摇,上面的那封书信也向上飘起半个巴掌高。

他脸色铁青,双目凸出似要挣裂眼眶,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贼厮!贫道绝不放过此人!”说完,撩起袍袖,转身向外走去。

大帐内其它人倒吸口凉气,纷纷起身围住玉虚道长道:“道长且慢,何故如此发怒?”

玉虚道长嘴唇青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哆哆嗦嗦指着那封信道:“此次选帅大典,居然请的是武当败类、叛徒玉空来主持!此人你们不知,贫道再清楚不过了,无利不起早!他主持大典,必会通同作弊!”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二章 王振监军(5) 众人不由愣了下,玉虚道长接着咬牙道:“贫道这就去捉拿玉空妖道,为武当清理门户!”说着,大踏步向外走。

众人面面相觑,连连摇头道:“道长稍安勿躁!此次大典公开举行,挡着满朝文武那么多人的面,那么多双眼睛,怎么做得了弊?”

玉虚道长连连摇头道:“诸位有所不知,现场人虽多,但俱是凡夫俗子,怕难以看破他的伎俩。当时为什么不请贫道、大师和龙庄主去看看,谅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在这些人眼前耍什么花样!”

众人全倒吸口气,木头人样站着不动了。

突然帐内传来“啪!”地声响,像是敲了下西瓜皮。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杜一平用扇子重重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双目圆睁,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两眼直直看着前方,足足过了半盏茶工夫,才连连点头道:“明白了!明白了!”

他面红耳赤,上前一步道:“是王振!他之前就在皇帝面前嘀嘀咕咕,说什么我们江湖中人如何如何,不宜参加此类大典。原来是早有安排!而后又派心腹干将谢小石把守太庙大门,胡说什么防止有人破坏。

诸位试想,那样的典礼,谁会去破坏!分明是防着我们,不让我们进去,坏了他们的好事!”

众人听后目瞪口呆,连连点头道:“对!对!”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啪”地拍了下额头道:“这群江湖败类,贫尼绝饶不了他们!大家伙走!跟贫尼去为武林除害!”

“走!走!”众人麻雀似的蹦了起来,纷纷亮出兵器,额头青气直冒,咬牙切齿向外走去,如同蜂群。

“阿弥陀佛!”了空大师单掌合什,拄着九环锡杖走到大帐门口拦住众人去路道:“各位掌门、高人稍安勿躁!”

定远师太脸红脖子粗,眼珠乌溜溜瞪着了空大师,唾沫星子横飞道:“大师!你怎么拦住我们?莫非和他们一伙?”

了空大师老脸一红,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嘴唇哆嗦着,老半天才道:“弥陀佛,诸位听老衲直言。这里是什么所在?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人人精神绷得紧紧的,岂容我们胡来?且不说我们没有证据,就是有真凭实据,也不能这么干!”

众人倒吸口气,顿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点头,倒退了两步。

定远师太直抓脑门道:“不这么做,又该怎么办?难道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了空大师沉吟半晌,道:“不如由老衲、道长还有杜总管去城里看看情况,其余人留在原地不动。”

然后他又转向龙振星道:“龙庄主,这大营还劳你多加照顾,免得出了什么不测。须知拿住玉空是小,若我们武林盟有什么不当举措,引发朝廷议论和陛下成见,那可得不偿失。”

龙振星连连点头,冲了空一拱手道:“大师所言极是。由大师、道长、杜总管三人去城内查看情况,再合适不过了。你们只管去,在下会好好看守大营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连连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了空大师转过身来,单掌合什,仰面朝天道:“阿弥陀佛!”便拄着九环锡杖,迈步出了大帐。

他们三人踏着夜色,一路前行,来到南城门下。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城墙上灯火通明,明兵排成队伍,在城墙上来回走动。

三人互相看看,杜一平笑道:“大师、道长,我们翻墙而过吧。”

了空大师摇摇头,径直走到城墙下,城门边,单掌合什冲上道:“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请各位军爷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贫僧有急事要入!”

话音未落,城墙上的明兵“哗啦”声,蜂窝似的动起来。

他们围成团,全对着了空大师等人,手举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将城门前足球场大小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他们瞪圆了眼睛,纷纷手舞刀枪冲下比划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了空大师道:“贫僧了空,这位是武当掌门玉虚道长,这位是武林盟杜总管。吾等有要事进城,还望军爷高抬贵手,通融一下,放吾等入城!”

他眉毛耷拉下来,单掌合什,口念佛号。

玉虚道长和杜一平则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城头。

从明兵队伍中挤出个铜盔铜甲满脸络腮胡子的军官,冲下连连摆手道:“不行!现在城门已关闭,没有监军大人的金鈚令箭,谁来都不开门!”

“金鈚令箭?”杜一平微微一笑,扭头冲了空大师道:“这又是王振搞出来的,他这么快就已经掌权了。大师,道长,我们还是甭理他,从城墙上飞过去!”

玉虚道长连连点头道:“好主意!”

二人齐看向了空大师,两眼闪闪发光。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道:“弥陀佛,看来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热饭,我等已无力回天,还是不要擅入京城,免得惹人疑虑。”

杜一平跺了下脚,咬牙道:“大师真是顾虑重重,如此如何能成事?管它三七二十一,入了城再说!”

玉虚道长也点头道:“对!大师若有顾虑,贫道与杜总管先去,不干大师的事!”

了空大师老脸一红,摇了摇手中的九环锡杖,发出阵“哗啦啦”的响声道:“弥陀佛,既然道长和总管这么说,贫僧也就斗胆硬闯了!”

他双目向前鼓起,发出道道金光,嘴巴鼓起像蛤蟆,花白胡须无风向上飘起,袍袖鼓起像圆球,发出阵“呼呼”如风吹的声音,周身上下出现了层淡淡白光,有半个指头长,像钟罩似的罩住了他。

玉虚道长和杜一平满面红光,笑着点了点头,他们也提起股内力。

正在这时,吊桥突然“哗啦啦”地放下,城门“吱扭吱扭”地被推开了。

“哧——”三个人的内力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了下去,袍袖也耷拉下去不再摆动。

杜一平目瞪口呆,直咂舌,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也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杜一平拍了下额头道:“这么好心放我们进去?”

话音未落,从城门洞里传出阵“吱扭吱扭”的车轱辘声,有一队车走了出来,排开十几辆,臭气熏天,原来是拉粪车,城门上的明兵都捂住鼻子。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三章 王振监军(6)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三人互相看了看,嘴角微微向上一撇,身形一转,像三道闪电飞向城门,眨眼工夫穿城门而过。

第一辆车此时还未走出城门口,守城的明兵只觉眼前晃了下,就什么都没看见了。

杜一平跃过城门洞时,冲明兵扭头拱了下手道:“多谢!”然后带着溜烟飞出去了。

三个人一口气跑过两条街,三个巷子,方停下脚步。

杜一平甩了下袖子,回头看了眼城门方向,掩着鼻子道:“好个金鈚令箭,敢情我们堂堂武林盟的正副盟主和总管,还不如拉粪车说的话好使!”

了空大师面红耳赤,低头不语,玉虚道长手捋胡须,仰面朝天哈哈一笑。

三人飞步向北城走去,路上人烟稀少,星星点点,大半店铺已关了门。他们赶到北城玉空道长所住的客店门前时,已是三更天。

周围店铺已关门熄灯,黑乎乎一片,这家客店也熄了灯,只是在门前挂了串红灯笼,南瓜大小,在风中晃来荡去,照得周围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昏昏黄黄。

三个人呈品字形,站在店铺门前,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阵风卷着几片草叶打着旋从他们头顶晃了圈又飞走了。

玉虚道长拔出青木古剑,剑尖斜指向地面,寒光闪闪,两眼红通通盯着这间客店的大门道:“玉虚妖道,出来受死!”说完将剑抬至肩膀高处,右手握着剑柄抵住腮帮子,左手二指并拢贴在剑柄上,剑尖指向客店大门。

他两眼直视前方,弯腰迈着八卦步走了两圈,向大门接近。

走到距大门有半辆马车远的距离时,大门突然“咣!”地声打开,门板拉风箱似的左右直晃。

从里面走出个道士,六十余岁,面如枯柴,扫帚眉,金鱼眼,鹰钩鼻,山羊胡子,身着青布道袍,左手持着柄青铜柄的拂尘,背上背着柄松纹古剑,胡须、袍袖无风向上飘起,正是玉空道长。

他身后跟着二人,左边的人三十余岁,八字胡,身着褐色长袍,戴铁手套,正是“屠夫”费恩;右边的人三十余岁,面如吊死鬼,身着白袍,手里拎把胳膊长的精钢鹰爪,正是“夺命鹰爪”上官云。

二人腆胸叠肚走了出来,昂首挺胸。

费恩嘴巴鼓起像蛤蟆,摇头晃脑道:“谁这么不长眼?敢到我们门下捣乱?”他睁眼定睛一瞧,“呀!”地叫了声,跳起半人多高,连退三步,浑身哆嗦着,牙齿直打战。

玉空也倒吸了口凉气,倒退半步,将拂尘搭在右手上,单掌合什道:“无量尊,师弟,找贫道有何贵干?”

玉虚道长向地下啐了一口,横眉立目道:“废话少说!玉空,贫道问你,你倒底有没有在今天的祭天大典上耍花招?要说实话!”

“实话”这二字他压得很重,如同千钧,两眼利箭般直盯着玉空道长。

玉空浑身一震,瞥了眼玉虚,咬着牙道:“无量尊!人在做,天在看,大典上众目睽睽,你说贫道会耍花招吗?”

“呀呀——呸!”玉虚面红耳赤,头发胡须无风直往上飘,他眉毛倒竖了起来,道:“巧言令色!今天贫道就要为武林除害,为武当清理门户!叛徒!妖道!休走看剑!”

他挺剑直刺玉空胸膛,如一抹流烟,看似前进速度不快,但身后却留下串串残影,足有半辆马车长。

玉空道长身子也向后飘去,发出阵“呼啦啦”风响,他后退时也留下道道残影,并且弯曲蛇形。

玉虚手中的青木古剑,剑尖闪出道寒光,刺到玉空的残影上,竟发出“叮”的声响,如同击到了铁片。

残影被击中后,“哗”地变成碎片,四下乱飞,飞出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就消失在空气中,地上卷起阵旋风,吹得众人衣服猎猎起舞。

费恩和上官云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抬起手挡住眼睛,身子直往后倾斜。

杜一平扭头道:“大师,要不要出手拿下玉空妖道?”

“嘶——”了空大师倒吸口凉气,低头犹豫下。

玉空已像片树叶似的飘向屋顶,拔出身后背的松纹古剑,平平一剑刺出,竟是武当太极两仪剑法第一式。

此剑一出,他周围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剑如流水般向前刺出,却没有任何声响,但半个篮球场大小面积的外围,屋顶的瓦片却“哗啦啦”直晃动,似要跳起来。

玉虚一剑迎上,两柄剑就像是两股流水,缓慢地接近,周围的声响完全停止了,连玉空、玉虚身上衣服直往上飘,也不发出丝毫声音。

两柄剑的剑尖相距还有一个拳头远的距离时,突然停了下来,两人身子离地飞了起来,足有半个人高。

他们两眼直盯着剑尖,衣袖像是被狂风刮了似的疯狂向上飞舞,几乎遮住二人的头,但却不发出丝毫声响。

两人身子定在半空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两柄剑的剑尖处,出现个白色光点,越来越大,变成拳头大小,如阳关般发出耀眼光芒,照得方圆篮球场大小的面积亮如白昼,两条街外的人都看见了。

了空大师、杜一平、费恩、上官云等人连退几步,抬头看着屋顶,目瞪口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玉空和玉虚两个人的身子,像磨盘似的慢慢旋转起来,在两人的中心,出现个旋涡,磨盘大小,半个人高,“呼呼”旋转着。

终于,屋顶上的瓦片开始“劈劈叭叭”响起来,瓦片像小鸟似的不断向上跳动着。

“轰”地声巨响,如同雷鸣,两人身子像风筝似的向后飘去,直飞出三四辆马车远,悬在半空。

那个磨盘大小的旋涡,接触到屋顶,如炸药一般爆炸开来,光芒腾飞出几十层楼高,瓦片像雨点似的“嗖嗖”直往上飞,并且变成了碎片。

“轰隆”声,屋顶塌了个半个房间大小的洞,灰尘直往下飘。

“哇!”客店内人炸锅似的纷纷起来,点亮灯笼火把,跑出来看,他们“哇哇”叫着,不知所措。

玉虚顶了顶后槽牙,身子在半空顿了顿,提了口内气,眼珠瞪圆了看着玉空,又一剑刺去。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四章 王振监军(7) 玉空飘落到屋顶上,脚一点地又飞起二人多高,在空中凌空来了个侧空翻,回手一剑反刺向玉虚。

了空大师将九环锡杖横在胸前,双目圆睁看向二人,道:“弥陀佛,老衲要速战速决,免得横生枝节!玉空妖道,得罪了!”他脚点了下地,就要飞起。

费恩、上官云身子向后一挺,倒吸口气道:“不能让老和尚出手,哪怕挡住他十招也行!”

“呀!”地声叫,二人怪鸟似的飞起二人多高,分左右直扑向了空大师。

费恩双手风车似的转,手弯成虎爪样抓向了空天灵盖,上官云精钢鹰爪则似道流星,抓向了空咽喉。

了空大师身在半空,眼见二人飞来,身着一横,挥动九环锡杖来了招“横扫千军”,拦击向二人腰部。

费恩倒吸口气,身着一扭,斜飞出半辆马车远,避过这一杖;上官云鹰爪生生撞在九环锡杖头上,“当”地声巨响,如同爆竹开花,溅起朵脸盆大小的桔红色火星,迸成碎片,四下飞散。

“嗖”地声,精钢鹰爪直向天空飞去,飞出十层楼高,在空中打着旋。

上官云右手被荡出半个胳膊远,从虎口出甩出几滴血,飞向空中,他身子直往后倒飞。

了空大师身子在半空顿了顿,提了口气,将九环锡杖甩了下,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然后又向上飞去。

当他上升了两个人的高度时,突然“嗖嗖嗖”飞来几道寒光,直刺向他脑门,并且发出“呼呼”的风响。

了空大师一怔,眉毛一挑,倒吸口凉气,凌空来了个“怪蟒翻身”,在空中打着滚儿斜飞出两丈开外,与此同时,他右手将九环锡杖往前一伸,迎击向那几点寒光。

“叮当”几声脆响,锡杖击中寒光,溅出几朵火星,四下飞溅,“喀喀”几声,像是树枝折断。

了空定睛细瞧,原来是雕翎箭,半空折成两截,闪着寒光的是箭头,他身子震动了,像片树叶似的徐徐落地,向寒光袭来的方向看去。

街对面冲出队红衣人马,领头的骑着枣红马,头戴皂角帽,身穿大红蟒缎锦袍,披着猩红大氅,冬瓜脸,三角眼,薄嘴唇,正是王振。

他飞马而来,身后跟着队东厂侍卫,佩着绣春刀,排开有半条街长,其中几人手里握着弓弩,弯弓搭箭,边跑边虎视眈眈盯着了空等人。

屋顶上,玉空和玉虚互刺了剑,二人交错分开,各自站住屋顶一角,相距有两三辆马车远。

他们站在原地不动了,扭头看向屋子下面,风吹起袍袖猎猎起舞。

屋子下边已聚集了无数男女老少,几乎站满半条街,附近的店铺人家又纷纷亮起了灯,将这附近一片照得亮如白昼。

人们瞪大眼睛看着屋顶,不少人双手捂着脸,叫道:“天啊!怎么?难道又有刺客大闹京师?”

杜一平眼一闭,用扇子拍了下头,道:“欠考虑!”他看向了空大师,目光满是钦佩,若不是他拦阻,一大帮人在京师大闹,非被当成去年的刺客捕杀了不可,管你是谁呢?

王振飞马赶到,鼻孔哼了声,耸了耸肩,斜眼看了下现场道:“何人在此喧闹?活腻味了?来人,全部拿下!”

话音未落,街对面传来阵“哗哗”沉重的脚步声,一队铁甲兵冲王振对面跑来,领头的骑着黄骠马,手提八楞紫金锤,正是九门提督蓝光。

他策马跑到了空大师近前,道:“大师,怎么回事?”

除此之外,斜刺里又跑来队身着红袍的锦衣卫,腰佩绣春刀,排开有小半条街长,领头的腰间别着两边黑乎乎牛腿胫骨样的刀,正是谢小石。

三队人马呈品字形站立,互相看看,相距几辆马车远的距离,纹丝不动。

了空大师面红耳赤,闭上眼睛,口里直念:“阿弥陀佛!”

玉虚道长向下看了看,又看看玉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纵身飞起,像片落叶似的飘落在地,走到了空大师身边,冲蓝光深施一礼道:“无量尊,贫道没有别的,目的是捉拿本门叛徒玉空妖道,清理门户!”

他指了指玉空。

玉空此时也飘落在地,距离王振不过两个马位。

费恩眼睛瞪得溜圆,上前道:“既然如此,那也是你们武当派的事,大和尚出什么手?”

“咦——”玉虚道长面红耳赤,额头青筋直跳。

王振三角眼翻起,道:“胡说!就算是你们武当派的内部事务,也不该在京师这疙瘩闹!现在是什么时候?风声鹤唳呀!”他踹了下马镫,左手背不断拍打着右手心,扫帚眉向上挑起。

费恩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对!对!还是厂公高明!”

他挑起了大拇指。

蓝光眉毛拧成了疙瘩,右手托着腮帮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地一摇头道:“不对!”他弯下腰冲了空道:“大师,究竟是何事?休瞒本督。”

了空大师看看玉虚道长,嘴里“唉”了声,低下了头。

杜一平上前步,冲蓝光拱手道:“总督大人,实不相瞒,我们此来是为了江山社稷,”他回身一指玉空道:“这个妖道,素来不做好事,我们严重怀疑,他们在这次的祭天大典上,通同作弊,蒙蔽圣听!”

“哦?”蓝光眼睛亮了起来,忽地坐直身子,手托着腮帮子,上下不错眼地打量着王振,嘴角往上一撇,满面红光。

王振脸“刷”地黑了下来,变成猪肝色,嘴唇青紫,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道:“胡说!”他扫帚眉倒竖,额头青筋直跳,头上似乎冒出了团火,手颤抖着指着杜一平道:“你、你们造谣作祟,十恶不赦!”

玉空道长也手拈胡须道:“无量尊!诬人作弊,其罪反坐!”

费恩道:“红口白牙,有什么证据?”

蓝光一激伶,点了点头道:“对!大师,道长,杜兄,有什么证据?”

玉空昂首挺胸,斜眼瞥着他们,嘴角挂出丝冷笑,王振“呼”地喘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抬头看着了空大师等人。

了空、玉虚、杜一平倒吸口气,互相看看,他们未去现场,如何找出证据?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五章 遭遇刺客(1) 杜一平左看看,右看看,目光猛地落在谢小石身上,眼睛一亮。

谢小石猛地打个冷颤,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杜一平三步并两步走到谢小石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胸口,喜笑颜开道:“可找到证人了!你说说看,当时情况怎么样?你可是在现场的。玉空妖道若耍花招,瞒得了别人,瞒不住你!你可得实话实说!”

他瞪圆了眼睛,嘴巴鼓起像皮球,盯着谢小石。

众人也全扭头看向谢小石。

王振额头“刷”地冒下豆粒大小的汗珠,嘴唇直哆嗦,玉空倒吸口凉气,后退了半步,手拈胡须,屏住呼吸,费恩和上官云也互相看看,低下了头。

蓝光骑着黄骠马,歪着头,打量着谢小石,面色忽青忽白。

其它人则屏息凝气,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谢小石面色苍白,晃着身子后退了两步,杜一平抓住他的领口,又把他往前提了一步,嘴巴嘟起来,斜眼瞥着他道:“说呀!”

众人眼睛射出道道利箭,直刺谢小石周身上下,他们齐上前一步齐声道:“快说!”声如雷鸣,直冲云霄,震的大地摇了两摇。

谢小石双臂向两步张开,双手下垂,左右摇晃,眼皮耷拉着,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道:“我不知道!我当时在太庙外警戒,不在现场!”声音尖细如钢锥,直刺众人耳膜。

“啊?”众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杜一平剑眉倒竖,脸红得像血,头发无风直往上飘,他眼珠射出道道闪电,直劈谢小石,似乎要劈死谢小石一千次。他脑袋上蒸馍馍似的冒出道道白烟,举起右拳,“嗡”地声打向谢小石脑袋,叫道:“你这个武林败类!今天杜某人就要为武林除害!”

“咣”地声,拳头打在谢小石脑袋上,把他打了个狗啃泥。

待他扬起头来,左右已多了个馒头大小的黑圈,像是大熊猫。

杜一平捋起袖子,迈上步,举拳还要打,王振扬起马鞭一脸威严道:“住手!京师重地,你们妄加揣测,寻衅滋事,是何道理?”

随后他向上一扬手,低头道:“快快散了去吧!不然本公把你们一体缉拿问罪!”

众人倒吸口气,纷纷后退几步。

蓝光目光炯炯有神,抬起手道:“且慢!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这么不了了之。本督以为,还是去见皇上说个清楚为好!”

说完,他伏下身,手拢成喇叭状,对身边的名亲兵耳语几句,那名亲兵点了点头,骑上快马飞奔而去。

王振斜眼看了下那亲兵的背影,眉头拧成了疙瘩,撇着嘴道:“多此一举!现在天色已晚,陛下已歇息了,不见群臣!”

蓝光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王公公此言差矣!此事关乎社稷安危,陛下就是再要歇息,也应起来探查一番!纵不如此,我们情愿到宫门外守候到天亮!”

说完,他双手抱拳,举到头的左上面拱了拱,目光坚定如岩石。

杜一平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挥起手道:“对!我们情愿一宿不歇,守候到天亮!”他目光闪闪发亮。

王振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撩起眼皮看了看谢小石,见他面如死灰,佝偻着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又看了看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满面春风,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道:“无量尊,贫道行的正,做的正,任何时候不怕对峙盘查。诸位执意如此,贫道奉陪!只是经此之后,勿来骚扰贫道,贫道和闲人耗不起!”

说完,他转过身去,仰面朝天看着天空,依旧手拈胡须。

“嘶——”蓝光倒吸口气,上下不错眼地打量着玉空,眼中闪烁不定,又看向了空和玉虚。

了空大师手拄九环锡杖,眉毛耷拉着,半闭着眼睛,像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任凭风将他衣袖吹起。

玉虚道长咬着牙道:“好!”他捋胳膊挽袖子,眼中射出道道电光,嘴巴抿起。

蓝光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王振腆胸叠肚点头道:“既然如此,咱家就和你们这帮闲人耗一耗,只是经此之后,若再有人跳出来说三道四,扰乱军心,咱家就要请出尚方宝剑,军法从事!”

话音刚落,地面挂起一股狂风,卷起几片树叶,打着旋儿飞向天空。

蓝光斜眼瞥了下王振,心里“咯噔”下,摸不清虚实。

王振心里“咚咚咚”直打鼓,他眼一闭、牙一咬,催马向皇宫走去。

众人低着头,各怀心腹事,默默无语地走着,队伍人数虽然充满大街,却悄无声息,连声咳嗽都没有。

了空、玉虚、杜一平三人悄悄落在了队伍的最后,竟没人注意他们。

玉虚、杜一平看向了空大师,悄悄道:“大师,你看这如何?”

了空拈了下胡须,微微摇头道:“弥陀佛,老衲以为,朝廷上的是是非非,我们江湖中人不宜搀与过多。他们无论谁对谁错,都对我们没好处。”

杜一平微微点了点头,“呣”了声。

玉虚却捋起袖子,面红耳赤道:“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贼人的计谋得逞吧!”

了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继续低着头往前走。

王振骑着马,故意撇开众人有十步远,然后弯下腰,低声冲玉空道:“仙长,你看有把握吗?”

玉空轻轻说了两个字:“死咬!”便住口不说,迈步低头向前走。

王振如同被雷劈了下,身子震了震,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他正正衣形,扶了扶帽子,两眼直直看着前方,催马走去。

当这支队伍走到宫门前时,却见前面灯笼火把、亮子油松,把宫门前方圆足球场大小的地照得亮如白昼,周围围了圈了人,身着黑色、白色或青色的家丁服,他们举着灯笼火把笔直而立,两眼直视前方。

除他们外,这里还停有几辆马车,几顶轿子,几名文武官员下车下轿,围成团儿,眉飞色舞,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几辆马车和轿子,沿着各条道路向这里跑,像一阵风。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六章 遭遇刺客(2) 除这些人,还有两个身着红袍的青年人,骑着枣红马,绕着场地跑来跑去。

其中一个不满二十,身着大红蟒缎锦袍,绣着四爪金龙图案,头戴紫金冠,上有个鸡蛋大小的红色绣球晃来晃去,面如冠玉,正是英王朱祁钰。

另一个二十四五样,剑眉星目,鼻直口阔,正是柳随风。

他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

英王更是红光满面,骑着马绕着场地跑了三圈,勒住马,笑道:“天佑大明!这回本王要看王振那厮怎么说?”他横眉立目,嘴巴抿起,咬着牙道:“非整死他!”

他浑身颤动不已,头发向上飘了起来,额头隐隐冒出团青气。

说话间,蓝光、王振及了空大师等人已到了宫门前。

王振抬头见此阵式,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

英王骑马跑到王振面前,瞪着他,眼中射出道道利箭,似乎要将他刺死一千次。

王振额头冷汗直冒,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挥手对名东厂侍卫道:“去叫宫门。”

东厂侍卫跑到宫门前,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冲上道:“东厂司礼监掌印王公公及九门提督蓝大人等人急事星夜见驾!”声音传出三条街外。

宫门上的人早就发现下面人头攒动,他伸出头,飞似的向宫内跑去。

约过了两盏茶工夫,宫门“吱扭扭”打开,跑出队红衣宫人,手提宫灯,冲众人道:“圣上有旨,传众爱卿去正和殿见驾。”说完,红衣宫人分立两边,弯腰拱手而立。

文武官员下马的下马,下轿的下轿,从宫内鱼贯而入。

英王红光满面,喜的直蹦,他跳到了空、玉虚、杜一平等人身边,满面笑容道:“大师、道长,你们来的真是太及时了!能不能扳倒王振,救我大明于水火,就看你们的了!”

玉虚道长、杜一平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道:“阿弥陀佛,英王过看贫僧等人了。贫僧等只是尽力而为,实话实说罢了!”说罢,他耷拉下眉毛,闭着眼睛,拄着九环锡杖,迈步向前走,衣袖飘飘,锡杖的环“哗啦、哗啦”直响。

王振斜眼瞥了下众人,拽了下玉空道长,落到最后,地低声道:“仙长,这回对手阵式太大,怕不好应付!”

玉空道长一笑道:“无量尊,厂公放心,其它人不足挂虑,了空等人虽来头不小,可他们一早就没被邀请,不在现场,谅也翻不了天。贫道虑者,唯有他!”

他用手指点了下谢小石,然后微闭双眼,嘴巴抿起,飘然而去。

王振打个激伶,扭头看向谢小石,见他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跟在众人后面,左边的熊猫眼睛闪闪发亮,他三角眼瞪起,嘴巴歪到耳后根,弯着腰道:“谢指挥使留步!”

谢小石像被雷劈了下,浑身寒毛直竖,他弯腰低头来到王振跟前道:“厂公有何吩咐?”

王振昂首挺胸,腆胸叠肚道:“咱家待你如何?”

“恩重如山!”

王振点了点头道:“你可得知恩图报啊!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乱说!当心祸从口出!”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点头,王振点了点头,腆胸叠肚地走了。

谢小石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他站在原地,歪头看着前面的人的背影,感到阵阵冷风扑面,前方几幢高大的宫殿威严地盯着他,黑魆魆的,他打了个寒噤,缩了缩脖子,三步并两步跟了上去。

众人穿过几重宫殿,走过几条走廊,来到处宫殿前。

这宫殿三四层楼房高,篮球场大小,红转绿瓦,顶部有个近二人高的金漆葫芦,左右两边厢房也有两层楼高,都是红转绿瓦,门廊前立着红油漆木柱。

院子空地半个足球场大小,青砖铺地,宫殿正门口台阶下左右两侧,各种着棵碗口粗细的柏树。

殿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照的大殿亮如白昼,大殿青砖铺地,从殿门口直到金龙台阶下,铺着条猩红毡地毯,两人多宽。

正面金龙台有半人多高,左右两侧相距十步远各有个拱形桥,通往台上。

金龙台有客厅大小,正中摆着张金龙椅,皇帝身穿金龙袍,头戴冲天冠,端坐其上,左右两边各立着排红衣宫人,直排到台阶下的门口处。

众人进了大殿,冲皇上下跪叩头道:“参见陛下!”

皇帝摆了下手,“免礼平身!”他撩起眼皮,看了看台下道:“众位卿家,深夜不知休息,见朕何事啊?”

“呃——”英王抬起手刚要说什么,忽地顿住,转身冲蓝光道:“蓝将军,你来说!”

蓝光点了下头,上前步,拱手道:“启奏陛下,为臣深夜巡逻,无意中发现武当掌门与今日大典主持玉空道人打斗,说什么玉空道人营私舞弊,在大典中作假。此时末将以为极为重大,特连夜禀明陛下。

有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及武林盟总管杜一平等人作证,陛下请问他们!”

说完退了一步,转身指向了空大师等人。

众人目光全转向了空大师等人,纷纷向两边退去,让出了条马车宽的甬道。

了空、玉虚、杜一平走上前来,冲皇帝深施一礼。

皇帝摆了下手道:“不必多礼,请大师、道长说说情况吧!”他的眼睛瞪的溜圆,额头青筋直跳。

王振倒吸了口气,倒退了半步,低下头,弯下腰,心里“咚咚咚”直打鼓,两只眼睛乌溜溜直转,额头滚下粒豆大的汗珠。

大殿空旷无物,只有众人站立在那儿,阵阵冷风吹来,吹得大殿呜呜作响。

人人屏息凝气,住口不言,独有英王眉飞色舞,红光满面,脸上像开了朵花儿,在那儿摇头晃脑。

皇帝看了眼他,不由倒吸口气,眉头拧成了疙瘩。

了空、玉虚、杜一平三人互相看看,玉虚、杜一平冲了空道:“还是请大师说为好。”说着,二人倒退半步,将了空让出半个身位。

了空大师深吸口气,清清嗓子,冲皇帝单掌合什道:“陛下,老衲与道长诸人惊闻今日祭天大典,本不该废话,可是道长突然指出,这大典主持之人玉空道人大有问题,不可多信。”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七章 遭遇刺客(3)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全瞪大了眼睛看着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接着道:“因此我们便急急忙忙跑来向玉空道长问个究竟。后来王公公和蓝将军赶到,便将老衲等人请到陛下这儿说个究竟。”

玉虚上前步道:“不错!陛下,这玉空妖道乃本门叛徒,绝不能轻信于他!”

英王“啪啪”拍起手来,笑道:“皇兄,既然大师和道长如此说,臣弟以为,此次大典结果应予作废,择日重新举行,并且要请大师、道长亲临现场作个见证,方能取信于人!”

现场官员无不连连点头道:“对!对!英王说得好!”他们个个竖起大指。

皇帝倒吸口气,看看现场文武官员,又看看王振、玉空等人,沉吟片刻冲王振道:“王公公,你意下如何?”

王振“啪”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清脆响亮,如拍西瓜,震的大殿一震。

他双膝跪倒,歪着三角眼,面红耳赤道:“陛下,老奴提起声明,老奴绝不是贪恋所谓监军元帅才说这番话的,老奴只是以为,堂堂祭天大典,准备了多少时日,众目睽睽,大家、还有陛下都看得清清楚楚、准确无误!

那个柳黄门还当众质询来的。都做到这步田地了,就那么轻飘飘几句话就要废除,实在太过儿戏了!”

他双手摊开,向下甩了甩,嘴里咧成黄瓜,一扭头,一扬手道:“若这么儿戏,这祭天大典不要也罢!”说着,嘴巴鼓起像蛤蟆。

玉空眯起眼睛,手拈胡须,连连点头,嘴角挂起微笑,暗挑大指道:“不愧厂公!”

“嘶——”皇帝倒吸口气,面色青紫,手足冰凉,两眼利箭似的盯着场下。

众文武身子向后摇了摇,几名官员互相看看,抢上步,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王公公所言极是!臣等以为,若如此轻易废了上次大典结果,这才是不取信于人!”

约有半数文武官员频频点头,另有半数低着头,面红耳赤,不发一语。

王振斜着眼,撩起眼皮看了看场下众人,又合上眼皮,嘴角向下撇了撇。

皇帝额头“腾”地冒出团火,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拍金龙椅扶手道:“众位可有何有力证据?”他瞪着眼睛对场下众人来回扫视。

众人无不低着头,倒退三步。

皇帝一指柳随风:“柳黄门,你最活跃,你说说看,有何证据?”

柳随风向上拱手道:“陛下,臣无证据,不过臣当时觉得有什么不对——”

“哈哈!有什么不对!”皇帝别过头去,甩了下手,身子像秋天的蚂蚱抽搐个不停。

众文武全低下头,面红耳赤,直咂牙花,无计可施。

杜一平眼睛一亮,扭头看向谢小石,顿时满面红光,玉空不由心里一哆嗦,杜一平扬声道:“陛下!草民有人证!”说完飞身而起,飞起脚踹向谢小石。

他双手抓住谢小石脖领,连拖带拽拉到皇帝面前,仰头道:“陛下,此人狡诈万分,眼光毒辣不在了空、玉虚之下,有他在现场,玉空妖道在玩什么把戏那是一清二楚!请陛下问他!”

说完他扭头冲谢小石喷出满口唾沫星子道:“谢少侠,你可得实话实说!能不能洗刷污点,重新作人,就看今天了!你可要说良心话!”

他面红耳赤,额头青筋直跳,“咚咚”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谢小石像滩烂泥似的瘫倒在地,众人目光全转向他,似道道利箭。

皇帝愣了下,转向谢小石道:“谢爱卿,你说说看,你发现了什么?”

王振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谢小石直眨眼。

谢小石缩成一团,在地上晃来晃去道:“陛下,小臣什么也没发现。小臣但是在外面巡逻,不在现场,陛下是知道的!”

“哇呀呀!”杜一平眼珠子几乎从眼眶中跳了出来,飞身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双手掐着谢小石的脖子使劲地摇,嘴里直叫:“要说实话!说实话!”

谢小石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手舞足蹈道:“这就是实话!难道你们非压我说亲眼看见玉空仙师作弊,才算实话吗?”

皇帝摆了摆手道:“杜壮士稍安勿躁,你且退下,朕自有主张!”

杜一平、谢小石都退了下去。

皇帝站起身,甩了下袖子道:“关于玉空仙师作弊之事,纯属妄加猜测,无稽之谈!以后众人不得再提及此事!祭天大典结果保持不变!散会!”说完,转身向外走。

英王急走两步伸手道:“皇兄,不可如此轻率!”他满脸焦急之色。

皇帝斜眼瞥了下他道:“你轻率还是我轻率?”说完不顾而去。

玉虚道长身子向后晃了晃,满眼泪花喃喃道:“似如此,贫道还干个什么劲?走罢!走罢!有玉空,没玉虚!有玉空,没玉虚!”他脚步踉跄着向外走。

众文武也是连连摇头,一言不发出了大殿,向宫外走去。

王振弯腰似蛤蟆,一溜烟跟着皇帝。

他们穿过几重宫殿,来到景德宫前,皇帝突然停住脚步,扭头道:“这个玉空道长是怎么回事?怎么引起那么大反响?”

王振低头沉思片刻道:“老奴不知,不过据说玉空仙师也曾是武当中人,是现任掌门玉虚道长的师兄,后来不知何故离开了师门。咳!这都是武当派内部事务了,详情老奴也不知。

不过老奴揣测,这总免不了争权夺利,许是那玉空道长争夺掌门失败黯然而去——”

“呣!”皇帝定了定神,点了点头道:“他有别的劣迹吗?”

王振连忙道:“这老奴不知。”

皇帝沉思片刻道:“似如此,也可将就。不过朕见武林盟对玉空仙师成见极深,朕想还是不要触了武林盟这个霉头,这玉空仙师还是暂且搁置,如何?”

王振连忙弯腰道:“陛下高见!”

乌云满天,凉风阵阵。

英王回到府邸,在客厅内来回转,像斗鸡似的又蹦又跳,他举起景德镇官窑出产的青瓷茶碗,高举过头顶,“啪”地摔在地上,砸个粉碎,茶水四溅,额头青筋直跳道:“咋就不灵?咋就不灵呢?”

王府的下人连忙弯腰低头,连退几步,双手下垂,大气也不出。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八章 遭遇刺客(4) 柳随风像阵风似的回到自己住宅,径直来到书房,头发直往上飘,他剑眉倒竖,双眼圆睁,连连挥手道:“取纸笔来!吾要与武林盟写信,商讨共同诛除武林败类!江湖公害!”

他面红耳赤,呼呼喘着白气。

京师城南五里武林盟驻地,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帐内挤满了人,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人人眼中红通通的围坐在起,空气像是凝固了般,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丐帮帮主董振平猛地把绿玉杖往地下一扎,别过头去,闭上眼道:“大师、道长,你们说怎么办?倒底干还是不干?就等你们一句话!”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猛地拍了下桌子,翘起二郎腿,转过身道:“大不了散伙!谁怕谁?”她脑门亮堂堂的,太阳穴鼓起根蚯蚓样的青筋,拱动着。

其它掌门、大门派重要弟子及江湖上有威望的人纷纷站起身,又跺脚又龇牙道:“对!散伙!散伙!”

人人捋胳膊挽袖子,头上冒出阵阵青烟。

众人目光全转向了空大师,张大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了空大师微闭双目,眉毛耷拉着,捋了下胡须沉吟片刻道:“杜总管号称天下第一神算,你算算看,碰上这种情况如之奈何?”

众人又看向杜一平,大帐内咳嗽声都没有。

杜一平亮亮嗓子,从袖口拽出把雪白的折扇,在大帐内走了两圈,扇了两下扇子,将手放到背后,转身面向众人道:“诸位掌门、江湖朋友、英雄好汉,杜某向大家请教一下,我们武林盟走到这一步,能说轻易退出吗?”

众人全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点头。

玉虚道长抢上步,伸出二根手指头晃了下,满面焦急之色道:“可奸佞当道,如之奈何?我们如何建功立业?”

全场众人全倒吸了口气,低下头,沉默不语。

了空大师摆了摆手道:“诸位,我们武林盟成立之初,就是为国为民,使生民免遭战乱之苦,本就无意功名利禄。老衲以为,此次出征瓦剌,击退他们之后,我们便可徐徐退隐,不问朝中之事。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点头道:“对!对!先打跑也先再说!至于升官发财嘛,大家看看火烧庆功楼的事也便知晓,还是莫想!莫想!”

龙振星抢上步,双手握成拳头,重重挥了下,带起股风,两眼闪闪发亮道:“大师所言极是!正合龙某之意。龙某下定决心,此次出征,不取也先人头不回头!待仗打完,龙某便已退隐江湖,再也不问朝中之事了!”

他抬起头,两眼直视上方,眼中蒙出团水雾。

玉虚道长叹了口气:“唉!只好如此,打完仗再说罢,以后走一步算一步!”

丐帮帮主董振平和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互相看看,点头道:“好!既然盟主、副盟主都这么说了,我们全力赞同!管他谁当道,别扰着我打也先就成!”

“好!好!”众人是赞不绝口,齐挑大指。

他们又围到桌边,围着地图指指点点,不住地点头,天边泛出鱼肚白。

柳随风在客厅背着手,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脸绷的像木板。

客厅有篮球场大小,正中摆着张八仙桌,墙上挂着副一人多高山水图,下边是案几,左右两边各摆把红木太师椅,左边是花瓶,右边是屏风。

除柳随风外,厅内还站着东方雪、柳金燕,还有一名柳家庄下人,身着灰布长袍,对着柳随风弯腰拱手,纹丝不动。

柳随风在厅内走了两圈,转过身指着那下人道:“从武林盟传来的消息确实吗?他们果真如此说?”

那下人弯腰拱手道:“千真万确,这正是武林盟的态度!”

柳随风像被雷击了似的,身着摇了两摇,连连摇头道:“胡说!绝不可能!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再去探!”

柳金燕摆手道:“二哥,不必了,我看他们也做了缩头乌龟,整个大明,除二哥外,就没拔尖的人了!”

柳随风连连摇头道:“五妹,还是要给他们讲明厉害!有王振在,他们想做任何事都做不成!”说完,他连连跺脚,仰面看着天空。

东方雪上前扶住他胳膊道:“相公,何必如此着急?我想,王振再不是东西,也不至于在打不打也先这地方出错,何况还有皇帝御驾亲征,他又怎么可能阻止武林盟与也先交战!”

柳随风眉毛“刷”地立了起来,甩开东方雪的手,在厅内转了两圈,指着她哆哆嗦嗦道:“妇人之见!妇人之见!不行,我一定要力挽狂澜!”

他双目凸出,似要喷出道道火焰,嘴巴鼓起像蛤蟆。

柳金燕连连摆手道:“二哥,连武林盟都退缩了,你怎么——”

“啪!”武林盟中军大帐内,传出声擂鼓般的声音,龙振星重重拍了下桌案,点了下头,满脸笑容道:“好!就这么打!谅王振天大的本事,也管不到这里来!到那时谁还听他的?我一马当先杀到也先营帐,一醉方休!哈哈哈!”

他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眼睛闪闪发亮。

宫城东边的一幢红色二层小阁楼内,坐着名身着大红锦缎蟒袍的太监,冬瓜脸,三角眼,酒糟鼻,正是王振。

他坐在张圆形紫檀木桌子前,翻看着桌子上帖子样的纸张,身边站着几名身着红袍的宫人,弯腰垂手而立。

地面青砖铺地,墙角摆着两个一人多高的富贵牡丹齐耳花瓶,窗户大开,阳光洒进,屋内亮堂堂的,凉风阵阵袭来。

他对着其中的张贴子反复看了十余遍,嘴巴鼓起,将贴子放在桌面上,用手拍了拍,然后站起身来,双手放在背后,低着头在厅内走来走去。

几名红衣宫人将腰弯得更低,大气也不出。

王振走了几圈,甩了下袖子道:“莫管它!要咋地咋地!别耽误我当监军就成!”然后他转向另一名红衣宫人道:“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红衣宫人弯腰低头道:“回厂公,曹公公正为这事四下奔走,相信不久就有眉目!”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九章 遭遇刺客(5)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声叫:“钦天监曹公公求见厂公!”

王振眼睛一亮,挥了下手道:“叫他进来!”

须臾,进来个三十余岁宫人,身着大红锦缎袍,头戴皂角帽,扫帚眉,金鱼眼,鹰钩鼻,正是在祭天大典中火盆内扒拉出片快烧完的金缎子条的那位。

他整整衣冠,冲王振弯腰拱手道:“吉祥参见厂公!”

王振摆了下手,道:“不必客气,说!事办得怎么样了?”

曹吉祥满脸堆笑道:“回厂公,一切顺利!京师三大钱庄,就等米下锅呢!”

“哦?”王振眉毛挑了下,面露喜色,而后又低下头,摇摇头道:“事虽好,可还须几日工夫,眼下咱家还须处理几件棘手的事情,才好办事!你看看这个!”

他一回手,从桌上拿起方才自己反复看了十多遍的帖子,递给了曹吉祥。

曹吉祥双手接过,弯腰低头看了两三遍,把手一甩,扫帚眉皱起,撇了撇嘴道:“这个武林盟,真不让人省心!他别出什么幺蛾子!”

说着,他撩起眼皮看了眼王振,双手将帖子递还,脸上绽开了朵花,道:“厂公的意思是——”

王振摆手道:“他们若只是专心杀鞑子,咱家不管!只是别挡了咱家的路!”

曹吉祥眉毛竖起,金鱼眼眯起,嘴巴撮起像只老鼠,连连拍手道:“妙!妙!厂公高明!”

他冲外撇了撇嘴道:“那些草莽之徒,哪懂这些诀窍?他要去杀,杀好了,是厂公您指挥有方,杀不好,是他们不听指挥,擅自行动!厂公您半点事都没有,放心好了!嘿嘿嘿!”他笑了起来像猴子。

王振眉飞色舞,满面红光,厄斜着眼,看了看曹吉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猴崽子,就你机灵!赏——”

曹吉祥连连弯腰拱手道:“谢厂公!”

王振撩起襟袍,一转身,虎起脸,脸上挂了层白霜,气势汹汹道:“一切照计划行事!”

众人弯腰躬身道:“遵命!”

大漠黄沙滚滚,千里无人烟,举目四望,全是黄沙,连棵草都没有。太阳当头高照,热浪滚滚,几乎使沙地冒出了烟,周围丝毫没有声响,连风都没有。

沙漠中心走着个人,包着白布方巾,后面垂下条马尾辫在腰间晃来晃去,身穿白布衣服,足穿白色羊皮靴,身上背着个蓝布包裹,鸭蛋脸,银钩眉,半月形眼睛,尖椒鼻,唇红齿白,额头一抹刘海,浑身风尘仆仆,正是薛若冰。

她嘴唇有些发白干裂,抿了抿嘴唇,更加干燥,仿佛喉咙里冒出了烟,连舌头也变干了。

她摇了摇头,从腰间拿出个篮球大小的羊皮水袋,拧开软木塞子,对着嘴,用清亮的水润润嘴唇,然后旋紧塞子,继续赶路,尽管她喉咙里直冒烟,可她却不喝上一口。

身后留下了串长长的脚印,仿佛是条细细的鞭子留下大漠上。

从日出到日落,薛若冰只顾埋头向前走,丝毫也不停留,身子像大熊猫左摇右晃,直到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她在天上星光指印下还是向前走。

走到后半夜,才“咕咚”声倒在地上,从腰间解下水袋,抿了几口水,又从包裹中拿出个干饼子,吃了几口,甜甜睡去。

当大漠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她额头上时,她睁开眼睛,清澈透明,坐起身来,看了看四周,依然是黄沙漫天。

她用手背抹了抹嘴巴,又喝了口水,吃了半个饼子,起身接着赶路,依旧是从早走到晚。

如此连走了五六天,她终于走出沙漠,来到片绿草地。凉风阵阵袭来,令她心旷神怡,走在绵软的草地上步子也轻快了许多,比在沙漠上行走快了一倍也不止。

她走出十里地,发现前面有个二人宽的小河沟,便走上前去,双手捧起水,往脸上喷,水花四溅。

须臾,她洗净尘土,又容光焕发,她用手抹了抹马尾辫,使它又光又亮,便扎好头巾,继续上路了。

走出没几十步远,忽然听见声尖锐的呼哨,直冲云霄,如火车鸣笛,前面出现队骑兵,呈扇形向她包围过来。

这队骑兵头戴羊皮毡帽,耳边垂下两条白绒,迎风飘荡,伸穿白色羊皮袍,手举弯刀,“哟哟”叫着跑了过来。

薛若冰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

每名骑兵相距有辆马车远,排开有两条街长。

领头的三十余岁,面皮泛黄,尖嘴猴腮,头戴黑色貂皮帽,两耳侧垂下两条灰褐色貂尾巴,迎风飘摆,身穿白羊皮袍,足蹬黑色牛皮靴,披着黑色天鹅绒大氅,像旗子样飘起,猎猎起舞。

骑着匹白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油光发亮,人称“照夜白”,来人正是秃鲁火得儿。

他像阵风似的跑到距薛若冰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勒起马缰绳,“照夜白”“唏溜溜”叫了一声,扬起前蹄,抬起有人多高,摆了个“一步登天”式,而后“叭嗒”声,双蹄落在地下,晃了晃耳朵,站在原地不动了。

秃鲁火得儿绿豆眼乌溜溜转了一圈,嘴巴咧开像黄瓜,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道:“冰儿!真想不到是你?这些天你去哪了?你们的教主急的天天骂人!”

薛若冰低下头,沉默不语,但手心却出了把汗,心里“咚咚咚”直打鼓。

秃鲁火得儿直起身笑道:“好吧!快跟我回大帐吧!”他打了个响指,有人送上匹无人骑乘的黄骠马。

薛若冰飞身上马,向西跑去。

直到日落西山,草原上已黑乎乎一团了,也未到营地,但见前面火光闪烁,星星点点,越往后越密集,几乎连成了片,灯火通明。

他们足足又跑了好几柱香时间,几乎已到了后半夜,才赶到大营。

此时的大营,大部分灯光、火光已熄,又变得黑沉沉,只有中军大帐还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秃鲁火得儿见状,摇摇头笑道:“这些天,大哥真是彻夜不眠不休!”他扭头冲薛若冰道:“冰儿,不如先回你的营地歇息会儿,再去见你们教主如何?”

薛若冰摇了摇头道:“不用!若元帅在办公,教主肯定在旁边,我们直接去见元帅好了。”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章 遭遇刺客(6) 她嘴唇发白,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撕亚麻布。

秃鲁火得儿翘了下大指,两眼闪闪发亮道:“好的!”

他和薛若冰翻身下马,向中军大帐走去。

大帐的栅栏外,站着几排手持长枪的卫兵,低着头,耷拉着眉毛。

秃鲁火得儿身躯一震,眉毛向上挑起,嘴角一抿:“呣?”他也没说什么,径直进去了。

待来到大帐前,却见阿礼不花和几个将领,蹲在大帐的门口,双手挠着头,“呀呀”直叫,把头发抓得乱蓬蓬像堆草,阿鲁巴图则站在帐门前,左手背着,右手拈着山羊胡子,连连摇头。

他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然后仰面朝天,眼中竟蒙上层水雾。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凉气,忙走上几步道:“军师,将军,何故如此?”

阿鲁巴图开了他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阿礼不花抬起头,两眼血红道:“火得儿大人,元帅他、他突然昏倒,不省人事了!”

“啊?”秃鲁火得儿像被针扎似的跳了下,伸手掀开帐帘,三步并两步走了进去,带起了股风。

阿鲁巴图和阿礼不花也跟了进去,薛若冰最后而入。

大帐内点着数盏油灯,火苗腾起巴掌大,把大帐照得亮如白昼,大帐内有七八个人,圣教主孔雀夫人、陆小翠及两名黑衣长老在左边,右边有几名文臣武将。

也先躺在正中,面如金纸,手捂着胸口,呼吸停止,双目紧闭。

他身边站着位年过半百的大夫,身着蓝袍,眉毛、胡子灰白,他手探着也先的脉搏,侧耳倾听,纹丝不动。

满帐的人均屏息凝气,看着也先,帐内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样。

秃鲁火得儿迈步走入,众人抬头看了眼他,又低下了头,秃鲁火得儿三步并两步走到也先身边,低头看了看也先,面色大变,蹲下身来,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不由额头滚下几粒黄豆大小的汗珠。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抬起头来看着大夫满脸急切道:“大夫,我大哥究竟怎么了?”

大夫面沉似水,摇了摇头道:“正在检查!”

秃鲁火得儿“呼”地站起身来,抓起大夫的双肩使劲摇来摇去道:“大夫,无论如何要救活我大哥啊!”

大夫的身子被他像树叶似的摇来摇去,面色苍白。

阿鲁巴图上前两步拉开他道:“火得儿将军,稍安勿躁,大夫正在给大帅看病,莫打扰大夫。”

秃鲁火得儿一怔,松开了手,退出几步开外,手扶额头,垂头丧气道:“军师,我大哥究竟是怎么病倒的?”

阿鲁巴图低头叹了口气,道:“唉!说来话长,此处不是讲话之所,我们到外面去谈!”说着,拉着秃鲁火得儿出了大帐。

孔雀夫人扭头看向薛若冰,眉毛立起,满面寒霜道:“你这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说!这些天你去哪了?”她又看看也先,抿住嘴,把薛若冰拉出帐外。

阿鲁巴图低头沉思半晌道:“本来,今天中午大帅正在帐内饮酒,忽接到一情报,说是大明朝通过祭天大典,选出东厂督公王振为此次行军大总管。

这本来是好事,谁知大帅突然‘咦!啊!’叫了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任谁叫唤也没用。众人无奈之外,请来百里之外的神医,正给大帅看病!”

秃鲁火得儿倒吸了口凉气,双肩耸起,绿豆眼圆睁,摊开双手道:“这、这病来的蹊跷!”

阿鲁巴图捋着胡须,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随后又“唉”了声,低下头道:“真是可惜呀,好容易盼到了从大明那儿传来的好消息,谁知大帅突然病倒——”

他连连摇头,叹息不已。

约过了两三盏茶的工夫,大夫手捋胡须,一路“呵呵”着走了出来,满面红光。

秃鲁火得儿连忙迎上道:“大夫,我大哥病情怎么样了?”

其它人也围了上来,满脸焦急之色。

大夫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病人一口痰堵住胸口,阻塞神经,拍拍他的胸口就好!”

“呣?”众人全吃了惊,互相看看,摇了摇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大夫:“就这么简单?”

大夫点点头道:“大帅不知何故,高兴过度,以至一口痰迷心窍,他是乐晕过去了——”

“哈哈哈!”帐外发出雷鸣般的笑声,在草原上回荡,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一闪闪的。

“嘶——”胡大用坐在户部办公室的张大方桌旁,低头看着封文书,折叠的报纸样,倒吸口凉气。

大方桌门板大小,红油漆的桌面,油光发亮,上面堆着几摞半个胳膊高的文书,前面摆着笔墨纸砚。

胡大用坐在桌后,低头看着文书,反反复复不知多少遍,右手托着下巴,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的对面站着两名身着大红锦袍的东厂太监,三四十岁,面色溜光,身材笔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看着胡大用。

除他们外,还有几名户部官员站在旁边,低着头,垂手而立,屏息凝气,不发一言,现场空气好似凝固了似的,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下都能听见。

约过了两三盏茶工夫,两名东厂太监互相看了看,齐拱手道:“许与不许,胡大人发个话,咱家也好回覆厂公!”

胡大用用手直抠腮帮子,沉思半晌,胡须根根乍起道:“此数额过大,恐难办理,还是先请示陛下——”

左边的东厂太监抢上步,扫帚眉立起道:“胡大人,厂公作为大明四十万大军监军,自然全权负责办理此事,何必请示皇上?况且这笔费用也不算大,不过是四十万大军三个月军饷而已——”

胡大用倒吸口气,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两下这位东厂太监,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扶着桌子边走了两遍,半躬着身道:“四十万大军三个月军饷,而且是双份,王公公这么急死急活提前预支,是何道理?况且这不是小数!”

胡大用伸长二根手指道:“大明士卒月俸每月纹银一两,如今要打仗了,发双倍,就是二两,三个月就是六两,四十万大军三个月的饷银就是共计纹银二百四十万两。如今时间未到,王公公一下提出这么多银子,难办!难办!”

他头摇得像拨郎鼓。

这东厂太监额头青筋直跳,面红耳赤,抬起手要说什么,右边的东厂太监伸手拦住他,冲他摆摆手,然后转向胡大用拱了拱手,脸部肌肉挤了挤,变成了朵花。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一章 遭遇刺客(7) 他红光满面道:“胡大人何出此言?想我大明士卒抛妻弃子,奔赴战场,抛头颅洒热血,每月区区二两银子饷银也算多?这且不算,银子早发早有好处,早点安家安心岂不更好?难不成待死了才发?”

说着他眼睛一闭,眼角“卟嗒、卟嗒”掉下几滴黄豆粒大小的泪珠,他歪着嘴,抹了抹眼睛,哽噎道:“想我大明士卒,为国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连这点饷银也要拖住不发?士卒寒心哪!”

“咳!”胡大用跺了下脚,双手放在背后,抬着头,闭着眼睛,嘴巴上的胡须一抖一抖,他咬了咬牙道:“您老别这么说,俺老胡是个心肠软的人,您要这么一说,那就发了!发了!拿去吧!”

他甩了下袖子,闭上眼睛,手扶着额头,眼角挤出几滴眼泪,酒糟鼻头红通通的。

两名东厂太监相视一笑,拱手道:“多谢胡大人!”

胡大用突然转过身来,两眼瞪得溜圆,用手点着他们道:“银子是发给你们。但我可警告你们,这些银子你们要一文不少地发到大明士卒手中,若有哪个奸贼敢从中克扣一文一钱,我老胡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名东厂太监面色肃然,拱手道:“胡大人忠心为国,爱护士卒,咱家心里清楚!大人只管放心,这二百四十万两银子,保证一文都不会少的发到士卒手中,若有缺失,我俩提头来见!”

胡大用点了点头,挥挥手道:“去吧!”

户部库房,堆满了人。

胡大用领头,多名户部官员紧随其后,排开有小半条街长,有的人手捧蓝皮帐册,边走边低头翻开帐册。

那两名东厂太监紧随其后,身后还跟着队东厂侍卫,身着大红袍,腰挎绣春刀,排开有两条街长,除他们外,还有队粗布短褂的民工,个个虎背熊腰,每人推着辆独轮车。

车轮磨盘大小,左右两边可各挂口箱子,和当初谢小石押运银子去武林盟的独轮车一模一样。

独轮车从街头排到街尾,“骨碌碌”直响,震得地面直摇晃。

户部库房三层楼高,圆锥形顶,两个篮球场大小面积,青砖铺地,有门板大小的青石条垒成,坚实如城。库房大门有两层楼高,宽可容四辆马车并排而入。

“吱扭扭”蒙着铁皮有砖头厚的库房大门被八名虎背熊腰的大汉从两边推开,里面原本黑洞洞的,只是大门推开后,洒进了些阳光,使得里面光亮了些。

两名东厂太监用手背挡住眼睛,身子向后晃了晃,睁眼向内看去。

只见大门口立着个高至膝盖的门槛,书本厚,须抬脚才能迈入,往前走是道走廊,幽深不见底,走廊两侧是房间,左右两边各五六间,走廊有马车宽。

胡大用挥了下手,冲两名东厂太监道:“公公,可随本官进去清点?”

两名东厂太监互相看了看,嘴巴咧开像黄瓜,连连点头道:“当然要进去清点,免得数目不对,又是咱家的不是!”

胡大用点头道:“对!人钱两清,免得赖账!”

他昂首挺胸,率先走了进去,来到库房内第一间房门前,掏出腰间挂着的串紫铜钥匙,打开了这道房门。

里面黑漆漆的,刮出阵阵冷风,众人点起油灯,走了进去。

这有半个篮球场大,两层楼高,左右两边各排着三四排紫檀木箱子,堆了两三层,箱子有半个方桌大小啊,长宽各手臂长,高约半个人,每个箱子上均落了锁。

四名彪形大汉抬出左边放在最上边的一口箱子,放到地下。

众人围观上来,有名户部小官上前,打开锁,掀开箱盖,顿时白光闪闪,直晃人眼。

里面码放着整齐的细丝雪花白银,一摞堆一摞,每锭纹银十两重。

两名东厂太监看着白银,瞪圆了眼睛,冒出阵阵绿光,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

胡大用指了指箱子道:“这箱子每层码放白银横竖各八列,共十层,合计六百四十锭大银,每锭十两,计六千四百两纹银,请公公查点。”

两名东厂太监飞步上前,横竖数了数白银,又把白银放在手里掂了掂,又用牙咬了咬,点了点头,然后掀开第二层数了起来,并且把格开每层纹银的木板拿起来,对在眼前反反复复地看,又放在手心掂了掂,甚至张嘴去咬木板。

胡大用哈哈大笑道:“两位公公,若这么清点,只怕三天三夜也点不完!”

东厂太监忽地停住手,歪过头来看着胡大用,眼睛眯成条线,咧开嘴,嘿嘿笑道:“依胡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胡大用腆胸叠肚道:“喏,这里每箱纹银六千四百两,这间屋子有一百箱,计六十四万两。二百四十万两白银,需要三百七十五箱,公公只要点齐箱子数目即可!”

东厂太监耷拉着黄瓜脸嘿嘿道:“若碰上空箱子或箱子内银子不对数哩?”

胡大用拍着胸膛跺着脚,面红耳赤道:“这好办,你们可以随意抽查,若有一箱不对数,我胡大用负责赔你们十箱!说话算话!”

他头发向上飘了起来,眼珠瞪得溜圆,呼呼喘着气。

两名东厂太监互相看了看,连连点头:“好!好!胡大人爽快,就照你说的办!”

他们从各个房间取出共计三百七十五箱纹银,堆的小山似的。

两名东厂太监从中抽检了十数箱,箱箱对数,没有毛病,便装车打包,速度快了许多倍,饶是如此,全部手续交割完毕,已到掌灯时分。

胡大用抹了抹额头的汗,道:“两位公公辛苦了,我胡大用请你们喝两盅如何?眼看天色已晚,你们明天再出发也不迟!”

两名东厂太监神情严肃,脸板下来像吊死鬼,连连摆手道:“不了胡大人,军情紧急,改日再来喝酒,告辞!”他们冲胡大用拱拱手,带着队伍,押运着银子走了。

队伍排开足有两条街长,独轮车走在地面上“嘎吱嘎吱”直响,车队是一眼望不到头。

胡大用命人将库房大门关好,看看他们走的方向,又回头看看库房,摇摇头道:“这帮家伙一出手,就把半个国库掏空了!唉!”他长叹一声,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三月饷银(1) 户部库房的高墙大院,站满了守卫,人人持刀拿枪笔直而立,虎视眈眈看着四方,将库房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任飞鸟也难进。

两名东厂太监带着队伍押着银子,穿过两条大街和三条小巷,来到处院落前,面色顿时紧张,眼珠四下乱转。

他们挥了下手,众东厂侍卫从两边散开,围住院落。

这是处院落的后门,一堵围墙中间镶嵌着门,黑油漆的,宽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入。

两东厂太监四下看看,捏着鼻子,低着头,“咕咕”“咕咕”发出几声响,须臾,院内传来同样的“咕咕”声,接着门“吱呀”声打开,从里面探出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绿豆眼乌溜溜乱转。

他四下看看,招了下手道:“快进!”

两名东厂太监一挥手,众民工推着独轮车率先而入,接着他们和众东厂侍卫也鱼贯而入。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人人抿着嘴不发出半点响声,不到一盏茶工夫,众人全进了院子。

这院子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围墙两层楼高,青石砖垒成,两个人厚。

独轮车堆满了将近半个院子,一列一列排得整整齐齐。

院子周围种着圈柳树,树荫垂下看不见里面。

院子青砖铺地,正面有个两层楼的阁楼,三辆马车长,正面对着外面,后面对着里面,左边是厢房,右边是个大仓库,同户部库房类似,亦是青石砖垒成,圆锥状,两层楼高,面积篮球场大小。

周围站着圈黑衣劲装大汉,虎背熊腰,双手叉在腰间,背对着库房,盯着外面,眼似铜铃,满脸横肉。

在阁楼下后门处,站着三个年约四五十的人,身着灰布长袍,足蹬芒鞋,高矮胖瘦不一。

他们虽身着布衣,但手指爱上却个个戴着个祖母绿戒指,上面镶嵌着蓝宝石鸽蛋大小,闪闪发光,他们手拈胡须,看着门口“呵呵”直笑。

旁边还站着几位管家模样的人,双手捧着蓝皮帐册,弯着腰,低着头,眼睛上的镜片闪闪发光,除此之外,还有十几名下人垂手而立。

院子内点着百十盏大红灯笼,照得院子如同白昼。

两名东厂太监猫着腰,进入院子后,反手把后门关上,挂上门栓。

三名灰衣人摊开双手,满脸红光,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连跑带跳的跑了来,嘴里直叫:“哎哟!两位公公,可把你们盼来了!”

两名东厂太监冲三人拱拱手道:“不必客气!谁是‘大通’钱号掌柜?谁是‘恒昌’、‘永泰’掌柜!”

三个灰衣人愣了愣,他们互相看了看,拱手道:“不才,正是在下!”

东厂太监看着他们三人点点头:“很好!咱家是奉宫内命令行事!不知三位老板可曾准备好?”

三个灰衣掌柜鸡啄米似的点头:“早准备好了,就等米下锅。不知公公东西可曾带来?”

两名东厂太监撇了撇嘴,一指院中独轮车道:“明知故问!你们可数好了,那是二百四十万两白银。寄存在贵钱号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们来取,连本带息共是——”

中间的灰衣掌柜伸出一根手指,嘴巴鼓起像蛤蟆似的道:“三个月后,除了本金,还有利息一成,二十四万两白银,两者合计二百六十四万两银子!”

两名东厂太监点了下头,一挥手道:“嗯!好!你们去清点吧。咱家离了这院子,你就不认数了!只认本息!有什么缺少你们自己补!”

三名灰衣掌柜鸡啄米似的弯腰点头,他们挥手叫手下分头清点,而后又命人给两名东厂太监端来两把太师椅,又奉上杯上好的龙井茶。

两名东厂太监松了松肩膀,坐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用茶盖拨打着茶水上的茶叶,抿了口茶,斜着眼睛看着他们清点纹银。

除最大的“大通”钱庄掌柜外,其它两个老板也小跑着跑去亲自清点。

大通掌柜又拍手又跺脚,挑起大指道:“两位公公真是高啊!高!我们这闹银荒,简直想钱想疯了!您这二百四十万两银子,何异雪中送炭?我们是久旱逢甘霖,感激涕零!”

说着鼻涕眼泪直流,用袖子不停抹着鼻涕。

左边东厂太监斜眼瞥了下他,鼻孔冷哼一声,二郎腿晃来晃去,歪着嘴道:“您老不知,咱家从户部那个胡老官那儿要到银子多难?要不是宫里发了话,啥屁都没有!”

大通掌柜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宫里的人,那可是咱的救命恩人,小的感激不尽!”

东厂太监立起身,斜眼歪嘴道:“知道就好!咱家这回可是立了军令状,把身家生命都搭上了。三个月后,二百六十四万银子分文不少要送上,你可别找借口推拖,若迟一天,咱家脑袋就没了,你们的脑袋也保不住!”

大通掌柜汗如雨下,他用袖子擦着额头,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绝对分文不少!不但银子不少,也绝不推迟一天,今天是五月十五,”他扳着手指头算道:“三个月之后就是八月十五。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你们就可来取银子!”

“中秋月圆之夜?”东厂太监手指掐着下巴思忖片刻,点头道:“好!就那一天!那一天咱家来,你们可别打马虎眼!若拿不来银子,就拿命!”

大通掌柜冷汗直冒,“绝对有!绝对有!我们就是把钱庄卖了,到处借钱借高利贷,也要把这笔钱连本带利如数奉上!”

两名东厂太监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恢复笑容。

大通掌柜斜眼瞥了下他们,袖筒抖了下,甩出两书本大小红包,塞到东厂太监手中,满脸堆笑道:“买包茶钱,不成敬意!”

两名东厂太监像是被蛇咬了口似的跳了起来,满脸通红,双手连连摆动道:“这可不行!不行!搞得我们是那个什么——这!这!嗨!谢谢噢!”

两人将红包揣入袖子,额头还冒着冷汗。

大通掌柜眉毛挑起,“公公辛苦了,弟兄们也辛苦了,我已命人杀猪宰羊,摆酒夜宴,款待诸位!你们可不能走!”他脸绷得像木板,随后又绽开朵花,露出口白森森的牙齿,“这也是小的一片心意!”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三月饷银(2) 两名东厂太监怔了怔,点了点头道:“忙了大半天了,弟兄们也该好好歇歇了!”

众东厂侍卫闻听此言,互相看看,满面堆笑。

大约过了两三柱香的时间,另两名钱庄老板和几名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冲大通掌柜道:“掌柜的,银钱对数,分文不少,且成色十足!”

大通掌柜点了点头,另一个掌柜的突然伸出右手,翘起拇指和小指道:“不管怎样,我们钱号需要最少六十万两银子!”

另一个掌柜腆胸叠肚,满脸红通通道:“我们需要两百万!”

大通掌柜跺了下脚,一拍手,两手摊开晃了晃道:“得!我这牵头的还分文没有,不但如此,还要倒贴你们!”

“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大笑。

两名东厂太监眯起眼,脸上绽开朵花道:“你们怎么分配是你们的事,现在咱家可是又累又饿!”

三个掌柜连连点头:“对!对!快请公公上座!你们!你们!快去准备!”

他们一边招呼下人跑来跑去把银子收入钱庄库房,一边弯腰躬身满脸堆笑把两名东厂太监请入大堂上座,其余东厂侍卫也纷纷入席,至于民工则在院中围坐,亦有酒有肉。

酒宴摆了几十桌,俱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众人不断推杯换盏,笑语喧哗。

其中有名东厂太监抿了口酒,咂巴了下舌头,眨眨眼,冲众人挥挥手道:“咱家警告你们,这事你们就憋在肚子里万勿声张,不然啥好处也得不到!搞不好还要查你们。”

众人一激伶,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两名东厂太监眉毛飞了起来,顿时红光满面。

这时,有个管家打扮的人迈着小碎步飞跑过来,走到大通钱庄掌柜身边,附耳低声道:“掌柜的,门外某某、某某等五六家掌柜前来求见,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

“嘶——”三位掌柜倒吸口凉气,脸色一变,雪白如纸,大通掌柜咬着牙,连连摆手道:“不见!不见!我这忙!”

另两个掌柜随声附和:“对!对!”他们互相看了看,摊开双手摇了摇道:“这点银子,我们三家都吃不饱,还来几个分肉的!”

东厂太监搛了口鱿鱼卷,嚼得“嘎吱吱”直响,满面红光,满嘴流油,他们互相看了看,连连点头道:“够味!够味!”对于三位掌柜的话,仿佛没有听到。

有名东厂侍卫伸长脖子对另一人低声道:“听见了吗?还不叫我们外传,我们门还没出,这消息就出去了。”

另几人连忙食指贴着嘴唇:“嘘——”埋头喝酒吃菜。

城南五里武林盟驻地,在距离中军大帐几十步远的地方,徘徊着个人,身着紫衣,白色长靴,两眼蓝汪汪的,面如白玉,正是龙紫云。

她绕着中军大帐走来走去,眉头紧皱,手托腮帮子道:“阿爹这几天彻夜不眠,为国事劳累,”说到这儿,她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嘴巴嘟起道:“这都是姓谢的狗贼闹的,如果不是他通同作弊,阿爹和叔伯们又怎么会如此被动,辛劳?哼!我去找他算账,为武林除害!”

她手按住剑柄,两眼闪闪发光,头发“呼啦啦”往上飘。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两眼布满血丝从中军大帐走了出来,面色枯黄,垂头丧气。

她看见龙紫云站在那儿嘟着嘴,两眼直直看着前方,不由笑了笑,上前几步迎上道:“龙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龙紫云愣了下,凑到定远师太耳朵边,叽叽咕咕说了阵,然后眨巴着蓝宝石样的大眼睛看着定远师太。

定远师太脸“刷”地变得惨白,单掌合什,头摇得拨郎鼓似的道:“弥陀佛,贫尼劝龙姑娘打消此念头。了空大师一再交待,这是天子脚下,又处在临战前夜,空气空前紧张,千万别闹什么事,不然牺牲了自己事小,把整个武林盟搭进去事大!”

龙紫云咬了咬嘴唇,跺了下脚道:“什么话?我看是贪生怕死才对!”

“哧——”定远师太嘴里喷出口白气,面红耳赤,连忙低着头道:“弥陀佛,折煞贫尼!折煞贫尼!”

龙紫云挤了挤眼睛,嘴角微微向上一翘,笑道:“师太勿忧,我们这次,是单枪匹马而去,他们毫不知情,就算事败,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绝不连累武林盟!大不了我们一死了之!

如果事成了,那可是为天下武林除了大害,既有助于武林盟,也有利于社稷百姓。师太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一眼不眨地看着定远师太。

“理是这么个理儿!”柳随风背着手在屋内转了几圈,仰面朝天道:“可是谢贼狡诈无比,并且护卫众多,只怕不能得手。愚兄劝五妹打消这个念头!”

柳金燕打了个响指,眉眼开花道:“只要二哥认同,其它的事不用耽心,舍妹自有办法!”说完她飘然而出。

柳随风看着她的背影,连连摇头,伸开双手打了个哈欠,回屋歇息去了。

夜已三更,更深人静,一轮明月高挂天空,照得大地一片银白。

谢小石带着队锦衣卫在街上巡逻,他带队来到处宅院前,周围柳树环绕,围墙高达两层楼,看不见里面,却听里面饮酒喧哗之声不绝于耳,并且灯火通明,光亮直冲外面。

他扭头冲身边的锦衣卫道:“这是谁家宅院?”

这锦衣卫正是当初同谢小石给武林盟押运银子的那位“军师”,“军师”踮起脚,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看道:“回大人,这是京师最大大通钱庄的宅院!”

谢小石背着手,在宅院后门走来走去,来回走了几圈,扭头看了看宅院高墙道:“坊间传闻京师钱庄闹银荒,可是你看他们,饮酒作乐至深夜,哪有半点银荒的家室?可知这消息不确实,你们说对不对?”

“啊嚏!”大厅内大通钱庄掌柜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看看四周道:“谁在说我?”

众人各自举杯畅饮,无人看他。

谢小石带着队伍,走过这处大院,来到个小巷口,这里房屋林立,四周寂静无人,只听树木被风吹得“哗哗”响动,天上明月隔着树叶照在地上,斑斑点点,像洒了片碎银子。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三月饷银(3) 谢小石低头凝视着地面,耳旁风声“呼呼”响动,突然右侧两辆马车远的片树荫出传来个清脆如黄鹂的声音:“狗贼!休走看剑!”

一条人影腾空而起,如同怪鸟,她身着黑色夜行衣,头上黑巾蒙面,只露出双眼睛在外面,泛出宝石蓝的光芒,她身材中等,腰如扶柳,如同飞天般,挺剑刺向谢小石咽喉,带着股“呼呼”的风声。

与此同时,另一条黑影紧随其后,也是黑衣蒙面,手里拿着根峨眉刺,圆锥尖闪着寒光。

二条人影左右夹击谢小石,都是刺向他咽喉。

众锦衣卫大吃一惊,纷纷拔出绣春刀,围上来道:“保护大人!”

还有人挥手道:“去叫援兵!绝不能让刺客跑了!”

谢小石背着双手看着两条人影,摇了摇头,低声叹了口气,身子向右侧一晃,弯倒似个龙虾,宝剑和峨眉刺从他原先站的地方刺过。

眼见二人招式走老,谢小石立起身来,双手拍向宝剑和峨眉刺的中间。

手持峨眉刺的黑衣蒙面人眉毛一挑,尖叫道:“狗贼竟敢出手反抗!”声音尖细如钢锥,直冲云霄,酷似峨眉掌门定远师太。

她身子在半空扭了下,横着打了两个滚,峨眉刺偏转,来了招“峰回路转”,峨眉刺打个圆弧,绕过来刺向谢小石胸口,而手持宝剑的蒙面人,则从原先的地方直直飞了出去,飞出辆马车开外。

她刚落地,两名锦衣卫挥刀砍向她腰部,她足尖点地跃起半人多高,身子陀螺似的旋转了圈,抬起左手向下拍去,“啪啪”两下打中这两名锦衣卫胸口。

这两个身子向后倒飞出半辆马车远,跌倒在地,打了个滚儿。

蒙面人落地后,将宝剑横在胸前,柳眉倒竖,蓝宝石样的眼睛又甩向谢小石。

谢小石跺了下脚,站成马步,左手成掌,右手成拳,左手拍向峨眉刺中间,身子向左侧一闪,右手拳头则击向刺峨眉刺蒙面人的脑袋。

谢小石手掌还未碰到峨眉刺,两柄绣春刀带着“呼呼”的风声砍向蒙面人后背。

持峨眉刺蒙面人倒吸口凉气,身子猛地向斜刺飞去,同时收回了峨眉刺,斜飞出辆马车远,同手持宝剑的蒙面人肩并肩站在一起,两人的四只眼睛直盯谢小石,似乎要喷出火。

那两柄砍向她的绣春刀则落了空。

“哗啦”下,谢小石面前闪出两排锦衣卫,挥舞着绣春刀“呼哈!呼哈!”叫着,上蹿下跳,盯着这两蒙面人。

两个蒙面人互相看了看,又看看四周,除面前站的谢小石和锦衣卫外,左右两侧又多了排锦衣卫,将二人包抄,还有一名锦衣卫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哪!抓刺客!”

声音如同雷鸣,震得地面摇了三摇。

“哗”附近的灯全亮了!

在距他们半箭地远的处屋顶上,站着两黑衣蒙面人,她们手搭凉蓬,向这里张望。

左边的黑衣蒙面人丹凤眼一亮,道:“二嫂,谢贼真天理难容!还不止我们要对付他!”

右边的蒙面人杏仁眼圆睁,脸“刷”地黑了下来,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她捂着胸口,身子向后摇了摇。

左边的蒙面人一点首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快去助阵,免得迟了援兵到来!”

右边的蒙面人点了下头,二人足尖点地,像燕子似的掠过屋顶,几个起落,在空中抱膝翻了几个跟头,“啪”地落在了谢小石身后两辆马车远的地方。

二人捏个剑诀,将剑举过头顶,剑尖对准谢小石,左手二指并拢,贴在剑柄上,二人四目同样利箭似的转向谢小石。

众锦衣卫转过身来,又分出一半人面对这二人。

持峨眉刺的蒙面人眼前一亮,道:“好小子,你看看你!”

谢小石看了看左边杏仁眼的蒙面人,倒吸口凉气,道:“是你?”

那蒙面人眼中蒙上团水雾,嗓音有些哽噎道:“为国除害,不得不出此下策。谢少侠,得罪了!”她闭上眼睛,身子抽搐着,眼角淌下滴晶莹的泪珠。

左边丹凤眼的蒙面人,冲众锦衣卫挥了下手道:“呔!尔等听好,我等为国除害,不干尔等之事,尔等快快闪开,不要枉送小命!”

众锦衣卫互相看看,突然捂住胸口,“哇!”地叫了声,向两边倒去,趴在地上不动了。

蓝宝石眼的蒙面人拍着手,跳着脚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离这三条街外的街道拐角处,站着队身披铁甲的明兵,领头军官金盔金甲,手提八楞紫金锤,四十余岁,正是九门提督蓝光。

他面色乌黑,脸上肌肉颤抖着,两眼瞪得似铜铃,牙齿咬得“咔咔”响道:“这伙毛贼,他们把京师当啥了?又来了!弟兄们上!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掉!一个都不能!”

他脸红脖子粗,跑了两步,突然停下道:“什么?被围攻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

他倒吸口凉气,看看左右,鼻子抽搐了几下,摸了摸鼻子低头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们直接派兵去救,只怕和去年一样,被刺客牵着鼻子走,不如分兵四路,把守四门,绝不能让刺客从我们眼皮底下逃走!”

众人点头道:“是!”转过身来,分成四队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跑去,绕开了出事地点。

蓝光看看四周,向东城方向跑去,离事发地隔了两条街,他目不斜视,直往前跑,一溜烟就无影无踪了。

王振躺在太师椅上,手托着头,将手中的封书信扔到身边的桌子上,道:“谁管他?咱家哪有心思管这事?爱谁谁!”随后闭着眼睛打起盹来。

他身边的红衣侍卫皆垂着手,低着头,不发一言。

蓝宝石眼的蒙面人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然后猛地一甩脸,两眼圆睁瞪着谢小石,咬牙切齿道:“谢贼!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你拿命来!”

说完,挺剑飞身而起,直刺谢小石胸口,如一阵风。

持峨眉刺的蒙面人摇摇头道:“谢贼真是丧尽人心,你看看你,叫唤这么久了,谁来帮你?”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三月饷银(4) 趴在地下的众锦衣卫左右看看,倒吸口气,“呀!”地叫了声,只见四周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几片树叶在飞,不由是缩舌头道:“还真没人哎!”

他们连忙闭上眼睛,缩成一团,头摇得拨郎鼓似的,连连摆手道:“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四位大侠为国除害,和我们无关!”说完,又往边缩了缩,尽量离谢小石远点。

丹凤眼的蒙面人仰面朝天,哈哈直笑,声音尖锐刺耳,如同怪枭在叫。

杏仁眼的蒙面人眼中蒙着团水雾,咬着嘴唇,看着谢小石连连摇头。

说话间,蓝宝石眼的蒙面人剑尖距谢小石胸口,只有半个胳膊的距离了,谢小石木木站着,两只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剑又前进了巴掌远。

正在这时,谢小石手指动了下,也未看对方的剑,“刷”地声,面前已多了道弧形黑影,“当”地声挡在剑尖上,声音清脆响亮,如同击钟,闪出几朵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

剑就像是钉在黑影上一样,纹丝不动。

蒙面人身子也停在半空顿住不动了,眼睛直直看着那道黑影,原来是个牛腿胫骨状的黑色刀片。

谢小石把胳膊往外一推,蒙面人向后倒飞出去。

峨眉刺蒙面人双眉倒竖,厉声叫道:“贼子敢还手!吃贫尼一刺!”她挺起峨眉刺,纵身飞起二人多高,当头刺向谢小石脑袋。

另两个蒙面人互相看了下,也飞身而起,挺剑分左右刺向谢小石前胸后背。

谢小石飞起半人多高,身子像圆盘样横着转了圈,落在辆马车远的地方,他转圈的同时,双刀向前后左右舞了下,“乒乒乓乓”一阵响,刀和三样兵器分别相撞,清脆如敲钟。

“哎呀!哎呀!”传来几声清脆如黄鹂的声音,三个蒙面人身子向后倒飞出去。

持峨眉刺的蒙面人身子更是半空倒翻两个跟头,飞出两辆马车远。

谢小石身子一落地,立即双刀交叉摆在面前,“当”地声响,挡住对方一剑,原来蓝宝石眼的蒙面人身子落地后并未停顿,而是足尖一点地,又腾空而起,挺剑刺向谢小石。

另三个蒙面人刚刚飞开,她挺剑就到了。

她把剑往前推了推,却纹丝不动,不由银牙紧咬。

另三个蒙面人落地后,有两人二话不说,又飞身而起,刺向谢小石。

丹凤眼的蒙面人抬起脚要飞,猛地顿了下,看看前方,眼珠骨碌碌转了圈,用手指比划了下前方,点了点头道:“看我峨眉‘飞天剑法’!”

说完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半人多高,在半空迈着弓字步,手指向前方,挺剑直刺谢小石咽喉,眼睛盯着剑尖,直往前飞,带起阵阵风。

谢小石两眼直直看着这个蒙面人,看着她的动作,脱口而出道:“打屁屁!”

“呀!”丹凤眼蒙面人身子在半空顿了顿,满脸通红,咬着牙道:“各位同道,别让他使这招!”说话间又飞出十步远。

其余三个蒙面人呈三角形围住谢小石,从三个方向刺向他。

谢小石左手刀挥了圈,迎击对方兵刃,自己则飞身而起,右手刀摆了个“举火烧天”式迎向空中的蒙面人。

丹凤眼蒙面人眼睛一亮,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道:“中计!”剑尖在距谢小石不到半个胳膊远时,她身子突然凌空翻转了圈,手腕一抖,刺向前方的剑突然停住!

接着,“哗!”地声,剑光四射,剑尖化成无数点寒星,密密麻麻刺向谢小石胸口。

手持峨眉刺的蒙面人抬起头来,点点头道:“此招甚得峨眉真传!”

丹凤眼的蒙面人心里蜜似的甜,她闭上眼睛,身子陀螺似的转,气运丹田,内力更是疯狂旋转,眨眼就消耗干净,手中长剑更是剑光大盛,点点繁星,如同天女散花般,离谢小石胸口越来越近了。

众人齐睁圆了眼睛看着这招。

这个蒙面人也是信心满满,浑身衣服皮球似的鼓胀起来,她禁不住哼出支小曲。

谢小石右手刀贴在掌心,旋转了圈,像是大风车,形成个盆子大小的黑色圆盘挡在胸前,密密麻麻的点点繁星,如雨点般打在圆盘上,“叮叮当当”密集如炒豆,火星四溅。

谢小石右手刀向外划拉了一下,“嗖”地声蒙面人手中长剑飞了出去,飞出几十层楼高,握剑的手也被向后荡开二尺,身子一震,向后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谢小石左手刀沿着他周身转了圈,挡开了围攻的三件兵器,刀撞在兵器上,发出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将对方兵器隔开,人也被震的倒退两步,露出个两人宽的空隙。

谢小石从空隙处“嗖”地飞了出去,飞出两辆马车远,然后一猫腰,“嗖”地声,钻入了房屋的重重黑影中,眨眼消失不见。

四名黑影蒙面人凑在起,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谢小石消失的方向,大眼瞪小眼。

蓝宝石眼的蒙面人手向上一挥道:“追!”

持峨眉刺的蒙面人,凝视着重重黑影,摆手道:“且慢!这里地形复杂,我们贸然去追,恐怕中埋伏,反而吃亏!”

蓝宝石眼的蒙面人着急的跺了下脚,道:“师太,那该如何是好?”她看着前方,两只眼睛眨巴眨巴,蒙上了层薄薄的水雾,她直咬嘴唇。

唤作“师太”的蒙面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只好便宜谢贼了!”然后她冲另两位蒙面人拱拱手道:“二位女侠,我们还是赶紧出城,免得到时出不去了!”

趴在地上的名锦衣卫扬起头道:“你们已经出不去了!虽然这里没来人,但其它地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众蒙面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师太”咬着牙瞪着眼道:“我们就硬闯出去!”

杏仁眼的蒙面人摆手道:“不行!我们还是在城里找个藏身之地!”说着,闭口不言,眼睛打量着趴在地上的锦衣卫。

“师太”跺了下脚,摇摇头道:“城里哪有藏身之处?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明儿若是全城搜捕,不全搜出来了?还是乘夜逃走好!”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三月饷银(5) 蓝宝石眼蒙面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杏仁眼蒙面人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停止了。

趴在地上的锦衣卫个个捂住耳朵道:“你们接着聊,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丹凤眼的蒙面人拾回自己的宝剑,走上来声音尖细道:“去我们家躲躲吧!我们那藏十个八个没问题!咯咯咯!”像猫头鹰在叫,令人起了层鸡皮疙瘩。

杏仁眼的蒙面人挥手道:“事不宜迟,赶紧撤!”

四人飞身跃上屋顶,狸猫似的跳跃着,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哈哈哈”柳家客厅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柳随风仰面朝天大笑,他身边站着四个人,左边的身着青布道袍,头戴毗卢帽,年过半百,正是峨眉掌门定远师太。

下边三人穿红着绿,年约二十上下,面白如玉,正是东方雪、柳金燕、龙紫云三人。

她们低着头,摇头叹气道:“可惜!可惜!”

柳金燕上前步瞪大眼道:“二哥,你为什么不去?你若去,谢贼绝逃不了!”

原来那四个蒙面人正是定远师太、龙紫云、东方雪、柳金燕四人。

柳随风背着手道:“师太,龙姑娘,五妹,夫人,你们干的好!此行纵不得手,只怕也吓得谢贼躲藏起来,不敢出门做坏事!”

定远师太等人互相看看,连连点头,满面红光。

柳随风又道:“在下身为朝廷命官,不便亲自动手,以免让人抓住把柄,还望诸位海涵!”

定远师太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们了解。武林盟那群家伙也这么说!只是这次多好的机会啊!我们行刺时,就他一人,就他一人啊!”

柳金燕道:“不错!二哥,其它人都不管闲。”

龙紫云也点头道:“人们也不搭理这事,我们也就没事了。明天一早返回武林盟!”

柳随风摆摆手道:“龙姑娘此言差矣!去年官署重案,一直是朝廷心中巨痛,绝不会轻易放过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掀起轩然大波,诸位还是小心为妙!”

众人连连点头。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阵阵“劈劈叭叭”如山响的声音,大门被震得一鼓一鼓,似要裂开。

有个柳家庄庄丁刚跑过去拉开门栓,“咣”地声,大门就被踹开了,“呼啦”声从外面冲入十几名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拔出了明晃晃的绣春刀,虎视眈眈看着院子。

那名柳家庄庄丁被撞得一个趔趄,连退五六步,“卟通”声栽倒在地。

东厂侍卫持着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围住柳家院子,将附近一箭之地照得亮如白昼。

大门外也站着排东厂侍卫,排开有半条街长,人人面色紧绷,如临大敌。领头的四五十岁,身着蟒缎锦袍,冬瓜脸,三角眼,正是东厂总管王振。

他歪着三角眼,迈步进入院子,上下打量了番,扯着公鸭嗓子道:“有人吗?”嗓音拉开半条街长。

柳随风倒吸口气,三步并两步迎了出去,拱手道:“不知厂公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王振歪着三角眼,上下打量了番柳随风道:“柳大人,你可知京师又发生了刺杀朝廷命官案?”

柳随风怔了怔,连连摇头。

王振冷哼一声:“有人看见你几个刺客向你这个方向跑来,在这附近就不见踪迹了!”

柳随风冷汗直冒。

“刺客该不会躲在你这吧!”王振“嘿嘿”冷笑道。

众人倒吸口冷气,浑身直冒冷汗,心脏跳到嗓子眼处,“突突”跳动,互相看看,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王振歪着脑袋,看着随后跟出的定远师太、东方雪等四人,身子一激伶,指着她们道:“她们是何人?”说话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抿起嘴唇。

柳随风冲王振拱了拱手道:“回厂公!这是贱内!这是舍妹!这是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这是龙家庄千金龙紫云姑娘!”他分别指着东方雪、柳金燕、定远师太、龙紫云道:“她们都不是外人!”

此时定远师太等四人均换下夜行衣,换上了崭新的衣服。

王振手托着腮帮子打量着四人道:“你们有没有看见有四个黑衣蒙面刺客在附近出没啊?”

四人拨郎鼓似的摇头道:“没有!”

王振眉毛立起,双眼圆睁,手指天空,将声音抬高了八度道:“不得撒谎!”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嘿嘿”一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确实贫尼没看见四个黑衣蒙面人!”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嘀咕道:“我只看见三个,该不算打诳语吧!”

想到这儿,她眉毛团了起来,脸上绽开了朵花。

“贼笑!绝对是贼笑!”王振头发“呼”地向上飘了起来,他一撩袍袖,走了两步,侧着身子绷着脸,厉声道:“我们看你们四个人就像!”

他上前一步,点着手指道:“咱家问你,你们没事凑到这里干什么?”

众东厂侍卫目光全转向四人,如同道道利箭,脸绷得像木板,“呛啷”声将绣春刀拔出刀鞘一半,明晃晃亮人眼。

现场顿时沉寂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人人屏息凝气,定远师太等四人更是呆若木鸡。

约半盏茶工夫,王振佝偻着腰,抿着嘴,三角眼眯成条线,嘴里发出“嘿嘿嘿”的声音,双肩耸动,像蜜蜂抖动翅膀。

定远师太倒吸口凉气,点点头道:“不愧是名闻天下的厂公,笑声与众不同,令人脊背发凉。”

王振挥了下手:“带走!”

柳随风上前一步道:“厂公何故无故抓人!”

王振撇了下嘴,“明知故问!咱家问你,那里刚刚发生刺杀案,你这里就多出四个陌生人!怎么能不令咱家怀疑?”

柳随风冷笑声道:“她们怎么是陌生人?一个是在下夫人,一个是在下五妹,至于师太和龙姑娘更是老熟人。她们闲着没事,找在下夫人与五妹聚聚,有何不妥?”

说着,目光如箭看着王振。

龙紫云也抢上步,扬着头,撅起嘴道:“是呀!我和师太在武林盟呆的闷了,出来散散心不行吗?”说着,头抬得更高了,蓝宝石大眼睛忽闪忽闪。

其它定远师太、东方雪、柳金燕也都上前一步,扬起头,撅着嘴,看着王振。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三月饷银(6) 王振一激伶,立即来了个烧鸡大窝脖,脸红脖子粗,手哆哆嗦嗦指着她们:“你、你们——”他嘴唇青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随风拱手道:“她们在此,实属巧合,厂公还是勿得多疑!不送!”

“哈哈哈!”柳金燕、龙紫云掩嘴大笑,前仰后合。

柳随风更是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着王振。

王振半弯下腰,像个大龙虾,他双腿筛糠似的抖,手指着她们颤颤抖抖,猛地蹦起半人多高道:“我看武林盟也脱不了干系!”

定远师太面色一沉,正色道:“厂公此言差矣,若武林盟出手,随便几个高手,分分钟秒杀谢贼,怎么会派贫尼和龙姑娘,这岂非送死?”

王振愣了半晌,点点头道:“也对!”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树木就是房子,柳府上下,人人瞪着眼睛看着他,他打个激伶,晃晃脑袋,挥手撤了。

柳随风将大门紧闭,柳金燕麻雀似的又蹦又跳道:“太好了!太好了!”

龙紫云也满面红光,双眼眯成条线,双手握成拳头,晃了晃,连连点头,定远师太和东方雪也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柳金燕道:“二哥,摆酒庆祝下!”

柳随风点头道:“那是自然!”然后又正色道:“不过以后各位不可莽撞行事。这里可是京师,稍有风吹草动便掀起轩然大波,只怕像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庄主那样的绝世高手,也不得不小心从事!”

四个人一齐点头,定远师太更是道:“王振那狗鼻子真灵呀,真没想到眨眼就找上门来。”

包括柳随风在内的其它人都倒吸口冷气,连连点头。

王振率队走出半条街外,鼻子向天空嗅了嗅,忽地停下道:“不对!咱家还没说谁被刺杀,那个尼姑怎么知道的?”

“啊嚏!”谢小石躲在自己屋内的木板下,缩成团,双手抱着膝盖,打了个喷嚏,四下看了看,嘴里“呜咽呜咽”道:“您老那么零,为啥俺被刺杀的时候不来,现在都完事了!”

“一码归一码!”王振骑在高头大马上摇头晃脑,看着天空道:“不出手制止刺客当街行凶,不代表咱家对这事漠视不理。自去年官署案后,陛下最恨的就是这样的事!咱家能不查?”

他斜着眼睛看看四周的东厂侍卫,冷笑声道:“为什么不捉拿那几个人?她们嫌疑最大!可有证据吗?而且那几个人来头不小,一动怕惹一身臊!只好从死囚牢里捉几个人犯,意思意思了!”

众东厂侍卫齐挑大指道:“高!厂公真是高!”

“驾!”王振催动马匹,向前飞奔起来,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时已后半夜,御书房内却灯火通明,点着八盏大油灯,火光腾起篮球高,照得房间亮如白昼。

皇帝背着手,面色惨白的像纸,嘴唇青紫,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走来走去,浑身哆嗦着,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两眼血红,头发无风直往上飘。

屋内一角还站着两名红衣宫人,低着头,弯着腰,垂着手,大气也不出,屋内空气像是凝滞了似的。

皇帝走了几圈,猛地抬起头,紧走几步,来到书桌前,两眼圆睁,嘴巴鼓起像蛤蟆,手颤颤抖抖地端起桌上的景德镇白瓷茶杯,震得茶杯“哗啦啦”直响,茶水也洒出小半来。

他将茶杯放在嘴巴抿了口茶,然后突然举过头顶,猛地向地下掼去。

“咔叭”声,茶杯摔得粉碎,茶水四溅,碎片乱飞。

皇帝脸胀得通红道:“岂有此理!”

声音如同雷鸣,震得屋子晃了下,火苗更是左右摇晃不已,差点熄灭。

两名红衣宫人向后蹦了下,浑身如筛糠似的抖,他们连忙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正在这时,门外有名红衣宫人扬声道:“陛下,王公公求见!”

皇帝一扬手道:“快快有请!”

须臾,王振面色沉重地走了进来,他拧着眉,抿着嘴,脸上还有一点指甲盖大小的血印。

他抬头看了眼皇帝,连忙弯腰躬身,紧上几步道:“陛下,哎哟您老在这儿,这么晚了还不歇息?让老奴心疼!”

皇帝直喘粗气,“啪”地拍了下桌子道:“这叫朕怎么歇息?这叫朕怎么歇息?这些人把堂堂大明京师当什么了?来去自如?王公公,朕命你挖地三尺,无论如何不能让那几个刺客跑了!不给他们点教训,怎么得了!”

说着,他又“啪啪啪”连拍了几下桌子,头发又向上飘了起来,把皇冠都托起半个指头高,目眦尽裂,额头青筋直跳。

王振连忙弯腰拱手道:“陛下勿忧!老奴已拿下那几名刺客,就地正法!”

皇帝愣了下,看了看王振,面色红润起来,点了点头笑道:“好!好!王爱卿不愧是大明的干国功臣。重赏!那几个刺客——”皇帝低下了头,想了想道:“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王振揖首道:“遵旨!”

王振出了御书房,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看了眼御书房,“哈哈哈!”里面传来阵皇帝爽朗的笑声。

在皇宫门前的广场上,王振歪着三角眼,在几队东厂红衣侍卫面前走来走去道:“咱家警告你们,谁若敢说那几个刺客不是刺客,咱家就把他当刺客!”

他右手伸出根手指,猛地往上一指,喷出几口唾沫星。

众红衣侍卫连连摇头道:“不能!不能!我们亲自动手抓的!亲眼目睹的!”

他们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呣——”王振出了口气,点点头,一挥手道:“出发!”

那队红衣侍卫“啪”地来个立正,一转身,向东边跑去。

天光大亮时,定远师太和龙紫云回到了武林盟驻地。

龙紫云站在武林盟中军大帐内,双手捋着耳边垂下的两缕青丝,蓝宝石眼睛眯成条线,嘴巴抿成月牙形,踮起脚尖,摇头晃脑。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及各大门派掌门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

“啪!”龙振星猛地拍了下桌案,案上的书简挑起半个指头高,横眉立目道:“龙儿胡闹!你自己去也便罢了,还要搭上定远师太和柳家庄的人。幸好王振放你们一马,不然你叫爹如何向江湖中人交待!”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三月饷银(7) 龙紫云脸色通红,嘴巴鼓起像皮球,撅着嘴道:“爹啊!您说错了!怎么是王振放我们一马?分明是我们巧施妙计,把他骗得团团转,这才从容脱险的!”

说完她继续捋着耳边垂下的两缕青丝,歪着头看着帐篷顶,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众人互相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

杜一平“啪”地展开雪白的扇子,扇了两下,走上几步道:“龙姑娘此言差矣!王振哪那么好哄,若那么好哄,就活不到今天了。他放过你们,定有别的缘故。就算你们骗了他,喏!你们看看王振干了些什么?

他立即砍掉四个无关人的脑袋,拿去向皇帝凑数报功。这也是连累无辜啊!”

定远师太低下头,面红耳赤。

龙紫云撇了撇嘴,走到军帐角落边,低下了头,脸上飞出朵红云。

丐帮帮主董振平跺了下脚:“咳!这个王振真是不得了!”

众人连连摇头。

了空大师摆摆手道:“诸位,此事勿得外传,就我们知道便行了,免得引起轩然大波。”

众人面色肃然,连连点头。

皇帝坐在金銮殿上的金龙椅上,满面红光,摇头晃脑,脸上像绽开了朵花似的看着阶下乌压压一片的文武百官,道:“诸位爱卿,如何?”

从文武百官队伍中利箭跳出明尖嘴猴腮的官员,爬到阶前,向上叩头道:“厂公神威!此大明洪福!天子洪福!”说完他转过身来,指了指天空。

众文武百官连连点头,翘起大指。

皇帝更是乐开了花,带着激赏的眼神看了王振一眼,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出手干脆利落,有大将之风,朕没看错人!”

站在皇帝身边的王振,“扑通”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这都是圣上英明,指导有方,老奴何德何能?”

皇帝眉飞色舞,重重点了下头,嘴角向上翘起。

柳随风脸上挂出道道黑线,他咬了咬牙,猛地甩了下手,带起股风,从班部中闪出,“噔噔噔”走了几步,向上拱手道:“陛下!休听王振一面之词!微臣只想问一句,王公公所杀,是真正的刺客吗?”

他剑眉倒竖,气宇轩昂,周身散发出阵淡淡白气。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众文武白官无不倒吸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手摊开,连连摇头,有的官员则手捋着胡须,眼睛眯成条线,上下打量王振。

英王背着手,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然后两眼一瞪道:“说得好!”声音中气十足,如同敲钟。

他是红光满面,眉毛向上飞起。

皇帝猛地震了下,脸变得乌黑,扭头看向王振。

王振弯着腰,撇了撇嘴,斜着眼看了下柳随风,然后冲皇帝拱了下手道:“陛下,勿听柳黄门信口胡诌,他只是胡乱猜测!”

他转过脸来,冲柳随风道:“柳黄门,你有什么证据说那不是真正的刺客?莫非你知道真正的刺看的下落?你倒与咱家说说,她们是谁?”

他支起了耳朵,忽扇了几下。

众文武一怔,互相看了看,连连点头,目光转向柳随风,满脸期待。

皇帝也点了下头,瞪圆了眼睛看着柳随风。

英王眉飞色舞,挥了下手道:“柳大人,快说呀!真正的刺客是谁?”

“这个——”柳随风目瞪口呆,来了个烧鸡大窝脖,他低下头去,满脸通红,嗫嚅道:“陛下,为臣只是猜测——”

“哈哈哈!”王振仰面朝天大笑,撇了撇嘴道:“陛下,您听听,他说的是啥?”

皇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其它文武百官看着柳随风,也连连摇头。

王振甩了下袖子,昂首挺胸,满面红光道:“满朝文武谁能举出证据,说咱家击杀的不是真正的刺客,咱家立即引咎辞职!”

大殿内顿时死一样沉寂,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掉根针在地下也能听见。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王振晃晃脑袋,撇撇嘴道:“还是嘛!陛下,”他转向皇帝,两眼顿时变得红通通,鼻尖闪闪发亮道:“老奴尽心尽力做事,却无端受人攻击,实在令人心寒啊!”

他鼻涕眼泪直流,跪了下来,泣不成声道:“陛下可去查问缉拿刺客的东厂侍卫,有哪个说不是?”顿时眼睛挤了起来,大雨滂沱。

柳随风面红耳赤,耳朵上根根血管扩张,像是蛛网,他浑身颤抖,嘴唇青紫,眼睛瞪得滴溜圆,歪着脑袋,牙齿咬了又咬,猛地一伸手,头发向上飘了起来。

他厉声道:“陛下且慢!那群东厂侍卫尽是王公公的属下,如何能作证?臣举一人,可以作证!”

大殿顿时“嗡”地声,如同沸锅,众文武百官转来转去,挺着腰,摊着手,没头苍蝇似的跑,好几个脑袋碰在一起,脑门发亮。

王振愣了下,停止抽泣,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柳随风。

皇帝也沉默了,看着柳随风,英王更是满怀期待。

过了几柱香工夫后,大殿内哆哆嗦嗦走进一个人。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此人二十七八,面如古铜,剑眉星目,乌纱帽倒扣在脑袋上,身子裹着件褐色的羊毛毯,把半个脑袋罩住,缩成一团,浑身筛糠似的抖,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

皇帝“呼”地站起身来,手指着他道:“谢爱卿,你没事吧!快快请坐!”

王振擦擦鼻涕道:“国之栋梁!”

满朝文武也频频点头,冲谢小石挑起大指道:“果然是英风傲骨!令人钦佩!”

谢小石跪在地上,冲上叩了个头,身子更是缩成了毛毛虫道:“小臣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紧上两步,上前一把抓住谢小石的脖领,往上一提,厉声道:“谢石头!这是你平生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我来问你,刺客长得什么样?你要实话实说!”

最后四个字咬着牙发出来的,手微微颤抖。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王振更是伸长脖子,张大嘴,手抬到胸前微微抖动。

谢小石低着头,努了努嘴道:“启奏陛下,当时围攻小臣的刺客全是黑衣蒙面,小臣如何知道她们什么样?”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九章 集合大军(1) “哇呀呀!”柳随风头发向上飘了起来,目眦尽裂,牙齿咬的“咔叭、咔叭”直响,双手猛地向上提起,向外一甩道:“去死吧!”

“嗖——”谢小石身子炮弹似的飞了出去。

王振眼睛眯成条线,抿着嘴,点了点头。

众文武百官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叹气。

谢小石在殿外骨碌碌打了几个滚,又连滚带爬地进来,身子趴在地下,左手按地,右手扬起,抬起头道:“陛下!她们虽然蒙着面,不过——”

众人“刷”地全扭头看向他,皇帝也站起身来,身子微微发抖,王振额头“刷”地冒出层冷汗,膝盖不由向下弯了弯,用手拭拭额头的汗。

柳随风眼睛“刷”地一亮,面露喜色,三步并两步走到谢小石身边连声道:“好!好!良心发现!说!不过什么?”他扭头看了眼王振,嘴角抿起,冷冷一笑。

王振用手挡住半边脸,斜着眼看了下谢小石,心提到了嗓子眼。

谢小石道:“不过她们露出了眼睛,有一名刺客眼角,有个黄豆粒大小的黑痣,上面还有一撮毛!”

“嗯?”柳随风瞪大眼睛,脖子向后一仰,眉头拧成疙瘩,低头沉思了片刻,道:“胡说八道!哪有这种人?这小子又在那撒谎!”

他抬起头,目光闪闪发亮看着皇帝道:“陛下,请治他个欺君之罪!”说完右手抓住谢小石后脖领,向上提起。

众文武百官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耸耸肩膀,连连摇头,眼睛眯成条线,苦笑不已。

皇帝也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看着谢小石,双手按在膝盖上,直皱眉头道:“爱卿,你在说胡话吧!”

文官队伍中站出一人,冲上作揖道:“陛下,谢大人被刺客暗杀,定是受了惊吓,在这胡言乱语,还望陛下命人抬他下去疗伤!”

皇帝闭上眼睛,别过头去,冲下挥了挥手,嘴巴咧成了弯黄瓜。

王振低头沉思半晌,眼睛忽地一亮,猛地抬起头,像打鸡血似的跳起来,连声道:“对!对!对!”

他三步并两步走下金龙阶,连蹦带跳,双手不停地拍着腿,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陛下,老奴昨夜斩杀的刺客中,有一人正符合这个特征!带上来!”

他脸“刷”地沉下,冲外挥了挥手。

须臾,有名东厂侍卫进来,双手捧着个红色托盘,上面盖着块红布,隆起篮球大小。

他手捧托盘,站在金龙阶前,低着头纹丝不动。

王振眼睛眯成条线,脸上肌肉抖动,攒成朵花,冲上拱手道:“陛下,这正是那名符合特征刺客的人头,”他指了指红色托盘道:“陛下如若不信,可当场查验!”

说话时,眉毛向上飞舞,满面红光,脚尖也翘了起来。

“哗”满朝文武顿时晃动起来,大眼瞪小眼,摊开双手,互相看看,连连跺脚道:“这!这!难道王公公说的是真的?没有杀良冒功?”

英王手托着下巴,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下王振,倒吸口凉气,自语道:“此人不可小瞧!”

还有几名文武官员站出来,双挑大指,满脸开花道:“厂公果然英明神武,干练干脆!我等皆是心服口服!”

王振耳朵像兔子似的竖了起来,眯起眼睛摇头晃脑,好像要飞到天上。

皇帝一拍金龙椅扶手,挑起大指道:“好!果然!果然!重重有赏!”随后又摆手道:“不必查验,将其挂在城门楼上示众三日!”

柳随风大吃一惊,退了两步,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他猛地抬起手,五指叉开道:“陛下且慢!这当然要当场查验!”

王振脸“呼”地虎了起来,冷冷道:“柳随风,陛下都说不必查验了,你触什么霉头?你若不放心,等人头挂在城楼上,让你看个够!”

英王也走上几步道:“柳大人稍安勿躁,王振如此张扬,必有所凭借,当场查验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此时容后再议,当务之急还是军国大事!”

“唉!”柳随风跺了一下脚,震得地面一晃,拳头捏得“咔叭、咔叭”响,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东厂侍卫捧着红色托盘走出大殿。

王振提起襟袍,跳着脚,小跑着来到谢小石身边,弯下腰,歪着头道:“小石头,咱家问你,你咋知道刺客眉头有颗痣?”

说完嘴巴咧开像弯茄子,露出满嘴白森森牙齿,一眼不眨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缩成团,趴在地下,撩起半个眼皮又合上,瓮声瓮气道:“俺被刺客追杀,这么显眼的标志,还是认得出来的!”

“哈哈哈!”皇帝捧着肚子仰面朝天,身子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然后用手点着王振,眉眼开花,上气不接下气道:“王公公,你真是多此一问!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文武百官也捧腹大笑。

王振愣了下,“啪”地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清脆响亮,像是拍皮球,满大殿人都听见了。

他连蹦带跳跑到金龙阶前,点头哈腰,眉眼开花道:“是!是!是!老奴糊涂了。”说完低下头去,瞪起一双三角眼,微微扭过头去,看了眼谢小石,脸绷得像木板,随后又转过脸来,面朝皇帝,瞬间万花齐放。

于谦出班拱手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此次行刺谢大人之凶手,八成又是瓦剌所为。他们企图在与我大明开战前,将我大明精英悉数刺杀。这次行动只是开始,定有后续手段。还望陛下多加提防!”

“嘶——”皇帝倒吸口气,连连点头,脸上变得严肃起来,道:“于爱卿言之有理!”

他转向蓝光道:“九门提督蓝大人,朕命你严守京师,严防刺客,即日起要双班双岗!”

蓝光上前拱手道:“臣遵旨!”

皇帝又转向王振、谢小石道:“王公公、谢爱卿,你二人分别带领东厂、锦衣卫昼夜巡逻,哪有情况,立即扑杀!绝不容许刺客一人漏网!”

王振、谢小石上前拱手道:“遵旨!”

众文武白官听罢,连连点头,挑起大指,赞不绝口。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章 集合大军(2) 皇帝又看了看谢小石道:“谢爱卿,你自己本身也是刺客目标,要多加小心,多派人手护卫!”

谢小石两眼闪出晶莹泪光,双手抱拳道:“小臣明白,万死不辞!”

皇帝点了点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没有道理啊!”柳随风走出大殿时这么说着,走在回家的路上也这么说着,甚至进了家门,在客厅内来回踱步时也这么说着。

东方雪和柳金燕面面相觑,东方雪上前一步道:“夫君,何必对此事耿耿于怀?他们错有错招,不也使我们平安无事了吗?”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

柳随风腾地额头冒出了一团火,脸红脖子粗,青筋直跳,伸长脖子怪枭似的叫道:“你懂什么?今天朝堂上,险一险就拱倒王振!”

他转过身来,面朝窗户,仰面朝天,眼中蒙上团水雾,努了努嘴巴,喉咙“咯咯”直响,哽噎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呼”地转过身,面对东方雪,两眼血红,伸出根手指道:“只要证明谁是真正的刺客,王振绝逃不了!”

他“呼呼”牛似的喘着气,嘴巴歪到耳边,满脸期待的看着东方雪。

东方雪如遭雷劈,震了一下,耳朵“嗡嗡”直响,大脑一片空白。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她捂着胸口,身子晃了晃,转过身去,背对着柳随风低着头道:“拱倒王振又怎么样?那时我、五妹、龙姑娘和定远师太就全死了。你以为皇帝会放过大闹京师的刺客吗?难道拱倒王振真的那么重要?值得我们去牺牲?”

她嘴唇咬了又咬,面色像纸一样白,眼睛闭起,眼角滚下粒米粒大小的晶莹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柳金燕呆若木鸡,站在原地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柳随风猛地一甩袖子,带起股风,背过手去,冷笑两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王振祸国,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计,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他昂起头来,像只大公鸡,剑眉倒竖,两眼圆睁,面如岩石。

柳金燕双挑大指,连连点头道:“二哥说得对!说得好!二哥真伟大!”

柳随风红光满面,毛发向上飘起,嘴角微微向上一翘。

“哗——”东方雪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滴答滴嗒”往下掉,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猛地转过身,点点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与五妹、龙姑娘、定远师太去自首!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好成全柳大英雄一世英名!”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

柳随风跺了下脚,脸上变得青紫,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太迟了!谢贼老奸巨猾,突然报出一名刺客特征,不料竟与王振所杀的一名替死鬼特征一模一样!两相印证,坐实了王振立下大功!你们现在去自首,只怕也没人相信了!”

他甩了下袖子,背过手去,转过身去,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咦?怎么会有这种巧合?”

他连连摇头。

“小石头,咱家问你,你咋知道刺客眉头有颗痣?”王振歪着脑袋,眨巴着三角眼看着谢小石,双手放在背后,弯着腰,嘴巴鼓起像蛤蟆。

此时的场景,已经移到了宫外,在一处四合院中,周围树木林立,院中没有别人,只有院子外站着排锦衣卫和东厂侍卫。

谢小石低着头,缩着手答道:“回厂公,俺不是说了嘛,俺被刺客追杀,那么显眼的标志,还是认得出来的!”

“啪!”他的脸上多了个拳头,将他的脑袋向右偏转了四十五度,脸部的肌肉向上跳了跳,溅出几朵水花,使谢小石的姿式,像“喔喔”叫的鹅。

王振瞪着三角眼,咬着牙道:“你少来!咱家杀的什么人,咱家心里还没数?只是你怎么知道咱家会杀其中的一个呢?哎哟哟!”

说话间,他嘴巴撮起,收回拳头,捂着手跳着脚直叫唤。

谢小石道:“不瞒厂公,小石头在大狱中巡查时,发现这名凶犯异常凶恶,查其卷宗,罪恶累累,不日就要处斩。小石头心惊胆战,怕得不得了,一提起刺客就想到了他的尊容,糊里糊涂之下,把他给报上了。现在想起才知不对,还望厂公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不要责怪小石头!”

他拱着手,对王振连连弯腰鞠躬。

王振抿着嘴,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翘起兰花指点了下道:“小鬼头,咱家知道就是这样!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亏得你报出他来,不然咱家今天不让姓柳的那条疯狗给咬死!”

他扫帚眉倒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三角眼瞪得溜圆,随后又道:“你放心,你这事咱家替你在圣上面前瞒着,你去巡逻吧!”

谢小石眉飞色舞,冲王振弯腰拱手道:“遵命!”便转身出了院子。

他前脚出门,后脚就进来几名东厂太监,冲王振弯腰拱手施礼。

王振拉下脸,面车似水道:“咱家交待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东厂太监道:“回厂公,俱已办全,这是票据文书。”其中一名东厂太监从怀内掏出几张书本大小的牛皮纸片,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还拓着鲜红印章和亲笔签名、手印。

王振接过那叠票据文书,在大拇指上蘸了口唾沫,低头翻看起来。

东厂太监道:“八月十五月圆之日,连本带利一并送上,分文不少,以三大钱庄全部资产做抵押。”

王振点点头道:“好!办得好!”随后他又沉思半晌,不再翻看票据文书,而是将手放在背后,低着头在院内走了几圈道:“八月十五啊!咱家问你,部队集结情况怎么样了?”

又一名东厂太监拱手施礼道:“回厂公,部队正在集结中,天下二十四路都指挥使司的部队正昼夜不停往京师赶来,不日可到。其它部队已集结大半,不久就可出征了!”

几名东厂太监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红光满面,面露微笑。

“嘶——”王振倒吸口气,背着手低着头,在院内走来走去,良久“呼”地抬起头道:“他们来那么快干什么?咱家现在手里可没银子发给他们!”

他摊开两手,连连摇头。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一章 集合大军(3) 几名东厂太监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王振一挥手道:“你们分路派人去通知那二十四路赶往京师的都指挥使司部队,叫他们慢点,再慢点!”

几名东厂太监抱拳行礼道:“遵命!”便飞步而出,带着阵阵风声。

在一块大平原上,烈日当头,走着对明军官兵,蜿蜒前行,一眼望不到头。人人盔明甲亮,手中刀枪剑戟明晃晃直耀人眼。

几名大胡子军官骑着大黑马,在队伍中跑来跑去,溅起阵阵烟尘。

他们头戴熟铜盔,身披熟铜甲,腰挂合扇板门刀,目光焦灼,不时用手擦着额头的汗。

有名年约四十的大胡子军官冲另几名军官道:“几位将军,这里离京师还有千里之遥,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赶到。不如在此扎营休息几天,再行赶路如何?”

另几名军官互相看看,眼睛瞪得圆圆的,“嘿嘿”一笑道:“胡将军说笑了,军令如山,我们能耽搁?”

那位唤作“胡将军”的军官撇撇嘴道:“那得分谁?听说此次领军带队的是东厂总管王振,他懂什么军令如山?”说完,摊开两手,耸耸肩,晃了晃脑袋,别过头去。

“呵!”另几名军官拍着肚皮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连连点头道:“说得对!说得对!传令三军,就地扎营休息!”

明军七倒八歪倒在路边,还有的开始扎帐篷,埋锅造饭。

明兵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几名军官也下了马,四处巡视着。

这里两边都是树木,五六层楼高,遮天蔽日,明兵钻在林中畅快了许多,有的干脆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几名军官则围坐在棵水桶粗细的大柳树下,他们的马匹被随从牵去喂草料。

军官们换下盔甲,光着膀子,盘膝坐在地上,挥手道:“取酒来!”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阵“得得得”马蹄声,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他们头戴皂角帽,身披大红袍,骑着枣红马,正是东厂太监和侍卫。

领头的东厂太监飞驰到明兵队伍前,距离那几名军官有百步远的地方,停下马来,目光冷峻道:“谁是都司大人?”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金鈚令箭。

令箭有筷子长短,顶部三根手指宽,上面画着个酒杯口大小的红色圆圈,正中写着个小楷体“令”字。

此人三十余岁,倒冬瓜脸,三角眼,鹰钩鼻,薄嘴唇,手中的令箭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

几名明兵见状,飞也似的跑向那几名军官,上气不接下气道:“将军!大事不好!东厂来了个人!”

那几名军官身子猛地一顿,互相看看,倒吸口凉气,连忙站起身,顶盔贯甲罩袍束带,他们边穿盔甲边道:“来的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几名明兵连连摇头道:“小的不认识,不知要干什么,只是手里拿着金鈚令箭,指名道姓要见都司大人!”

“嘶——”众人全吃了惊,扭头看向其中的名军官。

此人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正是都指挥使司。

他整整衣襟,抿起嘴,大踏步走向东厂太监,其它人则一路小跑跟在后面,身上的盔甲“哗啦啦”直响。

领头的军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东厂太监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住,拱手弯腰行礼道:“末将路南道都指挥使司,拜见公公!”说完深弯了下腰。

其余将军、士兵也冲他弯腰拱手。

东厂太监依然骑在枣红马上,昂着头,嘴巴撇到了耳后根,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下都司,撇了撇嘴,举起手中的金鈚令箭道:“大明天下二十四路都指挥使司、讨北总监军王公公令!”

“啪!”众将军来了个立正,身材笔直,双手下垂,贴住裤缝,两眼炯炯有神。

东厂太监点了下头道:“他叫你们慢点,再慢点!”说完继续昂首看天。

“什么?”

“什么?”

几位将军拨拉着脑袋,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他们揪揪自己的耳朵,龇牙咧嘴道:“公公,我们没听错吧!您能再说一遍?”

东厂太监昂首挺胸道:“厂公有话,叫你们慢点,再慢点!没有听错!”他脸皮耷拉下来,面似寒霜。

“这!这!”众将军面面相觑。

约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有名军官提了提胆子,道:“公公,厂公除了说这个,还说了什么?”

东厂太监抿着嘴道:“厂公什么都没说,就叫你们慢点!再慢点!你们好自为之!”说完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众将军呆若木鸡,瞬间石化,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他们的眼珠才骨碌碌转动起来。

有名军官道:“厂公这是何意?”

另几名军官低头沉思,众人目光全转向都司将军。

都司背着手,低着头,在原地走来走去,走了几圈之后,猛地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满面红光,伸出根手指头道:“我明白了!王振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人做筏子!他叫我们慢,我们能慢得了吗?弟兄们,快点起来,马不停蹄往京师赶!昼夜不停!”

其余几个恍然大悟,拍手道:“对!对!快点走!快点走!”

有名明兵伸长脖子道:“将军,我们辎重粮草很多,还要把刚扎下的营盘收起来,怎么快也快不起来啊!”

都司虎着脸道:“那些东西统统不要!通知部队轻装前进,昼夜兼程,赶到京师就是胜利!”他迈个弓字步,右手二指并拢,在半空中划条弧线,直指北方,嘴巴鼓起像蛤蟆。

明兵挠头道:“将军,没吃没喝怎么办?还有军饷,已经两个月没发了!”

都司依然虎虎生风,保持原来姿式道:“到了京师,什么都有,他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好嘞!”明兵飞身而起,一脚踹到锅灶上,“咣当”声把锅踢的飞起半人多高,在半空直翻跟头,灶台也被踢翻。

其它不知情的明兵纷纷站起来瞪大眼珠道:“怎么回事?你疯了?不吃饭了?”

踹锅的明兵昂首挺胸,向北一指道:“都司大人有令,甩掉辎重,全力行军!到了京师有吃有喝!”

“万岁!”众明兵鸟雀似的蹦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二章 集合大军(4) 他们纷纷踹倒锅碗瓢盆,用枪搠倒帐篷,更有人一把火烧了辆粮车,然后他们只是拿刀拿枪,什么也没带,呼啦啦向北跑,如乌云盖地。

东厂太监赶到哪路明军中,哪路明军就像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甩掉所有粮台辎重,甚至光着脚丫子向北跑路,一路盔歪甲斜,气喘吁吁。

不数日工夫,京师大军云集,人人破衣烂衫,面黄肌瘦,弯着腰垂着手,呼呼喘着气,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他们歪着头,看着前来迎接的东厂太监,眼中充满期待。

“嘶——”王振倒吸口气,他坐在帅厅的帅椅上,眼珠骨碌碌直转。

大厅两个篮球场大小,三层楼高,地面青砖铺地,厅内数根两人合抱粗的红漆木柱撑住顶梁。

厅内正面有个台子,房间大小,膝盖高,正中摆着张黄花梨案几,半人高,一人长,左边摆个红色竹筒,里面放着筷子长短的红色令箭,约几十支,右边是惊堂木,还摞着半个胳膊高的书。

案几后是张黄花梨太师椅,上面端坐一人,皂角帽,身着大红蟒缎锦袍,冬瓜脸,三角眼,薄嘴唇,正是王振。他身后墙上挂着幅画,一只白色的吊睛白额猛虎吼叫着向山上跑。

台下左右两边各有两排太师椅,从台下直排到门口。

太师椅上坐着几名从外地赶来的都司和其它一些原本在京师的将军、统领,人人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目光炯炯有神,占了将近半数的位置。

太师椅后,则站着两排东厂侍卫,身着大红锦袍,腰挂绣春刀,笔直而立,直排列到门口。

王振所在台子左右两侧,各有四名东厂侍卫。

王振沉吟半晌道:“诸位都司大人,别来无恙啊!”

众都司互相看看,不明所以。

王振“啪”地一拍案几道:“你们辛苦了!”他站起身,弯着腰,三角眼闪闪发光看着几位都司道:“本监军一再嘱托你们,不要急,慢慢来。可你们却昼夜不停往这赶——”

他用手点着他们,嘴唇直抖。

几位都司站起身,弯腰拱手道:“接到大人军令,不敢怠慢,只怕我们来的迟了些,还望大人恕罪。”

王振连连摆手道:“不迟!不迟!下去休息吧!”他嘴巴直咧。

都司继续道:“为了赶时间,我们什么都没带,现在两手空空,就指望到了京师获得补充。不知大人何时给我们补充粮草物资军饷!”

“呀!”王振触电似的跳了起来,三角眼瞪的溜圆,手哆哆嗦嗦指着他们,“你们——你们——”

最后他牙一咬,一跺脚,甩了下袖子道:“你们问我要,我问谁要?你们先下去休息!休息!这事以后再议!”说完一甩袖子,竟从侧门出去了。

其它东厂侍卫也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几位都司面面相觑,摊开手,直挠脑袋,满脸是问号。

几名京师的将军,站起身来,捂着嘴,面红耳赤,发出阵“咕咕咕”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低着头走了出去。

还有名惊叫依旧坐在太师椅上,撩起眼皮看了几位都司一眼,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唉”的声响。

几名都司连忙围上去,对这位将军又打躬又作揖,连声道:“还望将军指点迷津!”

这位将军斜眼看了下他们,站起身来,手拢成喇叭状,挡住嘴,在他们耳边叽叽咕咕了阵,而后整整衣冠,摇头晃脑地出去了。

几位都司目瞪口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鸭蛋,木木站在原地足有半盏茶工夫,方猛地把头盔摘下,猛地往地下一掼,“咣”地声,把青砖砸了个小窝。

他们跺着脚,捏着拳头,目眦尽裂道:“狗蛋!真狗蛋啊!走!问皇帝要钱要粮去!”

“什么?”户部尚书胡大用眼睛瞪的像牛眼一般大,他歪着头,嘴巴鼓起像蛤蟆,一把抓住面前一位六品官员的衣领,向上猛地提起道:“你再说一遍!是真的吗?”

六品官员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大人,千真万确!下官以人头担保!”

“哇呀呀!呸!”胡大用双眉倒竖,两眼圆睁,胡须像钢针般乍起,跳起半人多高,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走了几圈,一甩袖子道:“那个王振!我就知道不能变!怪不得猴死猴活地要提前支领银子,原来这么档子事!老胡打雁大半生,竟让雁啄瞎了眼!”

他右手捂住眼睛,不停地拍,眼中泪光闪烁,低下头,鼻涕眼泪直流:“好!好!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从今儿起,到八月十五号止,三个月内,咱户部是一两银子都不拨,一粒粮食都不给!

为啥?咱给了不是吗?给了!有票据为证!我看王振这小子怎么玩!”

他脸红脖子粗,连连拍胸膛:“你们别怕!出了事我老胡担着!”

其它几名官员互相看看,笑着说:“能出啥事?要出也是王振出事!我们给了!给了!胡大人高见!好!就照胡大人说的办,传令下去,各地从今儿起,至八月十五月圆之日,不给他们拨一文粮饷!哈哈哈!”

办公室内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笑声。

“哎哟哟!”王振昂首挺胸,双手捂着后腰,像火箭似的飞了起来,地上腾起阵阵白烟。

他两只脚像鸭子划水似的转个不停,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东厂办公大厅内转来转去,口眼歪斜,哈喇子直流,牛似的“呼呼”喘着粗气。

大厅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白色大理石砖铺地,左边是道屏风,一人多高,白色无图,排开有两辆马车长,右边空旷无物,正中是个桌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和几卷文书。

厅内站着两排东厂太监,身着红袍,低着头,垂手而立,默不作声。

大厅鸦雀无声,空气像凝固住了般,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约过了一盏茶工夫,王振“呼”地停住脚步,低着头,然后猛地向上一甩,来了个“犀牛望月”式,他瞪着眼,抿着嘴,似乎要喷出火来,“呼”地抬起胳膊,指着外面道:“去请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来!”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三章 集合大军(5) 谢小石耷拉着眉毛,带着队锦衣卫在街上转来转去。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如同流水,家家店铺开门营业,太阳正当头照。

谢小石蹓跶了半天,额头直冒汗,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舌头舔了下发白的嘴唇,目光落在前面半箭地远的一家茶馆上,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正在这时,大街突然乱了起来,人们纷纷往街道两边跑,抱着头狼嚎道:“哎哟!救命啊!”

谢小石双目竖起,脸绷得像石块,抿着嘴道:“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在大街上闹事,活腻味了!”

随后他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两边翘起,脸上绽开朵花,“刷”地从腰间拔出那两把黑骨头刀,仰面朝天道:“俺谢石头立功受奖的机会到了!哇哈哈哈!来人!噢——嘿嘿嘿!”

他低着头,抹着眼睛,鼻子尖红通通闪闪发亮。

等他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百花盛开。

两名身着红袍的东厂太监骑着枣红马,飞步向他跑来,手拎着鞭子,边跑边抽打着街上的行人,嘴里直叫:“让开!让开!东厂公务!”

众百姓抱头鼠窜,让开了条两辆马车宽的道路,蹲在街边拐角,抬起头眼睛巴巴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挺了挺胸,满面红光道:“东厂公公,什么事呀?”声音像是吃了。

“呸!呸!呸!”数道唾沫吐到了街边墙角上,有人扭头道:“那晚刺客怎么没劈死他?”

另几个人双手摊开,连连点头:“可不是?白白葬送了几位义士!唉!”

东厂太监厄斜着眼,用下半个眼睛看着谢小石,抿着嘴道:“谢大人,厂公有请!”说完拨转马头向来路飞奔而去。

谢小石抬起手,冲众锦衣卫道:“你们在这儿休息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飞步追着马匹去了。

众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耸耸肩,连连摇头。

王振嘴角起了几个米粒大小的白泡泡,他双手抓住谢小石的脖领,打鸡血似的向上蹦,两只脚在半空时而劈叉,时而小鸭点步,时而风车似的盘旋。

他满嘴喷着唾沫星子道:“你叫咱家到哪去找钱?四十万银子!四十万银子!那帮家伙开口就要四十万银子!”

谢小石大眼瞪小眼,满脸问号。

有名东厂太监上前解释道:“还不是那帮大兵闹事,开口就要一个月军饷。四十万人呐!闹到皇帝那里吃不了兜着走!”

王振两眼血红,额头直冒冷汗。

谢小石撇了下嘴:“我当什么!原来是军饷,直接问户部要去得了!”

现场刷地沉默下来,众红衣太监全低着头,纹丝不动,默然而立,嘴巴却撇到了耳后根。

王振肚子蛤蟆似的鼓了起来,点了下手道:“嗯!往下说!”声音像是拉铁皮。

谢小石心里“咯噔”一下,撩起半只眼皮,看看四周的东厂太监,又看看王振,合上眼皮,沉思片刻道:“咱有一计!”

“哦?”王振眼睛亮了起来,“说说看!”

其它红衣太监也竖起了耳朵。

谢小石老鼠似的四下看看,低着头,右手拢起盖住嘴,低声道:“不瞒厂公,前些日子俺出去巡逻,路过京师三大钱庄时,发现家家喜气洋洋。听说他们新近得了不少钱,厂公可去借——”

“滚!”王振头发竖了起来,眼珠子快从眼眶中蹦出。

他飞起脚踹在谢小石腰上,双手拎着谢小石脖领往上提,满脸通红,三角眼瞪得滚圆,牙齿咬得“咔咔”响道:“你给我在京城挨家挨户的去要去借去抢!总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四十万军饷给咱家弄出来!咱家有急用!快去!”

说完猛力向外甩去,谢小石皮球似的滚了出去。

王振拍拍手,歪着嘴,点了点谢小石消失的背影道:“什么人品嘛!咱家刚把钱借给他们,再借回来!有病!”他呼呼喘着气。

有名东厂太监上前弯腰道:“厂公,着锦衣卫去收银子也不是办法啊!这么一大笔钱,闹得满城风雨不说,而且时间也绝来不及!”

“来不及?”王振的眉毛挑了起来,身上冒出层冷汗。

“圣旨到——”门外飞跑进位红衣太监,冲王振道:“王公公,圣上口谕,着你尽快去景德宫见驾!”

王振脑袋“嗡”地大了圈,身子摇了三摇,好玄没跌倒,他面如死灰,扶扶帽子跪地道:“老奴遵旨!”

“哇——哈哈哈!”京师柳府传出阵夜枭似的声音,直冲云霄。

柳随风站在会客厅内,身着白袍,披头散发,双手捧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不知写着什么,他满面红光,两眼闪闪发亮,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鸭蛋,来回扫视着信,每读一遍,就眉眼开花一次。

柳金燕站在旁边,歪着头看了他一阵,也喜上眉梢道:“二哥,什么事那么开心?”

柳随风抬头看了她一眼,用手指点点信道:“你就想不到还会有这种事!那个王振真是做死做到家了!你们看!”他双手将信猛地推给柳金燕。

柳金燕接过信低头看了起来,东方雪也走到柳金燕身旁伸长脖子看。

柳随风转过身去,面朝窗户,双手放在背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凄厉似深夜猫头鹰在叫,他低下头,嘴巴咧开像黄瓜,两眼闪闪发亮,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道:“不信这回他还不死!”

他“呼”地转过身,带起股旋风,吹得衣袖直往上飘,两眼瞪得溜圆,看着柳金燕和东方雪道:“我这就去面见圣上!来人,备马!”

东方雪抬起手道:“相公且慢!”

柳随风抬脚走到门口,“咯噔”下停住,耳朵竖了起来,脸上拉下道道黑线。

东方雪道:“王振作死不必多说,但是相公且莫单枪匹马打草惊蛇,还是多和几位大人和英王殿下商讨商讨为妥!”

“哈!”柳随风眉眼开花,满面红光,转过身冲东方雪抱拳道:“夫人言之有理!我怎么没想到?若英王殿下出手,那就十拿九稳了!多谢夫人提醒!我这就去见英王,告辞!”

他甩袖出门,换上六品朝服,打马飞奔而去。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四章 集合大军(6) 东方雪扶着门槛,看着柳随风远去的背影,捂着胸看,低下头,眼睛滴下粒米粒大小的晶莹泪珠。

柳金燕倒吸口凉气,眉毛拧成问号,晃了晃脑袋,上前两步道:“二嫂,何必如此?二哥此次出行,那是十拿九稳!再不济也不会出事的。二嫂不必担忧!”

东方雪摇了摇头道:“王振死不足惜,只是——只是——”她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柳金燕歪着头看着她,咬着右手食指,沉默了数息之后,猛地眼睛一亮,“二嫂莫非说的是他?哼!他助纣为虐,罪该万死!何必挂念?”

她转过身来,比划着双手道:“此次出手,定会将王振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啪!”英王府客厅内传来个清脆如敲锣的声音,一只晶莹如玉的南宋龙泉窑茶杯被摔在地下,溅的粉碎,碎片、茶水四下横飞。

一名年约十七八的少年背着手,在客厅内风车似的来回走动,他剑眉倒竖,星目圆睁,脸红脖子粗,头上的紫金冠向蜜蜂的翅膀似的微微颤抖。

他身着大红蟒缎四爪金龙袍,腰束汉白玉带,足蹬青云履,正是英王朱祁钰。

大厅有半个足球场大小,接近三层楼高,地面汉白玉砖铺地,四面墙壁雪白,映得大厅亮堂堂的。大厅内有四根二人合抱的红油漆木柱顶住房梁,呈四角排列。

大厅门口边上摆着两排半人高的花盆,从门口直排到墙角,栽种着君子兰、墨竹、夹竹桃等各色植物,绿油油,郁郁葱葱,长得有半人多高。

大厅正中摆着两边紫檀木太师椅,红色锦缎坐垫,两把椅子中间有个半人多高的紫檀木茶几,棋盘大小,上面摆着一个足球大小的茶杯,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茶杯被摔碎在地上,茶水横流。

大厅下左右两侧各摆着排太师椅,每排约五六张,只排了半个大厅长。

太师椅上坐着几名身着蟒袍玉带的官员,他们低头品着茶,用茶杯盖拨打着茶水顶上的浮沫,时不时抿上口,然后撩起眼皮看着英王。

厅内太师椅后,还站着几名身着红衣的王府宫人,低着头,垂手而立。

大厅一时鸦雀无声。

柳随风身着大红官袍,站在台阶下,双手抱着拳,笔直而立,两眼炯炯有神。

英王牛似的“呼呼”喘着粗气,手哆哆嗦嗦伸出来,猛地跳起半人高,把手向下一甩道:“王振欺君罔上,欺人太甚!这时灭九族的大罪!这一回,本王说什么也不让他跑了!”

他背着手,仰面朝天,眼中蒙上团水雾,喃喃道:“他把我大明四十万大军当什么了?视同儿戏!视同儿戏!”

几名蟒袍玉带的官员互相看看,道:“王爷且息雷霆之怒!此事需从长计议!务必将事情办的妥帖,不留死角!”

英王“呼”地转过头,两眼圆睁道:“依几位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有名官员抬起手道:“首先要证据确凿!不可像上次那样,仅凭猜测就意气用事!那必坏事!”

英王连连点头:“言之成理!只是这事如此明显,一时半会竟也无证据可拿!”

柳随风依然抱着拳,朗声道:“有!”声若洪钟,震的大殿“嗡嗡”直响,直冲云霄。

“英王殿下,各位大人,首先是各地督抚带兵前来,什么都没领到,连粮饷都没有,哪里去了?这是人证!关于物证——”

说到这里,门外突然传来阵红衣宫人的声音:“户部尚书胡大人拜见殿下!”

大厅内众人一怔,随后两眼闪亮,竖起大指,连连点头。

英王更是箭步如飞,双手向前伸出,满脸热切地迎出,连声道:“胡大人啊!胡大人,可把本王想坏了!”

胡大用昂首挺胸,站在大厅的门口,停住脚步,腆着肚皮道:“殿下,想俺老胡干什么?俺老胡大草包一个!”

“哈哈哈!”大厅内发出阵爽朗的笑声,几名官员迈着脚步走出大厅,冲胡大用连连拱手道:“胡大人好!户部尚书啊!我们要的就是你这位户部尚书!”

英王弯着腰,双手握着胡大用的右手,满面红光。

胡大用抬起左手,点点这几名官员道:“你们这几个老家伙,无事献殷勤,定有不可告人之目的!俺老胡就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喏!”

他抖了下袖口,从袖筒内抖出摞票据来,拿在手心晃来晃去。

英王及几名官员立即目瞪口呆,两眼直直看着那些票据,像木头人似的站住了,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

大厅内的其它人虽低着头,笔直而立,但听到这里,耳朵微微动了一下,振动的幅度像蜜蜂抖动了一下自己的翅膀,一晃就不见了。

他们撩起眼皮,斜眼瞟了下这里,又赶紧低下头,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屏住呼吸,纹丝不动。

大厅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了,连花盆内的花草树木,都耷拉下头,静静呆在那儿,冷风也未吹起,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英王等人呆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猛地两眼放光,三步并两步走到胡大用身边,伸手去抓那些票据,满面红光,脸上像绽开了朵花似的道:“哎呀!胡大人真是及时雨呀!我们正缺乏些物证呢!”

他们眼睛盯着那些票据,像猫儿盯上了红烧鱼。

胡大用蹦起半人多高,将票据高高举过头顶,鼓起嘴巴,昂首挺胸道:“慢来!慢来!今儿老胡叫你们看看啥叫证据!”

他左手抓着票据,右手食指蘸了口唾沫,翻开其中的一页,用手指点着它道:“你们看!这是今年五月十五,王振那厮着人提取户部白银的交接手续!”

他又点了下一张,两眼放光道:“你们看!这是王振那厮的亲笔签名画押及提款理由!还有它——”他又翻开了下一张。

“够了!够了!”众人哈哈大笑道:“有它就足以告倒王振那厮了!”

人人两眼放光,喜得直搓手。

柳随风更是上前一步,捋了下垂在耳边的头发,扬起头抿着嘴,两眼闪闪发亮道:“已经有了户部交接手续,已是铁证如山了!不怕王振翻的了天!”

另一名官员道:“事不宜迟,快快入宫面圣!”

众人频频点头。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五章 集合大军(7) 胡大用忽地停住,双手向两边摊开,鼓起嘴巴道:“且慢!”

众人一愣,全抬头看向他,满脸问号。

胡大用半眯成眼睛,左瞅瞅,右看看,嘴巴翘起耳朵高,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才道:“老胡觉得好像少个人!”

“少个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迷惑。

胡大用猛地拍了下脑袋,发出“啪”地声响,清脆响亮,像是敲了下牛皮鼓,他眼睛瞪得溜圆,声如破锣道:“于老官呢?怎么他不在?”

他双手摊开,连连跺脚道:“没他怎么能行?”

英王和其它几名官员互相看看,也猛地拍了下额头,连连拍手道:“对!对!快去请户部尚书于大人!”

有两名王府的红衣宫人飞马而去。

当他们转过两条街,飞驰到处二层楼高的店铺前时,却见前面人山人海,声音鼎沸,有哭闹声,有喝骂声,也有呜呜声,把半条街堵住了,寸步难行。

二人下了马,拨开前面众人道:“劳驾让让,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扭头见是王府差人,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开了条可容辆马车通过的甬道,满脸青色,眼神像是道道利箭。

二人倒吸了口凉气,定了定神,咳咳了两声,顺着甬道向前走,约走了小半箭地远,来到这处酒楼前,顿时两眼瞪的像灯泡,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只见前面围着队锦衣卫,排开小半条街长,把这家酒楼团团围住,另有些锦衣卫在店铺里,把桌子搬开,凳子掀开,发出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神色专注,像是翻找着什么。

几名伙计“哇哇”大叫。

有名二十七八岁统领模样的人,拿着只大海碗向外走,扭过半百的店老板,双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官爷!小店小本经营,伤不起!伤不起!”

那名统领拖着他往外走,“滋滋”地下拉出条弯弯曲曲的蛇形弧线。

他把店老板拖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店老板双脚倒扣在地上,被他拖来拖去。

他出了店门,这里已被锦衣卫围了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外面则围着百姓,男女老少,锦衣玉袍和土布短褂的都有,里三层外三层把这里围个水泄不通。

统领在场地中间站着,脸上挤出朵花,端起碗冲众人晃了晃,眉眼开花道:“父老乡亲们,大家不要误会,我们也是为国为民。现在大明要和瓦剌开战了,军中极缺饷银。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踊跃捐献,以抒国难!”

说完,他把大海碗放在地上,拔出腰间两把牛腿胫骨状的黑色腰刀,来了招“白鹤亮翅”式,此人正是谢小石。

店老板“啊哦!”声,直挺挺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咣当!”声,店内的名锦衣卫砸碎了个酒坛,碎片乱飞,酒香四溢。

人们瞪圆了眼,血灌瞳仁,射出道道利箭,“嗖嗖嗖”几片白菜叶子、萝卜缨子飞到了谢小石头上,使他头上花花绿绿,像开了染房。

有围观者抹着眼泪道:“天啊!有没有天理良心!公道何在?就没人管管他们?”

两名王府宫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站出人群,伸出手道:“住手!谁叫你们这么干的?”他们昂首挺胸,横眉立目,头上青气直冒。

谢小石斜眼看了下他们,歪着嘴道:“你们少管闲事!我在这儿执行公务!当心我恼起来,以妨碍公务拿下你们!”

两名王府宫人嘴角向上撇了撇,冷笑道:“若是别的,我们还不敢说,但若为了大明军中饷银这事,我们不得不说说!”

他们转向众人,冲众人拱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下刚从英王府出来,亲眼目睹户部尚书胡大人,手拿票据,有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王振亲笔签名画押证明,今年五月十五日,他们已全额领取足足三个月的饷银!根本不存在所谓缺军饷之事!”

说完,二人扬起头,眼睛半睁半闭,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轰”地声,现场如同炸开了锅,人们蹦起半人多高,在半空做了个龙虾弯腰的动作,脸红脖子粗,两眼血红瞪着谢小石等人,像打鸡血似的又蹦又跳,指着他们唾沫星子乱飞道:“狗狗!老子真以为这帮家伙为国为民,不敢乱动,现在才知道有猫腻!揍他!”

他们捋胳膊挽袖子,冲谢小石等人冲了过来。

谢小石头上冒出阵阵白烟,双手抱着头,弯着腰,带着溜青烟,“嗖”地声从人缝中闪电般地钻了出去,两腿风车似的转,直往人少的地方跑。

“追!”有人大踏步的追了上去。

其余的锦衣卫见状,两腿酸软,抱头鼠窜,还有的趴在地上,拱着腰,两只脚“扑腾、扑腾”地飞跑,却不前进一步。

人们围上来,拳头、脚雨点般地落下。

两名王府宫人互相看看,发出阵“呵呵”的声音,转身向马匹走去。

店老板从地上蹦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王府宫人面前,倒地便拜,连连叩头,鼻涕眼泪直流道:“英王英明啊!英王英明啊!若无英王,小老儿非给那帮家伙折腾的倾家荡产不可!咱感激英王。”

两名王府宫人嘴里咧开像开花,眼睛眯成条线道:“老人家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众人围上来,双手举过头顶,蹦起来道:“英王万岁!英王万岁!”

人人满面红光,摇头晃脑,声音直冲云霄,震的大街摇了两摇,掌声如雷鸣般响了起来。

两名王府宫人鼻尖直冒红光,脸上万花朵朵,头上“噌噌”直冒青气,冲众人拱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恕不久留!告辞!”

说完二人翻身上马,坐在马上,以俯瞰蝼蚁的姿态面向众人道:“今后你们但凡遇到这种事,就甭理他们,只管砸!咱手里有证据!驾!”

二人打马扬鞭而去,烟尘阵阵。

“万岁!”雷鸣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人们看着他们的背影,鸟雀似的又蹦又跳,人人泪流满面,双手握成拳头晃啊晃。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六章 礼部学习(1) 两名王府宫人昂首挺胸,目光直视前方,骑着马好像飞到了天上。

蓝儿又搓手、又跳脚、又龇牙,在于谦背后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闭上眼睛,两只拳头晃来晃去,嘴里发出阵阵“咦咦咦”的声音。

于谦坐在四合院中的槐树下,手里捧着本书,埋头看着,不言不语。

他面前站着两名身着红袍的宫人,弯腰叉手抱拳而立,纹丝不动,正是英王府那两名王府宫人。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于谦点了下头,放下手中的书,抬起眼皮看了看二人,挥了挥手道:“回覆王爷,就说于某身体有恙,不能与他入宫面圣,还望见谅!”

“轰!”二人如遭雷击,身子晃了又晃,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的鸡蛋大。

愣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二人急切道:“大人,千载难逢——”

于谦摆了下手,转过身去,继续低头看起书来。

二人面红耳赤,住口不言,倒退着出了院门,道声:“告辞!”便打马扬鞭而去。

蓝儿目送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回到院内,关上房门,又蹦又跳,两只胳膊像鸟儿扇动翅膀似的扑楞着,脸红脖子粗道:“大人,为什么不走?多好的机会!多好的机会啊!”

他嗓子眼里冒出阵阵青烟,喉咙里骨咙咙直响,眼中蒙上层水雾,哽咽起来。

于谦斜眼瞥了下他,甩了下袖子道:“蓝儿,休得多事!下去歇息去吧!”

蓝儿低着头,绞着手指,嘴唇咬啊咬,咬出道道白印,连连摇头道:“我想不通!想不通!大人,就算不为别的,为江山社稷,王振贪墨军饷白银,怎能置之不理?”

他声音哽咽起来。

“住口!”于谦“呼”地站起身,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道:“你听谁说的?以后再别谈这种市井无稽之谈!哼!”他甩了下袖子,转身进了里屋,“啪”地关上房门。

“呃!”蓝儿像是被噎住了,目瞪口呆看着房门,石头人似的站着,呆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方猛地跺了下脚,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呜呜”抽泣起来。

“怎么是无稽之谈?人人都这么说,大人都这么说,连英王都这么说,他们手里有确凿证据,铁证如山!怎么会是假的?呜呜——”

他的眼珠里“叭嗒、叭嗒”掉下几粒黄豆粒大小的晶莹泪珠,掉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他用手指在地上划来划去道:“大人变了,变了,再不是原先那个于大人了!”

英王府前院,车门已摆在前面。

英王背着手、低着头,在院内来回踱着圈儿,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

胡大用、其它几名官员、柳随风站在旁边,互相看看,连连摇头叹气。

英王每走几步就跺下脚,伸长脖子看看大门,嘴里直念叨:“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日影偏西,众人额头都出了汗,他们嘴唇干裂,巴巴看着门口。

正在这时,“咣当”声门被推开,从外面闯进两名红衣宫人,足不沾地道:“报——”

英王三步并两步迎上去,两眼热切道:“怎么样?怎么样?”胡大用等人也禁不住向这里走来。

两名红衣宫人喘了口气,弯腰拱手行礼道:“回王爷殿下,小的去请于大人,但于大人抱病不来!”

“啊!”众人如遭雷击,互相看看,头摇得像拨郎鼓。

英王更是一震,嗓子眼一甜,眼前一黑,“卟”地声竟从嘴里喷出口血来。

胡大用两眼圆睁,嘴巴鼓的像蛤蟆,飞步上前抓住这两名红衣宫人的衣领,道:“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于大人怎么会不来?你们一定没去请!”

红衣宫人连连摇头道:“小的去请了,嘴皮子都说干了,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来,还把我们轰出来了!”说完,二人低下了头。

“嗯?”胡大用愣了下,手托腮帮子,低下头自语道:“这个于老官搞什么鬼?这里哪里有问题?”

他想了小半盏茶工夫,看了下袖中的票据,摇了摇头,腆胸叠肚道:“既然于大人不来,俺老胡也就不去了!”

“别即!”众人汗如雨下,齐伸手拦住胡大用,道:“胡大人,别人可以不去,您老怎能不去?大家伙全等着您呢!”

英王更是冲胡大用连连拱手作揖,“胡大人手中有告倒王振的关键证据,万万不可不去!”

其中的名王府宫人冲胡大用弯腰拱手道:“胡大人,小的虽不知什么天下大事,可也知您老古道热肠,侠义之风令人钦佩。今日小的在路上发现——”

他们把谢小石等人的事给胡大用讲了遍,最后弯腰拱手到地道:“还望胡大人看在天下黎民的份上,不辞辛劳去趟宫吧!”他们言语哽咽,眼睛红肿。

“啊?有这等事?”众人更是炸开了锅,捋胳膊挽袖子,气冲斗牛。

胡大用更是两眼瞪得像铜铃,蹦起半人多高,头发向上飘起,胡须根根扎起,嘴巴鼓起像蛤蟆道:“果真!”

二名王府宫人齐声道:“我等亲眼所见,还搭了话,人围了大半条街。王爷和几位大人若是不信,出去略略打听下就知道了!”

英王咬着嘴唇,连连摇头:“想不到,想不到,这个王振真是反了天了!”他面色赤红,如同公鸡,呼呼喘着气。

胡大用闭上眼睛,跺了下脚,双手捏成拳头道:“既然如此,老胡不能不去!走走走!”

众人面带红光,簇拥着向外走去。

柳随风捋了下耳边垂下的缕头发,抬起手,扬起头道:“王爷,几位大人,下官还有一件好消息告诉你们。柳某出来时闻听,从各地赶来的二十四路都司大人,齐齐入宫面圣去了!”

“嗯?”众人愣了下,随后两眼发光,连声道:“事不宜迟!快去!快去!”

他们带着路风向皇宫跑去。

乾清宫内,宽敞明亮,皇帝高坐在金龙椅上,低头凝思,王振站在他左手侧,弯腰低头,耷拉着眉毛,额头冷汗直冒。

在金龙阶下,站着两排数十名身披铜甲,罩着红、绿、白、紫等各色战袍的武将,乌压压站了一片,盔明甲亮,连光闪闪。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七章 礼部学习(2) 除了二十四路都指挥使司,还有九门提督蓝光和几名在京师的高级武将。

众人站在阶下,叉手抱拳,低着头纹丝不动,现场的空气好像凝固住了般,一阵冷风从殿外吹来,吹得殿内帘帐摆动,盔甲“哗哗”响动。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皇帝撩起眼皮看了下王振,抬起手道:“王公公,你看这事怎么办?”

王振双膝弯曲,身上好像背了几百斤的重物,筛糠似的瑟瑟发抖,额头上的汗珠滚了两滚,终于“叭嗒”声掉在地上,水花四溅。

正在这时,殿外的红衣宫人扬声叫道:“英王殿下、户部尚书胡大人及礼部、吏部侍郎、柳黄门求见陛下!”声音响亮,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众武将抬起头,齐向后看去,身上的盔甲顿时“哗啦啦”响成片。

皇帝抬起头来,伸长脖子,瞪圆眼睛,抬起手道:“召!”

“召!”声音一叠叠向外传,在皇宫回荡。

王振双膝发软,“扑通”声跪倒,面如死灰,嘴唇发白,两眼直勾勾。

站在阶下的几名红衣宫人,斜眼瞥了下他,嘴角撇了撇,微微向上翘起。

不到半盏茶工夫,殿外起来阵风,几个穿红挂紫者进了大殿,来人正是英王、胡大用等人。

他们冲上叩头道:“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抬了下手:“免礼平身!”

众人站起身来,走到左边,抬头看了看大殿内的众武将,不由点了点头。

皇帝看了看他们等人道:“王弟,众位爱卿,如此心急火燎拜见朕有何事?朕还有军国大事要处理!”说完他坐直了身子,两眼平视前方。

英王冲上拱手道:“皇兄,我们此来,正为此事!”说完他扭头看了看众武将,道:“不知诸位都司大人齐来面圣,有何大事?”

众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低下头,默不作声。

皇帝脸“刷”地沉下来,面沉似水道:“军机要事,贤弟还是不要打听!”

英王眉毛挑起,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两眼闪闪发亮,头猛地一甩,摆了个“飞燕惊鸿”式,盯着王振,咬牙切齿道:“皇兄,我们此来,专为弹劾王振!”

他走上几步,点着手道:“一告他指挥调动无能,漏洞百出!二告他克扣军饷,使大军无粮!三告他派人滋事,以筹集军饷为名,乘机打劫平民!”

他说话的声音如同金锤敲鼓,震得大殿“嗡嗡”直响,直冲云霄。

众人精神一振,全抬起头来,两眼闪闪发亮。

皇帝“呼”地站起身,手指英王,面红耳赤道:“此话怎讲?”

王振“呃”地声,像滩泥似的瘫倒在地。

英王拱手道:“皇兄,诸位都司大人前来,可是为了讨要军饷钱粮?”

众都司两眼发光,鸡啄米似的点头,蓝光也眯起眼睛,手捋胡须,微微点头。

英王上前两步,紧盯着王振,目光好似射出道道利箭,似乎要将他射死一千次。英王咬牙道:“王振!本王问你,你身为此次督招讨、二十四路总监军,因何不把军饷钱粮发下?”

“刷!”众位都司的目光全射向王振,如果眼中能射出利箭,只怕此时王振已变成了刺猬。

王振身子缩成团,哆哆嗦嗦,细如蚊呐的声音道:“咱家手里没钱!”声音虽小,却好似炸雷在殿内轰开。

众人身子连摇三摇,瞪圆了眼睛看着王振道:“怎么会没钱?”

“哈哈哈!”英王仰天大笑,他冲皇帝拱手道:“陛下,他在撒谎!他分明是在今年五月十五日从户部领了银子!胡大人,请上证据!”

胡大用抢上步,从袖筒内取出票据,双手递上道:“陛下请过目!”

有名红衣太监上前,从胡大用手里接过票据,走上金龙阶,递与皇帝。

英王长出口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目光炯炯有神,嘴角微往上撇,同他前来的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挑起了大指。

众都司全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皇帝手中的票据,直咂牙花。

皇帝低下头,翻开了手中的第一张票据。

王振瘫在地上,歪了下头,撩起眼皮看了眼皇帝,嘴巴鼓了起来,合上眼睛,“呃”地声昏了过去。

皇帝翻看了几页票据,脸“刷”地变成鹅肝,眉毛倒竖,头发无风向上飘起,他把票据举过头顶,猛地向地下甩去,厉声喝道:“王振!说!怎么回事?”

几张票据像蝴蝶似的飘来飘去,落在地上,散落了一地。

众文武官员均横眉立目,上前了一步,齐声道:“说!”声音如排山倒海,震的大殿“嗡嗡”直响。

大殿内站的几名红衣太监,闭上眼睛,撮起了牙。

柳随风点了下头,抿着嘴道:“总算拿下了!”

“哎哟!”王振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然后又看看皇帝,“嗖”地站起身,双手下垂,贴着裤缝,低着头道:“老奴知错!”

英王两眼喷火:“什么知错?陛下,王振犯的是弥天大罪,应立即拉出午门处斩!”

众文武官员连连点头。

王振眉头皱了下,撩起眼皮看了眼英王,又耷拉下眼皮,鼻子里甩出粒清鼻涕,晃晃悠悠向下淌,泣不成声道:“陛下,老奴承认这事安排不够妥当,实属大错!但如英王所说,弥天大罪!立即处斩!这类的,不知从何而来?”

“嗯?”英王和众文武官员全愣了下,互相看看,身子猛地向后一震,咬牙切齿,摊开双手道:“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蚤子,明摆着?”

他们连连摇头,直咂牙花。

英王上前一步,撩起襟袍,横眉立目道:“王振!你贪污四十万大军三个月军饷,以至于大军无钱无粮,还不够处死?”

他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两眼利箭似的直视王振。

其它文武官员频频点头称是,皇帝也厄斜着眼睛看着王振,满脸问号。

王振上前步,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今年五月十五,老奴提取四十万大军三个月军饷,句句属实,老奴也不敢说无。只是他们硬要栽赃说老奴将军饷贪污,老奴抵死不认!之所以军饷迟迟发不下来,陛下请看!”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八章 礼部学习(3) 他弯腰从地下捡起几张票据,翻看了下,点点头,指着其中的张票据道:“此张票据记载,老奴提取三个月军饷,合计二百四十万两白银。大明军四十万,人均六两,每人每月二两纹银军饷!”

英王撇了撇嘴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王振冷哼了声,瞥了眼英王道:“难道英王有所不知,大明军军饷是每人每月一两纹银!只有在打仗时,才会发双份饷银,而老奴提取的是双饷,也就是说,这笔钱要到打仗时才会发下。现在仗还未打,老奴权且扣住又有何错?”

随后他鼻涕眼泪横飞,“扑通”声跪倒在地,抓住皇帝的裤腿号啕大哭道:“请陛下为老奴作主!”

“啊?”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愣在当场。

胡大用拨拉了下脑袋,腆着肚皮道:“王振,你的意思是那笔钱要待打仗时才发,可眼下所欠钱粮如何解决?”

众都司全蹦了起来,两眼虎视眈眈看着王振。

王振抹了把鼻涕眼泪道:“正在想办法统筹解决!”

英王道:“什么统筹解决?你分明是派人沿路抢劫!皇兄,本王府中下人当街发现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以筹措军饷为借口,挨门挨户抢劫,闹的满城风雨。请陛下彻查!”

皇帝一愣,看向王振。

王振打鸡血似的跳起来,两只手臂鸭子似的晃了晃,踮起脚,脸红脖子粗道:“这兔崽子真不让人省心,我叫他这么干了吗?”

皇帝闭上眼,歪过头,摆了摆手道:“快派人去制止他吧!怎么能这么胡闹?抢到的钱,如数归还,损坏的东西,照价赔偿!关于眼下所欠钱粮军饷,朕自想办法!”

王振弯腰拱手道:“遵旨!”他冲下挥了挥手,几名东厂太监飞步而去。

胡大用一拨拉脑袋:“陛下,还想什么法子?王振不把钱提走?就用那笔钱先挪用挪用!”

王振冷哼直冒,连声道:“陛下万万不可!”他用手拭拭额头的汗,弯腰道:“那笔钱专款专用,本不该动。若动,一则账目混乱,计数不清,老奴是坐死了贪污的罪名;

二则陛下请看,眼下仗还没打,欠个把银子,就闹的满城风雨,差点要了老奴的命。若打起来了,这里有亏空,那里接济不上,那指不定会出啥情况,请陛下三思!”

皇帝点了点头:“言之有理,回头另想办法!”

“唉!”胡大用将头上的乌纱帽甩在地上,蹲了下来,连连摇头。

柳随风面色铁青:“王振,你口若悬河,这次让你跑掉了!那二百四十万两银子可跑不掉,我们盯着呢!”

众都司及其它文武官员全看向王振,面沉似水。

王振“扑通”跪倒在皇帝面前:“陛下只管宽心,那二百四十万两银子,时间到了会一文不少地发下去!若少一文,乞斩老奴头!”

他面色铁青,脸色虎起,双目炯炯有神,头上冒出阵阵青气。

皇帝点点头,拍拍他的肩道:“朕信得过!”

其余文武官员互相看看,连连点头。

众都司腆着肚子,满面红光道:“好吧!既然银子又着落了,我们也可安心了。晚一阵就晚一阵吧,总比没有好。这些天我们先勒紧裤腰带熬着!多谢陛下、厂公!”

众人一齐对上弯腰施礼。

皇帝面色红润起来,眯起眼睛,连声道:“好!好!”

众人低着头,拖着脚步走出大殿,英王、胡大用、柳随风等人面如死灰。

王振送皇帝回内宫安歇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在正屋大厅内,王振端坐太师椅上,腆胸叠肚,昂首挺胸,两眼看着天花板,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厅内跪着六七个身着红袍的太监,“咚咚咚”给他磕头,震的地板山响,他们挑起大指,满眼亮光,唾沫星子乱飞道:“厂公,这您都能脱身,小的们算服了!彻底地服了!”

说着又“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磕的额头直起泡。

王振撇了撇嘴,“这有什么难办的?咱家算的准准!所以才放心!本来咱家指望那些兵马晚个十天半月到才好,这样日子就宽裕,谁知他们竟提前道!唉!”

他连连摇头。

其它的红衣太监鸡啄米似的点头,嘴里直呼:“厂公英明!”

正在这时,几名东厂太监飞步进来,附在王振耳边,用手挡住嘴,叽叽咕咕了阵。

王振手里正端着个白色的拳头大小的景德镇茶杯,听了半晌,眉毛突然立起,手中茶杯“咣”地声掉在地上,摔成四五块,茶水四溅。

他猛地站起身道:“果真?”

红衣太监连连点头:“千真万确!”

王振登时脸上罩了层寒霜,脸绷的像木板,撩起襟袍道:“随咱家见圣上!”说完飞步而出,几乎脚不沾地,带着股风,另几名东厂太监则飞步跟在后面。

他们穿过两条走廊,一条郁郁葱葱的林荫小道,几个宫殿后,来到了处宫殿。

这宫殿约二层楼高,红转绿瓦,雕梁画栋,殿前是个两个足球场大小的花园,栽种着牡丹、芍药、玫瑰、月季、蔷薇等各种花朵,百花盛开,姹紫嫣红。

大殿门敞开着,皇帝坐在大殿内的金龙椅上,面前的案几上放着几个水晶盘,盘上放着几个苹果、香蕉、梨子,旁边放着个青瓷酒壶。

皇帝斜倚在金龙椅上,手里捧着个酒杯,正面对着大殿的大门,半闭着眼睛,看着殿外花木。

他身后站着两名身着白纱的宫女,手举着团扇,芭蕉大小,交叉搭在皇帝身后,殿内还站着几名红衣太监,低着头,垂手而立。

王振飞步来到殿门口,躬身垂手而立道:“老奴王振求见陛下!”

皇帝睁开眼睛道:“王公公,有事直接见朕,无需禀奏!”

王振跪在地上叩了个头道:“谢陛下隆恩!”然后爬起身,三步并两步走到距皇帝三步远的地方站住,弯腰拱手道:“陛下,老奴有要事禀奏!”

他张嘴要说,看了看皇帝身后的宫女,闭上嘴,低下头。

皇帝挥了挥手,两名宫女点了下头,举着扇子走出了大殿。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九章 礼部学习(4) 王振弯着腰,凑在皇帝耳朵边,双手拢成扇子样,叽叽咕咕说了阵。

皇帝听着听着,耳朵竖了起来,眼睛瞪的溜圆,嘴巴也张开了,身子坐得笔直,双手不停地颤抖,酒杯内的酒洒到外面。

说到最后,王振突然眼睛瞪圆,嘴巴鼓起,手向下做了个切的动作,道:“百姓口呼‘英王万岁’!”

“啊!”皇帝触电似的蹦了起来,“咣当”声手中的酒杯掉落地面,摔成两半,酒水四溅。

王振跪地叩头道:“陛下,老奴本不当说英王殿下的,只是唯恐贼人借机作乱,造谣生事,危及陛下安危!”

皇帝已脸红脖子粗,像打鸡血似的又蹦又跳道:“查!查!彻查清楚!”他甩了下袖子,两眼红通通向殿外走去。

王振跪在地上,三角眼发出阵阵绿光,对着空气叩头道:“老奴遵旨!”待他站起身来,脸已扭成麻花状,牙齿咬的“咔咔”直响,两眼绿光直冒到:“叫那个锦衣卫的顺子来!”

“驾!驾!”京城朱雀大道烟尘滚滚,一队东厂太监和锦衣卫骑着马沿路飞奔,路上行人纷纷向两边闪去,抬头惊愕地看着他们。

这队人马飞跑过大街小巷,来到出宅院前。

这处宅院占地数十个足球场大小,红转绿瓦,围墙围了有半条街长,墙壁刷的雪白,有一层楼高,正中是朱漆大门,比围墙高半层楼,宽可容两辆马车并排出入。

门上挂着块朱红大匾,上书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英王府”。

门前左右两边各立着个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张牙舞爪看着街对面。

大门口的台阶上,站着四名身着红衣的王府宫人,分左右两边垂手而立。他们扭头看到跑来队东厂、锦衣卫,连忙走下台阶,迎上道:“诸位公公、堂官,不知来王府有何贵干?”

唤作“顺子”的锦衣卫头领翻身下马,他三十余岁,三角眼,塌鼻梁,鹰钩鼻,熊脸豹嘴,满脸络腮胡子,眼中发出阵阵白光。

他走上前,抬起马鞭,“啪”地抽在了名王府宫人脸上,从上到下斜拉出条巴掌长的红色鞭印。

这名王府宫人“哎哟”了声,捂着脸,身子向后仰了下道:“凭什么打人?”

“顺子”歪着嘴,咬着牙道:“打人?还杀人呢!”他从袖口拿出条黄绫缎子,抖了下道:“东厂、锦衣卫奉旨拿人,敢有阻拦,格杀勿论!”

缎子展开有毛巾大小,背面画着两条盘旋的金龙,中间写着朱红的“旨”字,正面则是密密麻麻、蚂蚁似爬着的朱红小楷,不知写着什么。

“顺子”晃了下圣旨,又塞入袖筒,一挥手道:“进去搜!”

东厂、锦衣卫奋勇上前,“咣”地一脚踹在朱红大门上,他们身子飘起半人多高,横在半空,来了记“飞剪”。

大门“咣当”声被撞开了,众东厂、锦衣卫蜂拥而入,拔出腰间绣春刀,两眼瞪的溜圆,看着王府前院。

前院有块足球场大小的空地,正面是两层楼高的大殿,红转绿瓦,左右两边是厢房,比大殿低半层楼,红砖砌成。

前院内几个身着红袍的王府宫人在走动,还有几个身着青布长袍的下人在扫地,他们扭头见此情况,“哇!”地叫了声,撒腿往里跑,扫帚也被扔在地下,无人问津。

有个下人端着盆水出来,“呀!”地叫了声,打了个趔趄,手中的盆子飞过他的头顶,在半空打个翻,水“哗”地声,半数泼在他头上,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跑了进去。

顺子拨拉开前面的锦衣卫,走到最前边,把帽子歪到耳朵边,嘴巴歪起,将袖子捋到胳膊肘上,瞪着三角眼道:“叫你们王爷出来!”

声似破锣,震的大殿“嗡嗡”直响。

须臾,出来两名红衣宫人,身高体壮,满脸横肉,瓮声瓮气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闯?活腻味了不成?”说着也把胳膊挽了起来,亮起了油钵似的拳头,两眼瞪的似铜铃,大踏步走来。

“呀!”顺子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歪着三角眼:“真有梗的!弟兄们上!打死勿论!”

十余东厂、锦衣卫提着刀,抡圆了砍去。

两名王府宫人倒吸口冷气,“呀!”地叫了声,挥拳击向锦衣卫面门,但有另两名东厂太监的刀分左右两侧砍来,其势如风。

王府宫人的后面还跟着些宫人,见状有人撒腿向里面跑去,还有人则拎起木棍、铁棒拦腰打向东厂、锦衣卫。

顿时院内杀声震天。

英王足不沾地跑了出来,面色通红,剑眉倒竖道:“住手!住手!”

两边人们分开,隔开有十步远,虎视眈眈对望着。

英王站在队伍前,回头看了看王府宫人,双臂向两边张开,将他们挡在身后,然后冲东厂、锦衣卫道:“真是岂有此理!你们如此咋咋唬唬,不怕皇兄怪罪?”

顺子鼻孔冷哼一声,从袖口内甩出那张金黄的圣旨,展开道:“英王接旨!”

英王倒吸口凉气,看了眼圣旨,低下头,双膝跪地道:“臣接旨!”

顺子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瓦剌,大战在即,正当整肃军队,振奋人心之际,查英王府有人,却借机造谣,煽动军心、民心,妄说军饷被贪,纯子虚乌有,影响极其恶劣,贼心甚巨!着命东厂、锦衣卫,捉拿贼人,以正国法!饬命英王入宫,以陈原委!如有阻拦,格杀勿论!钦此!”

“啊!”英王冒出身冷汗,“扑通”声坐_倒在地,面如白纸,嘴唇青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过了半晌他才道:“本王府绝无人做出此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本王不服!”

顺着斜眼瞥了下他,冷笑道:“英王,这事满街人都知道了,你还能瞒得了谁!不说在场的锦衣卫,单百姓就有几百几千,亲耳听到贼人沿街煽惑造谣,无知百姓竟口呼‘英王万岁!’居心何在?这还能假的了?还有人栽赃?英王,跟在下走一趟吧,还有那几个贼人,站出来一并带走!”

他唾沫星子乱飞。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章 礼部学习(5) 话音未落,“扑通、扑通”英王身后倒下两名红衣宫人,身子蜷成团,筛糠似的抖,双手连连摆动道:“不是我!不是我!”声音扭曲成麻花,像拉钢丝。

众人目光全转向这二人,正是英王派去请于谦,然后路遇谢小石的那两名王府宫人。

英王眉毛“刷”地立起,两眼瞪得溜圆,走上前飞脚踢了二人下,厉声道:“说!你们两个狗奴才在外面说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二人体若筛糠,汗如雨下,脸扭曲变形,连连摆手道:“英王殿下!冤枉啊!小的说的不是那个意思!绝没有煽惑百姓!”

顺子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几名锦衣卫。

这几人曾随同谢小石“募捐”的,认得这两名王府宫人,便走上前,拨拉下二人脑袋道:“回大人,就是这二人造谣、煽惑,我们认得他!当时见了的!”

这二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两眼发直,口吐白沫,身子像快死的羊那样抽搐着,嘴里有气无力道:“冤枉啊!冤枉!”

顺子冷笑道:“冤不冤枉,见陛下再说,带走!”

几名锦衣卫上前,将二人绳捆索绑,捆得像粽子似的,连拖带拽往后拉。

其余的王府宫人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顺子指着他们道:“将这些人好生看着,不准乱动乱跑,听候陛下发落。若有人敢乱跑乱动,当即格杀勿论!”

几名锦衣卫拱手道:“遵命!”他们分出一半的东厂、锦衣卫看押王府中人,剩下的一半则带着英王和那两名王府宫人,向皇宫飞驰而去。

柳府书房,柳随风正坐在书桌前翻阅本字典样厚的书,封皮写着《大明律》三字。

他边翻边不住地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王振能屡屡翻身,死中得活!”他合上书本,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背着手怔怔看着屋外。

正在这时,有名身着灰衣的仆从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还未到门口就趴倒在地,气喘如牛道:“大人!大事不好!”

柳随风倒吸口凉气,看着他道:“何事惊慌?”

那人抬起头,满头大汗道:“英王被抓!”

“嘶——”柳随风倒吸口凉气,像被雷劈了似的站住不动了。

来人向他禀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柳随风愣了足有半盏茶的工夫,方才一跺脚,撩起袍袖道:“真岂有此理!此事纯属子虚乌有!栽赃陷害!不行,我得找陛下说理去!”

说着,他剑眉倒竖,星目圆睁,迈步就要往外走。

东方雪上前几步,抓住他胳膊,抬起头,两眼蒙上层水雾,道:“夫君且慢!此事虽无实据,但也传的满城风雨,尽人皆知!此时陛下盛怒之中,夫君若去,只怕惹祸上身!”

“唉!”柳随风别过头去,摆了摆手,“你多虑了!我保英王决不行此大逆之事!为江山社稷,我定去当庭作证,誓保英王清白,纵受株连也绝不后悔!”

柳金燕站在房屋另一侧,鸡啄米似的点头,挑起大指道:“对!对!我支持!”

东方雪扭头看了下柳金燕,又看了下柳随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不阻拦。临行之前,贱妾赠夫君美酒三杯,以壮行色!”说完,向内室走去。

柳金燕眼睛一亮,也飞似的跟了出去。

柳随风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纹丝不动。

约小半盏茶工夫,东方雪、柳金燕从后院走来,每人手里捧着个红漆木托盘,手帕大小,上面垫着块红缎子,垫子上摆着三个拳头大小、晶莹如玉的白瓷酒杯,里面盛满了美酒。

二人走到柳随风面前,双手将托盘举到柳随风面前。

柳随风看着面前的酒杯,点了点头,头发无风向上飘起,衣袖也猎猎起舞,他双手捧起枚酒杯,一仰脖,将酒一饮而尽,而后再饮下一杯,眨眼工夫就将六杯酒饮尽,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他抹了抹嘴唇的酒滴,冲二人拱了拱手,转过身,撩起襟袍向外走去。

东方雪面沉似水,看着他的背影道:“夫君此去,若能救得英王,平安归来,定不负青云之志!若不能——”她低下头,眼角滴下粒米粒大小的晶莹泪珠:“贱妾誓不独生!”

“哈哈哈!”柳府门外传来阵怪枭似的声音,直冲云霄,柳随风披头散发,昂首挺胸,双臂向两边张开摆动着,大踏步走向皇宫。

户部尚书胡大用蹦起半人多高,头上帽子飞了起来,他两眼圆睁,“呼呼”喘着气道:“备车!”

须臾,一辆驴车,门板大小,栽种胡大用飞驰向皇宫,身后还跟着两名家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

铁狮子胡同,蓝儿风似的冲入院内,大院的门也未关,敞开着,他“咣当”声推开东厢房门,探进半个身子,张嘴叫道:“大人!大事不好!”

于谦正坐在桌边读书,扭头看了眼他,又低下头,翻了页书道:“何事惊慌?”

蓝儿两眼瞪得滴溜圆,脸红脖子粗,双手比划道:“英王、胡大人等领衔弹劾王振贪污军饷,不料反被王振咬上一口,说英王造谣生事,煽惑军心、民心,如今已被抓了起来!”

“啪嗒”,于谦手中的书掉在桌子上,他站起身来,背着手,两眼直视前方,道:“牵驴来!本官要进宫面圣!”

蓝儿一迭声答应着跑了出去,须臾把大黑驴牵了出来。

于谦正正帽子,出了房门,坐上大黑驴向皇宫跑去。

蓝儿牵着驴,边跑边气喘吁吁道:“大人,我不理解,之前英王派人请大人去弹劾王振,您不去!现在英王出事了,您怎么有去了!”

于谦连连摇头:“你懂什么?如今朝廷多事之秋,于某不想为查无实据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英王出事,我得出面说道!”

蓝儿撇着嘴:“怎么是查无实据,他们说证据确凿啊!”

“那些证据只能证明王振提走了银子,并且没有及时发下,顶多判他个办事不力之罪!何必为这事闹的满城风雨,动摇军心、民心?王振定以此为借口,拿下英王,于某不能不出手解救!”

蓝儿听了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一章 礼部学习(6) “说!谁派你们到街上煽惑军心、民心的?”几名锦衣卫横眉立目盯着那两名王府下人,抬起手“啪啪”扇了串耳光,声音清脆响亮,半个皇宫都能听见。

在太和殿阶下的空地上,两名王府下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满嘴是血,他们低着头,面如死灰,身边围了圈东厂、锦衣卫,个个捋胳膊挽袖子,虎视眈眈看着他们。

英王站在阶下,低着头,如秋末之冷蜂,瑟瑟发抖,面如死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叭嗒、叭嗒”往下掉,他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太和殿前的台阶下,站着个身着大红团花锦袍的太监,面色白净,冬瓜脸、三角眼,酒糟鼻,嘴唇薄如纸,正是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王振。

他昂首挺胸站在那儿,半眯缝着眼睛瞥了眼阶下,喉咙里骨咙咙滚动了下,发出“嗯”的声响,冲下招了招手。

那个叫顺子的锦衣卫统领,连蹦带跳,上了台阶,在王振身边五步远停下,依然青蛙似的跳来跳去,左摇右晃像个不倒翁,低着头,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哈哈”喘着气。

王振用手拢着嘴,用蚊呐似的声音道:“马顺!重中之重是查出幕后主使!”说完他右手向下指了指,三角眼立起,射出道道白光。

唤作“马顺”的锦衣卫统领,“唉”了声,跳下台去,飞身跃起,请看“飞天霹雳脚”!

此脚从底部扬起,带着股旋风,斜着指向天空,势若流星。

“咣”地声踹在其中一名王府下人下巴上,使他头向上偏扬四十五度,脸像震动波似的晃了几下,嘴巴鼓起像蛤蟆,“卟”地声,吐出一口白牙,在天空带着几滴血迹,亮闪闪飞舞着。

英王头垂得更低,手心捏出了汗。

王振“嘿嘿”了两声,“只要说出谁指使你们在街上造谣的,免收皮肉之苦!”说完,他眉毛立了起来,虎着脸,上面罩层寒冰。

两名王府下人低着头,趴在地上纹丝不动,也不说话。

王振瞪着他们,嘴唇青紫,抖动起来。

“呀!”马顺飞起半人多高,半空屈膝,双臂向两边张开,像鸟翅膀,手指弯曲成鹰爪状,嘴巴张开像鸭蛋,露出口白森森白牙,眉毛向上飞起,三角眼向前凸出,落在两人中间。

他迈着弓字步,弯下腰,双手抓住二人后脖颈,往下一捏,发出“咔叭”声响,然后抓住二人后脑勺的头发,向上一提,“唔”地声两人抬起头,脑袋向后弯,嘴角挂着血迹,眼睛半睁半闭,脑袋以蜜蜂振动翅膀的幅度微微晃动。

英王睁开眼,咬了咬牙,跺了下脚,一甩袖子面红耳赤道:“住手!也许本王下人言辞不当,但绝不是煽惑军心、民心!怎么能随意打人?”

王振嘴撇到后脑勺:“嘴硬!狠狠打!”

他瞪圆了三角眼,指着两名王府下人,跳起半人多高。

马顺双手作刀,“咔叭”砍在两人脑袋上,两人“呃”地叫了声,趴倒在地,昏了过去。

四名锦衣卫上前,每人抓住他们一只脚,向上提起,活像斜拉桥。

英王闭上眼睛,别过头去,牙齿咬的“咔咔”直响。

正在这时,宫门外传来阵“咚咚咚”震天价响的牛皮鼓声,震的大门直晃,宫外吵吵嚷嚷,有人声若洪钟道:“英王何在?”声音直冲云霄,殿前的人都听见了。

英王精神一振,抬起头来,两眼闪闪发亮。

有名红衣太监连滚带爬从宫门处跑过来,几步滚到台阶前,双手支着地,仰起头,唾沫星子乱飞道:“厂公,大事不好!吏部尚书于大人、户部尚书胡大人还有多名大人齐聚宫门外,要求见陛下!”

“呼”英王长出口气,点点头,面色红润了些。

“啊!”王振哆嗦了下,向后打个趔趄,身子晃晃,差点没跌倒,他面色变得纸样白,挥挥袖子道:“先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咱家去请示皇上!”

说完,飞步向殿内跑去。

慈宁宫,面积半个足球场大小,三层楼高,红砖青瓦,左右两边还有偏殿,比正宫低一层楼,雕梁画栋,四角屋檐飞起。

殿内铺着白色大理石砖,左边是道一人多高的白色屏风,半个篮球场长,右边几张紫檀木八仙桌,桌子边围着花瓶样紫檀木墩子,高过膝盖。

八仙桌上放着金碗玉盘,上面盛着苹果、香蕉、杨梅,还有张八仙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和几本书。

在宫殿正中,摆张紫檀木矮榻,高及膝盖,门板大小,上铺金色的缎子,矮榻前几张茶几,摆着时令水果和几个白色茶杯。

矮榻上端坐位年约四五十妇人,头戴百花珠翠冠,上面缀满宝石珠玉,黄金打制,金光闪闪,身披红色凤袍。

旁边站着位年约二十女子,同她打扮类似,只是少了些珠光宝气,正是皇后,周围则站着十余妃嫔宫娥彩女,围站在矮榻边。

有一头戴冲天冠,身穿褚黄袍的青年,站在距案几五步远的地方,面朝妇人,垂手而立,正是当今皇上。

妇人道:“皇儿!不管英王犯了什么错,他倒底是你的皇弟。”原来此妇人正是皇太后。

皇上咬着嘴唇,眼中水气蒙蒙,半晌抬起头,哽咽道:“母后!你有所不知,他利用朕工作上的失误,无中生有,到处煽惑军心、民心,使百姓争相归附,口呼‘英王万岁’!”

皇太后倒吸口气,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皇后,右手抬起,低头沉思不语。。

皇后愣了半晌,摇摇头道:“陛下,此事定有曲折,不似外界传言那么简单,还望陛下明辨是非,不可一时冲动,后悔莫及!”

皇太后也点点头:“皇儿,以老身观之,英王殿下还不是这种大恶之人,其中必有隐情。皇儿只管放心,这皇位始终是你朱祁镇的,谁都抢不走!”

说完她眉毛立起,将袖子重重向下一甩,带起股风。

皇帝长出口气,面色红润了些。

这时,有名红衣宫女进来,冲皇帝下蹲了下,做个万福道:“启奏陛下,司礼监掌印王公公求见。他说英王殿下已带到,听候陛下发落!”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二章 礼部学习(7) 皇太后身子一震,抬起头冲皇帝道:“皇儿,万勿冲动!”

皇后上前几步,抓住皇帝袖子,把他往旁边拉了拉,低着头,从喉咙里冒出股蚊子似的声音道:“陛下切宜小心谨慎,若英王有失,只怕天下无人能制王振!”

皇帝愣了下,摇摇头笑道:“皇后担心了,朕对王振,推心置腹,他也对朕忠心耿耿,绝无差错!”然后他对皇太后弯腰拱手道:“母后,皇儿告退!”

说完,转身出了慈宁宫。

皇太后和皇后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了,方互相看看,低下了头。

皇帝带着股风,直奔太和殿,足不沾地。

须臾,太和殿金钟响起,皇帝高坐阶上金龙椅上,下面站着两排红衣太监。

王振站在阶下,面朝西边,躬身而立,英王则站在大殿中,垂手而立,旁边趴着两名王府下人,昏迷不醒,周围站着几名东厂太监和锦衣卫。

英王右手边则站着于谦、胡大用、柳随风等十余文武官员,他们面对皇帝弯腰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

皇帝抬起手道:“免礼!免礼!一概免礼!直接进入正题!”

众文武遂站立旁边,垂手而立。

皇帝转向王振道:“王振!事情进展如何?”

王振弯腰道:“启奏陛下,老奴正在调查,只是当街造谣的两名嫌犯,如今昏过去了,还未查清幕后主使!”

众文武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皇帝转向英王道:“祁钰,缘何你府中出现这样的人?是谁派他们出去造谣的?”

英王向上拱手道:“陛下,他们出去说了什么,臣着实不知!但是臣弟对天发誓,”他举起右手,手掌摊开,放在耳朵边半个指头远的地方,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前方道:“臣弟和王府中没有任何人派他们出去造谣,当时臣弟派他们去找于谦于大人,没叫他们做其它任何事!”

柳随风上前步拱手道:“陛下,为臣可以做证!当时为臣就在现场,亲眼目睹英王殿下吩咐那二个狗奴才去请于谦于大人,除此之外,没有交待任何别的事!是这两个狗奴才出去后,胡言乱语,擅自行动!”

胡大用及另几位官员也上前道:“陛下,臣等也可作证!当时臣等也在现场,亲眼目睹证实柳黄门所言不虚!”

这些人都是当时在场者。

皇帝低头沉思起来。

于谦上前弯腰拱手道:“陛下,胡大人及众位大人证明,英王和那两名下人在街上的行为毫无关联。眼下要紧的是知道那两名下人在街上究竟说了什么?出于何种目的?”

皇帝依旧低头沉默不语,但是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

王振向上看了眼皇帝,又转过头看看英王、胡大用、于谦等人,三角眼骨碌碌转了两圈,咬了咬牙,手指着趴在地下的两名王府下人,冲马顺递个眼色。

马顺点点头,捋开袖子,出了殿门,须臾提了桶冰水进来,走到两名王府下人身边,对着他们的脑袋,“哗”地把水泼了下去,水花四溅,流了大殿满地,两名王府下人的上半身全湿透了。

他们“哎哟”叫了声,缓缓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四下看看,当看到英王时,目光坚定,咬住嘴唇,出现道白印子,点了下头。

王振腆胸叠肚,昂首挺胸道:“狗奴才,说!为什么在大街上造谣生事?”

二人头猛地甩过来,看向王振,两眼射出道道白光,好似利箭,似乎要把王振穿死一千次。

他们抿着嘴,绷着脸如石头,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道:“陛下,我们没有造谣生事。是因为奴才去请于大人路上,路遇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带着人沿路抢劫,口称筹集军饷,奴才等心想,军饷早就发了,有胡大人证明,他怎么还要如此?

便侠义心起,出面制止,他们落荒而逃,百姓欢声雷动。实不料到这竟成了造谣生事,煽惑军心、民心,望陛下明鉴!”

英王“呼”地出了口气,点点头:“正是如此!”

皇帝眉毛耷拉下来,手托着腮帮子,身子前倾看着这两人,沉思起来。

“哈哈哈!”大殿内传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如同钢丝扭曲,震得大殿房梁上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柳随风走出队列,双手抱拳,向上猛地拱手,目光炯炯有神道:“陛下,事情已经全明白了!不独英王根本没派他们做这种事,就连他们自己,也是看到锦衣卫谢大人沿路抢劫,才出面制止的。根本没有所谓煽惑军心、民心之举,更谈不上幕后主使!还望陛下明察秋毫,以正人心!”

说完,又抱拳向前重重拱了下,别过头去,闭上眼睛。

皇帝倒吸了口凉气,四下看看,最后目光落在王振身上。

王振鼻孔冷哼了下,斜眼看了下英王、柳随风,撇了撇嘴:“怎么说都是理!咱家只问结果,谁告诉你军饷发亮?你知道军饷怎么发的?就下断言制止谢大人募捐,这么搞不军心动摇?”

他后退半步,弯下腰,两手摊开,看着两名下人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然后转过身来冲皇帝道:“陛下试想,军民人等听了这个会是什么想法,这明显不是实情吧!”

“唔——”皇帝点了点头:“传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上殿!”

声音一叠叠地传了下去。

半柱香时间之后,谢小石身子缩成团,裹着条灰色薄羊毛毯走入大殿,他的眼圈黑黑的像熊猫,脸上还有块火柴盒大小的青於。

他进了大殿,跪在地上冲皇帝直叩响头,身子抖抖索索。

皇帝前倾半个身子看着他,注视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唉”了声,扭过头去,闭上眼睛。

王振也嘴巴咧到了耳后根,双手摊开直甩,嘴里直道:“这——这——”

谢小石以头触地道:“陛下,小臣当时是在募捐,有人为证!”

胡大用上前步,两眼瞪圆了指着他道:“形同抢劫!”

皇帝叹了口气,坐直身子,双手按在膝盖上,目光直视前方道:“英王殿下指使人造谣惑众,查无实据,但御下不严,着令英王去礼部学礼一月,闭门思过!”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三章 联络各部(1) 皇帝接着道:“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虽公忠体国,然行为处事不当,亦令其去礼部学礼一月,闭门思过!至于这两名奴才——”他用手指了指趴在地下的两名英王府下人道:“行事乖张怪异,交由东厂详加审讯,以明国法!”

英王、谢小石跪地叩头道:“谢主隆恩!”

王振冲上弯腰拱手道:“老奴遵旨!”

他冲下挥了挥手,几名东厂太监上前,扭住两名王府下人的胳膊往外拖。

这二人面如青瓜,汗如雨下,身子筛糠似的抖,扯着破锣似的嗓子道:“陛下冤枉啊!冤枉——,英王救救我们!救——”说话间已被拖出殿外。

英王尤自匍匐在地,纹丝不动。

胡大用、柳随风及其它几名官员互相看看,长出口气,面色红润。

皇帝转向众大臣道:“众位爱卿,公忠体国,朕殊宽慰!只是勿听小人谣言作祟,做出糊涂之事!朕摆宴兴庆宫,与诸位爱卿共叙君臣之义,不使外人有隙可乘!如何?”

于谦、胡大用等人齐对上弯腰拱手道:“圣上英明!”

兴庆宫灯火通明,歌声飘扬,酒宴摆了五六桌,热气腾腾,皇帝与众大臣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直到二更才散。

胡大用出了宫门,腆胸叠肚,嘴巴鼓的像蛤蟆,两眼闪闪发亮,用牙签剔着牙齿缝道:“我觉得吧!咱该拖王振后腿就得拖!这回王振跑了。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新账老账待开战时和他一块算!”

其余几名文武官员,满脸是花,连连点头:“对!对!”

胡大用的脑门油光发亮起来,像涂了层油脂。

众人各各散去。

英王回到王府,面如死灰,此时东厂、锦衣卫已经撤走。

众人全围上英王,目光中满是焦灼,英王看看众人,挥了下手道:“都散了吧!回头准备准备,明儿一早本王去礼部报到学习一月!”

众人连连点头,向后退去。

有名身着金色凤袍的女子迎面走来,年约十七八,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唇白齿红,面如白玉,凤冠霞帔,正是英王妃。

她走上前来,扶住英王胳膊,抬头看了眼英王,眉毛耷拉下。

英王拍了拍她道:“王妃,本王无事,只被皇上判了个御下不严,去礼部学习一月的旨意。以后你们、还有别的什么人,再不要在外面风言风语了,不管有理没理,真的假的,都不要说!”

王妃点点头,转向众下人道:“听到了吗?以后你们不要以英王府的名义出去乱说,若被我查到,不待别人来查,我先重责四十大棍!撵出王府,永不录用!”

众人齐弯腰点头道:“小的遵命!”

随后王妃转向英王道:“王爷,另两名下人呢?”

英王耷拉下眼皮,面如死灰,抿着嘴道:“被东厂、锦衣卫拿去了——”

深夜三更,一辆黑色马车在队红衣东厂侍卫的簇拥下,在小巷里跑。

夜深人静,马车车轱辘发出“骨碌碌”的声音,传出半条街远,月光照在马车上,使车厢发出黑油油的光。

马车左拐右拐,穿过几条小巷,来到处院落门前停下。

这处院落有两个足球场大小,青石砖围墙,两层楼高,墙皮灰黝黝的,方圆两箭地之内没有别的建筑,周围大片空地,地面泛着白光。

黑油漆的大门,门上挂着个黑底横匾,镌着两个白色大字“诏狱”,字有锅盖大小,门前左右两边各立着个灰色石狮子。

有名红衣东厂侍卫上前打开马车门,从里面走出个人,身着大红锦袍,年约四五十岁,正是王振。

他提着襟袍,走下马车,抿着嘴,歪着三角眼看着建筑的大门,竖起耳朵,里面隐隐传来杀猪似叫声。

有名红衣东厂太监上前,“啪啪”拍了下门,“吱呀”声门打开,里面探出半个脑袋,吊死鬼的脸,黑眼球,身着红色锦袍。

他撩起扫帚眉向外看了眼,倒吸口气,连忙缩回身,“吱吱”把门敞开,自己则站在门边低着头。

王振把自己帽子往下按了按,遮住半张脸,低着头看了看左右,侧身走了进去,两名东厂太监提着西瓜大小的红灯笼,走在前面,灯光昏暗,照亮了方圆五步的路。

他们几人才进去,门“吱呀”声关上了,外面还留着队东厂侍卫,手按绣春刀刀柄,雁翅排开,面朝外面,笔直而立,虎视眈眈。

前院有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灰扑扑的,正面是栋两层楼高的建筑,黑乎乎一团,看不到丝毫光亮,左右两边是厢房,比正面建筑矮半层楼,也是黑黝黝没有光亮。

院子正中,站着几名锦衣卫,领头的正是马顺,他们捋胳膊、挽袖子,手里拎着铁链、铁棍和皮鞭,还有一人提着盏气死风灯,玻璃罩,火光核桃大小,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有间房子大小的面积。

在灯光照耀下,可看见地面趴着两个人,身着红袍,浑身血肉模糊,地上也血迹斑斑,他们趴在地上,四肢叉开,昏死过去,正是英王府那两名下人。

马顺看见王振走来,蛤蟆似的跳了过来,左脚抬起、右脚沾地,右脚抬起、左脚沾地,左摇右晃像个不倒翁,他半低着头,“哈哈”喘着气,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两只胳膊像大猩猩似的弯曲着。

王振侧着脸对着他,左手像蜗牛似的速度抬到与肩膀齐平,握成拳头,挑起大拇指,突然大拇指猛地向下一按,指尖指向地面。

随后他脸上像罩了层寒霜,肌肉抖动了下,抖了抖肩披的黑色天鹅绒大氅,飞步向外走去。

马顺眼睛乌溜溜转着,点了点头。

门“吱呀”声打开,王振迈步走了出去,就在门将合未合还有一半时,里面传来“啊!”地声惨叫,如同鬼哭狼嚎,“卟”一道两个人长的血线从两名王府下人那里喷了出来,落在地面上,像条鞭影。

两名王府下人死羊似的抽搐着,两眼泛白。

王振嘴角向上撇起,按了按帽子,有名东厂侍卫上前打开车门,他弯腰钻了进去。

马车转回头,向小巷深处跑去,发出“嗒嗒嗒”的声音,消失在夜色中,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四章 联络各部(2) 第二天天蒙蒙亮,谢小石怀揣着两个锅盖样大烧饼,手里还拎着两个,在礼部衙门前走来走去。

礼部衙门位于城东,距太庙不过两箭地远,面积只有个足球场大小,周围种着松树、柏树、梧桐树,郁郁葱葱,将整个院落掩映在树丛中。

围墙由青石砖垒成,将近两层楼高,每块青砖足有旅行包大小,红油漆的大门,上面布满了拳头大小的金钉,门有两层楼高,打开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入。

门上挂着块蓝底红边的匾,门板大小,上书两个磨盘大小的字“礼部”。

推开门,迎面是块空地,半个足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面是二层楼高的大厅,共有三间,中间的最大,占去将近一半的面积,左右两边是两排厢房,从大殿直排到围墙根,共十来间,皆是红砖绿瓦,四角飞檐翘起。

在大厅前面台阶下,分左右种着几棵柏树,有人合抱粗细,高三四层楼,绿树成荫,树皮密布着鱼鳞纹,灰褐色。

在大厅的后面,是个后院,是柴房、马棚、厨房之类杂房,还驻扎着队明兵,约数十个,手持长枪,虎视眈眈在礼部大院四处走动,不是左看右看。

谢小石在外面直待到日上三竿,也未见有人出来进去,大门始终紧闭,他蹲在门口,吃起了烧饼。

又过了两盏茶工夫,从西边大马路上传来阵咕??的马车声,须臾,两辆马车停在了礼部门口。

这两辆马车均由两匹白马拉着,紫檀木的车厢,黑油漆车身,八抬大轿大小,并且马车的顶部像伞状四下铺开,四个角向上弯钩样翘起,上面各有个拳头大小的宝葫芦。

在马车的两边,排着队红衣宫人,小半条街长,跟着马车跑到这儿,停下脚步,分左右两边笔直而立,面朝外面,双目炯炯有神,站着纹丝不动。

其中有名身着红袍年约三四十的红衣宫人躬身上前,打开了第一辆马车的门,从里面走下个年约二十的青年,身着大红四爪滚龙袍,头戴八宝赤金冠,上面挂着个鸡蛋大小的红绒球。

他腰束狮蛮玉带,足蹬青云履,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直口阔,正是英王朱祁钰。

他跺了跺脚,掸掸衣袖,看看四周,来到第二辆马车前。

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个年约十八的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头戴凤冠,身披霞帔,两眼闪闪发亮,嘴角向上翘起,正是英王妃。

她走到英王身边,抬头看看英王,正要开口说话,这时礼部大门“吱呀”声开了,从里面小跑着出来名身着蓝袍的官员,头戴乌纱帽,官服的补子绣着草雉,尖嘴猴腮,绿豆眼,嘴上两撇八字胡,年约三四十。

他满面红光,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跑过来,连连冲英王弯腰拱手道:“英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快快有请!”

他弯着腰,手向大门那边摊开,摆了个“请”的姿式,脸上鲜花盛开。

“嗯?”谢小石愣了下,“咯噔!”一块烧饼卡住咽喉,令他面红耳赤,手扶着喉咙,连着“咳咳”了几声,自语道:“怪事咧!我来这么许久,不见动静,英王一来就有人了。”

话音未落,又从里面跑出两名身着蓝袍的官员和一队青衣随从,人人满脸含笑。

青衣随从站在大门两侧,笔直而立,两名官员小跑着到英王面前连连拱手道:“真想不到英王殿下您老这么早就来了,我们昨儿接到通知,连夜准备,如今还未准备齐全呢!”

英王摆摆手:“无妨,本王自有准备!”

他冲红衣宫人挥了下手,几名红衣宫人上前,打开马车厢,从里面搬出大包小包的东西,几口大皮箱,好几个红布包裹,甚至还有口近半人高的红木箱子。

谢小石不由倒吸口气,其它官员,随从也像被针扎了似的颤抖了下,连连点头,翘起大拇指。

几名红衣宫人将东西往礼部大院搬,有名官员头前带路,几名青衣随从也上前扛着大包小包,将东西搬入东边厢房的首间屋子,几乎堆满了半间屋。

领头官员哈腰道:“这时专为英王安排的屋子,诸位看如何?”

那几名红衣宫人抬头看看这间厢房,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退了出去。

英王转身冲英王妃道:“你且回吧,本王要进去学礼了。”

英王妃抬头看着英王,双手扶着他的胳膊,眼中蒙上团水雾,“王爷,你好生去吧,多多保重身体,莫担忧贱妾。”说完,低下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眼睛红通通的,像肿了的桃子。

英王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向礼部大门走去。

英王妃手指着红衣宫人道:“你们四个进去好生照看英王,若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唯你们是问!”

四名红衣宫人连连弯腰躬身道:“是!”他们也随英王进去了。

英王妃看着礼部大门,足半盏茶时间,英王和几名红衣宫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方咬了咬嘴唇,转身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谢小石一直蹲在门口,嘴咬着食指,歪着脑袋看着他们,直到他们都走完了,他还蹲在原地不动弹。

青衣随从也已经进了大门,门口还站着名蓝袍官员,他四下看看,拍了拍手,迈步跨入大门,伸手抓住门要关,谢小石飞身而起,一个箭步跨到门边,如同闪电,伸手按住门道:“且慢!还有一人未到!”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就是我呀!”

那名官员跺了下脚,撇了下嘴:“谢大人,你怎么现在才来,再迟一会儿就迟到了!快快进吧!”

谢小石愣了愣,迈步进入,他的身后门“咣当”声关上了,令他打个激伶,额头上冷汗直冒,只觉阵阵冷风吹来。

英王被安排在东厢房首间,人们进进出出,忙上忙下,清理打扫,东厢房很快被打扫一新,墙壁被刷的雪白,地上铺上了猩红地毯,矮榻也铺上了金色锦缎垫子,挂着白色幔帐,窗明几净,闪闪发亮。

四名红衣宫人被安排在第二间厢房。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五章 联络各部(3) 谢小石被安排在右边最边边最末间厢房,这里窗纸破了个窟窿,窗棂上挂着蛛丝,门板油漆皮脱落,推开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光线昏黄,半间屋子堆着桌椅板凳,全是断了腿的缺了边的,只剩半个桌面的,堆的接近屋顶高,上面积了层灰尘,像层薄膜覆盖着。

右小角有张矮榻,高及膝盖,半个门板大小,上面铺着半张草席,缺了边儿。

一名蓝袍官员指着房间冲谢小石笑道:“谢大人,实在抱歉了,我们实在腾不出什么地方,您老委屈在里面待一个月如何?”

谢小石上下打量了下屋子,连连点头。

那人缩了下舌头,低着头,弯着腰,蹑手蹑脚向外走去,走了两辆马车的距离,突然箭似的向前飞跑,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小石走入屋子,里面布满灰尘,进去就溅起层土,屋子左下角有个柏木的脸盆架,上面放着个铜盆。

谢小石东看西看,摇了摇头,拿着盆子出去,但见院子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行走,人们仿佛消失了般,各个厢房也都大门紧闭,连英王所住的厢房都不例外。

在正中屋子两侧,各有个可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巷道,穿过巷道,就到了后院。

这里柳树成荫,繁花点点,时不时矗立着间房屋,正中有眼水井,青石板围的栏杆,木制的打水轱辘,上面缠着几圈手指粗细的铁链,底下吊着个大水桶。

谢小石摇着木轱辘,打了桶水上来,灌满大半个盆子,端着水到了自己所在的厢房,找了块抹布,蘸上水,先将矮榻上的灰尘擦尽,接着是桌椅板凳。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里面灰尘大半被擦掉,看起来也亮堂了些,水也变得黑糊糊。

谢小石端着脏水出去,左右看看,手臂一抖,那盆水直线似的向外飞出,越过围墙,像条长蛇似的飞到外面。

有名蓝袍官员隔着窗棂看见这些,猛地拍了下额头,闭上眼睛,直咂牙花。

谢小石又拎着盆子到了后院,打上桶水,将盆子洗干净,然后又打了盆清亮的水端回自己屋内,放在脸盆架上,“啪”地声关上房门,抖落下层土。

他走到矮榻边,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双手搭在脑后,两眼直直看着天花板,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咣啷”声响,院子的大门被打开了,人们奔跑说话声如炒豆般传来。

从外面抬进顶八抬绿呢大轿,到了院子中间,有多名身着蓝袍的官员和青衣随从,围在轿子边,垂手躬身而立,有衙门内原有的人,也有从外面进来的。

接着,又从外面进来几顶蓝呢轿子,四个人抬,放在绿呢大轿后并排而立,眨眼间大半个的足球场大小的院子就站满了人,几乎无落脚的地方。

从八抬大轿内走出明身着大红蟒袍的官员,头戴乌纱,腰束玉带,脚穿青云履,年约六七十,脸似竹竿,绿豆眼,塌鼻梁,颔下一缕灰白的山羊胡。

他弯着腰,背着手,脚呈八字站着,左看右看,山羊胡直往上翘,正是礼部尚书孙有礼。

从蓝呢大轿内走出几名身着紫袍玉带的官员,是礼部侍郎等高官。

众官员围着孙有礼躬身施礼道:“参见尚书大人,尚书大人辛苦!”

孙有礼吹了吹胡子,左看右看,绿豆眼骨碌碌转,拉长了嗓音像公羊道:“他们到了吗?”

有名蓝袍官员上前弯腰行礼道:“回禀尚书大人,英王殿下和谢大人已经到了,正在厢房内休息。”

孙有礼眼睛瞪得溜圆,山羊胡吹了起来,跺着脚道:“胡闹!陛下送他们来礼部学习,怎么能休息?太阳正高高挂着哩!”他用手指了指天空,眉毛、胡子、头发向上飘了起来。

蓝袍官员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下官马上去请他们!”

他飞似的向英王所住的房间跑去,另有一名蓝袍官员跑向谢小石的房间。

孙有礼背着手,摇摇头:“朽木不可雕也!”随后扭过头去看其它官员,眼睛眯了起来,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孙有礼脸“刷”地耷拉下来,形似苦瓜。

有名身着红袍的官员,眼珠骨碌碌一转,上前几步弯腰拱手道:“尚书大人说的可是‘论语-公治长’中孔夫子见弟子宰予白昼打盹,便叱之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的典故?”

众官员眼睛一亮,刷地看向孙有礼。

孙有礼满面红光,两只绿豆眼闪闪发亮,连连点头,手拈山羊胡道:“孺子可教!”

众官员齐挑大指:“尚书大人学问高深,举手投足间令下官长了见识,下官等佩服之极!”说完,弯腰拱手冲孙有礼施礼。

孙有礼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了起来,脚踮了起来,两眼眯成条线,嘴里发出“嘿嘿嘿”的声音,摇头晃脑,如果他是只孔雀,此刻一定开屏。

英王和谢小石三步并两步飞奔而来。

英王到来就冲孙有礼弯腰拱手道:“尚书大人到来,本王竟然不知,实在疏忽,还望尚书大人不要见怪!”说完,拱手向下,深施一礼,腰几乎与地面平行。

众官员倒吸口气,齐退了两步,连声道:“英王殿下不得多礼,折煞下官等人了!”

孙有礼昂首挺胸,手拈山羊胡,纹丝不动。

谢小石也弯腰拱手,直到地面,心道:“尚书大人回来,我早知道了,却没出来迎接。不能像英王那样说,那我该说些什么好呢?”他嘴里“哼哼”着。

“嗯?”孙有礼斜眼瞥了下他,绿豆眼瞪圆了。

谢小石打个激伶,连忙弯腰躬身道:“还望尚书大人不要见怪啊!”

孙有礼胡子向上飘了起来,瞪着谢小石。

其它官员互相看看,笑着摇头。

孙有礼摆了下手:“不必多礼!随本官去大堂拜见夫子!”说完,背着手,昂首挺胸向正中的大厅走去。

英王和谢小石并肩而立,紧跟在他后面,其余官员随从则排在后面,排了小半条街长。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六章 联络各部(4) 孙有礼走上正厅的台阶,忽地停住脚步,背着手,脑袋向左微微倾斜了下,撇着嘴道:“只英王和谢大人随本官进入,其余人等,在厅外候着!”说完迈步进了大厅。

英王、谢小石也紧随而入,距他不到两个身位。

众官员、随从和王府下人则立在阶上,左右看看,垂手而立,排成整齐的数排,站了将近半个院子。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连阵风也没吹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人人屏息凝气,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太阳照得地面发白,许多人额头开始滴下豆粒样的汗珠。

大厅有篮球场大小,白色大理石砖铺地,里面四根两人合抱粗细的红油漆木柱,顶住房梁,呈正方形立着,每根柱子相距两辆马车远近。

大厅的左边是排黄柏木书架,排开有几辆马车长,将近一层楼高,分好几个隔层,里面排满蓝色封皮的线装书,右边摆着几个一人多高的蓝色细口花瓶,洒着碎花。

正中有副香案,紫檀木制,半人多高,一个人长,正中摆着个足球大小的宣德炉,炉上立着几柱高香,半个胳膊长,手指粗细。

香炉的后面立着个紫檀木牌位,巴掌宽,将近半个胳膊长,黑底白字,上书“天地君师亲”五个大字,底座正方形,巴掌大小,立在桌面上。

香炉的左边,有个紫铜烛台,上面立着三根蜡烛,半个胳膊高,右边则摆着个莲花状的烟灰炉。

香案后面的墙壁上,挂着副画,一人多高,半人多宽,画上一个满脸胡须的老者,弯着腰,拱着手,眯着眼睛微笑。

画的左右两边挂着副红底黑字对联,一人多长,字写的如盘子大小,龙飞凤舞,上书“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横批“至圣先师”,画中人物正是孔老夫子。

孙尚书亲自点亮了三根蜡烛,然后拿起三支香,凑在蜡烛的火苗上点燃,顿时燃起袅袅青烟。

他双手捧着三支香,后退了三步,正面对着画像,恭恭敬敬连鞠三个躬,每次鞠躬都弯腰九十度,几乎触到地面,同时鼻子抽泣起来,眼睛蒙上团水雾。

谢小石见状,脸绷得像石头,也学他的样,双手拱着,对画像鞠了三躬。

孙尚书将香放在香炉上,向左边走了三步,立在香案的左侧,转过身来,冲二人道:“尔等可知这是何人?”他沉着脸,声音像是拉锯。

谢小石弯腰躬身到地,听到这话,他耳朵兔子似的跳动了下,歪着头向上看了眼,眼睛半睁半闭,嘴巴歪到耳后根,又低下头,默不作声。

英王两眼闪闪发亮,抬头看看画像,抬起手道:“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此乃千古第一孔圣人!”

孙尚书眼睛眯成条线,连连点头:“可知本尚书因何叫你们拜他?”

“嘶——”英王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不由倒退两步,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孙尚书努起嘴,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

谢小石歪着头道:“俺知道,尚书大人叫我们拜他,是叫我们向他学习,俺们村里读书人都这么做!”

“要你说!”英王剑眉倒竖,两眼圆睁,脸胀得通红,上前一步指着谢小石道:“这么简单的事要你说出来!尚书大人叫我们这么做定有深意!”

说话间,头发“呼呼”向上飘起,脑袋冒出阵阵白烟。

孙尚书的脸也下拉出道道黑线。

谢小石舌头缩到喉咙里,低下头,依旧保持着弯腰躬身的姿式,沉默不语,纹丝不动。

英王眉头拧成疙瘩,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画像沉思,现场顿时沉寂下来。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孙尚书突然手指指向天空,抬起右腿,摆了个飞天的姿式,眉毛、胡子、头发向上飘起,周身带起股旋风,“呼呼”直往上飞。

他的后背似乎出现个锅盖大小金色圆盘,闪闪发亮,他扯着嗓子,声若洪钟道:“本尚书叫你们拜他,是为了让你们好好向圣人学习!”声音直冲云霄,震的大殿“嗡嗡”作响。

“喀喇”声,天空似乎闪过道闪电,晃得大厅亮白亮白。

英王如遭雷击,捂着胸口,身子向后晃了三晃,差点没倒地。

谢小石则像泄了气的皮球,软瘫在地上,睁圆眼睛看着孙尚书,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孙尚书绿豆眼闪闪发光,手拈山羊胡,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

英王和谢小石齐向孙尚书弯腰拱手道:“尚书大人高见,吾等不及!”

孙尚书满面红光,连连点头。

英王扭头看了眼谢小石,打个激伶,连忙别过头去,神色肃穆,对着孙尚书。

孙尚书弯着腰,背着手,迈着螃蟹步,在大厅内走了几圈,扭头看向英王、谢小石道:“这儒家精要,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头等重要的,今天本尚书给你们讲讲这个——”

谢小石嘴咬着手指头,暗自寻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孙尚书扬起头,朗声说了起来。

太阳正当正午,烤得大地直冒青烟,站在院子中间的官员、随从及王府下人,正在日头底下,头顶直冒青烟,汗流浃背,身子直摇晃,咬着牙站着,终于有人“扑通”声摔倒在地。

孙尚书两只绿豆眼发出阵阵白光,身子像青云似的飘,双臂向两边展开,摆出飞鹤式,唾沫星子乱飞。

三柱高香已经烧完了,香灰掉在桌子外面。

他面皮转红,像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

谢小石捂着肚子道:“尚书大人,啥时开饭?”

“呜呜呜——”孙尚书嘴唇直抖,指着谢小石道:“你留下!本尚书单独给你开小灶!英王殿下可以下去歇息了!”

英王躬身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孙有礼围着谢小石转来转去,突然眉毛立起,手指天空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谢小石“咕咚”声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哈哈哈!”漠北草原的一顶中军帐内,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牛皮帐篷内,挤满了人,几乎无立足之地。

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人,眼睛炯炯有神看着众人。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七章 联络各部(5) 他头戴貂皮帽,帽沿两边各垂下条银灰色貂皮尾巴,直到腰间,身穿白色羊皮袍,披着黑色天鹅绒大氅,国字脸,八字眉,丹凤眼,颔下三缕长髯垂到胸口,正是也先元帅。

帐下站着的有秃鲁火得儿、阿鲁巴图、阿礼不花等瓦剌文武官员。

除此之外,孔雀教教主孔雀夫人站在左侧,下边是薛若冰、陆小翠及数名护法。

薛若冰头戴三角羊皮帽,耳朵边各垂下条白色羊绒,身穿白色羊皮袍,足蹬白色羊皮靴,鸭蛋脸,面如白玉,唇红齿白,一双半月形的眼睛忽闪了几下,便又合上,低下了头,弯钩似的眼睫毛帘子似的盖在眼皮上,咬着嘴唇,纹丝不动。

大帐内人人红光满面,两眼闪闪发光。

秃鲁火得儿偷眼瞧了下薛若冰,登时两眼发直,倒吸口凉气,身子连晃两晃,差点没摔倒,嘴角淌下滴黄豆粒大小的小水滴,尾巴上挂条蛛丝似的线,挂在嘴角,水滴悬在半空,来回晃荡。

陆小翠顿时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嘴巴鼓起像蛤蟆,上前一步把薛若冰挡在身后,虎视眈眈看着秃鲁火得儿。

秃鲁火得儿打个激伶,连忙低下了头,抬起右手,用手背抹掉了挂在嘴角的水珠。

阿鲁巴图上前一步,冲也先拱手道:“恭喜元帅!贺喜元帅!大明君臣如此,我瓦剌胜算可达五成!可以一战!”

“哈哈哈”大帐内传出阵阵雷鸣般的笑声,直冲云霄。

也先元帅手拈胡须,斜着眼看着阿鲁巴图,点点头,嘴角向上翘起道:“怎么?军师,大明君臣如此作死,我们胜率才只五成?”

阿鲁巴图拱手道:“元帅!自古骄兵必败!尽管王振其人诚不足率,但他们还有中原五白,文臣武将数不胜数,除此之外还有四十万大军,数量远远超过我们,能有五成胜算,实属不易!”

也先“啪”地拍了下手,像是敲了下牛皮鼓,大帐一震,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足矣!来人!擂鼓聚帐!”

大帐外立着四面牛皮鼓,一人多高,四名虎背熊腰的瓦剌士卒,光着膀子,双手各拎着个锤头样的棒槌,抡圆了胳膊,“咣咣咣”地击打着牛皮鼓,震得大帐瑟瑟发抖,地面也直晃,声音直冲云霄,传出数里地外。

在附近帐篷内,纷纷钻出些人,都是身强力壮,头戴羊皮帽,身着羊皮袍,腰间挂着钩子似的弯刀,直朝中军大帐这跑来。

人们如同蚁聚,越聚越多,不到一柱香工夫,中军大帐外一箭地远的空地上,就排了一队又一队的瓦剌士兵,绵延几条街长。

他们人人腰挂弯刀,手持长枪,面朝大帐,笔直而立,双目炯炯有神。

除此之外,每隔几箭地远的地方,均站着名瓦剌大汉,身着红色短袖衫,头扎红色头巾,手里捧着个盘子大小的牛角号,闭上眼睛,鼓足了腮帮子,“呜呜——”吹了起来。

牛角号声如同火车鸣笛,从四面八方向草原扩散,不数息的工夫,就传出几十里外。

远处的瓦剌骑兵,骑着马,背着弓箭,手持长枪,腰悬弯刀,从四面八方向中军大帐跑来,绵延成线,望不到边,卷起的尘土直冲云霄,遮天蔽日,大地灰蒙蒙一片。

也先的中军大帐立在个馒头样的土包上,高约十层楼,方圆五六个足球场大小,周围围着圈护卫亲兵,面朝外面,笔直而立。

众瓦剌军兵潮水般涌来,在土坡前站定,将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前面几排是步兵,后面则是绵延不绝的骑兵,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头,还不断有骑兵向这赶来。

他们手中的长枪举起如同林,旗帜更是遮天蔽日,望不到头,猎猎飞舞。士卒聚集在大帐前,昂着头,静静注视着大帐,纹丝不动。

从众骑兵队伍中下来些领兵官,向大帐跑去。

人们波浪似向两边闪开,留下个可容两个人并排而过的甬道,直通大帐。

这些统兵官约莫数十人,飞似的向大帐跑。

大帐前的辕门,站着队护卫,笔直而立,眼皮也不眨,辕门大开,众统兵官顺着辕门跑了进去。

“哈哈哈!”大帐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帘帐挑开,也先率先从内走了出来,秃鲁火得儿、阿鲁巴图、阿礼不花等文臣武将鱼贯而出,分左右雁翅排开,站在也先的左右两边,排开小半条街长。

也先元帅向前走了数十步,来到个土台前,台子约有半个人高。

他走上土台,俯瞰下方,骑兵队伍,满面红光,两眼闪闪发光,点了点头,他看着骑兵,满面红光,两眼闪闪发光,点了点头。

数十名统兵官身披鱼鳞铁甲,外罩羊皮袍,来到土台前,分三排站立,冲也先元帅弯腰拱手道:“末将等参见元帅!不知元帅有何军令!”

声若洪钟,身上铁甲“哗啦啦”响。

他们个个二目如电,太阳穴高鼓,虽高矮不同,却体壮如牛。

也先脸上像绽开了朵花,看看他们,连连点头道:“诸位统领辛苦了,将你们所部报上名来!”

其中一名统兵官上前冲也先元帅弯腰拱手道:“元帅,某家所部一千精骑前来报到!”其余统兵官也纷纷叉手施礼道:“元帅!元帅!某家所部一千骑兵前来报到!”

他们总共三十六人,排成三排,占了半个篮球场的地方,使得台下人头攒动。

阿礼不花两眼发直,“哞”地叫了声,双臂向两边晃动,螃蟹似的站出队伍,冲也先抱拳弯腰道:“元帅!某家所部两千骑兵早准备好了!就等元帅下令!”

其它将领也纷纷上前报出所部人马。

阿鲁巴图掐指一算,上前道:“元帅,目前我们所部共计六万骑兵,赤塔等将军沿长城一带骚扰,约有万余骑兵,另外在距此五百里的纳胡拉山,还驻扎着三万精骑,用作后备!总兵力合计十万!请元帅过目!”

说完,他双手捧着叠字典样厚的蓝皮花名册,低着头,将花名册举过头顶。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八章 联络各部(6) 也先元帅弯腰双手接过花名册,捧在手心,翻开来看,边看边念着上面的名字,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人站出来雷霆般的吼道:“到!”

他足足念了两柱香时间,将重要官员的名字念了一遍。

除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赤塔所部在长城和好几百里外的后备军外,其余人等全部到齐。

也先念完重要官员名册,点了点头,脸上泛出红光,将花名册合上,递给阿鲁巴图,阿鲁巴图低着头,双手接过花名册,倒退着回到队伍。

也先元帅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扫视了圈在土包下无边无际的骑兵队伍,脸上像开了朵花。

他将右手举过头顶,握成拳头,眼中蒙了团水雾,鼻子抽搐了两下,似乎有些哽咽但却声若洪钟道:“瓦剌的勇士们!今天本帅召集你们来,是向大家宣布件事!从现在起,我瓦剌正式对大明开战了!”

“轰!”地声,如同晴天响了个霹雳,地动山摇。

众骑兵的马队“嗒嗒嗒”向后退了几步,“唏溜溜”叫了起来,万马齐鸣,如山呼海啸,直冲云霄,震得大地直抖,天上的云彩也四散乱飘。

“万岁!元帅万岁!”众骑兵将长枪高举向空中,如同森林,振臂高呼。

广袤的草原上,绿草如茵,一望无际。

以也先元帅中军大帐为中心,围着一圈又一圈骑兵,伞状向外扩散,从上往下看,乌压压成片,看不到头。在队伍最外围,一些骑兵开始纵马绕着圈子跑,其势如风,并不时将长枪举向天空,嘴里发出“哟!哟!”的声音。

再往外,星星点点缀着无数白色牛皮帐篷,每隔数十步就有一顶,朝南北两面延伸,望不到边,骑马从最南头跑到最北头,起码小半天。

也先元帅的中军大帐,正座落在成片的帐篷的正中间。

这里背面倚着连绵起伏的大山,郁郁葱葱,翻过大山,就到了瓦剌王帐所在地。脚下的草长得没过膝盖,数条河流带子似的在草原中蜿蜒流淌,宽的有数辆马车宽,窄的也有两个门板宽,河水齐膝。

往东走半天马程,则是连片的荒漠,黄沙漫天,无边无际,约过荒漠,则到了边境重地大青城,向南俯瞰,便是明长城了。

众将领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嘴巴咧开像黄瓜,互相看看,两眼闪闪发光,他们握成拳头,捶打着肩膀。

阿礼不花头上的羊角样的辫子朝天上立起,浑身肌肉疙疙瘩瘩,如同石块,他咧开嘴哈哈大笑道:“俺等这一天好久了!大帅!下令吧!”

“大帅!下令吧!”众将领人人满脸红光,扬起拳头,抬头看着也先。

也先点了下头,扭头看向阿鲁巴图道:“军师,物资钱粮准备如何?”

阿鲁巴图弯腰道:“大帅!物资钱粮大半准备就绪,足可支十万骑兵三个月之用。目前它们大半屯积于大青城!”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下巴低头沉思道:“那里毗邻大明边境,若那里有失,后果不堪设想!”他抬起头,深吸口气,抿了抿嘴,目光炯炯有神,双手握成拳头,猛地向下甩了下道:“阿鲁巴图、阿礼不花听令!”

“在!在!”二人站出队伍,站在土台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住,双手抱拳纹丝不动,声音洪亮。

也先元帅弯下腰,从袖口拿出两支金鈚令箭递与二人道:“你二速带一万骑兵,现在出发,火速进占大青城!到那后,固守待援,本帅随后自领大军赶到。待在城下会合后,全力以赴,直扑大明!”

“得令!得令!”二人双手接过令箭,眉毛向上飞起,嘴巴鼓的像蛤蟆,转身向外走。

也先元帅摆摆手道:“且慢!二位切切记住,到那后,不可贪功冒进,一定要固守到本帅大军赶到!这可关系到我瓦剌全军物资,万万不可小心大意!”

他手往下按了按,满脸焦灼之态,看着二人。

阿鲁巴图、阿礼不花倒吸口气,脸沉下来像钢板,郑重点了下头道:“大帅放心,某家坚决完成任务!”

也先元帅“呼”长出口气,挥了挥手:“去吧!”

二人转过身来,手握金鈚令箭,向外走去。

须臾,山坡下的众骑兵波浪似的向两边分开,阿鲁巴图和阿礼不花骑着骏马,手里高举着金鈚令箭,沿着甬道向前飞奔,用了两三盏茶时间,跑出了重重骑兵队伍。

紧接着,一队又一队骑兵,跟在他们身后跑了下去,漫山遍野,队伍拉开有好几条街长,举目望去,看不到头。旗帜猎猎起舞,卷起的尘土直冲云霄。

队伍越跑越远,渐渐地变成了条漫长的黑线,望不到头,在草原上跳跃。

也先元帅站在土台上,踮起双脚,手搭凉蓬,看着骑兵远去,身披的黑色天鹅绒大氅,随风猎猎起舞,几乎向上飘成了条直线。

直到骑兵队伍看不见了,他才放下手,站直身子,从袖口中另掏出支金鈚令箭道:“中军官听令!”

从左侧武将队伍中站出名比普通人高出一头水牛似健壮的人,头戴羊皮三角帽,身穿白色羊皮袍,足蹬黑色牛皮靴,双手抱拳,站在台下,面如岩石,两眼闪光。

也先元帅俯下身,将令箭递到他面前道:“如今已和大明正式开战,已无须赤塔、塔哈尔等部沿长城骚扰。本帅着令你传令他们,火速回兵草原,与大军汇合,共同应对明军主力!”

中军官抱拳道:“得令!”

他双手接过金鈚令箭,转身要走,孔雀夫人突然上前一步,抬起手道:“且慢!”

“嗯?”也先元帅眉毛向上挑起,歪着头看着她,脸沉下来,胡子微微向上飘动。

“嘶——”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冲孔雀夫人直眨眼睛,其余文武官员也全愣了,不由得身子向后晃了晃,屏住呼吸看着孔雀夫人。

薛若冰眉头也拧成疙瘩,嘴巴嘟起,看向陆小翠,陆小翠也看向她,两人是大眼瞪小眼。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掉根针在地下也能听见。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也先手拈胡须,斜着眼看着孔雀夫人道:“圣教主有何高见?”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九章 联络各部(7) 孔雀夫人一袭黑衣,外罩黑色长袍,头戴黑色纱巾,面似银盘,抿着嘴,冲上拱手道:“大帅,与明军主力交战,我军人手奇缺,调回赤塔、塔哈儿将军亦是上上之策。

不过骚扰明长城之事,也不可偏废,这样可以极大地分散明军注意力,使之不敢全力以赴对方我军。所以在下以为,赤塔、塔哈儿二将军可秘密带领五千精骑与大军汇合,共同对付明军主力。

另外留下五千骑兵,打着二将军旗号,继续骚扰明长城,虚张声势。不知大帅以为如何?”

“嘶——”也先元帅倒吸口凉气,眼睛眯成条线,脸上的肌肉渐渐松弛开来,红光满面,连连点头道:“圣教主所言极是!不过五千骑兵可够用否?”

孔雀夫人面色平静如水,继续抱拳道:“元帅!将是兵之胆,目前我军兵缺,将领更缺,如果没有足够多的优秀将领,是无法抵挡中原五白的。所以只要二人能够回来,便已胜算大增,便是少带五千骑兵,也是足可一战的!”

她说话时,两眼炯炯有神。

众瓦剌文武官员听了,齐挑大指。

也先元帅更是毛发向上飘起,两眼发亮,“啪”地拍了下手道:“好!就依圣教主说的办!”随后他转向中军官:“你便如此如此。”

中军官站得笔直,气壮如牛道:“得令啊!”转着大踏步地走去。

薛若冰半月形的眼睛眯成了条线,嘴角向上弯起像月牙儿,雪白的面庞上留下两个浅浅的酒窝,面向陆小翠,点了点头,竖起大指。

孔雀夫人“呼”地出了口气,足有平常的三四次长。

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转身回到了自己队伍中,扭头看了眼薛若冰,板下脸,道:“冰儿,就要大战了,你可不能调皮!”

薛若冰眉毛“刷”地耷拉下来,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低下了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陆小翠丹凤眼眨了眨,捂着嘴,低着头,发出阵“呼呼呼”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秃鲁火得儿斜眼看着薛若冰,眼睛像灯泡似的亮起来,眉毛向上飞起,涎着脸道:“草原上的玉孔雀怎么能亲临战阵?还是划到本将军帐下,由本将军妥善保护!”

他的脸拉下有驴脸那么长,身子左摇右摆像大鹅。

其它文武官员见了,齐看向薛若冰。

“哼!”薛若冰站了出来,银钩眉向上挑起,嘴巴撅的可挂个油瓶,尖椒鼻闪闪发亮,扬起右手拳头道:“谁个要你保护?本姑娘自会冲锋陷阵,保护自己的!”

“哈哈哈!”也先元帅手捋胡须,仰面朝天,大笑不止道:“火得儿,薛姑娘乃圣教主得意门生,只怕到时你得要她保护,本帅不能答应,免得你拖累薛姑娘!”

众人仰面朝天,发出连串“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

秃鲁火得儿弄个烧鸡大窝脖,低下头,脸胀红像猪肝,此时如果地面出现条缝,他一定会钻进去。

也先元帅低下头,拈着胡须,眉头拧成疙瘩道:“大事已了,唯有一事令本帅放心不下,那就是漠北斡难河源的鞑鞑部,对我瓦剌与大明交战,态度消极,至今也没有回话!”

众文武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有名武将跺了下脚,“哞”地吼了嗓子,像是牛叫,站出队道:“那个鞑鞑可汗,占据斡难河源,处处以成吉思汗的嫡系传人自居,素来不大鸟我瓦剌,也不看它几斤几两。大帅!末将不才,愿领三万铁骑,先灭了鞑鞑!”

他猛地向上拱手,气壮如牛。

其它文武官员连连点头,齐拱手道:“大帅!此是灭鞑鞑的天赐良机,下令吧!”

众人声音如同雷鸣,震得地面摇了两摇,齐刷刷注视着也先。

也先低下头,眉毛越缩越小,几乎拧成了团。他右手抓住襟袍,微微颤抖,抓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抓紧,如此反复。

沉默了有半盏茶工夫,孔雀夫人上前拱手道:“大帅!自古草原成大事者,莫不一统草原。鞑鞑部是要一举灭之,只是眼下时机不成熟。我们大敌当前,无力分兵作战。

在下以为,还是派人与之修好为上,尽力说服他们与我们共同出兵。哪怕只出几千精骑,也会增添我们胜利的筹码!”

也先元帅深吸口气,两眼瞪得溜圆,闪闪发光,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圣教主所言极是!”

随后他转向众人,举起右手道:“瓦剌的勇士们,大军就要出发了,在出发之前,今天晚上,杀羊备酒,点燃篝火,痛痛快快吃喝一夜,后日一早出发!”

“哦!”铺天盖地,望不到边的骑兵,将手中长枪不停举向空中,叫喊着,声音直冲云霄。

长枪密集如林,赤橙黄绿各色旗帜,迎风飘扬,猎猎起舞,几乎形成了旗帜的海洋。

众瓦剌骑兵拨转马头,向后退去,如同大海退潮,“哗啦啦”震的地动山摇,人人满面红光,脸上像绽开了朵花。

他们四下散开,以中军大帐为中心,绵延数十里,每数十人围成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圈,围坐在那儿,每个圆圈相隔半箭地远。

他们下了马,将长枪挂在马鞍桥上,围坐成一圈,马匹则在圈外低着头吃草。

草原上星星点点,围成了无数个类似的圆圈,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边。

圆圈的中心,则堆着木柴和干牛粪,堆得半个人高,堆了三四堆,上面架着口磨盘大小的铁锅,锅里放满了水,点火烧着;还有的火堆上则摆着木架,半人多高,中间架着根铁条,从空中越过火堆。

在圆圈的中心,有几名身高体壮的瓦剌大汉,手持牛耳尖刀,每人手里按着只半人多高的大绵羊,用刀捅去。

众人围坐在边,手里端着碗酒,边抿酒,边看着他们,哈哈大笑。

除了架有大锅的火堆燃起外,其它火堆还未点起。

太阳西坠,已是黄昏,晚风习习,吹得齐膝高的草波浪似的摆动,太阳给草原镀上了层金色,草原上的人、马、帐篷等变得金黄。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章 路遇袭击(1) 也先元帅回到了中军帐,坐在帐篷正中黄花梨案几后,提起笔,铺开张半张报纸大小的羊皮纸,“沙沙”写着什么,龙蛇飞舞。

他抿着嘴,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纸张,脸耷拉下像苦瓜。

孔雀夫人及其它文武官员也进了中军大帐,分坐在也先两侧的案几后,一字排开,直达帐篷门口。他们看着也先,纹丝不动。

也先每写上段,便眉头拧成疙瘩,沉思小半盏茶工夫,然后点点头,提起笔“沙沙沙”写起来。

如此足足写了半柱香时间,才将这张羊皮纸写满。

也先将笔搁在笔架上,双手按住这张羊皮纸,从上到下,来回看了足有一盏茶时间,方点点头,脸上现出红润之色,他从腰间顺袋解下个拳头大小的黄金方印,印上雕刻着只火柴盒大小的黄金狮子,昂首挺胸,大张着嘴。

他将大印往红泥印盒上按了下,然后拓在羊皮纸的落款处,纸上出现个拳头大小的鲜红方印。

他嘴角向上翘起,眼睛眯成条线,点了点头,将黄金大印重新放回腰间顺袋,扭了扭身,将羊皮纸卷成轴,用根二指来宽的巴掌长的红绸子,将羊皮纸拦腰绑住,打个活结,然后抬起头来,目光闪闪发亮,看着帐内众人。

众人无不低下头,屏息凝气。

也先元帅手拈胡须,微微一笑,将双手抬到齐耳的高度,“啪啪”拍了几下。

从帐外走进几名虎背熊腰的大汉,每人双手抱着个旅行箱大小的紫檀木箱子,箱子外面红褐色,雕着云形花纹。他们将箱子放在大帐正中,一字排开,正好四口,然后后退两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昂首挺胸,嘴巴鼓起像蛤蟆。

也先元帅展了下手,四名大汉点了下头,上前打开箱子的封盖,顿时金光闪闪。

众人齐扭头看向箱子,伸长了脖子,张圆了嘴,只闻帐内传来“唏溜唏溜”的吸气声。

头两口箱子,对着金帛,卷成轴,散发出金色光芒,每轴有胳膊粗细,堆满整个箱子;第三口箱子,则堆着金元宝,层层摞放,金光闪闪,每个拳头大小;第四口箱子,内衬着红色缎子,上面铺着洁白的和田羊脂玉碗、玉壶、玉杯。

杯子有拳头大小,玉壶足球大小,长耳细颈,散发出莹润光泽。

在它们周围,星星点点洒落着无数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密密麻麻,铺了一层,珍珠滚圆,洁白如玉。

帐内大半人嘴巴张的可吞下枚鸭蛋,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弯着腰,伸长脖子看着,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秃鲁火得儿更是弯腰似龙虾,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两只手在空中划呀划,像是在游泳。

孔雀夫人斜眼瞥了下箱子,便低下头,合上眼皮,面沉似水,纹丝不动;薛若冰和陆小翠互相看看,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半个指甲盖大小的幅度,摇了摇头,便低下了头。

也先元帅扫视了大帐一圈,满面红光,当看到孔雀夫人、薛若冰等人时,不由倒吸口气,点了点头。

大帐顿时鸦雀无声。

约过了半盏茶时间,秃鲁火得儿舌头打着卷道:“大、大哥,这是何意?”

也先手拈胡须道:“这是金帛百卷,传说是用金丝、天蚕丝经能工巧匠编织而成,其价不菲;这是黄金千两,”他指了指第三口箱子,然后又指向下口箱子道:“羊脂白玉壶一只,玉碗二只,玉杯十只,珍珠二斛。”

“嘶——”大帐内吸气声连连,人们眼睛发出金属光泽。

也先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些都是给鞑鞑部的礼物。若能说动他们出兵,自然少不了!”

“什么?”秃鲁火得儿眉毛立了起来。

“不干!”“啪啪”众将领拍着案几叫起来,他们眉毛呈倒八字竖起,眼睛瞪得像铜铃,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头发向上飞起,衣服也飘了起来。

大帐内刮起阵阵旋风。

秃鲁火得儿离开案几,弯着腰,指着也先的鼻子,两眼圆睁道:“大哥!你知道这些值多少钱吗?怎么平白无故送给他们?再说我们行军打仗,赏赐士卒将领也需要钱——”

大帐内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

也先元帅脸“刷”地沉下,变成石板样,摆了下手:“退下!”

“呃!”秃鲁火得儿正唾沫星子横飞,满面通红,摇头晃脑,闻言倒吸口凉气,舌头缩回到喉咙里,噎住了。

他挺了挺脖子,满面通红地回到自己的案几后坐下,转过身,背对着也先,仰头看着帐篷顶部,左手握成拳头,“咣”地砸了下案几,嘴里发出“唉”的声响。

案几上的茶杯、茶壶向上跳了半个指头高,“咣当”直响。

其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坐了下来,摇头叹气。

也先元帅手拈胡须,侧过身来,斜着眼看了下众人,点了下头道:“诸位,区区些金银财宝就把你们激动成这样,成何体统?本帅的目标是整个大明江山!”

他“呼”地坐直身子,右手握成拳头,抬到肩膀的高度,身子向前倾了下,两眼闪闪发亮道:“只要大明江山到手,别说这些金银财宝,就是比它多出十倍、百倍,也任由诸君取用!”

“哗!”大帐内众文武个个眉眼开花,红光满面。

他们互相看看,嘴巴咧开像黄瓜,齐挑大指道:“大帅高见!”更有人摸着后脑勺,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犹如鬼哭狼嚎,震的大帐直晃。

也先元帅鼻尖闪闪发亮,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咧开似黄瓜,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

孔雀夫人盘膝坐在他左手边首张案几后,低着头,略微抬起半个眼皮,瞥了眼也先元帅,又合上眼皮,默不作声。

也先举起手中的羊皮卷,道:“秃鲁火得儿听令!”

秃鲁火得儿“呼”地站直身子,“啪”地来了个立正,两眼直视前方,嘴唇上的八字胡一抖抖。

也先道:“本帅命你为特使,带上本帅的书信和礼物,出使鞑鞑部,务必说服鞑鞑可汗同意出兵援助我军!”

秃鲁火得儿双手抱拳道:“遵令!”他走上前,弯腰双手接过羊皮卷,昂首挺胸,转身向外走去。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一章 路遇袭击(2) 他回到自己案几边坐下,转向也先,满脸是花道:“大哥,此次出使鞑鞑,我想向您借两个人。”

也先手拈胡须:“说吧,是谁?只要能完成任务,任何人随你调用!”

秃鲁火得儿抬起头来,两眼闪闪发光看着薛若冰,嘴巴咧开似蛤蟆,口水“哗啦哗啦”在嘴里晃。

也先愣了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倒吸口气,连连点头。其它人也看去,个个眼睛闪出金光,甚至有人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哈哈”直笑。

薛若冰“嘤”地声低下头,脸红到了耳朵根,拨郎鼓似的摇头道:“大帅!在下不懂什么外交礼仪的,说不上话,不能出使!”

“哈哈哈!”大帐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声音,直冲云霄,大帐的门帘也簌簌直抖。

秃鲁火得儿道:“薛姑娘过谦!上次吾与你共同出使可汗龙帐,顺利完成任务,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也先元帅手拈胡须笑道:“一回生,二回熟,何况薛姑娘还代表本帅出使过大明,轻车熟路,当然是此次出使鞑鞑部的最佳人选!不知薛姑娘意下如何?”

他看了眼薛若冰,目光却转向孔雀夫人。

孔雀夫人扭头看向薛若冰,薛若冰只是低着头,用手指绞着衣服角,默不作声。

大帐内空气顿时凝固了,鸦雀无声。

约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咔咔”响,“啪”地拍了下案几,声震如雷,案几上的茶壶、茶碗跳起半个指头高。

帐内众人身子向后摇了摇,像是风吹麦浪,全瞪大眼睛看着陆小翠。

陆小翠“呼”地站起身,伸长脖子,脸红脖子粗道:“去就去!谁怕谁?不过我有三个条件!”她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也先元帅倒吸口气,看了看秃鲁火得儿。

秃鲁火得儿身子像被针扎了似的抖了下,咬了咬牙道:“说!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莫说三个,三十个也由你!”

陆小翠歪着头,伸出第一根手指道:“第一,不许碰薛姑娘!”

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道:“第二,不许碰薛姑娘!”她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还是不许碰薛姑娘!若碰一碰,我们立马走人,再见!”

她把左手举向空中,别过头去。

孔雀夫人“呼”地出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其它众人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着头,捂着嘴,发出阵“咕咕咕”的声音,双肩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也先元帅耷拉下脸来,面沉似水看向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你可别打薛姑娘的歪主意,否则本帅绝不轻饶!”

秃鲁火得儿愣了下,挠挠头,哈哈大笑,双手摇得拨郎鼓似的:“不会!不会!绝不会!大哥放心,薛姑娘也请放心,我秃鲁火得儿绝不会做那种事的!”

他将右手举到胸前,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光道:“我秃鲁火得儿对天发誓,绝不对薛姑娘不轨,若有,天打五雷轰!”

众人“哗”地鼓起掌来。

也先元帅转过脸来,满面红光冲薛若冰道:“薛姑娘意下如何?”

薛若冰紧咬嘴唇,将嘴唇咬出道道白印,低着头,纹丝不动。

陆小翠柳叶眉向上飞起,打个响指道:“没问题!”

薛若冰微微点了下头,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也先手捋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声音道:“好!今晚就大开夜宴,不醉不归!”他两眼闪闪发光,看着众人。

众人眉飞色舞,连连拍手称是。

也先元帅走出帐篷,其它众人也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出,分两边雁翅排开。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大草原上点起了无数火堆,星星点点,从南到北望不到边。

每堆火堆边均围坐着圈士卒,他们端着酒碗,手里抓着巴掌大小的羊肉,边喝酒边吃羊肉,嚼得满嘴是油,哈哈大笑,更有几名士卒站在火堆旁又蹦又跳,像大鸭子似的扭来扭去。

也先元帅双手叉着腰,目光炯炯有神扫视四周,点点头,嘴巴咧开像黄瓜道:“诸君以为如何?”

有名文官上前,弯腰拱手,伸出大拇指,脸上像流了蜜似的道:“我瓦剌兵强马壮,士卒都愿意决死一战!大帅此次出征,定能旗开得胜!”

“哈哈哈!”也先元帅仰面朝天,嘴巴张开像蛤蟆。

其余文武官员也频频点头称是。

中军大帐前两辆马车远的地方,架起了堆火,火焰腾起一人多高,火上还架着只大肥羊,被烤得金黄,滋滋直响。

也先元帅摊开手,指着火堆道:“诸君!今日本帅不与诸位在帐中饮宴,而是如士卒般,露天围着火堆烧烤如何?”

众人连连拍手道:“大帅英明!”他们纷纷走向火堆,围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围成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圈,也先元帅坐在正中。

孔雀夫人扭头看着薛若冰,努了努嘴,向帐后走去。

薛若冰和陆小翠互相看看,跟着走到帐后,来到了山包下的栅栏边,这里四下无人,就她们几个。

孔雀夫人正站在旁边,抬首看着西边连绵起伏的山脉,纹丝不动。

薛若冰倒吸口气,踮着脚尖来到孔雀夫人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弯腰拱手道:“教主,有何吩咐?”

孔雀夫人两眼注视着山脉出神,过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才道:“冰儿,此次出使,话不要多说,来历不明的食物不能吃,水也不能喝,更加不能喝酒!”

薛若冰愣了下,呆呆看着孔雀夫人的背影,牙齿“咯噔”响了下,点头道:“是!”

孔雀夫人长出口气,转过身来,扶着薛若冰的胳膊道:“路上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薛若冰鸡啄米似的点头:“教主,我现在就去烙饼子,烙很多很多,除了我自己做的饼子,什么都不吃!”

孔雀夫人莞尔一笑:“不必这么紧张。”她低下头,从腰间摸出三粒鸽子蛋大小的黑色圆球,递到薛若冰手中道:“这是三枚烈焰霹雳弹,使用时只需往地下用力一摔即可,足可炸倒两三人,危急时或许用得上!希望我不是多此一举!”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二章 路遇袭击(3) 陆小翠眼睛瞪得溜圆,上前一步,咬着手指道:“教主,你多虑了,秃鲁火得儿绝不敢行不轨之事的!我相信!”

孔雀夫人微微一笑:“大草原凶险万分,你们此次携带如此贵重的礼物出使,难免引起人们觊觎之心,还是小心为上!”

薛若冰和陆小翠一齐点了点头。

三人又转身回到大帐前,在火堆旁也先元帅左手边坐下。

也先看了看右边的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此次出使鞑鞑部,要多加小心,多带些人马!”

秃鲁火得儿摆摆手道:“大哥多虑!此次出使,除薛姑娘、陆姑娘外,最多三十人!去多了倒像我们怕他们似的,反倒弱了气势!”

也先点了点头,扭头看向火堆,熊熊大火映入他的眼帘,跳跃不停,他沉思片刻道:“此次出使,能否说动鞑鞑部出兵,尚是次要,关键是你们要安全返回!”

秃鲁火得儿倒吸了口气,神色庄重,点了点头。

孔雀夫人扭头看了眼薛若冰,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一只肥大的烤羊烤得金黄,里酥外脆,被取下火架,又上了另一只肥羊,人们七手八脚将烤熟的羊大卸八块,又用匕首切成巴掌大小的块,挨个分与众人。

众人满面红光,接过羊肉,咬得“咯吱吱”直响。

夜幕下,草原东边的大荒漠上,走着队骑兵,从东到西,绵延有十几里长。众骑兵骑在马上,默默向前走,身子佝偻着,直摇晃,眼睛半睁半闭。

马踏在荒漠上留下串长长的望不到边际的脚印,弯曲如蛇形。

领头的两人,左边尖嘴猴腮,山羊胡子,右边身似铁塔,豹头环眼,正是阿鲁巴图和阿礼不花。阿鲁巴图牵着马缰绳,低着头,身子摇了摇,猛地抬起头,看了看前方,摇了摇头,又低下了。

阿礼不花骑在马上,左摇右晃,扭头冲阿鲁巴图道:“军师,不如就地露营休息一夜如何?”

话音未落,旁边的几名像焉了的黄瓜似的骑兵身子一震,像打鸡血似的蹦起来,两眼闪闪发亮看着阿鲁巴图。

阿鲁巴图面如土色,嘴唇发白,耷拉着眼皮道:“不行!兵贵神速,等到了目的地再歇息也不迟。”随后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次行军速度,怕只有两百多年前成吉思汗大军的一半吧!同是骑兵,差距咋那么大呢?”

阿礼不花咧开嘴,露出满嘴白森森的牙齿,“嘿嘿”了几声道:“军师,你有所不知,当年大汗行军,每名骑兵有马三四匹,轮换着骑!可我们呢,目前只是一人一骑,等到了目的地,才会再有一匹,那哪能比?”

周围几名骑兵鸡啄米似的点头。

阿鲁巴图撩起眼皮,看了眼阿礼不花,撇了撇嘴,又合上眼皮,进入梦乡。

这支队伍在夜幕下的荒漠越走越慢,最后简直跟蜗牛似的,几乎停滞了。

“扑通、扑通”,不断有骑兵从马上掉下来,也不爬起来,而是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就地睡着了。

阿鲁巴图和阿礼不花回头看了看众骑兵,摇了摇头。

阿礼不花道:“军师,你看这怎么办?”

阿鲁巴图低头沉思片刻,挥了挥手道:“能走的继续前进!不能走的先休息片刻,随后赶上!”

“扑通、扑通”更多的骑兵坠下马来,几乎占全队的十分之一,歪七扭八,躺了一地。

阿鲁巴图眉毛向上挑起,一挥手道:“先到大青城的赏酒赏肉!后到者罚打扫马厩!”

话音未落,众骑兵打鸡血似的坐直身子,睁圆了双眼。

阿鲁巴图嘴巴微微抿起,策马前行。

队伍又加快了许多,踩得沙地“沙沙”直响,大半坠落马下的骑兵,咬着牙又翻身上马,其余人也爬起来,牵着马匹一瘸一拐,落在最后,嘴里叽叽咕咕。

京师城南武林盟驻地,此时已是后半夜了,中军帐内依然点着油灯,拳头大小的火光将大帐照的亮如白昼。

龙振星身着红袍,坐在正中的案几后,案几黄花梨木打制,半人多高,上面铺着地图,将整张案几铺满。

龙振星手里端着盏油灯,低着头看着地图,手指在上面蜗牛似的滑动,滑到一个地点时,他眉头拧成疙瘩,手指在那个地方打圈圈。

约沉默了半盏茶工夫,他眼睛忽地亮起,右手捏成拳头,“啪”地砸了下地图上的那个地点,朗声道:“好极了!瓦剌军用物资大半屯积于此,且乏人把守,此时若派数千精骑袭击此处,定会杀他个措手不及。众位以为如何?”

他抬起头来看看四周,已空空无人,不由倒吸口气,站起身来,走出帐外四下看看。

周围都已熄了灯,黑沉沉的,只有大帐门口还站着两名身着红布短褂的龙家庄庄丁,手持长枪,分左右站着,笔直而立,两眼直视前方。

他“唉”了声,又转回大帐,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

走了十数息工夫,右手搭在身后,仰面朝天,自语道:“此千载难逢战机,不可错过。来人!备马!”

有人牵过他的火龙驹,他翻身上马,道:“我要去面见皇上,禀报紧急军情,回头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和杜总管若问起来,你们就这么说!”

说完,他打马飞奔向京师跑去,眨眼消失在夜幕中。

约过了半柱香时间,他飞马来到南城门下。

这里城墙有五层楼高,城墙上明军手持火把来回巡逻。

他冲上叫道:“呔!请开下门!在下有紧急军情面见圣上!”

城墙上明兵像团蜂似的涌了过来,他们伸长脖子,扒住垛口往下看。

龙振星二目炯炯有神,冲上抱拳道:“在下武林盟副盟主,中原龙家庄庄主龙振星,有紧急军情面见圣上,麻烦你们开下门。”

从明兵队伍中走出名头戴铜盔,身披铜甲的络腮胡子军官,他伸长脖子往下看,眼睛乌溜溜直转,道:“既然是紧急军情,可有边关的通关文书和金鈚令箭?”

“呃?”龙振星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连连摇头:“龙某虽然没有,但这确实是十万火急的军情,片刻耽误不得!”

络腮胡子军官两眼闪闪发亮,咧开嘴像黄瓜:“那就对不起了龙庄主,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特别通行证,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格杀勿论!”说完,他冲龙振星拱了拱手。

“你!”龙振星剑眉倒竖,双目圆睁,指着他手直哆嗦,最后“唉!”了声低下头,重重拍了下马鞍,拨转马头,向回走去。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三章 路遇袭击(4) 他走出几辆马车远的距离,回头看了眼黑魆魆的城墙,虎目含泪,又扭过头去,仰面朝天道:“若能抓住这次战机,瓦剌不战自溃!唉!”

他连连摇头,打马扬鞭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阿鲁巴图在马上打个激伶,看着东边道:“要是能再快点就好了,我心中总是不安!”

阿礼不花“哞”一嗓子叫道:“军师,你若不放心,阿礼不花带两千精骑先行一步,换马不换人,定能昼夜兼程,先行赶到那里。军师带大队在后面,某料大明军纵然突袭,俺不花也能抵挡个三五日。军师意下如何?”

阿鲁巴图手拈山羊胡须,目光注视着前方,点头道:“好!就依不花将军所言!”随后他向后挥了下手:“两千骑兵下马,将坐骑让与不花将军的骑兵!”

然后他冲阿礼不花抱拳行礼道:“如此,定能加快行军速度,还望不花将军马到成功,多多保重!”

阿礼不花郑重地点了下头,抱拳道:“军师请放心,不花定能完成任务,不负重托!”

大队中有两千骑兵下了马,换做步行,阿礼不花手下的两千骑兵,骑着匹马,牵着匹空马向东边走。

阿鲁巴图扬手冲阿礼不花的背影叫道:“不花将军,到目的地后,千万不可贪功恋战,紧守要地等候大部队为上!”

阿礼不花摆摆手道:“知道了!”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两千骑兵和两千匹空马像阵风似的席卷而过,卷起漫天黄沙,直冲云霄。

阿鲁巴图扭头看看两千步兵,又看看其余骑兵,手拈胡须道:“我们还是加紧赶路为上,到了目的地才可以好好休息啊!”

众人咬着牙,继续低头向前走。

草原上天蒙蒙亮时,有路骑兵飞似的跑到了瓦剌可汗的王帐所在地,直奔南面一座金色的牛皮帐篷而去。

帐篷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地上铺着猩红地毯,帐篷内有张门板大小的矮榻,矮榻前摆着张黄花梨案几,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和个足球大小的青铜茶壶。

案几前站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冬瓜脸,扫帚眉,嘴巴像蛤蟆,身穿褚黄羊皮袍,正是前次薛若冰送信时遇到的那位瓦剌王爷。

他手里拈着张巴掌大小的羊皮纸,薄如蝉翼,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蚂蚁爬的字。

他翻来覆去开了几遍羊皮纸,眉毛拧成疙瘩,眼睛瞪圆了,面沉似水,嘴唇像蜜蜂的翅膀抖动着,甩了下袖子,背过手去,仰面朝天道:“大汗还没有这种好东西,那个也先吃错药了,要把这么好的东西送给别人?哼!”

他转过身,抬起手道:“来人!”

从大帐外进来两名虎背熊腰的瓦剌大汉,身着白色羊皮袍,足蹬黑色羊皮靴,冲王爷弯腰拱手。

王爷挥了下手道:“你们带三百精锐,如此如此!”

二人抱拳:“遵命!”转身要走。

“回来!”王爷挥了下手,道:“需小心在意,死都不能暴露身份!”

“是!”二人点头,目光炯炯有神。

“去吧!”王爷挥挥手。

二人出去后,他倒在矮榻上,又翻着羊皮卷看起来,看了有半盏茶工夫,便打个呵欠,将羊皮纸扔进矮榻旁的火炉内,“呼”地声腾起团巴掌大小的火苗,羊皮纸化成了灰烬。

第二天天光大亮,草原上天蓝地绿,牛羊在草地上行走,个个帐篷前升起炊烟。

在也先的中军大帐外,站了队人马,排开半条街长,领头的头戴灰色貂皮帽,左右耳边垂下两络貂尾,身穿黑色羊皮袍,内衬鱼鳞铁甲,骑着匹照夜白,正是秃鲁火得儿。

他的左右两边,各有名女子,左边的身穿白色羊皮袍,头戴白色羊皮帽,足蹬白色羊皮靴,背上背着个白布褡裢,鸭蛋脸,银钩眉,半月形眼睛,尖椒鼻,唇红齿白,面如白玉,正是薛若冰。

她骑着匹黄骠马。

右边女子身着红衣,头上包着红色头巾,足蹬黑色羊皮靴,柳叶眉,丹凤眼,脸似银盘,正是陆小翠,她骑着匹枣红马。

她们身后有三十名瓦剌骑兵,腰挎弯刀,虎背熊腰,骑在马上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空马,排开有半条街长,其中几匹马上驮着行礼、包裹和礼物,其余则作为换乘用。

装礼物的箱子用巴掌宽的牛皮带捆了起来,绕在马肚子上一圈又一圈,使劲拽也拽不下来。

也先、孔雀夫人和一干文臣武将站在辕门口,雁翅排开有半条街长。

也先元帅走到秃鲁火得儿马前,冲他拱手道:“贤弟,此次出使,要快去快回!能不能成功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们能平安回来!”说着,他喉咙骨咙了几下,眼睛蒙上团水雾。

秃鲁火得儿低头看着他,眼睛一红,点了点头。

孔雀夫人则走到薛若冰马前,拍了拍马的后背,抬头看了看薛若冰,抿着嘴道:“冰儿,沿路多加小心!”

薛若冰点了点头,闷哼声道:“知道了!”

孔雀夫人又把她的马匹拉开几步,看看左右,人都在十步开外,便拢着嘴,声似蚊呐道:“冰儿,如果遇到特别紧急情况,你只管跑,其它什么都别管了,懂吗?”

“嗯?”薛若冰愣了下,眨了眨眼睛,看着孔雀夫人,抿着嘴点了下头。

孔雀夫人脸上像开了朵花,又拍了拍马背:“好!祝你们一路顺风!”说完,退后几步,冲她们招了招手。

陆小翠拍马上前,道:“圣教主,有什么话嘱咐我?”

孔雀夫人微微一笑:“管好你自己,别闯祸!”

陆小翠舌头吐出小半个巴掌长,低下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哈哈哈!”也先元帅仰面朝天大笑,冲众人连连拱手:“诸位壮士一路顺风,本帅不远送了!”随后他眉毛挑起,似想起什么,招手道:“出使归来后,不必到中军大帐来,直接去大青城,与大军汇合!”

秃鲁火得儿、薛若冰等人齐拱手道:“是!”便打马扬鞭而去。

也先、孔雀夫人等目送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方才回到中军大帐。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四章 路遇袭击(5) 也先元帅坐于正中黄花梨案几后,拍了下桌子,面沉似水道:“传本帅令,从今日起大小三军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出发!”

众人齐拱手施礼道:“遵命!”他们纷纷走出大帐。

秃鲁火得儿、薛若冰等人纵马直向东北方向跑,换马不换人,直跑到正午时分,回头望去,也先的中军大帐和连片的帐篷看不见了,方停下马来。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传令下去,先在这儿打尖休息会儿再走!”

薛若冰连连摆手道:“火得儿大人,大帅命令我们速去速回,还是接着赶路要紧!”她环顾四周,南边黄沙漫漫,北边戈壁荒滩,周围大片草地,只是草长得只有膝盖高,四周空空无人,不由眉头拧成了疙瘩。

秃鲁火得儿嘴里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策马走到陆小翠身边,眉眼开花,满面红光道:“你听她!大帅还说成不成都不打紧,只要安全返回最重要!咱不如在这歇息几天,把金银财宝找个地方埋好,然后向大帅回报说没成,这以后,那些财宝不就——啊?”

他嘴巴歪到了耳朵根,眼睛半睁半闭。

薛若冰撅起嘴,眼睛直视前方,双眸明亮如明月。

陆小翠拨转马头:“我现在就去禀报大帅,就说火得儿他——”

秃鲁火得儿脸“刷”地变成黑色,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连忙抬起手道:“别别别!马上出发!马上!”随后他冲后面的随从挥了下手道:“快走!别磨蹭!”

说着,抖了下马缰绳,策马向前飞奔而去。

陆小翠歪着眼,嘴巴撇到了耳后根,看着他的背影道:“还想干大事?哪比得上当年成吉思汗一丝一毫!哼!”

另三十名骑兵低下头,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秃鲁火得儿纵马前奔,仰面朝天,眨眼已跑出几箭地远,其余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跟上去。

他们直跑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四周黑漆漆的方停下来,左看右看。

此时秃鲁火得儿满面灰尘,嘴唇发白,转向众人道:“怎么样?现在可以歇下来,打尖休息一夜吧!”

薛若冰面色红润,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但陆小翠和另外的随从,则已面色苍白,坐在马上,低着头直打晃,听了秃鲁火得儿的话,全抬起头来,两眼闪闪发亮,鸡啄米似的点头。

薛若冰耷拉下眼皮,撇了撇嘴,看了看左右,“唉”了声,便微微点了下头。

陆小翠顿时红光满面,像打了鸡血似的,一翩身,落叶似的从马背上飘了下来,又揉胳膊又揉肩膀,忽闪着丹凤眼道:“可把我累坏了,整整跑了一个白天没下马!”

说完,“扑通”声坐在草地上,嘴里“呼呼”直喘气。

秃鲁火得儿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下,也翻身下马,坐在草地上,其余随从也全下马来,打开包裹,取出食物和水,围成两个圆圈,边吃边喝。

秃鲁火得儿沿着草地走了圈,拾来些枯草、干牛粪和梭梭刺,其它人也七手八脚去捡,两柱香工夫,便捡了半个马车大小的一堆,点了起来。

火光腾起一人多高,照得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亮如白昼。

人们围坐在火堆旁,端着酒碗,拿着早准备好的烤羊腿,大口吃着,满嘴流油,不时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陆小翠则翻出两个琵琶样的烤羊排,左右手各抓一个,走到薛若冰马前,递上右手道:“尊者,吃一个吧!”

薛若冰依旧骑在马上,左看右看,她摇了摇头,翻身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翻出个金黄的干饼子,盘子大小,字典厚,她双手捧着饼子吃起来。

陆小翠撇了撇嘴,冲薛若冰吐出小半个舌头,然后左右开弓,吃起羊排来,张嘴就咬下巴掌大小的一块。

薛若冰双手捧着饼子,约吃了小半个道:“火得儿大人,我看还是把火灭了。你看方圆几十里,看不见丝毫火光,这的火光太显眼了!”

众人四下看去,周围全黑沉沉的,没有光亮。

秃鲁火得儿刚吃了半只羊腿,腮帮子鼓得像蛤蟆,伸直脖子瞪圆眼,连连摆手道:“冰儿,有我在,不怕!什么人敢动我们?”

其它众人也是连连点头。

“啊呜——”远处传来阵阵凄厉的狼嚎声。

草原上刮起阵阵冷风,吹得众人衣袖直往上飘。

陆小翠打个冷颤,将头往脖领里缩了缩,看了看四周,坐在薛若冰马前。薛若冰翻身下马,与她并肩而坐,距离火堆旁的人群有三四辆马车的距离。

众多的马匹拢成圈儿,乌压压成片,占地有个足球场大小。

众马匹低着头吃草,打着响鼻,箱子、礼物、行礼包裹等物从马背上解了下来,堆放在众人身边。

吃罢晚饭,薛若冰盘膝坐在地上,气运丹田,面色变青,发出阵阵光晕,双目紧闭。

秃鲁火得儿双手摊开,举向空中晃了晃,道:“你们分出十个人巡逻警戒,其余人休息,一个时辰后再分十个替换,如此轮番,直到明早为止!”

众人连连点头。

从人圈中站出十名虎背熊腰的大汉,双目炯炯有神,拔出腰间弯刀,寒光闪闪,分路向四个方向走去,走出约两箭地远,完全把众人和马匹包在场子内,他们便瞪圆眼睛,四下看看,绕着圈子走起来。

秃鲁火得儿从包裹内取出个青色羊毛毯,展开有门板大小,他嘴角向上翘了翘,眉毛向上飞起,双手捧着羊毛毯,走到距薛若冰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将羊毛毯递上,弯腰道:“薛姑娘,草原风大露湿,这个羊毛毯给你用,定好过直接坐在地上。”

薛若冰依旧盘膝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调息运气,纹丝不动。

陆小翠丹凤眼瞪的溜圆,“嗖”地跳了起来,双手闪电般地抓过羊毛毯道:“给我用!”说完,她走出几步开外,将羊毛毯展开铺在地上,仰面朝天躺在上面,翘起二郎腿,摇头晃脑。

秃鲁火得儿摇摇头,转回到火堆旁坐了下来,其余坐在火堆旁的人,要么直接躺在草地上,要么在地上铺张白色布单,半个门板大小,就躺在上面。

不片刻工夫,发出阵阵“呼呼”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五章 路遇袭击(6) 夜色越来越深了,在距离秃鲁火得儿额等人驻地几箭地远的地方,出现了几点拇指大小的绿光,在草原上跳跃,时而左右跳跃,时而伏在草丛中,像蛇似的游走。

不到半盏茶工夫,绿光越来越多,排成了两条线,足有条大街那么长,迈着“沙沙沙”的脚步,向这接近。

马群晃动起来,几匹马扬起脖子,“唏溜溜”仰天长鸣,直冲云霄,声音如同撕裂钢铁,秃鲁火得儿的那匹照夜白,更是大帐响鼻跳跃不停。

薛若冰睁开了眼睛,左手伸入右手袖口内,转动了下,发出“咔嘣”声弹簧响动的声音,她的眉毛立了起来。

绿光突然大盛,“嗖嗖”几声,闪电般向马群扑来,带着条条黑色的影子。

在圈外巡逻的使者,挥舞弯刀,斩向黑影,嘴里高呼:“狼来了!”声音如同破锣,传出几条街外。

圈内众人“哇”地声叫,蹦了起来,他们揉着眼睛,纷纷拔出腰间佩刀。

狼群在距离人五步远的地方,“嗖”地声闪过,一柄弯刀砍了个空。几只狼窜入马群,马群“轰”地声像炸了锅似的四下飞跑,“嚯嚯”直叫。

几人上前拉住马,还有几人咬着牙“哇哇”叫着,挥刀砍向狼群,但是狼群在距离人们十步远的地方四下跳跃,让他们总也砍不上,自己则只顾撵着马群跑。

秃鲁火得儿头发向上飘起,眼眶崩裂,摘下宝雕弓,搭上雕翎箭,把弓拉圆,对准了其中的一只狼。

那只狼距他有几辆马车远,跳跃着扑向其中一匹马,用爪子抓马的后背,“哧啦”声就在马的后背拉开条半个胳膊长的口子,鲜血直往下淌。

那匹马“唏溜溜”叫了声,仰起脖子,四蹄狂奔,眨眼跑出半箭地远。

那匹狼两眼绿光大盛,“嗷”地叫了声,纵身飞起,四爪刚刚离地不过半个巴掌高,秃鲁火得儿手一松,雕翎箭“嗖”地声如流星般飞向那匹狼,“哧”地声扎进它脑袋有半个巴掌深。

那匹狼在半空“嗷”地发出声惨烈的叫声,打了两个滚,“扑通”声跌倒在地,四爪朝天,闭上眼睛断了气。

秃鲁火得儿嘴角向上撇了撇,又拉出支雕翎箭,拉圆了弓。

在外围巡逻的人,眼见马匹向自己冲来,连忙双臂向两边张开,站在马匹前,挡住马匹去路,马匹后飞出条狼,“嗖”地声扑向它,嘴巴张开,牙如利刃,舌头血红。

那人倒吸口气,挥舞弯刀来了个横空劈斩,当头劈向那只狼。

那只狼眼见离他有五六步远,突然身子来了个左转弯,向斜刺跑去,那把刀“呼”地声砍下,劈了个空。

那人眉毛向上挑起,上前步去拉马缰绳,那头狼冲出两辆马车远,突然停住,转过身来向那人后背扑去,张开血盆大口。

那人耳朵竖起,身子一震,扭头看向狼,嘴巴歪了起来,牙齿咬得“咔咔”响道:“小子活腻味了!”挥舞钢刀连劈三刀。

狼在刀影范围外停住脚步,转身向后跑,速度像绵羊,边跑边回头看。

那人咬着牙提着钢刀追了上去,从他漏开的缝隙处,几匹马飞驰而过,跑向茫茫草原,接着又有更多马匹从这个又几辆马车宽的缺口处跑来,后面还跟着两三匹狼。

它们边跑边扑上去咬马的后腿,几匹马后腿鲜血淋漓,撒蹄狂奔,速度比原先块了一倍不止,带着股风跑过了缺口。

数十人围成个足球场大小的大圆圈,每人相距半辆马车远,把马匹围在圆圈内,边挥舞钢刀边拦住马匹,尽管如此,还有十数匹马跑了出去。

狼群围着圆圈“呜呜”直叫,上下跳跃,却不前进,始终和人保持在一辆马车的距离,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众人,舌头向上卷起。

还有几匹狼从人缝中钻入马群,跳起来扑向马匹。

薛若冰正站在马群中,一匹狼飞身跃起,扑向距她半辆马车外的一匹马,薛若冰右手做掌,气运丹田,手掌出现层薄雾状的白气,有半本书厚。

她银钩眉倒竖,飞身跃起半人多高,挥掌拍向那匹狼的脑袋。

那匹狼身在半空,两只眼睛乌溜溜看着她,骨碌碌直转,薛若冰身似闪电,飞到近前,挥掌劈向那匹狼天灵盖,那匹狼撇了撇嘴,把头支了起来。

“啪”地声,如同击鼓,薛若冰一掌正劈在那匹狼的天灵盖上。

“咔嚓”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匹狼脑袋向脖子里缩了半个巴掌,身如败絮,在空中打着旋儿飘了出来,直飞出两辆马车外,“扑通”声摔倒在地,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薛若冰双手抱膝,在半空翻了个跟头,骑在那匹马的马背上,看着马匹逃走的方向,纵马追了下去,如同阵旋风。

秃鲁火得儿拉圆了弓左瞄右瞄,看见薛若冰,连声道:“冰儿,马匹跑了就跑了,别去追!”

喊话时,薛若冰已飞出半箭地远,秃鲁火得儿摇摇头,将箭头对准了匹跟在薛若冰马后的狼身上,手指松开,“嗖”地声利箭飞出,如同流星。

“哧”地声雕翎箭扎在那匹狼的肚子上,将近小半个箭身没入肚中。

那匹狼“嗷”地叫了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流了满地血,一瘸一拐顺着草丛跑了,它的身后还留下串血迹。

秃鲁火得儿飞步向前,跑到自己的照夜白前,翻身上马,向薛若冰跑的方向追去,照夜白四蹄如飞,像一道流星,带着股“呼呼”的声直往前跑。

陆小翠拔出腰间佩的软剑,迎风晃了晃,抖的笔直,挺剑去刺一匹狼,结果那匹狼跳着身子跑开了,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飞步去追。

那匹狼带着溜烟,从人缝中“嗖”地窜了出去,钻入草丛中。

陆小翠咬了咬牙,翻身骑上匹枣红马,也向薛若冰跑的方向追去。

三个人三匹马,直跑了半柱香时间,已跑出宿营地好几里地远。

秃鲁火得儿的照夜白疾似流星,眨眼已跑过薛若冰半个马身,他双手抓着马缰绳,扭头冲薛若冰道:“冰儿,别追了,损失几匹马算不了什么,完成大帅交待的任务要紧!”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六章 路遇袭击(7) 薛若冰面沉似水,两眼直直看着前方,咬着嘴唇,策马狂奔。

那十几匹跑出的马距她又半箭地远,“唏溜溜”叫着狂奔,身后还有五六匹狼,边跑边不时跃起,用爪子扑打它们。

秃鲁火得儿双眉倒竖,脚踩马镫,站直身子,身子波浪似上下起伏,他摘下宝雕弓,取出雕翎箭,弯弓搭箭,拉圆了,箭尖直指正中那匹狼,左眼圆睁,右眼闭着,顺着箭头直往前看,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照夜白依旧向前发足狂奔,眨眼领先薛若冰两个马身。

秃鲁火得儿瞄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嗖”地声把箭放了出去。

箭似流星,在半空划出道弧线,直飞向正中间那匹狼肚子,“扑”似声将它肚子扎个对穿,箭头从狼背冒出来,像根手指头。

正中那匹狼身子凌空飞起,在半空打了个滚儿,向沙袋似的摔倒在地,其余几匹狼飞身跃起,向两边散着跑开。

秃鲁火得儿两眼闪闪发亮,照夜白更是快了三分,冲入马群,他将宝雕弓背在背上,从马鞍桥上拉出段绳子,在空中打着旋儿晃了起来。

绳子头有个磨盘大小的活套,在空中上下飞舞。

秃鲁火得儿两眼紧盯着跑在最前的那匹马,将绳子摇的飞起,照夜白更是健步如风,身子一纵,就跨出辆马车远的距离,眨眼之间,就距离那匹跑在最前的马五步之内了。

秃鲁火得儿牙关一咬,将手中绳圈甩出,那绳圈如同条飞蛇样,落在那匹马头上,磨盘大小的圈子套住马头,落在马的脖颈处,他双手猛地向后一拉,绳子被拉得笔直,并且“嗡嗡”晃动。

圆圈的活扣“嗖”地缩小,像铁环样勒住马的脖颈,勒进皮肉半个指甲盖深。

那匹马“唏溜溜”叫了声,声似雷鸣,直冲云霄,前蹄扬起有人个头高,停止了向前奔跑,两只马腿弯曲着,“嗒嗒嗒”向后退了几步,前蹄落地。

它打个响鼻,晃了晃脑袋,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了。

其余的马匹从它身边跑过,约跑出半箭地远,又停了下来,低着头,歪着脑袋看着领头的那匹马和秃鲁火得儿。

有两匹狼贴着秃鲁火得儿的照夜白跑过,相距不过半辆马车的距离,直扑向那马群,众马身子一震,个个扬起了头。

秃鲁火得儿双手抓着绳子向后拽,扭头看见两匹狼闪电般从他身边跑过,不由睁大眼睛张大嘴,连连摇头。

薛若冰骑着黄骠马纵马赶上,眼见两匹狼距离马群只小半箭地远,马群开始蹦跳起来。

她咬了咬牙,伸手从腰间顺袋摸出两粒鸽子蛋大小的铁丸,气运丹田,手周围笼罩了层淡淡白光,她挥手甩出铁丸,两枚铁丸“嗖”地声,像两道流星,击向那两匹狼,并且铁丸周围也笼罩了层薄如纸的淡淡白光。

“扑、扑”两声,铁丸打在狼脑袋上,嵌了进去。

两匹狼在离地半个膝盖高的空中连打了两个滚,“扑通”声栽倒在地,哼都未哼一声就咽气了,此时薛若冰距两匹狼有半箭地远。

其余的狼见了,分头向两边跑去,消失在草丛中。

马群扑嗒了两下,又低头吃起草来。

秃鲁火得儿看着薛若冰,嘴角向上翘起,两眼闪闪发亮,撮着嘴道:“冰儿真了不起,连弓箭都不用,强我十倍!”

薛若冰纵马跑到近前,冲他抱拳拱手道:“过奖!若不是火得儿大人及时抓住了头马,后果不堪设想!”

秃鲁火得儿顿时从脚底冒出股青气直冲脑门,满面红光,摇头晃脑道:“多谢冰儿夸奖,这草原上的功夫,不是我夸口,是我自幼练成,一般人比不了!”

说着斜眼看了下薛若冰,嘴角淌下滴黄豆粒大小的水滴,鼻子呼啦呼啦直吸气,眉毛向上挑了又挑,像是在跳舞。

薛若冰低下头,将马匹拨开两步。

这时,陆小翠飞马赶到,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嘴巴鼓起可挂个油瓶,拍马走到秃鲁火得儿和薛若冰中间,冲秃鲁火得儿撇了下嘴道:“你少吹牛了!还不是仗着有宝马良驹?我若有这等好马,比你做的还好!”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转向薛若冰道:“薛姑娘若不嫌弃,我就将自己的照夜白送与薛姑娘如何?”

说完,他向前前倾半个身子,眼睛乌溜溜看着薛若冰。

薛若冰扭过头去,连连摆手。

陆小翠双手伸开:“给我!”

秃鲁火得儿哈哈大笑:“照夜白可是我的命根子,等闲不送人的!”

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和薛若冰跑上前,拢住马群,三个人赶着十几匹马往回走,其中两匹马上,还搭载着两具狼的尸首。

他们走了过半的行程,天更加黑沉。

这时,前方宿营地突然亮起团团火光,没团火有灯笼大小,上下跳动,并且游走不停。

三人倒吸口气,拍马向宿营地跑去,跑到距宿营地还有二里地远时,前面传来阵阵喊杀声,并且不时有金铁撞击声,声音直冲云霄。

他们手搭凉蓬,举目观瞧,见每团火光下隐隐有人影晃动,他们均骑着马匹,举着火把,挥舞钢刀,风车似的围着留在宿营地的人厮杀。

人影幢幢,不知多少。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身子猛地向后震了下,眼眶迸裂,看着前方,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何人如此大胆,敢对我瓦剌出使鞑鞑的使者动手,活腻味了,杀!”

他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薛若冰摇摇头,伸手拦住他:“火得儿将军莫轻举妄动,这些人人数不知多少,但我估计不下数百人,硬抗怕不是对手!”

她指了指前方,火把星星点点,四下跳跃,围成个几个足球场大小的圆圈,将众使者和马匹围在圈内,并不时有人冲入圈内与众使者厮杀。

每名使者同时对付两三人,而且外围还站着圈人。

他们节节后退,大半带了伤,而对手钢刀越砍越来劲,“喀嚓”声有名使者胳膊生生被砍下,鲜血飞溅,接着另一柄钢刀从侧面劈来,“扑”地声砍下了那名使者的头。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七章 以少胜多(1) 秃鲁火得儿两眼冒火,直视前方,咬着牙道:“不行!我得去救他们!”说完,拉起马缰绳要前进。

薛若冰按住他的马缰绳道:“火得儿大人,怎么能救得了他们?对手还有一半人没参加战斗,对付我们绰绰有余。”

秃鲁火得儿额头青筋直跳,两眼凸出,似要从眼眶中蹦出来,牙齿咬的“咔咔”直响道:“那怎么办?”他脸色铁青。

薛若冰注视前方,抿着嘴,凝思起来。

陆小翠上前道:“不如咱们甭去鞑鞑部了,直接向大帅复命,就说任务失败!”

秃鲁火得儿脸色铁青,把手抬起,挡在半空:“这怎么可以?”

陆小翠眨巴着丹凤眼道:“怎么不行?等见到大帅,我们再调集人马围捕这些人也不迟!”

薛若冰微笑道:“小翠言之有理,不如你和火得儿将军回去向大帅复命,我则悄悄跟踪这伙人,摸清他们的底细和来路!”

秃鲁火得儿和陆小翠几乎同时抬起手道:“不行!”

秃鲁火得儿虎着脸道:“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能由冰儿来做?况且在大草原跟踪人,晚上还好说,白天是一览无余,根本藏不住身!”

陆小翠鸡啄米似的点头。

薛若冰眉毛拧成疙瘩,凝视前方道:“火得儿将军,你常年居住草原,可知草原上有什么着名的马贼、飞盗?”

秃鲁火得儿愣了下,眉毛拧成团,手托着下巴,低头沉思起来。

这时,宿营地传来阵“哈哈哈”如群蛙乱鸣的声音,围攻使者的那些人,纵马绕着场地跑圈圈,不是将火把和手中刀枪举向空中,地上则横七竖八躺着使者的尸体,血流满地。

秃鲁火得儿两眼盯着宿营地,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手握成拳头,指节也被捏得“咔叭、咔叭”直响,脸上铁青,浑身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他摇摇头道:“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杀我瓦剌使者的马贼、飞盗,我真没听说过!如果有,还不早灭了?”他头摇得像个拨郎鼓似的。

薛若冰倒吸口气,低头凝思,连连摇头。

她拨转马头,两眼直视宿营地,那里已是火光熊熊,冲天的大火燃起两层楼高。

袭击者将缴获的物资打包,捆在马匹上,手举刀枪,“哦哦”直叫,人人两眼发光。

陆小翠打个激伶,道:“他们莫非是鞑鞑部的人?”

秃鲁火得儿身子猛地一震,然后摇摇头道:“应该不会。那些礼物本就是送给他们的,无论他们参不参战,都会给他们。他们坐享其成不干,却跑来杀人劫宝,得罪我瓦剌,莫非吃错药了?”

薛若冰莞尔一笑,连连点头。

陆小翠吐了下舌头,连忙低下了头。

那些人收拾好行装,向西走去。

薛若冰和秃鲁火得儿全像木头人似的定住了,注视着他们去的方向,脸耷拉下像苦瓜。

薛若冰指着他们的背影道:“如果他们是鞑鞑部的人,应该往北边走,而不是向西,西边有什么人?”

秃鲁火得儿眼珠瞪的鸡蛋样大,双脚踩着马镫,站直身子,注视西边,突然“哎呀!”叫了声,“扑通”从马上栽到地上,打了两个滚,站起身来,双手握成拳头又蹦又跳,杀鸡似的叫道:“定是他们!定是他们!”

他飞身跃上照夜白,纵马疾驰,向那些人背影跑去,其势如风。

薛若冰身上去拦,已晚了步,他已飞窜冲几辆马车之外,像溜烟似的向前飞驰,边跑边拔出腰间弯刀,在半空打着旋,嘴里直叫:“呔!哪里跑?”

他直往前冲。

薛若冰扭头冲陆小翠道:“小翠,你快赶着马匹,往鞑鞑部的方向跑,别管我们。我去就火得儿将军。”

陆小翠面色一怔,连连摆手道:“不行!尊者,我和你一块去!小翠绝不独自逃生!”

薛若冰脸上铁青:“胡闹!这是命令!快往鞑鞑部跑!”说完她拨转马头,打马扬鞭,向那些人跑去。

陆小翠咬着嘴唇,踹了下马镫,歪着眼睛看着薛若冰的背影,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吐着舌头道:“偏不!”说完,她脸上飞出朵花,红光满面,眉飞色舞,打马向薛若冰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秃鲁火得儿骑着照夜白快似流星,眨眼已追到那支队伍一箭地远的地方,手中挥舞着钢刀,直叫:“呔!停下!停下!”

众人全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他。

秃鲁火得儿跑到距他们几辆马车远地方,勒住马,照夜白发出“嘶嘶”鸣叫,在原地打着圈。

秃鲁火得儿用钢刀一指他们道:“呔!你们是哪部分的?你可知我们是谁?你们犯了滔天大罪知不知道?”

人群中领头的人,用黑巾蒙面,身上穿着黑色劲装,斜着眼看着他,嘀咕了句:“火得儿大人!”随后他打个激伶,挺直胸膛道:“我们乃大明锦衣卫,专门对付尔等贼子,只会有功,哪里有罪?”

说话时,他双眼老鼠似的闪来闪去,并且舌头还打着卷儿,不似中原口音。

秃鲁火得儿鼻孔“哼”了声,歪着他看着他道:“托儿斤,别以为你蒙着面我认不出来,汪都王爷帐下第一勇士。你真是胆大包天,这事也干得出来?回头告诉大帅,你以为你还能跑得了吗?”

随后,他目光又转向其它人,如同冷箭。

众人倒吸口气,全低下头,身如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

唤作“托儿斤”的蒙面人,眼珠乌溜溜转了几圈,上下打量了下秃鲁火得儿道:“是呀,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说话时,眼中闪出寒芒。

秃鲁火得儿打个激伶,左右看看,猛地站起身来,用钢刀指着他道:“托儿斤,你想干什么?大帅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他嘴唇青紫,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托儿斤脸扭曲成麻花,嘴里发出阵阵“嘿嘿”的声音,猛地把钢刀举到空中,扭头对众人道:“快杀了他!别让他跑了!不然我们谁都活不了!”

众人纷纷举起刀枪,呈扇形向秃鲁火得儿跑来。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凉气,身子向后摇了摇,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八章 以少胜多(2) 正在这时,他身后传来阵“得得”的马蹄声,薛若冰纵马疾驰而来,在距离火得儿半箭地远的时候,她猛地一扬手,从手心飞出个鸽子蛋大小的圆球,飞向托儿斤面门,疾似流星。

托儿斤歪着头,斜着眼,看着一物飞向自己面门,他提神凝气,猛地挥起手中钢刀,大叫声:“呔!”砍向那枚圆球。

那圆球撞在刀刃上,“轰”地声爆响,如同雷鸣,腾起半个房间大小的火球,碎片四下横飞。

托儿斤脑袋着了火,圆球的碎片雨点似的打在脸上、身上,他“啊”地惨叫声,从马上摔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满地打滚。

众人愣在当场,停住脚步。

秃鲁火得儿两眼瞪得似圆球,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呆呆看着满地打滚的托儿斤。

薛若冰飞马疾驰到他身边,抄手抓住马缰绳往外拉,秃鲁火得儿打个激伶,醒悟过来,连忙纵马疾驰,朝来路跑去,眨眼跑出半箭地远。

托儿斤双手捂着脸,在地上打滚,杀猪似的嚎叫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满手是血,顺着指缝直往外冒。

薛若冰扭头看了眼他,气运丹田,右手顿时笼罩了层白色光雾,她手心拈着粒杏仁大小的铁莲子,甩手飞向托儿斤面门。

铁莲子周身包裹了层薄如纸的淡淡白光,在夜空中划出道白色弧线,“卟”地声打在托儿斤的脑门上,整粒铁莲子嵌入脑门,在上面打出个指甲盖大小的血洞,汩汩冒着血。

托儿斤两眼睁圆了躺在地上,气绝身亡。

众骑兵目瞪口呆,全扭头看向托儿斤,愣在原地纹丝不动。

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薛若冰和秃鲁火得儿脱离了他们的队伍,向前飞驰。

秃鲁火得儿跑出半箭地远,回转过头,弯弓搭箭,“嗖”地声,一只雕翎箭流星似的射向最前边的位骑兵咽喉,“卟”地扎进他脖子,箭头没入半个巴掌深。

那名骑兵双手捂着咽喉,眼睛瞪得溜圆,直直看着前方,哼都没哼一声,栽倒于马下,当时咽气。

众骑兵身子像触电似的震了下,全扭头看向薛若冰和秃鲁火得儿背影,但见二人策马狂奔,不由回过味来,“哞”地叫了声,举起弯刀、长枪,像阵风似的追了下去,卷起阵阵狂风。

他们的队伍呈扇形排开,有两条街长。

秃鲁火得儿扭头看了下追兵,倒吸口凉气,身子伏在马鞍桥上,转头看向薛若冰,冲她挥了挥手。

只见薛若冰落后自己两个马身,并且还不断扩大差距,不由摇了摇头,伸手抓向走兽壶、悬天袋内的雕翎箭,却抓了空,原来箭已用尽。

他倒吸口凉气,挺直身子,拔出腰间弯刀,拨转马头道:“和他们拼了!”

就在他停住的工夫,薛若冰拍马赶到,她弯腰伸手抓住照夜白的缰绳,边拉边道:“现在快跑!你马快,一定跑得了!”

她边说边策马狂奔,同时拉着照夜白往前跑了两辆马车远的距离。

秃鲁火得儿眼中蒙上团水雾,满脸通红道:“冰儿,你先跑!我在后面挡住他们!”

薛若冰立起身来,照着照夜白的后背“啪”的打了一鞭子,声音清脆响亮如头敲锣,照夜白“唏溜溜”叫了声,撒开四蹄向前狂奔,眨眼把薛若冰落下几个马身。

薛若冰扬声道:“你快跑!别管我了!不然谁都跑不了!”

她扭头向后看去,追兵离她不到半箭地远了,马蹄踩着大地“轰隆隆”直响,地面直摇晃。

她倒吸了口气,伸手从顺袋内抓出把杏仁大小的铁莲子,将其中二枚扣在右手手心,其余的则放置左手,气运丹田,顿时有股白色薄如雾的气体包围了右手,使得右手发出淡淡白光。

她伏在马鞍桥上,边策马狂奔,边扭头向后看,追兵离她不到半箭地远,声音“哇哇”叫得震天响,已可清晰看到他们的面容。

他们将钢刀举过头顶,飞似的追了上来。

薛若冰咬了咬牙,右手向后一甩,两枚铁莲子带着淡淡白光,流星似的飞向跑在最前面的两名骑兵。

“卟卟”两声,铁莲子正打在他们的额头上,嵌了进去,顿时血花飞溅。

二人捂着额头,“哎哟”叫了声,滚落下马,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他们在地上连着打滚,双手捂着头,满手是血,嚎叫声直冲云霄。

其余骑兵眼也不眨,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直往前冲,其中几名骑兵,摘下铁胎弓,取出雕翎箭,弯弓搭箭瞄向薛若冰。

薛若冰倒吸口气,身子膏药似的贴在马鞍桥上,伸手从靴筒内拔出柄筷子长短的黑色匕首,侧马飞奔。

秃鲁火得儿回头看了眼薛若冰,连连摇头,他咬了咬牙,拍马向前飞奔,照夜白又同追兵拉开了段距离,他满脸泪水,牙齿咬得“咔咔”响道:“冰儿,你放心,等我安全脱险,绝不会放过那些家伙的。”

说话间,带着溜烟,跑入茫茫黑夜中。

“嗖嗖嗖”三支雕翎箭,分左中右三个方向射向薛若冰,疾似流星。

薛若冰扭头看向三支箭,眉毛拧成了疙瘩,两眼瞪圆了,黑色的瞳孔往里收缩,就在箭距她还有两个身位时,她突然飞身跃起半人多高,横着在半空翻了两个滚,与此同时,手中的匕首向下划了下。

“嗖嗖”左右两支雕翎箭贴着马背飞了过去,直冲向远方,第三支雕翎箭直刺向马的后背。

薛若冰手中的匕首,正划向第三支箭,只听“当”地声响,如同爆竹,匕首尖磕在箭尖上,闪出几粒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

“咔嚓”声,箭杆折成两半,坠落地面。

薛若冰落在地面,那马已跑出十步开外,她头发向上飘了起来,左手一挥,那把铁莲子如雨点般飞向离她越来越近的骑兵。

铁莲子如同流星,“卟卟卟”打中离她最近的骑兵的穴道。

这些骑兵“哎哟”声,“扑通扑通”栽下马来,他们两眼圆睁,躺在地上纹丝不动,摔得鼻青脸肿。

他们掉下来后,空马继续向前跑,薛若冰足尖点地,飞身跃上匹跑在最前面的空马,然后拉着另外几匹空马向前飞奔。

跑了没半箭地远,“嗖嗖嗖”数十支雕翎箭雨点般射向她和坐骑。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九章 以少胜多(3) 薛若冰拍了下马鞍,飞身跃起半人多高,凌空来了个“怪蟒翻身”,翻滚到距她半辆马车远的另外匹空马背上,继续策马狂奔。

“嗖嗖”约有一半的箭从薛若冰原先坐的马背上飞了过去,与此同时,“卟卟卟”另外近半的箭则扎在了马背上,像刺猬似的。

那匹马顿时鲜血直流,“唏溜溜”叫了声,向前跑了几步,四蹄一晃,栽倒在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乘此机会,薛若冰同他们拉开了一箭地远的距离,这样他们的箭就够不上薛若冰,她便朝东北方向一口气跑了两三柱香的时间,除她骑着匹马外,还带着几匹空马。

众骑兵追了一程,勒住马匹,扭头看向其中的名小头目。

那小头目直视前方,咬了咬牙道:“追!一定不能让他们跑掉报信!”

众骑兵点了点头。

其中有名骑兵道:“别人好说,只是秃鲁大人的照夜白,是我们怎么也追不上的,那该怎么办?”

小头目摇头道:“先把别人干了,单剩一个秃鲁火得儿,纵有宝马良驹也易对付!”

“是!”众骑兵将刀枪举在胸前,拍马追了下去。

薛若冰不知跑了多久,发现前面有个白点立在那儿,纹丝不动,拍马近前一看,原来是秃鲁火得儿,他骑着照夜白,低着头,耷拉着眉毛,在那儿沉思。

薛若冰眉头拧成疙瘩:“火得儿大人,怎么停下了?这里还没有脱离险境!”她回头指了指后面。

后面一溜火把,排成线性向这跑来,距离这有几箭地远。

秃鲁火得儿摇摇头道:“我觉得我不能独自逃生!”

薛若冰撇了撇嘴:“现在不必独自逃生,快跑吧!”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拍马疾驰而去。

薛若冰看了看左右,身子猛地触电似的抖了下,倒吸口气道:“小翠呢?”

众骑兵拍马去追薛若冰和秃鲁火得儿的时候,留下十名骑兵围着缴获来的马匹和礼物。这十名骑兵手持弯刀,围成个足球场大小的圆圈,每人相距几辆马车远的距离,虎视眈眈,四下看着,嘴巴努起,像雷烟火炮。

陆小翠趴在距他们有一箭地远的草丛中,打了个激伶,她扳着指头数着这些骑兵,连连摇头。

原来她在返回途中,特意绕了个弯儿,绕到这些骑兵的后面,目睹大队骑兵追出跑远后,翻身下马,猫着腰向留守的这些人接近,到了距他们一箭地远的地方,趴在草丛中。

周围黑漆漆的,留下的十名骑兵四下看着,也未发现她。

她扳着指头数了小半盏茶工夫,连连摇头,最后咬了咬牙,猫着腰继续向他们接近。她像狸猫似的前进着,脚步踩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两眼直直看着正前方的一名骑兵,飞速前进,脸绷起像木板,同时右手按住了腰间软剑的剑柄。

当她距这名骑兵还有半箭地远时,这名骑兵突然伸长脖子,看着她的方向,声如炸雷道:“什么人?”说完,将火把举到空中,同时提起手中弯刀。

另外的九名骑兵身子一震,全扭头看向陆小翠的方向,有几名骑兵拨转马头,向这名骑兵跑来,手里提着弯刀,长枪。

陆小翠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眼中出现团血丝,并不搭话,继续猫着腰飞步向前。

不过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陆小翠距离这名骑兵不到两辆马车远了。

火把熊熊燃烧,将方圆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照得光亮,四周没有遮蔽物,陆小翠的身形清清楚楚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大叫:“有刺客!”

有名骑兵抓起手中长枪,拍马向前,直刺向陆小翠,陆小翠拍了下腰间,“咔绷”声,绷簧弹开,她手腕一展,从腰间拉出条雪亮如银的软剑,迎风晃了两晃,变得笔直。

这时,那名骑兵的长枪已刺了过来,距离她的头顶不到半个胳膊长的距离,枪刃闪着寒光,如同闪电,“呼”地声直往前刺。

陆小翠就地来了招“懒驴打滚”,在地下滚了两圈,已滚到马肚子下。

那名骑兵的长枪贴着陆小翠的后背,“呼”地扎了下去,刺了个空。

陆小翠半蹲着身立起,左膝盖点地,抬起头,正到马腹的高度,她咬着牙,挺剑向这名骑兵腹部刺去,“卟”地声,软剑刺入他腹部半个巴掌深。

随后她收回软剑,就地打了滚儿,从马肚子下钻了过去。

“呼”地声,她的后背闪出片雪亮的光芒,扇子般从她原先蹲的地方扫了过去。

原来是另外名骑兵举刀砍向她的后背,如果不是她从马肚子下钻过去,非人头落地不可。

陆小翠钻到马的另一面,脚尖点地,身子凌空飞起二人多高,又从马的上空翻回来,凌空来了招“秋风扫落叶”,软剑直刺向砍她的那名骑兵的脖颈,疾似流星。

那名骑兵正弯着腰,看着落空的地方发呆,冷不防上空闪出片寒光,“扑”地声,寒光划过他脖颈,鲜血四溅。

“扑通、扑通”他和先前腹部中剑的持长枪骑兵几乎同时栽下马来,仰面朝天,两眼圆睁,气绝身亡。

整个动作如兔起鹘落,不过呼吸之间完成,另外的骑兵无不两眼瞪圆,张开嘴可吞下枚鸡蛋,呆在那儿如同木鸡。

陆小翠双足落地,转向第三名骑兵。

这名骑兵“哇”地叫了声,拨转马头向茫茫草原跑去,边跑边叫:“来人啊!有刺客!刺客袭击营地!”声似鬼哭狼嚎,带着溜烟,眨眼跑出一箭地外。

陆小翠眉头拧成疙瘩,嘴角向上翘翘,丹凤眼闪闪发光。

这时,另外的七名骑兵,则呈半圆形包围住了陆小翠,个个虎背熊腰,面如岩石,盯着陆小翠,举起手中的刀枪,并且还有一名骑兵弯弓搭箭,瞄准了陆小翠。

陆小翠打个激伶,不由倒退两步,左右看看,四面道路已被封死。

手持弓箭的骑兵,将弓拉得圆圆的,箭头闪着寒光,似蜜蜂的翅膀微微跳动着。

陆小翠斜着眼睛看着他,眼睛半睁半闭,将软剑交到了左手,右手从顺袋内摸出粒杏仁大小的铁莲子。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章 以少胜多(4) 她气运丹田,将内力凝于右手,猛地扬手将铁莲子打向这名骑兵。

“嗖”地声,铁莲子如同流星,飞向这名骑兵额头,与此同时,“嗡”地声响,利箭离弦,呼啸着飞向陆小翠咽喉。

陆小翠在甩出铁莲子的同时,伏下身,又来了招“懒驴打滚”,向前滚了几圈,“呼”利箭贴着她的脖颈,扎入草丛,没入地面半个巴掌深,箭尾的雕翎微微颤抖。

陆小翠出了身冷汗,未及反应,两支长枪迎面扎来,快似流星。

铁莲子“啪”地打中了放箭骑兵的额头,他“哎哟”叫了声,双手捂着头,满脸是血,滚到马下,满地打滚,杀猪似的嚎叫,声音直冲云霄。

两支长枪的尖距离陆小翠面门不到半个巴掌远的距离了,依然带着“呼呼”的风声向前刺。

陆小翠侧面朝天倒在地上,抿着嘴,看着两只长枪,瞳孔放大,脑袋无论向左还是向右偏转,都已经来不及了。

枪头距离陆小翠面门越来越近,说时迟,那时快,陆小翠气运丹田,身子一挺,双手闪电般伸出,正抓住两支枪头,向左右两边拨拉。

枪头偏转了半个巴掌远的距离,“卟、卟”两声,刺入陆小翠耳朵旁的泥土中,半个枪头扎入地面。

陆小翠脖子一缩,身子一滑,从两支长枪的缝隙处钻了出来,然后飞身跃起半人多高,挥舞手中亮白如银的软剑,凌空来了招“横扫千军”,扫向两名骑兵握枪的手腕。

软剑闪着雪白的亮光,在半空划了个扇形圆弧,“扑扑”两声,将两名持枪骑兵的右手齐齐削下!

“啊!”地声惨叫,凄厉如鬼哭,两名骑兵的手腕处,鲜血如喷泉样往外涌。

陆小翠撇了撇嘴,身子依然停留在半空,如同蝴蝶飞舞般飘起,旋转了半圈,手中的软剑凌空划了圈,划了道亮白如银的扇形弧线。

“扑、扑”两声,剑尖从这两名骑兵脖颈处划过,鲜血飞溅。

两名骑兵眼睛瞪得像鸡蛋,双手在半空晃了晃,“扑通、扑通”栽倒在马下,气绝身亡。

陆小翠像片树叶似的落到地上,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

其余骑兵见状,拨转马头,向西边的茫茫大草原飞奔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陆小翠撇了撇嘴,用剑在倒地的骑兵衣服上抹了几下,拭掉上面的血迹,然后把软剑收回腰间腰带,盘了起来,她扭头看向马群,乌压压成片,足五六十匹,其中几匹马的马背上驮着礼物和行礼。

她不由蹦起半人多高,脸上绽开了朵花。

她翻身上了匹马,扭头看看远处其它骑兵追杀薛若冰和秃鲁火得儿的方向,但见远处火光星星点点,排成线状跳跃着向前,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由摇了摇头,拨转马头,赶着马群向东边跑去,同薛若冰叉开了条道儿。

照夜白风驰电掣,马不停蹄,同后面的追兵差距越拉越大。

薛若冰每跑段路,但见马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跑得慢了,便翻身跃到另一匹空马上,紧紧跟着,始终距照夜白一两箭地远。

正在这时,后面的骑兵突然“哇哇”叫起来,声音如同沸锅,他们停止了追击,像热锅上的蚂蚁样在原地打圈。

约过了半盏茶时间,他们大约分出一半的人向后跑去,其余骑兵继续向前追。

薛若冰扭头看看后方,连连摇头,跑得更快了。

不知跑了多久,天边出现了启明星。

薛若冰回头看去,后面骑兵手持火把的火光已变得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了,她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跳下马来,拍了拍马的脖子,让它就地吃草,然后自己盘膝坐在马匹旁,闭目养神。

秃鲁火得儿停在一箭地远的地方,也翻身下马,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看了眼照夜白,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薛若冰。

他在距薛若冰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下,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四肢呈“大”字形张开,呼了口气道:“可算甩掉他们了,这下可以好好歇息阵了。”

薛若冰气运周天,缓缓睁开眼睛,道:“火得儿大人,虽然礼物丢了,可是大帅的书信还在。你可以直接去鞑鞑部投书,我去找小翠。”

秃鲁火得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道:“那怎么能成?没有礼物肯定不能成功,说不准他们还以为我私吞了。况且你一个人在大草原奔走,实在太危险了!不如我同你一起去找小翠。”

薛若冰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不必了,火得儿大人。这次出使鞑鞑部,不管成与不成,只要大帅的意思送到就行了。我先告辞!”

她冲秃鲁火得儿拱了拱手,翻身骑上匹马,一抹晨曦照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色。

她端坐马上,扭头看看南边,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右手冲南边划了阵道:“她应该在那个方向!”说完,策马向东南边跑去,并且带上了几匹空马。

她跑了约有一柱香的工夫,元宝耳朵向上跳了跳,扭回头,只见秃鲁火得儿骑着照夜白,在距她一箭地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跑着,嘴巴咧开像黄瓜。

她摇了摇头,策马向前奔去。

从日出一直跑到正午时分,饭也没吃上口,水也没喝上口,嘴唇干裂,面色苍白。

周围除了草地,还是草地,天上蓝天白云,地上出现顶帐篷,升起袅袅炊烟,帐篷周围还有群羊,占地足球场大小,低头吃着草。

薛若冰策马来到帐篷前,帐篷的门口架着口大锅,冒着腾腾白气,旁边坐着个身着羊皮袍的中年妇女,面似树皮,盯着那口锅。

薛若冰冲她弯了下腰,拱拱手道:“打扰了,请问大婶,可曾看见位身着红衣、脸似银盘的姑娘打这儿过?”说着,她两手张开,在半空比划了阵。

中年妇女抬起头看了看,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摇了摇头。

薛若冰摇了摇头,眉毛耷拉下来,嘴巴向下弯去,中年妇女手指着锅,满脸开花看着薛若冰,薛若冰冲她抱了抱拳:“打扰了!告辞!”说完,拨马向东南方向跑去。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一章 以少胜多(5) 她跑出几箭地远后,秃鲁火得儿策马追来,与她并肩而跑道:“冰儿,我觉得你追的方向不对。小翠姑娘聪明过人,她见我们脱险,自然从另条路跑了,而且她知道我们要去鞑鞑部,定然是绕个圈儿往鞑鞑部跑!”

说完,他抬起马鞭指了指东北方向。

“嘶——”薛若冰倒吸口气,耳朵兔子似的蹦起来,扭头看向东北方向,点点头道:“火得儿大人言之有理!我们就去鞑鞑部,如果路上能找到小翠固然是好,如果寻不见,那就先把大帅的书信送了,以后再慢慢想办法找小翠!”

“好咧!”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起,两眼闪闪发亮,一股青气直冲脑门,满面红光。

他纵马前奔半箭地远,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然后回过头来,冲薛若冰挥了下手道:“走吧,冰儿。”

薛若冰抿着嘴,催马向鞑鞑部跑去。

他们从中午直跑到日落西山,路上也见了不少顶帐篷,只是未找到陆小翠。

天色黄昏时,秃鲁火得儿停下马来,这里是处小树林,半个足球场大小,树木有碗口粗细,二层楼高,地上的草长得直达腰间,碧绿如玉。

有条门板宽的小溪绕着树林淌过,树林边还有滩篮球场大小的水塘,波光粼粼,没过膝盖。

秃鲁火得儿看了看四周,点点头道:“冰儿,就在这休息吧,纵算人不休息,马也要歇息一下了。”

薛若冰抿着嘴,点了点头,翻身下马,来到处房子大小的白色石头前,纵身跳了上去,盘膝坐在石头顶上,闭目养神。

照夜白和另几匹马跑到小溪边低头喝起水来,秃鲁火得儿就地往草丛中一躺,片刻进入梦乡。

天色暗了下来,小溪潺潺流淌,树林中闪出几点绿光,跳跃着向马匹走来。

马匹“唏溜溜”叫了声,四下跑开,林中窜出几条灰色影子,张牙舞爪扑向马匹。

薛若冰睁开眼睛,摇了摇头,从靴筒内摸出把黑色匕首,筷子长短,她站起身,足尖点地,像大鸟般跃起,连飞出三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到地面,又飞步向前,挡在了匹狼面前。

秃鲁火得儿翻身爬起,揉揉眼睛,四下看看,倒吸口凉气,连忙将弯刀抄在手上,大喝声:“呔!”跃起半人多高,一步跨出三步远,迎向另一头狼。

薛若冰面前的狼飞身跳起半人多高,张开血盆大口,亮出匕首般的尖利牙齿,咬向薛若冰咽喉。薛若冰身子向右侧一闪,弯成龙虾样,左手作掌,拍向狼头,同时右手的匕首划出条黑线,闪电般刺向狼的咽喉。

只听“啪!”地声响,薛若冰左掌正拍在狼的额头上,与此同时,右手的匕首“嗖”地声划过狼的咽喉,喷出抹血箭。

这头狼风筝似的向后飘去,连飞出两辆马车远,滚落在地,当时毙命。

另一匹狼眼珠乌溜溜转了下,转过身从侧面溜了,秃鲁火得儿弯刀砍了个空。

他扭头看看薛若冰,道:“冰儿,这里不是久留之所,还是要找个安全的地方。”

原来这处水潭是狼群的狩猎陷阱。

薛若冰弯下腰,额头渗出层汗珠,“呼呼”喘了几口气,点了点头。

他们拉着马匹离开这里,向东北方向又走了几柱香时间,来到片空地停了下来。

这里地势平坦,草丛不到膝盖高,四名都可看见人。

薛若冰依旧盘膝坐在地上打坐运气,秃鲁火得儿则头昏眼花,直接倒在草丛中睡着。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薛若冰睁开眼睛站起身,她面色红润了些,呼吸也很均匀,她看看四周,大地一片青色,几匹马低着头在草丛中吃草。

她走到黄骠马前,拍了拍马头,那匹马晃晃脑袋,鬃毛直竖,“唏溜溜”叫了声,声音嘹亮如同吹哨,直冲云霄。

薛若冰翻身上马,双手拢成喇叭状,冲躺在草丛中的秃鲁火得儿叫道:“火得儿将军,快醒醒!出发了!”

秃鲁火得儿一骨碌从草丛中爬起来,双手揉了揉眼睛,四下看看,点头道:“好!出发!”他飞身跃上照夜白,飞似的向前跑去。

薛若冰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

这样,他们连朝东北方向跑了两天,饿了就吃个干饼子,渴了就地找水源,双手捧起就喝。

到了第三天早上,秃鲁火得儿骑在马上,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往上撇起,指着东北方向道:“冰儿,再往前走两个时辰,就到鞑鞑部了。”

薛若冰看着前方,点了点头。

二人拍马向鞑鞑部的方向跑去,跑了约两柱香的时间,前方几箭地远的地方出现个马群,占地有足球场大小,迈着小碎步也向鞑鞑部的方向跑。

驱赶马群的是名红衣女子,手持马鞭,“驾!驾!”吆喝着,除她之外,没有别人。

薛若冰心提到嗓子眼,指着红衣女子道:“陆小翠!”

“驾!”秃鲁火得儿拍马向前,照夜白如同流星,直向红衣女子跑去,他边跑边叫:“小翠!小翠!”

薛若冰也策马向前飞奔,只是没有照夜白快,眨眼让它甩下几辆马车远的距离。

红衣女子扭回头来,脸似银盘,柳叶眉,丹凤眼,正是陆小翠。

她吐了吐舌头,停下马来,伸长脖子看着薛若冰和秃鲁火得儿。

秃鲁火得儿拍马赶到,眉毛向上飞起道:“小翠,可找到你了!”

小半盏茶工夫后,薛若冰也拍马赶了过来。

陆小翠张圆嘴,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而后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开花道:“你们怎么跑到我后面去了?”

秃鲁火得儿指着她,瞪圆了眼睛道:“你还说!你知不知道,冰儿专门转回头找你,跑了一大段冤枉路!”

陆小翠吐了吐舌头,低下头,脸红到了耳朵根。

薛若冰满面红光道:“不必多说,找到小翠就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正式去拜访鞑鞑部了!”

秃鲁火得儿看了看马群,又看到装礼物的箱子,不由眼睛发亮,道:“嚯!小翠,你连我们的马匹都找到了!不但如此,还有行李、给鞑鞑部的礼物!我们正发愁出使鞑鞑丢了礼物,无法见人呢,不料你竟把它们找回来了!你太了不起了!立了一大功!”

他挑起大指,两眼闪闪发亮。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二章 以少胜多(6) 陆小翠双手叉在腰间,摇头晃脑道:“那当然了!我当时可没跑掉,也没傻乎乎的和他们硬拼,而是悄悄绕到了他们后面,眼见大部队去追你们,只留下很少一些人看守物资,我便出手了!怎么样?”

她红光满面。

秃鲁火得儿鸡啄米似的点头:“了不起!了不起啊!回头我一定在大帅面前给你请功!”

陆小翠眉毛向上飞了起来。

薛若冰也是连连点头,她看看四周,道:“好!我们就地休息一会儿,吃饱喝足好赶路!”

秃鲁火得儿飞身跃下马,道:“正合我意!”

他跑到驮行李的马前,解下个旅行箱大小的羊皮袋子,打开来,从里面拿出只烤得金黄的羊腿,两眼闪闪发亮道:“这几天不是厮杀就是赶路,饭都没好好吃上口。这回我可要一醉方休!”

“啊呜”一口,他咬下块拳头大小的羊肉,放在嘴里嚼了嚼,挺挺脖子咽了下去。

随后又翻出个篮球大小的羊皮水袋,里面盛满了酒,他打开塞子,“唏溜溜”喝了口,足三四个呼吸的时间长,羊皮水袋瘪下去三分之一。

“哈”他张开嘴,喷出口青气,顿时红光满面。

陆小翠嘴角向上翘起,翻身下马,拿出另一个口袋,解开,从里面拿出根淡红色的熏马肠,递与薛若冰。

薛若冰摆摆手,只是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取出个字典样厚碗大的金黄饼子,然后又拿出块拳头大小的奶酪,坐在马的旁边吃。

陆小翠撇了撇嘴,伸长脖子道:“吃肉啊!吃肉才有力气!”说完,盘膝坐在她对面,张开咬住熏马肠不放松。

三人连吃带喝带休息,足过了两三柱香的时间。

薛若冰站起身道:“出发吧!”

秃鲁火得儿吃的肚子滚圆,嘴里直喷酒气:“好!好!”

三人翻身上马,向东北方向跑去。

此时日头已到正午,前面隐隐约约出现条几辆马车宽的河,自北向南流去。

秃鲁火得儿两眼发光,指着那条河道:“过了那条河,就是鞑鞑部的领地了!”

陆小翠连连拍手,眉飞色舞道:“好!太好了!”

薛若冰连连点头:“到了鞑鞑部,相信那帮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过境。”

陆小翠脸上像开了朵花,双手举到空中,叫道:“太好了!就要安全了!”

话音刚落,从河流上游卷起股冲天的尘土,“轰隆隆”向这里跑来,震的大地直摇晃。

薛若冰等三人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抿着嘴看着那股尘土。

尘土飞起的地方在河的左岸,属于瓦剌部的地界。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抬起手道:“不好!快跑!”

三人拨转马头,赶着成群的马队向南跑去,边跑边回头看,那股冲天的尘土卷来,离他们有几箭地远,隐隐约约看见尘土中晃着骑兵的影子,他们手举钢刀,“吆吆”叫着向前冲。

正是一直追杀他们的那支骑兵队伍。

秃鲁火得儿双眉倒竖,脸上铁青,牙齿咬得“咔咔”响,用拳头猛地砸了下腿道:“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这回咱不去鞑鞑部了,直接回大帅营地,调集三千人马,非要把这帮家伙剿尽杀绝不可!”

他两眼红通通,似要喷出火来。

薛若冰边向南跑边回头看着那支骑兵,只见他们横着排开有条街长,呈扇形向自己这方兜杀过来,她摇了摇嘴唇,抬头看了看天空,牙一咬,勒住马匹,拨转马头,面对那支骑兵。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眼睛瞪圆了看着薛若冰,连连摆手道:“冰儿,快跑!硬拼不得!”

薛若冰拨马跑到秃鲁火得儿身边,冲他拱拱手道:“火得儿大人,乞借宝雕弓一用!”

秃鲁火得儿身子一震,连连摇头道:“没有箭了,要弓作什么?”说话间,他还是把背着的宝雕弓解下,交到薛若冰手中。

薛若冰双手接过弓看了看,弓柄由精铁打铸,重二十八斤,弓弦由雪亮如银的牛蹄筋缠绕而成,指头粗细,她扣住了弓弦。

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起,嘴巴向上翘了翘,满面红光道:“我瓦剌勇士寻常弓是二石,这张硬弓比他们多一倍,就是我也拉不满,冰儿你——”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瞪圆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只见薛若冰左手握着弓柄,右手扣住弓弦,“咯吱吱”将弓拉开,铁铸的弓柄晃了晃,居然向下弯了弯,发出“嗡嗡”的响声。

这张弓被拉得满满的。

薛若冰面不改色心不跳,点点头,又将弓收回原状,然后纵马跑入马群,在其中的匹背行李的马背上,解开个长条形羊皮口袋。

口袋将近半个人长,水桶粗细,鼓鼓囊囊。

她将口袋打开,里面满满的箭簇,不知多少支雕翎箭。

秃鲁火得儿“啪”地拍了下脑袋,连连摇头道:“我怎么没想到,我们带了好几捆箭,路上备用的。”

薛若冰从羊皮口袋内抽出把箭,约十来支,放在自己马前的箭口袋内,然后重又将羊皮口袋扎好,绑在马背上。她拍了下那匹马的马背道:“小翠,火得儿将军,你们先跑,我来断后!”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这——”

陆小翠冲他摆手道:“快跑吧!别耽误时间,拖尊者后腿!”她边说边伏下身,策马狂奔。

秃鲁火得儿点点头,冲薛若冰抱拳道:“有劳薛姑娘了,多加保重!”说完纵马疾驰而去,眨眼工夫和陆小翠赶着马群,跑出半箭地远。

薛若冰左手持弓,右手持箭,横着马匹,站在众骑兵前纹丝不动,风吹得她衣袖猎猎飘扬,头发也飘了起来。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她气运丹田,周身发出阵薄雾似的白光,使她整个人都白光闪闪,坐骑也打了个响鼻,摇头晃脑。

薛若冰将箭搭在宝雕弓上,“咯吱吱”将弓弦拉满,扭过头来看着追来的骑兵,眼睛眯起,举起弓,将箭头瞄准了他们。

渐渐的,众骑兵距她只有一箭地远了,她保持着拉满弓的姿式,纹丝不动。

“轰隆隆”,大地在颤抖,众骑兵继续向前飞奔,距她只有半箭地远了。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三章 以少胜多(7) 薛若冰双眉倒竖,盯着离她最近的名骑兵,眼睛眨也不眨,弯月似的眼睫毛像蜜蜂的翅膀似的微微颤动着。

这名骑兵昂首挺胸,才在马镫上,几乎站起身来,将明晃晃的弯刀举过头顶,左右摇晃,“哇哇”叫着。

薛若冰的箭头对着他瞄了几瞄,眼睛突然瞪得溜圆,手一松,雕翎箭“嗖”地声,如流星似的飞了出去,刺破空气发出“呜——”的如火车鸣笛的尖锐叫声,箭尾还拖着条两辆马车长的白光。

“卟!”箭头直扎入这名骑兵的胸膛,“扑”地声从他胸膛穿过,势头不减,直飞向后面的骑兵。

由于这名骑兵站在马镫上,几乎站起身来,所以箭穿过他胸膛时,飞得很高,而后面的骑兵则骑在马上,且半弯着腰,比他低了一头,所以这支箭没有刺向后面骑兵的胸膛,而是“卟”地声正钉在他额头上,箭头没入半个巴掌深。

他“啊”地声惨叫,翻身落马。

前面的骑兵,则被箭势带的飞了起来,飘离马鞍半个身位,向后倒飞了半辆马车远,“扑通”声栽倒在地,哼都没哼一声就气绝身亡。

“嘶——”众骑兵倒吸口凉气,身子向后晃了晃,速度慢了半拍。

薛若冰拨转马头向南跑,边跑边拉出第二支箭,搭在弓弦上,将宝雕弓拉圆,猛地回转身,“嗖”地放出一箭。

箭似流星,依然飞向离她最近的骑兵,只是这回,这支箭没有发出尖锐的刺破空气的声音,后面也没有拖条白色尾巴,但是依然神准,“卟”地声扎入那名骑兵的胸膛。

箭头从他前胸穿入,从后背穿出,冒出个血淋淋的箭头,半个巴掌长。

这名骑兵在马上跳了下,跳起半个巴掌来高,在空中连打了两个滚,栽落在地断了气。

“呼”众骑兵身子摇了两摇,向两边散开,在薛若冰正面,出现条几辆马车宽的缺口。

薛若冰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摇了摇头,伸手去抓第三支箭。

正在这时,“嗖嗖”几声,几支雕翎箭从左右两边向她飞来,直刺咽喉,除此之外,还有一支雕翎箭则直接飞向马匹。

薛若冰眉毛拧成疙瘩,将拉出的半支雕翎箭又拍回箭壶,她伏下身,挥舞着手中的宝雕弓左右拍打,宝雕弓像扇子样划出道道弧线,在她后背形成条屏障。

“啪啪”几声,箭打在宝雕弓上,向上弹飞,有的则直接“咔嚓”声变成两半。

这几支箭刚刚磕飞,从后面又飞来更多的箭,如同蝗虫,密密麻麻飞向薛若冰。

薛若冰倒吸口气,足尖一点马镫,飞身跃起半人多高,身子陀螺似的在空中打着转,带起股“呼呼”的旋风,身子转动速度之快,使她变成了条白色的影子,分不清面容,衣袖直往上飘。

与此同时,她周身泛起层半根手指厚的淡淡白光,将手中的宝雕弓舞得风车似的,形成个个钟罩形扇面,将她全身包围。

“劈劈叭叭”传来阵如炒豆般的声音,约有半数箭打在扇面上,溅起朵朵米粒大小的银白色火星,四下飞射,数枝箭被磕飞,还有几枝箭“咔嚓”声折成两半,掉在地上。

另外的半数箭则直飞向马匹,“卟卟”响声连连,不断有箭扎在马的后背、左右侧身子上,箭头没入半个巴掌深,眨眼工夫马就变成刺猬,鲜血横流。

马跑了几步,“扑通”声倒在地上,立时毙命,溅起半人多高尘土,马匹死时还瞪着眼睛,扭着脖子。

薛若冰落地,左手持弓,右手拿着箭,扭头看了下倒地的马匹,眼睫毛忽闪了下,嘴里发出“唉”地声响,低下了头。

“哇哇!”对面骑兵炸锅似的叫起来,他们人人两眼发亮,打鸡血似的站了起来,催动马匹跑得更快,卷起的尘土有五六层楼高,眨眼距薛若冰不到半箭地远了。

薛若冰后撤半步,迈着弓字步,将箭搭在弓弦上,气运丹田,“咯吱吱”将弓弦拉圆,如同满月。

她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箭头对准了跑在最前面的骑兵。

那名骑兵踩着马镫,站了起来,半弯着腰,眼睛直视前方,嘴巴张开像鸡蛋,“哟哟!”叫着,左手抖着马缰绳,右手钢刀举到空中,圆圈似的转,身子上下起伏不定,衣服被风吹得飘成直线。

“嗒嗒”马蹄声越来越近,马蹄每落一下地,就震得地面颤了下。

眨眼距薛若冰不到十步远了,马还未到,风先吹起,吹得薛若冰衣服猎猎飘起。

薛若冰依然迈着弓字步,纹丝不动地看着他。

这名骑兵挺了挺身,又抬高了半个巴掌,抡圆了手中的钢刀,“呀”地叫了上,劈向薛若冰。

叫声刚起,“嗖”薛若冰手中利箭流星似的飞了出去,直刺他胸膛。

这名骑兵看着利箭向自己飞来,嘴巴撮成喇叭状,眼睛瞪圆了,却无处躲闪。

“卟”利箭扎入他胸膛,“嗡”地声把他身子带离马鞍,飘起半个人高,风筝似的直往后飘。

这名骑兵嘴巴张圆了,眼睁睁看着箭像游蛇似的整个从胸膛钻了进去,然后从后背飞了出去,刺向下名骑兵的咽喉。

薛若冰放完箭,足尖点地,如飞燕般掠起,飞起二人多高,直飞向那名骑兵,快似流星。

那名骑兵兀自在半空,双手前伸,弯腰似龙虾,保持着向后飘的姿式,薛若冰身在半空,弓交到右手,左手探出,捏住他手中的钢刀,向后一扯。

“哗啦”声,钢刀被扯了下来。

扯下钢刀后,她立直身子,在半空转了两圈,向后飘退,落到这名骑兵骑的马的马背上,二话不说,抡圆了钢刀,左右劈砍。

刀在半空划出道圆弧,整个刀影连成片,形成道扇形白光,“啪”地声砍到左边骑兵的脖颈上,刀势不减,向右划去。

薛若冰左手一抖,钢刀脱手而飞,从左扫到右,划出条弧线,“卟”地声,扎在右边骑兵的胸膛上,半柄刀扎了进去,从后背冒出个巴掌长的刀尖。

右边的骑兵“啊”地声惨叫,滚落下马。

接着传来连着三声“扑通、扑通、扑通”重物坠地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四章 会见可汗(1) 原来左边的骑兵脖颈中刀,鲜血直喷,栽落下马,右边的骑兵也随后下马,第三声响来自于那名中箭的骑兵,他向后飘了辆马车远的距离,重重栽落在地。

而射穿他胸膛的那枝箭,势头不减,继续向前飞,“卟、卟”两声,又扎穿了他身后两名骑兵的脖子。

这两名骑兵脖子上鲜血直喷,他们双手捂着脖子,又滚落下马,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

薛若冰放箭、飞身、夺刀、劈人,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兔起鹘落间完成,五名骑兵眨眼毙命。

“哦!”众骑兵身子向后晃了晃,身上寒毛直竖,脚步放慢了半拍。

薛若冰飞身跃上匹空马,“嗖”地声飞马前驰,三五个喘息的工夫,就和他们拉开了五六辆马车的距离,并且越跑越过。

秃鲁火得儿和陆小翠赶着马群,向前跑了段路,扭头看看身后冲天的尘土,不由眉毛拧成了疙瘩。

秃鲁火得儿停下马,手托下巴,两眼闪闪发亮,连连摇头道:“不行!我得回去援助冰儿!”

陆小翠扭头冲他道:“你能援助什么?累赘罢了!”

秃鲁火得儿头摇得像拨郎鼓,“难道就这么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冰儿被数百骑兵追杀?就算是风险再大,我也要回去一趟!”说完,将马头拨转回去。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你去帮不上忙。不过你要真心帮助冰儿,把你的坐骑贡献出来就行!”

秃鲁火得儿身子一震,低头看了看照夜白,眼睛忽地亮起,“啪”地拍了下额头道:“对呀!照夜白日行八百,夜行六百,一定可以带着冰儿脱险的!我咋早没想到?”

陆小翠嘴巴向后歪到耳后根,眉毛向上飞起,嘟囔道:“算你聪明!”

秃鲁火得儿翻身下马,拍了拍照夜白的脖子,两眼闪闪发亮道:“马儿,你一定要把冰儿安全带回来啊!”

照夜白伸长脖子,“唏溜溜”叫了声,马蹄拍打了下地面,“嗖”地声利箭似的向北跑去,带着溜青烟。

秃鲁火得儿看着照夜白的背影,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咧开像黄瓜。

陆小翠“呼”地喘了口气,拍了拍额头道:“火得儿,我们先走吧!”

直到照夜白的影子变成了芝麻大小的小白点,看不见了,火得儿才点点头,从马群中挑了匹杂色白马,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手搭凉蓬,向北张望,边看边向南跑。

薛若冰已领先众骑兵半箭地远了,她手中扣了把铁莲子,俯在马鞍桥上甩手向后扔去

铁莲子呈扇形排开,势若流星,直飞向众骑兵,“卟卟”打在前排多名骑兵身上,那些骑兵“哎哟、哎哟”叫唤了几声,捂着被铁莲子打中的地方,龇牙咧嘴,停下了脚步。

薛若冰扭头向后看了看,摇了摇头,但就这一顿的工夫,她又跑出小半箭地远。

众骑兵顿了下身子,纷纷弯弓搭箭,瞄准薛若冰,“嗖嗖嗖”箭如雨点般的射了出去。

此时的薛若冰,距离他们已有大半箭地远,当飞箭临近她时,速度已比开始时慢了一倍不止,薛若冰将手中的宝雕弓向后一挥,又划出条扇形弧影,像条屏障挡住她和马的后面,面积展开有门板大小。

“乒乒乓乓”箭打在宝雕弓上,如棉花般坠地。

有支箭从扇形屏障下空隙处,“哧溜”声钻了进来,“啪”地扎在薛若冰右脚羊皮靴上,箭尾晃了晃,然后整只箭“啪嗒”声掉落在地,竟未扎穿羊皮靴。

这轮箭射完,薛若冰已跑出一箭地远。

原来在众骑兵射箭的时候,弯弓、搭箭、瞄准等动作做完,速度总是要减慢些,故而薛若冰又跑远了些。

众骑兵又弯弓搭箭对准她时,她已在射程之外了,他们不由摇了摇头,将弓背在身后,箭放回箭壶,然后挥舞着雪亮的钢刀,“哇哇”叫着冲了上来。

薛若冰向前跑了有半柱香时间,回头看看,众骑兵始终距她又一箭地远,紧紧咬着。

她眉头拧成疙瘩,咬着嘴唇,右手抓住宝雕弓,想要弯弓搭箭,但回头看看坐骑,不由倒吸口气,只要她射箭,马的速度非慢下来不可,对手就会追上她。

她不由倒吸口气,摇了摇头,拍了拍马的脖子,松开宝雕弓,继续飞奔,但始终甩不掉后面的骑兵。她两眼直冒火,嘴唇咬出道道白印。

正在这时,“唏溜溜”前方传来阵马的嘶鸣声,如同龙吟,震的空气“嗡嗡”直响。

一匹浑身雪白的马匹迈着盛装舞步向她跑来,马鞍上空空无人,正是秃鲁火得儿的照夜白。

薛若冰眼睛亮了起来,拍马赶向照夜白,距离它还有两辆马车远的时候,就凌空飞起二人多高,双手抱膝,风车似的在空中连打五六个跟头,飞到照夜白头顶,如片落叶似落下。

“啪”地声,她稳稳坐在马鞍桥上,然后拨转马头向后跑去。

照夜白扬起脖子,“唏溜溜”叫了一声,一步跨出有十步远,风似的向前跑,眨眼工夫又领先了两个身位。

众骑兵倒吸口气,按住马匹不动了,怔怔看着照夜白。

薛若冰眼睛眯成条线儿,嘴角向上翘起像月牙儿,拍了拍照夜白的头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照夜白歪着脑袋看着薛若冰,薛若冰脸颊出现两个米粒大小的酒窝,笑道:“有你在,我就不怕他们了!”她按住马,扭回头来看着众骑兵。

众骑兵眼睛瞪圆了,眉毛胡子直往上飞,指着薛若冰“哇哇”大叫,挥舞钢刀又冲了上来。

薛若冰眉毛向上飞起,摘下宝雕弓,搭上雕翎箭,将弓拉圆了对着他们,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名离她最近的骑兵。

待那名骑兵距她有一箭地远时,“嗖”地声,箭如流星般飞出,直刺向他咽喉。

“卟”箭扎在他咽喉上,没入半个巴掌深。

这名骑兵身子晃了两晃,栽倒在马下。

其余骑兵见状,纷纷摘下弓箭,弯弓搭箭对准薛若冰,箭如雨发。

薛若冰拍马飞奔,始终和他们保持一箭地多点距离,飞箭飞到距离薛若冰后背半辆马车远时,纷纷坠落在地,丝毫也未伤着她和马匹。

薛若冰满面红光,半月形的眼睛闪闪发亮,再次拉圆宝雕弓,放出一箭,正中一人,如此连放三箭,先后三人中箭滚落下马。

原来照夜白比寻常马匹好得多,虽然薛若冰射箭会使它速度慢了些,但依然比寻常马快,所以众骑兵在薛若冰射箭的时候,没能拉短距离。

众骑兵倒吸口气,寒毛直竖,眼睛瞪圆了看着薛若冰,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脚步慢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五章 会见可汗(2) 薛若冰见他们慢了下来,自己也放慢脚步,始终和他们保持一箭地多点的距离,照夜白摇头晃脑,直打响鼻。

众骑兵连放了两轮箭,尽管箭如蝗虫,但飞到薛若冰面前马车远的距离时,纷纷坠地,无法伤着她和马匹,而薛若冰连放数箭,却箭无虚发。

她的硬弓力道要强一倍,故能在一箭地外的地方依然能射中他们。

众骑兵浑身如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秃鲁火得儿跑了段路,突然眼睛灯泡似的亮了起来,抬起头,勒住马匹,右手抬起,食指和拇指搓了下,发出“啪”的清脆响亮如敲钹的声音。

陆小翠也停下马来,歪着头看着他,眉毛拧成问号。

秃鲁火得儿眉飞色舞道:“快!小翠,我们回去帮助冰儿杀敌!”

“嗯?”陆小翠倒吸口气,柳叶眉耷拉下来,“那不是送死?”

秃鲁火得儿摇摇头:“现在不是送死了,去吧!我们准赢!”说完举起钢刀,拉着匹驮着兵刃和箭枝的马匹,转身向后跑去,其势如风。

陆小翠歪着脑袋摇摇头,看着秃鲁火得儿的背影,眼睛突地亮了起来。

她四下看看,周围有几棵歪脖子树,枝叶垂下,她拔出腰间软剑,削下成捆的枝叶,将枝叶绑在马尾巴上,赶着马群向秃鲁火得儿的方向跑去。

顿时尘土飞起有二三层楼高,马匹踩着地面发出如“轰隆隆”火车鸣笛的声音。

这块草地虽然像铺了层绿毯,实际水草不丰,有大块大块的空地寸草不生,而草也长不过膝盖高,故而飞奔起来尘土飞扬。

薛若冰走走停停,始终与众骑兵保持一箭地远的地方,不停地弯弓搭箭射他们,箭无虚发,而他们的箭却始终射不着薛若冰,不由连连发出“唉唉”的声音。

薛若冰红光满面,两眼闪闪发亮,头发也向上飘了起来,伸手去抓箭囊,却抓了个空,原来箭已射尽,不由嘟起嘴,活像只小鸭子。

正在这时,远处跑来匹马,马上端坐个人,三十余岁,冬瓜脸,金鱼眼,八字胡,头戴貂皮三角帽,帽沿沿耳侧垂下两根褐色貂尾,身穿黑色貂皮袍,足蹬黑色牛皮靴,正是秃鲁火得儿。

他左手拿着柄大砍刀,门板宽,长条凳长,锋刃寒光闪闪,右手则举着柄二指来宽、胳膊长的弯刀,在半空晃着,嘴里发出“哟哟”的声音,飞奔而来。

薛若冰扭头看向他,众骑兵也按住马匹,排成条线,直直看着他。

秃鲁火得儿跑到距薛若冰五步远的地方,将左手的合扇板门刀递与薛若冰,道:“冰儿,杀!”说完,自己挥舞着弯刀冲向骑兵。

薛若冰接过合扇板门刀,将它横着举过头顶,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来回抚着刀刃。

刀刃发出阵阵寒气,刀身雪亮如银,可照出人影。

薛若冰双眉倒竖,半月形眼睛瞪圆了,牙齿咬得“咔咔”响,将刀向众骑兵一指道:“杀!”她催动马匹如流星冲了上去。

众骑兵身子向后晃了晃,倒吸口气,寒毛直竖,再看薛若冰身后几箭地远的地方,尘土飞天,“轰隆隆”直响,震得大地直摇晃,似有千军万马杀来。

众骑兵不由面色发白,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马匹也禁不住“嗒嗒”后退几步。

薛若冰快马似流星,一箭多地远的地方,几个呼吸的工夫就赶到,把秃鲁火得儿还甩出两三辆马车远,她银钩眉倒竖,提了口气,气运丹田,抡圆了合扇板门刀,砍向最前面的一名骑兵。

那名骑兵挥刀来迎,“咔嚓”声,那柄弯刀从中间断成两截,打着滚向天上飞去。

骑兵手里握着的半把刀也脱手而飞,胳膊被甩出头顶高,虎口“滴答”直往下滴血。

薛若冰刀势未尽,继续向前,“咔”地砍在他脖子上,鲜血飞溅,那名骑兵“啊”地惨叫声,倒撞在马下。

其余骑兵瞪圆了眼睛,“哇!”地叫了声,近半数骑兵将手中钢刀甩到空中,打着滚飞出二三层楼高,他们拨转马头,抱着脑袋,拼命向前跑,边跑边不时回头。

薛若冰眉头拧成疙瘩,看着手中的合扇板门刀道:“份量是足,不过轻灵些更好!”说完,催马追了上去。

秃鲁火得儿将刀举到空中,两只眼睛向前凸出,似要蹦出眼眶,“哇哇”叫道:“投降不杀!”

他纵马疾驰,但总也离前面的骑兵几辆马车远,他不由摇摇头,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

薛若冰冲如骑兵队伍,对着他们的后背左劈右砍,眨眼工夫,又有三四人落下马来。

众骑兵拨转马头,朝各个方向跑去,如同散开的烟花。

薛若冰咬着牙,紧追着往鞑鞑部落方向跑的骑兵。

这队骑兵一溜排开有两条街长,每匹马相距两个马的身位,带着串串青烟。照夜白一步跨出有辆马车远,三五个呼吸就追上落在最后的一名骑兵。

这名骑兵伏在马鞍上,背对着薛若冰,眼睛直往前看。

薛若冰摇摇头,在照夜白距那名骑兵还有两三步远是,抡起合扇板门刀从他背上划过,带着条银白色弧线,那名骑兵双手像兔子似的缩在肋下,仰面朝天,“啊!”地叫了声倒在马下。

他的后背,从肩膀到腰部,斜着划开了条胳膊长的口子,皮肉向外翻开,鲜血直往外冒。

他前面的骑兵领先他不过两个马身,在他叫时,耳朵竖了下,浑身触电似的抖了下,扭头向后看去,只见一片白亮的刀光在眼前闪过,脖子一凉,眼睛一黑,倒下马去。

秃鲁火得儿紧跟着薛若冰的后面跑,但此时他已落后四五辆马车远的距离了。

他抬起头来,直视前方,摇了摇头,嘴角向上翘起道:“真好马配好鞍,宝马佩英雄,此言一点不虚!得!此役过后,我秃鲁火得儿狠下心来,把照夜白送给冰儿了!”

说话时,他又落后半个身位。

薛若冰已追到倒数第三名骑兵身后,这名骑兵依然伏在马鞍上向前狂奔,薛若冰二话不说,以刀作枪,刀尖流星般直扎向他后背,“卟”地声,没入半个巴掌深。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六章 会见可汗(3) 这名骑兵“啊”地惨叫声,如同破锣,声音直冲云霄,双手鸟翅似的扇动着,翻下马去。

再前面的骑兵,心提到了嗓子眼,挥起马鞭,风车似的打着马背,“劈叭”之声如炒豆子般绵绵不绝,马匹速度也快了三分。

薛若冰双眉倒竖,厉声道:“不许跑!投降不杀!”声音如同银铃,说话间催马直往前赶。

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起,双手拢成喇叭状,脚踩马镫站起身叫道:“喂!你们无论如何都跑不过照夜白的!回头看看吧!再不投降,就全完了!”声似敲锣,直冲云霄。

几名骑兵回头看眼,“哇”地叫了声,从马上直直跌下。

他们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将刀枪扔在地上,双手像举东西似的举过头顶,低着头,面如土色。

薛若冰越过他们,继续向前赶,不到半盏茶时间,她又追上两名骑兵,抡刀将他们砍翻在地。

前面的骑兵见状,纷纷停下马来,扔掉手中刀枪,双手举过头顶,尽管最前面的骑兵距离薛若冰有两箭地远,也下马投降了。

他们围拢了圈,占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

薛若冰和秃鲁火得儿骑在马上,距他们有十步远,分左右而立,看着他们。

此时薛若冰额头渗出了层汗珠,打湿了鬓角的头发,她脸色通红,“呼呼”喘着气。

秃鲁火得儿调息了下气力,挺起胸膛,眉飞色舞冲众骑兵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众骑兵低下头,闭嘴不言。

秃鲁火得儿眼睛瞪得溜圆,双手叉着腰,伸长脖子看着他们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是汪都王爷派来的对不对?”

众骑兵抬头斜眼瞥了下他,撇了撇嘴。

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起,摇头晃脑道:“我不杀你们,是要把你们带到大帅帐下做个见证!”

话音一落,众骑兵触电似的抖了下,浑身筛糠似的抖,连声道:“火得儿大人,千万不要啊!到大帅帐下,那不必死无疑?说不定全家都得死,你还不如直接在这里杀了我们得了!”

他们个个伸直脖子,闭上眼睛。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抬起手来,张开嘴摇说话,薛若冰突然道:“我可以放走你们,不过你们从此要改恶从善,不再为非作歹可行?”

她的声音如黄鹂出谷,又如清泉流动。

众骑兵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多谢女侠不杀之恩,小的以后一定弃恶从善!”

薛若冰点点头,挥挥手道:“你们走吧!”

众骑兵站起身来,鼻涕眼泪直流,嘴里直道:“女侠不杀之恩,小的永远难报!”

薛若冰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上弯起像月牙儿。

众骑兵向自己的马匹走去,秃鲁火得儿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道:“住手!你们就两条腿滚回去,还想把马匹牵走,哪有那么好的事?刀枪弓箭也统统留下!把我们当傻子哄哩!”

秃鲁火得儿扭头冲薛若冰道:“冰儿,怎么能放他们走?”

薛若冰摆摆手:“难不成杀了他们?带到大帅那儿也是必死无疑。”

秃鲁火得儿“唉”了声,摇了摇头,然后猛地抬起头,指着众骑兵道:“你们快滚吧!你们的马匹、兵器我们缴获了,别想带走!留你们条命就不错了,再叽叽歪歪,当场劈死!”

众骑兵倒吸口气,鸡啄米似的点头,飞似的跑开了。

向其它方向跑的骑兵,早已无影无踪了。

薛若冰、秃鲁火得儿身后的冲天烟尘,“轰隆隆”开到他们近前。

从尘土众跑出位身着红衣的女子,脸似银盘,丹凤眼,柳叶眉,正是陆小翠。她两眼闪闪发亮,歪着脑袋,嘴角向上翘起,露出满嘴的银牙道:“怎么样?我的疑兵之计不错吧?”

烟尘落地,里面出现群马,占地有一个足球场大小,马尾巴上大都拴着段扫帚大小的树枝,变得灰扑扑,跑动时拖的地面尘土飞扬。

秃鲁火得儿挑起大指,连连点头。

陆小翠努了下嘴,支起脑袋冲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几百个骑兵追杀我们,我们跑都来不及,你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反杀回去?”

秃鲁火得儿耸耸肩,摊开双手道:“可我们不是获胜了吗?”

他见陆小翠依然撇着嘴,只好道:“你们可不懂打仗。那几百个骑兵要全都不要命的杀过来,即使两个冰儿再加上我和小翠,也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可他们不会这样对吧?

我看见他们军心东摇了,返回去一杀,故而胜利!”

陆小翠手托腮帮子,点着头道:“有道理。没想到你还是个大行家!”

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起,公鸡似的抬起了头。

薛若冰调息内力,足有半柱香时间,方才喘口气道:“好了,不说了。我们去鞑鞑部落吧!现在没人拦了。”说完她跳下照夜白,把马推到秃鲁火得儿面前道:“照夜白还给你,多谢借它一用。”

秃鲁火得儿拨郎鼓似的摇头:“冰儿,我秃鲁火得儿决定,把照夜白送给你了!”

说着,他昂首挺胸,目光直视前方,右手做掌,掌心朝内,按在胸膛上,纹丝不动。

陆小翠打个激伶,丹凤眼闪闪发光,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冰儿,快快收下!”她脸红通通,张开大口,可吞下枚鸡蛋。

薛若冰摇了摇头,冲秃鲁火得儿拱手道:“多谢火得儿大人送马,只是君子不夺人所爱。照夜白于在下,只是偶尔使用,平时是不用的,收下它未免浪费。火得儿大人则须臾不能离开它,它对火得儿大人更有用!火得儿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还是请将照夜白收回吧!”

陆小翠眉头皱起,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秃鲁火得儿脸耷拉下来,面如死灰,像是苦瓜,他张嘴道:“冰——”

薛若冰转过身来,走到匹普通个头的黄骠马身边,翻身骑了上去。

秃鲁火得儿双手握成拳头,麻雀似的摇来摇去,他仰面朝天道:“冰儿,你放心,我秃鲁火得儿有生之年,一定在大草原上给你寻找到一匹真正的千里良驹!”

陆小翠眼睛亮起,指着他道:“说话算话!”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七章 会见可汗(4) 薛若冰忙道:“小翠!”她转向秃鲁火得儿:“不劳火得儿大人费心,在下实不需要什么千里良驹,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说完,她低下头,右手揣到袖口内,抓住枚鸡蛋大小的珠子,脸红到耳朵根。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唉”了声道:“苍天!苍天!真不公道!像冰儿这样的人,正应该建功立业,威震四方,谁知——唉!”

他重重拍了下马鞍,低下头,连连摇头。

三个人赶着马队,向鞑鞑部走去。马匹排开,足两条街长,有他们自己带来的,也有缴获来的马匹,不下百匹之多。

东边像带子似的河水,有数辆马车宽,水深没过人的膝盖,他们骑着马淌过了河,进入鞑鞑境地。

陆小翠伸长脖子,看看河东,又看看河西,这里是大片草地,河水将草地分成两半,河东是鞑鞑部,河西是瓦剌部,她连连摇头道:“如果不是火得儿特意指出,我觉得两边没什么区别。”

秃鲁火得儿摸着后脑勺,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是没区别!早晚我瓦剌部让它们一点区别都没有!哈哈哈!”声音直冲云霄,在草原上回荡。

薛若冰身子震了下,低着头,只顾向前走。

陆小翠歪着脑袋斜着眼,看着秃鲁火得儿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突然眉毛一挑,撒着马跑到薛若冰身边,又把她往旁边拉了几十步,与秃鲁火得儿拉开有五六辆马车的距离。

然后她斜眼瞥了下秃鲁火得儿,左手弯成扇形,挡住嘴,附在薛若冰耳边道:“尊者,我看他们气势不小,能干大事!不如我们全力帮助他们,将来也好有个封赏,你说呢?”

薛若冰头摇得像拨郎鼓:“他们是干大事的人,我可不是,而且我也没那心思!”

“哼!”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油瓶:“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武功,再加上秃鲁火得儿的照夜白,一定威震四方,成就一番事业!”

薛若冰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像月牙儿:“古往今来许多成大事的,不一定会武功,更不一定有照夜白那样的宝马良驹!”

“那我不一样!”陆小翠双手叉腰,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她拨转马头,像阵风似的跑到距秃鲁火得儿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伸开右手,嘴巴鼓起像蛤蟆道:“火得儿,我问你,照夜白你送给冰儿心疼不心疼!”

秃鲁火得儿身子震了下,斜眼看了下陆小翠道:“不心疼!”

陆小翠又道:“那冰儿拒绝了你难受不难受?”

秃鲁火得儿右手按住胸膛,鼻子抽搐了两下,眼中蒙上团水雾,连连晃着脑袋道:“难受,怎么不难受?大草原上居然会有人拒绝这样的厚礼,怎么不令人难受之极?”

说完,他低下头,连连摇头,鼻孔里淌下串米粒大小的水珠。

陆小翠面色红润,眉毛向上飞起,双手伸开道:“不如这样,你把照夜白送给我,你就不难受了!我保证不拒绝,照单全收!”说完,她脑袋歪起,脸颊出现两个米粒大小的酒窝,脸上像绽开了朵花。

秃鲁火得儿触电似的抖了下,头摇得像拨郎鼓:“不不不!像照夜白那样的宝马良驹,只有冰儿那样的人才配得上,交到别人手里实在是糟蹋了。”

“呱嗒!”陆小翠下巴耷拉下半个,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眼睛瞪的溜圆,坐在马上纹丝不动,好似被雷劈了下。

秃鲁火得儿昂起头,催动着照夜白向前跑去。

陆小翠嘴巴努了又努,柳叶眉扫帚似的耷拉下来,脸变成苦瓜样,从眼角“叭嗒”滚下粒黄豆大小水珠,咧着嘴,直哼哼。

薛若冰捂着嘴,低下头,发出阵“哧哧”的声音,双肩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面红耳赤。

陆小翠歪着脑袋,眉毛拧成疙瘩,看了她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突然身子一震,眉毛立起,指着她道:“你在笑我?”

随后她“哇!”地叫起来,抬起头,双手抓着头发,闭上眼睛抿着嘴,将头发抓成了鸡窝状。

三人赶着马群,向前走了约两柱香的时间,前面突然起了阵烟尘,腾起有两三层楼高,灰蒙蒙的,烟尘中传来阵阵“踢达、踢达”的马蹄声,一支骑兵队伍向这跑来。

薛若冰、秃鲁火得儿、陆小翠三人全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停住脚步,直直看着烟尘滚来的方向。

薛若冰抿起嘴,身上抓住合扇板门刀的刀柄。

半盏茶工夫后,滚滚烟尘跑到他们面前五六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从烟尘中闪出队骑兵,排开有小半条街长,均头戴黑色三角羊皮帽,耳朵两侧的帽沿垂下的是黑色绒条,茶杯口粗细,垂到腰部。

他们身穿黑色羊皮袍,翻着毛领子,足蹬黑色牛皮靴,人人背着铁胎弓,手里提着巴掌宽、胳膊长的弯刀,明晃晃像是弦月。

领头的骑兵瞪圆了眼睛,提着弯刀,指了下薛若冰等人道:“呔!来者何人?敢擅闯我鞑鞑地界!”

秃鲁火得儿催马向前,在距离他三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住,照夜白摇着脑袋,尾巴晃来晃去,秃鲁火得儿冲他一拱手道:“吾等乃瓦剌部使者,奉也先元帅之命,特来拜见贵部可汗,有军国大事相商!烦请这位将军替我等引见可汗!”

领头骑兵斜眼瞥了下他,鼻孔冷哼一声,歪着脑袋道:“可汗军务繁忙,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你们回吧!”他挥了挥手。

“咯噔”下,秃鲁火得儿像吞下枚带壳的鸡蛋,卡在喉咙里,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嘴唇变得青紫。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催马上前,歪着嘴叫道:“喂!你听清楚没有?我们可是也先元帅特派的使者,你怎么能如此?误了大事,找你算账!”

她脸红通通像烧红的炭,唾沫星子乱飞。

领头骑兵斜眼瞥了下三人,双手放在马鞍桥上,侧着脑袋,歪着身子道:“就你们这样,也敢说也先元帅使者?我告你冒充!”他右手摊开,依然歪着脑袋道:“你们有什么证据?”

“哇!”陆小翠差点从马上飞了起来,“明摆着的事,还要什么证据?你带我们去见鞑鞑可汗,他明白!你不知道!当心别误了大事我警告你!”

“呀!”这名骑兵将眼睛瞪圆了,将弯刀举过头顶,指着陆小翠道:“老子是吓大的!快快离开鞑鞑部地界,免得老子不客气!”

他晃着弯刀,发出“嗡嗡”的声音。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从怀中掏出枚金鈚令箭,筷子长短,二指来宽,上宽下窄,头部有个小圆圈,圆圈内写个指甲盖大小的“令”字。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八章 会见可汗(5) 秃鲁火得儿将金鈚令箭举到这名骑兵眼前,竖直向上,脸绷起像木板,瞪圆眼睛道:“你可看清楚,这是也先元帅亲自下发的令箭。我等奉命而来,你若耽误大事,后果不是你能抗的起的。”

“呃!”这名骑兵打个愣神,瞪圆了眼睛看着令箭,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他左右看看,摸着后脑勺道:“这个、这个——我们鞑鞑部的人,不认得瓦剌部的令箭。”

“嚯——”陆小翠瞪圆眼睛,张大嘴指着他道:“你还敢这么说?鸭子死了还嘴硬!我这就去见你们可汗,问问他是怎么回事?”说完,催马要上前。

薛若冰拍马到她身边,伸手拦住她,然后冲这名骑兵拱拱手道:“这位兄台,我们是瓦剌也先元帅使者身份,如假包换。你这次挡了道,回头我们禀报也先元帅,引起两大部落交锋,你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这样吧,”她从袖口摸出两锭十两的细丝雪花纹银,扔给对面骑兵道:“看你们沿途巡逻辛苦,这二十两银子算买口茶喝,烦你指个路,我们这就去拜见鞑鞑可汗!”

这名骑兵伸出双手,身子一弯,接过两锭银子,眼睛亮了下,眯成条线,嘴巴咧开像黄瓜,左手拿着银子掂来掂去,右手摸着后脑勺“嘿嘿”道:“早说!早说!好吧!要见可汗,别去王帐,须往东三十里,可汗在那狩猎!”

说完,他挥了挥手,带着骑兵下去了。

薛若冰等三人拨转马头,向正东方向跑去。

路上,薛若冰低着头,手托着下巴,凝眸思考。

秃鲁火得儿来回跑了两圈,大拇指向后面骑兵方向指了下,撇了撇嘴,发出“嗤”的声响,道:“鞑鞑部还有这号人!”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伸长脖子道:“就是!”她转头冲薛若冰道:“冰儿,给他钱作什么?打一顿才是正经!”

薛若冰依然低着头往前走,仿佛没有听见。

在距他们三十里远的正东方向,有片草场,绿油油的,草长到人的腰部高,一眼望不到边。

天空湛蓝,飘着几朵白云,草场上,分着两队骑兵,皆头戴黑色羊皮帽,身穿黑色羊皮袍,背着弓箭,挎着腰刀。他们分左右两边雁翅排开,每隔半辆马车就有一名骑兵,排开有两条大街长,一眼望不到头,似乎把草场包围了。

他们几乎每个人都举着面枕巾大小的锦旗,红黄蓝白,各色都有,用个一人多高的竹竿挑起,迎风飘动,猎猎起舞。

在两队骑兵的接口地,又有数十骑,正中有位人,年约四十,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子,头上戴着翻转羊毛的黑色羊皮三角帽,帽顶上有个半根筷子长的尖锥,下面攒着团巴掌长红缨。

帽沿沿两耳垂下两条黑色羊绒条,垂到腰部,身穿黑铁盔甲,外面罩了层黑羊皮袍,斜搭在盔甲上,足蹬黑色牛皮靴,手里拎着支金色宝雕弓,雕着云形花纹,箭壶内的雕翎箭被涂成金色。

此人正是鞑鞑可汗。

他左右两边各有些人,骑着马,排成几辆马车长,乃他手下的文臣武将。

他将弓拉圆了,对着草丛中的一只兔子,手一松,箭“嗖”地飞了出去,带着溜金光,直飞向一箭地远的那只大灰兔,“卟”地声正中兔子咽喉,大灰兔蹬了几下腿,倒在地上不动了。

有名身着黑色羊皮袍的骑兵跑上前,骑在马上,弯腰探手将那只兔子抓在手中,举在半空,金色的箭头从兔子后背扎了出来,有巴掌长,带着丝丝血迹。

众鞑鞑骑兵齐举手中刀枪高呼:“可汗万岁!可汗万岁!”声音直冲云霄,震得大地直摇晃。

鞑鞑可汗眼睛眯成条线,红光满面,不停地拈着胡须,微微点头。

他右手边一名身披黑色铁甲,身似铁塔的武将拨马向前,但见他蓝靛脸,豹鼻狮口,锯齿獠牙。他挑起大指,眼睛眯成条线道:“大汗好箭法!不但射得准,而且射得远!若是寻常人等,箭射到那儿早没气力了,连薄纱都穿不透,何能穿透兔子?”

“呜——哈哈哈!”鞑鞑可汗仰面朝天,手拈胡须,不住点头。

他左手边一名身着黑色羊皮袍、尖嘴猴腮、约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催马上前,冲鞑鞑可汗连连弯腰拱手道:“恭喜大汗!贺喜大汗!大汗文治武功,实乃鞑鞑部之福!”

“哦——”鞑鞑可汗倒吸口气,拉长了脸,活似毛驴,道:“军师过奖了!想我鞑鞑部比瓦剌部,差之甚远!搞不好哪天它要吞并我们,何福之有?”

“军师”弯腰拱手道:“此正我鞑鞑部之福,若是寻常部落首领,只怕现在早已归顺瓦剌。想瓦剌虽极强盛,但不该招惹大明,如今两家大战,我们正好隔岸观火!”

“啪”众文武官员连连拍手鼓掌,挑起大指道:“军师说得好!军师说得好!这正是我鞑鞑部乘机崛起之天赐良机!”

鞑鞑可汗眼睛眯成条线,脸色越来越红润,嘴里发出阵阵“嘿嘿嘿”的声音。

有名武将催马上前,像雷鸣似的吼道:“呔!瓦剌虽强,但他们的可汗比之大汗差得太远!我第一个不服!谁会臣服他们!是汉子的就不这么干!哟!”

他举起手中合扇板门刀,晃来晃去,头上几根筷子样的小辫跳来跳去。

众人是连连点头称是。

正在这时,有名身着黑色羊皮袍的鞑鞑骑兵从草场边缘纵马向这疾驰,不过小半盏茶工夫,便已跑到鞑鞑可汗马前约两辆马车远的距离停下来,冲可汗弯腰拱手道:“大汗!瓦剌部也先元帅遣使者求见大汗,说有亲笔书信送上!”

此言一落,众人全愣在当场。

鞑鞑可汗木头似的呆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瞪圆了眼睛看着这名骑兵,抬起右手指着他道:“你待怎讲?”

那名骑兵依然弯腰拱手道:“瓦剌部也先元帅遣使者求见大汗,有亲笔书信送上!”

“呜呼呀!”鞑鞑可汗倒吸口气,脸上变得像纸样白,手捋胡须连连摇头,看看左右道:“你们以为如何?”

众文武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全低下了头。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九章 会见可汗(6) 鞑鞑可汗低下头,沉思半晌道:“收兵回营,在大帐接待他们!”

他拨转马头,向东北方向跑去,其它文武官员和骑兵跟在后面。

约跑了两柱香时间,他们来到处营地,有半座城池大小,周围用半人多高的白色木栅栏围起。

营地外绿草如茵,营地内则林立着无数牛皮帐篷,星星点点,布满营地,在营地正中,有顶白色的牛皮帐篷,两层楼高,篮球场大小,帐篷帘挑起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入。

在帐篷周围半箭地远的地方,没有其它帐篷。

这顶帐篷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站了无数鞑鞑士兵,手持长枪,笔直而立,面朝外,两眼直视前方,枪头上的红缨迎风飘扬。

在大帐门口两侧,各站了排鞑鞑士兵,腰佩弯刀,相对而站,笔直而立,相距有半辆马车远,他们从帐门口直排到了营门口。

大帐内,正中有座黄花梨案几,到人膝盖高,单扇门板大小,上面摆着个足球大小的古铜酒壶,长嘴细耳,旁边还放了个拳头大小的古铜酒杯。

除此之外,案几左侧还摆着笔墨纸砚和一摞到人膝盖高的书,右边则堆着羊皮卷轴,擀面杖长,堆起来有巴掌高。

案几后的帐篷上,挂着幅半个房间大小的红色花纹地毯,案几左右两侧,则竖着排着两排案几,个头比中间的小一半,矮半个拳头,从中间的案几下一个身位处直排到大帐门口,两排案几相距有辆马车远。

大帐内地下铺着红色波浪纹地毯。

鞑鞑可汗盘膝坐在正中的案几后,面沉似水,看着大帐外,下首左右两侧的案几后则坐着文武官员。

还有些文武官员没有座位,则站在坐着的文武官员身后,笔直而立,面沉似水。

“啪!”鞑鞑可汗拍了下正中案几,案几上的铜壶向上跳了半个指头高,“哗啦啦”晃了阵,鞑鞑可汗剑眉倒竖,双眼圆睁,看着帐外道:“传瓦剌使者入见!”

帐门口有名旗牌官扯着嗓子喊道:“传瓦剌使者入见!”

三两声就传到了营门外。

薛若冰、秃鲁火得儿、陆小翠三人牵着马匹走到营门外,将马匹圈在那儿,围了有足球场大小,他们卸下了那四口装礼物的箱子。

秃鲁火得儿看着箱子,两眼闪闪发亮,不住地点头道:“有这些东西,还怕区区一个鞑鞑部不乖乖就范?我看它们都可以把整个部落买下了!”

说着,眉毛向上飞起,嘴巴咧开像黄瓜,两只绿豆眼乌溜溜来回扫视。

陆小翠眉飞色舞,晃来晃去。

薛若冰则低下头,银钩眉耷拉下,面沉似水。

这时,站在营门口的旗牌官道:“几位使者,大汗请你们入见!”

秃鲁火得儿冲他拱拱手,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上翘起道:“有烦老兄,请人帮忙抬一下箱子。我们远道而来,给大汗带了几箱礼物,只是路上出了事故,随从全部阵亡,故而人手不够!”

那名旗牌官伸长脖子,瞪圆眼睛,朝他们身后看看,空空无人,没有一个随从,不由倒吸口气,点了点头,冲几名鞑鞑士兵挥了下手。

那几名鞑鞑士兵上前,每两人抓着口箱子角,把它抬了起来,龇牙咧嘴。

秃鲁火得儿连忙伸出双手摆了摆,像公鸡似的伸着脖子冲抬箱子的士兵道:“小心!小心!里面是贵重物品!”说着,他转过身来,眉毛向上飞起,脸上像开了朵花,昂首挺胸向营门口走去。

营门口距离大帐约两箭地远,一条笔直的道路通到帐门口,约半辆马车宽,道路两旁几乎是肩并肩各站着排鞑鞑士兵,个个身高体壮,腰佩弯刀,相对而站,笔直而立,两眼炯炯有神,直视前方。

秃鲁火得儿站在营门口,看看两边的士兵,倒吸口气,木头人似的站住不动了。

突然,两排士兵手握刀柄,“哗啦啦”把弯刀拔出刀鞘,巴掌来宽,胳膊长短,雪亮如银,他们举起钢刀,斜着举向空中,左右两柄刀像“人”字形对在起,遮蔽了半个天空,使得那条甬道变得暗了些。

刀尖离地面一人多高点,秃鲁火得儿面如白纸,两腿筛糠似的抖,额头“刷”地冒出层冷汗。

那名旗牌官斜眼看了下他,眉毛向上挑了挑,面泛红光。

陆小翠撇了撇嘴,在后面推了秃鲁火得儿一把,他打个趔趄,两条腿直打颤,抖抖嗦嗦向前走,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陆小翠背着手,昂首挺胸,抬头看着脑袋上架着刀,眨了眨丹凤眼,一步迈作两步向前走,眨眼把秃鲁火得儿落下两辆马车远的距离。

她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摇了摇头,嘴巴撇到耳后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眉毛拧成疙瘩,看着秃鲁火得儿。

薛若冰低着头,走在秃鲁火得儿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双手揣在袖筒里,耷拉着眉毛,抿着嘴,一步三晃地走着,面如止水,始终距秃鲁火得儿三步远,既不领先,也不落后。

她身后则跟着八名鞑鞑士兵,每两人抬着口箱子,踮着脚向前走。

两箭地远的距离,秃鲁火得儿足足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到帐门口。

“哈哈哈!”大帐内传来阵雷鸣般的声音。

秃鲁火得儿两脚直打花,眼前直冒星星,不停地揉着眼,汗水已浸透前胸后背,额头上米粒大小的汗珠如断线的珠子,“嘀嗒、嘀嗒”往下掉。

陆小翠银牙咬得“咔咔”直响,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双手握成拳头,迎风晃了晃,伸长了脖子冲秃鲁火得儿叫道:“到地方了!快进去!”

声如尖锥,直刺人耳膜,震的大帐晃了两晃。

她将袖子捋到胳膊肘上,双手推着他的后背,向前猛地推了下,方才拍拍手,撇了撇嘴。

“哎哟!”声,秃鲁火得儿像炮弹似的飞了进去,飞出五步远,“扑通”声栽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大帐内的声音比先前又响了几分,震的大帐“嗡嗡”直晃,声音直冲云霄。

鞑鞑可汗手拈胡须,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咧开像黄瓜,斜着身子看着秃鲁火得儿。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章 会见可汗(7) 他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火得儿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帐内众文武官员均红光满面,低着头看着秃鲁火得儿,嘴里咧开像蛤蟆。

薛若冰和陆小翠随后也进了大帐,分左右立在秃鲁火得儿身后。

秃鲁火得儿喘了两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冲鞑鞑可汗连连弯腰拱手道:“火得儿参见大汗!”

鞑鞑可汗嘴里发出“呣”地声响,抬起头,撩起眼皮看了眼秃鲁火得儿,猛地眼中白光一闪,目光停在薛若冰身上,顿时脸上骤变,由红转紫又变成蓝色,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抬起手,抖得像蜜蜂的翅膀,指着薛若冰道:“这、这是何人?”

秃鲁火得儿喘了两口气,面色红润了些,眉毛不由往上飞了起来,歪着头撇着嘴道:“这位是我瓦剌盟友神教之尊者——薛若冰薛姑娘。此次作为副使,随同在下出访大汗。”

他又转身指了指陆小翠道:“这位同样是我瓦剌盟友神教之护法——陆小翠陆姑娘。”

他眉飞色舞,两眼闪闪发亮,唾沫星子乱飞。

鞑鞑可汗仿佛没听见他后面说的话,站起身,弯腰拱手冲薛若冰道:“久仰薛尊者大名,幸会!幸会!请坐!请坐!”他命人从后面抬来只黄花梨案几,同众文武百官面前的案几式样相同,摆在左手边首个位置上。

薛若冰抿着嘴,眉毛拧成疙瘩,眼睛也耷拉下来,冲鞑鞑可汗拱了拱手,瓮声瓮气道:“多谢大汗赐座。只是正使尚未座位,在下区区一名副使,如何能先坐?”

声音如泉水流动,淙淙作响。

“嗞——”鞑鞑可汗倒吸口凉气,直咂牙花,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好!好!不愧为神教尊者,本汗佩服!”

薛若冰元宝耳朵忽扇了两下,嘴巴撅起,头低得更下,几乎看不清脸。

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了起来,摇头晃脑,昂首挺胸,左看右看,嘴里咧开像黄瓜。

“哦——”鞑鞑可汗脸耷拉下来,活像铁板,手捋胡须道:“火得儿,你看我鞑鞑部兵马如何?”

秃鲁火得儿打个激伶,连忙挑起大指,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好!好!兵强马壮,不愧是草原勇士!”

鞑鞑可汗面色稍微红润了些,继续捋着胡须道:“比之你瓦剌部如何?”

秃鲁火得儿愣了下,呆呆站着,嘴巴扭来扭去,半晌说不出话来。

鞑鞑可汗眼珠“骨碌碌”转了圈,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其余文武官员,也手捧肚子,哈哈大笑,大帐内如同沸锅。

秃鲁火得儿脸色由青变蓝又变紫,额头渗出层薄雾似的汗珠。

薛若冰上前步,拱手冲鞑鞑可汗道:“大汗!在下虽久居漠北,也闻得中原掌故,其中有条掌故叫做‘夜郎自大’,说是大汉王朝派使者出使夜郎国,夜郎国国王竟问使者汉同他们比起来谁大?

这个夜郎国,不过只有大汉一个州大小,竟问这样的问题,岂不惹人发笑?还望后人莫学‘夜郎自大’!”

她两眼闪闪发光,鼻尖直往上翘。

“呣?”鞑鞑可汗眉头拧成疙瘩,向前探出半个身子,左手呈八字状托住下巴,目光炯炯有神看在薛若冰。

秃鲁火得儿“刷”地声,浑身冒出层冷汗,双腿筛糠似的抖。

大帐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住了般,掉根针在地下也能听见。

其余鞑鞑文武官员身子震了下,向后晃了晃,全抬起头看着薛若冰。

约过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啪!”地声,右边首个案几后的名武将拍了下案几,声音响如雷鸣,震得大帐“扑簌簌”晃动了几下,案几上的茶碗也跳起半个指头高,发出阵“哗啦啦”的声响。

这名武将头戴黑铁盔,盔上扎着两根筷子长短的褐色雕翎,身披黑铁甲,外罩黑色羊皮袍,腰系巴掌宽的绊甲绦,足穿黑色牛皮靴。

他身似铁塔,虎背熊腰,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子,两眼瞪得像铜铃,指着薛若冰道:“呔!尔个娃娃,竟敢嘲笑大汗是夜郎王,真是活腻味了!吃俺一拳!”

他迈开大步,走出案几,双手握成拳头,好似油钵,“咣咣”对撞几下,带着股风,向薛若冰走来。

秃鲁火得儿触电似的抖了下,脑袋突然抬起像公鸡,脸红得像鸡冠,上前两步,走的武将和薛若冰中间,双手向两边平直展摊开,嘴唇哆哆嗦嗦道:“别、别误会!我们秉承友好而来,不要打架!来人,上礼物!”

他身后八名鞑鞑士兵,将四口箱子抬到帐前,并排而放。

秃鲁火得儿上前,揭开箱子上的封条,将四口箱子一一打开,顿时金光灿灿,整个大帐都映成了金色。

头两口箱子是金帛,金丝绣成,薄如蝉翼,金光闪闪,第三口箱子堆满了赤金元宝,第四口箱子则是玉碗、玉杯和珍珠,散发冲莹润光泽。

大帐内所有文武官员均伸长脖子,看着箱子内的东西,两眼发出绿光,几乎人人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鞑鞑可汗更是脑袋向前探出半个身子长,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箱子,嘴巴张开,嘴角“刷”地淌下滴黄豆粒大小的水滴,尾巴拖着根蛛丝样细丝,挂在嘴角。

水滴在空中晃晃悠悠荡了两下,“叭嗒”声落在了案几上。

薛若冰眉毛“刷”地耷拉下来,嘴巴努起,尖椒鼻向上翘起。

黑甲将军摸着后脑勺,满面红光,脸上像绽开了朵花,发出“嘿嘿嘿”的声音道:“朋友!是好朋友!”

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双手交叉抱在肩头,抬起头,鼻尖可碰到天花板。

鞑鞑可汗“啪”地拍了下案几道:“好!好!瓦剌不愧为草原最强大的部落!这份礼物本汗照单全收!来人!杀羊备酒款待瓦剌尊贵使者!”

秃鲁火得儿愣了下,随后眉毛向上飞起,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他转过脸,眉飞色舞,满面红光冲鞑鞑可汗抱拳道:“大汗且慢!在下还有也先元帅亲笔书信送上,请大汗过目!”说完,从怀中掏出个筷子长短的羊皮卷轴,双手递上。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一章 战幕拉开(1) 鞑鞑可汗双手接过羊皮卷轴,展开来,上下来回扫了几眼,合上卷轴,眼中蒙上团水雾,连连点头道:“好!好!也先元帅情真意切,本汗心领了。还请特使快快上座!”

“嗯?”薛若冰歪着脑袋看着鞑鞑可汗,手直托下巴,眼睛忽闪了几下,冲鞑鞑可汗双手抱拳道:“多谢大汗款待。只是瓦剌部已与大明开战,我们军务紧急,不便在此久留,还望大汗说个回音,我们好回去复命!”

“咯噔”鞑鞑可汗愣了下,扭头看了眼薛若冰,嘴巴咧开像黄瓜,“嘿嘿”了阵,道:“好!果然本汗没看错人!”说完,他坐在案几后,展开张信纸大小的羊皮纸,提起毛笔,饱蘸浓墨,“刷刷刷”在上面写了起来,龙飞凤舞。

不到半柱香时间,他写好回信,在落款处签上名字,又从腰间顺袋中掏出枚拳头大小的黄金印,拓上红色印泥,在落款处盖了下去,然后他呼了口气,收好金印,将羊皮纸卷起,用根巴掌长二指宽的红色丝绸条绑住。

他把回信递与秃鲁火得儿道:“将军向也先元帅回命,就说本汗已全知他的意思了。有什么话,尽在信中!”

秃鲁火得儿弯腰拱手施礼道:“多谢大汗!”

他上前两步,双手接过羊皮卷轴,倒退几步,将卷轴放入怀中,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冲鞑鞑可汗拱手道:“既如此,那在下等告退!”

鞑鞑可汗盘膝坐在黄花梨案几后,挥了下手道:“恕不远送!代我向贵部大汗、元帅问号!”

秃鲁火得儿道声:“是!”转身向大帐外走去,昂首挺胸,身子好像要飘起来,脚步抬得比腰还高。

陆小翠连蹦带跳跟在后面,眉眼开花。

薛若冰双手下垂,低着头走在最后,当走到大帐门口时,扭头向后看了下,眼中闪出道白光,然后转回头出去了。

鞑鞑可汗浑身一颤,打个激伶,身上寒毛直竖。

众人坐在案几后,呆呆看着那四口箱子,纹丝不动,大帐又沉默了。

过了四五次喘息的工夫后,左手边首位文臣伸长脖子,面朝鞑鞑可汗道:“大汗,我们真收下他们的礼物?”

鞑鞑可汗眉头紧锁,低头沉思,道:“不收又如何?谁叫我们穷呢?”

左边的首位文官挺直脖子,像斗鸡似的道:“可是他不会白给,定要付出代价!”

其它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鞑鞑可汗点了点头道:“不错,也先希望我们出兵帮助他,诸位意下如何?”他扬了扬手中也先的信,将他递与左边的文官。

众文官齐聚上来,脑袋贴着脑袋,从上至下将那封信反复读了几遍,把信按在案几上,“啪”地拍了下,昂首挺胸,眉毛倒竖道:“大汗!不能答应!也先这是借刀杀人。他得罪大明,要与大明开战,关我们什么事?要我们掺和进去,岂不被他拉下水,一起得罪大明?”

“对!对!”众文官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大汗!不能答应啊!隔岸观火,看两虎相争、坐收渔利才是上策!”

其它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众人目光一齐转向鞑鞑可汗,满是焦灼不安。

鞑鞑可汗摇了摇头,双手按着案几道:“本汗已答应也先出兵帮助他了!”

“啊?”众人眼珠瞪起,嘴巴张圆,如同木鸡,呆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突然“轰”地声,大帐像沸锅似的响开了。

这个拍着案几道:“这、这如何是好?”

另一个双手摊开,连连摇头,还有的侧过身去,手支着脑袋,鼻子抽搐着,眼中蒙出团水雾。

众人连连摇头,齐面向鞑鞑可汗,面红耳赤道:“大汗!这是为什么?难道坐观成败不好吗?”

鞑鞑可汗嘴里发出“唉”地声响,耸耸肩道:“诸位好意本汗心领了,只是谁叫我们穷呢?”他撩起眼皮,看了下帐下众人,只见众人依然伸长脖子,瞪圆眼睛看着自己,纹丝不动,不由嘴角向前翘了翘。

他站起身来,从身后成堆的文件中取出个胳膊长的羊皮卷轴,展开来乃是幅大漠草原地图,他将地图铺在面前案几上,手指指点点道:“诸位请看!”

众文武官员齐围在案几前低头看着地图,里三层外三层,把个案几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指着地图低头道:“表面上看,我们似乎可坐收渔利,但实际上不然。瓦剌也先部有精骑十万,大明也可集结四十万大军,而我们才能凑起多少人马?满打满算不过两万,根本不具备坐收渔利的条件。”

“你们再看,”他指了指地图的西边,眼睛眨也不眨,神色似水道:“大明与瓦剌开战,如果瓦剌部获胜,这里、这里还有那里,总而言之,整个草原都将拥护它。

而且他们打了胜仗后士气必然旺盛,这根本不是我们区区两万人所能对抗,也就无利可图。如果硬要夺利,只怕会引起整个草原的反感,那时候,我鞑鞑部别说崛起,能否生存都是问题!”

“你们再看这里!”他手指向地图的东边,眉毛拧成疙瘩,神色愈发庄重道:“如果大明军获胜,他们就会沿着斡难河流北上,直取成吉思汗的发源地,也就是我鞑鞑部,到那时局面将不可收拾!所谓唇亡齿寒,大概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众人连连点头道:“大汗高见,令人茅塞顿开!”

他们挑起大指,两眼闪闪发亮。

有名文官伸长脖子:“可是大汗,如果大明与瓦剌势均力敌,双方斗个旗鼓相当,均损失惨重又当如何?”

众人全倒吸口气,抬起头看着鞑鞑可汗,满脸疑惑。

鞑鞑可汗两眼闪闪发亮,满面红光,双手握成拳头道:“这正是本汗希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鞑鞑部有机可乘!可这只是三种情况中的一种,未必百分之百会出现,而且时间紧迫,也不允许我们长思量,必须速做决断!也先元帅已经押宝,不知大明朝廷那里如何?”

他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前方,眉毛锁成了团。

众人也全木头人似的站着。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二章 战幕拉开(2) 薛若冰、秃鲁火得儿、陆小翠等三人,骑着马,赶着马群往东南方向跑。

跑出几柱香的时间,陆小翠回头看看,鞑鞑可汗的营盘已经看不见了,再看看四周,蓝天、白云和绿草,目力所及之处空空无人。

她呼了口气,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两边翘起道:“我当那个鞑鞑可汗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没想到是个怂包,见钱眼开!哈哈哈!”她发出阵阵银铃般的声音。

秃鲁火得儿绿豆眼闪闪发亮,满面红光,眉飞色舞道:“马到成功!冰儿,小翠,我们又立了一大功!”

他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头晃来晃去。

薛若冰低着头,眉头拧成疙瘩,沉思了几次喘息的时间,摇了摇头道:“小翠,别背后乱嚼人舌根!”随后转向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将军,我看鞑鞑可汗此人不简单,将来必成气候,是瓦剌劲敌,还是要小心为上!”

秃鲁火得儿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冰儿多虑了。你看他那怂样!想不轻视他都不行!”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就是嘛!火得儿将军说得没错!尊者就小心过度了!哪都是劲敌,连掏大粪的也是劲敌,那还活个什么劲?”

“卟哧!”秃鲁火得儿嘴里发出撕亚麻布的声音,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连连点头道:“小翠说得没错!冰儿太多虑了!驾!”

他催动照夜白向前飞奔,陆小翠也踹了下马镫,催马飞奔。

薛若冰抬起头来,看着二人的背影,眉毛耷拉下来,连连摇头。

京师皇宫太和殿,皇帝高坐在龙椅上,俯视下方,王振站在他身边,手持拂尘,腆胸叠肚,下边乌压压站着片文武百官,从金阶下直排到金殿门口。

除文武官员外,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和龙家庄庄主龙振星也立于阶下,站在武将队伍中,只是他们未穿官服。

了空大师身披大红袈裟,足蹬芒鞋,手持九环锡杖,玉虚道长身穿青布道袍,发髻上扎着只碧玉簪,龙振星身穿大红团花锦袍,足穿黑色牛皮靴。

三人昂首挺胸站在武将队伍中,双眼炯炯有神。

皇帝坐在金龙椅上,伸长脖子向下看着,眼睛瞪得滚圆,嘴巴鼓起像蛤蟆,脑袋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

大殿内鸦雀无声,人人屏息凝气,静得掉根针在地下都能听见。

约过小半盏茶工夫后,皇帝开口道:“瓦剌已正式出兵,众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众文武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双手抓着笏板挺在前面,低着头默不作声。

皇帝倒吸口气,对大殿扫视了圈,转头看向王振道:“王公公,你是这次大明军总监军,你说说你的看法!”他两眼闪闪发光看着王振。

“刷”地声,众文武百官的目光也看向王振。

王振撇了撇嘴,左肩膀高右肩膀低,活像个漏斗,三角眼斜看着下方,弯腰拱手道:“回陛下,老奴就一句话,他来就送死!”

他弯腰拱手,嘴巴努起可拴头驴。

“啪”皇帝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站起身道:“说地好!王爱卿真乃国之干臣!哈哈哈!”他仰面朝天,嘴巴张圆似鸡蛋,声音直冲云霄,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嘶——”众文武百官倒吸口凉气,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哎!”户部尚书胡大用腆着肚子,鸭子似的摇摇晃晃走出文官队伍,来到金龙阶下,面朝皇帝拱手道:“陛下,老臣有话问王大监军!”

随后他转向王振,昂首挺胸,双手叉在腰间,挺起滚圆的肚皮,厄斜着眼道:“王大监军,我来问你,你凭啥说它来就送死?你得说出个道道来,好让大家心服口服,不能这么一说就完事了!”

皇帝、众文武百官鸡啄米似的点头,全扭头看向王振,两眼闪闪发光。

王振左手猴子似的抓着下巴,三角眼骨碌碌直转。

他仰头看着金殿的天花板,约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突然拍了下腿,蹦起半人多高,公鸡似的伸长脖子,面红耳赤道:“反正就是这样!还用说什么道道!”

他转过身,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老奴所说句句属实,不平也先,誓不为人!”

“呼——”众人吐出口气,互相看看,耸耸肩膀,连连摇头。

胡大用跺了下脚,闭上眼睛,双手捏成拳头,活像油钵,重重向下砸了下,歪过头来,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王振瞪圆了三角眼,站直身,指着下边群臣道:“难道本监军说得不对?难道不该平了也先?”

“腾”兵部尚书邝蒙额头冒出团火,脸上紫胀,三步并两步走出文臣队伍,向上弯腰拱手道:“陛下,王公公所言,实在令人汗颜!想平也先,和真正击败了他是两回事!

王公公虽有雄心,奈实无策!臣以为,也先所部骑兵惯常野战,来去如风,不宜与之交手,只需深沟高垒,假以时日,彼锐气已尽,自然退兵!”

皇帝瞪圆了眼,拍了下金龙椅扶手,道:“又是老一套。他来了又退,退了又来,始终不能消灭他,这有何用?”

蓝光上前一步道:“若要消灭也先,非与之大战不可!我大明兵精粮足,人数众多,可以与之一战。但为增加胜算,求得保险计,末将以为,我们应联络瓦剌部东北边的鞑鞑部,许以重利,令其出兵,两路夹击也先,则胜算大增!”

众文武官员听了连连点头。

皇帝也倒吸口气,坐在金龙椅上,两眼直直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于谦出班道:“陛下,蓝大将军所言极是,还望陛下速速降诏遣使,联络鞑鞑部!”

王振两眼闪闪发亮,上前一步,连连摆手道:“不用陛下下诏。小小鞑鞑,何足道哉?本公书信一封,他敢不来?”

“呼”众文武官员脑袋全抬起来,虎视眈眈看着王振,眼中射出道道利箭。

“啊哦?”王振舌头吞到喉咙里,倒退两步,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嘴唇青紫,哆哆嗦嗦道:“难道本公说的不对?”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三章 战幕拉开(3) 蓝光面沉似水,冲上抱拳道:“陛下,联络鞑鞑部,乃朝廷大事,须得陛下亲自下诏遣使,方才显我大明诚心!”

众文武官员手拈胡须,连连点头。

“扯蛋!”王振甩了下袖子,蹦起半人多高,袖子在半空打个圆弧,“呼呼”风响,他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老奴自领命来,兢兢业业,昼夜刻苦,对那里的形势也略为了解。

那个鞑鞑部,实在和鸡蛋差不多大小,兵力不过瓦剌的十分之一。瓦剌尚且是番邦,鞑鞑部岂不更小?陛下乃万金之躯,怎能亲自下诏遣使去那个部落?岂不自降身价?此事由老奴出面足矣,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眼睛一亮,“啪”地拍了下金龙椅扶手,道:“准奏!”

王振弯腰拱手道:“谢主隆恩!”

蓝光双眉倒竖,两眼圆睁,脸色青紫,头发直往上飘,手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指着王振道:“狗贼王振,真是祸害无穷,本将军今儿要为大明除害!”

说完跳上前步,抡圆了拳头冲向王振。

几名文臣武将从后面扑上来,按住他的肩,抱着他的腰道:“蓝将军息怒!蓝将军息怒!”把他往后连拖几步。

王振头皮发炸,蹲在一旁。

皇帝摆摆手道:“蓝将军状态不佳,且回家歇息几日再说!”

蓝光额头青筋直跳,蹦起半人多高,身上铁甲“哗啦啦”直响,带着抓住他的几名文臣武将也向上蹦了下,他脸红脖子粗,扯着嗓子道:“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又有几名武将上前,架起蓝光,把他抬离地面膝盖高,边往外走边道:“蓝将军少歇,此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激动成这样?先回去歇息歇息。”说话间,把他架到殿外。

皇帝和众文武看着蓝光的背影,连连摇头。

蓝光眼中蒙上团水雾,鼻子直抽搐,哽咽道:“你们哪只王振贻误军机!我们大明军与也先正面决战,鞑鞑部偷袭侧面,也先纵不大败,也必然损失惨重,此千载难逢之战机!”

有名文官点头道:“蓝将军所言极是,不过王公公已派人去联络鞑鞑部了。蓝将军不必过虑!”说着,双手推着他的后背往外走。

蓝光蹦起半人多高,额头青筋直跳,脸红脖子粗道:“他懂什么?他写的书信顶屁用!只有圣上亲笔下诏才管用!”

吵吵嚷嚷间,他被推出了皇宫。

皇帝长出口气,抚了抚心口,环顾阶下道:“诸位爱卿,还有何事可奏?”

龙振星走出队列,两眼炯炯有神,冲上抱拳道:“陛下,前些日子在下收到消息,也先大军军粮辎重尽屯于大青城,离大同不过数百里,若连夜派人袭击,可获大功!

只可惜,在下连夜向陛下禀报这一紧急军情时,却因为没有金鈚令箭,被阻在城外,无法汇报。如今也先已连夜派人昼夜兼程,抵达那城,战机已失,诚为可惜。在下以为,如此情报不通,人员阻塞,实在是有误军机,还望陛下详查。”

皇帝点了点头,道:“如此重大军情,自然应该不加阻拦,直接送上。”然后他扭头冲王振道:“何故出现这种情况?”

王振额头“刷”地冒出层冷汗,上前半步,弯腰拱手道:“回陛下,当时事务繁多,加之又要严防瓦剌奸细出入,故而盘查严格。不料竟因此耽误紧急军情,实在是老奴考虑不周,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点点头:“原来如此,卿家还需统筹安排,不可抓了东边丢了西边。”

王振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老奴这就去办!”

随后,他站起身来,昂首挺胸,双眉倒竖,面向阶下,活像太岁道:“本监军自今日起,特发武林盟特别金鈚令箭一支,如遇紧急重大军情,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直接面见本监军!”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还有龙振星互相看了看,齐向上拱手施礼道:“多谢王公公!”

皇帝点了下头,满面红光。

王振转过身,冲皇帝弯腰施礼道:“陛下,瓦剌军已犯吾大明边境。老奴以为,兵贵神速,明日一早,大军整装出发!”

“嗤——”大殿内文武百官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兵部尚书邝蒙上前弯腰拱手道:“陛下,明日出兵似乎太促,很多准备工作还未完成——”

皇帝低头沉思,还未搭话,王振站直身子,双眉倒竖,指着邝蒙道:“尚书大人,敌兵已兵临城下了,你还说准备工作还未完成?”

他转身冲皇帝道:“陛下,你看这、这像话吗?”

邝蒙像蒙头挨了一锤,眼前金星乱冒,眼瞪得圆圆的,直直看着前方,身子向后晃了两晃,双手摊开道:“这是哪跟哪?陛下,这和为臣无关,这——”

他面红耳赤,嘴唇哆嗦着像蜜蜂的翅膀在抖动。

几名文臣抬起手,用袖子挡住嘴,低着头,发出阵“咕咕咕”的声音,脸红通通,身子像蜜蜂的翅膀那样抖动。

皇帝面无表情,直直看着前方,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道:“准奏!明日点齐大军出发。”

邝蒙胡子竖了起来,跺了下脚,嘴里发出“唉”地声响,垂头丧气回到文官队伍。

王振眉毛向上飞起,红光满面。

礼部衙门的前院空地上,摆着两条膝盖高的案几,半个门板大小,黄柏木制,案几上空空荡荡,只放着本书。

案几后有个枕巾大小的草席,铺在地上,上面分别跪着个人,左边的头戴紫金冠,身披大红绣龙袍,年约十七八,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正是英王朱祁钰。

右边的身着团花大红锦袍,头戴皂角帽,古铜色面皮,鼻直口阔,年约二十七八,正是谢小石。

二人相距半辆马车远的距离,顶着烈日,低头翻着书本。

在英王身后,站着两名红衣王府宫人,手撑着红罗伞盖,盖住马车大小的片荫凉,将英王挡在荫凉下。

谢小石则头顶烈日,影子照在面前案几上,晃来晃去,他展开书本,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滋滋”念着,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四章 战幕拉开(4) 他不知念了多久,嘴皮发白,肚子“咕咕”直叫。

英王双手展开书本,看了几行,扭头看向谢小石,眉毛向上挑起,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谢贼,你本有身武力,大可为朝廷效力,自有远大前程,奈何与王振同流合污,自甘堕落!”

谢小石念了几句词,晃了几下脑袋,睁开眼,左右看看,将书本搁在案几上,右手食指指着自己鼻子道:“王爷是在和我说话?”

英王身后的名王府宫人,斜眼瞥着他,撇了撇嘴道:“不是你是谁?”

谢小石眼睛瞪得溜圆,像鸡蛋大小,面红耳赤,身子公鸡似的向上一耸,道:“冤枉!俺小石头啥时候有这种想法?俺处处为国为民。再说,和公忠体国的王公公共事,怎么能算同流合污?”

“卟”英王口中喷出口拳头大小的血团,飞出五步远,洒在地下,他身子晃了晃,昏倒在地。

“哎哟!”英王背后两名红衣宫人抬起右手,用袖子挡住脸,嘴巴撇到耳后根,道:“这也是人说的话?王公公公忠体国,这、这世上还有坏人不?”

两人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像是想起了什么,突地低下头,把嘴堵上。

正在这时,大门外传来阵“梆梆梆”的敲门声,接着“咣当”声门被踢开,两扇大门不倒翁似的摆来摆去,从外面冲进队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

几名身着青袍的府衙差役迎上道:“公公勿急!公公勿急!不知何故要闯礼部衙门?”

领头的是位黄瓜脸、三角眼的红衣宫人,伸手推了把面前的青袍人,歪着头,瞪着眼睛边向前走边扬声道:“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听旨!”

谢小石“卟通”面朝他跪下道:“小臣听旨!”

东厂宫人上下打量了下他道:“谢大人,圣上口谕,瓦剌大明已然开战,明日出兵,叫你中止学习,即刻进宫面圣!”

谢小石叩了个头道:“小臣遵旨!”

英王眼睛一亮,兔子似的从地上蹦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这名东厂宫人面前,弯腰拱手道:“这位公公,咱大明与瓦剌开战了?太好了!”

他咬着牙,红光满面,拍了下腿,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道:“好!好!这下本王有出头之日了!”然后他转向这名东厂宫人,弯腰拱手,脸上攒成了朵花道:“请问这位公公,陛下可有宣召本王?”

他拱手立在那儿,两眼闪闪发亮,嘴巴咧开像黄瓜。

这名东厂宫人面无表情,斜眼瞥了下他道:“陛下只字未提英王殿下,还望王爷殿下在此好好念书,不负陛下重托!”

“刷!”像是一盆冰水迎头浇下,从头到脚,英王好似置身冰窖,浑身哆嗦着,像蜜蜂的翅膀在抖动,嘴唇青紫,手脚冰凉,站在那儿动弹不得。

东厂宫人转向谢小石道:“谢大人,您就收拾收拾,跟咱家入宫面圣吧!”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点头,嘴里连着发出“唉唉”声。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掸去上面的灰尘,上下看了看,点了点头,冲东厂宫人弯腰拱手道:“这就可以了,有劳公公了。”

这名东厂宫人鼻孔里发出“嗯”的声响,昂首挺胸,腆胸叠肚,鸭子似的左摇右晃向外走去。

谢小石双手垂下,弯腰低头跟在后面。

英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却好似落汤鸡般,双手耷拉着,面如金纸,失魂落魄。

谢小石走出了礼部衙门大门,抬头望了下天,阳光亮白耀眼,他不由闭上眼睛,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下礼部衙门大门。

大门依然敞开,里面的场景历历在目,不由鼻头一酸,眼圈红了起来。

东厂宫人斜眼瞥了下他,歪着嘴道:“怎么?谢大人还惦记里面?还想进去学个三年五载?”

谢小石打个激伶,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

红衣宫人掩住嘴,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像是鸭子在叫,传出半条街外,直冲云霄。

众人拐过衙门口,来到条笔直的大街上。

大街青石板铺就,宽可容十两马车并排而过,两旁店铺鳞次栉比,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人们穿红着绿,男女老少均有。

众人脚步如风,低着头向前走着。

走了段了路,谢小石抬起头,街边有家店铺,二层楼高,雕梁画栋,粉底白墙,正是“天香居”。这家店铺二楼敞开着,没有围墙,只有半人多高的木栅栏围着,涂成红色,临街的一面正开着。

“天香居”上下两层楼坐满了客人,几乎无立足之地。

二楼栅栏边,站着名头戴白色冠巾,身披白色长袍的书生,二十余岁,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手里拎着把折扇,展开来上面提着山水画。

他昂首挺胸,用扇子扇了几下风,目光炯炯有神,看着下方吟诗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声音嘹亮,如刚丝抛入云端,传遍整个“天香居”。

谢小石停住脚步,抬头向上看了看。

白衣书生后面来了位蓝袍书生,面色紫红,他“啪啪”拍着手上前,满面红光,嘴里咧开像黄瓜,道:“好!好!兄台这首诗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令人佩服之至!”

他冲白衣书生连连拱手。

白衣书生转向他,冲他弯腰拱手道:“兄台过奖了。此诗非在下所作,乃唐朝大诗人之作。在下只是心有所感,拿出来念念罢了。实在愧不敢当!”他面色通红,冲蓝袍书生连连弯腰拱手。

蓝袍书生连连摆手道:“不然不然,此诗虽古人所作,竟也合当下场景。王谢二家虽赫赫扬扬,只怕也要落得个衰草枯杨、灰飞烟灭的下场!”

“梆!”他用手指了指地下,两眼闪闪发亮,嘴巴咧开,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泛出白光。

白袍书生耳朵兔子似的向上耸动了下,额头青筋跳起,“啪”地拍了下手,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冲蓝袍书生拱了拱手:“兄台见解高超,出人意表,令愚兄佩服!来来来!咱喝两杯,不醉不归!”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五章 战幕拉开(5) 蓝袍书生眉毛向上耸起,连连拍手道:“好!好!兄台请!”他弯腰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店内的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直咂牙花。

墙角内有名身着道袍的人,面似枯柴,年约六七十岁,三角眼,蒜头鼻,背上背着松纹古剑,手持柄雪白如银的拂尘,正是玉空道长。

他“啪”地拍了下桌子,声音响亮如敲钟,震得大厅“嗡嗡”直响,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

他站起身来,冲两名书生连连弯腰拱手,满面红光道:“解得切!解得切!二位兄台,贫道稽首了!”

店内客人目瞪口呆。

谢小石低着头,眉毛拧成了问号,咬着右手食指,边走边道:“这是啥意思呢?”

走在前面的那名东厂宫人,昂首挺胸,眉飞色舞,摇头晃脑,红光满面,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道:“谢大人,这还有啥不好理解的?意思是本朝有两个大祸害,一个姓王,一个姓谢,别看权势滔天,到头来,燕子在他们家筑巢!”

话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嘴,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像鸭蛋,木头人似的站了有几次喘息的工夫,猛地跳起半人多高,面红耳赤,额头青筋直跳,头上冒出团火,右手抬起,直指天空,歪着嘴巴叫道:“反了!反了!给我拿下!”

他“呼呼”喘着气,声音活像公鸭嗓子。

谢小石冲他拱拱手道:“公公息怒!我看他们说得好!斩妖除魔,正是吾辈本色!”

东厂宫人弯着腰,木头人似的定住了,足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咧开嘴发出阵“嘿嘿”的声音道:“既然谢大人都这么说,那就没错了!谢大人不计较,那大家伙散散散!”

他摆了摆手,飞似的走出五六步外,来到几名东厂侍卫身边,弯腰低头,左手拢成喇叭状捂着嘴巴,右手指着谢小石的背影指指点点道:“憨子!憨子!”

说着,他两眼闪闪发光,几根头发向上飘起,身子像蜜蜂的翅膀撕掉抖个不停,嘴里发出阵“咕咕咕”的声音。

几名东厂侍卫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道:“是!是!”

谢小石歪着脑袋,耳朵向上竖起,打个冷颤,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连连摇头道:“那反正不会是我,也不会是公忠体国的王公公!”

众东厂侍卫眼睛眯成条线儿,眼角的鱼尾纹皱着花儿,双手捧着肚子,弯下腰去,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身子像苍蝇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皇宫的后花园,这里花团锦簇,面积有几个足球场大小,中间还有个荷花池,碧波荡漾,荷花已谢,只有绿色叶子飘在水上,飘满了大半个池子。

荷花池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周围用半人多高的汉白玉栏杆围着,正中有座亭子,房间大小,北边有座曲折仅容二人并肩而过的木桥,连着亭子。

皇帝背着手,站在荷花池边注视着荷花。

他左手边站着王振,右手边站着吏部尚书于谦、户部尚书胡大用、礼部尚书孙有礼等人,他们双手叉着,弯腰躬身而立。

皇帝凝视了荷花池有一两盏茶的工夫,嘴巴发出“唉”的声响,喷出口白气,转向于谦等人道:“众位爱卿,可知朕因何叫你们来?”

于谦、胡大用、孙有礼等人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弯腰躬身道:“臣等不知!”

皇帝抬起手来,转身冲王振道:“把它带上来!”

王振弯腰点了下头,转身向外走去,弯着腰,低着头,脚步如风,只数次喘息的工夫,就出了后花园,去了内宫。

约过了盏茶时间,他又脚步如风地回来,双手交叉在胸前,满面红光,走起路来带起股风,脸上像绽开朵花儿。

于谦、胡大用、孙有礼三人倒吸口气,踮起脚,伸长脖子看向王振,但见王振身后跟着名红衣宫女,面涂脂粉,嘴巴红得像血,两个眼睛乌溜溜像熊猫,脸上“扑扑”直往下掉粉,柳叶眉,三角眼,国字脸,脚步如风。

她双手抱着个金黄的包裹,旅行包大小,包裹内包着个婴儿,面色白净,两眼乌溜溜,咬着嘴唇四下看着。

皇帝看着婴儿,长出口气,眉毛向上飞了起来,面露红光,随后抬头看了眼抱着婴儿的红衣宫女,不由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眉毛拧成了疙瘩。

王振带着宫女来到皇帝面前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弯腰拱手,脸上绽开朵花道:“陛下,皇子带到!”

皇帝点了点头,上前几步,伸手将皇子抱起,转身走到于谦、胡大用、孙有礼等人面前,把皇子抬到他们眼前晃了晃,脸上绽开了朵花儿,道:“诸位爱卿,你看朕子如何?”

于谦、胡大用、孙有礼睁大眼睛看着皇子,眼睛眨巴着,然后互相看看,倒退两步,弯腰低头,双手拱起,紧闭双唇,默不作声。

“嗯?”皇帝眉毛拧成疙瘩,直视三人道:“众位爱卿,怎么不说话?”

他额头渗出了层汗珠。

胡大用腆了腆肚子,乍着胆子道:“陛下,皇子年幼,尚不能言,臣等怎能看得出来?”

于谦、孙有礼二人连连点头称是。

皇帝额头“刷”地直掉黑线,脸耷拉下来像黄瓜。

王振斜眼看了下于谦等三人,跺了下脚,双手握成拳头,牙齿直咬道:“书呆子!真书呆子!”他抬起头,闭上眼睛,龇牙咧嘴。

红衣宫女站在后面,撇了撇嘴,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没用!”声音像是雄猫发出的,侧着头看天,直翻白眼皮。

“嗯?”于谦突然两眼睁开,双目金光暴射,直视宫女,面沉似水,冷若冰霜道:“此何人也?敢妄议大臣,依太祖律历,当是死罪!”

皇帝扭头看向红衣宫女,眼中射出道道利箭,脸绷起像木板,沉声道:“尔何人?口中所称‘没用’又指何人?”

“啊?”红衣宫女面色惨白,嘴巴张开像鸭蛋,“卟通”声跪倒在地,身子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扯着嗓子如同公鸭在叫道:“陛下,冤枉啊!”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六章 战幕拉开(6) 众人看着她,眉头全拧成了疙瘩。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奴婢没有妄议大臣!奴婢所说的‘没用’是指——”她抬起头来,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指着自己道:“奴婢自己!定是奴婢没照顾好皇子,让诸位大臣见了默不作声,所以奴婢自认没用,竟忍不住把话说出来了,还望陛下恕罪啊!”

她眼中下雨似的“劈叭、劈叭”往下掉水滴,顺着脸颊流下,冲开涂着的有尺子厚的脂粉,留下道道弯弯曲曲的蛇印。

于谦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厉声道:“巧言令色,断乎不能留!”声似雷鸣,直冲云霄。

红衣宫女“嘤”地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皇帝身子也如触电似的抖了下,扭头看向这名红衣宫女,但见她身着红袍,腰系巴掌宽的黑色武士带,脚蹬黑色牛皮靴,耳朵上扎着串指甲盖大小的珍珠耳坠,不由眉毛拧成疙瘩,手托下巴道:“怪哉?”

王振连忙上前步,弯腰拱手道:“陛下,眼见大军出师在即,若斩此人,怕不吉利!”说完,后退半步,把手缩在袖筒内,眉毛耷拉下像弯黄瓜。

皇帝倒吸口气,向下挥了挥手。

王振连连点头,弯下腰去,推了推这名红衣宫女的胳膊,道:“陛下恕你无罪,还不赶紧谢恩?”

红衣宫女眼皮向上翻了一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梆梆梆”连叩了三个响头道:“贞儿谢陛下隆恩!”

于谦脸上挂了层寒霜,甩了下袖子,嘴里发出“哼”的声音,别过头去,牙齿直咬,胡大用、孙有礼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这时,有名红衣太监小跑着过来,到皇帝身边五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到。”

皇帝眼睛亮了下,面泛红光道:“快快有请!”

红衣太监弯腰躬身道:“是!”便退了下去。

不到小半盏茶时间,谢小石像阵风似的走了进来,衣袖向上飘起。他到皇帝十步远的地方停住,双膝跪倒,“砰砰”叩头道:“小臣谢小石叩见陛下!”

皇帝看了看他,但见他身着红袍,头戴皂角帽,足蹬黑色布靴,点了点头,昂首挺胸道:“免礼平身!”

谢小石站起身来,弯着腰,垂手而立。

皇帝满面红光,将皇子在他面前晃了两晃道:“谢爱卿,你看朕的皇子如何?”

谢小石低着头,耷拉着眉毛,看也不看一眼道:“陛下,皇子天庭饱满,地阔方圆,此洪福齐天之相,日后贵不可言!”

“哦?”皇帝眼睛瞪圆了,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满面红光,眼睛眯成条线,用手指着谢小石道:“好!好!承你吉言!”随后他脸耷拉下来,面沉似水道:“日后皇子若不洪福齐天,朕可要找你!”

“嗡!”谢小石脑袋肿了圈,眼前直冒星星,直翻白眼皮,身子前后直摇晃。

胡大用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呼了口气道:“幸亏没信口开河,不然上当!”

他猛地闭着嘴,用袖口挡住嘴,眼睛骨碌碌转了圈,看看左右,低下头默不作声。

皇帝将皇子交到王振手中道:“带回后宫,好生看护!”

王振弯腰躬身道:“老奴遵旨!”他双手接过皇子,冲唤作“贞儿”的红衣宫女努了努嘴,眨眨眼睛,飞步向后宫走去。

红衣宫女从地上爬起来,冲皇帝做个万福,道:“奴婢告退!”便飞也似的跟在王振后面跑了。

皇帝转向荷花池,呼了口气,双手放在背后,仰面朝天道:“于大人、胡大人、孙大人,朕要御驾亲征了。这京师就交由你们打理,切切小心在意!勿出差错!”

于谦弯腰拱手道:“臣遵旨!”

胡大用腆着肚子道:“陛下乃万乘之尊,怎能亲自出征?遣一上将足以横扫漠北,如当年卫青、霍去病!”

孙有礼也上前步,弯腰拱手道:“陛下,这于礼不合!”

皇帝甩了下袖子,道:“朕意已决!勿复多言!古来天子御驾亲征者多矣,就本朝圣祖、乃父、乃祖均有御驾亲征,朕怎么不行?哪点于礼不合?”

“呃”孙有礼舌头咽到喉咙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皇帝又挥了下手,道:“谢小石,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带着锦衣卫,随朕出征!”

谢小石弯下腰,双手拱起到额头道:“遵旨!”

于谦道:“陛下亲征,自无不可,只是这次行军太促,缓缓几日如何?”

皇帝双眉倒竖,要紧牙关,两眼直视前方道:“断不能缓!明日一早,朕就点军出发!你们退下,分头忙自己的去吧!”

于谦、胡大用、孙有礼、谢小石等人弯腰拱手道:“遵旨!”

孙有礼又道:“陛下,谢大人在礼部,尚未学完——”

皇帝转过身去,迈步就要走,闻听此言,耳朵跳了下,脸绷起像石板,道:“迂腐!大军要出发了,还惦记这个。不必学了,明日一早出发!”

孙有礼又道:“那英王殿下——”

皇帝道:“他学业完成后,和卿等留守京师!”说完甩了下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谦等人互相看看,转身向宫门外走去。

穿过几条曲曲折折的走廊和几重宫殿后,他们来到皇宫门外,皇城的朱红大门,“咯吱吱”响着关上了,背后一个人影也没有。

胡大用看看左右,冲于谦压低嗓音道:“于大人,你不对!陛下要御驾亲征,你为何不拼死阻拦?”

孙有礼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双绿豆眼乌溜溜看着于谦。

于谦手拈胡须道:“本朝哪来卫青、霍去病?再说,此次出征,早已点明主帅是王振,怎么可能临阵换帅?王振何人,大家心中有数,有陛下监押,谅他不至于无法无天!”

胡大用倒吸口气,眨眨眼,点点头道:“也对!那于大人,告辞!”他冲于谦拱了拱手,向自己的驴车走去。

谢小石冲于谦、胡大用分别拱手道:“于大人、胡大人,在下也要告辞!”

于谦“嗯”了声,扭头走向自己的大黑驴,蓝儿则站在距宫门口约小半箭地远的地方,牵着大黑驴,踮起脚,伸长脖子向这儿看。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七章 战幕拉开(7) 谢小石又走到孙有礼面前,冲他弯腰拱手道:“孙尚书,陛下有令,俺谢小石要随军出征了,不能在聆听尚书大人的教诲了!”说完挤挤眼睛,迸出半朵水花。

孙有礼双手放在背后,腆胸叠肚,昂首看天道:“谢大人,你有好学之心很好!此事无妨,待你随军出征之后,再来礼部学习!”

“卟通”谢小石四脚八叉,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孙有礼双手放在背后,昂首看天,摇头晃脑,走一步抖三抖,哼哼唧唧走向自己的绿呢大轿。

王振和唤作“贞儿”的红衣宫女,飞步穿过御花园,走进个拱形门洞,王振回头看看后面无人,将皇子放在宫女手中,道:“万贞儿,你可得小心在意。今儿若没有咱家出手,你想想后果!”

唤作“万贞儿”的红衣宫女双手接过皇子,晃了两晃,连吐舌头,发出雄猫似的声音道:“今儿可把我吓坏了!那几个傻冒,不知奉承陛下,还要杀我哩!你说这世上还有没有道理?”

说完,双手托着皇子的两个胳膊,两眼闪闪发光看着皇子,满脸开花道:“我看这皇子福大命大,将来定是坐江山的主!”

“嘘——”王振伸出根手指,贴在嘴唇,看看左右道:“后宫议政,杀无赦!”

“扯臊!”万贞儿柳叶眉倒竖,二目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这是哪个混蛋定的规矩,总有一天——”她呼呼喘着气,银牙直咬,两眼射出道道利箭。

王振撇撇嘴道:“这是太祖爷定的规矩,你敢胡说?当心我拿你下东厂!”

“少来!”万贞儿嘴巴歪到耳后根,道:“要说太祖爷的规矩,头一条就是太监不得干政,你不但干政,还做了大将军。按太祖爷的规矩,第一个拿你下东厂!哼!”

她撇了撇嘴,举着皇子向内宫走去,身子一扭一扭,像风吹杨柳。

“你——”王振指着万贞儿的背影,嘴唇哆哆嗦嗦,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直跺脚。

万贞儿双手将皇子举在空中,边走边道:“这可不是我胡说,太祖爷在祖庙立着块石碑,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也是个银样镴枪头,白瞎是个千军万马的统帅!”她边说边走入了林中小路。

王振手指在她的后背,脸一会儿变成白色,一会儿变成青色,一会儿又变成红色,双腿筛糠似的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我、我——咱家今天要你看看,到底是不是白瞎!哼!”

他甩了下袖子,低头向外飞奔而去。

走至花园门口时,“砰”地声和名身着金袍龙服的人撞个满怀。

王振连退两步,身子向后晃了晃,指着这人道:“你、你——陛下!”他“卟通”声跪倒在地,冲来人连叩了两个头道:“老奴心急,未看见陛下,冲撞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与他撞个满怀的金袍龙服的是皇帝。

皇帝摆摆手道:“平身,恕你无罪!”

王振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弯腰垂手低着头,站在道旁。

皇帝斜眼瞥了下他,道:“王公公,明日一早,大军出发,你是军务繁忙,去忙你的罢,朕不打搅你了!”

王振连连弯腰道:“陛下说哪里话来?老奴再忙,那也是为陛下服务,陛下哪里会打搅老奴?”他嘴上这么说着,眼珠却乌溜溜直转,双腿筛糠似的抖,脚步踩来踩去,面色紫胀,像有内急似的。

皇帝斜眼瞥了下他,嘴角微微往上一翘,摆了摆手,便双手放在背后,走向后宫。

待皇帝走到没影了,王振呼了口气,身子矮下近半来,而后他眼睛瞪起向灯泡,脖子向上挺了挺,脚不沾地,像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穿过几条走廊和几重宫殿,他来到处所在。

这里林木掩映,树木高达四五层楼,树木丛中有幢青石砖垒成的围墙,足二层楼高,围墙内有几排建筑,均两三次楼高。

绕过树丛,来到围墙的大门前,门上挂着个横匾,白底金边,上书“东厂”二字,黑油漆的大门,大门紧闭。

大门门口分左右各站着两名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腰佩绣春刀,笔直而立,二目炯炯有神看着前方。。

王振低着头,直走向大门,双手猛地把门往前一推,“咣”地声大门被推开,他迈步而入。

围墙内院子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青石砖铺地,正面是栋两层楼高的大厅,青砖绿瓦,左右两边各是排厢房,比大厅矮半层楼。

院内数名身着红袍的东厂宫人游鱼似的穿梭。

王振右脚迈入门内,左脚还在门外,探进去半个身子,向内挥了挥手,歪着眼道:“出来几个人,跟咱家去办件事!要力气的!”说完扭头向外走去,抿着嘴,面孔板起像木板。

须臾从内跑出八名东厂侍卫,体壮如牛,分成两排,跟在王振身后。

王振疾步如风,直往前走,穿过几条斗折蛇形的抄手游廊和两片林地,来到处所在。

这里有座宫殿,三层楼高,红砖金瓦,闪闪发光,宫殿正门上书“祖庙”二字,蓝底金边的竖匾,左右两侧却没有任何建筑,只有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白色大理石砖铺地。

在宫殿门口,向外延伸两辆马车远的距离,是块空地,空地边用半人多高的汉白玉栏杆围着,下面是台阶,有五六层,累计半人多高。

在台阶右侧,立着块一人多高的黑色石碑,椭圆形,有半本书厚,胳膊那么宽,上面刻着行白色大字“内侍干政者,杀无赦。洪武某某年”字样,字有盘子大小,闪着银白色光芒。

王振走到石碑前约五步远的地方停住,歪着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下这块石碑,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身子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他嘴唇青紫,手哆哆嗦嗦指着这块石碑道:“把它挪开!”

“这!这!”身后几名东厂侍卫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其中有名东厂侍卫乍着胆子道:“厂公,您不是开玩笑吧!这石碑可是太祖手书——”

“咣!”王振跺了下脚,三角眼鼓起像蛤蟆,脸上青紫道:“叫你挪开就挪开!废什么话?”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八章 长街送行(1) “遵命!”八名彪形大汉飞步上前,围住石碑,八只手按住石碑上面往下推,人人像牛似的顶着,脸色胀红。

石碑底座晃了两晃,“轰隆”声倒在地上。

“哇!”皇宫内有名身着织锦团花红袍的太监蹦起半人多高,脸上白得像纸,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连声道:“不好了!不好了!快去禀报陛下!”

他飞似的向后宫跑去。

王振斜眼看着倒在地上的石碑,眉毛向上飞起,嘴角翘了起来,面泛红光。

后宫内,皇帝正与皇后并肩而立,一齐看着面前的小皇子,连声绽开朵花。

皇帝上前步,揪揪小皇子的脸,扭头冲皇后道:“皇后,朕要御驾亲征,这宫里的事就交由你打理了。见深千万要看护好,万一朕在战场上有什么三长两短——”

皇后连忙上前步,用手捂住皇帝的嘴:“陛下千万别出此不吉之言,臣妾希望陛下平安归来,臣妾也相信陛下一定能平安归来!”

“平安归来?”皇帝抬头看了看天,嘴角向上翘了翘,点了点头道:“好!朕答应你,一定平安归来!”

皇后松了口气,面泛红光。

正在这时,宫外飞似的跑进个红衣太监,跑到宫门口时,“咔嚓”绊了一跤,趔趄了五六步才稳住身形,双腿直打颤,脸上紫胀,两眼发直,“呼呼”牛似的喘着气。

皇帝看了眼这名红衣太监,沉下脸,道:“曹吉祥,何事惊慌?”

被唤作“曹吉祥”的红衣太监东倒西歪,鸭子似的走了几步,双腿筛糠似的抖,额头直冒冷汗道:“启奏陛下,大事不好!司礼监掌印东厂总管王振他、他——”

皇帝眉毛向上立起,上前步道:“他如何?”

曹吉祥跺了下脚,双手拍了下腿,脸弯成像黄瓜,号啕大哭道:“他把祖庙太祖亲书的那块内侍不得干政的石碑,给、给放倒了!”

说完,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啊?”皇帝倒吸口冷气,连退两步。

皇后脸上顿时罩了层寒霜,双眉倒竖,两眼圆睁,上前步道:“陛下,这个王振真无法无天,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不快快治罪?”

曹吉祥抬起右手,用袖口擦擦眼睛,撩起眼皮看了眼皇帝,随后赶紧闭上,接着哼哼唧唧。

皇帝跺了下脚,嘴里发出“唉”地声响,用手重重拍了下腿道:“这个王卿家真是糊涂啊!”

“糊涂?”全场众人触电似的抖了下,全扭头看向皇帝。

皇后满面寒霜,上前步道:“陛下,这怎么是糊涂?分明是大逆不道!还望陛下重重治他的罪!”

皇帝低下头,沉思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连连摆手道:“大军出发在即,这个时候擅动主帅,于军不利。待以后,朕会好好责罚他的!”

“唉!”曹吉祥喷了口白气,别过头去,闭上眼睛,双手摊开,手心向上晃了晃,耸耸肩膀。

皇后连连摇头:“陛下如此心慈手软,纵容王振,只怕这厮将来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王振拍着手,摇头晃脑向东厂方向走去,他身后跟着八名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个个体壮如牛,此时却已满头大汗。

他穿过两条蛇形走廊,来到处拱形门洞时,从一座房子大小的褐色假山后,窜出位红衣宫女,国字脸,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正是万贞儿。

她探头探脑,两耳的珍珠耳坠晃来晃去。

她左右看看,手拢成喇叭状,挡住嘴,压低声音道:“王振,你真胆大包天,拆了太祖手书的石碑!”

王振斜着眼,昂首挺胸,撇了撇嘴道:“那又如何?本公破旧立新,不合时宜的东西自当拆除!”

“呀!”万贞儿蹦起半人多高,两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两只手举过头顶,捏成拳头晃来晃去,龇牙咧嘴道:“你还满嘴是理了!你知不知道,皇后娘娘听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当即要求必须治你死罪!”

说话时,头发向上飞了起来,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嘶——”王振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仰了仰,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咬着牙道:“谁耳报神这么快?咱家才刚刚拆完,陛下和皇后那儿就知道了?别让我找出这个人,否则非叫他好看!”

万贞儿撇了撇嘴,伸出脑袋看了看门洞外边,道:“你既然敢做,还怕人说?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谁不知道?难道这事你能瞒陛下一辈子?”

王振愣了愣,眨了眨三角眼,双手捧着肚皮,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然后道:“也对!”

随后上前两步,弯下腰,压低声音,细若蚊呐道:“万贞儿,陛下对此怎么看?”

万贞儿呆了呆,斜眼看了看他,道:“若不是看在今儿你替我说话的份上,我才不告诉你呢!陛下对此无动于衷,只说你糊涂,拒绝了皇后娘娘治你死罪的要求。”

“呼”王振长长吐了口白气,复又腆胸叠肚,摇头晃脑道:“陛下圣明,知道大体。本来吗,没有咱家这些厂臣为陛下鞍前马后,他的江山谁保?若依太祖之令,就没人替陛下办事了!所以那块碑,咱家以为该拆!”

“嚯!”万贞儿连退三步,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下王振,连连弯腰拱手道:“佩服!佩服!”说完转过身去,像阵风似的走了。

王振身后的东厂侍卫,看着万贞儿消失的方向,冲王振弯腰拱手道:“厂公英明!本来属下等干那事真捏了把汗,生怕有什么不测!不料还是厂公技高一筹,属下等佩服之极!”

“滋滋——”王振满面红光,头上冒出团青气,踮起脚,像小鸭子似的飞奔向东厂,脚下像生了阵风。

东厂大院内,东厂侍卫往来穿梭如游鱼,他们有的手捧卷宗跑来跑去,还有的则在捆扎刀枪棍棒,满头大汗。

王振走到东厂正中的大堂内,坐在大堂正中的书桌后。

书桌红木打制,涂上黑油漆,半人多高,大小像半个门板,书桌上摆着个红色竹筒,酒瓶大小,里面放着大小不一的狼毫笔,笔筒旁有一方书本大小的端砚,灰扑扑,上坠七颗星,形状似云雾翻滚。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九章 长街送行(2) 砚台边放着块火柴盒大小的金色徽墨,桌子正中铺着几张白色信纸。

书桌左边,堆着半个胳膊高的文件、报告,右边则摆着几本蓝色封皮的圣贤书,桌子后面有张黄花梨太师椅,垫着红色锦缎垫子。

在大堂左边,立着排文件柜,近二人高,排了有两辆马车长,里面堆满各式文件、信件,柜子里装不下,则堆在外面,垒起有半人多高,摞了好几排。

大堂右边则立着几个蓝色的一人多高的牡丹齐耳花瓶,肚大腰圆,大堂青砖铺地,除这些外,空荡荡的。

王振端坐在书桌后,手里翻着本蓝色封皮的信件,边翻看,边眉头拧成了疙瘩。

在书桌下边,分两排站着东厂侍卫,相对而立,相距有辆马车远,从书桌下直排到大堂门口。他们笔直而立,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前方,面如岩石,纹丝不动。

王振翻看完那本蓝色封皮信件,将它倒扣在桌子上,手掌心拍在信件上,手指头“嗒嗒嗒”敲着信,眼珠骨碌碌直转。

正在这时,从大堂外走来名东厂太监,径直走到王振身边,手拢成喇叭状,挡住嘴,凑在王振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如鸟叫的声音。

王振扫帚眉倒竖,三角眼圆睁,面色变得铁青,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那名东厂太监说完后,退后两步,笔直而立,两眼直视前方,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王振将右手抬得有脑袋高,闪电似的向下拍去,带着阵“呼呼”的风声,“啪”地声拍在了面前的书桌上,震得笔筒、砚台、徽墨飞起半个巴掌高,声音如同响雷,震得大堂“嗡嗡”直响。

他“呼”地站起身来,甩了下袍袖,面色铁青,抿着嘴,背着手,在书桌后来回走动。

走了约小半盏茶工夫,他忽然上前步,抓起书桌上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瓷杯,踮起脚,将瓷杯举过头顶,抡圆了胳膊向想掼去。

“咣!”地声,瓷杯如同闪电般砸向地面,撞得粉碎,碎片乱飞,有几枚碎片甚至砸到两旁立着的东厂侍卫脸上。

那几名东厂侍卫,纹丝不动,眼皮也不眨一下,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王振满脸通红,牛似的“呼呼”喘着气,双手握成拳头,在空中风车似的晃来晃去,扯着公鸭嗓子,声嘶力竭道:“这群人,竟然如此小瞧咱家。咱家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跺一跺脚天下束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他们竟以为咱家连个小小的鞑鞑部落都摆不平?抬脚灭了它!”

他抬起脚往外踹了下,脸绷起像木板。

他原地转了三圈,坐回到太师椅上,两眼直勾勾看着前方,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好好好!既然他们这么说,咱家还不写这封信了!小德子,你给在大同督战的监军郭敬带个话儿,就说咱家口信,让他与鞑鞑可汗联络联络,务必使他归顺大明,与大明军共同夹击也先!”

那个给王振耳边说话的红衣太监“小德子”弯腰拱手道:“遵命!”

他弯腰转身要走,王振抬了抬手道:“回来!”

小德子有弯腰转过身来,面对王振。

王振手拢成喇叭状,上前步凑到他耳边,叽叽咕咕道:“需得如此如此。”

那名唤作“小德子”的东厂太监,伸长脖子,支着耳朵听着,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哎!哎!是!”然后飞似的下去了。

王振抬起头来,背倚着太师椅,眼睛眯成条线,嘴巴抿起,发出阵阵“哼哼”的冷笑声。

谢小石回到锦衣卫指挥所,召集了所有的锦衣卫,整个院子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无立足之地,不但院子里,而且树荫下,走廊上也站满了人。

他们排成队列,人挨着人,人挤着人,摩肩接踵,笔直而立,人人抬起头来,注视着前方。

谢小石站在大厅门前的台阶上,他的身后也站了乌压压成片的锦衣卫,将他身后围得水泄不通。

谢小石面对众人,向下扫视了圈,抬起手道:“大家好!今天请你们来,是告诉你们一件事!明天早上,圣上就要起兵了!”

众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几乎人人倒吸口气。

谢小石接着道:“从现在起,你们赶紧回家收拾准备!带好干粮、银钱、兵刃、衣服,今晚定更时分到这集合,明早出发!”

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正挂在当头,照得大地亮堂堂的,点了点头,抬起手道:“大家只有半天时间,快去准备吧!”

众锦衣卫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纷纷向前涌动,队伍波浪似的晃动不已。

他们纷纷道:“头儿,这太急促了吧,才半天时间准备!”人人耷拉下眼皮,摊开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谢小石抬起手道:“厂公说了,兵贵神速,去吧!”他声音洪亮,如同敲钟,直冲云霄,震得院子“嗡嗡”直响。

“神速你个头!”在城西大营内,明兵三五成群,歪着脑袋,凑在起道:“现在啥都没有,三天只吃两顿饭,军饷欠发几个月了!这还不算,”人人咬牙切齿道:“兵器都没有,要打仗总不能没有兵器吧!”

他们聚拢在一起,纷纷走向明军军官。

有个头戴铜盔、身披铜甲的满脸络腮胡子军官站在场地中间,眼睛扫视着面前乌压压成片的明兵,抬起手道:“大家安静!今天就算了,明天早上一定要大家饱餐战饭!”

正说着,营门外走来队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推着一溜独轮车,排开有半条街长,每辆独轮车轱辘有大半个人高,左右两边各挂口黄柏木箱子,有半张方桌大小。

领头的东厂太监看着跑来跑去如游鱼似的明兵,抬起手道:“快去请你们的都司大人来,军饷到了!”

“哗!”众明兵麻雀似的跳起来,人人面泛红光,脸上像开了朵花,连蹦带跳向后跑去。

不过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众明兵簇拥着那个铜盔、铜甲的明军军官走来,围着他又蹦又跳。

都司满面红光,大踏步向前走,身上带着股风。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章 长街送行(3) 他边走边抬起手来,两眼闪闪发光道:“哎呀呀!真是及时雨,及时雨啊!我们已三个月没领军饷了!”

领头的太监倒吸口气,冲他拱拱手,歪着三角眼道:“都司大人莫急!这里是每人只发一两银子,至于其它所欠军饷,以后再说罢!”

“哗啦”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明兵、将军头上,他们站在原地,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木头人似的看着东厂太监。

这名太监耷拉下眼皮,脸上略微红了红,“咳咳”了两声,冲众人拱拱手道:“莫小瞧这一两银子,那也是厂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各地征集而来。这一两银子权且发下应个急,以后的银子以后再说!”

都司满面春风,眼睛眯成条线,嘴里咧开成黄瓜,冲这名东厂太监拱手道:“这位公公,您看,我们明天就出征了,哪有那么多以后——”

东厂太监脸“呼”地沉下来,脸色绷成石块样,扯着公鸭嗓子,瞪圆了三角眼道:“明天出发多好啊!从明天起,你们的饷银加倍发放!”

“轰!”众明兵蹦起半人多高,手臂举过头顶,“劈劈啪啪”拍着掌,连声道:“好哎!好哎!”

“嗯!”东厂太监眼睛眯成条线,点点头,脸上泛出红光。

都司弯腰拱手道:“那就多谢厂公,有劳公公了。军饷的事暂且不论,只是现在许多明军手里还没有兵器——”

“哗啦”城东一间圆锥形,两层楼高,占地两个篮球场的石砖房门打开,里面冒出阵阵烟尘,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王振抿了抿嘴,吸了口气,探头向里面看去,里面光线昏黄,看不清楚,他身后几名东厂侍卫,点亮手中火折子,向内照去。

里面顿时灯光大亮,如同白昼。

除王振外,他身边还站着几名身着红袍、头戴乌纱的文官,身后则一溜站着排头戴铜盔、身披铜甲的武将。

文官拱着手,低着眉,面无表情,武将则人人踮起脚,伸长脖子向内张望,两眼滚圆,嘴巴张开像蛤蟆,满面红光。后面还有成队的明兵,队伍排开有两条街长,密密麻麻。

王振以手掩鼻,走了进去,四下张望。

众文官和武将也纷纷进入,但见里面刀枪剑戟,各种兵器堆积的比人的个头还高,每堆占地有两个房间大小,从门口直堆到墙角,每堆间隔半辆马车远的距离。

王振走过门口的几堆兵器,走到墙角边的一堆旁,上下看看。

他身边的红衣东厂侍卫,举起火折子照着,火光燃起半个巴掌大小,照得房间如同白昼。

王振弯腰向下看了看,伸手拽住把刀柄往外拉,传出“哗啦啦”阵响,刀被拉了出来,王振手提这把刀,凑到火光下看,但见锋刃已经变钝,刀身左面有块巴掌大小的褐色铁锈,右面则是星星点点麻子似的出现无数锈点,几乎占了半个刀身。

他把刀扔回到兵器堆上,发出“呛啷啷”声响,道:“将就着用吧!”

众武将人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王振对身边文官道:“侍郎大人,这些兵器全部征用了,你去开个收条!”

那名文官一连声地道:“是!”然后走了出去。

王振左右看看,转身冲众武将道:“诸位都司大人,这些兵器可够?若不够,还有两间库房,只不过年代比这久远——”

“扑通”声,几名都司坐在地下,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够了!够了!”两眼瞪得像灯泡。

王振摆摆手:“既然够了,那就搬吧!”

众人走出库房,众武将挥手叫明兵进去搬兵器。

有名武将拽了根白蜡杆红缨枪出来,枪头半数已缀满褐色铁锈,根尾有个米粒大小的虫眼,深不见底,迎风晃了晃,“卟嗒”声,红缨掉了下来,摔成两半。

众武将退后两步,低头看着地上的红缨,直咂舌头:“这缨穗何物所制,竟摔成这样?”

王振斜着眼,撇着嘴道:“那是朽了!”

众武将倒吸口气,连退几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众明兵成捆成捆地往外搬兵器,每人肩上均扛着捆兵器,合拢起来有水桶粗细,他们排着队列向城外营地走去。

待抗到营地时,天已黑了下来,他们将兵器往营地前的空地上一扔,便七倒八歪趴在地上。

营地内的明兵点着灯笼火把、亮子油松走了出来,他们围着东一堆、西一堆放着的兵刃,将附近几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照的亮如白昼。

有名明兵上前步,从地上拾起把刀晃了晃,从在火光下看,满是铁锈,不由瞪圆了眼睛看着都司。

都司脸“刷”地黑下来,如同黑炭,额头滚下几粒豆大的汗珠,他抬起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道:“先将就着用,待打败了瓦剌,再发好的!”

“哗啦!”众明兵倒下近半来。

城南五里外的武林盟驻地,灯火通明,照得驻地上下如同白昼。

营地内众武林人士游鱼似的穿梭不已,有的在捆扎兵器,有的在收拾包裹,还有的则打扫马车,给马喂草料,人人面泛红光,眉飞色舞,脸上像绽开了朵花儿。

杜一平则手捧着蓝色封皮账册,一会儿走到东边,对这个指指点点,一会儿走到西边,对那个指指点点,然后又叫几个人跑到营后,用铁锨铲土块。

直忙到将近三更时,方渐渐散去,营地灯光也逐渐熄灭,整个武林盟的营地黑沉沉的,只有中军大帐内还灯火通明。

大帐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将近两层楼高,里面点着大小十数盏油灯,燃起的火光有拳头大小,照得大帐内亮如白昼。

大帐正面,有座红木案几,门板大小,上面放着地图,已被折叠成方块,放在桌子正中,桌子上还摆着盏青铜油灯,巴掌大小,宝瓶形状,火光腾起二个指头高,晃来晃去。

除此之外,还有个足球大小的白瓷茶壶和三个拳头大小的白瓷茶杯,茶杯内的茶水已然见凉,摆在那儿纹丝不动,也没碰它一下。

了空大师身披大红袈裟,拄着九环锡杖,坐在正中,花白的眉毛耷拉下来,闭着眼睛。

他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玉虚道长和龙振星,玉虚道长身着青布道袍,手拈胡须,微闭双目,嘴角向上微微翘起,龙振星则身着大红锦袍,双手抱着头,胳膊肘支在案几上,眼中布满血丝。

在案几下方,分左右各排着两排红木太师椅,从案几边直排到大帐门口。

太师椅上坐着六大门派掌门和其它一些重要门派掌门及大门派重要弟子。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一章 长街送行(4) 太师椅后,站着些江湖中人,背着手,满脸土色,耷拉着眉毛。

龙紫云则站在龙振星身边,身着紫色锦缎长袍,腰系黑色狮蛮玉带,右手拈着从耳边垂下的络青丝。

坐在太师椅上的各门派掌门大半低眉垂首,纹丝不动,闭目养神,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则后脑勺搭在太师椅的椅背上,身子挺直,竟发出“呼呼”的声音。

杜一平两只眼睛像黑熊猫走了进来,面如白纸,左手拿着蓝皮账簿,卷成团儿。

他看了看帐内众人,冲坐在正中的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拱拱手道:“盟主、左副盟主、右副盟主,所有准备工作已然就绪,明日一早开营拔寨万无一失!”

了空大师睁开双眼,看了看杜一平,点点头道:“阿弥陀佛,杜施主辛苦了!既然如此,老衲建议,大家散会,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出发征程!”

几名掌门打个激伶,站起身来,面泛红光,连声道:“好!”

玉虚道长撩起眼皮,看了眼杜一平道:“杜大总管还有什么要说的?”

杜一平退后半步,拱手道:“没有!要说的都说了,要怎么打也研究无数次了。杜某实在没什么要说的,一切照计划行事吧!”

龙振星揉了揉眼睛,双手扶着案几站起身来,两眼闪闪发光道:“既然如此,那就散会吧!”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龙紫云站在龙振星身后,双手抓住他的胳膊道:“阿爹!我要和你一块去冲锋陷阵!”

龙振星目光柔和下来,拍了拍她的肩道:“紫云,你年纪尚小,功力未成,还是随武林盟大部队一块行动吧。另外爹再派几个得力部下协助你。”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走到大帐门口,耳朵兔子撕掉扑楞了几下,转过身走向龙紫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往外拉,边拉边道:“紫云,龙庄主可能会被皇帝委以先锋之任,冲锋陷阵正是他的拿手好戏,我都不行,你去凑什么热闹?还是跟着贫尼在后方观敌了阵。”

杜一平点点头道:“不错,龙姑娘,你若去了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让龙庄主分心照顾你,反而误事。”

龙紫云嘴唇咬了咬,嘴巴撅起像茄子,她咬了咬牙,道:“那好,阿爹,紫云就不耽误你了,你就只管放心向前冲杀。”

龙振星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好!好!一往无前!”说完,大踏步向军帐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忽地停住脚步,扭过头来看了眼龙紫云,目光黯淡下来,面色黯然道:“紫云,你要多多照顾好你自己,阿爹去了!”说完,甩开军帐门帘,疾若流星地出去了。

龙紫云一呆,怔怔看着龙振星的背影。

定远师太双掌合什道:“弥陀佛,贫尼会照顾好紫云姑娘的,龙庄主只管放心!”

说话间,龙振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一平手拈胡须,看着龙振星消失的方向,不由打个冷颤,头皮发炸。

第二天,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武林盟营地内陆续有江湖中人起来洗漱,他们才歇息了不到两个时辰。

从营门口飞驰而来匹快马,马上之人身着红袍,头戴皂角帽,正是名东厂太监。

他左手拎着马缰绳,右手高举支筷子长短的金鈚令箭,像阵风似的跑进了武林盟驻地,边跑边扯着公鸭嗓子叫道:“监军有令!监军有令!叫你们盟主出来回话!”

站在门口的几名江湖中人怔怔看着他,像木头似的,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有一人拔腿飞似向了空大师驻地跑去。

才跑到门口,了空大师头顶毗卢帽,身披大红袈裟,足蹬芒鞋,手持九环锡杖走了出来。

“咣”地声两人撞个满怀,这人“噔噔噔”倒退几步,“扑通”声坐在地上,双手支着地,抬头看着了空大师,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叫道:“盟主,有位红衣太监拿着金鈚令箭来找您!”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扶了扶头上的毗卢帽,三步并两步,风似的向东厂太监走去,衣袖飘飘。

这时,玉虚道长和龙振星也穿戴整齐,向场中走去,其它六大门派掌门及各门派重要弟子和江湖上其它些有地位的人,三三两两,游鱼似的向这走来。

不片刻工夫,这里就站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乌压压成片,把这名东厂太监围在中间,围了足有大半个足球场的面积,还不断有江湖中人向这跑来。

一抹晨曦映照在大地上,人人脸上金灿灿的,面泛红光,他们身着红黄蓝白等各种颜色的衣服,衣服崭新,穿得笔挺挺,抬着头看着这名红衣太监。

红衣太监倒吸口气,拉了拉马匹,枣红马扬起脖子,“唏溜溜”叫了几声,倒退了几步,踩得地面“嗒嗒”直响,尾巴晃来晃去。

了空大师站在中间,面对着红衣太监,单掌合什道:“弥陀佛,不知这位公人找老衲有何公干?”

红衣太监看看四周,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又转向了空大师,抿着嘴,瞥着三角眼道:“这位老和尚可是武林盟主了空大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道:“这还认不出来?”

了空大师稽首道:“不错,正是老衲!”

红衣太监双眉倒竖,脸绷起像木板,“刷”地声将手中的金鈚令箭举向空中。

众人全抬头看着金鈚令箭,目光齐刷刷,金鈚令箭在晨光的照射下,闪着淡黄的金光,众人的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单掌合什立在胸前,站得笔直,低下眉毛,耷拉下眼皮,玉虚道长和龙振星二人也神色肃穆,笔直而立,纹风不动,其它人见状,也纷纷挺直而立,屏住呼吸。

尽管围了大半个足球场的人,却人人如泥塑木雕,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红衣太监嘴巴撇起,两只三角眼瞪得溜圆,嘴巴鼓起像蛤蟆,扯着公鸭似的嗓子道:“监军大人有令,着武林盟主了空大师带领武林盟上下所有人等,即刻出发!务必于卯正时分赶到西校场大营,听候点卯,不得有误!”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二章 长街送行(5) 他传完令,右手一挥,在半空打个圆弧,手中的金鈚令箭,“嗖”地脱手而飞,“啪”地声打在了空大师的胸膛上,然后他嘴巴撇起像弯黄瓜,直撇到了耳后根,拨转马头,厉声叫道:“让开!让开!”

声音尖细如钢锥,直刺人耳膜。

众人咧着嘴,捂着耳朵,纷纷向后退去,让开了条可容两匹马并排而行的甬道。

红衣太监打马扬鞭,顺着甬道向外飞奔,带着一路烟尘飞驰而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了空大师右手抓住金鈚令箭,眼睛微微闭上,道:“弥陀佛,老衲遵命!”

众人看着红衣太监消失的地方,嘴巴撇到天上,将手揣在袖筒内,歪着身子道:“什么吗?一个小太监拽的很吗?大不了老子不干!还对爷爷吆五喝六的!”

“弥陀佛!”了空大师双眼猛地张开,射出道道金光,气沉丹田,发出如洪钟般响的声音道:“各位江湖义士,武林朋友,在商言商,在军言军。既然军令已经下达,吾等只能依令行事,不得违误!”

龙振星也圆睁双目,两眼闪闪发亮道:“不错,各位江湖朋友,须知军令如山,容不得我们意气用事!”

众人互相看看,手摸着后脑勺,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大师,龙庄主说得哪里话来?我们岂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好哩!马上整队出发!”

众人脸上又绽开了朵花儿,眉飞色舞,像麻雀似的又蹦又跳。

有人将袖子捋到胳膊肘上,吐口唾沫在手心,擦着手掌道:“这近半年可把老子憋屈坏了,终于要大战一场了!哈哈哈!”他仰面朝天,声音直冲云霄。

其它人也纷纷点头,挑起大指道:“对!对!在大营苦练半年,不知效果咋样?这回要拉到战场上去看看!”

“对!对!”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称是。

还有人嘴巴撇了撇:“半年?岂止是半年?难道之前的勤学苦练不算?”

“啊!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有人跺着脚,两眼瞪得溜圆,头发向上飘起,嘴巴鼓得像皮球道:“这回我一定要在战场上杀十个鞑子开开荤!”说着,他双拳握起像油钵,胳膊上的肌肉隆起像岩石,像螃蟹似的吊着膀子走来走去。

人人挑起大指道:“好!好!看谁消灭的敌人多!”

龙振星满面红光,两眼闪闪发亮,手捋胡须连连点头道:“好!若如此,我军胜算大增,必胜无疑。”

杜一平手摇折扇,摇头晃脑道:“武林盟这三千精锐,那可是整个武林中挑选出来的好手,每人都有十年以上功力,再加上这半年的集中训练,一个打十个瓦剌兵不成问题。如此算来,这三千人可抵三万瓦剌精骑,得!”

他两手摊开,晃了晃,直咂牙花道:“光我们这些人,就足以消灭也先老贼近三分之一人马,大明还有四十万大军哩!这场仗想不赢都难!”

“哈哈哈!”人人仰面朝天,又蹦又跳,陀螺似的转来转去。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手捋胡须,连连点头。

杜一平低下头来,掐着手指点来点去,约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后,他点点头道:“卯正时分赶到西校场集合,现在还有大半个时辰,距西校场二十里地,现在应立即出发!”

玉虚道长连连摆手道:“且慢!杜总管,大家伙还没吃早饭,待用过早饭再走!”

杜一平挺了下身,伸长脖子道:“那就迟了!道长,只能边走边吃早饭了!”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互相看看,点点头道:“只得如此了!”

龙振星右手食指、拇指圈起,撮在嘴里,“嚯——”吹了声口哨,声音响亮如同火车鸣笛,直传出几条大街外,整个大营都听得见。

他吹口哨的同时,嘴巴荡起阵阵白色波纹,向外扩散,吹得周围人衣服直往上飘。

他将手中的镔铁长枪举到空中,道:“集合!快点集合!即刻出发!”

武林盟大营内,人人飞似的跑起来,游鱼似的穿来穿去,他们卷起包裹背在身上,手提刀枪向这跑来,还有人则牵着马,赶着马车往这走。

马车上已捆扎好辎重行李,堆的小山似的高。

龙紫云更是左右肩膀各背着个旅行包大小的包裹,鼓鼓囊囊,白色布袋,左手提着宝剑,右手拿着个盘子大小、砖头厚的金黄饼子,上面洒满黑芝麻,向这跑来。

她满脸通红,额头冷汗直冒,边跑边道:“怎么这么急?早饭还没吃!”

不到小半盏茶工夫,三千江湖中人的队伍就集合完毕了,他们排成长方形队列,宽有四两马车,排成两条街长,每人前后相距半个身位,无论横看还是竖看,都整齐得像条直线。

排在最前头的是少林方阵,第一排正中间站着几名身着大红锦缎袈裟的僧人,年纪五六十岁上下,眉毛胡子花白,手持镔铁禅杖,乃少林高僧。

其余少林弟子,身穿金黄锦缎直缀,足蹬洒鞋,衣服光洁如新,纤尘不染,脑袋又青又亮,点着几个指甲盖大小的窝。

他们有的手持镔铁长棍,有的手持雪亮的戒刀,还有的则持白蜡杆红缨枪,枪头闪闪发亮,比他们个头还高一头。

第二方阵是武当派,五白弟子人人身穿青色锦缎道袍,清一色手持长剑。

第三方阵式龙家庄庄丁,身着红色锦袍,外罩白色坎肩,他们手持刀枪,还有两排人身后则背着弓弩,金背铁胎,半个人长,牛筋绞成弓弦,重达二十八斤。

第四方阵是昆仑、峨眉、丐帮等六大门派弟子。

他们分成六个竖着的队列,从左到右依次是昆仑,身着土黄锦缎长袍,手持合扇板门刀,刀刃闪着青光;华山、青城,均身着青色长袍,手持长剑;雁荡派弟子身着黑袍,手持雁翎刀,闪闪发亮;丐帮弟子身着灰色锦袍,上面打满红白蓝黄各色大小不一的补丁,像是万花筒,手持镔铁打狗棍。

最右边是峨眉派弟子,头顶圆顶毗卢帽,身着青色道袍,足蹬芒鞋,人人手持长剑。

往后的方阵则是其它各门派掌门、弟子及一些无门无派的江湖上的重要人物,他们身着各色衣服,长袍短褂应有尽有,手里持着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剑鞭锤戟各色兵器,花花绿绿令人眼花缭乱,甚或有赤手空拳的。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三章 长街送行(6)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面对着他们,距他们有两辆马车远的距离。

他们身后,则是杜一平、龙紫云及昆仑、峨眉等六大门派掌门,呈一字排开,人人笔直而立,看着前方。

了空大师拄着九环锡杖,面向众人,单掌合什道:“弥陀佛!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我们接到军令,务必于卯正时分赶到西校场集合。贫僧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那就出发吧!至于早饭,只好委曲各位,边走边吃了。”

众人昂首挺胸,青松般直立,两眼炯炯有神看着前方。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大队转向营门口,向外跑去,发出“哗啦、哗啦”的脚步声,震得大地直晃。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骑着马,跑在最前面,昆仑、峨眉、丐帮等六大门派掌门,也骑上马,跑在队伍中间,而龙振星、杜一平、龙紫云则骑着马跑在队伍最后。

龙振星坐下火龙驹,“嚯嚯”叫着,眨眼在阵中跑个来回,像团火红的风。

龙振星手中镔铁长枪,枪身乌黑,枪头雪亮,红缨垂下有半个胳膊长,抖一抖发出龙吟之声,重达七十三斤。

武林盟白色锦缎大旗,迎风飘展,绣带飘扬,由名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的少林弟子双手举着向前跑,众江湖中人低着头,边跑边吃东西,队伍沉默不语,连咳嗽声都没有。

与此同时,城内西南锦衣卫都指挥所院内,开出队队锦衣卫,领头的年约二十七八,古铜面皮,剑眉星目,头戴皂角帽,身着大红锦袍,足蹬黑色布靴,腰间别着两把半个胳膊长的黑黝黝牛腿胫骨似的刀,正是谢小石。

他身上背着两个大红包裹,鼓囊囊有旅行包大小,分左右挂在肩上。

身后的锦衣卫排出有两条街长,分成两排,人人腰挎绣春刀,身背大红包裹。他们低着头,面沉似水,直响皇城方向跑。

半盏茶工夫,他们便抵达皇宫城门,在正门前站定,队伍从两排变成八排,从皇宫门口直排到了宫城拐弯处。

他们笔直而立,直直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天蒙蒙亮时,京师就有人在街上跑来跑去,至天大亮时,街上已是人山人海,从皇城门口,直排到西边城门,乌压压成片,望不到边。

他们分立大街两侧,有的人家门口摆起了香案,点起了高香,人人穿着崭新的服装,穿红挂绿,应有尽有,手搭凉蓬,踮起脚朝皇宫方向看。

在他们前面两步远的地方,则站着排明兵,面朝大街,背对着他们,穿着崭新的土黄号服,身着大红坎肩,前胸后背各挂个盘子大小的掩心镜,光亮如银,手持白蜡杆红缨枪,笔直而立。

每隔两个身位就站着位明兵,从皇城门口沿着西大街,直排到西边的城门口。

街两侧明兵,相距半个篮球长宽的距离,面前通道空无一人,身后则是黑压压铺天盖地的百姓。

至于东大街、南大街和北大街,也是挤满了人,摩肩接踵,站不下脚,人人都踮起脚,伸长脖子,往皇城方向看。

城西柳府客厅,鸦雀无声,客厅内几乎站满了人,绝大多数是柳家庄庄丁,他们面沉似水,耷拉着眉毛,垂手而立。

在客厅正中摆着几张黄花梨太师椅,上面坐着两女子,一人身着白衣,肤白似雪,柳叶眉、杏仁眼,正是东方雪;另一人身着红衣,柳叶眉,丹凤眼,正是柳金燕。

而客厅正中有位身着白色锦袍的二十四五岁青年,国字脸,剑眉星目,正是柳随风。

他背着手,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客厅走来走去。

柳金燕翘起二郎腿,撇了撇嘴道:“那些人真是没眼光!居然放着二哥这么厉害的人不用,尽用些乌七八糟的人,能打胜仗吗?”说完斜眼瞥了下柳随风。

柳随风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抬起头,猛地跺了下脚,“咣”地声震得地面直晃。

他剑眉倒竖,转过身指着柳金燕道:“五妹!你说得不对!二哥的荣辱倒在其次,关键是这次他们行军模式不对!屡犯兵家大忌,你们来看!”

他几步走到客厅桌子旁边,铺开桌子上折叠成方块的羊皮图纸,展开后盖住了大半张桌子,还有部分图纸耷拉到桌子下,垂下有半个胳膊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柳随风额头青筋直跳,两眼凸出,似乎要迸裂眼眶,脸红脖子粗,像只斗鸡似的蹦了起来,嘴巴一张,米粒大小的唾沫星子像苍蝇一样四下乱飞。

他左手蜷起,握成半个拳头,两根手指伸出,在羊皮图纸上划来划去,袖子捋到胳膊肘上,从嗓子眼里挤出像撕裂铁皮的声音道:“宣府、魏县和大同,乃我大明抵挡瓦剌大军的门户,可是王振屯兵四十万于京师,白白消耗时间和精力,不往此处发一兵一卒,致使这些地方兵力不足。如我是也先,必直取大同!”

“咣”地声,他的右拳砸在桌子上,声音如同擂鼓,震得桌子晃了两晃,桌子上的茶碗茶壶往上跳了半个指头高,“哗啦啦”直响。

他两眼直视前方,瞪得像铜铃,嘴巴抿起,头发直往上飘。

东方雪和柳金燕眼睛瞪得圆圆的,互相看了看,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你说这个,我们不懂!”

“唉!”柳随风跺了下脚,面红耳赤,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抓来抓去,把头发抓成鸡窝。

他“呼”地抬起头,两眼血红,面如白纸道:“此次出征,虽然筹备较早,可到出发,竟似毫无准备,混乱不堪。据说有的兵士昨晚才领到兵刃,而且锈迹斑斑,甚至还有的兵士连这种兵刃都未领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早干嘛去了?”

他“呼”地站起身来,双眉倒竖,面沉似水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禀告圣上,拦阻此事!”

他抬起右脚要走,脚刚抬到膝盖高度时,东方雪飞似的跑上来,双手拦住他道:“相公,万万不可去!现在大军已经出动,正陆续赶往较军场,你去无异螳臂当车!”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不错!二哥,王振那厮手握尚方宝剑,三品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你若去了,他不说你为国为民,反而说你扰乱军心,阻碍军队,当场斩杀也无人过问。你纵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四章 长街送行(7) “唉!”柳随风长长叹了口气,像棉花团似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脑袋,抓来抓去,嘴巴咧开像掰开的西瓜皮。

东方雪点头道:“五妹说的不错,现在你是不能找皇上说任何事了!不然生命堪忧!而且你方才不是说什么,你若是也先,必直取大同。可是他已经来了,昨天早上朝廷不是接到边关六百里加急,他正是直取大同,朝廷所以才紧急出兵。你现在出这些计策,不也晚了?”

柳随风抬起头,两眼蒙上团水雾,鼻子“呼呼啦啦”抽搐了两下,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哽咽道:“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明四十万大军白白送死!”

“白白送死?”柳金燕打个激伶,瞪圆眼睛看着柳随风,眉头拧成问号,伸出四根手指道:“四十万大军啊!就是杀猪也不会那么轻快!”

东方雪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上翘起道:“你二哥他是气糊涂了,口不择言。大明军打得再差,也不到白白送死的地步。歇几天就好了!”

柳随风又“呼”地站起来,双手握成拳头,嘴巴鼓起像蛤蟆,眼睛瞪得像铜铃,直直看着外面道:“取麻衣、麻布、哭丧棒来!”

东方雪、柳金燕二人倒吸口气,双手连连摆动道:“万万不能去啊!”

柳随风摆了下手道:“我去给大军送行不行吗?我不给皇帝说一句话,献一个计策不行吗?”

东方雪、柳金燕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皇城上时,那里金灿灿的。

“轰隆”声,皇宫正门打开,朱红的金钉铁叶门,“咯吱、咯吱”转动着,被左右各八名身着红袍的、虎背熊腰的东厂侍卫推开。

宫门有二层楼高,打开可由四辆马车并排而入。

站在宫门外的锦衣卫,立即挺直胸膛,笔直而立,抿着嘴,两眼直视前方。

“哗啦啦”从宫门内跑出队东厂侍卫,头戴皂角帽,身着大红袍,腰佩绣春刀,并排排开有两辆马车宽,直直向外跑去。这支队伍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个挨一个,向外跑了有半盏茶工夫,足足跑了一条大街的距离才跑完。

接着,宫门内传来阵“滴嗒、滴嗒”唢呐的声音,连蹦带跳跑出两队身着红袍的太监,双手握着黄铜唢呐,鼓圆了腮帮子吹个不停,如同开了水陆道场,声音传出半条街远,直冲云霄。

吹唢呐的队伍排开有数辆马车长。

他们走完后,阵阵香风扑面而来,又走出两队红衣宫女,头上扎着两个环形发髻,半个足球大小,身着红色水袖衫,袖口拖到地面,人人薄施脂粉,双手举着柄白色宫纱芭蕉形扇子。

扇柄有半个人长,细如拇指。

两队宫女相距半辆马车远,每两人一对,举着扇子互相斜搭在起,像是伞状。

这两队宫女走了半盏茶时间才走完,前面的已走出半条街远,后面的才刚走出宫门。

谢小石眼珠凸地蹦了出来,嘴巴张开像蛤蟆,手抖得像蜜蜂的翅膀,道:“这、这——,她们——”随后闪电般用左手捂住嘴,低下头去,嘴巴还在那儿叽叽咕咕蠕动着,像是在嚼油炸大豆。

他闭上眼睛,拨郎鼓似的摇头:“不许说!不能说!”

宫女走尽后,并排出来四名胸口绣着银白色牡丹花、身着红袍的太监,个个冬瓜脸、扫帚眉、三角眼,摇头晃脑,嘴里咧开像黄瓜道:“圣上出宫了!”

眼睛眯起,红光满面,脸上像绽开了朵花。

接着,传来阵“轰隆隆”雷响,数十名红衣太监扛着顶金龙辇走了出来。

金龙辇有两辆马车大小,上面涂着金漆,伞盖上雕着几条盘旋的五爪金龙,金龙辇上铺着金黄的锦缎,金灿灿,闪闪发光,上面盘旋坐着位二十四五的青年。

他头戴金龙冠,身披金龙袍,足蹬金龙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正是皇上。

谢小石单膝跪地,右手支着地面,低下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锦衣卫齐刷刷地跪倒,均单膝跪地,右手支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密密麻麻,从宫门口直排到宫墙根下,乌压压成片。

皇帝扭过头来,看了看谢小石和锦衣卫,点点头道:“免礼平身,随朕御驾亲征!”

“遵旨!”

谢小石和众锦衣卫站起身来,腰挎绣春刀,昂首挺胸,笔直而立,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前方。

皇帝的金龙辇被众人抬着,走出了宫门,转向西边的大道走去。

王振骑着匹枣红马,昂首挺胸,摇头晃脑地走在距金龙辇五步远的地方,他头戴皂角帽,身穿大红蟒缎锦袍,嘴巴撇到了天上。

金龙辇后面,并排站着四队红衣太监,低着头,双手垂下,排开有小半条街长。

这队太监走完后,出来队马车,并排两辆,马车镶金嵌玉,披上大红锦缎,大红油漆粉刷一新,闪闪发亮。有的马车上堆着锦缎,有的马车上放着书本、图纸等文件,更多的马车则堆满了箱子、包裹,堆起有半个房间高,用棕绳捆了三圈。

棕绳围绑在马车辕上,箱子、包裹像蜜蜂的翅膀似的微微晃动,就是不掉下来,有的棕木箱子里发出“咣啷、咣啷”碗碟相撞的声音。

车轱辘压在青石板砖上骨碌碌直响,足足走了半柱香时间才走完,最后一辆马车走出宫门,前面的马车已看不见了。

车队走完后,又出来队骑着高头大马的东厂侍卫,头戴皂角帽,身穿大红锦袍,腰挎绣春刀,人人昂首挺胸,抿着嘴,眉毛向上飞起。

马匹迈着小碎步,“踢达踢达”踩得青石砖直响。

这些马匹有枣红马、黄骠马、白龙马、杂色马种种不一而足,看得谢小石和众锦衣卫眼珠子在眼眶内骨碌碌直打转,嘴巴鼓起像皮球。

马队并排有两辆马车宽,排开有一条大街长。

待他们走出后,天光已然大亮,太阳照得大地一片亮白。

他们身后空荡荡的,再没有任何人出来了,站在宫门口的八名红衣太监,双手推着门,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把门关上了。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五章 畅谈未来(1) 谢小石看看宫门,看看东厂侍卫的马队,又回头看了看众锦衣卫,点了下头,右手抬起举过头顶,往马队后一指,如同电光闪过。

锦衣卫“哇呀!”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人人面泛红光,摇头摆尾地跟在马队后跑了起来。

他们并排成八列,排开半条街长,双手握成拳头,抬在腰间,迈着碎步跑动,发出“夸夸”的声音,队伍游蛇似的晃动着向前移动。

西边大街两边,已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无立足之地。

百姓跪在地上,焚香叩头道:“万岁!万岁!万万岁!祝陛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皇帝盘膝坐在金龙辇上,眉毛向上飞起,嘴里咧开像黄瓜,满面红光,抬起手冲众人连连晃动,不住点头道:“好!好!免礼平身!”

王振骑在马上,王振街道两边望不到边的百姓,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他左看右看,突然两眼圆睁,“啪”地拍了下额头,猛地拨转马头向后跑去,枣红马四蹄如飞,带着溜烟,眨眼跑冲半箭地外,两旁的人物、店铺风似的从眼前掠过,飘到身后,化成道道白线。

王振额头渗出层米粒大小的汗珠,嘴唇咬出两道牙印,只顾催马飞奔,来不及看两旁景色。

他跑过了皇帝金龙辇后的队伍,径直跑到了锦衣卫的队伍前,拍马横着停在路中间,挡住这支队伍,左手抬起脑袋高,连连摆动。

谢小石和众锦衣卫停住脚步,抬着头,歪着脑袋看着他,满脸写着问号。

王振打马走到谢小石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双手抓着缰绳,弯下腰,冲谢小石道:“小石头,咱家问你,人都带出来了吗?”

谢小石敲锤似的重重点了几下头。

王振“呼”地坐直身子,双眉立起,脸绷起像石板道:“胡闹!人全带走了,京师谁来看管?”

“嗯?”谢小石咬着手指,歪着脑袋,眨眼着眼睛看着他,舌头吞到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咋着舌头道:“厂公,京师不是留守了很多人吗?足够——”

“嗯?”王振抿着嘴,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双手叉在腰间道:“那些人能和锦衣卫相比?”

“嘶——”谢小石和众锦衣卫倒吸口气,低下了头。

王振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向两边展开,挤出半朵花,又弯腰冲谢小石道:“你带的这些人分兵一半,给我回去看守皇宫大内、京师衙门,各处要害!”

他抬起头,看了眼前排的锦衣卫,冲其中的名锦衣卫点了下手道:“顺子,你来带队!火速回去!”

从锦衣卫中蹦出个冬瓜脸、扫帚眉、三角眼的人,他像蛤蟆似的张着嘴,左蹦右蹦,瞪圆了眼睛,连连点头。

谢小石挠了挠头,道:“王大人,如果分兵一半回去的话,我怕保护皇上的人手不够!”

“咦呀!”王振双眉倒竖,三角眼圆睁,抬起脚举到空中,像个大锤似的晃来晃去,斜眼瞅着谢小石的脑袋就想往想砸,“咱家活了一大把年纪,见人无数,就数你脑子不好使!

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现阶段的皇上需要你来增加人手保护?四十万大军是吃干饭的?武林盟时吃干饭的?咱家的东厂是吃干饭的?”

他挺了挺胸,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乱飞。

谢小石和众锦衣卫鸡啄米似的点头。

“现在最要紧的是后方!”王振声音扭曲像钢丝,用脚用力踩了踩马鞍,弯下腰冲那名唤作“顺子”的锦衣卫道:“顺子,给我记住了。京师一切平安还则罢了,若有异动,咱家授予你特权,不必向前线禀报,立即捕杀!先斩后奏!”

他两眼直视顺子,嘴巴鼓起像蛤蟆,脸皮耷拉像石板。

唤作“顺子”的锦衣卫停止跳动,从喉咙里发出个像是敲木桶的声音道:“厂公,啥子叫异动?”

“笨蛋!就是有人企图在陛下不在京师的当口,发动兵变!谋朝篡位!”王振昂首挺胸,两眼直视天空,右手翘成兰花指,在胸前晃来晃去。

“嘶——”谢小石、众锦衣卫齐齐倒吸口气,好似兜头浇了盆冰水,木头人似的直直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哼!”王振鼻孔里喷出团白气,斜眼瞥了下众人,又扭头看向天空。

唤作“顺子”的锦衣卫两眼圆睁,脸绷得像岩石,冲王振弯腰叉手施礼道:“遵命!”

谢小石回身冲锦衣卫挥了挥手道:“分兵一半,由马顺带队,返回原地!留守京师的队伍全权交由马顺指挥,坚决服从命令,不得有误!”

“是!”众锦衣卫跺了下脚,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

队伍从中竖着分成两半,向后转去。

王振眉毛挑了下,抬起手道:“且慢!”他纵马上前,来到马顺身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从袖口摸出块白色方巾,然后从腰间顺袋中摸出支狼毫笔,用舌头舔了舔笔尖,然后提起笔,“刷刷刷”在上面写了几行龙飞凤舞的字。

他展开方巾,上下看了看,眉头拧成疙瘩,咬了咬牙,脸绷得像石块,抬起右手食指,放到嘴边,“咔嚓”声咬破指尖,鲜血流出。

他提起满是血的右手,在白色方巾后面写下“王振”二字,然后上下打量了下,点点头,将白色方巾递与马顺道:“口说无凭,立字为证!这是咱家亲笔手书命令,若有人敢在圣上和咱家不在京师的当口图谋不轨,你就放心大胆地格杀勿论!出了天大的事由咱家给你兜着!”

马顺两眼闪闪发亮,“啪”地来了个立正,站得笔直,双手接过方巾,发出如敲水桶般的声音道:“是!”

王振点了点头,眼睛眯成条线,面泛红光,脸上绽开朵花儿,忽又眉头皱起,龇牙咧嘴,连忙从顺袋内掏出块巴掌大小的白纱布,把流血的手指尖包上。

他拨转马头,又扭头冲马顺道:“顺子,你记住了!不管对手有多大来头都不要怕!”

马顺将白色方巾折叠好,放入袖口,蛤蟆似的跳来跳去,连连点头,越走越远。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六章 畅谈未来(2) 王振呼了口气,足有平常呼吸的三四次长,两眼闪闪发亮,纵马飞驰。当他接近西城门时,赶上了皇帝的金龙辇,在辇右边五步远的地方骑着马晃来晃去,嘴里哼哼唧唧。

皇帝扭头看了眼他,道:“爱卿,方才做什么去了?”

王振眉毛向上飞起,翻身下马,走到金龙辇边,身子前倾,脑袋离皇帝半个身位,右手拢成喇叭状,盖住嘴,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细若蚊呐。

皇帝把耳朵支上去听,边听边不住地点头,嘴里发出“呣呣”的声音,眉头渐渐舒展开,脸上绽开朵花。

王振说到最后,眼睛突然瞪得溜圆,脸扭曲成麻花,嘴巴歪成黄瓜,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抬起右手,在脖颈处抹了下,发出“滋滋”声。

皇帝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随后面泛红光,眼睛眯成条线,嘴里咧起,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好!好!卿不愧是国之栋梁,深思熟虑,解朕后顾之忧,朕心殊慰!”

他拍了拍王振的后背,满面红光道:“爱卿,你身为四十万大军监军,事务繁忙,去忙你的吧,勿总在朕身边,耽误正事!”

王振眼中蒙上团水雾,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哽咽道:“陛下!老奴实在不愿离开陛下,愿时时听陛下教诲!”

皇帝摆摆手,两眼闪闪发光道:“去!去吧!大军要紧!”

王振点了下头,拱手道:“是!陛下!老奴去前方看看!”说完,他飞身上马,打马扬鞭,出了城门。

待一出城,眼前更是人山人海,人如潮涌,普天盖地。城内有街道、房屋阻隔,不能将人群展开,城外则不然,人群铺开,有好几条街长,一眼望不到头,男女老少,穿红着绿的都有。

他们跪在道路两边,焚香叩头。

王振昂首挺胸,眉飞色舞纵马疾驰,他斜眼瞥了下道路两边的百姓,撇了撇嘴,从喉咙里发出个公鸭似的嗓子道:“蝼蚁耳!”

毛发向上竖起,双目金光四射,整个人像是飞起来似的,不由嘴巴大张,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他身披的猩红大氅,向后直线形飘了起来,马蹄翻飞,溅起阵阵尘土,有半人来高,黄烟滚滚。

“咳咳咳!”跪在道路边的百姓,低着头,捂着嘴,身子抖个不停。

道路两旁的百姓相距有四五辆马车远,在他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则站着排明兵,头戴毡帽,身穿土黄号服,外披红色夹袄,前胸后背各挂着个盘子大小、亮闪闪的护心镜。

他们手持白蜡杆红缨枪,笔直而立,背对着百姓,面朝道路,目光炯炯有神,直视前方,纹丝不动。明兵每隔两步就站着个人,从城门口一直排到看不见的地方。

王振纵马飞驰了几箭地远,道路两旁百姓已稀稀拉拉,寥寥无几,一块足球场大小的地方只站着几个人,但明兵的队伍继续往前排,直排到望不到边。

王振勒住马缰绳,左右看看,点了点头,拨转马头往回走。

突然身后传来阵“叮当叮当”马踏銮铃声,一匹黄骠马从大道尽头飞驰而来,从一个拇指大小的点,渐进变成人形。

马上端坐一人,四十余岁,豹头环眼,颔下胡须钢针似的乍起,头戴熟铜盔,身披熟铜甲,外罩紫罗袍,双手提着对八楞紫金锤,正是九门提督蓝光。

黄骠马的马鞍桥上搭着弓箭。

王振停下马,抿着嘴,扭头看着他。

蓝光飞驰而来,在距王振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住,抬起右手八楞紫金锤,指着王振道:“王振!洒家问你,缘何不给大军配备弓箭?”

他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两眼瞪得似铜铃。

王振愣了下,歪着脑袋看着他道:“啥叫弓箭?”

“哇呀!呸!”蓝光脑袋冒出团火,将两柄八楞紫金锤挂在马鞍桥、得胜钩上,拨转马头向后跑去,边跑边摘弓搭箭,将弓拉得如同圆月。

约跑出百步远,他猛地扭回头,将弓箭对准王振,“嗖”地射了出去。

利箭如流星似的直飞向王振。

王振两眼直直看着飞来的箭,身子缩成团,像寒蝉似的抖个不停。

“啪”地声,利箭正射中他的乌角帽上,从前面穿入,从后面穿出,带着帽子向天上飞去,直飞出半箭地远,箭杆晃了晃,落在地上,上面依然穿着王振的乌角帽。

王振“哇!”地叫了声,如同鬼嚎,声音直冲云霄,头皮发炸,头发向上飘起,他声嘶力竭地叫道:“蓝将军杀人啦!蓝将军杀人啦!”声音像是杀猪。

他纵马向城门口飞奔而去。

蓝光“呼”地吐出口白气,面色红润,道:“这就是弓箭!”然后他仰面朝天,嘴巴张圆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在城门口,文武百官成队排列,弯腰拱手,对着皇帝。

除了随军出征的文臣出队站在皇帝金龙辇身边外,其余如于谦、胡大用等文臣武将则站在城门外约半箭地远的地方,排开有篮球场大小的面积,皆身着红袍玉带,低着头,弯腰拱手。

金龙辇停了下来,皇帝扭头看着众文臣武将道:“卿等都来了,不必多礼!”

众文武百官弯腰拱手道:“多谢陛下。”他们走出人群,围在皇帝的金龙辇边,将辇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于谦、胡大用等人道:“臣等特来为陛下送行!祝陛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皇帝脸上像开了朵花,满面红光,连连点头道:“好!好!”

正在这时,前面飞驰而来一匹马,马上之人身着大红蟒缎团花锦袍,伏在马鞍桥上,披头散发,头发直往后飘,他边跑边回头看,嘴里直叫:“陛下!救命啊!蓝将军要杀人!”

此人正是王振。

皇帝和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扭头看向他。

文武百官的队伍分成两半,在皇帝的金龙辇前让开了条马车宽的甬道,他们将手揣在袖筒内,看着王振。

王振拍马飞驰而到,在距金龙辇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他骨碌声滚下马来,像只耗子似的弯腰低头,直往皇帝这边跑,跑了没两步,脚步打个趔趄,“卟通”声跪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七章 畅谈未来(3) 他双手支着地面直起身,以膝盖当脚,向前挪动了几步,来到金龙辇边,双手抓着金龙辇的扶手,抬起头,已是满脸泪水,额头豆大的汗珠像断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滚,他脸白得像纸,“呼呼”喘着气。

皇帝向前前倾半个身位,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嘴巴张成鸡蛋形。

王振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似的,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九门提督蓝将军要杀老奴!”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声音尖细,提高了几度,像钢锥似的直刺人耳膜,眼珠也瞪得滴溜圆。

“啊?”皇帝身子震了下,向上跳起半个指头高,脸变得像纸样白,瞪圆了眼睛看着王振道:“你待怎讲?”

王振用手指了指道路西边,然后又指指自己的脑袋道:“蓝将军方才不知何故,射了老奴一箭,幸好没射中,只是将老奴头顶上的帽子射飞了!众目睽睽,老奴所说绝无虚假,还望陛下给老奴作主啊!”

他双手拍打着金龙辇,脑袋晃来晃去,头发像水草似的直飘,眼中“叭嗒、叭嗒”滚下几滴黄豆粒大小的水滴,鼻孔里“哼哼哼”喷着白气。

众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皇帝两眼瞪得溜圆,面色铁青,“啪”地拍了下金龙辇的扶手,嘴唇青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他坐直身子,两眼直视前方道:“真是岂有此理!胆大包天!来人,快把蓝将军给朕擒来!”

于谦上前步,弯腰拱手道:“陛下,臣料蓝将军断不会做此无知无识之事!其中定有蹊跷,还望陛下详细调查,已正视听!”

众文武百官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陛下万勿冲动,暂息雷霆之怒!待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王振抬起头,两只眼变成了水珠,“哗哗”往外淌水,他抠成虎爪样,挡着自己的嘴,吱吱道:“还用调查?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皇帝点了点头:“卿等言之有理,还是请蓝将军驾前搭话!”然后他扭头转向王振道:“爱卿勿忧,若蓝将军真要杀你,朕再治他之罪不迟!”

有名身着红袍的太监飞似的向前跑去。

跑了没半箭地远,却见前方来了个人,骑着黄骠马,头戴熟铜盔,身披熟铜甲,双手拎着八楞紫金锤,摇头晃脑向这走来,正是蓝光。

红衣太监三步并两步跑上前,跑到马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冲蓝光弯腰拱手道:“蓝将军,祸事了!王公公在圣上面前告将军无故杀他,圣上召将军问话!”

蓝光打个愣神,拨了下脑袋,撇撇嘴道:“恶人先告状!头前带路!”

红衣太监“唉”了声,上前抓着马缰绳,小跑着向皇帝金龙辇方向跑。

不数息工夫,蓝光到了金龙辇十步远的地方,翻身下马,将八楞紫金锤挂在马鞍桥得胜钩上,摇头晃脑,双臂向两边展开,向下耷拉着,螃蟹似的向皇帝走来,身上的铜甲“哗啦哗啦”直响。

他走到距金龙辇五步远的地方停住,弯腰拱手道:“末将蓝光参见陛下!末将甲胄在身,不便施礼,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和众文武百官看了眼他,均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但见他豹头环眼,眼似铜铃,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胡须钢针似的根根乍起。

皇帝点点头,抬手道:“将军免礼平身,朕不怪你!”

蓝光道声:“谢陛下!”便直起身来,站到了金龙辇的右边,昂首挺胸,两个膀子吊起,活像只大螃蟹,目光炯炯有神。

皇帝看看众文武百官,又看看王振,再看看蓝光,眉头拧成了疙瘩,道:“蓝将军,你可知方才做了什么?”

“呃?”蓝光打鸡血似的蹦起来,上前两步,面朝金龙辇,弯腰拱手道:“陛下,您不说末将差点忘了,末将要参王振!”

皇帝及众文武百官均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皇帝问道:“所参何事?”

蓝光牙齿直咬道:“陛下,末将方才在军营巡视遍,发现王振竟未给大军配备弓箭,这叫人如何去打仗?真是岂有此理!末将请问王公公,弓箭在何方?”

王振脖子一挺,像喉咙里塞了枚鸡蛋,瞪圆了眼睛看着蓝光道:“蓝将军,谁说没弓箭?你去军营看看——”

“哈哈哈——”蓝光仰面朝天,嘴巴张圆,声音直冲云霄,他“呼”地低下头,看着王振,两眼瞪得溜圆,似要喷出火来,指着王振道:“区区几千张弓能做何事?”

随后他冲皇帝抱拳道:“陛下,此次出征瓦剌,末将料算,至少需要三万张强弓硬弩和八十万只箭,方可与之一战!可现在军中配备弓箭,连最低需要的三成都不到,末将真不知王公公的监军是怎么当的?还望陛下问他个供应不足之罪!”

“这么多?”王振嘴咬手指低下头,眼珠骨碌碌直转。

皇帝转向王振:“爱卿因何不备齐足够弓弩?”

“还配齐?”王振心里嘀咕了声,嘴巴歪到耳后根,努来努去,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来道:“军饷都欠着,还把它备齐?不说弓弩,光箭就要八十万支,这不狮子大开口?”

他嘴巴咬来咬去,抬头看了看众文臣,两眼变得血红,射出道道红光。

众文臣低着头,连退数步,身子筛糠似的抖。

工部尚书上前弯腰拱手道:“陛下,蓝将军开口就要三万张硬弓和八十万支箭,我工部昼夜不停地赶工,也做不了那么多。昔日诸葛武侯草船借箭,也才借得八十三万曹军十万支箭,还令曹军心疼不已。如今这八十万支箭——”

“行了!行了!”蓝光眼睛闭上,抬起手来,“工部尚书大人,俺是大老粗,听不懂你的引经据典,你只说啥时能提供军中所需的弓箭就行了。”

皇帝连连点头,瞪圆眼睛看着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弯腰低头,手指掐来掐去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方才抬起头,弯腰拱手道:“陛下,工部要造弓箭,材料、银两、经费奇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皇帝虎起脸,额头青筋直跳。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八章 畅谈未来(4) 户部尚书胡大用,腆胸叠肚,晃着脑袋,双手扶在腰间汉白玉腰带上,道:“工部大人,你需要多少钱,只管开口,咱户部还有些银子!”

皇帝顿时面泛红光,连连点头。

工部尚书又低头掐指算了算道:“三万张硬弓,每张造价纹银四十两,共计一百二十万两纹银;八十万支箭,每支纹银一两,合计八十万两纹银,两者合计纹银二百万两!”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在皇帝眼前晃来晃去。

“嘶——”皇帝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差点坐立不稳,从金龙辇上跌下来。

胡大用连退两步,瞪圆眼睛看着工部尚书道:“大人是在开玩笑吧!”其余文武百官均睁大眼睛看着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不不不!我说的是实话。陛下,诸位大人试想下,这军用硬弓,需两石力才能拉开,其弓背乃用上等钢铁反复锤炼而成;弓弦乃用牛绞筋所做,这样才能保证拉力、弹力。

这每根牛绞筋,需要数头品质极佳的牛,这还不算,还有校准、瞄准及其它辅助工具,每名工匠要一年左右才能造出一张合格的硬弓,如此算来,四十两银子造价不贵!”

“胡说!”皇帝眼睛瞪得溜圆,摆了下手道:“如此算来,堂堂大明恐怕也难造出十万张硬弓。朕且问你,大明与瓦剌孰富?”

众文武百官抬头看着工部尚书,满脸疑惑。

工部尚书弯腰拱手道:“自然大明巨富!”

皇帝眉毛向上飞起,嘴巴咧开像黄瓜道:“既然如此,朕问你,大明拿不出三万张硬弓,瓦剌精骑十万,据说人手一张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轰!”地声,文武百官炸开了锅,他们像苍蝇似的转来转去,跺着脚,拍着手,手指点着工部尚书,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来抖去,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扯谎!扯谎!”

工部尚书满面通红,额头滚下滴滴黄豆粒大小的汗珠,似断线的珠子往下掉,双腿筛糠似的抖。

他弯腰低头,嘴唇哆哆嗦嗦道:“回陛下,瓦剌与大明不同。他地处草原,方圆数千里,且人烟稀少,盛产牛羊,故而易获得牛绞筋。而且臣闻,这瓦剌男子,辄一出生,家人便为他备牛绞筋。

这筋在特制的水中泡三年,然后在太阳下晒三年,然后再在荫凉处风干三年,然后再进行反复加工,前后十年才得一条上等牛绞筋,备极坚韧。至男子成年时,故而人人可佩一张好弓。大明无此条件——”

于谦手拈胡须,沉吟半晌道:“若如此,他必影响生产,其百姓生活该如何解决?”

皇帝及其它文武百官眉头拧成疙瘩,全扭头看向工部尚书,脸上写满问号。

工部尚书眉毛向上飞起,面泛红光,冲众人拱了拱手道:“陛下,诸位大人,这瓦剌人不事生产,男不耕田,女不织布,辄遇饥荒,则四处流窜,以劫掠为生,至于极点,甚至以人为食,号两脚羊者——”

“呜哈哈!”众文武百官双手捂着肚子,仰面朝天,嘴巴张得圆圆的,前仰后合,声音直冲云霄。

皇帝两眼闪闪发光,“呼”地站起来,手指天空道:“朕此次讨伐蛮荒不毛之地,非为好大喜功,实要将中原文明带入蛮荒,使其男耕女织,安居乐业,再不得过此居无定所,流浪劫掠的生活!”

众人听了无不点头,连忙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将大明福祉带入瓦剌,上顺天意,下安民心,功德魏巍,实乃古之圣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撩起衣襟,双膝跪地,冲皇帝连连叩头。

皇帝头上冒出团团青气,他感到白云在飘,鸟儿在唱,嘴巴咧开像弯黄瓜,双目炯炯有神,巡视众人,双手连连摆动道:“卿等平身!”

他坐了下来,依旧嘴巴像蛤蟆,“呵呵”道:“朕知道怎么做了。”

于谦弯腰拱手道:“陛下胸怀苍生,仁德布于四海,此天下万民之福,此次出征,必福大命大!”说着,他挑起了大拇指。

皇帝愣了下,斜眼瞥了下于谦,满面红光道:“连于爱卿都这么说,那朕就放心多了!”他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于谦垂下眉毛,撮着嘴唇,略思片刻道:“此乃臣真心实话,非奉承陛下,只是这次出征——”

“待着!”一名胖大官员飞身而起,像个皮球飞了过来,“轰”地声把于谦撞出三步开外,自己则站在于谦原先站的地方,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斜眼瞥了下于谦,脸上肥肉直颤,道:“于老倌都开始拍马屁,我能落后吗?”

“嗡”地声,于谦脸拉成歪茄子,脸上刷下道道黑线,话像石头似的在喉咙里滚来滚去,最终退了下去,满面羞惭退后几步。

这名肥大圆球似的官员,转过脸来面朝皇帝,五官挤了挤,挤出朵花,脸上放出阵阵红光,“嘿嘿”几声道:“陛下,此次出征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不消多计。古人封狼居胥何足道哉?漠北蛮荒之民,必蜂拥而来归附陛下,立不世之功,万载传扬!”

他挑起大指,摇头晃脑,“近日臣闻得泰山麒麟来归,凤凰盘旋,岂非天降福祉?预兆陛下合该封禅?”

他斜着眼,撩起眼皮看了眼皇帝,脸上鲜花怒放,脚尖点地,像芭蕾舞演员似的晃来晃去,带起片片红光。

文武百官眉头拧成疙瘩,耷拉下眉毛,低头不语。

皇帝摆摆手,依旧两眼闪闪发光,红光满面道:“爱卿过誉,朕怎敢学古之天子封禅泰山?朕闻得,昔日成吉思汗在斡难河源召集草原民众开会,定江山国策,遂打出数万里江山。

朕此次出征,也不求大的,只要在斡难河源,像当年的成吉思汗一样召集草原民众开会,当然不是让他们四处征伐,而是将中原文明,传入草原,教化万民,使其安居乐业,朕心已足!”

他手抚心口,目光直视前方,嘴巴咧开像弯黄瓜,纹丝不动,只有哈喇子在嘴角晃来晃去。

“哎呀!”众文武百官跺起脚,蹦起半人多高,又拍手又挑大拇指,人人眉毛飞起,脸上开花,“陛下英明神武,匡世未有,实胜成吉思汗十倍百倍也不止呀!”

他们个个伸出大指,两眼放光,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皇帝红光满面,头发无风向上飘起,脑袋上冒出团团青气。

众人簇拥着金龙辇向前走去,带起一路烟尘,眨眼走出半箭地远。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九章 畅谈未来(5) 蓝光呆呆站在原地,木头人似的纹丝不动。

起初他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嘴里发出“呣、呣”的几声,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过后,他突地两眼暴睁,瞪得像铜铃,射出道道金光,抬起手,嘴巴张圆了道:“哎呀不对!你们方才说得那么乌丢乌丢,本将军急需的三万张硬弓和八十万支箭呢?”

他摊开两手,左右看看,“它们还没着落呢!没它们怎么和瓦剌打仗?陛下!陛下!”他抬起手,风似的向金龙辇跑去。

王振背着手,走在金龙辇后面半辆马车远的地方,低着头嘀咕道:“没想到这些玩意这么值钱,真是好买卖呀!好买卖!”

他三角眼亮了起来,手直抹嘴唇。

“阿嚏!”司徒明浑身哆嗦着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左看右看,道:“谁盯着我?谁盯着我?”

待看到房屋四周空荡荡的无人后,他呼了口气,拍了拍心口,自语道:“我经营圣剑山庄容易吗?”随后他眼睛亮了起来,“只要那个煤矿和铁矿还在我手里,就不愁圣剑山庄翻不了身!”

他眼睛眯起,嘴角发出阵阵“嘿嘿”的声音。

日上三竿,照得大地白光闪闪闪。

礼部衙门大院正中,站着名身着红色滚龙袍的青年,头戴八宝紫金冠,足蹬青云履,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正是英王朱祁钰。

他笔直地站在院子中间,双手放在背后,看着天空,任凭太阳照得他额头发亮,也不进屋躲闪一下。

看了足有两盏茶的工夫,他的眼眶中蒙上团水雾,嘴里发出“唉”地声响,低下头,摇了摇。

他身后站着四名王府红衣宫人,其中一名宫人上前道:“王爷何故如此?”

英王用手背抹了抹眼角,道:“今天大军就出征了,本王既不能领军出征,也不能随驾前往,甚至出去送送他们都不成,只能在这个冷清的地方,埋头读书,接受教育。”

说着,他又连连摇头。

红衣宫人两眼闪闪发亮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再有半月,王爷即可出关,那是的京城,不就您最大?”

“住口!”英王剑眉倒竖,两眼圆睁,脸绷得像石块,“勿说此大逆之言!勿有非份之想!”

红衣宫人连忙倒退两步,低下头,舌头缩到喉咙里道:“是!是!小的知错!”

英王又抬头看看天空,道:“希望皇兄此次马到成功,生擒也先,壮我大明军威!”

皇帝和众文武百官,个个眉飞色舞,摇头摆尾,这个说:“要在那多开几所书院!”

那个道:“那里地广人稀,可开垦大片荒田,使民耕种,可脱蛮荒!”

“呣!呣!”众人连连点头,“哈哈哈”声音直冲云霄。

“一派胡言!”蓝光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双手扶着金龙辇的边,弯着腰,满脸热切道:“陛下,为臣需要的三万张硬弓和八十万支箭还没着落!”

他两眼凸出,似乎要迸出眼眶。

皇帝摆了摆手,背对着他,拨拉着脑袋道:“这事急不得!急不得!这些东西慢慢会有的,眼下要紧的是如何商讨教化蛮荒之民,使之尊礼、文明!”

“绷!”有个圆球似的胖大官员,身子皮球似的弹了起来,撞在蓝光身上,将其撞退三步,扭了扭腰肢,冲蓝光挥挥手道:“蓝将军,莫打扰陛下兴致!你别老提那些东西,我头晕!”

随后他转过身来,面朝皇帝,满面红光,脸上挤出朵花儿,点头哈腰道:“陛下此举乃前无古人,光前绝后!无论是以往的王朝皇帝还是蛮荒的部落首领,均不能和陛下相提并论!此万世之功!非同小可,陛下宜与群臣多多商讨,臣有一计——”

他右手拢成喇叭状,挡在嘴边,脑袋往前伸。

皇帝两眼闪闪发光,连连点头,耳朵兔子似的竖起,凑了上去。

蓝光后退几步,抬起手挠了挠头盔,瞪圆眼睛看着众人道:“咳咳!打不赢也先,你教化谁去?”

皇帝和众文武百官叽叽喳喳,鸟雀似的,带着股风向前走。

当他们走出两箭地远,道路两旁的人稀稀拉拉,比原先少了足足一大半的时候,“哈哈哈”路边突然传来阵怪枭似的声音,直冲云霄,震得路边树枝直晃。

皇帝、文武百官和路边的百姓头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身上寒毛直竖,扭头向声音发出地方看去。

只见路南边两辆马车远的地方,站着个二十四五的青年,国字脸,剑眉星目,头戴白色麻巾,身披白色麻布,垂至膝盖,腰扎白色麻袋,手里拿着根白色的、毛茸茸的哭丧棒,背上背着柄门板似的阔剑,正是柳随风。

他双目紧闭,仰面朝天,嘴巴张得像鸡蛋,声音正是从他嘴里发出。

皇帝眉毛拧成疙瘩,指着他道:“贼杀才!在咋嘛来了!”

众文武百官全扭头瞪圆眼看着他。

柳随风停止怪笑,猛地低下头,挤了挤眼睛,“叭嗒、叭嗒”从眼角掉下几粒黄豆粒大小的眼泪,“哇!”地哭了起来,边抹眼睛边道:“陛下!为臣所来不为别的,专程来为大军奔丧!”

“刷!”皇帝两眼瞪得滴溜圆,似乎要从眼眶中迸出来,公鸡似的蹦起半人多高,左右看看,从金龙辇上抓起块金色方巾,两本书大小,挥手一抡,“嗖”地飞了出去,飞向柳随风。

金色方巾在半空飘出辆马车远,展开来,蝴蝶似的跳动了几下,晃晃悠悠落到地面。

皇帝脸红得像鸡冠子,指着柳随风道:“中寿!尔墓之木拱矣!”

“晦气!晦气!”王振脚不沾地地跑了过来,连连冲皇帝点头哈腰道:“陛下勿惊,老奴马上清场!”随后他抬起头,闭上眼睛,扯起公鸭嗓子道:“谢小石,你死哪去了?清场!快清场!”

他又蹦又跳指着柳随风的方向,唾沫星子乱飞,眼珠等有了似要跳出眼眶,脸红得像鸡冠。

“哎哟哟!”谢小石带着队锦衣卫飞似的从后面跑来,他帽子歪到左边,跌跌撞撞向王振手指的方向跑去。

他对柳随风双手连连摆动道:“老乡!老乡!这里不是披麻戴孝的地方,待大军走完,再行奔丧如何?”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章 畅谈未来(6)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两眼瞪圆了指着他,脸绷起像木板厉声道:“我就是给你们这些人奔丧的!哈哈哈!”他又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

然后他转过身来,手舞着哭丧棒,向南边跑去,一蹦一跳,像青蛙在跳,眨眼间已走出几辆马车开外。

谢小石挠着头,瞪大眼睛看着他,忽地打个激伶,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连连摇头道:“莫名其妙!”他转身向皇帝的金龙辇走去。

王振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脸色煞白像纸,手抚胸口道:“气煞本公!气煞本公!”

队伍又走出几箭地远,这时路两旁已没有百姓了。

皇帝依然两眼闪闪发光,嘴巴咧开像黄瓜,摇头晃脑。

有名身着蟒袍玉带的官员,走在金龙辇边,低着头默不作声,沉吟了有半盏茶工夫,抬起头,发现前方隐隐出现座大营,南北望不到边,周围用木栅栏围着,里面人声鼎沸,尘土飞扬,飞起有数层楼高,还不时有明兵像那大营列队走去。

这名官员愣了下,咬了咬牙,鼓足气,低着头上前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为臣最后劝您一次,不要御驾亲征!此次出征怪事连连,黄狗穿人衣,朝臣披麻戴孝,主帅莫名中箭,军中大旗无风自折,凡此种种,俱不祥之兆,还望陛下三思!”

他两眼婆娑,泪流满面看着皇帝。

“呼”皇帝牛似地喷出口白气,半个胳膊长,嘴巴、鼻子拧成团,摆出张小公举脸,红得像鸡肝,额头青筋直跳。

王振一个箭步上前,挡在这名官员和皇帝的金龙辇旁边,晃了晃手,把他往后挤了挤,然后扭头面对皇帝,五官攒起团花儿,道:“陛下,立不世之功的机会怎能轻易错过?邝尚书是嫉妒陛下开化蛮夷抢了他的风头!”

“嗯!嗯!”皇帝鸡啄米似的点头,冲王振挥了下手道:“这事你由全权处理!”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行。

王振“呼”地转过身来,甩了下袖子,腆胸叠肚,双眉倒竖,嘴巴鼓起像蛤蟆,伸出右手道:“取尚方宝剑来!”他头发向上飞起,整个人像只公鸡。

有名红衣东厂太监双手捧着皇帝御赐的金龙鲨鱼皮鞘的尚方宝剑,弯腰递到王振面前。

王振捋起袖子,拿起尚方宝剑,“呛啷”声把剑拔出剑鞘。

宝剑雪白如银,在阳光下亮光闪闪,可映出人的影子。

他把剑往兵部尚书邝蒙眼前晃了晃,邝蒙倒退两步,用手挡住眼睛,防止剑的亮光刺眼,双腿筛糠似的抖,嘴唇哆嗦着,像蜜蜂抖动翅膀。

“嘿嘿嘿”王振摇头晃脑,嘴巴咧开像黄瓜,指着宝剑道:“邝尚书,你看这是什么?”

邝蒙眯着眼睛看了看宝剑,又低下头,手挡住眼睛。

“尚方宝剑!”王振突然三角眼瞪圆,歪着嘴道:“见它如见陛下!你惑动军心,依军法当斩!哇呀呀!”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瞪圆了眼睛看着邝蒙。

“扑通”声,邝蒙坐在地上,连连摇头:“下官没有,还望监军大人明察!”

王振鼻孔里喷出团白气,摇头晃脑道:“念你不晓军事,且是初犯,姑且饶你死罪。”

“呼”邝蒙刚出口气,王振猛地一甩袖子,道:“活罪难逃!”声音像是炸雷,他指着路边的草丛道:“罚你下跪谢罪,大军未过完,不得起身!”

他嘴巴鼓起像蛤蟆,探出脑袋,眼珠骨碌碌转着看着邝蒙。

邝蒙坐起来,垂下眉毛,面如死灰道:“多谢监军不杀之恩!”他抖抖索索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到王振指定的那片草地上,双膝点地,双手下垂,低着头,跪了下来。

“轰”地声,这支队伍摇了三摇,人人目瞪口呆,箭地外的百姓也纷纷踮起脚,伸长脖子像邝蒙的方向看。

王振昂首挺胸,满面红光,抬起脚有腹部高,大踏步走向皇帝的金龙辇,脚下带起股青烟。

“岂有此理!”蓝光跺了下脚,面色乌黑,两眼瞪得似铜铃,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这王振,我非参了他不可!”

“嘘——”有名身着红袍的文官上前拦住他,用手指了指王振手中的尚方宝剑,连连摇头摆手。

“唉!”蓝光低下头,眼睛闭上,眼角滚出粒米粒大小的泪珠,他双手握成拳头,捏得指节“咔叭、咔叭”直响。

队伍低着头,人人屏息凝气,默不作声向前走,几条大街长的队伍,竟鸦雀无声,静得像空谷。

又走了几箭地远,眼瞅着营门的大门看清楚了,大旗猎猎飘扬。

“哎哟哟!”走在队伍中间的红衣宫女突然七倒八歪起来,纷纷坐在地上,连连摆手道:“陛下,走不动了!走不动了!”声似银铃,满脸通红。

皇帝坐在金龙辇正中,伸长脖子看着她们,连连摇头。

王振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下巴看着他们,手指不停的抠腮帮子,他回头看了看,眼睛突然亮起,指着身后的长龙似的马车道:“让她们坐马车!”

有名红衣太监上前弯腰拱手道:“公公,马车内装有行李、细软——”

“啪!”王振一拳打在他脸上,双眉倒竖,三角眼圆睁道:“把东西卸下马车,让人坐上去不完了?笨蛋!”

红衣太监捂着额头,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是!可东西卸下来怎么办?”

“笨蛋!”王振手对着队伍指指点点道:“你没看见这么多人?让他们背!让锦衣卫背!还有,东西登记造册了,少一件让他们赔!”

众红衣太监鸡啄米似的点头。

谢小石脸上刷下道道黑线,众锦衣卫也面白如纸,浑身筛糠似的抖,额头滚下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唉声叹气之声连绵不绝,响彻云霄。

王振两把扫帚眉向天上飞起,像两把大扫帚在跳舞。

他背着手,摇头晃脑,嘴里哼哼唧唧,扬长而去。

众红衣太监上前,七手八脚将马车上的行李细软搬了下来,堆在路边排成条直线,足有一条街长,然后他们满脸红光,脸上像开满花似的邀请红衣宫女上车。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一章 畅谈未来(7) 众红衣宫女眉飞色舞,连蹦带跳,嘴里发出阵“嘻嘻哈哈”如银铃般的声音,爬上马车,或两三人一辆,或一人一辆盘膝而坐,脸上像开了朵花。

“咔嚓”声,有辆马车车轴突然断裂,车轱辘弹簧似的飞出五辆马车远,在地上来回滚了几圈,“叭嗒”声倒在地上,车轱辘还翘来翘去。

马车上的两名红衣宫女脸变得像纸样白,来了个“倒栽葱”,从马车上滚了下来,“哎哟、哎哟”直叫唤。

而远处大营门口立着的有五层楼高的白色锦缎大纛旗,突然拦腰折成两段,碗口粗细的旗杆断口处牙牙差差,大纛旗飘舞着倒向地面。

众人倒吸口气,全停住脚步,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像鸡蛋,看着那面倒地的旗子,浑身寒毛直竖。

原本如同沸锅似的大营内,也突然安静下来,众明兵、明将全盯着那面大纛旗纹丝不动,现场空气仿佛凝固了,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跪在地上的邝蒙,撩起眼皮看了下滚出的车轮,又看了看倒下的大纛旗,闭上眼睛,低下头,嘴里兀自道:“不祥!不祥!”

众坐在马车上的宫女,看着从马车上滚下的宫女,拍着手,掩着嘴,发出阵阵“哈哈哈”银铃般的声音,沁人心脾。

皇帝倒吸口气,看看左右道:“诸位爱卿,此主何兆?”

众文武百官全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沉默不语。

王振甩开两个膀子,螃蟹似的摇头晃脑,迈着大步走了过来,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此大吉大利!陛下教化蛮荒的宏图大略,惊天动地,引发天人感应!此主除旧布新!旧的的大旗倒下,新的大旗立起。陛下开创前无古人之伟业!”

他迈着弓字步,手指向天空,两眼闪闪发亮,嘴巴鼓起像蛤蟆。

几名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官员走上前来,挑起大指道:“陛下,王公公所言极是!此主旧的唯知武力征讨的大旗倒下,新的教化四方的大旗立起!”

“哦!”皇帝两眼闪闪发光,连连点头,红光满面,浑身像吃了人参果似的舒坦。

于谦弯腰拱手上前,道:“陛下,此虚妄之事不必挂怀。只要陛下牢记本心,兢兢业业,仁化四方,便是有天大的灾难,也可化险为夷!”

众文武百官齐上前弯腰拱手道:“于大人所言极是!望陛下牢记本心,兢兢业业,仁化四方!”

“呣!”皇帝点了点头,眼睛眯成条线,扫视了下群臣,又看看于谦,嘴巴咧开像黄瓜,红光满面道:“对!对!于爱卿、众位爱卿言之成理,甚合朕意!甚合朕意!”

“哈哈哈!”他仰面朝天,发出阵阵鹤鸣似的声音,然后低下头,冲众人挥挥手道:“诸位爱卿,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除随朕御驾亲征的官员留下外,其余官员,俱打道回府吧!”

于谦、胡大用等留守官员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遵旨!”

他们从众文武百官的队伍中分开,“哗啦”声,文武百官少了近半,他们站在道路旁边,距离金龙辇两辆马车远,齐齐冲着皇帝弯腰拱手,沉默不语。

留守的官员占地有个篮球场大小,乌压压成片,钉子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风吹得他们人衣袖猎猎起舞。

阵阵微风中,皇帝的车驾像阵风似的向大营走去,路上卷起阵阵尘土。

众锦衣卫龇牙咧嘴,扛着大包小包,走在最后。

谢小石背上的包裹,堆的小山似的高,整个人和包裹比起来,就像鸡背着只羊,包裹将他全身盖住,晃晃悠悠向前进。

武林盟已开进较场,他们曾在此与蓝光的三千铁甲军演过武,此时的较场,和当初一模一样,只是周围多了无数红黄蓝白等各色旗帜,如同旗林,将较场围得满满的。

从较场的高台往下望去,仿佛是旗帜的海洋,波浪似的滚动着,下面人声鼎沸。

明兵一排接着一排,排在较场中,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看不到头,乌压压人头攒动。

蓝光的三千铁甲军,居于队伍正中,身披铁甲,头戴铁盔,盔明甲亮,手中的红缨枪闪闪发亮,他们昂首挺胸,笔直而立,两眼直视前方。

他们的左右两边,排列着数不尽的明军官兵。

明兵身穿夹红袄,内衬褚黄土布号服,号服后面画个盘子大小的圆圈,内写个书本大小的“明”字。

绝大多数明兵,均穿这种号服,也有少数明兵,号服的前胸后背,挂着个盘子大小的、亮闪闪的护心镜,至于甲士,除蓝光三千铁甲军外,就无明兵身披铁甲,只有明军军官,才身披铁甲,骑在马上。

队伍中每隔几辆马车远的地方,就有名骑马的军官,手提大扞刀,豹头环眼,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在明兵的队伍前面,则是成队的明军军官,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熟铜盔甲,静静站着,看着前方。

武林盟的队伍站在较场的最右边,呈线型排列,排开有两三条大街长,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杜一平四人站在队伍的最前列,昂首挺胸。

众明兵交头接耳,叽叽咕咕,虽然个体发出的声音如同蚊呐,但无边无际的明兵一起发声,就犹如雷鸣,轰隆隆震得大地直摇。

声音正打着旋儿向上飞时,突然“咔嚓”声,立在军营门口的旗杆拦腰断成两截,大纛旗带着股风声倒了下去。

众明兵“啊呜”声,合上嘴巴,瞪大眼睛看着那剩下的半截旗杆,纹丝不动,人们笔直而立,双手下垂,如同木头,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杜一平展了下袖子,从袖口内抖出柄扇子,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眼睛瞪圆了看着大纛旗,连连摇头道:“不祥!不祥!”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三人扭头看了下头,嘴巴微微向上翘了翘。

杜一平伸出左手,抬到胸前,五个指头掐来掐去,掐了足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他突然倒吸口气,眉毛拧成疙瘩。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二章 较场点兵(1) 杜一平道:“此次出征,必有大凶!可问题出在哪里呢?”他低下头,背着手,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原地转了几圈,头像拨郎鼓似的摇,自语道:“倒底哪有问题?”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禁不住两眼蒙上层水雾,咬牙道:“我堂堂天下第一神算,竟算不出这个!失策!失策!”

了空大师微微笑了下,转向龙振星道:“阿弥陀佛!龙庄主,如果此次你当上先锋,可要多加小心!”

玉虚道长心头一动,两眼圆睁,伸出两根手指并拢,嘴巴蠕动了几下,厉声道:“莫非此次大凶,应在龙庄主身上!”他看向龙振星,二目如电,道:“龙庄主,大师所言极是!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龙振星双手放在背后,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光道:“大师、道长多虑了。龙某此次出征,自然一往无前,战阵冲杀哪有万无一失?若能杀个尽兴,纵龙某裹尸疆场,也心甘情愿!”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暗自道:“还未出征,就出此不吉之言,真令人忧心!”

他们低下头,耷拉下眉毛,两眼微闭,面沉似水。

杜一平冲龙振星弯腰拱手道:“龙庄主高风亮节,杜某钦佩之极!只是杜某所算这次大凶,甚至比龙庄主不幸殒命疆场还要大!”

“啊?”

“什么!”

“什么!”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两眼暴睁,射出道道金光,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颤栗不已。

“咣当!”声,了空大师手中的九环锡杖倒在地上,在地上砸出个指甲盖大小的坑,他满面通红,单掌合什,口念“阿弥陀佛”,弯腰将九环锡杖从地上拾了起来,倒退两步,低头不语。

其它武林盟中人也瞪大眼睛,张开嘴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若木鸡。

杜一平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将头发揉来揉去,搓成鸡窝,闭着眼睛,咬着嘴巴,脑袋晃来晃去道:“倒底哪个环节出错?”

龙振星两眼白光闪闪,面泛红光,右手握成拳头,上前步,将拳头抬到肩头高,声若洪钟道:“不管哪个环节出错,只要大家勇猛直前,奋勇杀敌,定能将出错的环节抵消掉!”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嗡嗡”作响,震得地面晃了两晃。

众人听了无不两眼发光,连连点头。

了空大师更是单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杜一平无奈地站起身来,摊开双手,耷拉下眉毛道:“只好如此了!”

众人将拳头紧握,捏了又捏。

这时,大营门外飞跑进匹枣红马,马蹄翻飞,身体健壮,比平常马高半头,马上端坐位身着红衣的太监,他气喘如牛,边跑边对众明兵、明将道:“圣人驾到!诸位官兵,肃静迎驾!”

众明军官兵停止交头接耳,晃来晃去,然后全站得笔直,两眼直视前方,一行行,一列列,如同青松排列,排成整齐的方阵,望不到边。

军阵中大旗猎猎飘舞,偌大的较军场竟鸦雀无声,连武林盟中人也笔直而立,纹丝不动。

红衣太监拨马转回,飞跑出营门。

约过了盏茶的工夫,营门外传来阵“嘀嘀嗒嗒”喇叭唢呐声,如同开了水陆道场,响彻云霄,有队红衣太监分成两排,吹着古铜喇叭、唢呐,摇头晃脑走了进来,迈着盛装舞步,嘴巴鼓起像蛤蟆。

队伍有小半条街长,他们连蹦带跳,走到较军场前面的两层楼高的木台前,停了下来,分左右两边排列,依旧挺着脖子,“嘀嘀嗒嗒”吹个不停。

站在前排的明军将官闭上眼睛,嘴巴咧开像黄瓜,耳朵忽扇忽扇,直想往里塞团棉花。

木台占地有篮球场大小,左右两边各有个两辆马车宽、膝盖高的台阶拾级而上,木台周围每隔辆马车远的地方,则立着杆旗子,红黄白绿,各色都有,迎风飘扬。

喇叭、唢呐的队伍走完后,后面来了队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红袍、腰挎绣春刀的东厂侍卫,他们飞奔向木台,将木台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他们将马头拨转,面对众明兵,每匹马相距一个身位,排成个方阵,左右展开有半条街长,人人昂首挺胸,目视前方,笔直而立。

接着,后面又进来队红衣太监,低着头,双手下垂,径直走向木台。

他们走到木台边站住,分两边排开,相向而立,相距两辆马车远,队伍展开半条街长,从马队中排开条甬道,直通木台。

他们站定后,大营门外顿时金光闪闪,数十名红衣太监抬着金龙辇走了进来。

皇帝身着龙袍,坐得笔直,两眼圆睁,看着前方,他的左手边,跟着位红衣太监,冬瓜脸,扫帚眉,三角眼,嘴唇薄如纸,正是王振。

他左手拎着个雪白如银的拂尘,搭在手臂上,弯腰低头,冲皇帝道:“陛下小心,到地方了!”

金龙辇后面跟着队文武百官,文臣有蟒袍玉带的,也有红色锦袍官服的,迈着八字步,摇头晃脑向前走着;武将有头戴金盔,身披金甲的,也有戴银盔、披银甲的,绝大多数武将都头戴熟铜盔,身披熟铜甲,走起路来铁甲“哗啦、哗啦”直响。

文武百官进完后,赶进来两列马车队,两辆马车并排而行,车上坐着红衣宫女,马车帘子放下,挡住里面。

马车向木台的左手边赶去,排开有条街长,在木台的左手边有块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马车赶往那儿,前后排列整齐,将空地全占满,密密麻麻成片,马车头面对着台下的众明军官兵。

谢小石带着锦衣卫扛着行李,拎着包走了进来,他们站在辕门左边,并排而立,大包小包堆积如山,也占了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

“嗡!”地声,众明军官兵眼睛从眼眶中跳出,公鸡似的伸着脖子,看着锦衣卫,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这!这!”杜一平指着锦衣卫,嘴唇直哆嗦,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手指也颤颤抖抖,“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三章 较场点兵(2) 他重重跺了下脚,弯了下腰,右手向下猛地甩去,像是甩沙包,脚踩得地面腾起层土,没过脚背。

谢小石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明兵,全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咯喽”声,舌头吞到喉咙里,面色如纸样白,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现场死死的沉默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哗”地响开了,人如波浪般来回涌动,众明军官兵纷纷交头接耳,这个拢着嘴凑到那个人的耳朵边,另个人伸长脖子听。

“我们啥都没有,怎么他们啥都有?大包小包堆积如山?”

众明兵连连点头,目光如利箭似的射向锦衣卫,密密麻麻如蝗虫般铺天盖地。

“嘶——”众锦衣卫倒吸口气,后脖颈发凉,纷纷低下头,倒退几步。

谢小石“呵呵”了两声,站到了队伍的最后排,他身上背的包,高出他半个人,鼓起来半辆马车大小,站在后面也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众明兵指着众锦衣卫队伍后鼓起的大包裹纷纷道:“那个人是谁?带的东西好丰富哟!”

有人等着眼睛,捋起袖子,唾沫星子乱飞道:“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啊!他你们还能不清楚?”

“哇!”众明兵的队伍晃了几晃,如麦浪起舞。

在辕门右边围在台子前的众东厂侍卫和红衣太监斜眼瞥了下谢小石和锦衣卫,嘴角向上撇起,鼻孔里发出“哼”的响声。

皇帝下了金龙辇,和众文武百官走上了木台,昂首挺胸向台下明兵看去。

众明兵波浪似的晃动,抬起手对着锦衣卫指指点点,每个人发出的声音细若蚊呐,但几十万人说起话合起来却如同雷鸣,“嗡嗡嗡”弄得地动山摇。

皇帝和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齐扭头顺着众明兵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目瞪口呆,像是被雷劈了下,嘴巴张开,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眼珠向前凸出半个身位,像是要跳出眼眶。

王振扫帚眉倒竖,三角眼圆睁,打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指着锦衣卫,嘴巴撇到耳后根道:“真是丢人现眼!”他仰面朝天,右手“啪”地拍了下额头,闭上眼睛,连连摇头。

谢小石脸红到了耳后根,脖子直往衣领里缩。

皇帝咧开嘴,连连摇头。

有名身着红袍的文臣上前半步,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为臣参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

皇帝摆摆手道:“好了,现在不提这个,要紧的是整顿队伍。”说完,他看了下台下。

王振上前几步,站在木台的边缘,冲台下的明兵双手连连摆动,扯着公鸭嗓子道:“安静!大家安静!陛下驾到!有话要说!”

但是台下依旧“嗡嗡嗡”闷雷似的响个不停。

几名身着大红锦袍的东厂太监,飞马向前,跑到明兵队伍前十步远的地方,横眉立目,厉声叫道:“安静!安静!陛下发话!”

他们牙齿咬得“咔咔”响,有人扬起手中马鞭,举到空中。

马鞭像蛇似的甩起来,“啪”地声抽在了站在前排的名明兵脸上,在他脸上字左眼眉到右下巴,留下了条巴掌来长、指头宽的红色鞭印。

“哎哟!”这名明兵捂住脸,身子向后晃了下,抬头看着东厂太监,厉声道:“凭什么打人?”

他周围十步远近的明兵全停下嘴,扭头看向东厂太监,目光如同利箭,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这名东厂太监勒转马头,用马鞭指着他,瞪圆了三角眼,捋起袖子道:“打人?还杀你呢!有不从军令者,格杀勿论!”

有名明军军官回身冲众明兵双手连连摆动道:“别说话!别说话!”

众明兵喉咙“骨隆隆”响了几下,把气咽回肚子,低下头,闭嘴不言。

几名东厂太监骑马在明兵队伍前来回飞奔,时不时挥舞起手中马鞭,马蹄翻飞,扬起阵阵尘土。

半柱香时间,如闷雷般响动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全场如空谷般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王振点了下头,撤回脚步,转身冲皇帝弯腰向龙虾,右手摊开,指着台下,满脸红光,脸上攒成朵花似的道:“陛下,请训示!”

皇帝点了点头,双手扶着腰间的紫金腰带,向上晃了晃,摇头晃脑走到台前,看着台下,两眼闪闪发亮,满面红光,双手向下摆了摆,道:“诸位将士,不必多礼!”

“哗”地声,明兵来了个立正,站得笔直,两眼直视前方,如青松挺立。

皇帝抿起嘴,连连点头,将右手抬到空中,道:“今日,是我大明军正式出征瓦剌之日,朕见你们束甲整齐,兵精将勇,颇感宽慰。朕决定,出征之前,每人发肉半斤,酒二两!”

“万岁!”众明兵鸟雀似的蹦了起来,将刀枪举到空中。

皇帝嘴巴向两边翘起,看看左右,向后退去。

王振昂首挺胸走到台前,冲明兵连连摆手,扯着公鸭嗓子道:“本公以大明出征监军的身份,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圣上决意,开亘古未有之先例,在蛮荒草原之地,宣扬圣化,使万民安乐,实乃破旧立新之举。

故而大家切勿对军营旗折之事,心存疑虑,实乃上天预警,除旧布新,是大大的吉兆!”

他声嘶力竭,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乱飞。

他扭过头来,两眼血红,冲台下挥了下手道:“来人!换新旗!”

几名东厂太监捧着面雪白的锦缎子大纛旗跑向旗杆,他们围着旗杆转圈圈,上下打量着旗杆,最后一咬牙,有名东厂太监捋胳膊挽袖子,将旗子抓在手中,猴子似的往旗杆上爬。

他左摇右晃,爬到半截旗杆顶部,扭头看了看身后乌压压成片的明军队伍,将白色大旗展开,他抓着旗子的角儿,迎风晃了晃,铺开有辆马车大小,猎猎起舞。

旗子边串着绑绳,他用绑绳将旗子拴在旗杆上,拉了拉,纹丝不动,然后点点头,嘴里咧开像黄瓜,连夜闪闪发亮。

众明兵伸长脖子,踮起脚,看着那面旗子,眼珠瞪得像核桃,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道:“这是除旧布新?”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四章 较场点兵(3) 有人摇头道:“哥哎,这降白旗是啥意思呢?”

另一明兵满脸严肃地推了下他道:“不许乱猜,除旧布新!”

王振红光满面,三角眼眯成条线,五官攒成朵花儿,双手手心向下,不停向上挥动,冲台下吹喇叭、唢呐的红衣太监道:“音乐奏起来!奏起来!”

台下手捧喇叭、唢呐的红衣太监,摇头晃脑,连蹦带跳,“嘀嘀嗒嗒”吹起来,声音如同沸锅,传遍了半个较军场。

王振脸上肥肉颤动,似要滴下水来,道:“让我们为陛下的圣化欢呼吧!”

众明兵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鸟雀似的蹦起来,双手将刀枪举到空中,齐声叫道:“好哎!好哎!陛下万岁!”声音此起彼伏,如波浪般传遍全场,直冲云霄。

皇帝两眼闪闪发亮,嘴里咧开像蛤蟆,他身后的文武百官,也手捋胡须,连连点头,满面红光。

几个满脸胡子的明兵,举着烧火棍,连连点头道:“吹得好!使劲吹!使劲吹!”

“卟——”他们身边的明兵倒下半个篮球场大小的一片,人人满脸通红,手捂着嘴巴,发出阵阵“哧哧哧”老鼠似的声音,身子如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啪”杜一平用折扇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低着头,来回走了几圈,自言自语道:“陛下开化蛮荒,是千古未有之大好事!是好事,又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凶兆?”

他抬起头,两眼白茫茫看着天空,八字胡也向下耷拉起来。

龙振星点点头,两眼闪闪发亮光道:“嗯!若如此,那我们打仗就更有把握了!”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互相看看,手捋胡须,连连点头。

皇帝脸上像开了朵花儿,抬手冲王振招了招,王振小跑着走上去,龙虾似的弯着腰,耳朵支起来,凑到距皇帝半步远的地方。

皇帝右手拢成喇叭状,盖着嘴,附在王振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王振三角眼圆睁,连连点头,嘴里不停地发出“嗯、嗯!”的声音。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皇帝向后仰了下身,冲王振摆摆手道:“去吧!”

王振小跑着来到木台边缘,冲下面骑马的东厂太监道:“圣上有旨,速请武林盟副盟主龙振星上台!”

东厂太监点了下头,飞马奔向武林盟队列。

武林盟队列站在较场的最南边,距离中间的木台有三四箭地远,东厂太监跑了小半盏茶工夫,才跑到武林盟队列前,昂首挺胸,扯着公鸭嗓子道:“陛下有旨,传武林盟副盟主龙振星上台晋见!”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振星等人触电似的震了下,互相看看。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看着龙振星,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龙振星抿起嘴,面如岩石,也点了点头,双手抱拳冲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道:“大师,道长,保重!龙某去了!”

了空大师单掌合什,低下眉毛,口念“阿弥陀佛!”嘴唇蠕动着,似念着什么,胡须无风向上飘了起来。

龙振星又转过身来,看了看杜一平和众武林盟中人道:“杜总管,各位掌门、江湖朋友,龙某这就要出发了,各位保重!”说完,他眼睛挤了挤,从眼角滴下几粒黄豆粒大小泪珠。

杜一平及众掌门、武林盟中人冲龙振星连连抱拳道:“右副盟主,多多保重!”

他们喉咙哽咽,像塞了团棉花。

龙振星展颜一笑道:“诸位何必如此?龙某只是先行一步,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谅也先老贼不能把龙某怎么样!”

众人互相看看,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龙紫云从后队跑了上来,手捋着从耳边垂下的缕青丝,满面紫红,睁眼蓝宝石眼看着龙振星,嘴唇咬了又咬,咬成青白色。

龙振星看着龙紫云,身子突然抽搐了下,目光变得柔和道:“紫云,阿爹出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爹此次训练了五百龙家庄精兵,我只带去三百,留下二百与你,你要——”

龙紫云头摇得像拨郎鼓,连声道:“爹爹!一个都不要留下!我在后方很安全,不需要人手保护,倒是爹爹那儿,带走的人越多,就越安全。紫云只希望数日后,能和爹爹在战场上相逢,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低下头,眨巴了几下眼睛,豆大的晶莹泪珠,“叭嗒、叭嗒”掉落下来。

杜一平点点头,上前道:“不错!紫云姑娘留在这儿,有这么多武林盟中人照看,断不会出事!龙庄主此次一马当先,直接迎击也先大军,倒是该多带些人手。杜某心想,可否再从少林、武当抽调几百好手,协助龙庄主?”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连连点头:“无量尊!阿弥陀佛!杜总管所言极是!”

龙振星连忙摆手:“不必!多谢大师、道长、杜总管好意,龙某只带龙家庄本部五百人即可,去多了反而不美!”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倒吸口气,连连点头。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走上前来,走到龙紫云身边,看了看她,又看看龙振星道:“龙庄主只管出发吧。紫云有贫尼照顾,断然不会出事!”

龙紫云点了点头,冲定远师太拱手道:“有劳师太了!它日战场上相会!”

众人齐点了下头,冲龙振星拱手抱拳。

龙振星最后看了一眼龙紫云,撩起衣襟,大踏步向台上走去,衣袖向后飘去,带起阵风,整个人活像金刚下凡。

他踩着木台的台阶,“噔噔噔”,每走一步都像巨石压下,震得木板直颤。

走上木台后,他来到距皇帝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弯腰拱手道:“草民龙振星拜见陛下!”

皇帝上下打量了下他,见他豹头环眼,体壮如牛,身着大红锦袍,足蹬黑色牛皮靴,两眼闪闪发光,不由连连点头,摆了摆手道:“龙庄主不必多礼。从现在起,你已不是草民了!龙庄主听封!”

龙振星浑身一震,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上,低着头,眼睛平视下方。

“龙庄主,朕封你为前部正印先锋官,威远伯,正三品威武将军。朕拨你三万精兵,即刻出发,直取大同!”说着,他眉毛立了起来,眼睛瞪得滴溜圆,看着龙振星。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五章 较场点兵(4) 龙振星如虎吼似的道:“得令!”声音直冲云霄,震得木台晃了两晃,台上的文武百官打个趔趄,龇牙咧嘴。

皇帝招了招手,王振点头弯了下腰,然后走到台边的名太监身边,从他手中拿出个包裹,红布绸包着,足球大小,下面还有支筷子长短、二指来宽的金鈚令箭。

他把包裹在手中掂了掂,点点头,三角眼眯成条线,嘴巴咧开像黄瓜,脸上攒出了朵花儿,走到龙振星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弯下腰,双手将包裹和金鈚令箭送到龙振星眼前,扯着公鸭嗓子道:“前锋官、伯爵大人,那就请您接着这先锋大印和金鈚令箭吧!”

说着,他手指抖了下,左手托着红布包裹,右手将红绸子揭开,顿时金光闪闪。

里面是个碗口大小的金印,底座是正方形,上面趴着只金铸的猛虎,鸡蛋大小,张口咆哮。

龙振星身子猛地向后晃了下,倒吸口气,瞪圆双眼看着金印和令箭,低下头,冲地板“砰砰砰”磕了三下,震得木板直摇。

他直起身,眼中蒙上团水雾,双手接过金印和令箭:“为臣万死,以报陛下知遇之恩。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皇帝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向上翘起,道:“朕再命常山伯宋谦、镇远侯朱冕,为左右副先锋,助你出征。你们三人即刻点齐三万人马,现在出发!”

从文武百官队伍中走出两名身着熟铜盔甲的武将,冲皇帝弯腰拱手道:“末将遵命!”

龙振星手捧金印和令牌,走下木台。

他来到武林盟队伍前,冲队伍挥了下手道:“龙家庄庄丁出列!随本先锋出发!”声如雷鸣,传出几箭地远,周身刮起股旋风,衣袖直飘。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手拈胡须,连连点头。

龙紫云站在定远师太身边,睁着双蓝宝石眼看着龙振星,闪闪发光。

五百名龙家庄庄丁,满面红光,昂首挺胸出了队列,人人摇头晃脑,眉毛向上飞起。

众江湖中人看着他们,眼睛红光闪闪。

龙振星转过身来,看着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龙紫云等人,冲他们拱了拱手,然后大踏步向明军队伍走去。了空大师等人也是对他行礼,直目送他带队走出两箭地远,方才作罢。

宋谦、朱冕等人点齐人马,一队一队的明军开了出来,横着排出数量马车宽,如同长蛇般,向大营门口走去。

龙振星翻身骑上火龙驹,手持镔铁霸王枪,看着这支队伍,他的镔铁枪一直挂在火龙驹的马鞍桥上,此时取用十分方便。

明军队伍手持刀枪,小跑着跑向大营门口。

龙振星点起手指数,数着数着眉毛拧成疙瘩,自语道:“三万大军,一千弓弩手,一千骑兵?”他倒吸口凉气,浑身发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龙家庄庄丁,五百庄丁,弓弩手就有一百。

他扭头看向木台,皇帝、王振及众文武百官,满面红光,脸上像攒开朵花似的看着他,冲他连连招手。

龙振星如遭雷击,喉咙骨碌碌响了几下,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冲台上众人拱了拱手,拍马出了营门。

宋谦、朱冕骑着黄骠马,摇头晃脑地跑到龙振星身边,连连拱手:“末将参见正先锋!”

“不必多礼!”龙振星冲他们摆摆手,回头看了看营门,有两箭地远,便低下头,压低声音道:“二位将军,龙某一事不解,我军在前方可有军资粮草补充?”

宋谦、朱冕二人愣下下,看了看龙振星,点了点头道:“龙将军何出此言?”

龙振星眉毛立起,右手握成拳头道:“这三万精兵,人数不少,但军械奇缺,不说马匹,但弓箭只有一千?实在太少了!至少要五千弓弩手!”

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道:“所以龙某有疑问,前方是不是还有弓弩补充?”

“哈哈哈!”宋谦、朱冕仰面朝天,嘴巴张的像鸡蛋,声音直冲云霄。

他二人捂着嘴,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眼睛眯成条线,眼泪都流出来了,“龙将军说笑了!哪有什么补充?就这些!”

二人眼珠子瞪圆了,眉毛向上立起,手指指着地面,唾沫星子横飞,厉声道:“大明全军四十万,有没有一万弓弩手?九门提督蓝将军,曾向皇上要三万张硬弓,八十万支羽箭,也是没有!

不独这些没有,连粮食都不会有补充!部队只带了十日粮,十日之后,连吃饭都成问题!”

“大同郭敬?那是什么人?他不问你要粮食就不错了!还指望问他要?”宋谦、朱冕吊着膀子,斜着眼睛,嘴巴撇到了耳后根,看着龙振星。

龙振星倒吸口气,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震了下,他拈着胡须,低头沉吟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抬起头来,两眼闪闪发光道:“传令下去,大军倍道兼程,五日内必赶到大同。迟到者斩!”

说完,纵马飞驰而去,带起路半人多高的尘土。

宋谦、朱冕倒吸口气,低着头掐指算道:“从此地出发到大同,有十日之路,路上崎岖险阻——”他们互相看看,连连摇头,摊开双手晃了晃,然后挥舞马鞭,冲众明兵道:“快!人不卸甲,马不离鞍,昼夜兼程,五日内抵达大同,迟到者斩!”

明兵嘴巴咧开像黄瓜,低着头小跑起来。

数万人脚踩着大地,发出“咵咵咵”的声音,地动山摇,溅起的尘土有二人多高,遮天蔽日。

这支队伍像条长龙,风烟滚滚向西跑去。

待这支明军全部跑出大营,大营空了几道线,远远望去,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明军队伍中犁了几道埂,空荡荡的。

王振背着手,昂首挺胸,目送前锋部队出完,倒吸口气,上前几步,走到皇帝身边弯腰似龙虾,拱手道:“启奏陛下,以老奴观之,大明军弓弩缺乏,与瓦剌对战,难免吃亏,老奴以为应多添些远射兵器,庶几可不落下风!”

蓝光两眼瞪得似铜铃,两条卧蚕眉倒八字样竖起,脸黑得像炭,吊着膀子,迈着螃蟹步走出队列道:“监军大人,现在才提这事,早干什么去了?”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六章 较场点兵(5) 皇帝摇摇头道:“爱卿,远水不解近渴,仓促之间哪能凑出那么多弓箭?”

工部尚书出列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所言极是!就算物资钱粮充足,要造齐蓝将军所需弓箭,最快也要半年,更何况现在户部已空——”

众文武百官和皇帝均低下头,沉默不语。

王振三角眼眯成条线,嘴里咧开成朵花,发出阵阵“嘿嘿嘿”的声音道:“陛下,老奴所指非是弓箭,而是老奴突然记起,工部神机房内,库存大量火铳、火神枪。只是此类物资乃朝廷明令禁止使用,老奴一时也记不起用它。

但是现在眼见大军弓箭极端匮乏,才想起它们。只是老奴不敢擅作主张,是否启用它们,还望陛下明示!”

蓝光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啪”地拍了下腿,道:“哈!有它们就好办了!威力不亚于瓦剌弓箭!极好!极好!”他转身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为臣恳请陛下速速启用火神枪!那个禁用是禁别人的,能禁得了陛下?”

又有几名文臣武将出列,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此物非同小可,威力惊人,此时启用,正解大明军急缺弓箭之危,如旱苗逢甘霖。还望陛下速速答应!”

说完,抱着拳,低着头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皇帝背着手,看了眼王振,点了点头道:“爱卿果然神机妙算,若无你提醒,朕几乎把它们忘了。蓝将军路上提示,朕虽不悦,但心实不安。有了它们,朕就安心多了!快快去办!准奏!”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

王振更是脸上绽开了朵花儿,凑上步道:“本来老奴也不咋地,但是听到陛下开化蛮荒的宏图伟业,深受感动,但又唯恐哪里出了差池,使陛下神功受阻,只好厚着脸皮出来说些个。老奴遵旨!”

他冲皇帝连连弯腰拱手。

蓝光跺了下脚,满面红光,眉飞色舞道:“陛下,臣请借调一万支火神枪,编成火神枪军,可防瓦剌精锐骑兵。”

众文武百官个个点头,红光满面,道:“不错!不错!若如此,陛下的宏图伟业,有实现的希望啊!哈哈哈!”他们捧着肚子,摇头晃脑,嘴巴张开像鸡蛋,声音直冲云霄。

皇帝点了点头:“此事交由监军全权处理,你们有事去找他!”

蓝光心里“咯噔”下像坠了块石头,凉了半截,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看着皇帝。

王振弯腰似龙虾,撇了撇嘴,自语道:“这种东西能随便交给外人?”他边说着边走向台阶,来到名东厂红衣太监身边,塞给他支金鈚令箭,在他耳朵边叽叽咕咕了阵。

最后他眼珠瞪圆了道:“记住!那些东西要严加保管,谁来也不给!咱家留着它有大用,去吧!”

那名东厂太监弯腰,双手接过金鈚令箭道:“遵命!”说完飞身上马,冲其它些东厂太监挥了挥手,道:“点齐三千名壮实的明军,跟我去工部火神库搬运东西!”

有队东厂太监弯腰拱手道:“遵命!”便飞身上马,跑到明兵队伍前来回奔跑,吊着嗓子像敲锣道:“监军有令,出来三千人,跟我们去执行任务!”

众明兵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你推我,我推你,磨蹭了半柱香时间,也未出来个人。

东厂太监两眼圆睁,“啪”地把马鞭甩向空中,指着队伍中牛高马大的明兵道:“你!你!你!出列!”

半柱香时间,从队伍中出来三千名明兵,个个虎背熊腰,跟着东厂太监向外跑去。

王振看着这些明兵,冲身边的东厂太监道:“要将他们单独编成个营,专门看管火神枪。没本监军令,谁来要都不给!违令者斩!”

东厂太监拱手道:“遵命!厂公!”

又从东厂红衣太监的马队中飞出数十骑,追着那队明兵下去了。

明兵队伍排开,足两三条街长,蛇似的晃来晃去,直向城门方向跑。

王振双手揣在袖筒内,看着明兵全跑出了大营,点了点头,走上台阶。

他走到皇帝身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眼下没什么事,不如先点名吧!”

皇帝点点头:“准奏!”

有两名红衣太监,抬着把红木制的金龙椅放在木台中间,皇帝转身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搭在膝盖上,两眼直直看着前方。

有名红衣太监上前,双手捧着本砖头厚的蓝色封皮花名册,走到王振面前,弯着腰,将名册举过头顶,王振抓过花名册,翻开了第一页,那名红衣太监弯着腰退了下去。

王振对着花名册念道:“左武卫大将军蓝光!”

“末将在!”蓝光雷鸣般的叫了声,走出队列,在王振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抱拳,弯腰躬身,身上的盔甲“哗啦啦”直响,他脸黑似炭,两眼闪闪发亮。

王振依然双手捧着花名册,斜眼瞥了下他,扯着公鸭嗓子道:“蓝将军,你的人马可曾到齐?”

蓝光拱手道:“禀监军,末将三千铁甲军全部到齐,请监军检查!”

王振点点头,右手翘起兰花指,眼睛半眯起来道:“很好!本监军命你率部为左路兵马,率军前行!”

“遵命!”蓝光圆睁双眼,抱着拳退了下去。

王振嘴角微微向上一撇,挂出丝冷笑,低着头,对着花名册继续念道:“右武卫大将军兼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

谢小石昂首挺胸,站在锦衣卫队伍最后排,脸绷起像木板,两眼圆鼓鼓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众人目光“刷”地全转向了他。

他倒吸口气,眼见无数目光利箭似的射向自己,不由寒毛直竖,头往脖领里缩了缩,左看右看,眼珠骨碌碌直转,心里暗道:“又哪出错了?”

“谢小石!”王振蹦起半人多高,声音响得像炸雷,脸红得像鸡肝,唾沫星子乱飞。

谢小石身边的锦衣卫用胳膊肘捅了下他,道:“大人,叫你呢!”

谢小石打个激伶,身子触电似的抖了下,突然两眼圆睁,头发竖起,“哇!”地叫了声,飞身向台上跑去,边跑边高声叫道:“末将在!”声似破锣,传出二条街远。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七章 较场点兵(6) 他迈步似螃蟹,拐来拐去,身上背着的足有半辆马车大小的包裹,晃来晃去。

众明军、锦衣卫、东厂太监及文武百官眼珠突地瞪圆了,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指着他道:“这、这——”

“轰”地声台下的明兵炸锅似的响开了,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嘴里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此起彼伏,直冲云霄。

谢小石“噔噔噔”踩上了木制地板台阶,每踩上步,木板台阶就向下弯了半个指头深,发出阵阵“嘎吱吱”的声音,似乎要折断。

台上众人循声向台下望去,只见首先上来个磨盘大小的白色包裹,晃来晃去,接着从包裹下探出个头,左摇右晃,嘴里“呼呼”喘着白气。

皇帝眼珠瞪得滚圆,“嗖”地站起来,指着他道:“这、这是何物?”

“哇——哈哈哈!”台上文武百官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咕咚”声,有名武将双手捧着肚子坐倒在地,面红耳赤,嘴里发出如炒豆似的哈哈声,嘴巴张开似蛤蟆,眼睛闭着,满地打滚,最后“叭”地背过气去,死鱼似的趴在地上,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

谢小石跑上台,来到王振面前十步远的地方站定,双手抱拳弯腰道:“末将在!”

他身上背的圆滚滚的包裹,上面像是鲜花盛开。

王振“咯”地声,舌头吞到喉咙里,两眼圆睁,脸上刷下道道黑线,最后他扬起头,闭上眼睛,嘴巴咧开像黄瓜,跺了下脚,指着谢小石道:“放下!放下!东西丢不了!”

谢小石“哦”了声,连忙解下身上的包裹,放在脚边。

众人停止哈哈,笔直而立。

皇帝也坐回到金龙椅上,两眼直视谢小石。

谢小石双手抱拳,弯腰躬身,纹丝不动。

王振将蓝皮薄子夹在腋下,斜着眼,歪着嘴冲谢小石道:“谢小石,咱家问你,你的锦衣卫人人马可曾带齐?”

谢小石保持原有姿势不动,低着头道:“回禀厂公,京师锦衣卫三千人马,除留一半负责京师要害部位的保护外,其余一千五百人悉数到齐,请厂公查点!”

王振点点头,眼睛眯了起来,脸上绽开朵花道:“很好!本监军命你身在中军,留守皇帝身边,负责陛下的安全!”

“遵命!”谢小石抱着拳,重重晃了下,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目光炯炯有神。

王振摆了摆手,“下去吧!”

谢小石绷着脸像石块,迈着庄重的步子,踩得木制地板“咯咯”直响,走下台阶,下到一半时,“嗖”地声猴子似的跳了回来,来到包裹前,抓着白色包裹的角往外拖,嘴巴咧开像黄瓜,冲着众人“嘿嘿嘿”傻笑。

皇帝闭上眼睛,“啪”地拍了下额头,脸上刷下道道黑线。

众文武百官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王振更是闭上眼睛,跺着脚,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连声道:“注意这个!注意这个!”随后他站直身子,打开蓝皮薄子接着念道:“冀州都指挥使司曹金旺!”

“末将在!”从台下的明兵队伍中飞骑而出名军官,身披铜甲,头戴铜盔,猩红大氅随风飘起,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子。

他骑着匹枣红马,飞跑到距台前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勒住马匹,冲上拱手道:“冀州都指挥使司听候监军大人吩咐!”

王振伸长脖子看了看下面的他,咽了口唾沫道:“都司大人,本监军问你,带了多少人来?”

“整整一万!”都司两眼圆睁,伸出一根指头,声似虎吼,震得台子摇了两摇,台前的东厂侍卫也禁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王振眼睛眯成条线,连连点头:“好员虎将!”接着他又念起了名册。

天下二十四路都指挥使司,每路均带一万兵马前来,合计二十四万。二十四位都司均骑着马,立在台下,乌压压成片,盔甲晃动,亮光闪闪。

杜一平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军阵,足足看了好几柱香时间,“啪”地用扇子拍了下自己的头,跺了下脚,向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眉毛拧成了疙瘩,嘴里直道:“失策!失策!”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互相对望了下,齐扭头冲杜一平道:“杜总管,何谓失策?”

众武林盟人目光全转向了他,白光闪闪,连附近明军队伍也转过来看他。

龙紫云更是倒吸口气,心提到了嗓子眼,瞪了双蓝宝石眼看着杜一平,眼睛忽闪忽闪,歪着头,脖子伸长,像是公鸡。

杜一平眉毛耷拉下来道:“吾久不知军阵,实不知明军装备情况如何,只当与洪武大帝时差不多,如今一看,竟然如此,比之前预料的差很多。要是如此,那就前途莫测。”

众人均倒吸口气,低下头,沉默不语。

龙紫云捂着嘴,发出阵“咯咯咯”如母鸡叫的声音,眼睛眯成条线道:“杜叔说话真有趣,像这种东西,岂能不知?只怕三岁小孩都会知道,真枉为天下第一神算!”

“呜——”杜一平脸红脖子粗,瞪圆了眼睛,踮起脚看着前方,右手握成拳头,发出阵“咳咳咳”的声音。

众人抬起眼皮,瞥了下龙紫云,嘴巴向外撇了撇,摇了摇头,又耷拉下眉毛,继续低着头沉默不语。

龙紫云嘴巴鼓起像蛤蟆,斜着眼睛,骨碌碌转着,看着众人。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上前步,拉着龙紫云的胳膊往后推道:“紫云,不得无礼!杜神算乃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哈哈哈!”龙紫云仰面朝天,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连连摇头道:“可也不能失成这样,军中的基本情况竟一无所知!”

几名年轻力壮,满脑门写着聪明的江湖中人,眉毛向上飞了起来,满面红光,像打鸡血似的左摇右晃,整个人似乎要飞向天空。

绝大部分江湖中人脸红脖子粗,连连摇头,沉默不语。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更是手拈胡须,微闭双目,微微摇头,其余附近明兵和军官,斜眼瞥着龙紫云,眼中满是问号。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八章 较场点军(7) 龙紫云看看四周,倒吸口气,连退两步,抬起手道:“师太,他们为什么这样?我明明说着对着呢呀!对着呢!”她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像是凌空放了个鞭炮。

昆仑掌门昂首挺胸,手捋胡须,声音威严道:“紫云,需知咱们草民不得随意探查军情,否则必受重罚!”

“啊!”龙紫云倒吸口气,连退三步,瞪大眼睛看着昆仑掌门道:“怎么会这样?”

定远师太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情况就是这样,杜神算再是厉害,也不能知道这些,别再说了!”

龙紫云目瞪口呆,木鸡似的站在原地不动,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发出如蚊呐似的声音道:“还能是这样?还能是这样?”说话间,眼睛闭上。

有名明军军官斜眼瞥了下她,嘴里发出阵“哼哼哼”如蝌蚪似的声音,双肩如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从嗓子眼里发出如敲木桶似的声音:“哦?难道你以为仅仅是江湖中人这样?我这个都指挥使副司冷笑着飘过!”

“兵部尚书邝蒙!”王振手捧蓝袍薄子,扯着公鸭似的嗓子叫道,声音扭曲如钢铁,尖锥似的直刺人耳朵。

“兵部尚书邝蒙!”王振又扯着嗓子叫了遍。

半晌无人应答,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头不语。

王振扫帚眉倒竖,三角眼圆睁,冬瓜脸变得红通通,第三次叫了遍“兵部尚书邝蒙”的名字,还是无人应答,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呼呼”牛似的喘着粗气,道:“点卯不到,这是目无军法,今天咱家要拿他拿大鼎,做筏子!”

他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抖动着,嘴唇变得青紫,并且歪到了耳后根。

有名文臣从队列里出来,上前几步,冲王振弯腰拱手道:“公公息怒!兵部尚书邝大人,不是才被公公罚跪在离军营五里地的草丛中,到现在还未起来!”

“嗯?”王振倒吸口气,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面色恢复如常,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如公鸭似的声音,道:“好!好!既然如此,那咱家就不计较了!念下一个!”

他低着头,捧起花名册,看了起来。

日头已过正午,太阳烤得大地直冒青烟,较场从南至北,从东至西,足有两座县城大,好几箭地长,望不到头,这片空地,除了周围种了圈树木,如同绿墙外,没有任何遮蔽物。

众明军和江湖中人站在烈日下,笔直而立,纹丝不动。

江湖中人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可是两眼闪闪发亮,直视前方,但是明军队伍却晃了起来,如同波浪。

有的两腿发软,头昏脑胀,摸着脑袋,嘴里嘟嘟囔囔道:“都啥时候了?还没点完名?若是四十万大军挨个点名,那不得十天半月!”

另名明兵连连摇头道:“不会的,只点军官,不点士兵,至少七品以上官员才会点名吧!”

“骨嘟嘟”众人肚子开始敲锣打鼓,“扑通”声,明兵队伍中有几人倒地,昏了过去。

“咔叭”杜一平双膝蹲下像蛤蟆,眼睛瞪得似皮球,看着那几名倒地的明兵,抿着嘴,足足有半盏茶工夫,方才站直身子,手指掐个不停,道:“算错!算错!全算错了!我要重新算!重算!”

说话间,辕门外传来阵“轰隆隆”雷鸣似的声音,有队身着红袍的东厂太监骑着马率先跑入,直奔木台,接着,来了队推着手推车的明兵。

手推车是独轮,木头轮子两个磨盘大小,大半人高,上面挂着架子,左右两边各拴着草席,草席里包裹着黑黝黝的火神枪,铳眼指头大小,大半个人长短,捆起来有两人合抱粗细。

火神枪被草席包起,然后用擀面杖粗细的麻绳拦腰捆着,拴在车上,纹丝不动,左摇右晃也不掉下来。

这推车的队伍绵延几条大街长,望不到头。

前面的车子捆着火神枪,后面的车子上则拴着黑色木桶,有旅行包大小,每辆车拴四个。

领头的东厂太监飞马跑到木台下,冲上拱手道:“回禀厂公,小的已从工部神机库,取出全部火神枪,共计三万枝!其中独眼火神枪二万五千枝,二眼和三眼各两千五百枝!外加火药一千桶,三万斤!”

王振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台下,连连点头道:“好!下去!回到自己的营地!”

“且慢!”蓝光一挥手,大踏步走出队列,两眼圆睁,根根胡子乍起,冲皇帝弯腰拱手抱拳道:“启奏陛下,臣乞借一万枝火神枪,再调一万精兵,编入末将军中,这样不出一月,就可组建支足以和瓦剌精锐骑兵对抗的部队!而且不须单独训练,只需在行军途中边走边练即可!”

说完,他手重重向下推了下,歪着头,抿着嘴。

皇帝点点头,摆了摆手道:“很好!很好!具体作战事宜,去请示监军大人,朕就不瞎掺和了!”

众文武百官大吃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蓝光更是倒吸口气,瞪圆了眼睛看着王振。

王振三角眼眯成条线,脸上的肌肉攒成朵花儿,连连摆手道:“蓝将军莫急,莫急,此时唱名还未完成,待咱家唱完名后,再商讨此事如何?”

说完,探出半个身子,厄斜着眼睛看着蓝光。

蓝光的胸膛像是装了两包炸药,“轰轰”晃了两下,头上冒起阵阵黑烟,面红耳赤,眼珠瞪得似乎要把眼眶睁裂,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误事!”

王振额头刷下道道黑线,面如死灰,脸扭曲得像麻花,他咬了咬牙,上前步,弯腰拱手冲皇帝道:“陛下,您听蓝将军怎么说老奴的?老奴打死都不明白了,难道点卯不对?

历朝历代行军打仗哪个不上来就点卯?这点卯误了哪门子事了?蓝将军这么埋汰老奴,要这么说,老奴根本无法行军打仗了。”

说完,他两手摊开,连连摇头,背过身去,歪着头,眼睛闭上。

皇帝脸刷地沉下像木板,沉声道:“蓝将军不要意气用事!你且退下,你的事待日后请示监军大人再作定夺!”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九章 大军出发(1) 蓝光脑袋“嗡”地声大了圈,身子向后晃了晃,面红耳赤地退了下去。

皇帝冲王振摆摆手道:“卿家无错,你且继续!”

王振冲皇帝弯腰拱了下手道:“老奴谢陛下恩典!”说完,转过身来,背对着皇帝和众文武百官,嘴巴撇到了耳后根,牙齿“咯咯”直咬道:“想要火神枪?没门!下辈子!下辈子!下辈子!”

说着,两只手向两边展开,鸟翅膀似的扑楞了几下,蹦起半人多高,仰面朝天,嘴巴张成圆形,差点没“喔喔喔”叫冲声来。

接下来的唱名很漫长,日头偏西了,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拉到了明军队伍中,凉风渐渐起来。

皇帝打了个激伶。

王振唱完名,转身冲皇帝抱拳道:“启奏陛下,老奴已点完名。文臣四百零五名,武将五百五十人,外加武林盟若干英雄豪杰,总数约一千人,其中勋臣百余。其治下明军四十万,外加武林盟三千人,共计四十万三千人,望陛下查收。”

他双手捧着砖头厚的蓝皮薄子,弯腰递给了皇帝。

皇帝伸了个懒腰,两只手在半空晃了晃,眼睛闭上,嘴巴张开像鸡蛋,连连打着哈欠道:“不必了,朕已知之,军中大小事务,就有老监军大人了。”

王振直起身来,两眼闪闪发亮,开口道:“多谢陛下——”

蓝光站出队列,冲皇帝重重一抱拳,带动身上的盔甲“哗啦啦”直响,声若洪钟道:“陛下,名已唱完,那一万枝火神枪——”

“陛下!”王振抢上步,弯腰冲皇帝道:“老奴以为,宜先拨三千枝火神枪给先锋龙将军、宋谦、朱冕等人,他们要率先与瓦剌交战,蓝将军的事,再急也急不过他们。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愣了下,两眼圆睁,愣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点点头道:“好!好!爱卿真深谋远虑,准奏!”

其余文武百官互相看看,连连点头,冲王振挑起大指,“监军大人所言非虚,正该如此啊!呵呵呵!”

王振耳朵动了下,眉毛向上飞起,满脸红光,连蹦带跳走到台边,冲台下的东厂太监道:“传咱家令,拨三千枝火神枪和一百桶火药给先锋龙将军、宋谦、朱冕等人!”

说完,甩下只筷子长短的金鈚令箭。

那名东厂太监接过金鈚令箭,冲王振抱拳道:“遵命!”

他拨马转身要走,王振抬起手道:“且慢!”

那人停下马,扭过头来看着王振,王振低下头,用手指掐了掐,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然后抬起头道:“此事军情紧急,十万火急,许快不许慢!从此地出发至大同有十日路程。

你们押运物资,速度慢些,”王振点了下头,伸出左手三根手指头道:“本监军宽限你们三日,十三日内,必定要将这些东西送往前锋大营,违令者斩!”

说完,他眉毛立起,脸绷得像石块,站起身来,猛地撩了下袍袖,抿着嘴,迈着方子步走向皇帝。

一阵风吹来,将他的衣袖吹得向后飘起,猎猎起舞。

皇帝眉眼开花,连连点头:“好!好!甚合朕意!甚合朕意!”

台下的东厂红衣太监,冲上猛地一拱手,脸绷得像石块道:“遵命!”说完,打马扬鞭飞驰而去。

文武百官也是频频点头,冲王振挑起大指,有数名文官捋着胡须,不停地点头道:“中规中矩,招招果断,看来陛下没看错人!”

皇帝身子似乎要飞起来,他感到周围云里雾里,暗思:“莫非王振果然是天命元帅?”

蓝光也点了下头,“不错!此事正该如此,那么现在——”

“陛下!”王振又冲皇帝弯腰拱手道:“蓝将军所要一万枝火神枪,老奴思之极难,毕竟我大明四十万大军,家家都伸长脖子,希望多分配几枝。蓝将军已有三千铁甲军,再一次提走一万枝火神枪,只怕军中怨言颇多。老奴以为,这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统筹解决!”

说着他伸出右手,在空中划了两个圈圈,“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哇呀!呸!”蓝光两眼圆睁,剑眉倒竖,指着王振,手抖得像蜜蜂的翅膀,嘴唇青紫,直打哆嗦。

其它文武百官听了,连连点头,有几名武将更上去几步道:“陛下,末将需要火神枪三千枝!”

另一位扯着破锣似的嗓子道:“陛下,给我一万枝火神枪,末将三个月内扫平瓦剌!”

叽叽喳喳如同沸锅。

王振命东厂太监巡视了圈,将各部将领所要火神枪数目统计下来,然后两眼闪闪发亮,眉飞色舞,颠着颠着向蚂蚱似的跳到皇帝面前。

他弯腰拱手,脸上像开了朵花道:“陛下,老奴手中有三万枝火神枪,先期给前锋营拨付了三千枝,还剩两万七千枝。如今老奴统计,各部将领包括蓝将军,共需火神枪十三万五千枝,咂咂——”

他咂着舌头,连连摇头,两手摊开道:“难办!难办!”说着脸上泛出阵阵红光,嘴巴咧开,牙齿闪出银白色光芒。

几名文臣歪着脑袋看着他,手托下巴道:“难办是难办!你高兴什么?”

“呀!”王振舌头吞到喉咙里,打了个挺,直翻白眼皮,他抹了把脸,立即变成苦瓜样,眉毛耷拉下来。

皇帝的脸刷下道道黑线。

“有鬼!”蓝光双手捏成拳头,骨节“咔叭、咔叭”直响,双眼凸出,似要睁裂眼眶,额头青筋蚯蚓似的凸了出来。

皇帝摆了摆手,扭过头去,右手摸着额头道:“这事以后再议。关于火神枪分配一事,就全权交与监军大人,莫再为这事烦劳朕了!”

蓝光脑袋“嗡”地大了圈,如遭雷击,身子晃了两晃,几乎站立不稳。

王振昂首挺胸,嘴巴翘得高高的,头上直冒青气,摇头晃脑,似要腾云驾雾。

杜一平用扇子骨“啪”地声,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低着头,连连摇头,转来转去道:“意外!意外!没料大明有这等神器,看来缺少弓箭所造成的损失,可以弥补!”

众武林人士长出口气,连连点头。

龙紫云上前步,瞪圆眼道:“可是王振驳回了蓝将军需要的一万枝火神枪的请求,摆明是不想给他!”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章 大军出发(2) 了空大师等人听了,眉毛无不拧成疙瘩,全扭头看向杜一平。

杜一平沉思片刻道:“虽然蓝将军未能如愿领到火神枪,是大明军中一大损失,不过明军数十万,谋臣如云,猛将如雨,藏龙卧虎之辈不少。其它人若能领到,也能发挥不错的效用。

所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别的不说,龙庄主就领到三千枝火神枪,他不但是武学的大行家,也是排兵布阵的大行家!”

“呣!”众武林人士连连点头称是,翘起大指。

龙紫云更是两眼闪闪发亮道:“阿爹领到这些,我就放心多了。人常说王振是巨奸,但这一招,我给他加两分!”

“哈哈哈!”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等人仰面朝天,放声大笑,声音直冲云霄。

玉虚道长手拈胡须道:“若龙庄主能与我们顺利会师,则此次战役,胜算大增!”

杜一平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优势还在我们这一边!”

说话间,大军开始拔营起动,人喊马嘶。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眉头拧成疙瘩道:“眼见天已黄昏,怎么要拔营起寨了?歇一夜明天出发不行吗?”

“姥姥!”距离他们不远处几名明兵捋胳膊挽袖子,双眉倒竖,两眼圆睁,斗鸡似的张着嘴,唾沫星子横飞道:“鸟个头兵贵神速,意思是让我们赶夜路?饭还没吃哩!”

众明兵叽叽喳喳,如同沸锅。

“就这么出发了?”众文武百官瞪大眼睛看着王振。

王振挺了挺胸,用拳头捶捶嘴巴,“咳咳”了两声,拉长了公鸭嗓子道:“兵贵神速——”

皇帝下了金龙辇,坐到了金龙马车上。

马车用红木打制,全身漆着金漆,边角雕着龙纹,车顶如同伞盖,四角垂下四个琉璃盏宫灯,八面形,垂下的红穗子半个胳膊长,迎风飘荡。

车内铺着金黄的软缎垫子,皇帝盘膝坐在垫子上,左右看看,冲着马车外叫道:“怎么没见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朕诸事不明,需要时时向二位仙师讨教。”

在马车边跑的位红衣太监弯腰道:“回皇上,他们是朝廷外人,故而未在陛下身边。”

皇帝摆摆手:“他们虽不入朝为官,可朕已封赏过他们了,如今随驾从军,不是外人,快快唤他们来!”

“遵旨!”红衣太监弯了下腰,向队伍的后面跑去。

明军队伍排了好几辆马车宽,直向西走,队伍拉开,望不到头,前头的部队绕过京师,后头的部队尚在军营中,他们举着火把,简直彻地连天,站在京师城墙上的留守明兵看了,无不目瞪口呆,如同木鸡。

绵延如长龙的队伍,走在路上,发出“夸夸”的声音,如同地震,大地直摇,树叶直落。

兵部尚书邝蒙,此时已被架到马车上,跟在皇帝辇车后面,他紧闭双目,气息奄奄,全身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王振则站在他原先跪着的草丛边,立了个一人多高的木台,面积有八仙桌大小。

他站在木台上,撩起襟袍,嘴巴撇到了耳朵根,斜着三角眼,看着台下众人。

台下清一色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全部骑着高头大马,有枣红马、黄骠马、乌骓马,各色尽有,他们排成整齐的方阵,每匹马间隔胳膊长,东西绵延几箭地远,占地好几个足球场。

他们全抬着头,脸绷的像岩石,抿着嘴,目光炯炯有神看着王振。

王振向下扫视了有小半盏茶工夫,突然三角眼圆睁,蹦起半人多高,脸红脖子粗,手指向天空,扯着公鸭嗓子道:“今天咱家交给你们个特别重大的任务!你们可给我记好了,咱家是大监军,你们给咱家做小监军,站在大军后面给咱家盯严了,谁打仗不卖力?谁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给我格杀勿论!”

他双拳猛地向下砸去,蹦起半人多高,头发向上竖了起来,虎视眈眈看着全场。

众东厂侍卫身子猛地震了下,挺直腰板,面如岩石,两眼闪闪发亮道:“遵命!”然后他们拨转马头,向队伍的后面跑去。

王振点了下头,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像绽开了朵花,泛出阵阵红光。

他下了木台,骑马飞奔向皇帝的金龙车。

此时皇帝的金龙车,除了有文武百官骑马跟随外,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均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车旁,与金龙车相距不过几步远,并且不时与皇帝搭上几句话。

王振骑马飞奔而来,满头大汗,“呼呼”喘着牛气,他凑到车前,扒着车楞,对着皇帝叽叽咕咕鸟雀似的说了几句话。

皇帝听了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甚好!有劳爱卿了!以后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莫时时来打扰朕!”

王振眉飞色舞,弯腰拱手道:“遵旨!”说完,又拨转马头,跑到后面去了,马蹄声“嗒嗒”响起,溅起路烟尘。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互相看看,手拈胡须连连点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此一手,士卒敢不誓死效命、奋勇冲杀。如今看来,打胜仗是十拿九稳了!”

其余文武百官是频频点头,回头看着王振的背影,翘起大指道:“这王公公还有两下子。”

皇帝更是像吃了人参果似的,浑身舒泰,他眯起眼睛,摇头晃脑,嘴巴咧开像黄瓜,四肢摊开,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竟打起了盹。

王振头发向上飞起,海藻似的飘呀飘呀飘,额头向前凸出块,闪着红光,他抿着嘴,双手抓着马缰绳,竟踩着马镫站起身来,弯腰似龙虾,身子波浪似的起伏不定,像是腾云驾雾。

“哧——”他嘴角喷出口青气,酒糟鼻闪闪发亮。

夜幕降临时,整个京城仿佛沉寂下来,灯光全灭,黑乎乎成团,家家打烊,户户熄灯,人们很早便安歇了,街上也冷冷清清,无人走动,只是偶尔走过几队巡逻的官兵,更夫敲着梆子道:“风干物燥!小心火烛!”

在京师的南街上,飞跑来队人马,人人身着大红锦袍,头戴皂角帽,腰佩绣春刀,正是锦衣卫,领头之人冬瓜脸,三角眼,蒜头鼻,面色枯黄,正是锦衣卫统领马顺。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一章 大军出发(3) 这支队伍四人一排,排开有半条街长,迈着整齐的步子,仿佛是一个人在跑,踩得地面青石砖“夸夸”直响。

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丝毫灯光,仿佛沉睡了般,只有这队锦衣卫最前排的四个人,每人提着盏气死风灯,发出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

一阵风吹起,卷起几片树叶在他们头顶旋转,随后“嗖”地声,飘到屋顶上去了。

这队锦衣卫,人人抿着嘴,沉着脸,面似铅块,两眼发出凶光,直视前方,直奔向皇宫。

没有人注意他们,只有街边墙角,探出几只野猫、流浪狗的头,静静地注视在他们,蟑螂在地下跑来跑去。

这队锦衣卫足足跑了两柱香时间,来到皇城的宫门前站定,笔直而立,注视着宫门。

马顺几步上前,抡起巴掌,“啪啪啪”拍的宫门山响,声音传出半条街外,他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叫道:“开门!开门!”声音直冲云霄。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宫门城楼上的东厂侍卫,伸个懒腰,打了几个哈欠,向下探头道:“谁呀!大黑天的跑到这来叫唤,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作死啊!当心送你们去锦衣卫诏狱!”

有名锦衣卫抬头叫道:“老子就是锦衣卫!快点开门!紧急公务!”

城楼上的东厂太监倒吸口气,探头向下望去,顿时两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圆可吞下枚鸡蛋,他愣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合上嘴巴道:“稍候!小的去回禀一声!”

说完,缩回头,顺着城楼里边的台阶,飞步而下,直奔向宫内。

众锦衣卫互相看看,连连摇头,嘴巴撇起,露出阵阵苦笑道:“陛下、厂公、指挥使大人,还有诸文武百官都出征了,宫内还有什么人要回禀啊!”

马顺耷拉着眼皮,面沉似水,向后摆了下道:“安静!只有这样才显出我们责任重大!”

众锦衣卫倒吸口气,低头默不作声。

约过了柱香工夫,“呼啦啦”宫内传出阵响,像是拔兵刃的声音,接着有传出几声急促的“快!快!”声,声音焦灼,像是雷鸣低吼。

“噔噔噔”传来阵碎乱的脚步声,一队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飞奔上皇城楼,沿两边排开,每隔几步就站着个人,排开有两箭地长。

他们人人手提兵刃,举着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照得皇城宫门前如同白昼。

他们眼珠瞪圆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探着头向下看着,目光中射出道道利箭,如同老虎。

马顺抬头向上望了下,顺着城楼数了数,不由倒吸口气,只见众东厂侍卫排开,还没站满半个城墙,总数约摸百余人。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队伍,绵延半条街长,总数五百,是城墙上东厂侍卫人数的好几倍,不由摇了摇头,暗道:“看来京城真是兵力空虚啊,若有人作乱,后果真不堪设想!”

他咬紧牙关,握了握拳头,向上张望。

领头的东厂侍卫,冬瓜脸,三角眼,正是那两位去户部领银子、又把银子存入银号的人。

他们双手扒着城楼垛口,踮起脚向下张望,浑身寒毛直竖,他们互相看看,脸变得煞白,嘴唇青紫道:“呔!下边的人来此何干?”

马顺向上抱拳道:“奉令保卫皇城!”

“胡说!”这二人跳了起来,头发根根竖起,双手握成拳头,“咣咣”直往城墙垛口上砸,唾沫星子乱飞道:“你说奉令就奉令啊!这么接管皇城?你小子真想得好啊!”

他们捋起袖子,嘴巴歪到了耳后根,瞪着三角眼冲下道:“老子实话告诉你,别说你小子在这信口开河说白话,就是你手捧圣旨来,老子也不开门!”

站在城墙上的东厂侍卫,全都倚住城墙,弓着身子,虎视眈眈,看着下面的锦衣卫,并且将刀柄握得紧紧的,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不停地抖动。

有的人将刀从刀鞘拉出了近半,明晃晃泛着白光。

城墙下的众锦衣卫全倒吸口气,扭头看向马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马顺抬头看了下站在城门楼上的两名东厂侍卫统领,点了下头:“好!果然尽职尽责,厂公没看错人。不知你们认不认得这个?”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王振给他的密信,包上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扬起手,奋力向城门楼上掷去。

“嗖”地声,那石头带着信像离弦的箭似的飞了出去,半空中划出道半圆形的弧,高出城门楼两层楼高,“啪”地声掉在城墙上,在地下打了几个滚儿。

有名东厂侍卫统领,飞步上前,捡起石头,将信从石头上拿开,展开来读。

他来来回回上下看了有小半盏茶时间,几乎把信看穿了,倒吸口气,脸变得像纸样白,三步并两步走到另名东厂侍卫统领身边,将信交到他手中。

城墙下的锦衣卫全抬头看着城门楼上的这两名东厂侍卫统领,屏住呼吸,笔直而立,现场空气像是凝固了般,鸦雀无声。

火把的火苗跳动着,照得高大的城门楼背景,像是大山,周围黑魆魆的,没有人走动,宫殿、房屋也都静静地趴在那儿,不声不响。

另名东厂侍卫统领双手接过信,借着灯笼火把的亮光,抿起嘴,细读起来。

他来回上下读了好几遍,脸色变成白纸样,额头滚下粒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双手颤抖得像蜜蜂抖动翅膀,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是厂公的亲笔信。”

先前的东厂侍卫统领,侧过身来,指着信的末尾的红印道:“而且厂公咬破手指,用血书签名,可知此事非同小可!”

二人均冷汗直流,连连点头:“既然如此,开门!开门!放他们进来!”

“呼”城门外的锦衣卫长出了口气,有人低下头来,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满手是汗。

“吱呀呀”宫门带着股沉重似压车轮的声音打开了,从里面跑出队东厂侍卫,提着灯笼火把,照得大门亮如白昼,领头的正是那两位东厂侍卫统领。

他们满面红光,脸上像绽开了朵花,嘴巴咧开像黄瓜,伸出双手道:“马统领,欢迎!欢迎!快快有请!”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二章 大军出发(4) 马顺背着手,昂首挺胸,脸绷得像木板,扯着沙哑的像撕亚麻布的嗓子沉声道:“你不怕我们作乱?”

两位东厂统领“咔嚓”定住身子,像木头似的不动了,脸上变得忽蓝忽绿。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二人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公鸭似的声音,挠着后脑勺道:“哪能?您是厂公亲自派来的,若您作乱,那就没得救了,大家伙合该倒霉。”

马顺脸皮耷拉下来,绽出朵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哈哈道:“那是不会!厂公临来时可是特意交待我了,无论何人,无论他来头多大,官多大,只要敢在京师作乱,格杀勿论!出了事厂公全权负责!”

两位东厂统领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厂公神算!我们现在急缺人哩!”

马顺点了下头,回头冲身后的众锦衣卫挥了下手,众锦衣卫排着整齐的方队,像一个人似的,小跑着进了皇宫的大门。

马顺背着手,低着头,边走边道:“此次我带回一千五百名锦衣卫,其中一千名布置在其它京师要害地方,带五百人进宫。一则要布置安排其它事宜,二则我们也不想引人注意,故而现在才来——”

“吱扭扭”皇宫的大门在他们进入后并上了,不留丝毫缝隙,门上的铁钉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众人进了宫门,来到大殿的前院。

这里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大片空旷地,正面是三四层楼高的太和殿,黑夜中显得威严高大,左右两边是两层楼高的偏殿。

众人来到殿前空地上,只占了一小半地方。

众锦衣卫站在空地上,抬头四下看着,两眼亮光闪闪,直咬舌头,发出“咂砸”的声音。

有人忍不住道:“真好呀!”

左边的东厂统领拍了拍手,满面红光道:“诸位,到这儿算到了家了。你们啥都不用准备,皇宫大内东西应有尽有,你们躺着吃一年也吃不完!”

“好!好!”众锦衣卫鸟雀似的蹦了起来,人人脸上绽开了花。

马顺眉毛拧成疙瘩,转身冲两名东厂统领道:“你们的人怎么这么少?难道陛下、厂公出征前,不多留下些人?”

东厂侍卫统领跺了下脚,连连摇头:“既然厂公连血书都写了,我也不瞒各位了。如今的皇宫大内,变成了空壳子。能打仗的,满打满算只有我们东厂的五百来人了,其余的人全跟陛下出征去了。”

“为啥不多留些人?其实也留了好几万,不过那全是九城兵马司的人,用来守城、抵御外敌尚可,可如果皇城内乱,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光想这个,反而将驻守皇宫大内的人漏掉了。要绝对值得信赖的人守住皇城才可。”

“厂公亲手写下血书,可知诸位值得信赖!”

众锦衣卫将胸膛拍得“啪啪”山响,“你们只管放心!有我们在,宵小之人绝不能在皇城撒野!”

说完他们“咣”地跺了下脚,震得地面摇了三摇,人人笔直而立,鼓起嘴,板起脸,虎视眈眈。

东厂统领连连点头,眉眼开花。

那名唤作“军师”的锦衣卫摇头晃脑地“呵呵”道:“两位统领大人,在下有一事不解,可否请大人为在下解惑?”

两名东厂统领愣了下,上下打量了下“军师”,鼻孔里发出“嗯”地声响,点点头,吊着嗓子道:“说吧!”

众锦衣卫和东厂侍卫全扭过头看着他。

“军师”眉毛向上一挑,上前两步,弯腰拱手道:“请问大人,不知是陛下大还是厂公大?”

“那还用得着说?当然是陛下大!”两名东厂侍卫统领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摇头晃脑。

“军师”接着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二位方才在城楼上扬言,就算圣旨到了也不开城门,但厂公书信一到,二位却赶紧将门打开呢?”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爆发冲阵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沸锅,直冲云霄。

两名东厂侍卫统领顿时脸红脖子粗,满头是汗,手指着“军师”上下点点,歪着脑袋道:“你小子算抓住话头了!你哪知其中的道道?万一有宵小之徒蒙蔽圣上,假传圣旨,又或骗开城门,你我岂非成千古罪人?

但厂公不同,或从他那里骗开,绝无可能!而且他的字迹咱家也认得!”

众锦衣卫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点头:“原来如此!高层之事实在是非吾等所能料也!”

他们冲二人连连拱手:“多谢指教!”

两名东厂统领满面红光,两眼眯成了条线:“走,咱家请你们去宫中饮酒,叫御膳房做上等的酒菜!如今这里是咱们为王了,正该乐和乐和!”

“好耶!好耶!”众锦衣卫双手举到空中,鸟雀似的蹦了起来。

大同城墙有三层楼高,灰褐色的石块垒成,每块石砖都是长方形,有半个桌子面大小,城墙宽可由四辆马车并排行驶。

城墙东西有好几箭地长,从东边望不到西边,城池是方形,四边四座城门,每座门有辆马车宽,接近二层楼高,如今吊桥高耸,城门紧闭。

城门外的护城河“哗哗”流淌着,有房间宽。

城池东面,是馒头似的丘陵山地,连绵起伏,中间有条两辆马车宽的石砖马路,从丘陵间弯弯曲曲绕过,直通城池东门。

这块丘陵,山包有好几座摩天大楼叠起来那么高,方圆几座城池大小,山上树林郁郁葱葱,仿佛给山包披上了绿毯。

城池的南门,是两山夹一谷,左右两边是高耸入云、陡立的石壁,中间的谷有半条街宽,地势平坦,直通向南边。西门则全是陡峭的山崖,没有任何道路,山势高耸入云,石壁林立,往不到边。

在城池北门,同样的馒头似的山包,不过高度降低,坡度变缓,就像是斜拉桥,可以骑马在山坡上奔跑。

在连绵起伏的山包后几十里远地方,横亘着栋城墙,建在山坡上,自东向西蜿蜒而来,看不到头,不知蔓延多长,正是长城。

城墙由褐色石砖垒成,两三层楼高,宽可由两辆马车并排行驶。

在城墙的西边,有条河,在山间蜿蜒流淌,河水数辆马车宽,河水流经块平地时,形成个几座城池大小的积水湖。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三章 大军出发(5) 湖水四下漫溢,波光粼粼,湖边立着块一人多高的青色石碑,上书三个斗大的字——“阳和口”。

阳和口后面几箭地远的地方,则是城墙。

如今那段城墙已经崩塌了的一段,有两三条大街长。在倒塌的城墙两边,各立着个石砖砌成的哨卡,两层楼高,向栋楼建在城墙上,堵住两边。

这石台面积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上面各站着队瓦剌兵,腰佩弯刀,手持弓箭,个个虎背熊腰,虎视眈眈看着四方,在两端的城墙上,也各站着队瓦剌士兵,手持长枪,在城墙上来回巡逻。

在城墙倒塌的豁口处,来来往往不断有瓦剌骑兵出入,或是推着车子,或是赶着牛羊,城墙边还立着几座白色的牛皮帐篷,里面住着士兵。

瓦剌也先部主力,已到了大同城下,骑兵跑得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看不到头,并且山包上每隔几辆马车远的地方,则立着个白色圆锥状的牛皮帐篷,星星点点,连绵起伏,望不到边。

城下骑兵飞奔,尘土飞扬,城上则刀枪林立,每个城墙垛口上,站着两名明兵,手提刀枪,扒住垛口向下看。

他们身后,则是一队一队的明兵,手持长枪走来走去,除此之外,还左一堆,右一堆,堆着灰瓶、炮子、滚木、礌石,每堆有客厅大小,一人多高,沿城墙排开,不知摆了多少堆。

在正中城门的城门楼上,立着杆三层楼高的木竿,挂着面镶着红边的缎子大旗,正中画着个磨盘大小的圆圈,里面写个大大的黑体“明”字,旗子迎风猎猎起舞。

大旗下,站着名身着红袍的三十余岁人,茄子脸,扫帚眉,金鱼眼,鹰钩鼻,嘴唇薄得像纸。

他头戴皂角帽,披着件天鹅绒猩红大氅,大氅随风向后“呼呼”飘起,他左手按着腰间宝剑的剑柄,右手叉在腰间,两只脚呈八字形站着,直视城墙下边,面白如纸,眉毛拧成疙瘩。

他左手边,站着几位身着大红官服、头戴乌纱的文官,右手边站着排身披铁甲、头戴铁盔的武将,人人弯腰拱手,对着此人。

此人注视城下足足两盏茶工夫,倒吸口气,回顾左右,扯着尖细如拉钢丝的嗓子道:“诸位文武,敌军已兵临城下,你们有何高见啊?”

文官武将互相看看,均低下了头,弯腰拱手,默不作声。

这名红衣太监,注视着城下,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腮帮子道:“城中士卒粮草众多,城墙坚固,敌军想要破城,也没那么容易!咱家唯一担心的是——”

他踮起脚,伸长脖子,指着城池的西北角道:“敌兵据守阳和口,筑起大坝,断我水道!”

众文武频频点头:“郭公公所言极是!”

从山上奔流而下的水,流入阳和口,在那里形成个湖滩,漫溢出的水,则顺流而下,弯弯曲曲,流入了大同的护城河,河水白哗哗地流淌着,打着涟漪。

郭公公扫帚眉倒竖,金鱼眼圆睁,嘴巴张开像鸡蛋,唾沫星子横飞,蹦起半人多高道:“所以咱家命令,火速派兵进占阳和口!”

众文武低着头,撩着眼皮斜着眼看了下他,嘴巴紧闭。

郭公公翻着金鱼眼,撇着嘴道:“怎么,咱家说得不对?”

有名文官乍着胆子,上前一步,拱手道:“郭公公,此时敌兵已兵临城下,将至壕边,再去抢占阳和口为时已晚。况且河口之水虽是我城池主要水源,但并非唯一,不说别的,单城中井水,只要省着用,足以维持到陛下大军到来——”

“哇呀!呸——”郭公公公鸡似的跳了起来,一口唾沫吐到城墙外,他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猛地大氅一展,双臂向两边平直伸开,来了个“白鹤亮翅”的造型。

他眉毛向上飞起,嘴巴抿起,脸绷得像木板,脸上的肌肉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道:“像你们这样贪生怕死,如何对得起皇恩?吾观城下敌兵,不过数万,怎么就不能对敌?况且仙人自有妙计!哼哼!”

他冷哼数声,转过身来,走到城墙垛口边,昂首挺胸,仰望北边。

茫茫大草原上,绿色无边无际,蓝天白云下,几匹马在草原上飞奔,马上端坐着身着大红锦袍,头戴皂角帽的东厂太监,他们人人两眼圆睁,打马扬鞭,恨不能飞起来。

当他们跑了一段路,迎面而来个马群,约百多匹,红、黄、黑、白、杂色等各种颜色都有,占地几个足球场大小。

马群边低头吃草,边迈着小碎步向前跑。

马群后有三人骑着马,手持马鞭,驱赶马群,正中之人,年约三十,面如白纸,头戴貂皮帽,身穿黑色貂皮袍,坐下马毛色雪白,无一根杂毛,正是秃鲁火得儿。

他左手边是薛若冰,头戴羊皮三角帽,身穿白色羊皮袍,足蹬黑色羊皮靴,并且两耳边帽檐上垂下两白绒绒尾巴似的长条,垂至腰间,她面如白玉,抿着嘴唇,驱赶马群。

右手边人身着红衣,柳叶眉、丹凤眼,脸似银盘,正是陆小翠,她摇头晃脑挥舞着手中马鞭,挽成朵鞭花,“啪”地声打在匹马的后背上。

三人走了段路,突然停下,眼睛圆睁,嘴巴张开,直直看着几名对面飞驰而来的东厂红衣太监,停在那儿不动了。

东厂太监隔着马群几辆马车远的地方飞驰而过,边跑边扭头看着马群,对马匹指指点点,互相嘀嘀咕咕阵儿,便跑过马群,直往北跑,变成了小黑点,消失在茫茫草原中。

薛若冰、秃鲁火得儿、陆小翠扭头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不见了,方才转过身来。

秃鲁火得儿打个愣神,挺了下身,道:“那些大明官吏跑到我大草原后方干什么?”

陆小翠嘴巴微微向上一撇,道:“火得儿大人,亏你还是瓦剌高级将领,竟不识得他们。他们不是大明官吏,而是东厂太监。我同他们,可是打老了交道了,化成灰都认得!最不是东西!”

秃鲁火得儿愣了下,随后捂着嘴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道:“诚如小翠所言,大明朝这样的人越多越好!不过——”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四章 大军出发(6) 他眉头皱了起来,低头沉思道:“若是大明官吏来,倒可以猜猜他们的来意,比如他们到我大草原各部落间分化离间——嗯?呵呵!但是东厂太监来干什么?真是一点都猜不透!

小翠,不如我们回去,把他们抓起来问问!你放心,别看他们跑远了,我的‘照夜白’撵上他们不是问题!”

陆小翠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将马头转到北边。

薛若冰连忙摆手道:“小翠!别乱跑!”随后她转身冲秃鲁火得儿拱手道:“火得儿大人,现在要紧的是向也先元帅复命,路上还是不要横生事端!”

秃鲁火得儿呆了下,连连点头,随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对!对!冰儿言之成理。这一路上事可真不少,咱甭再生事了!”

陆小翠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北边几名东厂太监消失的方向道:“便宜他们了!”

三人打马扬鞭,继续南行。

斡难河边,鞑鞑部营地内,气氛庄严肃穆,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鞑鞑卫兵,手持长枪,笔直而立,直视前方。

从中军大帐门口直到营门口边,铺着半辆马车宽的猩红地毯。

鞑鞑可汗和众文武立在辕门边,弯腰拱手而立,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像绽开了朵花,道:“恭迎大明使臣!”

“嗯!”骑在马上的几个人眉头皱起,嘴巴抿起,脸耷拉下像铅块,翻身下马,背着手,昂首挺胸,踩着猩红地毯,直向中军大帐走去,仿佛路两边笔直而立的鞑鞑士卒及其它人不存在似的,肚子鼓起像蛤蟆,迈着螃蟹步,摇头晃脑。

他们头戴皂角帽,身着大红袍,足蹬青云履,三角眼,鹰钩鼻,正是薛若冰等人在路上碰上的那几个东厂太监。

待他们进入营地约两辆马车远的距离时,一直弯腰拱手似龙虾的鞑鞑可汗倒吸口凉气,回顾左右道:“这个真的是大明使臣?”

他身边的位尖嘴猴腮的文臣,手拈下巴上像老鼠须一样的胡须,背着手,点头道:“他们自称代表大明,应该是的吧!”

鞑鞑可汗精神一振,红光满面,须发向上飘,两眼闪闪发光,大手一挥道:“摆香案,迎接大明皇帝的圣旨!”随后他托下巴沉思道:“大明皇帝会赏赐我些什么?”

须臾,中军大帐门口,就摆上了张红油漆的柏木香案,半个人高,书桌大小,正中摆着个篮球大小的青铜香炉,点着三支高香,手指粗细,半个胳膊长,袅袅升出青烟。

鞑鞑可汗和众文武立在香案后,叉手施礼,弯腰似龙虾,人人脸上绽开了花,鞑鞑可汗更是将眼睛眯成条线,摇头晃脑,脸似皮球。

几名东厂太监走到中军大帐门口,歪着脑袋看着他们,手不停地抓着腮帮子,互相看了看,嘴角向上翘起,道:“别看蛮荒之人不知礼数,可这个办得还有模有样,蛮心诚的。嘿嘿嘿!”

鞑鞑可汗抬起头,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又赶紧低下头,满面红光道:“请天使官宣读圣旨!”

其余文武官员也满面红光。

领头的东厂太监,撇了撇嘴,摆了摆手道:“蛮子免礼,咱家此行未带什么圣旨,乃是厂公捎个话儿,由东厂管事、大同监军郭敬郭公公给您老送个信儿!有话里面谈!”说完指了指中军大帐。

鞑鞑可汗倒吸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文武官员,眉毛拧成了问号。

众文武也是满脸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挠头。

最后,站在前排的名文官弯腰拱手道:“大汗,既然天使官这么说,我们不妨进去听他说些什么?”

鞑鞑可汗“哦”了声,点了点头,眯起眼睛,脸上绽开了朵花儿,摊开左手道:“有请天使官入账歇息!”

几名东厂太监昂首挺胸似公鸡,迈着方步进了大帐,领头的太监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大帐内正中的张红木案几后,坐了下来,身子斜倚着,双脚交叉搭在比膝盖高半个巴掌的案几上,晃来晃去,有抠牙齿又掏耳朵眼。

其余的东厂太监看了看对方,嘴巴抿起,也照着样子,坐在正中案几下边,左排的案几后,双脚搭在上面,摇头晃脑。

鞑鞑可汗低着头,满面红光进了大帐,瞬时石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动弹不得,眼珠瞪得圆圆的,向外凸出似要迸出眼眶,嘴巴张得可吞下枚鸡蛋。

其余的文武官员也陆续进了大帐,顿时震惊,如同木头。

足足过了半盏茶时间,鞑鞑可汗放才喘了口气,回顾左右道:“这、这——”

众文武倒吸口气,回过神来,浑身筛糠似的抖,领头的文官沉思半晌,道:“大汗,这估计是大明宫廷的最新礼仪——”

“哦!”众人恍然大悟,频频点头。

鞑鞑可汗嘴巴咧开像黄瓜,腆起草包肚子道:“咱也这样!”说完,径直走到右手边首张案几后坐下,身子向后仰倒,双脚翘起,搭在案几上晃来晃去。

其它文武官员有样学样,纷纷走到其它案几后,坐下来,均双脚搭在上面,晃个不停。

顿时满帐雷光闪动,每张案几上都搭着两只脚,蜜蜂似的晃个不停。

鞑鞑可汗和众文武顿时红光满面,头上直冒青气,他们互相看着,嘴巴咧开像黄瓜,频频点头道:“好!这个礼仪好!既舒适,又畅快!”

“哈哈哈!”大帐内爆发冲阵阵雷霆般的声音。

“呀!”几名东厂太监倒吸口气,坐直身子,眼珠瞪圆看着他们,脸上青紫。

鞑鞑可汗和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问号。

“啪!”地声,坐在正中案几后的东厂太监猛地拍了下案几,震得上面的茶壶茶碗跳起半个指头高,“咣当当”直响,他站起身来,脸色铁青道:“番王接我家郭公公书信!”

鞑鞑可汗摆了摆手,依旧双脚搭在案几后晃个不停,满面红光道:“拿来!”他伸出左手,五指张开,做个“接”的动作。

“哼!”这名东厂太监脸色煞白,嘴唇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他从怀中掏出封信,书本大小,白色封皮,抡圆了胳膊,重重向下甩去。

那封信在空中飘来飘去,飘到了鞑鞑可汗脚下。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五章 大军出发(7) 鞑鞑可汗伸长脖子,厄斜着眼睛,瞥着那封信。

有名文官上前,弯腰拾起那封信,双手递到鞑鞑可汗面前,鞑鞑可汗摆摆手,别过头去道:“俺不认字,你念!”

这名文官弯腰点了下头,道声:“是!”便将信纸从信封内抽出,展开来,清清嗓子念道:“鞑鞑番王听好——”念完这几句,他脸色骤变,如同霜打的茄子,看着鞑鞑可汗哆嗦道:“大汗!这!这!他们写的太——”

鞑鞑可汗眉毛立起,两眼圆睁,一扬手道:“念!接着往下念!写得再难听也念,一字不许漏!”

声音如同放炮,震得大帐“嗡嗡”直响。

这名文臣用手摸摸喉咙,发出“咳咳”几声,接着念道:“本公奉东厂督公、司礼监掌印王公公之口信,传令与你,速向大明投降,不得有误。你率你部全部人马,从背后夹击也先,定获成功,事成之后,重重有赏!大同监军郭敬,某年月日。”

念完后,大帐沉默了,鸦雀无声,静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众文武翻身坐直身子,将脚从案几上收了回来,盘膝坐着,低着头,手托着下巴,脸上铁青。

过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鞑鞑可汗扬起头道:“就这些?”

这名文官点了下头。

鞑鞑可汗双脚还是搭在案几上,晃个不停,眉毛拧成团,沉思了有小半盏茶工夫,最后冲这名东厂太监一扬手道:“我来问你,信中所说,这重赏倒底是什么?”

东厂太监站着丁字步,站得笔直,手托着下巴,清了清喉咙,昂首挺胸道:“郭公公的赏金,那能少得了吗?你们只管照办就是了!”

鞑鞑可汗双手捧着肚子,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嘴巴张圆了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眼睛闭着,眼角挤出几滴米粒大小的水珠。

他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回覆你家郭公公,我出兵!一定出兵!来人,送客!”

几名东厂太监愣了下,互相看看,点点头,冲鞑鞑可汗拱了拱手,便走出大帐外。

他们被几名鞑鞑侍者领着,出了营门,走到自己马匹前,回过头来看着大帐道:“就这么把我们打发了?一点表示都没有?”

鞑鞑侍者将他们连人带马往外推,直推了十几步。

东厂太监脸变成绿色,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好好好!你不仁,我不义!眼下先将就你,待打败了也先,看我们怎么收拾你!”说完,拨转马头,向南飞奔而去。

鞑鞑侍者拨拉了下脑袋,好像没听见他们说什么,拍了拍手,摇头晃脑地回去了。

“轰”地声,大帐内如同炸开了锅,这个趴在另个耳朵边“叽叽咕咕”,另个跺着脚团团转。

那名文官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口眼冒火,走到鞑鞑可汗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弯腰拱手道:“大汗!您真答应他们出兵?那怎么行?他们毫无诚意,别说没用皇帝的圣旨,连朝中像样大臣的话也没有!

只是个在大同作监军的东厂太监郭敬,捎来几句话,并且毫不客气,任何好处都没有,就叫我们出兵,岂不是拿我们当猴耍?”

他两手摊开,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

“是呀!是呀!”其余鞑鞑文武鸡啄米似的点头,满脸热切看着鞑鞑可汗道:“请大汗三思!”

鞑鞑可汗坐直身子,咂巴了下嘴巴,从茶几上端起足球大小的圆肚茶壶,倒了壶茶,放在嘴边,抿了两口,撩起眼皮看了下帐中之人,“嘿嘿”笑道:“诸位何必如此着急?

我说要出兵,那不是应姓郭的那小子的要求,而是应也先元帅请求。明日一早,点齐五千精锐骑兵,本汗要亲自带队,与也先元帅合击大明!”

说话间,他“啪!”地声,将手中茶碗重重掼在面前茶几上,碗内茶水飞溅起二人多高,茶几“嗡嗡”直摇,他面色铁青,双眉倒竖,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众鞑鞑文武“呼”地站起身来,面如岩石,冲鞑鞑可汗弯腰拱手道:“遵命!”

薛若冰等人赶到大青城,却得知也先已先带兵南下,直取大同,便将多余马匹留在城内,自己只带了少数几匹备用,飞奔大同而来。

路上秃鲁火得儿眉飞色舞,在坐骑上晃个不停,嘴巴翘到天上道:“出发时大哥还在营地,等我们出使完毕,没想到他已到了前线了!马上有仗可打,实在太好了!”他红光满面,扬起马鞭,嘴里发出“啾啾”的声音,像鸟儿在叫。

薛若冰眉毛拧成团儿,低头凝思,沉默不语,看着路上的痕迹,向前跑着。

他们跑了几柱香工夫,直到日头偏西了,薛若冰也未开口说话。

陆小翠扭头看向她道:“尊者,想什么呢?”

秃鲁火得儿拍着胸膛道:“冰儿,你放心,有我秃鲁火得儿在,保你在战场上吃不了亏!”

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扬起手道:“去去去!你那三脚猫功夫,连我都比不上,还想保护尊者?”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催马跑出几箭地远。

薛若冰抬起头,双眸凝视东边,眼中蒙出团水雾,嘴唇咬了又咬,要出道道白印,最后轻启朱唇道:“小翠,你说他们现在怎样了?”

陆小翠拨郎鼓似的摇头,“他?那个他?不认得!”

薛若冰眉毛耷拉下来,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

陆小翠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满面生风,脸上绽开朵花儿,脸颊出现两个黄豆粒大小的酒窝,猛地拍了下额头,似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哦!是他!我想起来了,他现在呀——”

薛若冰耳朵兔子似的支起来,身子侧向她。

陆小翠突地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咯咯”直响道:“提他做什么?他现在正领兵打我们来了!”她指着自己的鼻尖,嘴巴鼓起像皮球,双手叉在腰间道:“可别让我在战场上碰见他,不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薛若冰打个激伶,眼睫毛忽闪忽闪,看着陆小翠,随后低下头,脸上飞出朵红云,直红到耳朵根。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六章 道边论战(1) “哈哈哈!”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捂着嘴,发出阵阵银铃般的声音,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薛若冰银钩眉倒竖,半月形的眼睛圆睁,冲陆小翠啐了口道:“不理你了!”便打马扬鞭而去。

路上空荡荡没有行人,方圆目力所及之处,也看不见人烟,沿途好像沉寂了似的。

秃鲁火得儿骑着“照夜白”一马当先,薛若冰和陆小翠轮番换乘马匹在后面追赶,依然落后他几箭地远。到黄昏时分,秃鲁火得儿停下马来,扭头向后看,嘴角两边向上翘起。

他四周都是大片草地,绿茸茸,草长到膝盖高,其中夹杂着星星点点或红或白的野花,东边隐隐出现连绵起伏的山脉,高耸入云,望不到边。

足足过了两柱香工夫,天空已经黑了下来,他们也未到山脉那儿,只是远处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

薛若冰和陆小翠骑马赶了上来,陆小翠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薛若冰倒呼吸匀称,面色平静如水。

秃鲁火得儿见她们来了,嘴里咧开像弯黄瓜,两眼闪闪发亮,指了指身后的大山道:“你们看见那座山了吗?翻过那座山,就到了大明长城,约过长城直往南扑,便是大明重镇大同了!”

陆小翠满面红光,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我们赶紧出发吧!”

秃鲁火得儿摆了摆手:“小翠,不要着急,望山跑死马。别看那座大山似乎就在眼前,可是真跑起来,一天一夜也未必能赶到,我们不如在这儿歇息一夜,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再出发!”

陆小翠手托下巴,银盘脸上绽开了朵花,连连点头。

薛若冰手搭凉棚,望着大山,凝视片刻道:“火得儿大人,你马快,不如你先去向大帅复命,我和小翠随后就到!”

秃鲁火得儿两眼瞪得溜圆,直翻白眼,身子猛地向后倒去,“扑通”声栽倒在地,歪着嘴,呼呼直喘气。

陆小翠撇了撇嘴,扭头看了眼薛若冰,耸耸双肩,两声摊开,直摇头,薛若冰也直摇头,看着大山发了片刻呆,也只好翻身下马。

秃鲁火得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驮行李的马匹前,解下麻袋大小的羊皮袋子,先从里面拿出个旅行包大小的包裹,展开铺在地上。

原来是张地毯,铺开有两个门板大小。

他又从里面拿出另一个包裹,打开,里面装的是干粮、干肉和干果,他眉飞色舞,红光满面,将食物摆在羊毛地毯前,下面用布垫着,然后转向薛若冰和陆小翠,左手放在背后,右手按住胸口,冲她们弯了下腰道:“二位,请用餐。”

陆小翠连蹦带跳跑了来,围着食物转了两圈,忽又跑开,从附近箭地远的地方,捡来几把干柴,堆在地上,有膝盖高,打开火折子,将干柴引燃。

火苗腾地向上烧起,有半个胳膊高,火光跳跃着,照得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亮堂堂。

陆小翠看着火光,两眼闪闪发亮,盘膝坐在地毯上,摇头晃脑,抓起块风干羊肉吃了起来。

薛若冰倒吸口气,四周看看,空旷无人,不由摇头道:“这火堆太显眼了,几十里外都可以看到。”

陆小翠撇撇嘴,沉下脸,道:“那有什么,我就盼着有人来呢!走了这么久的路,路上竟没看见一个人,真是怪了,这不是偏僻的地方呀!”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小翠,这还不偏僻啊!再说,刀兵一起,千里无人烟,莫说这种地方,就是像京师那种繁华之地,经刀兵洗劫,也是冷落萧条。”

说完,他盘膝坐在陆小翠对面,拿起支胡辣羊蹄,吃了起来。

陆小翠连连点头:“有道理!”

薛若冰呼了口气,有两三次喘息那么长的时间,然后走上前,抓了两块椭圆形、巴掌大小、砖头厚、烤得金黄的饼子,离开他们,走到距他们足有一箭地远的地方,盘膝坐下,闭上眼睛,气运丹田。

陆小翠拎起个足球大小的羊皮水袋,抿了口酒,瞪圆了眼睛看着薛若冰,“这尊者太小心在意了!大家围坐在起,吃喝聊天,岂不热闹?”

秃鲁火得儿回头看了眼薛若冰,道:“没关系,战争期间小心点也是好的。若冷不丁碰上队敌兵,照着火光悄悄摸上来,那可有我们受的!”

陆小翠撇了下嘴,发出“哼”的声响,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然后大口吃喝了两口酒。

秃鲁火得儿吃完两个胡辣羊蹄,喝了口酒,顿时像公鸡似的抖了起来,两眼闪闪发亮,头发向上飘起,“小翠,如果打起仗来,我一定冲锋在前,像传说中的赵云赵子龙一样,在明军中杀个七进七出!”

陆小翠撇了下嘴,不屑地看秃鲁火得儿,“少吹牛了!我看不光是你,就是瓦剌全军,也无人能做到!”

秃鲁火得儿眼神黯淡下来,低着头,右拳狠狠捶了下膝盖:“恨无千斤神力!不过我一定会努力的!这场大战谁胜谁败,谁也说不清,真令人期待啊!”

说着,他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双手搭着后脑勺,眼也不眨地看着天上的星星。

崇山峻岭中,蜿蜒前行着队明军官兵,直往西走,乌压压成片,根本望不到头。队伍的中间,有辆金龙马车,五爪金龙闪闪发亮,皇帝端坐其内。

四匹雪白的马拉着马车,后面还跟着队红衣太监,弯腰低头,围在马车后,推着马车。

马车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颠簸着,皇帝左摇右摆,眉头皱起。

文武百官及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神算杜一平等人骑在马上,跟在马车后,马队拉开有半条街长。

日已正午,明军人人汗流浃背,前胸后背衣服均已湿透,人人面似苦瓜,王振骑着马,时而跑到队伍的前面,时而跑到队伍的后面,满面灰尘,汗如雨下。

正在这时,队伍后边飞驰来匹黄骠马,马上端坐名将官,铜盔铜甲,身披天鹅绒猩红大氅,双手拎着对八楞紫金锤,正是九门提督蓝光,他面色紫黑,满面灰尘,直跑向皇帝的金龙车。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七章 道边论战(2) 众明军官兵扭头看向他,满脸问号,王振也骑马向他跑来。

蓝光一马当先,直跑到皇帝的金龙车前,扬起手直叫:“陛下!陛下!”

金龙车停了下来,从车内探出半个脑袋,满脸绿色,正是皇帝,呆呆看着他。

蓝光跑到距金龙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抱拳道:“陛下!为臣有要事要奏!”说话间,王振也飞马赶到,在他对面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下马,两眼瞪圆看着他。

皇帝道:“有事请奏!”

他将半个脑袋探出窗外,眼珠骨碌碌四下转着。

周围都是连绵起伏的大山,山林郁郁葱葱,如同毯子铺在山上,重重叠叠无边无际,两条山间,夹着条沟,有条两辆马车宽的山路,在山间弯弯曲曲向前延伸,不知尽头。

明兵并排而走着十余人,手提刀枪,举着旗帜,从西头到东头,绵延不知多长,骑着马跑几柱香时间,也看不到队伍的头尾。

蓝光满头大汗,低头凝视着山路,冲皇帝拱手道:“陛下,这队伍行军速度太慢,两天才赶一天路。哪里稍有阻滞,便耽误半天行程。如此看来,要二十天才能赶到前线,时间太紧,末将对前线战局忧心忡忡,还望陛下早做主张!”

皇帝低着头,眉头拧成疙瘩,沉默不语。

王振扯着公鸭嗓子道:“这条山路已然如此平坦,前面还有更难走的路呢!士卒已是全力以赴的赶路了,走成这样,那有什么办法?”

皇帝点点头,抬起头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蓝光,似乎向他询问办法。

蓝光拱手向前推了下,眉毛向上挑起,胡须根根乍起,两眼瞪得似铜铃:“陛下,末将有两个建议。其一,如此行军,速度太慢,已经同前锋龙将军部落下不少距离,末将实在担心他部的安危。

末将恳请陛下先派人通知龙将军,让他且慢行军,等候大军数日,然后末将带三万精兵,紧急跟上,以便同他有个接应。其二,大军可将辎重、粮草及其它累赘物资,放在队伍最后,慢慢赶上,大军则可轻装前进,庶几速度可加快一倍!”

皇帝扭头看向王振:“监军大人意下如何?”

王振手托下巴,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此事军情重大,单凭老奴私智,做不了主!要集思广益,”他手指在半空划了半个圆圈,“还请陛下召来文臣武将,大师、道长等江湖高人,广泛商议讨论,以为如何?”

皇帝两眼放光,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爱卿言之成理!停车论战!”

金龙马车停下,皇帝颤颤微微从马车上下来,躬着身子,喘着气,看着左右的山脉。

后面的红衣太监,有两人搬过条金龙椅,垫上大红锦缎垫子,皇帝由两名红衣太监搀扶着,坐在金龙椅上,又有名红衣太监双手捧着个金色茶壶,弯腰双手奉上。

皇帝接过茶盅,掀起茶盖,撇了撇茶水上的浮沫,低头抿了口茶,哈了口气,扬起脖子,顿觉神清气爽,像吃了人参果,面色红润起来。

王振翻身下马,迈着小碎步走到皇帝身边,双手下垂,弯腰似龙虾。

其余文武官员及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及神算杜一平也翻身下马,围拢在皇帝身边,围了有大半个篮球场的面积,乌压压成片。

大军也停了下来,站在道路中间,转过身来,看着皇帝和众文武。

皇帝将茶盅交到身边的红衣太监手上,双手按住膝盖,挺直胸膛,两眼闪闪发光看着众文武,脸上像绽开了朵花。

蓝光见状,倒吸口气,剑眉倒竖,两眼圆睁,上前步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眼下大军出现危险征兆,还望陛下速作决断!与群臣及山野草民讨论何益之有?”

皇帝愣了下神,文武百官也倒吸口气,看着蓝光,嘴巴张大可吞下枚鸡蛋,了空大师也面色紫胀,像烧红的茄子,嘴巴努了又努。

杜一平额头也刷下道道黑线,低着头,手握成拳头,顶了顶嘴巴,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咳”声。

“待着!”文武百官中响起个雷鸣般的声音,震得树木摇了两摇,发出阵“哗啦啦”的声音,文武白官的队伍也晃动了两下。

从文武百官中走出一人,圆滚滚似皮球,身材比常人高半头,须发皆白,目若朗星,鼻直口阔,身穿紫色蟒缎盘蛇袍,腰束狮蛮玉带,足蹬青云履。

他双臂向两边吊起,像只大螃蟹,左摇右摆向皇帝走来。

皇帝举目细瞧,此人正是安国公张辅,便道:“国公大人有何高见?”

张辅在距皇帝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冲皇帝弯腰拱手道声:“老臣参见陛下!”然后转过身来,面对蓝光,须发张开道:“蓝将军,你太自以为是了!啥子都听你的,就你对!我们都是草包饭桶?你先下马,在场那么多文武官员,就你骑着马成何体统?”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有文官手捋胡须,仰面朝天,眯着眼睛斜眼看着蓝光,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也呼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

皇帝脸“刷”地黑了下来,看着蓝光。

“你!”蓝光手指国公爷张辅,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面红耳赤。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翻身下马,走到皇帝身边,身上盔甲发出阵阵“哗啦啦”的声音。

王振双手下垂,龙虾似的弯着腰,撩起眼皮撇了眼张辅,暗道:“咦?咱家还没发飙,国公老大人倒先干上了,咱家先耐着,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说完,垂下眼皮,耷拉下眉毛,纹丝不动,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安国公张辅看蓝光下马,点了点头,昂首挺胸,冲皇帝抱了下拳,声若洪钟道:“陛下,王振这厮,本老大人也不大瞧得上眼。”

王振脸“刷”地冒出道道黑线。

“不过,”张辅接着道:“从这次行军打仗上来看,王公公倒做的有板有眼,无甚大错。尤其是面临军机大事大是大非时,不擅作主张,召集群臣集思广益,这我是赞同的。”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八章 道边论战(3) 群臣频频点头。

蓝光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张辅,张辅红光满面,摇头晃脑。

皇帝抿起嘴,“呣”了声,连连点头道:“不错。现在就请各位爱卿,就对当前军情,广泛发表意见!大家尽情发言,即使说错,朕也绝不怪罪!”

“好哎!好哎!”众文武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拍了下手,鸟雀似的蹦了起来,人人红光满面,嘴巴嚼动着,似乎无数的话排队在喉咙里,等着往外出。

众明兵更是喜上眉梢,他们盘膝坐在地上,面对着皇帝、众文武,歪着脑袋,睁圆眼,满脸写着“求知”二字,脸上肌肉攒起,像开了朵花儿。

“哇呀呀!”蓝光“呼”地转向众明兵,铁青着脸,眼睛瞪的似铜铃,似要跳出眼眶,头发直往上飘。

他上前几步,拎着八楞紫金锤指着众明兵道:“谁叫你们停下来了?你们怎么能停下?快点起来往前走!走!”他飞步上前,飞起脚踹向名坐在前排的明兵。

“咣”地声正踹在他胸口上。

这名明兵“咕咚”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连打几个滚。

蓝光提起八楞紫金锤,看着明兵,唾沫星子乱飞,“再不走!军法从事!军法从事!”他气冲脑门,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众明兵歪着嘴,低着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后的尘土,摇摇晃晃像鸭子似的往前走去。

走出约半箭地远时,他们回头看了下,像炒豆似的响开了:“什么嘛?你们在那儿侃大山、聊天,却让我们在这拼死赶路?不走!偏不走!”

他们步履蹒跚,像瘸腿的鸭子,蜗牛似的前进着,人人像霜打的茄子,佝偻着腰,双手下垂,面如死灰。

皇帝看了眼蓝光,慢条斯理道:“蓝将军何故如此气恼!”

蓝光头上“腾”地冒出团火,牙齿咬了又咬,“咔咔”直响,走上几步道:“陛下,现在军情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皇帝摆摆手,“蓝将军稍安勿躁,我们正在对当前的军情进行讨论,再急也急不了这一时!”随后他目光转向群臣,两眼闪闪发光道:“诸位爱卿,对此有何高见?”

从班列中走出位文臣,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

此人头戴乌纱,身穿大红官袍,胸前补子是仙鹤红日,正是兵部尚书邝蒙。

他话音未落,张辅挺了下肚子,蹦起半个人高,须发向上飘起,嘴唇颤抖着道:“陛下!老臣还未说完!”

众人倒吸口气,倒退两步,上下打量他,邝蒙也闭口不说。

皇帝眼睛亮了下,摊开手道:“国公大人,请讲!”

张辅腆起肚子,双手扶住腰带往上提了提,原地转了两圈,摇头晃脑,抬起右手道:“陛下,当前形势是大军进展缓慢,而前锋龙振星、宋谦、朱冕等人,倍道兼程,昼夜不停,已经与大军主力拉开了很长的距离,呈孤军深入之势,若不采取紧急措施,将面临极大的战争危险。”

皇帝和众文武频频点头:“不错!不错!”

他们挑起大指,目光闪闪看着张辅:“不愧是积年行军打仗的老将军,看问题深刻!”

张辅须发向上飘起,红光满面,头上青气直冒,脚尖点地,在地上踮来踮去,似要展翅高飞!

“咦!”蓝光闭上眼睛,双手抱着头,半弯下腰去似龙虾,脸上刷下道道黑线,额头直冒冷汗。

皇帝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抬起手道:“国公大人对此有无解决办法?”

“嗯?”张辅愣了下,看看皇帝,看看众文武,摆个挥手向前的动作不动了。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依老臣之见,莫若派蓝将军领三万精兵,一万火神枪,昼夜兼程,接应前锋龙将军等人,这样就可转危为安!”

“嗨!”众人跺了下脚,闭上眼睛,仰面朝天,直挺身子道:“绕了老大个圈子,不和蓝将军说得一样!”

“呜——”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

王振撩起眼皮看了眼张辅,嘴巴撇到耳后根,别过头去,摊开双手直晃道:“这老头真废话连篇!”

张辅闭上眼睛,面容耷拉下来,抱着拳,青松似的站得笔直,花白的胡须无风向上飘起。

蓝光两眼“刷”地睁开,两眼闪闪发亮,顿时红光满面,像打鸡血似的蹦起来,抢上两步,身上铁甲“哗啦啦”直响,他走到距皇帝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气粗如牛,道:“陛下,国公大人所言极是,末将愿——”

“陛下!”王振从皇帝身边转出,面朝皇帝,弯腰拱手道:“老奴以为,此事不必大费周折,若是担心龙振星部安危,只需发一封书信,六百里加急,星夜送到龙将军手中,令他火速停兵,就地驻扎待命,等候大军到来。等到大军赶到时,不也一样转危为安?”

皇帝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啪”地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步,脸红得发紫,头上青气直冒,道:“妙计!妙计!真是令朕大开眼界,好!就依监军大人之话行事!”

“滋滋滋”王振头发向上飘了起来,脸上泛出阵阵红光,摇头晃脑,斜眼瞥了下蓝光,哼哼起来。

“哇——”蓝光面色紫胀,电闪雷鸣,眼珠瞪得似乎要把眼眶睁裂,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拱手道:“陛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前线局势瞬息万变,仅凭区区封书信,难以底定大局!”

“嘶——”众文武倒吸口凉气,身子向后摇了摇,齐看向蓝光。

“唔?”皇帝愣了下,也转过头来看着蓝光。

王振嘴巴撇了撇,脸拉得老长似驴,歪着嘴:“大明朝还有不受君命的将领?是哪一个?咱家看看!”

他三角眼瞪得溜圆,红通通,发出阵阵绿光,扫视群臣,嘴巴鼓起像蛤蟆,膀子吊起,头发无风向上直飘。

“嘶——”群臣倒吸口凉气,脊背发凉,连退两步,弯腰低头,身子像筛糠似的抖。

沉默了有小半盏茶工夫,张辅捋着胡须,不住地点头道:“自洪武大帝大杀四方,火烧庆功楼以来,确实在大明王朝不听君命的将领已不复存在!”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九章 道边论战(4) “陛下!”张辅转身冲皇帝弯腰拱手道:“王公公的主意方便轻巧,省了许多麻烦。请陛下速速降诏,令前锋龙将军停止前进,就地驻扎待命,等候大军到来。”

皇帝“啪”地拍了下金龙椅扶手,站着身来,两眼闪闪发亮,抬起右手道:“好!就这么办!具体事宜就由监军王公公负责吧!”

王振冲皇帝弯腰拱手道:“老奴遵命!”

他退后几步,冲名东厂太监扬了下手道:“取纸笔来!”

须臾,那名东厂太监取来纸笔,王振提起笔来,以路边的块磨盘样的石头为桌子,刷刷刷写起字来。

皇帝依旧红光满面,两眼亮光闪闪,来回走了几圈,右手作拳,左手做掌,“啪”地拍了下,转向群臣道:“诸位爱卿还有何高见?”

众文武百官互相看看,齐退后两步,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臣等无甚高见!”

皇帝扫视了圈群臣,摇摇头,目光忽地停在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和神算杜一平身上,眼睛“刷”地又亮了起来,上前几步,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道:“大师、道长、神算子,你们有何高见啊?”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互相看看,打个激伶,连忙弯腰拱手道:“陛下,朝廷大臣学识渊博,见解深刻,我等佩服之极!吾等草民,见识粗浅,哪有什么高见?不免贻笑大方!”

说着,脸红到了耳朵根。

皇帝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不然!知政失者在草野。朝廷大员是一番见解,朕还要听听民间义士怎么说的?你们但说无妨!”

国公张辅,跺了下脚,嘴里发出“唉!”地声响,上前两步,摇头晃脑道:“陛下叫你说,你们就大胆地说!见解粗陋不要紧,我们也很想听听你们是怎么看这场战争的!”

文武百官互相看看,连连点头,目光全转向了空大师等三人,闪出阵阵白光。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三人,互相看看,点了下头。

了空大师上前步,单掌合什道:“陛下!老衲与道长,确实于这些军国大事无甚见解,唯有神算杜军师略知一二,还是请他来代表我们武林盟,来发表下自己的见解吧!”

众人目光“刷”地转向杜一平,皇帝更是连连点头,踮起脚道:“杜军师号称天下第一神算,朕也早有耳闻,由杜神算来说,再合适不过了,那就有请杜神算评点下当前的局势吧!”

众人看着杜一平,直咽唾沫,喉咙一鼓一鼓的。

杜一平双手连摆:“草民——”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连连摆手道:“杜神算莫要客气,陛下已经发话,说错也不打紧的。”

杜一平愣了下,只好低下头,嘴里发出“唉”地声响,道:“既然如此,杜某便献丑了,还望诸位莫要见笑!”

现场顿时沉寂下来,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这时,王振双手捧着信走到皇帝面前,弯腰双手将信递上,道:“陛下,这是老奴所书要求龙将军停止前进的信件,请陛下过目。”

皇帝摆摆手,微笑道:“此信速速发出,朕就不必看了,这种枝节小事,由你全权作主。”

“遵旨!”王振转身走到名东厂太监前,将信用金漆火印封好,递与他道:“六百里加急,火速将信送与前锋龙将军,不得有误!”

“遵命!”这名东厂太监双手接过信,冲王振抱了下拳,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王振目送他远去,掸掸袖子,走到皇帝身边,垂着双手,低着头。

杜一平用手捏捏嗓子,喉咙里发出“咳咳”几声响,冲皇帝及众文武拱拱手道:“陛下,诸位大人,草民以为,应以雷霆万钧之势,与也先军在大同以北,长城两侧决战。

待与前锋龙将军汇合后,可令大同军沿晋西山路出击,袭击也先西侧;蓝将军引军从南向北,袭击也先南路;龙庄主引军沿长城以北袭击也先东路,陛下自引大军,兵出恒山,寻找也先主力决战!”

说着,他右手挥成拳头,举到空中,向下重重砸去,打个弧线,两眼闪闪发亮道:“如此五路出击,必能重创也先,使他顾此失彼!”

他嘴巴抿起,昂首挺胸,像株青松。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频频点头。

众文武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蓝光眉毛向上飞起,红光满面,跺了下脚,“啪”地拍了下手掌,上前步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陛下,杜义士所说,与末将见解完全一致!好!好!”

众文武更是倒吸口气,上下打量杜一平,口中发出“咂砸”之声。

皇帝瞪圆眼睛,看着杜一平,愣在那儿了。

王振身子晃了两晃,上前道:“杜义士所说,咱家深感震惊和钦佩,只是咱家算了半天,怎么好像只有四路人马?第五路人马在哪儿?”

“对呀!”众文武和皇帝恍然大悟,齐转向杜一平,瞪大眼睛看着他。

杜一平低下头,冲皇帝抱拳道:“陛下,说来惭愧,这第五路也只是草民构想中的人马,不知由谁来担任。它人数不必很多,五千精骑足矣!从北边南下,袭击也先后腰。

此战若能完全照草民构想实施,某料想,也先部经此一战后,必然元气大伤,再无侵扰中原之可能!”

“轰”地声,现场如同炸开了锅,众文武百官连连晃动,像麦浪在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点头,翘起大指道:“好!太好了!”

皇帝更是两眼闪闪发亮,“呼”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两步,走到杜一平身边,双手握住他的手,使劲摇动道:“好!好!杜义士,不,杜神算!你这么一说,朕心明眼亮了,不但知道该怎么治理蛮荒,也知道该怎么打仗了,对前途信心更足了!好,就照这个办法办!”

然后他低头沉思,原地转了两圈,猛地抬起头来,右手握成拳头,抬到胸前,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道:“前四支队伍已是现成,要尽快解决第五支队伍,从背后夹击也先!”

章节目录 第六百章 道边论战(5) 蓝光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冲皇帝拱手施礼道:“陛下,这第五支队伍不用劳心费力,乃现成的!”

“哦?”皇帝和众文武均倒吸口气,全扭头看向蓝光,两眼发光道:“不知这第五支队伍在哪里?”

蓝光上前两步,眼含热泪,继续抱拳拱手道:“它乃漠北鞑鞑部,人数虽然不多,集齐五千精骑不在话下。陛下可急发诏,许以重利,令鞑鞑可汗领兵从背后夹击也先,此战可获全功!”

众文武踮起脚,伸长脖子,嘴巴张开像鸡蛋,像鸭子似的晃来晃去,连连点头,翘起大指道:“好!好!真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容易,我等可高枕无忧了!哇哈哈哈!”

他们仰面朝天,双肩像蜜蜂的翅膀似的耸动,声音直冲云霄。

更有几名官员,手拈胡须,身子转着圆圈,摇头晃脑,哼哼道:“啷哩个呛

!啷哩个呛!我手执钢鞭将你打——”

他们单脚抬起,摆个“金鸡独立”的姿式,又左手前伸,直指前方,右手举过头顶,手里像是抓住什么东西,两眼虎视眈眈看着前面,又摆了个“白鹤亮翅”式。

皇帝两眼发亮,抬头看天道:“这个鞑鞑部好耳熟,”他猛地拍了下脑袋,转向蓝光道:“前些时日不是提过招抚此部?朕已将此事委托王公公处理了!”

他又转头看向王振。

王振触电似的打个激伶,双腿筛糠似的抖,哆哆嗦嗦道:“陛下,老奴早就派大同监军郭敬,联络鞑鞑部,只是现在不知进展如何?”

蓝光抢上步,声若洪钟道:“陛下!还是由陛下亲自降诏,下梢都不济事!”

王振脸扭曲成麻花,由蓝变绿,又由绿变紫瞪着三角眼看蓝光,电光闪闪,仿佛要射出千千万万支箭,把他射成刺猬。

皇帝犹豫片刻,抬起右手,摸着下巴,点头道:“这个也好,那朕就——”

王振上前两步,弯腰拱手道:“陛下,招抚鞑鞑部固然是现成的好事,但老奴寻思着,求人不如求己,他若肯来,万事大吉,他若不肯,岂不泄露了陛下天机,让也先提前做好准备?

况且我大明军四十万,还凑不出区区五千精锐骑兵?非得有求于他,许他重利?还望陛下不要自降身份,此事由老奴去处理,管保万无一失!”

蓝光瞪圆了眼睛看着王振,眼珠似乎要跳出眼眶,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手颤抖着,像蜜蜂扇动翅膀,头发直往上冲,额头火光熊熊。

皇帝沉吟片刻,转头看向众文武。

安国公张辅手拈胡须,略思片刻,冲皇帝拱手道:“陛下,王振说的还是有道理。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不可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鞑鞑部身上,应尽快组成自己的骑兵队伍,绕到也先身后,狠狠打击他!

正像王公公所说,我大明堂堂四十万大军,区区五千骑兵组成不了?老臣不才,愿亲率这五千精骑,千里迂回,袭击也先身后!”

他保持着拱手的动作,面如岩石,纹丝不动,头发、胡须无风向上飘动。

众文武倒吸口气,沉思片刻,频频点头:“老将军言之成理!”

有名文臣站出队列,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若您亲自降诏,难免显得我大明心怯,似乎有求于小小的鞑鞑部,让其得志,反倒有损我大明天威。臣以为,此事交由监军大人足矣!彼若不来,也无甚大事,我们还是要组成自己的骑兵队!”

众文臣武将齐向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万万不可降诏,还望陛下三思!”

皇帝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看着他们,愣住不动了。

蓝光额头“腾”地冒出团火,瞪着眼睛看着群臣,手哆嗦地指着他们道:“你、你们定是受了王振的好处!”

“刷!”群臣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嘴巴歪到耳后根。

张辅跺了下脚,上前道:“蓝将军,你这话说得不对了,谁受他好处了?我们在这讲道理吗,谁有道理支持谁!”他摊开双手,面朝文武转了圈。

众文武百官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

张辅接着道:“陛下亲自降诏,他若肯来,万事大吉。他若不来呢?岂不丢人丢大了?你就这么惦记他这五千人马?我们有四十万大军,四十万哪!”

他伸出四根指头,晃来晃去,又昂首挺胸道:“而且根据老臣活了一大把年纪的经验来看,打仗越是到了紧要关头,越指不上别人,越要自己亲自动手!所以老臣以为,还是自建骑兵最稳妥!”

“轰”地声,群臣两眼泪光闪闪,又拍手又跺脚,“好啊!好啊!老大人说得好!”

皇帝像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目光闪闪发亮,连连拍手道:“好!好!就依老大人说的办!”他转向王振:“王公公,这招抚鞑鞑和组建五千骑兵的事,就全权交由你办了。至于国公老大人,还是不要亲冒矢石,随军听命!”

王振和张辅同时弯腰拱手道:“遵命!”

王振抬起头来,斜着眼睛瞥了眼蓝光,嘴巴向上撇了撇,鼻孔里发出“哼”的声响,冒出团白气。

众文武红光满面,互相拍着手,频频点头,人人脸上绽开了朵花。

皇帝也是满面红光,冲众人连连摆手:“既然大事已经议定,那就照计行事,启程出发!”

众人弯腰拱手,冲皇帝道声:“是!”便转过身来,要向自己的马匹走。

“陛下!”文武中突然转出一人,年约四五十岁,国字脸,鼻直口阔,目若朗星,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红官袍,补子上绣着仙鹤红日图案。

众人愣了下,扭头看去,见此人正是兵部尚书邝蒙,不由倒吸口气,全停住脚步看着他。

皇帝也一愣,眨眨眼看着他道:“爱卿有何话可说?”

邝蒙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老臣本来不待说,但想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因此斗胆出来说说自己的看法。”

众人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互相看看道:“话已说尽,尚书大人还有何话可说?”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一章 道边论战(6) 邝蒙继续弯腰拱手,面沉似水,沉声道:“为臣以为,面对也先铁骑,还是不要贸然出击,以深沟高垒,坚壁清野为上,久之也先见无计可施,必引兵退去!”

皇帝甩了下袖子,脸绷得像木板,冷哼道:“又是这套!他今年退去,明年复来,何日是个头?朕此次就是要将其一举全歼!卿勿复言,上车!”

说完,他嘴巴鼓起像蛤蟆,带着股风,登上金龙车。

其它文武也用手捂着嘴,斜眼瞥着邝蒙,低着头发出阵“哧哧哧”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动,甩了下袖子,纷纷走上自己的马匹。

邝蒙像是被电击了下,木在当场,眼睛直直看着前方,耳朵直动,众人纷纷走去他也无动于衷。

王振走到他身边,用手盖住嘴,压低声音道:“老大人,大计已定,您就别说这些胡言乱语的话行不?不如治你个扰乱军心之罪!”

邝蒙身子摇了摇,面红耳赤,闭上眼睛,眼角滴下粒米粒大小的泪珠。

蓝光扭头看向邝蒙,摇摇头,翻身上了自己的黄骠马,飞驰而去。

了空大师等人骑着马,跟在马队后,他们左右看看,拨转马头向武林盟队伍走去。

王振骑在马上,对身边几名身着红衣的东厂太监道:“你们速速从大军中抽调五千精锐骑兵,沿长城以北方向前进,千里迂回,绕到也先身后。待大军发起进攻时,你们突然袭击,直击他后背!

咱家寻思着,此计甚妙,定能获全胜!这个重要的任务,当然也是大美差,就交给你们了!别让咱家失望!”

几名东厂太监面如岩石,眼光闪闪发亮,冲王振拱手道:“谢厂公栽培,如不能胜,提头来见!”

王振点点头,甩出只金鈚令箭:“去吧!”

“遵命!”几人接过金鈚令箭,飞马而去。

王振又低下头,手托下巴,寻思了阵,又冲另几名红衣太监招手。

几人骑马围到他身边,目光炯炯有神看着他。

王振低头边思边道:“这招安鞑鞑部的事,亦不可忽视。如能使他引兵前来助阵,当然最好,如不能也不可将希望寄托于他。你们带着咱家的亲笔书信去见鞑鞑可汗,有些内容信中没写,但你们须得如此如此!”

他用手盖住嘴,压低声音,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几名东厂太监竖起耳朵,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是!是!”个个脸上绽开了朵花,眉毛向上飞起。

他们双手接过王振的信,打马扬鞭飞驰而去,带起路烟尘,直往后飘。

王振手搭凉棚看着他们,直到背影消失不见了,方低下头,掐指算了算,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后,他“呼”地出了口气,红光满面,摇头晃脑,嘴里“哼哼”着,向队伍后队走去。

手持金鈚令箭的东厂太监,在队伍中来回飞驰,看见骑兵队伍,便停下马来,手举金鈚令箭道:“你们出列,向北边集合待命!”

众骑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在当场。

有名身披铜甲、头戴铜盔的明军将领走了出来,冲东厂太监拱手道:“几位公公,调他们作甚,他们是末将的亲兵卫队——”

“少废话!”东厂太监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马陵道群臣献策,陛下大计,厂公有令,有不从军令者杀无赦!”

这名明军将领哆嗦了下,连连拱手道:“是!是!”他回手冲众骑兵扬扬手道:“去吧!去吧!依陛下大计行事!本将军不用你们护卫了。”

众骑兵便拨转马头,离开队伍,向北边行去。

几名东厂太监点点头,策马飞奔,寻找下支骑兵队伍,但见队伍中出现骑兵,便冲上去,鞭打手抽,叱声如雷,令骑兵向北集合。

宛如长蛇的明军大队,像跳舞似的晃动起来,如同沸锅,人人叫苦连天,“哎哟!哎哟!”之声不绝于耳。

亲兵卫队被抽走的明军将领,双手揣在袖筒里,耷拉着眉毛,脸似苦瓜,低着头边走边道:“啷个老子,啥子大计?我看是大闹!”然后他走到另名明军将领前,叽叽咕咕说着。

另名明军将领支起耳朵听着,然后连连摇头:“陛下神策,此乃军机大事,不可妄加揣测!”

原先的明军将领点点头,瞪圆眼睛看着他:“啥子军机大事,你给我说说。”他支起了耳朵。

另名明军将领拨郎鼓似的摇头,摊开双手:“我也不知道啊!”

原先的明军将领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不知道你摆什么谱?走走!去问问其它大人去!”

两人肩并肩向队伍中间走去。

举凡那几名手持金鈚令箭的东厂太监所到之处,明军队伍就像炸了锅,“哗啦哗啦”麦浪似的摇摆不定,人人交头接耳,各带队的明军将领策马飞奔,像身后着了火。

几名东厂太监呼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互相看看道:“五千骑兵差不多调齐了,还差——”

他们看见几名明军将领迎面跑来,忽地面沉似水,挥起马鞭,指着他们道:“你们站住!咱家队伍里正缺几个统兵官,你们就随咱家入队吧!”

几名明军将领互相看看,抱拳道:“回公公,我们正有事——”

东厂太监眉毛立起,二目圆睁,猛地举起金鈚令箭道:“军令如山,不从者斩!”

几名明军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毛耷拉下来,面沉似水拱手道:“遵命!”

“哈哈哈!”东厂太监仰面朝天,闭上眼睛,双肩蜜蜂的翅膀似的抖,声音直冲云霄。

他们拨转马头,带着众骑兵骑将,离开明军大队,向北边的山路跑去。他们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跑了好几柱香的工夫,来到处山凹。

这里四面环山,树木翠绿,郁郁葱葱像给大山披了层毯子,山势高耸入云,怪石嶙峋,中间有块方圆几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

空地上密密麻麻蚂蚁似的站满了骑兵,马头衔着马尾,枣红马、黄骠马、乌骓马、白龙马等各色马匹都有,众马低着头,打着响鼻,晃动着尾巴。

众骑兵持刀拿枪,注视着前方,他们近半数人身上还背着弓箭。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二章 道边论战(7) 空地上站满了骑兵,几无立脚的地方,还有骑兵则站在较为平坦的山坡上,树林中,草丛上,山石旁,还有路边也站满了骑兵,几乎站不下人,队伍密密麻麻排了好几条大街长。

几名东厂太监沿着山路向山凹走,沿途不断驱赶明兵,让他们向两边让开条道。

几名骑兵拨转马头,向山道边走去时,马蹄突然打个滑,“咕咚”声连人带马掉下山坡,像石头样骨碌碌滚动着,草丛被压倒成片,几块西瓜大小的石头也被他们带动着向山坡下飞滚,连人带马直滚到山坡底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几名东厂太监歪着金鱼眼,用马鞭指着他们,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马鞭微微晃动着,向蜜蜂抖动翅膀。

他们驱马来到山坳北边,领头的东厂太监翻身下马,爬上了块有两层楼高的白色山石上,站在山石顶部,两脚叉开,扬起手,两眼炯炯有神看着众人道:“诸位弟兄们,你们今天到这儿来,是有天大的好事!

咱家领命,将带你们千里奔袭,绕到敌酋也先身后,配合正面大军夹击也先,必能获得天大的功劳!尔等要小心在意,人人奋勇争先,奋力杀敌,不得怠慢!到时定会封官晋爵,不在话下!”

众骑兵两眼闪闪发光,将刀枪举在空中,齐声高呼:“万岁!万岁!”声音传遍山谷,震得大山直摇。

这名东厂太监满面红光,扫视了下全场,点点头,嘴巴咧开像黄瓜,挥起马鞭道:“此次出击,不得交头接耳,不得与外人接触,更不得泄漏军机,违令者斩!”

他重重将马鞭挥下,带着股风,金鱼眼瞪圆了,嘴巴鼓起像蛤蟆,面色赤红,头发微微向上飘动,翘起又半根指头高的距离,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全场顿时肃穆,众骑兵身子一振,坐直身子道:“遵命!”

众人齐声发喊,如同响了个炸雷,震得山坳晃了两晃。

这名东厂太监金鱼眼骨碌碌转了几圈,嘴巴咧开,发出“卟哧”声响,脸上绽开了朵花,他摇头晃脑,摇摇晃晃像螃蟹下了山石,翻身骑上自己的马。

有名明军将领纵马上前,冲他拱手道:“这位公公,圣上大计甚妙,不过既然是千里奔袭,那就——”

这名东厂太监鼓起金鱼眼,厉声道:“住口!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妄议军机,违令者斩!出发!”他打马扬鞭,昂首挺胸,直向山坡北边的出口走去,头上青气直冒,身披的猩红大氅向上飘起,猎猎起舞。

众骑兵纷纷拨转马头,跟着他向山坳外走去。

这名明军将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猛地拍了下额头,发出“啪”地声响,如同击鼓,他眼睛瞪的溜圆,道:“千里奔袭是玩哩!当真是玩哩!”

他扭头冲另几名明军将领道:“不说别的,这次出击,咱粮食带了多少?”

“三天!”另名明军将领伸长三根指头。

众人一阵哆嗦,身上寒毛直竖。

其它的明军将领互相看看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山人自有妙计。我们别妄议军机了,还是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众明军将领点点头,嘴里发出“唉!”地声响,低着头,拨马向前走去。

几名东厂太监骑在马上,摇头晃脑,红光满面,像是驾着云雾飞了起来。

黄昏时分,山中已变得昏暗,仿佛天已黑下来。众明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埋锅造饭。

王振满脸灰尘,来到中军大帐内,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直捶双腿。

大帐内点起青铜油灯,灯光明亮,照得大帐如同白昼。几名太监走进走出,端茶倒水,端洗脸水,送上方雪白的洗脸毛巾。

王振洗了把脸,容光焕发,他斜倚在椅子上,端着茶杯,用茶杯盖拨拨茶水上的浮沫,歪着三角眼道:“这几日可把咱家累坏了,根本喘不上气来,都是蓝光那厮闹的!闲不下!如今大事已了,各方安排已经妥帖,总算可喘口气,歇息下了!”

他身子晃了晃,眯起眼睛,伸个懒腰。

身边的红衣太监,鸡啄米似的点头,弯腰似龙虾道:“公公为国为民,实在劳苦功高,小的们看了心疼。”说着使劲挤了挤眼睛,从中挤出两粒米粒大小的水滴,顺着眼角滴下。

另名红衣太监双手递上暖手炉,连连点头:“何尝不是?本来小的们还想出来打仗新鲜好玩,谁知这么辛勤劳累!真不如呆在宫中安享清福。以后再不出来了!”

众太监连连点头称是。

王振撩起眼皮看了下他们,嘴巴咧开道:“猴崽子们,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呼”地直起身来,手指头面朝地下,划了两个圈圈,摇头晃脑道:“这军中自有妙用也!”

“哦——”众太监互相看看,连连点头,挑起大指:“厂公高见!”

王振鼻孔“哼”了声:“那个蓝光,还有那些文武官员、江湖草野,真是个不安份的主!陛下兴致一来,随便找他们谈几句话,他们就打鸡血似的跳起来,个个宏图伟业!陛下鸟都懒得鸟!”

他站直身子,两眼瞪得溜圆,直视前方,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他们在陛下面前嘚瑟了不要紧,害得咱家跑东跑西,不得休息!猴崽子们,你们说怎么办?”

他扭过头来,斜着眼扫视帐内太监。

有名太监迈步上前,双拳握紧,二目怒睁道:“杀!”

王振面色一喜,随后又黯淡下来,面如死灰,像滩烂泥似的坐倒在椅子上,低着头,左手支着额头,右手冲他们连连摆动。

这名太监倒吸口气,面红耳赤,弯腰低头退了下去。

另名太监斜眼瞥了下他,撇撇嘴,弯腰似龙虾走上前来,脸上绽开了朵花,两眼闪闪发亮道:“厂公,依小的见,莫如别让他们见到皇帝——”

“嗯?”王振眼睛一亮,“呼”地坐直身子,满面红光,三角眼眯成条线,冲他连连招手道:“说下去!说下去!”

“滋滋滋!”这名太监头上冒出阵阵青烟,像是要飞起来。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三章 监察天下(1) 他踮起脚,又向前凑了半个身位,凑到王振耳边,右手拢住嘴,叽叽咕咕道:“厂公,只需如此如此。”

“呣!”王振瞪圆了眼睛,连连点头,脸上绽开朵花儿:“好!好!”

众文武百官陆续回到自己营帐,捶胳膊捶腿,连连叹气道:“行军打仗真不轻松,可是再累也得干!”说着他们坐直身子,两眼瞪圆,嘴巴鼓起像蛤蟆,须发直往上飘。

“说得好!”大帐外走入几名身着红袍的东厂太监,面如木板,直视他们,冲他们拱手道:“那就请几位大人不辞劳苦,连夜挪到十里外的新营地去吧!”

说着,他们亮出手中金鈚令箭。

“啊?为什么?”几名官员大眼瞪小眼看着他们,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东厂太监依旧面如表情道:“监军大人军令,涉及军事机密,尔等不得过问,只管照令行事!”

东厂太监在各个文武官员及江湖中人的营帐中穿梭,传达王振命令。

文武百官满腹狐疑,有的挠着头直往前走,有的则转过身来道:“我去找陛下!”

“呛啷啷”如同龙吟,东厂太监拔出腰间绣春刀,寒光闪闪,拉长脸似毛驴,面如木板道:“陛下正在休息,不得无故打扰!以后没有监军大人的军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陛下,违者格杀勿论!”

他们晃了晃手中的绣春刀。

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兔子似的连夜搬家了。

“嘿嘿嘿!”王振站在中军大帐门口,三角眼眯成条线,满面红光,脸上肥肉颤动着,双肩耸起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大帐外是黑魆魆的山脉,一轮月亮挂在高空,照得树木变成银白色,四周燃起熊熊火堆,火光腾起一人多高,照得周围亮如白昼。

王振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忽白忽绿,拧成麻花,露出满口森森白牙。

武林盟搬驻到离皇帝驻地十里远的小山坡前驻下,周围树木林立,有条巴掌宽的小河蜿蜒流淌,周围寂静无人。武林盟的中军大帐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坐满了人,几盏青铜马灯,照得大帐亮如白昼。

了空大师坐在正中案几后,花白的眉毛耷拉着,眼睛闭着,纹丝不动;玉虚道长坐在他左手边,右手边则空着;杜一平站在案几前,低头沉思。

案几下边,左右两排的太师椅上,坐满了各大门派掌门及江湖上的重要人物,太师椅后面,也并排站着几行人,人挨人,肩挨肩,几乎站不下脚。

龙紫云头戴珠串,身穿宝蓝色长袍,腰扎黑色狮蛮玉带,一双蓝宝石眼闪闪发亮。

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右拳不停拍打着左手掌,转过身来冲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拱手道:“大师、道长,请问我爹爹情况怎么样了?这几天我心里老是突突地跳。”

说完,她伸长脖子,蓝宝石眼瞪圆了,眨也不眨地看着二人。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低头沉默不语。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杜一平手持折扇,砸了下左手心,冲龙紫云道:“龙姑娘放心,龙庄主没事!今天的马陵道军事会议上,我们已发现他处境危险,及时派人叫他停止前进,等候大军到来,料无大碍。”

“呼——”龙紫云长出口气,点了点头。

了空大师睁开眼道:“弥陀佛,派人阻止龙庄主前进的是王振,老衲总觉不稳妥。不如由老衲另写封信,亲自派人劝说他停兵,如何?”

“妙!妙!”众人连连拍手,翘起大指道:“大师高见!”

龙紫云更是两眼闪闪发光,鸡啄米似的点头:“大师快写!”

了空大师撩起眼皮看了下她,微微一笑,提起笔,铺开信纸,“刷刷”写了起来。

丐帮帮主点了点头:“大师高见,大师书信一送去,无疑加了双保险,龙庄主可高枕无忧了。”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龙紫云。

龙紫云脸上绽开了朵花儿。

定远师太满面红光道:“傻丫头,这回你不用担心你爹了,坐到贫尼身边来吧。贫尼有话要问你。”

龙紫云点点头,连蹦带跳地坐到了定远师太身边。

“唉!”丐帮帮主董振平叹了口气,双手拄着绿玉杖,弯着腰道:“王振那厮,居然把我们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想见一眼陛下,说几句话都难。马陵道那阵子,大家多畅快呀!”

他两眼闪闪发光,看着前方。

众人频频点头。

杜一平用折扇拍了下手,转过身来,胡子向上翘起,道:“王振这厮此举,是想让我们见不到皇上,独揽军权!”

“哗!”大帐内如同开了锅,众人交头接耳,连连点头道:“不错!不单我们,其它的文武大员也都被他从皇帝身边支开。”

“哼!”有人站起来,双眉倒竖,两眼圆睁,气壮如牛道:“王振如此霸道,老子不干了!”他抬起脚,转身要朝帐外走。

众人冲他连连摆手:“莫要孩子气,有话好说,且听军师怎么说。”

众人目光全转向杜一平。

杜一平眉头拧成疙瘩,低着头,来回在帐内走了两圈,然后嘴里发出“唉”地声响,摊开双手,耷拉下眉毛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王振这手实是毒辣。我们见不到皇帝,也不能及时传达自己对前线情况的了解,一切都由王振说了算!杜某也是束手无策!”

他连连摇头。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拍了下椅子扶手,“呼”地站起身道:“不错!贫尼还有许多话要给皇帝说,让他亲眼见见部队的实际情况,可说不成了!”

她摊开双手,看着众人,嘴巴鼓起像蛤蟆。

了空大师写完信,将笔放回原处,然后将信上下打量番,点点头,将信装上信封,封口处贴上金漆火印,道:“弥陀佛!信已完成,谁去送信?”

他睁眼看向四周。

龙紫云飞身而出,如道闪电,站在大帐中,冲了空大师拱手抱拳道:“在下愿去!”她蓝宝石眼睁得圆圆的,嘴巴鼓起像皮球,虎视眈眈看着前方。

了空大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转向其它人道:“还是请龙家庄的得力人员去吧,龙姑娘不要亲冒矢石了。”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四章 监察天下(2) 定远师太站起身,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

她走到龙紫云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往回拉道:“龙姑娘,贫尼亲口向龙庄主保证要照顾好你,你要去了,贫尼怎么向龙庄主交待?快快坐下!”

她把龙紫云拉回座位,扭头冲了空大师道:“大师,一人送信难免势单力孤,不妨多派几人!”

了空大师连连点头,环视了下四周,点手叫出名龙家庄统领和名少林弟子,将信递与他们道:“你二人带着此信,速速出发,将它转交龙庄主,不得有误!”

少林弟子单掌合什,弯腰稽首道:“弟子遵命!”

龙家庄统领,双手接过信封,将其放入腰间顺袋,冲了空大师拱手道:“此事关乎龙庄主安危,小人敢不尽心竭力?告退!”说完,转身和少林弟子出了大帐。

二人各自牵出匹马,打马扬鞭,飞驰而出。

见他们走了,帐内众人长出口气,连连点头,龙紫云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稍起红润。

玉虚道长转向了空大师道:“大师,王振做出这种事,你看如何处理啊!”

“弥陀佛!”了空大师念声佛号,眉毛拧成疙瘩,“王振其人,大家是了解的,只怕就算老衲亲去,他也会推三阻四,使老衲见不到皇上,无法及时传递下情,老衲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众人直咂牙花,连连摇头,互相看看,摊开双手道:“只怕无人能解。”

定远师太忽地扭头冲龙紫云道:“紫云,你回去收拾下,换上夜行衣,贫尼今晚带你去见个人!”

杜一平眼睛一亮:“师太要见何人?”

了空大师摆手道:“师太,现在是行军打仗,换上夜行衣反倒不便,倒不如直接换上明军号服,带上老衲的金鈚令箭,庶几可通行无阻!”

定远师太起身冲了空大师拱手道:“多谢大师!”

杜一平抢上步道:“师太,此事若非私密大事,杜某也想去拜访下那个人!”

定远师太脸拉长像黄瓜,歪着嘴道:“行军打仗,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密事!杜总管真是说笑了,你要去便去!”

“哈哈哈!”帐篷内爆发出阵阵炒豆似的声音。

在离皇帝大帐南边十里的处营地内,篝火星星点点,照得附近亮如白昼。这里是个馒头样的山坡,树木稀疏,每隔半箭地远才能见到棵碗口粗的树,长得两个人高,树影耷拉在地下,显得无精打采。

营地将整座山包圈起,围了圈半人多高的木栅栏。

山包方圆有小半个县城大,上面帐篷林立,一队一队的士兵身披铁甲,来回走动着,铁甲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在深夜中清脆响亮。

在山包内的中军大帐内,灯光通明,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帐篷照得如同白昼。

帐篷接近两层楼高,里面却空空荡荡,只在帐篷的中心摆了张黄花梨案几,半人多高,半个门板大小,除此再无它物。

案几上摊着张白色羊皮地图,摊开有两个报纸大小,盖着大半个案几,旁边还放着盏青铜油灯,火苗豆大,上下跳跃着。

案几边站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大汉,豹头环眼,胡须钢针似乍起,体壮如牛,身披熟铜甲,头戴熟铜盔,腰间挂着两只各重二十八斤的八楞紫金锤,正是九门提督蓝光。

案几下还站着几排铁甲军将领,也是身披铠甲,笔直而立。

蓝光弯腰凝视地图有盏茶的工夫,突地抡起油钵似的拳头,“啪”地砸在地图上,震得案几晃了晃,油灯也向上跳了下,火苗更是晃荡不已,差点熄灭。

他剑眉倒竖,豹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指着地图道:“这个王振狗屁不通!堂堂铁甲军怎么能安排在这么个犄角旮旯?战场上完全施展不开,而且也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它应该出现在最重要的地方,皇帝的中军大帐前!”

他手握拳头,抬起头来,两眼闪闪发光,抿着嘴道:“不行,我得面见陛下,陈说情况。”

帐内将领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齐摆手道:“将军息怒,王振这么做,自然是不希望将军见到皇上,据说他已传下令来,若有军机大事,直接向他禀报,不得干扰陛下,违令者斩!”

蓝光倒吸口气,坐下身来,眼睛瞪得溜圆,用拳头砸了下桌子:“这是什么狗屁命令?他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是不是那块料?军机大事给他说,顶半点用吗?”

他环顾左右,嘴巴鼓起像皮球,胡须根根乍起,头发无风向上飘起。

众铁甲军将领互相看看,嘴角微微向上撇起,耸了耸肩,连连摇头。

“唉!”蓝光双手抱头,沉思了片刻,呼地抬起头,瞪圆双眼:“这种人办事让人一百个不放心!他给前锋龙将军送信,令他停止前进,这让人悬!不行!我得亲自手书一封,送与龙将军,陈说厉害!

须知让他停止前进,不是王振拍脑袋想出来的奇思妙想,而是文武百官各路英雄集体讨论的结晶,不但关乎全局,也关系他个人安危,必须停止前进!”

说完,他“啪”地拍了下桌子。

众铁甲军将领连连点头,挑起大指:“将军高见!”

蓝光长出口气,点了点头,嘴角浮出丝笑意,面泛红光,他将桌上地图取下,折叠成方块,放到旁边,然后取出信纸,铺在桌子上,提起桌上摆放的狼毫,饱蘸浓墨,略思片刻,提起笔来,“刷刷刷”奋笔疾书,如同龙蛇飞舞。

不到半盏茶工夫,书信已成。

他上下来回看了几遍,点了点头,嘴巴抿起,两眼闪闪发亮,将狼毫笔放回原处,将信纸装入信封,在信封正面写上“前锋龙将军亲启”字样,用金漆火印将信封好。

他抬头看了眼帐下将领,用手指点了点其中的名将领道:“你去亲自送信,务必将它亲手交到龙将军手上,不得有误!”说完,将信封向前递出。

众人凝视着半块那轻飘飘的几张纸,却好似千钧之重,现场的空气顿时凝固了,人人屏息凝气,帐内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下也能听见。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五章 监察天下(3)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这名将领站出队列,双手重重抱拳,声似雷鸣道:“得令!”声音直冲云霄,震得大帐晃了两晃,身上披的铁甲“哗啦啦”直响。

他上前两步,双手接过信封,倒退着向后走。

蓝光点点头:“好!此信必须连夜送去,昼夜兼程,现在就出发!”他向下挥了下手。

“遵命!”这名将领双手捧着信,面如岩石,两眼瞪的溜圆,闪出白光,周身发出阵薄如纸的淡淡白光,掀开帐帘,大踏步向外走去,铁甲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足足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才从众人耳边渐渐散去。

蓝光站起身来,双臂伸过头顶,腆胸晃了几晃,嘴巴张圆了打个哈欠:“这下本将军方向多了,诸位下去歇息吧,散帐!”

众将领齐声道:“是!”纷纷向外走去,人人脸泛红光,脸上像开了朵花,挑起大指连连点头。

深夜密林中,三名身着明军号服的人,身轻如燕,在林中穿梭,人们只是看到一个影子,一闪就不见了。

走在中间的,冬瓜脸,金鱼眼,嘴巴鼓起像蛤蟆,手持拂尘,身后背着峨眉刺,疾步如风,正是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她左手边,是位三十余岁中年人,嘴角两撇八字胡,正是神算杜一平;右手边人面如白玉,一双蓝宝石眼忽闪忽闪,正是龙紫云。

三人抿着嘴,默不作声,连着翻过几个山头,直朝皇帝中军大帐走。

山林中偶尔有几队明军官兵巡逻,面沉似水,无精打采。

他们往山石后一趴,便闪过明军,接着往前走。

走了几柱香工夫,龙紫云突然停住脚步,面泛红光,杜一平和定远师太愣了下,扭头看向她,脸上写满问号。

龙紫云拍了拍心口,呼了口气,嘴巴微微往上翘起,摇摇头道:“神算,师太,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感觉心头一喜,又有好事向爹爹送去,这下我放心多了。”

杜一平点点头:“龙姑娘只管放心,吉人自有天相。龙庄主所部前锋即使不幸吃了败仗,凭你爹的身手,杀出重围不是问题。届时若有人怪罪,大家伙定会全力在陛下面前保住龙庄主,不会有事的。”

定远师太连连点头,看向龙紫云,龙紫云也点了点头,嘴里发出“唔!”的声响,抿起了嘴,面泛红光。

三人继续向前赶路,爬过一个山坡,来到块密林中房屋大小的山石后,伏在上面向前观看。

林中树木高达四五层楼,树盖如荫,完全遮住他们身影。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们顺着树木的缝隙,隐隐看见前方半箭地远有块营地,扎在道旁。营地周围点着几盏南瓜大小的红色灯笼,照得营地昏黄可见,隐隐约约有几名身着红袍的锦衣卫来回走动。

龙紫云看了营地片刻,手拢起,凉棚似的盖住嘴唇,压低声音如同蚊呐似的道:“师太,穿过这个营地就是陛下的中军大帐了。师太难道是想见陛下?那是不可能的,连盟主、副盟主还有更大的官都不允许见陛下!必须经过王振!”

定远师太眼睛瞪得溜圆,嘴巴蛤蟆似的张开,咽了几口唾沫,眼睛直视那块营地。

杜一平嘴里发出阵轻微的“唉”的声响,用拳头砸了下山石背道:“想是马陵道论兵,各路英雄表现太出色,引起王振那厮嫉妒,故而连夜出台这道命令,不让各路英雄再次见到皇上。他动作可真快呀,真是可杀而不可留!”

两人怔怔看着定远师太。

定远师太直视那块营地,纹丝不动。

龙紫云眉毛拧成问号:“难道师太想闯过营地?”她连连摇头:“就算闯过也没用啊,我们已违反军令,见到皇帝后也会被处斩!”

杜一平眉毛拧成疙瘩,凝视前方。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他眼睛忽地一亮,拍了下膝盖道:“我知道师太想见什么人了!”他重重点了下头,嘴里发出“呣”的声响道:“在目前形势下,普天之下,只有他才可以不必经过王振,直接面见皇帝了。”

定远师太双目暴凸,拍了下石头,道:“说得对!出发!”

说完箭似向前弹出,几个起落已在几辆马车开外。

杜一平和龙紫云也飞身而起,紧跟在定远师太之后。

在营地门口巡逻的锦衣卫,身子猛地一震,举着火把,提着刀,转向这里,横眉立目,厉声道:“谁?”

定远师太闪出身来,脸上挤出朵花,迎上他们道:“贫尼!你们勿得声张,在下有要事求见陛下。”说完,举起了手中的金鈚令箭。

锦衣卫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她,又看看金鈚令箭,连连摇头:“不行!监军大人有令,没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面见皇帝!你们还是回吧!”

他们冲定远师太等人连连摆手。

定远师太脸红脖子粗,公鸡似的跳了起来,两眼瞪得溜圆,唾沫星子乱飞道:“怎么不行?叫你们大人出来给我们说话!”

她双手握成拳头,晃来晃去,脖子伸得老长,像是斗鸡。

众锦衣卫倒吸口气,有人飞跑进营地,其余的人则持刀横在他们面前,抿着嘴,虎视眈眈看着他们,似乎要大打出手。

杜一平见了连连摇头,冲他们连连拱手道:“几位差官,何必如此?事情明摆着,王振阻止群臣见陛下,必是心怀鬼胎,引起群臣不满,你们又何必助纣为虐?”

话音未落,从营地内跑出个人,身着红袍,头戴皂角帽,年约二十七八,古铜色面皮,剑眉星目,腰间别着两把半个胳膊长的牛腿胫骨样黑刀,正是谢小石。

他冲众人连连拱手,眼睛眯成条线,眼角的鱼尾纹展开,脸上攒出朵花儿,嘴巴咧开像黄瓜道:“诸位息怒!息怒!不干他们的事,也不干我的事!既然监军大人军令下达,就得执行!不然今儿违反军令,明儿咱掉脑袋,咱找谁说理去?”

他两手摊开,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

龙紫云瞪大眼睛看着他,嘴巴鼓成皮球,牙齿咬得“咔咔”响。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六章 监察天下(4) 定远师太单掌合什,道:“既然如此,贫尼有几句话,烦你转交给陛下。”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退几步,双手拨郎鼓似的摇,“不行!不行!师太有什么紧急军情,先找监军大人,和他说也是一样的!我不能擅自传达!”

杜一平眼睛牛泡似的鼓起来,指着他:“嚯!真不愧是一代奸贼!阻止我们见陛下还罢了,连这事都不肯做?”

定远师太额头冒出团团火苗,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衣袖无风向上飘起。

谢小石连连拱手:“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龙紫云嘴唇咬出道道白印,上前步:“什么职责所在?今天非叫你传个话不可!”

“呀!”她目眦尽裂,头发无风向上飘起。

谢小石两腿筛糠似的抖,只顾摆手:“不要强人所难,这要掉脑袋的!掉脑袋的!”

定远师太脖子伸了伸,硬是咽下口气,满脸火气,瞪着谢小石,走上前步道:“谢贼,既然你口口声声职责所在,我且问你,你身为都指挥使,都有什么职责?”

“嗯?”谢小石愣了下,咬着左手食指,思索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伸出两根手指道:“听令行事!”

定远师太眉毛立起,上前一把抓住他胸口衣领,咬着牙道:“不止如此,你跟贫尼走一趟,贫尼让你见见世面!”说完,拉着他的衣服往后拖。

谢小石连连摆手:“见什么世面?什么世面我都不想见!我见的够多了!”

杜一平点点头,上前步,指着他道:“不见不行!你这么重视职责,那么我就告诉你个锦衣卫的职责,那就是监察天下!凡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直接向皇帝密保,无须经过王振之手!

现在我们就请你到各军营转转,让你看看那里的情况。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如实向皇帝禀报,免得陛下被坏人蒙蔽!懂吗?”

龙紫云跳起来,脸上像开了朵花,拍着手:“好啊!好啊!”

定远师太眉头向上飞起,满面红光,嘴巴咧开像黄瓜,拉着谢小石边往前走边道:“走!走!贫尼带你去军营见见真实情况!”

“这!这!”谢小石龇牙咧嘴,扭头看向其它锦衣卫。

其它锦衣卫连连点头:“大人!职责所在,您就去吧!”

“唉!”谢小石像霜打的茄子,低了下来。

“嗖!”地声,定远师太拉着谢小石窜出几辆马车远,足不沾地,风似的向前走,杜一平、龙紫云紧随其后。

众人向前走了二里地,来到处山包上,往下看去,下面有处营地,扎成五门八卦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明兵手持刀枪,在营地内来回走动,虎视眈眈,人人盔明甲亮。

谢小石点点头,指着这处营地:“我去监察、监察。”

“啪!”他脑袋挨了杜一平一巴掌,杜一平两眼圆睁,瞪着他,鼓起嘴道:“笨蛋!这营地离陛下中军大帐那么近,陛下抬抬脚就到,用不着你来监察。咱们去远的营地,你就多走几里地!”

龙紫云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转下山包,向后走去。

林荫道上伸手不见五指,但见附近营地彻地连天,连绵不绝,越往后走,火光越是稀疏下去。

走了几柱香的工夫,他们来到处黑漆漆的营地前,如果不是营地外立了圈木栅栏,里面横七竖八立着几顶帐篷,真让人怀疑它是营地。

谢小石倒吸口气,走到营地前,看了看木栅栏,这一排木栅栏是由粗细不同的木头钉成,并且钉歪了,向外倾倒,他用手拍了拍木栅栏,木栅栏竟像风中的火苗来回晃动,发出“咯吱吱”的声音。

他“啪”地把眼睛闭上,耳朵耷拉下来,盖住耳孔,道:“这里就不看了,也不听了,咱们去别家吧!”

杜一平打鸡血似的蹦起来,指着他,嘴巴张圆了道:“你小子真会挑!不行,就这家!”

定远师太连连点头,打量了下四周,“不错,这家好,正好反映了贫尼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扭过头,“哇!”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眼珠凸出似乎要跳出眼眶,她蹦起半人多高,指着谢小石。

但见谢小石木头人似的站着,脑袋歪向右边,眼睛紧闭,不露丝毫缝隙,耳朵耷拉着,严严实实盖住耳孔。

定远师太倒吸口气,脑袋冒出团火,“呀!”地叫了声,跳起半人多高,闪电般伸出双手,揪住谢小石的耳朵往外扯,嘴里叫道:“支起耳朵听!”

杜一平迈上步,双手抓住谢小石眼帘,拇指和食指向外拨拉,硬生生把他眼睛撑开条缝,叫道:“睁开眼睛看!”

龙紫云则双手推着谢小石后背,牛似的顶着他,叫道:“进去!”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点头:“松手!松手!我又听又看就行了。”

三人后撤步,松开了手。

谢小石迈步走进了营房,其它人则分左右立在他身边。

营地内歪七竖八躺着无数明兵,露天躺着,双手捂着肚子,呼呼大睡。营地内帐篷零零星星,每隔数辆马车远立着顶,帐篷内也挤满了人,里面住不下,还有很多人在外面。

谢小石倒吸口气,眉毛拧成团。

他们跨过几个明兵,有明兵翻身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斜眼瞥了下他们,又没事人似的躺下来。

四人向前走了一箭地远,来到中军大帐前。这个帐篷有两间房子大小,扎成三角形,里面黑咕隆咚,传来阵阵“呼呼”的鼾声。

谢小石掀开帐帘,探头向里看去,帐篷向内倾斜,似乎塌陷下半边,造成里面空间狭小,站不住几个人,帐门口趴着个明军将领,衣不解甲,埋头大睡。

杜一平“哗”地下晃亮了火折子,闪出个拳头大小的火团,上下跳跃着,伸入帐篷,里面顿时亮如白昼。

大帐正中有张半人多高、半张门板大小的案几,倒在地上,案几后仰面朝天躺着位明军将领,身披铁甲,满脸络腮胡子,左手抓着个酒碗,右手抓住个足球大小的酒瓶,双目紧闭,沉沉睡去。

帐内左右两边也横卧着几名明军将领,盔歪甲斜,鼾声如雷。帐内支着的两条长枪,斜倒在地下,挂着的报纸大小的地图,有个角掉下,斜吊在空中。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七章 监察天下(5) 几人正看着,明军将领突地两眼睁开,猛地坐起身子,直直看着前方,眼似铜铃道:“谁!”他嘴巴歪向左边,活像火燎的金刚,但是却没看帐门口。

谢小石一哆嗦,双腿筛糠似的抖。

杜一平撇撇嘴,探头帐内道:“大人,巡逻!”

明军将领“哦”了声,笔直躺下,继续鼾声如雷。

几人退出大帐,继续向前走,走到营地后面时,却见排明兵线似的排着,有小半条街长,整齐地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头枕膝盖,进入梦乡,刀枪则斜耷拉在他们身边。

谢小石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一挺,双眉倒竖,三步并两步走到其中的名明兵身边,拍了拍的肩道:“醒醒!醒醒!怎么不去巡逻?”

这明兵一激伶,打个拐子站起身来,揉揉眼睛,看看前方,随后不屑地撇撇嘴,复又坐下,头枕在膝盖上,左手连连摆动道:“别没事闹我!我歇息着呢!”

谢小石两目圆睁,似要睁裂眼眶,头发向上飘起,弯腰道:“你们身位巡逻官兵,责任重大!要是这时候有敌人偷袭,你们却在这打盹,怎么办?”

另名明兵撩起眼皮看了下他道:“不是我们不想巡逻,而是我们没力气了!一天只吃半天的饭,所以只能巡半天,剩下半天实在走不动了!”

谢小石脸色紫胀,“胡说八道!”随后他站起身,双手叉着腰,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

杜一平按住他道:“只听不说!只看不说!”

谢小石点点头,头顶上的白气“哧溜溜”回到肚子里去了。

这名明兵却像打鸡血似的来了劲,双手比划着,眉飞色舞:“还差我们几个月饷银呢!临出发前发了一两,还有两个月!”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身边的明兵用胳膊肘捅了他下道:“嗨!出发前的银子,怎么算饷银?那叫壮行费!和饷银无关,总之还差三个月!旧饷银没发下来,再过一阵子新饷银又欠着了,怎么办啊?”

他歪着脑袋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面色紫胀,嘴巴鼓起像蛤蟆,牙齿咬得“滋滋”直响,额头青筋直跳,他张开嘴巴,抬起右手上下晃着,“啊啊”叫着,想要说什么,猛地想起“只看不说!只听不说!”的话,便硬生生将话咽回肚子,瞪圆了眼睛看着,嘴巴瘪下了半边。

“嘿!”明兵眉飞色舞跳了起来,双手比划着,双肩耸起像斗鸡。

“你看,”他伸出四根手指:“永乐大帝那会子规定,军队每人每月要吃六斤肉,出征打仗,只多不少!你看到现在,除出发那天吃了半斤肉外,至今连个肉星子也没见着!”

他手按着指头,一根根往下按。

其它明兵也被吵醒,怔怔看着他。

有名坐着的明兵,有气无力,扯着沙哑的似破水桶的声音道:“想啥肉星子?现在连正餐只一半。出发时发的半斤肉,叫壮行餐,不应该算在每月的定量中吧!”

“对!对!”其它明兵鸡啄米似的点头。

谢小石无地自容,脸红到耳后根,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他左右看看,眼看左边空着,“哧溜”声窜过去,带着溜烟,扬长而去。

“哈哈哈!”身后传来阵阵炒豆似的声音。

杜一平、定远师太、龙紫云等人飞步赶上他,边向前跑,边手指比划着:“谢大人,此行见闻,见到陛下后,不得隐瞒,不得漏报,要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讲与陛下!”

谢小石闭着眼睛,风似的向前跑。

最后杜一平“啪”地拍了下他的肩,道声:“去吧!”便与定远师太、龙紫云停住脚步,目送他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便转身回去了。

谢小石带着股风跑到锦衣卫营地,在中军大帐内,边用右拳砸着左手掌,边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嘴里喃喃道:“要不要禀报圣上?要不要禀报圣上?”

此时大帐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帐下还站着数名锦衣卫统领。

他们互相看看,连连点头道:“当然要了!这是我们职责所在!”

谢小石额头冒出豆大汗珠,直往下滚,哆哆嗦嗦道:“若是报了,吾恐陛下担心,监军大人生气!”

“哧——”众锦衣卫统领不屑地摇头。

有名统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道:“你管那些!只要你把看到的、听到的如实汇报了,谁都管不了你!这是太祖爷那会定下的规矩,一直沿用到现在,不会改变的!去吧!”

“哎!”谢小石点了点头,嘴唇哆嗦着,手捂着喉咙,挺了挺脖子,两只脚像踩着泥巴似的哆嗦着向前走。

众锦衣卫看着他的背影,满面红光,脸上绽开了朵花,连连扬手道:“去吧!去吧!”

谢小石两眼发直,木木地走出了锦衣卫营地,前面就是皇帝驻扎的中军大营,距他不过一箭地。

前面灯火通明,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密密麻麻连成片,把皇帝大营照得亮如白昼。大营内,一队一队手持刀枪的禁卫侍卫来回巡逻,他们身披铁甲,外罩红袍,人人面如岩石,目光如箭。

大营外,山石林立,围住大营,左右两侧大山像屏风似的立在那儿,高耸入云,有条两辆马车宽的路,弯弯曲曲通向大营,高低不平,路两侧则是树木林立,绿盖如荫,郁郁葱葱。

谢小石像只鸭子似的弯着腰,躬着背,走在大道上,抬头看了看前方,倒吸口气,只觉两座大山似乎要倒下,砸着营地,不由头皮发炸。

他挠了挠头,向前走了半箭地,突然从林中跳出队人,身着红袍,手持刀枪,将他团团围在中间,人人虎视眈眈,冲他道:“什么人!”

谢小石双手连连摆动:“别误会!是我!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

众人收起刀枪,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谢大人。如今已是后半夜了,您孤身一人跑这干什么来了?”

“唉!”谢小石重重叹了口气,“也没别的,就是看了些不该看的事,听了些不该听的话,想来汇报陛下。既然诸位觉得不方便,我改日再来!”

他扭头要走。

“别介!”众人眼睛瞪圆了,连连摆手。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八章 监察天下(6) 他们拦住谢小石道:“锦衣卫监察天下,这正是你的职责!如有重大紧急事件,随时直接面见陛下,不分时间场合。您老就去吧!我们可不敢阻挡。”

谢小石嘴巴“嗡嗡嗡”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了两抖,眼睛一闭,跺了下脚,咬咬牙,硬着头皮进了皇帝所在营地。

营地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皇帝中军大帐在营地正中,外面涂以金漆,金光闪闪,有两层楼高,半个篮球场大,大帐外站着两排红衣宫人,手持拂尘,笔直而立,排开有两辆马车长。

大帐门口有条马车宽的猩红地毯,向外铺到有两三辆马车宽。

谢小石哆哆嗦嗦走到地毯前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大帐,又看了看左右两侧的红衣宫人,冲他们拱了拱手道:“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有事参见陛下。”

说完,他闭上眼睛,然后撩开半只眼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嘴巴努起。

站在大帐门口的两名红衣宫人,斜眼瞥了下他,“呼”地转身进了大帐。

谢小石一哆嗦,腿直打弯,嘴巴咧开像黄瓜,自语道:“您老那么勤快干嘛?随便甩下手,道声;‘陛下在休息,不能打扰。’我转身一走,不就完事?”

他还未念叨完,帐帘门“呼”地撩开,皇帝身穿金龙袍,足蹬青云履,走了出来,满脸火急火燎,眼睛向外凸出,像冒出团火,大步流星走向谢小石。

谢小石倒吸口气,跪地叩头道:“小臣谢小石叩见陛下!”

皇帝双手扶住他胳膊,“爱卿快快请起!”

谢小石站起身来,看看左右:“陛下,这么晚了,您还没歇?”

“睡不着哇!睡不着哇!”皇帝直跺脚,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停拍打心口道:“朕心里不安,不安哪!”

谢小石愣了下,“陛下,马陵道论兵,群臣及各路英雄豪杰,献言献策,已定大事,有何不安?”

“朕总觉得缺了些什么!缺了些什么!”皇帝连连摇头,把谢小石拉入中军大帐,道声:“赐座!”

谢小石连忙弯腰拱手道:“陛下在上,岂有小臣之坐?”

中军大帐内,金碧辉煌,四周贴着金纸,金光闪闪,正中是龙榻,漆以金漆,前面摆着半人高的金龙案几,同样涂以金漆,金光闪闪。

案几下左右两侧摆着几张檀香木太师椅,地上铺着金色地毯。

龙榻左侧,摆着个水缸大小的金色花瓶,里面斜放着几幅卷轴。

皇帝摆摆手:“但坐无妨!”他转身坐在金龙榻上,直起身道:“听说你有事要见朕?好!好!这么晚了还要来,一定是特别重大的消息!朕要听!不要怕!你只管从实说来,朕恕你无罪!”

谢小石定了定神,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小臣便直说了。这是小臣深夜中在军营中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东西,小臣不敢隐瞒,也不敢添油加醋,照实说了。”

皇帝面色凝重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对!照实说!”

大帐内空气顿时凝固起来,人人屏住呼吸。

谢小石便低着头,将定远师太、杜一平等人带着他所见到的情况一一叙述。

皇帝越听眉毛越拧成疙瘩,脸沉下来像铅块,手微微颤抖像蜜蜂的翅膀,周围垂手而站的红衣宫人,双腿微微颤抖,心里通通直打鼓。

谢小石说完,低着头闭口不言。

皇帝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啪!”地拍了下面前的金龙案几,站起身来,案几上的金壶金碗也跳起半个指头高。

谢小石一哆嗦,差点没跌倒在地,脸白如纸。

皇帝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猛地抬起头,两眼瞪得血红,咬着牙道:“传王振那厮来!”

旁边的红衣宫人顿了下,没挪步,哆哆嗦嗦道:“陛下,这么晚了——”

“快去!”皇帝雷鸣般的吼了声,跳起半人多高,双拳向上扬起,眼似铜铃,似乎要喷出火来到:“朕都没歇息,他敢歇息!”

红衣宫人鸡啄米似的点头,“哎!哎!”飞似的跑出帐外。

皇帝面色缓和下来,扭头看了看谢小石,点点头,目光变得柔和道:“太祖爷所定规矩果然不错,如非爱卿及时禀报,朕险些酿成大错!卿真朕之股肱也!哈哈哈!”

他仰面朝天,双肩耸动,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谢小石面如土色,低着头,垂手而立,冷汗直冒。

过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王振从外面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跑一步便跌一个跟头,满头大汗,如同雨水似的往下滴。他双膝跪在地上,给皇帝连叩两个响头道:“老奴参见陛下!”

皇帝剑眉倒竖,甩了下袖子,鼻孔发出“哼”地声响道:“王振,你可知罪?”

王振甩起右手,“啪”地拍了自己左脸一下,鸡啄米似的点头:“老奴知罪!”他低着头,抬起眼皮瞥了下站在皇帝身边的谢小石,眼中寒光闪闪,面如铁石,嘴巴咬得“咔咔”直响。

谢小石打个激伶,寒毛直竖,连退两步,双腿筛糠似的抖。

王振咬着牙暗道:“有胆告黑状,别没胆承认!”

“咵嚓!”谢小石差点没趴到在地。

皇帝昂首挺胸,两眼炯炯有神,“啪”地拍了下面前龙书案,面沉似水,周身似乎发出阵阵淡淡白光道:“王振!朕且问你,军饷之事吵闹月有余,怎么时至今日,居然还欠着!”

王振前胸后背已被汗水湿透,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弯腰道:“陛下,七月十一,也先兵犯大同,七月十五,大军出发。自七月十五大军出发之日算起,直到八月十五,才有新的双倍军饷发下。

当然,由于种种原因,可能会推迟数日。但老奴给陛下立个军令状,至迟八月二十日,大军便可领到新的一月的双倍军饷,如领不到,速斩老奴之头!”

“呼——”皇帝出了口气,面色缓和了些,点了点头。

王振眉头向上飞起,直起身,满脸红通通道:“至于之前的军饷,陛下也是知道的,老奴根本就没从户部领到银子,当然也发不下来。”

他摊开双手摇了摇。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九章 监察天下(7) 皇帝眉头又拧成了疙瘩,王振接着道:“那些银子,是由各地调配,老奴已委托他们着手解决,”他眉头皱起:“老奴相信,大部分人已经解决,至于少部分,也许他们所来之地路途遥远,还未来得及解送!但老奴保证,一月之内必到!”

皇帝眉眼开花,红光满面。

王振抬着眼皮,瞅了眼谢小石,眼中射出两道利箭:“谢大人,你是所有营地都看了一遍,家家都欠着银子呢?还是只看了几家?”

谢小石面色紫胀,拱手道:“实不相瞒,只看了一家!”

“哼!”王振鼻孔喷出团白气,嘴巴撇到耳后根:“原来才一家!今儿你再去陪咱家看看,但凡哪一家欠着饷,咱家借钱也要把银子发了!”

谢小石打个哆嗦,连连摆手:“不必!不必!今日再去,保管家家爆满!”

王振嘴巴咧开像黄瓜,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

皇帝点点头,扬起手:“好!就这么办!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军饷及时足额发放!如只少数几家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及时发放,朕拨内帑及时垫付!”

他面红耳赤,跳起半个人高,两眼瞪得似铜铃。

王振鸡啄米似的叩头道:“陛下圣明!真乃千古明君!”

皇帝脸上绽开了朵花,红光满面,随后他拢拢衣袖,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歪着头看着王振道:“还有第二件事,自古有‘皇帝不差饿兵’之说,怎么我大明军两天只吃一天的饭?他们心怀不满姑且不论,单就饿着肚子,也没力气打仗,不让敌人一举消灭?”

此言一出,站在帐内的红衣宫人也频频点头。

王振闭上眼睛,从眼角挤出两滴米粒大小的眼泪,冲皇帝“砰砰砰”连叩三个响头,道:“老奴知罪!确实是老奴安排不周。这山路崎岖狭窄,队伍绵延几十里长,辎重粮草都在后方,转运艰难,故而才有粮食不足之说。

但这是暂时的,只要队伍抵达前线,顺利展开,不再抢占粮食运输线路,粮食自会源源不断送上,断无乏粮之忧!”

“嗯!”皇帝点了点头,心舒体泰,像吃了人参果似的浑身舒畅。

而后他忽地眉头皱起,又道:“还有第三件事,朕听闻先祖永乐帝时曾规定,士卒每月定肉食六斤,可是士卒为何连肉星都看不见?”

“虾米?”王振歪着头看着谢小石,用膝盖向前爬行两步,努着嘴暗自道:“粮食都缺,还吃肉?真是何不食肉糜?”

他低头思忖片刻,抬起头,三角眼眯成条线,嘴里咧起像黄瓜,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道:“陛下,这肉嘛——”

“嗯!”皇帝重重打了个咳嗽,坐直身子,两眼瞪得似铜铃,直视王振。

其余红衣宫人均伸长脖子,眼睛骨碌碌直转,看着王振,谢小石则双手捂着脸,手指叉开条缝,眼睛顺着指缝,看着王振,骨碌碌转个不停。

王振倒吸口气,歪着头道:“老奴已四处派人征集肉类,无奈由于也先破坏,北方沿长城一带方圆数百里,家家户户都没有肉,不是被吃掉,就是被抢走,要不老百姓干脆不喂!”

他摊开两手,连连摇头:“老奴只得派人去更远的南方去征调,那里路途遥远,运送不便,非短期内可抵达。但老奴可保证,大明军每人每月六斤肉,绝少不了!这个月不足,下个月补上!”

他将胸膛拍得山响,三角眼瞪得溜圆,斗鸡似的伸长脖子,头发无风向上飘动。

皇帝“呼”地站直身子,瞪圆眼睛看着他,三步并两步走到他身边,双手搀着他的胳膊眼含泪水道:“爱卿!朕错怪你了!你真朕的栋梁之臣!好好去干,朕十二万分地相信你!”他拍了拍王振的肩。

王振鼻头一酸,泪如雨下,“陛下!老奴竭尽全力为陛下忙前忙后,有些小人见不得这个,他们嫉妒!造谣作祟,里间老奴和陛下的感情!还望陛下为老奴作主!”

说着眼中更是“哗哗”往下流水,眼角的余光扫向谢小石,发出道道利箭。

谢小石头皮发炸!

皇帝拍拍他的肩,连连摇头:“爱卿,朕对你信任有加,任谁也无法挑拨离间。至于谢爱卿的汇报,那也是职责所在,东鳞西爪胡乱抓一点,就以偏概全,拿来凑数。爱卿不要介意!”

王振歪着嘴,斜眼瞥着谢小石,“嗯!他看不全,今儿老奴就带他去各营走走,让他看个全面!以便更好的了解情况,汇报陛下!”

皇帝眼睛眯成条线,满面红光,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对!对!”

谢小石双手摇得像拨郎鼓,眉毛皱起像线团:“不!不!陛下,王大人一向奉公守法,兢兢业业,问题定会得到妥善解决,小臣就不必去看了!”

王振面色铁青,牙齿咬的“咔咔”响,直盯着谢小石道:“谢大人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有监察之责,怎能不去看?一定要尽职尽责嘛!”

皇帝连连点头:“对!对!”随后他又冲谢小石摆了下手:“爱卿,你就随监军大人四处看看吧!多看些情况汇报朕,也好让朕心中有数,吃个定心丸!”

谢小石面似苦瓜,弯腰拱手道:“遵旨。”

他与王振先后出了金龙宝帐,向前走出几辆马车远的距离,回头看了看,见大帐门紧闭,皇帝没有出来。

王振便咬着牙道:“贱骨头!半夜不好好休息四处狗窜,今儿咱家就让你看个够!你别歇着了!”他抬起右手指向天空,嘴巴努起,两眼闪闪发亮。

谢小石好玄没趴下。

说话间,天边已出现鱼肚白。

谢小石和王振出了皇帝的中军大营,这里山高林密,营地外还站着两排东厂太监,低着头,垂着手。

王振冲东厂太监挥了挥手,上来几名东厂太监,冲王振弯腰躬身,王振手拢成喇叭状,搭在嘴边,凑在东厂太监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东厂太监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

王振说了足半盏茶工夫,最后突然眼珠瞪圆了,手指比划着,指天指地,唾沫星子乱飞。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章 巡察各营(1) 几名东厂太监站得笔直,两眼直视前方,面如岩石,沉声道:“遵命!”然后“啪”地一个转身,向外跑去。

王振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连连点头,脸上逐渐泛出红光。

他看了看面前的青山,沉思片刻,眼睛突地亮了起来,脸上绽开朵花,嘴巴咧开像黄瓜,转向谢小石道:“谢大人,这就去四处看看吧!你说先去哪家营地?”

他歪着膀子,吊着眼睛,瞅着谢小石。

谢小石连连摆手:“厂公说去哪家就去哪家,我没意见!”

王振跺了下脚,原地转了两圈,公鸡似的伸长脖子,声嘶力竭道:“这哪行?若是咱家指路,外人不说咱家一片好心,只说咱家故意先挑好的给人看,通同作弊!所以你随便挑,任意一家都行!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谢小石身后的众禁卫军,嘴巴张开像蛤蟆。

众禁卫军挑起大指,连连点头:“对!对!厂公真高风亮节,真金不怕火烧!”随后又转向谢小石,耷拉下脸皮,面沉似水,满脸鄙夷,连连摇头:“这位监察的大人,倒像是被监察了一般!哇哈哈哈!”

声音响起,直冲云霄。

消息传到皇帝的中军宝帐,皇帝拍了下桌子,频频点头:“对!对!就是要这样监察!就是要这样!”随后他长出口气,头枕在龙榻上,满脸花朵道:“这下朕终于可以放心睡个好觉了!”

有名红衣宫人弯腰上前:“陛下,眼看天光已亮,难道不拔营起寨,继续行军?”

皇帝摆摆手:“哎!今儿要四处看看,好好查查军中的问题,对症下药,就地解决!今儿就不赶路了!磨刀不误砍柴工!”

“遵旨!”红衣宫人弯腰退了下去。

“快!快!”王振大营内缇骑四飞,几名领头的东厂太监骑在马上,不停地冲其它东厂太监挥动手臂。

众东厂太监骑着马,一队一队跑出,向各个方向飞驰而去,留下一路烟尘,几名东厂太监则抿着嘴,面如岩石,狼似的四下看着。

从营地内冲出无数官兵,捋胳膊挽袖子,提着水桶、拿着抹布、扫帚,在营地上下清洗打扫起来,一时烟尘飞扬。

他们将围绕营地的木制栅栏,擦了又擦,闪闪发亮,像新的似的。

谢小石环顾四周,点了下头,冲王振弯腰拱手道:“既然监军大人执意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不如就直接先去监军大人的营地去看看如何?”

王振眉眼开花,满面红光:“梭哈!出发!”

二人步行,左看右看,绕过皇帝中军大营的山峰,向前走了不到二里地,来到一处营地,扎在条两辆马车宽的小溪边,周围围着圈山谷,几个摩天大楼叠起来高,山上绿树成荫,郁郁葱葱。

山谷的中间开了条几辆马车宽的口子,一条大路顺着口子笔直而过,直通向前方。山谷前围了块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王振营地坐落在空地上。

晨雾飘去,一缕阳光洒在营地上,给营地镀了层金色。

不过盏茶工夫,营地已被打扫干净,地面铺了黄土,洒了清水,旗帜招展,绣带飘扬。

营地内升起袅袅青烟,众士卒开始埋锅造饭,他们穿着整齐的号服,盔明甲亮,兵器闪闪发光,人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营地门口,站着两排身披铁甲的士兵,个个虎背熊腰,手持红缨枪,笔直而立,昂首挺胸,嘴巴鼓起,两眼直视前方。他们沿着营门两侧雁翅排开,有小半条街长。

王振背着双手,昂首挺胸,满面春风走在前面,谢小石躬身弯腰,耷拉着眉毛,脸似苦瓜跟在后面。

他们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营地前,王振抬起手,扭头冲谢小石张开嘴,要说什么,突然身后传来雷鸣般的声吼:“口令!”

王振打个哆嗦,甩过脸来,看着吼叫的士兵道:“什么口令?你不知道我监军?”

那名士兵依旧笔直而立,昂首挺胸,两眼直视前方,目光炯炯有神道:“口令!”面如岩石,声似雷鸣,震得地面晃了两晃。

王振打个愣神,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扭过头面对谢小石,手指着那名士兵道:“这小子——”

“口令正确,请进!”那名士兵“啪”地来了个立正,昂首挺胸,两眼直视前方,后退两步,让开条通道。

王振眉头舒展起来,“呣”他抿着嘴,背着手,昂首挺胸进了大营。

谢小石低着头,跟在后面,双手垂下,两眼直视地面。

王振领着他先进前营,后进后营,手指指点点。

一时饭熟,士兵们捧着白瓷碗,里面装着白米饭,上面还盖着块切成薄片的巴掌大小的红烧肉,满面红光,脸上绽开了朵花。

王振点点头,拍了拍其中的名士卒肩膀:“士兵,咱家问你,伙食如何?”

这名士卒“啪”地来了个立正,站得青松般笔直,目光炯炯有神道:“回监军大人,伙食好极了!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顿顿有肉!”

说着鼻涕眼泪直流,如同波涛。

王振又抬头看看其它士卒,“你们呢?”

其它士卒双手捧着碗,每碗上面都盖着片红烧肉,他们将碗放在谢小石面前晃来晃去:“好极了!监军大人爱兵如子!”

“哦”王振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张成圆形,仰头看天道:“军饷都发下来了吗?”

众士兵跺了下脚,来了个立正,脸绷得像岩石,眼泪在眼眶内直打转:“托监军大人福!发了!早发了!哎哟,钱多得花不完!”

“卟——”谢小石吐出口白气,嘴巴咧开像黄瓜:“还花不完啊!你们薪水有多少?”

众士兵一愣,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王振脸上拉下道道黑线,全场空气顿时凝固了,人人屏住呼吸,鸦雀无声,静得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有名红衣宫人摇摇晃晃走来,像只大鸭子,五官攒起,像开了朵花,满面红光道:“花不完是说笑话了,金山银山也花的完。他们的意思是,军饷及时足额发放,令他们很高兴!”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一章 巡察各营(2) 众士兵鸡啄米似的点头,瞪圆眼睛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身上寒毛直竖,头皮发炸,拨拉着脑袋暗自道:“他们高兴得俺浑身直打颤儿!”他打个“哈哈”,连连点头:“好!好!”

众士兵全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捧着碗在面前,歪着脑袋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冲他们连连点手:“吃!吃!”

众士兵还是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王振挺了下腰,昂首挺胸,满面红光道:“谢大人,咱家营地如何?”

谢小石冲他弯腰拱手道:“监军大人,俺小石头啥也不懂,但是会把看到的、听到的,丝毫不漏,如实汇报给皇上!”

王振眼睛眯成条线,上下打量着他,连连点头:“好!好!这一家看完,下一家谢大人打算去哪儿?”

谢小石转过身来,低头凝思,沉默不语。

王振跺了下脚,脸拉长像驴,双手握成拳头,身子挺起像公鸡:“谢大人!您就赶紧挑吧!挑下哪家算哪家!咱家不给你指,这样才显得真实嘛!”

谢小石背着手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头凝视着南边,暗自沉思:“连王振中军大帐尚且如此,那还应该去哪儿?”他眼光拢成了条线,看着南边纹丝不动。

王振上前两步,顺着他的眼光向南边看去,嘴巴嘬起像猴子,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连连点头:“咱家明白了!谢大人不愧是监察天下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这鼻子就是灵!定是那一家!”

众人目光全转向王振,满是问号。

王振“啪”地拍了下腿,摇头晃脑道:“是蓝光蓝将军的大营对不对?蓝将军和本监军不对付,人所共知!去他的大营看看,定能看出不少名堂对不对?”

他身边的几位东厂太监“啪啪”他手都拍红了,翘起大指弯腰躬身道:“厂公,您这可绝了!既然如此,您老还敢让谢大人去蓝将军营地看看?不怕吃瘪?”

王振抹抹额头的汗:“真金不怕火烧!”

“轰”地声,众东厂太监鼓掌如雷,震得地动山摇。

众士兵瞪大眼睛,嘴巴张圆了看着王振,连连点头,翘起大指。

王振在两排东厂太监的簇拥下,向南边走去。众东厂太监队伍排开有小半条街长,他们围在王振身边,用手拨拉着身边的灌木丛,给他开出条可容人通过的甬道。

谢小石则低着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如苦瓜。

他们向前走了两三箭地远,前面是道山岭,有两个摩天大楼叠起来那么高,山石嶙峋,树木葱葱,这道山岭是道斜坡,几乎垂直。

王振手脚并用,“呼呼”喘着粗气,身子如蜗牛似的左摇右晃,爬到了山岭的顶端。

他站在块房间大小的山石上,左右看看,额头已渗出层细密的汗珠,手指着南边道:“蓝光大营,还要往南,须翻过三四个岭,离这有十几里地。”

众红衣太监围着他,连连点头:“厂公辛苦了!”

王振摇摇头:“为陛下大业,咱家算豁出命去了!”

东厂太监个个翘起大拇指,频频点头。

他们又翻过两道类似的山岭,来到处平地前。这里两山夹一沟,中间有条大路自西向东蜿蜒延伸,穿过那条沟,直通往前方。

两道山岭有几个摩天大楼那么高,有两三条街长,山岭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山石林立,土地褐色。

沟中驻扎着个营盘,前后贯通,正好扎住沟头和沟尾,两端出口处有几个足球场长,各扎着排一人多高的木栅栏,木头有海碗粗,顶上削得如同笔尖。

在营门口还有座箭楼,两层楼高,用四根水桶粗细的木头撑着。

箭楼有座客厅大小,里面站着数名身披铁甲的士兵,手持弓箭,注视着外面。

营门口右边立着杆旗,三层楼高,旗帜半个房间大小,白底蓝边,中间有个车轮大小的圆圈,里面大书个“蓝”字,大旗猎猎起舞,迎风飘扬。

王振走到西边营门口半箭地远的地方,弯下腰来,双手捶着腰,“哎哟!哎哟!”直叫唤。

有名东厂太监道:“厂公,在这歇半日再走!”

王振白了他眼:“歇什么歇?直接去叫门!”

那名东厂太监“唉!”了声,小跑着走到营房门口,刚抬起手,守门的铁甲军士怒目圆睁:“口令!”

那名东厂太监愣了下神,挠了挠头,弯着腰:“啥子口令?你没见厂公驾到?”

“口令!”铁甲军士暴喝声,端起手中白蜡杆红缨枪,枪头对准那东厂太监,双眉倒竖,双眼圆睁。

东厂太监顿了下,眼珠骨碌碌转了圈,突地脑门发光,抬起手,指着这名铁甲军士,歪过脸来,嘴巴咧开像黄瓜:“这小子——”

“刷!”枪头直刺向他胸口。

东厂太监“哇!”叫了声,跳起半人高,连退两步,闪开长枪,掉头往回跑,跑了几步翻了个跟头,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到王振身边五步远的地方停住,抬起头时,脸已拉成了黄瓜条。

他大雨滂沱,扯着公鸭嗓子指着后面道:“厂公,他们居然问我要口令,没有还刺!”说着嘴巴撅起像鸭嘴兽,泪如雨下。

王振猛地晃了下,倒吸口气,将袖子挽在胳膊肘上,三角眼歪着,嘴巴歪到耳后根:“哎呀!活腻味了!咱家去看看!”

他抬起脚要往前走,谢小石弯腰拱手道:“厂公留步,之前厂公进大营不是如此?看来各营都这样,蓝将军大营有这些再正常不过了。厂公还是报个口令进去得了!”

王振倒吸口气,眼珠骨碌碌转了圈,收回脚步,转身到另外名东厂太监身边,手拢成喇叭状,盖住嘴,凑在他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那名东厂太监眼睛瞪圆了,伸长脖子耸起肩,连连点头,嘴里不停发出“哎!哎!”的声音。

待王振说完,他弯腰躬身道:“遵命!”便飞步向别处跑去,临行前还拉走了几名东厂太监。

王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睛眯成条线,连连点头,脸上泛起红光,随后他又眉头拧成疙瘩,直咂牙花:“口令?咱家怎么会知道他的口令?这不为难人?”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二章 巡察各营(3) 谢小石嘴巴咧起,拱手道:“厂公身为全军监军,口令自然都是从您这儿发出,您好好想想!”

王振手托着腮帮子,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低着头,原地走了几步,猛地抬起头,眼前一亮:“啊!咱家想起来了!”他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向营门口,腮帮子鼓起像蛤蟆。

守卫营门的铁甲军士看着他愣了下,依旧叫道:“口令!”

王振在距他们五步远的地方站住,双手叉腰,伸长脖子像斗鸡,厉声道:“你们休想!”他眼珠瞪圆了,眉毛竖成倒八字,唾沫星子乱飞。

谢小石大吃一惊,猛地拍了下额头,闭上眼睛道:“完了!蓝将军的士兵可六亲不认!”

话音未落,铁甲军士“啪!”地来了个立正,后退半步,扬声道:“口令正确,请进!”

谢小石“扑通”声趴倒在地,看着左右的东厂太监,满脸是问号:“这蓝将军该不会通同作弊吧!”

原来是夜,马陵道论兵之后,王振眉头锁起,在营帐中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最后猛地眉毛立起,厉声道:“想得到陛下重视?”

恰在这时,有营官前来讨问新的行军口令,王振抓起身边茶碗,举过头顶,“叭”地摔在地下,碎片飞溅,他蹦起半人多高,声嘶力竭道:“你们休想!”

营官便转身出去了。

谢小石额头刷下道道黑线,随着众人进了大营。

山谷内帐篷林立,每隔两三辆马车远就有一顶,全是牛皮大帐,每座有个房间大小。

谢小石眼睛眯成条线,走上去看了看帐篷,伸手抓了下,扯了扯,纹丝不动,帐篷扎成圆柱形,顶部是尖锥,接近两层楼高。

谢小石看着它们,眼睛闪闪发亮,连连点头,嘴巴不由咬住食指。

营地中不时有身披铁甲的士兵,手持长枪,一队一队来回巡逻。

王振等人走出一箭地远时,蓝光头戴铜盔,身披铜甲,双手拎着八楞紫金锤,在群铁甲军将士簇拥下,大步流星向他们这儿走来。

他走到距王振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时,已是眼似铜铃,胡须根根乍起,雷鸣似的吼道:“王振!为何停止前进?”

谢小石抬起手道:“蓝将军稍安勿躁,见了监军大人不得无礼!”

王振开始哆嗦了下,两腿直打颤,筛糠似的抖,听谢小石这么说,方站直身子,挺直胸膛,眉毛向上飞起。

蓝光拎起八楞紫金锤,指了下谢小石,嘴巴歪起:“你小子少在这儿狐假虎威!”

他身边有名将官,踮起脚,拢着手,凑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呣——”蓝光将心中火气往下压了又压,挺了挺脖子,冲王振道:“监军大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也先大军已兵临城下,前锋龙将军部远远脱离主力,处境危险,怎么可以停止前进?”

王振手指抓了抓喉咙,发出“咳咳”地几声,昂首挺胸道:“昨夜后半夜,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夜巡军营,发现军中存在不少问题。陛下勃然大怒,要求谢大人务必有把全军情况打探清楚,好对症下药,加以解决。咱家特意带谢大人四处巡查,故而停军一日!”

蓝光跺了下脚,瞥了下谢小石道:“可也不能耽误行军!前线情况有多危急,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多耽误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谢小石脸红脖子粗,冲蓝光弯腰拱手道:“蓝将军反应的情况,在下会如实向陛下禀报的!”

“哼!”蓝光扭过脸去,不再客厅,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

王振斜眼瞥了下谢小石:“谢大人,地方我带到了,人也在这儿,你去查去看,咱家先歇息阵了!”说完转身走到山谷旁的棵水桶粗的大槐树下,坐在槐树下的块石头上,双手捶着腰,“哎哟、哎哟”直叫唤。

蓝光眉毛立起,看向王振:“监军大人怎么来了不闻不问,扭头就歇着了?”

有名东厂太监拱手道:“蓝将军莫要误会,此事实不干监军大人事,实乃谢大人密奏皇上,陛下大怒,令其彻查,监军大人只是陪同带路而已。蓝将军若有什么疑虑,请与谢大人说,在下等不便打扰,告退!”

说完便和其它东厂太监走到大槐树下,站在王振身后。

王振脸色红润,看着蓝光、谢小石等人,眼睛眯成条线。

蓝光愣了下神,转向谢小石抱拳拱手道:“不知谢指挥使要查什么?”

谢小石嘴巴微微往上翘了翘,冲蓝光拱手道:“没什么,就是询问下陛下最关心的三个问题,外加我自己新发现的一个问题。”

蓝光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仰了下,抿着嘴,上下打量了下谢小石道:“谢大人请问!”

谢小石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蓝将军营下士卒军饷是否及时足额发放?”

蓝光眉毛立起,两眼圆睁,虎着脸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及时足额发放!谁敢克扣军饷,本将军第一个先剁了他的头!”

他面红耳赤,“呼呼”嘴里喷着白气,手指着身后营地道:“谢指挥使如果不信,可随便在本将军营中拉出一名士兵询问,看到底有没有及时足额发放军饷!本将军比谢大人还想知道本营中倒底谁在克扣军饷!哇呀呀!”

他眼瞪得似铜铃,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他旁边的名军官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谢大人究竟是听谁造谣?”

王振抬着头,看着他们,又看看左右,嘴角微微向上撇了下,脸泛红光。

谢小石点头道:“没有最好!在下也是例行查问,各营均如此,绝对没有任何人造蓝将军的谣!蓝将军不必多虑!”

蓝光“呼”地出了口气,比平常出气长两三倍,他身边的将领也点了点头,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伸长第二根手指道:“第二个问题,蓝将军部下士卒,可曾能吃饱肚子?”

“嗯?”蓝光眉毛歪起,斜眼看着谢小石:“谢大人这话问得奇怪!岂能吃不饱肚子?吃不饱肚子哪有力气打仗?只有脑袋坏掉的统帅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才不知道这个,他们不知道打仗是个力气活,还以为是耍笔杆子,三两天不吃饭也耍得动!”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三章 巡察各营(4) 蓝光随后扭头冲身边的将领道:“把士兵集合起来,跑两圈,耍几下把式给谢大人看看,看那些士兵有没有力气!”说话间,他脸上泛出红光,两眼闪闪发亮。

身边的将领弯腰拱手道:“遵命!”

他转身要走,谢小石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在下进得营盘,就看蓝将军部下士兵神清气壮,气力充足,定是吃饱了饭!”

王振双手拍着膝盖,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似公鸭在叫,传遍半个营房,在山谷中回荡。

谢小石又道:“第三个问题,蓝将军部卒,是否可以每月按时定量吃到每月朝廷规定的六斤肉?”

蓝光眉头拧成疙瘩,虎起脸,上下打量了下谢小石:“谢大人问题果然尖锐。”

其它将领也面色严肃起来,不由自主站直了身子。

谢小石拱手道:“此非在下问题,这时陛下最关心的三个问题的最后一个,在下的问题还在后面,请蓝将军据实回答!”

蓝光点了点头,冲北边拱起手,抬到脑袋的高度,面向谢小石,面沉似水道:“陛下圣明,此一问题抓住关键要害!”然后他放下手,接着道:“当年永乐大帝规定的士卒每月六斤肉,确实大快人心,深得军心,解决了大问题。但执行起来确实难度极大!”

他低下头,眼睛直直看着地面:“以目前形势看,要想筹措如此多的肉类供应四十万大军,确实力不从心,但本将军可以保证,本营所部士卒是可以每月按时吃到规定份量的肉,其它各部就难说了。”

谢小石点点头:“其它各部我自会去问,蓝将军不必关心,只你部足额就行!”

蓝光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只能如此了!”

谢小石看看左右,点了点头,“接下来,是我个人的问题。”

他走到顶牛皮大帐边,用手捏了捏大帐,扭头冲蓝光道:“这种军帐不错,不知是从哪里得的?”

蓝光点了点头,上前几步道:“谢大人眼力不差,这是专用的行军用牛皮大帐,缝制细密、结实,即便是刮起可吹倒大树的大风,也吹不倒它,吹不破它;下起没过膝盖的大雨,也淋不透它,里面照旧干爽宜人。

每顶军帐可住十人。不但如此,它的防护力也很强,相当于木制盾牌,寻常的弓弩无法将其射穿,士兵在里面,则安全许多。”

谢小石连连点头。

王振眼睛瞪圆了,站起身,边向这走边连连拍手道:“咱家咋就没注意到还有这种好东西?连咱家的中军大营,都没有这种东西,不知蓝将军从何处得来?”

蓝光昂首挺胸看着天空道:“得到它非朝夕之功,乃是在下托人从工部尚书那里辗转反侧,才得到三百顶军用牛皮大帐,前后花费数年之功!”

王振眼睛眯成条线,暗自寻思:“真是不干不知道,军中还有这么多的门道!”他连连点头,脸上绽开了朵花。

谢小石冲蓝光弯腰拱手道:“在下情况已然了解,打扰蓝将军了,告辞!”说着转身退出了蓝光大营。

王振也冲蓝光拱拱手,带人退出蓝光大营。

蓝光看着他们的背影,默默站着,眉头拧成了疙瘩。

在山谷两侧,依稀种着几棵树,水桶粗细,树盖如荫,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走出蓝光大营,山间小路弯弯曲曲,望不到头。

王振昂首挺胸走在前面,迈开大步,满面红光道:“怎么样?谢大人?蓝将军的营寨盘问过了,下面去哪一家?”

谢小石弯腰拱手:“还是请王大人指点!”

王振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咱家给你指,那不形同作弊?你自己挑哪家算哪家,以后休说这种话!”

谢小石抬起头来,四下看看,周围群山环绕,高低不平,看不到头,有的地方光秃秃的,有的山则郁郁葱葱,他额头已渗出了层细密的汗珠。

他擦了擦额头,目光转向了南边那座光秃秃的山岭。

王振踮起脚,伸长脖子,顺着谢小石目光看去,顿时嘴巴张圆了:“眼尖!自古穷山恶水出刁民,别处都青山绿水,唯独那里是荒山秃岭,定有问题!谢大人到那去看看如何?”

谢小石连连摆手:“不!不!换个地方吧!”

他扭头看向反方向,那里山林郁郁葱葱,便指着它道:“去那儿!”

“哼哼!”王振鼻孔抽搐两下,眼睛眯成条线,五官攒起像包子,脸上绽开了朵花,双肩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冷笑道:“谢大人不去那里,”他指着那片荒山秃岭道:“只怕心里不踏实。咱家生怕你半夜三更爬起来,又往那跑!去!”

谢小石哆嗦了下,低着头垂着手,跟在王振身后。

他们翻过两个馒头样的小山包,来到那片秃岭前,秃岭上没有草木,高耸入云,褐色山石林立,东西走向有几条大街长,秃岭是个斜坡,周围没有人家,也没有军队营盘。

谢小石等人顺着斜坡往上爬,拳头大小的山石被踩得“扑喇喇”往下掉,站在远处的山坡上,可看见有队身着红袍的人,在山坡上虫子似的蠕动着。

他们约爬了两柱香工夫,到了山顶。

这里有块几个足球场大小的平地,地面平坦,没有树木,只立着几块房间大小的褐色山石。

谢小石爬上山石顶部,举目四看,阵阵山风吹来,吹得他衣袖向上飘起,猎猎起舞,他笔直而立,如同青松,手搭凉棚,盖在眼帘上,向北边望去。

王振见状,心中暗自打个冷颤。

北边山脉连绵起伏,望不到头,但是没这个秃岭的一半高,有条山路若隐若现,像条弯曲的线似的在山脉中延伸。在山路两侧,随时可见驻扎着营盘,旌旗招展,绣带飘杨,东西绵延,望不到头,营盘中隐隐约约升出袅袅炊烟。

谢小石抬头望了望天空,太阳正当头,时已是正午,晒得秃岭山石冒出阵薄雾似的青烟,他的肚子“咕咕咕”叫了起来。

他揉了揉肚子,看向东边和西边,均是山脉连绵起伏,林木郁郁葱葱,像绿毯似的盖住山脉,看向南面,眉头渐渐拧成了疙瘩。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四章 巡察各营(5) 南边也是斜坡,斜坡上也是光秃秃没有草木,并且山岭后又绵延着无数小山包,同样光秃秃的,方圆有座县城大小,再往后的山坡上,才星星点点出现点绿色,越往后越浓。

山坡下有个小村庄,房屋用山石垒成,鳞次栉比,方圆几个足球场大小,山庄前有棵一人高的小树,酒杯口粗细,孤零零站着。

谢小石倒吸口气,两个眼珠瞪得圆圆的,看着那个小山庄,身子直摇晃,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也不想,跃下山石,迈开大步,向山坡上走去,其势如风,弄得脸盆大小的石头都骨碌碌往山下滚。

王振也连滚带爬,率领众东厂太监跟在后面。

不过半柱香工夫,谢小石已然下了山坡,回头看看,王振等人还在半山坡上蚂蚁似的往下爬,不由倒吸口气,停下脚步,站在山坡下,弯腰拱手而立。

约半柱香时间后,王振满头大汗,满脸尘土,满脸肥肉乱颤跑了下来,歪着嘴,“呼呼”喘气道:“猴崽子跑得真快!咱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不然无利不起早!”

谢小石弯腰拱手,连连点头。

王振提着襟袍,抿着嘴:“那就往前走吧!”

众人向前又走了一箭地,来到村庄前。

这个村庄除门前种棵树外,就再没别的树了,这里几乎每栋房间都是山石垒成,有层楼房高,三个房间并成排,式样也差不多。

山庄门前有条可容辆马车进入的大道直通向里面,笔直向前,直到村庄中心,中心有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山石铺地,周围全是房子。

王振站在山庄门口,扬起脖子,扯着公鸭嗓子叫道:“这村庄有人吗?叫你们的村长出来下!锦衣卫督察大人奉圣上旨意,巡察军情、民情,不得有误!”

从门口的栋房顶上跳下个二十几岁、身着布袍的青年,边往里跑边叫:“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须臾,山庄仿佛活了似的蠕动起来,从里面涌出无数男女老少,穿着崭新的服装,穿红挂绿涌出房门,来到街头,眨眼挤满了山庄内的道路,空地上也站满了人。

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拄着拐杖,弯着腰,牵着不到车轮高的小孩,站在场地中间,满面红光。

不到小半盏茶工夫,里面传出阵“嘀嘀嗒嗒”的声音,有队青年,分成两排,身穿大红坎肩,吹着唢呐,向村庄外走来。

在他们前面,并排站着几名年轻村姑,身着花袄,腰上缠着有人个头长的红绸子,随着音乐的节奏,边甩着绸子边往前走,绸子在空中转着圈舞动着。

她们人人脸上绽开了朵花。

谢小石大吃一惊,倒吸口气,连退两步,手指哆哆嗦嗦指着他们,身上冷汗直冒道:“这是何故?”

王振眼睛眯成条线,“嘿嘿”冷笑,身子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这是他们再欢迎咱们哪!谢大人不认得?”

谢小石额头滚出豆大汗珠,两眼赤红,额头青筋直跳,抿着嘴看着前方:“欢迎是好的,但是不对!”他脸耷拉成苦瓜样,抬头看着天空。

王振嘴巴撇到了耳后根:“你这人真是,欢迎还不好?非得不欢迎才好?”

说话间,众村民已涌到村庄口,领头是位身着灰布长袍的白胡子老汉,手里拄着沉香木拐杖,佝偻着腰走出来,看了看面前的人,转向王振。

他刚要开口说话,王振指向谢小石道:“老丈,有话莫对我说,这位才是奉旨巡察的钦差,咱家只是领路人,旁观者。”

白胡子老汉点点头,转向谢小石弯腰拱手道:“这位大人,小老儿和全村百姓热烈欢迎大人来本村巡察,快快请进。”他向后退了半步,摊开右手,摆了个“请”的姿式。

谢小石定了定神,清清喉咙,发出“咳咳”的两声,冲白胡子老人弯腰拱手道:“有劳老丈,请头前带路。”

村民自动分成两边,闪开条可容二人并肩行走的甬道,直通向村中广场。

白胡子老人拄着拐杖走在最前,谢小石、王振等人跟在后面。

谢小石边走边向两边看,房屋瓦片锃亮如新,众人面带喜色,并且身着崭新服装,红蓝白绿各色均有,不由倒吸口气,眉毛拧成问号。

他们走到村中广场上,见这里已人山人海,挤满了人,几无立足之地。

人们见到他们,纷纷向两边退去,让开条可容辆马车过的甬道,地方站不下,有些人干脆爬到屋顶上,趴在上面往下看,一时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在广场中间,有几张长条桌并排而立,排开有两辆马车长,胳膊宽,上面摆着苹果、梨子、柿子等水果,还有面饼、粉汤等食物,除此之外,还摆着几坛老烧刀子和几盆大块红烧肉,腾腾冒着白气。

拄拐杖的老者冲谢小石、王振等人弯腰道:“几位官爷请上座!”

排成排的长条桌后摆着几条长条凳,排成一线。

谢小石看见食物,眼睛闪了下光,忽又眉头皱起,连连摇头:“老丈请坐,还是你们先吃,我不饿!”说着,肚子打鼓似的“咕咕”叫了两声,以示响应。

老者两眼眯成条线,红光满面,脸上像绽开了朵花儿,“大人请上座!这些东西是专门给您预备的,大家伙儿和小老儿已用过饭了!”

“嘶——”谢小石倒吸口气,眉头拧成疙瘩,还是连连摇头,任凭肚子叫的山响,也是寸步不移。

王振撇了撇嘴,拍拍肚子道:“咱家逛了半天,一上午没吃东西,也没喝水,又饿又渴,正好多谢老丈了!”

他冲老者拱了拱手,迈步上前,大马金刀坐在桌子正中,抓起面前一个金黄的鸭梨,“啊呜”咬下口,抬起头,边嚼边道:“咱家行得正,坐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啥?你们也来吃!”

他冲其它东厂太监招了招手。

众东厂太监连连弯腰拱手:“多谢厂公!多谢老丈和乡亲们!咱们不客气了!”说完涌上前,抓起桌上酒肉吃起来。

老者手拈胡须,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五章 巡察各营(6) 王振吃完鸭梨,将梨核甩到一边,又抓起块巴掌大小的红烧肉,咬了一口,看着老者道:“老汉,咱家不解,您说这些东西是给咱家等人预备的,莫非您老知道咱家等人要来?从哪知道的消息啊?”

说完,抓起个酒碗,抿了口酒,斜眼瞥着老者。

谢小石斗鸡似的伸长脖子,瞪圆了眼睛,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暗道:“厂公这话问到俺心坎上了。”

众人全扭头看向老者,眼也不眨。

老者跺了下脚,手拄拐杖点了几下地面,脸胀得通红道:“还用得着从哪知道消息?眼前明摆着,数不尽的大军自打老汉眼皮底下过,几天几夜也走不完,那定有大事发生。小老儿寻思着,别的没有,预备些食物酒水,以劳王师!不料大人们倒先来了!”

王振“啪”地拍了下桌子,坐直身子,两眼瞪得溜圆:“有理!百姓真是箪食壶浆,拥护王师啊!咱家感动!”说着两个眼圈红了。

谢小石鼻子直抽抽,鼻涕眼泪直流:“要这么着,我先吃块肉!”

他伸手抓向盆中红烧肉。

“且慢!”王振三角眼瞪圆了,双手按着盆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谢大人公务缠身,先把公务忙完了再吃不迟!”说完,斜着眼睛看着谢小石,又抓起块肉放在嘴边。

其它东厂太监见了,“嗖嗖嗖”快似闪电,纷纷将其它盆中肉捞个干净,有名东厂太监端起盆子,喝起肉汤。

谢小石嘴巴咧开像黄瓜,冲老者拱手道:“老丈,请问这是何方?为何光山秃岭?”

老者跺了下脚,摇了摇头:“提起这让人伤心,此处名唤土庄,方圆十里不见水。这里就座落着一处村庄,村民用水,得去十里外挑,苦不堪言!”

他边说边摇头垂泪。

谢小石眉头皱起:“既然如此,何不搬迁?”

“搬迁?搬哪去?”老汉抬起头来,两眼瞪得溜圆:“就这块地属于本村,离了这块地,就没地了,到哪去找生计?”

谢小石直咂牙花:“可这里荒山秃岭,寸草不生,连水都没有,你们怎么维持生计?”

老者眼睛眯成条线,红光满面,伸出只拳头道:“这里有宝啊!”

说完,他转过身去,从村民房屋墙角捡出块拳头大小的黑黝黝的石头,走到谢小石面前亮了亮道:“大人请看,此物唤作煤,村民自山中掘出,可当柴烧,但比柴经久耐用,村民凭他也可换些粮米油钱,衣食无忧!”

王振伸长脖子看着那块煤,点了点头:“既然村民可用它维持生计,那咱家就放心了!”

谢小石看看左右村民,见不少青年脸黑中透亮,不由连连点头。

“嘿!”老者跺了下脚,上前步冲王振道:“这位大人,您说维持生计,那就小看我们了!本村东边又大小二座煤山,仅是开采小煤山,村民就丰衣足食,大煤山还纹丝未动呢!”

“哦?”王振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手托下巴道:“这东西这么好卖?”

“啥话?忒受欢迎,还供不应求哩!”老者更是红光满面,眉毛向上飞起。

王振直挠下巴,看着谢小石道:“他说得可是如此?”

谢小石拱手道:“不错!不瞒大人,在下以前打柴,日子尚逍遥自在,自打此物出世,在下的柴便卖不动了,连换升米也难,无奈之下只得出山寻食!幸遇大人栽培,在下感激不尽!”

“哦!”王振连连点头,掐着手指道:“柴米油盐酱醋茶,此物可代柴,实在非同小可!”

谢小石连忙上前两步冲老者道:“老丈!你们掘了此物,维持生计便可,莫再提什么大小煤山了!”他两眼闪闪发光,直看着老者。

“什么话!”老者不屑地撇了撇嘴,甩了下手冲王振道:“不瞒大人,光这小煤山的煤,本庄青壮昼夜不停开采都开不完,大煤山的煤更多,简直是煤堆起来的!小老儿估计,几万人昼夜不停地开采,十年也采不完!”

他眉毛胡子直往上飞。

村民更是鸟雀似的蹦来蹦去,红光满面。

谢小石额头刷下道道黑线:“采那么多也卖不出去!”

“啥卖不出去?”老者扭头白了眼谢小石,冲他吹胡子瞪眼,“再多也卖得出!你看,它不但可烧水煮饭取暖,还可用来冶炼钢铁——”

“哇哈哈哈!”王振嘴巴张开像蛤蟆,两眼闪闪发亮,红光满面道:“老丈请坐!你我共同协商,开发大小煤山大计如何?”

谢小石“啪”地拍了下额头,转过身去,低着头咬着牙道:“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还是这位大人懂门道!”老者两眼闪闪发亮看着王振,对谢小石满脸不屑。

众人吃饱喝足,向外走,走到村庄门口,王振转过身来,剔着牙,冲身边的名东厂太监道:“咱家这次出门匆忙,啥也没带。你回去后,迅速去取十匹绸缎,百匹绢纱,赏赐村民,以表陛下盛德!”

东厂太监道声:“遵命!”便飞步向来的方向跑去。

众村民连连冲王振弯腰拱手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王振斜着身子,半眯着眼,挥了下手道:“莫谢咱家,要谢圣上!圣上听到你们如此喜迎王师,定会兴奋万状,大加赏赐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村民跪在地下磕头,声音直冲云霄。

王振离开村子,走出几箭地远,回头看了下村庄,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附耳冲名东厂太监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东厂太监连连点头:“是!是!”便招呼其它几名太监向外跑去,跑出没几步远,王振伸长脖子,瞪圆眼睛,手指地下尖声叫道:“记住!一定要让他们拿水拿饭,把姿式摆出来!”

东厂太监道声:“遵命!”便飞步跑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振站在原地,佝偻着腰,看着他们跑去的方向,眼睛眯成条线,五官攒起像包子,嘴巴咧开像黄瓜,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身子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日头偏西,山林中山风阵阵,树林摇摆,众人在林中穿行着。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六章 巡察各营(7) 谢小石、王振等人转过两个山坡,王振弯下腰,用手捶着后腰,斜眼看着谢小石,歪着嘴突然叫道:“谢大人,你做得不对!”

谢小石一愣,转过身来看着王振,满脸问号。

王振蹦起来,用手指着他,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乱飞道:“咱家与村长共商开发大小煤山大计时,你为啥推三阻四,语多怪话?是不是想把咱家唬过去,你好独自霸占煤山?”

说着,飞身跃起,一拳击向谢小石。

谢小石拨郎鼓似的摇头,弯腰拱手道:“万无此事!”

“咣!”地声,拳头砸在他右眼眶上,眼睛出现了个熊猫似的圆圈圈。

王振昂首挺胸,呼呼喘着气道:“没有最好!”他背着手,呼吸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眼睛又眯成条线,红光满面,脸上绽开了朵花道:“谢大人,接下来去哪一家?”

谢小石身子一哆嗦,连连摇头:“哪都不去了,无论军民,该查的都查了,还是原路返回,面见圣上!”

其它东厂太监鸡啄米似点头。

王振越发红光满面,嘴巴咧开“嘿嘿”笑道:“别家尚可不去,你昨儿抽风跑去的那家,不能不去!走!”他挥了下手,低着头,嘴巴鼓起像蛤蟆,蹦起向前走。

众东厂太监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对!对!”

谢小石脸似苦瓜,连连摇头,他看看四周,怪石嶙峋,树木摇曳,不由打个冷颤,唉声叹气跟着去了。

众人翻山越岭,走走停停,直到日头偏西,挂在山顶上,树木的影子拉的老长,大地变得昏黄时,他们才赶到昨天谢小石查看的营盘,途中也穿过了其它无数营盘,未做停留。

当他们走到营门口时,谢小石倒吸口气,但见原来歪七扭八,几乎要倒下的围着营盘的木栅栏,被修得笔直,而且整齐如一,被刷上了白漆,原本不多的军帐,如今已是竖立如林,并且个个崭新,被刷成白色,呈圆锥状立着。

营内明兵手持刀枪,排成队列,“哈哈!”叫着,每迈出步,便挥刀往下劈一次。营门口更是旌旗招展,绣带飘杨,守营卫士手持长枪,笔直而立,两眼炯炯有神。

谢小石倒吸口气,双手使劲揉着眼睛,对着营盘看了又看,眼皮直眨,低头自语道:“难道我昨天去的是另一个地方?”

他拨拉了下脑袋,头脑一片空白,耳中“嗡嗡”直响。

王振斜眼瞥了下他,冷冷一笑,背着手,昂首挺胸,径直走向大营。

走到营门口时,卫士厉声喝道:“口令!”

“你们休想!”王振蹦起来,伸长脖子,公鸡似的叫道。

“咵嚓”士兵后退半步,昂首挺胸,两眼直视前方道:“口令正确!请进!”

王振背着手,虎着脸走入大营,其余众人鱼贯而入。

有名身披铜甲、头戴铜盔的将领带着其它将领小跑着过来,此人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二目精光四射,太阳穴高鼓,红光满面,脸上攒开了朵花,边走边抱拳拱手道:“不知厂公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王振冷哼一声,侧着身对着他,背着手,抿着嘴,仰头看天道:“有话别跟咱家说,去和圣上派来的特使谢大人说!”说完,他后退了半步,冲谢小石的方向努了努嘴。

将官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颠着颠着跑向谢小石,冲他弯腰拱手道:“末将参见谢大人!谢大人,您看咱这营盘有啥不足,只管指出!”

谢小石连连点头:“好!好!没什么问题,这个营盘一上午时间就大变样了,足见将军能力非凡!”

将领愣下下,摸着脑袋,咧开嘴“嘿嘿嘿”,憨厚地笑了。

王振斜眼瞥了下他们,歪着嘴道:“你们不要虚应故事,做官场往来那一套,要直面问题,直击要害!问题要尖锐!”

他跺着脚,捶着胸指着将领道:“咱家问你,你这营尚拖欠军饷,是怎么回事?”他眉毛立了起来,头发向上直飘。

将领倒吸口气,连退两步,浑身寒毛直竖,脸上变得煞白,哆哆嗦嗦道:“这!这!厂公听谁说的?”

王振愣了下,“呼”地吐了口气,又站直身子,面色恢复如常,脸上绽开朵花,道:“这是谢大人亲自侦查到的,有事和他对质!”

他眉毛向上飞起,浑身毛孔张开,像吃了人参果般舒坦。

将领连忙冲谢小石拱手抱拳道:“这!谢大人,您老听谁说的?你把他叫出来当面对质!”他两眼瞪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呜哇哇!”似要吃他。

谢小石愣了下,倒退两步,连连摆手道:“没!没什么!我昨儿路过营盘,听有军士打盹时说的!”

“哦!”将领站直身子,捋着胡须:“他那是说梦话哩!”

“梦话!梦话!”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

“梦话!”谢小石呆若木鸡,连连点头:“确实是梦话!我也好像是在做梦!”

“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嘴巴张开似鸡蛋,声音直冲云霄。

将领竖起大拇指,红光满面,目光闪闪发亮,用大拇指指着自己道:“本部虽地处偏远,物资转运艰难,但军饷还是顺利发放的,不信您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

谢小石连连摇头:“不必!不必!”

将领又道:“士兵们当然是吃饱喝足有肉吃的,不信大人请看,他们训练的多带劲!”他转身指向身后的士兵。

那些士兵排成数队,手握刀枪,“哈!”地声叫,向前猛力劈去,带起股风。

谢小石连连点头,将领指着右边道:“不但如此,大人请看,士兵们训练之余,还拿着书本刻苦学习,时刻不忘报效国家。”

王振上前步,将襟袍撩到身后,弯腰指着他道:“勿乃太过!”

将领眉毛向上飞起:“请随我来!”

他带着谢小石、王振向右边的大帐走去,他掀开其中的顶大帐门帘,探进头去。

里面并排坐着几名士兵,盘膝坐着,双手端着本书,眼也不眨,神色专注地看着,半晌纹丝不动。

“嘿嘿嘿”将领脸上绽开了朵花。

王振挑起大指:“哎呀呀,真是能文能武、善于带兵的一代名将!”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七章 汇报情况(1) 将领“啪”地来了个立正,昂首挺胸看着苍天,眼中噙出几朵泪花,鼻子直抽抽。

谢小石将半个身子探进大帐,上下看了看,连连点头:“好!好!里面光线不好,到外面来看吧!外面日头还亮!”他指了指外面。

看书的士兵嘴唇“滋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了起来。

将领的脸刷下道道黑线。

士兵连连摇头,猫似的叫道:“不!不!小的们喜欢在里面看。”

谢小石又问:“都看的什么书啊?”

“四书五经!”士兵声似蚊呐。

“上面都写着什么?你能念一段我听听?”

“嗡嗡嗡”士兵直打哆嗦。

谢小石又从其中的名士兵手中拿过本书,看了眼,翻了个个儿,又还给他道:“这么看容易识别字体。”

“卟通”士兵倒头栽倒在地,将领用拳头直捶打着额头。

谢小石转回身扭头道:“好好!这里的情况在下探查了,可以返回如实向陛下禀报在下所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

将领呼了口气,冲谢小石弯腰拱手道:“多谢大人,有劳大人!有劳厂公!”

几人转身待要往回走,王振突然虎起脸,鸭子似的扭动着腰肢向前走了几步,迈着弓字步,右手向前抬起,五指叉开,掌心对天,嘴巴鼓起像蛤蟆道:“不中!”

他扫帚眉倒竖,三角眼圆睁,头发无风向上飘起。

谢小石和将领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忙问:“有何不中?”

王振虎着脸,站直身,歪着脑袋道:“虽然贵营这次整改大有成效,但之前的工作马虎大意,咱家要拿人问罪,以儆效尤!”

他单脚抬起,膝盖顶到腹部,右手举向天空,头猛地向上一甩,两眼炯炯有神,抿着嘴,摆了个“举火烧天”式。

谢小石、将领连忙冲王振弯腰拱手,这个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不为例!”那个道:“还望厂公恕罪,末将定痛改前非!”

王振斜眼瞥了下他们,嘴角向上撇起,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又站回原位,摆了个丁字步,指着二人道:“谢小石,你休在这儿假作好人,白吃皇家的饭,须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乃千古行军知道!来人!取圣上御赐尚方宝剑来!”

他身后有名红衣太监,双手捧着柄黄金剑柄、剑鞘绣着金龙的剑来。

王振接过宝剑,“呛啷”声拔出宝剑,发出阵龙吟,寒光闪闪,他手提宝剑,脸扭曲成麻花,面色忽蓝忽绿,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今天咱家要杀人祭剑,以振军威!”

“啊?”谢小石连退几步,身子晃了两晃,“卟通”声坐倒在地。

统兵官和其它将领连忙跪倒在地叩头道:“厂公饶命啊!”

王振瞪着三角眼,巡视众人,直咂牙花道:“此剑可斩三品以下官员,无须禀明皇上,你们给咱家找个四品官员出来。”

“呼!”统兵官和几名品阶高的官员站起身来,直擦额头汗,“幸好我是都司,从二品!”

其它东厂太监伸长脖子看。

王振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一挥手:“把督粮官给咱家找来!”

有名东厂太监疾上前几步,凑在王振耳边,拢起嘴低声道:“厂公,万万不可杀督粮官。您这一杀督粮官,所有各营的督粮官都慌,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嘶——”王振倒吸口气,点点头,一挥手:“督粮官先下去!”

“呼”队伍中又有名将领站出身来,退到旁边,直擦额头的汗,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其余的将领,如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汗水顷刻就将衣衫湿透。

王振又扫视圈了众人,捋起袖子道:“你们给咱家找个不对付的人出来!”

“刷!”众人目光全转向其中的名将领身上,众将领下跪磕头时,维他笔直而立,纹丝不动,现在依然笔直站着,目光冷冷看着王振。

谢小石扫了眼这名将领,倒吸口气,但见他三十余岁,剑眉星目,国字脸,颔下三缕长髯,面如重枣。

他连忙上前两步,冲王振连连摆手:“厂公万万不可动此人!此人一脸正气,乃国家不可多得之栋梁!”

“哈哈!”王振歪着三角眼,上下打量下这名将领,将袖子挽到胳膊肘上,嘴巴拧起:“可找到惑乱军心、治军不力的人了!”

都司冲那名将领连连摆手:“快向厂公下跪求饶!”

那名将领昂首挺胸,瞪着王振厉声道:“王振,你休在此狐假虎威,是非不分!真正惑乱军心、治军不力的人就是你!”

“哇呀呀!”王振蹦起半人多高,眼珠向前凸出,似要迸出眼眶,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乱飞,喝道:“给我拿下!”

数名东厂太监飞身而起,来了招“大力擒拿手”,将此将领抹肩头,拢二臂,押在当场,脚猛地踹向他的后膝盖弯,“喀嚓”声把他踹倒在地。

这名将领膝盖点地,又挣扎着爬起来,被东厂太监死命按下。

他昂着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王振,咬牙切齿道:“王振!苍天有眼,你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王振双眉倒竖,头发向上飘起,拎着宝剑走到他面前,双手将宝剑举过头顶,脚尖踮起,摆个“举火烧天”式,尖着嘴道:“此人辱骂长上,扰乱军心,实属军营混乱之罪魁祸首!今天咱家祭出尚方宝剑,判此人斩立决!哇呀呀!”

他将尚方宝剑又抬高了半个手指的位置,作势要往下劈。

谢小石飞步向前,双手连摆,“厂公息怒!吾观此人勇猛善战,万万不可轻斩此人!可暂且记下人头,令其以后在战场上立功赎罪如何?”

其它将领也连连弯腰拱手:“厂公息怒,手下留情!谢大人说的在理!打仗还需要此人。”

王振双手举着宝剑在空中,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歪着嘴道:“咱家今天要杀人!你们给咱家找个可杀的人出来!不然咱家还是要杀他!”

他嘴里喷出阵阵白气。

众将领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互相看看,目光落在另名将领身上,此人圆墩墩,冬瓜脸,绿豆眼,五官攒起像包子。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八章 汇报情况(2) 都司上前步,冲王振弯腰拱手,指着此人道:“厂公,此人可杀,他好吃懒做,最没有用处!也不知是怎么混上游击将军之位的!”

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何人众望所归?”扭头看向那人,“哇!”眼珠子向外凸出,嘴巴张开像蛤蟆,原来此人正是去年刺死血溅京师刺客的火头军王二,不知怎么到了这个营中。

他的额头刷下道道黑线。

王二“扑通”声,烂泥似的瘫倒在在地,浑身筛糠似的抖,声音如棉花般双手乱摇道:“别杀我!别杀我!哥功臣!功臣!”

原来他在京师干了阵,人们总觉得他不对,上来的轻松,便三捣两捣把他放到边远的地方去了,如今又随同都司返回。

“啊哈!”王振眉毛向上飞起,红光满面,飞身跃起,抡圆了宝剑劈向王二,嘴里叫道:“咱家杀的就是功臣!”

“啊噢!”一声怪叫,王二在地上打了个滚,手足并用向外爬,杀猪似的叫道:“来人啊!救命啊!厂公要杀人啦!”声音直冲云霄,在山谷中回荡。

众将领寒毛直竖,连退数步,个个紧闭双目。

“咔嚓”声,尚方宝剑劈到了他原先站的地方,劈碎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火星。

王振拎着宝剑追在后面,“呼呼”喘气道:“你别跑!让咱家劈死你!劈死你!”

王二猴子似的向前飞窜,眨眼爬出五六辆马车远,在地上留下条弯弯曲曲、巴掌宽的线。

王振踉踉跄跄,醉虾似的在后面追着,东倒西歪,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王二道:“你们快、快给我抓住此人!”

众将领和明兵互相看看,“啪”地来个立正,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王二绕着营盘蛇形前进,眨眼爬出半条街的距离,王振跟在身后,“扑通”声被块石头绊倒,来了个“狗啃泥”,他坐在地上“呼呼”喘着气,捂着嘴道:“你们快拿住他!”

几名东厂太监飞步上前,来了招“飞鹰搏兔”,从高空直落而下,按住王二肩头,把他按在地上,以头触地,动弹不得,然后扭头冲王振道:“厂公,此人拿下!如何处置!”

王振举起尚方宝剑,在半空晃了晃:“速速取下此人之头,以振军威!”

“遵命!”有名东厂太监上前,双手接过尚方宝剑,走到王二面前,双手握着剑柄,将宝剑举过头顶,立起双眉。

王二抬着头,满眼泪花,脑袋直拨拉,嚎叫道:“来人啊!救命啊!”

“咔嚓!”东厂太监手起剑落,血花四溅,王二脑袋落地,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步。

众将领和明兵闭上眼睛,站在原地如泥塑木雕。

王振站起身来,捋起袖子,歪着脑袋,嘴巴歪到耳后根,边走边道:“功臣?功臣咋了?太祖武皇帝最爱杀功臣,十万功臣脑袋落地,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算什么?咱家今天可出了口气,哎哟哟!”

他手扶后背,龇牙咧嘴,摇头晃脑。

众将领寒毛直竖,个个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东厂太监斩完王二,拭干剑上的血,双手将剑交还王振。

王振接过宝剑,放入剑鞘,一瘸一拐道:“任务完成,撤!”

都司走到原先那名将领身边,努努嘴道:“还不多谢厂公不杀之恩?”

那名将领跺了下脚,嘴里发出“唉”地声响,闭上了眼睛,面红耳赤。

王振将尚方宝剑交到身边的名东厂太监手上,双手捧着,他则左摇右晃,向大营外走去,歪着三角眼道:“将其人头挂在旗杆上示众!”

众东厂太监挑起大指,满脸开花道:“厂公今日除去惑乱军营之罪魁祸首,实在大快人心!小的们佩服!”

王振斜眼瞥了下谢小石和众明军将领,鼻孔里发出“哼”地声响,昂首挺胸走向大营外,众将领忙不迭送出营外,直送出两箭地远,不停地弯腰拱手。

王振看看前方,转向他们,点着手指:“你们回吧!别送了!回去要好好抓紧治军,勿再生出是非!”

“是!是!”众将领鸡啄米似的点头。

“哈哈哈!”皇帝的中军大帐内,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至掌灯时分,王振和谢小石赶回中军大帐,皇帝亲自设宴款待,大帐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谢小石望着面前盘子上火柴盒大小的鸡小腿直发呆。

有名红衣宫人扬声道:“陛下知前线军士衣食不继,心中不安,特减膳省食,尔等领旨谢恩哪!”

王振、谢小石走出坐席,撩衣襟双膝跪地,叩头道:“陛下圣明!老奴、小臣感激不尽!”

“梆梆梆”头碰地如山响。

皇帝满面红光,抬起右手:“爱卿免礼平身,快快落座,给朕讲讲军营中的事吧!朕今儿高兴!”他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了花。

王振、谢小石叩头:“谢主隆恩!”

他们站起身来,各回原坐,王振坐于左首,谢小石坐于右首,面前是张半人高、枕巾大小的小方桌,桌上摆着三个盘子和一碗米饭,中间盘子里放着块火柴盒大小的鸡小腿,左右两边是青菜,豆腐,王振的面前也一模一样。

王振低头看着面前的饭菜,眼睛一挤,“卟嗒、卟嗒”掉下几滴黄豆粒大小的眼泪,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几乎泣不成声道:“陛下为国为民如此减省,老奴由衷钦佩,哪敢再吃这些?要带回去细细品尝,追思陛下圣德!”

说完,从怀中掏出块雪白的手帕,将面前的鸡小腿放在手帕上,一层一层包好,小心翼翼放入怀中,拍了又拍,方呼出口气,有平常呼吸三四次那么长。

他眉头舒展开来,脸上泛出红光,眼睛半眯着,嘴角咧开朵花。

谢小石歪头看了他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突然双手抱着头,用脑袋“咣咣”撞着桌子,“哇哇”大哭道:“陛下,小臣也舍不得吃啊!也要把它带回去瞻仰!”抬起头时,已泪流满面。

他伸手在怀内抓呀抓,眉头拧成疙瘩,“没有手帕!”他眉毛立起,两眼圆睁,头发直往上飘,“事到临头,采取紧急措施!”

“咔嚓!”他撕下袖口块巴掌大小的红色锦袖,左手捧着,右手向抓珍贵的瓷器似的,小心翼翼将鸡小腿抓在手中,蜗牛似的将它放在左手锦袍上,包成小疙瘩,放入怀中,拍了又拍。

他昂首挺胸道:“每天想着陛下的圣德,不用吃饭就饱了!”说着,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以示响应。

他闭上眼,脸泛红光,嘴巴咧开像黄瓜,仿佛喝了美酒似的,摇头晃脑,只是肚子“咕咕”响个不停。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九章 汇报情况(3) 王振歪着头,斜着三角眼看了他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又竖起耳朵听了听,摇摇头自语道:“煞风景!棋差一着!”

谢小石面红耳赤,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站在皇帝左手侧的名红衣太监,低下头,“叭嗒”掉下颗米粒大小的眼泪,挑起大指:“罢了!古今忠臣良将,不过如此!”

“哈哈哈!”皇帝仰面朝天,嘴巴张开似蛤蟆,声音直冲云霄,双肩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脸上开了朵花,衬着红光。

他摊开双手,手心向下,往下按了按,“嘻嘻”笑道:“罢了!罢了!爱卿等人忠心体国,朕知之矣!各赏纹银二百五十两!”

王振、谢小石又离座跪地叩头:“谢主隆恩!”

二人落座后,谢小石低着头,咬着右手食指暗道:“二百五十两银子,可买几百只鸡了,王公公可真是了不起,以后要跟着学!”

“哈哈!”他嘴巴咧开,竟蹦出两个黄豆似的声音,不由倒吸口气,冷汗直冒,闪电似的用右手捂着嘴,眼珠骨碌碌直转,浑身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喉咙里发出阵阵“嗤嗤嗤”的声音。

王振斜着三角眼瞅着他,用手指敲敲桌面,摇摇头:“喜怒形于色,还是太嫩了,这如何能担当得起扶助社稷的重任?”

皇帝点点头:“言归正传,谢爱卿,你给朕说说,又查出什么异常?”

谢小石冲皇帝拱拱手:“启奏陛下,小臣有什么异常不异常的看不出来,只是向陛下汇报巡视营中所见所闻,若有异常情况,还是请陛下圣断!”

皇帝倒吸口气,面色凝重起来,点点头:“请说!”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支着桌面,眼也不眨地看着谢小石。

大帐内众人全扭头看向他,人人屏住呼吸,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谢小石低头沉思了小半盏茶工夫,冲皇帝拱手道:“陛下,小臣等先去监军大人营帐——”

话未说完,皇帝拍了下桌子,挑起大指:“好!这个地方选得好!中军大营乃全军中枢,自当首先查看!卿目光精准,不愧是朕的亲卫锦衣卫都指挥使!”

谢小石连连拱手:“陛下过奖!小臣哪只这些,是监军大人提示,一力要求如此的!小臣是不得不去,不然查哪儿也不会查到监军大人大营的!”

“哦?”皇帝倒吸口气,扭头看向王振,“爱卿何故如此?”

王振浑身筛糠似的抖,他滚下椅子,冲皇帝叩了两个头,然后挺直身子,昂首挺胸,双眉倒竖,形似石板道:“陛下,老奴寻思着,若察别人,必先查自己!因此坚决要求谢大人查巡老奴营帐!”

他目光炯炯有神,周身散发出阵阵白光。

“啪!”左边的红衣太监拍了下手,挑起大指,踮起脚,声嘶力竭道:“王公公真大公无私啊!”声音像是从弯曲的铁桶中发出来的,直刺人耳膜。

皇帝低下头,眼睛“叭嗒”声直掉下滴眼泪,飞溅到面前的龙书案上。

他哽咽着,舌头吐了又吐:“爱卿如此公忠体国,朕何以为报啊!”他仰面朝天,闭上了眼睛。

王振依旧跪在地上,用袖口直擦眼角,“老奴不需要陛下回报,这是老奴应当的,只要陛下知道老奴的一片忠心,老奴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呼”地站起身来,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走出龙书案,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双手搀起他的胳膊:“爱卿快快平身,汝之忠心,朕知之矣!”

王振拭着眼睛,站起身来,回到自己座位。

眼见二人落座,谢小石接着道:“走到营门口时,守门士兵虎视眈眈,昂首而立,眼睛监军大人来到,突发声响:‘口令!’”

“嘶——”皇帝倒吸口气,“这又何故?守门士兵眼瞎了不成,连监军大人都不认得?”

他瞪圆了眼睛,环顾四周。

谢小石低下头,连连摇头:“小臣不知。”

王振愣了半晌,额头腾地冒出团火,三角眼瞪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啪”地拍了下面前的桌子:“岂有此理!他们竟不认得咱家,看咱家回去怎么收拾——”

话未说完,左手侧的红衣太监弯腰挑起大指,冲皇帝道:“好!好!陛下,这足见监军大人治军严格,铁面无私。陛下试想,连监军大人都要口令才能进去,其它宵小之徒,匪类坏人,那是寸步难行啊!”

“呣——”皇帝抿着嘴,连连点头,挑起大指冲王振道:“爱卿治军有方,朕甚放心!甚放心啊!”

“哧溜溜”王振额头的火气滚到肚子里去,“卟嗒”声熄灭,烟消云散了,“呼”他头上又升出股青气,王振感觉像是要飞起来,浑身像吃了人参果似的舒坦。

他挠了挠头,嘴巴咧开像黄瓜,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

皇帝频频点头:“爱卿治军有方,朕甚放心。以后朕也不去各营瞎转悠了,免得到时他们连朕都不认识了!”

“哈哈哈!”大帐内传出阵阵如鸟儿欢唱的声音。

谢小石接着道:“在下进营后,里面打扫干净,黄土铺路,净水泼街,营帐排列的像一条条直线,士兵盔明甲亮。当时正在吃早饭,人人手里捧着碗大白米饭,上面盖着块巴掌大小的红烧肉,在在下眼前晃来晃去。”

“馋了吧!谢大人!”那名红衣太监又发话了。

“嘻嘻嘻”,皇帝坐在那儿,脸上像开了朵花,“这朕就放心了!这朕就放心了!”

“看完监军大人营帐,在下在监军大人的大力推荐下,又转去九门提督蓝将军营帐。”

“哦?”皇帝眉头拧成疙瘩,他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圆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看着谢小石道:“这又是为何?朕素知蓝将军与王爱卿不睦,实际应当是你极力要去,王爱卿想尽办法极力阻挠,怎么会是他极力要求?你该不会说错了吧!”

他歪着嘴,脸向下拉长。

谢小石站起身来,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小臣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半句欺瞒陛下,天打五雷轰!”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章 汇报情况(4) 他见众人目光闪闪看着自己,满脸的不相信,便道:“的的确确是监军大人极力劝说要去的,现场多人可以作证!”

“嘶——”皇帝倒吸口气,手托着下巴,眉毛拧成问号。

那名红衣太监上前步,挑起大指:“陛下,这还用说吗?监军大人大公无私,看完自己的,再看与自己有矛盾的,这样才容易发现问题。因为二者截然不同,治军也截然相反。监军大人如此不避矛盾,不避艰险,直面问题,实在是胸怀宽广,伟大啊!伟大!”

“噢!”皇帝鸡啄米似的点头,“咂咂咂”嘴里发出阵阵声音,满脸红光。

王振双手捂着脸,仰面朝天:“咱家这么伟大,咋就没想到哩?”

“咕咚”他仰面朝天,栽倒在地,来了个四脚八叉,随后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踮起脚,跳来跳去,眼睛眯成条线,满面红光看着谢小石连连点头道:“小石头,说得好!咱家爱听!接着往下说!”

“进营门时,士兵依旧索要口令,监军大人报了口令后就进去了。蓝将军营帐,驻扎在山谷,排成几排,从谷口直排到谷后面。军帐全由熟牛皮缝制,据蓝将军说,风雨不透,甚至可抵挡刀箭。每座军帐可住十人。”

“嗯?”皇帝歪着头,目光转向王振:“还有这种东西?朕怎么没听说过?”

王振起身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此种军帐乃特制,只蓝将军大营有,其它各营均无,全是普通军帐。”

皇帝拉下脸,双手拍着桌子,“如此好东西,如何不在全军普及?”

王振坦然道:“陛下,老奴行军打仗多日,对军中门道,也略知一二。但凡有点效用的好东西,莫不其价高昂。就拿那种军帐来说,纯纯粹粹是由纯牛皮缝制,纯牛皮!一顶军帐约大半个房间大小,一层楼高!”

他踮起脚,手抬到空中,然后又双手比划着,“每张牛皮也只门板大小。老奴估计着,缝制这么顶军帐,少说也得四五十头牛,而且经过特殊工艺处理,水火不侵,可避刀箭!

大军四十万人,以每顶军帐可住十人计,需要四万顶军帐,光牛就要杀二百万头,以每头牛三十两银子记,合计需要六千万两白银!还不算工钱!”

皇帝打个哆嗦,浑身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他嘴唇青紫,双手拨郎鼓似的摆个不停:“爱卿莫说!莫说了!”

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哗哗”直往下滚,“像这种价格高昂的东西,以后莫再提及,全军上下还是要简约、简朴,这才是王道!”

“陛下圣明!”众人齐对皇帝弯腰拱手。

谢小石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头发直往上飘,他上前步冲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简约,小臣心感钦佩。但缝制一顶牛皮军帐,绝不要那么多钱。一头牛三十两银子,但牛皮只要二两银子。

我们只用牛皮不用牛,所以四万顶军帐,大约只需四百万银子,加上加工费用,七八百万两银子足矣!”

皇帝一哆嗦:“七八百万银子也不是小数!”

皇帝眯起三角眼,嘴里发出阵阵冷笑:“谢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牛皮不是牛身上的?行军打仗,军情紧急,临到头来,到哪去给你找那么多牛皮?那还不得连牛一块买来?蓝将军三百顶军帐,据说也是央求了工部,费了好几年工夫才凑齐的!”

红衣太监连连摇头,双手摊开,“啧啧”道:“打仗真是烧钱哪!”

王振三角眼圆睁,扫帚眉倒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陛下!挖地三尺也要把钱给挖出来!老奴建议,开征边税,挨门挨户把钱搜出来!”

皇帝连连摆手:“爱卿说笑了,如此如家家破产,户户干净?朕不得行此不仁不义之事!大军还是要省吃俭用,省着点花钱为上。”

说完,他白了眼谢小石:“尔等只知要好东西,不知那些要钱?”

他跺了下脚,踩得地面发出“咣”地声响,桌子直摇。

“陛下!”王振弯腰拱手道:“便是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日常开支也不少,四十万大军,每天最少五六万两银子!”

“每天?还最少?”皇帝伸长了脖子,眼睛瞪的滴溜圆,嘴巴鼓起像蛤蟆。

他连连摆手:“关于军中之事,朕就全权委托爱卿了,务必要少花钱多办事!还有,这仗要速战速决,不要牵连时日太久!”

“老奴遵旨!”王振转过身来,手指指擦牙花。

谢小石接着道:“蓝将军士卒正在早练,红光满面,精气十足,虎虎有生气,陛下所关心的军饷、粮食和肉俱都不缺。出了蓝将军营盘,小臣与监军大人来到处荒山秃岭,那里有个小村庄。”

“荒山秃岭?”皇帝打起精神,坐直身子,看着谢小石道:“怎么拣那种地方,难道没有青山绿水之处?”

谢小石弯腰拱手道:“回陛下,小臣也是这么说的,可监军大人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越是那种险恶之地,越能看清事情真相!”

“好哎!”旁边的红衣太监“啪啪”吧手掌拍得山响,把大帐震得直晃。

他两只手都拍红了,满脸开花,挑起大指:“王公公这招高哇!直抓问题要害!要是去了挑好的人家,早就盛装款带,看到的都是好的!王公公去这种地方,咋就不怕、不怕捏?”

“叭嗒”他眼中滚下滴米粒大小的晶亮水珠。

皇帝点点头,转向王振:“好!爱卿辛苦了!为朕的江山不畏艰险,重重有赏!”

王振拱手道:“老奴谢主隆恩!这是老奴应当做的,本分之内的事,何必奖赏?”他昂起头,抿起嘴,两眼炯炯有神。

红衣太监连连摇头:“王公公真是不居功自傲的人,别人怎么赶都赶不上啊!”

“哧——”王振头上冒出阵阵青气,衣袖无风向上飘起,仿佛要飞了起来,他是红光满面,摇头晃脑。

皇帝又转向谢小石,脸耷拉下来:“爱卿在那里发现什么新问题?”

“有!”谢小石面如石板,坐直了身子。

“哦?”皇帝面色凝重起来,眉毛拧成了疙瘩,耳朵兔子似的竖了起来。

“耶!”那名红衣太监像喉咙里塞了团棉花,踮起脚,吊着膀子似螃蟹,看着谢小石,眼珠骨碌碌直转。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一章 汇报情况(5) “小臣与监军大人去了那个村子,真是滴水皆无,村子口只有棵一人多高的小树,方圆十里都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村民喝水都要到十里地外去挑!”

“嘶——”皇帝倒吸口气,低下头:“我大明竟有如此险恶之地,村民如何住得下?”

他脸色通红,直咂牙花,连连摇头。

“村民们穿着节日的盛装,敲锣打鼓迎了出来,几乎占满了整个村子街道。他们把小臣和监军大人让人村中广场,奉上时令水果和酒肉,说是慰劳我大明军。”

“嗯?”红衣太监眉毛竖起,两手摊开,看着谢小石:“这是好事,没什么问题啊!”

他又转向其它人,其它人也是频频点头。

皇帝手托下巴,低着头,眉毛拧成疙瘩,沉默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摆摆手:“不然!此地如此贫瘠,村民喝水都要去十里外,自顾尚不暇,哪来时令水果和酒肉招待客人?”

“哎呀!”红衣太监弯下腰,“啪”地拍了下腿,挑起大指,两只绿豆眼闪闪发光,“陛下真是英明神武,一语破青天!奴婢等顿开茅塞,但凡有什么诡诈之徒企图蒙蔽圣听,也蒙蔽不得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问题!对!对!”

他鸡啄米似的点头。

“呼——”皇帝吐出口气,有平常呼吸三四次长,他坐直身子,脸泛红光,眼睛眯成条线,摇头晃脑,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陛下英明!”谢小石欠了下身,冲皇帝弯腰拱手:“小臣也是这么问的。村中长老回答,原来这个村子有大小两座煤山,村民采煤为生,倒也衣食无忧,想给他们换个山青水绿的地方,他们还不乐意!”

“哦!”皇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又挑起眉毛,“这煤是何物?竟使村民在那种地方还能活得好?”

王振拱手道:“回陛下!这煤,黑咕隆咚,可用来烧水煮饭,比木柴烧得时间长,一担煤相当于两三担柴,而且价格只有两三担柴的一半,因此很受欢迎。

谢大人原本在山林砍柴为生,此物一出,他就再混不下去了,只好出来打零,因缘际会,遇到陛下,卒有今日!”

“哦!”皇帝连连点头。

红衣太监挑起大指,上前步弯腰拱手:“陛下圣明!此物既使陛下子民有了生计,又引得贤臣出来辅佐陛下,江山永固,天下太平啊!”

“呜——哈哈哈!”王振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公鸭叫的声音,嘴巴咧开像蛤蟆,身子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谢小石低下头,感到脸直发烧。

皇帝点点头:“这朕就放心了。”他转向谢小石:“到此为止,巡查便告一段落吧!”

谢小石弯了下腰,拱手道:“回陛下,小臣也是如此说,不料监军大人却道‘别家尚可不去,独小臣昨夜探查的那家不能不去!’”

“嘶——”皇帝倒吸口气,又竖起了耳朵,频频点头:“对对对!那家情况如何?朕极想知道!”

红衣太监挑起大指:“罢了,厂公这招绝妙透顶,事无巨细,滴水不漏,别人十匹马也赶不上啊!”他的神色肃穆起来。

帐内众人无不点头,皇帝也点头称是,王振眉毛向上飞起。

“来到那家营帐,营门口的木栅栏立得笔直,新刷上了白油漆,在阳光下直晃人眼。士兵也盔明甲亮,站在营门口索要口令,监军大人报了口令便进去了。那里的军帐全换了新的,并且增加了十倍以上的数量。

众军士口称不缺军饷,饭食管饱,并且人人碗上盖着块巴掌大小的红烧肉。”

“咦?即不缺军饷,昨夜他们怎么说缺?”皇帝瞪圆了眼睛。

“回陛下,小臣也是这么问,经他们查访,原来是军士半夜打迷糊,说梦话哩!”

“咳!这些人,梦里都想着发财,真是没辙!”红衣太监连连摇头,直咂牙花。

“原来如此!”皇帝连连点头,“这个谢小石,连说梦话和说真话都分不清,真是——”

谢小石连忙弯腰拱手:“小臣知罪!”

红衣太监抢上步,弯腰拱手:“陛下莫怪,谢大人是半夜巡查,当时人正沉睡,便是临时叫起个人,他也迷迷糊糊,开口要钱要粮,谢大人只当他清醒哩!故而一时分不清!”

皇帝点头:“原来如此,以后莫再如此大意!”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点头:“小臣遵旨!”

“咕咚!”原本提到王振嗓子眼的心,掉了下去,他眉头舒展开来,脸上开了朵花,左摇右摆,像风吹树枝。

“众军士酒足饭饱,拿起刀枪,苦练武艺,还有人坐在军帐内,倒捧‘三字经’,口诵‘四书五经’。”

皇帝点头:“爱学习就好!只是学习方法有些奇特!”

红衣太监跺了下脚,拍了下手:“大老粗!肯学就好,学习方法奇特不奇特倒不打紧,也不指望他们中举人、中进士,只要明个理就行!”

“轰!”满帐轰然叫好,“啪啪啪”鼓掌如雷,震得地面摇了两摇。

皇帝频频点头:“正是!正是!”

王振抬起头,眯着三角眼,脸上开了朵花儿,冲红衣太监挑起大指:“人才啊!人才!下一任司礼监掌印的职位怕就是你的!”

红衣太监一哆嗦,双手下垂,连连摇头:“奴婢无才无德,万万不堪此重任!”

谢小石接着道:“小臣巡查完毕,正待要走,不料监军大人突然虎起脸,为振军威,要处斩名治军不力之将,小臣大惊,极力劝阻,但监军大人执意不肯。起先找了名辱骂监军大人、与众人不和之人——”

皇帝拍了下桌子,连连摇头:“岂有此理!居然有人敢骂王爱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无法无天!该斩!”

“该斩!”众红衣太监齐声叫道。

“后监军大人见其膂力过人,似乎是条好汉,便剑下留人,令其戴罪立功!”

“好!”那名红衣太监鼓掌,挑起大指:“监军大人真是胸怀宽广,为全军计,不计前嫌,留下名人才,实在令人钦佩!”

皇帝频频点头:“真是委曲爱卿了。”

王振嘴巴咧开像黄瓜,连连摇头:“没啥,这是应当的。”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二章 汇报情况(6) 谢小石接着道:“后来监军大人又寻着名将领,众人反应他‘好吃懒做,最没用处,不知如何混上游击将军的’,那名游击将军连声说:‘别杀我!哥功臣!功臣!’

小臣细看,那名游击将军正是去年在京师诛杀明刺客的火头兵王三。监军大人道声:‘杀的就是功臣!’将其人头斩下,挂在旗杆上,这才转回中军。”

“唉!”皇帝叹口气,拍了下桌面,低头沉思,眉头拧成了疙瘩,连连摇头:“自古以来,功臣便是双刃剑,立功是他,祸害也是他。想是此人自恃有功,故而治军不力,才会出现那么大的毛病,让谢爱卿发现。杀得好!”

他频频点头。

王振“呼——”呼出口气,有平常三四次呼吸那么长。

红衣太监斜眼瞥了下皇帝,连连摇头:“陛下多虑了,莫为此人伤心,现在的功臣,就臭五条街了,见一个杀一个!呃?”

他见众人以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由吞了下舌头,“嘿嘿”笑道:“这不是奴婢发明的。想当年太祖洪武大帝,真是英明神武,将功臣杀个罄尽,不然哪有陛下今日?”

“对!对!”众人频频点头。

谢小石向上拱手道:“小臣汇报完毕,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挥了挥手:“好!问题发现的及时,整改措施也到位!朕这下高枕无忧,放心与敌军一战了!卿等下去各忙自己的去吧!”

谢小石和王振齐站起身来,冲皇帝弯腰拱手:“臣遵旨!”双双退出皇帝大帐。

离开大帐几辆马车远的距离,谢小石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抬头直直望着天空。

皇帝御营,大帐每隔几辆马车远就有一顶,排成两条街长,数箭地宽,御营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队又一队士兵手持长矛,来回走动着。

谢小石左手边两辆马车远的地方,架着个大火堆,火光熊熊,烧起一人多高。

王振停住脚步,歪着头看着他,努了努嘴,见他纹丝不动,便摇摇头,背着手,昂首挺胸,一步三晃地出去了,嘴里还唱道:“哎呀呀!我手持钢鞭将你打!”

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谢小石足足站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一阵山风卷着片树叶吹来,令他打个哆嗦,拨拉了下脑袋。

这时,他身后传来阵“悉悉嗦嗦”的声音,接着皇帝金帐中传来阵“吱吱呀呀”管弦乐的声音,随着清风在山林中回荡。

“哈哈哈!”帐中又传来阵阵爽朗的声音。

谢小石眉头拧成疙瘩,耳朵竖了起来,转身踮着脚回到金帐旁,掀开条二指来宽的缝,露出半只眼睛向内观看。

但见皇帝书案前,已摆上满满桌山珍海味,皆用金盘玉碗盛装,闪闪发光,起先那名红衣太监,端着足球大小的纯金酒壶,给皇帝倒酒,皇帝眼睛眯成条线儿,摇头晃脑,满面红光。

他右手边并排站着几名红衣太监,手捧管箫,闭着眼睛,嘴巴鼓起像皮球,摇头晃脑吹着,阶下几名穿着红纱的宫女,舞动着两人长的袖子,飞快地转圈圈。

红衣太监满斟了杯酒,眉眼开花:“陛下,您老就甭劳那份心了,将军中大小事务全权委托王公公,您只一心一意思虑千年大计,才是正形!”

皇帝频频点头:“正是!正是!”

“嘶——”谢小石倒吸口凉气,站直身,转过身背对着金帐,眼睛瞪得溜圆:“糟糕!军中发现重大异常!要不要禀明陛下?”

他低头思虑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摇摇头:“不必!陛下正在其中,岂有不知之理?”然后他背着手,摇头晃脑地也离开了御营。

回到自己营中,他坐在自己的大帐前的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上,低着头,直直看着地面,纹丝不动,如同泥塑木雕。

有名锦衣卫端着碗白米饭走来,上面还盖着块巴掌大小的红烧肉,他把米饭递到谢小石面前:“大人,吃吧!今天不知什么大喜的日子,特意多了点油水!”

谢小石端着这碗白米饭,直直看着:“陛下知行军艰苦,特减膳省食,一餐只吃一个鸡小腿,两盘素菜和几个窝窝头。”

说着,他从怀内掏出块红布,正是从自己袖子上扯下来的,他打开红布,露出里面火柴盒大小的鸡小腿,托在右手手心仔细观看。

那名锦衣卫鼻子抽搐了,挑起大指:“陛下真是圣明之君啊!”

谢小石点了下头,扒起米饭只往嘴里塞。

这时,营门口传来阵“呼哩哗啦”的响水锅似的声音。

谢小石方向碗筷,飞步向营门口跑去。

营门外站着三个人,正中间的是位身着青布道袍、手持拂尘的尼姑,正是定远师太;左边是位身着蓝色锦袍、四十余岁、八字胡的中年人,正是杜一平;右边是位年约二十的女子,鹅蛋脸,蓝宝石样的大眼睛,身穿紫色长衫,腰悬宝剑,正是龙紫云。

定远师太眉毛倒竖,两眼圆睁,脸胀得通红,厉声道:“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见谢小石,我们有要事要见他!”

门口锦衣卫手拄绣春刀,昂首挺胸:“上边有令!全军各营严加关防,勿使人乱窜乱闯!”

“你!”定远师太手指着他,嘴唇直哆嗦。

谢小石三步并两步走了出来,冲三人连连拱手道:“杜神算好!师太好!龙姑娘好!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杜一平上前手指着他道:“哎哟!你现在官大,脾气大,连我们见你都难!”

谢小石双手连连摆动,请他们往里走,杜一平手一晃:“不必!我们还不稀罕进!走走,到林子里说话!”说完转过身来,带着谢小石来到距大营两箭地远的片林子中。

这里有块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周围树木五六层楼高,枝叶如荫,黑压压成片。

定远师太和龙紫云从腰间抹出火折子,迎风晃了下,“啪”地声,燃起个拳头大小的火苗,晃动着,照得这片空地亮堂堂。

谢小石站在空地中间,身后背火光照出条人影,随着火光的跳动而晃动不已。

杜一平、定远师太、龙紫云三人呈丁字形围住谢小石,眉毛倒竖,两眼圆睁,嘴巴鼓起似蛤蟆看着他。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三章 汇报情况(7) 谢小石倒吸口气,冲三人弯腰拱手:“不知三位深夜叫在下来所为何事?”

定远师太撇了撇嘴,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你少装!还所为何事?贫尼问你,昨儿带你去见营中的情况,你向陛下汇报了没有?”

“如实汇报!句句不漏!”谢小石弯腰拱手,眉毛耷拉下来,摆出一副活菩萨的样子。

“嘶——”杜一平、定远师太、龙紫云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同我们收到的情况不一样!”然后转向谢小石:“我们看到的是你根本没说的样子!”

“说了!说了!”谢小石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头发向上飘起,眼睛瞪得溜圆,手指向天空:“没说天打五雷轰!”他嘴巴鼓起像蛤蟆,“呼呼”喘着气。

“嗯?”三人身子震了下,手托下巴,眉头拧成了疙瘩。

杜一平歪着脑袋看着谢小石:“你既然说了,我且问你,陛下做何反应?”

谢小石眉毛向上飞起,点着手指,唾沫星子乱飞:“陛下雷霆震怒,叫来监军大人切切责之,监军大人鼻涕眼泪直流,未料军中竟有这种情况发生。他表示要彻查,并且特停军一天,建议在下奉皇帝之命去各营巡查,彻底查清军中情况,加以整改。

待在下与监军大人同去巡查时,军营已大变了样,处处莺歌燕舞,欢声笑语,百姓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凡不足处统统扫清,陛下大喜,重赏王公公,还赏了俺二百五十两银子。”

他摸着肚子,嘴里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眼睛眯成条线。

“啊?”杜一平等三人倒吸口气,身子猛震了下,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定远师太更是双眉倒竖,双目圆睁,蹦起半人多高:“哇呀呀!贫尼和昏君奸臣拼了呀!”她抡圆了拳头,打向谢小石脑袋。

谢小石双手抱头,“嗖”地声蹲了下来,闭着眼睛叫道:“有啥不对?我没有错!没错!”

定远师太的拳头从谢小石头顶上空抡了过去,打了个空,她落下地来,“呼呼”喘着气,仰面朝天看着天空。

杜一平上前步弯腰指着谢小石脑袋:“没错就是天大的错!来来来!你再随我们看看,现在军中问题比昨晚更加严重了!”

谢小石背对着他们,身子晃来晃去,两手摆个不停道:“不去不去了!昨儿去惹人不快,厂公都杀人了,今儿再去那不得翻了天?指不定我的脑袋也要搬家!打死也不去!”

定远师太、龙紫云气炸了肺,浑身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谢小石似乎产生了无以伦比的万有引力,吸引一只大脚流星般飞来,“咣”地声踹在他后面,谢小石直飞出两辆马车远,来了个“狗啃泥”,瘫倒在地。

杜一平收起脚,单脚立地,右膝盖抬到腹部,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式。

他掸了掸裤腿,轻蔑地道:“驴就是这个样子!驴就是这个样子!”

定远师太“呛啷”声拔出了背后的峨眉刺,寒光闪闪,两眼圆睁,咬着牙齿看着谢小石:“今天贫尼要为国除害!”

龙紫云双手拦住她道:“师太息怒,莫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我们还是走吧。”她回头瞥了眼谢小石,嘴巴撇到耳后根。

“唉!”定远师太低下头,挤了挤眼睛,摇了摇头:“只好听天由命了!”

杜一平仰面朝天长叹:“大势已去!”

王振赶回监军大营中军大帐,这里灯光明亮,如同白昼,帐内站满了人,几无立足之地,有东厂红衣太监,也有无数身披铁甲的明军将领,他们笔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王振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走了几圈,眉毛拧成疙瘩道:“失策!失策!万料不到陛下还有耳目,这下糟了!”

帐内众人互相看看,摇了摇头。

有名东厂太监上前步,弯腰拱手道:“厂公,今儿不化险为夷?陛下不但未责怪厂公,反而重赏!谅其它人也难以有什么作为!”

他歪着脑袋,嘴巴撇到了耳后根,眉毛向上飞起。

众人频频点头。

“唉!”王振叹了口气,坐在中军大帐正中的太师椅上,手拍着额头:“这次老天爷保佑,侥幸蒙混过关,若再来几次,那不得全底儿掉?不行!”

他“啪”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碗跳起半个指头高。

他站起身来,昂首挺胸,两眼炯炯有神直视前方:“传咱家的令,着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统领锦衣卫,进驻皇帝身边,贴身保卫陛下安全,不得有误!”

“得令!”有名东厂太监领了金鈚令箭,向大帐外走去。

待走到帐门口时,王振抬起手:“记住!让他们贴身保卫皇帝,不得各营四处流窜,违令以失职论处!”

“遵命!”东厂红衣太监说话间走出了大帐。

帐内众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名将领上前步,弯腰拱手道:“厂公,要锦衣卫贴身护卫陛下,原有的禁军该如何处理?”

王振挠了挠头,低头沉思半晌,从桌上令箭筒内拎出支令箭,“将他们调离中军,一部分围在陛下中军周围,严密监视锦衣卫,不让他们失职乱窜,剩下的分屯各个大营,督导各路军兵有条不紊展开工作!”

“遵命!”有名东厂太监捧着令箭出去了。

众人身子像被雷劈了似的,不能动弹。

有名将领上前步,弯腰拱手道:“监军大人,这个动作实在太大了,调走陛下的禁军,只怕行不通!”

王振一摆手,瞪圆了眼睛:“只管去做!出了事我负责!”“啪啪”他把胸膛拍得山响。

众人低下头,后退两步,沉默不语。

王振“呼呼”喘了两口气,歪着头,看向天空,“人是太闲了啊!咱家今儿听蓝将军说什么,现在正是紧急时期,不得停军,似乎对陛下停军检查的旨意颇有不满!好!咱家就遂他意,传令下去,现在就拔营起寨,连夜行军!只说这是蓝将军的强烈要求!嘿嘿嘿!”

他双肩耸动,如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四章 半夜行军(1) 王振从桌上的令箭筒内抓出把令箭,甩到地上,令箭滚得满地都是。

几名将领上前弯腰拾起令箭,道声:“遵命!”便转身出去了。

眨眼之间,中军大帐内之人消失大半,大帐内变得空荡荡的,只站着三五名东厂太监。

王振背着手,摇头晃脑,在桌子后走来走去:“哼!咱家这回舍命陪君子!”

东厂太监点点头,挑起大指,连声道:“好!高!”

王振又坐回到太师椅上,斜倚着椅背,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像滩烂泥似的躺着,半眯起眼睛看看左右道:“今儿个,是谁出的主意,在中军大营向咱家要口令的?”

几名东厂太监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齐指向其中的名太监:“他!”

这名太监顿时筛糠似的抖,“卟通”声双膝跪地,脸如白纸,哆哆嗦嗦道:“回厂公,是小的!小的也想竖立厂公治军之威,故让人这么做的。不料触犯厂公,还望厂公恕罪!”

说完,“砰砰砰”叩了几个响头。

“嘿嘿嘿”王振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开了朵花:“起来吧!咱家可没怪罪你,干得好!圣上也赞不绝口。赏银二百五十两,下去吧!”

这名太监眉毛向上飞起,又叩了几个响头:“多谢厂公!”

皇帝停止歌舞,挥了挥手,让乐队和宫女下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的谢小石,接着他的御营“轰隆隆”打雷似的响了起来,众禁军收拾包裹,卷起军帐,开始往外搬迁。

御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鸦雀无声,静得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二人大眼瞪小眼,沉默有半盏茶工夫,突然营外炒豆似的嘈杂,各营像蚂蚁似的动了起来。

有名红衣太监进入大帐,弯腰拱手道:“陛下,监军大人有令,连夜拔营起寨,继续行军!说这是蓝光蓝将军的强烈要求,军情紧急!”

“嘶——”皇帝倒吸口气,看向谢小石。

谢小石点了点头:“今日巡查时,蓝将军确实强烈提过这样的要求。”

皇帝背着双手,仰头看着军帐顶部,凝思了小半盏茶工夫,点点头:“既然军令如山,朕也只得遵从。传旨下去,拔营起寨。”

谢小石摇头:“陛下御营,现在已无营寨,只有小臣和一千五百名锦衣卫。”

“啊?”皇帝连退两步,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这、这是怎么做的?”

“唉!罢了!”他摊开双手,连连摇头:“也只得如此,朕也不胡乱干预前线,让各路的将军们自行发挥吧!”他挥了挥手,又转向谢小石,瞪圆了眼睛:“你们锦衣卫可得保护朕的安全!”

谢小石弯腰拱手到地。

“啪!”王振跳到了中军大帐前的桌子上,先左手弯成圆圈围着脑袋,弯腰单脚立起,左看右看,摆个“猴子摘桃”式,随后“嗖”地飞起半人多高,眉毛向上飞起,头发海藻似的向上飞,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这下谁也奈何不了咱家了!传令下去,要各部完全遵守之前的命令,没有咱家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见皇上!”他单指指向天空,又摆个“举火烧天”式,满面红光,两眼炯炯有神。

“姥姥!”明军从地上爬了起来,咧着嘴:“才躺下就把人叫起来,折腾似人啊!今天白天为应付检查忙了整整一天!”

有人道:“据说这是蓝将军强烈要求,监军大人不得不采纳他的意见!”

“唉!”这名明兵双手抱着头,又躺在地上,直挺挺道:“谁愿走谁走!反正我不走!歇两天再说吧!”

众明兵虎着脸:“违令者斩!”

“哎哟!”这名明兵蹦起来,扯着嗓子:“不把人折腾死不算完!走!谁慢谁是乌龟!”

各营纷纷拆掉营帐,收拾行囊。

南路蓝光军大营,大帐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蓝光坐在椅子后,面前的桌子上铺着张羊皮地图,覆盖整个桌面,还向下耷拉下三分之一。

他手托着腮帮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地图,帐下则站着几排铁甲军将领,笔直而立。

正在这时,帐帘门忽地掀开,进来名身披铁甲的将领,冲上弯腰拱手:“启禀将军,不知何故,半夜营前营后突然来了两队禁军官兵,将我们夹在谷口,虎视眈眈看着我们,好像是防贼!”

蓝光倒吸口气,抬起头,眉头拧成疙瘩:“陛下派他们来,是何意思?”

“启禀将军,”这名铁甲军将领依旧弯腰拱手:“这不是陛下的意思,据他们说这是监军大人的命令,除他们外,其它各禁军营地均被王振调开,奔赴各个营盘督导工作。”

“哦?”蓝光眼睛瞪圆了,迅速弯腰,拿出支算筹,在地图上划来划去。

划了有小半盏茶工夫,他忽地眉毛立起,右手握成拳头,“咣!”地砸在桌子上,桌子摇了三摇,桌上的茶壶也跳起半个指头高。

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真扯淡!禁军负责保卫陛下安全,如今把他们分成无数块去监督各军,造成军心东摇,人心不齐,简直是胡来!现在陛下的安全由谁来保卫?”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来划去。

几名铁甲军将领互相看看,向上道:“只剩下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统领的一千五百名锦衣卫了。”

“开玩笑!”“咣!”蓝光又砸了下桌子,“他们对付几个小毛贼、刺客可以,但到了前线,怎么能抵挡大军冲击?这简直是胡闹!陛下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不行!我要亲自面见陛下,陈说厉害!”说完,站起身来。

众将领连忙阻拦:“蓝将军息怒!现在没有监军大人手令,根本没法面见陛下!还是顺其自然,陛下自有主意!”

话音未落,从帐外走入名铁甲军将领,抱拳施礼道:“禀将军,监军大人传下军令,连夜拔营起寨,向前赶路!”

“嗯?”众人眉毛全拧成了疙瘩,“他折腾了一个白天,怎么还不完?”

“禀将军,据说这全是您的意思,您说军情紧急,要不停赶路,不能驻歇!”

“呜呼呀!”蓝光额头冒出团火,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嘴巴鼓起像蛤蟆:“这厮真是可杀而不可留!”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五章 深夜行军(2) 皇帝看着眼前众军士拆掉御帐,把它卷成卷儿,堆起有辆马车大小,并把它抬到马车上,不由手捶着后背,弯着腰,连连摇头:“为了大军,朕只好勉为其难,咬牙坚持了!”

“卟通”倒下五名锦衣卫,来了个“狗啃泥”。

众红衣太监挑起大指:“陛下圣明!”

天空无云,也没有月亮,只有星光闪烁,周围山林黑魆魆的,影子直冲云霄,令人心里发凉。

在文武百官的营帐,众文武官员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几名文官不停地捶着背,嘴里“咳咳”个不停。

众军士往来穿梭,卷起营帐,拔掉寨栏,将粮台辎重装上马车,走上山路。山路蜿蜒起伏,众人几乎人手一只火把,在夜幕下亮光闪闪,连绵不绝,从高空往下看去,仿佛一条游走的、细细的火龙,从西到东望不到边。

王振耷拉着眉毛,斜躺在辆轿子大小的平板马车上,脸似苦瓜,不停地捶打着后腰,嘴里发出“哎哟、哎哟”的声音。

几名东厂太监围在他车前,扶着马车,车轱辘压着地面发出“骨碌碌”的声音,他们连连摇头。

“叭嗒”有人眼角滴下滴米粒大小的泪珠,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哽咽道:“厂公,您就不能歇歇?”

王振瞪圆了三角眼,尖起嘴:“歇什么?为了大军,咱家把命都豁出去了!你没见众军士心急火燎要赶路,咱家还好意思歇?”

“卟通!”在一个山坳的拐角处,山路盘旋其上,左边是山壁,右边是悬崖,山路仅容单人通过,有名明军士兵打着盹,向前走着,一不留神,脚下突然滑了下,滚下了有十几个摩天大楼叠起来那么高的悬崖。

“啊!”地声惨叫,在夜空中凄厉如猫头鹰,他摔得粉身碎骨。

周围明兵打个激伶,瞪圆了眼,寒毛直竖,咬着牙连连摇头道:“以后谁再说这种话,就把他扔到下面去!”

火光在山路上蜿蜒游走,如同蚂蚁在爬。

王振盘膝坐在马车上,眼皮耷拉着,双手下垂,直打盹,有名东厂太监飞步跑来,气喘吁吁道:“启禀厂公,兵部尚书邝大人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

王振耳朵竖了起来,摆摆手:“叫他来!”

他仰面朝天,嘴巴张开像鸡蛋,不停地拍打着嘴巴。

周围的东厂太监举着火把,将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须臾,兵部尚书邝蒙脸黑漆漆一团跑了上来。

马车停了下来,王振盘膝坐在马车上,两眼直直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邝蒙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在距马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弯腰拱手道:“监军大人,深夜赶路是何道理?士卒疲惫不堪!”

王振打个哈欠,瞪圆了眼睛,“你去问蓝将军,他要死要活要赶路,还破口大骂说本监军耽误行军!”

“卟通!”蓝光骑着黄骠马走在山路上,眼睛闭着,身子摇晃着,突然身子一歪,从马上栽了下来,来了个“狗啃泥”,头上的头盔滚出两辆马车远。

他睁开眼,坐起身来,看看左右道:“谁?谁在说我坏话?”

有名铁甲军士上前,弯腰拎起头盔,双手捧到蓝光面前,递上头盔。

几名将领上前,七手八脚扶起蓝光道:“将军这些天劳累过度了,勿再忧虑,都是王振那厮闹的!”

邝蒙跺了下脚,嘴巴鼓起像蛤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武夫!武夫!监军大人,您莫听他胡说,他们有勇无谋,如此急吼吼赶路,简直是送死!昔日司马懿昼夜行军,八日夜赶到上庸,速擒孟达,那是兵多粮少,如今我们兵多粮多,自不必兵行险招,稳扎稳打方是上策!”

王振睁开眼,双手举起到空中晃了两晃,点头道:“但蓝将军那里不满,该当如何?”

邝蒙牙齿咬得“滋滋”直响:“武夫贪功冒进,完全不必理他!若要生事,军法从事!”他手抬到空中,重重向下甩去。

王振眼睛眯成条线,脸上绽开朵花儿:“你说的,你负责!”他扭头看看左右:“大家伙都听见了吧?”

周围红衣太监鸡啄米似的点头。

正在这时,前面气喘吁吁跑来名红衣太监,脸如白纸,跑到近前道:“启禀监军大人,大事不好!前方赶路,有军士掉下万丈悬崖,活活摔死!”

“啊?你待怎讲?”王振站起身来,跳下马车,三步并两步走到这名红衣太监身前,双手抓着他的衣领往上提,三角眼瞪圆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有军士赶夜路,不慎失足掉下悬崖而亡!”红衣太监站直身子,猫头鹰似的叫着,声音直冲云霄。

“呜呼呀!”王振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两眼圆睁,四肢呈大字形张开。

众红衣太监急忙上前,把他扶了起来,不停拍打着他的后背,“厂公勿忧!厂公勿忧!”

王振低着头,挤了挤眼睛,眼角掉下滴米粒大小的眼泪,嘴里喃喃道:“这、这如何是好?”他撩起眼皮看了眼邝蒙,跺了下脚,“邝大人,您看该怎么办?”

邝蒙脸绷起像木板,抬起手:“立即停止行军,厚葬士卒!”

“你说的,你负责!”王振抬起手来:“传令下去,就地安营扎寨!歇息几日再说!”

“遵命!”有名东厂太监捧着令箭下去了。

“寻找跌下悬崖士兵尸骨,赐纹银四十两,厚葬!”

“遵命!”

王振弯着腰,搀着邝蒙的胳膊,满脸是花道:“要是蓝将军气吼吼找上门来——”

邝蒙将胸膛拍的“啪啪”直响:“让他来找我,我要与他剖明利害!”

众军拔营起寨,前进了数里路,人人弯腰低头,直打盹,走几步便磕绊一下,险险跌倒,他们揉揉眼睛继续赶路。

突然有红衣太监手举令箭,骑马飞似跑来,口中高呼:“监军大人有令!停止前进,就地安营扎寨!”他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

众明兵长出口气,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东倒西歪倒在路边,顷刻进入梦乡,连营寨也没扎,沿途全是士兵就地躺着,绵延不到边,于路望去,全是趴倒的明兵。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六章 深夜行军(3) 明军将领直挠脑袋,大眼瞪小眼:“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也停下脚步,看看左右,问道:“怎么又停军了?”

有名红衣太监气喘吁吁飞似跑来,跑到皇帝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双膝跪地,“砰砰”磕了两个响头,抬头道:“陛下,监军大人下令停止行军,原地休息,并且还说这是兵部尚书邝大人极力主张,而且据说——”

他直起身来,左右看看,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将声音压低了一大半,细如蚊呐道:“夜间赶路,有军士行军不慎,坠崖身亡!”

“啊?”皇帝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身子晃了晃,低下头,连连摆手道:“这如何使得?快快厚葬士卒!朕早说了,这么赶路不行,是谁极力主张连夜行军的?”

红衣太监回答:“陛下,是九门提督蓝光蓝大人,至于身亡士卒,监军大人已遣人厚葬,并且赠银四十两!”

皇帝点了点头,抚了抚胸口,“如此甚好!那就就地安营扎寨吧。朕要好好休息番。”

“遵旨!”众红衣太监退了下去。

“嗒嗒嗒”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传来阵马蹄声,有名头戴铜盔、身披铜甲的明军将领,双手持着八楞紫金锤,骑着黄骠马飞驰而来。

他两眼瞪得似铜铃,似要睁裂眼眶,胡须钢针似的扎起,头发直往上飞,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正是九门提督蓝光。

他身后跟着两名身披铁甲的将领,手举火把,将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他们也骑马飞奔,距离蓝光仅一个马身位。

蓝光边往前飞奔,边抡起八楞紫金锤道:“砸死他!砸死他!”

他骑马飞跑过数道山岭,绕过几条山路,沿途所见全是七倒八歪的明兵,斜躺在路边,和衣而卧,他目眦尽裂,眼中似要滴出血来,仰面朝天叫道:“哇呀呀!真是岂有此理啊!”

他奔跑了足足四五柱香的时间,天边泛出鱼肚白时,赶到了王振的监军大营前。

他看见营门,也不下马,依旧骑马向内飞奔,把守营门的士兵仰头叫道:“口令!”

“砸死他!”蓝光挥动了下手中的八楞紫金锤,眼睛瞪得溜圆,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把守营门的士兵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连退几步,连连摇头:“口令不对!不对!”他身后的士兵踹了他一脚:“不对你去拦啊!”

说话间,蓝光和身后两名将领骑马冲入了监军大营。

此时监军大营驻扎在山路边,右边是个馒头样的山包,两三个摩天大楼高,绿树成荫,半座县城大小,大营就沿着山包铺开。

众军士正在扎军帐,还有些军士则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

蓝光飞马向前跑,边看边摇头:“这地方能驻扎军队?兵家大忌!监军王振在哪儿?”

有军士指了指前面,蓝光顺着他手指的地方跑出一箭地远,来到棵大槐树前,王振正坐在槐树下的个半人高的树桩子上打盹,身边围着群红衣太监,前面有些军士则在钉树桩,安装中军大帐。

蓝光跑上前,在距离王振十步远的地方勒了下马缰绳,黄骠马“唏溜溜”叫了声,前蹄扬起半人多高,在半空晃了两晃,“叭嗒”声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王振打个激伶,差点从树桩上掉下来,他睁开眼,左右看看:“怎么回事?”

几名东厂太监跳出来,拦在王振和蓝光的马中间,“呛啷”声拔出绣春刀,面对蓝光,迈着弓字步,两眼圆睁,脸绷起似木板。

蓝光用八楞紫金锤指着王振横眉立目道:“王振!你真是在作死啊!大军缘何走走停停?连夜起程又突然停军?”

“唉!”王振拨拉了下脑袋,张开嘴,双手举到空中晃了晃,别过头去翘起二郎腿,嘴巴撇到耳后根:“我当啥事?原来这么回事,你去问你自己和兵部尚书邝大人去!”

说完挥了下手:“去请邝大人他们来!”

“遵命!”有名红衣太监飞跑着出了营门。

蓝光愣了愣神,翻身下了黄骠马,他身后两名将领也翻身下马,立在他身后。

足足等了两三柱香的工夫,天边已亮了时,营门外传来阵“叮伶伶”的马踏銮铃声,有队文武官员在名红衣太监的带领下,飞马赶来。

领头官员正是邝蒙,除他之外,还有国公张辅等其它几位文武官员。

他们面红耳赤,冲入营帐,翻身下马,撩起襟袍,三步并两步向中军大帐跑来。

王振拍了下手,站起身来,打个哈欠道:“人来了,有事你们谈,我不参予!”说完,他走到已立好的中军大帐门前,挥了挥手。

几名红衣太监端来把太师椅摆在他身后,他端坐在太师椅上,三角眼瞪得溜圆,乌溜溜看着众人。

蓝光怒目圆睁,迎上邝蒙:“邝大人,你怎么会出这样的建议?你又不是王振那样狗屁不通的人!你不知道军情十万火急,大军急着赶路?”

王振脸“刷”地沉下,额头刷下道道黑线。

邝蒙捋起袖子,拐着脚冲上来,两眼圆睁:“呸!你也不是外行,难道你不知道冒进出击必致大败的道理?如此急吼吼往前赶,你是不是要置全军于死地?”

他头上的乌纱帽,“嗡”地声跳了起来。

他身后张辅等数名文武官员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蓝光跺了下脚,牙齿直咬,连连摇头:“真跟你们说不通!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军如何加紧行军!”他握起拳头晃了晃,指节捏得“咔叭、咔叭”直响。

“你知不知道,为了连夜赶路,有军士掉崖身亡!”有名文官伸长脖子叫道。

众人目光全扭向蓝光,眼中射出道道利箭。

“嗯?”蓝光愣了下,咂巴了下舌头,手托着腮帮子沉思了片刻道:“行军打仗难免要死人,诸位大人如此心疼偶尔死几个人,那就会错过战机,造成大军更大的伤亡!”

他眼睛瞪圆了,眉毛向上飞起,双手举到空中,划了个磨盘大小的圆圈。

“屠夫!”

“败类!”

“完全不顾及士卒死活!”

“嗖”有只笏板飞向蓝光,“咣”地声打在他头盔上,弹起半个胳膊高,在空中打了两个圈,掉在地上。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七 深夜行军(4) 两名文官飞身跃起,一个揪住他的衣领,另一个揪住他的头盔往后拽。

国公张辅指着蓝光连连摇头:“蓝大人你一心一意想要捕捉战机,我不反对,但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要是让士卒知道,岂不令士卒寒心?他们若不愿效力,你还有啥战机可以捕捉?”

有名文官拳头捏得茶杯大小,抡圆了打向蓝光的脑袋,“咣”地声打在他的头盔上,顿时这名文官脸变成绿色,捧着拳头,跳着脚,“哎哟、哎哟”直叫唤。

蓝光甩着衣袖,摇着脑袋,厉声高叫:“慈不掌兵!”

他掰开面前人的手,向后推了把,那人连退几步,倒坐在地上。

“轰”地声,众文武官员蜂拥而上,抓着蓝光衣袖往后推,国公张辅面红耳赤,脸上肥肉直颤,捋起袖子上前:“今天本国公爷爷给你好好讲演讲演什么叫兵法!”

他飞身而起,来个虎扑,双手掐住蓝光脖子。

众人扭打成团,滚出两辆马车远。

“哈哈哈!”王振双手捧着肚子,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坐回到太师椅上,向上招了下手。

两名红衣太监抬着个长条形梨木桌子摆在他面前,又有两名红衣太监各托着个红漆木托盘走来,左边的太监托盘上放着足球大小的青瓷酒壶,旁边放着个拳头大小的酒杯;右边的太监托盘上放着个红烧鸡,油光发亮,冒着白气。

二人把酒和烧鸡放在王振面前,退了下去。

王振倒了杯酒,然后撕下条鸡腿,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拎着鸡腿,“滴溜”一口酒,“叭嗒”一口菜。

他看着蓝光他们,眼睛眯成了条线,红光满面,嘴巴鼓起像蛤蟆,发出阵阵“扑扑扑”的声音,脸红得像烧茄子,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有名东厂太监上前,弯腰拎起个蒲扇,给王振扇风,脸上开了朵花。

“唔?”众人扭头看向王振,停住不动了。

蓝光保持着迈着弓字步,双手扯着张辅的胳膊往外掰的动作;张辅则踮起只脚,另只脚抬到膝盖高,双手掐着蓝光的脖子,扭头看着王振;邝蒙则弯腰躬身,脑袋顶在蓝光肋下;另几名文武官员,则扯着蓝光衣袖向后飞拉。

众人保持着这个动作纹丝不动,如同雕塑。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现场“轰”地声炸开了,众人松开手蜂拥围上王振,七嘴八舌道:“王振,你在干什么?”

“好笑?”

王振脑袋往脖领里缩了又缩,浑身寒毛直竖。

蓝光指着王振的鼻子:“你身为监军大人,不能六神无主,人云亦云!必须自己作出决断!不受外人干扰!”

王振愣了下,点点头,方向鸡腿和酒杯。

张辅、邝蒙和其它几位文武官员扭头看了眼蓝光,两眼发白,连连摇头,摊开双手:“武夫无谋!武夫无谋!”

王振站起身,清清嗓子,昂首挺胸道:“本监军知道了,你们且退下,本监军自有主意!”

众人耷拉着脑袋向外走,张辅边往外走边扭头看着蓝光,连连摇头:“太幼稚了!太幼稚了!”

说话间众人出了大营,扬长而去。

王振背着手,在中军大帐门前来回走动,低头沉思道:“蓝将军说得有理!从此本监军高兴走就走,不高兴走就停!谁也奈何不了咱家!”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众东厂太监齐步上前,冲他挑起大指,连连点头。

薛若冰、秃鲁火得儿、陆小翠等人终于赶到了也先的中军大营,回营交令。

也先坐在中军大帐中间的张案几后,手拿着鞑鞑可汗的信反复观看,看了几遍后连连摇头,他又把信给阿鲁巴图等人观看。

众人看了圈后,也先道:“鞑鞑可汗虽然同意出兵帮助咱们,但是语多闪烁,既不标明出兵日期,也不说明出兵人数,看来本帅也指不上他了。”

阿鲁巴图道:“大帅,本来就指不上,他只要出兵帮助咱们,管他出兵多少都行。”

秃鲁火得儿又道:“大帅,我们这次出使,去了三十名随从,不料半路遭人劫杀,全部阵亡,只我和薛姑娘、陆姑娘侥幸逃生,顺利送完信。”

也先倒吸口气:“何人敢在本帅眼皮底下做这种事?”

秃鲁火得儿张开嘴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看看左右,迈步上前,凑到也先耳朵边,叽叽咕咕说了阵,然后退了下去。

也先额头腾地冒出团火,他“啪”地拍了下面前案几:“真是岂有此理!本帅在前面奋力厮杀,他们竟敢在后面做小动作!本帅非饶不了他们!”他脸红脖子粗,呼呼喘着气。

阿鲁巴图手拈胡须,看看也先,又看看秃鲁火得儿,仰头思考阵,点点头:“原来如此,八成是他们了。”随后他冲也先元帅拱手道:“大帅,虽则如此,可眼下我们已兵临敌军城下,顾不上他们了。”

也先咬着牙,哼哼了阵,使劲咽了几口唾沫,道:“待打完了仗,再找他们算账!”随后他转向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薛姑娘、陆姑娘,你们出使辛苦了,下去歇息几日去吧,来人,给他们送上酒肉。”

秃鲁火得儿、薛若冰、陆小翠等人冲也先拱了下手,道声:“多谢大帅。”便退了下去。

走出帐外,秃鲁火得儿脸上泛出红光,连声道:“我还想一上来就冲锋呢,不料先下去休息。”

陆小翠满面笑容道:“这样才好,明军多得很,要打仗是怎么也打不完的。”几人说说笑笑地下去了。

在漠北大漠,一支骑兵向南行走着,队伍拉开有几条街长,举着红黄蓝白各色旗帜。

领头的人身着黑羊皮长袍,头戴黑羊皮毡帽,帽檐两侧各垂下条黑色尾巴,年约四十,剑眉星目,鼻直口阔,满脸胡须乍起似钢针,正是鞑鞑可汗。

他每走段路,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地,又回头看看身后的骑兵,眉头锁成了疙瘩,似有无穷心事。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扬起阵尘土,几名身着红袍的东厂太监飞奔而来,鞑鞑可汗勒住马,向后挥了下手,众骑兵停止前进,全扭头看着那几名东厂太监。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八章 深夜行军(5)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几名东厂太监飞跑到距鞑鞑可汗几辆马车远的地方,勒住马,翻身跳下马。

鞑鞑可汗拢住双目,扬声道:“来者何人?”

领头的东厂太监冲他拱手:“在下东厂侍卫,奉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大明四十万大军监军王振王公公之命,特来给大汗下书!”

鞑鞑可汗拢眼看了看他们,点了点头。

领头的东厂太监三步并两步走到鞑鞑可汗面前,从怀中掏出封书信,双手递上。

鞑鞑可汗接过信,揭开金漆火印,展开来看,来回看了几遍,不住点头:“此信不错,比那姓郭的强多了!”说完,将信转给身后的文臣武将看。

众文臣武将互相传阅了番,也是频频点头。

鞑鞑可汗摇头晃脑,提了提腰间束带,弯腰道:“王公公说什么事成之后扶我做草原之主,这个不敢,他恐怕也没那权力,这个要陛下亲封才行!不过双方互开集市贸易,让本汗享有独家经营权,这本汗倒颇感兴趣,不知具体怎么做?”

东厂太监昂首挺胸:“照双方书面签订的协议,折半收取。比如协议规定,大明每从大汗这进匹马,花费一千贯钱钞,实际只支付你们五百;又或者贵部从大明进口绢纱,茶叶,布匹,名义上一千贯卖与你们,实际上你们要付两千贯!”

他昂首挺胸,半眯起眼睛,摇头晃脑,脸上泛出红光。

鞑鞑可汗眼珠瞪得溜圆,几乎要从眼眶中跳出来,其它文武官员也嘴巴张大可吞下枚鸡蛋,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鞑鞑可汗抬起右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不停地抖着,他回头看看众人:“这——这是贸易吗?”

众人绷着脸像木板,沉默不语,纹丝不动。

“哇呀!可恼!”鞑鞑可汗踹了下马镫,头发飞起半个胳膊高:“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本汗是何道理?来人,把他轰了出去!”

几名鞑鞑士卒驱马上前,挥动手中马鞭,打向东厂太监,嘴里喝道:“走!走!滚!”

“啪”地声,马鞭抽在名东厂太监脑袋上,他头上的皂角帽“嗖”地飞向天空,飞出半层楼高,在半空打了两个滚,落到两辆马车外。

东厂太监倒吸口气,捂着脑袋,指着众人道:“这等好事你们不答应,要后悔!后悔!”

说完骑上马,飞奔而去,帽子也顾不上拾,带着溜烟尘无影无踪。

“哈哈哈!”鞑鞑可汗仰面朝天,声音直冲云霄,他目光炯炯有神,手舞马鞭指向前方:“这下本汗再无后顾之忧了,出发!”

众鞑鞑骑兵,纵马向南飞奔而去。

也先的中军大帐,设在离大同城池五里远的山坡上,周围大帐林立,每隔几辆马车远就有一顶,东西绵延望不到头,不时有瓦剌骑兵在营中来回走动。

中军大帐接近两层楼高,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纯牛皮缝制,周围站着圈瓦剌士兵,背对着大帐笔直而立,目光直视前方,手持长矛,从帐门口直往外排,排出两箭地远。

大帐内人头攒动,也先端坐正中帅椅上,手托腮帮子,凝视地面,纹丝不动,如同木石。

左右两边各排了排太师椅,直排到帐门口,左首是孔雀夫人,阿鲁巴图和诸多文臣,右首是秃鲁火得儿,阿礼不花和众多武将。

椅子坐不下,身后还站着几排文臣武将,背着双手,笔直而立,将大帐站满,几乎无立足之地。

薛若冰\陆小翠和孔雀教护法,站在孔雀夫人身后,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屏息凝气。

阿礼不花用拳头捶了下胳膊,瞪圆眼睛道:“大帅!某家不才,愿率先锋营率先攻打大同,一日内拿下,愿立军令状啊!”

他站起身来,冲上拱手,声如雷鸣,震得大帐“嗡嗡”直响。

众人全扭头看向他,频频点头。

也先元帅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地面,手指向下划了划,“攻城拔寨,不是我骑兵所擅长的,要把明军引出城外,在外面歼敌为佳!”

阿鲁巴图手拈胡须,频频点头:“大帅所言极是!”

众人目光转向他,也先问道:“军师有何妙计,将明军引出?”

阿鲁巴图凝思半晌,眉毛拧成疙瘩,挥了下手:“取地图来!”

两名瓦剌侍者入帐,展开副两张报纸大小的羊皮地图,每人各执一端,斜着面向瓦剌众将。

阿鲁巴图站起身来,手指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大同西北二十里,有处地名叫‘阳和口’,各条山脉中的山溪流下,汇聚于此,转向东南,直流向大同,是大同主要水源。大帅若切断水源,必会引起明军不安,他们会冒险夺取此地,我军可在阳和口设伏,聚歼明军!”

“轰”地声,大帐众人连连拍手称是。

“嘶——”也先元帅倒吸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上面点点划划,足有两盏茶工夫,“截断水源需三万精兵修筑拦河大坝,另外还需要二万精兵埋伏于四周,这样,大同城下就不到一万人了。”

阿鲁巴图点点头:“正是,这一万人可做诱饵,佯装战败,引诱明军奔向阳和口。”

秃鲁火得儿站起身来,拱手道:“大帅!这事就由我来做!”

也先元帅摆摆手:“不!这事由本帅亲自来做为妥,你与阿鲁巴图带三万精兵去截断阳和口水流,不但如此,还要随时准备迎击前来进攻的明军!”

阿鲁巴图和秃鲁火得儿互相看看,弯腰拱手道:“遵命!”

也先元帅又看看孔雀夫人:“圣教主不妨同他们前往,也好督导大军。”

孔雀夫人起身拱手道:“大帅有命,莫敢不从,只是在下这一去,大帅安危令人心忧!”

也先摆摆手:“不必担心,谅郭敬小儿和那些明军不能把我怎样!”

“如此遵命!”众人接了令箭,退出帐外。

秃鲁火得儿看着薛若冰的背影两眼闪闪发亮,嘴巴咧开像黄瓜

也先又下令:“赤塔,塔哈尔,你二人各带五千精骑,埋伏于阳和口南北两侧,只待明军前来,就两翼齐出将其包围!”

“遵令!”

“遵令!”

二人手捧令箭,昂首挺胸出了大帐。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九章 深夜行军(6) 阿礼不花眼睛瞪得滴溜圆,看着众将一个个排着队出去了,直挠头跺脚,“大帅!”

“阿礼不花!”

阿礼不花“啪”地来了个立正,昂首挺胸:“末将在!”

也先取出支令箭:“你的任务极其重要!除你本部两千精骑,本帅再助你八千精骑,合计一万,埋伏于阳和口东南十里的山林后,待本帅引得明军前来,你放过明军,待其进入包围圈后,你再杀出,截断明军后路,勿使一人逃脱!”

“遵令啊!”阿礼不花眉毛直往上飞,他手捧令箭,摇头晃脑向外走,走了没几步,忽地停下,转身挠头道:“大帅,我们都走了,这中军大营只剩你和万余铁骑,我们忧心啊!不如——”

也先摆摆手:“军令如山!本帅安危,你们不用担心,本帅自有主见!”

“遵令啊!”阿礼不花手捧令箭,大踏步地出去了。

须臾,帐中只剩下也先一人,他坐在太师椅上,看看周围,扬手冲帐外叫道:“取酒来!本帅今日要一醉方休!”

“轰隆隆”众军大营如同雷响,众军士往来穿梭,拔营起寨,拆掉军帐,打包行李,营中如同开水沸腾了般。人们打点好行装,分路向目标走去。

队伍如同数条长蛇在起伏的山丘间行进,从南到北望不到头,绵延有几十条街长,人的喊叫声,马的嘶鸣声直冲云霄。

大同城墙上,监军郭敬趴在城垛口往下看,他眼珠瞪圆了,身子几乎探出城墙,足足看了几柱香时间,脸上泛出红光,嘴巴咧开像黄瓜,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敌兵撤退了!哈哈哈!”

他站直身子,昂首挺胸,摇头晃脑,似乎要飞了起来。

他没晃个三五次喘息的工夫,突然“当啷”响了棒锣,从也先中军大帐飞跑出队骑兵,直冲向城墙,他们跑到距城池有一箭地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分两边雁翅排开,手举刀枪,“哇哇!”叫着。

郭敬愣了下神,眉头拧成疙瘩,又探头向下望去,足足看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连连摇头:“敌兵已撤,他们跑到这来,是何缘故?”

旁边有名将领拱手抱拳道:“启禀监军大人,末将以为,他们这是在为大军撤退殿后,目的是掩护敌军撤退,生怕我们追击。既然如此,末将不才,愿领三千铁骑,追杀撤退敌军,扰乱敌军阵营。”

郭敬歪着三角眼看着他,连连摇头:“你没看见他们骑兵有好几万?你带三千人去追杀,岂不羊入虎口?”

“这个——”这名将领脸红脖子粗,退了下去。

又有名头戴乌纱,身着大红袍,补子上绘着锦鸡的文官上前,弯腰拱手:“监军大人,也先大军突然不战而撤,定有变故,我等还是静观其变。”

众人连连点头,站在城墙上观看。

直到日头偏西,红日开始西坠之时,也先大军除中军大营,其余各部均已撤的干干净净。

中军大营孤零零立在个山包旁,方圆半座县城大小,正中有根三四层楼高的旗杆,挂着面白底金边的锦缎大旗,正中绣着个磨盘大小的黑体字——“帅”,大旗迎风飘扬,猎猎起舞。

郭敬眉头拧成疙瘩,手托着下巴,另只手指着“帅”字大旗道:“诸君皆撤,独中军帅营不撤是何道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有名明军将领上前拱手道:“监军大人,依末将见,此营孤单,易被攻破。末将不才,愿统两万精兵,攻打也先中军帅营!”

众人均两眼发亮,连连点头称是,挑起大指。

郭敬连连摆手:“敌军定有诡计,不要轻易出击,稳守城池为上。”

众人也是点头称是,双眼直注视着中军大营。

突然,对方中军大营中响起棒锣,又冲出队骑兵,排开有半条街长,他们簇拥着个人,向城池方向走来。此人头戴黑色羊皮毡帽,顶上扎着朵红缨,骑着匹乌骓马,正是也先元帅。

他骑马来到距城池一箭地远的地方停下,手拈胡须,抬头看了看城池,招了招手,然后翻身下马。

有几名瓦剌侍者飞马跑来,他们扛着把黄花梨太师椅和个梨木方桌,来到也先身边下马,将方桌摆在也先面前,椅子放在后面。

须臾,又有名侍者跑来,手里端着红漆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个白色足球大小的瓷酒壶,旁边有个拳头大小的白瓷酒杯,另外的托盘上还放着盘手抓羊肉,堆起有巴掌高。

他将酒肉摆在也先面前方桌上,退了下去。

也先眉毛向上飞起,看着酒肉,提起酒壶,倒了杯酒,放在嘴边抿了口,然后斜眼瞥向城池。

“呜哩哇啦!”几名瓦剌大汉吹起了牛角,声音直飘到城墙上,四处扩散。

郭敬倒吸口气,手指着也先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哇呀!呸!”几名明军将领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唾沫星子横飞,他们抱拳拱手道:“他们分明是欺我大明无人,末将不才,愿领三千精骑追杀也先,不取其首级不回营交令!”

他们重重将双拳拱了下,昂首挺胸,双目炯炯有神。

郭敬摆摆手:“尔等不知,他是故意引诱我们出击,这点小把戏还瞒不住咱家。你们且退下,咱家自有办法!”说完手举到半空,“啪啪”拍了两下手。

众明军将领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退了下去。

不到小半盏茶工夫,从城楼下走上队侍者,身着红袍,他们抬着几张八仙桌走了上来,将八仙桌摆在城门楼正中,又有队侍者上来,每人搬了把太师椅,将椅子放在八仙桌周围。

众侍者流水般上来,端着鸡鸭鱼肉,笋子南粉和上等花雕,将桌子摆满。

紧接着,“咦咦呀呀”从城楼下传来阵银铃似的声音,从城楼下走上队女子,皆身着红衣、长袖,袖子舞起在空中“呼呼”转。

她们年约十七八,唇红齿白,涂着脂粉,在音乐伴奏下在城楼上又蹦又跳转圈圈。

郭敬眼睛眯成条线,点点头,咧开嘴道:“诸位将军大人如何?也先在城下自斟自饮,我们在城上大吃大喝,吹拉弹唱,那不比他热闹?不把他比下去了?呵呵!”从鼻孔中发出阵阵冷笑。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章 深夜行军(7) “哎呀!”有名尖嘴猴腮的文官走出队列,胸前补子上绘着草雉,他挑起大指,满面红光道:“监军大人真是神机妙算,此举让也先无地自容!”

“哈哈哈!”郭敬和也先几乎同时仰面朝天大笑,声似敲锣。

也先嗛了块巴掌大小的手抓羊肉,放在嘴里嚼了几口,满嘴油光,看着城池两眼闪闪发亮。

郭敬则端坐在正中太师椅上,端起酒杯,眉眼开花道:“诸位!今日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呸!”有名武将朝地下吐了口唾沫,扭头看看城墙下的也先,双目瞪出似要挣破眼眶,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太阳偏西时,秃鲁火得儿、阿鲁巴图、孔雀夫人等已带队开进到了阳和口。

这里西边是连绵起伏的大山,高耸入云,山泉弯弯曲曲流淌而下,汇聚到一片滩地前,滩地面积有几座县城大小,水深过膝,水波荡漾。

水潭积水有膝盖高,溢出堤岸向东南方流淌,形成个几辆马车宽的河流,弯弯曲曲沿着山势向南方流淌。

水潭的东南边,是大块平地,东西几箭地长,望不到头,杂草稀稀拉拉,东一块西一块没过膝盖,再往后则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几座摩天大楼高,馒头样,每个山包都有约半个城池大小,一直向东延伸,望不到头。

水潭北边,也是个有几座城池大小的平地,后面是高山峻岭,林木郁郁葱葱。

在水潭东面的边上,立着块二人多高的黑色石碑,厚如书本,正面镌刻三个大字——“阳和口”。

秃鲁火得儿、阿鲁巴图等人率队沿着东面丘陵向这儿走来,骑兵漫山遍野,布满整个丘陵,有的沿着丘陵底部平坦地面顺着山势,弯曲着向前;有的则直接骑马翻上山包,从一个山包越过另一个山包。

骑兵乌压压成片,横队排开有几条街长,纵队则绵延无边,望不到头。

秃鲁火得儿、阿鲁巴图、孔雀夫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在距石碑约一箭地远的地方停下马,秃鲁火得儿手搭凉棚,盖在眼睛上,伸长脖子看向前方。

看了有半盏茶工夫,他扭头冲阿鲁巴图道:“军师,您看这地势,很适合骑兵作战。”

阿鲁巴图频频点头,挥动马鞭指着西边大山:“那里可安营扎寨。”他率领一万铁骑,走向西边大山,越过河流,在大山内找了块可进可出、适合扎营的地方开始扎营。

他们站在山头,可直接看到下面的河流和湖泊。

山谷内顿时人喊马嘶,如同沸锅,在大山内回荡。

秃鲁火得儿率领一万五千骑兵,来到河流边,他看了看面前的河流,又看看上游的湖和下游,挥了下手:“截断河流!”

众骑兵纷纷下马,沿河边跑去,如同蜂群,站满了河岸,他们搬起岸边的石头向河流扔去,还有的则展开麻袋,用铁锨往麻袋内铲土,待装满麻袋,就将它扔下河流。

不过几顿饭的工夫,河流内的石头和土块便堆成了小山。

孔雀夫人则率五千骑兵,在东面外围警戒,骑兵分成无数小队,手持弯刀长矛,虎视眈眈来回穿梭,盯着外面,孔雀夫人则骑着乌骓马,站在个山包顶上,四下观望。

这个山包树木稀疏,每隔数辆马车远长着棵一人多高的树,胳膊粗细,四野开阔,看看出很远。

薛若冰则骑着黄骠马,站在她身后,眉毛拧成团儿,低头不语。

孔雀夫人手搭凉棚,四处观望,看了有盏茶工夫,连连点头:“这里是个歼敌的好战场。元帅若是能将大同明军主力吸引到这来,必能一举全歼!取大同易如反掌!大同在手,就可从容不迫地和正统小儿的四十万大军周旋了。”

她身后的几名身着黑衣的孔雀教护法频频点头,薛若冰则两眼凝视地面出神,如同木鸡,纹丝不动。

孔雀夫人耳朵动了下,扭头看向后方,眉头皱起道:“冰儿,在想什么?”

薛若冰打个激伶,连连摇头:“没、没什么!”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扭头看向阳和口方向,见那里人如蚁聚,人喊马嘶,人们往来穿梭奔走,不停地在河中扔麻袋、石头,不由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了朵花儿,飞马向阳和口奔去,带着溜烟。

路上瓦剌士兵往来奔走,人人手里抱着大石头往河边跑,待扔下石头又转回来到处寻找石头,密密麻麻看不到头。

陆小翠穿过人群,来到阳和口的石碑前。

秃鲁火得儿已下马,站在石碑旁,双手叉腰看着湖泊,面如石板,他身旁有几队瓦剌骑兵,排开几条街长,围住湖岸,在距湖岸箭地远的地方,抡起铁锨铲土,将土装入麻袋,堆在湖岸边。

此时已围着湖岸堆了小半人高,两辆马车宽,湖岸边像是长了道城墙。

陆小翠扭头看看向南流的河流,已被截断,断口的地方堵着几层楼高的石堆、土块,像道大闸切断河流。河流下方水已渗入地面,不再流淌。

她眉毛向上飞了飞,翻身下马,走到距秃鲁火得儿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嘴巴向上翘起道:“火得儿,恭喜你啊!这么快就完成了大帅交待的任务,真了不起!”

秃鲁火得儿脸依然绷的像木板,连连摇头:“还早着哩!”

他挥动马鞭,指着湖泊西边山溪流下的地方道:“你看,那里河水不断注入湖泊,湖泊水位不断升高,若现在就以为大功告成,停工不干,那不出半个时辰,河水就会漫过堤坝,四下流淌!”

他指了指身后的平地:“若河水流到这里,势必破坏战场地形。这里原本适合骑兵作战,若水流漫地,则不适合了!”

他又指了指南边:“水流会顺着地势低洼处继续向南流淌,找到河道又会重新恢复向大同供水,那我们就前功尽弃!小翠,我们可不是只堵半个时辰的河,而要一直堵到在这里全歼大同明军主力为止!”

他两眼闪闪发亮,咬着牙齿,右手握成拳头,重重向下挥了下。

陆小翠倒吸口气,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一章 兵临城下(1) 陆小翠倒吸口气,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愣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道道,你们忙,我们别处转转。”

说完她飞身上了枣红马,拨转马头向孔雀夫人跑去。

除了这里的人堵塞湖泊河流外,还有几队骑兵则沿着河流上游山溪流淌的地方走。

他们翻过几座山,见前方又出现个几条河流汇聚的地方,形成洼大水池,汇成更多的水顺着峡谷向山下流淌,他们停住脚步,来到峡谷两侧,搬起石头向下扔去。

石头如雨点般“轰隆隆”往下掉,除此之外,他们同样是往麻袋中铲上土,然后将装满土的麻袋扔到峡谷河流口。

几柱香的工夫,峡谷河流入口就垒得有两三层楼高了,水流到这里团团转,打着旋涡,不往前流了,并且越聚越多,很快就没过人的脑袋。

上游几条主要溪流被截断后,流入湖泊的水明显大幅减少,湖泊水位不往上升了。

秃鲁火得儿指挥精兵,将堤坝越筑越高,当月亮升起来时,他们点起灯笼火把、亮子油松还在不停地干,黑夜中人员穿梭,人喊马嘶。

远处看着火把,连成了片儿,堤坝筑得有楼房高了,水位还在底下徘徊。

秃鲁火得儿爬上堤坝的顶端,双手抱肩,看着湖面,两眼闪闪发亮,脸上绽开了朵花儿,频频点头,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道:“再干一个时辰,将堤坝再筑高三尺,就可休息了!”

众瓦剌士兵捋起袖子,担筐运土,络绎不绝。

大同城下,也先抬头看眼城池,手托着脑袋,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两眼微闭,侧着身子,打起了盹。他身后两侧的瓦剌骑兵,早已下了马,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只有几名骑兵依旧骑着马,两眼虎视眈眈看着四周。

有名骑兵四下看看,见众骑兵倒了一地,横七竖八,不由倒吸口气,自语道:“若是此时明军杀出,那可糟了!”

也先挥了下手,像是听到他说的话似的,喃喃自语:“尔等放心,只管歇息!谅郭敬小儿不敢出城!”他说话时,眼睛依然闭着,手还是托着脑袋,保持原有姿式不动。

城墙上已亮起灯笼火把、亮子油松,从东到西排列,望不到头,从天空向下望去,有道火光连成片儿,呈方形排列,望不到头。

北城城门楼上,点着成排的大红灯笼,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照得城门楼亮如白昼。

郭敬坐在正中的桌子后,腆着肚子,厄斜着眼睛看着城下,打了个嗝,脑袋左摇右晃:“看谁撑得过谁?尔等今夜要小心谨慎,不得大意,防止敌军夜攻城池!”

话音未落,有名明军旗牌官跑来,双手抱拳,弯腰冲郭敬道:“启禀监军大人,流经大同的河水突然断流,现在护城河水位下降!”

“什么?”郭敬“啪”地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碗筷“哗啦”声响了下。

他站起身来,瞪圆了眼睛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流经大同的河水断流,护城河水位下降!”明军旗牌官双手抱拳到额头,扬声道。

“哎呀!”郭敬只觉似被雷劈了下,身子前后摇晃,“扑通”声坐倒在太师椅上,两眼发直,呆呆看着前方,嘴巴歪成黄瓜。

众明军将领倒吸口气,左右看看,起身拱手道:“监军大人,事不宜迟,宜急速派兵捉拿城下也先。末将等不才,愿领二万精兵,先行擒拿也先,再去打通河道!”

文臣起身连连摆手:“稍安勿躁!也先如此有恃无恐,定有埋伏!不如谨守城池为上,等候圣上大军来到,再做定夺!”

“现在河水断流,城中无水,能守几日?”众武将两眼圆睁,嘴巴鼓起像蛤蟆,头发无风直往上飘。

有文臣摆手:“大同城内水源不止它一处,也先截断河流也在意料之中,只要节省使用,坚持到圣上大军来到,绝无问题。而且彼连夜临时修起的拦河大坝,必经不起长久作用,不出半月,河水必然冲垮大坝,恢复供流!”

郭敬瞪圆眼睛,频频点头。

明军将领道:“也先在城下如此有恃无恐,实在可恼!现在河水断流,必是也先军主力去了阳和口,如今这里是人马缺乏,正应该狠狠打一下!”

郭敬站起身,走到城墙垛口,探出半个身子向下看了看,只见也先手托脑袋,倚着桌边打盹,旁边挂着几盏南瓜大小的大红灯笼,大半骑兵倒地而眠,不由眼睛眯起,歪着嘴,“嘿嘿”冷笑几声道:“也先寻死,就如他所愿!”

明军将领立即打鸡血似的跳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郭敬。

“轰隆隆”城池吊桥方向,一队明军手持刀枪、火把,嘴里直喊:“杀呀!杀呀!”冲了出来,声音直冲云霄。

有骑兵飞马上前,冲也先拱手道:“大帅!明军出城了!”

也先打个激伶,跳起来,揉揉眼睛看了看城池方向,顿时脸上绽开朵花,“哈哈!明军总算出城了!快撤!”他飞身上马,向北方跑去。

其余躺在地下的骑兵,纷纷翻身而起,飞身上马,跟着也先跑了下去。

也先跑了几箭地远,支起耳朵,不由眉头拧成疙瘩,“怎么声音越来越小?”

他拉起马缰绳,拨转马头,拢目向后看去,众骑兵也纷纷停马向后观看。

但见明军排成条线,有条大街宽,举着火把,波浪似的向这涌来,速度明显比他们慢了几倍。

也先眉头皱起:“全是步兵!人数不过两三千,真开玩笑!这点人马也敢来?”他扭头看看左右,骑兵雁翅排开足两条街长,并且排成数列,人数不在袭来的明军之下。

他不由连连摇头:“郭敬小儿真有意思,这纯属送死!儿郎们!”他拔出腰间弯刀,举到半空,目光炯炯有神道:“别跑了!直接杀退明军!”

“哗”众骑兵举起刀枪,“哇哇”叫着向明军冲去,卷起阵阵旋风。

也先举到冲在最前面,他身后则是两名孔雀教护法,身着黑衣,抿着嘴,握着手中兵器,仅落后也先半个马身位,相距不过十步远。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二章 兵临城下(2) 骑兵队伍中,有人开始弯弓搭箭,边骑着马向前飞奔,边将弓拉圆了紧盯前方。

明军跑了段路,倒吸口气,停住脚步,领头的明军将领更是脸变成了黄瓜,摊开双手连连摇头:“区区两千步兵能干什么?连诱饵都吃不掉!”

他举起大刀,挥动道:“冲啊!”向前跑了几步。

“嗖嗖”几声,几支雕翎箭向他迎面飞来,他挥舞大刀,舞成扇形,“砰砰”两声,磕飞了两支箭,但第三支箭,正撞在他肩胛骨的甲胄上,“砰”地声向上弹去,没有扎入。

原来射箭人离他距离尚远,箭飞到他身边时,势头已尽,故而没穿透衣甲。

这名明军将领眉毛向上飞起,眼睛瞪得滴溜圆,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原来他们这么不堪用!”他举起明晃晃的大扞刀,举过头顶,大喝声:“冲啊!”飞身跃起,有半辆马车长,带着溜烟向前冲去。

其它明军愣了愣神,顿时眉眼开花,“哇哇”叫着挥舞刀枪冲上前。

他们向前跑了几辆马车远的距离,加上瓦剌骑兵迎面冲来,距离又缩短了半箭地,这样他们就进入到射程中了。

“嗖嗖嗖”瓦剌骑兵第一轮箭雨射了出来,在半空划出条弯曲的弧线,犹如礼花盛开,雨点般飞向明军。这道箭雨横宽几箭地远,排成条线,“呜呜”向前飞着。

骑兵射完箭后,马不停蹄再往前跑,同时又弯弓搭箭,准备发射第二轮箭雨,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一箭地远。

首轮箭雨中,飞向领头明军将领的最多,四面八方齐向他飞来,不下十支之多。

明军将领顿了顿,瞪着眼睛,抡圆大扞刀劈向飞箭。

“咔咔”几声脆响,如同敲锣,有几支箭被磕飞,震得大扞刀“嗡嗡”直响,他也觉得手臂麻了麻,飞箭力道似乎比先前足了许多,不由身形一顿。

就在这一顿的霎那,“咔咔”几支箭突破刀网,扎在他盔甲上,两只箭扎在右肩上,还有支箭“咣”地声撞在胸口护心镜上,向上弹开。

扎在他右肩的两只箭,穿透了两层鱼鳞铁甲,整个箭头没入,但也只是针扎似的刺了下皮肤,没能伤及骨肉,只令明军将领打个寒颤。

这两支箭斜挂在盔甲上,晃荡着。

明军将领倒吸口气,瞪圆眼睛叫道:“风紧,扯呼!”他扭头向后跑。

有数十名明军被首轮箭雨击中,有的正中额头,气绝身亡;有的则只钉在身上其它地方,箭头扎进身体,血流如注。

他们没有盔甲保护,十余人当场中箭身亡,还有数十人身上带着箭,“哇呀!”叫了声,掉头就跑,踉踉跄跄如同醉汉。

其余明军见状,来了个急刹车,脚蹭着地面滑了半辆马车远,停住身形,把刀枪往旁边一扔,拔腿飞奔。

明军顿时如潮水般向城池方向跑去。

郭敬站在城墙垛口,不由倒吸口气,“怎么一个照面没打就跑了?”

他身边有名将领抱拳拱手道:“回监军,这些都是新兵,不堪一战。末将愿领三千精锐铁骑出击,定能生擒也先!”

郭敬低头不语。

瓦剌骑兵同明军的距离又缩小了半箭地远,此时距离明军不过数辆马车远。

第二轮箭雨又飞射而出,如同飞蝗,密密麻麻,箭似流星,“卟、卟”纷纷扎在明军后背上,此时箭势更猛,有不少箭直接穿透明军后背,箭尖从前胸扎了出来,上面还滴着血,力道稍弱的,则扎进去巴掌深。

明军身上、胳膊上、腿上满是箭,顿时血流满地,成片的明军倒地不起,横七竖八排开有半条街长,他们双手抠着地面,眼珠瞪圆了,侧着脑袋看着前方。

那名明军将领的后背,则像刺猬似的扎满了箭,此时箭支支穿透盔甲,扎入皮肉半个拳头深。

他后背顿时血流成片,跑了没几步,双臂摇了摇,“卟通”声倒在地上,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咽气时两眼犹圆睁。

“哇哇!”城下顿时鬼哭狼嚎,如开水锅般,明兵披头散发,纷纷向城门方向跑来。

成队的瓦剌骑兵驱动马匹,向前飞奔,马蹄踩着地面,发出“轰隆隆”雷鸣般的声音,震的大地直摇晃,溅起的尘土有几层楼高,遮天蔽日。

众骑兵像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将弓背在身上,拔出腰间弯刀,把半空风车似的挥舞着,嘴里发出“哞哞”的声音。

郭敬倒吸口气,头皮发炸,身上寒毛直竖,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哆哆嗦嗦道:“快!快!关城门!关城门!”

身边的将领道:“监军大人,城下还有许多士卒没进来!”

“军令如山!”郭敬金鱼眼瞪得溜圆,嘴唇青紫,“不从者斩!”

“吱吱吱!”吊桥向上拉起,“哗啦”铁锁落下。

“呜哇!”众明军两眼血红,抱着脑袋,冲上连跳带叫道:“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说话间,瓦剌骑兵队伍已冲如明军队中,抡圆了弯刀,照人就砍,顿时血光飞溅,尸横遍野。

也先手提弯刀,冲到明军将领身边,见他趴倒在地上倒地身亡,不由摇了摇头,纵马去砍前面的明军。

前方两名明军低头跑路,他飞马向前,砍在明军后脖颈上,血花四溅,两名明军身子摇了摇,倒在地上不动了。

也先勒住马,将弯刀抬到眼前看了看,上面浸满了血,不由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正在这时,“嗖”地声响,一支箭从城墙上飞下,直飞向也先咽喉,也先愣了愣,倒吸口气,呆呆看着这支箭。

他左侧的黑衣大汉倒吸口气,脚踩马镫,飞身而起,如同炮弹飞向也先,同时手中鬼头刀抡圆了挡在也先面门前,只听“咣当”声响,一片亮光在也先面门巴掌远处闪光,溅起溜火星。

一支箭弹向高空,飞出半层楼高,断成几截,坠落地面。

黑衣大汉落在地上,收住鬼头刀,牵着也先马的缰绳道:“大帅,快撤!这里危险!”

原来他们已不知不觉杀到距离城池不到一箭地远的距离了。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三章 兵临城下(3) 有名明军将领,手持铁胎弓,保持着射箭的姿式,瞪圆了眼睛看着也先。

也先打个激伶,约马后撤了几辆马车远,出了箭的射程,抬头看着城池。

此时明军已伤亡过半,哭爹叫娘往城墙根跑,瓦剌骑兵继续纵马疾驰,追杀明军,距离城池不到半箭地远了。

郭敬扬手叫道:“放箭!放箭!”

有明军将领道:“他们当中还有自己人!”

瓦剌骑兵和明军混战在起,队伍互相混杂,有的骑兵已冲到城下了,有的明兵去还在离城池两箭地远的地方,挥舞刀枪,拼命砍杀瓦剌骑兵。

明军将领扒住城墙垛口,向下探出半个身位,看了几次喘息的工夫,点点头道:“尽量照骑马的人射!”

城墙上明军顿时眼前一亮,原来明军杀出的全是步兵,而瓦剌全是骑兵,虽然双方混杂在起,倒也容易识别。他们弯弓搭箭,对准骑兵射了下去,“嗖嗖嗖”顿时箭如雨发。

北城墙上,每个垛口都站直明弯弓射箭的明兵,从东到西望不到头。

第一排箭排成条长线,直飞向骑兵。

离城墙不到半箭地远的瓦剌骑兵,原本拉成条长线,每隔两辆马车远就有一名,他们左右跑动,拦住明军步兵后撤的道路,但凡有明军冲过来,他们就挥刀纵马砍向明军,不是将其砍倒,就是又撵回去。

第一排箭首先射向他们,他们正背对着城墙,背后箭如飞蝗落下,几乎名瓦剌骑兵,都有五六支箭射向,“啪啪”顿时几支箭射中他们后背。

他们“哇”地惨叫,跌下马来,还有箭射中了马,马匹“唏溜溜”声长嘶,跨步向前飞奔,冲进前面混战的队伍,撞到几名明军步兵,还往前跑。

还有少数几支箭射空,有的直接扎到地上,还有的则射中明军步兵,中箭明军捂着中箭地方冲城墙大叫:“看准点!”

话音未落,瓦剌骑兵赶到,挥刀斩向他们的头。

首轮箭雨过后,拦住明军步兵退路的那队瓦剌骑兵,倒下大半,还有的虽未死,但身上扎了几支箭,已摇摇晃晃,被明军赶上,用长枪扎下马来。

落地后,明军犹不停止,蜂拥而上,挥刀乱砍,将其砍为肉泥。

明军眼前顿时出现个大缺口,东西绵延几箭地长,原本陷入绝望的明军,正挥刀挥枪不顾死活拼命砍杀瓦剌骑兵,杀声震天,突见前方空了,顿时松了口气,“哇”地声叫,朝缺口方跑来,如同潮水。

他们披头散发,发足狂奔。

瓦剌骑兵正挥刀奋力砍杀,突见明军大奔,愣了下,“呀!”地声叫,催马抡刀追砍过来。

这时,第二轮箭雨又从空中射下,依旧是对着骑兵,冲在最前,离城墙最近的骑兵,顿时胸口连中数箭,倒下马来。

原本明军手脚并用,只顾埋头跑路,根本无法顾及后面,只要他们飞马赶到,便一刀一个,留下成片尸首,但他们中箭后,明军顿时松了口气,更多的明军冲了过来,直奔城墙根。

明军将领站在城头,也手持硬弓,弯弓搭箭,向下发射。

他们的准头比士兵好多了,几乎每箭都能射中瓦剌骑兵,从不误射明军。

瓦剌骑兵丢下成排的尸体后,后撤到离城墙一箭地远的地方,扭头看着城墙。

这时,第三轮箭雨又射了下来,但大部分没有射中,因为瓦剌骑兵已离开射程。

约有数百明军在飞箭的掩护下,冲出包围圈,来到城墙下,“扑通、扑通”跳下护城河,此时河水水位下降过半,他们游过河,爬上岸,蹲到城墙根下,抱着刀枪,背倚着城墙,看着前方。

过护城河时,又有数十名带伤明军淹死河中。

此时,未冲过包围圈的明军,被瓦剌骑兵重重围裹在离城墙一箭多地远的地方,围成个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圆圈。

瓦剌骑兵并未冲向明军队伍,而是围着他们风车似的打转转,溅起的尘土有层楼高,黄烟滚滚。

被围的明军,手持刀枪,眼睛巴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城墙。

“嗨!”明军将领重重拍了下城墙垛口,冲郭敬道:“监军大人,末将不才,愿领三千铁骑,杀退敌军骑兵,救出被围弟兄!”

郭敬手托着腮帮子,眼皮眨也不眨地看着城墙下。

这时,也先挥了下手,瓦剌骑兵队伍中突然射出成排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射向明军,包围圈内的明军队伍密集,无法躲避,纷纷中箭。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箭雨又射出,不到十次呼吸的时间,包围圈内的明军大半中箭,非死即伤。

伤者捂着中箭的地方,“呼呼”喘气,未中箭的者两眼血红,“哇”地声大叫,挥刀持枪冲向瓦剌骑兵队伍,抡起手中兵器看向他们。

瓦剌骑兵来不及射箭,催马冲了上去,抡刀砍向明军。

明军毫不躲闪,直愣愣迎着砍了上去,在他们中刀的同时,长枪也扎穿了瓦剌骑兵的肚子,或者大刀砍断了他们的腿。

瓦剌骑兵付出数十人代价后,全部消灭了包围圈内的明军。

明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冲出的两千步兵,除数百人冲到城墙根下外,其余全部战死。

也先退到距离城墙两箭地远的地方,骑在乌骓马上,看着地下,除了包围圈内的明军尸积如山,其它包围圈外也横七竖八躺着无数明军。

众骑兵手举刀枪,眉眼开花,“哦!哦!”叫着,声音直冲云霄。

郭敬站在城墙上打个激伶,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

明军将领眼中噙着泪花,拳头重重打了下城墙垛口,转向郭敬:“大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城外弟兄被敌军全歼!”

郭敬仰头望天,默不作声,众明军人人低下了头。

“嗨!”明军将领跺了下脚,扭过头去,“这么打仗怎么能行?”

也先呆呆看着战场,足足有半盏茶工夫,有骑兵来到:“启禀大帅,本次战斗,击毙明军一千七百余人,我军阵亡二百余人,约有半数阵亡于城下,是被城上明军弓箭击毙。”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四章 兵临城下(4) “唉!”也先叹了口气,眉头拧成疙瘩,抬头看了看城池,摇了摇头,“郭敬小儿着实不堪,可此人龟缩城内,凭险固守,本帅竟无计可施!”他又连连摇头。

众瓦剌骑兵从明军身上收拾了刀枪、弓箭及其它兵器,捆扎成团,挂在马鞍上,摇头晃脑,举着刀枪,“哇哇”叫着,返回了中军大营。

中军大营内灯火通明,上下都点着灯笼火把、亮子油松,把大营照得亮如白昼。

营门大开,留守大营的人纷纷出来,举着刀枪冲归营的骑兵“哇哇”叫唤,归营的骑兵则眉毛向上飞起,拍了拍马鞍上明军兵器、盔甲,“呜哩哇啦”地叫唤着,满面红光,走起路来像是飞。

出营骑兵则把手掌拍的震天价响。

众骑兵入营后,大营内立即人声鼎沸,人们往来穿梭,点起篝火,杀羊端酒,络绎不绝。

也先中军大帐内,则摆上了酒席,五六张圆桌将大帐装的满满的,大帐内人头攒动,声如鼎沸。

也先红光满面,招了招手道:“今日摆宴,庆祝胜利,大家不醉不归!”

“哦!”大帐内众人鸟雀似的跳了起来,外面的人也连蹦带跳。

有名黑衣大汉皱了下眉头,上前拱手道:“大帅,虽然旗开得胜,但明军损失不大。若是因此彻夜狂欢,只恐明军前来偷营,到那时怕局面不妙!”

也先捋着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无妨!正待他要来!”

他招了下手,走上几名瓦剌领兵官,他取出几支令箭,附耳对他们叽叽咕咕说了起来,然后将令箭交给他们。

瓦剌领兵官接过令箭,拱手道:“遵命!”便转身出了大帐。

须臾,大帐外人喊马嘶,几队瓦剌骑兵离开大营,向大营左右两侧走去,没点灯笼火把,消失在黑夜中。

也先两眼闪闪发亮,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摊开双手道:“大家只管放心吃喝,谅郭敬小儿不敢派兵前来,休要管他!”

“呜哈哈!”众人拍着桌子大笑。

瓦剌侍者流水似的送上羊肉、马肠、笋子、豆干等各种食物,摆满了桌子。

众人端起酒碗,互相碰撞,一饮而尽。

眼见瓦剌骑兵消失的无影无踪,城池吊桥“咔啦啦”放下,城门打开,城墙根下逃出重围的明军结队入了城。

明军将领拱手冲郭敬道:“监军大人,也先此次小胜,回营之后必大吹大擂,饮酒作乐,疏于防范。末将不才,愿领精兵一万,前去偷营,必生擒也先!”

郭敬厄斜着金鱼眼,摆了摆手,腆起肚子:“莫要中计!只管坚守城池为上!”

明军入城后,吊桥拉起,人们注视着远处也先中军大营,那里篝火点起,火光熊熊,灯火通明,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尽管离城池有五里,但人们还是看见了火光,并隐隐约约传来阵弦乐声。

郭敬耷拉下眼皮,晃了晃肩膀,“咱家也累了,要回去歇息了。尔等在城池坚守,不可有一兵一卒出城,违令者斩!”说完,他摇摇晃晃,迈着鸭子步走下城楼。

众明军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弯腰拱手送郭敬下了楼。

待郭敬走后,他们提刀拿剑,沿着城池四处巡逻,待走了几圈后,已是后半夜了,再向也先中军大营看去,那里依然灯火通明,弦乐飘飘。

他们不由得两眼圆睁,拳头砸在城墙垛口上,眼中闪出阵阵水光。

深夜中,在离大同城东三十里的山路上,有支明军蜿蜒前行,队伍排开犹如长蛇,望不到边,他们没有点灯笼火把,不见丝毫光亮,人们也沉默不语,队伍像流沙似的“沙沙”流淌着,仿佛溶入黑夜。

领头者身披铜甲,外罩红袍,国字脸,剑眉星目,满脸络腮胡子像钢针样扎起,手提镔铁枪,骑在火龙驹上,正是龙振星。

他走了程路,几名明军将领骑马赶来,冲他抱拳道:“龙将军,再有三十里就是大同了。你看现在人困马乏,不妨歇息一夜,明早再行军如何?”

龙振星低头掐着手指算了算,连连摇头:“不行!得连夜行军,明早之前务必赶到距大同五里的城外安营扎寨,那时再休息不迟!”

众明军将领倒吸口气,摇了摇头,拨马返回。

明军向前行进的速度更快了。

天边出现道鱼肚白时,他们转过道山岗,眼前出现了片开阔地,远处隐隐闪动着两处亮光。

明军将领纵马上前,冲龙振星拱手道:“将军,前方五里就是大同城了!”他指着南边的处火光道,然后他又指了指北边的火光道:“那里估计是也先的大营。”

“哦?”龙振星眼睛亮了起来,擦了擦手掌,“终于要见到他们了,终于要交手了!好!好!”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

明军将领继续弯腰拱手道:“接下来如何?请将军示下!”

龙振星扭头看了看身后,朦胧的晨光下,两座大山拔地而起,形似大馒头,高耸入云,两座大山中间夹着条山道,逶迤蜿蜒,形成条谷。

龙振星眉头向上挑了挑,点头道:“也先不在此处设下一军,扎住大山谷口,阻挡我大军前进,实在是他的大失!传令下去,就在谷口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就地休息一天!”

“哗”明军听到这道命令,如同散了架,七倒八歪倒在地上,呼呼睡着了,还有些明军则强打精神,在谷口安下营寨。

龙振星眼中已布满血丝,他冲其中的位明军将领拱手道:“有劳宋将军带着本帅的亲笔书信,拜会大同守军首领,告诉他们我军先锋已到,另外再向他们了解下前线情况,以利我军作战!”

“遵命!”宋谦双手接过书信,打马扬鞭飞奔向大同。

清晨的山谷中起了层薄雾,像是青烟,袅袅升起,两边大山树木郁郁葱葱,小溪流淌,薄雾笼罩下,大同城若隐若现。

城内有座院落,前后三进,几个足球场大小,正门口蹲着两只石狮子,有人的个头高,张牙舞爪,黑油漆的木门。

首进院落,有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正面是座大厅,两层楼高,篮球场大小,青砖绿瓦盖成,左右两排则是厢房。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五章 兵临城下(5) 第二层院落种满松树、柏树,郁郁葱葱,覆盖了整个院落,院落处有座房屋,并排三间,门前有块空地,站着几名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腰挎绣春刀,来回走动。

有名身着红袍的东厂太监飞似的跑入院中,穿过林中一条弯曲石子路,来到这处厢房门前,上气不接下气道:“报——,小人有要事禀报监军大人!”

过了有半柱香工夫,正中间房屋门“吱呀”声开了,郭敬耷拉着眼皮,披着红袍,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东厂太监屈膝跪地道:“启禀监军大人,圣上大军的前锋部队已抵达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他们派特使宋谦将军求见公公!”

“叭嗒!”郭敬肩上披的红袍坠落在地,他两眼放光,踮起脚道:“你说什么?快快有请宋将军!”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顾不得拾取掉在地上的红袍,三步并两步往前跑,边跑边道:“太及时了!太及时了!天降甘霖啊!”

待众人拾起地上的红袍时,他已消失在树丛中。

众人提起衣服跑到前院,他则穿着白色衬衫在院子门口走来走去,右手握拳拍打着左手掌喃喃道:“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

此时天空是青色的,大地还是朦朦胧胧,街上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众人追出院外,奉上红袍。

郭敬穿好红袍,戴上帽子,正了正衣冠,问那名东厂太监:“宋将军人呢?”

东厂太监弯腰躬身道:“小人来时,他正在城门口——”

话音未落,郭敬摆了下手:“去城门看看!”

众人朝城北方向走去,走了不到半箭地远,迎面走来队人,有身披铁甲、头戴铁盔的武将,也有身穿大红官袍、头戴乌纱的文官,身后跟着队明兵,排出有半条街长。

他们边走边发出阵阵“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人人红光满面,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攒开了朵花儿。

郭敬三步并两步迎上去,叫道:“宋将军在哪儿?”

人群中间,有员武将,四十余岁,方头大耳,满脸络腮胡子,目光炯炯有神,正是宋谦。

郭敬连连点头:“好好!有请宋将军!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一块进本监军府,议论军机!”

众人面色严肃起来,连连点头,他们簇拥着宋谦,进了那处院落,来到院落正中的大厅内。

大厅石砖铺地,正面有张半人高的书案,书案后有张红木太师椅,背后的墙上画了张大海红日图,房间面积大小,覆盖了半个墙壁。

书案下左右两边,各有排柏木太师椅,漆成黑色,从书案下直排到门口,墙角摆着两个一人多高的大红花瓶,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

郭敬坐在正中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宋谦则坐在左边首张太师椅上,其余文武官员,个个落座。

郭敬招了招手,上了几名青衣侍从,每人手里端着个红漆木托盘,上面摆着四个拳头大小的白瓷茶杯,里面是碧绿的茶水,散发出阵阵清香。

他们挨个给在座的人献上茶,便退了下去。

其它人倒没什么,独宋谦此时已口干舌裂,见了茶水如同美酒,端起茶杯一仰脖,连茶叶在内也喝个干净,直咂舌头。

众人看见他,捂着嘴,躬着身,嘴里发出阵阵“哧哧”的声音,双肩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宋谦咂着舌头,“呵呵”了几声,低下头去。

郭敬斜眼看着他,嘴巴咧开像弯黄瓜,又招了招手,命人奉上杯茶,然后道:“宋将军远来辛苦,不知你们前锋营有多少人啊?”

宋谦站起身,冲郭敬弯腰拱手道:“启禀监军大人,某部先锋有三万精兵!这是先锋龙将军给大同主官的信,请监军大人过目!”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封银漆火印的牛皮纸信封,双手递上。

站在郭敬身旁的红衣太监,下去取过信,转身送给郭敬。

郭敬拿着信封,双手捧着,上下打量了几遍,连连点头,信封皮上面写着“大同主官亲启”字样。

他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来看,来回看了好几遍,眉毛向上飞起,“啪!”地拍了下桌子,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圣上大军已经启程,正在路上,不久就会抵达!诸君请看!”

他将信冲众人亮了亮,将信传递下去。

众人接过信,轮番地看,不住地点头:“太好了!太好了!”人人红光满面:“我们再也不是孤军奋战了!”

郭敬转向宋谦,眼睛眯成条线:“贵部现在有什么难题需要本监军帮忙解决?只管说!只要咱家能办到,一定办!”

众人也全转向宋谦,满脸期待。

宋谦低头思忖片刻道:“我军初到,正在安营扎寨,目前急需要了解前线情况,也好做出应对之策!”

众人连连点头,郭敬更是拍了下桌子道:“好!”他沉思了小半盏茶工夫道:“本监军先给宋将军简略介绍下战场形势。十一日,也先大军突破长城口,兵临大同城下,围困十余日,只围不攻,我军也死守城池不出。

至昨日战场情况发生突变,瓦剌军主力悉数撤离,只留下也先中军大营,尚在城外五里处驻扎!”

“哦?”宋谦眉毛拧成疙瘩,手托下巴,沉默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扬手道:“这个情报极其重要!需要紧急报告龙将军!”

郭敬点点头,抬手道:“慢来!还有下文。至当日晚间,大同河流突然中断,护城河水位下降一半,此贼估计是派兵去阳和口,截断大同水源。本监军情急之下,派人去截击,无奈寡不胜众,力不能敌,损失一千七百余人。

我军败回城中,至今坚守不出。也先军则得胜回营,大吹大擂,彻夜狂欢!现在恐怕醉倒成片了!”

“哈哈哈!”众人笑声成片。

宋谦拱手道:“多谢监军大人及诸位将军提供战场新情况,在下这就返回,去向龙将军汇报!”

郭敬连连点头,又招了招手,有名侍者双手捧着副羊皮地图走进来,展开有两张报纸大小,上面星星点点,河流弯曲,山脉林立,均用细线条绘成,中间有个拳头大小圆圈,上面标注“大同”二字,在西北角处,则标注着“阳和口”字样。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六章 兵临城下(6) 郭敬对地图指指点点:“想必它对龙将军有用,还请将军带去,另外本监军再派名参将随同宋将军去贵部大营,向龙将军讲明详细情况!”

宋谦不住地点头:“多谢监军大人,这正是我部急需!在下告辞!”

郭敬挥了挥手,带人将宋谦送到院外,直到他消失不见了,方返回大厅,聚集众文武官员。

众人在大厅内坐着,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纹丝不动,大厅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郭敬歪着金鱼眼,看着众人,腆着肚子道:“诸位对此有何高见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作声。

“哼!”郭敬鼻孔喷出团白气:“你们就不想想咱家是如何沉着指挥,守住城池,如今终于等到了大军到来!”

“监军大人真妙策如神!”众人纷纷挑起大指,“守得云开见月明!”

郭敬眉毛向上飞了起来,满面红光,脸上攒开了朵花儿,抬起双手往下按了按:“你们这么想咱家就放心了!来人,杀猪宰羊,置办酒宴,庆祝大军前来!有请宋将军上首席!”

有人道:“宋将军已走了!”

“走了吗?”郭敬拨拉了下脑袋,“这么快?不管他了!咱吃咱的!”说完站起身来向后堂走去。

众人眼见他走了,七嘴八舌纷纷讲开了,这个道:“马将军,现在形势大好,难道你不说上几句,建言献策,共同对付也先!”

那个连连摆手:“龙将军初来乍到,行军辛苦,尚须修整数日。几日后再谈吧!”

“不然!”另个摆手道:“现在出现天大战机,也先主力撤退,只他中军大营孤零零摆在那儿,极易攻破,以龙将军之威,我们再助他些兵马,两路夹击,必能大破也先,生擒他于城下。

此绝佳战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拖延数日,也先知龙将军到来,必会作好准备,战机失矣!”

“不错!”龙振星两眼闪闪发亮,双手握成拳头撞了下,看着郭敬送来的羊皮地图连连点头,冲宋谦和郭敬派来的参将道:“二位将军送来的这个情报太重要了!”

他指着地图的背面划来划去道:“乘也先小胜之机,疏于防范,且不知我军到来,若能突然出击,必能大败他!”

那名参将连连点头。

宋谦、朱冕眉头拧成了疙瘩,“龙将军,此计虽好,但士卒连日赶路,尚须休息数日,恢复些体力才能战斗!”

龙振星眉头皱起,手托下巴,原地转了两圈,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的声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低下头,沉默不语。

龙振星跺了下脚,双拳骨节捏得“咔叭、咔叭”直响,“如此战机,不能错失。我军尚在休整,无力战斗,不过大同城内尚有数万精兵,可倾城而出,我再率数千尚能战斗的精兵从旁协助,必能大获全胜!”

众人连连点头。

“啥?”郭敬端起酒杯,歪着金鱼眼,嘴巴撇到耳后根,腆腆肚子:“我还指望他出击,他反倒希望我出去!这个龙将军真有意思!开玩笑!”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嗛了块红烧鱼,“嘎吱嘎吱”嚼的满嘴流油。

在座文武官员大眼瞪小眼,目瞪口呆。

有名将领站起身,拱手道:“监军大人,龙将军所言不虚!现在他已到来,不用担心城池安危,末将不才,愿提二万精兵,直捣也先中军大营,此战机万万不可错过!”

众人频频点头:“不错!若迟一迟,也先回过味来,发现龙将军到来,这仗就不好打了!”

“啪!”郭敬站起身来,抡圆了胳膊,将手中的空酒杯摔在地上,酒杯摔个粉碎,碎片飞溅。

众人打个激伶,全坐直了身子,目瞪口呆看着他。

“你们这些白痴!哪知官场窍门?”郭敬原地转了几圈,背着双手,仰面朝天看着屋梁:“这个龙将军从京师来,倒底比你们这些久居边塞的人强,出来就耍个花招!这能瞒得了咱家的眼?”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连日赶路辛苦,不能战斗,那咱家连日守城更辛苦,更不能战斗!你告诉他,咱家昨晚刚吃了个败仗,士卒心无斗志,更不能战!他要出击,自个去!咱家一兵一卒都派不出!”

那名参将拱手道声:“遵命!”便转身出去了。

郭敬兀自低着头,喃喃自语:“这个龙将军不简单,咱家不能小瞧,不能小瞧!”

众人全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卟!”龙振星嘴中喷出口血,眼睛直冒金星,身子晃了两晃,向后倒去。

几名将领连忙上前扶住他,不让他倒地。

龙振星喘了口气,睁开眼,站直身子,冲众人摆了摆手,众人后退几步,龙振星接着道:“郭监军果这么说?”

那名参将弯腰拱手:“不错!也不是末将背后说郭监军坏话,众人私底下称这位监军‘铁公鸡’,将军提出这种建议,那是要了他的命了!”

“唉!”龙振星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沉默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他扭头看向也先中军大营,连连摇头:“最多两柱香时间,也先就回过味来了,战机失去了!”

众将全低头不语。

待那名参将离开后,宋谦道:“东厂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连日行军,总算捕捉到的一丝战机,让他白白葬送!这还不算,他还反诬将军,白瞎了龙将军一片好心!”

众将频频点头:“这个铁公鸡,不好打交道!”

正在这时,山后飞跑来匹快马,马上端坐名东厂红衣太监,打马飞奔,马蹄声在山间“嘀答、嘀答”响着,传遍整个山谷。

众人心头一震,扭头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山间盘旋的山道上,一条红影忽隐忽现。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那名东厂太监骑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距离龙振星等人不到一箭地远,他边跑边扬起手中的封金漆火印的书信叫道:“六百里加急文书!监军大人亲笔所书!请龙将军过目!”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七章 兵临城下(7) 山谷中的明兵,纷纷向两边闪去,让开了条马车宽的通道,让他顺着山谷直奔而来。

龙振星站在谷口,回头看着。

谷口此时已扎了排半人多高的木制栅栏,排开有条街长,正好封住谷口,在栅栏正中,有座辕门,辕门口立着杆大纛旗,两层楼高,大红缎子制成,正中上书个“明”字,旗有门板大,迎风飘扬。

栅栏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明军,几乎占满整个山谷,甚至排出谷外,他们有的在扎大帐,有的在埋锅造饭,还有的干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东厂太监穿过山谷,跑到辕门口,朝站在谷口的诸位将领看了看,一眼认出龙振星。

他翻身下马,双手将信捧给龙振星。

龙振星眉头拧成疙瘩,看着金漆火印的书信,犹豫了片刻,伸手抓起信封。

宋谦在旁道:“这位公公,既然是六百里加急,即使从京师出发到这儿,也不过两天,现在怎么走了四天?”

东厂太监愣了下,弯腰躬身道:“回这位将军的话,从出发地到这儿,路途艰险难走,沿途驿站缺少,马匹也不足,故而迟了两天。小的为赶时间,已是紧赶慢赶,独自一人跑了来,还有几名随从丢在后面!”

他指了指身后。

龙振星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上下打量了几遍,又将信传与其它将领看。

众将领手捧信件读后,面色大变,道:“什么?监军令我们就地安营扎寨,等候大军到来,不许前进?”他们指了指也先中军大营方向,道:“监军大人知道前线情况吗?”

东厂太监摇头:“小的不知,小的只知奉令行事!而且这也不止是监军大人的意思,是圣上和群臣共同商议的结果!”

“嘶——”龙振星倒吸口气,又接过信反复看了几遍,道:“敢问这位公公,现在圣上大军行到何处?”

东厂太监道:“小的来时,不过离京师六七十里,现在不知前进到哪儿了!”

“两天前进六七十里?”龙振星命人展开羊皮地图,有两张报纸大小,上面绘制着山川、河流、地名。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标注京师的方向来回移动,有小半盏茶工夫,不由跺了下脚道:“照这种行军速度,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赶到这儿!”

东厂太监脸似苦瓜,跺了下脚:“哎哟!那还是好走的路,往后的路越走越难,只怕速度会更慢!”

龙振星伸了伸脖子,使劲咽了几口唾沫,手指又在地图上划来划去,最有右拳砸了下左手掌,看了看宋谦、朱冕及其它将领,张口要说什么又合上,转向东厂太监拱手道:“有劳公公送信,在下略备薄酒款待公公。来人,请公公下去用餐,好生招待!”

他又冲东厂太监拱手道:“公公先去,我等处理完些杂务,随后就到!”

“哎!”东厂太监点了下头,颠着颠着下去了。

见他背影消失,龙振星转向诸将道:“我们还有多少粮草?”

宋谦上前步,伸出三根手指头:“不算今天,只剩下三天了!”

众将顿时头上冒出阵阵冷汗。

龙振星也倒吸口凉气,背着手走了几圈,仰头看天道:“仅凭这点粮草,只怕等不到圣上大军来到,我们就饿趴下了。附近哪有粮草?”

朱冕道:“也先一到,方圆百里都已坚壁清野,颗粒皆无,如今只怕大同城内还有些粮草,将军不妨问他们的主官郭敬借半月之粮,以应付开支!”

“那只铁公鸡!”东厂太监手里抓着个鸡腿,咬了口道:“你们是不知道,甭想问他借东西,他还想借你的,而且不还!”

说完他又抿了口酒,眼睛眨了眨。

与他同座的龙振星、宋谦、朱冕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尽管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他们也毫无胃口,连筷子也未曾动下。

沉默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后,龙振星拱手道:“既然公公与郭监军认识,在下觍颜麻烦公公,去向郭监军借半月粮,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东厂太监半个鸡骨头咬在嘴里,愣了愣,点头道:“好!为朝廷办事,咱家舍命去一趟,定让那只铁公鸡出出血!”

“如此有劳公公!”龙振星、宋谦、朱冕等诸将齐站起身,冲他弯腰拱手。

东厂太监咬下鸡骨头上的最后块肉,眼睛眯成条线,嘴里发出“嘿嘿”的声音。

火红的太阳跃出地平线,照得大地亮堂堂,山谷中的薄雾渐渐散去,扎在谷口的大营,几里地外都可望见。

距大营几箭地远的山包上,站着队瓦剌骑兵,他们手搭凉棚,向谷中张望,开了足有盏茶的工夫,突然打马扬鞭向后跑去,带起路烟尘。

也先中军大营,横七竖八躺着无数醉倒的瓦剌骑兵,也先则趴在中军大帐内,口角流涎,呼呼大睡。

那队骑兵飞马闯入营中,下面向中军大帐飞奔,跑到帐门口时,撞着两名黑衣大汉,正是孔雀教的两名护法“夺命刀”和“流星锤”。

他二人伸手拦住他们道:“大帅正在歇息,无事不得打扰!”

领头的骑兵脸似黄瓜,“哞”地叫了声:“某家有特大紧急军情求见大帅!休得阻拦!”说完抬起手,推开二人胳膊,大踏步进入军帐,其它的瓦剌骑兵则围在帐门口。

两名孔雀教护法趔趄了下,向后退了半步,互相看看,脸似苦瓜,摇了摇头,然后他二人也跟着进入大帐。

领头的骑兵单膝跪地,冲也先拱手道:“启禀大帅!”

也先兀自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众人互相看了看,眉头拧成疙瘩。

“大帅醒醒!大帅醒醒!”众人齐声叫道,声若洪钟,震得大帐直摇。

也先拨拉了几下脑袋,迷迷糊糊道:“谁在叫我?什么事儿?”

进帐的骑兵扯着破锣似的嗓子道:“大帅!在大同以东五里的山谷口,出现队明军!来历不明!”

“嗡!”地声,也先脑袋皮球似的弹起来,像被针扎了似的,跳起半人高,他眉毛胡子飞了起来,眼睛瞪的溜圆,直盯着这名骑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八章 初战告捷(1) “启禀大帅,大同以东五里山谷口出现队明军!来历不明!”这名骑兵脸红脖子粗,声音又调高了八度,震得中军大帐的帐帘门向外飘了下。

“嘶——”也先倒吸口气,浑身寒毛直竖,头发也向上飞了起来。

他拨拉了几下脑袋,两手握成拳头在眼睛上转了几圈,“呼”地转过身来,荡起股风,衣袖向上飘起,几步走到挂在大帐壁的羊皮地图前,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

看了有小半盏茶工夫,跺了下脚,右拳狠狠砸在左手掌上,发出“啪”地声响,“这是那支部队?”

前来禀报的骑兵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也先原地转了两圈,自语道:“应该不是大明军主力,他们最快也要等半月之后才能赶到!”他脑袋猛地甩了下,挂在耳边的两根尾巴似的绒条,飘起半个胳膊高。

他抬起头,两眼闪闪发亮,直视前方,抬起手:“走!去看看!”说完,他脚步生风,大踏步向帐外走去。

他走出大帐有几辆马车远时,亲兵牵来了他的乌骓马,此马比寻常马高出半个头,浑身乌黑如墨,油光发亮,马鞍是金制的,铺上锦缎。

他翻身骑上乌骓马,“夺命刀”和“流星锤”也骑上自己的马,分左右跟在他身后。

除他们外,还有孔雀夫人调派的二十名孔雀教好手及百余也先亲兵卫队,在那队骑兵的带领下,出了中军大营,向东跑去。

“夺命刀”和“流星锤”及孔雀教众,俱身着黑衣,其余人则头戴羊皮三角帽,帽沿垂下两条白色绒尾,身着羊皮袍,一身号服打扮。

孔雀教众夹杂在队伍中,很显眼。

众人催马奔驰,卷起的烟尘有半人多高,翻过两个馒头样的土山包后,来到距谷口不过几箭地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也先立在马上,拢目向谷口望去,木头人似的呆呆地看。

龙振星在军营中背着手,四下走动,看着士兵扎起营盘,连连点头,他身后众明军将领也是不停称赞:“如此一来,敌军想要攻破此营寨,势比登天!这么快就扎下如此好的营盘,龙将军真带兵有法!”

他们冲龙振星连连拱手。

大部分明军依然就地休息,沉睡不醒,还有少部分明军揉着通红的眼睛,嘴里直打哈欠,在军营上下来回巡逻。

龙振星连连摇头:“诸位将军过奖,龙某何德何能?若不是这些士卒太过劳累,无法战斗,只怕我军现在已攻破也先中军大营,白白错失战机,龙某无能啊!还是带兵无法!”

众将齐声道:“龙将军过谦!”

正说着,有名明军飞步向这跑来,在距龙振星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弯腰拱手道:“启禀龙将军,营门外出现队瓦剌骑兵,领头者疑似瓦剌主帅也先!”

“哦?”龙振星转过身来,眉毛立起,飞步向营门口赶去,其余将领也跟在后面。

山谷有半条街宽,地势平坦,左右两边大山则灰扑扑的,山石林立,高耸入云,山崖陡峭,几乎垂直,马匹无法上去,全集中在平坦的大道上,只有些明军在半山腰扎下军帐,星星点点,像山谷中长出了白蘑菇,还有些明军则驻扎在山顶,向下观望。

山谷内密密麻麻都是大帐,每走几步就出现顶,并且横七竖八立了许多栅栏。

龙振星等人到了营门口,登上门口左边的了望楼向外望去。

这个了望楼木头搭建,面积有个房间大小,两层楼高,下面用四根水桶粗细的木柱撑着。了望楼四面透风,顶上盖着草席,只在二楼地板周围围着圈木栅栏,半人多高。

龙振星双手扶着面朝外面的木栅栏,眼中闪出道道电光,剑眉倒竖。

其它明军将领纷纷上了楼,将只有房间大小的了望楼挤得满满当当,无立足之地,人头攒动,了望楼“嘎吱嘎吱”直摇晃,明军士兵则早已被赶下去。

了望楼站不下,下边还围着圈明军将领,踮起脚伸长脖子向外看。

龙振星看了有小半盏茶工夫,嘴巴抿起,眼似利箭,“啪”地拍了下木栅栏,指着瓦剌骑兵队伍中的黑衣大汉厉声道:“孔雀魔教妖孽果然和也先勾结,吾必先平瓦剌,后取魔教!”

顿了三四次喘息工夫,他有道:“孔雀夫人不在其中,吾料此人不是也先,当是瓦剌的高级将领。谁去取他人头过来?”

站在他右手侧的朱冕抱拳施礼:“末将愿往!”

言毕,他转身排开众将,“噔噔噔”下了木楼,抄起根镔铁长枪,骑上匹枣红马,向后挥了下手:“吾部骑兵随吾出战!”

“哗啦”声,明军骑兵队伍涌出百余,提着大刀长矛,跟他冲出了大开的营门。

他们将刀枪举在空中,口中高呼:“杀呀!杀呀!”马蹄践踏着地面,卷起的烟尘有人的个头高,像阵风似的冲向也先骑兵队伍。

龙振星点了下头:“擂鼓助威!”

营门口一字排开八面牛皮大鼓,鼓的直径相当于人的个头,鼓身灰蒙蒙的,周身涂着红油漆,钉圈金色钉子,钉头有酒杯口大。

大鼓放在半人多高的木头架子上,八名虎背熊腰的大汉,身穿红色夹袄,双手抡起胳膊似的鼓槌,猛地砸向大鼓。

“咣!”地声响,如同雷鸣,大鼓被敲得跳了下,接着,密集的鼓声直冲云霄,震的大地直摇。

敲鼓的大汉脸红脖子粗,斗鸡似的跳起半人多高,跳起来往下砸,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鼓砸破。

许多明军身子震了下,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涌向谷口,不过小半盏茶工夫,谷口就乌压压成片,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队伍排开有半条街长,还不断有人涌入。

朱冕头发向上飞起,双手拿着镔铁长枪,摆了个“举火烧天”式,两眼圆睁,“哇哇”叫着:“拿命来!”

也先倒吸口气,指着朱冕,回顾“夺命刀”和“流星锤”道:“此人可是中原五白之一的龙振星?”

二人拢目观瞧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齐摇头拱手:“回大帅,不是!我们与之交过手,认得他!虽然这将不知何人,但我们隐隐约约看见,站在对方营门口了望台上的那名红袍战将,倒十分相像!”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九章 初战告捷(2) “哦?”也先伸长脖子,拢目看向了望台。

正在这时,朱冕已骑马赶到,双说握枪,直刺也先,口内直呼:“贼将拿命来!”枪头闪着寒光,带着“呼呼”的风声,像道流星刺了过来。

也先倒吸口气,回顾左右,“谁人可擒此将?”

从旁边飞骑而出名骑兵领队,手持弯刀,纵马直奔朱冕,口内直呼:“休伤吾家大帅!”说完,抡圆了弯刀,砍向朱冕。

“嗯?”朱冕愣了下神,“大帅?难道他是也先?不像!这瓦剌军称呼古怪!”

正愣神间,弯刀离他面门不过半个胳膊远了,刀光闪闪,带着“呼呼”的风声。

朱冕倒吸口气,双臂举起,将长枪横着举过头顶,“当!”地声,弯刀砍在枪柄上,溅起几朵米粒大小的的火星,弯刀“嗡”地向上弹去,直弹出胳膊高,险险脱手而飞。

顿时这名瓦剌骑兵面前空门大开,朱冕眉毛向上挑起:“废柴!”他身子一侧,长枪打个圆弧,枪头对准这名骑兵领队,直刺下去。

这名骑兵领队两眼瞪得滴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眼睁睁看着枪头闪着寒光直刺过来。

他脑中闪出个念头:“躲闪!”他脑袋这么想着,但身子却来不及闪开,只略略晃动了半个巴掌的距离,“卟”地声,长枪扎入他胸膛,枪头从后背扎了出来,上面滴着血。

他“哇!”地吐了口血,翻身栽倒在马下。

朱冕收枪在手,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眉毛头发直往上飘。

龙振星挑起大指:“好!朱将军首战杀敌,当记一大功!”

其余明军将领连连点头,有人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原来瓦剌军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怎么郭敬那儿打了败仗?”

“郭敬?”许多明军将领嘴巴撇起,耸耸肩:“他打败仗难道很奇怪吗?”

“呜哈哈!”阵阵欢快的声音响彻云霄。

龙振星更是两眼闪闪发亮,看着前方。

“咦!”也先额头刷下道道黑线,双手捂住眼:“此人尚不是龙振星,就如此骁勇,大明朝人才果然如此之多吗?”话音未落,朱冕舞枪直冲向他。

上百名明军骑兵旋风似的赶来,距离朱冕不过几辆马车远。

数名亲兵纵马挡在也先面前,回到砍向朱冕。

“流星锤”和“夺命刀”互相看了下,点点头,“夺命刀”纵马上前,挡住也先,“流星锤”则伸手抓住也先马缰绳,拨转马头,向后拉去。

也先拨郎鼓似的摇头:“休得管我!我要与来将决一死战!”

“呛啷”声,他拔出腰间佩刀,黄金刀柄,锋刃闪着寒光。

“嗯?”朱冕眼睛眯起,瞥了眼此刀,“此将来头不小,拿住他必是大功!”他眉毛向上飞了起来。

“大帅!”“流星锤”道:“快撤!此时龙振星还未赶到,估计他还不知大帅真实身份,故遣员偏将来。若是知道了,我们就跑不了了!”

他仰头想起去年随孔雀夫人探查圣剑山庄,险险被拦下,纪天行也死于那,不由寒毛直竖,手抓着马缰绳,又抢了几步。

“嘶——”也先倒吸口凉气,回头看了看明军营地,但见营房门口已密密麻麻站满了明军,不由头皮发炸,双手抱着头飞奔下去。

众骑兵也紧随其后,打马飞奔。

“大帅?”朱冕眉头拧成疙瘩,“又是大帅?瓦剌这么称呼罢了,魔教贼子也这么称呼,莫非他真是也先?哈哈!该我得头功!一战定江山!”

他须发“呼呼”直往上飘,挥枪直刺。

面前有四名也先亲兵,挥刀砍向他脑袋。

他觑见最近的名,枪头一转,直刺对方胸口,对方看他的长枪刺来,也不闪避,挺着胸还是往前砍。

朱冕倒吸口气,若扎穿他,他临死前砍上刀,估计也够戗!他眉头锁起,身子一晃,转向右边,来了招“狮子摆尾”,枪头没扎向对方胸口,反而刺向对方咽喉。

“卟”地声,长枪在那名亲兵咽喉扎了个酒杯口大小的血窟窿。

这名亲兵愣了愣,用尽最后力气,向下劈了下,但是刀头距朱冕还有半个胳膊远的距离,然后倒在马下。

朱冕马不停蹄,枪锋有转向另名亲兵,与此同时,剩下两名亲兵已拍马赶到,呈丁字状围住朱冕,挥刀猛砍。朱冕收回长枪,左右横架,“叮当”数声,刀砍在枪杆上,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火星。

他们的刀被震开,手臂也被震得发麻。

朱冕却摇摇头,变成了苦瓜脸,也先已越跑越远,大功跑了。

这时,另名黑衣大汉拎着鬼头刀冲了过来,大刀抡起,来了招“力劈华山”,砍向朱冕的头。

朱冕撇撇嘴,“又是废柴!”他双手横握镔铁抢,去架对方的鬼头刀。

“当!”地声响,如同雷鸣,鬼头刀正砍在枪柄中间,刀锋嵌入枪柄指甲盖深,砸的枪柄向下弯曲,如同弯弓。

朱冕脑袋被震得“嗡嗡”直响,双臂酸麻,往下斜了斜,险些脱手,马的四蹄也打了下颤,差点跪倒在地。

“夺命刀”身子被震的向上飘起半个巴掌高,离开马鞍片刻,有“咣”地坐回原位,他的头发海藻似的向上飘起,胳膊肌肉隆起,虎口被震的酸麻,险些松开手。

他定了定神,把刀往回拉,却纹丝不动,刀头嵌入枪杆上,一时半会拉不回来了。

朱冕身子晃了晃,睁开眼睛,咬着牙把枪往回拽,二人纠缠在起。

另三名也先亲兵纵马挥刀向前,抡圆了砍向朱冕脑袋,三柄刀呈左右后三个方向劈来,疾似流星。

朱冕晃了下胳膊,未能拉开枪,那三柄刀却越来越近了,他的额头不由淌下豆大的汗珠,黑衣大汉则两眼闪闪发亮,嘴里咧开像黄瓜,不再把刀往外拉,而是向下按,把朱冕按得矮下半个身位,动弹不得。

龙振星嘬成口哨,“嚯!”地吹了声,从营门口跑出匹枣红马,浑身火红如团火,马鬃毛乱乍像燃烧的火焰,健壮如牛,比寻常马高一个头,四蹄乍起如飞,正是他的坐骑火龙驹。

龙振星抄起镔铁长枪,跺了下脚,飞身跃起,有两三层楼高,像炮弹似的飞出两辆马车远,落在火龙驹上。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章 初战告捷(3) 他两眼闪闪发亮,提起马缰绳,道声:“驾!”火龙驹飞似的向阵地跑去。

其余明军将领倒吸口气,刚抬起手叫声:“龙将军!”他已飞奔出半箭地远。

众明军将领摇摇头,有的跳下了望楼,来到大鼓前,抢过明兵手里的鼓槌,“咚咚咚”敲起鼓来,把鼓敲的震天价响;有的则点了些精兵,抄起兵器杀向战场;还有的则紧守寨门不出,防止意外。

三柄刀离朱冕越来越近了,朱冕身子晃了晃,却纹丝不动,“夺命刀”两眼闪亮,嘴里发出“嘿嘿”几声笑。

龙振星倒吸口气,眼见离对手尚有半箭地远,自己无论如何也赶不上。

三柄刀闪着寒光,带着“呼呼”的声音,离朱冕的脑袋只有胳膊远的距离了。

说时迟,那时快,龙振星枪交左手,右手从顺袋内抹了下,扣出三枚杏仁大小的铁莲子,扬手甩了出去。

三枚铁莲子带着三道白光,闪电般飞向三名亲兵,铁莲子后面拖出了条两辆马车长的细长白线,发出“呜呜”的尖锐声音,直飞向三名亲兵握刀的手腕。

刀锋距朱冕只有巴掌远了,朱冕全身直冒冷汗,前胸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脸盆大小的块。

“夺命刀”又把鬼头刀往下按了按,嘴巴拧起向麻花,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朱冕甩不开“夺命刀”,无法分身对付另三名亲兵,不由长叹声,闭上眼睛。

也先骑马回头看了下,喉咙骨动了几下,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打马扬鞭跑出半箭地外。

就在刀刃几乎挨上朱冕头盔的霎那,“啪啪啪”三声巨响,三枚铁莲子分别打中三名亲兵的手腕,“喀喇喇”指骨打断。

三名亲兵面色惨绿,“哇”地声叫,如同夜枭,松开了手,嘴巴张开像鸡蛋。

三柄刀虽然脱手,但依然凭着势头,“咣咣”打在朱冕头盔上,将他头盔打飞,只是由于力道消失大半,才没有劈开头盔,取朱冕之命。

饶是如此,朱冕已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嘴角渗出丝血迹,他仰面朝天,“哇”地叫了声,双手举着镔铁长枪,猛地向上扛起。

“咔啦”声,鬼头刀从枪身上别开。

“夺命刀”抬眼见龙振星飞马赶到,倒吸口气,不顾朱冕,拨马就跑。

其实此时朱冕刚从鬼门关走出,气力散尽,根本无力对付他,只要他补上刀,定能斩朱冕于马下,可如果如此,必耽误时间,面对快如闪电的龙振星,他也绝跑不了,故而飞奔而去。

“卟卟卟”三声,朱冕身后明兵骑兵赶到,砍下三名亲兵头颅,三道血注直冲向天空。

他们能对朱冕造成那么大的威胁,那也是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后方空门大开,无论他们是否成功,都会被明兵杀死。

朱冕身子晃了晃,定了定神,睁眼看去,“夺命刀”已跑出近半箭地远,带着路烟尘。

龙振星此时拍马赶到朱冕身边,按住马头,持枪在手,转向他道:“朱将军,如何?”

朱冕拨拉了下脑袋,拍了拍胸膛道:“我没事!瓦剌骑兵尚不足虑,只是魔教那几个家伙是硬茬,龙将军莫要管我,快去追杀也先!”

他指了指前方骑在乌骓马上飞奔的也先。

“哦?”龙振星眉毛立起,“难道那人是也先?”

“不错!他正是——”

话未说完,龙振星“嗖”地声飞马冲上前去,如同道火红的流星,直冲向也先。

也先打个激伶,扭头向后看去,寒毛直竖,“哇!”地叫了声,扬起马鞭,打了几下马,乌骓马攒起四蹄,飞了似的跑。

“夺命刀”扭头看了下,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猛催动了几下马,可龙振星却离他越来越近,他浑身寒毛直竖,抡起鬼头刀,砍向龙振星。

龙振星两眼直视前方,盯着也先,看也没看他。

刀光闪过,他只挥动镔铁长枪拨拉了下,“咣”地声鬼头刀砍在长枪上,溅起米粒的小的火星。

此支镔铁长枪不比朱冕那支,乃龙振星亲用,用特种合金钢打造,等闲刀剑不能伤其分毫,鬼头刀没有嵌入枪身中,而是向上弹起,“嗖”地飞向天空,飞出五六层楼高。

“夺命刀”连退五六步,抬起手来,虎口已是鲜血淋漓。

他“啊”地叫了声,拨转马头,向偏北方向跑去,偏开了也先的队伍,也顾不上拾他的鬼头刀。

也先“哧溜”声,舌头咽到喉咙里,催马跑得更快。

龙振星弹飞了鬼头刀之后,并未追赶“夺命刀”,而是继续追赶也先。

也先的乌骓马四蹄拉成条直线,像飞了似的向前跑,眨眼领先其它人两个马身,一马当先,直往前冲。

“流星锤”暗挑大指,点了下头:“罢了!这种速度,何须用人保护?”他扭头看了下龙振星,见他已马头衔马尾,追上了落在最后的骑兵,不由舌头打个结,拍马往前跑。

“卟、卟”两声,落在最后离龙振星最近的两名瓦剌骑兵,后心被龙振星的镔铁长枪扎了个透心凉。

他们“啊”地声惨叫,声音如撕裂铁皮,双手在半空风车似的转了两圈,仰面朝天栽倒在地,在地上直打了几个滚,溅起半人高尘土。

朱冕打鸡血似的“哇哇”叫着,舞枪追了上来,可他怎么跑都距离对方半箭地远。

他的眼睛不由红了,将镔铁长枪挂在马鞍上的咬子环、得胜钩上,然后摘下身背的铁胎弓,从箭壶中拿出支雕翎箭,弯弓搭箭,对准瓦剌骑兵后心,“嗖”地射了出去。

箭似流星,正扎在名瓦剌骑兵后心上,箭杆直晃。

那名骑兵双手舞动,“哇哇”叫着,从马上栽了下来,但却没死,他摇摇晃晃爬起来,像鸭子似的拐着向前走。

几个呼吸的工夫,朱冕拍马赶到,挥枪直扎向这名骑兵后心,“卟”地声将他刺了个透心凉,枪头从前胸扎出半个巴掌长,还滴着血。

朱冕双臂用力,将枪抬起,将这名瓦剌骑兵挑离地面,像甩麻袋似的甩出半辆马车远。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一章 初战告捷(4) 他手握镔铁长枪,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痛快啊!痛快啊!”他这一滞的工夫,瓦剌骑兵又将他甩出半箭地远,这时他身后的明军骑兵刚刚赶上他。

龙振星眼睛亮了起来,浑身凉爽,如同吃了人参果。

他舞动镔铁长枪,如同银蛇飞舞,照着瓦剌骑兵的后背,连续不断地刺去,每一枪都快似流星,只听“啪啪”声连续不断,不过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就有七八名骑兵被挑下马。

“卟通”几声,还有几名骑兵还未挨着枪,就倒撞下马。

“我地妈呀!”也先嘴巴咧开,浑身筛糠似的抖,“快点跑呀!”但是他座下的乌骓马速度却慢了下来。

“流星锤”扭头见状,倒吸口气,龙振星赶来的速度丝毫没有因挑落多名骑兵而减慢,反而更进一步,冲入骑兵队伍。

众瓦剌骑兵只顾埋头向前跑,全然不顾后面的龙振星,让他手起枪落,刺的飞快,镔铁长枪如万花朵朵,在骑兵队伍中飞速前进,每闪道白光,就有名骑兵落马。

“流星锤”不由眉头紧皱,挥了下手:“你们不能这么跑,回身迎战!”

原来,众瓦剌骑兵如果回身死战,龙振星也不会如此轻松,可他们只顾埋头逃跑,将后背完全暴露在龙振星镔铁长枪下,让他刺个尽兴,眨眼已有十余名骑兵被他刺落马下。

龙振星禁不住头发向上飘起,“哇哈哈”笑出声来。

“呜!”也先寒毛竖起,仿佛龙振星的声音就在耳边,他“哇”地叫了声,“卟通”声栽下马来,来了个“狗啃泥”。

乌骓马顿觉浑身轻松,“唏溜溜”叫了声,撒起四蹄跑得更欢,带着路烟尘,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先趴在地上,抬起头,左手按地,右手抬起,大叫:“救命!”他额头汗如雨下。

“流星锤”飞马赶到他身边,翻身下马,将他扶上自己的坐骑,道声:“大帅先行一步,某家断后!”说完拍了下马的后背,那匹大黑马“唏溜溜”仰起脖子叫了声,撒起四蹄向中军大营方向跑去。

“流星锤”解下盘在腰间的链锤,舞成风车,两个拳头样的锤头“呼呼”转动着,舞成了个半个房间大小的圆盘。

他边舞边叫道:“停下!统统给我停下!回去迎战!”

二十名孔雀教好手停下马来,拨转马头,近百名也先亲兵也停马转身,提刀面对龙振星,其余的瓦剌骑兵则撇了撇嘴,像是没听见似的,“嗖嗖”从他身边飞驰而过,眨眼跑出半箭地远。

龙振星面前出现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近百名也先亲兵和二十名黑衣大汉面朝着他,脸如岩石,提着刀,眼中闪出阵阵寒光。

“流星锤”在站在队伍最前面,将流星锤舞得风车似的,“呀呀”叫着,冲向龙振星,锤子直砸向他面门,也先亲兵纵马上前,紧随其后,挥刀砍向龙振星。

朱冕等人落后一箭地远,他挑起大指:“罢了!龙将军真猛将也,大家快冲,活捉也先!”

“活捉也先!”众明军骑兵高喊着,挥刀舞枪冲了上去,马蹄践踏着大地直晃,卷起的尘土扬起几层楼高。

“流星锤”脸似苦瓜,咬紧后槽牙猛力一击。

龙振星点头:“这还像样!”他挥枪向前一刺,“当”地声,正打在其中的个锤子头上,溅起数朵米粒大小的火星。

原本风车似的转的流星锤,弯成弓形,在半空震荡了两下,左边的锤头被弹飞,右边的锤头又抡圆了砸向龙振星脑袋,与此同时,几名也先亲兵飞马赶到,抡刀砍向龙振星。

龙振星身子向右侧了下,矮下半个身位,流星锤打着转从他头顶飞过。

他手不停歇,单手抓住镔铁长枪后半部,猛地向前一刺,直刺向面前黑衣大汉“流星锤”胸膛,大汉倒吸口气,就地来了招“懒驴打滚”,滚出半辆马车远。

龙振星的镔铁长抢从他脑袋上空刺过去,刺了个空。

正在这时,几名也先亲兵围住龙振星,挥刀砍向他的脑袋和肩膀。

龙振星眉毛向上挑起,身子像左猛地偏了下,右手持长枪刺向右边的名亲兵,左手挥起,抓向钢刀刀背。

当钢刀砍到他面前不到半个胳膊远时,“咔嚓”声,他的手如同铁钳子抓住了这把刀刀背,似乎嵌入其中,刀猛地停在半空,纹丝不动。

那名亲兵愣了下,眼珠瞪圆,猛拉了两下刀,却未拉开。

龙振星嘴角向上微微撇了下,左手发出阵淡如薄雾的白光,猛地向后甩去,“当!”地声,他拉着钢刀挡住了后面的名亲兵劈来的刀,与此同时,他右手的镔铁长抢“卟”地声刺穿了右边亲兵的胸膛。

后面的亲兵砍向他后背的钢刀被挡住后,被震得跳了巴掌高,刀也险险松手。

龙振星向后拉了下镔铁长抢,却未拉动,不由倒吸口气。

原来,中枪的亲兵,两只眼睛瞪的牛眼似的大,双手紧紧抓住枪杆,任凭鲜血横流,也纹丝不动。

“哇!”龙振星暴喝声:“小儿焉敢如此?”

他提起口内力,气运丹田,猛地提枪向上甩去,“嗖”地声,那名骑兵被甩离马鞍,向天上飞去,直飞出两层楼高,半空洒下串血,直直砸向地面。

龙振星左手握着刀背挡在后面,右手将镔铁长抢举向空中,正腾不出手来,第四名也先亲兵拍马赶到,“呜”地声抡圆了钢刀砍向龙振星脑袋。

“流星锤”从地上打了两个滚,半蹲起来,正看见龙振星空门大开,赶紧摸了下腰间,摇了摇头:“可惜流星锤被打飞,不如绝佳攻击机会!”

他四下寻视,发现两辆马车远的地方正躺着自己的流星锤,就地来了个地趟功,打了几个滚,直滚向流星锤,伸手去抓。

朱冕看见第四名亲兵砍向龙振星脑袋,不由拍了下额头,惊呼:“将军小心!”

龙振星眉毛向上挑起:“你们低估我了。若是六大门派掌门,倒还有点意思,区区几名士兵,就想围攻我,可笑之极!”

话音未落,他已飞身而起。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二章 初战告捷(5) 他飞起一人多高,“嗡”地声刀从他脚下劈了过去,他身在半空,双手握着长枪,枪头向下,身子旋转了半圈,来了招“秋风扫落叶”。

枪头带着道白色的圆弧,从那三名亲兵眼前划过,顿时血光四溅,他们的咽喉硬生生被撕开了条巴掌大的口子,鲜血直喷,三名亲兵晃了晃胳膊,仰面朝天栽倒在地。

龙振星“扑”地声,如面袋似的坐回到马鞍上,“呼”地喷出口白气,只觉一股青气直冲脑袋。

当他落下马鞍的同时,黑衣大汉正抓住自己的流星锤,他看看四周,也先已跑得无影无踪,而明军大队骑兵已杀到距离自己不到半箭地远的地方了,他飞身跃上匹空马,挥了下手:“风紧,扯呼!”纵马向也先奔跑的方向跑去。

其余众人,纷纷拨转马头向后飞奔。

龙振星手拈钢髯,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朱冕正赶到他身边,道:“龙将军,追不追?”

龙振星将镔铁枪举过头顶,枪头指向天空道:“追!”他目光炯炯有神。

正在这时,前面“当”地传来声炮响,从面前几箭地远的大土坡后,涌出队瓦剌骑兵,线形排开有条街长,人人手持弓箭,弯弓搭箭看着前方。

领头之人四五十岁,剑眉星目,身着黑色羊皮长袍,手持弯刀,两眼直视前方,正是也先。

他身后有名骑兵,举着杆旗,近两层楼高,红色锦缎制成,门板大小,正中间绣着个斗大的“帅”字。

原来,翻过这个土坡,就到了也先中军大营了,也先惊魂未定,跑到这儿,长出口气,调集两千名精锐骑兵围了上来。

“嘶——”龙振星倒吸口气,跑到距他们两箭地远的地方停下,抬头看着他们。

土坡状似馒头,两座摩天大楼高,坡度很缓,众骑兵可从坡上冲下,势头必然如同山崩。

龙振星摆了下手:“停止前进!”

众明军纷纷停下,看着面前的骑兵队伍,纹丝不动。

“流星锤”等黑衣大汉及也先亲兵,见到密密麻麻的骑兵队伍,打鸡血似的跳起来,直奔向山坡,聚拢到也先周围。

也先和龙振星相距两箭地远,停住马,互相注视着对方,谁也不动一下。

过了有小半盏茶工夫,也先挥刀指向龙振星,回顾左右道:“那位可是鼎鼎大名中原五白之一的龙振星?”

“流星锤”答道:“正是,在下亲自与他交过手,化成灰也认得!”

“嘶——”也先倒吸口凉气,身子向后顿了顿,“据说他曾吊打瓦剌头号猛将阿礼不花,本帅起初怎么也不相信,顶多以为不花将军出使明廷,深陷敌围,手脚施展不开,故而失败罢了。如今一见,本帅全然相信,不花将军绝非此人对手!”

众人频频点头。

也先又看看败逃回的众人,个个盔歪甲斜,面露惊恐之色,并且多人阵亡,不由长叹声:“昨夜杀败数千明军,我们的损失也不过如此吧!”

“流星锤”点点人手,抱拳拱手道:“回大帅,我军损失六七十人,尤其重要的是,大帅亲兵损失近二十人,昨夜可一个没有。老四‘夺命刀’也不知去向,只怕——”

他眼中滚下几滴热泪。

“哗”众瓦剌骑兵身子齐向后晃了晃,如同波浪。

也先低下了头,“像龙将军这样的人,大明朝据说有五人,这、这怎么可能?一个本帅就吃不消了。”他长叹声:“这次和大明决战,是对还是错?”

众人全低着头,默不作声。

龙振星凝视也先半晌,用镔铁长枪指着他,回顾众将道:“此人非同小可,怪不得能成为我大明劲敌。突遭袭击,落荒而逃,喘息未定之际,竟能迅速卷土重来,与吾直面,可知其人带兵能力不同一般。”

朱冕撇撇嘴:“龙将军抬举他了,吾与那几个瓦剌骑兵交过手,未见有多厉害,轻松挑落马下。只是那些穿黑衣的家伙扎手。”

龙振星嘴角微微向上撇起:“朱将军乃大明名将,若连些普通的瓦剌骑兵都干不下,那对手未免太过强大了些,这仗就没法打了。”

“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声音直冲云霄。

朱冕挠了挠头,低下头,呵呵直笑。

龙振星点了下头:“初次交手,吾对其也是略微心中有数,知道该怎么做了。大家先回营,等候宋谦将军消息。”

众将频频点头,拨转马头,向营房走去。

“流星锤”见他们转身要走,拍马走到也先近前,扬声道:“大帅!要不要追杀他们?现在我们人多!”

也先闭上眼睛,沉思半晌,摆摆手:“不必!这支军队突如其来,着实令本帅措手不及,幸好他们没有连夜发动攻击,不然本帅非吃大亏,搞不好成为大明军俘虏!”

众人倒吸口气,直拍胸口,暗自庆幸。

“流星锤”也低下了头,嘴里发出“唉!”地声响:“技不如人啊!”

也先突然双目圆睁,四下看看,“那位‘夺命刀’护法呢?尔等四下打探,务必找到其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命!”有队瓦剌骑兵四下散开,沿各路搜寻。

他们跑出没两箭地远,从北边山坡上飞奔来匹大黑马,马上端坐个黑衣大汉,纵马向这疾驰,此人正是“夺命刀”。

“流星锤”眼睛一亮,飞马迎上,不到十个呼吸的工夫,二马相距不过几辆马车远,他抬起手叫道:“老四,你还活着,太好了!大帅正找你呢!”

他与众瓦剌骑兵簇拥着“夺命刀”向也先走去。

也先长出口气,纵马迎上,两眼发亮,冲“夺命刀”拱手道:“这位大侠身安,本帅就放心了!”

“夺命刀”拱手还礼:“参见大帅!在下不劳大帅挂忧。那龙振星非同小可,在下险险命丧当场,只得绕了个道儿,从远路赶来,故而迟来!”

也先捋着胡须,呵呵笑道:“人安全回来就好,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夺命刀”“唉”了声,低下头:“人虽然回来了,可是称手的兵器却丢在那儿了,实在令人汗颜。还望大帅责罚!”他骑在马上冲也先弯腰拱手。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三章 初战告捷(6) 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区区把刀何足道哉?本部兵器营内兵器任你挑选,若无中意的也无妨,可叫随营铁匠当即打一把,也不过三五日光景。”

“夺命刀”弯腰拱手:“多谢大帅赏赐,在下感激不尽!”

也先点点头,手捋胡须:“本帅这次能够逃生,也多亏二位壮士出手拦阻对方。看来‘圣教主’所言不虚,此等劲敌,我们要回营好好商讨应对之策!”

众人频频点头,拨马转回大营。

龙振星率众将返回营盘,守营将士纷纷拍手,响声如雷,把手都拍红了,又蹦又跳道:“好哎!好哎!龙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龙振星和众将也是满面红光,频频点头。

朱冕更是扬手道:“此次交手,算是摸了下瓦剌骑兵的底,未如传说中厉害,大家伙可放心与之交战,不必惧怕!”

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人人昂首挺胸,摩拳擦掌,眉毛向上飞起。

龙振星摆了下手:“诸位连日赶路,先好好休息,待宋将军与大同方面交涉后,再商讨下一步计划!”

众人纷纷点头,进入大营,有的进入大帐休息,有的则吃起了饭。

大同城内,郭敬的主帅府内,人头攒动,大厅内站满了人,乌压压成片,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在大厅外也站着无数明军文武官吏,在院子内来回走动。

院子外,则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明兵,他们把院子围起来,面朝外面,手拄长枪,笔直而立。

郭敬端坐在大厅帅桌后,半眯着眼睛,眉毛微微颤动,低头不语。

在下首几步远,斜放着太师椅,坐着位身着红袍的东厂太监,正是给龙振星送信的那位。他左手端着个白瓷茶杯,右手拿着茶杯盖拨拉着茶杯上漂浮的茶沫,低头看着茶杯,不发一语。

文武官员及宋谦站立堂上,看着郭敬,宋谦额头更是滚出豆大汗珠。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郭敬睁开了眼,道:“厂公临来,对咱家有什么交待?”

那名东厂太监方向茶杯,连连摇头:“没!厂公派在下来,只是给前锋龙将军传达命令。只是在下看前锋营困难,特厚着脸皮来找公公,希望公公为大明江山着想,拨半月粮草与前锋营。等他们支持半月之后,就可等到圣上大军——”

“啾——”郭敬眉毛拧成疙瘩:“你这话说的,谁个不为大明江山着想?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那缺粮,我这缺水。也先那厮在阳和口截断了本城水源,再过几天,全城人就渴死了!尽让咱家为别人着想,谁来为咱家着想?”

说着,他眼珠瞪得溜圆,看着下方。

众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那名东厂太监点了下头:“既然郭公公这么说,那咱家也无话可说,算白来一趟,告辞!”他站起身,冲郭敬拱了拱手,迈步向外走。

宋谦连忙上前,双手连摇:“万万不可!此时乃军情万分紧要之处,万不能甩手而去。还望公公留步!”

郭敬撩起眼皮,看了那名红衣太监一眼,撇了下嘴道:“公公留步,有话好商量!”

众文武官员也上前拦住这名东厂太监,请他留下。

这名东厂太监咽了口气,瞪圆了眼:“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郭敬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咧开像黄瓜,发出阵“嘿嘿”的声音道:“那不见得,他又难处,我也有难处,不如双方互相体谅,互解对方难处如何?”

“此话怎讲?”这名红衣太监又坐回原处,端起茶杯,翘起二郎腿,斜眼瞥着郭敬。

“他缺粮,我缺水,不如双方做个交换。他帮我攻下阳和口,打通本城水源,我助他半月、噢不!一个月军粮。这也对大家有好处嘛。他攻下阳和口后,可屯兵于此,待圣上大军来时,可两路夹击也先,岂不美哉?”

“如若不然,”郭敬站起身来,袖子甩到身后,扫帚眉倒竖:“咱家这里也是分文粮食没有。水源已尽,就得弃城转移,放弃大同。只有三天时间,你看着办!”

说完,他仰面朝天,看着屋顶,双手放在背后,纹丝不动。

众将是面面相觑。

东厂太监返回龙振星大营,冲他弯腰拱手道:“龙将军,咱家已尽心尽力了,郭敬执意如此。此等军机大事,还是请将军自个定夺,咱家不敢妄加参予,告辞!”

说完,上马扬鞭,飞似跑了。

“啪!”宋谦重重砸了下桌子,把桌子震得向上跳了下,双眉立起道:“郭敬异想天开,难道阳和口那么好攻取?将军,不如禀明陛下,请陛下定夺,降郭敬之罪!”

龙振星眉毛拧成疙瘩,连连摆手:“来不及!来不及!我军抛去今天,只剩三日军粮,就算郭敬被拿下军法从事,也是十天半月之后的事了!”

“要是没拿下他,只怕情况更糟!”众将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众人将张两张报纸大小的羊皮纸地图展开,铺在桌子上,围拢在起,看着地图。

朱冕手指在地图上划来划去,凝眉立目道:“由于打仗,方圆百里坚壁清野,加之也先劫掠,可以说粮食颗粒没有。再往远走,不但路途遥远,军粮运送困难,而且今年粮食尚未下来,始终无法满足我军急需粮草。除了大同郭敬,真是无处可以弄到粮食!”

众将倒吸口气,沉默不语。

宋谦双目圆睁:“那不管!就问他要!难道他能眼睁睁看着我三万大军饿死?”他蒲扇般大手挥起,在空中晃了两晃。

朱冕摇头:“宋将军莫说孩子话,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再过三五天,他见我军无动静,就会弃城而逃,回过头来还反诬我军不协助他打通水源!”

“咳!”众将跺了下脚,震得地面直晃,大帐门帘也向上飘起,人人双目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龙振星双目紧盯地图上标注阳和口的地方,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阳和口地形易守难攻,且东东面是大块平地,北面、南面和平地外,丘陵环绕,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四章 初战告捷(7) 他咂巴了下舌头:“若能顺利攻下阳和口,倒是屯兵的好地方,若无法攻下,我军危矣!”

众将寒毛直竖,宋谦更是道:“也先兵精将猛,如何与之抵敌?”

朱冕用拳头砸了下他的肩膀,满脸开花道:“咳!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今早同也先的亲兵卫队干了一仗,杀得他们大败溃逃,也先还从马上掉下来!”

“哦?”宋谦两眼亮了起来,“果有此事?”

提起这个,众将打鸡血似的蹦起来,满面红光,纷纷挑起大指,“龙将军英勇!”

朱冕“嘿嘿”笑道:“对手虽不是面瓜捏的,可也没想象那么强。也先的亲兵卫队尚且如此,其余骑兵只怕更差一些了。”

众人频频点头,纷纷冲龙振星弯腰拱手:“请将军定夺!”

龙振星背着双手,仰面看着军帐顶端,沉思起来,纹丝不动。

宋谦咂巴了下舌头:“话虽如此,但在下以为,最保险之策,莫如在此等候圣上大军到来!”

“可郭敬卡住粮食不发!”众将七嘴八舌。

宋谦冲龙振星抱拳道:“三万大军前途,尽在龙将军一人肩上,是战是守,请将军早做决策,我等坚决执行!”

众将冲龙振星一齐弯腰拱手,拳头拱到额头的高度。

也先中军大营内,人们走动频繁,人人面似凝重。

也先将张羊皮地图铺在面前桌子上,自己凑在上面,看个不停。

足足看了两柱香时间,也先指着龙振星屯兵处道:“此人深知兵略,兵马卡在此处,可进可退,并且我军绝无可能攻下这块地方。若是等明军主力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军师——”

他扭过头,看看四周,除了些领兵统领外,其余文臣武将早已派出,此时中军大营,俨如空营。

他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难啊!难!敌情突然起了变化,我等该如何处理?”他呆呆坐在桌边,目光直视前方。

“夺命刀”上前拱手道:“大帅,龙振星突然赶到,确实令我军措手不及。想要攻下大同,已不可能,把郭敬军引入阳和口聚歼,只怕也难上加难。

龙振星之所以不立即进攻我们,那是因为他连日行军赶路疲劳,需要休息一天。待明天养足了气力后,怕要对我军发动进攻。大帅身边兵微将寡,还是速速撤离为上!”

大帐内众人频频点头。

也先右手搭在桌子上,两眼发直看着地面,纹丝不动。

众人倒吸口气,屏住呼吸,低头不语,大帐内鸦雀无声,空气像凝固了似的,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半盏茶工夫,也先抬起眼皮,看了下四周,缓缓道:“自出兵以来,我军未讨多大便宜,如今明军先头部队初来乍到,就使本帅吓得落荒而逃,是何道理?”

他“呼”地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将手中茶杯高举过头顶,猛地向下摔去。

“啪”地声巨响,茶杯被摔得粉碎,碎片乱飞,茶水四溅,震得众人心头颤了下。

他们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低下了头。

也先脸已变成青色,扭曲成麻花,环顾四周,咬着牙道:“来日列齐队伍,与明军交战,诸将努力上前,没本帅命令,擅自退后者斩!”

“呛啷”声他拔出腰间佩刀,寒光闪闪。

众人齐弯腰拱手:“遵命!”

“哈哈哈!”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海东青似的声音,他把腰刀放回刀鞘,拈了拈胡须:“杀羊备酒,明日饱餐战饭,与明军决战!本帅倒要看看,这支明军倒底有何三头六臂!”

他转过身去,背对众人,仰面朝天看着军帐顶。

众人频频点头。

“好!就这么定了!”龙振星双拳紧握,目光炯炯有神,“来日准备好三日粮食,焚烧营帐,砸烂锅碗,直取阳和口,不获胜利决不回头!”

众将肃然,弯腰拱手道:“遵命!”

龙振星又上前步,手指地图也先中军大营所在处,“明日首先攻破也先大营,然后转锋阳和口。宋谦将军,你带本将亲笔书信,去见大同郭敬,他若能出一支军,从背后攻击也先大营,两路夹击,再好不过!”

宋谦抱着拳,愣了下:“他会吗?”

“事在人为!”

“遵命!”

龙振星又道:“如他作壁上观,也不妨碍我军进攻!”

众将咬着牙,将手捏成拳头,骨节“咔叭咔叭”直响,振臂高呼:“决一死战!决一死战!”声震如雷,直冲云霄,大帐的门帘也向上飘了起来。

龙振星点点头:“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丑时起来,寅时造饭,卯时点人,辰时出击!”

“遵令!”众将纷纷出了中军帐,各各准备,帐内空荡荡只剩龙振星一人了。

他拍了拍额头,揉了揉眼睛,已是满眼血丝,他坐在帅椅上,闭上眼睛,长呼口气,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打起盹,片刻进入梦乡。

他们从上午直歇息到日落时分,才纷纷醒转,在大营内来回走动。

龙振星与诸将恢复了大部分体力,满面红光,在营中上下走动着,东看看西看看,明军有的在埋锅造饭,有的在清点辎重,还有的则在磨刀磨枪,人人脸上像开了朵花。

他们边做着事,边议论纷纷,有的道:“明日就要与也先部开战了,我们能赢吗?”

“咋不能呀?今日的战斗,没见他们多厉害,而且我们人多!”

众军士频频点头。

有的口水直流:“他们马匹真多,我们要没吃的了,就吃马肉!”

龙振星拍了下额头:“好!好!明日作战,要是缴获马匹,能用的则用,不能用的则大卸八块,切下马肉充作干粮!”

众将齐挑大指:“妙计!如此又可多吃几天了,攻下阳和口更有把握了!”

龙振星眉毛向上飞起,掐着手指算了算,“这下时间应该够用了!”

他重赏了发话的军士,转回中军大帐,此时宋谦已经回来,满面通红,直打饱嗝,酒气冲天。

龙振星眉头皱起,宋谦摇摇晃晃,打着结巴:“将、将军,郭敬那小子,听说将军要进攻,喜不自胜,什么都、都答应了,摆下酒席,硬拉末将喝酒,拼——命灌!”

“呜!”他身子挺了下,吐出满口酒气。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五章 背城借一(1) 龙振星摆了下手:“送他回营歇息,灌两碗醒酒汤!”

宋谦被扶下后,众将转向龙振星:“将军,郭敬那小子的话能信吗?”

龙振星连连摆手:“他出不出兵不打紧,关键是我们自己打好!当然,他如果出兵最好不过了!”

众将纷纷走出大帐,各去歇息、准备。

龙振星坐在桌子后,呆呆看着前方。

约过了两盏茶工夫,他在桌子上铺开信纸,提起笔“哗哗哗”写了起来,足写了三页信纸,落下款,按上私印,放入信封,贴上封皮,在信封正面写上“小女紫云收龙振星寄”字样,然后点手叫道:“孙总管!孙总管!”

从帐外转进个六十余岁青袍老者,面容清癯,冲龙振星弯腰拱手。

龙振星拿起信封,晃了晃道:“你带二十名身手好的庄丁,连夜去圣上大军武林盟所在地,将这封信交与紫云。还有,你到那儿后,不必回来,转心照顾小女,如此龙某多谢了!”

说完,他冲青袍老者拱了拱手。

青袍老者面色骤变,连忙道:“庄主,噢不将军,老朽留在这儿随将军出生入死,至于送信之事,交由他人好了。将军这里——”

龙振星拍了下桌子,双眉立起:“胡说!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小女紫云,你去要好生照看她。我这里不用担心,你去吧!”

“是!”青袍老者抱拳拱了下手,双手接过信封,禁不住两眼湿润起来,手如蜜蜂的翅膀似的抖动着。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他将信封揣入怀中,擦了擦眼睛,转身出了中军大帐。

待他走后,龙振星点了点头,提起镔铁长枪,拎了坛上等女儿红酒,走出大帐,看看四周,天已黑了下来,漫天繁星,没有月亮。

大营上下已点起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将大营照得亮如白昼。

除少数官军持刀持枪巡逻外,大部分人都在歇息,整个大营显得很安静,似乎空荡荡的没有人。

龙振星抬头看了看北面的山峰,高耸入云,斜坡很陡,几乎垂直,他点了下头,飞步向山峰跑去,每步跨出,就有两辆马车远,像道红色的闪电,带着串红色的残影,向山坡上弹丸似的跳跃着。

陡峭的山坡像是平坦的大道,丝毫不能阻止他前进,他每踏一步,都像钉子似的钉住地面,稳稳当当,不往下滑,然后纵身向上飞起。

不到半柱香工夫,他已飞身到了山坡顶端。

这里的山石大多呈锥形,向两边摊下,无立足之地,只有少数几个地方,有房间大小的平地。

龙振星飞身来到块平地上,这里离谷口只有一箭地远,再往前就是垂直向下的峭壁,可直视也先中军大营。

山风阵阵袭来,吹得龙振星衣袖猎猎起舞,像山顶上燃起团火,晃动着。

他前后左右空空无人,只他一人站在山顶上,抬头望天,星星直眨眼睛,低头看向也先中军大营,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他嘴角微微向上一撇,揭开酒坛的红泥封印,左手提着酒坛,仰面朝天,灌进口酒,右手提着镔铁长枪的枪柄,向前一抖,挽个枪花。

酒水冲出像波涛拍岸,打在他脸上水花四溅,枪头近半个胳膊长的红缨像向日葵似的四下张开。

他两眼闪闪发亮,身子向后弯曲呈弓形,提起酒坛灌口酒,突然飞脚踢向天空,一道劲风飞了出去,他向左侧转了个圆圈,右手握着枪柄向斜刺刺去,来了式“回马枪”。

枪头闪着寒光,发出“呼”地声响,似乎刺破空气,那圈红缨四下乍起,如同火焰。

随后他左右移动脚步,单手持枪,左刺右挑,整个人飞舞起来,长枪也如怪蟒翻身,幻化成条条枪影,连成了片儿。

次日丑时,军营中明兵纷纷起身洗漱,换上干净的衣服,寅时开始埋锅造饭,炊烟袅袅。他们造了足够三天吃的饭,除了吃饱早餐外,其余制成干粮,带在身上,大部分锅被砸毁,只留下少数些煮马肉。

军营中到处是碎块。

此时天已蒙蒙亮。

“轰隆隆”军营中鼓声响起,声如雷鸣,在山谷中直晃。

众将纷纷向中军大帐走去,山谷中密密麻麻,蚂蚁似的排满了明兵,人头攒动,乌压压成片,从谷口直排到谷尾,还是站不下人,还有无数人则站在斜坡上,如同密林。

龙振星站在中军帐正中的长条桌后。

桌子红油漆制,上面有个红色竹筒,里面放着把筷子长短的红色令箭。

大帐内站满了将领,几无立足之地,帐外也站着两排领兵官,昂首挺胸,笔直而立,他们人人盔明甲亮,兵器擦得雪亮。

龙振星扫视了下四周,点了点头,从竹筒内拈出支令箭,沉声道:“宋谦何在?”

“末将在!”宋谦迈上步,抱拳而立,身上的盔甲“哗啦啦”直响。

“本先锋命你统领前锋营所有一千弓弩手,射住阵脚。”

“遵令!”宋谦接过令箭,退回队伍。

龙振星又拈起支令箭:“朱冕何在?”

朱冕昂首挺胸,上前步,抱拳道:“末将在!”

“你统领前锋营所有一千骑兵,从北面绕到也先军侧面,看吾号令,待吾红旗举起时,你就杀出,不举时,你就按兵不动,观察战场形势!”

“得令啊!”朱冕昂首挺胸,领了令箭下去。

“其余两万八千名前锋营主力,由本将亲自统领,分成八个纵队,向也先军发动进攻。你!你!还有你!”他点出八名将领,“各自统领一个纵队,向前掩杀!”

“得令!”八名将领声如雷吼,领了军令。

龙振星长出口气,“本将带本部龙家庄四百余庄丁,居中策应指挥。尔等听好,此次出击,前进者赏,后退者斩!”

“遵令!”众将齐声道,声音直冲云霄。

山谷中起了阵阵青气。

“嘶——”也先倒吸口气,看着山谷方向。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辰时已到,山谷中龙振星大营门“哗啦”声打开,众士卒像潮水般蜂拥而出。

首先跑出来的是宋谦领的弓箭手,他们排成条漫长的直线,足有几条街长,缓慢向前移动,状如波浪,接着龙振星亲自率领的八支纵队“轰隆隆”开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六章 背城借一(2) 这八个纵队,排成八条直线,长蛇似的跟在弓箭手后,举目望去,漫山遍野,望不到头,人喊马嘶,刀枪如林,旗帜如海,滚滚向前。

也先望见,腿肚子直转筋,他扭头看了看自己的骑兵,总数八千之众,还留下将近两千人看守中军大营。

他拨拉了下脑袋,骑兵队伍排成两三条街宽,马头衔马尾,拉开有条街长,形成个长方形军阵,长矛林立,旗帜飘扬。

他咂巴了下舌头,看看左右两边的“夺命刀”和“流星锤”道:“这龙振星倾巢出动了哇!真令本帅想不到,难道他不怕后方军营兵力空虚,让本帅乘机派人取下?”

话音未落,龙振星大营升出滚滚浓烟,遮天蔽日,火光冲天。

朱冕骑在黄骠马上,手里举着火把,回头看着大营,眼中泪光闪动。

众明军骑兵也是人人举着火把,扭头看着大营,呆呆而立。

朱冕叹了口气,挥了下手,众骑兵分路跑入大营,点起了火,顿时火光冲天。放完火,朱冕带着骑兵从北面跑了下去,绕道也先身侧。

也先目瞪口呆,回顾“夺命刀”和“流星锤”道:“二位壮士,为何龙振星大营起火?”

二人眉头拧成疙瘩,连连摇头道:“在下不知。但在下感觉到对方杀气冲天!”

也先打个激伶,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他看了看前方的明军方阵,咬了咬牙,扬起了马鞭。

此时明军军阵依旧向前行动着,前面是横着排的弓箭手,后面是排成八个长条形明军方阵,每个方阵相距半箭地远,就像是斑马线直往前走。

郭敬身着大红锦袍,胸前团着朵脸盆大小的银色牡丹,撇着嘴,站在城楼上向下观望。

他左右两边排着文武官员,雁翅排开有小半条街长,人人伸长脖子踮起脚,向下观望,“啧啧”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纷纷挑起大指,连声道:“好!好!”两眼闪闪发亮。

武将更是头发向上竖起,目眦尽裂,“哞”地声叫,几乎同时向郭敬拱手道:“监军大人,龙将军已火烧大营,看来是要与也先决一死战,决不回头!末将不才,愿带一支人马,从背后包抄也先,定能大获全胜!”

他们人人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

郭敬眼睛眯成条线,频频点头:“壮哉!壮哉!龙将军真乃大明之楷模,令咱家佩服!也罢,既然他舍命陪君子,咱家也不吝啬。咱家拨一万精兵交付你们,从西门偷偷出发,尽量不要让人发觉,赶到也先中军大营,一举端了他的老营!纵火焚烧!”

他说到最后时,眼睛瞪圆了,手指往下按了按,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得令啊!”众明军将领抱拳,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风似的向城楼下走去,脸上像开了朵花儿。

郭敬左手边的文官频频点头:“此战定能大获全胜!”

郭敬眯起眼睛,咧开嘴,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

龙振星骑在火龙驹上,周围簇拥着数百名身着红色劲装、足蹬牛皮靴的龙家庄庄丁,他们有的手持刀枪,有的弯弓搭箭,还有的则骑在马上,手持红色三角形巴掌大小的令旗,四下看着。

龙振星左右两边均是排成纵队的明军,他们持刀拿枪,兵刃雪亮,走在前排的均是手持蒙着熟牛皮木制盾牌的明军,人人虎背熊腰,纵队领兵官则骑马在队伍旁边五步远的地方来回跑。

当西城门打开,大同守军的明军队伍鱼贯而出时,龙振星眼睛突然一亮,将镔铁长抢高高举过头顶,与此同时,也先也将自己的马鞭举过头顶。

这时,也先骑兵距离龙振星部前排弓箭手有两三箭地远。

龙振星将镔铁长枪迎风晃了晃,喝道:“冲!”声若洪钟,仿佛半空响个炸雷,纵队尾部明军都能听到声响。

众明军迈开细碎的小步向前跑了起来,明军的队伍像海洋似的向前涌动着,震得大地直颤,掀起的尘土有两三层楼高,灰蒙蒙铺满战场。

瓦剌众骑兵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如同波浪似的摇动。

也先两眼瞪得滴溜圆,咬着牙,将马鞭猛地向下一挥:“杀!前进者赏,退后者斩!”

“轰”地声,众骑兵从缓坡上潮水般涌了下来,他们横着排开好几条街长,南边望不到头,跑在前面的骑兵弯弓搭箭,后面的骑兵则风车似的舞着弯刀,“哇哇”叫着向前冲。

也先更是手持弯刀,跑在最前面,“夺命刀”和“流星锤”分左右紧随其后,他们眼睛紧紧盯着明军军阵中的龙振星,将手中兵器捏了又捏。

马蹄践踏着地面,发出“轰隆隆”雷鸣般的声音,大地直摇晃,卷起的尘土直冲云霄。

龙振星先是愣下下,随后眉头舒展开来,“也先此举,不知他兵力不足?好好!正合吾意!”他双手握紧镔铁长枪,横在胸前,回顾左右道:“大家注意保持队形,不要被他们的骑兵冲散!杀呀!”

他纵马舞枪冲了出去。

“杀呀!”众明军挥刀舞枪向前跑了起来,但队伍保持整齐。

两只军阵相距不到一箭地远了,也先眉头皱起:“嗯?他们不怕骑兵冲击?低估!”

排在最前的明军弓箭手停住脚步,半蹲下来,将弓箭拉得似满月,箭头对准迎面冲来的骑兵,跑在最前面的队瓦剌骑兵也将弓箭拉满,对准他们。

“轰隆隆”震颤大地的声音响个不停,两支军马相距不到半箭地了,冲天而起的尘土,首先对撞。

接着,“嗖嗖嗖”箭如蝗虫似的向对方射去。

跑在前排的明军,跑在弓箭手前,用身子将他们挡在身后,举起了盾牌,右手则握着刀,盯着前方。

“叮当”数声,箭如飞蝗钉在盾牌上,箭头没入盾牌半个指头深,箭尾直晃,大部分也先骑兵的箭被盾牌挡住,少部分则穿过盾牌组成的围墙,有的落在空地上,有的打在后面的明军步兵上,还有的则正中弓箭手。

“哎哟!哎哟!”惨叫声起,数名弓箭手倒地不起。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七章 背城借一(3) 明军射出的箭,密密麻麻直射向前排的骑兵,大部分射在马上,将马射成刺猬,当场倒地,将马上骑兵甩到半空两层楼高,中箭的骑兵也有不少,纷纷栽下马来。

也先面前飞来数枝雕翎箭,左右的“夺命刀”和“流星锤”将兵器舞得风车似的,“叮当”数声将雕翎箭拨飞。

首轮箭雨过后,也先骑兵中箭而亡者不下百人,而龙振星方仅数十人。

龙振星眉毛挑起,点点头:“好!”

明军士气大振,打鸡血似的蹦起来。

也先阵阵肉疼,“对方训练有素,非等闲可比!”他两眼变得血红,“呀!”地叫了声,挥刀往前冲,离明军前排只有几辆马车远了。

明军弓箭手接着弯弓搭箭,拉满了弓弦,对着后面的骑兵。

后面的骑兵队伍略微晃了下,前排骑兵伏下身子,贴在马鞍上,还有的则贴着马的侧面,挥舞弯刀,“哇哇”叫着向前冲,疾似流星。

更多的瓦剌骑兵已经弯弓搭箭,边策马狂奔,边对准明军。

明军放出首轮箭雨之后,未能停止瓦剌骑兵向前冲,不过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离明军最近的骑兵只有几辆马车远了,双方看见对方血红的眼睛。

“嗖嗖”明军第二轮箭雨射出,大部分箭直飞向冲在最前的骑兵,“卟卟卟”无数箭扎在对方骑兵身上,连人带马扎成了刺猬。

马中箭后,“唏溜溜”声狂叫,向前窜了几步,滚在地上,溅起半人多高尘土,身子依然向前滑动,“咣咣”几声,数匹马撞在前排明军身上,将数人撞倒,被马压住。

更多的明军则向后退了几步,绵密成直线的前排明军被死马冲开了几个缺口,有几辆马车宽。

也先窥见个缺口,拨转马头,朝其中的一个大的缺口冲了过去。

乌骓马四蹄横飞,“嗖”地声跨过了明军前排防线,也先手举弯刀,摆了个“举火烧天”式,“呼”地将弯刀砍下,“咔嚓”声砍中了身边的名明军脖颈,血花四溅。

那明军胳膊晃了两晃,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乌骓马风似的掠过,向前飞出半个马身,四蹄着地,带起溜尘土。

也先的黑色天鹅绒大氅向上飘了起来,整个动作电光石火间完成,他忍不住“哈哈”两声,目光闪闪发亮。

“夺命刀”和“流星锤”紧随其后,分别用鬼头刀和流星锤打倒了缺口边缘的明军,使缺口扩大了几步。

原来也先在队伍的正中间,由于箭雨的影响和冲击缺口,使他偏了两个身位,冲到隔壁队伍旁边,与明军中间的龙振星错开,同他相隔一个纵队,不然正好迎面撞上。

龙振星扭头看着也先冲入明军方阵队伍的空隙,提起镔铁长枪要冲过去,但相隔只明军纵队,他不愿冲乱排列整齐严整的明军队伍,只好“唉”了声,向后撤了几步。

正在这时,瓦剌骑兵已先后赶到,他们没有发射第二轮箭雨,而是接连不断地放箭,互相错落开,主要的箭枝射向没有掩护的明军,还有不少箭枝越过前排明军盾牌手头顶,直射向排成纵队的明军。

明军纷纷中箭倒地。

龙振星倒吸口气,目光转向正面冲过来的大队瓦剌骑兵,对方铺天盖地,卷起的尘土几层楼高,后面的骑兵甚至被隐没在飞扬的尘土中,看不清身影。

他将镔铁长抢举过头顶,枪头指向天空,前排明军弓箭手弯弓搭箭,准备发射第三轮箭雨。

“轰”地声,数名骑兵冲到了明军队伍中,有的骑兵身上还中着几支箭,满脸是血,他们两眼直直看着前方,提刀的手抬了几次都抬不起来,只剩最后口气,只是催动马匹向明军队伍冲。

不但如此,连他们的坐骑身上也中了几支箭,直晃荡。

“轰轰”几下,排在前排横着的明军,被冲开了更大的缺口,明军纷纷后闪,还有的明军被马匹撞倒,在地上直打滚。

那些首先冲开明军阵线的瓦剌骑兵,向前冲出几步后,未及明军来进攻,就连人带马倒地身亡。

不过几个喘息的工夫,大队瓦剌骑兵已然冲入明军队伍,有的从缺口处冲入,还有的则冲出了新的缺口。

老的缺口不断拉大,新的缺口不断出现,明军弓箭手的队伍也被冲开,四下散开,使第三轮箭雨飞出的箭数量大幅减少,并且飞向后队的瓦剌骑兵。

瓦剌骑兵冲到近前,挥刀冲他们砍去。

他们已无暇发射第四轮箭雨,纷纷向后退去。

有的弓箭手举弓打向瓦剌骑兵,骑兵见弓打来,不躲不闪,挥刀猛砍,“咔嚓”声砍中了弓箭手的脑袋,刀拖着溜血迹,继续向前冲杀,弓打在他们身上只是肿了块而已。

龙振星挥了下手,数名龙家庄庄丁举着三角形小红旗,左右摇晃着迎上,嘴里发出尖锐的口哨声,如同火车鸣笛。

明军弓箭手纷纷向后退去,他们退入各路纵队中间,弯弓搭箭,继续准备射击。

各路纵队明军,纷纷将他们包裹于队伍中间,挡住他们。

盾牌手也撤了下去,他们站在各纵队外层,举起盾牌提着刀,近半盾牌手的盾牌上,至少中了只箭,有的甚至五六只,像只刺猬,木制的盾牌已然裂开。

还有少数盾牌手迎上瓦剌骑兵,举着盾牌砍向他们,瓦剌骑兵挥刀砍向盾牌,“咔啦”声盾牌裂成两截,同时血花飞溅,握盾牌的手被砍断。

盾牌手“哇”地声惨叫,倒在地上打滚。

前面的骑兵带着溜烟冲过去后,后面的骑兵赶到,马蹄踏在倒地的明军身上,当场断气。

龙振星双眉倒竖,两眼瞪得似铜铃,手持镔铁长枪,“哇”地叫了声,直接冲向对面缺口处冲入的瓦剌骑兵。

众瓦剌骑兵眼都红了,冲在前面的骑兵更是“哇哇”叫着,冲向龙振星。

几个喘息的工夫,双方便已接触,龙振星镔铁长抢似闪电,“嗖”地声扎在最前面的名骑兵胸口上,将他扎个对穿,双臂一较劲,将那名骑兵挑到半空,向前猛甩。

那名骑兵飞了出去,飞了两三层楼高,身子在半空打着旋转,飞向后面。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八章 背城借一(4) 他飞出两辆马车远,“咣”地声撞在后面的名骑兵头上,将后面的骑兵撞下马,当场气绝。

还有两名瓦剌骑兵手持长枪,分左右刺向龙振星胸口,他们眼珠瞪圆了,脸扭曲似麻花,疾似流星。

龙振星嘴角微微向上撇了下,“这样打还有点意思!”他挽个枪花,左手握在枪尾,右手握在枪身中间,来了招“海底捞月”。

镔铁长抢自下而上,向斜刺扫出,打在对方枪杆上,向外推去。

那名瓦剌骑兵双手握着枪杆向下压,但却觉得对方力量好似排山倒海,自己手中长枪像片树叶似的往右侧飘,“咔”地声撞在另名瓦剌骑兵的长枪上。

三支枪头绞在起,龙振星手不停顿,借势向上飞挑,只听“咔啦啦”声响,对方两支长枪被挑到空中,脱手而飞。

两名瓦剌骑兵顿时双手空空,双臂向两边张开,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抬头看着飞向天空的长枪。

此时他们空门大开,龙振星毫不犹豫,挥枪回扫,“卟卟”两声,正扎在对方咽喉上,扎了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两名瓦剌骑兵哼都未哼一声,便倒在地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眨眼完成。

龙振星眼也不眨,毫不停顿,拍马从他们中间跑了过去,后面杀来更多的瓦剌骑兵,有的举刀,有的举枪,龙振星眉毛向上挑起,“啊”地叫了声,冲如对方骑兵队伍,如汤沃雪。

“刷”对方骑兵队伍波浪似向两边闪开,有的继续策马前奔,有的则从边缘绕到龙振星身后。

眨眼之间,龙振星身旁出现了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有队瓦剌骑兵策马飞奔,围着龙振星转圈圈,不是挥刀舞枪砍向龙振星。

龙振星挥舞镔铁长抢左右架拦,“叮当”数声,火星四溅,凡是砍中镔铁长枪的兵器,都向天空飞去,飞出两三次楼高。

镔铁长抢如怪蟒翻身,上下飞舞,时不时突然扎下,疾如闪电,每扎一下,便闪出道枪影,同时伴随着“啊!”地声惨叫,就有名瓦剌骑兵中枪倒地,血花飞溅。

龙振星身后的龙家庄庄丁,冲了上去,却见有队瓦剌骑兵挡住道路,砍向自己。

他们眼皮不眨,挥舞大刀长矛,“哇!”地声叫冲了上去,两支队伍撞在起,互相交错厮杀,数名龙家庄骑兵则冲过了这支呈线形排列的瓦剌骑兵,直接冲到包围龙振星的队伍边,挥刀拦腰就砍向他们。

包围龙振星的骑兵正围着龙振星策马飞奔,猛见几人冲来砍向自己,他们“哞”地声叫,转身挥刀反击。

“咣咣”数声,双方兵刃交击,厮杀在一起。

龙振星顿觉后背轻松,无刀枪砍向他,他便不顾后背,咬了咬牙,气运丹田,握枪来了招“横扫千军”。

镔铁长枪自左边起,到右边止,划了个半圆形的弧圈,直扫向周围的瓦剌骑兵,长枪带着串串黑色的影子扫过,面积有两个房间大小。

“叮哩当啷”一阵密集的兵器交击声响起,如同放鞭炮,十余只瓦剌骑兵刀枪飞向天空,像升门帘似的飞了三四层楼高,在半空打着转。

瓦剌骑兵双手张开,已是虎口流血,他张大嘴抬头看着飞向天空的兵器。

龙振星二话不说,左臂回抡,来了记“反扫荡”,镔铁长抢又自右向左回着扫去,划出更大片弧影,直扫过瓦剌骑兵喉咙。

闪着寒光的枪刃,如锋利的刀子似的把瓦剌骑兵喉咙切开了条巴掌长的口子,半个指头深,血光飞溅。

“扑通扑通”周围的瓦剌骑兵像下饺子似的倒了半个圆圈。

“轰”后面的瓦剌骑兵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

龙振星嘴角微微向上一撇,此招得手,盖因身后瓦剌骑兵被龙家庄骑兵牵制住,无法对他后背进攻,让他从容不迫完成了大回扫。

倒下了半圈的瓦剌骑兵后,龙振星面前开阔了许多。

他拨转马头,来了记“回马枪”,“扑扑”两声,正扎中了身后两名正全神贯注与龙家庄骑兵交战的瓦剌骑兵的后背,鲜血飞溅。

那两名瓦剌骑兵猝不及防,倒在马下。

“嘶——”龙振星深吸口气,头发向上飘了起来。

另几名瓦剌骑兵顿时慌了神,手脚一颤抖,“咔嚓”几声,让龙家庄骑兵砍掉了脑袋。

数名龙家庄骑兵围拢在龙振星身边,有名未砍倒瓦剌骑兵的龙家庄骑兵道:“庄主,你倒给我们留几个人!”

龙振星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夜鹰,他手捋胡须:“多着哩!那么多瓦剌骑兵还不够你们杀的?”

在后面挡住道的瓦剌的骑兵,与更多的龙家庄骑兵纠缠在一起,双方马匹在捉对转圈圈,抡刀挥枪猛击对方,打了不过数息,还未分出胜负,大队龙家庄步兵便已冲了上来。

他们不顾马匹奔跑,四处飞踏,冲上去对着瓦剌骑兵就搠上枪。

瓦剌骑兵反身躲闪他们之际,却被龙家庄骑兵乘势砍掉脑袋,还有的龙家庄步兵,直接抡刀砍断了瓦剌骑兵的腿,“啊!”地声惨叫,瓦剌骑兵倒撞在地,倒地时,胸口还被龙家庄骑兵扎了枪。

从八个明军纵队隔离处冲入的瓦剌骑兵,势如破竹,带着溜烟直跑出一箭地远,将隔离带扩得更宽,从天空往下望去,他们像水银泻地似直往前冲,只有正中间面对龙振星的瓦剌骑兵受到阻滞,停了下来。

龙振星左右两边的纵队,纷纷向龙振星振臂接近,两队最终合并,结成了个环。

其余各路明军纵队,则缓慢地凝结成圈,背朝里,面朝外,看着飞奔的瓦剌的骑兵,前排的明军握紧盾牌,后面的则握紧刀枪,笔直而立。

八个明军纵队逐渐结成七个椭圆形阵形,其中龙振星所在阵形,是由两支明军纵队合并而成,形状最大,人数最多。

这支阵形的明军,潮水般压向突入中间的瓦剌骑兵,龙振星更是镔铁长枪一挥,率领龙家庄庄丁迎面杀上,明军队伍中也不断飞出雕翎箭,飞向敌军。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九章 背城借一(5) 瓦剌骑兵不断中箭倒地,纷纷向后退。

龙振星一马当先,把条镔铁长抢舞得跟朵花似的,对方碰着死,挨着亡,只眨眼工夫,他面前就出现了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对方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龙家庄庄丁更是咬牙切齿,不顾一切向前冲,有的庄丁身上挨了刀,也全然不顾浑身是血,使尽最后力气鱼跃扑上,挥刀砍断瓦剌骑兵的腿,然后捂着伤口,“呵呵”笑着,倒地气绝。

瓦剌骑兵毛骨悚然,还未回过神来,大队明兵已杀到,他们手举长枪排成排,横着刺来,密密麻麻如同树林,有数枝长枪甚至更多的刺在马身上,推着马往后走。

马退了几步,浑身是血,轰然倒地。

瓦剌骑兵滚下马,还未爬起来,就被站在旁边的龙家庄庄丁挥刀砍下脑袋。

龙振星双目圆睁,须发向上飘起,冲出半箭地远,冲出了明军方阵,前面的瓦剌骑兵只有数骑,他们绕着明军队伍跑圈子,边跑边放箭,眨眼就跑到后面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龙振星面前竟空空无人。

大队的瓦剌骑兵全顺着各路明军隔开的甬道冲了下去,边跑边放箭,当他们冲到明军纵队的底部时,开花般向两边跑去,绕过明军纵队的底部,兜回头向前跑,风车似的绕着明军纵队飞跑。

尘土飞扬,卷起有五六层楼高,几乎把战场覆盖,十步之外看不清人影。

龙振星扭回头,后面还有队瓦剌骑兵,排成两排,挥舞刀枪奋力砍杀,但被密密麻麻如蚁聚的明兵闪得连连后退,并不断有人栽下马来,当即被砍成肉泥。

瓦剌骑兵“哞”地声叫,眼珠子都红了,勒起马缰绳,马“唏溜溜”声叫,飞身站起,抬起前蹄,有人个头高,去踢明军士卒脑袋。

就在马蹄扬起的同时,龙家庄庄丁飞步上前,疾似流星,抡刀砍向马蹄,刀光一片雪亮,带着“呼呼”的风声,“咔嚓”几声,将马蹄生生砍断。

两个断马蹄打着滚向天上飞去,战马“嗷”地声叫,“扑通”声栽倒在地,满地打滚。

马上的骑兵滚到地上,立即有三四杆红缨枪扎下,“卟哧”几声,将这名瓦剌骑兵扎了数个血窟窿。

龙振星微微一笑,拨转马头,飞身杀了回去,杀向瓦剌骑兵后背。

镔铁长枪犹如万花点点,枪影上下晃动,看不清影子,只见无数点寒星飞向瓦剌骑兵后背,“卟卟”数声,瓦剌骑兵割麦子似的倒下了。

龙振星横着跑,从右至左一路扫去,瓦剌骑兵纷纷倒地。

待他跑出半箭地远时,这支瓦剌骑兵已倒下了近半,剩下的骑兵“哇”地声叫,掉头飞奔,其中两名瓦剌骑兵竟迎面跑向龙振星,面色惨绿,双目无神。

龙振星连挽两个枪花,长枪刺出如银蛇吐信,同时出现两点寒星,直刺瓦剌骑兵咽喉,“卟卟”两声,将他们的咽喉扎个血窟窿。

这支瓦剌骑兵,除极少数跑出外,绝大部分阵亡于明军阵内,尸体横七竖八躺满了地,无主的战马低着头蹓跶着。

他们突入明军阵地的缺口被堵上了,众明军举着刀枪,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龙振星拢目四下观瞧,嘴里直道:“也先在哪里?”

也先隔着个纵队,与龙振星擦肩而过,跑到了明军纵队的后面,然后向左边跑去,同龙振星越来越远,战场上卷起的尘土,淹没了他的背影,使龙振星根本找不到他。

这时,奔跑的瓦剌骑兵不断放箭,箭如飞蝗,飞如明军阵中,不断有明军士卒中箭倒地。

龙振星眉头皱起,将长枪举向天空,叫道:“放箭反击!”

夹杂在明军阵中的弓箭手,纷纷弯弓搭箭,向奔跑的瓦剌骑兵射去,于此同时,盾牌手则举起盾牌,挡在明军纵队外围,阻挡对方飞箭。

盾牌像堵短墙挡住了无数飞箭,但更多的飞箭从盾牌的空隙处或飞跃他们的头顶,飞入明军阵中。

龙振星倒吸口气,提起了镔铁长抢,看着奔跑射箭的瓦剌骑兵,胡须直颤,他拍马冲向瓦剌骑兵,还有半箭地远时,“嗖嗖”两声,两支雕翎箭迎面飞向了他。

他急忙来了招“铁板桥”,身子向后平躺在马鞍上,两支箭从他上空飞了过去。

宋谦与龙振星隔着个纵队,站在仅次于最边的倒数第二个纵队中,手举大扞刀直叫:“快放箭!快放箭!”

明军零星射出几轮箭,未射中奔跑的瓦剌骑兵,倒有不少竟飞入对面的明军阵中。

宋谦低下头,“唉”了声,将大扞刀挂在马鞍桥得胜钩上,摘下背上的金背铁胎弓,弓拉似满月,箭走似流星,“嗖”地声,箭带着尖锐的“呼呼”声,飞向瓦剌骑兵,正中名骑兵的后背,箭头从前胸穿了出来,扎出半个指头长。

中箭的瓦剌骑兵从马上飞起半人多高,在空中连打三个跟头,滚到地上。

原来此弓比普通士卒用的硬弓还要硬上一倍,故能有如此力道。

宋谦连放三箭,放倒三名瓦剌骑兵,却面色苍白,连连摇头:“太慢!太慢!怎么办?”

众明军和龙家庄庄丁齐望向龙振星,眼中满是期待。

“嘶——”龙振星倒吸口气,手拈钢髯,低头沉思了两个喘息的时间,忽地抬起头,叫道:“射人先射马!”

原来瓦剌骑兵奔走如飞,在明军阵中穿行跑动,很难射中,明军射出的箭大部落空,有的甚至飞越隔离带,射到自己人队伍中去了。

也先纵马跑到明军纵队的最右边上,跑到个馒头似的小山包上,手拈胡须,看着下面,嘴里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这个小山包有十层楼高,从上面往下看去,瓦剌骑兵像条长线,将明军分割包围成七块,绕着明军队伍飞快地跑,不时地放箭。

七块明军像七个巨大的铁坨,微微晃动着。

明军得到命令,弓箭手全向马匹射去。

这下容易多了,大部分箭均射中马匹,有的马身上中了三四只箭,甚至被扎成刺猬,“扑通”声倒地,将瓦剌骑兵摔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章 背城借一(6) 除此之外,明军的飞箭也很少误射到对面明军纵队中。

也先正仰天大笑,忽地发现对面骑兵队伍一滞,数百名骑兵栽下马来,使得原本流畅运转的的包围圈出现断裂,甚至瓦解,而飞扬的尘土也下降了近半。

众骑兵奔跑速度慢了下来,开始向外跑,留下数百失去战马的骑兵。

龙振星“呼”地出了口气,有平常呼吸的两三次长,他抹了抹额头的汗,“好险啊!”然后举起了镔铁长枪。

明军“哇”地声叫,冲出队伍,挥刀舞枪冲向在隔离带中落马的瓦剌骑兵,除他们外,还有几百名未落马的骑兵,也被拦在阵中。

从山上往下看去,明军各路纵队蠕动着互相接近,将困在隔离带中的瓦剌士卒团团包围,密密麻麻,通常是几名甚至十几名明军围攻一名瓦剌士卒。

瓦剌士卒砍向左边,则被右边的明军搠倒,砍向右边,则被左边明军砍翻,人数不断减少。

各路明军纵队逐渐融合成一个大的方阵,前后左右均列着队形,背朝里,面朝外,盾牌手站在首排,随后是长枪手,再往后则是弓箭手。

大的方阵是个空心的,面积有小半个县城大。

空心内横七竖八躺着瓦剌士卒的尸体,断弓残箭满地都是,除此之外,还有无数战死的战马,堆积如山,缴获的活马则在圈内跑动。

明军看着马匹,两眼发亮,直咽唾沫。

瓦剌骑兵现在只能绕着这个更大的圆圈跑,相距明军半箭地远,好似条细细的长线,箍子样箍住明军,还是不停往里放冷箭。

也先站在山坡上,身边是“夺命刀”和“流星锤”及百余亲兵卫队。

他的亲兵昨日损失了数十,连夜补充了些,将人员补齐,围着也先,面朝明军,个个虎视眈眈。

龙振星骑马在圈内,四下看着,猛地扬头,发现也先,便朝也先方向跑来,身后跟着龙家庄庄丁,其中骑马的占了近半,队伍展开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他手搭凉蓬,看向也先。

他的面前,是几排明军,组成厚达几辆马车宽的阵形,背对着他,面朝瓦剌骑兵。

明军弓箭手站在阵中,拉圆了弓,照着瓦剌骑兵马匹射去,箭如雨发,又有无数瓦剌骑兵马匹中箭,骑兵像下饺子似的纷纷坠落马下。

他们不断向后退去,同明军的距离拉开有箭地远,包围圈显得更加稀薄。

“夺命刀”连连摇头:“大帅!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

言犹未了,忽听明军阵中龙振星发出阵长啸,如同火车鸣笛,响彻云霄,他从明军队伍中冲出,直奔向也先,后面还跟着队龙家庄骑兵。

就在龙振星率队在也先中军大营东边与瓦剌骑兵战斗之时,在西边出现了大队明军,领头的明军将领骑着高头大马,脸绷得像木板,直向瓦剌中军大营跑来。

他们身后的明军铺天盖地,望不到边,其中排在前面的是骑兵大队,后面的是明军步兵,同骑兵相距箭地远。

明军横着排开两三条街长,向前飞跑着,溅起的尘土卷起数层楼高。

驻守中军大营的瓦剌骑兵见状,全面朝西边,蜂拥而出,队伍排列有两条街长,马头衔马尾,人数不在明军骑兵队伍之下。

他们注视着对面的明军,互相交头接耳,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众明军望见前方的瓦剌骑兵,倒吸口凉气,速度慢了下来。

明军将领咬了咬牙:“也先中军大营,人数不过万,绝大部分派出与龙将军战斗,此时营中只有少数军兵,大家不要怕!随本将军向前冲,前进者赏,退后者杀!”

“哇!”众明军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挥舞刀枪往前冲,距离也先中军大营越来越近。

当两军相距不足两箭地远时,瓦剌骑兵“哞”地声叫,旋风似的冲了出去,如同波涛,尘土冲天而起。

在大营西边,也有块半个县城大小的空地,是中军大营骑兵跑马的地方,周围是馒头样的山包,起伏不定,高约两三层楼。

双方骑兵眼睛血红,“哇哇”叫着冲向对方,“咣!”地声两军撞在起,激起的尘土达十层楼高。

“乒乒乓乓”兵器交击声密集如雨,他们挥舞刀枪互相拼命砍。

明军将领前有数名瓦剌骑兵,他“嘿嘿”冷笑几声,“哇!”地声叫,抡刀砍向瓦剌骑兵。

“咣!”两只兵器相撞,溅起溜小米粒似的白色火星。

明军将领手中雪亮的大扞刀好比是巴掌,而瓦剌骑兵手中弯刀却好似手指头,“嗖”地声,弯刀就飞了出去。

两马相错,明军将领未及招式走老,抡刀回砍,“卟”地声砍下了这名瓦剌骑兵的脑袋,不由面泛红光,挑起大指:“首功一件!”然后他拍马舞刀砍向下名骑兵。

下名骑兵手持长矛,“呼”地声响刺向他胸膛,他侧身一闪,对方长矛贴着他胸口向前扎出,他左手闪电似探出,抓住长矛杆,向后拽了下,右手抡刀,砍向这名骑兵的脑袋。

这名骑兵被拽得身子向前探出半个身位,想要闪开也来不及,“咔嚓”声又被砍中。

明军将领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又立首功!”

明军士气大振,“哇哇”叫着,拼命抡刀砍向瓦剌骑兵,刀光闪闪,瓦剌骑兵拼死抵抗,将弯刀舞得风车似的,迎向明军。

双方纠缠在起,马陀螺似的打着转,不时有双方骑兵被砍下马匹。

双方交战了小半盏茶工夫,还未分出胜负,后面的明军大队步兵冲了上来,用红缨枪直搠瓦剌骑兵,完全不顾马匹在周围往来飞奔。

瓦剌骑兵刚中了枪,对方的骑兵又抡刀砍来,顿时伤亡大增。

众瓦剌骑兵回头看看,后面空空如也,大营空荡荡的无人走动,不由倒吸口气,咬着牙,“哇”地叫了声,冲向明军步兵。

“咣咣”数声,马匹连着撞到多名明兵,自己身上也挨了几刀,走路摇摇晃晃。

明军骑兵杀透瓦剌骑兵的队形,跑到他们身后,明军将领眼珠血红,抡起大扞刀:“莫管他们,冲入营中放火!”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一章 背城借一(7) 众明军骑兵带着股旋风,直冲向瓦剌中军大营,明军将领更是一马当先,摇头晃脑道:“怎么看营中也像没人!”其它人是频频点头,满面红光。

他们冲到营边,越过鹿角,纷纷进了中军大营。

瓦剌骑兵回头看去,倒吸口凉气,目瞪口呆,挥刀舞枪哇哇叫着追了上去。

众明军步兵见状,则围上去挡住瓦剌骑兵,他们数人围着匹马,有的抡起红缨枪往上扎,有的则蹲在地上砍马腿。

“咔咔”数声,多匹马的马腿被砍断,马倒在地上直抽搐,瓦剌骑兵摔下马,还未落地,就有明军蜂拥而上,挥刀乱砍,将其砍成肉泥。

瓦剌骑兵试图拨转马头,冲回本方中军大营,但是明军密密麻麻站得似堵城墙,挡住他们退路。

他们催马冲了几次,除少数人冲出外,大部分骑兵未能冲破明军,回头看时,西边的明军数量却很少,稀稀拉拉跑动着,足球场大小的面积,只跑着几个明兵。

也先中军大营冒起了滚滚黑烟,直向天空飘去。

明军骑兵在大营中往来奔跑,看见大帐、草料、辎重及其它所有能烧的东西,放火就点!

那些冲出明军包围圈的数百名瓦剌骑兵脸都绿了,他们两眼血红,“哇哇”叫着冲了上来,见明军骑兵就砍。

明军骑兵放火正起劲,冷不防一支瓦剌骑兵红着眼冲来,挥刀乱砍,多名明军被砍下马来。

明军将领见状,倒吸口气,举起大扞刀左右摇摆:“你们接着放火!你们跟我去挡住敌人!”说完“哇”地声叫,抡圆了大扞刀冲向瓦剌骑兵。

瓦剌骑兵毫不躲闪,“哞”一嗓子直挺挺挥刀迎上,“咔嚓”声连人带刀被劈成两半,血花飞溅,几滴血溅到明军将领脸上。

他“嘿嘿”了声,抹了把脸,又砍向另外的瓦剌骑兵。

大半的明军骑兵转回头来,围攻瓦剌骑兵,小半的人接着放火。

放火的骑兵已无人阻拦,一路跑一路烧,大半的营寨起了火,火光冲天,黑烟滚滚,数里外都能看到。

站在城楼上观敌了阵的郭敬,撇了撇嘴,看看左右,“怎么样?也先中军大营让咱们烧着了!”

众文官和守城的武将齐挑大指道:“监军大人神算!”

“哼!”郭敬鼻孔喷出团白气,腆胸叠肚,扶了扶腰间的汉白玉腰带:“咱家早就知道,请将不如激将!如果不是咱家硬压着龙将军出阵,只怕现在他还躲在山沟里不肯出头,又怎么会有今天的胜仗?”

“对!对!”众文武鸡啄米似点头。

“嗯!”郭敬点了点头,摇头晃脑看着战场,嘴巴撇起:“这个龙振星,依咱家看,还得好好压压,取得更大的胜利!”

“啊嚏!”龙振星打个喷嚏,扭头看向西边,也先中军大营已火光冲天,不由眉毛向上飞了起来,两眼闪闪发光:“好啊!没想到郭敬居然发兵,这把火烧起来,也先必败无疑!”

他勒住马缰绳,转身面向身后的明军,将镔铁长枪举到空中,迎风晃了两晃,撮起口哨,“嚯嚯”吹了两声,尖锐刺耳,如火车鸣笛,传出几条街远,大半的明军都听见了。

他们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起火的方向,如鸟雀般跳跃起来。

宋谦拍了下额头,“这下放心了!弟兄们,给我杀!”他将大扞刀举起来,满面红光。

明军“哇”地声叫,如同雷鸣,潮水般向也先所在山包冲来,大地被震得直摇晃。

龙振星点点头,举起面小红旗晃了两晃。

有名龙家庄骑兵点了下头,从腰间拿出个腰鼓样的竹筒子,掀开盖子,下面出现个巴掌长的火药捻子,然后掏出块打火石,在竹筒边敲了两下,蹭出点点火星,点燃了火药捻子。

捻子闪着火星燃烧着,烧完后“轰”地声响,从竹筒中喷出个拳头大小的火球,直飞向天空,飞出几十层楼高,“轰”地声爆炸,冒出团团红色浓烟,散开有几个房间大小。

接着,竹筒内有喷出两个同样的火球,飞向天空,接连爆炸,在天空中陆续出现三朵红云,相距几辆马车远,飘荡着,逐渐散去。

率骑兵绕到也先侧面的朱冕,正站在个土坡后,看见天空出现三团红烟后,眼睛“刷”地亮起来,将镔铁长枪举过头顶,扭头冲众骑兵道:“冲啊!”

说完,拍马舞枪,首先冲了出去。

其余的明军骑兵,也挥舞刀枪蜂拥而上,队伍横着排开有几条街长,潮水般杀向也先,溅起的尘土几层楼高,烟雾滚滚,大地直摇。

也先站在土坡上拢目观瞧,猛见中军大营火起,倒吸口气:“这怎么可能?难道郭敬那小子会出兵?”他连连摇头。

他特意留下将近两千名骑兵把守大营,要想攻破大营,非得派出大队人马真刀实枪的干,若是派出少数人马,骚扰骚扰,做做样子,那是绝对攻不破大营的!

他额头冷汗直冒,身体僵直,在马上晃了两晃,差点跌下来。

他看看左右,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道:“诸、诸位,郭敬那小子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出兵,你们看如之奈何?”

“夺命刀”拱手道:“大帅,东厂督公自有其特点,虽然绝大部分情况下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但此番大明皇帝御驾亲征,他们还是要卖力表现下,以免落人话柄!”

也先愣了下,两眼发直,道:“失策!”

待他扭回头来,脸突然变得煞白,龙振星挥舞长枪,旋风似的向自己杀来,身后还跟着队龙家庄骑兵,再往后则是明军的大队人马,如同潮水,乌压压成片,望不到头,卷起的尘土冲天而起,遮住了半个天空。

龙振星骑着火龙驹直往前冲,冲了不到一箭地远,对面冲来队瓦剌骑兵,有的舞刀,有的舞枪,还有的弯弓搭箭,边跑边对准了他。

“嗖嗖”两支箭分左右直刺他咽喉,疾似流星。

他马不停歇,眼窥箭离自己不过两个身位远了,闪电般挥起长枪,向前横扫了下,长枪划出道扇形弧影,迎向飞箭。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二章 乘胜追击(1) “叮当”两声,两支箭杆被撞折,打着滚飞到两边。

击飞利箭后,龙振星枪势不减,横着刺向前方,在左右两边同时挽出两点枪花,直刺向对面飞奔而来的瓦剌骑兵。

他的火龙驹与对方骑兵飞速向前跑着,不到两个喘息时间便已打个照面,“卟卟”两声将对方刺倒,接着,他乘马从倒地的两名骑兵中间出现的空隙穿了过去,同其它骑兵交叉而过,跑到了其它骑兵的后面。

他跑出几辆马车远,扭回头,那支瓦剌骑兵已和龙家庄骑兵交上了手,“叮叮当当”兵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他们互相扭杀成团。

瓦剌骑兵停止了围着大队明军转圈圈,他们拨转马头看着也先,龙振星也凝眉立目,看向也先。

也先距离龙振星有两箭地远,站在山坡上张望,身边围着队亲兵和黑衣大汉。

他见龙振星仅一个照面便冲破了瓦剌骑兵队伍,不由倒吸口气,直打哆嗦,正在这时,身后尘土大气,有队明军骑兵挥舞刀枪杀了过来,喊杀声直冲云霄。

他“哎哟”了声,震起半个马鞍高,哆哆嗦嗦指着那队明军骑兵道:“这、这还有人!”随后仰面朝天,叹口气道:“龙振星用兵如神,真乃吾心腹大患!”

“夺命刀”拱手道:“大帅,现在形势已然明了,我军败局已定,快点撤吧!”

“撤?往哪撤?”也先眼珠瞪圆了,将手中弯刀举向空中,“我要和明军拼了!”

“哈哈!”龙振星眼睛亮了起来,看向也先,眼睛眯成条线,射出道道寒光。

也先没来由打个寒颤,向下看去,龙振星“哇”地声叫,跃马舞枪冲上山坡。

也先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这龙振星盯上本帅了,本帅今日和他拼了!瓦剌勇士们,”他将弯刀举向空中,直看着龙振星叫道:“大家伙一拥而上,直取敌将!”

话音刚落,“轰隆”声,明军大队人马已和龙振星身后的瓦剌骑兵接上了阵。

明军密密麻麻,人挤人,人挨人,刀枪林立,如下雨般击向瓦剌骑兵。

十数杆长枪扎在马身上,推着马往后退,马匹退了没几步,便“咕咚”声倒在地上,将上面的瓦剌骑兵摔在地上,然后明军乱枪刺出,把瓦剌骑兵扎成了血葫芦。

有几名瓦剌骑兵,“呀呀”叫着,往密集的明军队伍中冲,尽管周围尽是明军,他们也不管不顾,只顾挥刀乱砍,血花横飞,砍倒了前面的几名明兵后,则被后面的明兵用长枪扎穿了后腰。

几枝红缨枪扎在名瓦剌骑兵身上,齐举向天空,将他挑离马鞍,在空中晃了几下,然后“哗”地甩在地上,鲜血飞溅,尘土飞扬。

众瓦剌骑兵倒吸口气,身子晃了晃,脸变成绿色。

数名明军将领“哇”地声叫,挥舞着大砍刀冲了上去,“乞乞咔嚓”砍翻多名瓦剌骑兵,冲过了这队骑兵,来到后面,不由眉毛向上飞起。

瓦剌骑兵被明军步兵牵制,应接不暇,让明军将领轻易砍倒多人,杀出了包围圈。

这时,也有多名龙家庄骑兵和明军也从缺口杀了出来,直冲向也先,距离龙振星不到一箭地。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明军和龙家庄庄丁从缺口杀出,使缺口越拉越大,将瓦剌骑兵切成东西两股。

从天空向下看去,明军像股洪流,奔腾着冲向山坡,东西两边则是瓦剌骑兵,他们像块马蹄铁,从东、西、南三面围住明军,厚度不足半箭地。

宋谦提着大扞刀,和数名明军将领在阵中押后。

他拢目看了下四周,倒吸口气,瓦剌骑兵三面围住了明军方阵,只有北面被冲破了个大缺口,但他们却没有四散奔逃,而是在距离明军半箭地远的地方,弯弓搭箭,不停放箭。

箭如雨下,明军士卒纷纷倒地,在他面前铺了一层。

他冷汗直冒,咬着牙,挥舞大扞刀叫道:“放箭!放箭!”话音未落,树枝箭向他飞来,他眉毛立起,将大扞刀舞成圆圈,发出“嗡”地声响,飞箭打到圆圈上,发出“叮当”几声响,四下乱飞。

明军弓箭手弯成条弧线,几乎也是呈马蹄形,绕着明军方阵站了圈,不停地放箭反击,飞箭射中多名瓦剌骑兵和马匹,使他们纷纷倒地。

其余瓦剌骑兵向后撤去,离开明军方阵有一箭地远,举目看向山坡上的也先。

原本向前移动的明军方阵的后队和中间队伍,停了下来,组成弧形圈,面朝瓦剌骑兵,盾牌手站在最前,手举盾牌挡着瓦剌骑兵射来的箭。

也先咬着牙,冲下山坡,身边百余亲兵卫队也呐喊着将手中弯刀舞成圆圈,跟了下去。

冲出没几辆马车远,“夺命刀”拍马赶上,伸手抓住也先乌骓马的缰绳往后拉,乌骓马“哧溜溜”叫了声,扬起蹄子在半空晃了两下,落在地上,停了下来。

也先愣了下,看向“夺命刀”。

“夺命刀”满脸是汗道:“大帅!不能杀!快撤!前后都有明军,再不撤就晚了!”

说话时,明军和龙家庄骑兵已冲破隔离线,蜂拥杀了上来,而山坡后的明军骑兵,排成条直线,波浪似的向前涌动,卷起的尘土有几层楼高,烟尘滚滚。

也先面红耳赤,“呼呼”喘着气道:“撤?往哪儿撤?本帅和他们拼了!”说完,又举起了弯刀。

“夺命刀”连连摇头:“大帅不可轻举妄动,身入险地。依在下见,不如撤往阳和口,那里有大帅布置的伏击圈。明军若不追,大帅可从容脱险,若是追击,则正中埋伏!”

“噢!”也先眼睛亮了起来,“啪”地拍了下额头,脸上绽开朵花儿道:“若非壮士提醒,本帅几乎忘却!好,就这么办!”

他将弯刀举起,在空中晃了两圈,指向西北方向道:“传令下去,众军撤往阳和口!”

说完拨转马头,向阳和口方向跑去。

就在他们说话时,前面的亲兵已和龙振星交手,龙振星镔铁长枪左右横扫,舞得如梨花纷飞,闪成片儿,快如闪电,矫若游龙。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三章 乘胜追击(2) “卟卟”数声,就有数名瓦剌骑兵胸口中枪,被捅出个血窟窿,此时他们尚自将弯刀举在半空,还未砍下来,就栽倒了。

也先命令传下,众亲兵纷纷拨转马头,跟在他后面,向阳和口方向跑去,其它瓦剌骑兵见状,也拍马跟了下去。

那条马蹄形的包围圈,像条长蛇游动,顺着明军方阵外围,向西北方飞奔,队伍逐渐拉开条直线。

宋谦见状直挠头,明军是步兵,难以追上马匹,还是排成方阵,站在原地看着,让瓦剌骑兵从容脱离战场。

龙振星震了下,倒吸口气,扭头看看后方,明军大队人马已杀到,“哇哇”声震天动地,而山坡后飘起的尘土,直冲云霄,使他站在山坡中间也能看到。

他点了下头,挥了下镔铁长抢,枪头指向也先后背,声如雷鸣道:“也先!哪里逃?拿命来!”

“哇呀呀!”他叫了声,将镔铁长枪举到空中,冲向也先。

此时,他面前还有队也先亲兵卫队,背对着他,埋头跑路。

龙振星嘴角微微向上撇起,两眼闪闪发亮,挽个枪花,先来个“左挑帘式”,“嗖”地长枪刺出,扎穿名亲兵后背,手腕一抖,双臂一挥,将那亲兵挑到半空,甩出两三次楼高,在空中打着旋转,摔落在地。

接着他又来了招“右挑帘式”,将右边的名瓦剌骑兵,同样挑飞。

他咂摸了下舌头,“如此太慢!”便屏息凝气,气运丹田,然后双目暴睁,闪出道道金光,“哇”地声叫,飞马而上,镔铁长枪如同游龙,在也先亲兵背后穿梭,点下他们后背,便又飞身而去,毫不停顿。

“卟”地点中另名亲兵后背,接着枪势一个翻转,打条圆弧,卷了回来,刺向另名瓦剌骑兵的后背,只是轻轻点了下,好似蜻蜓点水,“卟”地声,那瓦剌骑兵后背出现了个血窟窿!

“呼”龙振星吐了口气,眉毛向上飞起,点点头:“这下省力多了!”

他拍马舞枪,毫不停止,一条镔铁长枪上下翻飞,也先骑兵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栽倒在地。

几次喘息的工夫,就栽了一路人,足十多个。

“夺命刀”伏在马鞍上,边向前跑边回头看,“哇!”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眼睛凸出似要跳出来,他挥动鬼头刀:“回击!回击!反身回击!别只顾逃跑!”

也先也回头看了下,“我地妈呀!”他身子一激伶,帽子“嗖”地飞到了天上,打着滚向后翻,两只貂尾在空中摆来摆去,他也顾不上拾,带着溜烟跑向前方。

也先亲兵好似没听见,还是埋头向前跑,眨眼之间又倒下五六个。

“夺命刀”“卟”地喷出口血,“这帮傻子!把后背交给龙振星!若是反身回击,不能死这么多,这么快!罢了!好死不死!”他把头一低,策马飞奔更快。

在龙振星这样的绝顶高手面前,将后背暴露给他,无异于让他练习扎枪,一枪一个好似穿豆腐,另他毛孔大张,像吃了人参果似的浑身舒坦。

他拍着火龙驹,紧紧咬住也先亲兵马的后尾,每刺翻一个,又追上前一个,速度丝毫也不减慢。

也先又回头看了眼,头“嗡”地大了圈,一个趔趄,“扑通”声栽下马来,他坐在地上,拍着腿仰面朝天道:“我命休矣!”

“夺命刀”拍马到也先身边五步远地方停下,翻身下马,拉起也先,双手把他扶上自己坐骑,提着鬼头刀仰头道:“大帅!您的亲兵若反身还击,不能让龙振星这么快追上来!”

说话间,龙振星距离也先不到一箭地远了。

也先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将弯刀举到空中,“反身回击!后退一步者死!”他又转向“夺命刀”:“壮士,你给本帅看好,凡有亲兵跃过本帅身位者,当场格杀!”

话音未落,有名亲兵拍马飞身跃过了也先的身位,直向前跑去。

也先两眼血红,摘下宝雕弓,搭上雕翎箭,对准那名亲兵的后背,“嗖”地发出箭,如同流星。

那名亲兵不过跑了几辆马车远,便后背中箭,倒地气绝。

众亲兵愣了下,齐勒住马头。

龙振星则冲到距也先不到半箭地远了,也先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凡战死者,赏五头牛,一百只羊!但后退逃跑被杀者,分文没有!杀!”

众亲兵倒吸口气,齐拨转马头,对着龙振星,提起手中刀枪。

也先则拍着马向前跑去。

“夺命刀”抢过被射死亲兵的马,和“流星锤”分左右护着也先,落荒而逃。

此时山坡北面的明军骑兵蜂拥而上,如同潮水,最近的骑兵距离也先不过两箭地远。

也先倒吸口气,拍马跑得更快。

龙振星愣了下,接着挥舞镔铁长枪冲来,他面前的瓦剌骑兵沉下脸,咬着牙,挥刀迎上。

龙振星镔铁长枪一扫,划了半个圆弧,来了招“横扫千军”,“哧啦啦”连续划破面前四名瓦剌骑兵的胸膛,血如喷泉往外喷。

当划到第五人时,长枪势头已尽,速度减慢大半,那也也先亲兵咬着牙,“哇!”地声叫,伸手抓住镔铁长抢枪杆,右手挥刀砍向龙振星头顶。

其余也先亲兵见状,“哞”地声叫,打鸡血似的蹦起来,挥刀舞枪斜刺里砍向龙振星,还有几名亲兵则拍马绕到龙振星身后,挥刀砍向龙振星后背。

龙振星眉毛向上挑了下,将枪杆猛地拉回,“哗”地声,抓住枪杆的那名亲兵被拖下马鞍。

但他依然左手抓住枪杆,右手刀势头不减砍下去,距离龙振星只有半个胳膊远了,与此同时,两枝长枪和三柄刀,从四个方向击向龙振星,其势如风,带着股“呼呼”的风声,龙振星的猩红大氅向上飘了起来。

他脑袋向后一侧,偏离半个巴掌远,同时右手拍了下枪杆围,喝声:“起!”

镔铁长枪带着那名也先亲兵升到半空,然后自右向左,陀螺似的转了圈,势如闪电,转的圈形成个大圆盘,带着个人形成了个圆形人影。

“乒乒乓乓”刀枪砍在那名也先亲兵身上,顿时血光四溅。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四章 乘胜追击(3) 他“哇”地声叫,松开手,掉了下去,那把刀则顺着龙振星头盔劈下,偏了半个巴掌远,“咔嚓”声砍在龙振星肩头。

龙振星身披黄金锁子甲,肩头更是隆起块甲胄,刀砍在甲胄上,没入指甲盖深。

龙振星摇摇头:“大意!”他之前杀的太顺手了,不料也先亲兵突然不顾一切地玩起命来,以至于肩膀中刀,如果不是身披重甲,非受重伤不可!

他倒吸口气,瞪圆了眼睛,看着四周。

围攻他的五名也先亲兵,被震的连退数步,众亲兵将龙振星团团包围了起来,形成了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圈。

龙振星匹马单枪站在圆圈中,抬眼环顾了圈,这些骑兵作为也先亲兵,都是优中选优,虎背熊腰,人数尚有六七十名,如果玩起命来,一时半回也难打退。

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就这么思考的工夫,也先已拍马跑出两箭地远,刚刚跑出了北边明军骑兵的阵线,带着溜烟消失在尘埃中。

龙振星握紧拳头,“唉!”了声:“又让他跑了!”

正在这时,龙家庄骑兵和数名明军将领已拍马赶到,他们二话不说,冲上去挥刀砍向也先亲兵。

也先亲兵不得不拨转马头,应付他们,双方“乒乒乓乓”互砍起来,厮杀成团。

龙振星顿时压力减轻,他镔铁长抢一抖,挽个枪花,半个胳膊长的红缨葵花似的乍起来,冲入阵中,枪如游龙,连挑数名瓦剌骑兵。

这些也先亲兵正埋头与龙家庄骑兵和明军将领厮杀,难解难分,哪里顾得上他,让他冲入阵中,瞅个冷子,闪电般得手。

“哗”也先亲兵心里崩溃,剩下的亲兵不顾一切拨转马头就跑,但此时,他们的面前已出现大队明军骑兵,兜头拦住他们。

他们咬着牙,硬着头皮冲了上去,没入如潮的明军骑兵中。

明军将领和龙家庄骑兵围拢在龙振星周边,抬头看着他。

龙振星目光炯炯有神,拢目看着战场,此时他手中的镔铁长枪已被血染得通红,鲜血“嘀嗒、嘀嗒”往下掉。

众人倒吸口气,肃然起敬。

龙振星指了指西北,“也先几乎是单人独骑跑了,暂不管他。”

他的目光转向西南,这里有支蜿蜒如长蛇的瓦剌骑兵,排开有三四条街长,直向西北也先逃跑的方向跑去,他指着这支瓦剌骑兵道:“传令下去,全力冲击!争取消灭他们!”

“噢!”众人将刀枪举过头顶,在空中晃了两圈,指着那支骑兵道:“冲啊!杀啊!”

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跑向他们,顿时明军大队如同狂潮,波浪似的涌向瓦剌骑兵。

他们横着排开有两三条街宽,密密麻麻望不到边。

瓦剌骑兵扭头看向他们,倒吸口气,拨转马头,策马狂奔,队伍顿时像花似的散开,跑了个漫山遍野,还有少数骑兵坠在最后,他们也不快马加鞭,反而停下,摘下弓,从箭袋取出雕翎箭,弯弓搭箭瞄向明军。

眼见明军冲得近了,便纷纷放箭,箭似流星。

跑在最前的明军纷纷中箭倒地,顿时队伍冲锋的速度减半。

那些瓦剌骑兵见状,方拍马而去,眨眼又同明军拉开一箭地以上的距离。

宋谦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将大扞刀举过头顶:“弟兄们冲啊!非干掉那帮家伙!”他拍马舞刀,首先冲上。

原来朱冕带领的一千骑兵,波浪似的迎面杀来,正截住他们退路,骑兵卷起的灰尘遮天蔽日,使前方路都看不清了。

宋谦两眼闪闪发亮,嘴巴咧开像黄瓜,“嘿!你骑兵跑得快吗?别看咱步兵,照样追上你们!龙将军真妙策如神!”说完他拍了下马,跑得更快,像溜青烟。

众明军见状,士气大振,“轰隆隆”地冲了上去,像数列小火车齐头并起,尘烟滚滚。

“乒乒乓乓”瓦剌骑兵的先头部队已和朱冕率领的明军骑兵交上了手,刀光剑影晃动不休,血花飞溅,双方部队绞在起。

大队瓦剌骑兵被迫停止前进,奋力砍杀明军骑兵,双方你来我往,一时难分高下。

朱冕眉毛向上飞起,眉眼开花:“别看本将军骑兵数量不如你们,但也用不着击败你们,只需挡住你们半柱香时间就足够了。你们看看你们的身后吧!”

说话间,镔铁长枪猛地向前一刺,正刺中对方名瓦剌骑兵胸膛,枪头从他后心穿了出来,有半个巴掌长。

这名瓦剌骑兵双眼圆睁,嘴巴张开像鸡蛋,左手捂着胸口,右手举着弯刀过头顶,在半空晃了晃,想要劈下去,立起却飞速流逝,最终连刀都握不住,松开手,刀直坠落地面,他也歪身倒下马去。

“哈哈哈!”宋谦发出阵阵鸟叫似的声音,两眼闪闪发亮,挥着大扞刀,冲向瓦剌骑兵。

几名坠后的瓦剌骑兵,弯弓搭箭,对准了宋谦,见他冲到距自己不到半箭地远时,“嗖嗖”数声,几只雕翎箭迎面射向宋谦。

宋谦窥见雕翎箭飞来,身子猛地向右歪了半个身位,同时大扞刀斜着向下劈出,闪出道白闪闪的亮光,“咔咔”两声,将两支雕翎箭磕飞,它们打着滚飞出几辆马车远。

还有支雕翎箭则从他闪过之前的位置穿了过去,发出“嗡”地声响,直飞向后方。

宋谦惊出身冷汗,继续拍马舞刀冲上去。

那几名瓦剌骑兵继续弯弓搭箭,当他们将弓拉得似满月,转向宋谦时,宋谦离他们只有不到半辆马车远了。

宋谦见几支箭头正对准自己,不由倒吸口冷气,左右看看,除了手中的大扞刀,没有任何东西,周围也无明军,离他最近的明军士卒也在半箭地之外。

如此之近的距离,不但躲无从躲,而且也无法用刀拨打雕翎,最要紧的是距离虽近,但离砍上他们还有段距离。

宋谦双目暴睁,几乎睁裂眼眶,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叫声:“撒手锏!”“嗖”地声,他将手中大扞刀甩了出去。

大扞刀闪着寒光,在空中打着旋转,流星似地飞向那几名瓦剌骑兵头颅。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五章 乘胜追击(4) 那几名瓦剌骑兵嘴巴咧开像黄瓜,眼见宋谦还差几步,束手无策,正要放箭,冷不防一片亮光迎面飞来。

大扞刀打着旋转,“卟卟”两声,削下正待放箭的两名瓦剌骑兵脑袋,他们的脑袋飞起半个人高,眼见尤瞪得溜圆,似不相信眼前一切,血柱冲天而起。

大扞刀削下两名瓦剌骑兵头后,打着旋转,飞向第三名骑兵,“咔嚓”声砍在他脖子上,没进去半个巴掌。

原来此时大扞刀势头已尽,故未砍下第三人脑袋。

前两名瓦剌骑兵虽然脑袋飞上天,可他们已作好弯弓搭箭准备,手一松,两支箭“嗖”地飞了出去,直射向宋谦。

宋谦甩出大扞刀的同时,身子已伏到马鞍下,几乎贴在马肚子上,两支箭带着股风声,从他头顶飞了过去。

第三名骑兵脖颈中刀,身子晃了两晃,向马下倒去,同时他手中弓箭却指向了地面,“嗖”地声射出,箭射入地面,没入地面半个巴掌深,箭尾的雕翎微微摇动。

宋谦拍马赶到他身边,猛地翻身而起,快如闪电,在那名瓦剌骑兵将倒未倒之际,伸手抓住大扞刀刀柄,向后拉开,“喀啦”声将大扞刀从他脖颈上拉了出来。

顿时血光飞溅,几滴血飞溅到宋谦脸上,他咧开嘴,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露出满嘴白森森的牙齿。

周围方圆篮球场大小距离内的瓦剌骑兵,倒吸口气,无法再用弓箭应付,众瓦剌骑兵便硬着头皮,挥舞弯刀,冲了上来,砍向他脑袋。

宋谦双手握住大扞刀刀柄,咬着牙,从左向右横着劈出,来了招“横扫千军”,大扞刀划出道扇形圆弧,好似道白色的扇子,拉开面积有半个房间大小,“嗡”地声扫了出去,荡起股股劲风。

“叮当”几声,几柄刀砍在了宋谦大扞刀上,溅起数朵米粒大小桔红色火星,“嗖”地声向天空飞去。

宋谦刀拉到右边,势头未尽,又翻转回来,来了招“倒卷珠帘”,大扞刀带着“呼呼”的风声,自右向左划了回来,并且刀尖扫过围攻上来的那几名瓦剌骑兵的脖子,顿时划开条巴掌长的血线,鲜血直喷。

他们手中一无兵器,且正迎面冲上,不及后退、躲闪,当即中刀,倒下马去。

宋谦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望了眼众明兵。

此时大队明军已冲了上来,有几名手持长枪的明兵,跳过来,直刺瓦剌骑兵马匹。

宋谦点点头,翘起大指:“好样的!看我怎么办!”

瓦剌骑兵眼见长枪刺来,他拨转马匹,弯腰挥刀砍向长枪,“咔嚓”声刚砍上长枪,宋谦却已拍马赶到,抡圆了大扞刀砍向那名骑兵的头,势如闪电,“咔”地声就将头砍飞。

另一名瓦剌骑兵从斜刺里杀来,挥动手中白蜡杆红缨枪,“刷”地刺向宋谦腹部。

宋谦回过身来,将大扞刀打个圆弧,自下向上撩起,“咔”地声砍在对方长枪中间,将其砍成两半!

这名瓦剌骑兵大吃惊,嘴巴张开未及反应,“卟”地声,有名明军步兵手持长矛捅住了那名骑兵的肚子,往后一推,那名骑兵“哇”地声叫,栽倒马下。

宋谦眉眼开花,满意地点点头,挥舞大刀,“呀!”地叫了声,冲入瓦剌骑兵队伍中。

越来越多的明军冲了上来,波浪似涌向瓦剌骑兵。

宋谦与众骑兵马上马下互相配合,眨眼砍倒数名瓦剌骑兵,挫动对方阵形。宋谦作为明军顶级战将,便无明军士卒配合,也能斩对方于马下,有了配合,更是如鱼得水。

明军士卒之间的配合,就显得困难了许多,多名明军围住名瓦剌骑兵,战了多时方将对方砍下马,自己也难免挂彩带伤,甚至阵亡。

从山坡上往下望去,从北面杀来的明军骑兵,挡住瓦剌骑兵去路,西边杀来的大队明军步兵,堵住瓦剌骑兵后路,两路明军像夹心饼干似的,将瓦剌骑兵夹在中间。

瓦剌骑兵的队形左右晃动,摇摆不定,像是被夹子夹住的老鼠,“吱吱”乱叫,一时无法脱身。

双方喊杀声震天动地。

站在山坡上的龙振星两眼闪闪发亮,看着战阵频频点头,回顾左右道:“似此阵形,只需给龙某百名精锐骑兵,便可冲垮瓦剌骑兵的队形了!”

此时龙家庄骑兵正好约百名,个个虎背熊腰,除他们外,还有几名明军将领各带十数骑精锐卫队。

龙家庄庄丁个个满面红光,将刀枪举起,纷纷叫道:“将军,冲吧!”个个声如洪钟。

几名明军将领双手抱拳道:“某等虽然技艺粗疏,人数不多,但也愿誓死追随龙将军冲杀敌阵!”

龙振星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他冲围在周围的龙家庄庄丁步卒和其它明军步卒道:“你们留在此地观敌了阵,观察战场,一有情况,举旗为号!”

众步卒齐拱手,目光坚定道:“遵命!”

龙振星右手持着镔铁长抢枪尾,将其斜着举向高空道:“其余所有骑兵,随本将军冲向敌阵!本将军冲向哪儿,你们也冲向哪儿,不得乱跑,掉队!”

“遵命!”

“杀呀!”众骑兵呐喊着从山坡上冲了下去,掀起的尘土有两三层楼高。

龙振星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几名明军将领冲在左右,其余龙家庄骑兵和明军骑兵排在后面,形成个尖锥的形状,队伍排开半条街长。

他们距离战阵有几箭地远,半盏茶时间就已拍马赶到,从瓦剌骑兵北边的边缘处冲了过去。

原来围在边缘的明军步兵,纷纷向两边跑开,波浪似退后,让出了条几辆马车宽的甬道。

瓦剌骑兵正被明军夹心饼干似的左右夹击,急的团团转,猛见前方露出了个口子,脸上红光一闪,嘴巴咧开像黄瓜,向口子外跑去。

众明军步兵眉头直皱,连连摆手摇头。

瓦剌骑兵没跑出二辆马车远,龙振星已迎面杀到。

他抿着嘴,双手握着镔铁长抢,左右挥舞,如游龙出水,势如闪电,带出成串枪影。

瓦剌骑兵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连着数人中枪,倒于马下。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六章 乘胜追击(5) 龙振星咬着牙,风似的穿过倒地的瓦剌骑兵,挽个枪花,刺向后面的人。

后面的瓦剌骑兵倒吸口气,见龙振星长枪刺来,不及躲闪,便“哞”地声叫,双手死死抓住枪杆,两眼瞪得圆圆的,看着龙振星。

龙振星镔铁长枪势头不减,“卟”地刺穿他的胸膛,枪头从后背扎出,足半个巴掌长。

那名瓦剌骑兵依然双手抓着镔铁长枪不放,弯腰似龙虾,龙振星抖了下枪花,未将镔铁长抢拉出,不由眉头拧成疙瘩。

就在这电光石火一愣神的工夫,左右两边各有名瓦剌骑兵,左边挥刀,右边舞枪,砍向龙振星脑袋和直刺他胸膛,刀和枪疾若流星,带着股“呼呼”的风声击了过来。

此时龙振星还未将镔铁长抢拉出!

他身后不过一个马身的两名明军将领两眼圆睁,喝声:“休伤龙将军!”他们拍马赶到,挥舞着大扞刀,抡圆了劈向瓦剌骑兵兵器。

“咔咔!”四件兵器相撞,火星四溅。

弯刀脱手而飞,飞出两三层楼高,长枪则被拦腰砍成两截!

龙振星提了口气,双臂较劲,猛地向上甩去,“嗖”地声把那名紧抓镔铁长枪不放的瓦剌骑兵甩到了空中,直飞出五六层楼高。

他在空中打着旋转,胸前喷着血花,飞出几辆马车远,“扑通”声重重栽倒在地。

“轰”地声,瓦剌骑兵的队伍晃了晃,他们抬头看到飞到天上的那名瓦剌骑兵,嘴巴大张可吞下枚鸡蛋,额头冷汗直冒!

乘两名瓦剌骑兵兵刃脱手和枪断裂的当口,两名明军将领拍马近前几步,抡刀砍向他们脑袋。

他们兀自抬头看向飞向天空的那名瓦剌士卒,冷不防两片雪亮亮刀影闪过,“卟卟”两声,将他们的头也砍向空中,不过只飞了半个人高,便打着滚落向地面。

龙振星挽个枪花,马不停歇,又往前冲。

就在这一顿的工夫,他身后百余名龙家庄骑兵和明军骑兵,已拍马赶了上来,纷纷冲向瓦剌骑兵。

龙振星镔铁长抢上下翻飞,每刺出枪均如闪电,当即有名瓦剌骑兵中枪倒地。

当瓦剌骑兵全力对付龙振星时,围在他身边的明军骑兵和龙家庄骑兵则冲上来大砍大杀,两眼血红,令他们纷纷倒地,应接不暇。

龙振星与骑兵的配合,比之宋谦和明军步兵的配合,更加娴熟老道,龙振星出枪的速度、力道和准星,远超宋谦,因此杀伤力更大,即使是攻击的距离,也比宋谦长半个马身。

但见他手握镔铁长枪尾部,手握一抖,斜刺弯腰刺起,“啪”地声就点中名距他两个马位远的瓦剌骑兵脖子上,当即出现个酒杯口大小的血窟窿,鲜血直喷,然后他又闪电般将镔铁长枪收回,双手握着,举到空中,挡住名瓦剌骑兵迎面砍来的刀。

宋谦绝无法做到这一点,而那名中枪的瓦剌骑兵,正全力与名龙家庄骑兵互相对砍,绝没料到龙振星会隔那么远刺来一枪,完全没有防备,滚下马去。

龙振星率领的这支尖锥形骑兵队伍,冲入瓦剌骑兵军中,如汤沃雪,瓦剌骑兵波浪似的纷纷向两边后退。

不到半盏茶工夫,他们已杀入瓦剌骑兵队伍一箭地远。

瓦剌骑兵本可将他们包围,就地消灭,可夹心饼干似夹住他们的两路明军,杀红了眼往前砍,根本不给他们从容布置的机会!瓦剌骑兵显出崩溃迹象。

在战场西边,也先中军大营附近,上千的瓦剌骑兵被人数多过他们好几倍的明军步兵挡着,无法接近大营。

眼见大营火起,火光熊熊,浓烟滚滚,大火已无法扑灭,他们便“呼哨”声,拨转马头,向北边跑去。

他们绕过明军步兵队伍和中军大营,转头向东,向战场方向跑来,当龙振星率骑兵冲入大队瓦剌骑兵队伍中时,他们正好赶来,出现在朱冕骑兵队伍的后方。

他们挥舞战刀,冲向明军,还有少部分瓦剌骑兵则弯弓搭箭,边跑边用箭头对准明军骑兵。

正与大队瓦剌骑兵厮杀的明军骑兵,扭头见又有队瓦剌骑兵冲来,不由倒吸口气,纷纷拨转马头迎敌。

而被两路明军夹住,动弹不得,几乎快要崩溃的大队瓦剌骑兵见状,顿时青气直冲脑门,打鸡血似的“哇哇”叫着,猛烈砍向明军骑兵,杀得明军骑兵连连后退。

那队接应的瓦剌骑兵还未杀到,他们已从明军骑兵组成的线形阵形中杀出几条缝隙。

那队瓦剌骑兵已经赶到了距明军骑兵不足半箭地远的地方,少数弓箭手瞄准明军骑兵人多的地方,“嗖嗖嗖”连放冷箭。

明军骑兵正与大队瓦剌骑兵交手,无暇弯弓搭箭应付这些人,因此他们不受阻拦地冲了上来,并且连续射倒多名明军骑兵。

“哗”地下,明军骑兵被撕开了几个口子,宽的有一箭地远,窄的也有几辆马车宽。

瓦剌骑兵洪水似的从缺口处冲杀出,并且将缺口越拉越大。

尽管朱冕手提长枪,指挥明军骑兵拼死抵抗,但瓦剌骑兵两路夹击,还是冲开封锁,大队骑兵脱了出来,另有上千的骑兵则被明军截留,战死疆场。

大队的瓦剌骑兵带着路烟尘,向西北方向的阳和口跑去。

明军骑兵追了阵,便退了下来。

这时,进攻也先中军大营的大同明军,则向战场这边跑来,他们手举刀枪,鸟雀似的又蹦又跳。

龙振星与对方带队的明军将领相遇,连连拱手道:“多谢将军!若无将军突袭也先中军大营,我等不能这么快杀败也先军!”

对方将领连连摇头,拱手道:“龙将军客气,你们才是击败也先中军的主力!我等只是投机取巧,占个便宜!还让上千贼兵跑掉,破坏了龙将军的围歼计划,实在惭愧!”

说完,他低下头,满脸通红。

龙振星目光闪亮,摆手道:“将军不必过谦!你们若不来,也先不但中军大营保住,而且照样会有骑兵前来接应他们!而且你们火烧中军大营,东摇了也先军心,才使我们迅速获胜!”

“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七 乘胜追击(6) 宋谦道:“来!来!来!让我们清点下,看看有什么战利品!”

众明军开始打扫战场。

站在城楼上观战的郭敬,眼睛眯成条线:“来人,大摆酒宴庆祝!咱家要亲笔写信,给圣上报功!”

城楼上的众人搬桌搬凳,忙碌起来。

也先一口气跑出几里地外,回头看看,没有追兵,方喘了口气,停下马来,看看左右。

这里是连片起伏的山包,有条弯弯曲曲的路直通向阳和口,路边有棵水桶粗的大槐树,三四层楼高,树盖如荫,树下有块磨盘大小的青色石块。

也先翻身下马,走到大槐树下,坐在青石块上,双手搭着膝盖,低着头,嘴里发出“唉”地声响,眼角滚下几滴米粒大小的泪珠。

他揉揉鼻子道:“真没想到,我堂堂也先中军大营近万精锐骑兵,竟让以步兵为主的明军杀得大败!”

“夺命刀”和“流星锤”互相看看,拱拱手道:“大帅勿得悲哀,此战明军损失亦不少!待到了阳和口,明军进入大帅布置的伏击圈,才是大帅大展雄风之时!”

也先抬头看了看铁门,又看看后方,不由眉头拧成疙瘩,“明军竟未追上来?莫非龙振星不上当,不肯追击?若如此,本帅布置的伏兵又有何用?”

话音未落,后方尘土飞扬,有队骑兵跑了过来。

也先打个哆嗦,连忙站起身,“明军来了!快跑!”

“夺命刀”拢目观瞧,连连摇头:“大帅!那不是明军,是咱们自己人!”

“啥?自己人?”也先愣了下,揉揉眼,不相信道:“我们还能有人跑出来?”他站在磨盘样的青石块上,手搭凉蓬观看。

看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连连点头:“果然是自己人!”

又仔细观瞧,虽然瓦剌骑兵盔歪甲斜,满面征尘,可卷起的尘土却铺天盖地,有十层楼高。

“咦?”也先目光亮了起来,“人数不下五六千?能跑出人已出乎意料了,没想到大头还跑出来了!”他不由满面红光,拍起了手。

“夺命刀”连连拍手:“恭喜大帅!贺喜大帅!此战说明明军实力不如想象强大,数倍于我军,并且两路夹击,也未歼灭我军主力!”

也先频频点头,“不错!不错!若如此,本帅对阳和口的伏兵,又有信心了!”

“流星锤”挑起大指:“明军倒底步兵居多,他们的骑兵人数远不及我们,而且质量也逊于大帅之兵,可见我们只要发挥骑兵优势,还是大有可为!”

说话间,大队的瓦剌骑兵已跑到近前,停下马来,纷纷拱手:“参见大帅!我等败仗而逃,还望大帅处罚!”

也先连连摆手,喜上眉梢:“你们能跑出来就是好消息!来来来!大家下马,原地坐下休息吃饭!”

众瓦剌骑兵愣了下,互相看看,又看看后方,连连摇头:“难道大帅不怕明军追击?”

“哈哈哈!”也先手捋胡须,仰面朝天,笑道:“不怕他来!怕他不来!大家只管休息,明军若要追来,就往阳和口跑!跑到那儿就是胜利!”

众瓦剌骑兵放下心来,长出口气,纷纷下马,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坐在树林中。

他们当中约三分之一带箭中刀,只是未伤及要害,他们便包扎伤口,治疗起伤病来。

明军将瓦剌骑兵尸体拢成数堆,堆的小山样高,又将战死的马匹横着排开,一匹挨一匹,排了几个足球场大小,密密麻麻,望不到边。

自己一方战死者则拢在战场另一边,整齐排列,身上盖上白布。

宋谦禀报道:“回龙将军,敌军战死三千余骑兵,受伤逃跑不计其数,战死马匹一千八百余匹,俘获完好马匹千余匹。”

大同方面明军收获也不小,除了火烧也先中军大营外,还击毙敌军七八百,俘获数百马匹。

众明军满面红光,人人眉毛向上飞起,又蹦又跳。

朱冕上前拱手道:“将军,光这些马肉,足可供我军半月军粮,我们不如退回山口,安心等待圣上大军来到!”

宋谦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郭敬那厮不发军粮,可现在我们有足够多的马肉,不依赖他的军粮了,可以固守待援!”

连大同明军将领也连连点头称是。

龙振星眉毛拧成疙瘩,回头看了看山谷方向,那里大营已被烧成灰烬,余烟袅袅。

他沉思片刻道:“我们是自断退路才取得这场大胜的,士可鼓不可泄,当乘也先大败之机,乘胜追击,夺取阳和口!同时疏通水源!”

众将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大同明军将领拱手道:“将军不可贪功冒进,此次也先虽败,但主力未受损失。他尚拥有数万铁骑,人数比方才那场战斗的人数多好几倍,将军绝不可轻视!还是固守谷口为上!”

宋谦、朱冕等将领频频点头。

龙振星倒吸口气,低下头,手拈钢须,沉思起来。

正在这时,城池方向跑来匹马,马上端坐位身着红袍、头戴乌纱的文官,身后还跟着队骑兵,排开有条街长。

他们飞马跑到大同将领前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住。

这名官员拱手道:“监军大人有令,也先战败,溃不成军,着你等乘机火速进击阳和口,打扫战场之事,由下官来做!”说完,双手奉上枚筷子长短、二指宽的红色令箭。

“这——”大同明军将领倒吸口气,双手接过令箭,喃喃道:“军令如山,末将不敢不从,只是我们出城时,只带了足够一天吃的粮草,还望监军大人多拨付些粮草!”

文官眼睛眯起,“嘿嘿”了两声,指着地下道:“遍地马肉,随你取用,何须再拨付粮草?监军大人那儿,粮草也不足啊!”说完,撩起眼皮看了眼龙振星。

“唉!”大同明军将领骑在马上,踹了下马镫子,拍了下手,转向龙振星拱手道:“龙将军,真不好意思。既然郭监军下了军令,在下不得不去追击也先了!”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方才我还劝龙将军莫要追击,不料自己先硬着头皮去了。”

说完,他扭头看了眼城池方向,眼中射出道道寒光。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八章 乘胜追击(7) 他挥了挥手,下令道:“每名军士切十斤马肉,以充军粮,随本将军追击也先,进击阳和口!”他冲龙振星拱拱手:“告辞!”拨马而去。

宋谦、朱冕互相看看,连连摇头,转向龙振星道:“将军,我们不受郭敬节制,不听他军令,转回谷口,以待圣上!”二人重重低下头,冲龙振星拱起了手,拳头抬到额头高。

龙振星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大同明军将领的背影道:“二位将军,事已至此,你看我们还能回去吗?”

“这——”宋谦、朱冕说不出话来。

龙振星接着道:“我们也同他们一样,每名士卒割十斤马肉,除重伤员留下养伤外,其它人一律前行!”

宋谦、朱冕二人抱拳拱手道:“遵命!”

他二人拨马下去传令,龙振星则骑在马上呆呆看着战场,摇摇头道:“也先骑兵来去如风,虽战力不如预期,但箭法犀利,却大大出乎本将军所料。我军损失超过半数都是箭下!”

众明军将领频频点头:“我等急需大量弓箭,要是有三千弓弩手就好了!”

还有人道:“若是我们有三千骑兵,敌军不能轻易突破包围!”

龙振星频频点头:“这些战场上的重大发现,要及时禀报圣上,要多多准备弓箭和骑兵,方可不落下风。取纸笔来——”

郭敬站在城墙上打个激伶,有“啊嚏”声喷出口唾沫星子,他揉了揉鼻子,看看左右,“谁在背后说咱家坏话?”

他走了两步,歪着头道:“咱家为大明尽心尽力,容易吗?不这么做,怎么能让那支部队出击?我们都去了,他好意思不去?”

众文武官员翘起大指:“高!这招叫‘抛砖引玉’!”

“哈哈哈!”城墙上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郭敬挥挥手:“摆宴庆功!”

一时酒香四溢。

也先盘膝坐在路边大槐树下,左手端着碗酒,右手拿着块巴掌大小的羊肉,看着地面,抿口酒,又吃口肉,摇头晃脑。

“夺命刀”和“流星锤”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们转了两圈,“咣”地声脑袋撞在一起。

他们揉揉额头,转过身来冲也先弯腰拱手,神色焦急道:“大帅!快点撤吧!再耽搁一会儿,龙振星就来了!”

“哗!”地声,附近方圆足球场大小的瓦剌骑兵倒了地。

也先晃晃悠悠抿了口酒,撩起眼皮看了眼众人,然后低头道:“慌什么?某料龙振星绝不会追来!他刚刚打了大胜仗,缴获了大量战利品,有吃有喝,干嘛要去阳和口送死?本帅想不通!他回归营地乃是上策!”

众人齐挑大指:“大帅高见!我等不怕!哈哈哈!”

他们举起羊皮酒袋子,互相碰了下,仰头喝起了酒,有的人干脆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翘起了二郎腿。

也先将酒碗内的酒一饮而尽,将酒碗放在旁边,拣了根巴掌长的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时而眉头舒展,时而眉头团起:“正统小儿大军赶到,五白齐集一堂,我等如何如何?”

他看着地面出神。

突然间,山背后尘土大起,冲起有几层楼高,大同方面明军排成线形,“哇哇”叫着冲上来,跑了个漫山遍野。

“哇呀呀!”众瓦剌骑兵从地上爬起来,纷纷骑上马,向阳和口方向狂奔,顿时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夺命刀”和“流星锤”每人挽着只也先胳膊,将他扶上马,拍了下马背,乌骓马便飞奔起来,他二人也分别骑上马,紧随也先之后。

也先策马狂奔,边跑边回头看,咬着牙道:“本帅不信,他们会追上来?他们怎么敢追上来?前面可是个大埋伏圈!”

说话间,瓦剌骑兵的刀枪、帽子、靴子及口袋等各种物品,洒了满地,零零星星排开有几条街长。

他们只顾抱着头跑,举旗子的也将旗子卷了起来,看不见旗帜飘扬,更有些瓦剌骑兵,来不及上马,光着脚丫子在后面跑,带着溜烟。

大同明军追到也先原先所在的大槐树下,围着大槐树上下看着。

这时,他们后面尘土大起,朱冕引着上千铁骑追了上来。

他原先带着一千铁骑,战场上损失了些,后来又缴获了上千匹战马,补入他的军中,如今已是一千多骑兵了。

大同明军将领回头看眼朱冕,顿时满眼热泪盈眶,待他走近时,连忙拱手道:“朱将军好,你怎么追上来了?真没想到。”

朱冕拱手道:“没什么,原本龙将军火烧营盘,砸破锅釜,就是要与也先决一死战,直取阳和口。如今也先兵败,我们正好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攻下阳和口!”

大同明军将领连连点头:“多谢将军!你们肯来,情况变得好多了!”他又伸长脖子,看看后面,道:“龙将军呢?”

朱冕挥了下手:“他正在后面督导大队明军步兵,随后才到,我们先追下去吧!”

“追!追!”众明军举起刀枪,呐喊着追了下去。

龙振星在后面,骑着火龙驹,提着镔铁长枪,看着明军大队步兵。

他们横着排开有数辆马车宽,竖着纵队拉出几条街长,蜿蜒如蛇,队伍无边无际,望不到头,在起伏不定的山包中穿行着。

龙振星站在个馒头样的山包上,手搭凉棚,搭在眉毛上,看着也先逃去的方向,连连摇头:“这个也先,竟敢大模大样在半路上歇息,算准了我不来追击?”

他扭头看了看众军士,目光闪闪发亮,将镔铁长抢斜指向天空:“传令下去!加速追击!务必夺取阳和口!”

“轰”地声,众明军步兵举起刀枪,“哇哇”叫着向前跑起来,溅起的尘土飞起几层楼高,明军像冒烟的火车,向前飞跑。

也先率队越过两个山包,向后看去,不由脸色发紫,嘴唇发白,哆嗦了下,抹头就跑。

明军虽不是龙振星一马当先杀来,可两支明军的骑兵加起来,不下三千之众,跑了个漫山遍野,尘土飞扬,山呼海啸。

大同明军将领由于得知龙振星亲自带大队人马杀来,心里有了底气,追击也先时不再像先前那样缩手缩脚,左看右看,而是大刀阔斧,一路直冲。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九章 进入埋伏(1) 朱冕也不甘示弱,指挥骑兵几乎与他们并行,眨眼就把大同明军的步兵,甩出几箭地远。

在距离也先逃跑路线北边几里地的山坡后,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瓦剌骑兵,刀光耀眼,长枪如林,东西绵延数条街长,望不到头。

这些骑兵人人面如木板,眼睛直视前方,昂首挺胸,站在原地不动,只有座下的马匹偶尔拨拉下脑袋,打几个响鼻。

连绵起伏的山包,加上如绿毯似覆盖其上的郁郁葱葱的树木,遮住了人们的视线,也先跑过去时,没看见他们,朱冕等大队明军骑兵冲过时,也未发现他们。

阿礼不花和几名瓦剌骑兵统领,站在前面的山包上观看。

这座山包有两座摩天大楼高,比也先逃跑时所路过的山包高一倍,可以远远望见大军飞奔,尘土飞扬。

有名瓦剌统领拍了下腿,目光闪亮道:“嘿!将军,大帅终于把明军引入包围圈了!我们杀吧!”他“呛啷”声,拔出腰间所佩弯刀,寒光闪闪。

阿礼不花摆摆手:“且慢!这支明军好像有些不对劲!”他抿了抿嘴唇,喉咙咕咙咙响动了几下,“他们的骑兵数量不少,大同方面好像没有这么多骑兵!”

他手搭凉棚,又看了阵,连连摇头:“大帅装的太像了!实在太像了!好像真的打了败仗似的!”

“这不是装像!是真败!真败!”也先回过头来,看着追来的明军骑兵,胡子翘到鼻子高,嘴里直冒泡泡,眼角“刷”淌下滴米粒大小的泪珠。

跑在最后的瓦剌骑兵,弯弓搭箭,边跑边回头向后射箭,多名明军中箭。

大同明军将领挥舞大扞刀,拨飞两支射向他的雕翎箭道:“龙将军所言不虚,瓦剌骑兵精于骑射,我们该当如何?”

朱冕牙齿咬得“咔咔”响,距离他两个马身远,几乎是并排而行,他将镔铁长抢举向空中,回头看看自己所带的骑兵,连声道:“反击!反击!”但随后倒吸口气,沉默了。

龙振星带来三万精兵,但却只有一千张弓,大部分配在步兵中,骑兵手中弓箭很少,只稀稀拉拉射了几箭,也未射中敌军,便没下文了。

大同方面的明军骑兵,所配弓箭也很少,远不如瓦剌骑兵几乎人手一张弓,且精于骑射的也不多,他们射了阵箭,便慢慢退后了。

原本距离瓦剌骑兵后队不到半箭地远的明军骑兵,经过几轮箭雨对射后,慢慢退出一箭地远,且损失数十骑。

朱冕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响,“哇!”地叫了声,将手中镔铁长枪挂在咬子环、得胜钩上,摘下身上所背金背铁胎弓,弯弓搭箭对准瓦剌骑兵后心向后拉圆,发出“嘎吱吱”的声音。

弓拉似满月,箭走似流星,“嗖”地声,飞箭直射向其中的名瓦剌骑兵后心。

虽然此时他距离瓦剌骑兵有一箭地远,但是他的弓比普通的弓硬上一倍,达四石之多,飞箭势头强劲,飞出一箭地远后依然直往前飞,“卟”地声扎中那名瓦剌骑兵后心,没进半个巴掌深。

那名瓦剌骑兵,“哇!”地声惨叫,双臂向两边张开,鸭子似的晃了晃,“扑通”声栽下马来。

朱冕的嘴巴咧开像黄瓜,但是明军骑兵始终不敢迫近瓦剌骑兵,坠在距他们一箭地远的地方,在射程之外,不紧不慢地追着,即使他射中名瓦剌骑兵也是如此。

也先“呼”地出了口气,看看左右,擦擦额头汗珠道:“险险让明军追上!”

众人也是连连点头,直呼侥幸。

他们带着溜烟,拐过几个山包,扑向了阳和口。

阿礼不花还是站在山包顶上注视着,在他们面前搭了几根树枝,绿色枝叶挡住他大部,远远的也分不清他。

待明军骑兵过后半柱香时间,大同明军步兵赶了来。

阿礼不花嘴巴向上咧起:“这还有支军队!”他点了点那支明军人数,点点头道:“估摸着差不多了,郭敬那里也只能派这么多人了!”

旁边的瓦剌骑兵统领,手握刀柄,虎视眈眈:“将军,等他们进了包围圈,我们就杀出吧!”

“且慢!”阿礼不花“呼”地摆了下手,他扬起头来,看着大同明军的后方,那里尘土大起,绵延不知多长,滚滚向大同明军步兵后面跑来,距离他们几箭地远。

阿礼不花眉头拧成了疙瘩,凝视着尘土飞起的地方,“那是什么?”

两盏茶工夫过后,大同明军步兵已跑过这些山包,龙振星率领的大队明军步兵随后跟上。

“嗯?”阿礼不花舌头吞到嗓子里,“还有支明军!”

众瓦剌骑兵统领打个趔趄,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来,他们嘴唇发白,脸上青紫,浑身直打哆嗦。

这支明军队伍,无边无际,望不到边,小火车似的在他们面前跑,带着滚滚尘土,足足跑了几柱香时间才跑完。

阿礼不花倒吸口气:“明军数量如此之多,是何缘故?后面还有吗?”他招了下后,跑来几名瓦剌骑兵斥候,他指着明军大队后面,叽叽咕咕了阵,斥候点点头,答应了声,便跑下山坡。

待斥候走后,他将手中的镔铁棍举了起来。

此棍一人多长,茶杯口粗细,上面雕了几圈花纹,精钢打铸,重达八十斤。

他扭头道:“大家准备出击!”

众瓦剌骑兵统兵官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蹦起来,提着刀枪,拨马转下山坡。

朱冕等明军将领,在距离也先败兵一箭地远的地方追击着,既不前进,也不落后。

也先率部跑入了阳和口。

这是个有两座县城大小的空地,东面、南面、北面是连绵起伏的山丘,长得像馒头样,像摩天大楼高,大的面积有半个县城,小的面积也有几个足球场大小。

西面则是高耸入云的山脉,山脉下边有个大水池,县城大小,被用石头和装满土的麻袋垒起来,垒了有两三层楼高,围成圈,宽可由几辆马车并排行走。

湖水荡漾,水面上升到了有层楼高的地方。

下边直通向南边,有条弯曲的河道,数辆马车宽,河道已干涸。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六十章 进入埋伏(2) 在河道边,呈线型排着队队瓦剌骑兵,南北展开两条街长,一排挨着一排,从河道左岸,直排到山坡上,刀枪林立,旗帜飘扬。

从下边望去,好像骑兵给大地铺了层地毯,乌压压成片,一眼望不到边。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位三十余岁中年人,面色蜡黄,八字胡,头戴黑色貂皮帽,帽子两侧沿耳朵垂下两条灰色貂尾,身披鱼鳞细铠,披着黑色天鹅绒大氅,骑着匹雪白的马,正是秃鲁火得儿。

他抬头看见前方尘土飞起,成队的瓦剌骑兵向这飞跑,盔歪甲斜,队伍也散乱如草,边跑边回头看,不由嘴巴咧了起来,暗道:“终于来了!”

那些骑兵看到面前秃鲁火得儿率领的如山的大队瓦剌骑兵时,不由眉毛向上飞起,挥舞弯刀“哟哟”叫着向秃鲁火得儿的方向跑来。

也先一马当先,直跑向秃鲁火得儿。

秃鲁火得儿举目望去,逃回的瓦剌骑兵后面,还尘土飞扬,坠着队明军骑兵,不由眼前一亮,催马迎上也先道:“大哥,你终于把明军引来了!”

也先面如死灰,连连摆手:“别提了,我可没引,是他们自己追来的,本帅也没料到。这支明军交给你了,本帅先下去整顿队伍!”

说完他左右看看,见几箭地远的水池下,孔雀夫人带着薛若冰、陆小翠、孔雀教众及数队瓦剌骑兵围在那儿,观看战场,便拨转马头,向水池方向跑去。

其余跟着他的瓦剌骑兵,也纷纷拨转马头,向水池方向跑,如同股旋风,临近秃鲁火得儿的骑兵方阵了,突然打了个弯,向北边跑去,眨眼跑个干干净净。

追在后面的明军骑兵,已远远瞧见对面如山的瓦剌骑兵,纷纷停下马来,看着这支队伍,距离秃鲁火得儿几箭地远。

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起,看看左右,将手中弯刀举向空中,叫道:“瓦剌勇士们!大帅已成功将明军引入包围圈,现在看我们的了!杀呀!”说完催马舞刀冲了下去。

“轰”地声,犹如山崩地裂,大队瓦剌骑兵入潮水般冲向明军,个个面色血红,两眼瞪圆,“哇哇”直叫。

朱冕倒吸口气,身子向后顿了顿:“遭遇也先主力!”他扭头冲身边的位明军军校道:“快将此事禀报龙将军!”

那名军校抱拳拱手道:“遵命!”便拍马而去。

朱冕随后扭头看向对方骑兵,漫山遍野,犹如山洪爆发,他的眉毛立了起来,咬了咬牙,双手握着镔铁长抢,回顾左右道:“大家跟我冲!不要怕!龙将军马上就到!”

说完“哇”地叫了声,拍马舞枪直冲向秃鲁火得儿。

明军骑兵队伍顿了顿,人人咬起嘴唇,拿刀拿枪,还有拿弓箭准备射击的,全冲了上去。

顿时地动山摇,溅起的尘土直飞到十层楼高,两支骑兵队伍像两道洪流,迎面冲上。

也先飞奔向水池边的孔雀夫人所在地,那里有个几层楼高的坡,站在上面可以将方圆两座县城大小的这块平地看个清楚。

孔雀夫人拍马迎上,眉飞色舞,冲也先连连拱手道:“恭喜大帅!贺喜大师!终于引来了大同明军!此战我们必能拿下,然后直取大同!”

也先灰头土脸,连连摆手:“圣教主过奖!此事莫要提,郭敬小儿滑的像贼,压根按兵不动!只是明军主力的先头部队,由龙振星带领,突然出现在城东五里山口。本帅被他杀得大败,损失了好几千人马,这才跑回!”

“什么?”孔雀夫人倒吸口气:“龙振星突然来到?来得好快,我估计他最快也要五天后才能到!”

“不错!”也先连连点头:“他的突然出现,令本帅措手不及,被他纠缠住了。郭敬小儿见有机可乘,乘机派了支人马从背后偷袭,火烧了本帅的中军大营,众军无心恋战,故而大败而逃。只是本帅没料到龙振星居然会追来!”

孔雀夫人凝视着战场上的明军骑兵,排了几条街长,漫山遍野,几乎占了半个县城的面积,又举目向后望去,阳和口入口处,隐隐尘土大起,明军步兵赶到。

她不由眉头拧成了疙瘩,连连摇头:“真令人意外,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唉!”也先重重拍了下马鞍,抬头看着前方,凝视战场,咬着牙道:“圣教主此言差矣,现在是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龙振星自不必说,郭敬小儿出于打秋风的目的,也派了支人马来。

两支人马合起来,近四万人!而本帅这个伏击圈,只计划伏击郭敬的两万人。如今对方人数加倍,且又劲敌,不知这个包围圈还管不管用!”

孔雀夫人低头凝思半晌,猛地抬头道:“不对!龙振星此番前来,是直取阳和口!不但打通水源,而且要占据这个有利地势,与明军主力遥相呼应,夹击我军!”

也先倒吸口气,连忙低头在马背上比划着,划了几次喘息的时间,猛地抬起头,两眼闪亮道:“圣教主所言不虚!若明军主力一到,两支明军就像两只铁钳,牢牢夹住我军,到那时我军将陷入极大被动!”

他鼻子抽抽了两下:“这可是个硬骨头!”

众人全低头沉默了。

也先挥手道:“速请军师来!”

有名瓦剌骑兵领兵跑去。

阿鲁巴图率领五千骑兵,正在山上安营扎寨,据住险要,见也先有请,便急急赶来。

“嘶——”秃鲁火得儿见对方员将领,两眼瞪的似铜铃,胡须根根乍起,头发海藻似的向上飘,双手持着镔铁长抢,“哇哇”叫着冲向自己,不由倒吸口气,手足冰凉。

他回顾左右,自己一马当先,领先其它瓦剌骑兵好几辆马车的距离,不由“咕噜”声咽了口唾沫,拉了拉马缰绳,使马速减慢,然后将弯刀举到空中,晃了两圈,叫道:“瓦剌勇士们,冲啊!”

说完竟停在原地不动了。

瓦剌骑兵潮水般冲上,离他越来越近。

朱冕握着镔铁长抢冲上来,距秃鲁火得儿两辆马车远时,有数名瓦剌骑兵已从后面超过秃鲁火得儿,挥舞刀枪冲向朱冕。

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起,嘴巴撇了撇,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窥见斜刺里距他半箭地远的地方,有几名明军肩膀上戴着箭,“哇哇”叫着冲了上来,不由满面红光,脸上绽开朵花儿。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六十一章 进入埋伏(3) 他指着那几个中箭的明军,喝声:“哪里逃?”便催马冲了上去。

瓦剌大队骑兵的前面部队,距离明军骑兵半箭地远了,他们纷纷弯弓搭箭,射向明军,箭如雨发,明军也回射了轮箭雨。

首轮箭雨射完,两支骑兵便撞在一起,兵刃交击,喊杀声响彻云霄。

朱冕面对两名瓦剌骑兵,眼皮不眨,身子向左一侧,闪开对方长枪,自己的镔铁长枪反扎向对方胸口,“卟”地声将对方扎个对穿。

长枪刚刚刺穿那名持长枪的瓦剌骑兵,另外名瓦剌骑兵的钢刀已砍了下来。

朱冕嘴巴向上一撇,歪到耳后根,喝道:“起!”双手抓着枪柄,猛地向上托起,将枪柄举过头顶,枪头还扎在对方骑兵胸口上,镔铁长枪是斜着拉下。

使钢刀的瓦剌骑兵却不知变招,依然直直砍下。

“当!”地声,钢刀砍在枪柄上,溅起溜火星,钢刀向后反弹,弹出半个胳膊高。

与此同时,“哧啦”声,朱冕将镔铁长枪从先前那名瓦剌骑兵胸膛上拔了下来,枪势翻转,如银蛇飞舞,带着串血花,打个圆弧,反刺向持刀瓦剌骑兵的咽喉,疾似流星。

“卟”地声,他的喉咙被扎个血窟窿。

整个动作如兔起鹘落,电光石火间完成。

他连扎两名瓦剌骑兵后,后面的骑兵只向前跑了不到两个马位,尚未赶上来。

朱冕耸耸肩,“唉”了声,眉毛耷拉下来,“这样就立了两个首功,太轻松了!”他眼珠瞪得溜圆,“刚才那个骑白马的头呢?”

秃鲁火得儿从斜刺跑开,冲向那几名中箭的明军,“哇呀呀!”声叫,眉毛立起,弯刀举过头顶。

那几名明军骑兵一哆嗦,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来,可面对对方蜂拥而上的骑兵,他们即无法转身,也无法逃跑,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跑。

秃鲁火得儿拍马赶上,窥见明身上中了两支箭的明军,“呼”地砍下,弯刀闪着寒光,带着股风声向下劈。

那名明军骑兵倒吸口凉气,抬起刀想要迎上,可抬了两次,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并且发出阵阵巨痛,令他龇牙咧嘴,钢刀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咔嚓”声,刀光闪过,他鲜血飞溅,倒于马下。

秃鲁火得儿一招得手,催动白马,打了个漂亮的马蹄形圆弧,没有就势冲入明军大队,而是反跑向自己队伍,将钢刀举过头顶,风车似的旋转着,嘴里直叫:“瓦剌勇士们,冲啊!本将军已立了首功啦!”

“哇!”地声,跟在他后面的瓦剌骑兵催马跑得更快,“轰”地撞上明军大队骑兵,激起的尘土有两三层楼高。

两队骑兵全面接触,绞杀成团,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秃鲁火得儿拨转马头,向下看去,两只骑兵队伍已互相交织在起,瓦剌骑兵渗入明军队伍半箭地深,而明军也冲入对方近半箭地远。

交战区域,马匹嘶鸣,跑来跑去,双方士卒互相追砍,不断有人倒地。

秃鲁火得儿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眼见自己一方骑兵越来越多,估摸着安全了,“哇”地声叫,挥刀冲入战阵。

也先元帅与孔雀夫人均骑马站在土坡上,看着战场,也先挥动马鞭,指着战场道:“明军骁勇善战,出乎本帅意料。圣教主请看,秃鲁的军队,数倍于明军骑兵,可一时竟未能战败他们。”

孔雀夫人摇摇头:“明军挟大胜而来,士气正旺,故我军人数虽然多过他们,但短期内难以击败他们。只需再战一两个时辰,明军便溃不成军,只是——”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启禀大帅,军师阿鲁巴图到!”

说话间,阿鲁巴图骑着匹黄骠马,跑上土坡,在距也先两辆马车远的地方,他停下马,翻身下马,冲也先抱拳拱手道:“阿鲁巴图参见大帅!”

也先连连摆手:“军师不必多礼,快快上马,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做此虚活。你来看看战场形势!”他用马鞭指着战场。

阿鲁巴图又骑上马,走到也先右手边两个身位的地方停住,拨转马头,看向战场。

明军与瓦剌骑兵交战的地方,已开了朵花,喊杀声震天动地。

瓦剌骑兵后队,向两翼展开,向明军左右两边包抄过去,明军骑兵却对此视而不见,只顾向前猛砍。

阿鲁巴图倒吸口气,手拈胡须道:“大帅!战场形势极为怪异,令在下不解!”

也先眉毛向上挑起:“何以见得?”

阿鲁巴图手指战场道:“首先,明军骑兵人数过多,大同明军应该没这么多骑兵;其次,他们作战如此勇猛,出乎意料,似乎有什么东西鼓动着他们;最后,他们无视我军包围,只顾向前杀,难道不怕包围后全军覆灭?定是有所凭借!”

也先频频点头,拍了下手,挑起大指:“军师所言不虚!本帅忘了告诉你战场的新变化!就在昨日凌晨时分,正统小儿前锋大将龙振星突然领兵出现在大同以西五里的山口。

本帅由于担心设在这的埋伏圈暴露,便没能通知你们,还望军师和圣教主不要见怪!”

“啊!”阿鲁巴图两眼圆睁,嘴唇青紫,手哆哆嗦嗦道:“是龙振星吗?不花将军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带了多少人?”

也先伸出三根指头:“大约三万!的确是龙振星,本帅与之交手,被杀得大败而逃,若非圣教主得力下属保护,本帅险一险命丧其手!其人比不花将军尤胜一筹,本帅深信不疑。

如今他与大同明军汇合,两路明军加起来接近四万!现在的这支骑兵只是先头部队,主力部队在后面,浩浩荡荡杀奔阳和口!”

阿鲁巴图顿时面色惨白,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沉默不语。

孔雀夫人则拱手道:“大帅不通知我们新情况,亦是正确,吾等岂会见怪!只是眼下战局变化太大,在下也束手无策,不明所以!”

也先转向阿鲁巴图:“这个包围圈,原本是为郭敬那小子准备的,没想到龙振星突然杀到,两支兵马汇合,实力大涨,我们还能吃下他们吗?不知军师有何高见?”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六十二章 进入埋伏(4) 阿鲁巴图目瞪口呆,沉默了有半盏茶工夫,方拍拍额头道:“对手太强,对此在下也吃不准,还需要再观察下战场!”随后又喃喃自语道:“怪不得这支明军队伍毫无顾忌,原来后面还有大队人马!”

也先元帅又转向孔雀夫人:“圣教主方才说击溃这支明军骑兵不在话下,只是什么?”

孔雀夫人清清嗓子道:“只是明军用不了支撑一两个时辰,用不了多久,大队明军就赶到了,可为他们解围,故而有恃无恐。”

“嗯!”也先低下头,手托着下巴,眉毛拧成了疙瘩。

朱冕在战阵中往来飞奔,须发向上飘起,满面红光,“哈哈”叫着,将杆镔铁长抢舞得上下翻飞,如怪蟒翻身,窥见瓦剌骑兵与明军骑兵互相砍杀,难分胜负,便冲上前斜刺扎一枪,“卟”地声枪头就扎入对方后心,血流满地。

他刺完一人,又马不停蹄寻找下一个,并且专找与明军骑兵正互相搏斗,分不出身的瓦剌骑兵。

镔铁长枪快似流星,对方根本不及反应,就中枪下马,就算有反应的,也慢了半拍,被刺成重伤。

朱冕不顾伤者,不补第二枪,实际上也来不及补,若刺出第二枪,必会被其它瓦剌骑兵截住厮杀,就一刺而去,如同游鱼在战阵手穿梭。

至于受伤的瓦剌骑兵,则被对面的明军骑兵斩于马下,少有逃脱。

朱冕满面红光,不到半盏茶时间,接连刺倒十五名瓦剌骑兵,使得瓦剌骑兵战阵晃了两晃。

他双肩耸起,眉毛向上飞起,嘴巴咧开像黄瓜,“哈哈!我就喜欢这么打!”

他的举动,甚至引起山坡上也先的注意,他用马鞭指着朱冕道:“那是何人?明军竟有如此骁将,似乎不下于龙振星!”

孔雀夫人手搭凉棚,拢目观瞧,连连摇头:“此人不认识!不过他作战很会找窍门,应该不是龙振星的对手!”

也先两眼圆睁,双手握成拳头,“唉!”了声道:“真没想到明军中无名将领还有如此能耐,实在令人头痛!”

“大帅!莫长它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末将虽是无名,愿取他首级,献与大帅!”从旁边闪出位统兵官,面似南瓜,虎目钢须,身材壮似水牛,头戴黑铁头盔,身披黑铁甲,手提大扞刀。

他对也先说完话后,便催马冲下山坡。

也先连连点头:“吾瓦剌有此勇将,可喜可贺!”

他身边众文武频频点头。

这名瓦剌统兵官拍马舞刀,两眼直盯着朱冕冲了下去。

他冲入军阵,瓦剌骑兵波浪似的向两边闪开,让开条马车宽的甬道,让他通过外围的包围圈,直冲入战阵内。

不断有明军骑兵从他眼前跑过,他恍如无觉,直冲向朱冕。

阿鲁巴图手捋胡须呵呵笑道:“大帅!您可站在高处观察战场,指挥调动,而明军将领只能亲自在战场上往来冲杀,虽是骁勇,但指挥全军作战方面差了一截。由此可见,我们还占有优势,无须害怕明军!”

也先目光亮了下,随后又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难!难!”

朱冕刚刺倒名瓦剌骑兵,枪头上血还“嘀嗒、嘀嗒”往下滴,猛见对面冲来名瓦剌统兵官,二话不说,抡圆了大扞刀砍向自己,不由愣了下,暗叹道:“倒底被人盯上,搞偷袭捞战果不成了。不过吾岂怕乎?”

话音未落,他挥舞长枪迎上,直刺向对方咽喉。

镔铁长抢足有两个半大扞刀长,大扞刀只能砍上对方手指,而长枪却能刺中对方咽喉。

朱冕眉头皱了下,前倾半个身子,右手握着枪尾向前推,左手则顺着枪杆缩了巴掌远的距离。

瓦剌统兵官倒吸口气,料砍不上对方,自己反倒会被对方刺中,便手腕翻转,大扞刀翻了个个儿,斜着劈下,“咣”地声砍在枪头上,溅起数朵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

镔铁长抢被震的偏了半个胳膊远,大扞刀也向后反弹出胳膊远。镔铁长抢“卟”地声,从距离那名瓦剌统兵官脖子两个巴掌远的地方刺了过去,刺了个空。

两匹马交错而过,各跑出两辆马车远的距离,然后拨转马头,看着对方。

朱冕咂了下舌头,看着对方,暗道:“这是个硬茬,看样子是个头儿,拿下他功劳不小。”

之前他与普通瓦剌骑兵交手,无人能挡一合,对方非死即伤,盖动作不如他快,力气不如他大之故。这名瓦剌统兵官则反应及时,能化解方才那一枪,不然已被挑落马下。

朱冕点点头:“大菜来了!方才本将军小鱼小虾杀多了,倒也无味,现在拿他开开荤!”想到这儿,他“哇!”地叫了声,拍马舞枪直刺这名瓦剌统兵官。

瓦剌统兵官毫不客气,拍马舞刀冲上。

朱冕长枪上下翻飞,如同怪蟒,忽左忽右,招招直刺这名统兵官要害,而这名统兵官大刀舞得跟风车似的,左拦右架,挡住朱冕刺来的长枪。

“乒乒乓乓”响声不绝,双方兵器交击,不断溅出火星。

在他们周围,形成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有人停手观看,更多的人则依旧互相厮杀。

也先站在山坡上看个真切,拍了下马鞍,两眼发光道:“哈哈!没想到我瓦剌也有这样的人,与那名明军将领不相上下。”

孔雀夫人拢目观瞧,连连摇头。

朱冕连刺数枪后,突然身子向右一歪斜,向马鞍下倒去,镔铁长枪也撤离半个身位,自己左边空门大开。

这名瓦剌统兵官眉毛向上飞起,“哇”地叫了声,冲到左边,挥刀砍向朱冕空门,朱冕马头忽地向右拨了下,马尾对着他,与此同时,朱冕在马鞍上来个“怪蟒翻身”长枪打个圆弧,回刺过去,势如流星。

大扞刀正劈向空门,带着股“呼呼”的风声,不料空门突然消失,镔铁长枪从另个方向刺了过来,直刺向他咽喉。

他将刀向下劈去,已来不及阻挡,镔铁长抢在距刀光两个巴掌远的地方穿了过去,“卟”地声刺中他咽喉,扎进半个巴掌深,喉咙上出现了个酒杯口大小的血洞,直往外喷血。

朱冕枪刺中后,拍马而去,后背依然对着这名瓦剌统兵官,眉眼开花,呼了口气:“毙敌将一名!”

他头发向上飘起,满面红光。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六十三章 进入埋伏(5) 这名瓦剌统兵官两眼瞪圆了,嘴巴大张,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手中大扞刀“当啷”声落地,身子晃了两晃,便倒在地上。

此时朱冕已跑出半箭地远,顺路刺翻了名瓦剌骑兵,顿时脑门青气直冒。

“呃!”也先舌头吞进喉咙,两眼瞪得溜圆,手颤颤抖抖指着战场方向:“连统兵官也不是对手!唉!”他两眼出现泪花,“我瓦剌才有多少名这样的统兵官啊!”

他两手摊开,连连摇头。

原来,他选择统兵官,都是凭战功和实力,能坐上来的,都是优中选优。

孔雀夫人道:“大帅莫忧!军师所言甚是,明军将领只顾自己冲杀,不顾全军指挥调动。在下以为,宜派数十精骑,缠住明军将领,使之不能动弹,其它各部军马,则依指挥而行,分路进击,可获全功!”

也先连连点头:“圣教主所言极是!”

他瞪圆了眼睛,四下看着:“秃鲁在哪里?让他依计行事!”

传令兵飞快地骑兵跑下山坡。

秃鲁火得儿骑着白马,在军阵中转圈圈,窥见落单的明军,则和数名瓦剌骑兵一拥而上,围攻他。

正在这时,传令兵拍马赶到,手举金鈚令箭道:“火得儿大人,大帅命你出阵,指挥调动全军,勿要陷入阵中,耽误大事!”

秃鲁火得儿耸耸肩,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了朵花儿,接过令箭向阵外跑,边跑边道:“得令啊!”随后眼睛又眯成条线,眉毛耷拉下来,脸拉成苦瓜样:“你们都看见了吧!不是我畏缩不前,也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大帅命我做更大的事!”

“哼哼”他鼻孔里喷出两团白气,抿着嘴:“大哥真知我心也!”

他跑出军阵,来到西边的河岸边,这里比战场略高出半个房间,距离战场一箭地远。

他“呼”地打了声呼哨,从背后拉出面书本大小的小红旗,晃了晃,“两千骑兵进攻左边,两千骑兵进攻右边,两千骑兵堵住明军退路,正面四千骑兵猛攻,其余骑兵在外围打游击,随时补充人手,堵住漏洞!”

“哗!”瓦剌骑兵又向四下散开,排成了条长长的线形,望不到边,将明军骑兵包围在圈内,另有队骑兵,在包围圈外转圈圈,风车似的跑,形成更大的包围圈,溅起的尘土数层楼高。

秃鲁火得儿两眼圆睁,拢目望去,见朱冕在军阵中往来冲杀,如同游鱼似的穿梭着,时不时窥冷子捅翻名瓦剌骑兵,不由眉毛向上挑起,“怪不得大哥下达那样的命令,你家伙真是滑头!比我还滑!”

他“哼哼”了两声,红旗指向朱冕:“来三十名精锐敢死骑兵,围住那家伙,别让他乱动弹!你们看我红旗指向哪儿,他就在哪儿!”

“得令啊!”数十名虎背熊腰的瓦剌骑兵,挥刀舞枪冲了下去。

朱冕面前有两对骑兵互相厮杀,陀螺似的转圈子,忽而瓦剌骑兵出现在左边,忽而明军骑兵出现在左边,挥舞刀枪,奋力互相砍刺对方,一时难分上下。

两对骑兵相距半辆马车远的距离。

朱冕眉毛挑起,低下头,闷哼声,拍马舞枪而上,冲着两对骑兵的中间跑了过去,当他距两对骑兵还有半辆马车远时,镔铁长抢“呼”地声刺向右边瓦剌骑兵,势如流星。

那名瓦剌骑兵正转过身来,面朝明军骑兵挥刀砍去,冷不防一支长枪直刺腰部,带着道道残影,他只眼皮跳了下,便“卟”地声长枪刺入他腰间,刺出个茶杯口大小的血窟窿,直往外喷血。

这名瓦剌骑兵根本不及躲闪,便身子向后摇了摇,仰面朝天倒下去。

朱冕一招得手,马不停蹄,依旧向前飞奔,他收回镔铁长抢,在半空打了个扇形圆弧,反刺向左边的瓦剌骑兵。

当他的马匹刚刚跑过两对骑兵不到半个身位时,长枪“卟”地声扎进瓦剌骑兵后心。

朱冕头也不回,带着股风向前跑去,那名瓦剌骑兵“扑通”声栽倒在地,朱冕嘴角微微向上撇了下,“整整三十个人了!”

突然他眼睛瞳孔放大,面前冲来队瓦剌骑兵,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

他倒吸口凉气,拨转马头向回跑,“嗖”地声,游鱼似的钻入密集战阵,这里有无数对明军骑兵和瓦剌骑兵互相砍杀。

他钻入战阵,拐了个弯儿,跑出半箭地远,嘴巴撇到耳后根:“不信甩不了你们!”

他扭头向后看去,不由倒吸口气,但见那两队瓦剌骑兵合成一股,组成个尖锥的阵形,直往战阵中冲,全然不顾其他的明军骑兵和瓦剌骑兵,只冲向自己,不由点了点头:“冲我来的!怕你?”

“嚯”他打了个呼哨,声音嘹亮,直冲云霄,像是尖锐的锥子。

他拨转马头,舞动镔铁长抢,迎上这队瓦剌骑兵。

站在水池边观敌了阵的也先点点头,“秃鲁干得不错,那名明军将领上钩了。”

阿鲁巴图也连连点头。

说话间,谷口尘土大起,直冲云霄,有队明军步兵杀了过来,他们进入谷口后,呈扇形向两边散开,队伍排开有两三条街长,向战场跑来,距离战阵只两三箭地远,只需不到小半盏茶工夫就可赶到。

除此之外,后续的部队如同喷泉似的源源不绝冲入,使得扇形队伍一波接着一波。

这支明军部队,除领兵官和少数亲兵卫队骑着马外,其余全是步兵,“轰隆隆”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大地直摇晃。

也先骑在马上打个哆嗦,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来,他声音扭曲怪叫道:“明军主力来了!”脸变得苍白。

阿鲁巴图和孔雀夫人齐拢目看向谷口,看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阿鲁巴图连连摇头:“大帅何必惊慌,明军尽是步兵,只需令秃鲁火得儿将军率数千骑兵打个冲锋,就可击溃他们!”

孔雀夫人也是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也先甩了下袖子,脸扭曲成麻花,“本帅与之交过手,他们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好打!”

“唉!”他摘下头上的貂皮帽,狠狠向地下掼去,然后双目圆睁,拔出腰刀,举向空中,厉声道:“草原勇士们,随本帅冲下去!”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六十四章 进入埋伏(6) 此时他处的位置,尚有从大同城下逃回的五六千骑兵,不过个个盔歪甲斜,满面灰尘,还有的手中的兵器丢了,更多的人箭壶空空。

除他们外,还有孔雀夫人领着数千骑兵,在水池附近守卫。

阿鲁巴图连忙伸手:“大帅且慢!”他看了看周围的骑兵,连连摇头道:“大帅骑兵大败之后,尚需休整才能恢复战斗。大帅自身也勿要亲临险地,免得出现意外,损伤三军士气!”

孔雀夫人也连连点头:“军师所言不错!而且大帅所占之地,乃是整个阳和口战场的战略要地。这个地方一旦让明军攻占,他们可以以此为据点,进可攻,退可守。若短期内吃不掉他们,大帅的数万精骑就被明军死死拖在这里了!若明朝皇帝亲统大军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哎呀!”孔雀夫人话音未落,也先仰面朝天“卟”地喷出口血,血团有拳头大小,飞出半辆马车远。

他“扑通”声栽落马下,在地下打了两个滚儿。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下马去扶他,他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嘴角依然挂着血丝,拍了拍额头,冲孔雀夫人连连弯腰拱手道:“圣教主所言极是!若非圣教主出言提醒,本帅险些误了大事!”

阿鲁巴图也频频点头:“不错!此地绝然不能失守!”

也先连连点头:“对对!快快下令,在此扎下寨栏,作好防御,本帅要亲自据守本地!”

“遵命!”几名传令官下去。

各瓦剌骑兵纷纷行动起来,有的搬石头,有的搬木头,围着水池建起寨栏。

也先复又翻身上马,直拍额头:“本帅低估龙振星了!”

龙振星骑着火龙驹,手提镔铁长枪,站在大队明军的中间,挥舞手臂,目光炯炯有神道:“快上!快上!全力以赴向前冲杀!”

明军小跑着向前,卷起的尘土冲向云霄。

宋谦满面灰尘,一副苦瓜脸拍马赶来,他看着阳和口谷口,忧心忡忡道:“将军,依末将之见,这里明显是个包围圈,全力以赴杀入,恐有不测!”

龙振星微笑着摇摇头:“宋将军有所不知,此地虽险,但险中有奇!只要我军迅速夺取阳和口水源汇聚地,扎下营寨,也先纵在这儿埋伏骑兵,短期内也奈何不了我们!我们若能在此同他拖个十天半月,拖到圣上大军来到,则也先伏兵久已疲弊,到时内外开花,必获大胜!”

“嘶——”宋谦倒吸口气,沉默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抬起头,面色凝重:“此计实在太险!将军试图以我军为诱饵,吸引也先,若有不测,则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龙振星摆摆手:“哎!富贵险中求。若打胜仗岂有不冒险?而且本将军也深思熟虑,我军有三万,大同郭敬那方面鬼使神差,送来一万人,合计四万人!抛去在大同城下之战损失的数千人,尚有三万六七千,而也先部所能出的最大兵力不过十万,想要在短期内吃掉我们,可没那么简单!”

“我们完全有能力同他打个十天半月。至于粮草,”龙振星低下头,眉毛拧成疙瘩,“本将军起初也有忧虑但眼见也先老贼送来这么多马肉,忧虑也就烟消云散了。”

宋谦眼睛亮了起来,挑起大指:“高!龙将军实在高!”

“哗”围在周围的明军军校,全昂起头,目光闪闪发亮,龙家庄庄丁更是昂首挺胸,头上直冒青气。

宋谦弯腰拱手,冲龙振星道:“末将起初也有忧虑,现在忧虑全无!末将不才,愿讨一支令,夺取阳和口水流汇聚地!”

众明军将领全抬头看向龙振星,眼中满是期待。

龙振星低头沉吟片刻,挥了下手道:“宋将军,汝可先带三千军兵,作试探式进攻。若那里防守薄弱,则就势攻下,若防守严密,汝不要轻举妄动,等候大队人马到来!”

“得令啊!”宋谦抱了下拳,眉飞色舞拨马下去。

众军士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哇哇”叫着向前冲。

朱冕拍马舞枪,直冲入对方骑兵阵中,挥动镔铁长抢左刺右劈,瓦剌骑兵纷纷举刀架拦朱冕,朱冕将镔铁长抢当棍使,沿着自身挥舞了圈,打出个扇形圆弧。

冲上来的瓦剌骑兵没有硬冲上去,而是向两边闪开,挥舞刀枪去击打朱冕手中镔铁长枪,“乒乒乓乓”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纵马形成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形包围圈,将朱冕包围在中间,朱冕向左边刺,他们则向后退,同时其它方向的骑兵则挥舞刀枪冲朱冕砍几下,虽未砍上,也令朱冕出身冷汗。

更有数名瓦剌骑兵,排在包围圈外,摘下硬弓,弯弓搭箭,瞄准了朱冕。

有数名明军骑兵拍马杀向包围圈,则被其它瓦剌骑兵挡住,捉对厮杀起来。

秃鲁火得儿站在战阵的外面,看着战场,当看到明军骑兵被团团包围时,嘴巴弯起像黄瓜,两眼闪闪发亮,点了点头,伸出根手指道:“只需要一个时辰,我就可全歼这路明军了!”

话音未落,阳和口谷口尘土大起,大队的明军杀了过来。

“什么?”秃鲁火得儿眼睛瞪得溜圆,舌头吐出巴掌长,嘴巴大张可吞下枚鸡蛋,他伸长脖子看着明军冲来的方向,呆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方才“咔叭”声合上嘴,面色苍白道:“怎么后面还有这么多明军?大帅没交待过!”

他扭头看向也先,也先正和阿鲁巴图、孔雀夫人等对战场指指点点。

秃鲁火得儿低下头,眉毛拧成疙瘩,手托下巴沉思道:“这下怎么办?”

明军骑兵身陷包围,却并不慌乱,而是更加奋力厮杀。

当谷口涌出大队明军步兵时,他们眉头向上飞起,挥刀舞枪更加有力,“呼呼”起风,一时竟杀的瓦剌骑兵连连倒退。

而瓦剌骑兵刚完成包围,正红光满面,得意洋洋之际,却见后面大队明军步兵冲上来,不由愣了下,面如土色,他们看看包围圈中的明军骑兵,又看看冲上来的明军步兵,一时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六十五章 进入埋伏(7) 秃鲁火得儿看着大队明军冲来,突然眉毛向上立起,将弯刀举过头顶,叫道:“分一半人继续纠缠明军骑兵,剩下的人跟我冲!”

说完,拍马舞刀从河岸边冲了下去。

众瓦剌骑兵分出一半,纷纷拨转马头,冲向明军步兵,他们排成两条街长的直线,挥舞刀枪,波浪似的冲去,卷起的尘土有十层楼高。

秃鲁火得儿眉飞色舞,挥舞弯刀在空中打着圈圈,骑马飞奔,照夜白更似道流星直往前冲。

瓦剌骑兵冲到距明军一箭地远时,明军步兵突然停止跑动,半蹲下来,排在前排的明兵举起手中牛皮盾牌,挡在前面,右手握着刀,后面的明军则站成排,弯弓搭箭对准瓦剌骑兵,再往后的明军,则抿着嘴,迈着弓字步,握刀拿枪看着前方。

尘土在飞扬,大地在颤抖,瓦剌骑兵越冲越近了。

当骑兵距明军半箭地远时,瓦剌骑兵放出拨箭雨,直飞向明军,与此同时,明军弓箭手也发出飞箭,如同飞蝗,直射向马匹。

“卟卟!”大部分瓦剌骑兵的箭射在牛皮盾牌上,钉在上面,嗡嗡颤抖,但没有射穿盾牌。

明军发出的箭雨,连续射中马匹,有的马身上甚至中了三四枝箭,“轰隆隆”马匹接连不断翻到在地,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溅起的尘土半人多高,而马上的瓦剌骑兵则滚落下马。

他们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则被马压住,压折了腿,坐在地上“哇哇”大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后面的骑兵潮水般涌上,越过他们头顶,直往前冲。

距明军阵地还有几辆马车远时,第二轮箭雨又互相射出。

瓦剌骑兵的箭枝依然大部落空,而明军箭枝依然射向马匹。

“轰隆隆”明军阵前,又倒下成排的马匹,冲起的尘土直冲的明军的脸上,身上,还有些马匹倒地时由于离明军较近,竟冲如明军阵中,“哗”地声,使明军整齐排列的阵形,出现了几处凹陷。

两轮箭雨射完,瓦剌骑兵已赶到阵前,拍马冲入明军阵中。

前排明军身子向后弯曲,手举盾牌,挡着马匹。

马“唏溜溜”声长鸣,抬起前蹄,像锤子似的砸向明军脑袋。

明军手举盾牌护住前面,“咣”地声,马蹄踩在盾牌上,将盾牌砸成两半,明军面袋子似的向地下倒去,他们倒下的同时,挥动手中钢刀,“咔嚓”声,砍断马蹄!

还有的则砍向马肚子,在马肚子上拉开了条胳膊长的血口子,马匹满地打滚,而马上的骑兵也滚落在地。

此时明军弓箭手已撤到后面,继续弯弓搭箭,瞄准对方,而前排的明军蜂拥而上,举起刀枪迎上马匹。

滚落在地上的瓦剌骑兵,还未爬起来,则被明军砍下脑袋,还有的明军呈三角形,数人围着匹马,有的挺枪刺马上骑兵,有的挥刀去砍马,还有的则直接挥刀和骑兵砍来的刀相撞,火花四溅。

明军第三轮箭雨射出,成排的箭越过前面人的头顶,打条弧线飞向后面骑兵。

此时后面骑兵队形密集,纵使明军弓箭未经瞄准,只朝大方向射去,也能射中对方,对方又纷纷坠落下马。

孔雀夫人见到此处,倒吸口凉气,“大帅,明军阵形非比寻常,而且个个悍不畏死,竟能大大限制我军骑兵的行动!”

也先眉头拧成疙瘩,脸似苦瓜,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本帅初以为以骑兵冲击步军,如汤沃雪,莫有不克,谁知效果竟大打折扣,故而本帅被龙振星杀得大败!”

他面如土色,心事重重。

众人抿着嘴,又看向战场。

冲在前面的瓦剌骑兵,闭上眼睛,挥刀向下横劈竖砍,“呀呀”直叫,血光飞溅,多名明军不是被马冲倒,就是被刀劈中,倒地气绝。

不到小半盏茶工夫,“轰隆隆”瓦剌骑兵已冲破前排明军防线,向第二排冲去。

第二排明军眼都红了,他们低着头,“哇”地声叫,手持长矛,直刺向马匹,“咔叭、咔叭”声音不断,长矛纷纷被马匹撞折,他们也被撞飞,同时马匹也倒地翻滚,凄厉的嘶鸣声直冲云霄。

第三批、第四批明军又冲了上来,直迎上瓦剌骑兵。

秃鲁火得儿站在大队瓦剌骑兵最后,手举弯刀晃了晃,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道:“杀呀!杀呀!”

明军尸体成片倒下。

秃鲁火得儿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明军要败了!”

也先两眼闪出亮光。

瓦剌骑兵队伍潮水般向前涌动着,虽然前进的速度像蜗牛,但始终在前进,明军节节后退,成片倒下。

孔雀夫人频频点头:“虽然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但也差强人意,要攻击力再强一点点就好了!”

阿鲁巴图手拈山羊胡,眼睛眯成了条线,连连点头:“圣教主所言极是!秃鲁将军现在占有优势,真令人想不到!大帅,步军战骑兵,确实有着无法弥补的缺陷,这不是简单凭悍不畏死可以解决的!”

此时的也先,如同吃了人参果,浑身舒坦畅快,频频点头,满面红光道:“不错!不错!这下本帅吃了定心丸。要给秃鲁记上大功!”

朱冕被数十瓦剌精锐骑兵围住,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挥动镔铁长抢刺向左边的骑兵,对方骑兵招架两下,向旁边闪开,朱冕嘴巴撇起:“你闪开我不就出去了吗?当我不会跑?”

他拍马从闪开的骑兵缝隙中向外冲。

正在这时,“嗖嗖”几声响,几支雕翎箭飞向他。

他脑袋猛地向右侧闪了下,同时挥舞镔铁长抢拨打雕翎,“嗖”地声,有支雕翎箭贴着他的脖子飞了过去,相距只有半个指头远,还有两支则被磕飞。

“卟”地声,最后一支雕翎箭,扎入他左肩,刺入铠甲半个指头深,朱冕只觉左肩一阵麻痛,像被针扎了下,“哎哟”叫了声,拍马舞枪从缺口跑了出去。

那支瓦剌骑兵又形成尖锥队形,直追朱冕。

朱冕回头看着他们,嘴唇直咬,暗道:“非把你们这些家伙消灭了不可!”

他抖了抖手中镔铁长抢,冲入明军骑兵队伍中,这支瓦剌骑兵也毫不思考地跟着冲了进去。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六十六章 半副盔甲(1) 原来战场上,除了明军骑兵和瓦剌骑兵交战区域外,还有片区域,则聚集了大量明军,作为明军的核心阵地。

这块区域面积有五六个篮球场大小,聚集的明军密密麻麻,乌压压成片。

朱冕刚进入这片区域,明军骑兵纷纷叫道:“将军回来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朱冕抬头看看四周,这才发现战场形势大变,大队明军步兵已经涌上,两支明军队伍相距不过两箭地远,中间隔着队瓦剌骑兵,双方互相厮杀着。

朱冕眉头皱起,正待发话,那支追踪他的瓦剌骑兵队伍,已冲入这块区域。

众明军骑兵队伍“呼啦”声晃了两晃,全抬头看着这支瓦剌骑兵。

这支骑兵正眉飞色舞,面的发现周围密密麻麻全是明军,虎视眈眈看着他们,他们倒吸口气,扭头看向朱冕。

此时朱冕正在明军当中,他挥了下手,众明军一拥而上,围攻这支瓦剌骑兵,顿时双方短兵交接,厮杀成团。

朱冕将镔铁长抢震了下,飞身冲入战团,长枪如游龙出水,左刺右挑,快如流星,连续刺中瓦剌骑兵,顷刻倒下三四人。

他们立即转身对向朱冕,可周围明军太多,三四人对方他们一个,光应付明军就已力不从心,那还能转身对付朱冕,几名冲向朱冕的瓦剌骑兵还未杀到,就让附近的明军砍翻下马。

朱冕更是毫不停歇,枪枪直取要害,不到小半盏茶工夫,这支瓦剌骑兵已悉数被灭。

朱冕转回身,冲明军道:“向东边杀,和大部队汇合!”

“是!”众明军举起刀枪,杀向东边。

此时,东边的明军步兵节节后退,已被瓦剌骑兵杀退半箭多地,尸横遍野。

龙振星提着镔铁长枪,尚在队伍的中间,距离阳和口入口不到一箭地远。

“报——”有名明军飞马赶来,他盔歪甲斜,满脸尘土,跑到距龙振星五步远的地方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过顶道:“启禀龙将军,前线战事吃紧!我军连连后退!”

“什么?”龙振星两眼瞪得溜圆,他伸长脖子看着谷口,将镔铁长枪举过头顶道:“跟一百名骑兵随本将军去前线看看,其余人原地待命!”

明军队伍停了下来,不再向前涌动。

龙振星拍马舞枪,直向阳和口谷口地跑去,身后跟了队龙家庄骑兵,除此之外,还有几名明军将领和亲兵也拍马跟上。

龙振星飞马过了谷口,拢目向阳和口战场看去。

正面战场,明军被瓦剌骑兵向后压缩,队伍排得密密麻麻,奋力砍杀,但还是连连后退,在阳和口水流汇聚地,已围了圈石头,也先带着漫山遍野的骑兵站在高坡上看。

宋谦飞步赶来,冲龙振星抱拳道:“启禀将军,原定攻击点又重兵把守,一时难以取下,请将军示下!”

龙振星点点头,目光转向了水池下游的河道,他眼睛亮起,冲宋谦道:“宋将军,原定攻击目标取消,你率部下从斜刺杀出,向西推进,占据河道。”

那条河道原本由秃鲁火得儿占据,他大队人马已杀出,现在已是空空无人,只有几根草在风中晃来晃去。

宋谦愣了下,抱拳道:“是!”便飞步而去。

龙振星目光又转向正面秃鲁火得儿的骑兵,眼睛眯成了条线。

对方骑兵排成两条街长,潮水似的向前推进,喊杀声直冲云霄。

龙振星将镔铁长抢举过头顶:“随本将军向前冲!”说完,拍马舞枪直冲下去,如同旋风。

他身后百名骑兵和将领也排成锥形队伍,紧跟在后面,冲了下去,尘土飞扬,飞起有一人多高。

明军步兵波浪似的向两边涌开,让开条两辆马车宽的甬道,龙振星带领骑兵从这条甬道上冲上去,还未跑到底,迎面就冲来两名瓦剌骑兵,挥舞弯刀,冲向龙振星。

他们两眼血红,浑身也是血迹,刚刚砍倒几名明军步兵,如今碰上龙振星,更是毫不犹豫冲上前,将弯刀举过头顶,“哞”地叫了声,来了招“力劈华山”,向下劈去。

龙振星拍马上前,眼也不眨,手中镔铁长抢如银蛇吐信,“嗡嗡”两声点向二人咽喉,疾似流星。

二人胳膊抡下不到一半时,就觉得喉头一凉,鲜血喷出,眼前一黑,倒于马下。

龙振星刺倒二人不过眨眼之间,人们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他已拍马从这两名瓦剌骑兵身边跑了过去。

正在这时,进攻明军步兵的瓦剌骑兵后面,传来山崩地裂声响,大地似乎颤抖,明军骑兵全拨转马头,向这杀来。

原来围攻明军的瓦剌骑兵包围圈还算结实,但是当他们分兵一半去进攻杀来的明军步兵时,包围圈薄弱了许多,变成了条线。

朱冕匹马单枪,冲在前面,他连续刺倒数名瓦剌骑兵后,从包围圈首先冲了出来,肩上还挂着支雕翎箭。

瓦剌骑兵的线形防线,在明军潮水般的进攻面前,连续被冲破多条口子,明军骑兵纷纷从缺口冲了出来,带着阵阵青烟,杀向进攻明军步兵的瓦剌骑兵后背。

秃鲁火得儿扭头向后看去,不由倒吸口气,连忙拨转马头,向斜侧跑去,避开明军骑兵正面。

他跑到侧面,挥舞弯刀,大叫:“进攻!进攻!”

东面的瓦剌骑兵被冲溃后,南面、北面和西面的瓦剌骑兵,像块马蹄形铁,裹住明军骑兵追着砍。

明军步兵眼见对面自己方骑兵杀回来,又见主将龙振星亲自杀到,像打了鸡血似的蹦起来。

有的明军蹦起半人多高,抡圆钢刀砍向对方瓦剌骑兵头顶,完全不顾对方刺来的长枪,几乎同时发出“卟!卟!”两声,长枪刺穿了明军,而这名明军的刀则砍在他头上,血流满地。

龙振星倒吸口气,提了口气,两眼瞪得似铜铃,大喝声:“呔!”声如雷鸣,震得两名瓦剌骑兵“扑通”声栽倒在地。

他气运丹田,手指转了转,周身发出阵薄如雾似的白光,白光又像流水似的笼罩住了镔铁长抢的全身,镔铁长抢微微跳动了几下,发出阵阵“嗡嗡”龙鸣的声音,一股寒气直冲前方。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六十七章 半副盔甲(2) 对面的瓦剌骑兵愣了下,后面的明军将领和龙家庄庄丁也倒吸口气,打个寒颤。

龙振星“呀!”地声叫,拍马舞枪冲入瓦剌骑兵队中,将一杆镔铁长枪舞得如同梨花飘舞,散发出点点白光,瓦剌骑兵的兵刃,碰上镔铁长抢,立即飞向天空,直飞出十层楼高,“乒乒乓乓”响成一片。

龙振星将镔铁长抢舞得快似闪电,留下道道残影,枪头一蹭瓦剌骑兵,立即就出现个酒杯口大小的血洞,直往外喷血。

他所到之处,瓦剌骑兵像麦浪似倒下,在他身边两侧,出现了条几辆马车宽的空白地带,让他任意奔跑,一口气将这支瓦剌骑兵的队伍杀穿,跑到了他们后面。

秃鲁火得儿“扑通”声从马上跌下来,坐在地上怔怔看着龙振星,嘴巴张大可吞下枚鸡蛋,“这、这是人不?”

跟在龙振星后面的明军将领和龙家庄庄丁,顿时血灌瞳仁,“哇哇”叫着,挥舞刀枪猛砍猛杀。

“咔嚓”声,有人砍断瓦剌骑兵的长枪,刀势不减,又顺势砍中他们肩头,血花飞溅,将其砍落下马。他们将龙振星冲开的缺口,又扩大了倍。

这时,朱冕拍马舞枪赶到,眉毛向上飞了起来,两眼闪闪发亮,看着龙振星道:“龙将军,你可来了!”

龙振星“唔”了声,点了点头,眉毛拧成疙瘩,面沉似水,看着前方道:“朱将军,你可能战否?”

朱冕愣了下,他已汗流浃背,连挑数十人,使他全身酸麻,但他还是重重点了下头:“行!”

龙振星指着西边干涸的河道,绷着脸道:“你率部抢占那里,本将军随后带大队人们杀到,大军在那儿安营扎寨!”

朱冕回过头,看看河道,那里空空无人,在距他两箭地远的地方,大队瓦剌骑兵正追着自己的骑兵砍杀,他咽了口唾沫,咬了咬牙,点了点头:“遵命!”

然后他将镔铁长抢举向空中,叫道:“众骑兵听令!随本将军杀回去!”说完,他拨转马头向后杀去。

此时明军骑兵已同进攻明军步兵的瓦剌骑兵交上了手,兵刃交击,“乒乒乓乓”响彻云霄。

龙振星抖了下镔铁长抢,挽个枪花,转向队伍左边,又向瓦剌骑兵冲杀过去,百名龙家庄庄丁和明军将领紧随其后,紧紧护住他左右两侧和后背,不让瓦剌骑兵四面围攻。

龙振星后顾无忧,放胆向前冲杀,枪花过处,瓦剌骑兵像下饺子似的往下掉。

他杀了一路,则瓦剌骑兵排下一路的尸体,其中除被他刺落下马者外,被他身后的龙家庄庄丁和明军将领刺下马的也不少,除此之外,还有骑兵和步兵的两路夹击,令瓦剌骑兵应接不暇。

“轰隆”声,这支瓦剌骑兵向两边跑去,明军步兵的前方出现了条宽达两条街的道儿,使他们大队蜂拥上前,冲向河道,而明军骑兵也脱离了同这支瓦剌骑兵的接触,转回身向后杀去。

秃鲁火得儿从地上爬起来,跳上照夜白,双手抱着头,也向河道跑去。

他面前无人阻挡,不到十个喘息的工夫,他已飞奔到河道边,看看左右,空空无人,不由倒吸口气,抬头看向战场,明军大队人马正向河道这儿杀来,不由脸色变得惨绿。

呈马蹄形围裹在明军骑兵后面的瓦剌骑兵,如今正面临明军冲杀,这支骑兵像条线似的,挡在明军前面,阻止着明军前进。

进攻明军步兵的那支骑兵,则从左右两侧,贴着战场边儿,向秃鲁火得儿围拢过来。

不到小半盏茶工夫,秃鲁火得儿身边,就围了数千骑兵,占地好几个足球场大小。

朱冕挥舞镔铁长抢冲锋,他刺了几下,顿觉浑身乏力,软绵绵的,眼前金星直冒,头脑昏昏沉沉,看不清前方,他身子摇了两摇,手中镔铁长抢似有千钧重,直往下垂,几乎抓不稳。

有名瓦剌骑兵,挥舞长矛,“呼”地声,直刺他心脏,势若流星。

朱冕呆呆看着这支长矛,身子想动却动不了。

矛头距他胸前掩心镜越来越近了,只有不到半个胳膊的距离了,朱冕还是纹丝不动。

他旁边的位明军骑兵倒吸口气,猛地挥刀砍向长矛,“当当”两声,就在长矛刺中朱冕掩心镜的同时,刀也砍中了长矛。

“哧啦”声,长矛被劈成两截,向下滑去,但余势不减,将掩心镜击个粉碎,并且刺穿了层铁甲,然后被刀劈的力道向下歪去。

朱冕“哇”地喷了口血,仰面朝天向下倒去,“咣”地声,如同石头,重重摔倒在地,溅起的尘土有半人多高。

他倒地时依然双目圆睁。

“将军!”周围的众明军骑兵纷纷围拢上来,有几名骑兵跳下马走向朱冕。

众瓦剌骑兵见状,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哇哇”跳起来,挥刀舞枪向前猛冲,未下马的明军骑兵迎面拦上,拼死抵挡。

下马的骑兵走到朱冕身边,蹲下身,探探他的鼻息,尚有呼吸,再看掩心镜,已被击成碎片,铁甲也被撕下个巴掌大小的块,但只是伤了些皮,留下道浅浅的血印子。

他们不由眉毛向上挑起:“将军还活着!将军还活着!”然后拖着朱冕身体,往战场后方拉。

也先站在土坡上,遥望战场上朱冕翻身下马,撇了撇嘴:“匹夫之勇!哪有秃鲁在战场上指挥自如?”

“卟”阿鲁巴图吐出口水,抖了两抖,连忙低下头。

孔雀夫人嘴角往上翘了翘,凝目看向战场。

陆小翠把薛若冰拉到旁边,看看左右十步之内无人,手拢成龙虾,盖住嘴,凑在薛若冰耳边,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秃鲁那个怕死鬼,跑得快,没出事。没想竟被大帅夸奖!”

薛若冰掩住嘴:“莫说!莫说!”

也先依然摇头晃脑:“龙振星虽然更加英勇,看样子也只是逞匹夫之勇!白瞎了他那身好武艺!”

说话间,龙振星已拍马赶到朱冕近前,目光焦灼道:“怎么回事?朱将军如何?”

有名明军抬头道:“回将军,朱将军不知何故,突然昏倒,差点被敌军突袭得手,不过幸好未伤要害,尚有呼吸!”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六十八章 半副盔甲(3) 龙振星眉头皱起,挥了挥手:“快快抬他下去,养病休息!”

几名明军步兵上前,将朱冕往后队抬。

龙振星又扭头看向河道,那里已聚集了数千瓦剌骑兵,拨转马头看着战场,他不由虎目圆睁,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天,“唉”了声道:“天意!天意!”

天空蔚蓝,无一丝云彩。

龙振星拍马舞抢,向前杀去。

“叨唠”声炮响,左右两边的山坡上,出现大队的瓦剌骑兵,排成条长线,漫山遍野向战场杀来,领头的将领,身似铁塔,身披铁甲,手提大刀,正是赤塔、塔哈儿。

他二人骑着马冲在前面,“哇哇”叫着,将大刀舞得风车似的响。

骑兵跑起的灰尘,遮天蔽日,大地似乎在颤抖。

宋谦带领的步兵,遇见逃向河道的瓦剌骑兵,二话不说,挥刀砍杀起来,对方的骑兵,穿筛子似的,在宋谦的队伍中来回穿梭,眨眼就把他的队伍穿了几个窟窿眼。

宋谦领兵败逃下来。

原来他的步兵队伍没有结成阵形,也没有掩护,在骑兵的打击下,没有多少抵抗力,就被杀退。

龙振星长枪挥舞,连续刺倒面前五六名瓦剌骑兵,眼看就要杀穿这支骑兵的防线,猛见南北两边的山坡上冲来大队瓦剌骑兵,不由倒吸口气,眉毛拧成了疙瘩。

他向后挥了挥手道:“撤退!大家结队为营!”

说完,又扭头看向河道,眼中蒙上团水雾。

秃鲁火得儿站在河道上,“呼呼”喘着气,两腿筛糠似的抖,豆大的汗滴“嘀嗒、嘀嗒”直往下掉,当他看见左右两翼赤塔和塔哈儿各领五千精骑杀来,不由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了朵花。

他将弯刀举向空中,大叫:“瓦剌勇士们!是你们立功的时候到了,冲啊!”声似破锣。

“哇哇!”聚拢在他身边的瓦剌骑兵旋风似的冲了下去,卷起的尘土五六层楼高。

顿时明军正面战场压力猛增,而左右两翼的瓦剌骑兵又冲杀过来,众明军不由人人捏了把汗,齐扭头看向龙振星。

龙振星看看河道,又看看也先所在的地方,又看看周围,连连摇头:“汇水口和河道两处要地均未夺取,我军已无法在阳和口驻扎,不如撤退!”

话音未落,“叨唠”声炮响,在明军后背二里地远的地方,杀出支瓦剌骑兵,铺天盖地,漫山遍野地杀了过来,并且切断了明军退路。

领头的瓦剌将领,正是阿礼不花。

他“哇哇”叫着,将镔铁棍举过头顶,两眼闪闪发光,跑在最前面,直冲向明军后队。

明军后队纷纷面朝这支瓦剌骑兵,排成整齐的方阵,将刀枪对准外面,瓦剌骑兵越冲越近,明军则半蹲下来,盯着对方。

龙振星眉头拧成疙瘩道:“宋将军,你带队射住阵脚,本将军亲自带人迎击后方。”

宋谦抱拳:“是!”他招呼弓箭手下去。

龙振星拍马舞抢,直向后面跑去。

明军后队波浪似的向两边闪开,让出个两辆马车宽的甬道,龙振星与百余名龙家庄骑兵和数位明军将领,奔驰如飞,顺着甬道,带着溜烟冲向对方。

阿礼不花冲到明军半箭地远时,龙振星已从明军阵中冲了出来,手舞镔铁长抢,直迎上他。

他倒吸口气,瞪圆了眼睛看着龙振星,“怪不得明军数量这么多,原来来了硬茬,看俺镔铁棍之威!”说话间,他抡圆了镔铁棍,“嗡”地声向下砸去。

镔铁棍在空中划出道圆形弧线,卷起股风,直砸向龙振星。

此时二人相距不过二辆马车远,龙振星镔铁枪直刺向对方咽喉,其势如风,枪上的红缨迎风飘起,枪头闪着青色寒光。

阿礼不花不闪不避,兜头直往下砸。

龙振星倒吸口气,自己固然能一枪搠穿他咽喉,可对方镔铁棍也会同时砸中自己,若是常人,连人带马都被砸成肉酱,自己虽有先天罡气护体,不死也要受重伤,用一个龙振星交换一个阿礼不花,显然不划算。

心念及此,他侧身向左闪了半个身位,双手举着镔铁长抢,迎上对方镔铁棍。

“咣!”地声响,如同雷鸣,镔铁棍正砸在枪的中间,将镔铁枪砸得向下弯成弓形,砸上的地方,溅出朵朵桔红色火星,大地也被震得抖了两抖。

龙振星跨下火龙驹,“唏溜溜”长鸣声,向斜侧滑出两辆马车远,直打转。

龙振星身子晃了两晃,但没掉下马来。

阿礼不花手中镔铁棍“嗖”地声向天空飞去,飞出两三层楼高,在空中打着跟头向下坠落,阿礼不花则“扑通”声跌下马来,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他身后的瓦剌骑兵,身子波浪似向后摇了摇,嘴里发出“哦”的声响,两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阿礼不花站起身来,看看后面,挥了下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冲?”

众骑兵打个愣神,继续挥刀舞枪冲上来。

龙振星拨转马头,气运丹田,提了口气,看着阿礼不花:“若能擒杀此一员瓦剌猛将,亦足以重创敌军!”话音未落,他已拍马舞枪冲向阿礼不花。

阿礼不花倒吸口气,转身向后跑去。

龙振星拍着马,镔铁长抢直刺向阿礼不花后心,就在他距离阿礼不花还有辆马车远的距离时,“嗖嗖嗖”数支雕翎箭迎面朝他飞来,势若流星。

龙振星咬紧牙关,挽个枪花,镔铁长枪左右划拉了几下,带起股风,“叮当”几声,就将雕翎箭磕飞。

在这一顿的工夫,阿礼不花已跑入大队瓦剌骑兵队中,双手连舞:“快杀!快杀!”

大队瓦剌骑兵如狂风吹过,直扑向明军,阿礼不花则瞪大两只眼睛,寻找自己的兵器。

有两名瓦剌骑兵,手持长矛,“哇哇”叫着,正刺向龙振星胸膛,龙振星眼也不眨,双手持着长枪,来了招“海底捞月”式,从左边到右边,打了个弯弓似的弧线,快似流星,背后留下道道枪影。

枪头首先粘住右边骑兵的长矛,向上带起,划到左边骑兵的长矛上,然后长枪猛地挑起,同时挑在两根长矛上,“呼”地声将两根长矛挑向空中。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六十九章 半副盔甲(4) 这两名骑兵双手举着长矛向后仰去,空门大开,而龙振星的长枪,虽然向上挑,但半路忽地停下,顺势来了招“峰回路转”,快似流星,先刺向左边的骑兵咽喉,如蜻蜓点水般扎了下,然后枪头打个圆弧回转,“卟”地声又刺中右边骑兵的咽喉。

整个动作在电光石火间完成,两名骑兵兀自双手将枪举在空中,两个眼睛瞪圆了,看着龙振星纹丝不动。

约莫两个呼吸的工夫后,他们身子向后晃了晃,直直倒下马去。

龙振星此时已从他二人身边穿过,长枪起处,又有两名骑兵被挑落下马,此时先前那两名骑兵还未倒地。

众瓦剌骑兵倒吸口气,纷纷围拢上来。

百名龙家庄骑兵和数名明军将领,紧跟在龙振星身后,形成个尖锥阵形,护住龙振星的两翼和身后,当瓦剌骑兵围拢上来时,则被他们挥刀舞枪杀开,始终无法四面包围龙振星,龙振星侧后安全,无需顾忌,放胆向前冲杀。

从天空往下望去,龙振星这支部队,就像是刀劈在竹子上,“哧啦啦”声,把瓦剌骑兵向两边劈开,瓦剌骑兵树叶似的纷纷落地。

阿礼不花倒吸口气,目瞪口呆,连道:“见教!见教!”

他找到自己的镔铁棍和马匹,翻身上马,舞动铁棍道:“瓦剌勇士们,那名将军拦不住他不要紧,现在要全力以赴进攻明军,直往前杀!”

他“哞”地叫了声,瞪圆了眼睛冲向明军,抡圆了手中的镔铁棍,来了招“横扫千军”,“嗡”地声砸了下去。

前排明军昂首挺胸,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此人一个照面就被龙将军打下马来,还想在此逞能?休走!看刀!”他们挥刀迎了上去。

“轰”地声巨响,如火车鸣笛,有名明军被打得飞向天空两层楼高,在空中打了两个跟头,已是血肉模糊,几乎被拍成肉饼。

还有几名明军,则被打翻在地,满地打滚。

后面瓦剌骑兵赶上,飞起马匹,用马蹄踩踏倒地的明军,当场毙命多人。

阿礼不花将镔铁棍左抡右挥,每一棍挥出都打翻数名明军,像大扫帚似的,明军成片倒下,不到半盏茶工夫,他已冲入明军阵地半箭地远,两边是成片倒地的明军。

此时的他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额头豆粒似的汗珠“嘀嗒、嘀嗒”像断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大队瓦剌骑兵已冲入明军方阵,挥刀猛力往下砍,顿时血花飞溅,惨叫声连连,瓦剌骑兵如同波浪,推着明军向后退。

后队的明军是连连后退,队形被打成月牙形,临近崩溃。

他们缺乏弓箭手,没能放出多少支箭阻止瓦剌骑兵,但瓦剌骑兵冲锋时却连射出两波箭雨,射倒成片明军,因此冲击势头比之前的瓦剌骑兵迅猛。

龙振星镔铁长枪起处,如蛟龙入水,左刺右挑,所过之处,如同道电光,瓦剌骑兵纷纷倒地。

瓦剌骑兵面对他的兵刃,是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条光从眼前闪过,便中枪倒地,他们砍向龙振星的刀枪,不是落空,就是被反震回去,以至于龙振星走一路,他们便倒一路。

不到小半盏茶工夫,“卟”地声,龙振星刺倒面前名瓦剌骑兵后,拍马向前冲去,冲破了瓦剌骑兵的阵线,来到他们后面,前面已空荡荡没有人,眼前是大片的空地和丘陵。

百名龙家庄骑兵和数名明军将领,像条行进的蜈蚣,刀枪起处,成排晃动,左劈右砍,将瓦剌骑兵挡在两侧,飞似向前移动。

瓦剌骑兵像撞到了堵墙,刀枪碰上他们,就被弹了回来,始终无法杀穿队形,只在他们的队伍两边水窝似的打转。

使用长枪的龙家庄骑兵,挥舞长枪左隔右拦,拨打对方兵器,“乒乒乓乓”的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前面的龙家庄骑兵,砍上刀后,不顾对方,催马向前,后面的龙家庄骑兵则冲上来补上枪,将对方刺倒后,继续前进。

在龙振星率先冲出对方骑兵队后,他们也紧跟着冲了出去,向前跑出一箭地远。

对方骑兵见他们冲出队形,并没有回头看他们,也没人去围追他们,而是只顾埋头向前冲杀,喊杀之声震天动地,被他们撕开的口子,又渐渐合上了,将他们与明军大队人马,隔离开来。

龙振星冲出箭地远后,便拨转马头,回过头来看,其余明军将领和龙家庄骑兵也停下马,围拢在他身边。

他们虽无人掉队,但大半带了伤,人人身上占满血迹,满脸是土,汗水直淌,他们有的身上中了箭,有的则身中刀枪,血染战袍。

他们看着龙振星,默不作声。

龙振星扭头看着他们,目光黯淡下来,嘴里发出“唉”的声响,道:“伤员撤退,其余的人随本将军杀回去!”

他们呼呼喘着气,看着龙振星,早上和下午的两次战斗,令他们已体力透支,坐在马上微微摇晃,似坐不稳。

明军将领连连摇头:“龙将军此言差矣,我们现在人困马乏,哪里还能杀回去?不如就势撤退,转到安全之地!”

“胡说!”龙振星剑眉倒竖,“还有三万多人在对方包围圈中,我们怎能擅自逃跑。再有言此者斩!”

明军将领语塞,低下了头。

龙振星低头盘算片刻,抬起头道:“此轮大战,从山头杀到山尾,瓦剌骑兵数量,本将军心中有数,满打满算不过五万多。这个包围圈并不厚实,没有什么可怕。不过我军现在连经剧烈战斗,疲劳不堪,无力冲出。此时若从包围圈外,有数千精兵杀入,两下会合,定能冲破包围!”

明军将领眼睛亮了起来,频频点头。

有将军道:“将军,不如派人去圣上那儿求救,请圣上派兵前来解围!”

龙振星连连摇头:“圣上虽拥兵数十万,派出几千精兵不是难题,但远水不解近渴,连去带回,起码十天。不如就近请人。”他低着头,“大同郭敬,离此不过二十里,他还坐拥上万精兵,派出几千当不是难事。”

然后他在身上搜寻了阵,拿出块白色的巾帕,摊开来,手指蘸上盔甲上沾染的血,在巾帕上写起字来。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七十章 半副盔甲(5) 他写完字,落下自己的名字,从顺袋中取出黄金大印,将大印重重按在落款上。

他面色凝重,看着这封信,将其折叠长方块,双手交给身边的明军将领道:“张将军,你带本将军书信,速去大同郭敬求救兵。”

他眉毛拧起,看着前方,“明日本将军带队战场休整一日,后日早上率主力突围,请他务必派数千精兵前来,里应外合,突出重围!”

唤作“张将军”的明军将领,滚鞍下马,双手接过书信,单膝跪地,“末将定不辱使命,力劝郭敬出兵!”

龙振星点了点头,回看左右,道:“伤员同张将军去大同,留在那儿就地养伤,其余人休息片刻,喝口水吃口饭,缓缓力气,同本将军杀回去!”

说完,他翻身下马,拍了拍火龙驹的脖子,汗水淋漓,沾湿了整个手,不由摇了摇头。

火龙驹四条腿直打颤,身子微微摇晃,似要倒下。

他点点头:“歇一会儿也好!”然后从火龙驹背上取下个篮球大小的羊皮水袋,里面全是上好美酒,旋开盖子,将酒凑到火龙驹嘴边。

火龙驹咬着水袋嘴,“唏溜、唏溜”喝了两口,水袋瘪下去一半,“哈”它嘴里喷出口白气,摇头晃脑,打个响鼻,身上毛发竖起,恢复了些体力。

张将军带领伤兵要走,伤兵连连摇头道:“龙庄主,我等自幼随庄主走南闯北,绝不独自逃生,愿誓死追随庄主,杀回敌阵!”

他们也已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手握刀枪,支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

龙振星摇了摇头,“胡闹!你们如何能杀回去?还是速撤!”

众伤员齐声道:“吾等非贪生怕死之人,龙庄主若不允许,吾等现在就抹脖子,以免拖累大家!”说完,抬起刀往脖子上抹。

龙振星连忙摆手:“住手!既然如此,你们随本将军杀回阵中好了!”

众龙家庄伤兵顿时满脸红光,“多谢庄主成全!”

张将军眼中噙着泪花,冲龙振星抱拳道:“末将这就去送信,告辞!”他飞身上马,孤身一人,拍马而去。

其余人等,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围坐地上,打开水袋干粮袋,吃喝起来。

有顿饭的工夫后,龙振星站起身来,问众人道:“尔等可曾歇好?”

众人齐道:“歇好了!”

明军将领晃晃胳膊,满面红光道:“体力虽未完全恢复,但是杀回阵中还是绰绰有余。瓦剌小儿的包围圈还是太薄了些。”

“哦,哈哈哈!”众人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纷纷翻身上马,眼睛直盯着前方。

明军后队被杀得连连后退,阿礼不花一马当先,抡圆了大铁棍在明军阵中往来冲杀,竟打得自己手臂酸麻,不过顿饭的工夫,便已汗流浃背,呼呼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

明军边往后退,边伸长了脖子看着阵外,纷纷道:“咦?龙将军呢?我们分明看见他杀出重围了,这么许久不见动静?”

“该不会跑了吧!”

“哗”明军队伍向后晃了晃,如同波浪。

“胡说!”有明军将领上前,“龙将军定是在外围与敌军厮杀,我等看不见罢了。再有惑乱军心者,斩!”

众明军闭口不言,低头厮杀。

瓦剌骑兵打了鸡血似的跳着向前厮杀,两眼变得红通通,一刀比一刀有力,明军大片倒地,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正在阵形摇摇欲坠之际,瓦剌骑兵后方突然刮起股旋风,龙振星带着百名龙家庄骑兵和数名明军将领,又杀了回来。

龙振星依然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他身后的骑兵,分成三队,左右两边是未受伤和受轻伤的骑兵,中间夹着受了重伤的骑兵。

这支队伍像支菱形的箭,直刺瓦剌骑兵后队。

龙振星飞马赶到,长枪左右一摆,来了式“金龙摆尾”,从左到右打个弧线刺出,“卟卟卟”连中三名瓦剌骑兵后心,然后拍马而过。

这三名瓦剌骑兵只觉心凉了下,接着看到龙振星从身边跑过,不由火撞上脑门,“呀!”地声叫,举起弯刀往下劈,还未劈到一半,突觉全身酸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至此还未察觉后心正汩汩往外冒着血。

龙振星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顾拍马向前冲。

瓦剌骑兵纷纷转过身来,抡刀舞枪劈向龙振星。

龙振星气运丹田,将条镔铁长枪舞得如同雨打梨花万点风,瓦剌骑兵的刀枪与龙振星的镔铁长枪才一接触,就“砰”的声向天上飞去,顿时天空飞出五六支刀枪,如花似的翻滚。

龙振星手不停顿,拨飞对方兵刃后,就势将长枪向前刺出,如蜻蜓点水,点一下便飞快转过。

瓦剌骑兵只要中枪,立即身上出现个血洞,倒撞下马。

有名瓦剌骑兵面色惨绿,胸前血如泉涌,可他依然瞪圆眼,“哇”地声叫,飞马冲向龙振星,两只手指抓向他的咽喉。

龙振星倒吸口气,“此死士也!”他身子向后猛地侧起,收回刺向左边的长枪。

镔铁长枪如闪电般打着弧线转回,瓦剌骑兵距他又两个身位,而镔铁长枪枪头距他足有半辆马车远。

这名瓦剌骑兵依然向前飞速抓着,胸前血还在冒,龙振星摇了摇头,将长枪速度加快三分,长枪带着“呜呜”的风声,在背后拉出片扇形残影,直刺向对飞胸膛。

对方又向前推进了一个身位后,“通”地声长枪扎入他胸膛,从背后穿出胳膊长。

龙振星牙关紧咬,双臂较劲,道声:“起!”“嗖”地声将他挑离马鞍,用力向上甩去。

那名瓦剌骑兵两眼圆睁看着龙振星,身子不由自主向天上飞去,盘子似的打着旋,直飞出三层楼高。

“轰”地声瓦剌骑兵震动了,纷纷扭头看向天空,面色变得惨白。

明军见状,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龙将军回来了!龙将军回来了!”他们身上不知哪来股劲,看着骑兵,迎上去就砍,两眼也变得血红,双方血肉飞溅。

阿礼不花拍了下脑袋,瞪圆了眼睛:“姥姥!龙振星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就在龙振星将这名瓦剌骑兵挑飞到空中时,他的侧面出现了个空挡,有名瓦剌骑兵脸扭曲成麻花,挥舞弯刀砍向龙振星空挡,刀光雪亮。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七十一章 半副盔甲(6) 左边掩护的名龙家庄骑兵,正与对面名瓦剌骑兵互相砍杀,顾及不到这里,龙振星正双手持镔铁长枪,甩飞那名死士,抬头看着他,完全无法拦住对方。

对方的刀带着股“呼呼”的风声,越来越快地往下劈。

说时迟,那时快,从龙振星后面飞马赶来位脸上缠满绷带,身上带着两支箭的重伤员,“哇”地声叫,飞身而起扑向钢刀。

就在钢刀距离龙振星肩头还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那名重伤员已双手抓住钢刀,借助身体下坠的力量把刀往外撇,硬是将它偏离了半个巴掌远。

“哧啦啦”钢刀贴着龙振星的盔甲滑了下去。

那名重伤员双手鲜血淋漓,两根手指已被削断!但他依然死抓住刀刃不放。

这名瓦剌骑兵,双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猛力将刀收回,然后砍向他脑袋,就在钢刀刚刚砍中这名龙家庄重伤员时,“卟”的声,龙振星镔铁长枪已捅穿这名瓦剌骑兵胸膛。

他虎目含泪,钢须乍起,雷鸣般地吼道:“去死吧!”说完,双臂较劲,用力向上甩去。

这名瓦剌骑兵风筝似的被甩向天空,飞出四五层楼高,打着旋转飞出两辆马车远。

“哇!”众瓦剌骑兵身子波浪似的向后摇了摇,龙振星低头看那名龙家庄重伤员,已壮烈牺牲,不由闭上了眼睛。

这名瓦剌骑兵能劈出如此有威胁的一刀,实在是那名死士拼死换来的。

其余龙家庄重伤员见状,“哇!”地声叫,催马上前,飞身而起,双手拍向与其它骑兵对战的瓦剌骑兵脖子,纵使身上又挨上刀或枪,也全然不顾,掐住对方死不松手。

瓦剌骑兵晃着脖子,拼命把他们往外甩,但也没甩下来。

其它龙家庄骑兵和明军将领见状,虎目含泪,挥刀砍向被掐住的瓦剌骑兵,顿时有成排的瓦剌骑兵倒下,而那些重伤员,几乎全部壮烈牺牲。

龙振星虎目圆睁,厉声喝道:“不能这么打,往前冲!”然后他又喝令其它骑兵:“看好伤员,别让他们乱动!”又对伤员道:“谁再擅自出击,就被龙家庄除名!”

他扭过头来,看了看前方,离最近的明军步兵有一箭地远,瓦剌骑兵来回奔跑,有的放箭,有的挥刀砍杀向明军,但他左右两边,却出现了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

众瓦剌骑兵看着他,寒毛直竖,还有些骑兵,则隔着几名骑兵,弯弓搭箭瞄准龙振星,纷纷放箭,顿时箭如雨发,雨点般射向龙振星。

龙振星咬了咬牙,气运丹田,提起镔铁长枪,挽个枪花,把长枪像圆盘似转动起来,上下左右晃动,在他周身出现个半个房间大小的圆盘,刮着“呼呼”的风声,像道屏障似的挡住自己和马匹。

利箭撞在圆盘上,发出“乒乒乓乓”如炒豆般的声音,火星乱飞,箭杆被撞成两截或向后弹飞,就像撞在墙上一样,不片刻工夫,地上就横七竖八铺了层箭,排开有半个篮球场大小。

龙振星怒吼声,拍马舞枪向前冲去,瓦剌骑兵见状,纷纷向两边退去,如同退潮。

龙振星边拨打雕翎箭边向前冲,他身后的龙家庄骑兵和明军将领也如此,但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呼”地声,龙振星长出口气,冲入自己阵中。

明军鸟雀似的蹦起来,“哇哇”直叫,声如雷鸣,直冲云霄。

他身后的骑兵也冲入阵中,但损失已然过半。

龙振星转回头,看了看战场,眼中蒙上团水雾。

明军士气大振,拼命反攻,并且又赶来些弓箭手,不断射向敌军,瓦剌骑兵接连中箭倒地。

阿礼不花眼见堵住明军归路的目的已然达到,便挥了挥手,下令骑兵后撤。

明军蹦起来,要追上去砍,龙振星阻止道:“我们已血战一天,体力透支,不能再打了。现在就地休整,扎下营寨。”

明军便退回来,在山谷两边垒起石头,土块,作为营垒。

所谓山谷,就是左右两边各有个馒头样的山包,在两个山包的中间,有条数辆马车宽的入口。

阿礼不花撤退后,在距明军几箭地远的地方,也扎下营寨。

龙振星拍马穿过谷口,来到阳和口战场。

这里杀声震天,混战成团,明军被压缩成小半个县城大小的面积,密密麻麻挤成团,瓦剌骑兵形成个马蹄形攻击阵地,奋力冲杀。

前面人马的尸首堆积有层楼高,他们已难以寸进。

双方在交战区外,互相射箭,箭打个弯弧,越过交战区域互相纠缠的两路军队,飞入对方阵中。

也先骑着乌骓马站在山坡上,两眼圆睁看着战地,当阿礼不花发起攻击时,他“啪”地拍了下手掌,眉毛向上飞起,“好!终于将明军全部包围了!”

阿鲁巴图满面红光,眼睛眯成条线,不住地点头:“恭喜大帅!贺喜大帅!”他指了指龙振星部所在的两山谷口:“我军将敌军包围在那儿,大大有利于全歼敌军!秃鲁将军成功守住河道,为全军的胜利奠定基础,当记一大功!”

也先不住地点头:“不错!秃鲁竟能挡住龙振星进攻,实在令人始料不及。”

阿鲁巴图连连点头:“秃鲁将军论武力,二十个也打不过一个龙振星,不过他的指挥才能令人可圈可点!”

“哇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发出阵笑声。

“卟”陆小翠喷出口血雾,拨转马头,将薛若冰拉到旁边,压低声音道:“尊者,这是什么话?我分明见秃鲁落荒而逃,逃窜到河道上,见对方紧追不舍,他便兔子急了疯狂反扑,侥幸打退龙振星。怎么成了指挥有方,有一代名将架式?”

“嘘——”薛若冰食指贴在嘴唇上,连连摇头:“小翠,别乱嚼舌根。秃鲁打了胜仗,倒底令大帅高兴,你就别泼冷水了!”

陆小翠抿着嘴,直翻白眼。

秃鲁火得儿像只骄傲的大公鸡,昂首挺胸,骑着白马在河道边走来走去,不住地点头:“总算打退敌人了!总算打退敌人了!”

这时,有名传令兵跑来,手举也先元帅的金鈚令箭冲他道:“秃鲁将军,大帅对你守住河道备加赞赏。他命你在河道扎下营盘,务必不能让明军夺取这里!”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七十二章 半副盔甲(7) “是吗?”秃鲁火得儿两眼闪闪发亮,看着也先所在方向,眉眼开花道:“俺秃鲁也终于扬眉吐气会了。遵命啊!”他接过令箭,头上青气直冒。

也先看着战场,摇了摇头,“赤塔和塔哈儿毕竟兵力太少,不能一举吃下明军。这仗还得慢慢来。不知不花将军那里战局如何?”

赤塔和塔哈儿率部席卷而来,奋力冲杀,起初令明军吓了大跳,手脚冰凉,但后来发现这两支兵马合起来也没有秃鲁火得儿一支兵马多,不由长出口气,定下心来,扎住阵脚,拼死抵抗。

赤塔和塔哈儿连续冲击几个回合,也未能冲垮明军阵列,不由额头冒火,拍马舞刀杀入明军阵中,结果几支飞箭袭来,令他肩头中箭,加之明军阵形密集,四面围攻,他们不由叹口气,拍马舞刀退出阵地。

这时,有斥候赶来向也先汇报:“禀报大帅!阿礼不花将军将明军后路堵住!”

也先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了朵花,连连点头:“好!好!”

话音未落,斥候接着道:“但是敌方主将龙振星率一小支骑兵,杀穿了不花将军的包围圈,跑了出去!”

“你待怎讲?”也先倒吸口气,眉毛立了起来,两眼圆睁道:“果然如此?”他手抬起,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斥候依然双手抱拳,低着头道:“千真万确!不花将军想要拦截,但只一个照面,就被龙振星打下马去,险险丧命!”

“啊?”也先寒毛直竖,眉毛拧成疙瘩,低下头,手托着下巴,像是从喉咙里发出阵“轰隆隆”的声音道:“尔等以为如何?”

他斜眼瞥了下身边的阿鲁巴图和孔雀夫人等人。

阿鲁巴图头皮发炸,哆哆嗦嗦道:“龙振星真吾瓦剌心腹大患,非除不可!”

孔雀夫人沉吟半晌,问斥候:“龙振星杀出包围后,其它明军是否也一并冲出?”

斥候连连摇头:“没有!只他和小队骑兵冲出,明军大队还是被牢牢锁在包围圈内!”

孔雀夫人长出口气,两眼发出亮光,拱手冲也先道:“大帅!龙振星虽然骁勇善战,可他也无力带领大部队突围,只能独自逃生,不能改变战场局势。大帅勿忧,这场战役我们胜利在望,便是逃出个把龙振星和小股明军,也无伤大局。”

“呣。”也先咽了口气,点点头:“只好如此了。不过我军包围圈还是薄弱了些,本帅打算调集预备队三万精骑,进攻明军,诸位以为如何?”

他面沉似水,呆呆看着前方。

众人倒吸口气,全低下头,沉默不语。

沉默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孔雀夫人突然抬起头来,连连摆手:“大帅万万不可!那三万精骑是我们的总预备队,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

阿鲁巴图也是频频点头:“圣教主所言极是!大帅试想,眼前只是明军先头部队和部分大同明军,就动用总预备队,那等碰上对方皇帝的主力部队,我们将何以应付?”

也先倒吸口凉气,点了点头,然后眉头又拧成疙瘩,手托下巴道:“可目前我军只有五万多骑兵,要想吃掉面前三万多明军,似乎有些困难!”

孔雀夫人沉思片刻,冲也先拱手道:“大帅,某有一计,无须增添军马,却可增加战力,不知可行否?”

接着她指向战场道:“明军绝大部分是步兵,可用骑兵冲杀。但是对方队伍密集,我军轻骑兵的冲击力明显略逊一筹,若能再强些就好。因此在下建议,大帅可否临时组建支重骑兵,他们的冲击力比轻骑兵强得多,估计可以冲散明军,为轻骑兵铺路!”

也先频频点头。

阿鲁巴图连连摆手:“圣教主此言差矣。重骑兵正好克制明军轻步兵,吾岂不知?但远水不解近渴,须知重骑兵组建耗时耗力耗费钱粮,没个三年五载,哪里能组建的起来?到那个时候,仗不知打完多久了!”

也先倒吸口气,连连点头,“圣教主此计太缓!”

孔雀夫人嘴巴向上翘了翘,“大帅!军师顾虑,在下当然知道。但某出此计,当然不是建立一支正规重骑兵队伍,而是临时的,各方要求可放宽!大帅请看!”

她用手指着战场明军道:“当我方轻骑兵进攻时,对方总是先放几轮箭,阻滞我军进攻。所以我方骑兵若是能不被箭雨伤着,就杀入明军阵中,自可大大减少损失。

因此在下建议,这支重骑兵,是简化的,前面需要有重甲护体,而后背不需,除此之外,马匹也需披上铠甲,再加上这支重骑兵只起临时作战作用,盔甲可大大简单,够挡住几轮箭就行,这样就可大大减少成本,加快骑兵建成速度!”

也先眼睛亮了起来:“圣教主意思某已明白。好,就照圣教主所说的办。由圣教主亲自监督,建立这支重骑兵,不知圣教主意下如何?”

孔雀夫人抱拳道:“遵命!”

阿鲁巴图也频频点头,“如此也行,不知圣教主多久可建成这支重骑兵?”

孔雀夫人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两眼发光,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天!”

也先目光淡了下来:“三天?某看龙振星最多休息一天,就要同我们大打出手。所以圣教主可否在后日午时前组建成这支队伍?”

孔雀夫人闭眼沉思片刻,然后睁开眼道:“可以。不过有三个条件!”

“哦?”也先眉毛立起,“那三个只管说来?”

孔雀夫人道:“一要昼夜不停赶工,所要人工材料都要齐全,停人不停工!”

也先点头道:“好!本营中所有工匠均归圣教主调遣,圣教主所需人手、材料,本帅竭尽所能,全力供应!”

孔雀夫人又道:“这支重骑兵,由于是临时组建,根本没有时间训练,盔甲造成后就要拉上战场,所以必须是极富作战经验的战士方能胜任,他们无需经过训练,就可直接上战场打个像模像样!”

也先点头:“不错!这条本帅也答应,这五万多骑兵,可任由圣教主挑选合适人员担任!”

孔雀夫人点头道:“好!第三条,由于人马都披上重甲,可能重达二百斤,所以马匹必需健壮有力,冲击力强!”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七十三章 准备突围(1) 孔雀夫人拱手道:“大帅胸怀令人佩服,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告退,督造盔甲和选拔人员。”

也先点点头,然后转向阿鲁巴图道:“军师,你在山上的营寨可曾扎好?”

“启禀大帅,已然扎好,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需区区几千人就可稳守大寨。”

也先频频点头:“很好,”然后转向孔雀夫人道:“请圣教主在大寨中督造盔甲兵器如何?”

孔雀夫人点头道:“那里正是理想之所,多谢大帅。在下这就告退。”说完,她拨转马匹,带着薛若冰、陆小翠和一干孔雀教众向山上大寨走去。

西边大山高耸入云,怪石嶙峋,山间道路只有半辆马车宽,弯弯曲曲,崎岖难行。

孔雀夫人等下马步行,牵着马匹在山间小路行走着,这里水流淙淙,山石林立。

陆小翠看看左右,没别的人,便把嘴撅了起来,道:“教主,您也太积极了,揽下这档子事干什么?呆在旁边看他们打架多有趣?”

薛若冰连忙道:“小翠,别乱说,当心人多口杂。”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

孔雀夫人边走边捶着后背道:“小翠,你只顾看热闹,孰不知,若不杀退明军,神教灰飞烟灭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以后在别说这种令人不快的话!”

陆小翠吐了吐舌头,低下了头,迈步向前走。

太阳偏西,挂到了山顶上,开始下坠,大山的影子拉长,逐渐盖住了战场,四周暗了下来。

众人人困马乏,纷纷敲起锣,各自收兵。

秃鲁火得儿带兵稳守河道,他们利用河道上的石头,在前辈围了堵半人多高的墙,几条街长,秃鲁火得儿站在墙后,两眼乌溜溜看着下方。

赤塔和塔哈儿各自领兵回了自己的阵地,分别据守南边和北边的道路,一时刀枪林立,旗帜飘扬。

阿礼不花则早早截住明军退路,筑了道营寨,虎视眈眈看着明军。

龙振星走到前面明军阵中,明军纷纷围拢上来。

战场上到处是人马尸首,断枪残箭,血流满地,铺了有个县城面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重伤员躺在地上呻吟着。

龙振星先探望了重伤员,然后走到朱冕面前。

朱冕面如金纸,躺在山坡上,紧闭双目,周围有几名明兵和一名大夫,大夫正在给朱冕把脉,探查他的鼻息。

龙振星满脸关切道:“大夫,朱将军伤势如何?”

大夫拨开朱冕的眼皮看了看,手拈胡须道:“朱将军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有大碍。他昏迷不醒是因为劳累过度,休息一天就好!”

龙振星及众人长出口气,连连点头。

宋谦抬头见龙振星满面灰尘,眉毛耷拉着,似精神不振,便道:“龙将军比之朱冕,更加劳累,更加需要休息啊!”

众人频频点头。

龙振星摆了摆手,坐在山坡下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上,将镔铁长枪搭在上面,然后目光炯炯有神道:“诸位将军——”

众明军将领围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看着龙振星,人人沉默不语。

龙振星接着道:“现在的情况已证明,我们已落入敌军包围圈。”

众人心头一紧,抿着嘴,紧紧看着他。

他咧开嘴,微微笑了笑道:“大家不要惊慌,我军进入包围,在龙某意料之中,只是未料到也先老贼先派人据守河口和河道,使在下试图夺取这两处任意之一地为据点的计划落空。

我们目前所呆的地方,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不适合长期据守,尤其是对方骑兵压境之下,更是如此!”

众将领频频点头,有名将领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哽咽道:“如此该当如何?”

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龙振星。

龙振星微微一笑:“这没什么好害怕的,大家来看——”他从地上捡起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地上划了起来。

众将领全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他划的地面。

“也先老贼自作聪明,他得之于此,必失之于彼。因为他兵力不足。在河口和河道,他置重兵把守,依龙某观之,约占此次包围兵力的一半以上,势难拔开。但是北、南、东三处,则兵力稀薄。其中犹以南北二处兵力最少,约数千之众。我军若是突围,他们完全无法抵挡。”

众将领眼睛“刷”地亮起来,连挑大指,频频点头:“对!对!”

人人脸上乐开了花。

宋谦眉头锁起道:“可是龙将军,原先不是计划要据守阳和口,等待圣上大军来到,双方夹击也先,那多好啊?”

众将领愣了下,转向龙振星,满脸问号。

龙振星微笑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原先的计划是很好,只是军情发生了变化,要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对策。老贼也先在此设个埋伏,某料他为吸引我军上钩,会弃守河口和河道,或至少其中之一。

然后围住那里,打旷日持久之战,那正合吾意!不料老贼一毛不拔,竟派重兵据守这二地,若是这样,还想把我们包围吃掉,那就难于上青天喽!”

“哗!”众将领鼓起掌来,频频点头道:“龙将军高见!既然也先如此,那我们就溜之乎也,好!”

宋谦频频点头:“龙将军之计,末将全然明白。好!妙!”

众将各各眉飞色舞,“若是突围,我们从哪个方向走?”

龙振星低头凝思:“北面绝无可能,突围之后就到了荒漠,甚至也先若引军追来,还是难免落入他的包围。从南边突围,那里兵力薄弱,突围之后就到了大同,可凭险固守——”

话音未落,众将领齐点头:“好!好!就从南边突围!”

龙振星眉毛拧成疙瘩,连连摇头:“若从南面突围,风险极大。整个大军将摆在阳和口正面战场上,那时候也先老贼会从河道、河口发兵,猛攻我军的侧后方,再加上北边和东边敌军的夹击,将会使我军陷入极大的困难!”

“嘶——”众人倒吸口气,全低下头,脸红到了耳朵根。

龙振星握起拳头,抬起头来,眼睛直视前方道:“只有从东面突围一条道了!”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七十四章 准备突围(2) 众将领闻言大吃一惊,全抬头看着他。

他接着道:“从此突围,则敌军南北夹击,威力大减,而且我们也可凭借阳和口谷口这两座山包为屏障,阻止也先从河口和河道的兵马,大军可徐徐撤退。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据守东面的,乃瓦剌第一猛将阿礼不花,并且他的兵马要雄厚许多,仅次于河口和河道之兵。”

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咬了咬牙:“即便如此,也要冲出去!和他们拼了!”

龙振星摆了摆手,“某已派人去大同郭敬处,请他发救兵,无需太多,只要几千人马,从东面阿礼不花部的背后进攻,两路夹击,定能突破重围!”

“什么?”众将领眼睛亮了起来,“龙将军已派人去请救兵了?实在太好了!”

有名龙家庄庄丁眉毛向上飞起:“诸位将军还不知道?龙将军已和那个阿什么花交过手,只一合就把他震落马下,并且单枪匹马冲出包围圈,写书派人求救!又单枪匹马杀回包围圈!”

“哦!”众人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两眼闪闪发亮:“如此极好!”他们互相看看,频频点头:“看来这包围圈也不难破!”

龙振星点点头:“今天不算,明天休息一整天,大家养足气力,后天辰时出发,与援军里应外合,突破重围!”

“好啊!”众将领双手举到空中,鸟雀似的蹦了起来。

龙振星站起身来,背对众人看着南边,眉毛拧成疙瘩,手托下巴道:“不知郭敬那里有何反应。”

太阳已坠下山崖一半,天空暗了下来,西边出现了片红色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大同城下,那名带着书信的明军将领,浑身是血,在城门前跑来跑去,口内直呼:“紧急军情!末将奉命求见郭监军!”

大同城门紧闭,吊桥高起。

守城的明军站在城门楼上,伸长脖子向下望了眼,撇了撇嘴道:“监军大人有事不在,将军有什么事说与我们,由我们转告监军大人也一样的!”

这名明军将领愣了下神,嘴唇发白,面色铁青道:“某有前锋龙将军与郭监军的亲笔书信,此等军机大事,尔等岂可轻易知晓?快快打开城门,放某进去面见监军大人!”

城头上的明军把头探出城墙,向下看了会儿,又缩回头去,猫着腰蹲在城墙垛口后,默不作声。

那名明军将领等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歪着头看着上面,见上面毫无动静,不由两眼圆睁,钢须乍起,“哇呀呀!”叫道:“尔等误了军机大事,军法从事!”

有名明军文官飞似的跑下城墙,来到城门洞里。

这里正趴着个人,头戴皂角帽,身披大红袍,脑袋直往城墙根上顶,身子晃来晃去像老鼠掏洞,正是大同监军郭敬。

这名文官冲他弯腰拱手道:“启禀监军大人,前锋龙将军派来的人已在外叫了许久了,若不接见,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郭敬歪着三角眼,吊着膀子,晃来晃去道:“他去了阳和口,定是遭了灾了,派人来求救。我哪有人去救他?不去!不去!把来人打发掉!”

说完,他脑袋还往城墙根下拱,似乎要钻进去。

这名文官嘴里发出“唉”地声响,摇了摇头,便转身出了城门洞,走上城墙,手扶垛口冲下叫道:“这位将军稍安勿躁,监军大人有事出了远门,需等几日才回来。您若有事,请告诉在下,由我传达,若不便传达,请自便!”

说完,手向下挥了挥。

明军信使看看城墙,低头自思道:“后日一早,请郭敬派军与我军里应外合,突出重围,此乃军事绝密,万勿泄露不得。这该如何是好呢?”

他又抬头看着城墙,凝视起来。

约过柱香时间,他猛地拍了下马鞍,拨转马头,向阳和口方向跑去,消失在丛山中。

郭敬“呼”地出了口气,昂首挺胸,腆胸叠肚,摇头晃脑地从门洞内走了出来,斜眼看看左右,“哼”了声,鼻孔喷出团白气,径直走向自己府邸。

西边大山中,立着座营寨,卡住两山交汇,木栅栏有一人多高,瓦剌士兵持刀拿箭,来回巡逻。

在营寨右边,有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架了数十堆炭火,火光熊熊,每堆炭火前均围着数名铁匠,膀大腰圆,拉风箱的拉风箱,烧铁的烧铁,一时间“呼呼”直响。

除他们外,还有无数杂役,往来奔走,添炭抱铁,忙个不休,偌大的场地,人满为患。

孔雀夫人站在场地边棵大槐树下,左手摊着章羊皮纸,右手则拿着支毛笔,在上面描,描了几笔,便思考阵,接着再描几笔。

她身边站着薛若冰、陆小翠和几名教中护法。

此时天已暗了下来,她身边的人举着火把,将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羊皮纸上画了几个类似乌龟壳的画面,孔雀夫人边画边摇头。

主管工匠的瓦剌官员走上前来,冲孔雀夫人弯腰拱手道:“圣教主阁下,您的吩咐我们已照办,所有的工匠都招了来,所有的炉火都打开,就等您一声令下,照着图纸做!”

孔雀夫人停下笔,沉吟片刻,看看左右道:“你们又多少工匠?”

“五百人!”那名官员回道。

孔雀夫人眉毛拧了起来,“人数太少。这五百人若三班不停地倒,只怕到后日早上也只能做三百副简易盔甲。”然后她将图纸描了几笔,标上记号,递与主管官员道:“先照这样做三百副盔甲,至于马的披挂,吾稍后再画!”

那名官员双手接过图纸,冲孔雀夫人弯了下腰,便走向领头的工匠。

这副盔甲像半面乌龟壳,可将上半身前面罩住,并且可像壳子一样挂在身上,除此之外,四周还各有个挂钩,用以拴牛皮绳,用绳子绑住后,盔甲便不易从身上掉下来。

它的厚度相当于半本书,全重四十八斤。

领头工匠分析完主盔甲,不由倒吸口气,除它之外,还有四副小的类似于它的盔甲,分别包在左右两个胳膊和腿上,同样用牛皮绳拴住。

这四副小盔甲累计重四十斤,全副盔甲重达八十八斤,只能护住正面,背面则空空如也。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七十五章 准备突围(3) 孔雀夫人点点头,“这种厚度,普通的弓箭无法奈何,除非是威力更大由主将使用的弓箭才能射穿。”

陆小翠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教主,这盔甲重八十八斤,实在太重了,一般人根本背不动,便是我也很吃力。别说背它去打仗了。”

孔雀夫人点点头:“若要背动这副盔甲打仗,至少两臂要四百斤的力气。”她转向孔雀教护法道:“你们去禀报也先元帅,就说要选拔三百名勇士,不但作战技术熟练,而且力气要大,至少四百斤,越大越好!除此之外,为他们配备的马匹也一样!”

几名护法弯腰拱手道:“遵命!”便出了山寨。

孔雀夫人又拿出张纸,摊在槐树下的块磨盘样的石头上,用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也先坐在中军大帐中,看着面前叉手施礼的几名孔雀教护法,倒吸口凉气,点点头:“几位壮士请坐。圣教主的要求本帅明白了。从现在起,全军选拔符合条件的人才,多多益善。”

有名传令官接了令就出去了。

此时也先的中军大帐,已不是先前的那顶,而是换了顶新的,比那顶少了一半,但依然围坐多人,帐内火光明亮,如同白昼。

阿鲁巴图盘膝坐在也先右手边,手拈胡须:“只能打三百副,数量只怕不够!”

也先拨拉下面前的地图,手指在上面划了划,道:“数量不足,质量顶!圣教主言说,顶上这副盔甲,至少要四百斤的力气,依本帅之见,还要再加一百斤,五百斤的力气才行!”

几名孔雀教护法,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地下了头。

阿鲁巴图打个哆嗦:“大帅!四百斤力气,怕能勉强凑齐人数,但若五百斤,只怕凑不够三百之数!”

也先脸“刷”地沉下来,“怎么?我瓦剌数万铁骑,连三百名五百斤力气的勇士都挑不出?”

阿鲁巴图脸变成绿色,“五百斤,那不是小数,统率上千精锐骑兵的统兵官,他们的力气,也不过五六百斤,我瓦剌达到这一水平的人,只怕远不足三百名!”

“嘶——”也先倒吸口气,眉头拧成疙瘩,直搓手指,他抬头看了看孔雀教护法,道:“圣教主所提条件,本帅全部答应!只是这重骑兵人选方面,尚需斟酌。当然,条件越高越好!麻烦几位壮士将本帅意思向圣教主传达一下,看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几位护法拱手道:“遵命!”便回去了。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山中营寨内依然炉火熊熊,工匠的脸被炉火映得通红,他们抡起铁锤,“乒乒乓乓”捶打着铁片,在黑夜中极为响亮,隔几座山都能听见。

孔雀夫人坐在槐树下,凝眉思考,在羊皮纸上画来画去。

薛若冰、陆小翠垂手站立在她身边,而那几位护法,也已经回到这儿,垂手而立。

孔雀夫人勾勒完最后一笔,点点头:“这便是马的盔甲了。”她将工匠负责人招来,将图纸交与他,反复道:“按此所做,不得有误!”

负责人双手接过图纸,道声:“是!”便下去找工匠安排去了。

这事完了,孔雀夫人转头看向几名护法,道:“大帅的意思我已明了。选拔自然是愈严格愈好,不过考虑到他可能凑不齐人手,本座决定派几位护法率数十名教中好手,加入这支重骑兵队,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几位护法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还未答话,陆小翠上前道:“教主不可!教中虽有好手,可不擅长作战,而且这支重骑盔甲不全,只怕他们难以应付!”

薛若冰同几位护法频频点头。

孔雀夫人摆摆手:“你们的心思我了解。这支重骑兵纯属临时新建,搁谁都没经验。他们既然能上,你们就应该更加可以了!”

“这个——”薛若冰、陆小翠、几位护法互相看看,低下了头。

深更半夜时,有条黑影接近阿礼不花的营寨,距寨子两箭地远的地方趴下,隐在山石后,探着脖子向营寨望,正是那位送信的明军将领。

这个营寨绵延几条街长,像条链子似的锁住明军退路。

营寨内灯火通明,不断有骑兵队来回巡逻。

这明军将领看了足两盏茶工夫,看的脖子都酸了,然后蹲下身,嘴里发出“唉”的声响,摇了摇头,猫着腰向后撤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众人纷纷起身看着战场,断刀残箭,满地都是,尸身则被收集,堆成块儿。

龙振星看着堆成小山似的明军尸体,不由低下头,眼中裹上团水雾。

宋谦走上前道:“龙将军何必如此,战场杀敌哪有不死人如麻?我们损失很大,对方的损失也不小!”

朱冕已醒转过来,吃了两块烤马肉,面色红润了些,他和几名明军将领也走到龙振星身边,冲他弯腰拱手道:“参见龙将军!”

龙振星点点头,道:“朱将军身体可好?”

朱冕拍拍胸膛:“已无大碍!现在就可上阵杀敌!”

龙振星微微一笑:“不必如此着急,打仗机会多着呢!”随后他问宋谦:“我军损失多少人?”

宋谦拱手道:“昨日上午在大同城下,损失三千余,下午又在阳和口损失四千多,如今只剩两万两千多了!”

另名明军将领抱拳道:“我大同军亦损失两千多,如今不足八千人!”

龙振星眉头拧成疙瘩,低头沉思:“只有三万。如要万无一失,还须大同郭敬派兵数千来接应才是!不知他那里准备的怎样了?”

众人听了这话,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郭敬不像是扶危济困者,将军还需另想办法!”

龙振星捏住拳头,“咔叭”直响,眉头团起道:“他若来,万事大吉!若不来,我们只有单独突围!诸位来看!”他用根木条在地上划着,“本将军决定,亲率两千骑兵为先导,冲击阿礼不花大营,大同八千军随后,剩下两万余军,由宋谦、朱冕督导殿后,诸位以为如何?”

众明军将领互相看看,连连点头。

大同明军将领却连连摇头道:“如此不妥。”

众人大吃一惊,目光全转向他。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七十五章 准备突围(4) 大同将领接着道:“贵部前后作战,压力太大,而我们太过轻松。不如将两千骑兵方在后面殿后,后面部队要对付也先主力,压力决然不小。我部八千人,独自充当先锋,杀开条血路!”

龙振星及宋谦、朱冕等将领心头升起股暖流,道:“难为将军顾虑我等,只是阿礼不花乃瓦剌头号猛将,若从他那杀出,难度不小!”

那名将领连连摆手:“我在九边十年,没少同他们打交道,知道怎么应付他们,龙将军及各位将军不必多虑!”

龙振星点点头,冲他拱手道:“有劳将军了!也罢,那两千骑兵由朱冕指挥殿后,本将军亲率龙家庄剩下的数百庄丁,于贵部共同进攻阿礼不花部。”

宋谦连连点头:“如此甚好,若无龙将军这样的猛将,想要撕开对方防线,可不容易!”

朱冕也点头道:“不错!”

大同将领低头沉思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咬咬牙道:“只好如此,有劳龙将军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说。哈哈哈!”众人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在阵地上回荡。

明军大部吃饱喝足,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只有少部手持刀枪,在寨边巡逻。

所谓寨子,就是条土沟,半人多高,几条街长,将众明军围在当中。

瓦剌骑兵则骑在马上看着寨子,并未发动进攻。

也先元帅站在昨天所在的土坡上,看着明军方向,又看看自己的兵马,连连点头,他周围簇拥着瓦剌文臣武将,均骑在马上,展开有半条街长。

也先用马鞭指着明军寨子,对阿鲁巴图道:“军师,你道明军歇过劲来,会首先攻哪儿?”

阿鲁巴图伸长脖子看了看战场,又看了看四围的瓦剌骑兵,低头沉思了小半盏茶工夫,手拈胡须道:“他无论进攻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哦?”也先眉毛挑了起来,“军师此话怎讲?”

阿鲁巴图道:“他若进攻北面,就跑到大漠去了;若进攻大帅所部或秃鲁火得儿部或是南边,则会受到四面围攻,定难脱身;若是进攻东面,则脱离了主战场,溜之大吉了。在下估计他决不会这么干!”

也先手拈胡须,眯着眼问:“依军师之见,他选择何策最为妥当?”

阿鲁巴图仰面朝天,想了片刻,摇摇头道:“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哈哈哈!”也先仰面朝天,大张着嘴,双肩蜜蜂的翅膀似的耸个不停,他“啪”地拍了下腿,瞪圆了眼睛,道:“军师说的没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龙振星他一定会突围的,而且突围的方向就是东面的阿礼不花部!”

阿鲁巴图倒吸口气,“大帅何以见得?”

“既然没有任何一点适合他进攻,原地驻守也难长久,他不突围干什么?因此本帅决定,加派五千骑兵,增援阿礼不花!”

阿鲁巴图连连摇头:“大帅所言虽有理,不过还需要绝对确凿的情报证明他要突围,才可派人过去。否则冒冒失失派人去,结果他却没突围,而是进攻别的方向,那可大糟特糟!现在各处兵马都很紧张,拨不开人手。”

也先眉头拧成疙瘩,频频点头。

正在这时,从山坡上下来队人马,全身着黑衣,排开有半条街长,领头的正是孔雀夫人,她身后跟着薛若冰、陆小翠和几名护法,再往后则是教众。

人人提刀持剑,面沉似水,向前走着。

他们转过两道弯,来到山下,走向也先所在之处。

也先看见他们来了,眉毛向上飞起,拍马迎了上去,待走到距孔雀夫人十步远的地方,停住马,拱手道:“圣教主辛苦了!不知盔甲进展怎样?”

孔雀夫人眉毛耷拉着,挥了挥手,从后面上来两匹马,马上端坐两名黑衣大汉,虎背熊腰,他们每人身后背着个羊皮包裹,活似龟壳,有旅行箱大小。

二人翻身下马,来到距也先马车远的地方停下,将背上的羊皮包裹解下,解开袋口,向地下一抖,“哗啦啦”抖出堆铁片。

左边大汉的铁片,像个龟壳,只有一面,背后绑着巴掌宽的牛皮带子,刚好罩住前半身,还有四个小盔甲,像四个小龟壳,分别罩住胳膊和腿,同样也是单面。

龟壳有指头厚,黑黝黝的发出蓝光。

右边大汉倒出的铁片,如同叶子,片片串连,展开像个单子。

他将铁片罩在自己所骑马身上,正好盖住马的上半身,前面则有扣子将两片铁叶合拢,将马的脖颈也挡住了,铁片有半个指头厚,“哗啦啦”直响。

也先看着这些,两眼发光,不住地点头,嘴里发出“呣呣”的声音。

孔雀夫人面色灰白道:“马匹的铁甲较薄,实际使用时,可在铁甲下面再垫张熟牛皮,这样普通的弓箭就难与射穿它了!”

说话间,左边大汉已将盔甲套在身上,正面看,像只乌龟,背面则空空如也。

孔雀夫人又指着它道:“这副盔甲完全可挡普通弓箭射击。只是它只能护住正面要害和大的地方,背面、手、足和头还无法保护,对方若不从背面射击,或不是神箭手,只怕难以伤着他们。”

也先不住地点头:“好好!有了它们,本帅放心多了。全军经过连夜选拔,选出力气五百斤以上勇士一百名,其余也只能用四百斤以上的将就凑合了!”

孔雀夫人摆摆手:“大帅勿忧,在下已选出教中好手三十名,人人都有五百斤力气,外加两位护法带队,共计三十二人,也可在关键时刻顶顶作用!”

也先元帅连连拍手:“好好好!圣教主真是费心了!本帅感激不尽!”

陆小翠咋着舌头道:“大帅!这么快就把人选出来了?”

阿鲁巴图骑马上前,撇了撇嘴:“这还不容易,只要发下令去,谁有力气就来报名,能举起五百斤者过关,那不快得很?”

陆小翠吐了吐舌头,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拨马退后了。

也先手向后一摊:“请圣教主上土坡观阵,看看明军情况!”

孔雀夫人点点头,拨马走向土坡。

众人来到土坡上,看着明军寨子,也先手持马鞭,对其指指点点:“事已至此,大战不可避免。令本帅担忧的是,对方龙振星的主攻方向选在哪里。若能探出,本帅也好进行针对布置。毕竟我们人们不多,不可能处处厚如铁桶!”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七十七章 准备突围(5) 孔雀夫人连连点头,凝目看向明军方向。

薛若冰和陆小翠骑马站在她身后,也向明军阵地看去。

孔雀夫人看了足足两柱香工夫,点头道:“除了向东撤退,龙振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此人惯于随机应变,若东面兵力加强,他必知道有一处兵力减弱,随时转换主攻方向。”

阿鲁巴图不住点头:“圣教主言之有理,吾所担忧者正是如此。”

也先看着明军方向,沉默不语。

天未亮时,大同城池南门打开条两人宽的缝儿,从里面闪出队人马,领头的头戴皂角帽,身披大红锦袍,正是郭敬。他身后跟着队东厂侍卫和一些明军文武官员。

他扭头冲其中的名文官道:“本监军有急事出去走走,这城就交由你来守把。你要紧闭四门,本监军回来前,任何人叫门都不要开,违令者斩!”

这名文官弯腰拱手道:“遵命!”

郭敬歪着嘴,脑袋转向右边,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拍马而去。

众东厂侍卫和几名明军将领跟在后面,带着溜烟,消失在茫茫群山中。

他走后,城门“咯吱吱”关上,吊桥拉起,四门紧闭。

又过了柱香时间,从北边拍马而来名明军将领,冲到城门楼下,抬手扬声叫道:“开门!快开门!本将军有紧急军情面见监军大人!”他正是昨夜送信的那名将领。

守城官员探头向下望去,叫道:“监军大人一大早有急事出去了!有什么事等监军大人回来再说。现在城门紧闭,不放任何人出入!”

“唉!”这名明军将领跺了下马镫,马也摇晃了几下。

他额头滚下豆大汗珠,面红耳赤,青筋直跳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他脸胀得像紫茄子,围着城池走了几圈,咬了咬牙,扬起头冲上道:“这里可有管事的?某家借兵三千,自有用处。”

那文官耸耸肩:“调兵这件大事,在下岂能做主?”

“唉!”这名明将叹口气,闭上眼睛,重重拍了下额头,拨转马头,扬长而去。

至当日下午时分,在也先所在地右手边的空地上,整齐地排列着些马匹,个个比普通马高个头,黑色、白色、红色灯各种毛色都有。

它们从东到西排成数排,占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

每匹马前均站着名武士,双目金光闪闪,其中孔雀教两名护法,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左右两边是孔雀教众,一字排开,均身着黑色劲装,共计三十二人。

其余全是瓦剌武士,头戴羊皮三角帽,身穿白色羊皮袍,他们昂首挺胸,笔直而立。

也先和孔雀夫人、阿鲁巴图等人骑着马,来回巡视这些人。

也先指着他们道:“这便是精挑细选的三百名重骑兵了,圣教主请看看,他们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孔雀夫人微微一笑:“很好!他们是临时凑起,赶鸭子上架,和正规重骑兵相比,难免有不少缺陷。只要他们能挡住明军箭雨,为后面的骑兵主力开辟道路,就足够了。”

“哈哈哈!”也先仰面朝天大笑,“圣教主所言极是!三百副盔甲明日午时前可否造齐?”

孔雀夫人连连点头:“工匠正昼夜不停赶工,应该可以!”随后她又眉头皱起,“盔甲造齐没有问题,只是他们手中还缺少趁手兵器。普通的红缨枪太过轻绵,弯刀威力太小,要是有大号的长枪,一枪可同时挑翻两三个人,那就更好了!”

也先扬声道:“那就命人监造大枪!”

孔雀夫人连连摇头:“这个可造不出来。”

“嗯?”也先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下巴道:“盔甲尚能造出,比它简单的大枪怎么反而造不出?”

孔雀夫人笑道:“大帅有所不知,这盔甲要求极简单,只要能挡住箭就行。可大枪不同了,它对质量要求极高,不但锋利,而且要坚韧,在巨大的冲击下要求不断裂,所以非短期内能造成。”

阿鲁巴图频频点头:“不错,简易盔甲用完就报废了,仓促间还能造出些。可是那些威力大的长枪,我军确实没有,普通长枪,只怕只挑翻一个明军,就断了。这可真是大难题!”

也先元帅拍了下额头:“真是好事不常有。只好给他们配备两把弯刀,要最好品质的那种,每把刀要磨得雪亮,一把作战,一把备用!”

众人齐齐点头:“只好如此!”

三百名重骑兵上马,排成三列,每匹马相距有辆马车远,马匹排开有条街长,从东向西看去,向条直线。他们手握弯刀,面如岩石,骑着马向前走动,像是尺子在前进,谁也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

也先频频点头:“好好好!”

孔雀夫人和阿鲁巴图也禁不住道:“不愧是精挑细选、久经战阵的,临时搭配上,居然和久在起演练的队伍一般齐!”

他们向前走了半箭地远,又转过马,向右边走,最边的骑兵像是展开的扇子,横着扫过,队伍排成南北走向时,还是一般齐。

站在明军寨子边了望的明兵,手搭凉蓬看着他们,约小半盏茶工夫,飞似的跑向龙振星,气喘吁吁道:“报——启禀将军,瓦剌有支骑兵像根棍子似的走来走去,不知在干什么?”

“哦?”龙振星眉毛立起,连忙和宋谦、朱冕等一些明军将领,飞步来到寨子边,站在土围子上向也先方向望去。

他们凝视了足足两柱香工夫,连连摇头。

宋谦嘴巴咧开像黄瓜道:“他们好像在训练军队,看样子八成是新兵!哈!都啥时候了,现在才训练士兵,不太晚了?而且人数也太少!咂咂!”他连连摇头,“我只当咱大明有王振这等人,没想到瓦剌也有!”

“哈哈哈!”众将爆发出雷鸣般的声音,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龙振星眉头紧锁,连连摇头:“不明所以!”他转过身冲众将道:“好好休息!明日饱餐战饭后,辰时进攻敌军!”

“是!”众将抱拳拱手,退了下去。

这一天在平静中度过,直到黄昏时,也未发生任何战斗,大营内升起了袅袅炊烟。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七十八章 准备突围(6) 掌灯时分,也先聚集众将到大帐,连秃鲁火得儿也来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大帐内人头攒动,满满当当,无立足之地。

大帐内点着数盏牛油灯,火焰燃起拳头大小,照得大帐亮如白昼。

也先盘膝坐在地下,面前铺着块两张报纸大小的羊皮地图,他双目注视地图,头也不抬道:“今天在平静中度过,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是今天大家伙算是休整了一天,坏消息是明天将会发生大战!”

“嘶——”帐内众将倒吸口气,气温像是骤然下降十度,空气也如凝固了般,偌大的军帐虽挤满了人,却也鸦雀无声,人人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低头不语。

也先撩起眼皮看了下众将,接着用手指划着地图道:“本帅及诸位将士初步判定,明军将会进攻东边的阿礼不花将军,从他那里突围而出!”

秃鲁火得儿握紧拳头道:“末将不才,愿领一万铁骑,连夜出发援助阿礼不花将军!”

也先鼻孔“哼”了声,喷出口白气,“你若领兵去了,河道谁来守把?”

秃鲁火得儿大吃一惊:“大帅,明军不是要逃跑吗?何必再守河道?”

“轰”地声,帐内众人笑开了,孔雀夫人和阿鲁巴图连连摇头。

也先白了他一眼,谁说他要逃跑,这只是初步判断。就算他打算逃跑,可见你河道那里空虚,放弃突围转攻河道也不一定!

众人频频点头。

秃鲁火得儿低下了头,满脸通红。

也先看着地图,连连点头道:“我们算是把龙振星部及大同部分明军困在阳和口,只是我们自己的兵力也不充沛,无法干净地吃掉他们,必须谨慎地使用兵力,把好钢用在刀刃上。目前各处兵马都不得轻举妄动,现在本帅同大家商讨,如何才能更好地调配兵力,歼灭明军?”

他抬起头,两眼亮光闪闪看着众人。

众人全低下头,沉默不语。

沉默了有小半盏茶工夫,也先转向阿鲁巴图,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阿鲁巴图咽了口唾沫,伸长脖子,伸出手指在地下比划了几下,道:“明军准确意图,虽未判断清楚,但他们的选择着实不多。在下以为,明日应在阳和口摆开阵式,与明军决战。这样无论他从哪个方向走,都不能轻易逃脱!”

“啪!”也先眉毛向上飞起,挑起大指:“好!”

秃鲁火得儿双手握成拳头,连连砸地,脸红脖子粗,嘴巴鼓起道:“好!就这样干!我支持!”

众人也连连拍手称是。

也先转向孔雀夫人道:“圣教主有何高见?”

孔雀夫人点头道:“以不变应万变,只能如此了!”

也先点点头,双手握成拳头,搭在膝盖上,坐直身子,目光直视前方道:“既然如此,就照计而行!”

接着,他们以碗筷当作兵丁,在地上摆来摆去,研究具体进攻的步骤,直到后半夜才散。

明军歇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早上,人人红光满面爬起来,足吃了一斤多马肉,人人肚大腰圆,将兵器磨亮,排成了整齐的方阵,密密麻麻望不到边。

龙振星带数百名龙家庄庄丁,来到队伍东头,直视对面阿礼不花大营。

阿礼不花的营寨,用半人多高的木栅栏围起。

众骑兵列在栅栏后,看着明军。

阿礼不花手提八十斤的镔铁棍,两眼瞪圆看着对方,回顾左右道:“只要大帅的总攻令下达,我们就冲向明军。”

他命人将栅栏搬开,部将道:“将军,看架式明军似要进攻我军,如搬开栅栏,反倒没了阻拦。”

阿礼不花手搭凉蓬向前望去,前方的明军排列成几个方阵,其中龙振星所率龙家庄庄丁排在最前,像个箭头,其后是队骑兵,横着排开有条街长,再往后是步兵,列成三个纵队,刀枪明亮。

“哧——”阿礼不花咧开嘴,“对方骑兵不多,不足畏惧。等到大帅总攻令下达,各路兵马齐上,我们眼前这点明军,还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传我命令,撤去栅栏,准备进攻!”

众瓦剌骑兵纷纷下马,撤去营寨前阻拦。

晨雾散尽,太阳高升,辰时到了。

明军将领催马上前道:“将军,时辰已到,是否发起进攻?”

龙振星手搭凉蓬,向前望去,望了足足半柱香时间,眉头拧成疙瘩:“怎么郭敬方面人马还没有到,那里离这不远!”

明军将领踹了下马镫道:“郭敬什么人,将军不清楚,我最清楚了,那厮不会派人来了!将军下令进攻吧!”

龙振星摇了摇头:“再等片刻!”他暗自寻思:“对方已主动撤去屏障,正利我军进攻,若背后有支军队杀到,突围十拿九稳,再看看吧!”

正在这时,后面跑来名明军传令官,跑到龙振星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启禀将军,也先主力部队悉数登场,已在我军阵前排开了阵式!”

龙振星眉毛竖起,拍马赶回了阳和口西面。

这里的明军密密麻麻排成方阵,背朝阳和口谷口,注视前方。

前方两三箭地远,瓦剌骑兵已全部压上,一排接着一排,从南到北弯成弧形,将这支明军包围。

瓦剌骑兵的队伍排列有好几条街长,每隔辆马车就一名骑兵,密密麻麻,几乎将阳和口空地占满,旗帜飘扬,刀枪林立。

也先骑马站在最前,左右两边分别是阿鲁巴图和孔雀夫人等人,默默注视明军。

龙振星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

宋谦、朱冕拍马上前,冲他拱手道:“龙将军,如之奈何?”

龙振星咬了咬牙,“也先老贼颇会带兵,不愧是我大明劲敌!尔等死守阵地,本将军去东路厮杀,待撕开条防线后,再接应你们徐徐撤退!”

宋谦、朱冕二人抱拳拱手道:“遵命!”便带人下去了。

龙振星看了看也先的大纛旗,咬牙道:“回头再找你算账!”说完,拨马向东边跑去。

跑到前线时,明军将领纷纷围上道:“龙将军,西边情况如何?”

龙振星摆摆手:“形势紧急,我等只有尽快突围,来不及等大同明军了!”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七十九章 准备突围(7) 他扬起头,目光直视东边瓦剌骑兵,将镔铁长枪举向空中,声震如雷道:“杀!”便跃马飞枪,冲向敌军。

他身后的龙家庄庄丁和明军骑兵,举起刀枪,“哇哇”叫着冲了下去,随后步军也向前冲去,顿时地动山摇,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动地。

瓦剌骑兵倒吸口气,转向阿礼不花,目光满是焦灼。

阿礼不花沉吟道:“大帅虽未下达总攻令,但敌人已率先发起进攻,我们不能不应战。回复大帅,我阿礼不花先打了!”说完将镔铁棒举向空中,回头叫道:“瓦剌勇士们,冲啊!是到了和明军算账的时候了!冲啊!”

说话间,他第一个拍马冲了上去。

众瓦剌骑兵举起刀枪,大喊道:“冲啊!”

顿时地动山摇,尘土飞扬,瓦剌骑兵潮水般向前冲去,与此同时,有名瓦剌骑兵解下腰间拴着的个旅行包大小的褐色箱子,打开盖子,向外抖了抖。

“扑楞楞”从里面飞出几只白色鸽子,打着旋儿向天上飞去。

龙振星和阿礼不花再次相见,分外眼红。

龙振星咬牙道:“手下败将,焉敢再来?”

阿礼不花“哞”地一嗓子:“俺要报仇雪恨!”说话间,“嗡”地声,抡圆了镔铁棒,来了招“横扫千军”,拦腰打向龙振星。

龙振星斜眼瞥见棍打过来,右手握着枪杆尾部,举过头顶,左手抓住枪杆中间,来了招“海底捞月”,自下而上将枪头迎击向对方镔铁棍。

“咣”地声巨响,铁棍和长枪撞在起,火星四溅,并且撞击处出现个脸盆大小的白色光盘,水波纹似的向四下扩散。

阿礼不花镔铁棍向外弹射出去,只是没有脱手,带着他的胳膊向后转了个大圈,他身子也向外摇了摇,坐下马匹则歪着身子,向右侧连退五六步,身子直晃。

龙振星的火龙驹则向左侧飘退数步,他手中的镔铁长抢也被震得弹开半个胳膊长。

他感到手指有些酸麻,不由点点头,扭头看向阿礼不花,道:“誓杀此獠!”说完,拨转马头,挥舞镔铁长枪,直刺向阿礼不花胸膛。

阿礼不花倒吸口气,双手握着镔铁棍向前平直推出,正架在枪头上。

他双臂较劲,猛举向空中,“哧啦啦”枪头贴着镔铁棍向上刺去,刺向空中。

龙振星见此招未得手,收回长枪,反手刺去,刺向阿礼不花后腰,阿礼不花则抡圆了棍子打向对方枪头,“咣”地声巨响,两件兵器在此撞在起,火星四溅。

阿礼不花借着这股劲,拨马向前跑去。

龙振星镔铁长枪则被震偏了半个胳膊,他也向后退了几步。

眼见阿礼不花跑在前面,他双目圆睁,暴喝声:“哪里走?”举起长枪拍马要追,“嗖嗖”两声,有两名瓦剌骑兵已赶了上来,挥舞长枪分左右刺向他肋部。

龙振星倒吸口气,来了招“铁板桥”,向右侧斜着躺下,几乎与地面平行。

两支长枪在他面部半个巴掌高的地方刺了过去,对方枪势未走老,龙振星已翻身坐起来,左掌拍出,“啪啪”两声将枪杆震折,右手单举镔铁枪,自右向左斜着刺出,势如流星。

“卟卟”两声,正扎在对方胸膛上,点了下就飞速离开。

这两名瓦剌骑兵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还未回过神来,胸口已汩汩向外冒血,身子摇了两摇,栽倒于马下。

阿礼不花向前了两辆马车远,对面数名龙家庄骑兵拍马赶到,他们眼见阿礼不花拨马逃跑,而背后龙振星又遭遇数名瓦剌骑兵围攻,便二目圆睁,暴喝声,兵分三路向前跑去。

其中左右两路雁翅排开,绕过阿礼不花,直接去找龙振星,中路留下数名骑兵,迎上阿礼不花。

阿礼不花嘴巴咧开,“嘿嘿”了几声,抡圆了镔铁棍砸向他们,有两名龙家庄骑兵举刀去迎,“咣当”声,两柄刀直挺挺飞向空中,飞出十层楼高,其中有柄刀断成两截,在半空打着跟头。

两名握刀的龙家庄骑兵,顿时虎口流血,胳膊也震麻了。

另名龙家庄骑兵向后撤了步,未迎向对方镔铁棍,待镔铁棍扫完后,他手举长枪,飞马直刺阿礼不花胸口。

阿礼不花向左侧闪了下,长枪从他肋下刺出,他收起胳膊,将长枪枪杆卡在肋下,身子一转,“咔叭”声,长枪断成两截,与此同时,他右手举着镔铁棍,“呼”地声,抡圆了打向这名龙家庄骑兵的脑袋。

“咣!”正砸在脑袋上,血花四溅,有几滴指甲盖大小的血滴溅到阿礼不花脸上。

他脸扭曲成麻花,变得煞白,“嘿嘿”道:“当你们是五白?敢和不花硬碰硬?吃俺一招!”

说话间,抡圆了镔铁棍横扫向另两名龙家庄庄丁。

先前被砸中脑袋的龙家庄骑兵,哼都未哼一声,倒在马下。

左边龙家庄骑兵见势不好,拨马抱头就跑,右边的龙家庄骑兵还呆呆站在原地看着。

“轰”地声,阿礼不花镔铁棍正砸在他腰上,将他身子打得飞离马鞍半个人高,“咔啦啦”腰部骨头连肋骨带脊椎骨全部断裂。

他身在半空,“哇”地喷出口巴掌大小的血,当时断气!

阿礼不花抬起头时,对面已来了成队的明军骑兵,他们面如岩石,看着阿礼不花直冲上来。

龙振星面前已围了圈瓦剌骑兵,虎视眈眈看着他。

大队瓦剌骑兵潮水般从他们身边跑过,溅起的尘土有二人多高,直杀向对面明军。

兵马还未到,“嗖嗖嗖”一轮箭雨首先飞了出来,密如飞蝗,“卟卟”多名明军骑兵中箭下马。

阿礼不花面前也有数名明军中箭,有的落马,有的带箭继续向前冲,阿礼不花嘴巴咧开像黄瓜,“哇!”地叫了声,双手举着镔铁棍,向前冲了出去。

龙振星闭上眼睛,仰面朝天,身披的猩红大氅,无风向上飘起,他身上出现层淡淡白光,有半个巴掌厚,笼罩全身,周围起了阵阵旋风,地上的尘土“嗖嗖”往上飘起。

对面的瓦剌骑兵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纷纷弯弓搭箭,对准龙振星。

龙振星睁开双眼,“哇!”地声叫,有如雷鸣,大地摇了两摇,他拍马舞枪直冲出去。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八十章 左冲右突(1) 在阳和口西线,也先静静注视着明军,待看到东线飞出队鸽子,在天空盘旋,不由倒吸口气,接着远处传来隐隐喊杀声。

也先眉头皱起:“那里怎么先打起来了?”

阿鲁巴图道:“大帅,定是龙振星见势不好,抢先发起进攻,不花将军不得已应战,不然绝不会未听号令,就打起来了。”

也先长出口气,点点头,转向孔雀夫人道:“圣教主,不知那三百名重骑兵可曾装备好?”

孔雀夫人点点头:“已基本配备完毕,最多一个时辰,就可投入战斗!”

“一个时辰?”也先眉毛皱起,“一个时辰后,他就怕已突围成功了!不行,本帅现在就要发起总攻!”他将马鞭举过了头顶。

孔雀夫人摇摇头道:“既然大帅如此着急,只好提前放他们出山了。”她向后挥了挥手。

约过了盏茶工夫,瓦剌大队骑兵后面传来阵“咣咣咣”的脚步声,震得大地直摇,并且有“哗啦啦”铁叶晃动的声音。

众瓦剌骑兵波浪似的向两边涌开。

有队瓦剌骑兵跑了过来,他们头戴黑铁盔,正面绑着龟壳似铁甲,双臂和双腿正面也各绑了块瓦片似的铁甲,用牛皮绳缚紧。

马匹上也披着层毯子似的铁叶,遮住马的大半身,除铁叶外,里面还衬了张熟牛皮,距离远了箭也射不穿。

铁甲和铁叶,总重二百斤,披上它的人体壮如牛,马则高大健壮,比寻常马高一头,仰起脖子,“唏溜溜”直叫。

人人二目如电,注视前方,手里拎着把雪亮的弯刀,马鞍上还挂着两把。他们一字排开,分成三列,每匹马相距半辆马车长,排开有两三箭地长。

孔雀夫人道:“虽然欠缺很大,不能和正式重骑兵相提并论,不过也可以充充数,冲击明军阵形。”

也先两眼闪闪发光:“有劳圣教主了。”

他再次将马鞭举过头顶,道:“瓦剌勇士们,今天是和明军决战之日,大家勇往直前,前进者赏,后退者斩!”说完,马鞭重重落下。

“轰”地声响,瓦剌全军震动起来,“哇哇”叫着,从四面八方潮水般冲向明军。

重骑兵被摆在北线,排成长条,向前冲杀,后面则是大队瓦剌骑兵,在西面和南面,则没有重骑兵,全部是轻骑兵呐喊着往前冲。

宋谦、朱冕紧盯着对方,在阵中来回走动,当他们看到北线冲来的重骑兵时,不由倒吸口气,拢目细瞧,连连摇头:“非驴非马不知何物!”

朱冕带领骑兵转向西边,应对秃鲁火得儿的骑兵,宋谦则带队转向南边,面对赤塔骑兵。

他二人各带五百名弓箭手,排成三排,站在寨子后,弯弓搭箭对准敌兵。

他们出发时,只有一千张弓,经过战斗,消灭数千瓦剌骑兵,从他们那里又缴获了上千张弓,除了一部分调到东面,供龙振星突围使用,大部分留了下来。

面对北面的重骑兵的弓箭手,排开有两三箭地长,接近千人,人人弯弓搭箭,抿着嘴看着前方。

西面和南面的瓦剌骑兵速度快些,率先进入射程。

“嗖嗖嗖”明军首轮箭雨率先发出,几乎是同时,对方骑兵的箭也射了过来。

明军弓箭手前有寨墙,除此之外,他们前面还站着排盾牌手,左手举着木制盾牌,右手握着钢刀,紧盯前方。

对方首轮箭雨射来,他们纷纷举起盾牌,“乒乒乓乓”绝大部分箭都射到盾牌上,明军只个别人中箭,而瓦剌骑兵连人带马,中箭无数,倒下半个排,但他们依然哇哇叫着向前冲。

秃鲁火得儿见状直挠头,不由扭头看向北面的重骑兵。

重骑兵此时也跑入射程,马蹄踩得大地直响,溅起的尘土有二人多高。

明军首轮箭雨如雨点般射出,比西面还要密集,箭似流星,直射向重骑兵。

重骑兵不躲不闪,催马直往前跑,“叮叮当当”,箭似雨点般打在他们身上,射在马匹上,但碰上铁甲、铁叶,纷纷弹开,未对他们造成伤害,重骑兵依然催马前奔。

也先站在阵前,连连点头:“呣,铁甲还是有些作用的。”

明军眼见重骑兵未倒,还往前冲,不由倒吸口气,他们连忙弯弓搭箭,又对准了重骑兵。

重骑兵向前跑了段路,他们身后的轻骑兵也进入射程,只是前面重骑兵将绝大部分箭挡住,使他们未受伤害,不由两眼发亮,纷纷弯弓搭箭,射向明军。

箭似雨点般射来,明军的防御如同西面,同样是半人多高的土壕和盾牌手挡箭,大部分箭均落了空。

这时,明军第二轮箭又射了出来,更加密集,此时重骑兵又前进了段了路,离明军不足半箭地远,每人身上挨的箭更多,他们不似先前幸运,有数名重骑兵脖颈中箭,翻下马去,还有几人手腕中箭,“哇哇”直叫。

除人外,马匹也连连中箭,只是未中要害,大部分嵌在铁叶甲上,未重伤马匹,使马匹依然能够有力地向前跑动。

反观西线和南面,明军第二轮箭雨过后,更多的瓦剌骑兵和马匹栽倒在地,前面除个别人舞着弯刀哇哇叫外,队伍已经空了,而明军在此的羽箭密度,远不如北面。

宋谦、朱冕猛地拍了下腿,看着前方,咬着牙道:“要是再有一千名弓箭手就好了!”

也先则手捋胡须,连连点头,两眼发亮道:“效果明显!”

经明军两轮箭雨后,西面和南面的瓦剌骑兵冲锋势头弱了下来。

当明军弯弓搭箭,准备第三轮箭雨时,跑得最慢的重骑兵,反而冲在了最前,离明军队伍最近,距他们只有几辆马车远了。

明军北面弓箭手不由一愣,哆嗦了下。

原来之前作战,没有重骑兵,轻骑兵经两轮箭雨过后,速度已慢了,而且冲在最前的大部分中箭倒地,所以明军压力不大,还可以从容不迫地准备第三轮箭雨,但是这回重骑兵未受箭雨打击,反而冲到最前面来了。

明军还未及准备第三轮放箭,前排的重骑兵抡圆了弯刀,砍向明军,同时马匹也越过半人多高,跳过土坡。

手举盾牌的明兵,边用盾牌挡住身子,边挥刀反砍。

“咔叭”声,刀砍在马披的铁叶甲上,将甲砍开条胳膊长的口子,并且砍破内披的熟牛皮,再往前用点力,就可重伤马匹,但与此同时,对方弯刀已砍了下来,“卟”地声,将他们的脑袋砍飞,鲜血直喷。

他们举着盾牌,拎着刀,晃了晃倒在地上。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八十一章 左冲右突(2) 前排明军被撕开条口子,后面的明军则手持长枪冲上,直刺向重骑兵。

“咔”地声,矛头正刺在龟甲似的铁壳上,枪头将盔甲捅个酒杯口大小的眼。重骑兵抡圆弯刀砍向枪杆,“咔叭”声将枪杆砍成两截,半截留在盔甲上,还有半截握在明军手中。

他们马不停歇,手不停挥,边往前跑边挥刀砍向手持半截枪杆的明军。

明军举起半截枪杆拦挡,“咔!”半截枪杆再次被砍断,刀势不减,接着往下劈,正劈在脑袋上,血“哗哗”往外流。

重骑兵往外拔刀,拔了下未拔出来,便松开手,从马鞍桥上又拿起把刀,往前劈砍。

明军弓箭手回过神来,纷纷拉圆了弓对准重骑兵,最前面的重骑兵离他们不足十步远,他们迎面对着重骑兵开弓放箭。

“嗖嗖嗖”箭如雨发,蝗虫般飞向重骑兵。

由孔雀教两名护法和三十名好手组成的重骑兵,冲在第一排,他们手舞弯刀,风车似的转,四处拨打雕翎箭,凡射向他们要害且无盔甲保护部位的箭,均被磕飞。

还有几支箭则射在厚重的盔甲上,有的擦着盔甲的边飞了过去,有的则正钉在盔甲上,嵌进半个箭头,箭尾晃个不停。

此轮箭雨未对他们造成伤害,他们依然策马向前冲,可是其它重骑兵,则终于遭到打击,有数箭射在手上、腿上等无盔甲保护的地方,还有的箭则直接射中面门和咽喉。

“卟通、卟通”他们接连倒地,眨眼落后孔雀教众组成的重骑兵半个身位。

孔雀教众冲入明军弓箭手队伍,挥刀乱砍。

明军弓箭手纷纷举起铁弓迎击,“咣”地声刀砍在弓背上,顿时火星四溅,铁弓脱手而飞,他们又挥刀砍向明军脑袋,此时刀口已卷了刃。

孔雀夫人连连摇头:“还是缺乏重武器,若有枝铁枪,一枪就可穿倒两三人带着走,不会这么被动!”

也先频频点头:“不错!他们的表现很有价值,至于铁枪,从今夜起,要连夜制造,希望能在撞见明军主力时,造出一千枝!”

孔雀夫人频频点头。

西面和南面的瓦剌骑兵,被箭雨打击,反而慢了,当明军准备好第三轮箭雨时,他们距壕沟还有两三辆马车的距离。

“嗖嗖嗖”第三轮箭雨发射,前排士兵纷纷倒地,滚落下马,马匹也中箭倒地,带着冲击的惯性往前滚,“轰”地声撞在土墙上,溅起两人多高尘土。

它们被土墙挡在外面。

在之前的战斗中,由于明军没有建设土墙,马匹倒地后,直接滚到明军队伍中,反而把明军队伍冲乱,冲散,为后面的部队冲开了条口子。

但这回它们被土墙挡住,未能冲入明军队伍,使得明军队伍依然纹丝不动,站得笔直。

前排明军手举盾牌,接连挡住敌军射来的箭雨,使明军未受大的损失。

往常这个时候,明军盾牌手被冲乱,无法抵挡瓦剌骑兵箭雨,正是明军损失惨重之时,如今这一损失极大地减少了。

宋谦、朱冕见状,不由两眼放光,他们举起大扞刀,高叫道:“大家伙拼死抵抗啊!挡的时间越久越好!”

众明军打了鸡血似的跳了起来,前排明军更是跳到土墙上,左手握住盾牌,挡住前面,右手握着刀,紧盯对方。

秃鲁火得儿眼珠向外凸出,舌头吞到喉咙里,他连连摇头,扭头看向也先等人。

也先在文武官员的簇拥下,站在离战场三四箭地远的地方,指指点点,不住点头。

秃鲁火得儿咽了口唾沫,挥起弯刀:“冲啊!”他催动“照夜白”向前跑去。

他部下骑兵蜂拥向前冲,冲到土墙边,纵马飞身跃起。

此时明军站在土墙上,用盾牌挡着身子看着他们,比他们高半个头,当前排瓦剌骑兵飞身冲起时,他们也跳了起来,挑起半人多高,抡圆弯刀砍向敌手。

敌手也挥刀砍向他们,“咔”地砍在盾牌上,他们则挥刀砍向对方脑袋。

顿时人头滚滚,血花四溅。

瓦剌骑兵的刀将盾牌砍成两截,但却未伤到他们,他们则直接击毙敌军,顿时土墙边铺了层尸体。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眼珠骨碌碌直转,左看右看,周围骑兵埋头向前跑,没人看他,他按住马缰绳,停止前进,静静站在原地,伸长脖子像大公鸡似的看。

他距离土墙两箭多地远,那个不起眼的土墙居然成功的挡住了骑兵的首轮冲击。

明军弓箭手已准备好了第四轮箭雨。

朱冕手拈胡须呵呵笑道:“若如此,挡住敌军不是难事!”

“什么?”他突然眼珠瞪圆,看着北边,“北线已被突破?”他在那里留了最多的弓箭手。

“怎么可能?”他是连连摇头,手提长枪拨马向北边跑去。

“呼”秃鲁火得儿出了口气,他见明军骑兵队伍向北走,不再面对自己,不由连拍胸口,“万幸!万幸!”随后他瞪圆了眼睛,手舞弯刀,“冲啊!冲啊!”

他嘴里叫着,身子弯腰似龙虾,弯刀直指前方,摆出副炮弹发射的姿式,但却不前进一步。

瓦剌骑兵潮水似的涌上去,冲向明军队伍。

孔雀教两名护法带头的三十二名重骑兵,冲入明军弓箭手队伍,像切瓜切菜似,横劈竖砍,砍倒了多名弓箭手,未被砍倒的也四下奔逃。

顿时明军弓箭手队伍乱了套,无法再射箭,而后面的重骑兵队伍相继越过土墙,与明军厮杀起来。

他们骑着马横冲直撞,像毯子样给后面的大队瓦剌轻骑兵铺开了条路,无数瓦剌轻骑兵从他们撕开的缺口处蜂拥而入,冲入明军队伍,四下砍杀,使缺口越拉越大。

成排的明军挡在重骑兵面前,挥刀舞枪冲上来。

重骑兵直冲向他们,将他们撞飞,弯刀舞得白光闪闪,连成片儿,杀声震天。

他们冲开这几排明兵后,前面出现块空地,有半箭地宽,两箭地长,空地后又是大片明军,密密麻麻看不到头。

眼见重骑兵杀来,他们挥刀舞枪冲了上去,正在这时,朱冕也率领支骑兵队伍赶到,见状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大吼声:“哪里跑?”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八十二章 左冲右突(3) 他舞动镔铁长枪直刺向名对面的重骑兵,“呼”地声,长枪直刺向对方胸膛。

对面重骑兵眼见长枪刺来,侧身向左边闪了半个身位,长枪贴着他的盔甲刺了过去,与此同时,他挥舞弯刀,砍向朱冕持枪的手臂。

朱冕倒吸口气,收住枪势,双臂较劲,将长枪向外拨起。

“当!”地声,刀砍在长枪上,溅出溜火星,弯刀向后弹起半个胳膊高,刃口出现个拇指盖大小的缺口。

朱冕的长枪被震偏半个身位,他倒吸口气,上下打量对方,只见对方虎背熊腰,面如黑炭,正是孔雀教的名护法,不由大喝声:“休走,看枪!”

他将长枪挽个枪花,打条弧线又反刺回来。

这名孔雀教护法则拎起弯刀,斜劈向枪杆。

“咣”地声,两件兵器再次相撞,二人都倒退数步,互相打量起对方。

从缺口涌入的骑兵越来越多,有的轻骑兵从侧面绕过重骑兵,直杀向西面明军后背。

“哗”地声,西面明军乱了起来,纷纷转过身来应对这支骑兵。

秃鲁火得儿松了口气,他麾下大队骑兵“轰隆隆”像推墙似的冲上土墙,冲入明军队伍中厮杀起来,顿时阵中骑兵往来奔跑,箭如雨发,四下漫射,双方都有无数人倒地。

龙振星看着面前骑兵,大喝声直冲上去,“嗖嗖嗖”无数箭从四面八方向他飞来。

他将镔铁长枪舞得如同光幕,亮光闪闪,四下拨打雕翎箭,箭杆乱飞,“叮当”之声不绝。

没有一支箭穿透他的防御,瓦剌骑兵张大嘴,目瞪口呆之际,他已拍马上前,镔铁枪如闪电般打了半个圆弧,正划过两名瓦剌骑兵的脖颈。

这两名骑兵哼都未哼一声栽下马。

他面前顿时出现个两辆马车宽的缺口,他拍马舞枪直往前冲,瓦剌骑兵波浪似的向两边闪开。

他和龙家庄骑兵一路冲杀,穿过了瓦剌骑兵的队伍,冲到他们后背一箭地远时才停住。

瓦剌骑兵并未理会他们,待他们冲过,缺口合拢,挡住后面的龙家庄步兵和明军骑兵,互相厮杀起来,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龙振星回头看着战场,两眼圆睁,重重“唉”了声,将镔铁长枪横在马鞍桥上,四下看着,嘴里嘀咕着:“怎么援兵还未赶到?”

他看着瓦剌骑兵后背,连连摇头:“要是再来几千多人,从背后杀过,定能杀开对手防线!”他目光焦灼起来。

这时,阳和口内已喊杀声震天,冒起滚滚黑烟,直冲云霄。

他摇了摇头,咬了咬牙,看了下左右的龙家庄骑兵,道:“大家伙跟我杀回去,一定要杀开条缺口!”

正在这时,远处几箭地远的地方,闪出条人影,骑马向这里飞奔,边跑边扬手道:“龙将军!龙将军!”

龙振星扭头看向此人,只见他头戴铁盔,身披铁甲,正是自己派去给郭敬送信的那名明军将领,不由两眼亮了起来,拍马迎上道:“张将军,郭敬方面可曾派人来?”

这名将领滚鞍下马,冲龙振星抱拳道:“启禀将军,末将数次求见郭敬,他避而不见,后来甚至找借口溜出城外,说有重要事要办!由于未见到他,其它人不能作主,所以末将未能借到援军,还望将军恕罪!”

“啊?”龙振星两眼圆睁似铜铃,似要跳出眼眶,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你待怎讲?”

“末将未求到援军,请将军恕罪。”

“唉!”龙振星闭上眼睛,重重拍了下膝盖,然后扭头看向战场,咬着牙道:“再杀回去!”

有名龙家庄骑兵道:“庄主,我们好容易杀出来了,不如就势撤走!你看那些人,个个能跑就跑,能闪就闪,庄主何不——”

“卟”他的胸口多了柄镔铁长枪,枪头从前胸扎入,从后背穿出。

正是龙振星出手,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龙振星,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龙振星咬着牙道:“动摇军心者杀无赦!”他将长枪收回,回顾众人道:“今后不许任何人说撤退逃跑二字,只管向前杀!前进者赏,后退着斩!”

话音未落,那名龙家庄庄丁翻身落马,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两眼犹自圆睁。

众龙家庄骑兵倒吸口气,昂首挺胸道:“遵命!”

龙振星两眼血红看着战场,如同雷鸣似的吼了声:“冲!”声音直冲云霄,震得大地摇了两摇,他拍马舞枪,直冲向瓦剌骑兵后队。

其余龙家庄骑兵和那名明军将领,也拍马舞刀,哇哇叫着冲上去。

他们形成个尖锥形队形,像把锥子扎入瓦剌骑兵队伍。

龙振星将镔铁长枪舞得如万朵梨花飞舞,瓦剌骑兵碰上死,挨着亡,其余龙家庄骑兵也奋力冲杀,硬生生将瓦剌骑兵撕开了条几辆马车宽的缺口,冲了进去。

瓦剌骑兵波浪似的向两边闪开,不断有骑兵下饺子似的坠地。

不到盏茶工夫,“卟”地声,龙振星冲破瓦剌骑兵队伍,来到明军阵中。

此时明军骑兵已和瓦剌骑兵冲杀成团,步兵也加入战斗,他们在战马奔腾嘶叫中,挥刀舞枪,砍向瓦剌骑兵和马匹,双方不断有人倒地。

龙振星额头已渗出层细密的汗珠,他深吸口气,扭头看向瓦剌骑兵。

对方排成长线,密密麻麻杀向明军,并且排在后面的瓦剌骑兵,不时用弓箭远射,飞箭越过众人头顶,刺到后面明军身上,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龙振星咬了咬牙,攥了把镔铁长抢,手心也出了汗,他“呀!”地叫了声,返回身又杀向瓦剌骑兵。

迎面的瓦剌骑兵挥刀来砍,他长枪一抖,犹如飞蛇,“啪啪”两声点中对方咽喉,对方立即血如泉涌,栽下马来,随后他毫不停歇,把镔铁长枪舞得如朵朵梨花飘舞,扎向对方骑兵。

对方骑兵用白蜡杆红缨枪隔挡,但是龙振星镔铁长枪快似流星,他们总差半个拍子,未能架住对方长枪,反而让它点中身上要害,又飞速撤离。

龙振星深知,在这场大的会战中要节省体力,虽然他可以猛地一枪搠穿两个,将其挑飞,但消耗很大,远不如轻轻一点来得省力,故而采用这种方法与敌作战。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八十三章 左冲右突(4) 瓦剌骑兵倒吸口气,密密麻麻无数骑兵冲来,将刀光舞成白闪闪成片,直砍向龙振星。

龙振星身后的龙家庄骑兵,齐拥而上,迎住瓦剌骑兵,不让他们包抄龙振星。

在龙振星左右两侧各一辆马车的范围,是他镔铁长枪所及之处,他从左扫到右,“呼”地声,镔铁长抢拉开条扇形迎住,“乒乒乓乓”将数把弯刀磕飞。

与此同时,枪头扫过他们的咽喉,在他们咽喉处划了条巴掌长的血印,血流如注,顿时他面前横着倒下了一片人。

他长出口气,头发向上飘起,浑身散发出阵阵白光。

瓦剌骑兵倒吸口气,波浪似的向两边撤退,让开了条两辆马车宽的甬道,直接通到底部。

“我出去可不难呀!”龙振星扭头看了看身后,还有数万人,他咬了咬牙:“还要把这个缺口撕得更大,彻底杀崩!”

原来这缺口实在太小,只能让他和少部分人突围。

他转向左边,这里的瓦剌骑兵人山人海,“哇哇”叫着向前冲,一眼望不到边。他将镔铁长抢举过头顶,指向左边,声若洪钟道:“杀呀!”声音直冲云霄,震得大地摇了摇。

一阵风吹来,吹得他身披的大氅猎猎起舞,直向后飘,像条直线。

他拍马舞枪冲向左边,身后的龙家庄骑兵也紧随其后,挥刀舞枪砍向瓦剌骑兵。

“什么?”阿礼不花两眼瞪圆了,“放你条生路你不走,硬来送死!别怪咱不客气!”他“哇哇”叫着,将镔铁棍舞得如同风车,直冲向龙振星。

众瓦剌骑兵也倒吸口气,先是脸上变得煞白,然后是沉下像铅块,两眼瞪得溜圆,“哇”地声叫,齐冲向龙振星。

那个原本闪开的甬道,又关上了。

有几名明军骑兵拍马顺着甬道往外跑,跑到不到一半时,甬道关闭,周围全是瓦剌骑兵,挥刀舞枪,冲他们乱砍乱杀,眨眼把他们砍成血葫芦,倒在地上。

有名瓦剌骑兵,甩掉了手中弯刀,两眼瞪圆了直直看着龙振星,飞身跃起,用胸膛直迎向镔铁长枪枪头。

龙振星一咬牙,奋力前刺,“卟哧”镔铁长枪扎穿他的胸口,从背后冒出半个枪头,有巴掌长,上面满是血。

这名瓦剌骑兵身子吊在半空,依旧两眼瞪圆了,直直看着龙振星,两只手抓住枪身,死死不放。

龙振星双臂较力,道声:“去!”长枪打个圆弧向天上甩去,“嗖”地声,这名瓦剌骑兵飞向天空,身子转盘似的转,飞了有十层楼高。

众瓦剌骑兵抬头看向他,倒吸口气。

阿礼不花拍马赶到,“呣”地一嗓子,抡圆了镔铁棍,来了招“力劈华山”,当头砸下,“嗡”地声,镔铁棍拉出条弧形影子,道道残影足两三个胳膊长。

龙振星甩过头,看向铁棍,双手将镔铁长枪举向空中,来了招“举火烧天”式。

“咣!”地声巨响,如同雷鸣,两件兵器相撞,溅起的火星有拳头大,飞出两层楼高,一道白色波纹以两件兵器相撞处为中心,四下散开,刮起阵风,吹得人衣袖直往上飘。

龙振星的镔铁长枪被砸弯成弧形,“嗡嗡”直响,而阿礼不花手中镔铁棍则向上弹去,弹起半个人高,不过没有脱手。

两人的马匹“噔噔噔”连着向后退了几步。

龙振星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到处找你找不到,你倒送上门来,也好,本将军成全你!”

他手腕一抖,挽个枪花,枪头的红缨向日葵似的四下张开,长枪转起,来了招“峰回路转”,直刺向阿礼不花胸膛,发出“嗡嗡”的响声,疾似流星。

阿礼不花将镔铁棍横在胸前,来了招“铁板桥”,身子向后倒去,同时双手举着镔铁棍架隔对方的长枪。

“哧溜”声,长枪贴着镔铁棍从他们面前刺了过去。

龙振星收回长枪,又来了招“银蛇吐信”,镔铁长抢打个旋转,从下往上直刺阿礼不花肚子。

阿礼不花浑身冒出团冷汗,他直起身子,双手握着镔铁棍向下一拨,在枪头距他腹部还有巴掌远时,架住枪头,往外拨去。

龙振星双肩耸起,双臂较劲,按住枪身,枪头只是向下晃了晃,便停住不动了。

“嗯?”阿礼不花愣了愣,低头看了下枪头,枪头像蜜蜂的翅膀似的“嗡嗡”跳动着,只要自己手一松,就会扎穿自己腹部。

他倒吸口冷气,双臂肌肉隆起像岩石,发出“咯吱吱”的声音,脸色紫胀,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外拨枪头,龙振星双臂按住枪身,把枪头往下压,两件兵器蹭在起,发出“喀喇喇”的响声,跳动不已。

众人眼都直了,围在旁边不动。

阿礼不花顶着后槽牙,使尽全身的力气,“哇!”地叫了声,双手将镔铁棍猛地向上拨起,与此同时,他身子向后仰倒,直栽下马来,“卟通”声来了个倒栽葱。

镔铁棍脱手而飞,在空中打着圈,飞起二层楼高。

龙振星手中的镔铁长枪,则被这一拨,拨开了两个胳膊远,刺向空中。

他倒吸口气,扭头看向阿礼不花时,阿礼不花已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后的土,连马匹和镔铁棍也顾不上,溜入瓦剌骑兵大队中。

龙振星不由剑眉倒竖,“哇”地叫了声,拍马冲上,却被四名瓦剌骑兵拦住。

他们齐使长枪,排成行,直刺向龙振星胸膛。

龙振星挽个枪花,以枪当棍,横着扫向这四支长枪,自左向右,划出道扇形圆弧,“喀喇喇”打中对方枪杆,将四支长枪向外拨去。

四支长枪交叉在起,转向旁边有胳膊远,龙振星却又收回长枪,自右向左,反刺向对方,疾似流星。

“卟卟卟”接连三声刺中对方胸膛,顿时血流如注。

镔铁长枪还未刺到第四人,那名瓦剌骑兵已“哇”地叫了声,双手撒开,面色惨绿,倒撞下马,两眼圆睁,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众龙家庄骑兵和明军骑兵,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两眼红通通冲向瓦剌骑兵,横劈竖砍,血肉横飞,如同疯了似的。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八十四章 左冲右突(5) “轰”地声,这支瓦剌骑兵如同开花弹爆炸,四下散开,眨眼前面出现个足足半箭地宽的通道。

明军骑兵和步兵顺着这个通道往外跑,龙振星则挥舞长枪,冲众人道:“别跑!向两边杀,将缺口拉大!”

众明军好似没听见似的,只顾抱头向前跑,并不时向后看。

龙振星牙齿咬得“咔咔”响,声若雷鸣道:“大家别跑!向两边杀!”声音直冲云霄。

阿礼不花穿着裤衩,光着脚丫子向前跑了段路,边跑边仰面朝天道:“快去报告大帅,这里顶不住了!”

有名骑兵拉开身上挂着的向腰鼓似的褐色筒子,对准天空,点燃药捻,“轰”地声响,从筒子内接连飞出三个白色火球,有碗口大,直飞到数十层楼高,“劈劈叭叭”接连爆炸。

腾起三股黑烟,展开有几个房间大小,在空中翻滚,过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才渐渐散去。

也先骑在马上一哆嗦,两眼看着远处天空飘起的三股黑烟,不由眼中蒙上团水雾,喃喃道:“明军跑了?”随后他低下头,用拳头重重砸了下马鞍,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我军攻击力太差,功亏一篑!”

他抬起头,两眼已燃出团火,“呛啷”声拔出腰刀,举向空中道:“给我全部压上往前冲!只许前进,不许后退!后退者斩!”说完,拍马舞刀冲向明军阵营。

他的百名亲兵卫队和孔雀教两名护法“夺命刀”和“流星锤”及二十名教内好手,紧随其后。

孔雀夫人摇了摇头,拔出背后背着的绿玉寒冰剑,看着薛若冰和陆小翠道:“我们也去吧!”

陆小翠眉毛飞起,拔出腰间软剑,抖了两抖,变得笔直,薛若冰则从袖口拔出柄黑色匕首。

孔雀夫人嘴巴差点咧成两半,“这东西能在千军万马中冲杀吗?”随后又摇摇头:“罢了,将就用吧!大帅了昏了头了,我军骑兵,敌军步兵,且人数比他们多出近一倍,还是占优,不必亲自上阵的。你们在战场上跟着我走就行了。”

薛若冰和陆小翠点了点头,催马跟在她后面,冲入战场。

阿礼不花跑了段路,耳朵突地竖起,回顾左右道:“龙振星在叫什么?”

他扭头看向缺口地方,顿时两眼放光,嘴巴咧开像黄瓜,双手拍着膝盖,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那帮傻子,跑什么咧?把缺口放大才是对的!”

他又扭头看向东边,见明军纷纷往缺口的方向跑,便伸出手:“取本将军马匹、盔甲和兵器来,给我把缺口封住!”

有名骑兵跑上来:“将军,你的马匹、盔甲和兵器通通找不见了,只有这个!”

他递上两边弯刀。

阿礼不花接过弯刀掂了掂,连连摇头:“太轻!”随后抬起头道:“只好将就了!哇!杀呀!”他双手拎着刀,光着脚丫子,又冲向缺口处的明军。

瓦剌骑兵也纷纷拨转马头,向缺口方向跑来。

有队明军骑兵冲过缺口,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嗡”地声,龙振星如遭雷击,身子向后晃了两晃,咬着牙道:“你们跑什么?接着打!还有很多人没冲出来!”

说话间,左右两边的瓦剌骑兵潮水般地杀了过来,挥刀乱砍,顿时明军队伍波动起来。

龙振星拍马舞枪,道声:“我去撵他们!把他们追回来!”便向外飞奔而去,如道流星。

几名瓦剌骑兵挥刀来砍他,他二话不说,长枪一扫,一枪一个挑翻下马,随后带着溜烟,跑出了缺口。

明军齐呼:“呀!龙将军也跑了!我们一起跑!”他们像斗鸡似的往缺口地方直冲,密密麻麻挤成了团。

有龙家庄庄丁挥手道:“大家别跑,别乱,将军不会跑的,他一定会回来的!”“梆”地声,他脑袋上挨了个栗凿,鼓起个鸡蛋大小的包。

这时瓦剌骑兵全冲上来,冲入明军队伍横劈竖砍,血光四溅。

阿礼不花手持双刀,光着脚丫子,冲入明军队伍,双刀抡起,白闪闪成片,连着砍倒数名明军步兵,“咔嚓”声,他手中的柄弯刀折成两截,不由连连摇头。

龙振星拍马舞抢,直追那队明军骑兵。

那队骑兵排开约有条街长,稀稀拉拉直往前赶。

龙振星坐骑火龙驹,四蹄翻飞,像道流烟,用了盏茶的工夫,就冲到最前面,他拨转马头,将镔铁长枪横在路旁,双眉倒竖道:“停下!”

“唏溜溜”明军骑兵勒住马匹,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龙振星。

龙振星厉声道:“谁叫你们跑的?”

有明军骑兵乍着胆子道:“将军,不是您下令突围?”

“喀嚓!”龙振星将枪头支在地上,道:“突围不是逃跑!还有那么多人没出来,你们怎么能独自逃跑?快给我杀回去!”他气得浑身直抖,胡子直往上飞。

众明兵耷拉下眉毛,拨转马头,向来路跑去。

这时,从后面飞跑来数骑,跑在前面的身披铁甲,头戴铁盔,后面的则分别是身着红色坎肩的龙家庄庄丁和金黄锦缀的少林弟子。

原来他们正是蓝光和了空大师派来给龙振星送信的。

他们拍马直往前跑,边跑边叫:“龙将军!庄主!龙施主!”

龙振星顿了下,扭头看向他们,停住马匹,将镔铁长枪斜搭在马鞍桥上,纹丝不动。

几个人跑到他身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冲他连连拱手,已是大汗淋漓。

龙振星道:“不知几位找龙某何事?”

身披铁甲的明军将领拱手道:“吾等奉命来与龙将军送信!”说完,从怀中掏出蓝光的亲笔书信,上面有金漆火印。

龙家庄庄丁则掏出了空大师的亲笔书信,双手递上。

龙振星愣了下,接过信,首先揭开蓝光的信看了起来。

铁甲军将领道:“我们紧赶慢赶,好容易赶了来。不料未找到将军,耽误了大半天工夫,直到去大同打听了情况,知道将军在这儿,就赶了来,希望来得及!”

少林弟子单掌合什道:“弥陀佛,这是方丈的亲笔信件!只可惜我们江湖中人,路途多有不便,不能像朝廷六百里加急那样,停马不停人,实在令人惭愧!不过在此见到龙庄主,令人欣慰!”

原来王振的信使,手持金鈚令箭,沿途多有接应,故而比他们早两天赶来,他们无此条件,不但没有接应,还有接受多发盘查,耽误了很多时间,直到现在才到。

几人想起这个,不由脸红到了耳朵根,低下了头。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八十五章 左冲右突(6) 龙振星将两封信展开,上上下下读了几遍,双手捏成拳头,频频点头道:“好战略呀!好战略呀!”随后他抬起头,眼中蒙上团水雾,嘴巴抿起:“可惜你们还是来迟了一步,大军已陷入阳和口,龙某正设法率人突围!”

“什么?”

“什么?”

众人睁大眼,张大嘴看着他,满脸不相信,“怎么这么快就陷进去了?”

龙振星摆摆手,把头别到左边:“一言难尽!你们回复蓝将军和了空大师,说龙某正全力率人突围,争取达成众位英雄豪杰的蓝图!”

龙家庄庄丁抱拳道:“庄主!要回他们回,既然在下来此,就随庄主冲杀,以突重围!”

铁甲军将领和少林弟子互相看看,连连点头道:“不错!既然我们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怎么也得带几个敌人的脑袋。多个人总多份力量!”

龙振星仰面朝天,闭上眼睛,点了下头:“既然如此,龙某也不勉强你们!就随龙某,去冲击敌阵吧!”他右臂猛地向上一挥,镔铁长枪直指向天空,枪头闪闪发亮。

周围馒头样的山包连绵起伏,望不到头,大半的山包都是光秃秃的。

明军骑兵边往回跑嘴里边嘟嘟:“好容易跑出来了,再回去?找死!”个个脸红脖子粗。

待赶到战场时,这里已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到处是人和马匹的尸首,绵延几条街长,瓦剌骑兵已将缺口封上,形成了条完整的链子,将明军的出口全部封住。

赶回的明军骑兵咽了口唾沫,双腿筛糠似的抖,他们闭上眼睛,“哇”地声叫,挥舞刀枪冲了上去。

排在最后的瓦剌骑兵,扭过头来看着他们,弯弓搭箭瞄向他们,待他们冲到距自己半箭地远时,“嗖嗖嗖”将箭连续放了出去,箭如雨发。

前面的几名明军中箭倒地,后面的明军“呀!”地叫了声,扔掉手中刀枪,面色变得惨白,双手抱着头,拨马四下奔跑,边跑边哭丧着脸道:“我早说不来嘛!现在你看!”

他们泪如雨下,发足狂奔,头上的毡帽向天上飞去,小鸟似的扑楞着翅膀。

龙振星此时带人赶到,见此情况,连连摇头:“他们已丧军胆,毫无战斗力可言了,随他们去吧!”

铁甲军将领两眼瞪得似铜铃,厉声道:“岂有此理?应抓住立即斩首,以振军威!”

龙振星摆摆手,现在他们就几个人,根本无法抓住四散奔逃的明军,而且战场那儿还杀声震天,他们也顾不上了,只得硬着头皮冲向战场。

瓦剌骑兵见龙振星拍马赶到,不由倒吸口气,纷纷弯弓搭箭对准了他。

此时阿礼不花已找到自己的马匹、盔甲和兵刃,他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拎着镔铁棍,骑在乌骓马上,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昂首挺胸道:“好玄!好玄!差一点点就杀崩,那些明军真不该拔腿就跑!”

原来在没有出路时,他们拧成股绳,拼命向前杀,待杀出个缺口后,跑出去的只想逃命,根本无心恋战,这不但动摇了军心,而且也削弱了突围的力量,使得几乎崩裂的瓦剌骑兵,又合了起来,牢牢堵住他们去路。

龙振星两眼冒火,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嘴里直道:“不能这么干!不能这么干!”说话间,距瓦剌骑兵的后队只有半箭地远了。

“嗖嗖嗖”对方箭如雨发,从四面八方射向龙振星。

龙振星镔铁长枪一晃,挽出无数枪花,在面前形成个桌子大小的圆形屏障,白茫茫连成片儿,像旋转的盘子。

“叮叮当当”箭如雨点似打在盘子上,四下乱飞。

首轮箭雨过后,龙振星长枪一舞,飞身而出,盘子状残影依然留在半空,而他就好像从盘子中窜出一样,飞马冲如瓦剌骑兵阵营。

瓦剌骑兵刚刚拉满弓,还未来得及瞄准,龙振星已飞马冲入他们阵中,长枪横着扫去,打了个圆弧,枪身撞在弓箭上,则雨点似的向上弹飞,枪头划过他们,则留下条巴掌长的血印,顷刻有六七名骑兵中枪倒地。

龙振星毫不停顿,直接往里冲,冲过了第一排骑兵。

他身后的铁甲军将领、龙家庄庄丁和少林弟子也边拨打雕翎边往前冲。

由于龙振星在前面拨飞大部分箭,而且大部分箭也专门射向他,所以后面的人受的箭少,拨打完两三支就没了。

瓦剌骑兵还未来得及发射第二轮箭雨,龙振星已冲如他们当中,当场刺倒数人,冲乱他们队形,使他们第二轮箭雨没有发出,待他们又准备好发射时,铁甲军将领、龙家庄庄丁和少林弟子三人已冲了上来。

铁甲军将领和龙家庄庄丁手持砍刀,横劈竖砍,硬砍翻数人,杀开条血路,而少林弟子则拎着水火棍,双手握着棍尾,抡圆了横扫了圈,扫开有个房间面积大小。

水火棍带着“呼呼”的风声,连续打中瓦剌骑兵手持的弓箭,只听“乒乓”数声响,数支弓直飞向天空,箭也四下乱射出去。

失去弓的瓦剌骑兵,顿时虎口流血,未及反应,少林弟子有横着来了招“横扫千军”,将水火棍反回着打了出去。

正打在对方脑袋上,血流满面,倒栽下马,满地打滚,双手抱着头,“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少林弟子没有回头,径直拍马冲入阵中,抡圆了水火棍连着横扫,“乒乒乓乓”响成一片,对方的兵器直往天上飞,飞出五六层高。

龙振星又刺翻二人,听见后面响声,扭回头看了眼,不由挑起大指:“果然是少林高手,不同凡响,一扫一片,不亚于我。唯一欠缺的是不能毙敌,我来助他些!”

说完来了个旋风大翻转,火龙驹像转盘似的旋转了圈,马头正对着少林弟子。

龙振星拍马上前,挥舞手中镔铁长枪,闪电般连刺数下,直刺向兵刃被磕飞的瓦剌骑兵。

本来瓦剌骑兵与龙振星差距就很大,但他们手持兵器,龙振星多少还忌惮些,如今手里没了兵器,完全变成了练枪的靶子,让龙振星不费吹灰之力刺翻五六人。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八十六章 左冲右突(7) “呼”龙振星头上冒出股青气,两眼发亮,转向少林弟子道:“敢问高僧法号?”

话音未落,他两眼圆睁,厉声叫道:“小心!”

“卟”地声,一支飞箭从后面飞来,正中少林弟子后心,少林弟子身着猛地一震,双臂晃了晃,仰面朝天,“卟”地喷了口血,两眼圆睁,直直倒下马去。

原来有名瓦剌骑兵统领,见少林弟子如虎入羊群,杀得瓦剌骑兵兵刃乱飞,龙振星又乘机结果了失去兵刃的瓦剌骑兵,不由大惊。

二人若这么配合起来,那可不得了,便偷偷拽出弓箭,瞄准少林弟子后背,一箭射去,正中后心,不由眉眼开花。

正得意间,猛见龙振星眼似铜铃,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盯着自己,不由倒吸口冷气,拨转马头就跑。

龙振星拍马要追,但隔着多名瓦剌骑兵,冲杀过去必耽误时间,正在这时,天上一把弯刀坠落下来,正是被少林弟子打到空中,飞了十几层楼高,如今才打着旋转落下,正落在他身侧。

他枪交左手,右手接住弯刀,气运丹田,甩手将刀向那名瓦剌骑兵统领的后背掷去。

刀的全身发出薄雾似的淡淡白光,带着“呜呜”刺破空气的声音,直飞向那名瓦剌骑兵统领,刀后拖着条一辆马车长的白色练子,“刷刷”直响。

那名瓦剌骑兵统领,边往前跑边扭头向后看,但见道白光飞向自己,不由眼睛瞪圆,想要向旁边闪,但已来不及,“卟”地声,弯刀从后背扎入,刀尖从前胸冒了出来,有巴掌长,鲜血直流。

他“哇”地惨叫声,从马上飞起半人多高,倒撞下马。

龙振星扭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少林弟子,嘴里发出“唉”的声响,摇了摇头,“正待要和他配合作战,谁知——”他眼中蒙上了团水雾,嗓子像堵了团棉花,哽咽了。

原来,龙家庄骑兵和明军将领同他配合作战,虽然骁勇,但他们杀敌多,伤敌少,不似少林弟子,出手就打伤一片,却杀不了他们,而由龙振星补上枪,这样就极大地节省了龙振星体力,同时加快了他杀敌速度,相得益彰。

其它人没有这种配合,他们无需龙振星补上枪,但却陷入苦战。

这种灵光一现的配合,未及出彩,便如昙花一现。

龙振星已来不及做更多的伤感,两柄弯刀兜头向他劈来,龙振星暴喝声:“着!”手舞镔铁长抢横着扫出,“叮当”两声,两柄弯刀飞向天空。

他手腕翻转,将枪回扫,如同流星,枪头划过两名瓦剌骑兵脖颈,留下条巴掌长的血印,血直往外冒。

两名瓦剌骑兵向下倒去,龙振星看也不看他们眼,拍马向前跑去,待二人跌倒在地时,他已跑出数辆马车之外。

铁甲军将领和龙家庄庄丁奋力砍倒数名瓦剌骑兵后,顿觉双臂酸麻,围上来的瓦剌骑兵越来越多,他们挥舞兵器横劈竖砍,却已力不从心,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正在这时,龙振星拍马赶到,对着两名瓦剌骑兵侧面就是一枪。

镔铁长枪“呼”地声飞了出去,从前面瓦剌骑兵肋下穿入,前胸穿出,又刺中另外名紧贴他的骑兵,像糖葫芦似的把两名瓦剌骑兵穿了起来。

龙振星双臂较劲,抡起镔铁长枪向外猛地一甩,“嗖嗖”两声,两名瓦剌骑兵飞向空中,像转盘似的在空中盘旋着,直飞了五六层楼高。

“哇!”瓦剌骑兵震了下,向后退去,面色变得惨白。

正在包围圈内奋力拼杀的明军,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龙将军回来了!龙将军回来了!”他们跳起来往前砍杀,越砍越有劲。

火龙驹向后打个趔趄,右腿弯曲了下,连退了五六步才止住脚步,直打响鼻。

龙振星低头看了眼火龙驹,拍拍它的额头:“还是用力过猛了!”

虽然将敌军骑兵挑到空中,耗力极大,杀伤不大,但是却能震撼敌军和鼓舞自己一方士气,此消彼长,效果比多杀几十名瓦剌骑兵要好。

瓦剌骑兵见了龙振星拨马就跑。

接下来没有经过大的战斗,龙振星和铁甲军将领、龙家庄庄丁冲入自己军中。

明军又蹦又跳,挥刀猛砍。

之前明军骑兵逃窜,龙振星追出及瓦剌骑兵又将缺口堵上,极大打击了他们士气,他们几乎要崩溃,还是数百名龙家庄庄丁咬着牙死死抵抗,才使军阵没有崩溃。

如今龙振星杀回,他们重又士气高涨,奋力前冲,但是龙家庄庄丁已损失过半。

龙振星看着战场,暗自寻思:“不可像先前那样,只杀开条很窄的小路,只让少数人跑了,结果他们一跑就无心战斗了。”

龙家庄庄丁都聚拢到他身边,只围了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圈,并且带箭受伤流血者不计其数。

龙振星倒吸口气,又低头看看火龙驹,已是汗流浃背,浑身湿漉漉的,像是淋了水。他翻身下马,拍了拍火龙驹的脖子,然后将镔铁长枪拄在地上。

北边的瓦剌骑兵比南边的多出一倍不止,队伍厚实,大山似的往下压,明军节节后退,弃下满地尸体。

阿礼不花冲在前面,抡圆了镔铁棍,左右横扫,打翻了成排的明军,有当场毙命的,也有被打落下马,满地打滚呼嚎的,被随后赶到的瓦剌骑兵马踏而断气。

其情形颇似那名少林弟子,且威力要大许多。

龙振星点了下头,伸出左手:“取弓箭来!”

有名龙家庄庄丁,双手奉上柄雕花的金背铁胎弓,比寻常弓要硬一倍,达四石之力,牛绞筋拴在弓上,灰蒙蒙的,不似寻常弓白闪闪发亮,乃用上等陈年牛绞筋特制。

箭杆用箭竹所制,笔直且泛出金属光泽,箭尾是用真正大雕的羽毛制成,而不是用其它材料仿制,箭头呈三棱形,闪着阵阵寒光。

龙振星将镔铁长枪立在地上,接过弓箭,弯弓搭箭,将弓拉得满月似的圆,将箭头瞄准了阿礼不花。

阿礼不花距他有一箭多地远,他左手撑弓,右手搭箭,左眼闭着,右眼圆睁,箭头微微晃动着,对着阿礼不花咽喉,右手一松,“嗖”地声,箭如流星飞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八十七章 巨星陨落(1) 阿礼不花抡圆了镔铁棍打倒两名明军骑兵,“呼呼”喘着气,他已满头大汗,满脸红色,面前出现个空白。

正在这时,那支雕翎箭像道流星,“呜”地声,像火车鸣笛,飞向阿礼不花,身后拖了条两辆马车长的影子。

阿礼不花眼角余光,瞥见寒星直飞向自己,倒吸口气,他身子向后一仰,来了招“铁板桥”,同时双手举着镔铁棍,横着迎向那点寒星。

“当啷”声响,如同放炮,寒星撞在镔铁棍中间,火星四溅。

雕翎箭被弹得向上飞起半个胳膊高,贴着阿礼不花的脑袋飞向天空,阿礼不花惊出身冷汗。

“喀喇”声,龙振星手中弓弦崩断,游蛇似的弹起。

他是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地声响,重又把镔铁长枪抓在手中。

阿礼不花左右看看,发现自己已冲到最前,不由舌头吞到喉咙里,向后退了两步,四处寻找发箭之人,待看到是龙振星时,不由头皮发炸,吐了下舌头,又向北边杀去,离龙振星越远越好。

眨眼他又跑出半箭地远。

龙振星所在地战况不甚激烈,只有数名瓦剌骑兵,在离他几辆马车远的地方与龙家庄庄丁缠斗。

龙振星低头暗思:“眼前僵局难以打开,不如到后队去问问宋谦、朱冕,看他们有什么良策!”想完,便拉着马向后面走去,龙家庄庄丁也紧随其后。

明军又后退了半箭地远,瓦剌骑兵队形更密集了。

朱冕迎面看见有名穿着乌龟壳似盔甲,坐骑也披上铁叶甲的骑兵冲向自己,不由大惊,拍马冲了上去,他手中的镔铁长枪,似道流星,直刺向对方胸口。

那名骑兵昂首挺胸冲上,手舞弯刀砍向朱冕。

“当”地声,朱冕镔铁长枪直刺在对方盔甲上,对方盔甲向内凹陷了半个指头深,对方不闪不避,左手抓住枪杆,右手挥刀砍向朱冕胳膊,两眼瞪得似鸡蛋。

若是寻常骑兵,此枪已扎透他心脏,但目前只是刚刚穿透盔甲,枪头只划开了对方皮肉,加之对方乃也先精挑细选的力大之人,握住枪不动,也阻止了朱冕兵器的进一步伤害。

朱冕愣了下神,对方弯刀已“呼”地砍了下来,势若流星。

说时迟,那时快,朱冕左手急忙撒开,右手握着枪杆尾部,身子向后仰倒。

“当”地声脆响,弯刀砍在枪杆上,撞出溜火星,向上崩开,刀刃出现个指甲盖大小的缺口,而枪杆则留下条半个指甲盖深的月牙形的缝。

朱冕乘此机会,猛地将枪杆向后拉,对方拽住枪杆不撒手,他没拉开,只是晃了两晃。

他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哇”地声叫,立起身,双手抓住枪杆,猛地向外撇去,那名瓦剌重骑兵身子晃了晃,栽下马来,但手依然抓住枪杆不放,眼珠瞪圆看着朱冕。

朱冕气运丹田,头发向上飞起,拨马拉着他跑。

这名瓦剌骑兵重骑兵跑了几步,摔倒在地,被拖在地上直往前走,地下留下条弯弯曲曲的蛇形痕迹。

明军步兵赶上,纷纷用刀枪砍向那名瓦剌重骑兵,只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他身上已中了三刀六枪,血直往外冒,手还抓着枪杆不放。

朱冕带着他,跑了半箭地远,他才松开手,闭眼断气。

朱冕擦擦额头的汗,“呼”地出了口气道:“这种士兵难缠,大家小心!”

孔雀教护法砍翻两名明军骑兵后,连连摇头:“这身盔甲太笨重,且重心不稳,不然此时本护法早打开杀戒了!”

明军轻骑兵对上瓦剌骑兵重骑兵,尽管这重骑兵是山寨,可也被杀得连连倒退,弃尸遍野。

瓦剌骑兵在北边的战场取得了主动,也先精神抖擞,从北线冲入,周围簇拥着护卫亲兵和孔雀教护卫。

他们围成圈,围着个明军骑兵,风似地围着他转,却不攻击,并且不断杀退其它明军,将这名明军骑兵同其它明军隔离了好几辆马车远。

这名明军骑兵冷汗直冒,双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也先两眼冒光,“啊哈!”催马冲上去,将弯刀砍向这名明兵头顶。

这名明兵缩着脖子,手颤抖着挥刀去迎,也先眉毛挑起,弯刀斜着划过,与明兵钢刀错开,当他的弯刀下降到这名明兵腹部时,向左侧横着劈开,在明兵腹部花开了条半个胳膊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这名明兵“哇”地声惨叫,手捂着肚子,弯下了腰,正在这时,也先抡圆了弯刀回手反劈,正砍在他脖颈上,当时就把他砍下马去,倒地断气。

众瓦剌亲兵将刀枪举在空中,高呼:“大帅万岁!大帅万岁!”

也先两眼发亮,看着弯刀,手捋胡须,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

瓦剌骑兵顿时两眼血红,头发向上飘起,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将刀枪挥舞的更加猛烈,明军连连后退。

不但北边被破了个口子,西边也被突入,大队瓦剌骑兵冲入明军寨墙,四下散开,奋力砍杀,越涌越多。

宋谦、朱冕顿时满头大汗,他们被隔成两块,相距几箭地远,互相望不见。

瓦剌重骑兵继续向前推进,由于大队瓦剌轻骑兵的涌入,分散了明军注意力,使他们前进速度更快,不到盏茶工夫,已推进到明军腹地。

这里四面是明军,西面和南面的明军排成长列,抵挡冲来的瓦剌骑兵,虽节节后退,但队伍没有溃散,未让敌军冲破队形。

东面的明军则排成方阵,四下接应。

这个方阵占地三四个足球场大小,其中有队明军切入重骑兵后面,将他们与轻骑兵隔开。

朱冕则指挥明军骑兵拼命抵挡瓦剌轻骑,让他们同重骑兵的距离拉大到半箭地远。

此时的瓦剌重骑兵,已损失数十人,队伍还是排成三列向前冲,当推进到阳和口谷口位置时,便无法前进了。

大队明军不但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后面也绕出队明军,向他们后背发起进攻,重骑兵盔甲只有半副,只挡住前面,后面却空空无有,几支明军冷箭射来,当场有数名重骑兵中箭倒地。

明兵鸟雀似蹦了起来,挥舞刀枪冲杀上来,砍向他们后背。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八十八章 巨星陨落(2) 孔雀夫人挥剑刺倒两名明军骑兵,扭头看向重骑兵,不由倒吸口气,眉头拧成疙瘩,暗叫:“不好!”

正在这时,龙振星牵着火龙驹赶到,见此情景,不由双眉倒竖,两眼瞪得似铜铃,“哇呀”叫了声,飞身上马,绰起镔铁长抢。

有名明军将官跑来,手指瓦剌重骑兵道:“将军可来了!你看那支队伍,对我们威胁最大!不过他们的后背没有盔甲!”

龙振星手搭凉棚,拢二目看向重骑兵,看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嘴巴撇起:“半吊子!”他挥了下手:“三十名骑兵跟上本将军,看本将军如何消灭他们!其它人坚守阵地,莫让人接应他们!”

说完,拍马舞枪冲向重骑兵后背。

有三十名龙家庄骑兵跟了上去,其余明军见他来了,像打了鸡血似的,蹦了起来,咬牙挺住,瓦剌轻骑兵一时竟无法前进,接应重骑兵。

孔雀夫人嘴角直发苦:“好歹不歹,他怎么一来就进攻后背?”说着不由闭上了眼睛。

原来,龙振星身为武学的大行家,只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的弱点所在,想也不想就冲上去。

火龙驹像朵红云,直往前飘,龙振星身披的猩红大氅,也猎猎起舞,向后直线形飘动,他的耳边响起阵阵“呼呼”的风声,明军风似的向后退。

不到十个呼吸,龙振星已赶到瓦剌重骑兵最后一排最边侧。

最边的瓦剌骑兵后背无任何盔甲,并且他的重心被盔甲全带到了前面,因此扭头看着龙振星,摇头晃脑,身子却运转不便。

龙振星疾似流星,“卟哧!”长枪刺中他后心,扎出个酒杯口大小的血洞,汩汩往外冒血。

他毫不停留,拍马接着向前飞驰,收枪刺枪速度快似闪电,简直连成条线,令人眼花缭乱,眨眼就十人中枪。

龙振星犹嫌太慢,干脆不再反复刺杀,而是斜着枪头,如蜻蜓点水般从瓦剌重骑兵后心斜着刺过,剜下拳头块大小血肉,鲜血直流,但枪头直直往前扫过,“嗡”地下,一枪刺出就扫下七八个。

瓦剌重骑兵下饺子似的,“卟通卟通”直掉下马。

尽管如此,可他们身披重甲,运转不便,只能眼睁睁看龙振星飞刺,不但瓦剌骑兵目瞪口呆,连明军也呆若木鸡。

孔雀夫人食指、拇指撮成圈,放入口中,“嚯”地打了个呼哨,声音嘹亮如钢锥,直刺向天空。

孔雀教两名护法已察觉后队有异,又听到口哨声,扭头看去,“嗡”地声两眼发直,后面重骑兵倒了一片,半排的重骑兵消失不见。

他们舌头肿了起来,二话不说,用弯刀割盔甲绑绳,但绑绳结实,一时半会割不下来。

前面的明军挥刀砍来,他们立即翻身下马,砍倒面前两名明军,气运丹田,“哇”地叫了声,挥刀斩向盔甲绑绳,绑绳断裂成数条,片片坠落,“哧啦啦”盔甲被卸了下来。

他们呼了口气,头发四下飘散。

当重骑兵纷纷拨转马头对准龙振星时,已有数十人中枪倒地。

“咦!”也先用手重重拍了下额头,发出“啪”地如敲鼓的声音,他脸上刷下道道黑线,面色铁青,直盯着龙振星。

瓦剌骑兵的队伍不由向后退了退。

当瓦剌重骑兵转过马面对龙振星时,龙振星便停下脚步,挥枪刺向对面名重骑兵胸膛,对方不闪不避,只是催马前冲,同时抡圆了弯刀砍向他。

龙振星手腕一抖,长枪飞起,磕向对方弯刀,“当”地声火星四溅,弯刀飞向天空,飞出五层楼高,但龙振星并未停手,而是继续打个弯向前刺。

“卟”地声,正中对方咽喉,血如泉涌。

龙振星摇了摇头:“正面作战,效果差了许多!”他将长枪举向空中:“向对方后背进攻!”

明军此时已摸索出些门道,见状“哇”地叫了声,冲向瓦剌重骑兵后背,顿时他们应接不暇。

由于明军力道、准头和速度远远不及龙振星,所以他们虽然在进攻瓦剌重骑兵的后背,但效果远不如龙振星,并且瓦剌重骑兵有足够时间作出反应来应对他们,双方一时僵持住。

孔雀教两名护法已将身上盔甲卸掉,顿觉轻松了许多。

他们飞起二人多高,从前面飞到后面,落在距龙振星两辆马车远的地方,飞身跃起,分左右两路挥刀砍向龙振星,与此同时,他们打了声呼哨,身在半空,手臂向下挥了下。

数名瓦剌重骑兵催马上前,直砍向龙振星。

龙振星眉头皱起,数名瓦剌重骑兵尚好应付,只是两名孔雀教护法是个麻烦。

心念电转之下,他长枪横扫,刺向其中的名护法,而另名护法则从右侧飞身而上,挥刀砍向他脖颈,势若流星,他背后两柄瓦剌重骑兵的弯刀齐刷刷砍下,直砍向他双肩。

龙振星咬了下牙,双脚点镫,“呼”地声飞起二人多高,在半空打个旋,挥枪向下刺。

两名孔雀教护法交叉着从他脚底下飞过,飞出辆马车远,而两名瓦剌重骑兵的弯刀则砍了个空。

龙振星在下降的同时,窥见两名瓦剌重骑兵空门大开,弯腰低头看着自己原先坐的地方,他便将镔铁长枪直刺向二人后脖颈,疾似流星。

“卟卟”两声,便将他们后脖颈扎了两个血洞。

“轰隆”声,他落在火龙驹背上,身上铁甲“哗啦啦”直响,两名瓦剌重骑兵,胳膊鸭子似的晃了晃,闷哼声栽倒在马下。

龙振星看看自己身披的重甲,足一百斤,不由摇了摇头:“冲锋陷阵尚可,但对付身手灵活的魔教中人,有些笨重!”他看着两名孔雀教护法,眼睛眯成了条线。

这时,龙家庄骑兵已飞身赶到,他们迎上瓦剌重骑兵,接住厮杀,其中有几名龙家庄骑兵,冲向孔雀教两名护法,挥刀砍去,边砍边叫:“挡住他们,别让他们乱跑!”

其中有名护法,眼见钢刀劈来,头一低,来了招“狮子甩头”,闪过钢刀,同时身子飞起半人多高,反劈向龙家庄庄丁。

龙家庄庄丁倒吸口气,身子向斜侧闪开,同时拉回钢刀,反手迎向对方弯刀。

章节目录 第六百八十九章 巨星陨落(3) “当”地声,两把兵器相撞,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火星。

龙家庄骑兵手中钢刀“嗖”地声向外侧飞去,打着旋转飞出两辆马车远,落在地下。

孔雀教护法则向后飞出两步远,才一落地,两名明军步兵手持红缨枪,扎向他胸膛,他倒吸口气,来了招“懒驴打滚”,就地滚出辆马车远,两支红缨枪从他头顶刺过。

失去钢刀的龙家庄骑兵,冲入瓦剌重骑兵队伍,迎面两把弯刀劈来。

他手中空空无物,看看左右,突然“哇”地叫了声,飞身而起,来了招“饿虎扑食”冲向其中的名瓦剌重骑兵,两眼变得血红,脸扭曲成麻花。

对面瓦剌重骑兵倒吸口气,打个哆嗦,“呼”地声让他掐着咽喉。

这名瓦剌重骑兵两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开似鸡蛋,后仰着脖子,去掰他双手,以此同时,另一名瓦剌重骑兵举起弯刀砍向这名龙家庄骑兵后背。

“喀嚓”声,半柄刀砍了进去,血花飞溅,溅得他满脸满手都是。

龙家庄骑兵手指无力地松开,坠落在地,两眼依旧瞪得滚圆。

众瓦剌骑兵不由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

两名孔雀教护法,已和明军步兵交上手,他们在步兵中横劈竖砍,血肉横飞,同时孔雀教另二十几名好手,也卸下盔甲,跟在他们身后,挥刀砍向明军,完全步兵架式。

瓦剌重骑兵则没有搭理他们,围成团,继续与明军战斗。

龙振星看看右边的瓦剌重骑兵,又看看左边的孔雀教众,沉思片刻:“魔教卸下盔甲,身体轻便,倒不利于我作战,由他们去吧!”

他将目光转向瓦剌重骑兵,眼睛眯成条线,冒出道道火光。

瓦剌重骑兵已摆成个圆圈的形状,占地约足球场大小,他们面朝外面,与明军互相砍杀,“乒乒乓乓”刀枪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龙振星点了下头,“哇!”地叫了声,挥动镔铁长枪刺向右手边的名瓦剌重骑兵。

这名重骑兵正与龙家庄骑兵互相挥刀砍杀,难分高下,冷不防一支镔铁长枪刺向自己咽喉,“卟”就扎个对穿,飞坠下马,哼都未哼一声。

龙振星何等高手,出招又快又准,即使全神贯注与之作战,也绝非对手,何况还要分一大半精力应付别人。

在这名瓦剌重骑兵坠地的地方,出现个可容两人并排而过的口子。

龙振星二话不说,拍马舞抢,从缺口内冲了进去,回头一看,瓦剌重骑兵全后背对着自己,围成圈,不由嘴巴向上咧起。

他单手抓枪,将长枪当刀使,绕着瓦剌重骑兵后背划去,镔铁长抢就像破水的帆船,“哧哧”响着,在对方后背留下道道半个指头深的血痕。

一枪划过,就倒下七八个,眨眼工夫,瓦剌重骑兵就倒下半个排,出现了个半箭地宽的缺口,明军从缺口处蜂拥而入。

“滋滋滋”也先牙齿直打颤,脸都绿了。

他转向孔雀夫人:“圣教主,这重骑兵也是本帅精挑细选的勇士,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

孔雀夫人“唉”了声,摇摇头道:“启禀大帅,这重骑兵不是真正的重骑兵,他是有重大缺陷的,这些缺陷寻常人拿不住,但是像龙振星这样的高手可轻易抓住,所以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反倒不如轻骑兵好使。真正的重骑兵是不会这样的!”

“唉!”也先闭上眼睛,仰面朝天,用手拍了下额头:“天亡我也!”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拍马上前道:“大帅,龙振星这种从背后偷袭的打法不道德!”

也先圆睁双目:“两军交战,胜者为王,谁还管你德不德?况且龙振星打法也是兵家惯用,怎说不德?”

陆小翠圆睁双目,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看着龙振星的方向道:“看我去拿下他!”

“咳!”孔雀夫人啐了口唾沫,白了她眼:“退下!”

陆小翠舌头缩到喉咙里,捂着嗓子,退了下去。

也先嘴里发出“唉”地声响,摇了摇头,道:“只怕要退兵!”

孔雀夫人连忙摆手道:“不可!”她冲也先拱手道:“现在两军交锋,已到最关键的较劲时刻,大帅若是退兵,后果不堪设想!只能坚决往前冲!”

也先头往脖领里缩了缩,寒毛直竖,他咬了咬牙,点头道:“也罢!就照圣教主说的办!”

说完,他举起弯刀,在半空挥了挥道:“冲啊!”便拨马冲上前去,众亲兵和孔雀教护卫也紧随其后。

龙振星游鱼似的在瓦剌重骑兵中穿梭,镔铁长枪舞得如同银蛇飞舞,不断刺中瓦剌重骑兵后背,使他们像下饺子似的往下掉。

当瓦剌重骑兵重点转向龙振星时,其它明军在他们后背,又砍又劈,血花飞溅,令他们应接不暇。

不到半盏茶时间,近二百名重骑兵被全部消灭。

众明军手举刀枪,鸟雀似的蹦来蹦去,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直冲云霄。

总共三百名重骑兵,路上损失了些,孔雀教众卸下盔甲跑掉了些,故而还剩二百余名。

他们被全部消灭后,也先骑在马上顿足捶胸,眼泪“叭嗒、叭嗒”直掉:“痛煞我也!”他冷静下来,两眼血红,“本帅打算此役结束后,打造一千名这样的重骑兵,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在高手面前实不堪一击!”

他连连摇头。

正规的重骑兵打造,不但耗资巨大,而且耗时甚长,已无希望建设。

孔雀教两名护法,率领二十多名孔雀教众,在明军队中挥刀冲杀,连续砍翻多名明军,杀开条血路,回到瓦剌骑兵阵中。

骑兵往来冲杀,不断有人落马,空马匹很多,在战场上跑来跑去。

他们抢了些空马,飞身上马,赶到孔雀夫人面前,弯腰拱手道:“启禀教主,属下等无能,所带三百名重骑兵全军覆没,还请教主责罚!”

孔雀夫人摆摆手:“不怪你们,你们能顺利突围就好!”说着,她目光转向龙振星,眼中冒出团团火花。

龙振星此时已汗流浃背,火龙驹鼻孔更是“呼呼”喷着白气,走起路来直打拐子,身子晃了晃,差点倒地。

章节目录 第六百九十章 巨星陨落(4) 龙振星倒吸口气,翻身下马,拍了拍马的脑袋,对数名龙家庄骑兵道:“你们看好它!”便提着镔铁长枪向宋谦部走去。

孔雀夫人眼睛眯成了条线,“有马不骑!”蓦地她两眼精光四射:“他的坐骑已力不能支!”

她手托着腮帮子,“连宝马良驹尚且支持不下,那龙振星体力消耗更大!”想到这儿,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突入明军阵中的瓦剌重骑兵被消灭后,明军长出口气,队形稳定下来,双方陷入僵持。

龙振星穿过重重明军队伍,来到西面,宋谦正站在西南角上,同时指挥西面和南面明军抵抗瓦剌骑兵,双方杀声震天,阵中不时飞出支支利箭,双方各有人中箭倒下。

宋谦周围有队明军护卫,占地两个篮球场大小,但有瓦剌骑兵杀到,他们便奋力迎击,同时宋谦手握弓箭,不停地射击冲上来的瓦剌骑兵,箭无虚发。

自开战到现在,瓦剌骑兵已有十数人中箭,其中包括名统兵官。

宋谦伸长脖子,两眼圆鼓鼓看着战场,面泛红光。

众护卫明军见龙振星走来,纷纷让开了条道儿。

龙振星提着镔铁长枪,顺着甬道,径直走到宋谦面前,额头冷汗直冒。

宋谦倒吸口气,连忙迎上道:“龙将军,你这是——”

龙振星摆摆手:“在下没事,歇歇就好!”

宋谦点了点头,看向阳和口东边,目光焦灼道:“龙将军,那里情况如何?”

龙振星摇摇头:“杀开条通道,使少数人突围不难,难的是彻底击溃敌军,让全军顺利突围!”

他把东边的情况简要给宋谦说了遍。

宋谦双眉倒竖,眼瞪得似铜铃,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他挥舞拳头,指节也被捏得“咔咔”响,厉声说道:“这么突围不行!少部分人突围跑了,这不削弱全军力量?”

龙振星频频点头:“不错!正是此理!本将军正为此事头疼,特来请教将军一二!”

宋谦跺了下脚:“将那些逃跑的立即斩首!”

龙振星摆摆手:“行不通!太难办!太急促恐军心有变。阿礼不花那支部队,如同牛皮糖,破了点空隙,又合上了,反复如此,甚是难缠。”

宋谦低下头,沉思半晌,“若要击溃他们,非得从这里再调集人们不可!”他眼睛忽地亮起,猛地抬起头来,“或者从外面来几千人也行,从背后杀!将军已派人去联络郭敬,不知他派人来了没有。”

龙振星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又咽回去。

他扭头看向战场,“这里形势紧张,一兵一卒也调不开!”他眉头拧成疙瘩,低下头,“事情如此紧急,唯有——”他目光“刷”地转向也先,射出道道金光,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大踏步向前走去。

走到火龙驹前时,他回顾左右:“取酒来!”

有名龙家庄庄丁,送上个篮球大小的羊皮水袋,里面装满了酒。

龙振星拧开羊皮水袋的盖子,将水袋凑到火龙驹嘴边,火龙驹咬住水袋口子,“唏溜溜”吸了口酒,水袋瘪了下去,“呼呼”它鼻孔里喷出团团酒气,仰面朝天,“唏溜溜”长鸣了声,毛发竖起,摇头摆尾。

龙振星两眼闪闪发亮,拍了拍火龙驹脖颈,“好伙计,这回要执行个重大任务!呣——”

他低头沉思片刻,忽然“哗啦啦”卸下身上盔甲,堆起有膝盖高,他感到浑身一阵轻松,连连点头:“这样更好!”

龙家庄庄丁倒吸口气,连忙拱手道:“庄主,卸下盔甲,在军中往来冲杀非常危险!还望庄主换上盔甲!”他拱手到额头,低着头纹丝不动。

龙振星板下脸:“本将军危险,那些没有盔甲的不更危险,他们怎么能够往来冲杀?”他挥了下手:“我需要三十名精锐骑兵,随本将军执行重要任务!”

说完,他翻身上了火龙驹,提起马缰绳,目光直视也先方向。

也先打个激伶,感觉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便朝着被盯的方向看去,“哇!”地叫了声,头发向上飞起,脸变得惨绿,浑身筛糠似的抖。

龙振星像道利箭向他飞去,手中镔铁长抢带着股“呼呼”的风声,直往前刺。

也先一甩手,将马鞭丢在地下,嘴唇哆嗦道:“快!快拦住他!”

立即有数名也先亲兵,纵马上前,拦住龙振星去路。

龙振星镔铁长枪如同游龙,刺出去身后还带着串残影,自右向左斜着刺出,亲兵刀枪刚举到空中还未劈下和刺出,便觉胸膛一凉,血如泉涌,哼都未哼一声便栽倒下马。

也先魂飞魄散,拨转马头向后跑。

龙振星穿过亲兵,直追上去。

追到距他后背还有辆马车远时,左右两侧各闪出位人,均身着黑衣,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左边的手持流星锤,右边的手持鬼头刀,正是孔雀教两名护法。

持流星锤的护法,右手猛地甩动,甩出胳膊长的距离,手中流星锤打着旋转砸向龙振星脑袋。

右边的护法手持鬼头刀,来了招“横扫千军”,拦腰砍向龙振星,鬼头刀拉出条扇形弧面,白茫茫成片,带着“嗡嗡”的声音。

龙振星身子向后仰倒,来了招“铁板桥”,同时挥动镔铁长枪,横着击向鬼头刀。

“呼”地声,流星锤从他头顶上方打个旋飞了过去,又转回到左边护法手中,与此同时,鬼头刀在距他半个胳膊远时,“咣”地声撞上镔铁长枪,米粒似的火星四溅,展开朵脸盆大小的花。

鬼头刀向后弹去,镔铁长枪却只晃了两晃,势头不停顿,“哧溜”声扎向持鬼头刀护法的腰部。

这名护法倒吸口气,寒毛直竖,身子猛地向外扭去,生生离开马鞍半个身位,长枪贴着他的腰部扎了过去。

这时,几名也先亲兵,纵马绕到龙振星身后,正要挥刀砍杀,龙家庄骑兵也飞马赶到,挥刀砍向这些亲兵。

众明军见状,倒吸口气,挥动刀枪更加猛烈向前冲,迫使瓦剌骑兵连连后退。

龙振星立起身来,眼见也先又向前跑出段距离,不由双眉倒竖,两眼圆睁,他立起身来,脚踩马镫,猛地向下一蹬,身子炮弹似的飞了起来,直飞向也先,疾似流星。

章节目录 第六百九十一章 巨星陨落(5) 也先伏在马鞍上向前跑着,扭头向后看了下,只见天空中有道影子直飞向自己,“哇!”地声大叫,舌头差点吐了出去,他赶紧催动马匹向前跑。

龙振星飞起有两层楼高,身在半空,窥见也先后背,右手握着镔铁长抢枪尾,刺了下去。

正在这时,左右两边大鸟似飞起二人,飞起二层楼高,挥刀砍向龙振星腰部,他们同样身着黑衣,满脸络腮胡子,正是带领瓦剌重骑兵的两名孔雀教护法。

如今他们已卸下盔甲,故而身轻如燕,飞身拦击龙振星。

龙振星倒吸口气,身着在半空硬生生停止,像悬在半空似的,他收回镔铁长抢,双手持枪,横着扫出,“叮当”几声磕在弯刀上,溅出几点火星。

两名护法在半空倒翻就个跟头,倒飞出去,直飞出两辆马车远,落在地上,脚踩地面溅起的尘土飞起膝盖高。

龙振星身披的猩红大氅向后直线似的飘动着,他像片落叶似的徐徐落地,不溅起丝毫尘土,双手握枪横在胸前,昂首挺胸好似金刚。

他的身后飞起两条人影,直扑向他后背,正是“流星锤”和“夺命刀”。

流星锤像条长蛇,打向他后脑勺,拳头大小的锤头上下跳动着,带着“呼呼”的风声向前飞;“夺命刀”则双手握刀,半空来了招“力劈华山”,砍向龙振星脑袋。

众明兵和龙家庄骑兵见状倒吸口气,心提到嗓子眼,拼命挥刀向前冲,但是被瓦剌骑兵和也先亲兵牢牢挡住,前进不了半步。

最近的龙家庄骑兵距离龙振星只有两辆马车远,他面前有两名瓦剌骑兵不顾一切地砍杀他,即使刀砍向咽喉也不闪不避,反而挥刀砍出,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架式。

这使得龙家庄骑兵只能眼睁睁看着龙振星,却前进不了半步。

龙振星旋转着来个盘旋,离地半个人高,斜飞出辆马车远。

“轰”地声,流星锤砸在他原先站的地上,溅起半人多高尘土,整个锤头砸入地面。

“夺命刀”的鬼头刀则劈了个空,两人双手落地,看着龙振星。

这时,龙振星身后还有两名孔雀教护法,手持弯刀,围住他,四人呈“口”字形将他围入圈内。

五人笔直站着,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对方,纹丝不动,阵阵山风吹来,吹得他们衣服猎猎起舞。

战场仿佛瞬间沉寂下来,众人全扭头看向他们。

也先跑出半箭地远,停下马来,拨转马头,看着他们,面色平静如水;孔雀夫人则在距他们几辆马车远的地方,骑在马上观看,眉头拧成疙瘩。

众人自动闪开,使他们五人所在的地方出现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

沉寂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四名孔雀教护法突然“哇”地叫了声,齐齐飞起二人多高,抡圆手中兵器,打向龙振星。

龙振星气运丹田,屏息凝气,斜眼瞥见四人距自己还有半辆马车远时,突然“嗨!”地叫了声,声似雷鸣,直冲云霄,声波震得地面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圈内的土向上飞起,飞到膝盖高。

龙振星双手握枪,来了招“金龙搅水”,像搅拌似的在空中转了几圈,快似流星,长枪带出的道道残影形成个灰色的漏斗形的圈,磨盘大小,风车似的转动着。

“叮叮当当”传来阵密集如炒豆的声音,四名护法的兵器圈撞在圈上,溅出无数朵火星,如同烟花盛开。

四名护法双手抱着膝,向后倒翻了几个筋斗,倒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

灰色圆圈消失,龙振星双手持镔铁长抢,横在胸前,双目圆睁,头发海藻似向上飘起。

孔雀夫人拍了下薛若冰胳膊,“冰儿,孔雀神针!”

薛若冰打个激伶,“哦”了声,脚尖一点马镫,纵身飞起两层楼高,双手抱膝,在半空风车似的打了几个筋斗,然后双臂舒展,右手一翻,手中已多了枚亮光闪闪的孔雀神针。

她身在半空,气运丹田,甩手将针发了出去。

针拖着条绿色的孔雀羽毛,上下翻滚着,直飞向龙振星。

薛若冰则又飞出辆马车远的距离,落在地上,身子平蹲,双臂向两边平直展开,头发向上飘起。

龙振星屏息凝气,眼中闪出道寒光,“终于出现了吗?”他后退半步,迈着弓字步,双手紧握长枪,枪头向下低垂。

孔雀神针打着翻滚飞向他,距他越来越近,当针尖距枪头还有半个胳膊远时,龙振星气运丹田,浑身散发出阵淡淡薄雾似的白光。

他“嗨!”地叫了声,枪头蜜蜂的翅膀似的抖动起来,不断发出淡淡白气。

孔雀神针距枪头还有半个巴掌远时,突然身子剧烈跳动起来,跳舞似的上蹿下跳,抖动的幅度有巴掌长,接着它向陀螺似的旋转起来。

龙振星两眼紧盯着孔雀神针的针尖,气运丹田,“哈!”地叫了声,一股白色气芒从枪头爆裂开来,形成个篮球大小的块,正好裹住孔雀神针的针头。

孔雀神针在半空顿了顿,停止跳动和旋转,笔直地向前刺去,半个身子没入到光团中。

只听“当”地声巨响,如同撕裂铁皮,溅出朵桔红色的火花,足巴掌大小,光团四下爆裂开来,呈圆球状向四面八方扩散。

飞往龙振星方向的,将他的衣服吹得猎猎起舞,猩红大氅笔直地向后飘;飞到地面的,将地面砸个脸盆大小的坑,尘土飞起一人多高;飞往天空的,直飞到十层楼高,烟雾似的散去。

孔雀神针被撞成粉末,形成个拳头大小的绿团,然后四下飘散。

孔雀夫人连连摇头:“这丫头——”

龙振星将镔铁长枪拄在地上,呈大字形站着,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他的头发四下飘开。

众瓦剌骑兵身子向后波浪似晃了晃,人人目瞪口呆。

围攻龙振星的孔雀教四大护法,倒吸口气,倒退了两步,握兵器的手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发出阵“哗啦啦”的声音。

众明兵和龙家庄庄丁,手举刀枪,鸟雀似的蹦了起来,口里直呼:“龙将军神勇无敌!龙将军无敌!”

章节目录 第六百九十二章 巨星陨落(6) 半箭地外观战的也先,打个趔趄,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来,脸似苦瓜,“五位高手联手进攻还不行吗?”

这时,明军和众龙家庄庄丁打鸡血似的跳起来,直向龙振星方向冲去,瓦剌骑兵纷纷溃散,只需三五次喘息的工夫,他们就可赶到龙振星身边协同作战,五人围攻龙振星的形势将不复存在。

龙振星高昂着头,圆睁双目,两眼放出道道金光,根根胡须乍起,声若洪钟道:“鼎鼎大名,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孔雀神针,难道是这种样子?啊哈哈!”声音直冲云霄。

正在这时,天空中传来“嚯”的尖锐的声音,嘹亮如鹤鸣,又仿佛火车鸣笛,直刺人耳膜。

众人愣住了,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天空中云彩四下飘散,有道巴掌大小的金光直飞向龙振星,像一道流星。

在它飞到龙振星头顶十步远时,已是狂风大作,吹得地面尘土飞扬,卷起半人多高,那道金光这时却如同鸟儿似的,不徐不疾地飞向龙振星。

龙振星眼睛眯成条线,直看着那道金光,纹丝不动,任凭卷起的狂风吹得他衣袖直飘。

以他为中心,一个篮球场方圆内站着的人,全用手挡住眼睛,同时风也吹得他们衣袖直飘。

金光如同蜗牛似的前进着,龙振星眼睛瞪圆了,金光正前方又个米粒大小的白色亮点,微微晃动着,越变越大,并且传来阵“唏溜溜”的声音。

从白点内探出个金色的鸟头,头上立着三个根指头样的羽毛,嘴巴尖细,两眼闪着金光,似乎挣扎着往外钻,接着有探出半个胳膊长的脖颈,直向龙振星。

龙振星两眼直直看着它,还是保持原有姿势纹丝不动。

这金色的鸟头如同孔雀的头,努力往前探,离龙振星越来越近,最后它身子一挣,探出半个身子,展开对金色的翅膀,有蒲扇大小。

正在这时,它已飞近龙振星,鸟嘴向前一啄,正钉在龙振星额头上,金光瞬间消失,人们看到的是支半个胳膊长的金色孔雀羽毛,扎在龙振星额头,纹丝不动。

传说中,当孔雀神针发出时,会飞出只金色的孔雀,江湖上没有任何人能从其下逃生,但谁也没见过金色的孔雀,凡是见过的都死了。

现场有上万双眼睛看着,但他们只看到片巴掌大小的金光,缓缓飞向龙振星,在他额头点了下后,金光便如烟雾般消失了,只留下半个胳膊长短的金色孔雀羽毛,在微风中微微颤动。

众人全屏息凝气,睁大眼睛看着,偌大的战场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约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只听“梆”地声响,龙振星头盔直飞向天空,飞出三四层楼高,在他头顶,喷泉似的喷出股血柱,指头粗细,喷出半个人高。

接着只听“劈劈叭叭”数声响,他的衣服四下裂开,从双肩和后背又喷出四股血柱,同样是指头粗细,半个人长。

他双目圆睁,从嘴里“哇”地又喷出口血,身子晃了两晃,直挺挺向后倒去,“通”地声,身子如沙袋似的重重砸在地上,以他为中心的半个篮球场范围内,溅起层土,飞起二人多高,地面则出现了个两辆马车长的裂缝。

现场沉默了。

足足过了四五次喘息的工夫,也先猛地站起身来,手指龙振星,两眼圆睁道:“龙壮士——”说话时,两眼已蒙出团水雾。

孔雀夫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地上,呈大字形站着,面色惨白,她看着龙振星倒了下去,自己嘴里也“哇”地喷出口拳头大小的血团,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上,直打冷颤。

薛若冰、孔雀教四名护法飞身围了上去。

薛若冰咬着嘴唇,满眼泪光,双手不停地摇着孔雀夫人肩膀道:“圣教主,你怎么样了?”

孔雀夫人微睁双目,摆摆手:“冰儿,我没事,只是太累了,要好好休息几天才行!”

薛若冰点了下头,伏身将孔雀夫人背在身后,回顾左右道:“我扶教主下去休息,除了两个人随同保护外,其余的人继续战斗!”

众孔雀教众拱手道:“遵命!”

薛若冰背着孔雀夫人向战场外跑去,众瓦剌骑兵纷纷向两边让开条马车宽的甬道,薛若冰顺着甬道一路小跑着出去了,她身后跟着陆小翠和名孔雀教护法。

也先默默注视孔雀夫人离开战场,点了下头,道:“对圣教主最好的回报,就是杀!”

他将弯刀举到空中:“瓦剌勇士们,敌将已没,全力冲杀啊!”

“冲啊!”瓦剌骑兵发出阵如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发了疯似的冲向明军,不顾一切乱冲乱杀,哪人多就往哪冲。

“轰隆”声,明军像大坝似的垮掉了,四散奔逃。

朱冕手持镔铁长枪大战八名瓦剌骑兵,左冲右突,连续将两人挑下马后,自己身后终于挨了刀,他眼前一黑,还未及倒下马,又有支长矛刺穿了他肚子。

宋谦指挥明军左冲右杀,最后身中数箭,死于乱军。

龙振星阵亡的消息传到阳和口谷口,那里的明军大乱。

阿礼不花愣了下神:“这是真的吗?”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竖起耳朵,听到阳和口谷口内杀声震天,几乎全是瓦剌骑兵的喊杀声,不由眉毛向上飞起,点了下头:“看来是真的!”

他将镔铁棍举到空中,高声叫道:“瓦剌勇士们,敌军已溃败,全力追杀!”说完催动马匹冲入明军阵中,抡圆了镔铁棍向下砸去。

众瓦剌骑兵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挥刀舞枪冲杀上去。

明军溃不成军,四下奔逃,大半做了刀下之鬼。

当夕阳如血,大地一片金黄时,战场平息下来,明军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将大半个阳和口染红了,无主的马匹低着头,在战场上走来走去。

众瓦剌骑兵打扫战场,发现了龙振星的尸体,火龙驹趴在他身边,也已断了气。

众人围拢上来,默默看着,全低下了头。

也先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鼻涕眼泪直流,他走到距龙振星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摘下帽子,冲他连鞠了三个躬,每个都接近九十度,几乎与地面平行。

章节目录 第六百九十三章 巨星陨落(7) 众瓦剌骑兵纷纷下马,围住龙振星,围出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人人双手下垂,低着头,默不作声。

现场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

沉默了有半盏茶工夫,人群外突然响起个雷鸣般的吼声,一名瓦剌将领飞马跑来,他身似铁塔,豹头环眼,胡须钢针似乍起,头戴黑铁盔,身披黑铁甲,手提镔铁棒,正是阿礼不花。

他跑到人群外,翻身下马,双手向两边拨开,将人推出几步远,眼中闪着泪水,豹子似的吼道:“闪开!闪开!这是真的吗?”

人群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出条半辆马车宽的甬道,延伸有一箭地长,直通往正中的空地。

阿礼不花提着镔铁棍,大踏步走到空地中间,也走到龙振星尸体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瞪圆了眼睛看着,将镔铁棍交到左手,右手使劲揉着眼睛,将眼睛揉红了。

他“哇!”地声号啕大哭:“龙将军就这么去了,我们还没有好好过招!”他泪如雨下。

秃鲁火得儿站在也先右手侧,歪着脑袋看着众人,摇了摇头。

也先沉声道:“用上等紫檀木收敛龙将军,厚葬!”说完,揉了揉鼻子,他的鼻子红通通,转身向后走去。

大同城内,郭敬府宅的大厅内,文武百官站得满满的,几乎立不住脚,大厅内点着火红的蜡烛,火光跳跃不定,厅内昏黄一片,人人双手下垂,面如铅块。

郭敬背着手在厅内走来走去,连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好几万人呐!就这么没了?哇!”他脸变得惨白,双腿筛糠似的抖,连连摆手:“紧闭四门,严守城池,绝不允许出战!有妄言出战者斩!”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天空,嘴唇青紫,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众文武面如止水,齐抱拳拱手道:“遵命!”纷纷离开大厅,向院外走去。

郭敬撩起襟袍,飞步走到后院,来到书房内,点亮盏青铜油灯,铺开张雪白的雪浪纸,提起狼毫笔,在上面“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将纸折叠起来,装入书本大小的牛皮信封中,漆上银漆火印。

他将信交给名东厂太监:“将此信连夜交由厂公,勿使任何人知道。注意!此信由厂公亲启,其它任何人不得接触,否则立即销毁!”

“遵命!”这名东厂太监抱拳拱手,接过信和出城的令箭,飞步向外走去,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郭敬背着手,对其它几名东厂太监道:“你们去各城门巡视,勿放任何人出城,同时严密封锁消息,违令者斩!”

“遵命!”几名东厂太监也转身出去了。

待人出去后,房间内只剩郭敬一人,他看看左右,踮起脚,迈着小鸭子步来到门口,双手抓住门把手,“咣当”声把门关上。

他吐了吐舌头,转过身,钻到桌子底下,佝偻着腰,双手前伸,打开了书架下面的扇门,里面有柜子大小,展开后金光闪闪,有金元宝、银元宝、珍珠、玛瑙、钻石等物。

他展开个方桌大小的红布,铺在地上,将金银财宝一股脑往红布上推,堆得小山似的高,用红布把金银财宝包裹起来,有水桶大小,提了提,纹丝不动,不由眼睛眯成条线,嘴巴咧开似黄瓜,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

随后他感到后背发凉,打个激伶,回头看了看,房内空无一人,遂点了点头。

书房左边的窗户纸,被破了个指甲盖大小的洞,有只三角眼贴在洞口乌溜溜向里看。

皇帝的主力部队,行至掌灯时,停下来安营扎寨,就地休息。

在武林盟驻地,众江湖中人往里行走,忙忙碌碌,人人面沉似水。

龙紫云耷拉着眉毛,面似苦瓜,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纹丝不动,她周围点起了篝火,照得附近亮堂堂,她的蓝宝石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定远师太端着碗青菜米饭向她走来,将碗递到龙紫云面前道:“龙姑娘,吃晚饭吧,赶了一天路,也该饿了。”

龙紫云眉头拧成疙瘩,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连连摇头:“师太,我心里闷得慌,一点胃口都没有。”

定远师太看了看她,摇了摇头:“龙姑娘,莫再担忧龙庄主,以他的武功,不会在战场上出事的。顶多打个败仗被皇帝处罚,有大师、道长和众位江湖义士在,定保他无事!”

龙紫云努了努嘴:“怎么尽说阿爹会打败仗?我看他会打胜仗!”

“对!对!打胜仗!”定远师太双手将碗递到龙紫云面前。

龙紫云接过碗,心里突然没来由地一颤,手一抖,“咣当”声碗掉在地下,摔成四五块,米也洒了一地。

定远师太倒吸口气,瞪圆了眼睛看着龙紫云。

“哇!”地声,龙紫云突然泪如雨下,捂着嘴道:“爹爹出事了!他一定出事了!”她转身伏在石头上,双手捶打着石头,号啕大哭,身子直抽搐。

定远师太大吃一惊,连连摇头:“绝对不会!龙姑娘只管宽心!普天之下,根本没人能杀得了他,顶多和他战个平手,何况他身边还有那么多护卫和士卒!”

龙紫云依旧伏在石头上抽搐着。

正在这时,有名东厂太监手持金鈚令箭飞马赶到。

他进入营门,扬声叫道:“监军大人有令,命武林盟盟主、副盟主及总管大人星夜去监军大营,共同拜见陛下,贺喜啊!”

龙紫云止住哭,抬起头,已满脸泪痕,她飞步走到东厂太监马前,扬起头:“喜?什么喜?”

东厂太监眉毛向上飞起:“前锋龙将军传来消息,在前线大败也先!”他声音洪亮,直传出半条街远。

龙紫云听到“前锋龙将军”这几个字时,心头突地一跳,差点跳出嗓子眼,待听到后面的话,不由眉毛向上飞了起来。

定远师太更是眉飞色舞,脸上绽开朵花,走上前拍着龙紫云的肩道:“丫头,贫尼没说错吧!龙庄主果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龙紫云用手背抹了抹满脸的泪水,重重点了下头。

章节目录 第六百九十四章 风云紧急(1) 武林盟的营地内炸开了锅,人们奔走相告:“呀!龙庄主胜了!”

众江湖中人更是昂首挺胸,“敌人不难杀败,我们还是很有用嘛!”

“哈哈哈!”众人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声音,互相拍着肩膀:“走!喝两盅去,不醉不归!”

“弥陀佛!”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三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满面红光,走起路来像是飞。

“大师!道长!总管!”众江湖中人纷纷围住他们,七嘴八舌道:“听说了吗?龙庄主在前线打了大胜仗!”

了空大师右手拄着九环锡杖,左手单掌合什,眉毛向上飘起,频频点头:“弥陀佛!老衲知道了!老衲这就和道长和总管去监军大营查看详情。”

众人纷纷点头,向两边闪开,让开了条半辆马车宽的甬道。

龙紫云抢上步,站在甬道中间,双臂向两边展开,瞪圆了眼,虎着脸道:“我也去!”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杜一平手拈胡须,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道:“龙姑娘乃龙庄主千金,关心乃父是正常的。你就随我们一同去吧!”

龙紫云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绽开朵花,双臂放了下来。

定远师太抢上步道:“龙姑娘若去,怎少得了贫尼?贫尼亲口答应龙庄主照顾龙姑娘的。”

了空大师点点头,额头直冒红光:“好!好!龙姑娘随我们孤身前去,多有不便,有师太陪伴,正合适不过了!”

“呼”定远师太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等五人,骑上马飞奔向监军大营。

路上明军营盘连绵不绝,灯火通明,明军脸上绽开了花儿,互相议论着什么,似乎他们也知晓了前线胜仗的消息。

龙紫云定下心神,随众人飞奔。

翻过几个山头,他们来到片空地前,这块空地方圆半个县城大小,周围山石环绕,树木郁郁葱葱,只有条几辆马车宽的通道通向这里。

蓝光及众文武百官也陆续赶到,乌压压成片,占了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人人骑着马。

王振骑着枣红马,满面红光从营中走出,他身后跟了队东厂侍卫。

他冲众人拱手道:“诸位大人,江湖义士都来了?那就随咱家去面见圣上吧!”

众文武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频频点头。

王振带着他们穿过监军大营,又绕过两个营盘,来到皇帝的御营前。

这里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火光连片,照得御营上下亮如白昼,前面一箭地远是皇帝金帐,金帐前有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竖着摆了数排桌子,周围摆放着椅子,桌子上放着鸡鸭鱼肉,菜饭素汤和御酒,摆满了整张桌子。

皇帝站在正中的桌子前,双手揣在袖子里,满面红光,他周围站着圈红衣太监。

众文武和了空大师等人齐上前叩拜皇帝。

皇帝连连摆手:“诸位爱卿平身,快快入座!朕今儿高兴,特摆酒宴,与诸君共饮,不醉不归!”

众人齐道:“谢主隆恩!”便纷纷落座。

皇帝坐在正中桌子后,上面摆的酒菜与其它桌子上的无二。

众人还未开口说话,皇帝便拍了拍手,从后面上来队红衣太监,手捧管箫、唢呐,“嘀嘀答答”吹起来,顿时声音传遍御营。

蓝光摆了摆手道:“且慢!陛下,末将等虽知前线打了胜仗,本当庆祝,但是却不知详情如何,还望陛下示之!”

此言出口,众人全睁大眼睛看着皇帝,龙紫云更是将双蓝宝石眼睛瞪得滴溜圆,耳朵兔子似的竖起来。

皇帝摆了摆手,众红衣太监停止吹奏,退了下去,皇帝然后道:“请监军大人将前锋龙将军和郭敬等人的战报念与大家。”

王振站起身来,道声:“遵旨!”便抖了抖袖子,从袖筒内抖出个信封,抽出里面的信,展开来。

他刚要张开口念,蓝光摆了摆手:“郭敬那厮的战报就不必念了,关键是龙将军的!”

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王振来了个烧鸡大窝脖,面红耳赤,“咳咳”了两声,将这封信揣入袖子,然后在袖子内抓呀抓,抓出另封信,展开来。

众人顿时坐直身子,屏息凝气看着他,现场只有火苗的“呼呼”声。

王振清清嗓子,念道:“

末将龙振星启奏陛下:末将连夜赶路抵达大同前线,也先部主力撤至阳和口,城下只也先中军大营约万余人马。末将与大同军两路夹击,重创此部,歼敌数千,也先率部仓皇败逃阳和口,末将正整军追击,陛下勿忧。

此战虽胜,却显露我军诸多不足,首先是极缺弓箭,这至关重要;其次骑兵、盔甲、盾牌也多有不足,限制我军发挥,不然可在城下就地歼灭也先;最后是士卒缺乏训练,无论单人技战术还是多人联合作战,均有不足,望陛下多加注意!

臣俯首奏上,某年月日。”

众人听后眉眼开花,挑起大指,连道:“好!好!”更有人将手掌拍得通红,声音直传到大营外。

龙紫云长出口气,眼睛眯成条线。

王振更是昂首挺胸,摇头晃脑,嘴巴撇到天上,仿佛这仗是他打的。

王振眼皮耷拉下来:“怎么不是咱家打的?没有咱家的英明指挥——”

皇帝额头直闪红光,两眼发亮,举起酒杯道:“来!大家干了此杯,庆祝龙将军和大同军旗开得胜!”

“干!干!”众文臣武将纷纷举起酒杯,满面红光。

现场只有蓝光低着头,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手拿酒杯,在桌面上磨盘似的转圈圈,转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他仰起头,扬声道:“陛下不对!”声如雷鸣,震得大帐抖了两下。

皇帝及众文武百官打个趔趄,齐扭头看向他。

他站起身,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道:“这哪里是什么捷报?分明是龙将军在提醒我们!”

众人全愣住了,皇帝也呆若木鸡,抬头看着他,纹丝不动。

王振脸上刷下道道黑线,撇了撇嘴,歪过头道:“胜了就胜了,哪那么多废话?”

蓝光迈着丁字步,面向皇帝,右手抬到胸前道:“龙将军通过这次战斗,发现我军极大问题,急需整改,刻不容缓!”

章节目录 第六百九十五章 风云紧急(2) 蓝光低头沉思了片刻,接着道:“首先是弓箭缺乏,说明与也先军战斗中,弓箭作用极大!急需大量补充!只是目前远水不解近渴,不过幸好我军还有火神枪。

请陛下急速下令,将火神枪发往各营,连夜训练,边走边练,因为我军训练严重不足,臣恐发的迟了,将士不会好好使用它!至于骑兵、盔甲、盾牌等不足,难以及时补充,暂时不去管它,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快快发下火神枪!”

他说话时,嘴唇直抖。

众人全目瞪口呆,瞪圆眼睛看着他,纹丝不动。

王振抹了把脸,“好嘛,我当什么呢,原来是惦记火神枪!真么着急?让咱家想想,这火神枪定是用处极大,我得给自己留着。”

皇帝嘴巴张圆了,愣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点了下头,“准奏!”他转向王振,“爱卿,你看这——”

王振鸡啄米似的点头,“尽快发!尽快发!连夜就召集诸将商讨。”

皇帝点了点头,又转向蓝光:“爱卿还有什么好说的?”

蓝光低头沉思道:“还有一个重大疑点,只是末将一时理不清头绪,还望陛下容末将细细思之。”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玉虚道长转向杜一平,“杜总管,你从龙将军的信中读出了什么?”

杜一平抬起手,龙紫云和定远师太全瞪大眼睛看着他,他道:“急!刻不容缓啊!”

玉虚道长皱起眉头:“哪个地方刻不容缓?”

杜一平摇摇头:“在下久疏军阵,实在不太了解详情。大师目光深邃,您能发现什么?”

众人全扭头看向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手拈胡须,抬起头:“弥陀佛!老衲不知。”

皇帝举起酒杯:“不管怎么说,前线总归打了胜仗,大家干杯!”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喝了起来。

龙紫云心头直颤,额头发烧,手支着桌面,转过身去,看着外面。

御营中锦衣卫挎着绣春刀走来走去,阵阵清风吹来,场面有些冷清,蓝光低着头,手指挠头皮,龇牙咧嘴,连连摇头叹气。

龙紫云看看周围,打个激伶,自语道:“我怎么一点看不到胜仗的气氛?”想到这儿,她眼圈不由红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似的“卟嗒、卟嗒”往下掉。

皇帝饮了几杯酒,拍了拍额头:“朕有些乏了,先下去歇息了,你们只管饮!”说完,他站起身,由两名红衣太监扶着,进了金龙帐。

众人见皇帝离席,纷纷撤退,人人摇头叹息。

谢小石站在旁边,看着满桌的酒菜,也没人动几筷子,不由嘴角滴下一滴又一滴口水。

王振站起身来,冲左右使个眼色,左方的东厂太监点了下头,纷纷走到各路都司及统兵官身边,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各地统兵官竖起了耳朵,眼睛瞪圆了,嘴巴张开像鸡蛋,鸡啄米似的点头,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眼中闪出阵阵白光。

各文臣武将及了空大师等人各自回了自己的营地,但二十四路都司及统兵官则齐聚王振监军大营。

他们聚在中军大帐中,济济一堂,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大帐塞得满满的,几无立足之地。

中军大帐内只点着几支筷子似的红蜡烛,火苗豆粒大小,跳动不已,中军大帐内昏黄一片,人影晃动。

众人聚成圈围在一起,眼中发出蓝光,王振站在众人中间,弯着腰,低着头,将右手拳头伸出,手心向下,点了点。脸拉长似黄瓜,道:“诸位大人听好了,前锋龙将军从前线发来信说弓箭奇缺,作用极大。

本公手中虽无弓箭,但却有火神枪两万七千枝,它的价值不言而喻。诸位将军若想在前线有所建树,甚至大出风头,那要看拥有它的数量的多少。”

“嘶——”众将倒吸口气,全瞪大眼睛,伸长脖子,踮起了脚。

“所以,”王振抿起嘴,摊开手心,掂了掂,做了个掂银子的动作:“诸位将军能分到多少支火神枪,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我要一千!”

“我要五百!”

“我要两千!”

众将七嘴八舌叫起来。

“啪”,从空中飞来叠银票,摞起来有书本厚,每张面值纹银一千两,落在王振脚下,正面朝上,闪出淡淡白光,有个水牛似的声音传来:“你看着办!”

王振脚踩银票,眼睛眯成条线,眼角鱼尾纹展开,酒糟鼻头闪闪发亮,咧开嘴露出满嘴白森森牙齿,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

众将“啪”地拍了下额头,纷纷道:“快去准备!”他们纷纷走出大帐外。

对阳和口战场的清理工作,至后半夜方告一段落,战场上灯笼火把、亮子油松亮成片了,照得战场清晰可见。

明军尸体和瓦剌骑兵尸体被分成两边,堆积如山,明军的盔甲、马匹、刀枪及其它物资,尽被瓦剌收走,堆成了小山。

尽管此时已是后半夜,瓦剌军士却人人面泛红光,眉飞色舞,走起路来又蹦又跳。

也先看着战场,连连点头:“诸位勇士杀得好啊,没啥说的,杀羊宰马,彻夜狂饮!明天休息一天!”

“哦!”众瓦剌骑兵举着火把、刀枪,向高空连续挥去,声音响彻原野。

战场边的空地上,点起一堆又一堆的篝火,连绵不绝,望不到边,篝火主要围着湖水沿两边延伸。每堆篝火前,均围坐着圈瓦剌士卒,人人两眼发亮,篝火上架着羊肉和马肉,被火苗烤得“滋滋”作响。

所谓宰马,其实是战死的马匹。

在湖边的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上,围坐着圈人,围成半个篮球场面积大小,篝火燃起一人多高,上面架烤着两只大肥羊。

坐在人群正中的,正是也先元帅,他左手边是孔雀夫人和阿鲁巴图等一众文官,右手边是秃鲁火得儿和阿礼不花等武将。

绝大部分瓦剌骑兵围坐在篝火边吃喝,还有少数骑兵,则在远处巡逻、警戒。

也先端起酒杯,道:“诸位将军努力杀敌,全歼敌军,使敌将龙振星殒命,大获全胜,实在大出本帅意料之外,来!本帅敬诸位一杯,以示庆祝!”

众人全端起酒杯,一仰脖将酒喝尽。

章节目录 第六百九十六章 风云紧急(3) 阿礼不花咂巴着舌头道:“大败明军,倒未出俺不花之料,只是阵杀龙振星,实在太——”他连连摇头:“以龙振星的武功,他打不赢难道不会跑吗?别的不说,光俺那支部队,就让他穿了几个来回,往来自如啊!”

众人目光全转向孔雀夫人,闪闪发亮。

也先更是举起酒杯道:“能击毙龙振星,全凭圣教主一人之力,圣教主当记首功!本帅敬你一杯!”他将酒杯端到孔雀夫人面前。

众人也全对孔雀夫人端起了酒杯,看着她。

孔雀夫人面色苍白,嘴唇青紫,连连摆手道:“大帅过奖了,在下何德何能?能阵杀龙振星,诸位也功不可没。如果不是诸位奋力搏杀,消耗了他绝大部分精力和体力,在下有怎么会有机会将其一击而杀?”

“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声音直冲云霄。

也先两眼闪闪发亮,道:“虽则如此,圣教主依然当记首功!如果不是圣教主神功盖世,我等想要击杀龙振星势比登天,不但如此,甚至本帅也有可能落入其手!”

众人频频点头:“大帅所言不虚,如不能杀他,等他恢复体力,又是条猛将,对付他就难于上青天了!”

阿鲁巴图也倒吸口气,“他若是支持到正统大军赶到,与五白中的其它几白汇合,威力更是成倍增加,我们根本就没什么机会了!所以圣教主击杀此人,实在是极为及时,救我瓦剌大军于水火之中,记头功毫不过份。在下也敬圣教主一杯!”

他端起酒杯面朝孔雀夫人。

众人也是频频点头:“正是!正是!”

阿礼不花“啪”地拍了下膝盖,“俺不花第一个服!我同龙振星交过手,知道他厉害,有谁不服和我交交手!”他面朝众人,眼珠瞪得溜圆。

众人打个激伶,连连点头,挑起大指:“连不花将军军阵,都让此人传来几个来回,若让此人跑掉,后果不堪设想!我等俱心服口服!”

他们齐冲孔雀夫人举起酒杯。

孔雀夫人面泛红光,举起酒杯,“若如此,在下只能觍颜了!”然后她一仰脖,将酒喝尽。

众人喝完酒,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也先盘膝坐在地下,拍了膝盖道:“这第二功,当记在秃鲁火得儿头上。他率部死守河道,击退明军猛攻,使明军陷入绝境,为全歼明军奠定了基础。诸位以为如何?”

他瞪大眼睛,环顾四周。

众人频频点头:“大帅论得公道!”

“呀!”秃鲁火得儿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朵花,“没想到我还是第二号功臣!”他挺直胸膛,两眼闪闪发亮。

坐在孔雀夫人身后的陆小翠,撇了撇嘴:“我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什么仗都没打!”

坐在她旁边的薛若冰拉了下她的胳膊:“小翠,别乱说!”

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小翠,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行军打仗,披坚执锐固是重要,但临阵指挥亦不可少,否则全军如同乱麻,必为敌军所乘!古之诸葛孔明,手无缚鸡之力,不照样屡败敌军,令敌军胆寒?”

秃鲁火得儿嘴巴咧开,发出“哧”的声响,两眼放光。

也先拍了下膝盖道:“当然,拿火得儿比孔明实在差得远了,不过正是他临阵指挥有方,才能杀退明军。不然,若让明军占据河道,只怕我们现在还只能围着他们干看着。”

秃鲁火得儿眉毛又耷拉下来,听到后面,才渐渐舒展开来。

众人是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孔雀夫人眉毛拧成疙瘩:“若谈指挥,龙振星怕不及火得儿将军。有一事我至今不解,他为什么一个劲地往死地跑?难道是想学古人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是连连摇头:“胶柱鼓瑟!对于他犯下如此低级错误,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他只需简单地守住他来时占据的谷口,就足够了!”

众人频频点头。

也先眉头深锁,手托着腮帮子,连连摇头:“这明军打仗颇为奇特,令人费解!”

众人举杯道:“恭喜大帅!贺喜大帅!明军俱是无能之辈,合该我瓦剌进取中原!哈哈哈!”

众人举杯畅饮,更有数人蹦起来,又蹦又跳,绕着火堆转圈子。

薛若冰低头自语道:“也许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场宴会直到天明才散,阳和口到处是篝火的灰烬和七倒八歪的瓦剌骑兵。

蓝光骑着黄骠马,飞速向监军大营跑去,边跑边叫:“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来到监军大营前,执意要见王振。

王振打着哈欠,从帐后出来,身上穿着白色内衬,他厄斜着眼道:“蓝将军如此急着见本监军是何故?”

蓝光抢上步,抱拳行礼道:“请监军大人速速发兵往阳和口!”

王振愣了下:“这是为何?”

蓝光道:“龙将军以身犯险,进攻阳和口,是想吸引也先主力围攻他,为我军从外进攻,大破也先军提供良好支持。现在他已深陷险地,固守待援,监军请看——”

他展开中军大帐内的军用羊皮地图,铺在桌子上,手指在上面点来点去,“龙将军深谋远虑,不惜生命为我军创造战机,我们不能辜负,必须马上出兵,昼夜兼程赶赴战场!”

王振歪着脑袋,嘴巴撇到耳后根:“你说的,你负责!”

蓝光“咯噔”了下,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手抱拳,两眼噙着泪光:“末将以人头担保,这一判断正确无误!大军必须甩掉辎重、累赘,昼夜兼程,进击阳和口!”

王振腆胸叠肚:“既然你这么说了,就这么办!”

他从桌上拿起令箭:“传令下去,大军立即拔营起寨,甩掉一切辎重,轻装前进,倍道兼程,赶赴阳和口,不许停!”说完,他将令箭甩到地下。

几名东厂太监拾起令箭,道声:“遵命!”便退出了。

蓝光喉咙骨动了几下,长出口气,双手抱拳,冲王振深鞠一躬道:“如此大军幸甚!大明幸甚!末将在此拜谢监军大人!”他鞠躬成九十度,几乎与地面平行,然后直起身,大踏步出去了。

王振见他出去,拍了拍嘴巴,打个哈欠,晃晃身子,“真是让人不得安歇!”他摇摇晃晃进了后帐。

军令传下,全军上下拔营起寨,人喊马嘶,整个军营如同沸腾了般。

皇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看着外面:“怎么突然如此?”他摇了摇头:“算了,朕也勉为其难吧!”

众都司、将领、文武官员接了令大吃一惊。

邝蒙、张辅直跺脚,“这个王振又发什么羊角风了?不行!去找他!”

传令的东厂太监道:“军令已传下,各位大人遵令而行吧!况且这也不是监军大人的意思,是蓝将军大清早不顾一切,闯入大帐,泣血求见,提出这个要求,以人头担保!”

他用手抹了抹脖子,然后拍马而去。

邝蒙、张辅愣了下,“是蓝将军?还以人头担保?”他二人摇摇头,看看其它人,“里面定有文章,大家还是加紧赶路吧!”

章节目录 第六百九十七章 风云紧急(4) 武林盟大营,人人收拾行装,龙紫云更是欢快地像只小兔子跑来跑去,拍着手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个命令太及时了!”她踮起脚尖,直直看着西边。

明军大步流星沿着山路飞奔,车马辎重全落在后面,他们边跑边吃东西。

至深夜时,点着火把继续赶路,人人已经精神疲惫,边走边打盹,路上不断有人走着走着就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王振直咂牙花,不顾而行,直往前跑。

明军边走边骂,各路都司更是两眼冒火,“说好要发的火神枪,怎么又没了下文?我白搭进去几千两银子!”

有将领道:“这是蓝大人的要求,他还立了军令状了!”

众人遂不再说话,埋头赶路。

蓝光额头冒着火,看看左右:“这么赶路还是慢!还是慢!”

众将领连连摇头:“将军,士卒一天跑了两天路,现在还未歇,很多人都跑昏了!”

“应从大军中挑选数万精锐勇猛之士首先前进!”蓝光握紧拳头,牙关紧咬。

也先大军在阳和口休整了一天,召集众文武在大帐。

也先盘膝坐在大帐正中,双手握拳:“此战之后,我大军接下来该往何处去?”

阿礼不花咧开嘴道:“大帅!还是攻打大同,我军获胜,士气正盛!”

众将频频点头。

阿鲁巴图眉头紧锁道:“阳和口之战,虽歼灭大同军近万,但其实力依然很强,此时攻打此处,又将是场恶战,打好了,益处不大,打坏了,那可要遭到灭顶之灾!诸君请看!”

他弯下腰,将个茶碗放在桌子正中,用手指在它周围画了个圈道:“假设这是大同城,明军凭险固守,我军骑兵不能像在阳和口那样发挥作用。这样,这个城池就如同块诱饵,牢牢吸引住我军。若明军主力从背后杀来,将使我军陷入被动。即使我军攻下此城,也是孤城难守!”

众将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

也先握紧双拳,砸了下膝盖,眼中闪出亮光道:“嘿!军师所言不错!我军还是发挥骑兵优势,与明军野战!阳和口之战,我军士气正盛,可凭借这股士气,与正统小儿主力决战!”

众人轰然叫好,纷纷挑起大指:“大帅说得对啊!”

孔雀夫人频频点头:“士可鼓,不可泄。现在我军锐气正盛,可以和明军主力决战!至于郭敬军,已成惊弓之鸟,无能为力,完全可置之不理,无需担心他从我后方夹击!”

也先“呼”地站起身,胳膊重重向下挥了下,炯炯有神看着众人道:“就这么定了!传令大军即刻集合出发,迎击明军主力!”

众文武齐站起身,面容严肃道:“遵命!”

“呜——”瓦剌营帐外牛角号吹起,吹遍山野,直冲云霄。

瓦剌骑兵纷纷向也先中军大帐方向赶来,整个阳和口内外,骑兵一队连着一队,密密麻麻看不到边,旗帜飘扬,长枪如林。

也先站在山岗上,在众将簇拥下,手指东边,厉声道:“出发!”

“哦!”众骑兵手举刀枪,山呼海啸叫了起来,顿时地动山摇,连湖泊水面都晃了几下。

瓦剌骑兵分队向东边走去,有的骑兵从大同城下过。

郭敬扒在城墙垛口上,看着瓦剌骑兵走过,跺着脚,拍着额头,仰面朝天道:“谢天谢地!瘟神终于走了!”

众文武也长出口气,个个低下了头。

也先主力穿过龙振星所来谷口,向东边走。

正午时分,瓦剌骑兵北边出现了队明军骑兵,正是王振派去绕道奔袭也先后背的那支,如今也先已离开原有阵地,发兵往东偏北方向走,不再是后背面对他,而是侧面对着。

两支队伍遥相望见,均倒吸口气,互相看着。

明军骑兵的将领看着瓦剌骑兵开过,大吃一惊:“他怎么开到这里来了?”他们手搭凉棚,仔细观瞧,“人数如此之多,应是也先主力!”

便转向领队的东厂太监,抱拳拱手道:“如之奈何?请公公示下!”

东厂太监脑袋“嗡”地大了圈,眼睛瞪得溜圆,“这、这,和原先安排的不一样!我们应该是跑到敌军背后,与各路大军汇合进攻也先。情况有变,该怎么办呢?”

他眼睛鼓鼓看着众明军将领。

明军将领手搭凉棚,看了半盏茶工夫,连连摇头:“敌军杀气冲天,不可轻碰!”

“刷”东厂太监额头滚下豆大汗珠,他骑着马团团转,“这下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也先、阿鲁巴图等人骑在马上,也发现了这支队伍,“难道这是明军主力?”他们左看右看,连连摇头。

瓦剌骑兵队伍看着他们,继续向东走,而他们则看着瓦剌骑兵向西走,两支队伍相向而行,待瓦剌骑兵队走完后,这支明军队伍拐了个弯,坠在瓦剌骑兵后几里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

“嗯?”也先额头冒出团火,他甩出支令箭:“秃鲁火得儿,你率五千精骑,打退他们!”

秃鲁火得儿接过令箭,抱拳拱手,道声:“遵命!”便带骑兵下去了。

秃鲁火得儿将骑兵队伍列在个馒头似的土坡上,居高临下,一队连着一队,排开有条街长,挡住了这支明军队伍。

领队东厂太监眼睛乌溜溜看着前方,他在距瓦剌骑兵两箭地远的地方停下马来,展开队伍,明军骑兵列成了几个足球场大小的方阵,直视对方。

秃鲁火得儿嘴巴微微向上一撇,将弯刀举到空中,猛地向下挥去,喝道:“瓦剌勇士们,冲啊!”

“呜哇!”众瓦剌骑兵叫喊着,挥刀舞枪冲下山岗,卷起的尘土飞起几层楼高,遮蔽了半个天空,大地似乎在颤抖,众骑兵如同潮水,一眼望不到边。

领队东厂太监哆嗦了下,回顾左右:“这么快就打起来了,还没和陛下大军配合呢!这下怎么办?”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打呀!”明军将领手提大扞刀冲了上去。

这名东厂太监“哇”地声叫,将马鞭举向空中,“冲啊!”

众明军骑兵也催马舞刀冲了上去,在双方相距一箭地远时,跑在前排的瓦剌骑兵纷纷弯弓搭箭,瞄准对面明军。

章节目录 第六百九十八章 风云紧急(5) 明军弓箭手也纷纷摘下弓,搭上箭,也瞄向对方,他们奔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让后面的明军超过,待他们拉圆弓,对准对方时,对方的首轮箭雨射了出来。

飞箭在空中横着排成条弯曲的长蛇,直向明军。

“卟卟”明军多人中箭下马,跑在最前面的明军将领,手舞大扞刀,拨飞几支射向他的箭,继续向前冲,距离瓦剌骑兵不到半箭地远了。

瓦剌骑兵首轮箭雨发射过后,明军的飞箭也射了过来。

箭枝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有的射得远,有的射得近,并且没有一字排开,而是扎堆分几路射去。

箭雨密集的地方,瓦剌骑兵纷纷中箭倒地,但更多的地方则是空白,瓦剌骑兵继续催马向前冲。

秃鲁火得儿愣了下,眉头拧成疙瘩,“这支队伍,比龙振星那支奇怪多了!”

原来这支骑兵是东拼西凑,临时拉上的,没有形成队形,众明军各射各的,有的明军弓箭手落在最后发出箭,还未接近瓦剌骑兵就坠地了,没射中自己人实属万幸。

反观瓦剌骑兵首轮箭雨过后,明军前排齐刷刷倒了一片,形成个两辆马车长的空档。

瓦剌骑兵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哇哇”叫着,冲得更快,离明军更近了。

他们第二轮箭雨发出,比第一轮更密,因为有更多的瓦剌骑兵冲入射击距离,这轮箭形成两排长蛇形的箭,带着“呼呼”的风声,射向明军。

冲在最前边的明军将领,“嗨”地声雷吼,大扞刀舞成圆圈,又磕飞了几支射向他的箭,然后冲入了瓦剌骑兵队伍。

第二轮箭雨,又将排在前面的明军射下了一排,明军将领回头看时,自己已明军骑兵的距离竟拉开了半箭地远,不由倒吸口气,打个激伶。

原来原先紧跟在他身后的明军骑兵,已被射落下马,而后面的明军还未跟上,故而距离拉开。

他面前冲来四名瓦剌骑兵,挥舞弯刀砍向他,他“哇”地声叫,将大扞刀抡圆了横劈竖砍,当即砍翻了两名瓦剌骑兵,还有一人弯刀被磕飞,连退数步。

他嘴里发出阵“嘿嘿”的声音,老虎似的盯着第四名瓦剌骑兵。

这名骑兵手持长矛,“哇!”地叫了声,低头刺向他肚子。

他侧身一闪,长矛没刺中,贴着他的肚子划了过去,他探出左手,抓住枪杆,纹丝不动,右手抡刀砍向这名骑兵脑袋。

大扞刀划出道扇形圆弧,发出白亮亮光芒,“呼”地声砍下他脑袋,鲜血飞溅。

秃鲁火得儿倒吸口气,阳和口之战,只当对方精兵猛将被全部消灭,剩下的不过是酒囊饭袋,不料这还有人能冲能杀,他头皮发炸,舌头直发苦,硬着头皮挥刀砍向这名明军将领。

“当!”地声,两人兵器撞了下,溅出溜米粒大小火星。

秃鲁火得儿飞马从他侧身而过,抖一抖身子,不回头往一眼,眨眼消失在瓦剌骑兵队中,他捂着持刀的手腕,龇牙咧嘴,虎口被震裂,鲜血滴滴往下掉。

那名明军将领身子震了下,回头去看秃鲁火得儿,只见他背影闪了一下,就混迹在瓦剌骑兵中,分不出来。

正在这时,又有两名瓦剌骑兵挥刀砍向他,他叹了口气,只得扭头迎敌。

由于两支骑兵对着冲,已来不及发射第三轮箭雨,就撞在一起,“乒乒乓乓”兵刃密集交击,喊杀声震天,传遍山谷。

山包下是个半个县城大小的空地,两支骑兵队伍在空地上奋力厮杀,几乎将这片空地占满,还有些骑兵则在空地外的山岗上,土坡下来回奔跑。

双方砍杀了几柱香时间,明军渐渐后退,瓦剌骑兵则越砍越来劲,秃鲁火得儿更是眉毛向上飞起,连着砍翻两名明军,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怎么样?不亚于龙振星吧!”

他举目四下观看,见明军分成好几个团,各自为战,也无人指挥,不由眉毛挑起,挥了挥手:“一队将明军分割!二队围攻最大股明军!三队四队游击,截杀四散的明军!”

瓦剌骑兵队伍晃了晃,分成数股。

有支骑兵像把尖刀,又像条长长的铁链,将明军各部分开,分割成若干股,他们挡住明军道儿,不让其合拢。

还有支瓦剌骑兵则围上了正中的股明军,围着这支明军四下飞跑,溅起的尘土一人多高,像堵墙似的围住明军,除此之外,他们不停地朝内射箭。

这支明军占地几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密集成团,从天空往下望去,好似连片的乌云。

东厂太监面色煞白,举着马鞭,冲外叫道:“冲出去!冲出去!”

明军队伍直往内缩,箭枝不断射来,他们陆续倒地。

第三队瓦剌骑兵队伍线形散开,绵延几条街长,专门攻击四散奔跑的明军。

原先的明军将领,已单独陷入数十名瓦剌骑兵的围攻,他身边没有任何明军,瓦剌骑兵已将他和明军隔开,他挥刀左冲右杀,浑身是血,砍倒五六名瓦剌骑兵后,身上已带了三四支箭。

他身子左摇右晃,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瓦剌骑兵蜂拥而上,刀砍枪扎,将他砍成血人,有名瓦剌骑兵长矛刺穿了他肚子,双臂较劲往上提,想学龙振星把他挑起来。

在他的身子被挑起,离开马鞍半个巴掌远时,“咔啦”声响,长矛折成两截。

这名明军将领滚落下马。

众瓦剌骑兵将刀枪举在空中,鸟雀似的又蹦又跳,“哇哇”叫着。

明军终于抵挡不住,拔腿向后跑去,“轰隆隆”犹如山崩地裂,跑了个漫山遍野,兵器盔甲扔得满地都是。

秃鲁火得儿两眼闪光,弯刀一挥:“追!”

众瓦剌骑兵“哇哇”叫着,打鸡血似的追了下去。

他们的包围圈并不严密,尤其是明军后方,只有稀稀拉拉一排的骑兵,形同虚设,故而明军能冲出去。

之前明军与瓦剌骑兵交锋,没有逃跑,战斗不已,现在一跑,如同退潮,瓦剌骑兵紧追不舍,路上丢下无数明军尸首。

明军跑过几个山头,来到块平地时,停下来“呼呼”直喘气,互相看看周围,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地,只有北面是平坦的地方。

他们散开队形,向北边跑去,队伍散开有几箭地长,东西望不到头。

章节目录 第六百九十九章 风云紧急(6) 秃鲁火得儿引军翻过山坡,看见明军跑个遍地开花,他举起弯刀,道:“追!”

众瓦剌骑兵便带着股旋风,追了下去,他们也拉开几条街长,跑个漫山遍野。

领队东厂太监边骑马狂奔,边回头看,面色惨绿,嘴巴歪成长茄子,不停抡起马鞭,催动马匹,众明军越跑越远,越跑越散。

瓦剌骑兵追了几柱香工夫,停下马匹,看着明军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拨转马头,向回走去。

明军于路飞跑,沿途丢下数百具尸体,终于将瓦剌骑兵拉开段距离,他们见瓦剌骑兵停止不追,直拍额头,连呼:“万幸!万幸!”然后继续策马狂奔。

秃鲁火得儿看着明军沿途丢弃的兵器马匹,眉飞色舞,指挥人去收拾,他则骑在马上左看右看。

众瓦剌骑兵收拢马匹,捆扎刀枪,忙个不亦乐乎。

约过了两柱香工夫,北边突然尘土大起,飞起数层楼高,明军满面惊恐,哇哇叫着跑了回来,他们大半两手空空,别说弓箭,连刀枪都没有。

有不少人身上带着箭,边跑边淌血。

领头的东厂太监,更是额头扎着只雕翎箭,他手捂着额头,低着头向前跑,手指缝不断渗出血迹。

秃鲁火得儿愣了下,歪着脑袋看着明军,眼见对方离自己只有几箭地远了,便举起弯刀,道声:“冲!”

众瓦剌骑兵挥刀舞枪冲向明军,秃鲁火得儿更是一马当先,挥刀冲向那名额头带箭的东厂太监。

东厂太监摇头晃脑向前跑,身子歪了几歪,差点跌下马,瓦剌骑兵迎面冲来时,他还闭着眼,但耳朵动了动,雷达似的转了几圈,突地眉毛挑起,睁开眼睛,“啊!”地叫了声,像木头似的定住了。

秃鲁火得儿催马上前,挥刀砍向他脑袋,“咔嚓”声将其砍落马下,他嘴巴咧起,露出满嘴白牙,闪着白光,昂首挺胸,挑起大指道:“砍中个头儿!”

众明军纷纷拨转马头向后跑。

后面尘土大起,有队骑兵杀了过来,领头之人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头戴黑色羊皮毡帽,帽沿两侧垂下两尾黑色貂尾,身着黑色羊皮袍,骑着匹枣红马,正是鞑鞑可汗。

他手握弯刀冲在最前,哈哈笑着。

众鞑鞑骑兵排成几条街长,迎面拦住明军,挥刀砍杀,瓦剌骑兵则在后面兜杀。

明军像夹心饼干似的被夹在中间,左冲右突也跑不掉。

不到两柱香时间,除极少数明军官兵脱离战场外,其余人悉数战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秃鲁火得儿迎上鞑鞑可汗,冲他连连拱手道:“我说明军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原来是大汗驾到,可喜可贺,欢迎欢迎!”

鞑鞑可汗手拈长须:“闻之也先元帅与明军交战,本汗心急如焚,连夜点兵赶到,幸好没来迟!”

秃鲁火得儿暗自掐指一算:“如果昼夜兼程不停赶来,应该在阳和口之战前赶到。”他哈哈一笑:“不迟!不迟!随我去见大帅!”

他二人肩并肩,并排骑马向东赶去。

后面两路骑兵队伍拉开几条街长,人人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他们翻过几个山岗,来到处平地前,这里曾是秃鲁火得儿与明军骑兵交战之处,战场尸横遍野,草木歪到,留下无数马蹄印记。

鞑鞑可汗倒吸口气,挑起大指:“将军厉害,在这里又打了个大胜仗。”

秃鲁火得儿眉飞色舞:“小菜一碟!”

他们接着向前走,翻过几个山岗,又来到片平地前。

这块平地有两座县城大小,周围是馒头样的山包,摩天大楼高,树木郁郁葱葱,平地和山包上,扎着一座又一座牛皮大帐,星星点点,望不到边。

瓦剌骑兵不时在大帐间走来走去。

此时已是黄昏,也先在此扎营,营中升出袅袅炊烟。

也先站在营门口向东边张望,左右两侧是阿鲁巴图、阿礼不花等文臣武将,雁翅排开,有半条街长。

当鞑鞑可汗距也先营帐还有一箭地远时,连忙翻身下马,小跑着迎上。

也先身子向后一震,大步流星赶了上去,双手向两边摊开,脸上绽开了朵花。

二人相距还有两辆马车远时,鞑鞑可汗停住脚步,双手抱拳,冲也先深鞠一躬道:“本汗拜见元帅!”

也先三两步上去,搀住他胳膊,两眼精光四射:“大汗无需多礼,折煞本帅!”

鞑鞑可汗道:“无妨,本汗这也是向草原英雄表示敬意!”

“哈哈哈!”二人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夜枭般的声音,手挽着手,大踏步向营房走去。

鞑鞑可汗道:“大帅神威无敌,一路横扫,连破明军,阵斩明军名将数十,令人钦佩之极!就是本汗来的路上,就看到火得儿将军又打了个大胜仗!啧啧!”他连连摇头:“了不起!实在太了不起了!”

也先红光满面:“些须小事,何足挂齿!前面可是正统小儿数十万明军主力,那里可是真正的大仗、恶仗!不知大汗对此有和看法?”

鞑鞑可汗挑起大指:“没说的,本汗全力以赴协助大帅以破敌军。”

也先手拈胡须,仰面朝天,哈哈大笑,然后转向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那支明军什么来路?”

秃鲁火得儿弯腰抱拳道:“禀大帅,据被俘明军交待,他们是奉王振之命,千里奔袭,绕到我军背后,企图夹击我军!”

“哦?”也先眉毛向上挑起:“详情帐内谈!”

众人说说笑笑进了也先的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坐满了人,外面也站着几排人。

也先和鞑鞑可汗并肩坐在正中的黄花梨案几后,左手边是孔雀夫人、鞑鞑部文臣,右手边是秃鲁火得儿、阿鲁巴图、阿礼不花等人。

人人面前摆着膝盖高的案几,上面摆着手抓羊肉,熏马肠、山鸡、野鹿等各色食物,冒着白气,旁边放着酒杯。

也先端起酒杯,冲鞑鞑可汗道:“来,本帅先敬大汗一杯。若无大汗,秃鲁火得儿也无法全歼明军,更不能俘获明军重要人物!”

鞑鞑可汗摆摆手:“大帅过奖,那支明军,已然被秃鲁将军杀得落荒而逃,本帅只是顺手打个秋风,不值一提。倒是大帅这一路下来,战果累累,令人钦佩!”

章节目录 第七百章 风云紧急(7) 他端起酒杯,对着也先道:“本汗先敬大帅一杯!”

二人都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块肉,大帐内气氛热烈起来,瓦剌将领给鞑鞑将领讲着战斗的故事,鞑鞑将领边听边立起眉毛,连连点头,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

也先吃完块手抓羊肉,拍了下手,转向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你说王振派五千骑兵,绕道袭击我军身后什么意思?难道他有这种胆略?”

秃鲁火得儿放下手中羊腿,抹了抹满是油光的嘴,冲也先拱手道:“启禀大帅,这也不是王振的主意。据俘虏交待,这是大明群臣和那些武林盟中的人,在马陵道论兵时,提出来的五路分进合击我军的战略构想。”

他弯了下腰,从桌子上拿起个羊蹄子,在桌上比划道:“第一路——”

众人全屏住呼吸,方下酒杯和菜肴,坐直了看着他。

秃鲁火得儿滔滔不绝,唾沫星子乱飞,说了有半柱香时间,最后将胳膊拢圆了,向上提起道:“如此五路出击,必能大败我军!”

“啊!”也先身子猛地震了下,眼睛瞪圆了直直看着前方,突然向后倒去,“扑通”声摔倒在地,蚂蚱似的蹦了两下。

众人大吃一惊,忙起身道:“大帅——”

鞑鞑可汗更是将也先扶了起来,道:“元帅何故如此?”

也先右手直拍额头,脸上汗珠直往下滚,连声道:“若如此,我军危矣!”随后他冲众人摆摆手:“众位安坐,本帅无恙。”

众人长出口气,坐了下来,继续端起酒杯喝酒吃肉。

阿鲁巴图拈着胡须道:“大明君臣定下的五路合击之策,虽惊世骇俗,但天不从人愿。这五路人马当中,龙振星部和千里奔袭的部队,已被消灭。至于郭敬,连吃了几个败仗之后,早已魂飞魄散,不足为虑。

现在明军就只有皇帝所率主力和九门提督蓝光的部队,这五路合击之策已经破产,大帅只管放心进攻!”

众人频频点头。

“蓝光吗?”也先眉毛拧成了疙瘩,他伸手从怀内掏了掏,掏出个巴掌大小的红色封皮的本子,展开首页,上面第一个名字写着“于谦”,第二个便是“蓝光”。

他手指在蓝光的名字上点了几下,点了点头,合上红本子道:“他确实是位劲敌,大家切勿粗心大意!”

众人频频点头。

阿鲁巴图道:“此人不比龙振星,智勇双全,长期带兵,阵法纯熟,比龙振星久居江湖,骤然领兵,不能和军队融汇贯通,强之太多。破他之军,要比破龙振星之军要难!”

他两眼乌溜溜转着,扫视帐内众人。

孔雀夫人尽管面色惨白,嘴唇青紫,还是张口道:“除他之外,还有武林盟,中原五大白道高手,俱在其中。龙振星是其中之一,却不是武功最高的!请大帅特别加以注意!”

“嘶——”也先元帅倒吸口气,冲孔雀夫人连连拱手:“圣教主所言极是,本帅差点忘乎所以了!多谢军师和圣教主提醒!”

他又冲阿鲁巴图拱了几下手,仰面朝天,捋着胡须道:“若破明军主力,那三万预备队是非动用不可了!”

“嘿!”众瓦剌将领砸了下桌子,两眼直发光,个个挑起大指。

阿鲁巴图盘算道:“我军十万精骑,五千散处各地骚扰明军边境,五千守住后路,阳和口之战损失近万。可派往前线的骑兵总共八万,加上大汗的五千骑兵,也不过八万五千余,与明军主力三十六七万相比,还是差得太远!这仗不好打!”

鞑鞑可汗眼珠瞪圆了,猛地拍了下桌子,高叫道:“再不好打也得打!本汗不才,愿打头阵!”

他胡须根根乍起,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桌子上的酒壶、酒杯也被震得跳起半个指头高。

也先大喜,连忙拱手:“正是如此!”他低头沉思片刻:“这仗尚须慢慢筹划,眼下大家还是饮酒庆祝,不醉不归!”

“哦!”大帐内众人都举起了酒杯,眉毛直往上飞。

深夜,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半个月亮挂在天上,大地黑魆魆的,崇山峻岭间,无数的人影晃动着,他们没有点起灯笼火把,借着月光向前赶路。

人人低着头,牙关紧咬,脚步如风。

他们当中无人说话,也无人咳嗽,只传来阵阵“沙沙”的脚步声和碎石滚动的声音。

这支队伍宛如长蛇,自西向东望不到头,直往西边大同方向赶,正是明军主力。

王振坐在躺椅上,由四名明军扛着,走在明军队伍中间,他的左右两边跟着喘东厂侍卫,腰挎绣春刀,面沉似水,疾步如飞。

竹制躺椅上下晃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王振眯着眼睛,耷拉下脸,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不知行走了多久,有名东厂太监从前面飞似跑来,来到王振竹椅前,连连弯腰拱手道:“监军大人,大事不好!大同方面传来紧急军情!”

“什么?”王振打个激伶,从梦乡中醒来,拨拉了下脑袋,嘴角流出滴三尺长水涎。

他坐直了身子,道:“什么事?”

明兵停下来,将竹椅放在地上。

王振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圆看着这名东厂太监。

东厂太监继续弯腰拱手道:“启禀监军大人,大同监军郭公公派人送来特急绝密信件,此信只能由厂公亲自拆开!”

王振挥了下手:“叫那人来!”

不过数次喘息的时间,郭敬的信使赶到,他满面灰尘,汗流浃背,“呼呼”喘着气,弯下腰,从怀中取出封银漆火印的信,双手捧着递到王振面前。

王振接过信,看看天空,挥了下手,身边的名东厂太监晃亮了火折子,火苗腾起巴掌大小,照得方圆五步范围内亮如白昼。

王振看看左右,向左侧偏走了数步,离众人几辆马车远。

那名点着火折子的东厂太监紧随其后,距他半个身位。

王振揭开火印,抽出信纸,借着火光,上下看了起来,看了不到一半,脸“刷”地变成白色,嘴唇抖动起来,额头汗珠“嘀嗒、嘀嗒”往下掉。

章节目录 第七百零一章 闻风而逃(1) 他看完整封信,“啊!”地叫了声,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手脚直抽搐,口吐白沫,眼睛瞪得圆圆的。

众东厂太监身子猛地一震,连忙围上来,连呼:“厂公!”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王振嘴里吐出口白气,坐起身来,直抚心口,整张脸已经变成了蔫黄瓜,嘴里直呼:“蓝光误我!”

众人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振点了下手,叫来那名送信的使者道:“此事何人知晓?”

使者弯腰抱拳道:“此事大同方面已尽人皆知,但是郭公公已下令严密封锁消息,目前消息没有外传,只厂公知道!”

王振点点头:“做得好!”他站起身来,拐着脚走了几步,沉思道:“这么大的事,怕也瞒不了多久,目前要紧的是不能让陛下知道!”

他斜眼瞥了下众人,眼角滴下滴泪:“咱家也是怕陛下担忧啊!”

众人齐挑大指:“厂公忠心!”

接着,王振又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嘴里直道:“这下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他仰面朝天看着天空,嘴角微微颤抖着。

使者接着道:“小的临来时,见也先大军弃城不攻,直往东边圣上大军的方向跑。小的是抄近路,赶小道来的。只怕目前也先大军,离圣上大军已不远!”

“啊?”王振头发向上飞了起来,“何不早说?”

他牙齿咬得“滋滋”直响,低头沉思到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抬起手,厉声叫道:“紧急传令,所有大军掉头返回,违令者斩!”

众东厂太监接过令箭,抱拳拱手道:“遵命!”便骑马飞奔而去。

王振偏过头,扬起手,“既然事已至此,大军已无隐藏身形的必要,各军点起火把,加快往回跑!”

他双手握成拳头,目眦尽裂。

“哗哗哗”明军队伍中的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点了起来,就像星光点点,照亮了荒野。他们转过身来,向东南方向跑去,火光燃成条细细的长线,在山岭中奔驰着。

众文武百官收到命令,大吃一惊,议论纷纷:“这搞的什么鬼?开始急死急活往前赶,现在又突然向回跑?”

他们表示不愿意走。

传令的东厂太监厉声道:“厂公急令,违令者斩!”说完飞马跑去,消失在夜色中。

邝蒙、张辅和其它几位官员,头碰头,叽叽咕咕说了阵话,便骑马飞奔向王振监军大营。

皇帝看着大队明军往回走,眼睛瞪圆了,木头人似的站了有小半盏茶工夫道:“好端端的,怎么又突然转回?”

身边的红衣太监弯了下腰,道:“启奏陛下,如此定有缘故,陛下不妨先行,待老奴去打听番!”

皇帝点点头,骑上马跟着大队明军返回,左右两边排列着锦衣卫,跟着皇帝跑,众人都默不作声,埋头赶路。

那名红衣太监待皇帝走后,转身向王振监军大营走去。

走到一半时,迎面碰上几名东厂太监,他招了招手道:“厂公何故如此?陛下很着急!”

几名东厂太监面带笑容,走上前,凑到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通。

“啊!”这名红衣太监顿时面色突变,嘴巴张圆了像鸡蛋,呆呆站在原地。

东厂太监冲他连连弯腰拱手:“还望公公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勿使陛下心忧!”

红衣太监木头似的站了小半盏茶工夫,浑身衣服已被汗水浸湿,“哦”了声,迈着机械的步伐跑向皇帝。

邝蒙、张辅等人赶到王振中军时,那里已炸开了锅,蓝光和多名都司、统兵官围着王振,叽叽喳喳。

蓝光眉毛胡子乱跳,抖了抖胳膊,身上盔甲“哗啦啦”直响,他指着王振,雷鸣似的叫道:“王振!你作死啊!”

“是你作死!”王振蹦起半人多高,斗鸡似的叫道:“你不知道哩,龙振星在前线打了大败仗,全军覆没!”他脑袋向前探了下,咬着嘴巴,脸红脖子粗。

“啊?”蓝光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身子向后摇了摇,手抚心口道:“这不可能!你莫撒谎!”

王振掏出郭敬密信,扬手甩向蓝光:“你自己看!”

信件像片树叶,晃悠悠到了蓝光手中。

蓝光展开信,低头看了几眼,脸突然变得煞白,额头豆大的汗珠“嘀嗒、嘀嗒”往下掉,手不停地颤抖,喃喃道:“绝无此理!绝无此理!”

王振甩了下袖子,侧过身,歪着嘴道:“咱家早说了,不要冒进,不要冒进,你们非不听,还要以人头担保,现在出事了吧?”

他摊开两手晃了晃。

“轰”地声,蓝光胸膛炸出团火,“气煞我也!”

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呈大八叉状,两眼牛似的鼓出,只有进的气,没有出了气。

其它文武听到消息后,汗如雨下,浑身筛糠似的抖。

邝蒙看了下倒在地上的蓝光,冲王振弯腰拱手道:“为今之计,只有急速返回京师,高筑城墙,凭险固守!”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王振也挑起大指,脸上绽开了朵花:“此计甚妙!本监军正是这么盘算的,大家还有什么疑问?”

众人双手下垂,连连摇头,飞步赶向自己马匹。

蓝光从地上蹦了起来,“呼”地声响,像是翘起块木板,脸色煞白,双手下垂。

众人一哆嗦,一脚踩滑,没蹬上马鞍,他们全扭头看向蓝光。

蓝光胡须乍起,道:“现在形势危急,绝不能落荒而逃!否则局面不可收拾!”他抬起右拳,面朝自己嘴巴道:“龙将军虽败,但我军主力仍在,仍可与也先一战!”

众人撇了下嘴,拨郎鼓似的摇头,嘴里直道:“切——”

王振摆了下手:“行了行了!你别再扰乱军心,咱家这回不听你的,逃命要紧!”

众文武连道:“对!对!”

张辅更是道:“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回老将军支持监军大人,撤!坚决撤!越快越好!”说话时,他眼中闪出团团水雾。

“你们!”蓝光手指点着众文武百官,嘴唇“嗡嗡”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半盏茶后,他“啪”地拍了下自己额头,仰天长叹道:“大明君臣如此,此次出征大漠,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章节目录 第七百零二章 闻风而逃(2) 众人飞身上马,策马狂奔,越跑越远,消失在黑夜中。

红衣太监迈着小碎步,追上了皇帝的马匹,他双手下垂,弯着腰,低着头,默不作声,埋头跑路。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嗯?”皇帝眉头皱起:“说话呀!”

红衣太监一哆嗦,连忙道:“陛下,此乃军事机密,老奴也不便打听,只得空手回来了!”说完,他继续低头向前跑。

皇帝点了下头:“原来如此!”他手托腮帮子,凝眉沉思:“这个王振,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啊嚏!”在皇帝马后跑步的谢小石打个喷嚏,他揉揉眼睛,自语道:“逃命哇!”

众锦衣卫更加默不作声,埋头赶路。

皇帝眼睛亮了起来,脸上泛出红光,挑起大指哈哈笑道:“定是如此了!朕一定会全力以赴的!”说完,拍了下马背,飞奔起来。

众人斜眼看着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武林盟的队伍中,人们议论纷纷,龙紫云更是跺着脚,咬着牙道:“怎么往回跑?怎么往回跑?难道他们不管阿爹了?”

她把嘴唇咬出道道白印,豆大泪珠从眼中“叭嗒、叭嗒”掉了下来。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二人骑马从王振中军大营飞步赶来,衣袖飘飘,但面色惨白,如同苦瓜。

到了武林盟队伍,他们翻身下马,面沉似水,埋头赶路。

杜一平及昆仑、峨眉等六大门派掌门围上来,七嘴八舌道:“怎么回事?大师、道长,王振这个命令下得太蹊跷了!”

人人瞪大眼睛看着二人。

龙紫云兔子似的在他们身边蹦来蹦去,忽闪着双蓝宝石大眼睛,连声道:“阿爹还在前线,怎么能往回跑?”

“哦——”了空大师捋了下胡须,冲定远师太道:“师太,扶龙姑娘到后面歇息,老衲有要事与众人相商!”

定远师太愣了下,看了眼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他二人均耷拉着眉毛,脸绷起像木板,不由点了下头,拉着龙紫云的胳膊道:“龙姑娘,他们要商量军机大事,我们不便掺和,到别处转转吧!”

说完把她往前拽。

龙紫云边向前走,边回头看着了空大师等人,蓝宝石眼瞪得圆圆的,耳边垂下的银饰晃来晃去,“哗啦啦”直响。

杜一平及另五位掌门围住了空大师,七嘴八舌道:“大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了空大师半闭上眼睛,捋了下胡须道:“前线传来最新消息,我军在阳和口吃了大败仗,龙庄主阵殁!”

玉虚道长闭上了眼睛,鼻子直抽搐。

“啊?”众人触电似的抖了下,连声道:“怎么可能?龙庄主是怎么战殁的?”

了空大师摆摆手,胡须向上飘起:“详情老衲也不清楚,只知他亡于魔教教主孔雀夫人孔雀神针之下!”

众人打个激伶,连连拨拉脑袋。

了空大师又道:“此事万勿外传,尤其不可使龙姑娘知道!目前当务之急是大军飞快撤退!”

众人连连点头,挥动手臂冲武林盟众人道:“快撤!快撤!”言罢,大步流星向前赶去。

次日早上,也先带领大队瓦剌骑兵继续前进。

山路弯弯曲曲,崇山峻岭连绵不绝,周围树木林立,郁郁葱葱。

也先无心观赏这些,只顾催马前进,行至中午时分,来到块平地前。

平地有半个县城大小,周围都是山包,平地上石头乱滚,留有无数脚印、马蹄印,除此之外,还丢了些刀枪和破旧的大帐,横七竖八放在地上。

也先眉头皱起,纵马来到平地上,来回转了几圈,低头看着地面,耳朵竖了起来。

阿鲁巴图骑马赶到,看看四周,用鼻子嗅了嗅空气道:“这好像是明军驻扎的地方,也没经什么战斗,居然不见了!”

也先骑着马,绕着场地走了圈,连连摆手道:“这支军队撤退了。也不知什么来路。”

他举起枚红色令箭,冲名瓦剌统兵官道:“你带一百精骑,沿路哨探,有什么情况,即刻向本帅汇报!”

“遵令!”那名统兵官拱了下手,双手接过令箭,冲身后招了手,有队瓦剌骑兵飞跑出来,随他向东边跑去。

也先道:“大军在此歇息半日,大家小心谨慎,勿中埋伏。”

众人道声:“是!”便纷纷下马,安营扎寨。

明军大军连夜赶路,个个弯腰驼背,“呼呼”直喘气,有的兵士走着走着“扑通”声栽倒在地,不动弹了。

众人纷纷叫道:“休息会吧,实在跑不动了。”

明军统兵官在队伍中来回跑动,连连摆手:“不能歇!快点跑!”

“扑通、扑通”更多的明军士卒坐倒在地,呼呼喘气。

统兵官额头直冒火:“这个时候怎么能歇息?快点起来跑路!”说完飞身跃起,一脚踹在名明兵后腰上。

“哇!”地声,那名明兵飞起半人来高,在空中打了两个滚,爬倒在地,后背赫然有个巴掌大小的脚印,他趴在地上直哼哼。

众明兵纷纷道:“将军,光叫我们没头没脑的跑怎么行?我们快累死了,为啥这么急呢?”

他们齐齐点头,都停止脚步,扭头看向统兵官。

“呜哇!”统兵官嘴里喷出团白气,眼睛瞪得溜圆,头盔向上挑起半个指头高,他想说什么又闭上口,挥起手:“叫你们跑你们就跑!哪那么多废话?拖延迟误者,军法从事!”

明军哇哇叫着接着向前跑。

正在这时,前面跑来名东厂太监,手持金鈚令箭,跑到统兵官面前扬起令箭道:“都司大人,监军大人有紧急军情相商!请务必去中军大营拜见!”

统兵官拱了下手,道声:“遵令!”便骑马飞奔而去。

待他走后,明兵七倒八歪,全坐在地上不动了。

东厂太监则骑马向其它明军队伍飞奔而去,每到一处,就有名明军将领顶盔贯甲,罩袍束带,向中军大营飞奔。

至黄昏时分,明军的大队人马停了下来,圈七倒八歪坐在路边、树林中休息,不片刻工夫就进入梦乡,晚饭也来不及吃,营寨更不去扎。

红日西坠,树木的影子拉得老长,大山的影子更是如帘幕似的遮住大片土地,林中变得很暗。

章节目录 第七百零三章 闻风而逃(3) 王振的中军大帐扎在个路边的林子中,近两层楼高,半个篮球场大小,大帐内点起牛油灯,燃起巴掌大小的火焰,把大帐照得如同白昼。

大帐内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几无立足之地,外面也站着圈明军将领,排开小半条街长。

帐内站着各路都司及统兵官,人人面如尘土,嘴唇干裂。

王振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走了几步,招了下手道:“来人!上酒菜!”

众人面面相觑,帐内站都站不下,如何上酒菜?

几名红衣太监端着红漆木托盘,还是挤了进来,托盘上放着几个拳头大小的白瓷酒杯,里面盛满清酒,除此之外,还摆着油炸果子。

众将领纷纷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直咂摸舌头,然后抓起油果子直往嘴里扔。

眨眼工夫,托盘上的食物和酒便一干二净了。

红衣太监退了出去,众将领眨巴着眼睛看着王振。

王振双手放在背后,侧面对着他们,扭过头来,“嘿嘿”了两声,笑比哭都难看道:“咱家这次请诸位来,有要事相商。”

“哗”众将领站得笔直,双手下垂,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

王振摆了摆手:“放松!”然后道:“咱家非常不明白,明明各处反应的情况是瓦剌军战斗力并不强悍,为何我军一败再败?甚至连龙振星这样的猛将都吃了败仗?”

众将闻言全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大帐内火苗忽忽晃动着,人影晃来晃去。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有人嘀咕道:“那我们更差呗!”

“哧——”众明军将领顿时脸胀得通红。

王振三角眼瞪起:“差从何来?咱家怎么看不出来?”他脑袋左摇右晃,看着帐内诸将,“啪”地拍了下面前的黄花梨案几,道:“定是尔等不努力作战之故!”

案几上装满令箭的竹筒震的“哗啦啦”直响。

众将倒吸口气,连连摆手道:“不不。”

有名大胡子军官上前步,拱手道:“启禀厂公,军队战力很差,实赖不着我们。临到上阵时才匆匆忙忙组合,实摸不清军队情况。当然,这也不是懈怠,故意如此。”

他抬起手,抱拳拱手举到脑袋侧面接着道:“此乃朝廷之规。洪武大帝神机妙算,兵将分离,有兵者无权,有权者无兵,故而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盖不知军事也。还望监军大人明鉴!”

众将齐冲王振弯腰拱手,齐声道:“还望监军大人明鉴!”

王振手挠着头,歪着三角眼看着众将,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突地蹦起半人多高,两只拳头猛地向下砸去,带起股“呼呼”的风声,衣袖向上飘了起来。

他唾沫星子横飞,声嘶力竭道:“洪武大帝神机妙算,就是为了对付你们这帮不逞之徒!”

他弯腰向蛤蟆,吊着两只膀子,“呼呼”喘了两口气道:“如此说来,我大明军战力如此之差,不像咱家先前想的那样。那咱家问你们,既然大明军战力如此之差,为何区区十万边军,能挡住瓦剌十万铁骑达数年之久?”

众将领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

那名大胡子军官抱拳弯腰道:“不瞒监军,这十万边军,恐怕是我大明战力最强的部队了,只怕比禁军还强些。除了蓝将军的三千铁甲军,大明军队怕找不出和他们相媲美的军队了。”

“是呀,是呀!”众将频频点头。

“嗯?”王振鼓起腮帮子,歪着脑袋道:“怎么一点显不出来?”

有名将领昂首挺胸,挑起大指:“那是因为我们没上,我们一上,就显出来了!”

“滚!”王振皂角帽向上飞了起来,斗鸡似的冲大家叫着。

众将连滚带爬出了大帐,王振脸上挤出朵花,从桌上竹筒内抓出把令箭:“把大明十万边军全给我调来,就我!”他嘴巴张开像鸭蛋,喷出口唾沫,脸红脖子粗,声音像撕裂铁桶。

数名东厂太监拾起令箭,飞奔而去。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也先军营地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燃起无数篝火,每堆篝火前都坐着圈瓦剌骑兵,篝火燃起一人多高,上面烧烤着羊肉、马肉。

在也先中军大帐内,坐满了人,帐内点起油灯,将大帐照得亮如白昼。

也先端坐正中案几后,左右两边则是孔雀夫人、秃鲁火得儿及瓦剌文臣武将,每人均端坐个案几后。

案几上摆着酒壶和大块手抓羊肉。

也先端着酒杯低头沉思道:“最新探马拦骑汇报,明军主力听到风声,连夜转回,向京师方向急撤。本帅对此大惑不解,诸位对此有何高见?”

他端起酒杯,目光炯炯有神看着众人。

众文武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有人道:“他们跑了好哇!倒省事了!”

还有的道:“既然他们跑了,那我们也撤吧!”

众人齐扭头看向也先,满脸期待。

阿鲁巴图“咳咳”了两声道:“不知大帅不解之处从何而来?”

也先精神一振,挺直身子,端着酒杯的手点了几下道:“诸位请看,我军虽在阳和口获胜,打得郭敬缩头不出,但是自己也损失万余骑,和明军主力三十六七万相比,还是不占优势。明军尚可一战,怎么会落荒而逃?”

众人一愣,全低下了头。

秃鲁火得儿道:“明军定有诡计,想学大帅把我们引入险地聚歼。大帅,不如急速转回为上!”

众人频频点头。

孔雀夫人道:“大帅,万万不可轻易转回,若转回头,明军主力逃出生天,将来必是我军极大的威胁!当乘我军大胜,敌军丧胆之际,一鼓作气,重创明军主力!”

“嘶——”也先倒吸口气,握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向蜜蜂抖动翅膀。

阿鲁巴图拱手道:“大帅!圣教主所言不错!明军落荒而逃,说明它已无斗志,应当乘此良机,勇猛追击,万万不可使其缓过劲来!”

众文武全停止吃喝,抬着头看着也先。

也先两眼直直看着前方,保持着端酒的姿式纹丝不动。

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掉根针在地下也能听见。。

章节目录 第七百零四章 闻风而逃(4)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也先抓紧了酒杯,一仰脖,将酒饮入肚中,然后站起身来,将酒杯举过头顶,猛地向地下摔去。

“咣!”地声响,酒杯被摔得粉碎,碎片乱飞。

接着,也先“呛啷”声拔出腰间弯刀,横眉立目,脸色铁青,脸扭成麻花状道:“本帅决定,抓住这千载难逢之机,猛烈追击明军!诸军只可努力向前,不可迟疑延误!退后者斩!反对者斩!”

说完将弯刀举过头顶,抡圆了向下劈去,“咔嚓”声桌子被劈成两截,桌子上的酒水、菜肴滚了满地。

众人全站起身来,站得笔直,目光闪闪发亮道:“遵命!”声若雷鸣,直冲云霄,将大帐的门帘掀得向上飘了下。

也先呼了口气,点点头,将弯刀放回刀鞘,冲众人连连摆手:“好好!大家先美美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动身,昼夜不停,追击明军!”

众人“啪”地来了个立正,转身纷纷出了大帐。

薛若冰低着头,默默地跟在孔雀夫人身后,每走一步都微微的晃了两下。

陆小翠鸟雀似的蹦来蹦去道:“哇!太好了!就要和大明皇帝直接交锋了!真的好期待!”她双手握成拳头,晃了两下,撅起嘴巴道:“教主,再干掉几个像龙振星那样的大高手,定能名扬天下!”

“哧!”走在旁边的几名孔雀教护法摇头笑道:“干掉一个就足够名扬天下了!”

“这是什么话!圣教主还未干掉龙振星之前,就已经名扬天下了!如今更是如日中天!”

“哇!”陆小翠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两眼闪闪发亮,两个拳头支在腮帮子上:“我要有那一天该多好啊!”

孔雀夫人摇头笑道:“龙振星之败,实属自找。他本屡次突出重围,可逃之夭夭,可他硬是返回。这还不算,后来有单枪匹马直取大帅,结果落入我们的包围。本教主也是乘他气力消耗大半之际,突袭得手!”

“一般情况下,是没有办法轻易消灭像他那样的高手的!”随后她转头看了眼薛若冰,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倒是冰儿,若勤学苦练,倒有可能有那一天的!”

众人目光全转向薛若冰,眼中满是羡慕。

薛若冰低下头,脸红到耳根,摇了摇头道:“若冰对此可无半点兴趣!”

她声如蚊呐,众人听了直咂舌,连连摇头。

次日清晨,山林中的云雾还未散尽,也先中军已排好队伍向前出发了。

明军九边重镇宣府,帅府内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站满了整个大厅。

大厅内鸦雀无声,正中帅案后站着位头戴金盔,身披金甲的明军将领,年约四五十岁,帅案前站着名东厂太监,弯腰拱手而立,手里握着支金鈚令箭。

明军将领打量了东厂太监片刻,捋着胡须道:“回复王振,九边之军,不受他节制,他无权调动!”

东厂太监大吃一惊,大张着嘴,好半天才道:“将军,前线军情紧急!”

明军将领冷哼了声,离开帅案,“九边之军,驻扎重地,亦不得轻举妄动!送客!”说完,甩了下胳膊,向后堂走去。

东厂太监愣了半晌,脸由红变绿,由青变紫,道:“好好!见死不救,咱们走着瞧!”说完大踏步走出帅府,嘴巴撇到了天上。

待他走后,宣府文武官员纷纷走向主帅,“将军,得罪他们可不好——”

主帅横眉立目:“有何不好?王振手握数十万大军,落荒而逃,不来救我们,反而让我们去救他,真滑天下之大稽!”说完,踱着方步,进了后堂。

明军急如星火向前跑着,跑到半路,前面突然出现大队百姓,扶老携幼,身着节日盛装,端着酒食迎接明军,将道路堵塞,明军寸步难行。

蓝光“哇哇”直叫,暴跳如雷,“这是怎么回事?谁叫他们来的?快把他们打发走!”

皇帝面如苦瓜:“百姓这是何故?”

王振连连摆手:“喜迎王师!”随后把东厂太监拉到旁边,低声道:“你怎么现在才把百姓弄来?”

东厂太监一副苦瓜相:“回厂公,方圆百里人烟稀少,物资不盛,我们准备了好多天——”

王振挥挥手:“叫他们散去!”

东厂太监领命下去。

王振转向皇帝,满脸带花:“陛下,这是吉兆!老奴这就派人打发他们,不耽误陛下赶路!”

皇帝连连摆手:“既然百姓如此热情,朕要留下来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滋!”王振头上冒出团火,直冲云霄,两眼血红,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

“啪!”一支鞭子打在名百姓脸上,明军厉声喝道:“滚!快滚!”说完飞脚踹起,将那名百姓踹飞出五六步远,在地上打个滚儿。

“哇!”有名小孩放声大哭。

众百姓议论纷纷:“真是活见鬼了!说不来吧,那不行,来了又打!”他们吱吱喳喳。

王振头皮发炸,蓝光更是满嘴起了火泡:“什么时候?这是什么时候还搞这个?撵走!统统撵走!”

百姓被明军轰进了山林。

皇帝大马金刀坐在金龙椅上,抬起手道:“传百姓晋见!”

“哇!”王振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蹦起半人高,眼珠子跳了出来。

有名东厂太监匆匆走来,附在王振耳边,叽叽咕咕说了通。

“咯噔,”王振愣了下,“咱家驱逐百姓,尚可理解,蓝将军竟也这么做?”

“嘿!”他眉毛向上飞起,跳着脚走到皇帝身边,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九门提督、左武卫大将军蓝光不知何故,大发雷霆,竟对百姓鞭打驱逐,将百姓赶走了!”

“啊?”皇帝呆了,“怪呀!你们这些人在干什么?”

王振嘴唇直哆嗦:“快走!快快走!”

皇帝拨拉了下脑袋:“既然百姓已散,朕只好接着赶路了!”

王振向上飞了起来,红光满面。

明军接着赶路,马不停蹄,恨不能肋生双翅。

王振歪头道:“怪了!这些家伙不久前还哭着喊着不要跑,满地打滚要死要活,现在怎么这么积极?咱家让他们歇一阵都不肯?”

章节目录 第七百零五章 闻风而逃(5) 众东厂太监嘴巴撇到耳后根,“现在全军上下除陛下外,已无人不知阳和口那儿出事了!”

王振如同火烧眉毛,双手捂着后腰直往前跑,带起溜烟。

前面出现了条岔道,分别指向南和北,明军在岔道前停下,左看右看。

王振一马当先,在群东厂太监的簇拥下,鼓足腮帮子看。

有人指路道:“向北走,直达居庸关,返回京师;向南走,经蔚县、怀来,也可返回京师,不过要远四十里!”

众明兵和东厂太监举起胳膊:“当然往北走!哎呀,总算要到京师了!”他们人人脸上绽开了朵花。

王振手托着腮帮子左看右看,“要经过蔚县吗?”他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他手指向南边道:“转向南!”

众人打个趔趄,“走南路?”

但见他昂首挺胸,双目炯炯有神,只得向南。

大军“轰隆隆”向南边开去,卷起的尘土冲天而起,王振咧开嘴,牙齿闪闪发亮。

蓝光肺都快气炸了,他急吼吼直找王振,头发直往上冲,目眦尽裂,“哇呀呀!王振,为何向南走?你不知南边要多走四十里?”

王振撇嘴道:“北边居庸关乃闻名之地,吾恐也先派骑兵绕道抢先占住此地,阻我大军归路!”

蓝光恨恨道:“差强人意!”转念想想,王振所说略有道理,向南走何不出乎也先意料?他咽了口气,转身向回走。

王振突然抬手叫住他道:“蓝将军且慢!本监军一事不明,向你讨教。之前你急吼吼要与也先决战,如今跑起来竟如此风光,连百姓也不顾及?这是何故?”

蓝光愣了下,转回身,冷冷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要有战样,撤要有撤样!”说完,甩了下袖子,大踏步向外走去,身上盔甲“哗啦啦”直响。

王振愣了下,骑上了高头大马,向蔚县方向走去。

距蔚县二十里时,王振眼睛眯了起来,眉飞色舞,仿佛看见蔚县百姓扶老携幼迎了出来,欢迎他率军到来。

“咯啦、咯啦”,他身边的明军大踏步向前走,队伍排成两条街宽,翻山越岭而过,举凡遇到平地,成排扫过,若有麦田,则成片踏倒,所过无存。

他眉头皱了起来,直直看着明军。

明军东奔西走,直楞楞向前,几名明兵在他前面半辆马车远的地方,飞身跃起,折断了几截树枝,咧开嘴“嘻嘻”叫着向前跑,树枝在地上晃来晃去,拉起条白色尘土,滚滚向前。

他看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突然双手握拳举向空中,跳起半人多高,脸上肥肉抖个不停,连声道:“这还得了?要是这么走过去,那还不把禾苗踏坏?”

几名东厂太监歪头看着他,满是不解,明军打他面前走过,也是连连摇头。

一名东厂太监腆着肚子道:“厂公,踏坏个把禾苗有什么打紧?”

“唔——”王振嘴巴鼓圆了,三角眼看着他,“卟”地喷出口唾沫,双拳砸着脑袋又蹦又跳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大军行军要做到秋毫无犯,方才显出军纪严明!本监军下令,大军绕道而行,绕过前面的县城!”

“嗯?”众人均眉毛拧成疙瘩,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王振,“厂公不是这种人啊!”

王振迈着弓字步,虎着脸,右臂抡起,昂首挺胸看着前方,木雕似的纹丝不动。

众东厂太监打个激伶,道声:“遵命!”便纷纷下去传令。

众文武百官收到命令,个个红光满面,挑起大指道:“监军大人时至如此,尚且顾及百姓,实在是大明难得的好监军!”随后又连连摇头:“只是为什么会是王振?他会是这种人吗?”

“他就是这种人!”蓝光的额头腾地冒出了团火,两眼瞪的似铜铃,嘴唇青紫,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飞起脚踹开了块篮球大小的石头,“呜呀呀”说道:“这厮不把大明军祸害干净是不罢休!诸位请看!”

他立直身子,站着丁字步,左手摊开道:“现在大军身处险境,越早脱离险境越安全。但他绕道而行,又远二十里,使大军在危险的地域又多呆了一会儿,这怎么可以?”

众人频频点头。

他握紧拳头向下砸了下,荡起股风,盔甲也“哗啦啦”响了几声:“应该马不停蹄直穿蔚县而过,根本不要考虑什么庄稼、禾苗、百姓!”

众将嘴唇“嗡嗡”直抖,束着手站在旁边连连摇头:“蓝将军虽说得有道理,可太难以令人接受了!”

“不受也得受!”蓝光右拳举到空中,来了个“举火烧天”式,头猛地左边一甩,斜着看向天空。

众人一激伶,直咂牙花,连连点头。

“哎呀呀!”皇帝站在路边看着明军拐道,又拍手又跺脚,两眼放出光芒,红光满面道:“这个王振,真乃朕的股肱之臣也!事无巨细,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古之忠臣良将,能做到这点乎?”

他身边的谢小石及众红衣太监连连摇头,异口同声道:“不能!”

“哈!”皇帝长出口气,鼻孔里冒出团青烟,摇头晃脑道:“传朕旨意,全军照监军大人指令行事,绕道而行,不得惊扰百姓!”

“遵旨!”红衣太监转身下去了。

“口胡!”王振骑在高大健壮的枣红马上,胸前挂着朵脸盆大小的红色牡丹花,红绸子扎成。

他昂首挺胸,眉毛直往上飞:“咱家保住了家乡父老的禾苗庄稼,他们得不倾城而出,欢迎咱家,立功德碑纪念,流芳百世啊!”

东厂太监翘起大指:“仁义礼智信,您老是占全了!古往今来的忠臣良将,没几个能和您相比了!”

“呜哈哈!”王振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公鸭似的声音,双肩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县城张灯结彩,以迎王振,明军则挤在弯曲的山道上,像沙丁鱼罐头,人挨人,人挤人,向前蠕动。

也先骑兵风似的向前跑,树木飞快从他们眼前掠过,他们也视而不见,只顾前行。

待翻过一个山包,也先停住了马,抬起胳膊拦住众人,四下看看,连连摇头道:“这里地形复杂,极易设伏,大家要小心前进,以免误中敌军埋伏!”

章节目录 第七百零六章 闻风而逃(6) 众人连连拱手道:“是!”

他们便放慢速度,派出数队斥候,翻山越岭,打探路线。

也先按住马缰绳,缓缓前行,四下看着,眉头拧成疙瘩,他指着眼前的片谷地道:“这里可设伏!”

前方谷地呈马蹄形,中间的峡谷数辆马车宽,左右两边是高山,两三座摩天大楼高,谷地有两三条街长。

有支瓦剌骑兵飞快跑入谷地,向两边散开,分头爬上了两边的大山,待爬到山顶时,他们四处走动。

约莫两三盏茶工夫后,他们站在山顶上,掏出红旗,冲下左右摇晃。

阿鲁巴图看了片刻,转向也先道:“大帅!前方没有伏兵,只管放心大胆向前走!”

也先手托腮帮子:“明军竟不在此设支伏兵?失策!若是本帅——”

孔雀夫人“呵呵”笑道:“大帅!这说明明军确实是失魂落魄,落荒而逃。大帅只管放心追赶!”

也先两眼直直看着前方道:“居庸关乃京师咽喉锁钥,明军来时由它,归时也必由它!大军应倍道兼程,绕路而行,抢在明军前面抵达此处,这样就可将明军全部堵截在居庸关城下了!”

他挺起胸,哈了口气,两眼闪闪发亮看着前方。

众文武齐挑大指:“大帅高见!吾等这就前行!”

也先思虑片刻,点头道:“好!传本帅令——”

“且慢!”阿鲁巴图抬起了手,歪着嘴看着前方道:“明军逃跑线路有两条,一条是经北线抵达居庸关,另一条是经南线,抵达怀来,然后转回京师。如今我们尚未磨枪明军逃跑路线,不可轻易发兵!”

“嘶——”也先倒吸爱口气,停住手,低下了头:“军师所言极是!”

秃鲁火得儿两眼闪亮,拍马上前道:“大帅!那还用说,明军当然走北线,北线近四十里,连我都知道,他们岂会不知?”

“哦——”也先眉毛耷拉下来,沉下脸,挥了下手:“退下!”

“这个——”秃鲁火得儿脸红脖子粗,伸长脖子挣了两下,“唉!”了声,一拳砸在膝盖上,退了下去。

孔雀夫人点头道:“军师所言不错!目前明军已无斗志,仓皇逃窜,正是大胜他们之机!但若选错路线,明军成功逃跑,则前功尽弃,诚为可惜!”

也先倒吸口凉气,低着头,原地转了几圈道:“派出多路人们打探,一定要把明军动向查清楚!”

他抬起手,活像石雕。

“遵命!”数名瓦剌骑兵头目,领了令箭下去。

他们翻山越岭,分南北两路沿途打探,也先的主力部队,则来到了当初王振所在的岔路前,停军等待。

日暮时分,各路斥候分别回来禀报:“启禀大帅,末将已打探清楚,明军主力向南逃窜!”

“启禀大帅,北路没有明军动向!”

“哦?”也先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圈,将副羊皮地图展开铺在石头上,弯下腰看。

他上下打量了半盏茶工夫,连声道:“哎呀!本帅差点中计!传令三军,连夜赶路,追击明军!”

众人愣了下,连忙道:“大帅何故如此着急?眼看天色已晚,不若休息一晚再走也不迟!”

也先“呼”地转过身来,面红耳赤,抬起手厉声道:“那就迟了!”他仰面朝天道:“明军已领先我们多日路程,离怀来越来越近。明军大军一进怀来城,则大势去矣!要快点赶路,人不卸甲,马不离鞍!”

“是!”众文武站得笔直,纷纷上马,沿着南路追去。

瓦剌骑兵如同飞蝗,铺天盖地,跑个漫山遍野,无边无际,卷起的尘土甚至把大山都遮住了。

天色黑下来时,他们点起火把向前跑,从天空向下看去,如同火龙。

陆小翠骑在马上,在山路间奔驰,边跑边打哈欠,拍着嘴唇道:“明军跑了便跑了,弄得深更半夜也休息不成,真比打架还累!”

薛若冰冲她连连摆手:“小翠,莫要乱说,免得大帅听见,惹他不快。你且忍忍吧,过了这关就好了。”

陆小翠合上嘴,嘴唇嘟起可挂个油瓶,嘟囔道:“这仗打完,还有更多更大的仗要打,那才没个完!”然后她双手揉着眼睛,信马由缰向前跑。

薛若冰看着她的背影,连连摇头。

瓦剌骑兵翻山越岭,绵延好几条街长,从东到西望不到边,树林边,山石上,山崖下,到处可见他们的身影,只顾埋头赶路。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赶到蔚县,毫不停留,更不绕道,大军像推土机似的把金黄的麦浪推平了,到处是片狼藉,更有瓦剌骑兵将金黄的麦子割下来喂马。

县城百姓哭天抹泪:“真造孽啊!眼看就要开镰收割了,让他们全糟蹋了!”随后止住眼泪,哼哼道:“去找皇帝告状去!还是大明军好!”

他们扶老携幼,跑入山林。

瓦剌骑兵无暇顾及他们,只顾向前赶路,沿途烟尘滚滚,所过之处无不狼藉。

“呼——”王振出了口气,停下马,坐在了路边的块大石头上,磨盘大小。

他抬头看看左右,这里林木稀疏,大片荒山秃岭,山石无树木花草遮盖,在正中有个馒头样的山包,两三座摩天大楼高,方圆有个县城大小,上面寸草不生,山石林立,站在山顶看眺望四周。

王振指着山包道:“这是什么地方?”

随从弯腰躬身答道:“回厂公,此处名唤土木堡。”

王振愣了下,倒吸口凉气,站起身,手托着腮帮子,来回走了两圈,自语道:“这地名有点耳熟,传令下去,让大小三军,驻扎于此!”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弯腰拱手道:“监军大人万万不可!此处地势险恶,不宜久待。前方二十里,便是怀来县,抬抬脚就到。监军大人可速移兵去那儿,到了那里,大军就安全了!”

“嗯?”王振眉毛立起,甩着腮帮子道:“你是监军还是我是监军?军令如山,不从者斩!”

众人愣了下,咬了咬牙,抱拳道:“遵命!”

明军大军开始往土山上爬,密密麻麻如同蚁聚,不到半日工夫,山坡上站满了明军,人挨人,肩碰肩,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山坡下的明军也是一圈围着一圈,密密麻麻看不到边。

章节目录 第七百零七章 闻风而逃(7) 众明军立营寨,扎大帐,忙个不亦乐乎,王振则站在山坡顶上的块房间大小的巨石上,举目四望。

北面荒山秃岭,连绵起伏;东边则是高耸入云的大山;南边山脉连成片儿,树木郁郁葱葱,望不到边,在距离土坡几箭地远的地方,有条小溪,从山顶留下,绕过大山,蜿蜒向南流淌,水“哗哗”流动着,闪着白亮的反光。

西边来路上,则是几个低矮的山坡,明军从山包上直接翻了过来,铺天盖地,如同波浪翻滚。

王振站在山石上看了片刻,连连点头,撇着嘴道:“这地方不错啊!站在这里四面尽收眼底,瓦剌骑兵想藏也藏不住。咱家的眼光怎么样?”

众东厂太监齐挑大指:“高!实在是高!”

正说话间,前面吵吵嚷嚷来了队人,他们推开明军和东厂侍卫,直接向这走来。

领头的头戴铜盔,身披铜甲,双手提着八楞紫金锤,大踏步向这走来,正是蓝光,除他之外,旁边还有邝蒙、张辅等多名文臣武将,直走向王振。

王振愣了下,道:“你们不去安营扎寨,到此何干?”

蓝光提着八楞紫金锤,直指王振道:“王振!怎可将兵马驻扎在此处?你糊涂了!这是兵家绝地啊!”

邝蒙瞪文武官员,连连点头,七嘴八舌道:“监军大人,万万不可将驻扎在此处,前方不远就是怀来县城,兵马到那里才安全!”

王振虎着脸,昂首挺胸道:“大军扎于县城才安全,吾岂不知?可是你们可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大军后面还有几千车粮草辎重,万万丢弃不得!待粮草赶到,大军再进入怀来不迟!”

众人愣了下,低头不语。

蓝光瞪圆眼:“大军先入怀来城,再等候粮车又有何碍?”

王振连连摆手:“我军此时已无粮草,当然在此等待接应粮车为上。不然两手空空进了怀来,粮草辎重万一失陷,大军岂不在城中活活饿死?”

众人低头沉默不语。

蓝光厉声道:“到了怀来,还怕粮食缺?那里离京师咫尺之遥,发个文书,粮食转眼就到!”

“莫说外行话!”王振腆胸叠肚:“那里离京师几百里,粮食哪能眨眼就到?最快也要十天半月!如今我们在这里只等一天就行了,哪能放着眼前的粮食不要,去要远处的?”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蓝光“唉”了声,又咬牙又跺脚,“本将军心急如焚啊!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必须即刻转移!”

众人道:“蓝将军稍安勿躁,且等一天如何?”

蓝光跺了下脚,转身离去。

原来明军撤退后,后队变前队,粮车、辎重反而走在前面,不过明军走得太快,把他们甩到后面,如今落下一天的路程。

数十万明军驻扎在土木堡,静静地等待着粮车的到来。

王振的中军大帐扎在山坡下,有两层楼高,半个篮球场大小。

夜幕降临时,里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帐内摆着数张方桌,方桌上放着酒菜,菜只有一盘白菜炖肉和几盘青菜豆腐,尽管如此,围在桌边的明军将领还是吃得满嘴流油,红光满面。

王振坐在正中的桌子后,端起酒杯道:“诸位,战场形势想必大家已然了解,本监军经过深思熟虑,打算采纳兵部尚书邝大人的意见,不与也先正面交锋,而是深沟高垒,坚壁清野,同他慢慢耗着,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齐挑大指,两眼放光:“好!对!就这么干!我们支持!”

有名满脸络腮胡子的明军将领拍了下桌子,发出“啪”的声响,将桌子震得摇了摇,端起酒杯点点头道:“监军大人这个决策,实在是太及时了。阳和口之败,说明我军尚不具备和也先主力决战的能力,所以此计甚妙!”

他昂首挺胸,环视众人道:“现在我大明军还有三十多万,只要严防死守,完全可以迫使也先退军!”

“对!对!”其余明军将领连连点头,冲王振拱手道:“监军大人真妙策如神!”

“咕咚”王振心落在肚子里,他脸上泛起红光,连连点头道:“既然大家一致同意,本监军就放心了。好!就这么办!”

众人齐举起酒杯,面向王振。

有名明军将领“呼”地皱起眉头道:“话虽如此,只是此地太过险恶,甚至连防守都不及,希望大军速速转移为上!”

王振眉毛向上飞起,“好说!大军驻留此地,只为等待粮草,待粮车一到,马上转移!”

“嗯!好!哈哈哈!”大帐中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众文武百官的营帐,驻扎在山脚下,距离王振中军大帐不过几箭地远,那里也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大帐内挤满了文武官员,他们背着手,摇头叹气,帐外也站着几排品阶较低的文武官员,密密麻麻排出半条街长。

正在这时,有名官员飞速从王振中军大帐方向跑了来。

他一进大帐,众文武官员便围上,纷纷道:“怎么样?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

这名官员扬起手,红光满面道:“告诉诸位大人一个好消息,监军大人正式决定,摒弃与也先决战的主张,采纳邝大人的建议,深沟高垒与也先拼消耗!”

“啊!”众人眼睛亮起,频频点头。

有人冲邝蒙弯腰拱手道:“恭喜邝大人!贺喜邝大人!大人的主张终于被采纳了!说明还是大人技高一筹,看问题看得深,看得远!”

“对!对!”众文武齐挑起大指:“邝大人深谋远虑,非凡夫俗子可比,我等佩服之极!”

“呣!”邝蒙抿着嘴,抬头看着大帐顶,眼中闪出团水花,“若早听我的,不至于阳和口大败!”

众人是拍着手,跺着脚,连连摇头叹气。

在蓝光的中军大帐,蓝光低着头,手捋着胡须,来回走动,帐下站着几排铁甲军将领,抱拳拱手而立。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蓝光停下脚步,抬起手道:“王振果真如此决策?”

众将领道:“的确如此,如假包换!”

蓝光身子晃了晃,闭上了眼睛。

有将领道:“蓝将军,我军是否丧失了与也先军决战的可能?”

章节目录 第七百零八章 兵临绝地(1) “不!”蓝光两眼突然睁开,双目金光怒射,他抬着手,紧上两步道:“机会并没有完全丧失!”

随后他又低下头,黯然神伤道:“即使还有同也先一战之力,可众人也无心恋战,本将军也无能为力了。王振这个决策,原则上没有什么大错,也还可将就,只是有一点点可惜。”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陛下横扫草原大漠、封狼居胥的计划算是泡汤了。以后只能同也先,慢慢周旋,旷日持久了。”

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了点头。

武林盟大营坐落在山坡东面两箭地远的地方。

这里同样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武林盟中军大帐内,济济一堂,坐着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和杜一平及昆仑、峨眉等六大派掌门,外加些重要的江湖中人。

了空大师坐在正中的桌子后,耷拉着眉毛,手拈着胡须,默不作声。

玉虚道长坐在他左手侧,右手侧的椅子则空着。

杜一平手持折扇,走来走去。

大帐内沉默了有盏茶时间,丐帮帮主董振平,拄着绿玉杖,抬起头道:“杜总管,你倒是发个话吧。现在局势该如何处理?”

众人目光全转向杜一平,满是期待。

杜一平用折扇拍了下脑袋道:“为今之计,恐怕只能同也先打旷日持久的战争了。大家伙设法与之慢慢周旋吧!”

众人点了点头,“只好如此了!”

丐帮帮主董振平,摊开两手,扯着破锣似的嗓子道:“唉!谁能想到,堂堂霸王庄龙庄主,居然会败于也先。”

众人低下头,连连摇头:“这下太被动了!”

“什么?阿爹打了败仗?”大帐门帘“呼”地挑起,旋风般的闪进一人,带起股风,吹得帐帘门直往上飘。

此人头戴银色头饰,身穿紫色长衫,一双蓝宝石眼睛闪闪发亮,正是龙紫云。

她噘着嘴,忽闪着双蓝宝石大眼睛,看着帐内众人,歪着脖子道:“阿爹怎么会打的败仗?他现在下落如何?你们快告诉我啊!”

帐内众人见她进来,无不倒吸口气,身子猛地向后一仰,人人低下头,沉默不语。

龙紫云眼中蒙上团水雾,接着眼泪“叭嗒、叭嗒”掉下来,她抿着嘴,揉了揉眼睛,“哇!”地放声大哭道:“你们休要瞒我,阿爹已经战死了!”

说完,泪如雨下,蹲在地上哭个不停。

定远师太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丫头,不要悲伤,龙庄主虽然战死,可是死的光荣,人人景仰!”

“是呀!是呀!”帐内众人人人点头称是,挑起了大指。

龙紫云“呼”地站起身来,伸长脖子,两眼瞪得溜圆,直直看着前方,“呛啷”声拔出腰佩的宝剑,厉声道:“我要去给阿爹报仇!”

她脸红脖子粗,迈步向外走。

众人齐站起身来,抬手道:“龙姑娘且慢!”

定远师太更是上前步,拉住她的胳膊道:“万万去不得!”

了空大师手捋胡须,迈步上前道:“龙姑娘,龙庄主不幸战死,老衲等万分痛心,只是你孤身一人,又能做些什么?还是留下来,与大家共同商讨对策,一齐对付也先,为龙庄主报仇如何?”

众人频频点头称是。

龙紫云愣了下,停住脚步,将宝剑放回剑鞘,兀自呼呼喘着气,满脸泪痕。

定远师太摇了摇头,拉着她的胳膊道:“傻丫头,莫做傻事,快坐下来,与大家伙儿共同商讨对策!”

龙紫云鼻子抽搐了两下,“哇!”地声哭了起来,道:“众位掌门心意,紫云心领了,只是现在我只想好好安静下!”说完一甩袖子,掀开帐帘向外跑去。

定远师太愣了下,抬起手道:“紫云!”

她迈步追了出去,须臾帐外传来她的声音:“你们好好谈,莫管贫尼,贫尼去照看龙姑娘了!”她的声音越飘越远。

众人摇摇头,叹了口气,纷纷坐回坐位。

杜一平依旧站着,手持折扇,拍了几下手掌道:“龙庄主战死,确实给我们带来极大的被动!”

昆仑掌门道:“是否说明我们武力值不如他们?武林盟无用武之地!”

众人连连点头,全伸长脖子,瞪圆眼睛看着杜一平。

杜一平思忖片刻,摇头道:“那不见得。据说,龙庄主并非亡于战阵,而是被魔教教主孔雀夫人偷袭,死于孔雀神针之下。这说明,也先军无十足把握消灭龙庄主,还得借助魔教之手。诸位在战场上未必不能大展拳脚!”

众人长出口气,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

董振平拄着绿玉杖,摇头晃脑道:“老叫化真担心上了战场不起作用,杜总管这么一说,老叫化心中有底了!”他挥舞了下手中绿玉杖:“届时,老叫化非得和也先大战三百合!”

“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捋须直笑。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也是红光满面,频频点头。

杜一平摆手道:“诸位掌门莫要高兴太早,以上只是杜某个人判断,战场上的详情,杜某尚不了解,还有在以后慢慢解开!”

众人频频点头,凑在起,借着微弱的灯光,商讨起对策来,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帐中摇曳着。

龙紫云一路狂奔,向东跑到了个土山坡上,呆呆站着。

晚风阵阵袭来,吹得她衣袖猎猎起舞,风吹佛着她的头发,向后飘起,她静静注视前方,纹丝不动,眼中满是泪光。

定远师太跟来,在她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看着她,摇头叹气。

这个土坡高约十丈,周围空空无人,也没有树木,怪石嶙峋,皎洁的月光照在地上,给地面铺了层银霜,二人身影,清晰印在地上。

龙紫云仰头看着天空,面如止水。

定远师太刚抬起手,道声:“龙姑娘——”

龙紫云突然“呛啷”声拔出宝剑,指向空中道:“我龙紫云对天发誓,不手刃仇敌,誓不为人!”两行泪珠顺着她洁白的脸颊滚了下来,如同两道小溪。

她咬了咬牙,将嘴唇咬得青紫,猛地抓起垂在左耳边的一缕青丝,手持宝剑,“刷”地声削断了这屡头发。

章节目录 第七百零九章 兵临绝地(2) 宝剑寒光闪闪,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定远师太倒吸口气,单掌合什,道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龙姑娘,龙庄主的敌人,也是我们大家的敌人。你放心好了,我们定会手刃魔教教主孔雀夫人,为龙庄主报仇的!”

龙紫云低下头,左手抬起,指向空中道:“我龙紫云对天发誓,无论何人,无论他身世、人品如何,只要他杀死魔教教主孔雀夫人,我龙紫云就委身下嫁!”

她声音清亮,如银铃摇动。

定远师太打个哆嗦,低头道:“孔雀夫人,乃当世之绝顶高手,能置她于死地的,整个武林寥寥无几。弥陀佛,想那了空大师,老来老来,竟飞来桃花运!”

“啊嚏!”了空大师在帐内打个喷嚏,唾沫星子飞出一丈远,他看看左右,老脸一红道:“弥陀佛!谁在背后说老衲坏话?”

皇帝的御帐,设在土木堡山坡最顶峰,站在上面可见四周情形。

帐内灯火通明,但是皇帝却坐在帐外的石头上,面前点起堆篝火,他用根木柴拨拉着火苗,静静注视前方,左右两边站着谢小石和几名红衣太监。

王振站在他对面,抱拳弯腰拱手,二人之间,隔着堆篝火。

篝火劈劈叭叭燃烧着,众人均纹丝不动。

足足过了两三盏茶工夫,皇帝抬起眼皮,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也只好照此办理了!”

“遵旨!”王振抱着拳,厉声道。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然后抬起头,看着天空道:“千秋大计,算是泡汤了。来人,朕赐龙振星武宁侯,赏千金,其余宋谦、朱冕及阵殁人等,统统予以赏赐,厚葬之!”

说着,他眼圈红了起来。

王振转过身,走了两步,听皇帝这么说,便又转身回来,弯腰躬身:“陛下莫要伤感,留得青山在,不拍没柴烧!”

随后又道:“龙将军这次战败,虽属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之前众文臣武将和陛下就已发现他处境危险,令他停军待命,老奴更是派出六百里加急,连夜派人通知!只可惜——”

他“唉”了声,摇了摇头,跺了下脚,拍了下手道:“他贪功冒进,拒不听令,故有此败!本该拿他治罪!”

皇帝闭上眼睛,摆摆手道:“罢了!人已战殁,还是勿再追究,封赏厚葬去吧!”

王振弯腰点头道:“遵旨!”

皇帝又道:“以后再不可如此贪功冒进了!”

王振眼角滴下滴泪珠,连声答应着下去了。

皇帝转对谢小石道:“谢卿家,你对此怎么看?”

谢小石连连摇头:“小臣才疏学浅,根本不通战阵,唯知奉命行事。”

皇帝闭上眼睛,手拍了拍额头,转过身去,佝偻着身子,连连摇头,步履蹒跚地进了御帐,御帐的门帘“哗啦”声耷拉下来,在微风中微微晃动。

御帐外围着圈红衣太监和锦衣卫,人数虽多,却人人低头沉默不语,现场静得像空谷,只有篝火“劈叭、劈叭”地燃烧着。

第二日天光大亮时,王振早早站在山包上的块大石头上,踮起脚,伸长脖子,拢目观看。

不知看了多久,脖子都看酸了,什么也没看到,连连摇头。

东厂太监站在山石下,仰头道:“厂公,粮草还早,您先用过早饭再看不迟!”

王振又看了半柱香时间,西边路上还是没有动静,他摇摇头,爬下山石,回营吃饭去了。

临近中午时分,土木堡西边几里的山头上,升起烟尘阵阵,有支车队沿着蜿蜒的山路晃晃悠悠走来。

车队绵延数条大街长,由牛马拉着,两辆车并排而行,车上的粮台辎重堆的小山似的高,车轱辘压着地面“嘎吱、嘎吱”直响。

车队两旁明军,手持红缨枪,绵延排开比车队还长,他们赶着马车向前走。

王振又蹦又跳,哈哈笑着跑了上去,嘴里直叫:“终于来了!终于来了!”他跑过去,带起股风,卷的地下的尘土直往上飘。

众东厂太监紧随其后,“呼啦啦”像蜂群。

明军更是鸟雀似的蹦来蹦去,双手举在空中“哦哦”叫唤着。

蓝光两眼放光,脸上绽开了朵花,拍着手道:“好!即刻转移!”

铁甲军将领禀告道:“将军,还是待监军大人下令吧!阳和口之战,罪过都推在龙将军不听军令、擅自行动上。陛下虽然优待龙将军,但他的意思很明确,再也不能容许将领这么做了。将军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的好!”

“嘶——”蓝光倒吸口凉气,止足不动了,其他的铁甲军将领也纷纷点头称是。

王振亲自领着车队向明军大营走来,右手高举向空中,公鸡似的高抬着脚步走路,脚跺在地上发出“咣咣咣”的声音,他的嘴巴更是撇到了天上。

众文武官员纷纷走出大营,迎了上去,蓝光上首当其冲,步履如飞。

他们在距大营一箭多地远的地方碰头。

蓝光面红耳赤道:“监军大人,粮车已到,快快拔营起寨,立即转移!”

王振脸“呼”地沉下,虎着脸道:“莫急!卸下粮草,让士卒吃饱午饭,再行出发不迟!”

蓝光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两眼圆睁道:“在这里多呆一分便多一分危险!必须马上转移!午饭在路上吃!”

王振脸黑了下来,“粮食不熟,他们吃什么?起码也得埋锅造饭不是?而且数十万人一顿吃下来,可使粮车轻下来,走路也快不是吗?”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好好!监军大人高见,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蓝光额头冷汗直冒,他指着粮车队后面的几座山头道:“那里地形险要,可派人在那里设伏,堵住敌军追兵,为大军转移争取时间。”

众人全抬起脚,伸长脖子看着那儿。

距此地几条街远的地方,横着几座山包,状似馒头,有摩天大楼高,正挡住通往土木堡的道路。

他们不由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蓝将军所言极是!”

王振回头扫了眼那几座山包,歪着三角眼,点头道:“好说!”他挥了下手,指着其中的名武将道:“马都司,你率领一万人占住那几个山包,务必挡住瓦剌铁骑,勿使他们前进一步!事成之后,本监军重重有赏!”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一十章 兵临绝地(3) “遵命!”唤作“马都司”的明军将领抱拳拱手,接过令箭扬长而去。

众文武齐挑大指,“监军大人英明,这下放心了!”

王振额头“噌”地冒出股青气,眉毛直往上飞。

蓝光咬了咬牙,使劲咽了口唾沫,退了下去。

王振昂首挺胸,在众人簇拥下,高抬脚至腹部,“咔叽咔叽”的进了大营。

明军粮车队如条长蛇,一辆接着一辆进了大营,明军围上来,七手八脚卸下粮食,用肩膀扛着,后背背着,甚至两人抬着,向自己营地走去。

与此同时,另一支明军,打开寨门,向粮车后那几座山包跑去。

他们横着排开几辆马车宽,队伍排开有两条街长,手持刀枪,不过近半刀枪已锈迹斑斑。

领队正是那位马都司,他骑着匹黑色高头大马,手提大扞刀,两眼虎视眈眈看着前方,牙齿“咯咯”直咬。

这路明军贴着粮车队伍向前跑去,溅起的尘土有一人多高。

站在山包顶上向下观望的皇帝,频频点头,面对远处往来奔波的明军道:“似如此,朕就放心了。”

他身边站着红衣太监,泪流满面,不停地用手拭着眼睛。

片刻之后,明军大营上下,升起袅袅炊烟,明军个个喜气洋洋,生火做饭。

马都司率领的那路明军,没多久便赶到阵地。

这三座土山包面积有半座县城大小,几座摩天大楼高,四面延伸,坡度很缓。

明军爬上了山坡,在坡顶上又蹦又跳,手举刀枪面朝土木堡方向晃来晃去,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

皇帝龙颜大悦,直翘大指:“真猛士也!”

众红衣太监也是频频点头:“有他们守把大门,陛下可高枕无忧了!”

“呵呵呵”皇帝转过身来,红光满面。

马都司眉毛向上飞起,头上青气直冒,他摸着后脑勺,王振土木堡山顶上隐隐出现的黄罗伞盖,咧开嘴笑了。

有名明军将领上前拱手道:“都司大人,请马上立栅栏,挖堑壕,以迎敌军!”

马都司脸“刷”地沉下来:“慌什么?先吃完午饭再说!”

这支明军便在山包上埋锅造饭,东一堆西一堆,围了无数人,将几个山包挤得满满当当,到处是人,炊烟袅袅。

饭烧到一半时,西边山后尘土大起,传来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大地直颤抖,明军面前的锅也“嗡嗡嗡”颤个不停。

他们齐向山坡望去,只见山后转出队骑兵,手举刀枪,铺天盖地向这跑来,并且人越来越多,简直望不到边,他们打着瓦剌的旗号,杀气腾腾。

众明兵大吃一惊,纷纷向山上跑。

他们聚拢到马都司面前,指着西边叫道:“都司大人,敌人来了!”

马都司撩起襟袍,昂首叫道:“列阵迎敌!”

众明军纷纷在山上摆开阵式,排了一圈又一圈,面朝西边,像是梯田。

皇帝站在土木堡山顶上,踮起脚,眼都瞪圆了,指着西边道:“那里好像要打仗!”他又蹦又跳,斗鸡似的指向那里:“太好了!太好了!朕要亲自观战!”

有名红衣太监搬了把椅子,放在他身边道:“陛下,站在上面看得远!”

皇帝“噌”地声,跳在椅子上,孙悟空似的左摇右摆,拢目观瞧。

谢小石嘟着嘴道:“陛下,打仗有啥好看?还是回帐歇息去吧!”

皇帝脸“刷”地拉下道黑线:“混账话!”

他身边红衣太监嘴巴更是歪到了天上:“我大明军在前线浴血战斗,陛下却躲在帐内歇息,岂非昏君?”

“嗯!”皇帝重重点了下头。

“耶——”谢小石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脸红脖子粗,满面羞惭而退。

明军大营内飞出匹快马,飞似的跑向西边阵地。

快马径直跑向马都司所在的山包,马上的红衣太监扬声道:“都司大人,陛下正在观望你,大人可得好好打呀!”

“是吗?”马都司眉毛向上飞起,扭头看向土木堡山顶,黄罗伞盖隐隐晃动。

他抱拳冲那儿拱了拱手,道:“末将必不负陛下厚望哪!”然后他转过身,“呛啷”声拔出腰间佩刀,举到空中晃了两晃道:“明军弟兄们!你都听见了吗?陛下正看着我们呐!”

“哦哦!”明军手举刀枪,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瓦剌骑兵在距山包两箭地远的地方停下,尘土渐渐散去,他们个个刀枪耀眼,盔明甲亮。

从后面走来队骑兵,领头的头戴貂皮帽,身穿白色羊皮袍,背后的黑色天鹅绒大氅呼呼直往上飘,正是也先。

他左右两边分别是孔雀夫人、阿鲁巴图及瓦剌文臣武将。

前面的骑兵头领拨转马头,迎上也先道:“启禀大帅,前方有明军重兵守把!”

“哦?”也先纵马上前,拢目观向明军阵地。

他看了有小半盏茶工夫,道:“敌军未立栅栏,未挖堑壕,显然是刚刚抵达,正在埋锅造饭,要打他个措手不及!传本帅令,三军勇往直前,直捣敌营!”

“是!”瓦剌众将领纷纷领命下去。

接着,“轰”地声地动山摇,瓦剌骑兵潮水似的冲向明军阵地,横着排开两条街长,有的骑兵从山包的缝隙间穿过,更多的骑兵则直接冲向山包。

他们“哇哇”叫着,手中的弯刀舞得亮成片片白光。

待冲到距明军一箭地远时,他们纷纷弯弓搭箭瞄准明军。

明军见瓦剌骑兵迎面冲来,脸都变绿了,手舞刀枪晃了两晃道:“下去!不然打呢!”

瓦剌骑兵已进入射程,“嗖嗖嗖”放出了首轮箭雨,箭在空中排成条直线,横着刺向明军。

放完箭后,瓦剌骑兵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冒出身冷汗,生恐明军的箭回射过来,但是却没有,只有寥寥几支箭飞来,并且半数射偏。

他们愣了下,伸长了脖子看着前方。

“呼啦啦”明军倒下了一排人,从山包上滚下来。

未及反应,他们已冲入明军队伍中,挥刀猛砍。

原来,明军不但弓箭手少,盾牌手也少,更重要的是战斗力极差,一个照面下来,他们把刀枪往地上一扔,拔腿就跑。

马都司更是飞身而起,甩下佩刀,带着溜烟,向南边树林深处跑去。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一十一章 兵临绝地(4) 瓦剌骑兵直挠头:“咦?他们怎么不打就跑了?”

他们挥舞刀枪,追着明军横劈竖砍,明军跑个漫山遍野,潮水似的向下退,边跑边“哇哇”叫道:“瓦剌骑兵来了!瓦剌骑兵来了!”

他们面色惨白,头发把帽子都顶飞了。

瓦剌骑兵冲入明军队伍,左劈右砍,明军成片倒地,尸横遍野。

当日也先在大同城下,以两千骑兵应对两千明军步兵,未有重大损伤,便告获胜,但那还是九边之军,如今这支明军不但质量差了许多,数量上也不及。

上万的瓦剌骑兵如卷地狂风,杀得明军大败溃逃,尸体排开几条街长。

“卟!”站在椅子上的皇帝,嘴里喷出口血,两眼瞪圆了,直直向后倒去。

几名红衣太监连忙上前扶住皇帝,才未使他摔下椅子,但皇帝已面如金纸,昏了过去。

红衣太监抖了下拂尘,背对皇帝,面朝众人,尖声叫道:“陛下偶感风寒,回帐歇息去了!”众红衣太监七手八脚把皇帝抬入御帐。

“卟通!”王振倒坐在地,面色惨绿,双腿筛糠似的抖。

他瞪圆了三角眼,嘴唇哆嗦道:“就这么不经揍?这么不经揍?”

蓝光抢步上前,怒声道:“好死不死,派谁不行?偏派个马大哈去!”他怒目直视王振。

王振歪着三角眼道:“你说派谁?你厉害你去!”

蓝光语塞。

张辅上前道:“勿做无谓争论,眼下当务之急是紧守寨门,莫让敌军冲入!”

“对!对!”王振打鸡血似的蹦起来,挥舞手臂道:“各路大军死守寨门!死守寨门!”他双手捏成拳头,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大营内的明军潮水般的涌动,纷纷跑到寨墙外,手举刀枪,弯弓搭箭,虎视眈眈看着外面,一层排着一层,密密麻麻看不到边。

明军寨墙早已搭建,鹿角重重,石头也垒起半人多高,不怕敌军骑兵冲击。

众人心里安定了些。

正在这时,从山上飞跑下来名红衣太监,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冲众人道:“陛下有旨,传监军大人及各文武官员、武林盟主前去晋见!”

王振哆嗦了下,倒吸口气,看看左右,硬着头皮去了。

其余文臣武将及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及杜一平也紧随其后。

他们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默不作声地向前走着。

一行人上了山,到了御帐,这里已是空空荡荡,只在御帐中间,铺了张龙榻,其余什么都没有。

皇帝躺在龙榻上,面如金纸,嘴唇发白,双目紧闭。

众人进入大帐,冲皇帝弯腰拱手道:“参见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免礼平身!”

众人向两边退下。

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御帐,已挤得满满当当,无立足之地,人人笔直而立,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默不作声,偌大的大帐鸦雀无声,只有阵阵冷风吹来。

皇帝抬起眼皮,又合上了,有气无力道:“诸位卿家,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说着,他眼睛突地睁开,手“啪啪”拍打着龙榻,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众人低头不语。

皇帝目光转向蓝光:“蓝将军,全军上下属你主战最力!你说说看,仗怎么打成这样?”

蓝光上前一步,抱拳拱手道:“陛下,依末将见,此次出征不利,完全是指挥不当,监军大人难辞其咎!”

王振“卟通”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老奴冤枉啊!此次作战,完全是按照计划一步一步走的。这大家伙都认可的!”

他抬头看了看众文武百官,满眼泪光。

众人频频点头,连了空大师也禁不止倒吸口气,手捋胡须,点了下头。

蓝光怒目而视道:“休得狡赖!远的不说,就拿方才的战斗来说,你为什么派个大草包去干那么重要的事!”

王振低下头,嘴里嘟嘟道:“他是不是大草包,我怎么知道?当兵吃粮打仗,本就是应该能打仗的,我派的又不是老百姓!”

张辅眯起眼睛,手捋胡须道:“蓝将军休得胡说,你要这么说,大明军中无人能打仗了!诸位试想下,连骁勇善战的龙将军尚且战败,何况他人!”

众人频频点头,王振更是鸡啄米似的把头点个不停。

“你——”蓝光恨气填胸,甩了下手,忿忿退了下去。

皇帝气若游丝道:“莫再追讨这些谁也说不清的责任了,要拿出实际的来!”

他抬起头,左看右看,在人群中发现揣手而立的杜一平,正站在最后排,便点了点手,冲杜一平道:“杜神算前来,朕有话问你。”

众人回头看了眼杜一平,纷纷让开了条道儿。

杜一平低眉垂首走上前来,弯腰拱手道:“草民参见陛下。”

皇帝一摆手:“现在什么时候了?虚礼不必摆。朕只想问你,当初你献的五路平敌之策,如今还有用否?”

杜一平脸红脖子粗,沉默半晌,拱手道:“启奏陛下,这策现在已灰飞烟灭了。草民无能,请陛下降罪!”说着,他闭上眼睛,眼角挤出滴泪。

皇帝摆手道:“罢了!你且退下。众位爱卿,眼下当务之急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蓝光飞步上前,抱拳拱手道:“陛下,当然是转移,越快越好!”

文臣武将,有的连连点头,有的连连摇头。

张辅捋须道:“现在转移,已来不及了!”

蓝光“哼”了声,甩了下袖子,飞步走出帐外。他来到山顶上的块巨石上,拢目向下观瞧。

瓦剌骑兵潮水般向明军阵地涌来,漫山遍野望不到头,溅起的尘土直冲云霄,遮天蔽日,不过他们没有进攻明军的阵地,而是呈扇形向两边展开。

一路向北,沿山路铺开,一路向南,直冲南边水道,中间帅字大旗迎风飘扬。

蓝光倒吸口气,跃下山石,飞步走向御帐,带起股风,身上铁甲“哗啦哗啦”直响。

众人见他来了,纷纷向两边退开。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皇帝面前,叉手施礼道:“启奏陛下,现在转移确实是晚了。不过好在我军粮食运到,可让大小三军吃饱了饭,与也先展开总决战!”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一十二章 兵临绝地(5)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连忙道:“此时与之决战,时机不到!”

皇帝更是有气无力地哼哼着,连连摇头摆手。

邝蒙拱手道:“还是深沟高垒勿与战,与也先耗着是上策!”

蓝光道:“这里地形太过险恶,不利坚守。大军须到二十里地外的怀来,方可坚守,与敌长期对抗!”

张辅道:“现敌军压到,转移已不安全!”

蓝光低头沉思道:“可先在此坚守数日,以观察敌情,然后待机突围转移!”

众人频频点头。

皇帝声若蚊呐道:“照此办理吧!”

众人齐道:“遵旨!”便退了出去。

数十万大军漫山遍野,围着土木堡挖壕沟,垒土墙,垒了一层又一层,如同梯田,密密麻麻望不到边。

也先率兵在距明军大寨三四箭地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拢目观瞧。足足看了两盏茶工夫,不由倒吸口气,但见明军围着土木堡方圆两个县城大小的地方,挖沟垒墙,人马不计其数。

他一哆嗦,道:“难道这是明军主力?”

孔雀夫人指着山头飘扬的黄罗伞盖道:“大帅请看,这是大明皇帝专用之物。想那正统小儿,此刻正在军中!”

“哦?”也先瞪圆了眼,伸长脖子向山顶望去,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众瓦剌骑兵身子瑟瑟发抖,面色苍白,咂舌道:“明军真多呀!”他们不由心生惧意。

山上山下,站满了明军,密密麻麻,如同蚂蚁,刀枪林立,旗帜飘扬,望不到边。

赤塔率领五千骑兵,堵住明军北路;塔哈儿率领五千骑兵,堵住明军南路,并且切断水源,击败了驻守在那里的数百明军。

也先自领七万多骑兵,驻守西面;东面则是崇山峻岭,大军不易翻越,故无人守把。

明军站在山上,看着面前的瓦剌骑兵,同样瑟瑟发抖,两腿筛糠似的抖。

瓦剌骑兵横着排开两条街长,一排挨着一排,一直排到后面的山包上,山包上也站着无数骑兵,刀枪如林,旗帜如海。

王振站在半山腰上,看着对方,浑身直哆嗦,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他问左右:“能打赢否?”

左右全低下头,沉默不语。

也先骑在马上,望着明军,问了同样的一个问题,他右手边的阿鲁巴图,低头沉思片刻,道:“明军若向龙振星那样,不顾一切蜂拥而来,则胜负难以预料。”

孔雀夫人也道:“若强攻硬打,斩敌军十万不在话下!不过大帅自身的损失,必将惨重!”

也先倒吸口气,约马退了两步,“明军三十五六万,只斩区区十万,怎么可以?”

众人全低下了头。

蓝光身披铠甲,站在寨墙边,直面对也先,紧盯着看。

盯了有柱香时间,他长出口气道:“我军多过敌军好几倍,其实还是可以一战的!”他回头看了看山上的黄罗伞盖,又看看周围的明军,连连摇头道:“可惜他们已无斗志!”

他身边的铁甲军将领个个低下了头。

他又转向也先道:“如果不惜拼掉二十万大军,定能重创也先,使他永远无力再犯中原。可是谁能下这个决心?士卒有怎肯殊死卖命!”

他抿着嘴,将拳头捏了又捏,指节“咔叭、咔叭”直响。

也先凝视明军大寨,连连摇头:“决战不利!”他向后挥了下手:“大军退后两箭地,安营扎寨!”

阿鲁巴图连忙摆手道:“大帅万不可后退,应就地安营扎寨。此时正是敌我双方此消彼长之际,大军若是后退,挫动全军锐气,徒然使明军以为我军怯怕,增强信心。这仗以后就难打了。”

孔雀夫人还有其它将领频频点头。

也先“啪”地拍了下额头,“若非军师提醒,本帅险些酿成大错!好,就依军师所言,全军就地安营扎寨,不许后退一步!”

传令官飞奔下去。

秃鲁火得儿拍马上前道:“大帅,此地离明军太近,若明军偷袭如何?”

也先道:“调集一万名弓弩手,射住阵角,昼夜不停巡逻!”

“是!”众将领领命下去。

瓦剌骑兵纷纷下马,挖沟筑寨,像明军一样,挖了半人多高的土墙,围住大寨,绵延两三条街长。瓦剌骑兵在土墙后,手持弓箭,紧盯明军。

王振站在半山腰,看个真切,嘴唇直哆嗦,“他们怎么不撤?想吃掉我们?”

其余明军将领均面色紫胀,体若筛糠。

蓝光握紧右拳,重重向下砸了下,“如此嚣张跋扈,非给他点教训!”

他飞步走上前来,来到王振面前,抱拳拱手道:“监军大人,末将不才,愿领三万精兵,冲击敌营!”他胳膊重重向前挥了下,铁甲“哗啦啦”直响。

王振歪着三角眼看着他,沉默了半晌道:“此事重大,须先禀明皇上。”

说完,飞步向山上御帐跑去。

皇帝依然直挺挺躺在龙榻上,两眼直勾勾看着大帐顶端,好像没有看见身边抱拳拱手而立的王振。

过了半盏茶工夫,他才道:“战与不战,诸位爱卿自作主张吧,朕不过问。”

王振冷汗直冒,嘴巴歪到了耳后根,“都叫咱家拿主意,我有什么主意?”随后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战?恐别人说咱家怯战!战?若战败了,谁的责任?”

他眼皮撩起,猛地发现在御帐外溜达的谢小石,不由两眼金光四射,蹦起半人多高,飞似的跑到他身边,双手抓住他的衣领,向上提起,脑袋歪到左边,嘴巴歪成茄子,跳上跳下道:“大明军四十万,就属你最悠闲!这回你可得出头。说!这一回打还是不打?”

谢小石拨郎鼓似的摇头:“监军大人,俺对军事一窍不通,什么都不晓得!”

“哇!”王振蹦起半人多高,头发把帽子冲了起来,厉声道:“不晓得也要说!不然派你一个人去攻打也先!”他唾沫星子乱飞,喷了谢小石一脸。

谢小石闭上眼一哆嗦,连忙道:“千万不要啊!依我之见还是不打!我们连吃败仗,还怎么打?死守待援才是上策!”

“嗯!”王振点点头,心平气和,整了整衣冠,眉飞色舞道:“正合咱家之意!”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一十三章 兵临绝地(6) 他松开手,摇头晃脑地走下了山坡,谢小石呼了口气,坐在地上,脸红脖子粗。

王振来到众将前,背着手,昂首挺胸,得意洋洋道:“圣上全权委托本监军决策,本监军经过慎重考虑,还是不去攻打,坚守营盘为上!”

“什么?”众文武百官大吃一惊,抢上步道:“为什么?”

蓝光更是气得胡子颤了起来,浑身的铁甲“哗啦啦”直响道:“不打难平本将军这口气!”

王振斜眼瞥了下他:“我军连吃败仗,实在不能再打,诸位以为如何?”

“嘶——”蓝光倒吸口气,低头思索起来,头顶的气直往下降。

众文武官员频频点头。

张辅挑起大指:“监军大人目光如炬,抓住事情要害,正该如此!也先连胜,士气正旺,我军连败,士气低迷,此时不顾一切,硬着头皮去打,无异送死!”

“对!对!”众文武百官轰然叫好,对王振刮目相看。

“滋滋滋”,王振头顶青气直冒,好像要飞了起来。

蓝光气势矮了三分,喃喃道:“此地地形险恶,不利坚守,不打又如何?”

众文武百官满脸疑惑,看向王振。

王振昂首挺胸,挑起大指:“好说!本监军已派人去调九边之军,他们不日就可赶到,里应外合,必能大破也先!”

众人连连点头:“好!妙!”

谢小石挠着头,咧开嘴,呵呵道:“也不是我有什么神机妙算啦!按常理就应该如此。以前俺打不赢,也是一溜烟跑的!”

“唉!”王振公鸡似的挺起脖子,两只拳头向下,晃来晃去,踮起脚道:“这么简单的事,还叫咱家跑来跑去,真不划算!”

日暮降临,落日的余晖洒在土木堡上,将那里染得一片金黄。

明军的阵地又升起袅袅青烟。

众明军走来走去,突然抢碗、抢瓢,破口大骂,扭打成一团。

王振从中军大帐中走出,见此情形,厉声喝道:“住手!打什么打?还嫌架打得少?”

有明兵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监军大人,他不给我水!”

王振一瞪眼,一努嘴:“给他!”

另外的明军哭丧着脸道:“监军大人,给他我们就没有了!我们这么多人只有半桶!”

“唔?”王振愣了下,歪着眼看着他们,“没水再去打!”

正说着,有队明军将领吵吵嚷嚷地走上来,见了王振,弯腰躬身施礼道:“启禀监军大人,我军各路营房普遍缺水!很多地方,十个人只分小半桶水,生火做饭都不够!”

“啊?”王振倒吸口气,“你待怎讲?”

众将摊开双手道:“全军没水了!”

“怎么会没有水了?”王振急的团团转。

有将领抱拳拱手道:“监军大人,土木堡南边有条小河,大军用水取自于它,虽不丰富,却也勉强够用。但今日午时,瓦剌军抢占南边山头,截断水源,造成我军缺水!”

王振大吃一惊,急忙向南边跑去,众将领紧随其后。

待他走到南边,天已暗了下来,大地一片昏黄。南边山包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似有无数瓦剌骑兵盘旋走动,刀枪耀眼。

王振倒吸口气,指着南边道:“攻下它,夺取水源!”

众将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王振呆了呆,又指向东边:“到那里去搞水!”

众将连道:“那里崇山峻岭,有的山高达百丈,士兵翻跃都很困难,又怎么会运水?”

土木堡北面光秃秃,方圆十里都无水,只二十里外的怀来县城有水;西边则是也先大营,虽有水,但比南边还难取。

王振木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咬牙切齿道:“就地取水,挖地三尺也要挖出水来!”说完,一甩袖子,带着股风去了。

土木堡山上山下,明军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用刀枪作铁锨,拼命挖土。

谢小石也拔出腰间双刀,在山顶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挥刀挖起土来。

他气运丹田,浑身散发出道道白光,一刀砍下去,就没入大半个刀身,双手一旋,把刀往外一拉,“轰”地声,就挖出团篮球大小的小土堆,飞起半人多高,落在旁边。

然后第二刀,第三刀,一刀紧似一刀,不到两柱香工夫,就挖了个半人多高的大坑,半个房间大小,土石堆积如山。

他站在坑内呼呼喘着气,已是汗流浃背,握刀的双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在武林盟大营内,灯火通明,众武林人士也围在起挖坑,有的坑已挖了一人多深。

武林盟中军大帐内,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坐在正中的椅子上,直皱眉头,唉声叹气,帐内之人也寥寥无几,两排太师椅上,只坐着两三个人,其余掌门和高手不知去向,杜一平也不在其内。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这时,一阵风吹来,将帐帘门吹得直向上飘。

玉虚道长看了看帐外道:“各位掌门,江湖朋友,既然大家都在挖坑取水,我们也不能闲坐着,不妨去帮帮忙!”

“对!对!”众人站起来向外走。

走到帐门口时,外面传来个破锣似的声音:“哎!水来喽!”一个身穿灰色补丁长袍的大汉走了进来,他双手捧着羊皮水袋,满脸堆笑,正是丐帮帮主董振平。

随后又进来几名中年大汉,身着红蓝青各色长袍,正是神算杜一平、华山、青城等派掌门。

他们每人手里也拿着个篮球大小的羊皮水袋,红光满面。

帐内众人忙起身迎出,了空大师心急如火,拄着九环锡杖三步并两步迎上道:“弥陀佛,诸位掌门,杜总管,可曾打出井来?”

其它人也是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们。

董振平头摇得像拨郎鼓:“哪儿呀?我们是在后山十里外找到水的,连着翻过两座百丈悬崖,才背回这么点。当然喽,”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我们在那儿是灌了个饱才回来。这些水就由大师、道长和其它掌门享用吧!”

说完,他双手将水袋递了上去。

了空大师后退半步,单掌合什,低眉垂首道:“善哉!善哉!诸位掌门辛苦了,老衲怎能领此厚意?”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一十四章 兵临绝地(7) 玉虚道长道:“既然那里发现水,可多派人去取!”

杜一平摇头道:“道长,那里山高路险,等闲人翻不过去。即便是我们这些人,也颇感吃力,每人只搬回一袋水罢了。大师、道长、诸位掌门,你们只管用,明早我们再去取!”

“弥陀佛!”了空大师抿了抿发白的嘴唇,依旧低眉垂首道:“如此老衲等多谢。明日一早,老衲也亲自去取水也!”

“哈哈哈!”帐内众人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没去后山取水者,纷纷接过水袋,坐在椅子上,拧开水袋盖子,仰起脖子灌了几口水,如饮美酒。

他们哈了口白气,润了润喉,拨拉了几下脑袋,面色红润起来。

有掌门拍了下膝盖,叹了口气,道:“唉!真没想到,大军竟被困在这儿,更糟的是这里居然没有水!杜总管,你看现在该如何?”

众人齐声附和,全扭头看向杜一平,眼中满是期待。

杜一平面红耳赤,连连摆手道:“这次出征,在下屡屡算错,更是断送了右副盟主,真是枉为天下第一神算。杜某人现在宣布,撤掉天下第一神算称号,从此再不算这些军国大事了!”

说完,闭上了眼睛,身子微微颤抖着。

众人倒吸口气,连忙摆手道:“杜神算万万不可,你若不算,我就更没谱了!”

了空大师频频点头,手捋胡须道:“弥陀佛,众人所言不错。现在大军身处险境,何去何从,还望总管为大军、为江山社稷,再出主意!”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杜一平。

杜一平咬了咬牙,跺了下脚道:“也罢,为大家伙,为江山社稷,杜某就献上自己愚见,如有不妥之处,还望大家不要见怪!”

众人频频点头:“快说!快说!”

他们均睁大眼睛看着杜一平。

杜一平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冲众人拱了拱手道:“大师、道长、诸位掌门及各位江湖朋友,杜某这就献丑了!”

众人全挺了挺身,齐刷刷坐得笔直。

他撩起襟袍,向前走了两步,道:“阳和口大败后,我军大受打击,虽力量对比上还占优势,但士卒已无心恋战,毫无斗志,这也是杜某人之前屡屡算漏的一点。”

他仰头看着大帐顶,眼中蒙上团水雾,道:“之前杜某人一直把他么算作百战精锐之师,不亚于当年洪武大帝时的军队,现在才知错了。对此略过不表,单提现在情况。

在此情形下,大军急撤当属上策,只是不知何故选了这条远路,若直走北线,只怕我们已安全抵达居庸关多时了。现如今兵困土木堡,东南二面均无路可走,可供选择的只有西面和北边。

向西,则是也先军主力,走这里,意味着要与他展开决战,以我军目前的状态,杜某实难算出谁胜谁负。向北突围,大军顺利抵达怀来,则安全脱险。只是北面山高路窄,崎岖难行,也先只需派少量人马,就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因此杜某现在头疼不已,实不知该选何策!”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点头,低头沉思起来。

正在这时,帐帘门猛地一挑,走进名身着素衣的女子,臂缠黑纱,一双蓝宝石眼睛忽闪忽闪。

她抿着嘴,厉声道:“这有什么难算的?现在也先自己送到门前,当然与之决战!为家父报仇!”“呛啷”声,她拔出腰间佩的宝剑,虎视眈眈看着帐内众人,脸上罩了层寒霜,正是龙紫云。

众人倒吸口气,身子猛地震了下,齐站起来看着她,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帐帘门又一挑,走进位身着青袍的尼姑,正是峨眉掌门定远师太。

她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拉住龙紫云的胳膊道:“紫云,休得胡闹!在座的都是江湖德高望重之前辈,他们自会想办法为乃父报仇雪恨的!”

龙紫云鼻头酸了下,“哇”地声泪如雨下,“他们只顾自己,早将家父忘之脑后了!”说完,伏在定远师太肩头,抽泣不已。

众人脸上刷下道道黑线。

定远师太拍了拍她道:“紫云,休得胡言乱语,龙庄主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只是眼下正商量对策。况且,与也先决战这么大的事,也不是我们小小的武林盟能决定得了的!”

杜一平点头道:“不错!龙姑娘只管放心,无论圣上作何决策,我们武林盟都会勇往直前,决不退缩半步!”

众人频频点头称是。

龙紫云脸上紫胀,沉着脸道:“到时我冲在第一个,你们谁也别拦我!”说完,左手抹着眼泪,飞步跑向帐外。

了空大师低眉垂首道:“弥陀佛,师太,龙姑娘就拜托你照顾了,千万别让她做傻事!”

定远师太点点头,“唉”了声,飞步跑出帐外,扬起手道:“紫云!紫云!”她追了下去。

众人看她们出去后,遂坐下身来,继续商讨。

杜一平接着道:“别的尚且好说,独这里缺水,真是个意料不到的大麻烦。”

众人频频点头,互相看道:“是呀!是呀!谁能想到这里会缺水?这一带明明有条大河通往京师的。”众人是唉声叹气,了空大师也是愁眉不展。

杜一平道:“最好明日午时前能挖出水来,不然可有危险!”

玉虚道长“啪”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道:“走!现在大家就去帮他们挖水!”

众人连连称好,纷纷起身出了大帐。

也先中军大帐内,也是灯火通明,座无虚席,众人坐前,除了茶碗,什么都没有。

也先满脸严肃,坐在正中,双手扶着膝盖,沉默不语。

众人也都笔直坐着,看着他,大气不出。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撩起眼皮道:“圣教主、军师、诸位将军,几十万明军就在我们眼前,我们当如何应对?”

秃鲁火得儿、阿礼不花等人扬起手道:“当然是一鼓作气,冲上山头,活捉明朝皇帝!”

也先脸上刷下道道黑线,转向阿鲁巴图道:“军师有何高见?”

阿鲁巴图手拈胡须,沉思半晌道:“明军数十万大军被含在嘴里了,可要硬生生吃下,难度极大,还须苦思破敌之策!”

章节目录 第七一十五章 土木之变(1) 也先拍了下膝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仰头看天道:“正是如此,本帅实不愿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非拿下它不可!”

他手握成拳头,重重向下挥了下,剑眉倒竖,嘴巴抿起。

孔雀夫人看了眼他道:“大帅,我们现在深入明军腹地,与明军决战的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也先双手捶打着脑袋:“圣教主所言不虚,本帅对此头疼万分!”

秃鲁火得儿道:“那就打呗!”

“打是要打,但关键是怎么打!”也先厉声道:“对方可有数十万大军,要想个好办法!”

他两眼瞪得溜圆,扫视帐内众人。

众人全低下头,沉默不语。

也先目光先转向孔雀夫人,后转向阿鲁巴图,亮光闪闪。

阿鲁巴图沉吟半晌道:“明日一早,可遣使去明营求和,以观明营动静。”

“呣。”也先愣了下,点点头:“只好先如此了。”

薛若冰拱手道:“大帅,若是求和,在下愿往!”她声音清脆响亮,如黄莺出谷。

孔雀夫人回头看了眼她,沉声道:“冰儿,此军国大事,汝勿多嘴!”

薛若冰脸红脖子粗,哼哼了两声,低下了头。

也先眼睛一亮,上前两步:“薛姑娘主动请缨,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此任务非薛姑娘不可!”

孔雀夫人连连摆手道:“大帅过奖了,冰儿年幼无知,不懂什么的,不堪为使。”

也先道:“圣教主过谦,薛姑娘年纪虽轻,却屡次出使,次次不辱使命,想必此次也不会例外!”

“这个——”孔雀夫人低头道:“话虽如此,可是眼下形势不同以往,双方数十万大军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冰儿此行,恐有去无回!”

说着,她抬头看了眼也先。

也先倒吸口气,手拈胡须道:“若圣教主担忧,本帅只好另择他人了!”

薛若冰“呼”地站起身,双手抱拳道:“大帅!若是如此,那在下更要去了!冰儿并不惧龙潭虎穴,便是死也甘心!”

孔雀夫人“啪”地拍了下面前的案几,凤尾眉倒竖,厉声道:“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

薛若冰撅着嘴道:“教主,两军交战,本就凶险万分,哪有什么安全可言?若求安全,不若早早回家!”

“你!”孔雀夫人手指着她,浑身发抖,嘴唇青紫,说不出一句话来。

“哈哈哈!”也先手捋胡须,仰面朝天大笑道:“就冲薛姑娘这句话,就是此次出使的不二人选!好!就这么定了!”

孔雀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也先斜眼瞥了下孔雀夫人道:“圣教主勿忧,本帅派薛姑娘前往,是下求和书,而不是宣战书,料明军君臣欢欣鼓舞,热情款待,不会伤害薛姑娘的。”

阿鲁巴图频频点头:“不错,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一点,大明君臣还是拿得住的。况且薛姑娘聪明果敢,身手不凡,目前我军帐下找不到比她更适合的了!”

孔雀夫人仰面朝天,长叹口气道:“只好如此了!”

秃鲁火得儿急忙抱拳道:“大帅,既然薛姑娘去了,那小弟也要去!”

“哦——”也先沉下脸,手捋胡须道:“你另有重任,退了下去!”

“这——”秃鲁火得儿脸红脖子粗,“呼呼”牛似的喘着气,不服不忿。

“哈哈哈!”阿鲁巴图手捋胡须,仰面朝天大笑道:“秃鲁将军,乃阳和口之战的二号功臣,大明君臣恨你牙根痒痒,就是再遵守礼仪,也不会轻饶你的,你还是别淌这趟浑水!”

秃鲁火得儿来了个烧鸡大窝脖,退到一边默不作声。

“哈哈哈!”大帐内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笑声。

陆小翠满脸开花,起身抱拳道:“大帅!既然尊者去了,那我也要去!”

薛若冰回头看了眼她,重重点了下头。

也先挥了下袖子道:“好!”

众人遂坐下来继续商讨如何应对明军,直到半夜三更才散。

孔雀夫人在往自己营帐走的路上,扭头冲薛若冰道:“冰儿,此次出使,你要多加小心,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问的话别问,不该看的东西别看!”

薛若冰频频点头道:“是!是!”

陆小翠蹦上来,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嗨!尊者,你怎么巴巴想起揽这个任务了。”

薛若冰“呣”了声道:“我们要尽心尽力为大帅做事,不得藏私!”说着,扭头走向自己营帐。

陆小翠歪着头,手托着腮帮子看着她的背影,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道:“什么嘛,一定有鬼!嘟嘟嘟!”她冲薛若冰吐了吐舌头,扬长而去。

一轮明月高挂天空,照得大地一片银白色。

土木堡周围没有树木,虽是黑夜,但也能清晰看见人的影子。

在山顶御帐旁一箭地远的地方,发出阵阵“通通通”的声音,不断有几块土石向上飞起,堆在旁边的土堆上。

这里有个半个房间大小的坑,已经有一人多深,有名身着红袍的二十七八岁青年,手持两柄黑黝黝的牛腿胫骨状的刀,奋力砍挖着土石,正是谢小石。

此时他已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从额头滴下,落在土石上,溅起朵朵水花。他抿着嘴,两眼直直看着地下,像机器人似的不停地挖着。

这时,有名锦衣卫揉着眼睛走了过来,满脸惺忪道:“头儿,现在都三更天了,还在挖?”

谢小石抬起头,两眼血红,嘴唇发白干裂,他扯着沙哑的像撕亚麻布的声音道:“不挖不行啊,不挖大家都要完!”说完,提了口气,继续挥舞双刀挖着坑。

那名锦衣卫摇摇头,伸个懒腰道:“耸人听闻,那我先歇着去了!”说着,他一步三晃地离开了。

谢小石不知挖了多久,又向下挖了半个身位,地面还是很干燥。他眼冒金星,呆呆看着地面,身子晃了两晃,倒在地上,呈大字形趴着,昏睡过去。

此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

天光大亮时,明军纷纷起来,挖坑的挖坑,巡逻的巡逻,埋锅造饭的埋锅造饭,一派繁忙景象。

正在这时,从也先大营内走出队人马,领头的身着白色羊皮袍,头戴三角羊皮帽,足蹬白色羊皮靴,骑着黄骠马,面如冠玉,正是薛若冰。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一十六章 土木之变(2) 她左手边是陆小翠,右手边则是几名瓦剌侍者,捧着几叠羊皮,策马向明军大营走来。

待到距明军大营半箭地远时,明军纷纷弯弓搭箭,亮出刀枪,冲她们厉声叫道:“什么人?”说话间,将弓箭对准了薛若冰等人,瞄个不停。

薛若冰等人停下马,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陆小翠扬声道:“嗨!别误会,我们是也先元帅的使者,特来给大明皇帝陛下送和书,还望你们进去通禀下!在下在此多谢了!”

“和书?”明军愣了愣,“果然是真的?”

他们立即眉飞色舞起来。

有名明军将领冲她们扬手道:“你们先站着别动,本将军这就去汇报!”说完,飞身向监军大营跑来。

王振正在洗脸,闻听此言,“哇!”地蹦了起来,连道:“太好了!太好了!”

他飞步跑向皇帝御营。

待到那儿时,他又蹦又跳,满面春风道:“陛下!喜事!喜事!也先派人来求和了!”

皇帝正端着碗米饭,上面与几片青菜豆腐,他慢慢扒拉着米饭,嘴里咬着菜根,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嚼了阵儿,便瞪圆眼睛,伸长脖子,使劲往下咽。

王振说完后,他“啪”地把碗摔在地上,蹦起半人多高,打鸡血似的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朕再也不用吃这种东西了!”

他左脚抬起,鹅步;右脚抬起,鸭行!嘟嘟嘟,小火车似的跑来跑去,身后冒出阵阵青烟。

王振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弯腰拱手道:“该如何对待使者,请陛下明示!”

皇帝一挥手:“传她们进来!”随后顿了下,又道:“唤文武百官齐来御帐。”

“遵旨!”王振弯腰拱了下手,走出御帐。

皇帝咧开嘴,嘴角挂着片米粒大小的青菜叶子,满脸开花道:“他们定是怕我们了!”

王振回到监军大营,先命人传唤文武百官及武林盟了空大师等人,然后整整衣冠,带着溜烟,飞跑向营门。

他咧开嘴“哈哈”着,迈着小碎步,兔子似的跑出大营,直跑到薛若冰马前,弯腰拱手道:“圣上有请也先大帅使者!”他左手向后摊开,摆个“请”的姿式。

薛若冰倒吸口气,连忙翻身下马,冲王振弯腰拱手道:“监军大人亲自来迎,实在令在下惶恐不安。在下有礼了!”

王振挠挠头:“应该的!应该的!”

陆小翠嘴巴歪到耳后根,歪着头看着天空,嘀咕道:“这是什么监军啊!”

她身子晃了晃,没有下马。

另外几名瓦剌使者愣了下,挠挠头,左看看薛若冰,右看看陆小翠,道:“还是随正使大人。”他们纷纷翻身下马,冲王振弯腰行礼。

薛若冰扭头看向陆小翠,银钩眉立起,道:“小翠,不得对监军大人无礼!”

“哼!”陆小翠扬起头,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冲王振拱拱手道:“在下也先元帅副使陆小翠,拜见大明四十万大军监军大人!”说话时,依然骑在马上。

薛若冰叹了口气,摇摇头,冲王振拱手道:“陆副使久居塞外,不通礼数,还望监军大人不要见怪!”

王振连连摇头摆手:“不见怪!不见怪!这足见副使大人实在是女中豪杰,为人洒脱,本监军佩服之极!”说完,挑起了大指。

薛若冰脑袋“嗡”地大了圈,眼前金星乱冒,身子也不由摇了摇,她定定神,拱手道:“监军大人宽宏大量,令在下佩服。”

陆小翠撇了撇嘴:“这还差不多,看见监军大人如此客气的份上,我就见个礼!”说完,她也翻身下马,冲王振拱了拱手。

王振侧过身子,连道:“有请也先元帅使者大人!”

薛若冰冲他拱拱手道:“监军大人客气了,还是请您先行,我等随后。”

王振不再客气,昂首挺胸,迈开大步向前走去,薛若冰等人紧随其后。

当一行人走到明军大营门前时,众明军脸已黑得像炭,活似苦瓜,眉毛也耷拉下来。

王振等人刚迈入大营,有名明军将领闪身而出,抱拳拱手道:“监军大人,请让使者蒙眼前行。”

王振点了下头,转向薛若冰等人道:“委曲几位使者了,还是请蒙上眼——”

陆小翠连忙向前道:“什么话?我们乃也先元帅派来议和的使者,又非盗贼,那怎么能蒙住眼睛?”

薛若冰道:“此土匪山寨惯用招数,堂堂大明王朝岂能学它?”她挥了下袖子,“若监军大人执意如此,在下也只能退却。”

她转身要走,王振连忙抬起手道:“且慢!既然如此,那就依使者之意,免去蒙眼!”

那名明军将领抢上步,凑在王振耳边,压低声音道:“如此恐泄露军机。”

王振一挥手:“莫担心,我大明数十万大军,她一眼看不完!走吧!”

他转身头前领路,薛若冰、陆小翠等人紧随其后,左右两边则隔着队东厂侍卫,挡住她们视线。

薛若冰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并不旁视左右,直直向前走;陆小翠则沿着骨碌碌转个不停,用眼角余光不停扫视四周,但瞥见的都是东厂侍卫晃来晃去的红色身影,至于明军大营情况,根本看不清楚。

她不由嘴巴撅起,“哼”了声,抬起头大踏步向前走去。

众人沿着山包土路,走了半柱香时间,终于来到了山包顶上的金龙大帐前。

御帐高约两层楼,半个篮球场大小,外面涂着层金漆,金光闪闪,还绣着几条张牙舞爪的龙。

帐门外站着两排文武官员,分左右两边雁翅排开,有半条街长。帐门大开,地上铺着猩红地毯,直通向里面。

王振来到御帐前,扬声道:“瓦剌使者求见陛下!”

须臾,从帐内走出名红衣太监,一抖拂尘道:“陛下有旨,传瓦剌使者晋见!”

王振、薛若冰、陆小翠三人进入御帐,另外的三名瓦剌侍者,则留在了外面。

帐内站满了文武官员,分左右两排站着,排了三四排,将大帐挤得几乎无立足之地,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和杜一平三人也在其内。

皇帝身着滚龙袍,坐在正中的金龙椅上,昂首挺胸,双手搭在膝盖上,直视前方。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一十七章 土木之变(3) 薛若冰上前步,冲皇帝弯腰拱手道:“在下也先元帅使者薛若冰参见陛下!”

皇帝一摆手:“免礼平身!”随后又道:“不知薛使者所来为何?”

薛若冰从怀中摸出个金黄的羊皮卷轴,双手递上道:“在下奉也先元帅之命,特来与陛下讲和,这是也先元帅的亲笔书信,请陛下过目!”

她低下头,双手将羊皮卷轴递到头顶。

王振拿过卷轴,三步并两步走到皇帝身边,将卷轴递与皇帝,然后侧着身子,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薛若冰、陆小翠。

薛若冰接着道:“为表诚意,也先元帅特奉上黑白两张上等羊皮为见面礼,若和谈达成,另有丰厚礼物送上。”

陆小翠上前步,双手递上两张羊皮,白的如雪,黑的如炭。

有名红衣太监上前,接过羊皮,退了下去。

皇帝揭下羊皮卷轴上的红色绑绳,展开卷轴读了起来:“

瓦剌左丞相、兵马大元帅也先,拜见大明皇帝正统陛下。自两军交战以来,赤地千里,血流成河,黎民流离失所,动荡不安,本帅心下不安。特此与大明皇帝议和,两家各自罢兵,各守疆界,和睦相处,岂不美哉?今特遣使送信,伏盼陛下佳音。某年月日”

皇帝连连点头:“好!好!准奏!”

众文武也是挑起大指,连连叫好,王振更是眉毛向上飞起,踮起脚,鸭子似的跳了起来。

蓝光咂巴了下舌头,道:“也先兴兵来犯,深入我大明疆界,这实不对。他果有心求和,当先退兵二十里,以表诚意!”

“轰”地声,大帐叫开了,人人挑起大指道:“对!对!就该如此!呜哈哈哈!”

众人精神抖擞,皇帝也眉眼开花,鸡啄米似的点头。

王振吊着膀子,双臂螃蟹似的在眼前晃来晃去,“只要你们退兵二十里,陛下立马与你们讲和!”

其它文武均吊着膀子,厄斜着眼睛看着薛若冰。

薛若冰倒吸口气,倒退两步,扭头看向陆小翠。

陆小翠嘴巴撇起道:“什么嘛?啥话都没有,直接让我们退兵,这不是哄傻子吗?”

薛若冰抱拳拱手道:“在下只是信使,无职无权,无法作主。不过在下会将陛下及诸位大人的意见,转达元帅,请元帅定夺。请陛下写封回信,在下也好回去复命!”

“好说!取纸笔来!”皇帝冲外招了招手。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阵叽哩呜啦的声音,队伍乱成一团。

众人大吃一惊,全伸长脖子看向外面。

从外面“呼”地闯进位素衣女子,年约十八,横眉立目,提着柄宝剑,厉声道:“魔教妖女,还吾父命来!”说完,一剑刺向薛若冰咽喉。

来人正是龙紫云。

薛若冰双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上半身猛地向右偏开半个身位,避过这一剑,然后左掌劈出,斜劈向龙紫云手腕,疾似流星。

龙紫云一剑刺空,回剑再要刺,薛若冰手掌已到,“啪”地声拍在她握剑的手腕上,力道、火候拿捏到位。

龙紫云顿觉有千斤之力砸上,手腕“嗖”地向外荡开半个胳膊高,手中长剑脱手而飞。

她感到手腕酸麻,未及反应,薛若冰左掌收回,用胳膊肘打向龙紫云咽喉,其快如风,龙紫云愣在当场,动弹不得。

“无量尊!”玉虚道长念声道号,飞身而起,像道闪电飞向二人,身后留下串串青色身影,拉开半辆马车长,众人眨眼的工夫,他已飞至二人近前,双掌平推,道声:“开!”

二人顿觉一股大力推来,身不由已向两边闪开。

玉虚道长则站在二人中间的位置,单掌合什道:“无量尊,此地非动手之所,二位稍安勿躁!”

说话时,长剑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当啷”声掉落在地。

薛若冰揉着肩膀道:“道长,非是在下要动手,而是她硬闯进来刺我!”

龙紫云横眉立目,咬着牙道:“魔教害死吾父,我要为父报仇!”

皇帝摆摆手:“龙姑娘稍安勿躁,龙将军在战场为国捐躯,朕实心痛。但眼下要以大局为重,你先退了下去,待此事告一段落,再作议处!”

龙紫云跺着脚,眼泪“哗哗”直流,不愿下去。

玉虚道长道:“龙姑娘,勿因私废公,眼下正是要紧之处,汝勿打扰。至于魔教教主,贫道它日定会在战场上与之相见,还龙庄主一个公道。”

两名红衣太监上前,扶下了不服不忿的龙紫云,还有一人捡起她的长剑,跟在后面。

王振跺了下脚,摇摇头道:“陛下御帐,怎能允许人擅自闯入?谁在把守?谢小石呢?快叫他来!”

有名红衣太监飞快地跑了出去。

薛若冰听到“谢小石”三个字,身子猛地震了下,睁大了半月形眼睛看向帐门口。

红衣太监跑出去,四下招手:“谢大人!谢大人!”但没有应声,去向锦衣卫打听,也一无所知。

他们四下寻找,终于在距御帐一箭地远的大坑内发现谢小石,他正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红衣太监捂着嘴巴,发出阵“咕咕咕”的声音,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他伸长脖子冲内叫道:“谢大人,快醒醒,监军大人有请!”

谢小石“嗖”地蹦起半人多高,揉揉眼睛,看看四周,然后抬头看了看上面。

土堆上趴着名红衣太监,正眼珠凸出看着自己,冲自己连连挥手道:“监军大人叫你,在御帐内!”

谢小石气运丹田,飞身而起,跳上了近二人高的土坑,大步流星向御帐走去,脑袋上还穿着根枯黄的草棍,上下晃荡。

他进入御帐,冲皇帝弯腰拱手道:“小臣参见陛下!”

“轰!”地声,御帐内众人吓了大跳,人人向后蹦起半人多高。

薛若冰更是伸长脖子,眼珠瞪得圆溜溜看着他,但见他满面灰尘,还沾着几块泥巴,身上青一块、白一块,全是土印,嘴唇更是发白干裂,不由暗道:“他没喝水吗?”

皇帝摆了下手:“免礼平身。”

谢小石道声:“谢主隆恩。”向后退了两步,看向王振道:“不知监军大人找在下何事?”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一十八章 土木之变(4) 王振后退了两步,捏着鼻子道:“谢小石,咱家问你,你到哪去了?如何不看好御帐,让人擅自闯入?”

谢小石倒吸口气,抬起头来,猛地看见薛若冰,不由愣了,怔怔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两人四目相对,默不作声。

王振扯着公鸭嗓子道:“快说呀!”

谢小石连忙弯腰拱手道:“在下忙于挖坑,过了时辰,实在罪该万死,请监军大人处罚!”

“哼!”王振双手叉腰,站着丁字步,嘴巴鼓起道:“知道就好!眼下你先去洗把脸,换身干净的衣服来。在陛下和瓦剌使者面前,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谢小石道声:“是!”转身向后走去。

走了两步,脑袋“轰”地响了下,张开嘴要说什么,但看见薛若冰,又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走出帐外。

陆小翠看着他出了大帐,转向皇帝道:“陛下,方才那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谢小石谢大人?”

皇帝点头道:“嗯,不错,正是他。”

陆小翠双手握成拳头,眼睛眯成条线,蹦起半人多高,扬声道:“哎呀!真是帅呆了!陛下,我打算用十张羊皮把他换走,到瓦剌部为奴,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脸上刷下道道黑线,额头直冒冷汗。

王振更是一拍额头:“丢人呐!”

其它文武也是连连摇头,直耸肩膀。

薛若冰连忙道:“小翠,不得胡闹!堂堂谢大人岂是十张羊皮可以换走?”

王振连忙摆手:“这个价格很公道!”

陆小翠直挺脖子,撅起嘴道:“就是嘛!满朝那么多文武都不去挖坑,就他挖,他不为奴谁为奴?”

“嗤嗤嗤”众人捂着嘴,双肩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皇帝写好国书,将其封好,道:“两家和好,正是朕真心所愿。请使者带回国书,多多与也先元帅美言几句!”说完,将国书递了出去。

王振双手接过国书,转递到薛若冰面前。

薛若冰躬身接过国书,双手捧着,道:“多谢陛下回书,在下这就返回大营,将陛下手书交与也先元帅!”

皇帝摆了摆手:“一路走好,恕不远送!”

王振也踮起脚,连连摆手:“不送!”

薛若冰捧着国书,冲皇帝鞠了个躬,道声:“告辞!”便转身向外走去。

她出了营帐,走出五六步远,扭头见谢小石正站在外面,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脸上的泥土依然没有洗掉。她张开嘴,要说什么,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边走边回头看。

陆小翠紧随其后道:“有什么话就说,别藏着掖着。”

薛若冰摇了摇头:“此处不是谈话之所,说多了反而惹麻烦。”说话间,二人已走出两辆马车远。

皇帝向左斜着膀子,王振向右斜着膀子,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嘴里发出阵阵“嘿嘿”的声音。

张辅顿了下,捋着胡须道:“陛下,虽是双方讲和,但气氛诡异。老臣以为,倘要真心讲和,便不是这样——”

“待着!”王振扬了下手,蹦起半人多高,“谁说要和他们讲和了?”

众人大吃一惊:“不讲和这样干什么?”

王振拍着腿“嘿嘿”笑道:“咱家这是哄他们哩!只要离了这个鬼地方,回到京师,再找他们算账!”

皇帝也拍着膝盖“哈哈”大笑:“诸位卿家都上当了!”

众文武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如此做法,有违天道!”

王振趾高气扬,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须臾,谢小石进来拜见皇帝。

王振斜着眼,见他只是拍了拍土,还没有弄干净,不由道:“怎么不洗把脸?”

谢小石抱拳道:“回监军大人,现在已无水洗脸。”他又转向皇帝道:“陛下,小臣昨夜挖坑,直到后半夜,挖了近两丈深的坑,也未挖出水来。”

皇帝大吃一惊:“若无水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王振弯腰拱手道:“现在各路军马都在挖井,此处无水,别处有!”

皇帝和众文武连连点头,放下心来。

薛若冰和陆小翠由队红衣太监领着,向山坡下走去。

初来时,陆小翠尚不敢多看,如今回去,她是左看右看,且是居高临下,四周尽收眼底。

看了多时,她倒吸口气,张开嘴想说什么,看看左右,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直到出了营门,离开大明军营一箭地远时,她突然蹦了起来,两只拳头乱舞,道:“那些人在挖坑!挖那么多的坑!”

薛若冰面如止水道:“这里别说话,有话像大帅汇报!”

陆小翠点点头。

众人进了也先军帐。

也先高坐帐中,左右两边分别是孔雀夫人、秃鲁火得儿、阿鲁巴图等人。

薛若冰拜见了也先,将皇帝的书信双手递上。

也先接过书信,上下来回看了十几遍,呵呵笑道:“此话有意思!诸位请看!”他将书信转到下面,给众人观看。

众人巡回传阅,传到阿鲁巴图手中时,他更是将信翻来覆去的看,弄得信纸“哗啦哗啦”直响,查看了半盏茶工夫,他眉头皱起道:“此信果是大明皇帝手书?”

薛若冰拱手道:“正是,在下亲眼所见!”

阿鲁巴图“啪”地把信拍在桌子上,“此信无年号,无玺印,更无什么具体措施,巴巴来讲和,简直是滑稽!”说着,他把信推到一边。

信又回到也先手中,他展开念道:“瓦剌也先元帅麾下:

朕闻尔等有求和之意,甚感欣慰。两方和好,造福天下苍生,实在是大大的好事。尔等权且回兵,待朕回京师后,定会妥善考虑和谈事宜。某年月日”

“哗!”整个大帐炸开了锅,众瓦剌将领纷纷叫道:“这哄小孩哩!大帅,不能答应!”

“不能答应!”众将全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异口同声。

也先点了点头,转向薛若冰:“薛姑娘,除了这些,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薛若冰拱手道:“禀大帅,他们对和谈极感兴趣,忙不迭地答应,要求我方先退兵二十里!”

也先冷哼一声,面色铁青。

陆小翠蹦起来到:“启禀大帅,在下发现明军在挖坑,挖了无数的坑,山上山下都有,连他们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谢小石,都不例外!”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一十九章 土木之变(5) “哦?连这样的人也去挖坑?”也先大吃一惊。

陆小翠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多呢!他甚至浑身是土,像个土人!”

“哦哈哈!”大帐内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也先斜着眼看着陆小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陆小翠连连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也不让我看,我也不敢多看!”

也先沉思片刻,转向薛若冰道:“不知薛尊者发现什么?”

陆小翠拱手道:“除了和陆小翠发现同样的事外,在下也没发现别的什么。”

众人全低头沉思起来。

也先面向众人道:“诸位对此有何高见?”

秃鲁火得儿道:“想是他们在挖陷马坑!”

阿鲁巴图手拈胡须道:“也用不着遍地都挖!实不相瞒,明军挖坑的场景,我在大营都看见了!那实在不是陷马坑的样儿!”

也先凝眉道:“虽然如此,可土木堡上下如此多的坑,我军若攻打起来,也是难办。不知圣教主对此有何高见?”他转向孔雀夫人,目光炯炯有神。

孔雀夫人低头沉思片刻道:“虽不知他们挖坑的用途,可是我却深知像锦衣卫对指挥使谢贼这种人,那是无利不起早!如果是简单的陷马坑,他是不会亲自动手的!”

她转向薛若冰道:“冰儿,他们具体是怎么挖坑的?”

薛若冰未及回答,陆小翠蹦起来抢先道:“又大又深,起码两三丈深!”她努起嘴,双臂展开在空中划了个大圆圈,丹凤眼直眨巴。

众人全倒吸口气,“陷马坑不必挖这么深!”

“深?”陆小翠撅起嘴,“他们还在往下挖,不停地挖!好像要打出口井来!”

她弯腰向后展开,像个大龙虾。

“井?”也先、孔雀夫人、阿鲁巴图目光亮了下,他们互相看看,突然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明白了!全明白了!要是如此,就更不能放他们跑了!”

帐内其它诸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齐看向三人。

秃鲁火得儿试探道:“不知大帅所说何意?”

也先摆了摆手,“现在明军已然被困,消灭它势在必行!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众人全低头不语。

过了半盏茶时间,阿鲁巴图抬起头来:“不如长围久困,让其粮尽援绝,自陷困境!”

众将频频点头。

孔雀夫人摆了摆手道:“此地离大明京师甚近,拖延时日一久,只怕有变,还需速战速决!”

众人面面相觑,有点头的,有摇头的。

有人道:“速战速决谁不想啊?可是怎样才能做到?”

众人全看向孔雀夫人,满脸期待。

孔雀夫人伸出右指,在空中晃了两晃,道:“由明军挖坑这一点可以判断,他们急需突围,我们可就此大做文章,需如此如此——”

众人全伸长了脖子听,频频点头。

至中午时分,明军开始做午饭,此时已滴水皆无,人人喉咙里直冒烟。

蓝光眉头紧锁,在土山周围巡视了圈,最后双手一甩,大步流星走向监军大营,浑身仿佛冒了团火。

他进了了王振的中军大帐,厉声道:“监军大人,到目前为止,我军也未在此打出水来。形势已刻不容缓,应当乘士卒尚不至口渴过度,迅速召集人马,与也先决战!”

说完,他用力挥了下手,背转过身,看着外面。

王振直拍额头:“怎么又是你?一会儿说打,一会儿说不打的,倒底有没有准?”

“你!”蓝光转过身来,手指着王振,颤抖不已,“你可知道,若再打不出水来,拖到明天,士卒就没有战斗力了!”

王振连连点头,“你先下去,本监军自有主意!”

蓝光跺了下脚,咬牙退出。

他退出后,帐内其它文臣武将纷纷道:“监军大人,蓝将军所言极是,宜早作打算,片刻耽误不得!”

王振双手揣在袖筒内,来回走了两圈,挥了挥手,几名东厂太监进来,叉手而立,他道:“土木堡上下大小几百个打水点,可曾有一处打出水来?”

东厂太监连连摇头:“回厂公,截止目前,尚无报告,不但如此,各大小坑干巴巴的,丝毫见不到出水的迹象。有的坑已挖到三四丈深,还是如此!”

王振低下头,手哆嗦起来,颤颤微微抓向桌子上的令箭,自语道:“到底要不要与也先决战?”

正在这时,帐帘门一挑,走进名东厂太监,满面喜色道:“启禀厂公,天大好事!”

“哦?”众人全站过来,看着他,王振更是急如星火:“可是打出水来?”

“不是!”

众人全泄了口气,弯下腰低下头,耷拉下眉毛。

这名东厂太监接着道:“也先大军撤了!”

“什么?”王振眼睛瞪得溜圆,上前抓住这名东厂太监的衣领道:“你再说一遍?”

东厂太监结结巴巴道:“也先大军撤了!”

大帐内众人轰然叫好,巴掌拍得山响。

王振三步并两步走出大帐,爬到土木堡山顶上,四下张望。

北路的瓦剌骑兵,已陆续撤出向西走,队伍稀稀拉拉排成几条街长,人人低着头,无精打采,旗帜倒着;西边也先大营,正在拔营起寨,大军纷纷后撤。

王振“哎呀!”叫了声,差点跌了个跟头。

他连蹦带跳地跑向皇帝御帐,直接入内拜见。

皇帝正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猛见他连蹦带跳地走来,满脸喜色,忙问:“爱卿何故如此高兴?”

王振拍着手笑道:“启奏陛下,天大的好事!也先老贼,不知何故,突然引兵撤退。许是中了我们的计了!”他捧着肚子,嘴里发出“哈哈哈”的声音。

“啊?”皇帝两眼放光,站起身来,厉声道:“你待怎讲?”

“也先老贼撤了!”

“呜哈哈!”皇帝坐在龙榻上,脚向蚂蚱似的跳来跳去,双手不停地拍打着龙榻,鼻涕眼泪直流。

王振昂首挺胸,脚趾翘的老高,挑起大指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也先老贼,实不堪用,略施小计,退贼兵十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与之苦斗?白白损兵折将,一封书信足矣!”

他将袖子抬到了脑袋的高度,身子转来转去。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二十章 土木之变(6) 皇帝嘻笑,鸡啄米似的点头:“很是!很是!”

“陛下!”王振突然面色严肃起来,上前附耳道:“当乘此机会,今夜三更,如此如此。”

皇帝立起眉毛,连连点头:“呣,呣,准奏!”

王振喜气洋洋出了大帐。

至黄昏时分,天色暗了下来。

北路瓦剌骑兵已尽数撤出;西线也先大营也后撤了两里地,将营寨扎在山包上;只有南线切断水源的五千骑兵,非但没撤,反而增加了两千人,他们虎视眈眈盯着土木堡,弓上弦,刀出鞘。

蓝光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一边看看天空,一边看看四周,连声道:“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再不整军与也先决战,就错过机会了!”

他将头盔摘下,狠狠向地下掼去。

“咣”地声响,头盔在地上砸了个小窝,弹起半个胳膊高,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

部将道:“将军大人,也先大军已然撤退,不是好事?”

“那是假的!”蓝光蹲下身,双手抱头,将头发揉来揉去,活像乱草,道:“他若真心撤退,应该首先放开南线,让我军得到水源!”

他“呼”地站起身来,两眼血红,恨声道:“不行!必须马上与也先展开决战,片刻耽误不得!”他头上直冒青烟。

众将连忙围上他道:“将军且慢,还是听候监军大人的命令吧!”

“唉!”蓝光重重叹了口气,走到块磨盘大小的石头边,坐了下来。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天空升起一轮明月,如同圆盘,皎洁的月光照在大地上,铺了一层银光,光秃秃的土木堡,在月光照射下,可清晰看见人的影子。

大部分明军,此时正在梦乡。

京师皇宫的处偏殿内,灯光明亮,人影幢幢,这里摆着数十桌酒席,鸡鸭鱼肉,美酒佳肴,应有尽有,每桌酒席前,均坐满了人,分别是东厂、锦衣卫。

在正中的桌酒席前,坐着两名东厂统领和马顺等锦衣卫统领。

他们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菜,其中的名东厂统领冲马顺抱拳拱手道:“马兄,今儿是八月十五,咱吃了这顿赏月大餐之后,要出去办件事。这京师和皇城,就交由马兄一人守把了,马兄可谓责任重大呀!”

马顺吃了块鸡骨头肉,咽了咽嗓子道:“二位兄台,还有什么事比镇守京师和皇城更加重要?”

两名东厂太监坐直身,捋了捋耳边垂下的布条,道:“四十万大明军在前线浴血奋战,已欠饷多时。如今要将所欠军饷运往前线,你说这事重要不重要?”

马顺连忙站起身道:“哎哟,这事太重要了!简直刻不容缓!”

两名东厂太监呵呵一笑,“滴溜”一口酒,“叭嗒”一口菜,红烧肉在太庙嘴里直冒油光,“咱家此行,就是给前线四十万大明军押运军饷!”

马顺端起酒杯,冲二人道:“两位公公真是为国为民,为天下苍生,责任重大啊!马某敬二位公公一杯!”

“好说!”两名东厂太监又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又吃了几口菜,站起身道:“事不宜迟,咱家现在就出发了!”他们冲众东厂侍卫挥了下手,“小的们!吃饱喝足岁咱家上路!”

说完,打了个饱嗝。

马顺冲他们弯腰拱手道:“二位公公责任如此重大,在下也不敢挽留。这就躬送二位公公,祝二位马到成功,一路顺风!”

其余锦衣卫也纷纷站起身来,冲东厂太监弯腰拱手。

众东厂太监加紧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口菜,抓了几把点心、水果,排队出发了。

东厂统领临出发时,特别压低声音道:“现在京师就剩下你们一支人马了,你可得多加小心,不得疏忽!”

马顺等人连连称是,将他们送出皇宫,直到他们人影消失在夜幕中,才领队返回。

两名东厂太监,率领数百名东厂侍卫,赶着百余辆大车,直奔向他们上次去的“恒泰”钱庄。

夜幕中,这支队伍拉开有半条街长,在京师大街上飞速跑动着,车轱辘压着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黑夜中传出很远。

他们赶到“恒泰”钱庄后门,敲开大门,一涌而入。

两名东厂太监统领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嘴巴撇到了天上,道:“你们的掌柜的呢?”他们拨拉着脑袋,左摇右晃,看着四周。

三名身着灰布长袍的中年人飞步跑来,冲二连连拱手:“大人,在下在这里,等候诸位多时了!”

他们抬起头来,正是“恒泰”等三大钱庄掌柜。

东厂太监腆胸叠肚道:“你们可知今儿是什么日子?”

“恒泰”钱庄掌柜弯腰拱手道:“八月十五,正是银钱到期之日,小老儿岂不知?”其它两名掌柜也是频频点头。

东厂太监点了下头:“知道就好。废话我也不说,银钱到账了吗?”

“恒泰”钱庄掌柜连连弯腰拱手:“到了!数量全齐了。不但二百四十万两纹银本金分文不少,而且二十万两纹银利息,也分毫不差!它们就在此处,请公公查点!”说完,他指了指身后。

他们身后,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中间的空地上,小山似的堆着无数黄柏木箱子,占地篮球场大小,一排挨着一排。

在箱子后,站着排黑衣大汉,双手放在背后,笔直而立,排开半个足球场长,把箱子全围了起来,直视木箱。

两名东厂太监眼睛闪了下光,直走向木箱,几名掌柜的小跑着跟在后面。

他二人围着木箱走了圈,上下打量着木箱,其中的一名,揭开了其中的口箱子,顿时银光闪闪,里面全是银子,每个十两重的细丝雪花纹银,一排接着一排码放整齐,散发出莹润光泽。

他点了点头,合上木箱,拍了拍箱子盖道:“你们该不会短斤少两,弄虚作假吧!”

“哪能呢?”“恒泰”掌柜急的直蹦,“这可是四十万大明军军饷,小的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里弄虚作假!”

其它两名掌柜也连连点头:“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们用手掌切了切自己的脖颈,大气不出。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二十一章 土木之变(7) 两名东厂太监点头道:“好!算你们识大体!既然如此,咱家也不清点了,立即装箱走人!”

“恒泰”掌柜连忙道:“二位留步,小老儿略备薄酒,款待诸位,痛饮一夜,明日再走也不迟!”

两名东厂太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摇头道:“我们能等,前线大军可不能等!酒就不喝了,在下这就告辞!”他们甩袖向外走去。

“恒泰”掌柜飞步上前,从袖口内甩出两红包,塞到二人手上,“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哎哟!嘿嘿嘿!”二人眼睛眯成条线,双肩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他们交割完手续,命人将银两抬上大车,便赶着大车,向西滚滚而去。

深夜三更时分,王振身着大红锦袍,虎虎生风,手举令箭,冲众人道:“传令下去,连夜启程,直奔怀来,不得有误!”

几名东厂太监接了令箭,飞步下去传令。

此时,皇帝的营帐已经包扎捆好,他在众锦衣卫的簇拥下,向山下飞奔,一路烟尘滚滚,“轰隆隆”像小火车样开过,惊醒无数明兵。

他们纷纷爬起来,看向皇帝方向,咧嘴道:“谁深更半夜跑来跑去,让我们不得安宁?”

有人道:“好像是陛下和锦衣卫!”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他们跑什么?”

正在这时,传令官赶来,手举令箭道:“监军大人急令,紧急集合,连夜撤往怀来!”

“妈呀!”有明兵把帽子甩到地上,直跺脚道:“他们跑了!弟兄们,快追呀!”

“轰隆”声,整个明军大营像炸开了锅,“陛下撤了!大家快撤呀!”

无数的明军爬了起来,蚂蚁似的跑来跑去,有的明兵甚至穿着裤衩,光着脚丫子向外跑,整个土木堡,像地震似的摇了起来。

明军潮水般冲破栅栏,向北边跑去,跑个漫山遍野,无边无际,声音直冲云霄。

王振两眼火红,嘴巴直起泡,跳着脚道:“你们别跑!让咱家先撤!让咱家先撤!”

“轰隆”声,有队明军潮水般从他身后涌来,“咣”地声把他撞翻在地,飞似地跑了。

王振在地上连打两个滚,爬起来,扶了扶帽子,歪着嘴叫道:“谁干的?谁把咱家撞倒的?”他睁大眼睛看,只看见乱哄哄的跑来跑去的明军背影,没人搭理他,他不由鼻头一酸道:“你们怎么这样啊?”

整个明军犹如山崩地裂,疯了似的向北跑,挤倒、撞倒无数人,有人倒地后,其它人在他身上踩过,当即被踩成肉饼。

蓝光大吃一惊:“是谁下的这个混账命令?”

他双手拎着八楞紫金锤,风车似的舞,“快!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这么跑!”

数名明军将领,飞身上马,冲入奔跑的明军队伍中,挥舞马鞭,“叭叭”抽个不停,“停下!停下!别到处乱跑!”马鞭到处,血光飞溅。

有的明军停了下来,还有的明军则在继续跑。

王振两眼血红,看着明军背影,暴跳如雷道:“把那些到处乱跑的士卒拿住,就地正法!”他双手捏成拳头,在头顶晃来晃去。

有队东厂太监,手执利刃,飞马冲入明军阵中,手起刀落,砍翻几名乱窜的明军士卒。

明军队伍渐渐平静下来。

正在这时,“轰”地声,传来声炮响,无数的火把亮了起来,排开好几条街长,从南到北望不到头。

火把排成长线,波浪似的向明军冲来,马蹄声震天动地,大地直摇晃。

明军突然停了下来,呆呆看着长龙似的火把,涌向自己,不由惊叫道:“瓦剌骑兵来了!瓦剌骑兵来了!”原本日趋稳定的明军队伍,又混乱起来,人们朝各个方向奔跑。

从天空向下望去,明军队伍像开了花似的翻滚着,密密麻麻望不到边。

数名明军将领举起大扞刀,道:“杀呀!”率先冲向瓦剌骑兵,明军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后,也回过神来,冲向敌军。

蓝光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翻身骑上黄骠马,道:“所有铁甲军集合!列队迎敌!”

他在整备铁甲军的同时,瓦剌骑兵已和明军交上了手。

他们冲入明军队伍,挥刀乱砍,明军节节后退。

这时,两千名督阵的东厂侍卫,已站成了长排,手握绣春刀,督促明军向前冲杀,有退后者斩,明军只得硬着头皮向前砍杀,一时竟使对方没法前进一步。

战场上灯笼火把、亮子油松,亮成了片儿,照得战场如同白昼。

阿礼不花率领支骑兵从斜刺冲来,他发现东厂督阵的侍卫,不由两眼发光,“好小子,正找你们呐!你们抽的我的鞭子,俺还没忘!现在看看到底谁厉害!”

他将镔铁棒举向空中,回顾后面骑兵道:“看见那帮穿红衣的人了吗?就是去年揍我们的那帮人!大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

“哇!”他身后的瓦剌骑兵眼睛顿时红了起来,旋风似的冲向东厂侍卫,嘴里直嚷嚷:“让开!让开!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找那些穿红衣的家伙,其它人莫来送死啊!”

原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去年都曾去过京师献马,并被王振痛打。

众明军波浪似的向两边闪开,让开了条一箭地宽的通道。

阿礼不花率领骑兵,从这个空档处直冲向东厂侍卫,他手中的八十斤镔铁棍舞得“呼呼”带风。

众东厂侍卫倒吸口气,挥舞绣春刀道:“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明军向两边扩得更开,无数瓦剌骑兵蜂拥而入,人马还未到,飞箭却如雨点般射向东厂侍卫,东厂侍卫连续中箭倒地。

顿时,他们的队伍乱了起来。

阿礼不花冲入他们当中,抡圆了铁棍左右横扫,“乒乒乓乓”像打皮球,一棍扫出,便倒下五六个,非死即伤,他一路冲上,打倒了一片东厂侍卫。

其余的瓦剌骑兵紧随其后,挥刀乱砍。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消灭了近半的东厂侍卫,剩下的东厂侍卫围成圈,挥刀面向外面,嘴里直叫:“快来救我们!快来救我们!”

但是没人响应。

瓦剌骑兵围着他们,风车似的转圈圈,不停地朝内放箭,东厂侍卫纷纷中箭倒地。

瓦剌骑兵冲入他们队中,来回冲杀,不到两盏茶工夫,两千名东厂侍卫便被消灭。

阿礼不花举起铁棍,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二十二章 奋力突围(1) 明军本来在东厂侍卫的督战下,尚能拼命抵挡,暂时阻止住瓦剌骑兵的进攻,但东厂侍卫被消灭后,他们如释重负,大叫道:“快跑呀!”

“呼啦”声,大半明军散去,疯似的向北跑。

翻山越岭时,人挤人、人踩人,掉下山崖摔死者不计其数。

瓦剌骑兵借着月光,一波接一波冲了上来,不知有多少,杀得明军节节败退。

阿礼不花消灭东厂侍卫,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效果,明军全线溃退,他眉毛向上扬起,耸了耸肩,转头看向其它明军。

蓝光的三千铁甲军已集合完毕,人人身披重甲,排成整齐的方阵。

蓝光巡视了他们圈,连连点头,举起八楞紫金锤道:“铁甲军将士们,随本将军杀出重围!”

众铁甲军将士来个立正,两眼炯炯有神。

有铁甲军将领上前道:“将军,为今之计,我们该从哪儿走?”

蓝光看看四周道:“首先找到陛下,然后护送他突围!”

众铁甲军将领面面相觑,“陛下现在不知在哪儿?”

蓝光紧握八楞紫金锤,向下砸了下,眼中喷火道:“狗贼王振,把我们调到这个地方,真是误事!”他左看右看,“既然陛下连夜转移,当是往北去了,我们到北边去看看。”

众铁甲军将士,排成一字长蛇阵,迈着整齐的方步,向北边跑去。

南线塔哈儿部,他们聚拢在山上,看着土木堡方向,火光冲天。

塔哈儿骑马飞奔,哈哈狂笑道:“他们打起来了,冲啊!”他将大扞刀舞得风车似的转。

有名瓦剌将领骑马上前道:“塔哈儿将军,万万不可擅离此地,此处乃明军唯一水源。若此处被明军攻下,对我军不利。”

塔哈儿吹胡子瞪眼:“明军已全线崩溃了,还守住此地干什么?要留,你带一千人留下,其余人跟我冲!”说完,旋风似的冲了下去。

六千名瓦剌骑兵潮水似的冲下,直冲向明军阵营,震得大地直晃,尘土飞扬。

南线明军正集结好队伍,准备向北转移,猛见南边山坡上冲下无数瓦剌骑兵,挥舞刀枪,哇哇直叫,不由大吃一惊,他们连忙列成整齐的方阵,站在土墙后,注视敌军。

明军将领在队伍中跑来跑去,直叫:“火神枪!火神枪!火神枪怎么还没发下来?给我火神枪!”

他们嘴唇直起泡,手提大扞刀,看着冲上来的瓦剌骑兵大叫:“顶住!”

明军中的弓箭手站在前排,弯弓搭箭对准敌人,排开有条街长,还没把明军阵列排满。

塔哈儿冲在最前,拍马舞刀哇哇直叫,当他冲入明军射程时,明军乱箭齐发,直射出去,有近半的箭枝射向他,如同飞蝗。

他将大扞刀舞得风车似的,“乒乒乓乓”连续打飞多支箭,但箭太多,还有几支射到他的盔甲上,差点射穿,更多的箭则射在马上,将马射成刺猬,“轰隆”声滚在地上,滚出两辆马车远。

塔哈儿也被摔下马来,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等他爬起来时,满脸是血。

明军欢呼雀跃:“射倒个头儿!射倒个头儿!”

话音未落,一排箭射了过来,射中多名前排明军,包括弓箭手。

原来,瓦剌骑兵已赶了上来,他们弯弓搭箭,先射出排箭,明军首轮箭半数射向塔哈儿,剩下半数大半射飞,故而瓦剌骑兵中箭不多。

他们冲到更近距离,射出第二轮箭,此轮箭射完,便挥舞弯刀冲向明军阵形。

明军前立着一人多高木栅栏和土墙,土墙前还挖了两丈宽壕沟,深达一人。

瓦剌骑兵骑兵冲到壕沟前飞马跃起,约过壕沟,面前则是土墙和栅栏,明军在栅栏后用长枪猛刺瓦剌骑兵,将多人搠下壕沟。

壕沟内铺了层瓦剌骑兵和马的尸首,有的半死不活,在壕沟内哇哇直叫,还有的则爬出壕沟,挥刀冲向明军。

塔哈儿挥刀步行跑了段路,眼见瓦剌骑兵损失不小,连忙叫道:“放箭!放箭!”

后面的瓦剌骑兵向两侧来回跑动,不再冲击明军营寨,而是不停地放箭,箭如雨发,射向明军。

明军纷纷中箭倒地,队伍不由向后晃了晃。

在西面明军营寨前,有支瓦剌骑兵冲了上来,但驻守在这里的明军数量更多,寨墙更高更厚,壕沟更宽更深,他们不但无法冲破明军阵营,甚至不能在寨墙外像塔哈儿部一样,来回跑动,射击明军。

因为明军躲在寨墙后,绝大部分箭被寨墙挡住,他们遗尸上百具后,撤了下去。

西线和南线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只有北线,明军出了寨墙,在荒野四下奔跑,瓦剌骑兵到处追杀,真个战场绵延十几里。

蓝光率铁甲军从山脚下绕到北边,途中未逢瓦剌骑兵。

当他们赶到北线时,不由目瞪口呆,北线空门大开,寨栏、围墙边根本没有明军守把,甚至有的寨栏和围墙被明军推倒,他们在荒野上跑来跑去,喊杀声惊天动地。

蓝光手拍额头:“幸好来得及时!”他命令军士:“火速列阵,占住北线!”

铁甲军在北线一字排开,占据了寨栏和围墙。

瓦剌骑兵只顾追杀荒野明军,没有攻击北线大营,给了蓝光布置的机会。

明军败兵四下奔跑,眼见没有出路,又纷纷返回大营,不到盏茶时间,陆陆续续跑回近万人,乌压压成片,他们躲在铁甲军后,呼呼喘着气。

在东线,尚无战事,武林盟大营却已是灯火通明,人们往来奔走如飞。

昆仑、峨眉等六大门派掌门,齐聚了空大师身边,纷纷道:“大师,怎么办?”

了空大师念了声佛号,挥了下手,向山顶跑去,其余玉虚道长、杜一平及六大门派掌门,飞步跟上。

他们身轻如燕,像溜青烟,不到半盏茶时间便爬上了土木堡山顶,举目四望,四周景色尽收眼底,此时山顶已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狼藉。

了空大师看着北线战局,倒吸口气,“弥陀佛!善哉!善哉!明军不可如此作战!”

众人频频点头:“我们杀向北边,杀退瓦剌军,解救明军!”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二十三章 奋力突围(2) 了空大师点点头,又看向西面和南面,这里两军相持,阵形相对稳定,只是南线局势略显紧张。

他眉头皱起道:“北面局势混乱,非我武林盟之力所能挽回,南线瓦剌优势不强,又擅自离开水源地,我们可进攻南线,夺回水源。”

众人轰然叫好。

杜一平频频点头:“水源一夺回,则大明军局势便稳定了,这比冲入混乱的北线要管用的多!”

众人频频点头:“事不宜迟,赶紧出发!”

他们风似的下了山坡,回到了武林盟驻地。

众人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道:“大师、道长,我们该往哪里打?”

玉虚道长拔出青木古剑道:“向南!大家注意隐藏,秘密接近水源,杀瓦剌一个搓手不及!”

众人连连叫好,收拾刀枪兵刃,穿上劲装,戴上头箍,向南边走去。

他们先绕开明军大营,在两军相隔两箭地远的地方,猫着腰飞速向前跑去。

先到了南边的山坡上,然后拐个弯,向瓦剌骑兵占据的水源地前进。众人翻山越岭,飞速接近瓦剌骑兵,待距他们还有两箭地远时,停了下来,静静注视对方。

只见瓦剌骑兵盘踞在个县城大小的山包上,那里水流淙淙,山包后有座几个摩天大楼高的悬崖,从悬崖上直着流下条河,如水银泻地,冲到山包上,然后流经山包,转个弯向南边流去。

这里原先有个豁口,被明军挖开取水用,如今被瓦剌骑兵堵上,在旁边又垒了半人多高的土墙。

瓦剌骑兵围着山包,一圈又一圈,来回盘旋着,注视着战场。

了空大师伏在山石后,看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点点头,手捋胡须道:“弥陀佛,要破这支部队不难,需得上下两路夹攻,如此如此。”

众人听了频频点头,呼哨一声,各自散去。

玉虚道长和昆仑、丐帮等五位掌门,外加数十名好手,箭似的向山坡后走去,翻越那道悬崖。

了空大师手持九环锡杖,晃了两下,发出“呼啦啦”的声音道:“随老衲进攻敌军!”说完,飞身跃过山石,向那支瓦剌骑兵跑去。

杜一平、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及几千名武林盟中人紧随其后,队伍排成条长线,有两条街长。

龙紫云在队伍中,提着宝剑,箭步如飞,直冲向瓦剌骑兵,她头发向上飘起,两眼圆睁,嘴巴鼓得圆圆的,散发出淡淡杀气。

了空大师一马当先,箭步飞奔,紧盯着瓦剌骑兵。

瓦剌骑兵发现有人冲来,纷纷弯弓搭箭道:“有敌军!”

说话时,了空大师已进入射程,疾似流星,带着股风向前跑,大红袈裟直向后飘。

“嗖嗖嗖”数支箭直飞向他,他并不躲闪,只是用九环锡杖向前点了几下,正点在箭头上,“叮当”几声箭就被磕飞了,他继续向前跑。

其它武林盟中人也已陆续进入射程,箭如雨点般射向他们。

他们手执兵刃,纷纷拨打雕翎,除少部分人中箭外,大部分人成功拨开雕翎,接着向前冲。

龙紫云咬着牙,向前飞奔,距离了空大师仅两三个身位,她是气喘吁吁,将丹田内力提了又提,几乎将内力提空。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落后她两三个身位,看着她的背影连连摇头,“这丫头,简直疯魔了!”

龙紫云早就憋了口气,恨不能肋生双翅,直接冲到瓦剌军中大砍大杀,可眼下自己离瓦剌骑兵还有将近一箭地远的距离,她不由眼睛红了起来,喃喃道:“再快点!再快点!就快要杀到他们了!”

“嗖”地声,一只利箭闪着寒光,直刺向她面门。

她猛地停住脚步,身子向后倾,两眼紧盯着那道寒光。

寒光越来越近了,似乎可听见“呼呼”的风声,当利箭距她还有半辆马车远时,她猛地向斜刺闪了下,手起剑落,砍向寒光。

“当”地声正砍在箭杆中间,“咔喇”声将箭砍成两截,箭头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掉落在地。

龙紫云“呀!”地叫了声,头发直直向天空飘起,脚尖点地,“嗖”地声向前窜了出去,如同飞燕。

定远师太哆嗦了下,摇摇头,提起口内力,飞步跟上。

瓦剌骑兵首轮箭雨发完,又弯弓搭箭,准备第二轮,当他们刚拉满弓时,猛地两眼瞪圆,嘴巴张开,只见前面飞似跑来一人,身披大红袈裟,手持九环锡杖,正是了空大师。

他眨眼距瓦剌骑兵只有两辆马车远的距离。

众瓦剌骑兵纷纷惊呼:“此人真快!比骑马还快!”说话时,胳膊转向,数十张弓箭对准了空大师。

刚刚转向完毕,了空大师又前进了一辆马车远,瓦剌骑兵手一松,利箭“嗖”地飞了出去。

当箭尾刚刚掠过弓柄时,了空大师飞身而起,飞起两层楼高,双手抱膝,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已飞到瓦剌骑兵头顶上空,长袖一甩,手中九环锡杖向下横着扫出,“哗啦啦”直响。

锡杖打个圆弧,横扫的面积有几个房间大小。

“劈劈叭叭”成片的瓦剌骑兵被扫下马来,满地打滚,而那些利箭,自然无法射中身在高空的了空大师,全从他脚下飞了过去。

了空大师扫完一周,身子在半空顿了下,又斜飞出两辆马车远,下降了半个身位,又挥舞九环锡杖横着扫了圈,“劈叭”数声,又打翻数名瓦剌骑兵,方才落在地上,手捋胡须,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

瓦剌骑兵猛地一震,身子向后倒了倒,如同波浪,叫道:“又一个怪物!”

他们曾已龙振星交过手,深知他厉害,如今又出现一个,不由大惊失色。

实际上,龙振星身在半空,只能横扫一圈,便不得不落地,了空大师在半空扫完一圈后,还能借劲再扫半圈,方才落地,比之龙振星犹胜一筹。

瓦剌骑兵看不出这些门道,不过他们已看出了空大师绝不比龙振星差,这就足以令他们四下散开,跑出数辆马车远,在了空大师周围出现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瑟瑟发抖地看着他。

众武林盟人士见状,精神大振,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挥舞刀枪,冲入瓦剌骑兵阵中。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二十四章 奋力突围(3) 龙紫云是继了空大师之后,第二个冲入瓦剌骑兵阵中的人。

当她冲入时,正好有几名瓦剌骑兵被了空大师扫落下马,满地打滚,她二话不说,飞上步,手起剑落,砍翻那几名瓦剌骑兵,眉毛向上飞起道:“大师太仁慈了!我就不!”

有名瓦剌骑兵从侧面赶上,挥刀砍向她头顶。

定远师太一个箭步,飞身而起,挥起手中的峨眉刺刺向那名瓦剌骑兵。

就在那名骑兵的弯刀距龙紫云还有半个胳膊远时,峨眉刺刺中他的胸口,扎进去近半深,那名骑兵瞪着眼睛,不动弹了。

定远师太收刺在手,身在半空,又上窜了一人多高,翻转筋斗,从那名骑兵头顶飞了过去,峨眉刺收回时,拉出条血线,飞向空中,半人多长。

龙紫云身子一扭,挥剑迎向砍来的钢刀,“当”地声,将对方的弯刀磕飞,随后冲入瓦剌骑兵阵中。

那名骑兵晃了两晃,倒撞下马,倒地气绝。

定远师太与龙紫云肩并肩站着,手持兵刃,看着四周。

四周围了圈瓦剌骑兵,有数十名之多,他们“哇哇”叫着冲向二人。

定远师太看着对方,扭头冲龙紫云道:“丫头,小心了!”

“没问题!”龙紫云清叱声,飞身跃起二人多高,挥剑刺向其中的名瓦剌骑兵。

定远师太点了下头,紧随龙紫云飞起,距她两个身位,刺向她目标身边的名瓦剌骑兵。

龙紫云一招“仙人指路”,直刺对方咽喉,其势如风,衣袖飘飘,对面的瓦剌骑兵瞪圆了眼睛看着龙紫云的宝剑剑尖,眼也不眨。

待剑尖距他面门还有胳膊远时,他抡圆了弯刀迎向宝剑。

宝剑继续前进,当弯刀距离宝剑还有巴掌远时,龙紫云手腕猛一翻转,宝剑像条游蛇,从旁边闪开,斜着划向这名骑兵脖颈。

这名骑兵只觉眼前花了下,宝剑突然不见了,弯刀砍了个空,随后脖颈一凉,鲜血喷出。

他“哇哇!”叫了两声,手捂住脖子,晃了晃,倒下马来。

龙紫云则飞出半辆马车外,落在地上,头上直冒青气,脸上绽开了朵花。

定远师太如同大鸟,在半空来个变向,闪过对方刺来的一枪,然后贴着长枪向下落去,峨眉刺刺向对方额头,势如流星。

“卟”地声,峨眉刺在对方额头扎开了个指甲盖大小的血窟窿,汩汩向外冒着血。

随后定远师太半空一转身,飞脚踹了下那名骑兵,借着反弹之力,又飞身刺向另一名瓦剌骑兵。

原先的瓦剌骑兵,被踹离马鞍,飞出两个身位远,在半空打个滚,头冲下,一头扎倒在地,当时气绝。

定远师太继续向前飞,势头不减。

那名瓦剌骑兵见她飞来,大吃一惊,愣了下神,定远师太已飞到近前,峨眉刺在他额头轻轻点了下,便又飘然而过,那名瓦剌骑兵只觉额头一阵巨痛,晃了晃,栽倒在地。

定远师太落地后,将峨眉刺举到眼前,两眼发亮道:“出手干掉三个,对手并不厉害嘛!”话音未落,龙紫云惊叫:“小心!”

有名瓦剌骑兵从她背后,纵马赶来,抡圆了弯刀砍向她后背。

她背对着这名瓦剌骑兵,仰面看着天空,仿佛不知道背后有人杀来。

当弯刀距她后背还有胳膊远时,她猛地来了招“狮子甩头”,侧身闪过半个身位,弯刀贴着她的耳朵砍了过去,接着那名瓦剌骑兵从她身边纵马而过。

刚刚过去不过半个身位,她峨眉刺闪电般刺出,“卟”地声,扎中对方腰部,点了下又飞速收回。

那名瓦剌骑兵向前跑出两辆马车远,晃了晃,掉落下马。

顿时定远师太头顶直冒青气:“又干掉一个,怎么这么容易?”她眼珠乌溜溜转了两圈,看着峨眉刺道:“谁说要刺倒敌人才算阵亡?贫尼峨眉刺轻轻一点,足以取其狗命!”

她还对当初与蓝光铁甲军对阵时的场景耿耿于怀。

当时她刺中多名铁甲军,均不算数,非得刺倒才算,后来折断了两根峨眉刺,才计算了不到十个战果。这和如今举手投足间刺倒四人,不可同日而语。

龙紫云走上前,挑起大指道:“师太好样的!”

定远师太也洋洋得意:“这瓦剌骑兵比蓝将军的铁甲军好对付多了!龙庄主真是败得冤啊!”她仰头看着夜空,龙紫云也不由神色黯然。

武林盟众人见了空大师等人举手投足间消灭多人,甚至连龙紫云都取得了不错的战果,不由大喜过望,打鸡血似的跳起来,直冲向敌阵。

几名少林弟子飞身而起跃起,双手抡圆了镔铁棍左右横扫,多名瓦剌骑兵被扫落下马,其它江湖中人一拥而上,将落马瓦剌骑兵砍成肉泥。

瓦剌骑兵大吃一惊,眼见对方竟然像鸟似的飞起来,凌空攻击自己,不由连连后退。

杜一平提口大朴刀,左手牵着匹战马,笑眯眯道:“俺老杜居然在战场上立首功?”他刚刚将两名瓦剌骑兵斩落下马。

不过盏茶的工夫,瓦剌骑兵横尸遍地,撤退到水源附近,一圈又一圈围着水源,拼死抵抗。

双方你来我往,杀成一团。

这里的战斗惊动了正在南线督战的塔哈儿,他回头看了看战场,“明军偷袭,速速返回!”他挥舞着大扞刀,带领骑兵杀了回来。

了空大师此时已缴获了匹战马,他骑在马上,挥舞九环锡杖,劈倒两名瓦剌骑兵后,左看右看,猛见山下大队瓦剌骑兵冲来,不由倒吸口气:“要尽快拿下水源!”

他花白的眉毛胡须向上飞了起来。

武林盟众人提起口气,猛攻向对方,围住水源的数百名瓦剌骑兵拼死抵抗,双方喊杀声震天,一时僵持住了。

了空大师不由眉头皱起,气运丹田,浑身发出阵阵白光,大喝声:“开!”拍马舞动九环锡杖,冲向瓦剌骑兵。

锡杖一舞,发出道道白光,“嗡”地声卷起阵阵风,六七名瓦剌骑兵飞到了天空。

“咔嚓”声,了空大师座下战马趴倒在地,口吐白沫。

了空大师连忙跃下马来,连声道:“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用力过猛了!”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二十五章 奋力突围(4) 数十名武林盟中人飞身而起,在空中弹起条直线,飞向对手,身在半空,抡起兵刃,砍向他们。

正在这时,塔哈儿的部队已跑到山脚下,开始往山上跑。

定远师太大惊失色,连忙走到了空大师身边道:“大师,敌人冲上来了,怎么办?”她急的直蹦。

了空大师耳朵竖起,雷达似的转了圈道:“分兵一半,一半人阻挡敌军,只要能挡住半盏茶时间,剩下的一半随老衲继续进攻!”

定远师太抱拳拱手道:“是!”

她转身下去,和杜一平、龙紫云招呼人转向山下。

武林盟中分出一半人,组成个马蹄形包围圈,面朝山下,排开有条街长,把山包上头全部围住。

他们手持兵刃,看着冲来的骑兵,更有些人,则从地上捡起石头,双手举到空中,随时准备砸出去。

数十名飞到半空的武林盟中人,飞到瓦剌骑兵头顶,挥舞兵刃砍下,瓦剌骑兵举到迎接,“当啷”声两件兵刃相撞,溅起溜火花。

处在地面的武林中人,则挥刀舞枪,砍向瓦剌骑兵。

那些只顾迎击半空的瓦剌骑兵,早已空门大开,顾不上他们,让他们砍中腹部,纷纷栽下马来。

身在半空的武林盟中人,有的落到马上,有的落到地上,继续向前进攻。

瓦剌骑兵是连连撤退,最后挤成团儿,覆盖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还在拼死抵抗。

了空大师提了口气,举起九环锡杖,“还要再冲!”

正在这时,天空传来“嚯”地声响,如同鹤鸣,紧接着,天上飞下几块锅盖大小的巨石,“轰”地声砸在瓦剌骑兵队中,在他们中间砸开了朵花,将地面砸个大坑。

每块石头都砸翻了多名瓦剌骑兵,血肉横飞,血花飞溅。

瓦剌骑兵队形,波浪似的向两边散开。

“开!”了空大师九环锡杖一舞,一杖扫去,同时打飞三名瓦剌骑兵。

他不由闭上眼睛,单掌合什道:“弥陀佛!老衲今日大开杀戒,实在对不起佛祖、菩萨,只是目前形势,不如此,则天下黎民苍生不保,为他们计,老衲只能舍身入地狱了!”

说完,眉毛立起,“呀”地声叫,飞身跃起二人多高,挥动九环锡杖,大扫帚似的扫向瓦剌骑兵。

与此同时,天空中飞下道人影,如落叶飘飘旋转,手持青木古剑,正是玉虚道长。

他降到瓦剌骑兵头顶半人多高时,游龙似的飞了起来,左转右绕,一口气飞冲两三辆马车远,同时手中青木古剑如银蛇吐信,左右摇摆,刺向瓦剌骑兵咽喉,看似缓慢,实则如同闪电。

瓦剌骑兵只见眼前一柄青色的剑,闪着寒光,从眼前流水似的划过,就觉脖子凉了下,眼前一黑,栽倒马下。

玉虚道长一路飞过,瓦剌骑兵则倒了一路,不下十名之多。

“轰”地声,瓦剌骑兵炸开了锅,四散奔逃,“又来个怪物!”

玉虚道长落地后,将剑收到身后,捏个剑诀,摇摇头道:“无量尊,贫道罪孽了!敌人如此不堪一击,龙庄主牺牲的太可惜了!”

话音未落,“哗啦啦”又从天上飞下数人,有持刀的,也有持剑的,甚至有持打狗棍的,正是昆仑、丐帮、华山、青城等派掌门。

除他们外,还有数十名身手俱佳的各门派高手和江湖中人。

原来,他们从山后爬到悬崖上,坠着绳索向下爬。

这个悬崖并不笔直和陡峭,坑坑洼洼,河水流淌,还有不少凸出的石头,他们得以顺利爬下。

爬到半山腰时,眼见下面杀成团,玉虚道长、昆仑掌门等数名高手,先踹下几块石头,砸向敌军,然后接着向下爬去。

玉虚道长身手最好,首先落地,其余几位掌门和其它高手,现在才到。

昆仑掌门身在半空,舞起手中合扇板门刀,风车似的转,“卟卟卟”连着砍下三名瓦剌骑兵的脑袋,方才落地。

他犹嫌不足,又飞身跃起,双手握刀,来了招“力劈华山”,连人带马砍翻了名瓦剌骑兵,方才收刀在手,“呵呵”了几声,手拈胡须道:“痛快!比当初战蓝将军那会儿轻松多了!”

他眯着眼睛,摇头晃脑。

当初与蓝光铁甲军演练时,他手持钝刀,奋力砍倒十余重甲士卒,便已精疲力竭,如今他的合扇板门刀磨得又快又亮,砍人如削瓜切菜,眨眼取得四名战果,不由陶醉起来。

华山、青城掌门及其它高手,落地时,都顺手结果了两三名瓦剌骑兵,个个红光满面,呵呵直乐。

丐帮帮主董振平,打狗棒左右横扫了下,将两名瓦剌骑兵打落下马,却未毙命。

他左右看看,登时气得胡子直飞,“人人都有了战果,就老乞丐没有,这怎么行?”

两名落马的瓦剌骑兵,爬起来像外跑。

董振平眉毛向上挑了下,道声:“哪里跑?”就地来了招“懒驴打滚”,皮球似的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瓦剌士兵不足两步远的地方,道声:“拦腰打狗!”

打狗棍横着扫出,正打在二人膝盖上。

二人凌空飞起,在空中翻了个筋斗,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董振平飞起二人多高,双手举着打狗棍,来了招“力劈华山”,抡圆了向下砸去,“咔”地声,打狗棍横着砸在二人胸口上,溅起层土。

二人“哇”地叫了声,身子龙虾似的向前弯了下,喷出口血,倒在地上,当时咽气,死时两只眼睛犹睁得圆圆的。

董振平长出口气,拍了拍手,笑眯眯道:“总算有战果了!”

固守水源的瓦剌骑兵,“哗啦”声,潮水般向下败去,武林盟顺利攻占了水源。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见面,不由呵呵笑道:“道长剑法又精湛了不少!”

玉虚道长连连摇头,拱手道:“还是赶不上大师!如今水源已占,算是稳住明军后方。”

在他们围攻水源地时,山脚下的塔哈儿率领的骑兵已冲了上来。

跑到半山腰时,数十名武林盟中人,从地上捡起比篮球还大的石头,向下砸去。

石头在半空飞了段路,落在地上,还是借着居高临下的势头,继续向下飞滚,有的石头滚着滚着,竟飞起半人多高,“光”地声,砸在冲上来的马匹身上。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二十六章 奋力突围(5) 马上的瓦剌骑兵也滚落下马,直往山坡下滚。

武林盟中人见状大喜过望,“这招真灵啊!”更多个人捡起石头往下砸。

成排的石头骨碌碌向山下翻滚着,像雨点般砸在瓦剌骑兵身上、马匹上,更多的瓦剌骑兵被砸下马,头破血流。

尽管如此,还是有数十名瓦剌骑兵冲了上来,他们弯弓搭箭,进入射程后纷纷放箭。

箭如雨点般射向武林盟中人,有的武林盟中人正双手举着石头,还未往下砸,冷不防一支箭射来,正中咽喉,他身子一软,歪倒在地。

更多的武林盟中人挥舞兵刃,拨打雕翎。

瓦剌骑兵一波接一波冲了上来,开始发射第二轮箭雨,而山包上的石头很快用完,众武林盟中人束手无策,大喝声,挥舞兵器冲了下去。

两军短兵交接,厮杀成团。

南线的明军将领遥望水源道:“我军正在攻打水源,实在太好了!马上出击,配合他们。”

有的明军将领担忧道:“步兵没有寨墙掩护,贸然出击,恐不是骑兵的对手!”

众将倒吸口气,全沉默了。

领头的几名明军将领,左右看看道:“现在也先军正全力以赴进攻北线,突围前景不妙。若能攻下水源,则我军可赢得喘息之机,便是打不赢也要打!”

众将领齐声道:“不错!南线也先军少,又擅自离开水源地,不乘此进攻,就再无机会!”

众人轰然叫好,“哇”地声叫,打开寨栏门,冲了出去。

他们留下少数人继续留守南线,其余数万明军,潮水般涌出,漫山遍野,呈扇形向瓦剌骑兵后路包抄过去,队伍铺开有几条街长。

了空大师等人攻占了水源,回头看武林盟已同瓦剌骑兵战成了团儿,双方一时难分高下,互有死伤。

了空大师道:“道长,你带三百人留守水源地,剩下的人随贫僧迎击敌军!”

玉虚道长连忙道:“大师,你是武林盟主,怎能轻易出击?还是留守此地,指挥全局为上。迎击敌军之事,由贫道来做!”

说完,他冲后挥了下手:“留三百人在此,其余人跟我来!”然后二话不说,冲了下去。

昆仑掌门挥了下手中合扇板门刀道:“在下兴致刚提起来,还未打够,要留你们留!本掌门先去了!”说完,大步流星向山下跑去。

华山、青城二派掌门互相看看,“我们还未捞够战功,也得下去干干!”说完,大鸟似飞身而去。

丐帮帮主拄着打狗棍,摇头道:“老叫化棍子伤不了人,可也要发发威!”他皮球似的滚下山坡。

了空大师大吃一惊,抬起手道:“道长,诸位掌门——”但众人已飞身而去,他不由单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然诸位执意如此,老衲只好勉为其难了。”

他睁开眼时,远处明军排山倒海般向这里冲来,不由连连点头道:“若能守住一两柱香时间,则形势大妙!”

他回头看看左右,留下的三百人,大半受了伤,还有就是武力低微的,他点了下头,招呼众人:“围住水源,修筑寨墙!”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担土运石,以水源地为中心,方圆两三个足球场范围内,开始修筑寨墙。

在他们修筑寨墙的同时,玉虚道长等人已冲了下来。

玉虚道长飞起二人多高,身影飘飘直向下飞,迎面冲来位瓦剌骑兵挥刀砍向他,他身在半空打个滚儿,闪过这一刀,挥剑反刺,正中对方咽喉。

此时他身体还未落地,继续向下飘,在瓦剌骑兵当中左右晃动,不断挥剑刺出。

瓦剌骑兵挥刀砍向他,总也砍不上,而他每次挥剑,都正中对方要害,一路走下去,瓦剌骑兵就倒一路,与当初龙振星冲击敌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不同者,龙振星身披战甲,手持八十八斤重镔铁长枪,舞动起来耗力极大,而他则一副单衣,一柄长剑,飘然出尘,轻松了许多。

他连着在瓦剌军中冲了好几个回合,面不改色心不跳,气也不出一口,取得同样战果的情况下,消耗的力气远远少于龙振星。

“咣当!”塔哈儿手中的大扞刀掉落在地,他看着在人群中飘来飘去的玉虚道长目瞪口呆,嘴巴张大合不拢,“又出现个龙振星!不!好像更厉害些!”

他头皮发炸,浑身寒毛直竖。

昆仑掌门手持合扇板门刀,冲入敌阵,大砍大杀,一把刀舞得飞起,碰着死,挨着亡,像开瓢似的,冲下去把瓦剌骑兵分成两半。

其余华山、青城、丐帮掌门,也是如虎入羊群,杀得瓦剌骑兵连连倒退。

众武林盟中人见状,士气大振,冲起来更有力,瓦剌骑兵一时也难以前进一步。

这时,他们身后的大队明军越冲越近了。

塔哈儿看看面前的武林盟,又看看身后的无边无际的明军,不由长叹口气,道:“快撤!快去禀报大帅!”

瓦剌骑兵潮水般向下退去,迎面碰上明军,虚晃一枪,向斜刺里跑去。

也先在众人的簇拥下,站在距土木堡三四箭地远的地方观战,他左手边是孔雀夫人、薛若冰等人,右手边是阿鲁巴图等人。

他们看着战场又两三柱香时间,也先眉飞色舞,满面红光道:“诸位以为如何?”

阿鲁巴图挑起大指道:“此战明军即使不被全部消灭,也会元气大伤,恭喜大帅!贺喜大帅!终于取得了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

也先频频点头:“同喜!同喜!这全是三军将士用命,本帅何德何能?”随后又转向孔雀夫人道:“圣教主妙策如神,功不可没!你怎么能算出明军会乘夜逃跑呢?”

众人目光全转向孔雀夫人,满是羡慕。

孔雀夫人拱手道:“大帅过奖了,在下资质平平,哪里能有什么神机妙算?只是大明军统帅幸好是王振,略施小计,便就上当,若换做别的英明统帅,在下实无论如何也算不出来的。”

也先手捋胡须,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圣教主过谦了!至于王振嘛,”他低头从腰间顺袋中摸出个黑色封皮的本子,揭开首页看了看,不住点头,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排名在第一的人物啊!”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二十七章 奋力突围(6) 黑色封皮本上第一个名字赫然是王振。

“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孔雀夫人又看了看战场,眉头皱起,指着战场道:“大帅,我军主力尽在野外作战,还未攻击土木堡,那里正屯扎有无数明军,而且明军败兵纷纷往回跑。时间一长,又成了难啃的硬骨头。”

也先拢目观瞧,连连摇头:“无妨,明军水源还在我们手上,他们败退回土木堡,也支持不了多久!”

正说着,塔哈儿带着残兵败将,飞似的向他跑来。

离得近时,塔哈儿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到也先马前下跪道:“启禀大帅,大事不好!末将无能,丢失水源,请大帅责罚!”

“啊?”也先吓了一跳,蹦起半人多高,瞪圆眼睛看着他道:“你待怎讲?”

塔哈儿道:“启禀大帅,水源地失守!”

“咦!”也先如同五雷轰顶,仰面向后倒去。

众人连忙扶着他,不让他倒下,连声道:“大帅!”

“呜呼呀!”也先回过神来,稳了稳身形,却已是面色煞白,冷汗直冒,他狠狠踹了下马镫,道:“快快去把它夺回来!”

阿鲁巴图上前道:“大帅且慢!水源地即已失守,明军必重兵把守,夺回极难!”

众人频频点头:“不错,那可是明军的命根子啊!”

“唉!”也先长叹口气,连连摇头,道:“塔哈儿,水源地之重要,你不会不知道,怎么会失守?”

众人目光全转向塔哈儿,眼中冒出团火。

塔哈儿打个哆嗦道:“不瞒大帅,末将起初见明军溃退,我军大胜之机,想要乘机占领土木堡。便主力离开水源地,进攻土木堡南线。正在双方斗得难解难分,我军渐渐占优之际,从背后突然绕出支人马,突袭水源地。

他们人人骁勇善战,其中一个大和尚和一个老道士,尤其厉害,似乎不逊于龙振星。末将留守在那儿的人马不能抵抗,加上明军乘机杀出,只得败退!”

他重重低下头,沉声道:“某将失职,请大帅处罚!”

也先摆摆手:“水源地已失,处罚又有何用?”

孔雀夫人道:“一个大和尚和一个老道士,估计是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可以轻易击败塔哈儿将军,不但是他,甚至是龙振星和在下,也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水源地落在他们手里,万难夺回!”

众人倒吸口气,浑身冒出层冷汗。

也先点了点头,“明军占据水源地,那么留在土木堡的明军就有了活路!”他两眼瞪得溜圆,“绝不能让明军退回土木堡!”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孔雀夫人道:“大帅所言极是,如今乘我军优势之机,截断明军归路,将明军切成两半,首先消灭土木堡外的明军,然后转攻土木堡!”

也先点头:“不错!”他转向塔哈儿道:“塔哈儿,你率部斜刺杀向明军,沿着土木堡北线边缘杀去,将明军分割成两半!”

“得令!”塔哈儿飞身上马,拍马舞刀而去。

也先又低头沉思片刻道:“为今之计,只有动用最后的三万预备队了!”

鞑鞑可汗观望战场多时,指着北线的一处战场道:“元帅,本汗不才,愿率全军,攻击明军!”

也先不假思索道:“有劳大汗,战场任你选,你愿攻击哪块,就攻击哪块!”

鞑鞑可汗点点头,道声:“多谢元帅成全!”便引军向北线他相中的那处目标跑去。

南线明军将领和了空大师等人汇合,众人欢欣鼓舞,又蹦又跳,手举兵刃“哦哦”叫着,水源地一片沸腾。

明军将领满面红光,眉飞色舞道:“大师,道长!你们可立了大功,解决了我军的大难题!”

了空大师连连摆手:“将军过奖,这也是我等应尽之责。既然水源地已夺下来,就交由将军派人守把,我们武林盟中人,转战它处!”

明军将领连忙道:“大师过谦,你们奋力夺战水源辛苦,正当歇息,这块地还是交由你们守把好了。”

了空大师道:“弥陀佛,将军莫要客气。我等众人,闲散惯了,哪能守住一处?转战它处,效果比单守一地好。至于水源地嘛,料将军必能守住!”

董振平连连点头道:“对对!老叫化不四处跑跑,就浑身不舒服!”

其它武林盟中人举起刀枪,齐声道:“对对!”

明军将领抱拳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各位英雄好汉了!”

两支人马分别,了空大师带人向北线走去。

水源地夺回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到了明军各处,明军大呼:“太好了!”

蓝光在前线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道:“如此,我军后顾无忧!”他挥手叫道:“退回的明军守住寨栏,铁甲军随本将军出击,击退也先,寻找陛下!”

退回来的明军纷纷回到了寨栏边站位,而蓝光的铁甲军则撤出了阵地,向北边跑去。

他们边跑边招呼在荒野四下奔跑的明军往回跑,明军蒙头蒙脑向土木堡驻扎地跑去,如同潮水。

也先大吃一惊,连忙举起马鞭,道:“预备队冲上!”

他身后排列整齐的瓦剌骑兵,“哇哇”叫着冲了上去,顿时地动山摇,尘土飞天,他们排列成几条大街长,无边无际。

孔雀夫人道:“大帅,既然连预备队都上了,在下也不好继续留在这儿观看,愿去战场,协助众军。”

也先倒吸口气道:“圣教主不必身犯险境,有大军冲杀足够!”

孔雀夫人连连摇头:“元帅有所不知,战场固然大军冲杀为主,但是在下进入战场,自然会完成些大军不易办到的事,必使大军的攻击发挥更大的效果!”

也先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圣教主了。多多保重!”

孔雀夫人点了下头,挥了挥手,带着薛若冰\陆小翠及孔雀教众,杀向战场。

也先身边就只有百余亲兵,两名孔雀教护法和二十名教众,外加阿鲁巴图等一干文臣,对此,他额头冒出了层冷汗,手指微微颤抖,静静地注视着战场。

塔哈儿带队首先杀到明军结合处,挥刀冲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二十八章 奋力突围(7) 塔哈儿的部队像一把利刃,将土木堡明军与外围明军的联系劈开,一路直往前冲。

他们向前冲出几箭地远时,迎面碰上只身披铁甲的军队,正是蓝光的铁甲军。

蓝光连忙命令铁甲军排成方阵,面对对方骑兵,将长枪对准他们,同时铁甲军第二排则弯弓搭箭,射向对方。

对方进入射程,先挨了排箭雨,倒下些人马,他们也反射回了波箭雨,但是箭飞到铁甲军那儿,不是被盾牌挡住,就是被厚重的铁甲挡住,未能伤及他们。

塔哈儿不由倒吸口气,离铁甲军越来越近了。

对方又射出排箭雨,几支雕翎箭飞向塔哈儿,他挥舞大扞刀左劈右砍,将箭磕飞,但还有两支箭射在马的身上,马向前跑了几步,就翻倒在地,他也倒在地上,栽了个“狗啃泥”。

等他爬起身时,身后已没几名瓦剌骑兵了。

他咬了咬牙,挥舞大扞刀还往前走,冲到铁甲军阵前,挥刀砍去。

铁甲军立起长枪,反扎向他,几支长枪直刺他胸膛,他挥刀拨打,刚拨开长枪,一柄刀又砍了过来,他连忙后退几步,闪过刀时,明军又向前迈了几步。

瓦剌骑兵冲向铁甲军,“轰”地声,像撞在堵墙上,马匹直往后退,而铁甲军队伍只是向后晃了晃。

与此同时,长枪直刺向瓦剌骑兵,将他们刺下马,不但如此,铁甲军的第三波箭雨又发出,连续射中多名瓦剌骑兵,而瓦剌骑兵的箭却无法对铁甲军构成伤害。

塔哈儿引兵退回一箭地外,看着铁甲军直喘粗气。

这块战场顿时稳住了,明军长出口气,更大规模地向土木堡方向返回,无边无际,人山人海。

这时候,塔哈儿身后的三万瓦剌预备队冲了上来,漫山遍野,孔雀夫人等人冲在最前。

塔哈儿上前冲孔雀夫人道:“圣教主,在下攻击受阻,前面有支铁甲军,弓箭射不穿他,马匹也撞不倒他们。”

孔雀夫人道:“不管如何,现在只能向前冲!”说完,拍马飞奔过去。

数万瓦剌骑兵更是铺天盖地杀了过来,塔哈儿把头上帽子往地下一扔,道:“拼了!”说完夺过匹战马,翻身上马,挥舞大扞刀,哇哇叫着冲了上去。

蓝光起先杀退塔哈儿部,松了口气,如今见更多的瓦剌骑兵冲来,不由紧张起来,连忙叫道:“大军排好!排好队伍迎敌!”他提着八楞紫金锤在阵中走来走去。

王振在军中跑来跑去,连皇帝也跟丢了,他一个人哭丧着脸,叫道:“救我!谁来救我!”

他看见明军纷纷往回跑,也跟着回去,走到铁甲军附近时,他大叫:“蓝将军救我!蓝将军救我!”

蓝光正在督阵,猛见王振走来,大吃一惊,连忙催马上前,道:“王振,圣上在哪里?”

王振连连摆手道:“这我不知道,找不到陛下了!”

说话时,瓦剌骑兵已冲到铁甲军阵前,尽管铁甲军连放两波箭雨,但对方人人马太多,未能射退他们。

孔雀夫人在冲到铁甲军前两辆马车远时,飞身跃起,如同大鸟般飞入铁甲军阵中,她绿玉寒冰剑一晃,如同游鱼,在铁甲军阵中穿来穿去,身影飘忽不定,背后拉出道道黑色残影。

同时,她手起剑落,长剑直刺向铁甲军没有重甲保护的咽喉,如同闪电,又快又准,眨眼工夫,就刺倒了多名铁甲军,在他们的阵形中,打开了条两辆马车宽的缺口。

瓦剌骑兵从这条缺口“轰”地冲了进来,将缺口越拉越大。

铁甲军身披重甲,身手不灵,怎么也碰不上孔雀夫人分毫,可她却能游刃有余在铁甲军阵中游走,并且走一路就倒下一片铁甲军。

其形势颇如玉虚道长在瓦剌骑兵中穿梭,但身手更灵活,因为她的对手是身手不便的重甲士卒,让她取得了更多的战果。

如果是演武场上比试,像她这种战法,是不算战果的,但在现实中,铁甲军足足倒了半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

“轰”地声,铁甲军开始撤退。

瓦剌骑兵士气大振,“哇哇”叫着直往前冲,挥舞刀枪猛刺向铁甲军,并且不顾自己的死活,经常双方同归于尽。

薛若冰及孔雀教护法和教众冲入铁甲军中,也是左劈右砍,砍伤无数,但战果远不如孔雀夫人。

也先望见,呵呵笑道:“看来高手对付重甲部队,有独特的一面。”

阿鲁巴图频频点头。

数十名铁甲军士卒围住孔雀夫人,齐挥刀砍向她,她顺势来了个地趟功,在地下游蛇似的移动,从众人的缝隙中穿过,然后飞身而起,挥剑刺向他们后脖颈。

众铁甲军士卒难以转身,纷纷中剑,接连倒地。

孔雀夫人风似的围着他们后背绕了圈后,那群铁甲士卒身子晃了晃,纷纷倒地。

蓝光眼见铁甲军要崩溃,大吃一惊,道:“王振,你看,都是你干的好事!”

王振双手连连摆动:“这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蓝光眉毛立起,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将八楞紫金锤举过头顶,窥着王振脑袋,抡圆了砸下去,“咣”地声,将他脑袋砸得四散开花。

蓝光恨恨道:“我为天下杀掉这个奸贼。”然后他转身,将八楞紫金锤举向空中,冲众人道:“冲啊!”

他一马当先,冲向瓦剌骑兵。

这时,铁甲军连连败退,瓦剌骑兵潮水般涌上,将他团团围住。

他挥舞八楞紫金锤奋力砸向对方,砸得瓦剌骑兵接连倒地,在他身边倒了一圈人。

孔雀夫人刚刚消灭圈铁甲军士卒,扭头见蓝光杀来,叫道:“冰儿,出手!”

薛若冰正骑着马跑来跑去,听见这话,便飞身而起,直冲向蓝光。

她手持黑色匕首,刺向蓝光咽喉,蓝光眼也不眨,挥起八楞紫金锤反打向薛若冰。薛若冰身在半空,虚晃一招,飞身而起,又跃起二人多高,从蓝光头顶飞了过去,然后在蓝光身后一辆马车远的地方落地后。

落地后,她拾起只长矛,气运丹田,飞掷向蓝光后背。

长矛全身发出淡淡白光,似道流星,飞了出去,身后拖着条半辆马车长的残影,带着呼呼的风声。

此时有两名瓦剌骑兵左右夹击蓝光,蓝光正挥舞八楞紫金锤与对方对战,没能料到后背,长矛“卟”声扎中他的后背,“喀喇喇”刺裂后背的掩心镜。

枪头从后背扎入,从前胸冒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二十九章 皇帝被俘(1) 鞑鞑可汗领着骑兵冲向他选定的目标。

那里围着圈明军,并且在里面还有圈人,身着红袍,他们结成队形,边打边往北走。

有无数的瓦剌骑兵冲向他们,他们好像视若无睹,骑兵冲来了,也不躲闪,更不逃跑,而是挥刀舞枪迎上,被马匹撞倒了,还是拼命反击。

瓦剌骑兵冲击了几次,没有冲开他们的队形,便转而去进攻别的容易进攻的明军了。

这支明军喘了口气,继续向北飞跑。

“嗯?”鞑鞑可汗眉头拧成疙瘩,“这是只什么样队伍?我得冲去瞧瞧。”

他身边的鞑鞑将领眼尖,道:“大汗,那支部队好像不好对付,别人都打好对付的部队了,我们也别碰它!”

鞑鞑可汗胡须向上飞起,“越是这样越要打!”说完,将弯刀举向空中,叫道:“冲啊!”

这支明军跑出两箭地远,鞑鞑骑兵便如同潮水般冲上,呈扇形围住他们,先是放出波箭,接着就冲了上去。

在明军的中心,赫然站着位身着滚龙袍的青年,正是皇帝。他身边围着圈红衣太监和锦衣卫,谢小石则在他右手边,手持双刀,大叫道:“快跑!”

明军埋着头向前赶路,鞑鞑骑兵却围了上来。

红衣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跑向皇帝,跪在地上,两只手支着地,哭叫道:“陛下,大事不好,有支部队专门冲我们来了,无边无际!”

皇帝面色苍白,连声道:“快收了黄罗伞盖,别让人看见!”

其它红衣太监撇着嘴道:“早收了!不然所有瓦剌骑兵都冲我们来了!”

皇帝“通”地坐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这下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谢小石踮起脚,四下看看,鞑鞑骑兵已经将他们包围,并且冲入阵中,奋力砍杀,明军不断倒地,锦衣卫也迎了上去,拼死抵挡对方,双方互有死伤。

前面鞑鞑骑兵向里冲杀,后面的骑兵则不停地放箭。

箭越过众人头顶,飞入里面明军和锦衣卫队中,连续射中多人,不停地有人倒地。

鞑鞑骑兵距离皇帝越来越近,众人无不冷汗直冒。

谢小石一伏身,将皇帝背在身后,两手握着刀,道:“你们掩护,我带陛下突围!”他指了指前方一箭地远的山岗道:“只要到了那里,骑兵就没用了!”

那道山岗怪石嶙峋,有好几座摩天大楼高,坡度陡峭,马匹上不去,人却可以爬上。

众人扭头看看那道山岗,距离自己只有一箭多地远,不由长舒口气,跑到那儿,还是很容易的。

他们打起精神,开始往那跑。

此时,鞑鞑骑兵两个箭头已经合拢,在明军前面围了堵人墙,与此同时,更多的鞑鞑骑兵直冲明军阵容。

他们“哇哇”叫着,一提缰绳,马匹跳起半人多高,飞身冲入明军,连撞带踢,不少明军受伤,他们毫不退缩,依旧挥刀迎敌,但是鞑鞑骑兵又挥刀乱砍,砍倒无数人。

谢小石刚背起皇帝,向前迈出了一步,“咔嚓”声,有名红衣太监被马匹撞倒,在地上连着滚出几辆马车远。

有名鞑鞑骑兵,浑身是血,从他撞开的缺口处冲入,马匹飞身而起,竟一步跨到谢小石面前两步远的地方。

谢小石背着皇帝,向后急闪,马匹贴着他的前胸飞过,就在马匹飞临他头顶的霎那,鞑鞑骑兵挥刀砍向谢小石脑袋,他浑身青气直冒,脸上泛出红光。

这一刀砍过去,怕不得又立一功,走马取敌首级,头也不带回,晃悠悠飘过,那是何等的威风?

他陷入陶醉中。

只听“当”地声巨响,如同响个炸雷,令他耳朵一震,接着他觉得手臂一麻,胳膊不由自主向上甩去,手中的刀像利箭似的,“嗖”地飞向天空,飞出几十层楼高,而他握刀手的虎口,血流如注。

“嗡”,他睁开眼睛,还未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道黑线从他腰部闪过,拉出条血线,直往天上飞,然后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拉着似的,离开马鞍,晃悠悠向天上飞去。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下面,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马匹带着溜烟,从下面跑了过去,眨眼无影无踪。

“咣”地声,他坠落在地,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两名锦衣卫飞身而起,抡圆了绣春刀,猛地砍向他,顿时血肉模糊,气绝身亡。

原来,谢小石左手刀挡住他劈来的一刀,右手刀顺手向前划了下,当时将他砍落马下。

谢小石稳了稳身形,又向前迈出一步。

有名鞑鞑统兵官,手举大扞刀,左劈右砍,砍倒两名锦衣卫后,冲了过来,嘴里还叫道:“这里有大人物!”

他飞马赶到,挥刀砍向谢小石头顶。

大扞刀拉出条雪亮的白光,亮闪闪成片,如同扇形,“嗡”地声劈了下来。

皇帝冷汗直冒,连声道:“快放下朕,你们自己跑吧!别管朕!”

说话的同时,大扞刀离谢小石头顶不到半个胳膊远了。

谢小石咬了咬牙,右手刀抬起,迎上大扞刀。

“咣!”地声巨响,两柄刀撞在一起,溅起无数米粒大小的火星,如同烟花盛开。

大扞刀向高空弹去,直飞出两层楼高,在空中直打跟头。

那名鞑鞑统兵官大吃一惊,握刀的手臂也被弹起,空门大开。

谢小石右手刀砍完后,并未收回,而是就势向前一送,正砍向这名统兵官空门,“咣”地声,如击败革,将其打落下马,在地上直打滚。

没滚出两步远,一名浑身是血的锦衣卫冲了上来,挥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鞑鞑可汗冲在明军阵中,不过距离皇帝所在位置有半箭地远,他左劈右砍,砍倒两名明兵后,有人来向他禀报:“启禀大汗,这支部队中,疑似有明军中的大人物!”

“哦?”鞑鞑可汗眉毛向上飞起,“我就觉得这支明军古怪,必有异常!”他回顾左右道:“果不其然!”

接着,他看了看前面,明军距前面的山岗只有一箭地远,只要上了山岗,那就无法追杀了,不由叫道:“全军奋力前杀,绝不允许明军冲到前面的那道山岗上!前进者赏,后退者杀!”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三十章 皇帝被俘(2) 鞑鞑骑兵像打鸡血似的,哇哇叫着向前冲杀,两眼血红,完全不顾伤亡,明军是连连后退,不断倒地。

围住皇帝的那个缺口越拉越大,简直被打成了筛子,任鞑鞑骑兵在阵中左冲右突。

有鞑鞑统兵官在队伍中跑来跑去,不停地问:“那个疑似大人物在哪儿?”

有鞑鞑骑兵指着谢小石方向道:“他们好像在那儿!”

说话间,有几名明军浑身是血,冲了上来,挥刀砍向他们,嘴里还叫:“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哈哈!”鞑鞑统兵官飞了起来,“要抓住皇上!”他直向谢小石方向跑去,可是两名明军不顾生死,硬是挡住他的道,其中一名被马匹撞翻,另一名也好像没看见,只顾挥刀砍向这名统兵官。

鞑鞑统兵官大扞刀一舞,打飞这名明兵的刀,然后挥刀将其砍倒,接着又往前冲。

冲了没几步,又有几名锦衣卫冲了上来,他们挥舞绣春刀,分三个方向砍向他。

他挥舞大扞刀,左劈右砍,砍倒两名锦衣卫,但是第三名锦衣卫则砍中他后腰,将其砍翻下马,接着又连砍数刀。

尽管他阵亡,但是明军阵中有皇帝的声音,还是传到了鞑鞑可汗的耳中。

他先是一喜,后又眉头耷拉下来,左右看看,拢着嘴道:“大家千万别声张,免得让瓦剌骑兵听见!我们悄悄地把大明皇帝俘虏了就走!”

鞑鞑骑兵听到消息,像发了狂似冲向谢小石,即使被多名明军死命挡路,也不管不顾向前冲,一路血流成河。

谢小石背着皇帝看看左右,身边还围着圈锦衣卫和红衣太监,人数不过数十人,浑身是血,他再看看那道山岗,还有一箭地远,而鞑鞑骑兵哇哇叫着,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他抿起嘴,将皇帝往上拉了拉,然后双刀握紧,低下头道:“大家跟我向前冲!”

第三步迈出,一名鞑鞑骑兵几乎悬空着身子飞了过来,他离马鞍起码半个巴掌高,挥刀砍向谢小石。

谢小石头也不抬,右手刀像道闪电,“咣”的声,砍在对方刀上,并且带着那把刀往后退,撞在对方胸口上,“咣”地将他撞得向后倒飞出半辆马车远,直直趴在地上,还未爬起来,就被锦衣卫赶上,砍成两截。

那名锦衣卫刚抬起头,一片刀光闪过,顿时血光飞溅,他晃了晃,栽倒在地。

密密麻麻,不知多少鞑鞑骑兵,围着谢小石向这冲,如同潮水,看不到边。

在谢小石身后的锦衣卫,死命抵挡着冲来的鞑鞑骑兵,但是人数却越战越少。

第四步,冲来名鞑鞑将官,手举大刀,跃马冲起半人多高,来了招“力劈华山”,“嗡”地声砍下,刀身还带着淡淡白光。

谢小石双刀自下而上,呈十字状交叉,向上迎去。

又是“咣”地声巨响,火星四溅,拳头大的火星,甚至飞出两层楼高,连远在半箭地外的鞑鞑可汗也看见了。

接着,兵器相撞击的地方,发出道白色水波纹,四下扩散,波纹所到之处,方圆半个篮球场的范围内,刮起股狂风,吹得人们衣袖直往上飘。

鞑鞑将领的大刀“嗖”地声,飞到了天空。

他看着大刀,连声道:“不可能!”

话音未落,谢小石双刀向两边分开,同时划向他腹部,他躲闪不及,“咔嚓”被砍中,倒撞下马,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

此时,附近已没有锦衣卫了,他被人拖下了战场。

谢小石迈出第五步,一匹马横着撞向他,他蹲成马步,肩膀向上扛起,道声:“开!”

“咣!”人马相撞,谢小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可脚底下却陷入地面半个巴掌深,而那匹马“唏溜溜”声长鸣,连着向后倒退五六步,“咣当”声倒在地上。

第六步,又一名鞑鞑骑兵冲来,谢小石看也不看,右手刀一劈,不但挡回对方的弯刀,而且同时反撞回去,将他打得飞离马鞍,飞起二人多高。

第七步,鞑鞑骑兵阵容中,又向上飞起名骑兵,这回飞了有两层楼高。

“轰”鞑鞑骑兵震了下,他们像波浪似的向后退了两步,鞑鞑可汗也张大嘴,眼睛凸出,似要跳出眼眶。

谢小石走完七步,呼了口气,挺了挺身,回头看了下,后面的锦衣卫和红衣太监已全部阵亡,如今就只剩自己和皇帝二人了,周围围得全是鞑鞑骑兵,密密麻麻看不到边。

谢小石提了口气,看着那道山岗,又低头向那儿走去。

鞑鞑可汗哇哇叫道:“可恼啊!看本汗如何对付他们!”他拍马舞动弯刀冲了上去。

谢小石将两把刀舞得风车似的,边往前走,边拨打着对方的兵器,每向前走一步,就有一名瓦剌骑兵被砍落下马。

当他走出两辆马车远时,鞑鞑骑兵已倒了一路,剩下的骑兵向后退了退,纷纷弯弓搭箭,对准了他。

鞑鞑可汗已冲到近前,叫道:“且莫放箭,要捉活的!”说完,他拍马舞刀冲了上去,砍向谢小石后背。

此时,谢小石已汗流浃背,额头豆粒大小的汗珠,一滴一滴直往下掉,而皇帝也浑身是血,不过不是他的,而是阵中冲杀时,别人溅上的。

皇帝此时已是昏昏沉沉,头脑一片空白,眼睛也花了,他有气无力道:“快放下朕,你们自己逃生去吧!”

谢小石将皇帝拢了拢,默不作声。

正在这时,鞑鞑可汗的弯刀,如同弯月牙,拉出条弯曲的弧线,砍向谢小石头部,离他头顶只有巴掌远了。

谢小石提了口气,也不看后面,左手刀来了招“白鹤亮翅”,迎向对方弯刀,右手刀则一招“回头望月”,横着向后劈去,快似闪电。

鞑鞑可汗眼睛瞪得溜圆,眼睁睁看着一道黑线升起,挡住了自己的弯刀,与此同时,另一道黑线则横着劈向自己腰部。

他大叫声:“不好!”

“咣!”地声,他的弯刀砍在对方刀上,向天空飞去,他顾不得管这些,甚至在刀刚碰上对方时,他就已撒手,同时他身子向后扭去,直闪另一道黑线。

他闪出不过半个巴掌远,另一道黑线已到,贴着他的腰部划了过去,“呼啦啦”将他腰部的皮甲拉开了条口子,有半个胳膊长,并且在他腰部留下了道血红的刀印。

他“哇”地叫了声,跌落下马。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三十一章 皇帝被俘(3) 众鞑鞑骑兵大吃一惊,连忙围上他,连道:“大汗!大汗!”

鞑鞑可汗面色苍白,嘴唇青紫,躺在地上,手捂着肚子直抽搐。

数名骑兵上前,把他往战场下抬,他眼睛闭着,嘴巴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但是咬着牙关硬挤出几个字:“一定要拿住大明皇帝!”说完,就昏了过去。

众鞑鞑骑兵,面色沉静下来,站直身道:“是!”

他们转过身来面对着谢小石,眼中喷出了火。

谢小石在砍倒鞑鞑可汗后,并未停留,也未向后看一眼,而是迈上前步,左肩一顶,撞翻匹马,马上骑兵骨碌碌直往地上滚。

他再往前走一步,右手刀撩起飞砍,“咔叭”砍断了根刺向自己的长矛,接着刀势不停留,继续向前飞进。

“咣”地声砍在手持长矛的鞑鞑骑兵身上,将那名骑兵砍得向天上飞了过去。

谢小石的双刀并没有开刃,所以并没有砍进对方身体,只是将对方打飞,并且捎带了点皮外伤,尽管如此,对手也是满地打滚,爬不起来,甚至有当场毙命的。

他向前乌龟似的走了两步,身后传来“咣咣咣”马蹄飞践的声音,大地似乎在颤抖。

他的耳朵竖了起来,但没有回头,而是呆呆地看着前方。

后面的骑兵如潮水般冲上,密密麻麻围了一层又一层,从天空往下看去,就像一圈圈的钢针直往前扎,绵延排开有好几个足球场大小。

鞑鞑骑兵手持长枪,照着谢小石后背刺了过来,同时有三四支。

在谢小石面前,也有无数骑兵冲来,他们一直排道那道山岗下,仿佛是条长廊,刀枪耀眼,直往前劈。

谢小石长吸口气,道:“陛下,坐稳了!”然后晃了晃手中双刀。

皇帝已魂飞魄散,神志不清,趴在谢小石背上纹丝不动,像块膏药。

谢小石点点头,气运丹田,“呀”地叫了声,身子猛地向后偏转,双脚却牢牢站在地上,纹丝不动。

当他转得面向后背时,四支长枪迎面刺来,距他面门只有不到半个胳膊远,他咬了咬牙,双刀抡圆了,猛地向长枪劈去。

人们只觉眼前闪过条黑线,似乎还停留在空中晃动,同时耳朵却传来“喀喇喇”几声响,四支长枪同时断成两截。

手持长枪的鞑鞑骑兵眼睛瞪圆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我明明看见他只劈了一刀,只有一刀!怎么四支长枪会同时断裂?”

他们已来不及多想,眼前的那道黑线残影还没散尽,一道白色的雪亮刀光从他们胸前划过。

“哇!”四个人向天上飞了起来,耳朵犹能听到“嘶嘶嘶”空气破裂的声音。

白光还在眼前闪,谢小石双刀已收了回去,赫然是两把黑黝黝的刀。

黑色的刀怎么会闪出白光呢?原来那是双刀划破空气,激起空气震荡,白色的光是空气的震荡,而真正的黑色的刀光,则还没有看见,就淹没在白色亮光当中。

“哗”后面的鞑鞑骑兵向后晃了晃。

就在他们向后晃的不过眨眼的工夫,谢小石又来了招“海底捞月”,身子又翻转回前面,跃起半人多高,双刀自下而上挥出,迎面分左右砍向他的两名鞑鞑骑兵的弯刀,正砍到他的头顶。

两柄黑刀带着两条黑色的影子,“呼呼”带着股风迎了上去,“咣”地声撞在两把弯刀上。

两把弯刀“嗖”地声向天上飞去。

谢小石身在半空,离地半人多高,双刀向两边划开,如同大鹏展翅,两把刀同时砍在那两名鞑鞑骑兵肩头上,传来“喀喇”声骨折的声音。

两名鞑鞑骑兵惨叫声倒下马来。

谢小石“咣”地声落在地面,溅起的尘土飞起半人多高。

后面的骑兵又围了上来,同时前面的骑兵更进一步,把谢小石像桶子似的围得严严实实,他的前后左右全是骑兵,人挨人,马挨马,围成的一圈有半个篮球场大小。

他们的刀枪同时向谢小石头顶劈去,与此同时,马匹也飞身跃起,前蹄抬起有一人多高,踢向谢小石脑袋。

谢小石弯下腰,双刀在下面划了两下,划出条黑线,接着他猛地一抬头,挥舞双刀在头顶飞速砍了起来。

在他头顶上空,出现个圆桌大小的黑色线圈,“嗡嗡”跳动着,像个伞盖住了他。

兵刃、马蹄雨点般砸下,正砸在黑色线圈上,“乒乒乓乓”响成一片,马蹄翻飞,前面的一圈马,“扑通”声全跪倒在地,而兵刃则向烟花散开,向天上直飞。

鞑鞑骑兵摔下马来,在地上直打滚。

谢小石仰着头,将双刀划完,收回,在他所站的地方,“嗡”地起了阵旋风,把衣袖吹得直往上飘,尘土也飞起一人多高。

他提了口气,看着前方,大踏步向前走去。

向左迈出步,有名鞑鞑骑兵冲来,让他挥刀砍飞,向右迈出步,又有名鞑鞑骑兵冲来,他双刀舞起像圆盘,黑色圆盘所到之处,“劈劈叭叭”将对方长矛砍成七八截,并且圆盘还往前推动。

撞上那名鞑鞑骑兵后,那名鞑鞑骑兵如同撞上了火车,“咣”地声向天上飞去,直飞出两层楼高。

他低着头,向前一步一步地走着,鞑鞑骑兵就像是割稻草,一个接一个倒下,没有任何人能接住一招,并且还时不时有人向上飞起。

这时,他距离那道山岗只有不到半箭地远了,他的身后分左右,倒了足足半箭地长的鞑鞑骑兵,除骑兵外,还有马匹也是七倒八歪。

前面的鞑鞑骑兵见状,浑身直哆嗦,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后面的骑兵依然坠在他身后,不过相距两辆马车远,左右徘徊着,不敢冲上前一步。

谢小石长吸口气,将双刀在手里转了两圈,来了招“大鹏展翅”,将双臂向两边分开,双刀舞得风车似的转,像两个黑色的圆盘,有锅盖大小。

他边舞动双刀边向前走着,这两把刀就像是割草机,只要鞑鞑骑兵冲上来,兵刃碰上双刀就向天上飞去,并且双刀还发出“嗡嗡”来回转圈,撞上了人,人则飞离马鞍,飞起足有一层楼高。

鞑鞑骑兵不断地被他打飞,距离那道山岗只有两辆马车远了,前面只剩下四名鞑鞑骑兵。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三十二章 皇帝被俘(4) 此时的谢小石,汗水已打湿了全身,“滴滴答答”直往下滴水。

他前面的四名鞑鞑骑兵排成条直线,对着他,浑身筛糠似的抖,后面的骑兵则不知多少,一圈又一圈坠在他身后,像扇子似的排开。

谢小石站在中间,背对着他们,像是孔雀开屏。

瓦剌骑兵正跑来跑去,四处追击明军,猛地回头,看见这个场景,不由大吃一惊,停下了手中的刀枪,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拍马向这里跑来。

从四面八方跑来的瓦剌骑兵越来越多,后来几乎汇合成了洪流,潮水般涌来,震得大地直颤抖。

几名鞑鞑将领看见如此,连忙道:“快快结束战斗,莫让瓦剌骑兵抢先了!”

像扇子似的围在谢小石身后的鞑鞑骑兵,“哇!”地声叫,催马向前冲去,马蹄飞踏,溅起的尘土有一人过高,将人都遮盖了。

排在最前的是四名鞑鞑统兵官,他们每人手提柄大扞刀,催马直冲向谢小石后背。

谢小石前面的四名鞑鞑骑兵,咬了咬牙,低着头,“哞”地叫了声,挥刀冲了上来。

谢小石提了口气,内力似乎空了,想要跳也跳不起来,他低下头,静静站在原地,耳朵像雷达似的旋转着。

对手越来越近了,鞑鞑统兵官的四柄大扞刀齐刷刷砍下,像四面雪亮的扇子,而前面的四名鞑鞑骑兵,则慢了半步,四柄弯刀距谢小石还有两个身位远。

谢小石抓了抓双刀,暗自数道:“一、二、三、四!”

话音未落,四柄大扞刀距他的后背已不到半个胳膊远了,其中两柄直砍向他脖颈,剩下的两把刀则砍向他双肩。

谢小石背着皇帝,头也不回,双刀向后方砍去,从头顶绕到后背,“咣”地声,首先撞在砍向脖颈的两把大扞刀上,接着两把刀向两边分开,“劈叭”两声,撞在另两柄大扞刀上。

正中的两柄大扞刀向后弹了过去,弹起有半个人高,但是没有脱手。

两侧的两柄大扞刀,则被震得向两侧歪斜了下,“呼”地向下斜劈出去,在距离谢小石双肩巴掌远的地方劈下去,砍了个空。

谢小石两眼变得血红,顾不得后方,紧盯着前方,道声:“冲!”便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

后面的四名鞑鞑统兵官,被阻滞了一下,待回过神来时,谢小石已跑出半辆马车远,正迎向对面四名鞑鞑骑兵。

他冲着四名鞑鞑骑兵的中间位置冲了过去,正中间的两名鞑鞑骑兵挥舞弯刀砍向他,而稍外的鞑鞑骑兵则未来得及挥刀,谢小石已冲到近前,距离马身只有一步远。

谢小石看着两柄弯刀砍下,提起最后一口气,“呀!”地叫了声,额头青筋直跳,头发也向上飘了起来。

两柄黑刀“嗡”像两道闪电,又像两条波浪,冲向对方。

对方的刀一撞上黑刀,就向天空飞去,同时两条波浪依然翻滚着向前,“通通”两声撞在那两名鞑鞑骑兵胸口上,“咔啦”将对方肋骨撞断,两名鞑鞑骑兵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向后飘了过去。

谢小石毫不停留,从两匹马的中间,飞似的跑过,眨眼工夫就跑过了马匹,飞身跃起,像大鸟似的飞起半人多高,一脚踩在块石头上,登上了山岗。

鞑鞑四名统兵官催马上前,来到石头下。

这时候,谢小石已开始往山坡上爬,他们停在山岗下,抬着头看着谢小石的背影,纹丝不动。

紧接着,鞑鞑将领和无数的鞑鞑骑兵都涌了上来,他们全停在山岗下,默默地看着谢小石背着皇帝,像蜗牛似的往上爬。

没有人动刀动枪,也没有人追上去,更没有人弯弓搭箭。

他们看着谢小石的背影,足足有半盏茶工夫,直到谢小石爬上山岗顶部,方低下头,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这时,瓦剌骑兵已潮水般的涌上,把这里围了个里三册外三层。

他们纷纷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鞑鞑将领摇了摇头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只是跑了两个人。”

众瓦剌骑兵身子震了下,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他们挥舞着刀枪道:“冲啊!”便四散离开。

众鞑鞑骑兵眼见谢小石已消失不见了,便转身返回,他们返回的路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的明军、锦衣卫和红衣太监都倒在那距离山岗不足两箭地远地上,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

皇帝的黄罗伞盖及无数的御用物品及珍宝丢了一地,也没人去拾抢。

鞑鞑骑兵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着,耷拉着眉毛,仿佛吃了大败仗。

了空大师、玉虚道长率领武林盟众人转到了北线,这里已经乱成了锅,蓝光的三千铁甲军已然崩溃,明军四下奔逃。

无边无际的瓦剌骑兵潮水似的四下冲杀,他们把明军退往土木堡的归路完全切断了,并且有一只骑兵转而开始攻击土木堡。

了空大师看着四周,胡须直往上飘。

众武林盟中人也无不心惊胆战,他们围在了空大师身边,纷纷问道:“大师,现在该当如何?”

了空大师四下巡视战场,瓦剌骑兵从东到西,绵延无数,望不到边,四处追击的明军败兵,明军则连抵挡的力气都没有,成片成片倒地。

众人看到这儿,全低下了头,眼角闪出朵朵泪花。

昆仑掌门上前道:“大师,我们还能挽回败局吗?”

了空大师耷拉下眉毛,默然了,在他的眼角,竟然也滴下滴米粒大小的泪珠。

玉虚道长站在块石头左右看着,连连摇头,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西边。

在土木堡以西约两三箭地远的地方,围着圈人,对着战场指指点点,举着帅字大旗迎风飘扬,正是也先等人,他此时身边只有百余亲兵和数十名护卫。

玉虚道长看着那些人,眼睛眯成了条线,从里面射出道道金光。

也先看着战场,捋须大笑:“我们赢了!”

“夺命刀”和“流星锤”道:“大帅,这里离战场太近,还是转到个安全的地方吧!”

也先连连摇头:“真是胡说,眼看我军大胜,本帅岂能躲起来?以明军现在的状态,恐怕不能对本帅构成什么威胁了。有你们护卫,足够!”

玉虚道长点点头,看着他们道:“就是他了!”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三十三章 皇帝被俘(5) 玉虚道长翻身骑上匹乌骓马,冲众人道:“你们权且在此守住阵地,贫道去去就来!”说完,一拍马匹,向也先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拔出背在后面的青木古剑,迎风劈了两下,衣袖飘飘,飞似的向前跑。

众人愣了下,看向他背影,互相看看,连连道:“怎么回事?道长这是要往何处去?”

了空大师凝视玉虚道长背影,眼睛突然暴睁,道:“原来他是如此!”随后又跺了下脚,叹了口气道:“这如何是好?他单枪匹马怎能取得成功,不行,老衲得助他一下。”

杜一平也已看出玉虚道长意图,连忙道:“大师且慢!大师乃武林盟主,不可轻动!待在下与几名好手前去帮忙,足矣!”

说完,他也牵过匹枣红马,拎着把大扞刀,拍马而出,追向玉虚道长。

丐帮帮主董振平及华山、青城二派掌门也连声道:“杜总管所言不错,大师还是率领大家在此坚守,外出作战的事,我们去就行了!”

他们三人也飞马跟了上去。

几名武当弟子道:“掌门出发,我等怎能无动于衷?也该去帮帮忙!”

他们正待要走,了空大师拦住他们道:“弥陀佛!几位施主留步,老衲看玉虚道长所为,只寥寥数人便够,去多了反而不妥!大家还是坚守在此,等候他们佳音传到!”

几名武当弟子遂停了下来,其它也想去的人,也停住脚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发呆。

正在这时,大批的瓦剌骑兵已经冲了上来,前面的骑兵距离武林盟中人不到半箭地远,他们人未到,箭先如雨点般射来。

武林盟中人连忙结成队形,面对他们,纷纷拨打雕翎箭。

首轮箭雨射完,瓦剌骑兵已冲到近前,抡起弯刀向下砍,武林盟中人侧身闪过马匹,举起兵器迎击。

昆仑掌门尚留在阵中,他手举合扇板门刀,面对着迎面冲上来的名瓦剌骑兵,来了招“横扫千军”,合扇板门刀“呼”地声,在背后拉出道道雪亮的刀影,砍向那名骑兵的弯刀。

“咣!”地声两柄刀相撞,火星四溅。

瓦剌骑兵的弯刀直飞向天空,而昆仑掌门的合扇板门刀,依旧势头不减,顺着原来的路线向前劈砍,“咔”地声,将这名瓦剌骑兵拦腰砍成两截,血光飞溅,喷了他一身。

定远师太连连摇头:“你这么打,又费力气又不干净,看贫尼的!”

她脚尖点地,飞起二人多高,飞到另名瓦剌骑兵头顶,那名瓦剌骑兵正往前冲,猛见一人飞起,不由愣了下,抬头看着定远师太。

定远师太二话不说,挥舞峨眉刺刺向他额头,势若流星。

这名瓦剌骑兵身子向斜侧闪了下,但是速度还是慢了半拍,“咔”地声,额头被峨眉刺刺中,鲜血汩汩向外冒,他晃了两晃,栽倒在马下。

定远师太落地后,又飞身而起,飞向另一名瓦剌骑兵。

昆仑掌门挠着头,看了看笑道:“还是师太高明,看本掌门的!”他也飞身跃起二人多高,在半空来了个旋转,将合扇板门刀横着砍了圈

刀光绕着他的身子形成个半个房间大小的光圈,呼呼带风。

“乒乓”几声,砍飞了几柄兵刃,同时砍倒围在周围的三名瓦剌骑兵。

他落地后,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一刀解决三个!”

门板似的合扇板门刀已满是血。

瓦剌骑兵倒吸口气,“怎么明军中还有?”他们连连向后退出,离昆仑掌门两三辆马车远。

几名武当弟子看见道:“这你们就怕了?还没看见真正的高手!”说着,他们飞身而起,挺剑刺向后退的瓦剌骑兵。

瓦剌骑兵看着他们直发愣,连连摇头:“这些飞来飞去的人,真不好对付!”他们仰面朝天,挥刀迎向这几名武当弟子。

刚刚注意了上边,不料下边却一麻,几名丐帮弟子抡起镔铁打狗棍,砸中他们膝盖,嘻嘻笑道:“痛打落水狗!”

这个打狗棍有一人多长,拇指粗细,十来斤沉,打在膝盖上,“咔叭”声就将膝盖敲碎。

“哇!”瓦剌骑兵惨叫声,弯下腰,捂住膝盖,还未反应过来,“卟卟”几声,飞来的武当弟子的长剑就刺穿了他们的咽喉。

他们哼都没哼一声,滚下马来,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滴溜圆。

武当弟子落地后,拭了拭长剑,嘴角微微向上撇起道:“就这水平,还敢来武林盟面前撒野?”

几名瓦剌骑兵掉头向后跑去,嘴里直叫:“快去请不花将军!”

其余的瓦剌骑兵则和武林盟众人厮杀在一起。

武林盟中人,不时有高手飞身跃起,从空中攻击对方,而其他武林盟中人则从地面攻击,两路夹击,纵是高手也难以应付,何况是普通的士卒?

因此瓦剌骑兵是接连倒地,很快就倒下一大片,武林盟所在的地方变得空旷起来,周围出现了几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瓦剌骑兵在外围围着他们看,不敢上前一步。

四散溃逃的明军,眼见这里杀退瓦剌骑兵,不由兴奋地叫道:“这里安全!大家快往这里跑啊!”

他们潮水般地向武林盟的方向跑来,眨眼之间,就漫山遍野,无边无际。

瓦剌骑兵在他们的队伍中冲来冲去,也未能冲散他们,他们还是不顾一切跑向这里。

也先在战场外也发现了这一场景,不由叫道:“快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汇合!”他将手中的弯刀晃了又晃。

几名传令兵飞速跑去传令

他的弯刀还未晃了两圈,“夺命刀”突然道:“大帅小心!”说完,挥刀砍向也先前面。

只听“咣当”声响,大扞刀砍中了块土块,将土块打成碎末,但是刀也晃了两晃,差点撒手。

原来,玉虚道长飞马上前,眼见离也先不到一箭地了,他恨不能一剑刺穿也先咽喉,但是路程太远,他便伏下身,从地上捡起块拳头大小的土块,飞掷了过去。

土块如同流星,带着股“呼”地声音飞向也先,在空中划出条淡黑色影子。

众人只顾注视战场,没注意到他,而且他孤身前来,目标很小,也不容易发现,因此人们还不知他已出手。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三十四章 皇帝被俘(6) 当土块飞到距也先还有两辆马车远时,“夺命刀”眼角一闪,忽地发现一道影子袭来,他想也不想,就挥刀迎了上去,正劈向土块。

土块被打得粉碎,在空中像烟似的飘散。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扭头看向土块袭来的方向。

玉虚道长距离也先只有半箭地远了,他身后还跟着丐帮帮主董振平、华山、青城掌门,在距离玉虚道长一箭地远的地方追了上来。

众人大叫:“保护元帅!”他们纷纷纵马,跑到也先前,挡住了玉虚道长的道路。

“夺命刀”和“流星锤”也道:“大帅快快撤退!”

也先先是一哆嗦,定睛看时,见对方不过几人,不由长出口气,手捋胡须道:“本帅当是什么,原来是几个小贼,大家不必惊慌,全力擒杀!”

他停在原地没有动弹。

众人士气大振,数十名亲兵拍马舞刀冲向玉虚道长。

玉虚道长两眼几乎喷出火来,紧紧盯着也先,纵马飞奔。

他又向前跑了小半箭地远,就已按捺不住,飞身跃起,飞起两层楼高,双手抱膝,在空中风车似的翻着筋斗,越过了迎面冲向的也先亲兵,直飞向也先。

“啊!”也先头上冒出层冷汗,对方离他不到两辆马车远来。

“夺命刀”和“流星锤”已看清楚了,大叫道:“中原五白!”他们飞马迎向玉虚道长,同时向后叫道:“快去向教主发信号!”

话音未落,玉虚道长已飞临到他们面前。

“夺命刀”挥舞大扞刀砍向玉虚道长面门,“流星锤”则双手一抖,两个拳头大小的铜锤,从手中飞了出去,打向玉虚道长脑袋。

玉虚道长直直向前飞着,摆了个“仙人指路”的姿式,右手握着青木古剑,直刺向前方。

在“夺命刀”和“流星锤”后面,就是也先。

他隔着两人,从二人的缝隙中,两眼发直地看着玉虚道长,浑身筛糠似的抖,也不躲闪也不逃跑。

玉虚道长咬着牙,瞪着眼睛看着前方,飞过这二人,就可直中也先咽喉,可是大扞刀已带着股“呼呼”的风声,迎面砍了来,距离他的面门只有不到半个胳膊远,而流星锤在空中打着旋转,飞得更快,已经几乎要碰上他的额头了。

玉虚道长闭上眼,身子猛地向下一沉,来了招“千斤坠”。

“呼”地声,他闪电般向下下降了半个身位,身后还留了道残影。

流星锤打在残影上,“砰”地声将残影打得粉碎,从玉虚道长的背上飞了过去,直飞出几辆马车远。

大扞刀则劈了个空。

玉虚道长四肢朝地,落在地上,才一着地,就“呼”地声弹起,飞起有半人多高,手中青木古剑从左到右划了圈,像个半圆。

“夺命刀”一刀劈空,情知不妙,他不假思索,又挥刀横着在面前砍了圈,大扞刀像道屏障挡住他前面。

他挥刀砍出的时候,玉虚道长只是刚刚落地,当他把大扞刀挥起,在面前形成道屏障之后,“叮当”声响,青木古剑已刺到大扞刀上,溅出的火星四下散开,形成个脸盆大小的烟花。

“夺命刀”“哎哟”叫了声,身子向后倒去,同时他手中的大扞刀向天空飞去。

青木古剑从他这刺过,转向右侧的“流星锤”时,“流星锤”已提前“啊”地声大叫,向后翻下马,青木古剑则刺了个空。

也先两眼瞪得滴溜圆,看着前面,喃喃道:“这就完了?”

“轰”地声响,他背后飞出朵烟花,直飞向天空,飞了有十几层楼高,“咣”地声在空中爆炸,桔红色的火星四下飞溅,在空中盛开了朵房间大小的花朵。

正在战场和铁甲军残兵战斗的孔雀夫人,回头看了眼烟花盛开的地方,眉头皱起道:“不好!大帅有危险!快回去救!”

陆小翠嘴巴撇得老高,“都杀成这样了,怎么会有危险?”

她话音未落,孔雀夫人已拍马向也先的方向跑去。

薛若冰则道:“小翠,别胡思乱想,还是赶紧回去吧!”说完,她也拨马向后跑。

陆小翠叹了口气,转身跟着她们跑去。

除她们外,还有几名孔雀教护法和一些教众,也跟了回去,而在旷野厮杀的瓦剌骑兵,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也先那里发出的信号。

玉虚道长落在地下,长出口气,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也先。

也先距他有一辆马车远,“夺命刀”和“流星锤”闪到两旁,原先离也先最近的亲兵卫队已冲上前方,反被玉虚道长甩在身后,其它的亲兵和孔雀教众,离也先尚有一段距离,正飞速向也先接近。

此时,留给玉虚道长的时间,不过电光石火,一剑刺出,也先必然毙命。

玉虚道长嘴角挂出丝冷笑,将剑举了起来,剑尖对准了也先。

也先额头直冒冷汗,浑身像被抽空了似的,动弹不得,他两眼紧紧盯着那柄青木古剑,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的亲兵和护卫正向他赶来,但是却好像是蜗牛在爬行。

也先低下头,冷静下来,沉声道:“道长且慢!”

“呼”一剑刺出,直抵他咽喉,势若流星。

“你可知龙振星是怎么死的?”

“呼”,青木古剑在距离也先咽喉指头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玉虚道长两眼紧盯着也先,手指微微地颤抖着。

在这一定住的工夫,数名孔雀教众已飞身而起,挥刀砍向玉虚道长后背,除此之外,几名亲兵也已经弯弓搭箭,瞄准了玉虚道长后背。

时间仿佛定格了,大刀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着,距离玉虚道长的后背越来越近。

击杀也先并全身而退的最佳时机,眨眼消失。

此时玉虚道长固然可以将剑再往前一刺,但是一击得手后,难免自身也要中刀。

玉虚道长闪电般地思考着,“刺还是不刺?”

刀距离他的后背越来越近了,而也先亲兵手中的箭,已“嗖”地声飞了出去,数支箭陀螺似的打着旋转,飞向玉虚道长后背。

再稍停留片刻,即使玉虚道长放弃刺杀也先,立即转身,也无法安全逃脱。

他的周身闪出道淡淡的白光,在白光外面,若有若无闪出道黑色的细线,距离他后背有半个胳膊远,对方的刀只要劈到了那个黑线的位置,玉虚道长无论如何也难免中刀了。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三十五章 皇帝被俘(7) 就在刀距离玉虚道长光圈外的黑线,还有半个巴掌远的距离时,玉虚道长深吸口气,突然身子向下一伏,闪电般降了半个身位。

与此同时,他身子向后飞速旋转,挥剑向后反劈过去。

青木古剑发出道青色的光芒,砍向那几柄刀。

他身子下降的速度,比刀往下砍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挥刀的孔雀教众,只觉眼前一花,刀口似乎空了下,人影就不见了,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青木古剑又反刺回来,如同波浪起伏,看起来慢,但他们的刀却总也闪不开。

“当当”几声巨响,青木古剑先后砍在刀上,划出道弧线。

那几柄刀“嗖嗖”几声就向天上飞去,那几名孔雀教众,身子向后弹飞过去,弹起两个人高,直往后翻筋斗。

就在玉虚道长对付那几名孔雀教众的同时,也先“哇”地叫了声,猛地向后倒去,当即翻下马来,他毫不停留向后跑去。

玉虚道长在半空旋转了圈,转过来面对着他,还未起步,后面几支箭就飞射过来。

他暗叹声,挥剑向后一扫,将来箭磕飞。

也先已向前跑出了半辆马车远,而另外的亲兵护卫则已赶到,拦住了玉虚道长的去路,后面的亲兵也拨转马头,向玉虚道长这儿赶来。

“夺命刀”和“流星锤”捡起了自己的兵刃,又冲向玉虚道长。

整个过程不过兔起鹘落间完成,丐帮帮主董振平和华山、青城二派掌门,只向前赶了半箭地远,距离玉虚道长还有半箭地,他们边向前飞速跑着,边看着玉虚道长叫道:“道长,我们来也!”

冲到前面去的数十名也先亲兵,眼见又冲来三人,大吃一惊,纷纷弯弓搭箭,射向他们。

数十只雕翎箭流星似的飞向他们,他们眼也不眨,挥舞兵刃上下拨打,将雕翎打飞,接着向前跑,冲入亲兵队伍,与之厮杀起来。

玉虚道长挽个剑花,沉声道:“尔等闪开,贫道只需也先首级,与尔等无关,尔等不要枉自送命!”

众亲兵好像没有听见,挥刀舞枪直冲向玉虚道长,呈扇形的包围圈,围住了他。

玉虚道长暗叹声:“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尔硬闯!如此休怪贫道不客气了!”说完,他提起口气,捏个剑诀,飞身跃起,身在半空,像朵流云似的,左右飘摆,同时青木古剑则如银蛇舞动,在众亲兵中穿梭。

“卟卟卟”,玉虚道长飞身而过,用剑划了圈,立即倒下数名亲兵。

他的面前出现个两辆马车宽的甬道,也先的背影正在眼前晃动,背影是连滚带爬向前跑着,如今已跑出两辆马车远。

玉虚道长提起了剑,正待要飞身跃起,只听耳边响起个雷鸣般的声音:“休伤大帅!”

“夺命刀”和“流星锤”分左右向他背后飞来,左边的刀舞成了团花,直砍向玉虚道长后背,右边的将流星锤舞得风车似的,带着“呼呼”的风声,砸向玉虚道长脑袋。

玉虚道长眉毛向上挑起,“魔教真不知死活,看剑!”

他身形一转,挥剑向后斜着刺去,青木古剑“嗖”地声,刺入“夺命刀”的刀光中,只听“咣当”声响,在那片白茫茫的刀光中,闪出几朵米粒大小的火星。

“夺命刀”只觉手臂一麻,握刀不住,刀又向天上飞去,同时虎口裂了个口子,直往外滴血。

他还未回过神来,青木古剑划了个十字,直刺向他胸膛,他的眼睛顿时睁大,眼睁睁看着剑一寸一寸直往前进,身在半空却动弹不得,也躲闪不得。

就在剑距他胸膛只有巴掌远时,流星锤已呼啸着砸向玉虚道长脑袋,离他的脑袋也不过半个巴掌远。

玉虚道长长叹口气,脑袋猛地向后一偏,身子后撤了半步,青木古剑也随之向后退了下去。

“夺命刀”松了口气,落在地上,又飞身跃起,去抓半空中落下的大扞刀。

流星锤打个旋转,从玉虚道长脑袋上空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呼啸着飞了过去,带起股风,将玉虚道长的头发吹得直往上飘,但是没有击中目标。

玉虚道长后撤半步后,并不停歇,而是挥剑一转,反而刺向“流星锤”。

此时的“流星锤”身在半空,距离玉虚道长还有两三个身位远,他已看到玉虚道长青木古剑翻转,虽然还未正式对准自己,他便叫声:“不好!”

身子在半空顿了下,硬生生向右侧偏转过去。

青木古剑如同波浪向前推进,还是追着他不放,并且离他越来越近,“流星锤”冷汗直冒,大汗淋漓,眨眼就将衣服打湿。

他闪避的速度始终不及青木古剑向前推进的速度快,眼看就要中剑了,他不由闭上了眼睛。

此时“夺命刀”刚刚接住大扞刀,还身在半空,无法立即对付玉虚道长,而也先已跑出三辆马车之外,他边跑边从腰间拔出弯刀,看也不看,就向后猛甩过去。

弯刀在半空打着圆圈,飞向玉虚道长脑袋。

而在玉虚道长正前面,又有两名也先亲兵骑马冲到,他们挥舞着弯刀,跳起来砍向玉虚道长。

“流星锤”此时还是身在半空,向后退着,眼见青木古剑的剑尖,距离自己胸膛只有不到胳膊远时,他凝聚了全身内力,大喝声:“开!”顿时周身荡起股劲风。

他的身子突然向后急退,比原先后退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眨眼之间将剑拉开了巴掌远的距离。

玉虚道长摇了摇头,对方要还是以先前的速度向后退的话,必然中剑,如今在面临生命危险之际,对方内力猛地爆发,突然加快速度向后倒退,这样要想刺中他,自己也非得被其它兵器打中不可。

他收回青木古剑,飞身跃起二人多高。

“流星锤”也长出口气,向后倒飞出两辆马车远,倒坐在地上,头上依然直冒冷汗。

也先的弯刀,从玉虚道长的脚底下飞了过去,而冲上来的两名亲兵,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眼前闪了片青光,接着咽喉一凉,眼前一黑,倒下马去。

玉虚道长身在半空旋转了圈,顺势扫了剑,当即将两名冲上来的亲兵击毙马下。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三十六章 绝命崖上(1) 玉虚道长落地后,再看四周,身边已围了圈孔雀教众,人人手持大刀,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再看向也先,他已跑出五辆马车远,并且开始抓一匹马,向上翻去。

董振平将打狗棍舞得“呼呼”直响,左扫右劈,连续劈倒数名也先亲兵,冲破了他们的围堵,向玉虚道长这儿跑来。

华山和青城掌门,则手舞宝剑,在也先亲兵队伍中左右冲杀,砍倒了多名亲兵。

这个时候,也先手下亲兵全围了上来,将玉虚道长和三位掌门团团围住,他们骑着马,围着众人转圈圈,并且有人开始弯弓搭箭。

也先翻上了马,他的眼前冲过数名亲兵,将他挡在身后。

马匹来回奔跑着,掀起阵阵尘土,飞起二人多高,遮住了也先。

也先站在尘土后,看着玉虚道长等人,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发出阵阵“哼哼”的声音,他的身影在尘土中若隐若现。

玉虚道长头发向上飘了起来,“对方不过百八十人,又能奈贫道何?”他飞身跃起,身如游龙,划出道道弧影,弧影中若有若无闪出道道青光,在众亲兵中穿梭。

眨眼工夫,就转了一圈,相当于篮球场大小的范围。

弧影闪过之处,无论是亲兵还是孔雀教众,均手捂着喉咙,哼都未哼一声,倒在地上,倒了一圈人。

剩下的人寒毛直竖,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也先头皮炸起,只觉眼前黑了下,身子摇摇晃晃,几乎栽下马来。

玉虚道长飞完圈后,落在圆圈的中心,低着头,手持宝剑,“呼呼”喘着气,他的额头也“滴答、滴答”掉下几粒汗珠。

有骑兵向他发出了飞箭,直刺向他前胸后背。

玉虚道长还是低着头,看也不看那几支箭,只是将青木古剑向后挥舞了圈,像个青色的箍箍住了他。

那几支箭像长了眼睛似的,哪也不去,只飞向那道圆弧,箭头碰上圆弧后,“叮当”几声脆响,便断成数截,向天空打着滚飞去。

董振平冲破了第一道防卫圈后,来到了围住玉虚道长那圈人身后,大叫声:“老乞丐来也!”

他双手握着打狗棍尾部,抡圆了横着扫了圈,“叮当”将几名挡在前面的亲兵连人带兵器打得飞起,然后他拍马冲入圈内。

“夺命刀”和“流星锤”此时又找回了自己的兵器,分左右站在玉虚道长两边,距他有辆马车远。

这二人握着兵器,摆个弓字步,紧盯着玉虚道长,但是额头却不停地往下滴汗。

也先亲兵和孔雀教众已经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但是剩下的人还没有后退和逃跑,还是紧紧围着他们。

董振平冲到玉虚道长身边,道:“道长,情况如何?”

玉虚道长指了指也先道:“他就在眼前,可是还差一步。”

董振平抬起头,看向也先,双眉倒竖,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老贼也先,哪里跑?”他抡圆了打狗棍,拍马冲了过去。

玉虚道长连连摇头,张开嘴要说什么,但是看看左右,暗叹道:“时间不等人啊!”他也飞身而起,直飞向也先。

“夺命刀”和“流星锤”看着董振平,眼睛眯了起来,“老道士没法对付,可是这个老乞丐,简直是来送死!”他们面泛红光,“呀!”地声叫,挥舞着兵器冲向了董振平。

也先看着玉虚道长等人,回顾左右道:“如今,距他们杀来,过了多少时间了?”

阿鲁巴图在身边弯腰拱手道:“大帅,只有半盏茶时间。”

“半盏茶?”也先眼睛瞪圆了,嘴巴鼓起,差点喷出口血来,“怎么本帅觉得好像过了整整一天?”

他抬起头来,道:“要坚持一柱香的时间,一柱香就够了!”

阿鲁巴图连连摇头:“最多还有半盏茶,大帅的亲兵和护卫便没了。可是这也只折合半柱香时间,还剩半柱香时间,要由大帅独自面对了!”

也先浑身寒毛直竖,眼睛骨碌碌直转,“军师,快想办法,如何拖延时间?”

孔雀夫人飞马向也先方向跑,明军不断从她眼前跑来跑去,有些人,昏头昏脑之下,看也不看就劈向她一刀,她不得不将对方打发,才能继续前进,这使她前进的速度大大减慢。

孔雀夫人边向前跑着,边低头道:“坚持一柱香,最多一柱香,本座就赶到了!”

战场一片混乱,明军和瓦剌骑兵跑来跑去,互相砍杀,遮住了孔雀夫人的视线。

阿鲁巴图低头思考的同时,董振平已拍马向前跑了几辆马车远,距离也先面前的数名亲兵,只有几步远了。

正在这时,“夺命刀”和“流星锤”分左右向他飞来,一个手握大扞刀,高举过头顶,来了招“力劈华山”砍向他脑袋,另一个则把流星锤舞成了风车,“呼呼”叫着,砸向他脑袋。

两个人脸扭曲成了麻花,牙齿咬得“咔咔”响,“这回非得手不可!”

董振平看也不看,将打狗棍抡圆了,自下而上扫出,迎上对方的兵器。

“嗯?”二人大吃一惊,“以为你是中原五白?”

“呀!”二人又提了口气,将兵器舞得更欢,更快的击向董振平。

董振平低下眉毛,喝声:“开!”

“咣!”地声,打狗棍打在“夺命刀”的大扞刀上,溅起溜火星,大扞刀被弹得直向上飞。

董振平沉声道:“一个打完,接着打下一个!”他要挥舞打狗棍去击打流星锤,还未抬起,便“哇呀呀”叫了声,打狗棍歪了两歪,“嗖”地向左边偏去,怎么也抬不起来。

“嗤——”“夺命刀”头上冒出股青气,双肩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晃晃悠悠向后飘去。

“咦呀呀!”董振平脸变成了烧茄子,几次要抬打狗棍,就是抬不起来,而且还往下拉。

这时候,流星锤距离他的面门,只有不到半个胳膊远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额头“刷”地冒出层冷汗,只能眼睁睁看着流星锤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无法闪开和反击。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声:“闪开了!”一道青影像只大鸟似的飞来,接着闪出片青色的光芒,直刺向流星锤,来人正是玉虚道长。

玉虚道长本可以直接攻击“流星锤”本人,迫使他收回兵器,挽救董振平,但他可不敢冒这个险,万一对方是亡命之徒,根本不管自己死活,固然可当时击杀“流星锤”,但董振平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所以青木古剑击向的是流星锤这件兵器,而不是“流星锤”这个人。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三十七章 绝命崖上(2) 青木古剑带着条长长的青色残影,飞击向流星锤。

就在流星锤距离董振平的头顶还有半个巴掌远时,青木古剑正击中锤头,发出“当”地声响,溅出溜火星,流星锤斜着向天空飞去,擦着董振平的额头,“呼呼”带响,将他的额头擦破了层皮。

董振平惊出身冷汗,手脚也缓过劲来,可以将镔铁打狗棍正常提起。

他二话不说,抡圆了打狗棍向“流星锤”拦腰打去,打狗棍发出“呼”地声响,展开条扇形弧线,直飞向“流星锤”腰部。

“流星锤”身在半空,他左手拿着流星锤的另个锤头,晃动着,击向董振平的那个锤头被击飞后,他身子一震,觉得手腕麻了下。

接着,董振平的打狗棍拦腰打来,与此同时,玉虚道长的青木古剑在击飞铜锤后,在半空打个圆弧,丝毫也没有停留,转而刺向他咽喉。

也先见状,倒吸口气,回头冲阿鲁巴图道:“军师,不如快跑吧!”

阿鲁巴图连连摇头:“大帅,此时万万不可逃跑,现在我们是身单力孤,若是撒腿逃跑,看起来能甩开他们段距离,但实际上更容易落在高手手中,就算不落入高手之手,普通的三五个农夫,也足以擒拿大帅了!”

也先愣了下,连连点头,道:“军师所言不错。既然如此,本帅只有誓死力拼了!”说完,他将头顶的帽子摘下,狠狠甩在地上,咬牙冲众士卒叫道:“敌人人数不多,大家不可撤退,拼死杀退敌人啊!”

他从身上摘下宝雕弓,搭上雕翎箭,将弓拉得满月似的圆,对准了玉虚道长。

众亲兵和孔雀教众听了这话,提了口气,咬着牙冲了上来,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抡刀就劈。

青木古剑和打狗棍两件兵器同时击向身在半空的“流星锤”,令他身上冒出层冷汗,无论如何也无法躲避,他不由牙一咬,将左手的另一个铜锤,猛地甩向玉虚道长。

两个铜锤用铁链子拴着,其中一个被玉虚道长击中后,直往天上飞,将铁链子拉直,还要带着另一个铜锤往天上飞。

“流星锤”甩出另一个铜锤后,原先被击飞的铜锤被挣了下,在半空打个弧线向回飞来,正打向董振平头部。

玉虚道长不为所动,眼睛紧盯着“流星锤”,青木古剑像条飞蛇,翻滚着刺向对方咽喉,片刻也不停留。

“流星锤”身在半空,动弹不得,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闪避不开,正在青木古剑距他咽喉还有半个胳膊远的距离时,铜锤已砸了下来,砸向青木古剑剑身。

玉虚道长手腕抖了下,青木古剑在半空微微晃动了几下,那个铜锤就好像砸中空气似的,贴着青木古剑的剑身,向下飞去。

青木古剑在半空有略微的停滞,在这一滞的工夫,“流星锤”终于喘了口气,身子能活动两下。

他提了口内力,半空猛地一转身,向斜刺飞去。

玉虚道长眼睛眯起,“雕虫小技,先除此魔教中人,再找也先!”说完,身子接着向前飞,青木古剑的剑尖左右摇晃了两下,又直直飞向“流星锤”咽喉。

“流星锤”甩出的另一个铜锤,砸向董振平脑袋。

董振平可无法像玉虚道长那样,不受它的影响,而是将打狗棍收回,抡圆了打向另个铜锤,“当”地声,将铜锤打飞。

两个铜锤在空中旋转着飞了出去,直飞出两辆马车远。

此招击出,董振平也就失去了一招毙敌的机会,当他把打狗棍又抡起来时,“流星锤”已经脱离的他的攻击范围,而另外两名也先亲兵则挥刀冲来,他只得转而去应付别人。

玉虚道长依然如影随形,追着“流星锤”,青木古剑的剑尖距离他的咽喉,始终不到半个胳膊远的距离。

“流星锤”是万难躲避,他不由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也先射出的雕翎箭,像道流星,“呼”地声直刺向玉虚道长咽喉。

玉虚道长不由眉毛向上挑起,他暗提了口内力,咬了咬牙,身子猛地向后一闪,躲开半个身位,雕翎箭贴着他的喉咙,飞了过去。

就在这闪避的一霎那,“流星锤”长出口气,身子猛地向后退了半步,终于避开了玉虚道长的这个杀招。

他落在地上,连退几步,捂着喉咙,“呼呼”喘着粗气,两名孔雀教众已飞身而起,拦在了他的面前,直砍向玉虚道长。

玉虚道长原先的那一招,招式尚未走老,对付“流星锤”这样的高手,已无能为力,但是应付孔雀教众这样的,绰绰有余,青木古剑在半空晃了晃,就刺中了他们的咽喉。

这两个人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觉得喉咙一凉,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流星锤”连连摇头道:“老道士不好对付,还有交由别人,我去对付那个老乞丐。”说完,转身向董振平跑去。

玉虚道长落地后,身边围了圈也先亲兵和孔雀教众,约数十个,围了篮球场大小的一个圆圈。

这些人也不多说,催着马冲了过来。

也先见此场景,不由大吃一惊,“怎么又是这样?这个道士只需飞一圈,你们就全完了!不能这么打!放箭!快放箭!”说完,他搭起第二支箭,射向玉虚道长。

围攻玉虚道长的人,已听不清他说什么,但是其它的亲兵则听明白了,纷纷弯弓搭箭,对准玉虚。

此时的董振平被“夺命刀”和“流星锤”两人缠住,厮杀在一起,他被打得连连倒退,连马匹也被砍倒在地,他是站在地上,举着打狗棍左遮右挡。

也先的雕翎箭穿过众亲兵,直飞向玉虚道长。

玉虚道长不假思索,飞身跃起,像条游蛇沿着那圈亲兵飞去,手中的青木古剑,更是闪着青色的寒光。

玉虚道长飞身而起后,雕翎箭射了个空,从他原先站的地方飞了过去,飞到他身后的名亲兵那儿,直中咽喉,他当时就捂着喉咙,倒在马下,倒地时两眼犹睁得圆圆的。

也先连连摇头,“误中自己人!要是不这样进攻,就不会了!”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三十八章 绝命崖上(3) 其它弯弓搭箭的也先亲兵,愣了愣,玉虚道长在众亲兵和孔雀教众的包围中,来回游走,如果射不中他,反倒伤了自己人,他们不由犹豫起来。

就在犹豫的片刻的工夫,玉虚道长已经沿着那圈人飞了圈,手中的青木古剑上下翻动,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剑在眼前上下跳动,却无法躲闪和迎击,硬生生被刺中咽喉。

“哗啦”声,又倒下圈人。

这时,也先的护卫已损失过半,对付玉虚道长的只剩下数十人,还有数十人则围着华山和青城二派掌门,连续攻击,双方一时难分高下。

只有董振平这里,情况不妙,他被孔雀教两大护法联手攻击,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玉虚道长扭头看向董振平,剩下的亲兵和孔雀教众已不敢围上进攻他,而是在距他几辆马车远的地方,连续发箭,顿时箭如雨发,齐飞向玉虚道长。

玉虚道长恍如无见,身子顿了下,飞身而起,直飞向董振平,势若流星。

他在飞起的同时,将青木古剑舞成了朵花儿,在他面前形成个桌子大小的圆圈,飞箭射到圆圈上,“乒乒乓乓”四下弹飞,还有不少箭支则射了个空。

“夺命刀”和“流星锤”左右夹击董振平,一个挥舞流星锤打他的头部,另一个则舞刀砍向他腰间,董振平难以两面兼顾,正头疼间,玉虚道长已像道流星飞来。

两名护法扭头见他飞来,人人倒吸口气,连忙向后退去,也来不及继续进攻董振平了。。

当他们闪出几辆马车远,四下看看时,不由浑身直冒冷汗,也先身边已没有多少人了,他身边只围了圈亲兵,约数十个,不停地弯弓搭箭,射向玉虚道长。

董振平挥舞打狗棍迎向大扞刀,但是面对流星锤的进攻,则无能为力,他不由闭上眼睛,暗想:“干掉一个够本!另一个不管了!”

他就不顾流星锤的飞击,全力迎向“夺命刀”。

正在生命危在旦夕之际,“夺命刀”和“流星锤”突然惊呼声,双双飞似的倒退,闪到旁边,令他死里逃生。

他长出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低头看看自身,身上的缀满补丁的长袍,已破了几个脸盆大小的口子,碎布条旗子似的飘来飘去。

玉虚道长飞身落在他身边,还未站稳脚跟,就挥剑左右劈砍了几下,“叮当”几声响,磕飞了几支飞箭。

董振平道:“老伙计,怎么样?”

此时的玉虚道长,也已经大汗淋漓,汗水将全身的衣衫打湿,呼呼喘着粗气,胡子直往上飘,他拨拉了下脑袋,道:“无量尊,贫道无事!也先那里没几个人了!”

董振平抬头看了看也先,连连点头道:“好!再加把劲,消灭也先!”

话虽如此,这二人却已气力消耗大半,他们拼命喘着气,争取尽快恢复过来。

也先亲兵还是站在远处,不停地朝他们放箭,他们不得不挥舞兵器,将箭支磕飞,但是内力却一直恢复不过来。

玉虚道长不由焦灼起来,暗道:“此时龙振星若在,早已取也先狗命多时了!”

董振平不由老脸一红,低下头,“老乞丐功力不足,拖道长后腿了!”

玉虚道长连连摇头,“董帮主说得哪里话来?若无董帮主和华山、青城掌门上前助阵,贫道哪能消灭如此之多的也先护卫?只是现在离最后击杀也先,还差一步!贫道忧心啊!”

董振平不由长出口气,身子一挺,道:“和他们拼了!”

瓦剌骑兵远在土木堡战场与明军厮杀,根本顾及不到这里,即使看见了也先发出的信号,他们也无动于衷,只顾向前厮杀。

原来,也先发出求救信号,只有孔雀夫人等少数几个人知道,其它士卒不知,只当是也先元帅在鼓励他们奋勇杀敌,因此冲得更来劲了,毫不回头看一眼。

孔雀夫人在阵中左冲右突,不知跑了多久,她感觉像是过了足足一天,终于“哗”地声,冲出了无数骑兵和步兵的阵容,来到了空地上。

此时,她距离也先还有三四箭地远的距离。

她扭头向后看了看,喊杀声震天动地,人们跑来跑去,密密麻麻,看不清楚,但是薛若冰和陆小翠等人紧随在她身后跑了出来。

孔雀夫人点点头,又转头看向也先方向,道:“希望还来得及!驾!”她纵马疾驰,冲向也先。

距离玉虚道长进攻也先,已过去了一盏茶工夫,虽然时间如此短暂,但是众人体力消耗极大,玉虚道长光围着众亲兵劈砍了两圈,就消耗了半数的内力,如今他的内力飞快地翻滚着,他希望尽快恢复。

其余董振平、华山、青城二派掌门,内力同样消耗过半,他们打起仗来有些力不从心。

也先的亲兵护卫已经损失超过一半,除“夺命刀”和“流星锤”外,剩下的人倒没有参加剧烈的战斗,体力尚在,只是不敢冲上去厮杀,因此拼命地弯弓搭箭,射向玉虚和董振平。

不到十次呼吸的时间,他们就射出两轮箭。

玉虚道长和董振平只得不停地拨打雕翎,继续消耗内力,始终无法恢复过来。

玉虚道长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如此下去不行!”他“呀”地声叫,飞身而起,直冲向也先。

“夺命刀”和“流星锤”乘着这个机会,拼命地恢复内力,他们的条件要比玉虚道长和董振平好,因为没人不停地朝他们射箭。

他们二人喘了几口气,抬头看见玉虚道长迎面飞来,低下头,咬了咬牙,道:“该来的还是要来!我等只有拼死一战了!”说着,分别举起大扞刀和流星锤,冲了上去。

董振平见玉虚道长飞身而起,不由脸上红光一闪,哈哈笑道:“好样的!”说完,他也举着打狗棍,大步流星地冲了上来。

玉虚道长身在半空,迎面碰上了也先亲兵射出的又一轮箭雨,数十支雕翎箭齐刷刷射向他,如同飞蝗扑食。

他提了口内力,将青木古剑左右挥砍了几下,“乒乒乓乓”数声响,将来箭磕飞,同时,他已飞近了也先,距离他不到两辆马车远了。

也先顿时头发向上竖起,浑身寒毛直竖,惊叫道:“我地天啊!我命休矣!”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三十九章 绝命崖上(4) 玉虚道长落在地上,两眼紧盯着也先,暗道:“这回再也不听他任何鬼胡话了,坚决一剑毙命完事!”说完,他又飞身而起,一剑刺向也先咽喉。

也先目瞪口呆,呆呆定立原地,纹丝不动,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宝剑刺来。

就在玉虚道长刚刚飞起半人多高,向前飞了不到半辆马车远的距离时,“夺命刀”和“流星锤”咬了咬牙,提了口气,硬着头皮飞身而起,直迎向玉虚道长。

他们分左右,分别挥舞兵刃砍向玉虚道长头顶。

玉虚道长身在半空,斜眼瞥了下对方劈来的兵器,嘴角挂出丝冷笑,他暗自盘算:“需用一招‘峰回路转’同时拨飞两人兵器,在两人兵器分开的霎那,自己再飞身而起,从中间穿过,就可直取也先之命了!”

主意打定,他手腕一抖,青木古剑来了招“峰回路转”,自左向右斜着劈过,在半空划了条圆形弧线,先对准了大扞刀,“当”地声,将其劈开,势头不减,转向流星锤。

董振平只是能打开单个兵刃,打完之后,自己也力不从心,无力对付下一件兵刃,可是玉虚道长还是能接着对付下一件兵刃。

“夺命刀”在刀脱手而飞的霎那,闭上眼睛,暗叫声:“完了!”他扭头看了看也先,道:“大帅,在下已尽力了,你自求多福吧!”说话间,他身子向后倒着飞去。

“流星锤”也冷汗直冒,眼睁睁看着青木古剑划条弧线刺来,他“哇”地声大叫,将全身功力灌注在流星锤上,向外甩了出去,自己则在半空来了个急转身,向后倒飞。

青木古剑“咣当”声打在流星锤声,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火星,流星锤打着旋转向天空飞去。

没了这二人的拦截,玉虚道长眼前出了个马车宽的通道,直直对着也先,比他原先预想的道路还要宽。

玉虚道长不由大喜过望,“呀!”地声叫,猛提口气,就要向前飞,可是就在这时,“卟”地声响,他这口气没提上来,头上冒出股白烟,浑身突然酸软无力,直直落向地面。

他大吃一惊,连提几口气都没提上,待落到地面时,那个通道开始关闭。

他低下头,右手连舞了几下,气运丹田,但是却如游丝,稀稀拉拉,并且极为缓慢地运转。

原来,之前他经过剧烈搏斗,内力、体力消耗极大,在一剑把“夺命刀”和“流星锤”的两件兵刃拨飞后,已是气力衰竭,别说接着在空中飞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就是简单的向前走一步,都困难重重。

必须赶紧恢复内力!

玉虚道长心念急转,他半蹲下马步,拼命地恢复内力。

不过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也先面前的那条通道,完全合拢了,玉虚道长的面前又出现了队骑兵,他们弯弓搭箭,对准了玉虚道长。

而此时的玉虚道长,只恢复了几丝气力,勉强能动弹几下。

他抬起头,紧盯着也先,两眼冒出了火,手也微微颤抖着。

“夺命刀”和“流星锤”也好不到哪去,他们落地后,也动弹不得,也在拼命的大口喘着气,恢复着内力,如今还能动弹的只剩也先和他的亲兵了。

也先在呆了几次喘息的时间后,见玉虚道长站在地上纹丝不动,渐渐回过神来,他马上弯弓搭箭,将宝雕弓拉得如同满月,对准了玉虚道长。

董振平在玉虚道长身后几辆马车远的地方,他大喝声,提着镔铁打狗棍跑来,跑出没几步远,“嗖嗖”几声,箭如雨点般地射了过来。

大部分箭射向玉虚道长,还有几支射向董振平。

董振平将镔铁打狗棍舞得风车似的转,“叮当”几声拨飞了那几支利箭。

玉虚道长则手腕翻转,将青木古剑舞成个圆圈,像个盘子似的挡在他身前,无数的箭射在盘子上,“叮当”乱飞,没一支箭射穿盘子,击中玉虚道长。

但是玉虚道长也连退几步,手捂住胳膊,刚才的这轮箭雨,把他刚刚提起的几口内力,又消耗的干干净净。

他长叹口气,又抬头看向也先。

此时也先的箭已发出,“呜”地声响,带着阵阵旋风,直飞向玉虚道长咽喉。

他所使用的宝雕弓,比亲兵用的还要强些,因此威力更大。

玉虚道长侧身一闪,闪开半个身位,但是还没有完全脱离箭的威胁,它虽无法射中咽喉,还是继续朝玉虚道长的左肩飞来,玉虚道长右手握着宝剑,横着去隔它。

“咔!”将其隔开半个巴掌远,但是他此时只有意识,内力提不上来,因此没能将箭磕飞。

“卟!”箭头扎进了玉虚道长的左臂。

“啊?”董振平眉毛、胡须向上飞起,他大跨步跑到玉虚道长身边,道:“道长,你受伤了!”

玉虚道长抚着左臂,连声道:“无妨!只是只箭而已,伤不到贫道的筋骨。”说话时,血水已从左臂渗了出来。

“哈哈!”也先眉毛向上飞起,手捋胡须哈哈大笑,看看左右道:“如何!”

其余人更是精神大振,手举兵刃,直往天上指,道:“大帅英明!大帅神武!敌人受伤了,冲啊!”他们催马冲了过来。

“夺命刀”和“流星锤”也精神头大起,他们勉强站起身来,四处寻找兵器。

正在这时,孔雀夫人等人已冲到距也先不到一箭地远的地方了,她没有看清前面的情况,只是隐约看见前面有个道士,正是玉虚道长,面对着也先,并且他周围横七竖八倒着无数也先亲兵和孔雀教众的尸首。

她只当也先面临危险,不由大惊失色,连忙高声叫道:“大帅勿惊,本座来也!”说完,她快马加鞭向前冲去。

玉虚道长耳朵动了下,扭头看了眼后方,连连摇头,道:“此次刺杀也先的行动失败,董帮主还有其它两位掌门,快撤!”

董振平犹自不服气,嘟囔道:“眼看就差一步了,怎么能撤?”

说话间,两名也先亲兵已冲到近前,挥刀砍向玉虚道长头部。

玉虚道长犹自低着头,大口呼吸着空气,不停运转内力,内力在一点一滴的恢复着。

章节目录 第七百四十章 绝命崖上(5) 董振平二话不说,抡圆了镔铁打狗棍,左右挥舞,“乒乓”两下,就将冲来的两名亲兵打落下马。

这两名亲兵可不似“夺命刀”和“流星锤”,只能让董振平对付一个,所以他能一棍子打翻两人。

“呼——”,又一口内力上来时,玉虚道长感到自己似乎能动弹了,他推了把董振平,“快点撤!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孔雀夫人又向前奔驰了几辆马车远,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董振平回头看了眼后方,点点头,叫声:“也好,道长,你受伤了,先撤,我掩护!”说完,他拢起了那两名亲兵的马匹,将玉虚道长推上马,自己也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马。

玉虚道长看看后面的也先,摇了摇头,打个呼哨,叫道:“大家快撤!”说完,拍马舞剑向后跑去。

也先眼见玉虚道长受伤,孔雀夫人又冲了过来,不由大喜过望,“哪里能让他们逃跑?大家快追啊!”他将手中的宝雕弓直往天上挥了几挥。

但是却没有动静,因为他身边已没几个人了,“夺命刀”和“流星锤”刚刚捡起了自己的兵器,其余的亲兵只是将兵器往天空举,连声叫着:“冲啊!”却徘徊不进。

“唉!”也先连连叹气,“若再有几十名好手就好了!”

华山掌门和青城掌门,已砍倒十数名也先亲兵,自己也浑身是血,听到玉虚道长的叫喊后,便奋力将剑向前劈砍下,将几名围着自己的亲兵砍退,然后拨马向后跑去。

他们是向战场的西南方向跑,而孔雀夫人则是从战场的西北方跑来,距离他们尚有段路程,所以他们得以隔开孔雀夫人,夺路而逃。

接下来,当玉虚道长和董振平冲来时,孔雀夫人已更近了几步,正好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他们已无法像华山、青城二派掌门那样跑了。

孔雀夫人在距离玉虚道长两辆马车远时,叫声:“妖道看剑!”说完飞身而起,离地二人多高,,在半空风车似的打着筋斗,直飞向玉虚道长。

待飞得近时,她手腕一抖,绿玉寒冰剑直刺向玉虚道长咽喉。

也先不由倒吸口气,惊叹道:“大家伙都不敢围攻那个老道士,圣教主就赶直取他!可知圣教主不愧为大漠第一人也!”

话音未落,孔雀夫人手中宝剑,距离玉虚道长的咽喉,只有胳膊远了。

玉虚道长二话不说,向后闪了半个身位,挥舞青木古剑迎了上去。

从内力耗空到现在,不过十数次喘息的工夫,他硬生生又将内力提了上来,恢复了些战斗力。

青木古剑在半空打个圆弧,反刺向绿玉寒冰剑。

两只剑相距巴掌远时,却不相碰,而是线条似的转了起来,风似的转动,卷起阵阵旋风,吹得二人衣袖直飘。

孔雀夫人身在半空挥剑转了几圈,却无法刺破玉虚道长的剑圈,不由暗自点头,她如风车似,在空中转了几圈,向斜刺飞去,落在距玉虚道长有辆马车远的地方。

“流星锤”已拾起了自己的锤子,左右看看,玉虚道长正与孔雀夫人战斗,他想飞身而起,又感到内力不济,便大喝声:“着!”甩手将流星锤扔了出去。

玉虚道长刺退孔雀夫人,内力又告一空,正动弹不得,流星锤正好飞到,“光”地声,砸在他后背上。

他身子晃了晃,“哇”地喷了口血,不顾其它,催马向前狂奔。

“流星锤”顿时两眼发直,呆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突然蹦起半人多高,双手高举向空中,叫道:“我砸中五白了!我砸中五白了!”他满面红光,眉毛直往上飞。

只是他内力同样消耗极大,虽能扔出流星锤,他准头有失,未能砸中玉虚道长头部,而且力量也不大,不然此时玉虚道长凶多吉少。

尽管如此,他还是像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夺命刀”嫉妒的直冒烟,但是玉虚道长已飞马而去,打不中了,只剩下董振平,他不由眉毛向上飞起,二话不说,将手中大扞刀甩了出去,直飞向董振平后背。

孔雀夫人站在原地,看着玉虚道长飞似奔去的背影,直挠头,道:“这么点攻击,不至于此!”

她还不知道,玉虚道长此时内力已然耗尽,若是毫不客气紧上几步,以她的武功,只怕当时就能把玉虚道长留了下来。

玉虚道长深知她的威胁,并且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毫不犹豫向前飞奔,就在她一愣神的工夫,就已脱离了完全被她控制的区域。

孔雀夫人笑眯眯起来:“跑了就好,幸好我来得及时,大帅没有危险!”

玉虚道长边向前跑,边鼓着嘴,暗自道:“好险!好险!龙庄主已栽在魔教教主手中,贫道也差点如此!”说话的同时,他已跑出半箭地远,带着溜烟,越跑越远。

董振平落后玉虚道长两个身位,玉虚道长撤退后,他刚刚跑到玉虚道长挨流星锤的地方,这时候,“夺命刀”手中的大扞刀,已在空中打着旋,飞向他头顶。

他路过孔雀夫人的时候,她兀自呆呆站着,不知所措,他不由暗笑道:“傻鸟,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打,一举而克二白的千古奇功,就从她手里白白溜走了!”

正在他得意的时候,头顶传来阵“呼呼”的风声,一把大扞刀离他头顶只有半个胳膊远了。

他出身冷汗,连忙挥舞镔铁打狗棍,向上打去,只听“当”地声响,将大扞刀打得向天空飞了过去。

就如“流星锤”,“夺命刀”同样是内力耗尽,他甩出的大扞刀力道不足,让董振平轻松磕飞,甚至还未伤到他一根毫毛。

但是就这一击,耽误了董振平撤退的时间,尽管只是眨眼工夫,但已足以致命!

孔雀夫人顿时惊醒过来,她二话不说,飞身而起,挥剑直刺向董振平咽喉。

董振平惊出身冷汗,他抡圆了打狗棍,打向孔雀夫人的绿玉寒冰剑,寒冰剑在距离打狗棍半个巴掌远的地方,绕了几圈,带起阵阵寒风,身后还留着条绿色的残影。

董振平眼见打狗棍就要打中剑了,剑却飞舞起来,连挥几次都没打上,不由额头淌下串串汗珠。

绿玉寒冰剑绕着打狗棍转了几圈,发出“呼”地声响,旋转着刺向董振平咽喉,势若流星。

董振平“呀!”地叫了声,将打狗棍向外甩了出去,自己则向后飞跌,落在离马匹一辆马车远的地方。

章节目录 第七百四十一章 绝命崖上 (6) 董振平落地后,连退两步,迈着弓字步,看着周围。

也先和他的亲兵全围了上来,将他围在个半圆形的圈中,紧紧盯着他看。

孔雀夫人眼见打狗棍迎面甩来,将绿玉寒冰剑向上一挑,砍在打狗棍上,把打狗棍打得直飞向天空,打着圈的转,她则向后倒翻了个筋斗,退出辆马车远,也落在地下,手持宝剑,看着董振平。

薛若冰和陆小翠随后赶来,她们翻身下马,落在孔雀夫人身后,也静静地看着董振平。

董振平眼看其它人已经远去,看不见背影了,长出口气,脸上泛出红光,眉毛向上飞起,他盘膝坐在了地上,从腰间拿出绿玉杖。

这个手杖只有半人多高,酒杯口粗细,通体碧绿,乃丐帮帮主信物,此番大战,董振平没有用它战斗,而是换了根一人多长的镔铁打狗棍,它则一直挂在腰间。

董振平拿出绿玉杖后,低头看着它,用手来回轻抚着,道:“别的不算什么,只是可惜了你。”

也先的众亲兵围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没有敢冲上来,而是弯弓搭箭,对准了他,“嗖嗖嗖”连续放出无数支箭。

箭如雨点射向董振平,从四面八方,覆盖了他全身。

董振平深吸口气,挥舞绿玉杖,将其舞成个圆形的圈,挡住自己前面。

箭枝射中圆圈,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地被弹飞,尽管如此,还是有几支箭穿透了这个圆圈,射中董振平。

董振平“哇”地声叫,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前方,绿玉杖也停止了舞动。

“卟卟卟”更多的箭射中了他的身子,使他像刺猬样,浑身都是箭。

他身子晃了两晃,咬了咬牙,双手紧握着绿玉杖,还是直直看前面,纹丝不动。

也先亲兵停止了射箭,眼见他已浑身中箭,料无危险,便放下心来,大叫声,挥舞刀枪冲了上来,有名亲兵挥刀迎头砍向董振平。

董振平“呼”地将绿玉杖双手举过头顶,那名亲兵吓得一哆嗦,一个倒栽葱,栽倒在马下。

董振平依旧两眼圆睁,嘴中已挂出血丝,他“哼哼”了两声,仰面朝天向后倒去,倒地后依然保持着双手高举绿玉杖的姿式。

众也先亲兵“哇哇”叫着,骑着马,围着他的尸体转着圈跑。

也先长出口气,擦了下额头的汗,道:“惊煞本帅!”

孔雀夫人眼见武林盟的人退走的退走,阵亡的阵亡,已无人威胁也先生命,便长出口气,她也翻身上马,走到也先身边,拱拱手道:“在下来迟,让大帅受惊了!”

也先连连摆手:“圣教主说得哪里话来?你来的正当其时,若再迟一迟,本帅命已休矣!”

孔雀夫人再看看也先周围,只有数十名亲兵和孔雀教护卫,“夺命刀”和“流星锤”也已经精疲力竭,不由连连摇头,道:“大帅现在手下已没什么人了,若武林盟再派人来,不需要什么顶级高手,只要若干少林、武当的弟子,就足以威胁大帅的安全了。”

也先连连摇头道:“不错,可眼下战斗是最紧张的时刻,全歼明军就在眼前,本帅又能从哪里调派人手护卫呢?”

孔雀夫人拱手道:“在下不才,愿同冰儿、小翠及教众,暂且留在此处,保卫大帅安全,不知大帅意下如何?”

也先脸上顿时泛出红光,连连点头。

阿鲁巴图也满脸笑容道:“圣教主所言极是,眼下战场混乱不堪,圣教主若是继续在战场上战斗,也无法发挥多少威力,倒不如留在大帅身边,保卫大帅安全,正是目前急需要的!”

孔雀夫人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话,拨转马匹,看向战场。

陆小翠则眉飞色舞,脸上绽开了朵花儿,她跑来跑去,看着战场,用手指指点点。

华山、青城二派掌门头也不回,飞似的向阵地跑,玉虚道长跑出一箭地远,道了声:“董帮主,贫道气力略略恢复,你先跑,贫道断后。”

但是却没有丝毫回音。

他边向前跑着,边回头看去,不由倒吸口气,只见董振平已被对方拦下马来,团团围住,乱箭齐发,他不由眼睛一闭,挥舞了下青木古剑,咬着牙想要冲回去,但是眼见对方高手已到,自己又受了伤,只得低下头,拍马飞身而去。

阿礼不花带着队骑兵,直冲向武林盟阵地。

这支骑兵排开有两条街长,浑身冒着杀气,骑马飞奔,将手中兵器舞得陀螺似的转。

武林盟阵地在土木堡西北角上,这里有个半人多高的土墙,众武林盟中人站在土墙后,持刀握枪看着前方,只是他们手中没有多少弓箭,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骑兵冲来。

当这支骑兵冲到距他们还有半箭地远时,放出轮箭雨,直射向武林盟众人。

他们没有弓箭,也没有盾牌,连忙伏身躲在土墙后,让箭从头顶飞了过去,总算没受什么损失。

接着,瓦剌骑兵已冲到近前,飞马跃起,跃过土墙。

有数名江湖中人站起身来,叫道:“岂有此理!单你们能飞,我就不能?”说话间,飞身跃起二人多高,反而飞到了骑兵的头顶上,挥刀向下砍。

这些瓦剌骑兵虽见过高手飞身跃起的样子,但是自己却没碰上,更没有同这样的人交过手,因此看到有人飞过自己头顶,不由愣了下,不知怎么办。

就在愣的同时,对方的刀已砍了下来。

他们原本是挥刀往下砍的,如今刀从头顶砍来,他们完全不知怎么迎上去,因此哼都没哼一声,就被砍下马来,在马越过土墙的同时,他们就栽倒在地。

这几人得手,一下引起其他武林盟中高手的注意,他们也纷纷有样学样,跃起二人多高,直飞向冲来的瓦剌骑兵。

顿时武林盟驻地像升门帘似的,升起几排人,几乎是同时砍向瓦剌骑兵。

这些瓦剌骑兵抬起头看着他们,终于有人反应,举到向上迎击,但是面对地面的武林盟中人,却空门大开,刚刚挡住上面的兵器,却被下面的兵器砍翻落马。

武林盟中人对于这些细小的战术,运用的极为熟练,几乎不需要专门训练。

章节目录 第七百四十二章 绝命崖上(7) 首排冲入武林盟阵地的瓦剌骑兵,还没经过什么战斗,就被全部消灭了,第二排接着往前冲,第三排、第四排开始弯弓搭箭,射向武林盟中人。

阿礼不花手舞镔铁棍,舞成了团儿,他“嘿嘿”几声叫道:“龙振星已战死,你们还有什么人能对付我?”

他可不相信孔雀夫人所说,还有比龙振星更高的高手存在,觉得龙振星已经是最强的了,其它人都不堪一击,孔雀夫人纯属大惊小怪,因此毫不在意,拍马冲了过来。

有两名武林盟中人见他冲来,飞身而起,身在半空,挥刀舞剑砍向他面门。

阿礼不花冷哼声,“飞得太低,速度慢,力量也不足!也就只能对付普通的士卒而已!”他二话不说,抡圆的镔铁棍迎空打了过去。

镔铁棍在空中打出条扇形弧线,“乒乓”两声,将两人的兵器打得直飞向天空,接着它又向下弯转,击向地面的名武林盟中人。

原来,是有三个人同时击向他,两人飞向天空,还有一人则在地面偷袭。

阿礼不花镔铁棍打出,势如流星,半点也不停留,即使是撞上对方兵器,也不停止片刻,而是顺势打个弯,直打下去,正好迎上对面武林盟中偷袭的人的兵器。

“咣!”地声,两件兵器相撞,另一人的兵器也飞向天空。

飞在空中的二人,只当对手实力平平,不料能一棍打飞两个,并且巨大的冲击力,将二人推得在半空连连后退,直飞出两辆马车远。

地面的那位武林盟中人,正笑眯眯向前刺出剑,他只当对方被空中的人吸引,根本回顾不了自己,因此竟摇头晃脑,笑道:“又立一功!”

话音未落,对方的镔铁棍已“嗡”地声砸了下来,将自己兵器打飞,然后对方挽个棍花,当头砸向他脑袋。

他倒吸口气,冷汗“刷”地冒了下来,浑身寒毛直竖,呆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完全不知怎么办才好。

“哈哈哈!”阿礼不花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抡圆的镔铁棍,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砸下,若被砸上,非变成肉饼不可。

了空大师见势不妙,道声:“阿弥陀佛!”他飞步向前,抡圆的九环锡杖,打向镔铁棍。

九环锡杖发出阵阵“哗啦、哗啦”的声,带着股劲风,流星似的击出。

就在镔铁棍距离那名武林盟中人头顶还有半个巴掌远时,九环锡杖正打上镔铁棍,发出“当”地声,如同雷鸣,火星四溅,并且撞击处发出圈淡淡的白色波纹,四下扩散。

那名武林盟中人,头顶像开了朵花,头发向上炸了起来,并且耳朵“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眼前也直冒星星。

镔铁棍“嗖”地声,向高空弹去,直飞起半人多高。

阿礼不花死命抓了几次,镔铁棍才没有脱手,他扭头看向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的九环锡杖,只是震了震,他则退后半步,然后他将九环锡杖交到左手,右手摊开,摆成手掌,道声:“孽畜,看老衲的大力金刚掌!”

“嗡”地声,这一掌直直拍向阿礼不花,从下向上飞。

阿礼不花低下头,弯下身,瞪圆眼睛看着这掌,好像是不徐不疾,但掌风所过之处,空气仿佛是凝固了,没有空气的流动,也没有风吹的声音,只传来阵“嘶嘶”空气裂开的声音。

这掌直击向阿礼不花胸膛。

他倒吸口气,连忙双手抓着镔铁棍,向下横着迎出,来挡这掌。

这一掌前进的速度似乎很慢,像是蜗牛在爬,阿礼不花觉得自己很容易闪身躲过或者是拿着兵器迎上。

他脑袋是这么想的,但是行动上,身体好像被钉住了的,怎么也动弹不得,而双手握着的兵器,理论上讲,应该早就迎上去了,但是实际上却连一半的路还没走到。

阿礼不花眼见对方的掌来势不快,可是自己的兵器却进展的更慢,晃晃悠悠像是蜗牛在爬,总碰不上它。

“刷”,他额头冒出层层冷汗,咬了咬牙,拼命将双手向前推出。

当镔铁棍推进到距离胸膛还有巴掌远时,正好挨上那一掌。

只听“咣”地声响,空气仿佛爆炸了,白色的光点四下乱飞,阿礼不花像风筝似的向后飞起,他飞离马鞍,足有两辆马车远,还是双手握住镔铁棍,向后飞着,身子弯曲成弓形,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镔铁棍也被打成了弧线,“嗡嗡”跳动着,“嗖”地声脱离的阿礼不花的双手,向后砸去,“咣”地声正砸在他胸口上,“喀喇喇”几根肋骨被砸断。

阿礼不花“卟”地喷出口血,向后倒飞出去,落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

“我地妈呀!这老和尚比龙振星还厉害!”阿礼不花闭上了眼睛,他完全相信了这个,头一歪,昏了过去。

其它瓦剌骑兵见状,连忙飞身把他从战场上拖走,同时又撤退了。

众瓦剌骑兵撤退后,武林盟中人长出口气,这里的战场算是平静了些。

了空大师将手掌抬到眼前,看了又看,连连摇头:“好像还差点火候!”

杜一平及周围的武林盟中人看个正着,直打喷嚏,“这还不够啊!”

了空大师连连点头:“不错,对方能将兵器及时挡了下来,成功挡住这一掌,逃了条命,可知此掌还是有所欠缺。”

“卟”,众人是大口喷血,倒了一地。

正在这时,华山、青城二派掌门率先飞马赶到,片刻之后,玉虚道长也赶了回来。

众武林盟中人纷纷迎了上去,刚开口说声:“进展怎么样?”就猛见玉虚道长胳膊中了箭,不由大吃一惊,连声道:“道长受伤了!道长受伤了!”

了空大师也是眉毛向上立起,手捋胡须,三步并两步走了上来,连忙道:“弥陀佛,道长如何会受伤?怎么可能?”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即便对手防御严密,但是想要让道长这样的高手受伤,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玉虚道长飞马进入阵中,落于地下,连声道:“无量尊,贫道无恙,只是中了支箭而已。”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雕翎箭依然在上面,箭尾微微晃动着。

章节目录 第七百四十三章 打扫战场(1) 几名武当弟子上前,用钳子夹住箭杆,“咔”地声将箭拔了出来,然后赶紧敷上金疮药,用白色纱布包扎好伤口。

众人围上来,纷纷道:“道长,感觉怎么样?”

玉虚道长连连摇头笑道:“现在好多了,再稍微休息片刻,贫道又能继续战斗了!”

众人长出口气。

了空大师连连摇头道:“道长已受伤,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他转向几名武当弟子道:“尔等千万照看好道长,不可让他再出意外!”

几名武当弟子抱拳拱手道:“大师所言极是,我等会加紧注意的!”

定远师太围着玉虚道长、华山、青城二派掌门,左看右看,又踮起脚看着西边,连声道:“咦?董帮主人呢?”

提起董振平,华山、青城二派掌门和玉虚道长都低下了头。

过了好半天,玉虚道长才嗫嚅道:“此次刺杀也先,功亏一篑,董帮主他、他——”他的眼圈红了起来,低声道:“不幸阵亡了!”

“啊?”众人如同遭到雷击,身子向后连着晃了几晃,费了很大力气才站稳身形。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这怎么会?”

杜一平也上前道:“在下不才,虽然看不清战场的形势,但也隐约知道,也先那里人手定是不足,道长和三大掌门出击,就算失手,也不能连伤带亡!”

众人全低下头,沉默不语。

玉虚道长和华山、青城二派掌门更是唉声叹气,连声道:“吾等无能,竟未能全身而退,让董帮主白白阵殁!”他们是面红耳赤,摇头叹息不已。

丐帮弟子闻听此言,如电击似的跳了起来,他们举着打狗棍,连声道:“为帮主报仇!冲啊!”

眼看他们就要冲出武林盟的阵地,了空大师连连摆手拦住他们道:“诸位且慢,也先那里情况尚未摸清,不可轻举妄动,白白送死!”

杜一平也是连连点头:“不错,连道长及三大掌门都吃了大亏,你们还是先不要动手,摸清情况再说!”

“唉!”众位丐帮弟子蹲在地下,“哇哇”哭了起来。

了空大师转向玉虚道长道:“道长,那里情况究竟如何?你们是如何吃这么大的亏的?”

昆仑掌门也连连点头道:“不错,也先的主力部队,全部在土木堡战场,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了!”

众人目光全转向,满是期待。

玉虚道长低下头,长叹声,道:“诸位所料不差,贫道赶去也先那儿,那里只有区区一百几十名守卫,稍微像点样的就孔雀魔教的两名护法,其余诸人俱不堪一击。”

“这还会输?”众人全惊呆了。

玉虚道长抿了抿嘴道:“本来,对付他们,贫道只一招制敌,直取也先。不料也先狗贼狡猾多端,就在贫道将要取其狗命时,他忽然说出句:‘你想知道龙振星是怎么死的吗?’”

此言出口,众人全愣了,全竖起耳朵听,他们也很想知道答案,龙紫云更是挤上前来,蓝宝石眼瞪得溜圆看着玉虚道长,连声道:“对呀,阿爹究竟是怎么死的?”

玉虚道长摇摇头,苦笑道:“贫道也是心念电转,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他逃脱了虎口。接下来,他的护卫全反应了过来,围攻贫道。尽管如此,那些护卫也抵挡不了多长时间,两名魔教护法只是造成了点小麻烦,加上三名掌门到来,也先还是难逃一死。

只是贫道心急如焚,想要迅速结束战斗,加倍提升内力,消耗极快极大,就在最后一击之际,内力突然耗尽!寸步也难前进。”

他是连连摇头。

众武林盟中人也是连连跺脚,叹气,“可惜!可惜!”

“只需再给贫道十次喘息的时间,内力稍稍恢复,便可给也先致命一击。只是没有这个时间了,魔教教主孔雀夫人已飞马赶到,以贫道当时的状态,对付那些人是绰绰有余,但对付魔教教主,则力不从心,贫道只好转移。

转移途中,正迎面碰上孔雀夫人,与她交手一招后,落荒而逃,并且被也先等人乘机射箭,射中贫道。故带伤回来。而董帮主,则被孔雀夫人拦下,壮烈牺牲!”

众人听完,全低下了头,唏嘘不已。

龙紫云更是双手握成拳头,在眼前晃来晃去,咬着牙道:“又是孔雀夫人,在下是绝对不会绕过她的!”

“阿弥陀佛!”了空大师单掌合什,眉毛低垂,沉声道:“魔教真为祸武林,罪恶滔天,武林盟它日定会铲除魔教,为天下武林声张正义!”

众人频频点头,连声道:“对!对!一定要铲除魔教!铲除魔教!”

他们举起兵器,不断地往天上刺,龙紫云也是两眼睁圆,银牙紧咬,不停地举着兵器,高呼铲除魔教。

玉虚道长看看左右,道:“铲除魔教,义不容辞,只是现在局势混乱,我等该当如何?”

土木堡别处的战场,依然杀声震天,只有这里则无多少兵马冲来,显得平静,有些在荒野上跑的明军,见这里人少,竟跑了过来,并且蚂蚁似的越聚越多。

了空大师眉毛拧成疙瘩,沉思片刻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死守阵地,以待援军!”

众人看着战场,又回头看看土木堡这个山头,连连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杜一平招手道:“大家随我来,多多收拢败军,人收得越多越好!”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连连点头:“杜总管所言极是,吾等也去。”

杜一平连忙道:“大师和道长还是坐镇于此,收拢败兵的事,还是交由在下和少数人去就行了,只要这块阵地守住,收拢败兵的举动,才有意义!”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点头。

杜一平带着些人,离开阵地,四处收拢败兵去了。

谢小石背着皇帝,越过两道山岭,来到片开阔地前。

这里周围山石林立,树木郁郁葱葱,中间有块县城大小的空地,没有树木和草丛。

这时,天边已出现了鱼肚白。

皇帝昏昏沉沉,晃了下脑袋,睁开眼睛,左右看看,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谢小石晃了晃脑袋道:“陛下,小臣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这里是哪儿,小臣也不知道,只知道离土木堡战场越来越远,再往前走段路,就到了安全地带了。”

章节目录 第七百四十四章 打扫战场(2) 皇帝倒吸口气,连声道:“停下!快快停下!朕要看看!”

谢小石摇摇头道:“陛下,这里还很危险,再须忍耐片刻,到了安全地带,再停下也不迟!”他咬了咬牙,提了口气,又向前走。

皇帝“哇”地叫了起来,抓着谢小石的肩膀道:“停下!朕叫你停下!你敢违抗朕的命令?”

谢小石叹了口气,道:“遵旨!”他胳膊一松,将皇帝从背上放了下来。

皇帝落地后,身子晃了两晃,觉得有些清醒了,便看看四周,此时他们正处在个半山腰,后面的场景被山挡住,看不见分毫。

皇帝看着身后,指着它道:“那里是土木堡?”

谢小石道:“还须要再翻过两道山岭才是!”

皇帝身子一震,连滚带爬向山上跑去,谢小石只得跟在后面,双手紧握着双刀。

这座山岗有几个摩天大楼高,皇帝用了不到半盏茶时间,就爬到了顶端,向后看去。

他的面前还有两道山岗,只是比它所站的山岗低些,他可略略看到山岗后的场景,那里硝烟四起,喊杀声依然震天动地,只是渐渐弱了下来。

在两道山岗的中间地段,他意外发现,这里横七竖八,躺着无数明军的尸体,有的是身中箭而亡,有的是奔跑中践踏而死,更多的则是被追杀的瓦剌骑兵砍杀。

瓦剌骑兵于路砍杀,砍了阵,便撤往别处,攻打其它的明军,因此这里无人跑动。

皇帝呆呆看着面前的场景,不由抽泣起来。

谢小石爬上山岗,站在他身边,低着头,默不作声。

皇帝道:“谢爱卿,你道土木堡那里情况怎样?”

谢小石呆了下,连连摇头道:“小臣不知,小臣只知带着陛下撤退到这儿。”

皇帝咬着牙,双手抓住谢小石的衣领声嘶力竭道:“你休瞒朕,他们已全军覆没了!全军覆没了!”说完,他的眼泪像流水似的,“哗哗”淌了下来。

谢小石一怔,低下头,黯然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陛下能安然返回京师,定能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皇帝蹲了下来,双手抓着头发,抓来抓起,眨眼抓成了鸡窝,他面红耳赤,抬起头,看着前方,“呵呵”道:“朕损失大军四十万,你们说还能卷土重来?哈哈哈!”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凄厉的声音,头发也四散飘开。

他颤颤微微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不由打了几个拐,然后坐在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上,呆呆看着前方道:“朕如何对得起损失的四十万大军?又如何去面对父老乡亲和京师企盼的满朝文武?”

谢小石低下头,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皇帝左右看了看,摸了摸喉咙,他的嘴唇已发白,他两眼无神道:“谢爱卿,你去给朕找些水来,朕渴了!”

谢小石呆了呆,没有挪动脚步,道:“陛下,还是赶紧撤离这儿!”

“快去!”皇帝的头发向上飘了下,额头青筋直跳。

谢小石一哆嗦,连忙道:“遵旨!只是陛下,你可要千万掩护好自己,小臣这就去找水!”说完,他连滚带爬,向山下跑去。

皇帝坐在石头上,看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还是呆呆看着土木堡的方向,眼泪止不住的流。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他站起身来,道:“不行,朕要去看看!”然后抬起脚,向山下走去,和谢小石走的方向相反。

他走出了半箭地远,从山岗后绕出队瓦剌骑兵,排开小半条街长,约有数十骑。

他们东奔西跑,如今战场渐渐平息,便转到这儿来,顺手打打秋风,他们低着头,在这里走来走去,看有没有好的战利品,对于普通的东西,已看不上眼了。

皇帝直直向前走着,好像没看见他们,走一步就顿一下,嘴里喃喃道:“朕要去看看!要去看看!”

那队瓦剌骑兵在此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值钱的好东西,不由连连摇头,拨转马头要往别处跑,这时,他们扭头正好看见有个浑身血污,批头散发的年轻人竟迎面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不由大吃一惊。

他们连退几步,互相看看道:“那是谁?”

“肯定是个疯子,快跑!”他们正要拨转马头逃跑时,发现那个年轻人身上穿的袍子,虽然沾满血污,却金光闪闪,好像是宝物,不由眼睛亮了起来,便纷纷催马迎了上去,将这个年轻人团团围了起来。

此人正是皇帝,他低着头,面对着瓦剌骑兵,无动于衷,还是向前走着。

有名瓦剌骑兵上去道:“呔!尔是何人?为何在这里游荡?你不怕死吗?”

皇帝停住脚步,脸上平静道:“朕不怕死,你们有胆就杀了朕吧!”

众瓦剌骑兵倒吸口气,互相看看,有几人翻身下马,围着皇帝走来走去,上下打量着,看了足足半盏茶工夫,突然“轰!”地跳起来,惊叫道:“此人该不会是大明皇帝吧!”

众骑兵连忙翻身下马,围着皇帝转来转去。

有人道:“此人身着滚龙袍,做工面料都是极品,平常人断然是不会有的,而且我们还风闻皇帝似乎孤身一人逃跑,应该是他,没错的!”

另有人道:“就算有错,也应该把他带到元帅面前去认认!”

“对!对!”众人七手八脚上前,把皇帝捆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捆得像粽子似的,然后将其扶到马上,有两人看管,还有一人牵着马。

众人笑眯眯地向回走。

谢小石在山脚下找到眼泉水,用羊皮水袋装了大半袋,捧着袋子,小跑着往原先的地方跑,边跑边叫:“陛下,水来了!水来了!”

待他跑到山岗顶端时,皇帝已踪迹全无。

他像雷劈似的震了下,头皮发炸,连忙四下观瞧,猛见山下有群瓦剌骑兵正围着皇帝,不由大惊失色。

他将羊皮水袋别在腰间,拿出那两把黑黝黝牛腿胫骨状的腰刀,“哇!”地声叫,冲下山岗。

当瓦剌骑兵将皇帝捆好,扶上马时,他正冲了过来,双刀一舞道:“放下此人!”

瓦剌骑兵大吃一惊,连忙拨转马头对着他,将弯刀举过头顶,看守皇帝的两名瓦剌骑兵,在把弯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只要出现意外,他们就会当即动手。

谢小石在距他们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皇帝道:“陛下,你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

“傻事?”皇帝呆了呆,忽然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朕从小到大,从来没人说过朕做傻事!今天是平生头一回听到,说得好!”

章节目录 第七百四十五章 打扫战场(3) 谢小石愣了下,拱手道:“陛下,你且忍耐片刻,待小臣来救你!”说完,把双刀亮起,来了招“白鹤亮翅”,正待要进攻。

那两名看押皇帝的瓦剌骑兵连忙把弯刀往皇帝的脖子上按了按,道:“不要过来!否则你们的皇帝当时没命!”

谢小石一呆,停在原地不动了,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刀就架在脖子上。

皇帝道:“谢爱卿,你的心意朕心领了,你快转回京师,逃命去吧!”

众瓦剌骑兵捕捉了皇帝,个个眉飞色舞,恨不能飞到天上去,他们摇头晃脑道:“对呀,你的陛下叫你逃命,你快走吧!”

他们此时对谢小石已不感兴趣,逮住了皇帝,比什么都重要,甚至还生怕谢小石节外生枝,因此竟极力劝他快跑。

谢小石低下头,眨了眨眼睛,重重叹了口气,将双刀合拢,双手递上道:“陛下被俘,小臣怎能独自逃生?既然不能救陛下逃脱,那在下不才,愿与陛下一同被俘,你们上来捆在下吧!”

他低着头,将双刀举过了头顶。

皇帝大吃一惊,两眼瞪圆道:“谢爱卿,你这是何苦?土木堡之变,朕获罪于天,已无颜再见家乡父老和朝廷重臣,被俘朕也无话可说。可是你得赶快走,赶快走!这场事变和你无关!”

谢小石愣了愣,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瓦剌骑兵左看右看,眼珠转了转,“嘿嘿”一笑,冲谢小石道:“好,你先站着别动,等我们来抓你。”

说完,两名骑兵骑马跑了上来,走到距谢小石还有两步远的时候,突然将弯刀举过头顶,就要往下劈,嘴里还道:“劈死你啥事都没了!谁会俘虏你!”

弯刀带着“呼呼”的风声直往下砍。

皇帝连忙叫道:“住手!你们若杀死谢爱卿,朕也当场自裁,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瓦剌骑兵愣了下,刀在距谢小石头顶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停住了,微微晃动着。

谢小石还是低着头,站着纹丝不动,只是耳朵竖了起来。

骑兵小头目低头沉思片刻道:“且慢动手,我们先打听打听这个人是谁,若是有价值,就留下,若没价值,当场格杀,免得这人误了大事!”

众瓦剌骑兵连连点头:“对!对!”

他们转向谢小石道:“呔!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谢小石低头沉声道:“在下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谢小石。”

“嗯?”众瓦剌骑兵愣了下,低头盘算起来:“是个大将军,也是明军中的大官,抓住他也是大功一件!好嘞,就把他活捉了,带去见大帅!”

众瓦剌骑兵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举着刀枪“哦哦”叫着。

他们先上前,收起了谢小石的双刀,然后用麻绳,将谢小石捆了一圈又一圈,捆得像粽子,将绳子拉了又拉,确认结实无误后,便“哦”地声叫,策马飞奔。

谢小石可不比皇帝,有骑在马上的待遇,他是直接被瓦剌骑兵用绳子拽着,在地上跑。

瓦剌骑兵意气风发,越跑越欢,翻山越岭都不在话下,谢小石浑身被捆个结实,跑不起来,当即摔倒在地,被马拖在地上向前跑,在地上留下道道痕印。

土木堡北线战场已接近尾声,跑在荒野上的明军,大部被消灭,小部翻山越岭跑掉了,还有数万人,则又转回土木堡,这样,在土木堡南线则聚集了无数明军,不下十余万众。

杜一平带着人接应回了部分明军,又回到了土木堡武林盟的阵地。

武林盟众人看着战场,无不泪如雨下。

杜一平回头看了看土木堡,道:“此次大败已成定局,不过好在我们还有十几万人,还掌握着水源,应该可以和敌军周旋阵。”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互相看看,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

众人开始结阵迎敌,此时天已蒙蒙亮,他们开始埋锅造饭,土木堡上下又升起了袅袅炊烟。

了空大师看了看战场,道:“还是要急速找到皇帝,有他在,好收拾军心,可以和敌军周旋了。”

众人频频点头,看着土木堡上下跑来跑去的明军,道:“这里不知谁是领头,这十几万人,还需要个领头的人,才能打呀!”

武林盟众人互相看看,低下头,默不作声。

他们身份低微,根本无法指挥这剩下的十余万人,其它的将领也是四散奔逃,蓝光战死,除了皇帝,根本找不出任何人能带领他们了。

“至于王振!”杜一平及武林盟众人连连摇头,“他早臭五条街了。死活不知,就算活着,人们也不会再服他了,搞不好一出头露面,就被人当场乱棍打死!”

龙紫云看着玉虚道长道:“道长,我有一事不明,请教道长。”

玉虚道长愣了下,手拈胡须道:“龙姑娘请讲。”

龙紫云道:“道长在刺杀也先时,他说了句关于家父阵亡的真相的话,在下想知道,家父究竟是怎么阵亡的?”

杜一平笑道:“龙姑娘莫听也先胡扯了,他是在诈道长,龙庄主战殁虽然可惜,但是确实死于战场,没有什么出奇和意外的地方了。”

玉虚道长也频频点头,手捋胡须道:“不错!贫道虽不知道龙庄主具体怎么阵亡,但是通过此次战斗,也能猜个十拿九稳,那便是他定是在阵中往来冲杀,耗力过大,结果让魔教抓住机会,偷袭得手!便是贫道,也是如此,气力耗尽后,差点被魔教教主抓住机会,至于董帮主——”

他低下了头,眼圈红了,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众武林盟中人听了,频频点头,互相看着道:“这个魔教真是我武林盟心腹大患!”

龙紫云连忙道:“那在下更不明白了,也先骑兵十万,消灭如此之多的明军,尚不能构成大患,怎么魔教区区几百人,竟能成大患?”

玉虚道长呵呵笑道:“龙姑娘有所不知,也先军虽然兵强马壮,人多势众,但是对付高手,总是略有差池。譬如贫道刺杀也先,虽也内力耗尽,但是没有魔教帮忙,那些普通的士卒,由于实力原因,总是行动慢些,意识差点,这样就会给贫道几次喘息的时间。”

章节目录 第七百四十六章 打扫战场(4) “哈哈哈!”杜一平仰面朝天大笑道:“道长所言不差!这两三次喘息的时间,对于普通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对于像道长这样的高手来说,足以做许多事了。他可以从容撤退,或者抓住机会突袭也先。确实如无魔教帮忙,也先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咳咳!”众武林盟众人,咬着牙直跺脚,恨得牙根痒。

玉虚道长也点头道:“不错,就拿龙庄主来说,别看他往来冲杀,力气耗尽,但是那些普通的瓦剌士卒要想要了龙庄主的命,还是难于上青天的。只有魔教出手才行,他们可以抓住这区区几个喘息的时间。”

龙紫云听后头皮发炸,她低下头,喃喃着退了下去。

定远师太上前道:“龙姑娘,他们所言句句是实,所以你千万不要像以前那样,不顾一切在战斗中把力气耗尽,那个时候你就危险了,所以无论如何要保留三分力气,这样才不会给对手从容击杀你的机会。”

众武林盟人听了,频频点头,人人将手头的兵器抓得更紧了。

龙紫云愣了愣,微微点了点头。

也先遭遇刺杀后,不敢再待在原地,而是转移到了土木堡北线的战场上,这里的瓦剌骑兵数量很多,眨眼就在他身边围了几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

也先看着围拢来的骑兵,放下心来,略微点了点头。

这时天已蒙蒙亮,北线的战斗即将结束,他已不必把所有兵力都派出了,现在身边的护卫比之前多了好几倍。

这时,有队鞑鞑骑兵走来,他们用担架抬着鞑鞑可汗,走到也先面前道:“启禀大帅,我部伤亡惨重,大汗也身受重伤!”

“什么?”也先睁大眼睛看了鞑鞑可汗一眼,但见他躺在担架上,面如金纸,双目紧闭,腰间缠着纱布,渗出了拳头大小的血渍。

“这、这如何是好?”也先闭上眼,将眼睛挤了又挤,终于挤出滴小米粒大小的水滴,然后瞬间红光满面。

“咳咳咳!”也先弯腰似龙虾,剧烈咳嗽着,暗道:“我是想要悲伤的,真是要悲伤的!可是怎么却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反而有些高兴?”

“滋滋滋”他头上冒出阵阵青烟,浑身像吃了人参果似的舒坦。

鞑鞑可汗略微抬起眼皮,看了也先一眼,又闭上了眼,自语道:“世上狼心狗行之徒,也不过如此了。”他蠕动了几下嘴唇,费力说出几句话道:“本汗身受重伤,本部伤亡惨重,不能再参加战斗,这就撤退,还望大帅见谅!”

说完,他喘了几口气,昏了过去。

也先连忙冲他弯腰拱手道:“大汗说得哪里话来?贵部自然不必再战,可待在旁边看,也可就势返回,好好养伤。”

鞑鞑骑兵也不再多说话,抬着可汗退出了。

也先看看天空,又看看土木堡战场道:“现在明军主力已被消灭,只剩下些残兵败将屯积土木堡,料已无碍。我军士卒作战一夜,疲劳不堪,先歇息片刻,吃了早饭,养足精神,再向明军发出最后的进攻!”

“哦哦!”众瓦剌骑兵举着刀枪,跑来跑去。

阿鲁巴图拱手道:“恭喜大帅,贺喜大帅,我军一战成名,以后大明江山不是我们的掌中之物?”

“哈哈哈!”众文臣武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秃鲁火得儿骑着马在战场前跑来跑去,跑了几圈后,又转回道:“大帅,我看土木堡那儿,明军数量还是不少,不可小瞧!”

“哦?”也先凝目向土木堡方向看去。

看了有半盏茶的工夫,点点头道:“那些明军,已成惊弓之鸟,没什么战斗力了,只需一个冲锋,就可打垮。而且他们当中也没什么领头的!”

有名瓦剌骑兵将领道:“大帅,别处明军也没什么,只是在土木堡西北角上,有支人马,异常强悍,我们屡攻不下,并且士卒竟不敢再向那儿发出冲击!”

“啊?”也先大吃一惊,“竟有这等部队?他们是哪一只?”

孔雀夫人纵马上前道:“启禀大帅,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武林盟。”

“又是武林盟!”也先倒吸口气,“之前刺杀本帅的也是他们!本帅不能绕他们,阿礼不花何在?”

他叫了数声,无人应答,不由眉毛向上挑起,“阿礼不花人在哪里?”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连连摇头。

有骑兵飞速跑向战场寻找。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有队瓦剌骑兵抬着副担架走了过来,上面躺着个铁塔似的大汉,身上的盔甲已被卸掉,正是阿礼不花。

这队瓦剌骑兵走上前,将担架放在也先面前道:“启禀大帅,阿礼不花将军身受重伤,不知生死。”

也先打个激伶,连忙翻身下马,走到阿礼不花身边,上下打量着,不由倒吸口气,“不花将军可有救否?”

此时的阿礼不花面色惨白,躺在担架上纹丝不动,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孔雀夫人也翻身下马,走到阿礼不花身边,探查他的伤口。

她翻开阿礼不花的眼皮,看了看,又去探他的脉搏,足足探查了半盏茶的工夫,方抬起头道:“大帅,不花将军被人打成重伤,胸前肋骨折了八根,气力衰竭。起码要养三四个月才能好转,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也先长出口气,“这本帅就放心了。”随后他看看左右道:“何人将不花将军打成重伤?”

阿礼不花的随从骑兵道:“启禀大帅,在下等不知。只知是个手持九环锡杖的老和尚,他只用一掌,就将不花将军从马上打飞,昏了过去,不省人事,变成这样。”

“呜呼呀!”也先头皮发炸,“世上竟有这等高手!连不花将军都不是他一合对手?”

孔雀夫人点头道:“此人定是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无疑了,他的大力金刚掌独步武林,号称天下第一高手,本座见了也要退让三分。阿礼不花能在他手掌之下逃得一命,实在是幸运。”

“哎哟!”也先差点掉出泪来,“这还算幸运?”随后他抬起头,喃喃道:“明军中的高手怎么就这么多?”

章节目录 第七百四十七章 打扫战场(5) 秃鲁火得儿催马上前道:“大帅,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打赢了!剩下的那些明军,只需要一个冲锋就打垮了!大帅快下令冲击吧!”

他跑来跑去,手舞弯刀在头顶直转圈圈。

也先脸上拉下道道黑线,“现在明朝皇帝还没有下落,如果让其逃走,将是个大麻烦!”他眼睛看向武林盟所在的驻地,用马鞭指着道:“本帅估计,大明皇帝就在那里,被那些高手护卫着!”

孔雀夫人看着那儿,也连连点头,道:“不错,如果大明皇帝在他们那里,就算是击溃明军,那些武林盟中人也会护送皇帝安全逃脱的。这你们谁也无法拦住,就算是本座出手,也是毫无办法!”

“嘶——”众人全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阿鲁巴图道:“圣教主万万不可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那里全是武林盟的高手,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不妙了。”

也先也是连连点头:“纵观本次战役,那些大明高手陨落,无不是身犯险境,孤身进入我方包围圈所致,否则要对付他们,那是拍马也赶不上。圣教主千万不可重蹈他们的覆辙!”

孔雀夫人倒退了两步,连忙弯腰拱手道:“在下自会小心在意的,多谢大帅和军师提醒!在下感激不尽!”

她又回顾薛若冰和陆小翠道:“你们也得多加小心,眼下胜利在望,越是如此,越要小心谨慎!”

薛若冰连忙弯腰拱手道:“属下明白!”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本来我还想冲到武林盟那里,看看皇帝是什么样,若能顺手抓着他,那就更好了!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只好打消这个主意了!”

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小翠姑娘真是太多想了,圣教主方才不说了吗,若要在武林盟的护卫下抓住皇帝,简直势比登天!”

他低头沉思起来,“这场战斗结束后,以后的战斗恐怕更艰苦!”

众文武挑起大指,“大帅深谋远虑,现在就想到了以后,真令人佩服!”

在天光已亮时,众瓦剌骑兵就已吃饱了饭,喝足了水,原来他们带的都是干粮,顺手抓起来就吃,不用埋锅造饭,很快就结束早饭,聚拢的也先周围。

此时也先身边密密麻麻,围了无数瓦剌骑兵,一圈绕着一圈,排开有几条大街长,绵延几里地远,连山岗上都有骑兵跑来跑去。

也先只是吃了两块干饼子,便已精神大振。

他回顾左右,将弯刀举到空中,叫道:“瓦剌勇士们,现在是对明军最后一战的时候了!对面的明军,都是些残兵败将,不足为虑,大家冲啊!”

“冲啊!冲啊!”瓦剌骑兵大声叫着,潮水般冲了上去,铺天盖地,卷起阵阵狂风,飞起的尘土有几层楼高,使得兵马在尘土中若隐若现,看不清楚。

明军盘踞在土木堡上,看着冲来的瓦剌骑兵瑟瑟发抖。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也是头脑发胀,他们看着对面,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连声道:“谁来做这里的总指挥?谁来?”

众明军也是乱成一团,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吃早饭,到处找将领,可是现场的将领级别不高,难以服众,根本无法指挥十几万人。

正着急间,从山脚下走来队人马,排开有小半条街长,有的身穿大红锦袍,有的身穿金盔金甲,正是随同皇帝出征的文臣武将,领头的是国公张辅和兵部尚书邝蒙。

他们一出现,众明军眼睛亮了,纷纷围上来,道:“大人,大人,你们看现在怎么办?”

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和杜一平等人也围了上去,留下玉虚道长在阵地养伤。

众文武登上了山顶,向下望去,只见北边的瓦剌骑兵铺天盖地冲了过来,西边则零零散散少量骑兵在跑来跑去,似要进攻,却不前进;南线明军占据水源和阵地,纹丝不动,也没有瓦剌骑兵冲来;东线则有支骑兵排成条长线,冲了过来,人马不过数百。

瓦剌骑兵九成以上的兵力,都集中在北线,直往南冲。

众文武点点头,互相看看道:“现在谁是这里的头儿?”

众明军连连摇头,“不知道!”

张辅道:“陛下和监军大人呢?”

众明军还是摇头道:“不知道!”

众文武顿时额头直冒冷汗,浑身筛糠似的抖,连声道:“这下怎么办?怎么办?”

了空大师上前步道:“既然陛下和监军大人找不到踪影,那么就由国公大人和兵部尚书邝大人代为指挥,正合适!”

众人频频点头,看着众文武。

张辅和邝蒙互相看看道:“只好暂时如此。若找到皇帝或监军大人下落,还是要听他们指挥!”

众人是连连点头称是。

正在他们商讨的时候,瓦剌骑兵已冲了上来,“哇哇”叫着和前线的明军展开厮杀,顿时喊杀声震天动地。

明军缺乏弓箭和盾牌,只能硬着头皮拼死向前冲杀,无数明军连连中箭,或被瓦剌骑兵砍倒,但他们也不后退一步,暂时挡住了瓦剌骑兵的进攻。

张辅看着山包下的明军,倒吸口气,道:“如此战斗不是办法,还是要多多配置弓箭,在半山腰上射击敌军!”

众人连声道:“好!好!如此定能给敌军造成重大杀伤!”

了空大师也手捋胡须,频频点头道:“不愧是积年的老将军,出手就抓住要害!老衲佩服之极!正当如此!”

众人头上冒出股青气,鸟雀似的蹦来蹦去,仿佛是看到了前景,随后他们突然又面色黯淡下来,道:“我们没有多少弓箭啊!”

他们全扭头看向张辅。

张辅手拈胡须,微微一笑:“不是还有火神枪吗?快快将它发下去,片刻也不能耽搁!”

众人恍然大悟,连忙上下寻找,终于在北线的山脚下找到了那支押运火神枪的队伍,他们离瓦剌骑兵只有几辆马车远的距离。

这支队伍前面挡着队明军,排成条线,正奋力厮杀,只要这条线一破,这支队伍就直接和瓦剌骑兵面对面的交锋了。

寻找到他们的明军大喜过望,连忙上前道:“快快解开火神枪,将它全部发下去。”

这支队伍的领队连连摇头:“没有监军大人的手令,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动用火神枪,违令者斩!”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提这个?”众明军两眼直喷火,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脚直跺。

章节目录 第七百四十八章 打扫战场(6) 张辅和邝蒙带着些文武官员也走下山坡,直冲他们道:“现在是由我们来指挥,快快发下火神枪,不得有误!”

这支队伍的领队扭扭捏捏,吱吱唔唔不动弹。

张辅顿时火冒三丈,上前两步道:“快发枪!还等什么!”

“快发枪!”众明军手握刀枪,横眉立目看着他们,“再不动手,我们就抢了!”

领头的东厂太监连连摆动双手道:“千万别,你们擅自抢劫火神枪,那可是大大的罪过!以后可没好果子吃!这个还须请示圣上!”他咬着牙,用右拳拍打着左手掌,原地转圈圈。

“轰”地声,几名瓦剌骑兵冲破了他们面前的那道明军屏障,挥舞弯刀冲向他们。

张辅“哇!”地声叫,“真是岂有此理!取本将军的大扞刀来!”他回顾左右,无人动弹,周围的人都是明军和文武官员,不知道他的大扞刀是什么样的,故揣着手,纹丝不动。

瓦剌骑兵已冲前两步,其中一人弯刀直砍向守卫火神枪的名明兵。

张辅咬了咬牙,看看左右,“嗡”地声,从名明军手中抢过佩刀,大叫声:“冲啊!”便挥舞着刀冲向瓦剌骑兵。

其余守卫火神枪的明军见状,纷纷起来同瓦剌骑兵搏斗,顿时厮杀成一团。

张辅没有骑马,而是两脚步行,飞跑着上前,照着名瓦剌骑兵砍去,那名瓦剌骑兵见有个白胡子老头,握着刀砍向自己,不由嘴角微微向上一撇,抡圆了弯刀“呼”地声迎了上去。

两柄刀“咣”地声撞在起,那名瓦剌骑兵的刀被弹向空中,张辅的刀则脱手而飞。

张辅愣了愣,两眼瞪圆道:“这怎么可能?想当年,本国公一刀砍倒几名都不再话下。”说话间,他“呼呼”喘着气。

了空大师摇摇头,“弥陀佛,老国公不练内力,年老体衰,故有此失,老衲助其一臂之力!”说完飞身而起,手舞九环锡杖,迎空打向那名瓦剌骑兵的面门。

那名瓦剌骑兵还未回过神来,“咣”地声,九环锡杖打在他脑袋上,他哼都未哼一声就倒下马来。

了空大师收杖在手,向后倒翻了两个跟头,落在地上,双眉垂下,连声念着“阿弥陀佛”。

原来,他起初见张辅冲上,只当他是名闻天下的战将,必然功力惊人,既没有阻挡,也没有在意,直到张辅手中的刀被名普通的瓦剌骑兵砍飞,他才觉得不妙,飞身而起,救了张辅。

众明兵齐涌上,把张辅向后拉,“国公大人万万不可身犯险境!”

众文武也连声道:“正是,正是,国公大人高寿,正当坐镇指挥,不宜冲锋在前!”

张辅退回到众文武队伍中,两眼闭上,仰面朝天道:“唉!老夫真是不中用了!”

更多的瓦剌骑兵冲破了明军的防线,冲向看守火神枪的队伍。

东厂领队脸都绿了,看着众人道:“你们快快保卫我们呀!我们看守的火神枪可是异常重要的东西!它决定着战局的胜负!”

“刷!”众文武和明军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嘴唇青紫,颤抖个不停,“夏虫不可语冰!”

有队明军冲上去拦截瓦剌骑兵,其余的文武百官直往山上退,那名东厂领队见了,也押运着车辆往山上推。

“嗯?”瓦剌骑兵看着这支队伍直眨眼,“这里有什么宝贝?竟然引得这么多的明朝大官前来,死命护抢?”主意打定,“哗”地声,更多的瓦剌骑兵冲了过来。

东厂领队后面简直像是冒了火,连声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他连滚带爬直往山上跑,几辆装满火神枪的车辆滚下山坡,落入瓦剌骑兵手中,他也顾不得了。

瓦剌骑兵围着那几辆车,停下来看个不停。

杜一平扭头看了下他们,连连摇头,拉了下了空大师道:“大师,眼看形势已无法挽回,我们还是想办法尽快撤离!”

了空大师冲众文武弯了下腰,单掌合什道:“弥陀佛,诸位将军、大人,老衲尚有些武力,这就下山与敌军战斗,诸位在山上指挥若定如何?”

邝蒙刚抬了下手,道声:“不可,大师乃——”

又有几名文武官员则忙不迭地道:“好好好!大师劳苦功高,正该如此。我等在山上为大师助威,看大师力斩敌首!”说着,众文武“啪啪”地拍起手来,把手都拍红了。

了空大师点点头,“如此,老衲告退!”便转身和杜一平等数名武林盟中人下山,向武林盟的驻地走去。

邝蒙看着众文武道:“诸位大人怎可如此,大师乃德高望重之高僧,怎可轻易上战场杀敌?应该和我们共同观敌了阵才对!”

众文武低下了头,连声道:“恕罪!恕罪!”

张辅的刀被震飞后,他吃惊的说不出话来,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连声道:“大师万不可上战场,我们这里兵微将寡,正需要大师辅助!”

了空大师早已衣袖飘飘,走得无影无踪了。

杜一平边飞快地往下跑,边不停地回头看着他们,连连道:“皇帝找不见了,这个地方哪里能守得住?快跑!快跑才是正理!”

说完,他又加快了两步,但是还是落后了空大师两三个身位。

围攻武林盟驻地的骑兵数量不多,只排了两三队,冲过来放了几轮箭便又撤退了,他们接到也先命令,大明皇帝极有可能在这支队伍中,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远远观望为佳。

所以进攻者不多,但是在远处围观的却密密麻麻,排了一层又一层,绵延几条街长,看不到头。

他们骑着马,在距离武林盟阵地几箭地远的地方,来回走动,不时地抬头看着这里,刀枪耀眼,旗帜飘扬。

了空大师等人回到阵地后,武林盟众人围上来,连声道:“大师,情况怎么样?找到皇帝了吗?”

了空大师连连摇头,“情况极其不妙,而且陛下不在这里,也许已经突围成功了吧!”他看了看远处的瓦剌阵地,道:“若陛下落入他们之手,断不会如此毫无动静。”

众人连连点头,“幸好如此!幸好如此!”

他们又围上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了空大师低头默然不语。

杜一平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尽快突围!”

章节目录 第七百四十九章 打扫战场(7) 众人遂转向战场,手握兵器,紧盯着敌军。

瓦剌骑兵在距他们阵地两三箭地远的地方徘徊不前,但是其它战场却已经杀声震天了,瓦剌骑兵与明军反复冲杀,争夺阵地,刀枪如林,箭如飞蝗。

众人看着战场,额头直冒冷汗,若要上前帮助其它阵地的明军,又唯恐自己的阵地有失,若不帮助,明军却被杀得连连后退,尽管他们后退的速度很慢,可还是有抵挡不住之势。

武林盟原本集结了三千人,龙振星带走数百人,在阳和口全军覆没,其余的人在其它的战斗中又损失了些,如今只有两千出头,面对数万瓦剌骑兵,颇感力不从心,加上他们对面还有上万的瓦剌骑兵没有参加战斗,专门盯着自己,令他们冷汗直冒,不敢挪动半步。

张辅和邝蒙带着众文武百官站在山顶上,观看着战场。

他们看了不过几次喘息的时间,就连连摇头,走来走去,时不时脑袋撞在一起,双手摊开道:“如此战斗不是办法!”

他们又转向张辅和邝蒙道:“不知国公大人和尚书大人对此有何高策?”

张辅和邝蒙互相看了看,也是直咂牙花,束手无策。

最后,张辅猛地拍了下脑袋,道:“和他们拼了!取吾的宝刀来!”他原地转了两圈,也没找到自己的宝刀,只是又捡了柄普通士兵的钢刀。

众人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老国公亲自上马也不行啊!”

方才张辅和名普通的瓦剌骑兵过招,尚且不占便宜,又如何能杀退数万精骑?

他们的目光又转向了武林盟,这里倒没什么动静,他们不由奇怪起来:“这是何故?”

邝蒙看了片刻,连连摇头道:“不知。”

张辅却道:“他们在互相攒劲呢,不用多久就会有更加激烈的战斗,不信你们瞧好了!”

武林盟正和另一支瓦剌骑兵互相对峙着,却并不冲杀。

众人看了连连点头。

有人拍了拍额头道:“起初本官只当那儿安全,差点要跑过去,经国公老大人提醒,才知那里才是暴雨将至啊!”他是连连摇头:“那里万万去不得!”

众人频频点头,缩回了手脚,不再看那里。

普通的明军可没有他们那样的见识,很快就发现武林盟的阵地没动静,只当那儿安全,就呼啦啦蜂群似往那跑。

开始武林盟中人还没有感觉,等到明军来得一多,差不多占了几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使他们手脚有些施展不开,方知不妙,连忙把他们往外推道:“哎!哎!别往这来,各自回各自的阵地!”

“什么?”众明军捋胳膊挽袖子,眼珠瞪得溜圆,“你们占着好地方,舒舒服服的,还不让我们来?不行!我们非来不可!大家伙快来呀!这儿好!”

了空大师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弥陀佛!现在形势紧张,大家伙应各安其职,方是安全之道!众位施主还是速速返回,免得铸成大错!”

“嗖”地声,有名明军将手中的刀甩向了他,贴着他的耳朵根飞了过去,在他额头留下了指甲盖大小的块血痕。

众明军更是奋力向这里挤来。

众武林盟中人大惊失色,连忙把他们往后推。

两支人马排成条长线,互相推挤着,队伍波浪似的涌动。

和武林盟对峙的那支瓦剌骑兵,人人伸长了脖子看向这里,将刀枪举了起来,领兵官更是在队伍中跑来跑去道:“快去禀报大帅,面前那支队伍出现异常,是否可以立即进攻?”

有名瓦剌骑兵飞速地跑到后面,报告去了。

也先和众文武百官已转到了北线,离土木堡前沿阵地二里地远,他们站在个有摩天大楼高、馒头样的小山包上,观看着前方。

前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也先是直捋胡须,嘴里不停地发出“呵呵”的声音。

孔雀夫人在他左手边,伸长了脖子看着,连连摇头:“明军抵挡不了一个时辰!”她的目光又转向了武林盟阵地,顿时冒出火来:“那里是本教的心腹大患,非得重创不可!”

这时,前线对峙的瓦剌骑兵前来报告道:“启禀大帅,大帅指定的那个重要阵地,出现异常波动,是否发动进攻,请指示!”

也先也是伸长了脖子看,但是离得远,也看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看见无数明军往那个阵地挤。

他看了几次喘息的工夫,连连摇头:“那里情况还须多看看。”

话音未落,在山包后转来队瓦剌骑兵,他们裹挟着个人,浑身血污,披头散发,但是身上的金龙袍却闪闪发光,正是皇帝。

除皇帝外,他们还拉着个人,捆得跟粽子似的,在地上直打滚,身上全是泥土,好似土人,并且浑身多处擦破,也是血流满地,正是谢小石。

这支骑兵正是俘虏皇帝和谢小石的那支。

他们在山中转来转去,绕到了战场上,四处寻找也先元帅。

如果不是为了表功,躲避其它瓦剌骑兵的纠缠干扰,他们早就到了,如今拖延到现在,也发现了也先元帅,也看到其它的瓦剌骑兵全神贯注地攻打土木堡,顾不上他们这里,方大着胆子跑了来。

也先猛地回头,发现这支骑兵,不由沉下脸来,“这是哪支队伍,竟敢不参加战斗,跑来跑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给本帅拿下!”

也先的亲兵护卫骑马向他们跑去。

这支骑兵毫不介意,骑马飞奔向也先,边跑边高举双手,大叫道:“大帅!大帅!在下有重大消息禀报大帅!”

也先的亲兵护卫簇拥着他们来到也先马前,他们纷纷下马跪地,给也先叩头。

也先耷拉着眉毛,看也没看他们,沉声道:“有什么重大消息?本帅警告你们,若是信口胡诌,当心军法不饶!”

薛若冰也拨转过马头,看着他们,目光突然落在被拖在地上的谢小石身上,不由脸色一变,连忙翻身下马,向谢小石走去。

这支骑兵领队跪地叩头道:“启禀大帅,我们俘虏了大明皇帝!”

“什么?”也先如同被雷劈了下,身子往后摇了三摇,差点跌下马来。

其它的文武官员也大为吃惊,几乎全从马上站起身来,齐声道:“这是真的?”他们的声音有些颤抖。

说话的同时,薛若冰已跑到谢小石身边,蹲了下来,用手拨拉了下他的头发,此时的谢小石已是满脸是血,双目紧闭,嘴唇青紫,说不出话来。

薛若冰心头一紧,银钩眉耷拉下来,连忙用手去探他的呼吸。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五十章 京师震动(1) 也先愣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使劲用手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确信没有昏睡,方睁圆了眼道:“你等说的可是真的?”他的声音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右手抬起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众瓦剌骑兵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道:“正是如此!如有虚假,请斩某头!”

也先像打了鸡血似的,“嗖”地声从马上蹦了下来,连忙左顾右盼道:“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快快请出来与本帅相见!”

众人目光此时已落在马上被捆的如同粽子、身着龙袍的青年身上,不由倒吸口气,上下打量了皇帝几眼,连忙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也先目光先转向了趴在地上的谢小石,此时薛若冰正在摸着他头,然后他摇摇头,又转向了被捆在马上的皇帝,两眼顿时亮了起来,金光四射。

他走上几步,来到皇帝面前,转向众瓦剌骑兵道:“这、这位可是大明皇帝?”

众瓦剌骑兵道:“不错!正是!马下那位是他的贴身护卫,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名唤谢小石者。”

“哦!”也先点了下头,摆摆手,“此人不足一提!”随后他又转向皇帝,上下打量了几眼,心花怒放,脸上直泛红光,道:“敢问阁下可是大明皇帝正统?”

皇帝抬起眼皮看了眼他,微微地点了下头。

“哎呀!”也先跳起半人多高,连忙后退两步,冲他弯腰拱手道:“久仰大名,失敬失敬!在下乃瓦剌丞相、领军大元帅也先,在此拜见陛下!”

说完,连着冲皇帝鞠了三个躬。

阿鲁巴图也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了几下皇帝,连连点头:“不错,此人正是大明皇帝,在下也曾经亲眼目睹过。在下阿鲁巴图,在此拜见大明皇帝!”说完,他也冲皇帝连鞠三个躬。

皇帝抬起头来,“呵呵”冷笑道:“朕如今已成俘虏,你们何必如此客气,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朕若皱皱眉头,便不算英雄好汉!”

也先连忙道:“陛下说得哪里话来?您再是俘虏,也比寻常人高出百倍千倍不止!”随后,他转过身来,冲众人道:“快快解下大明皇帝绑缚,放其下马!”

有将领道:“大帅,万万不可,万一解开绑缚,他跑了怎么办?”

也先仰面朝天,“哈哈”笑道:“我们以礼相待,他又怎么会逃跑?还是快快放开,优礼相待!”

几名也先护卫亲兵上前,解下了皇帝的绑缚,把他领到也先面前。

也先上下打量皇帝,连连点头,挥了下手道:“来人,给大明皇帝看茶上座!”

有瓦剌侍者去搬椅子、倒茶去了。

在这工夫,那支俘虏皇帝瓦剌骑兵领队道:“启禀大帅,由于捕捉了大明皇帝,我等不敢擅自乱动,生怕出了意外,因此小心翼翼,找到了安全的机会,将大明皇帝献与大帅,耽误了大帅的军令,还望大帅处罚!”

也先哈哈大笑道:“做得好!你们生擒大明皇帝,乃大功一件,怎会处罚?”

他低头沉思片刻道:“此次战役,我军将领损失不小,你们立了大功,领队的,当即封为将军,其余人等,可为千夫长!”

众瓦剌骑兵互相看看,连忙弯腰拱手道:“多谢大帅!”

“嗯!”也先点了下头,“你们权且留在此处,稍后本帅还有话要问,如今的当务之急是——”

孔雀夫人上前一步道:“当乘大明皇帝被俘之际,鼓舞全军,奋力冲杀!”

众人轰然叫好,将刀枪举过头顶,不停地叫道:“冲啊!大帅下令吧!”

也先扭头看了看战场,点了点头,“来人,将大明皇帝带往前线,命令三军,全力冲杀!”随后他又对先前那名来报告的瓦剌骑兵道:“现在可以全力进攻了!”

“是!”那名瓦剌骑兵拱了下手,飞快地向前线跑去。

皇帝被人拢了拢头发,收拾的干净了些,又被众人请上马,被多名瓦剌将领围着,并且也先也同他并排而走,向前线走去。

孔雀夫人在皇帝右手侧,手里紧握着绿玉寒冰剑,两眼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生怕有人来抢夺皇帝。

她目光扫视了几圈,突然觉得眼前一空,身边好像少了个人,细细打量,原来是薛若冰。

如今,薛若冰还是蹲在谢小石身边,拿出自己的匕首,去割捆在他身上的绳子。

有名瓦剌骑兵走上前道:“这位姑娘,这个人是我瓦剌要犯!乃是明朝的大将军,极度危险!千万不要解开他的绑缚!”

薛若冰抬头看了眼他,目光射出火来,咬了咬牙道:“连皇帝都可解开绑缚,如何他就不能?你且退下,大帅要是责问,自有本人承担!”

那名瓦剌骑兵低着头,退下去了。

孔雀夫人左看又看,目光转向薛若冰,看了片刻,不由眉头皱起,连声道:“这个丫头在干什么?这里才是最重要的!”她拨马要去,但转念一想,“别人出事不出事不要紧,最要紧的是皇帝不要出事!”

心念到此,便停下马来,将手中的宝剑握得更紧,紧紧跟在皇帝身边。

也先则骑着马,在皇帝的右手边,眉飞色舞,挥起手道:“陛下,您看这战场局势如何?”

皇帝脸上刷下道道黑线,默不作声。

也先斜眼瞥了下皇帝,眉毛向上飞了起来,意气洋洋,将弯刀举向空中道:“瓦剌勇士们,你们看,大明朝的皇帝已经被我们俘虏了!如今,正是你们对明军发动最后一击的时候了!大家只管向前冲啊!”

众瓦剌骑兵回头看了眼也先和皇帝,有关皇帝被俘的消息已经瞬间传遍了战场,如今亲眼目睹,他们更是像打了鸡血似的,“哇哇”叫着,直冲向明军。

也先带着皇帝直向战场上走,边走边挥舞着弯刀,满面笑容。

他们所过之处,瓦剌骑兵纷纷向两边闪开,形成了个宽达半箭地的通道,像是条地毯,直通向土木堡。

明军也睁大了眼睛看着战场,眼见瓦剌骑兵似乎不要命的冲来,不由大惊失色,拼死抵挡,还是连连后退,并且他们的耳边不断传来“大明皇帝被俘了!”“大明皇帝被俘了!”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五十一章 京师震动(2) 众明军齐扭头向战场看去,只见眼前到处是密密麻麻的瓦剌骑兵,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站在高处的明军,方才发现,在敌军骑兵队伍的中间,有个宽达半箭地甬道,有队人马顺着甬道走来。

走在正中的,年约二十四五,身着金龙袍,正是皇帝。

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也先、孔雀夫人及瓦剌其它的文臣武将,他们簇拥着皇帝,满脸堆笑,也先更是频频扭头,看着皇帝,对着土木堡指来指去。

土木堡山下的明军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山上的却看个清楚。

他们脸都绿了,“哇!”地声叫,将刀枪扔在地上,扭头就跑,边跑边扯着嗓子仰天大叫:“陛下被俘了!陛下被俘了!”

漫山遍野无数的明军直往山顶上爬,像是蚂蚁群移动。

站在山顶的张辅、邝蒙等文臣武将也看个真切,不由脸色大变,汗如雨下,他们互相看着,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边走边不停地摊开双手道:“这下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他们话音还没有落下,山坡中间的明军已爬了上来,如同斗牛直往前冲。

“咣咣”几声冲倒了几名文臣武将,他们也顾不上看,直接跑向山坡的另一面,脚步还未站稳,就骨碌骨碌往下滚,卷起的尘土有半人多高。

张辅把帽子一甩,拎起把钢刀,两眼瞪圆看着山坡下,道:“大家别跑,跟我冲啊!”说完,他一个人朝山下跑去。

从山坡下往上爬的明军密密麻麻看不到头,挡住了他的去路,连顶带推,又把他拱回了山坡顶。

张辅趴在地上,“哇哇”直叫唤。

在山脚下和瓦剌骑兵战斗的明军,虽没看见皇帝被俘,但是却看到了身后的明军,发了疯似的向山坡上跑,他们也顾不得许多,将刀枪往地上一扔,拔腿就跑。

“轰”地声,明军像山崩地裂似的崩溃了,整个土木堡又像是发生了次地震,大地直摇,烟尘飞起。

“哈哈哈!”也先看着眼前战局,仰天大笑,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皇帝脸都黑了,他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

阿鲁巴图笑眯眯道:“大帅,若不是及时俘虏了大明皇帝,恐怕土木堡那个山头还得打一阵。”

也先不住地点头:“呣!呣!还是圣教主善晓军机,当记一大功!”

孔雀夫人连忙道:“大帅过奖了,在下何德何能?若不是大帅指挥有方,众将士奋勇拼杀,哪有如此大的胜仗?”

阿鲁巴图猛地拍了下膝盖,道:“嗨!这土木堡战役,我军算是取得了完全的、彻底的胜利!恭喜大帅!贺喜大帅!”

“呜哈哈哈!”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身子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在土木堡的西北角,武林盟阵地边,双方厮打成一团,正互相推搡着,猛然间“轰”地声响,对面几箭地远的地方一直徘徊不前的瓦剌骑兵,突然“哇”地声叫,挥刀舞枪冲了上来。

马蹄翻飞,卷起的尘土直冲云霄。

众瓦剌骑兵铺天盖地,无边无际,蜂拥而来。

了空大师倒吸口气,气沉丹田,大喝道:“弥陀佛!大家住手!敌军已杀上来了,结阵迎敌!”他声若洪钟,传出几条街远。

互相推搡的众人猛地停下手,扭头看向瓦剌骑兵。

看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们倒吸口气,连忙拿起刀枪,面对瓦剌骑兵。

瓦剌骑兵冲到距武林盟阵地约半箭地远时,先放出轮箭雨,然后接着往前冲。

箭如飞蝗似的射向武林盟中人和明军,武林盟中人对此早有准备,立即伏下身,蹲在矮墙后,躲过箭雨;明军却愣了愣神,左右看着,站在原地不动弹。

杜一平蹲在地上,冲他们连连招手:“快蹲下!快蹲下!”

但是已经迟了,箭似流星,“卟卟”连续射中多名明军,令他们阵形波浪似晃动起来。

原来,众明军的身手、反应均不如武林盟中人敏捷,加之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儿,所以面对对方的飞箭,竟无动于衷,直到纷纷有人中箭倒地后,才反应过来,“哇哇”叫着向前冲杀。

片刻工夫,瓦剌骑兵已冲到近前,抡刀砍下。

数十名身手较好的武林盟中人,虽然是蹲在地下,但是无须多余的动作,只猛地身子一震,便如炮弹般弹射而起,直飞向冲来瓦剌骑兵,挥舞刀剑砍下。

瓦剌骑兵同武林盟中有过交手,已经知道他们能飞到半空,所以不像先前那样惊慌失措,毫无反应,而是抬起头,挥舞弯刀迎上,与此同时,其它的瓦剌骑兵则从左右两翼掩护,冲杀过来,对付在地面的武林盟中人。

身在半空的武林盟中人,猛见对方竟能做出反应,不由暗吃了惊,他们刀剑在空中斜着劈了两下,晃个虚招,然后身子猛地一扭,闪到旁边半个身位的地方,挥舞刀剑斜刺出去。

武林盟中人的刀剑只是在瓦剌骑兵弯刀上空晃了几下,便闪电般消失,然后从另个方向刺来,这下顿时令瓦剌骑兵无所适从,纷纷中刀中剑,倒下马来。

这些武林盟中人落地后,满面红光,拍拍手笑道:“怎么样?还是我有招吧?”

那些不会空中变招的武林盟中人,刀剑“咣”地声砍在瓦剌骑兵的弯刀上,自己向后飞去,而瓦剌骑兵的弯刀也被弹飞。

这时,地面若有人接应,则瓦剌骑兵非中招不可,不过他们已知此招的厉害,提起将地面清空了。

周围掩护的瓦剌骑兵,抡刀舞枪左劈右刺,硬生生将地面的武林盟中人杀得连连后退。

弯刀被砍飞的瓦剌骑兵,空着手,愣了愣,左右看看,足足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才回过神来,“哇”地声叫,去找自己的弯刀。

了空大师看到此处,倒吸口气,采用同样的招式,战果已经比先前下降了不少,他不由额头冷汗直冒,四下看去。

瓦剌骑兵一波接着一波地冲了过来,武林盟众人纷纷死命抵挡,算是让他们始终没有突破阵地。

那些原先和武林盟争抢阵地的明军,依托着武林盟的实力,拼死抵挡,也将阵地稳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五十二章 京师震动(3) 双方一时进入胶着状态,了空大师松了口气,看看四周的战场,其它阵地上的明军,被瓦剌骑兵突破了几个口子,但是明军队形极为密集,排成数排往上冲,硬是没有让对方扩大缺口。

杜一平眉头紧皱,走上来道:“大师,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是撤还是继续战斗?”

了空大师眉毛耷拉下来,手捋胡须,低头思忖片刻道:“我们武林盟,还是不要首先撤出战斗,要撤也是最后撤!”

玉虚道长及其它几位大门派的掌门连连点头,“如此才好!”

玉虚道长更是不顾臂上还有箭伤,将青木古剑举过头顶,叫道:“大家跟贫道冲杀啊!”说完,他飞身而起,像大鸟般飞起二人多高,身子左摇右晃,飘向其中的名瓦剌骑兵。

他的左臂缠了纱布,动弹不得,但是右手却如蝴蝶般轻盈,上下翻飞,将柄青木古剑舞得如同花朵一般。

瓦剌骑兵只见有个人影斜着飞过,眼前闪过几道青光,便觉得脖子一凉,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玉虚道长半空打个弧线,又飞向另名瓦剌骑兵,一剑平平刺出,如银蛇吐信,直刺向对飞咽喉。

对方眼睁睁看着剑刺了过来,却动弹不得,闪也闪不开,挡也挡不住,硬生生亲眼看着剑刺入喉咙,然后哼都未哼一声,倒在马下。

玉虚道长刺倒两人后,落在地下。

以往他会飞更长的段路,刺倒更多的对手,如刺杀也先时刺倒了整整一圈人方才落地,如今他受了伤,加上连番战斗体力消耗巨大,功力大打折扣,因此不如以前那么神勇。

他落地后也是连连摇头,连声道:“唉!再歇息几日就好了!”

可是话音未落,又有数名瓦剌骑兵冲了过来,挥舞长矛直刺向他。

玉虚道长倒吸口气,就地来了招“鲤鱼打挺”,飞起半人多高,在空中横着翻了几个跟头,翻出辆马车远,那几支长矛从他原先站的地方刺了过去,刺了个空。

玉虚道长落地后,又飞身而起,如同大鸟般飞向其中的名瓦剌骑兵,挥剑直刺过去。

了空大师见到此处,不由摇头叹息道:“连玉虚道长尚且如此,其它人又能做些什么呢?天意!真乃天意!”他仰头看着天,眼中蒙上团水雾。

玉虚道长的威力,已远不如刚开始战斗时那么强,众人心头不由凉了下。

昆仑掌门手握合扇板门刀,“哇!”地声大叫,抡刀劈出,正砍中名冲来的瓦剌骑兵身上,将他砍在马下,随后他再提刀时,却觉得刀有千斤重,抓在手里颤颤微微,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他也连连摇头,“精力不足了!”

这些武林盟中人已经连续战斗了个晚上,体力、内力消耗极大,如今有些力不从心。

瓦剌骑兵也同样战斗了整个晚上,但是他们没有内力,体力消耗虽然很大,但是恢复较快,咬咬牙就能挺过来,但武林盟中人的消耗和他们不同,需要连续休息几天才能完全恢复过来,否则战斗力下降很大,比瓦剌骑兵战斗力下降大得多。

就像孔雀夫人在击杀龙振星后,休息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但是还没有达到最高状态。

故而瓦剌骑兵虽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但是此时却觉得对手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强了。

他们不由精神一振,打鸡血似的蹦起来,“哇哇”叫着冲杀起来更起劲。

正在这个时候,明军队伍好像天崩地裂般,人人叫着:“陛下被俘了!陛下被俘了!”他们发了疯似的向后跑,队伍像溃堤般向后跑。

了空大师愣了愣神,挠挠头道:“弥陀佛,陛下被俘?这怎么可能?定是谣传!大家不要慌!”

他将九环锡杖举过头顶,阻止住明军道:“你们不要跑!这是瓦剌放出谣言,动摇军心!你们不要听他们的!坚决战斗!”

明军跑了几圈,看了看他,眉毛胡子一片花白,飘飘似神仙,不由定下神来,点点头,站在原地,四处寻找刀枪。

了空大师心中苦水直流,武林盟战斗力急剧下降,明军又士无斗志,勉强抵挡,皇帝也不知下落,如今的战斗该如何是好?他也拿不出半点办法。

正在这时,站在山坡中间的明军士兵,看着战场,双手像鸟雀的翅膀似的扑楞着,尖着嗓子叫道:“大事不好了!陛下真被俘了!陛下真被俘了!他就在瓦剌军中,不信你们看!”

他们蹦起来指着皇帝的方向,哇哇叫着,声音直冲云霄。

叫了阵,然后将刀枪往地下一扔,拔腿向后跑去。

正在前线的明军,原本刚刚安定下来,听见如此叫唤,立即炸了锅,“哇!”地声叫,四处乱跑,有的往山坡上跑,有的则向两边跑,更多的则冲向了武林盟阵地。

因为此处聚集的明军最多。

了空大师脸上刷下道道黑线,连声道:“不会!不会!”

杜一平蹦起二人多高,顺着明军手指的方向看去,此时也先已带着皇帝到了距前线阵地不到三箭地远的地方,他这样就能认出。

落地后不由倒吸口气,三步并两步跑到了空大师身边,连声道:“大师不好了!陛下真的被俘了!”

了空大师的脑袋“嗡嗡”直响,像是无数金钟在响,他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嘴里还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大家不要跑!”

“嗖”一名明军像燕子似的飞了过来,他身子还在空中半人多高,迎面正撞向了空大师。

他抬起手,“啪”地声,一巴掌打在了空大师左脸上,嘴里直道:“老家伙,别挡道!”说完,像道烟从了空大师身边飞窜了过去。

“嗡!”了空大师左半边脸肿起了个馒头大小的包,上面留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弥陀佛!”了空大师脸红脖子粗,将九环锡杖拄在地上道:“现在局势已崩,大家快撤!”

“轰”地声,武林盟人开始向后撤去。

他们开始撤退,其余明军更是没有拘束,跑了个漫山遍野。

原本在土木堡南边守卫水源的明军,这里本没有战斗,但一见前方局势,又风闻皇帝被俘,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翻山越岭而去,将水源地扔在一边不管。

武林盟中人且战且退,向南边跑去。

此时土木堡山上的明军还有十多万,炸锅似的跑了个漫山遍野,瓦剌骑兵向纵深杀去。

皇帝看到这里,两眼一黑,“哇”地喷出口血,身子向后倒去。

几名瓦剌侍者将他扶稳,也先扭头看向他,笑道:“陛下,你看现在情形如何?”

皇帝低下了头,连连摇着头,闭上眼,咬着牙道:“想不到,朕万万想不到会如此啊!”

“哈哈哈!”也先仰面朝天,又大笑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五十三章 京师震动(4) 明军向南边跑去,跑了个漫山遍野,漫无边际,四下散开,只要有路,就朝那儿跑,从东到西,乌压压成片看不到边。

站在山顶的文武官员,拼命劝明军不要乱跑,但无济于事,瓦剌骑兵就撵在明军后面追,片刻也不停。

张辅见状,血灌瞳仁,“哇”地声叫,赤手空拳朝山下冲去,迎面正碰上几名瓦剌骑兵向山坡上赶,他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打了下去。

瓦剌骑兵先是一愣,而后蜂拥而上,挥刀乱砍,张辅当即战死,血染地面。

也先带着人走到了山脚下,明军已经跑个干净,从山脚直到山顶的斜坡上,都是瓦剌骑兵,他们催着马向上赶。

有些文臣武将当即被俘,还有的则阵亡,到处都是碎片、刀枪。

邝蒙还站在山顶上,披头散发,忽而向左边跑,忽而向右边跑,但是他的对面全是瓦剌骑兵,将他团团围住,怎么也跑不出去。

也先翻身下马,走上山坡,直来到山顶上,正看见邝蒙,不由说道:“这是何人?”

瓦剌骑兵并不认得邝蒙,连连摇头,但是他们知道他是位重要的大官,故而紧紧围住他不放,既不进攻,也不撤退。

阿鲁巴图走上前来,举目瞧了瞧,点头道:“大帅,此人乃大明兵部尚书邝蒙,曾多次劝谏大明皇帝不要御驾亲征,还主张深沟高垒与我军对抗,耗死我军,实在是危险之极!”

其它人听了他的话,无不对邝蒙双眉立起,将刀枪举向空中,连声道:“大帅,杀了他!不可留下此人!”

也先深吸口气,身子猛地摇了摇,道:“果然盖世奇才!”他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冲邝蒙深鞠一躬道:“先生大才,令本帅佩服之极!若先生弃暗投明,归顺本帅,定当重赏!”

邝蒙转了几圈,看看左右,全是瓦剌骑兵,之前漫山遍野的明军竟无影无踪,不由仰天长叹声:“此次战败,非实力不如人,实乃天意!”

说完,他头一低,飞快地跑向块磨盘样的大石头上,头猛地向上撞了下,顿时血流满地,当时气绝。

也先倒吸口气,脸色变得苍白,浑身颤抖道:“大明英烈何如此之多也?可惜毁于奸臣昏君之手,若不然,本帅怕坐卧不安,束手就擒了!”

说完,他双手拱到额头,冲邝蒙深深地鞠了一躬,足有九十度。

其它瓦剌骑兵也面色肃然,纷纷下马,站立旁边。

众人围着邝蒙,低着头,默不作声。

陆小翠跺了下脚,双眉倒竖道:“哎呀!王振那帮家伙真是害人不浅,多少英雄豪杰都壮烈牺牲了!”

众人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拳头捏起,骨节发出“咔咔”的声音。

也先面沉似水,猛地转过身来,甩了下手,叫道:“把那个叫谢小石的家伙带上来!”

有瓦剌骑兵飞速地向山下跑去,在这个时候,皇帝也被带到了山顶。

皇帝站在山顶上,左右看看,不由倒吸口气,只见文武官员有半数战死,还有半数做了俘虏,被押在山顶的右边,围成圈儿,低着头,双手下垂,站立无语。

他的目光转到邝蒙身上,邝蒙趴在地上纹丝不动,其它的瓦剌骑兵垂手站立在他身边,低着头,默不作声。

皇帝不由眼中掉下几滴泪来,上前几步道:“邝大人何必如此?朕悔不早听邝大人之见,至有今日大败,如今是说什么都晚了!”他身子摇了两摇,直向后倒去。

有几名瓦剌侍者上前,扶住了他。

皇帝是站着不行,坐着也不行,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低着头,双手下垂,纹丝不动。

也先向山坡的南边望去,明军跑了个漫如烟海,望不到头,人数虽然还是很多,可是已经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了,他点了点头,长出口气,转向皇帝。

皇帝木鸡似的站着,眉毛也向下耷拉着,失魂落魄。

也先“嘿嘿”笑了两声,上前道:“陛下,虽然这次战役失败了,但也算不了什么,只要吸取教训,还是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

皇帝的脸上刷下道道黑线,“这分明是讥笑朕!”

但他已成了俘虏,既不敢发怒,也不敢说话,只是呆呆站着不动。

瓦剌众将领仰面朝天,发出连串的“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更是有人挥舞刀枪向上蹦起道:“我们打胜了!我们打胜了!”

山坡下的瓦剌骑兵也是高举刀枪,绕着土木堡转起了圈子。

也先点点头,转向皇帝道:“陛下,此次胜利确实大大出乎本帅预料。只是有点本帅不明白,陛下为何深夜匆匆行军,离开土木堡?若是坚守此地,或是干脆与本帅拉开了阵式决战,当不至有此大败!”

皇帝沉默了半响,道:“本地已无水,片刻都不能守,故而乘夜转移,不料元帅竟派兵偷袭,实在令朕意外。之前不是说好和谈的吗?”

“哇哈哈!”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夜枭似的声音,连连摆手道:“和谈的事就不必谈了。既然你们这里无水,可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重兵把守水源地,这样本帅也很难攻下那里!”

众瓦剌文武一愣,频频点头:“大帅所言极是,水源地那么重要的地方,简直是大明数十万大军的命根子,怎么开始只派区区几百人守把?而且还不是精兵强将!”

此句不但众瓦剌兵将奇怪,连被俘的明朝文武官员也抬起了头,满脸疑惑,还有的官员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若不是水源地已失,断不会乘夜跑路的!这么重要的地方,为什么不重兵守把?”

他们是眉毛胡子直飞。

皇帝愣了愣,连连点头道:“诸位所料不差。只是你们有所不知,我军留在土木堡,纯粹是为了等候粮车到来,根本没有打算长期留下,只要粮车一到,便就转移了,因此没派重兵把守水源地。谁知后来,竟是这个地方出了差错!”

他低下头,又掉出了几滴眼泪,连连摇头叹气。

“哦!”也先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倒也不差!呣,把那个祸害明军的大奸贼谢小石带上来!”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五十四章 京师震动(5) 谢小石趴在地下,喘息了几口气,缓过劲来,睁开了眼睛。

薛若冰两眼不由亮了起来,连连点头道:“还好你没事!”说完,她拿出个羊皮水袋,给谢小石喝水。

谢小石抬起头,看了看左右,这里是战场,遗留了无数刀枪、马匹和双方军队的尸首,漫山遍野,看不到头。他闭上了眼睛,从眼角滴下滴泪水,低头道:“嗨,全完了!”

薛若冰连连摇头道:“还没有完啊!不是还有我吗?咱们俩乘机快点跑路吧!”

她看看左右,周围几箭地远都没有瓦剌骑兵,她连忙将谢小石身上的绑绳用刀划开,扶起谢小石道:“快走!”说完,她将手指撮在嘴中,“嚯”地吹了声口哨,声音嘹亮,直冲云霄。

从战场边跑来匹黄骠马,跑到他们身边,低着头,直晃尾巴。

薛若冰指着马匹道:“你上马,我们快点走!永远也不会再搭理这儿了!”

谢小石站在原地,两腿有些打拐,他看着战场,连连摇头,道:“薛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我怎么能一走了之?我要留在这儿!”

说完,他站住纹丝不动。

薛若冰直咬嘴唇,连连摇头道:“你留下来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谢小石抬头看了看天空,道:“要杀要剐随他们便,我是虽死无憾!”

薛若冰低下头,银钩眉耷拉下来,眼中蒙上团水雾。

谢小石顿了下,低头看了看薛若冰,不由笑了下道:“本来我还想劝你快跑的,但转念一想,不必了。如今你已是也先的大功臣,自然不必跑路!”

薛若冰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将嘴唇咬了又咬,最后别过头去道:“这个什么功臣,我本就不稀罕!”

谢小石低下了头,嗫嚅了几下,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数名瓦剌骑兵飞速向这里跑来,距离他们还有一箭地远时,扬手叫道:“薛姑娘,别让那小子跑了!大帅要提审他!”

他们打马扬鞭,跑得更快。

薛若冰猛地抬起头来,推了谢小石两下,连声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谢小石连忙道:“我不能走,实在对不起你的好意了。你不必为我担忧,我一无所有,大不了一死而已!”说完,他扬起头,向那几名骑兵走去。

薛若冰低下头,连连摇头,面红耳赤,话到嘴边直打滚,也说不出来。

几名骑兵飞速跑到谢小石身边,将他围拢,挥刀架在他脖子上,道:“把他捆起来,别让他跑了!”

谢小石笑道:“若能跑,我早跑了,你们不必如此,我随你们见也先好了!”

“啪!”一名骑兵挥起马鞭,打在谢小石脸上,厉声道:“你小子敢直呼大帅名讳,真是活腻味了!带他走!”他们二话不说,将谢小石捆了起来,拉在马后,向前拖。

马鞭在谢小石脸上留下了个斜斜的巴掌的长的血印。

谢小石被他们拖着向前跑去,边跑边回头看了眼薛若冰,然后扭回头,接着向前跑,但是他被捆住,且浑身带伤,根本跑不过马匹,没跑几步便跌倒在地。

瓦剌骑兵也不管不顾,还是拖着他往前跑,越跑越快,边跑嘴里还发出“哈哈哈”的声音。

薛若冰银钩眉向上挑起,脸似寒霜道:“住手!”

她飞身跃起二人多高,双臂向两边展开,像大鸟似的飞了起来,飞出几辆马车远落地后,又脚尖点地,飞了起来,几个起落,便已到了谢小石身边。

她弯下腰,手腕一抖,拉出柄黑色匕首,二话不说,直接砍向捆谢小石的绳子。

“嗡”地声,绳子被她生生砍断。

瓦剌骑兵顿觉手中一空,连忙停住马,扭过头道:“薛姑娘,你这是何故?他可是大帅点名要的要犯!”

谢小石倒在地上,面色蜡黄,道:“薛姑娘,你不必如此的,你只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薛若冰冲几名瓦剌骑兵拱了下手道:“此人乃大明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你们怎可如此无礼?既然是大帅点名要,那就更加不能这样了!”

几名瓦剌骑兵哆嗦了下,道:“我们怕他跑!”

薛若冰沉声道:“他不会跑的,我跟你们同去见大帅!”

几名瓦剌骑兵只好翻身下马,领着谢小石和薛若冰向土木堡走去。

沿路都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谢小石走着走着,不由闭上了眼睛。

瓦剌骑兵是眉飞色舞,脸上直泛红光,边走边仰面朝天,发出“哈哈”的声音。

在土木堡的山坡上,火神枪、火铳滚了满地都是,铺满了半个山坡,那名看守火神枪的东厂太监,早已死在乱军之中。

瓦剌骑兵围着火神枪走来走去,他们拾起它,向也先元帅走去。

不片刻工夫,也先面前就小山似的堆满了火神枪。

也先看着它们,倒吸口气,连声道:“这是何物?”

阿鲁巴图拿起支火神枪,左看右看,连连摇头。

皇帝和被俘的众文武官员,看到火神枪,无不大惊失色,连连摇头,道:“嗨!这东西怎么不早点派上战场?”说完,它们又都低下了头,面如黑纸。

孔雀夫人上前几步,抓起只火神枪,瞄了几下,连连点头笑道:“此物名唤火铳,人们又叫它火神枪,威力不在弓箭之下!”

“哦?”也先眉毛立起,拿起支火神枪左看右看,又看看四周,滚落在地的火神枪,铺天盖地,不计其数,不由连连摇头道:“既然此物威力如此巨大?为何战场上本帅未见到它们?”

他的目光转向了皇帝和众明朝文武官员。

皇帝和众文武官员,全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也先道:“圣教主怕是夸张了吧!”

孔雀夫人连连摇头:“此物在下是见过的,也见识过它的威力,不信大帅请见!”说完,她将火神枪填上火药,装上弹丸,对准块十步外的石头,扣动扳机。

“咣”地声响,火神枪口冒出团火,有粒弹丸飞速射出,“啪”地打在石头上,将石头打开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缺口。

也先倒吸口气,“此物果然威力不凡,为何明军不大量使用?”

他的目光又转向皇帝和众文武官员。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五十五章 京师震动(6) 皇帝和众文武官员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也先和众瓦剌文武官员都大感吃惊,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想是它有别的缺陷,无法使用吧!”

皇帝和众文武官员头顶直冒黑气,心里道:“这东西怎么没使用?应该用一下的。这事应该去找王振问一问!”但是他们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也先看着火神枪点了点头,拿去叫瓦剌骑兵试着使用。

有瓦剌骑兵接过火神枪,骑在马上,跑来跑去,将枪舞得风车似的,转了几圈,跑回来道:“大帅,这东西没弯刀好使!”

众人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连连摇头。

孔雀夫人笑道:“这火铳,用起来威力不在弓箭之下,只是使用时,要先装火药,再装弹丸,还要夯实基础,最后点燃引线,整个过程比较复杂,骑兵用它,确实不大方便!”

她的话音未落,也先脸上就刷下道道黑线,“别说具体用它了,光听圣教主说它的使用方法,本帅就头疼不已。怪不得明军不用呢。”

他说完后,将火神枪扔在地下,不再回头看一眼。

皇帝和明朝文武官员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居然也连连点头称是。

阿鲁巴图笑道:“此物确实不如弓箭好用,在下估计,我瓦剌骑兵若用它,每打一枪的时间,足可射出三支箭了!而且打得还不一定准!”

瓦剌骑兵众文武百官连连点头:“对!对!对!军师所言极是!”然后他们又纷纷道:“这个大明朝廷,真不学无术,放着好好的弓箭不练习,专搞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怪不得打败仗呢!”

更有人上前拱手道:“大帅,末将见这火铳用料不错,不如将它们融化了,打造更多的弯刀和弓箭!”

众人齐点头叫好。

也先也是频频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数万只火神枪,被堆成了小山,一些被俘的明军在瓦剌骑兵的监督下,开始拆解火神枪。

也先等人不再对此感兴趣,目光又转到了皇帝身上,道:“大明皇帝陛下,您被俘真令本帅意外。本帅想不通,您身边高手那么多,怎么会被俘呢?”他招了下手,道:“你们几个上来!”

那几个俘虏皇帝的瓦剌士卒走了过来,冲也先弯腰拱手。

也先道:“当时战场紧急,本帅只顾挥军打仗,也没问问你们,究竟是怎么把大明皇帝俘虏的?你们说说看!”

众瓦剌文臣武将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瓦剌士卒,连孔雀夫人都大感好奇,“这些个士卒太普通了!连本教的护法都可以把他们全部消灭,杀几个明军士兵尚可,甚至抓住几个明朝官员,也不会令人大感意外,但是俘虏了皇帝,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阿鲁巴图更是频频点头:“之前的谋划,大明皇帝是最难对付的目标!根本想不到会俘虏他!”

他们这么一说,更吊起了瓦剌文臣武将的胃口,齐聚过来看,连附近的瓦剌士兵也跑来围观。

皇帝和明朝的文臣武将,把头低的更低,脸红脖子粗。

那几个瓦剌骑兵领头道:“启禀大帅,末将率部乘夜追杀明军,来到处山谷前,这里人烟稀少,明军也都死伤逃亡,找不见踪迹,因此末将就想带兵返回。正在这时,只见大明皇帝突然从山谷中转出,末将大吃一惊,连忙率兵围住他,问明了情况,将其擒捉。”

“就这么简单?”瓦剌文武头发都炸了起来,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时不时脑袋碰到一起,“哎哟”直叫唤,两手连连摆动。

也先连忙上前步,道:“还有别的没有?”

这名瓦剌骑兵挠挠头,沉思片刻道:“没有了!”话音刚落,他突然抬起头叫道:“啊!还有一个人!我们刚俘虏了大明皇帝,那个人就跑了出来,扬言要救皇帝,结果没说几句话,他就突然交出双刀,投降了!他是个明朝的大将军来着!”

“呜哈哈哈!”瓦剌文臣武将听了,鼻涕眼泪直流,双手捧着肚子,弯不下腰。

也先脸变成茄子色,牙齿咬了又咬,最后“扑哧”声,甩下把鼻涕,“哈哈哈”捧着肚子满地打滚。

孔雀夫人眉毛耷拉下来,脸拉长成黄瓜,“这简直是开玩笑!”

阿鲁巴图连连摇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明朝的文臣武将听了之后,脸变成乌黑色,齐看向皇帝,道:“陛下,这是真的吗?”

皇帝的脸早就变成了烧茄子,喃喃道:“真是真的,不过——”

话音未落,“扑通”明朝文武官员倒下一片。

也先转向皇帝道:“陛下,你身边怎么没有人?这个不对呀!您可是大明皇帝,怎么说也该有几个高手护卫,若是如此,谁能俘虏的了您?”

阿鲁巴图频频点头道:“不错,别人不说,光武林盟就高手如云,若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和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在陛下身边,真是无人能敌!不过,我见他们好像没和陛下在一起,转到别处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低下头,喃喃道:“所有军机要务,都由监军王振把持,朕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有被俘明朝文官愤然起身道:“都是王振那厮作怪!当初马陵道论兵,天下震动,这厮唯恐那些英雄豪杰抢了他的风头,把所有像样的人都从皇帝身边调走了!连禁军都不例外!最后只留下个大败类谢小石在皇帝身边,那会有什么好?”

众明朝文武官员听了之后,全站起身来,满脸愤怒道:“不错,正是他!”

瓦剌的文武官员停止了笑,全站直了身子,低下头,默不作声。

也先愣了愣,点了下头,道:“如此,本帅全然明白了!这个大明的败类狗贼,实在个个该杀!”

“该杀!该杀!”众瓦剌文臣武将连连点头,连普通的瓦剌士卒都不例外。

皇帝则低下头,默不作声,明朝文武官员则气得脸胀得通红,也连声道:“该杀!该杀!”

正在这时,那些瓦剌骑兵带着谢小石走到了。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五十六章 京师震动(7) 谢小石才迈步走上山岗,大明的文武官员就冲了过来,连连叫道:“就是他!明军失败的罪魁祸首,打死他!打死他!”他们唾沫星子横飞,捋胳膊挽袖子,直冲向谢小石。

瓦剌士卒连忙持刀挡在他们身前,将他们往后推,连推了好几次,才将他们推开,即使如此,他们依然愤愤不平。

也先看到谢小石,脸黑沉沉的,道:“你是何人?”

谢小石呆了下,连忙拱手道:“在下大明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谢小石。”

也先鼻孔冷哼一声,道:“时至如此,还给本帅说什么大将军?”他甩了下袖子,“推下去斩了!”

几名瓦剌士卒立即上前抹胳膊、拢二臂,将谢小石捆个结实,然后推着往下走。

众明朝文武官员拍手跺脚道:“好!好!大快人心!”

陆小翠一个箭步上前,满脸堆笑道:“大帅,此人就由在下亲自主刀,将其处斩如何?”

也先愣了下,“没想到陆姑娘如此要求,既然如此,本帅就答应了!”

“耶!”陆小翠拍着手,蹦起半人多高。

瓦剌文武官员连连摇头,“这个谢贼,真是丧尽人心,连陆小翠这样的姑娘都忍不住要亲自开刀问斩,可知其人了!”

他们嘴巴撇到了天上,扭过头去,看也不看谢小石一眼。

谢小石低下头,暗叹声:“死便死了,吾又何憾?”他转身向外走去。

正在这时,从旁边突然闪出位身着白色羊皮袍的女子,年约二十,鸭蛋脸,银钩眉,半月形的眼睛,正是薛若冰。

她上前两步,将陆小翠推到一边道:“小翠,别胡闹!”然后冲也先拱手道:“大帅!刀下留人!”

“嗯?”也先愣了下,“这是何故?”

秃鲁火得儿更是眉毛竖成倒八字,上前道:“薛姑娘,这样的人怎么能留下?快快退下,莫让大帅生气!”

其它瓦剌文武官员全侧目看向薛若冰,孔雀夫人也是直发呆,那些明朝的文武官员,则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薛若冰道:“大帅,此人乃大明的大将军,既然被俘,当然不可轻杀。如果大帅觉得不杀谢小石心里过不去,在下不才,愿将自己全部的功劳献出,只留下他一命!”

陆小翠歪着脑袋看着薛若冰,直挠下巴。

孔雀夫人上前步道:“冰儿,别胡闹,别为这事惹大帅生气,不过杀个狗贼尔,有何大惊小怪?”

薛若冰脸胀得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她转头看向陆小翠。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脑袋抬起,看着天空,哼哼直叫唤。

薛若冰咽了口唾沫,最后道:“大帅,实不相瞒,在下当日去中原武林盟打探消息,被他们当场擒捉,次日午时就要问斩,是这位谢大人不惜生命,救了在下,因此在下想,这次无论如何,也得返回报答!”

“嗯?”也先看看左右,“可有此事?”

众瓦剌文武官员是连连摇头,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但是阿鲁巴图却略知一二,连连点头。

孔雀夫人对此也是熟知,听了这话,低下头,后退几步,默不作声。

“哎哟!”陆小翠拍了下脑袋道:“尊者不提,我差点忘了!就是这个谢贼,去年曾救了尊者和在下一命。听她这么一说,那我也得向大帅讨个情,愿以自己全部的功劳为抵押,请大帅网开一面!”

“哦!”秃鲁火得儿点点头,“原来是如此!我还以为有别的什么事呢!”他挠着头,笑了笑,道:“大帅,既然薛姑娘这么说了,那干脆在下也把功劳捐了,留下谢贼这条狗命!”

说完他冲薛若冰眨了眨眼,努了努嘴,嘴巴咧开像黄瓜。

也先手捋胡须,低头沉思道:“这个谢贼嘛,是仅次于王振的第二号人物,留下他,也是大有用处地!呜哈哈!”他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道:“既然如此,那本帅就免去谢贼一死!将其和其它明朝文武关押在一起!”

薛若冰脸上飞出朵红花,连忙弯腰拱手道:“多谢大帅!”她转向谢小石道:“小石头,还不赶快向大帅谢恩?”

谢小石转过身,道:“薛姑娘,你又何必向在下求情,死便死了,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既然大帅开了恩,那俺就多谢大帅恩典了!”说完,冲也先连连弯腰拱手。

也先指着他哈哈大笑道:“狗贼便是如此了!你别谢本帅,还是谢那些为你求情的人吧!”

谢小石冲薛若冰、陆小翠连连弯腰拱手:“多谢二位姑娘说情,在下感激不尽,以后如有机会,定当厚报!”

薛若冰连连摆手道:“不用谢,你没事就好!”

陆小翠则双手交叉抱在前面,扬起头看着天,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嘴里直道:“这下咱们两清了!”

谢小石又冲也先抱拳拱手道:“大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帅能答应。”

也先愣了下,“你还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吧!”

谢小石道:“在下身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本职就是保卫陛下,如今虽已被俘,但是在下不愿意去别处,还是愿意留在陛下身边,保卫陛下。”

也先嘴巴撇起,“这个不用你管,本帅自会安排人手保卫大明皇帝的。”

谢小石道:“既然大帅如此说,那在下留下命来又有何用?大帅还是处死在下算了!”

“你!”也先指着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眉毛向上竖了起来。

皇帝上前步道:“大帅,还有诸位英雄好汉,你们都误会谢爱卿了,他可不是什么土木堡失败的罪魁祸首,他自始至终都在朕身边保卫朕,没有参与军机大事,更没有制定什么战略决策,这场大败怎么可能由他来负担呢?

既然朕被俘了,也没什么话好说,还是希望大帅将他拨到朕的身边,继续尽护卫之责,这样朕就感激不尽了!”

也先歪着脑袋看了皇帝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又回过头看看阿鲁巴图道:“军师以为如何?”

阿鲁巴图道:“留他在大明皇帝身边何碍?而且依据古例,被俘的王公大臣,身边总有几个贴身的侍者,以安其心。”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五十七章 群情激愤(1) 也先沉思片刻道:“也罢,那就让他待在皇帝身边吧!”

谢小石抱拳拱手道:“多谢大帅!”

皇帝长长出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陆小翠上前道:“大帅,虽然如此,但是要小心此人,对付他,估计要派五百名精锐士卒日夜看守才行!除此之外,还要将其捆得牢牢的!”

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小翠过虑了,此人何德何能,要如此重视?你没听到他是怎么被俘的?”

众人也都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陆小翠脸红脖子粗,退了下去。

谢小石走到皇帝身边,拱手施礼道:“小臣参见陛下!”

皇帝连连摆手道:“不必如此,朕现在已经成了俘虏了,不要再提陛下这个词了!”

谢小石弯腰拱手道:“遵旨!”

孔雀夫人眉毛向上飞起,上前道:“大帅,现在我们已取得了土木堡大战的胜利,接下来该当如何?”

也先站在山顶上,环顾四周,心中顿时起了股豪气,伸开双臂,看着四周道:“那还用说,本帅决定休息十天,杀羊宰马犒赏士卒!”

众瓦剌骑兵手举刀枪,连着发出“哦哦”的声音,人人满脸笑容。

皇帝、谢小石和众明朝文武官员向后退了下去。

正在这时,从斜刺里走出位人,身穿黑色牛皮甲,腰间佩着弯刀,冬瓜脸,一撇八字胡,年约四十上下,令人意外的是他没有戴帽子,光着头,头发的前半部分被剃光,只在中间留了块巴掌大小的头发,像块膏药贴在头上,那块头发被扎成了个筷子长短的小辫子。

他头皮发青,脑门发亮,上前两步道:“大帅,此时万万不可休息,因乘明军土木堡大败,喘息未定之际,挥军马不停蹄,直取大明京师!如此定获全功!”

说着,他两眼闪闪发亮,右手握成拳头,狠狠向下砸了下。

也先倒吸口气,上下打量几下此人,连忙道:“尔是何人?”

此人抱拳道:“在下乃长白山下女真部落首领,听闻大帅要与明军大战,特引兵前来助战!”

阿鲁巴图看了看此人,眉头皱起,上前道:“大帅,他们不属于我们部族,不过在大帅征调各处草原荒漠兵马时,他们也兴冲冲赶来了,只带来了五百人!”

也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甩了下袖子,转过身道:“小小部落首领,怎敢说如此大话?哼!你且退下!”

此人愣了下,倒吸口气,连忙拱手道:“大帅,此千载难逢之机,万万不可失去!”说话时,他头上的辫子直往上翘。

众瓦剌文武官员看着他的辫子,哈哈大笑,又看着他的牛皮甲,像个坎肩,中间是排扣,扣了好几行,不由连连摆手道:“你看你,头发也没梳好,衣服也没穿好,怎么能谈如此重大的军机大事?快快下去,大帅现在心情好,不怪罪你!”

此人连退两步,指着他们道:“你们——”他嘴唇青紫,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最后道:“我的头发,那是有讲究的,那叫地平天圆,八荒六合,承天地之赐;此服装亦有讲究,叫做横挡竖何,扫平天下!”

“呜哈哈!”众人捂着肚子,仰面朝天,鼻涕眼泪直流。

有人连连摆手道:“快快下去!快快下去!莫在丢人现眼,什么八荒六合,我看乘早滚蛋。这衣服你们自己穿、头发你们自己用好了,我们可不搭理!”

明朝的文武官员见了,也是捂着嘴“哧哧”直笑,“这等奇装异服,真是谁人敢穿,谁会梳这种辫子?总之我大明朝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呜哈哈哈!”众人更是捂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

这人面色铁青,浑身抖个不停,最后“啪”地跺了下脚,手指天空道:“我建州女真爱新觉罗部对天发誓,要让普天之下,亿万兆民,都要梳此头,穿此衣!”

话音未落,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咔啦”响了声霹雳,一道闪电从北向南,斜着劈下,横贯不知多长,土木堡大地似乎也抖了几下。

众人愣了愣,抬头看向天空。

此人甩了下袖子道:“本以为大帅是位英雄豪杰,如今看来,真令在下失望,告辞!”说完,飞步向山下走去。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嘻嘻直笑,“此人真是脑袋出问题了。让普天之下,亿万兆民梳此头,穿此衣,也包括大明朝?”

“呜哈哈哈!”他们还没笑起来,明朝的文武官员已前仰后合,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皇帝连连摇头,“真是蛮荒怪人也!”

谢小石却浑身发抖,嘴唇青紫,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深思。

也先挥了下手道:“莫管他,我们继续休息十天,养好精神,再管其它!”说完,他斜眼看了下皇帝,眼睛眯成条缝,手捋胡须道:“只要他在本帅手上,还怕大明江山不手到擒来?”

众瓦剌文臣武将兴高采烈,开始打扫战场。

此次他们缴获金银财宝、布帛绸缎无数,堆得小山样高,除此之外,还有牛马等数万头,粮食无数,各种兵器盔甲不计其数,堆了无数堆。

孔雀夫人看着战场,连连点头,走到也先身边道:“大帅,乘此良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明朝京师,何尝不是机会?”

阿鲁巴图也是连连点头。

也先沉思道:“本帅何尝不想一口气吃下明朝?可是你们看这可能吗?经过阳和口、土木堡之战,我军伤亡惨重,疲劳不堪,急需休养补充,而且你们看看,这收拾战场,估计也要等个五六天,实在不能再接着打下去了。”

众人频频点头。

也先指着方才那人走的方向道:“那个小部落的首领,怎么知道天下大势的道理?打了几个小胜仗,就飞了天了,以为夺取天下不过唾口唾沫,实不知天高地厚!”

众人连连点头:“对!对!”

明朝的官员也竖起大指,频频点头道:“也先元帅真是目光深远,妙策如神,怪不得会打胜仗呢!”他们不由肃然起敬,冲也先连连拱手。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五十八章 群情激愤(2) 皇帝也是连连点头道:“果然如此,朕手下若是有人能有他这样的见识,何愁不封狼居胥,横扫大漠?怎么会有如此大败!”

“滋滋滋”也先头顶直冒青气,他看着天空,觉得自己好像能飞起来,顿时红光满面。

众人无不称赞也先。

谢小石长出口气,“幸好他的见识到此为止了!”随后他低下头,默不作声。

薛若冰走到他身边,从袖口掏出块白色巾帕,擦拭他的额头,他是连连摇头,走到旁边。

皇帝道:“谢爱卿,你衣服已经破烂,满脸血污,还是梳洗一新吧。”

谢小石打个哆嗦,连忙道:“陛下,如今小臣已成俘虏,哪还能讲这些?”

众瓦剌骑兵停止追击,开始安营扎寨,巡视四方。

如今他们反倒驻扎在土木堡,不过他们吸取了明军的教训,派重兵牢牢守住水源地,任谁也无法抢走。

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带着武林盟的人且战且退,追击他们的瓦剌骑兵没有近身搏斗,而是追着他们不停地放箭,箭如雨发,直射向武林盟。

玉虚道长身上带伤,身手没有原先那么灵活,竟连中两箭,幸好没有命中要害,饶是如此,却也令他跑起路来摇摇晃晃。

武林盟的人不停的挥舞兵器拨打雕翎箭,身手较弱的连连中箭,沿路倒了一地,不知排出多远。

明军往深山老林跑,往山沟里跑,还有往平地跑的,路上踩踏而死者不计其数,也不知跑了多久,后面的追兵渐渐撤退了,他们才松了口气,四处寻找将领,但是已经是兵将失散,不知所踪。

武林盟众人连伤带病,爬过了几道山岭,走到了东边,翻上了一座山脉,低头向下看去,前面是百丈悬崖,后面是连绵起伏的高山,杀声渐渐消失。

他们停了下来,坐在山顶上左看右看。

这时,武林盟中人只剩下五六百,少部分人跑散,大部分壮烈牺牲。

剩下的人中,又有半数带着伤病,他们爬上山顶,已经动弹不了了,躺在地上直哼哼,连玉虚道长也不例外。

玉虚道长斜躺在块山石上,左肩和右臂各扎着支箭,箭尾微微晃动着,他看着四周,又看看武林盟众人,不由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了空大师手持九环锡杖,大红袈裟已破了几个口子,像布条似的直往上飘,他是面红耳赤,低着头,直念“阿弥陀佛。”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和龙紫云,则顺利突围,跟着他们走到这里,身上也没带伤,至于其它掌门,无不伤痕累累,昆仑掌门背后中了箭,青城和华山掌门甚至中了几刀,鲜血直流,躺在地下包扎伤口。

众人看看四周,人数已所剩不多,出发的三千人,如今十去七八,可谓元气大伤。

想到这里,他们不由低头抽泣起来。

玉虚道长连连摆手道:“大家不要伤心,只要突出重围就是好事!”

“什么好事?你看看我们牺牲了多少人啊?”有人摊开两手直看向他。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更是上前两步,抓住了空大师的衣领,泪流满面道:“大师!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输的这么惨?这么惨?”

众人无不抬头看着了空大师道:“大师,你是武林盟主,你倒说过话呀!”

他们满脸焦急之色。

了空大师低下头,嘴唇蠕动了几下,道:“弥陀佛,此次大败,实在是大出老衲意料之外!老衲对不起诸位,也对不起战死的无数将士,更对不起天下黎民苍生啊!”

他仰面朝天,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串泪水。

玉虚道长道:“大师,这次败仗,事出有因,和大师无关,大师不要过于自责,眼下重要的是赶紧赶回京师,准备新的战斗!”

了空大师“呵呵”几声道:“老衲身为武林盟主,皇帝亲封的大国师,面对如此大的败仗,怎能说和老衲无关?老衲如何面对武林同道和朝野官民?”

众人全低头默然不语。

了空大师抬起右掌,低头看了看,气运丹田,突然将手掌抬到空中,猛地向脑门拍去。

众人猛吃一惊,连忙道:“大师!”

“啪!”地声,了空大师的手掌重重拍在脑门上,如击石碑,顿时他额头出了血,身子晃了晃,向悬崖下倒去。

玉虚道长猛地站起来身来,连声道:“大师怎可如此!”

了空大师回头看了眼玉虚道长道:“道长,武林盟就交给你了,老衲以死向天下谢罪,你要好好保重!”说完,闭上眼睛,身子像落叶似的直坠下悬崖。

“大师!大师!”众人蜂拥而来,挤到悬崖边上,向下看去。

了空大师已无影无踪。

众人眼圈红了,举起兵器道:“要为大师报仇!为大师报仇!”

玉虚道长不惜带着伤,连瘸带拐走到悬崖边上,连声道:“大师何必如此?整个武林盟还要你带啊!”

几名少林弟子则连滚带爬到悬崖边上,连声道:“方丈!方丈!”顿了顿,他们道:“方丈既然已经跳崖,我等也不落后,随同他去罢!”

说完站起身要往下跳,众武林盟中人连忙拉住他们,道:“千万不可!”

玉虚道长闭上眼睛,眼中滴下几滴泪珠,连连摆手道:“大师已去,你们要做的不是随他而去,而是坚决战斗,抗击也先骑兵,这样才能最好的回报大师!”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眼圈通红道:“不错,只有这样,大师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少林弟子被众人七手八脚从悬崖边上拖了回来。

昆仑掌门道:“道长,现在大师已去,龙庄主也早已阵殁,我们武林盟该何去何从?”

众人目光全转向了玉虚道长,紧咬着嘴唇,眼中满是泪水。

玉虚道长沉思片刻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大师尸首,运回少林厚葬,至于其它人,则返回京师,以待其变!”他抬起头,看着天空,眼中满是雾水道:“那里将是又一场风雨!”

少林弟子泪流满面道:“道长,诸位掌门,寻找大师尸身之事,由我等去做好了,你们还是快快赶回京师吧!”说完,他们转身向悬崖边走去,翻过山脉,转到悬崖的那一头,了空大师坠落的地方。

章节目录 第七百五十九章 群情激愤(3) 众人翻过道山岭,转到了那座悬崖的前面。

这里怪石嶙峋,树木郁郁葱葱,正面有座石壁似的悬崖,高达五六座摩天大楼,从下往上望去,高入云霄。

众人在悬崖下四处寻找着,终于找到了了空大师,他已经被摔得血肉模糊。

少林弟子见状,鼻子一酸,眼泪直流,扑上去,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方丈!方丈!”

武林盟众人围在了空大师身边,全低下了头,眼圈红红,双手下垂,围了一圈又一圈。

山林中阵阵冷风吹来,吹得树木“哗哗”直晃,几只黑色的鸟雀“呱呱”叫着从天空飞走,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蓝得像大海。

玉虚道长站在了空大师身边,身上包扎着纱布,鲜血将纱布染得通红,他顾不得这些,低着头,抽搐了几下,道:“大师,其实你根本不必如此,这场大败与你何干,你要将它揽下?实在是令人痛惜啊!”

他跺着脚,用拳头捶打着胸膛,嘴里发出“咳咳”的声音。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上前道:“大师,你这一去,我们武林盟就没了主心骨,这以后该何去何从啊?”

众人听后,更加悲痛,泣不成声。

玉虚道长转身道:“杜总管,你看以后之路该怎么走?”

他说了两声,却无人回应。

众人全扭头看去,发现杜一平不在队中,不由大惊道:“杜总管呢?”

他们四下寻找,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时,队伍中有个人猛地拍了下额头,道:“杜总管早就失散了,他就没跟上来!”

众人恍然大悟,他们一直没见到杜一平,后来了空大师出事时,他们注意力全被这事吸引,也就没注意杜一平不在队中这件事了,直到玉虚道长提起,他们才想起来。

定远师太跺了下脚,摇了摇头,“了空大师、龙庄主已殁,杜总管要是再有闪失,我们武林盟真凶多吉少了!”

玉虚道长低下头,沉默不语。

少林弟子收敛了空大师尸首,几个人抬着,冲武林盟众人道:“道长,诸位江湖同道,在下这就带方丈返回少林,不能再和你们一起了,还望诸位见谅!”

众人连连点头,挥手道:“去吧!去吧!”

玉虚道长拱拱手道:“几位高僧,如果不是前线战事异常紧急,片刻也离不开,我等也应该护送大师回少林,现在只能由你们独自护送大师了,在下等也深感过意不去。”

“在大师将要走的时候——”他顿了顿,后撤两步道:“我等也没有什么礼物相送,唯有向大师深鞠一躬,以表敬意!”

说完,他拱起手,冲了空大师深深鞠了一躬,几乎达到九十度。

其它的武林盟众人也二话不说,全弯腰深鞠起了躬。

少林弟子弟子点点头,道:“多谢诸位,如此,我们便告辞了!”说完,他们抬着了空大师,大踏步的向南边走去。

众武林盟人还是保持着鞠躬的姿式,纹丝不动,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直起身来。

众人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然后全转向了玉虚道长,注视着他,满脸期待。

玉虚道长看着少林弟子远去的方向,过了半盏茶工夫,方低下头,道:“现在我们也无话可说,唯有尽快返回京师!”

众人点了点头,排起队,向京师的方向走去。

在武林盟队伍后撤的过程中,杜一平殿后,他挥舞大刀砍倒几名追来瓦剌骑兵后,举目望去,只见漫山遍野都是跑来跑去的明军,他们互相冲撞着,有的甚至掉头往回跑。

他们自相践踏、冲撞而死者,不比被瓦剌骑兵杀死者少。

杜一平是连连摇头,“如此这样,那还得了?即使是跑,也要跑个像样!”他忍不住一挥手,冲众明兵道:“你们不能这样!大家伙把队伍散开,向南边跑,向开阔的地方跑,不要挤!”

然后他同几名武林盟中人,上前去引导明军有秩序的撤退。

在解开了几个挤成大团的明军队伍的疙瘩后,他回头一看,武林盟的大部队已无影无踪,不由连连摇头,叹了口气。

他挠了挠头,左看右看,正不知所措间,有名明军将领大踏步地跑了来。

这名明军将领满脸络腮胡子,四十余岁,手里提着两把斧头,各重二十四斤,正是当初护送于谦入京的参将金光。

他拎着两把斧子,在明军队伍中跑来跑去,道:“大家朝这边跑!朝这边跑!”

明军大部分将领,不是被俘就是战死,剩下的明军将领,则跑得无影无踪,甚至有化装成士卒,混在普通士兵队伍中,谁也不认得谁。

满山遍野跑的明军,竟没个领头的,他们只顾四处乱跑,谁也不服谁。

杜一平一拍脑袋:“好咧!总算逮着个当大官的!”他连忙上前拦住金光道:“这位将军,现在明军中已没个领头的,由你来领头带领大家撤退如何?”

金光愣了愣,抬头看了眼杜一平,他身位参将,也曾经见过杜一平在皇帝面前献策,认得他,连忙弯腰拱手道:“原来是武林盟的杜神算!在下有礼了!”

杜一平连忙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何必多礼?况且在下乃草民,怎能和将军大人相提并论?”

金光连连点头:“对对对!”随后又挠挠头道:“只是在下仅是个小小的参将,怎么能指挥带领如此众多的士卒呢?”

“事情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若将军肯答应,杜某便有一策献上,包管让将军能顺利指挥这些军兵!”

金光左右看看,连连点头道:“非是在下想要获得什么高官厚爵,只是这些军兵若无个领头的,非全军覆没不可!也罢,为了众人免遭覆灭,在下就勉为其难,权且当个领头的吧,还望杜总管示教!”

杜一平点点头,拍了下手道:“请将军上马!”

有人牵过匹枣红马,高大健壮,比寻常的马高上半头,仰起头,“唏溜溜”直叫。

金光迟疑了下,自己乃步将,不惯骑马,不过既然杜神算如此安排,他也顾不得多想,翻身便上了马。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六十章 群情激愤(4) 杜一平见他上了马,点点头,然后指着名冲入明军阵中乱砍乱杀的瓦剌骑兵道:“请将军速斩那人!”

金光二话不说,飞马奔向那名瓦剌骑兵。

杜一平则四下寻找,迅速找到了面明军的旗帜,被扔在地下,他捡了起来,迎风一晃,展开有两个门板大小,有两个人叠起来那么高。

杜一平点了点头,笑道:“这回不错!”说完,他举着旗帜向金光的方向跑去。

那名瓦剌骑兵在明军阵中左劈右砍,明军则只顾逃亡奔跑,即使有足够的能力消灭他,也顾不上,反而互相冲撞,让那名瓦剌骑兵砍了个尽兴。

他仰面朝天,哈哈大笑,头发都竖了起来,尖叫道:“阿礼不花也不过如此吧!”

话音未落,金光已拍马赶到,抡圆了斧子砍向这名瓦剌骑兵,这名瓦剌骑兵砍得顺手,对明军浑不在意,顺手抡刀去挡。

只听“喀喇”他的弯刀被大斧子砍成两截,他的虎口也被震出了血。

这名瓦剌骑兵愣了下,“怎么会这样?”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金光的另一把大斧子就抡了过来,令他毫无阻拦,“咔嚓”声就把他砍落下马。

“轰”地下,周围的明军震动了。

明军之前自相冲撞,根本无力对付那名瓦剌骑兵,只当他是了不起的战将,更加害怕,如今一见金光上来,只两斧子就把那名瓦剌骑兵砍倒,不由大吃一惊,看着金光,满是震惊之色。

金光撇了撇嘴,“这还稍稍提了点气!”他扭过头来道:“杜神算,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杜一平已举着大旗跑到了他的身边,将大旗高高举起道:“众位明军弟兄们,大家听好了!现在一切听这位将军的指挥,他让你们往哪跑,你们往哪跑!”

他将旗帜挥舞了几下,扭头冲金光道:“这位将军,你只管下令吧!在下举着旗帜,就跟在你身边!”

金光一愣,他挥着斧子,向南边的处较为平坦的山林一指道:“大家向那边跑!”

众明军“刷”地停止了乱窜,齐刷刷向金光所指的方向跑去。

在金光的指引下,混乱不堪的明军,逐渐变得有序起来,向着南边撤退,并且还能顺势回过头来抵挡几下瓦剌骑兵的攻击,让大军撤退的更顺利。

瓦剌骑兵的战果急剧减少,不过他们也没在意,明军主力已被消灭,接下来的明军虽然跑了些,他们也只当是自己体力下降,不能像之前那样大量消灭明军了,浑然没发现明军中出现的微小变化。

金光骑在马上,眉毛胡子直往上飞,他摇头晃脑,自语道:“嗨!之前我喊破了嗓子,都没什么用。如今杜神算略施计谋,便让队伍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神算。杜神算!”

他扭头看向杜一平。

杜一平在马下步行着,双手举着旗帜,但是身子直摇,随后晃了晃,将旗帜支在地上,自己在双手拄着旗帜,面色苍白道:“这位将军,大局已了,杜某也不能为你举旗了,你另换一人代替,希望你能带领大军顺利撤退,能撤退多少算多少!”

说完,身子一歪,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他的后背,刺猬似的扎满了箭。

原来,瓦剌骑兵在追击时,已发现举旗的他,因此不断向他所在的方向冲击,在遭到明军阻拦后,又不停地射箭,箭如雨发,都射向旗帜。

杜一平左拦右挡,还是未能把箭全部挡住,最终中箭,他是硬撑着口气,眼看到了较为安全的地段,方倒地而亡。

金光鼻头一酸,连忙翻身下马,扶着杜一平的肩头,连声叫道:“杜神算!杜神算!”

半晌也没有回音。

这时候,明军已回过神来,围上来,道:“将军,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走?”

金光愣了下,“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必须尽快转移!”他站起身道:“收敛杜神算的尸身,全军翻山越岭,返回京师!”

“哦!”明军举起刀枪,哇哇直叫。

这支明军便翻山越岭,向京师的方向走来。

在晋北山地,还有支明军队伍猫在山林中,静静注视眼前飞驰而过的瓦剌骑兵,大气也不出一声。

原来,他们是给龙振星押运火神枪的队伍,他们还未走到前线,就听闻龙振星兵败的消息,领头的东厂太监大吃一惊,扭头想往回跑,但是瓦剌骑兵已追了上来。

他们已无法原路返回,便就势躲在一处山林中,看着瓦剌骑兵飞马而过。

也先当时心里只想着要和明军主力决战,哪里会注意到这支小部队,且不说没发现,就是发现了,也不会搭理。

待瓦剌骑兵走过后,众明军问东厂太监,“公公,这回我们该往哪走?”

东厂太监头脑直发胀,道:“你们说该往哪走?”

众人七嘴八舌道:“既然火神枪没送上前线,我们不如返回找监军大人交令!”

又有人道:“不可!我们没完成任务,怎么能回营交令?”

众人道:“唉!你此言差矣!我们虽没完成任务,可是也是按时抵达前线,只是前线已经吃了大败仗,火神枪再送去已经晚了,这可赖不了我们!”

他们达成一致后,便转向东厂太监。

东厂太监低头沉思:“什么赖不赖得了我们?关键是厂公一句话,他说是我们的责任就是!这个龙将军战死,厂公必然勃然大怒,要找个筏子!”

想到这里,他浑身直发抖。

最后,他咬了咬牙,挥了挥手道:“大家先在山林中躲避一时,待过了这个风头在行交待!”

众人听后,频频点头。

于是,这支队伍就没有回营交令,而是躲在山林中,四处打转,悄悄地跟在瓦剌骑兵的后面,直到土木堡之变后,这支部队是魂飞魄散,扔下火神枪四下乱跑。

东厂太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队伍拢住。

他聚集起队伍道:“大家先返回,把丢失的火神枪找回,然后带着它们返回京师,听候发落!”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便去找火神枪。

火神枪被他们扔在山林里,找了整整一天才找全,幸好由于战争,周围没有百姓,瓦剌骑兵和明军主力俱不在那里,不然那么多的火神枪扔的满地都是,要想找全还真不容易。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六十一章 群情激愤(5) 京师城西的处四合院内,寂静无声,此时已是后半夜,家家灯火早已熄灭,周围黑漆漆一团,只有天上挂着一轮明月,给地面铺了层银霜。

正在这时,突然从街面传来阵密集的马蹄声,有匹马飞快地跑来,借着月光,可看见马上的人身着红袍,头戴皂角帽。

这匹马直奔向这处四合院,来人翻身下马,走到门前,二话不说,抬起手来,将门拍的山响,在寂静的黑夜中足足传出半条街远。

几次喘息的工夫之后,院内传来个少年的声音:“谁呀?深更半夜的,敲什么门?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吗?”

话音刚落,门“哗啦”声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个脑袋,十六七岁,两眼乌溜溜直转,正是蓝儿,他嘴巴鼓起像皮球,看着来人直翻白眼。

他刚要开口骂两句,来人抢上步道:“在下东厂统领,有紧急军情求见于大人,还望这位小哥通禀下!”

这名东厂统领满头是汗,额头直冒火,面红耳赤,“呼呼”喘着气。

蓝儿嘴巴一撇,道:“于大人刚刚歇下,你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说完,他身子往后一撤,就要关门。

东厂统领连忙双手往前一推,连声道:“这是特大紧急军情,请无论如何尽快回禀于大人!”

蓝儿蹦起半人多高,叫道:“什么特大紧急军情,别总拿这个说事!于大人这些天忙得上气不接下气,您就不能让他歇歇?”

他牙齿咬得“咔咔”响,硬是要关门。

“咣!”地声,这名东厂统领二话不说,双手猛地向前一推,硬是将门推开,把蓝儿向后推了个趔趄。

蓝儿面容失色,连忙道:“哎!你这是干什么?”

东厂统领咬牙道:“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于大人!”

他的话音未落,四合院正中房间的门,“吱呀”声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个人,道:“蓝儿,不得无礼!这位公差如此着急,定有重大事件发生!快快让他进来!”

来人正是于谦,他身披着青色长袍,面容清癯,两眼还是红肿的,这是连日劳累的缘故。

蓝儿“哎”了声,只好退了几步,放这名东厂统领入内。

东厂统领大踏步地走入院内,来到于谦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单膝跪地,向上拱手道:“在下东厂督公王振座下统领,拜见于大人!”

于谦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点点头道:“不必客气,有什么话里面谈!”

说着,于谦把他让入客厅,让蓝儿上杯茶。

这名东厂统领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好像还没喝够。

于谦倒吸口气,暗思道:“如此模样,似乎不是官方派来的,这倒底什么来路?”他头皮直发炸,然后硬着头皮道:“这位公公,不知深夜找于某,有何公干?”

这名东厂统领“扑通”声坐倒在地,“哇”地声鼻涕眼泪直流,号啕大哭道:“启禀于大人,大事不好了!我大明军在土木堡惨遭失败!厂公王振被蓝将军当场劈死,陛下不知下落!”

于谦倒吸口气,身上披的青袍掉在地上,他身子向后晃了晃,只觉得天旋地转。

蓝儿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定住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名东厂太监,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手里端着的空茶碗“咣当”声掉在地上,摔倒粉碎,他也恍若无觉。

过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他才回过神来,上前两步道:“你说什么?这怎么会是真的?一定是假的!你说呀,你方才说得都是假的!”他抓住东厂统领的衣襟,摇个不停。

于谦定下神来,摆了摆手道:“蓝儿住手!”然后他转向东厂统领道:“这位公公,你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这名东厂统领道:“启禀于大人,具体情况咱也不知。只知八月十五日夜,厂公突然下令屯扎在土木堡的大明军撤离。谁知在撤退的过程中,也先大军突然杀到,顿时全军崩溃。

在下起初一直在厂公周围,厂公到处找陛下也没找到,后来撞见了蓝将军,蓝将军二话不说,就用锤子劈死了厂公,然后冲入敌军,壮烈牺牲。在下是奋力杀出重围,不顾一切逃往京师。但是进了京师后,不知该找何人,只好找于大人禀明此事,然后如何处理,请于大人决断!”

于谦深吸口气,指着他道:“你这话属实?”

东厂统领道:“小人亲自从战场上杀出来,亲眼目睹,自是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他的头发竖起来,手指着天空。

于谦也顾不得掉在地上的衣服,在屋内来回走着圈子,手拈胡须道:“这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蓝儿回过神来,拾起于谦掉在地上的衣服,给他披上道:“于大人,不如找各位大人一起商量吧!”

于谦连连点头道:“对!对!快去请留守京师的各位大人来!”随后他顿了下道:“不必到我这里来,去皇宫面见皇后!”

“唉!”蓝儿答应一声跑了出去,刚跑到院子里,猛地停下,“于大人身边没人,就我一个,谁去传信呢?”

他看看左右,又返回道:“于大人,蓝儿一人去传信来不及,你看如何是好?”

于谦跺着脚道:“混蛋!你去找户部尚书胡大人,只要信传到他那儿,不用多久,全京师人都会知道的!”

“哎哎!”蓝儿连声答应着,跑了出去。

于谦转身冲东厂统领道:“这位公公,可否随本官同去皇宫,路上,本官还需要知道更多的、详细的情况!”

东厂统领连连点头道:“唉!小人遵命!”他站起身,随于谦向外走去。

于谦边往外走,边思考着,走了没几步,东厂统领突然道:“于大人,若是入宫见皇后,须得正服。”

于谦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只是随身的青布长袍,不由拍了下额头,“本官着急了,你且稍候,本官换身衣服前来!”

东厂统领走到院子外,呆呆等着于谦。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于谦身着大红官袍走了出来,边走边系着纽扣,然后风似的向前走到:“咱们边走边谈!”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六十二章 群情激愤(6) 于谦大踏步走在前面,昂首挺胸道:“这位公公,此事如此重大,怎么就你孤身前来?”

土木堡之变,明军大败,纵然官方消息没有传出,但是无数的败兵,那也会把消息传往四面八方,如今这只是一名东厂太监前来报信,于谦故有此疑问。

东厂统领弯腰躬身道:“于大人见教的是,您老去看看京师城门外,已有些人跑回来了,更多的人正往这里跑。只是这京师防守严密,他们根本入不了城,只有在下,身位厂公的座下亲信,有厂公的金鈚令箭,故而能深夜进城。只是进城之后,不知道找谁,只好来找于大人。”

于谦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随后他眉毛向上挑起,勃然大怒道:“这京师把守城门的是何人?如此重大的军情,竟然敢挡住不报!快把他们叫来!”

他嘴里说着,依然脚步如风地向前跑,但是他身边除了这名东厂统领,也没别人。

蓝儿风似的跑向户部尚书胡大用的府邸。

这里是片宅院,比于谦的四合院大了几倍不止,门口还蹲着两只半人高的石狮子。

黑色的大门紧闭,蓝儿走到门前,二话不说,拾起块砖头,“咣咣咣!”猛地砸起门来,“咔嚓”声,竟把砖头砸成两半,声音直冲云霄,两条街外都能听见。

蓝儿还觉不够,手里拿着半块砖头,抡圆了砸向大门,把大门砸了大大小小无数的坑,震得这个宅院直跳。

里面传来雷鸣似的吼声:“哪来的野小子,敢在这儿砸门?活腻味了?看胡老爷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门“咣”地声被打开,从里面走出几个人,领头的五大三粗,圆脑袋,草包肚子,穿着白色小褂,袖子捋到胳膊肘上,正是户部尚书胡大用,他身边跟着几名下人。

胡大用看了眼蓝儿,倒吸口气,道:“蓝儿,你这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把本大人的门砸破了,要赔!”

“走开!”蓝儿昂首挺胸,捋胳膊挽袖子,摇头晃脑道:“我要见户部尚书胡大人,有特大紧急军情!”说完,昂首阔步向里走。

胡大人愣了下,抓着腮帮子道:“这小子搞什么鬼?”他也不敢多说,连忙跟在蓝儿背后,满脸赔笑地向前走。

蓝儿径直进入客厅,这里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点着几盏油灯,将客厅照得亮如白昼。

蓝儿大大咧咧坐在了客厅正中的太师椅上,挥手道:“给小哥上杯茶来,小哥口渴的紧!”

“哎哟!”胡大人的管家叫了起来,“蓝儿,你也不看看你是谁?怎么敢这么跟胡大人说话?小心我克你!”他抡起了拳头。

胡大用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挥手挡住他道:“慢来!你先上杯茶,听他说什么?”

“哎!”管家答应着下去了。

胡大用转向蓝儿道:“蓝小哥,你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要说得好,有赏!说得不好,回头叫你扫厕所。”

蓝儿摇头晃脑,嘴巴撇上了天,“保证让你震惊的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呣?”胡大用挺了挺草包肚子,点了点头,道:“好好!我先等着!”说完,他进去换衣服。

片刻之后,胡大用换了身崭新的大红官袍走了过来,站在蓝儿身边,拱手道:“请蓝儿小哥说说,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蓝儿手捧着茶杯,喝了两口茶,抬头看了眼胡大用,张开嘴要说话,突然眼珠一转,将茶杯交到胡大用手中道:“老大人先端着它,免得它要摔碎了,赖我!”

胡大用一愣,“这是什么话?你说!你说!”他双手将茶杯端在手中。

蓝儿站起身,鼓起嘴道:“启禀胡大人,大明军在土木堡大败!王振当场被蓝将军格杀,陛下下落不明!”

“啊?”胡大用如同被雷劈了下,怔怔站住不动了,手也不由自主地一松,茶杯直落下地,“咣”地声摔得粉碎,他也混无知觉。

蓝儿摇头晃脑,看着天空。

过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胡大用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双手抓住蓝儿的衣领道:“蓝儿,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小子可被骗我,若不然,可没好果子吃!”

蓝儿一下蹦起半人多高,脸红脖子粗,手指天空道:“骗人是小狗!谁深更半夜跑来说这个?是有位东厂公公连夜去找于大人,他刚刚从前线败逃回来,把这消息传来。于大人特别派我来给大人传递消息,他还要召集留守京师的各位大人,立即去皇宫面见皇后!”

胡大用呆了呆,不由两眼一红,转过身来到:“这真令人难过,叫人怎么办?”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最后抬起头道:“好,这就去入宫!”随后他挥了下手道:“你们快去给其它大人传达这个消息,让他们同去进宫!”

其它下人抱拳拱手,转身要走,胡大用又厉声道:“不管怎样!一定要让他们到!打也要打起来!”

“是!”众下人雷霆般地吼了声,大踏步向外走去。

“咣咣!”深夜的京师,不断传来踹门声,震得京师直跳。

各位留守京师的文武大员,嘟嘟囔囔走出府邸,道:“进宫就进宫呗,踹门干什么?”他们纷纷向皇宫走去。

此时已是后半夜,京师却好像开了锅似的,各路人马都向皇宫的方向跑。

在京师的柳府,却平静如水,一点消息都没有,也无人走动。

柳随风却没有歇息,他在院中练剑,从晚饭后直练到现在,也没停下。

整个院落,就他一人,他手舞大剑,左劈右砍,树木的影子拉开有几辆马车长,将房屋都盖住了,他还在树下练剑。

练了不知多久,他突然停了下来,耳朵竖了起来,左看右看,眉毛拧成了疙瘩。

他听到大街上不时传来“骨碌碌”马车轮滚动的声音,人们也跑来跑去,似乎有什么事发生。

他手拄着剑,在院中走来走去,低头暗思:“大军出发已有一月多了,京师素来平静无事,这回事怎么了?”他突地眉毛向上挑起,道:“莫非有人图谋不轨?”

想到这儿,他三步并两步,向院子外走去。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六十三章 群情激愤(7) 柳随风出了院门,向右边走去,走出了这个巷子,来到大街上。

这时候,大街上三三两两有些人在跑动,有的骑着马,有的坐着轿子,还有的甚至穿着官袍,步行在大街上跑,身后跟着几名家丁。

柳随风愣了下,飞身而起,直飞出两辆马车远,落在名步行的官员面前。

那名官员只觉白影一闪,面前落下个人,手提大剑,他“哇”地声叫瘫倒在地,两腿筛糠似的抖道:“瓦剌来了!瓦剌来了!”

“轰”地声,周围的人,抱着脑袋四下逃跑,还有骑马的,“咣”地声撞在墙上,翻落下马,然后站起来,二话不说,拐脚往前跑,边跑边叫:“大事不好!敌人杀进来了!”

柳随风身子猛地一震,连忙拱手道:“这位大人,在下不是别人,乃是从六品黄门侍郎柳随风,大人口中所说的瓦剌来了,是何意?”

那名官员连着喘了好几口气,方才定下神来,仔细看了看柳随风,道:“原来是柳大人,幸会幸会,你还不知道吧,陛下在前线土木堡打了大败仗,全军覆没!”

“啊!”柳随风如同被雷劈了下,头发直往上飞,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响道:“你待怎讲?”

那名官员道:“陛下在土木堡打了大败仗,全军覆没,陛下下落不明!”

“呜呼呀!”柳随风“呼”地飞起三层楼高,将手中长剑猛地向天空劈了下,自左向右,划出道弯弓似的白色弧线,发出“呼呼”的破风声。

他身子停在半空,头发海藻似的向上飘,衣袖猎猎起舞,好像鼓风机吹的似的。

那名官员抬头看了眼他,一甩袖子,叫声:“我地天呀,快点跑啊!”他向东边跑去,跑了段路,猛地拍了下额头道:“皇宫在后面!”然后,他转过身来,向皇宫的方向跑。

柳随风落下地面,大步流星,三步并两步追上他,拍着他的肩道:“大人,柳某还有详情不知,向大人讨教!”

“详情?本官也不知详情!你去找别人问!”他甩着袖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柳随风愣了下,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他连滚带爬,消失在黑夜中。

他挠了挠头,看了看左右,大街上跑动的人多起来,除了官员和其下人外,还有不少百姓,他们都扯着嗓子喊道:“大事不好!瓦剌杀进来了!大家快跑呀!”

柳随风眉头皱起,飞身而起,落在那些跑动的百姓面前,厉声道:“住口!谁在乱叫,当场拿住问官!”

那些百姓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呆呆看着他。

柳随风道:“你们听何人说此谣言?你们可曾亲眼见着瓦剌骑兵入城?现在起,不许乱叫乱喊,各自回家歇息去吧!再有乱叫乱喊者,当场缉拿问罪!”

那些百姓哆嗦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向回走。

虽然这些百姓不叫喊,但是其它地方的百姓,则跑来跑去,并且人数越来越多。

柳随风眉头皱起道:“凭我一人之力,怎么能阻止住那么多人乱跑,需得守城官兵前来才行,那些人呢?”他喃喃说着,返回了柳府。

于谦首先赶到了皇城门下,开口冲上叫城门。

把守皇城的现在只剩下马顺带领的五百名锦衣卫,他们见京师似乎乱了起来,“哇”地声大叫,纷纷赶去把守城门,将皇城的大门关得紧紧的,丝毫风也不透漏,然后点起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在城墙上走来走去,虎视眈眈看着四方。

当于谦在城下叫门时,众锦衣卫打鸡血似的跳起来,纷纷拔出绣春刀,对着城门下的于谦,叫道:“大人,在下奉令严守城门,没有监军大人的手令,任何人都不能入宫!大人还是转回去吧!不然——”

他们亮了亮手中的绣春刀,寒光闪闪。

于谦倒吸口气,额头直冒冷汗,道:“这如何是好?现在有特大紧急军情,要入宫面见皇后!”

马顺小跑着来到的城楼上,冲下看了看,连连摇头道:“不管什么特大紧急军情,只要没有监军大人的手令,一概不许入内!”

“你!”于谦手指他,嘴唇直发抖,连声道:“误事!误事!”

他身边的那名东厂统领,则高声叫道:“马统领,你认得咱家吗?别人信不过,你还信不过咱家?咱家这回事真真正正告诉你,前线发生大事了,你必须马上打开城门,让于大人入内!”

马顺愣了下,挠了挠头,低头沉思片刻,自语道:“厂公临出发时,千叮咛万嘱咐,非得他亲笔手令,即使是有人请到了圣上的圣旨,都不可以放入!”

想到这里,他是连连摇头:“这位统领,恕在下无礼,在下领东厂督公、监军大人的命令,把守此地,绝不放任何人入内!你们不管说什么借口,都没有用,还是赶紧转回吧!”

他拍了拍腰间的绣春刀,寒光凛凛,眉毛向上飞起。

“监军大人临行时,亲口吩咐,无论他是何人,无论他来头多大,也无论他找什么借口,都断然不准闯入皇宫,不然格杀勿论!出了天大的事,也由监军大人一力承担!”

想到这儿,他眉头拧起,不由自主抓住了绣春刀的刀柄,露出丝丝杀气。

东厂统领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头上直冒白烟,他直咂牙花,跺着脚道:“唉!还要什么监军大人的手令?他都被人锤死了!”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的似的,在城门下团团转,丝毫也没有办法。

这时候,半个京师的灯光都亮了起来,人们开始纷纷叫嚷起来。

马顺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摇了摇:“呀!兵变!”他“呛啷”声将绣春刀拔出,挥舞着刀叫道:“大家快快!做好准备,严守皇城!”

众锦衣卫纷纷亮出刀,在城墙上跑来跑去。

马顺跑了几步,低下头,道:“光这些人怎么行?还应再叫些人来?”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破锣似的叫喊声:“瓦剌骑兵杀进来了!瓦剌骑兵杀进来了!”

他哆嗦了下,身子左摇右晃,将刀舞来舞去,“什么瓦剌骑兵?”他咬了咬牙,“不管什么骑兵,反正死守皇宫!”

他头上带着股青气,飞身而去。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六十四章 新皇登基(1) 于谦看了看左右,连声道:“嗨!这怎么行?敌人还没杀到,就自相扰乱?快快派人去请九门提督——”话刚说出口,就停下了,他低头自思道:“九门提督蓝大人已去了前线,现在留守的人是谁?怎么不派兵维持秩序?”

他抬起头来,身边除了那名东厂统领,没有别人,不由得连连跺脚。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有辆驴车“吱扭扭”地跑来,车旁边跑着几名家人,除他们外,蓝儿也在旁边跑着。

当他跑到皇城门下时,连忙跑上前冲于谦道:“于大人,使命已经传达,很快各位留守京师的大人就来了!现在是胡大人首先赶来!”

话音未落,驴车上跳下个胖大的老者,南瓜脑袋水桶腰,酒糟鼻子闪闪发亮,正是户部尚书胡大用。

他晃着脑袋来到于谦面前,连忙拱手道:“于大人好!”

于谦连忙拱手还礼道:“胡大人来得正好,在下有要事和胡大人相商!”

胡大用连连点头:“对对!”他看看左右,不由眉头皱起,道:“哎!这么大的事发生,怎么皇宫连个动静都没有?还不放我们进去?”

于谦连连摆手:“他们奉命守在那儿,谁来都不会放入的!”

“岂有此理!”胡大用眉毛胡子向上飞起,狠狠跺了下脚,“他们是木头脑袋,这么大的事发生他们不知道?还在这儿啾啾?防别人也防不了咱们,来人!给我砸门!”

“唉!”几名胡府的下人,捋胳膊挽袖子,鼓着嘴向皇宫城门走去。

蓝儿眉毛向上飞起,拍着手笑道:“好好!胡大人有气魄!连皇城门都敢砸!”

于谦连忙上前拦住道:“胡大人且慢!这里是皇城,不要冲动!”随后他低头道:“虽入不了宫,但还不是最重要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人维持住京师秩序。你没见那么多人开始跑动?必须尽快阻止!”

胡大用猛地拍了下脑袋,道:“哎呀!若非于大人提醒,老胡险些忘个干净!快快!你们去找京师留守军兵,叫他们阻止百姓乱跑!”

那几名下人答应了声,飞快地跑去了。

胡大用看着他们的背影道:“那些家伙是怎么传的消息?怎么眨眼就闹得满城风雨?”

于谦也看着那几名下人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看皇城城楼上锦衣卫,连连摇头道:“他这里如此,京师守备那儿也好不了多少。胡大人,我们恐怕没法命令京师守备的军马出动!”

胡大用又猛地拍了下额头,连连道:“哎呀!于大人所言极是,真是事到临头,处处不顺手!不行,必须马上入宫!让皇后出面维持秩序!”

于谦摆摆手:“皇后也不行!能有权调动他们的唯有陛下了!”说完,他仰天长叹了声。

蓝儿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右手握成拳头,拍着左手掌道:“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那可怎么办?”

这时候,向皇城赶来的文武官员越来越多,不到半盏茶工夫,就聚集了半个足球场大小。

他们见了面,纷纷问候,然后道:“于大人,胡大人,到处传说的瓦剌骑兵杀入京师,是真的吗?”

“嗯?”蓝儿愣了下,“怎么消息传来传去,竟变成这样了?”他连忙高声叫道:“各位大人,这哪里是真的?只是陛下在前线大败,下落不明!”

他们在城门下叽叽哇哇地说个不停,城楼上的锦衣卫则竖起耳朵听。

听了半晌,纷纷道:“难道陛下打了败仗?”然后去找马顺,道:“马统领,你看外面议论纷纷,我们该怎么办?”

马顺的金鱼眼挤了又挤,连连摇头道:“安静!以不变应万变!你们先在此守候,不得乱动,我去面见皇后,向她请示!”说完,飞步向城楼下走去。

他穿过两重宫殿,来到处偏殿前。

这里原本黑漆漆的,现在也点了灯,照得这处院落亮如白昼。

红衣宫女和红衣太监在偏殿外走来走去,没走几步,就撞到起。

马顺来到偏殿前,冲上拱手道:“烦各位公公进去回禀声,说锦衣卫统领马顺求见皇后。”

有几名太监飞似的跑了进去。

须臾,有名身着凤袍、头戴金冠的女子走了出来,正是皇后。她身边还跟着名红衣宫女,国字脸,面白如玉,腰间挂着把绣春刀,足蹬黑色牛皮靴,手里捧着个婴儿,正是万贞儿。

婴儿是皇太子朱见深,他手脚乱晃,吱吱哇哇叫唤着。

皇后愁眉紧锁,三步并两步走出,还未等马顺开口说话,她就抢先道:“马顺!外面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处都在说陛下打了败仗?”

马顺连忙弯腰拱手道:“参见皇后娘娘!外面的传言,是真是假,在下也不知,而且也没有见到正式的公文,只是在叫唤。在下想,若陛下真打了败仗,厂公定会八百里加急,送来亲笔信。所以在下请皇后娘娘不要着急,安心等待正式消息传来!”

皇后连连点头:“好好!如此有劳马统领了。哀家这几日是心惊胆战呀!”

她转回身向宫内走,她身边的万贞儿道:“皇后娘娘,这事定是讹传,您不必担心!”随后,她转向马顺道:“马顺,厂公可是将大事交到你头上了,你可得小心留神!别被人骗了!”

“唉唉!”马顺连声答应着走了出去。

胡大用的几名下人,飞快地跑向西城京师守备府,还未到那儿时,就见那儿已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

他们冲进了守备府,走上走下,走了几圈,也没碰上个人,不由连连挠头道:“咦?人呢?”

在西城的城墙边,围着群明军官兵,他们看着城墙下。

在他们围拢的城墙垛口上,拴着个胳膊粗的棕绳,直坠下城墙,有名身着绿袍,头戴铜盔、身披铜甲的明军将领,正抓着绳子往下爬。

他边往下爬,边冲上道:“你们不要着急,本将军只是外出打探下消息,你们要紧守四城,不要放任何人出入!”

众明军官兵咬着嘴唇,眼含热泪道:“将军真是好人,冒险外出打探消息,弥天大勇!”他们使劲地点头道:“放心,守备大人,您就只管去吧!我们会好好把守城门的!”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六十五章 新皇登基(2) 京师守备坠着绳子,落到地面后,左右看了看,低着头,猫着腰,跑到野地里,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他出去打探情况后,京师的明军无人统领,全蹲在城墙上,看着京师内灯火一片接一片亮起,跑到大街上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几乎人人都呼喊“敌军杀进城了!”

在于谦面前,跑来的百姓足足有半条街长,他们快把皇城门下的场地占满了,还不停有百姓跑来。

于谦脸上拉下道道黑线,上前冲老百姓道:“老乡们,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快快回去,不要乱!”

其它在场的明朝文武官员,也纷纷上前,叫百姓回去,并且他们的随从也在往外推。

但是百姓站着不动,后面还不断有人,站在前面的百姓高叫道:“大人!是不是敌军杀进城了?我们去找皇帝!”

于谦额头冷汗直冒,连声道:“这是讹传!你们看,现在哪有敌军半个影子?还是先回去再说,我等正讨论如何处理此事!”

百姓还是站在原地,转来转去,举起手臂,纷纷叫道:“我们不愿离去,要和陛下在一起,看他怎么处理这事!”

于谦愣了半晌,转回头,同其它几位文武官员说起来。

正在这时,百姓群中挤出几个人,直向于谦和明朝众文武官员走来,他们正是胡大用派去找京师守备的下人。

他们到胡大用面前,拱手道:“大人,京师守备不知所踪,都督府空空无人,没人指挥那些士卒,士卒们都蹲在城墙上看。”

众文武官员直咬牙、跺脚,连声道:“快快,派那个谁谁谁去!”

说完,大眼瞪小眼,他们真不知现在该派何人去,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于谦见此情状,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只好将就如此了。百姓可到这里来集中,但是要派人现场维持秩序,不要让他们在城里到处乱跑!”

众文武连连点头:“对对!是这样的!”

蓝儿踮着脚叫道:“老乡们!你们站在这儿别跑,等候宫中传来消息!”

众百姓听了,连连点头,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其它地方乱跑的百姓知道这儿的消息后,也纷纷赶来,越聚越多,几乎把皇城前面好几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全站满了,而且向四下延伸,周围几条街也都站满了人。

他们光站在原地看,没有到处乱跑,这样原本乱成一团的京师,倒平静下来。

于谦频频点头,“如此甚好!大家都呆在这儿,更有利于解决问题!”

其它的文武官员也是翘起大指,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

马顺带着锦衣卫在城墙上向下看去,百姓集中在这儿,无边无际,望不到头,不由倒吸口气,他也是挠着头,团团转,自语道:“这下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有锦衣卫上前道:“头儿,这门倒底是打开还是不打开?”

马顺额头直冒冷汗,浑身筛糠似的抖,“若打开了,到时厂公可绕不了我,若不打卡,眼前的情景可真难办!”

于谦看了看天空,道:“眼看快到开城门的时间了,派人告诉把守城门的官兵,要把从前线败退回来的官兵首先放入城,我们还有很多事要找他们问问!”

胡大用跺了脚道:“于老倌怎么不早说?难道还有人往这里跑?”

于谦点头道:“多着哩,还会越来越多!”

胡大用大叫道:“要是这样,还用得着多想?当然是快快放入!那还要等什么开放城门的时间,现在就放!就现在!”

众文武官员捂着嘴直笑:“这个于老倌真是太死板了!”

于谦低下头,脸红脖子粗。

有官员向西城门跑去。

蓝儿踮起脚,扯着嗓子道:“这有什么?你们看看城上那位,那才叫死板!”

众文武脸刷地黑了下来,转来转去道:“陛下没有,监军没有,甚至连兵部尚书都没有,这大明军马谁来调动?”他们急的脑袋直冒火。

那几名跑向西城门的官员,能不能提前叫开城门,都成了问号。

想到这儿,众人连连摇头叹气,完全不知所措。

众人全看向了于谦,于谦的脸也是黑乎乎一团,他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呆呆站在这儿。

京师柳府,灯火通明,将府宅上下照得亮如白昼。

在柳府客厅内,坐着个白衣人,剑眉星目,手持柄门板似的长剑,坐在客厅正中的太师椅上,低着头,纹丝不动,汗水从他额头一滴一滴往下淌,此人正是柳随风。

明军前线大败的消息在京师的后半夜传开后,几乎家家都点起了灯,人人惊慌失措,纷纷上街打听情况。

东方雪和柳金燕虽没出去,但是也全身披挂,手提宝剑,来到客厅内,站在柳随风的身边,纹丝不动;除她们外,柳府上下人等也全起来了,他们大部分围在客厅周围,呆呆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始终拄着宝剑,低着头,保持这个姿势不知多久,直到天边出现了鱼肚白。

柳金燕跺了下脚,咬着牙道:“二哥,怎么还纹丝不动?京师都响开锅了,听说许多大人还有百姓,都往皇城那儿跑!咱们也去吧!”

柳随风的脸胀得通红,两眼直直看着地面,牙齿咬了又咬,发出阵阵“咔咔”的声音。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他才咬着牙,发出如撕裂铁皮的声音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么不去,要去,就要干大的!”

东方雪和柳金燕愣了愣,互相看了几眼,连连摇头。

柳金燕道:“二哥,什么是大的?”

柳随风两眼变得血红,发出夜枭似的声音,“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我还要更确切的消息!更确切的消息!”

柳金燕直挠头,“前线大败,京师文武和百姓齐聚皇城,这消息难道还不够确切吗?”

“不够!”柳随风头“呼”地抬起来,头发向上飘起,平地刮起股旋风,吹得衣服猎猎直舞,他的脸扭曲成麻花,叫道:“我要知道陛下和王振的确切消息!”

“陛下和王振?”东方雪和柳金燕齐挠头,她们互相看了眼,连连摇头,满脸茫然。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六十六章 新皇登基(3) 柳金燕上前道:“二哥,知道他们的消息有什么用!”

“有大用!”柳随风嘴巴张开,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你不懂这个,只知道它有用就行了!”

柳金燕“哦”了声,退了下去。

东方雪道:“现在四门守卫甚严,哪能得到他们的消息?就算是消息传来,也应该首先传到皇城门前那些文武官员手中。相公不如去那看看情况吧!”

柳随风摆了下手,“你们不懂!我要提前知道这个消息!”

东方雪和柳金燕又愣了下,连连摇头,不明所以。

柳随风站起身道:“只有提前知道这个消息,才好决定下一步的计划!我柳家兴衰荣辱,在此一举!”

东方雪和柳金燕满腹疑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消息呢?

她们正在胡思乱想间,柳府上空突然传来“扑棱棱”阵响,一只白色的鸽子飞了下来,直飞向客厅门前,它落在地下后,在门前走来走去。

柳随风三步并两步,走到鸽子前,伸手抓起鸽子,鸽子腿上拴着个纸条。

他解开纸条,放下鸽子,展开纸条来看。

他眼睛瞪得溜圆,上下来回看了无数遍,二指宽的纸条,不过区区十余字,他足足看了小半盏茶时间,然后突然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柳金燕上前道:“二哥,上面写着什么?”

柳随风将纸条递到她手中道:“看后销毁!”

柳金燕接过纸条,上下看了几眼,只见纸条上写着“土木堡大败,帝俘,王振亡。”纸条上的字,是人咬破手指,用鲜血写成的。

柳金燕看着纸条,起先倒吸口气,如同被雷劈了下,浑身颤抖不已,接着眉头皱成了疙瘩,连连摇头道:“这对我们有何帮助?”说话间,她将纸条撕的粉碎,变成烟雾状片片飘落。

柳随风伸出右手,叫道:“取我的白龙马来!我这就去皇城!”

“唉!”柳府下人答应了一声,去牵马了。

柳随风愣了下,看看左右,在原地走了几圈,点点头道:“此事重大,非吾一人之力能完成!还需要人手,越多越好!”

想到这儿,他挥了下手,道:“所有柳府人等,不分男女老幼,全跟我去皇城!”他顿了下又道:“全带上趁手的家伙!”

柳金燕道:“二哥,难道连我也去?”

柳随风点点头:“不错,多个人总是多份力量。五妹身手虽不及我,但对付十个八个普通人不在话下,当然有用!而且作用很大!”

柳金燕“哇”地声叫,蹦起半人多高,拍着手道:“太好了!没想到我也可以发挥大的作用了!好的,二哥稍候,我去去就来!”说完,她飞似的向里屋跑去。

东方雪道:“既然五妹都去,那在下更义不容辞了!”她冲柳随风拱了拱手道:“臣妾愿打头阵!”

柳随风背着手,看了看她,点点头,道:“难得夫人大义凛然,你若去,柳某更是如虎添翼,不过头阵不必,由我亲自冲锋,夫人只是殿后就好!”

东方雪点点头,退到旁边,她没有去后屋准备,身上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提着柄宝剑,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柳随风看看天空道:“唉!柳某真是无能,手头人手太少,竟要夫人和五妹亲自出马,实在令人汗颜!如果不是此次行动关系我柳家兴衰荣辱,根本就不会叫你们出手的!”

东方雪摇头笑道:“夫君不必多虑,在下和五妹都是武林中人,打打杀杀已不奇怪,出手又何妨?”

“就是!”说话间,柳金燕走入大厅,她披了身黄金锁子软甲,亮光闪闪,手里提着柄宝剑,她转了两圈道:“舍妹正无所事事,烦闷无比,如今有这个机会,定要大显身手,砍几个人看看!”

柳随风看了看她,点点头道:“好!准备好了,现在就出发!”

他牵着白龙马,率先出了柳府,身后跟着东方雪、柳金燕及柳府下人,队伍排开有半条街长,人人手里提刀拿剑,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路上的行人一见他们,“呀!”地叫了声,连退数步,转到街角,缩成团,瑟瑟发抖道:“要出大事!”

这支队伍直向皇城跑去,脚踩着地面,发出“夸夸”的声音,震得大街微微抖动,声音传出半里地外。

柳随风跑出几箭地远,忽地勒住马,低头沉思了片刻,“这事还得同他商量下!”想到这儿,他挥了挥手,道:“大家先别去皇城,先去另个地方!”

说完,他拨转马头,向另个地方跑去。

众人愣了愣,也转身跟着他向东边跑,离皇城越来越远。

京师东城英王府,也已是灯火通明,照得王府上下亮如白昼。

英王朱祁镇坐在客厅内,唉声叹气,眼泪直流,他的身边,站着身着凤冠霞帔的英王妃外加几名身着红袍的王府下人。

英王妃道:“王爷,现在的情况已清楚了,你不能坐在这儿无动于衷,起码要和那些文武官员同去皇城。”

英王猛地抬起头道:“你懂什么?”他“呼”地站起身,脸胀得通红道:“那地方,别人都能去,就本王不能去!本王要去了,那可是要——”他用手在脖子间来回划了几下。

“嘶——”王府下人全倒吸口气,退后几步,默不作声。

英王妃也愣了下,点头道:“王爷也太胆小了,现在我们是为国为民,岂可不去?别人是不会为此说三道四的!”

众王府下人频频点头。

英王听了,还是不停地摇头,背着手,在客厅内转圈圈。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声叫,有名王府下人跌跌撞撞跑进来,叫道:“启禀王爷,黄门侍郎柳随风求见!”

众人一愣,“怎么是他?”

英王顿了下,连连摇头:“京师大员个个不来,甚至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来通知本王,如今只跑来个从六品的黄门侍郎,你们说皇城那地方,本王能去吗?”

众人一愣,连连点头称是。

英王挥了下手道:“派人告诉柳黄门,说本王正在休息,不见客,请他转回别处!”

“唉!”那名王府下人,答应了声,跑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六十七章 新皇登基(4) 那名下人跑出去没多久,就听院子发出“咣”地声响,门被踹开了。

柳随风大踏步走了进来,剑眉倒竖,两眼圆睁,边走边道:“英王身为大明皇朝的王爷,当今陛下的御弟,对前线出了如此重大的事,怎可无动于衷?这怎不令人寒心?”

几名王府下人上来拦住他,他双臂一拨拉,将他们拨到两边,继续向前走,边走头发还向上飘了起来。

英王听到这几句话,倒吸口气,连忙三步并两步的走了出来,边走边冲柳随风连连拱手道:“本王有恙,有失远迎,还望柳大人见谅!”

英王妃和几名王府的下人也跟了出来,上下打量柳随风。

柳随风冲英王抱拳道:“王爷客气,柳某此来,只为一件事,王爷对眼下的情况如何看待?”

英王愣了下,连忙道:“此处非谈话之所,有什么事,还是请柳黄门里面详谈!”

柳随风摆手道:“不必!现在群臣百姓齐聚皇城,柳某接下来也要去那儿,只是不知英王可否与柳某同去?”

英王如同被雷劈了下,浑身木木的,呆了足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方嗫嚅道:“本王愿去,只怕朝臣及闲杂人等说三道四,故不能去那儿,还望柳大人理解!”

柳随风“哗”地转过身来,侧面对着英王,别过头,咬着牙道:“英王殿下,心中是否有大明江山?”

“当然!”英王挺直了胸膛,目光炯炯有神道:“大明江山时时刻刻在本王心中挂念,就是为它上刀山、下火海,本王也在所不惜!”

柳随风点了下头,“英王殿下这么想就好,既然如此,还怕什么闲杂人等说三道四,只管去皇城,主持大局!现在就只有英王殿下您可以稳住局面!”

“啊?”英王一哆嗦,浑身筛糠似的抖,“柳大人,这么大的事,本王怎么可以做到?还望柳大人另选它人!”他连连摆手,头像拨郎鼓似的摇。

英王妃上前两步道:“柳黄门,京师留守大员甚多,谁不能主持大局?而且前线虽然传出败仗,但不久后陛下和监军大人就会返回,你硬让英王殿下去,只怕有所不妥!”

王府的下人也是连连摇头,直咂牙花:“此事搞不好,形同谋反,万万去不得!”

柳随风跺了下脚,“现在形势危急,英王殿下若不早作打算,只怕后悔不及!如果英王殿下执意不肯前去,柳某只得告辞!”他冲英王拱了拱手,转身向外走去。

英王和英王妃愣了下,互相看了看,大眼瞪小眼。

眼见柳随风就要走出院门,英王咬着牙,跺了下脚,恨声道:“也罢!为大明江山,本王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何况去个皇城?本王要去便去!”

说完,他抬起手,冲柳随风的后背道:“柳大人留步,本王这就同你去皇城!”

柳随风猛地停住脚步,耳朵竖了起来,眉毛向上飞起,“呼”地出了口长气,仰天道:“大事济矣!”说话时,他眼睛瞪圆了,发出道道白光,嘴角微微向上撇起,身上也发出阵淡淡的白光,如同薄雾似笼罩他全身。

英王妃连忙拉住英王的袖子道:“王爷殿下,那里去不得,若去了,你可得想想后果!”

其它王府下人也连连点头:“若去了,只怕有心人起疑,还望英王殿下三思!”

英王一挥手:“罢了!去便去了!现在形势如此危急,本王怎能不去?便被人说三道四,也不惧怕,自有苍天作证!”他指了指天空,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英王妃和王府下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眼看着英王同柳随风走了出去。

过了好半天工夫,英王妃才突然醒过神来,连忙挥手道:“快快!你们快去跟着王爷殿下,免得他出什么意外!”

几名王府下人答应着出去了。

英王出了王府,连马都没骑,走在柳随风身边道:“柳大人,本王此去,全为大明江山着想,休提什么要本王主持大局的事,本王只是随同众位大人,共同应付危局而已!”

柳随风连连点头:“只要英王殿下去了那儿,便成功了!”

他们向前走了没多久,几名王府下人追了出去,还牵着匹枣红马,边跑边道:“英王殿下,您的马!马!”

英王一愣,拍了下脑袋,道:“你看本王这脑袋,光顾着这事了,连马都忘了骑!”

“哈哈哈!”英王和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直冲云霄。

英王骑上枣红马,数名英王府下人跟随着。

柳随风也上了白龙马,与英王并肩而行,他后面是东方雪和柳金燕,她们二人分别骑着枣红马和乌骓马,距离柳随风仅半个马的身位,再往后,则跟着队柳府下人,全部步行,排开有小半条街长。

这行人飞似的向皇城跑去。

沿路的百姓越来越多,到距离皇城不到半条街远的地方时,已是人山人海,大街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人挤人,人挨人,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不但街上站满人,而且连房屋顶上,也站着许多人,跑来跑去。

英王和柳随风等人走到此处,已是寸步难行了。

他们皱了皱眉头,翻身下马,柳随风直往前拨拉,道:“让开!让开!让我们进去!”

但是百姓还是人挤着人,寸步也不让。

柳随风不由眉毛向上挑起,牙齿咬得“咔咔”响,“呛啷”声拔出背后的宝剑,厉声道:“再不让,别怪本人不客气!”

附近的百姓吓了大跳,连忙扭头看向他。

英王连连摆手道:“柳黄门,休得如此!快将宝剑收起,有话好说!”说完,他冲众百姓弯腰拱了拱手道:“父老乡亲们,麻烦你们让一让,本王要去皇城,面见众位大人,实是紧急公务在身,还望众位见谅!”

众百姓倒吸口气,纷纷围上来到:“王爷,请问您是哪位王爷?”

他们上下打量着英王,只见英王身着大红蟒缎锦袍,上面绣着金光闪闪的四爪盘旋金龙,头上戴着赤金八宝冠,足蹬青云履,不由人人大惊失色,“这果然是位王爷!”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六十八章 新皇登基(5) 英王未及搭话,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昂首挺胸上前道:“此乃英王殿下,大明皇帝的御弟,尔等还不见礼?”

众百姓纷纷弯腰拱手道:“参见英王殿下!参见英王殿下!”他们此时已是人挤着人,分不开身,连下蹲都难。

英王微笑着摆摆手道:“大家不必客气,只需让开条道儿,让本王进去,这就行了!”

众百姓连连点头,他们还未说话,从后面又挤过来几名身强力壮的大汉和一名老者,老者身着白布长袍,眉毛胡子花白,手拄着拐杖,上前道:“英王殿下!可是那位数月前,在京师制止谢贼沿路抢劫的那位的英王?”

英王愣了下,“这是什么话?”

他低下头,还未开口说话,就有人叫道:“就是他!就是他!”

“啊?原来这就是那位大仁大义的英王啊!”众百姓晃动起来,整个队伍如同波浪,摇来摇去,人人争着往前挤。

英王面红耳赤,双手连连摆动:“众位过奖了,那只是本王的下人不懂事,擅自——”

他话音未落,众百姓硬是挤开个巴掌大小的地方,纷纷下跪叩头道:“英王万岁!英王万岁!”

从天空往下望去,整条街密密麻麻跪满了百姓,如同到伏的麦子,齐面向英王,英王站在他们当中,像是青松挺立。

“呼”柳随风头上冒出股青气,用如同看蝼蚁似的眼神扫视了下众百姓,点头道:“必胜!”他将手臂举向高空,叫道:“众位百姓,前线明军在狗贼王振带领下,全线溃败,现在若救大明江山,只有英王殿下了!大家跟着英王殿下走啊!”

“哦!”众百姓跳起来,双臂举向空中,鸟雀似的蹦来蹦去,“我们拥护英王!拥护英王!走啊!”

那名白胡子老者跺了下脚道:“对啊!英王殿下老早就反对王振了,为此还被抓了起来。现在王振打了败仗,可知他不是东西。我们不拥护英王拥护谁?走啊!”

“哦!”众百姓簇拥着英王向前走去。

英王顿时冷汗直冒,连连摆手道:“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但是他的话声淹没在人海中,连他自己都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是被人抬着向前走,晃晃悠悠。

皇城门外的文武百官,正唉声叹气,急的团团转,猛见皇城东面的百姓队伍突然一震,然后大片跪倒,如同到伏的麦浪,他们倒吸口气,连忙向东边望去。

胡大用也大吃了惊,回顾于谦道:“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于谦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东边,看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突然面色变得惨白道:“大事不好!形势有变!”

众文武百官大吃一惊,向东边看了又看,后来听到“英王万岁!”的呼喊,不由汗如雨下,连忙看向众人道:“这还了得?”他们顿时两腿筛糠似的抖起来,汗水“滴答滴答”直往下淌。

马顺站在城门楼上,正陀螺似的转来转去,猛地看向东面,踮起脚看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突然脸色大变道:“这是要谋反!谋反!”

他将绣春刀举到空中道:“大家伙不要客气,杀!杀!”随后他对众锦衣卫道:“你们去弹下面的文武官员,我马上去向皇后娘娘汇报!”

“是!是!”众锦衣卫连忙冲他拱手,身子站得笔直,两眼炯炯有神。

马顺转身向后殿跑去,众锦衣卫则拔出了绣春刀,亮光闪闪,对着城下的众文武百官,虎视眈眈。

有人道:“是不是打开城门杀下去?”

又有人道:“难道真的大开杀戒?”

众锦衣卫看了看东城方向,“这真是要改朝换代了,还能不杀?杀!不管他是谁,出了天大的事,陛下和厂公也不会怪罪的!”

“嗯!”众锦衣卫重重点了下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两眼冒出红光。

于谦看着东边,连连跺脚道:“这么做绝对不行!绝对不行!”他又抬头看了看城门楼上锦衣卫,只见众锦衣卫已经拔出了腰刀,虎视眈眈,不由倒吸口气,头上冒出层冷汗。

其余的文武百官不明所以,有的看着东边摇头晃脑道:“好!好!就该这么办!”

还有的连连摇头:“不好!还是要去面见皇后,禀明情况。”

于谦则挥舞手臂道:“快点让百姓停下来!”但是百姓像波浪般涌来,无法阻止住,他不由跺脚道:“京师守备在哪里?在哪里?”

正在这时,皇城门“吱呀”声开了,有队锦衣卫提着刀冲了出来。

几名文武官员满面笑容道:“哎呀!总算开门了,快快进宫!”

他们向城门跑去,刚迎面碰上锦衣卫,锦衣卫就挥舞钢刀,二话不说,抡刀就砍,当场砍倒数名官员。

其它向城门跑的官员大吃一惊,猛地停住脚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乱砍人?”

话音未落,锦衣卫叫道:“将这些官员全部拿下,打入大狱!”

“啊?”众官员像被雷劈了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有人叫道:“我们都是来商量情况的,看如何解救前线危局的,干嘛把我们全部打入大狱?”说着,他们的脸变得通红起来,头上呼呼直冒火。

“这没有道理!”有人两眼圆睁,咬着牙,额头上青筋直跳。

“咔嚓!”冲上名锦衣卫,将这名大叫的官员砍倒。

顿时,文武官员的队伍乱了起来,人们惊叫道:“锦衣卫杀人了!锦衣卫杀人了!”众文武官员开始四散奔跑。

“啊?”围观的众百姓愣了下,道:“这还了得?打了败仗,还敢如此?不行!”他们涌上去,拦住锦衣卫。

众文武百官面色变得血红,有的趴倒在地,指着锦衣卫,浑身哆哆嗦嗦道:“这帮家伙,真是反了天了!谁给他们下的令,让他们这么干?”

于谦直跺脚道:“大势去矣!大势去矣!”说话间,两名锦衣卫围上来,虎视眈眈看着他。

于谦道:“你们如此乱杀乱抓,可是奉谁的命令?”

有官员道:“有陛下的圣旨吗?”

锦衣卫道:“什么圣旨不圣旨,我们是奉厂公的命令,缉拿不轨之徒!”

“我地天!”众文武百官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我当是有陛下的圣旨,原来什么都没有,是个区区大阉私下的命令,就敢这么干!简直是反了天了!大家伙别跑,打啊!”

有武将正跑得欢,听到这个话,猛地停住脚步,道:“原来是几个小宦官,连圣旨都没有,就私底下乱杀乱抓大臣,这还了得?我怕什么,先杀几个开开荤!到时陛下问起来,我也有的说!”

说完,他们转过身来,“呛啷”声,拔出腰间的佩刀,大踏步迎上锦衣卫,两眼瞪得似铜铃。

锦衣卫一哆嗦,道:“唉!你们怎么敢动刀?”

武将上前抡圆了钢刀,“咔嚓”砍倒了面前的锦衣卫,道:“老子告诉你们,除非有陛下圣旨,否则不得擅动朝廷大臣!”

众锦衣卫一愣,全停住了手,看着这名武将,全挠着头,“这个没有陛下的圣旨啊!”

他们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啊?”众文武官员回过神来,“原来是没有圣旨啊!”他们昂首挺胸,腆着肚子,“大家伙还愣什么,冲啊!”

“冲啊!”众文武百官像潮水般冲向皇城。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六十九章 新皇登基(6) 于谦冲众文武百官道:“大家不要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再动!”

正在这时,柳随风护卫着英王来到皇城门前。

众文武官员看见英王来到,纷纷上前道:“英王殿下,您看现在这情况,该怎么办?”

英王扭头一看,地上横躺着几名文武官员,血流满地,除他们外,还有数名锦衣卫倒在血泊中,不由倒吸口气,“呃”地叫了声,身子晃了晃,两眼一闭,倒在地上。

众文武大吃一惊,互相看着,一时不知所措。

众锦衣卫手持钢刀,面对着众文武,开始向皇城门内跑。

柳随风眉毛倒竖,喝道:“别让他们入城!”

他话音刚落,锦衣卫已跑入皇城,“咣”地声,将城门关闭。

柳随风道:“事已至此,大家还等什么,快冲啊!”说完,他飞身跃起二人多高,双手抱膝,在半空连着翻了几个筋斗,飞到皇城门前,还未落地,飞起脚踹在城门上。

城门刚刚关上,还来不及给它上拴,柳随风就踢到了,城门又“咣”地声被打开,里面正在关门的几名锦衣卫身子向后飞去,直飞出辆马车远。

柳随风落在地上,双眉倒竖,头发向上飘起,白色长袍猎猎起舞,他大踏步向里走,带起阵阵旋风。

里面的锦衣卫用钢刀对着他,面色苍白,嘴唇哆嗦道:“你、你要干什么?别乱来啊!”他们边说,边往后退。

柳随风抿着嘴,“哼哼”了两声,拔出长剑道:“尔等让开,放英王及众文武入宫,否则格杀勿论!”

“啊!”众锦衣卫身子一挺,双目瞪圆,厉声道:“你这是要谋反啊!真是胆大包天!休走,看刀!”他们抡圆了钢刀,飞身砍向柳随风。

柳随风半低着头,双手握住剑柄,头发向上飘动着,身上发出阵阵薄雾似的白光,“呀!”地叫了声,将大剑横着扫出,划出半个圆弧,亮光闪闪。

“轰”地声响,冲上来的几名锦衣卫被白光扫中,向后飞去,边向后飞,边鲜血飞溅。

其它的锦衣卫见状,倒吸口气,连忙向后跑,大声叫道:“造反了!造反了!他们杀进来了!”

于谦见状,也大吃一惊,身子猛地一震,厉声道:“柳黄门,你这是干什么?你若这样,局势将来如何收场?怎么向陛下交待?”

柳随风冷冷一笑道:“于大人过虑了,你没见情况已如此混乱了吗?众位大人只可向前,不可后退!”说完,他大踏步向皇城内走去。

东方雪和柳金燕提着宝剑,紧随在他身后。

于谦连连摇头,其它文武百官见状,“哇”地声叫,冲了进去,边冲边道:“要找败仗的元凶算账!”

于谦喝止不住他们,站在皇城门外连连跺脚,英王在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纹丝不动,于谦三步并两步走到英王面前,蹲下身,摇着他的肩头,连声道:“英王!英王!”

众百姓冲到皇城门口,停住脚步,睁大眼睛,探头探脑向内张望,嘴巴张得像鸡蛋。

于谦连忙站起身,双手伸开拦住他们道:“大家千万不要进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们权且呆在这儿,等本官和众位大人进去,向里面说明了情况,再通知大家如何?”

众百姓咬着嘴唇,连连点头。

于谦回头看了眼英王,弯腰拱手道:“事已至此,英王殿下也不能独自留在皇城门外,随本官共同入宫,面见皇后,剖明利害,如何?”

“哎哟!”英王喘了口气,睁开眼睛,缓缓醒了过来。

他点头道:“为江山社稷计,本王也不惧生死荣辱,同于大人共同入内好了!”

于谦点点头,后退了两步,冲他弯腰拱手,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英王从地上爬了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冲于谦同样弯腰拱了下手,道声:“于大人请!”

于谦保持原有姿势,低头道:“英王殿下先请!”

英王愣了愣,迈步走向皇城门。

众百姓向后退了退,在皇城门前出现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他们围在外面,垂手而立,瞪大眼睛看着英王。

英王回过身来,冲众百姓拱拱手,走到皇城门前,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城门。

城门有二层楼高,朱红的大门,宽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入,大门上钉满了金色的钉子,个个有拳头大小,门厚如板凳,推起来“嘎吱、嘎吱”直响。

门内是片空地,青石板铺地,正面对着高大巍峨的太和殿。

英王注视着前面,足足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他深吸口气,点了点头,目光炯炯有神,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于谦在他身后站着,还是保持着弯腰拱手的动作,待他入城后,于谦方出了口气,展了展衣袖,昂首挺胸而入。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王府下人,至于其它文武百官的随从,则没有入城,留在外面维持秩序。

柳随风大踏步地直向前走,众文武百官“哇哇”叫着向前冲,个个捋胳膊挽袖子。

众锦衣卫则围成个半圆圈,有半个足球场大小,手持钢刀对着他们,边向后退边道:“不许过来啊!不许过来!”

有名官员将拳头举到空中道:“大家伙冲啊,为前线的败仗讨个说法!”

众人“哇!”地声叫,冲了上去,众锦衣卫连连后退,自语道:“这下怎么办?快去找统领!”有人飞似的向后殿跑去。

马顺疾步来到后殿,在殿门口站定,双手抱拳道:“启禀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英王带着大批百姓,向皇城冲来,大有攻占宫城势头!”

皇后依然站在殿内,转个不停,等着前面的消息。

如今听马顺这么说,她“呀”地声叫,面色变得惨白,身子晃了两晃,向后倒去。

几名红衣宫女连忙扶住了她,万贞儿则站在她身边,还是腰佩弯刀,横眉立目道:“这怎么可能?定是假的!”

马顺连忙道:“在下亲眼所见,句句属实,众百姓簇拥着英王,直走向皇宫,嘴里还叫‘英王万岁!’”

万贞儿跺了下脚,道:“这个英王果然图谋不轨,还不快点拿下他?”

马顺连连摇头:“现在我们人手极少,只怕拿不住他!”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七十章 新皇登基(7) 皇后喘了口气,醒转过来道:“诸位不得如此,我料英王绝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们还是先去打听下情况,等候陛下的正式消息传来,再作打算!”

万贞儿咬着牙,双眉倒竖道:“这帮家伙就是乘陛下不在,就乱为王了!等陛下一回来,看怎么收拾他们!”

马顺愣了愣,点了点头,心中有数,抱拳拱手,道声:“告退!”便向前殿跑去。

他刚刚穿过两重宫殿,正迎面撞见名锦衣卫急匆匆跑来,他连忙道:“你不在前面守着,在这来干什么?”

这名锦衣卫道:“回统领大人,大家伙正找您呢!如今前面的大门,已被众文武百官打破了,他们全冲进来,吵吵嚷嚷,不依不饶!”

“啊!”马顺一呆,连忙道:“怎么这么快?你们怎么不拦杀?”

前来报信的锦衣卫道:“回大人,我们正要拦杀,可是面对他们,需要圣上的圣旨才行,否则是不行的!”

“圣旨!”马顺一愣,“不是说圣旨没用了吗?怎么还要它?”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不停地用拳头拍打着手掌道:“难道厂公的命令还不算数?”

“嘿嘿嘿!”众文武百官捋胳膊挽袖子,面对着众锦衣卫道:“你们快点让开!别给我提什么厂公,他的命令算什么?他做了大明四十万大军的监军,陛下御赐尚方宝剑,也只能对三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你们就想对我们下手,也不看看行吗?”

众锦衣卫愣了下,顿时抓耳挠腮起来:“人家厂公有陛下御赐的尚方宝剑,也只能斩杀三品以下官员,我们算什么?”这么想着,他们退的更开了。

众文武开始大踏步地向太和殿走去,离太和殿门前的台阶,只有不到两辆马车远的距离了。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鸦雀无声。

马顺飞似的从后面跑来,看见这种情况,双臂伸起,连声叫道:“诸位大人别动,一切等陛下的正式消息传来如何?”

柳随风嘴巴撇起,飞身跃起二人多高,飞到台阶上,一剑刺向他咽喉,他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一闪,闪出半个身位,柳随风此剑刺空。

柳随风愣了下,手腕翻转,剑在半空打个圆弧,反劈回来,像道电光。

马顺头上冒出层冷汗,“哇”地声叫,猛地弯下腰,来了记倒空飞,身子离地半人多高,打了个旋转,飞出半辆马车远,落在地上,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他手持钢刀对着柳随风道:“柳大人,你想干什么?难道就不能稍候片刻,等陛下的正式消息传来?”

众文武百官一愣,频频点头,齐扭头看向柳随风,满脸不解。

柳随风沉下脸,“哼哼”冷笑几声道:“诸位大人莫上当!还等陛下传消息?陛下在土木堡前线,已被瓦剌也先元帅俘虏了!他们分明是哄你们,好行缓兵之计!”

他话音刚落,“轰”地声,如同半空打了个霹雳,众文武百官如同被雷劈了下似的,站在原地直摇晃。

他们感到头晕目眩,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柳大人,此言当真?”

马顺也是一震,呆呆站在原地不动了,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正发呆时,柳随风一剑刺来,如同流星,“刷”地穿进了他的胸膛,血光飞溅。

“啊!”在后面看的红衣太监哆嗦了,拔腿就往里面跑。

柳随风拔出宝剑,拭拭上面的血迹道:“柳某以人头担保,此消息绝对属实!他们还在这儿给众位大人打马虎眼,实在不诚之极!”

“哇哇哇!”众文武百官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头发胡子直往上飘,双手握成拳头,晃个不停道:“原来如此!真是岂有此理!陛下被俘了,这全是王振闹的,我们找他算账去!冲啊!”

他们的身子好像是飞了起来,火车似的“轰隆隆”直往前冲,带着阵阵青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当即有数名红衣太监被他们打倒在地,乱棍打死。

众红衣太监疯了似的向后宫跑,边跑边叫:“大事不好!陛下被俘!文武百官冲入宫中,见人就杀!”

柳随风手抚着宝剑,眉毛向上飞起,“呵呵”了两声道:“杀呀!”他又飞身而起,冲向名锦衣卫。

皇后刚刚回过神来,气定神闲地坐下,嘴里还道:“只要陛下的消息传来,大家伙就不用怕了!”她身边的红衣宫女和太监连连点头。

她刚端起杯茶,还没抿上口,就有红衣太监冲了过来,进大殿时,绊了个跟头,也来不及爬起,趴在地上伸长手臂叫道:“皇后娘娘,陛下被俘了!陛下被俘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整个皇宫“轰”地声,地震似摇动起来,太监、宫女跑来跑去,纷纷叫道:“敌人杀进皇宫了!敌人杀进皇宫了!”

“扑通”皇后倒撞在地上,手中的茶杯“啪”地声掉落在地,摔个粉碎,她当时背过气去。

众红衣宫女和太监连忙扶起她,连声道:“皇后娘娘,你可得醒来,现在千万不能倒下啊!”

万贞儿一愣,走到殿门口,踮起脚尖看了看外面,外面声音如同沸锅,她不由倒吸口气,连忙转回道:“皇后殿下,现在该当如何?”

皇后“哎哟”声,悠悠醒来,面色惨白,气若游丝道:“陛下被俘,万难取回,只是要看顾好皇子见深,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万贞儿点了点头,跑到后面去找皇子。

柳随风砍倒两名锦衣卫,低头暗自道:“陛下被俘,打死也回不来了,其它人都不足虑,唯有那个小皇子,是心腹大患!”想到这儿,他剑眉倒竖,大踏步向后面的大殿走去。

沿途几名红衣太监端着盆水,冲了上来,他看也不看,长剑一挥,当即砍翻那几人,接着向前走。

其它的红衣太监和宫女见状,“哇哇”叫着四处乱跑,乱成锅粥,摆在柳随风面前的是条笔直的大道,直通向后面的大殿。

柳随风转过脸来,面如白纸,上面罩着层寒霜,带着股旋风,向皇子所在处走去。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七十一章 保卫京师(1) 红衣太监跌跌撞撞跑向后殿,哭爹叫娘道:“不好了!敌人杀过来了!”

皇后大吃一惊,面色变了又变,站直身,沉下脸道:“哀家不信,他们敢对哀家动手!走,出去看!”她甩了下袖子,向外走去。

众红衣宫女和太监连声道:“皇后万万不可,现在情况混乱,谁也认不清是谁,只恐有人暗中动手,到时死也查不出来!”

皇后停住脚步,愣了愣,低头沉思道:“哀家死不足惜,只是见深皇儿万万不可出事!”

她转回头,正看见万贞儿托着皇子跑了出来,满脸流汗,头发也向上飘起,点了下头道:“万贞儿,哀家去面见那些杀入皇宫的敌人,尽量阻止住他们,你速速带着皇儿逃跑,跑到个安全的地方,越远越好!”

万贞儿一愣,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她转身刚要从旁边跑开,突然停住脚步,转回头道:“皇后娘娘,奴婢跑出后,万一这里出事了怎么办?”

皇后道:“我这里你不用管,只管带着皇儿跑就是了!还有,跑出后,如果有可能,尽快去找陛下!”

万贞儿这下心中有底了,也明白跑出去后该怎么办了,她迅速点了下头,“唉”了声,道声:“皇后保重!”便提着钢刀,飞似的向皇宫外跑去。

皇后见她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方长出口气,点了下头,迈开步子向前面的宫殿走去。

她刚走出后宫,迎面正碰上柳随风,满脸杀气,提着把大剑,上面滴着血。

皇后愣了下,停住脚步,指着柳随风道:“你是何人,敢在宫中如此横行?”

柳随风停住脚步,看了看面前的皇后,只见她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全身大红,袍子上绣着凤凰飞舞的金色图案,后面还跟着群红衣太监和宫女,对她毕恭毕敬。

柳随风愣了下,向后退了半步,冲皇后弯腰拱手道:“在下黄门侍郎柳随风参见皇后!”

皇后定了定神,见他如此,略微松了口气,道:“柳黄门,你即为大明官吏,为何提剑在皇宫肆意乱闯?是何道理?”

柳随风面红耳赤,耳朵抖动了两下,咬了咬牙道:“不为别的,专门为诛除逆贼王振及其党羽。查此人指挥大明军队在土木堡大败亏输,实在是罪大恶极,群情激愤,不杀足以平民愤!”

皇后点了点头,抬起右手道:“既然你只是诛杀王振及其手下,你看看,哀家可是他们中的一员?”

柳随风倒吸口气,倒退两步,连连摇头道:“皇后殿下断断不是!”

“哼!”皇后倒吸口气,甩了下袖子,转过身道:“既然哀家不是,他提着大剑到这里来干什么?还不速速退去?”

柳随风顿时脸红脖子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东方雪和柳金燕也提着剑跑来,见到这种情况,连忙停住脚步,向皇后弯腰拱手。

柳金燕上前步,凑在柳随风耳边悄悄道:“二哥,快撤吧!现在群臣已经占领了太和殿!”

柳随风一怔,点了点头,他抬头看了看皇后的后面,没有丝毫皇子的影子,便知硬要查找皇子,无疑大海捞针,便退了步,冲皇后弯腰拱手道:“现在陛下在土木堡大败,朝中无主,群臣惊慌,还望皇后速去大殿,会见群臣,以定国事!”

皇后愣了下,看看左右,点点头,便跟着柳随风向大殿走去。

沿路无数宫女、太监跑动,撞来撞去,有的甚至撞在皇后的队伍中,“哎哟”之声不绝,将队伍撞得乱七八糟。

皇后眉头皱起,道:“这成何体统?还不叫他们速速平静下来,哀家这就去大殿会见群臣。会见完后,自然太平无事!”

数名跟着皇后的太监、宫女四下跑开,去劝说四下乱跑的宫人。

宫中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众文武百官进了太和殿,转来转去,上下打量着大殿。

大殿高约三层楼,半个足球场大小,雕梁画栋,立着数根红木柱子,两人合抱,撑住房梁,在前面则是个台阶,立着几道扶手,雕刻着龙的图案。

台阶上是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红砖铺地,上面铺着猩红地毯,空地上立着把金龙椅,椅子前有个金色的龙书案,正是皇帝朝见群臣时坐的地方。

如今这个地方空空如也。

群臣在大殿内转了几圈,然后看着台阶上的金龙椅直发愣。

有人道:“诸位大人,现在怎么办?”

其它文武官员连连摇头,不明所以,站着原地,直打圈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于谦陪同着英王走入了大殿,顿时大殿内闪出片红光。

众文武百官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道:“英王殿下好,于大人好!”问候完毕,就连声问他们该怎么办?

于谦道:“英王殿下意下如何?”

英王愣了下,连退两步,冲众文武弯腰拱手道:“小王才疏学浅,哪能知道处理这些大事?全凭诸位大人作主,小王只是陪同配合,全力支持!”

“好啊!”众文武百官炒豆似的拍起手来。

然后他们愣了下,又转向于谦。

于谦低头沉吟片刻道:“为今之计,还是先请皇后驾到,协商处理善后事宜!”

众文武呆了呆,只得连连点头,然后向后殿走去。

他们还未出了太和殿,柳随风陪同着皇后就来到了。

刚进大殿,陪同皇后的红衣太监有扬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众文武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让开条马车宽的甬道,让皇后走上大殿的台阶,然后弯腰拱手道:“参见皇后殿下!”

皇后走上台阶,看了看面前的金龙椅,却没有坐下,而是转过身来,面对群臣道:“诸位大人免礼,哀家此来,也是风闻前线我军大败,陛下下落不明,因此同大家商量该当如何?”

有大臣上前道:“皇后殿下,据说陛下已被瓦剌也先部请下去草原狩猎,只怕难以返回。”

皇后眉头皱起,“真是胡说八道,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会去草原狩猎?而且双方不是正打仗吗,陛下又怎么会被也先请去?”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七十二章 保卫京师(2) “这个——”这名大臣面红耳赤,半晌说不出话来。

于谦低头沉思片刻,猛地一震,指着这名大臣道:“这位大人,这话是听谁说的?你可知,此种消息若不属实,可是欺君之罪!”

大臣抬头看看四周,猛地发现柳随风,便指着他道:“是他说的!”

柳随风一愣,连忙道:“我何曾说过这种话?大人莫要乱指!”

众大臣齐上前道:“就是柳黄门说的,在大殿门口,你不亲手杀掉锦衣卫统领,还当众告诉我们这消息?”

柳随风顿时头皮发炸,连连顿足道:“什么话?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陛下被也先俘虏了!他回不来了!”

“轰!”地声,大殿如同炸开了锅,空气直震荡,声音“嗡嗡嗡”传来传去,刮起股旋风,吹得众人衣袖直往上飘。

皇后听到这个,脑袋“嗡”地大了圈,身子晃了两晃,手捂着头,面色苍白,向后倒去。

她身后的宫女、太监连忙上前扶住她道:“皇后!皇后!”

英王也是一震,身子向后摇了摇,坐倒在地,道:“什么?皇兄被俘?”他眼圈变得红了起来,抬头看着柳随风道:“柳黄门,这消息属实?”

柳随风点头道:“千真万确!虽然这消息还没有正式传来,但某料想,不出半日,就会有前线的紧急公文送到!”

“哇!”皇后听到这话,放声大哭,眼泪直流,“陛下被俘了!陛下被俘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她坐在地上,双手直揉眼睛。

胡大用上前道:“皇后莫要悲伤,还是等正式消息传来再说!眼下重要的是,如何处理目前的局势!”

皇后兀自低着头,“呜呜”哭着,满脸泪水,好像没听见他们的话。

众文武百官一愣,互相看了看,连连摆手道:“这可如何是好?”他们齐转向于谦,上前道:“于大人,您老该说句话吧!现在该怎么办?我们都听您的!”

英王坐在地下,也抬起头,两眼巴巴看着于谦,连连点头道:“对!本王全力支持于大人!”

于谦手拈胡须,沉吟起来。

他最先收到前线兵败的消息,并且从东厂统领那里了解的较为详细的情况,只是还不知皇帝已被俘。

他沉吟道:“本官最初的设想,是守卫京师,并且尽量寻找陛下,找到陛下后,再从长计议。可如果陛下巡狩的消息属实,那就万无可能找到陛下了。”

有大臣起身扬手道:“那现在朝廷无主了啊!”

这个声音如同闷雷在大殿中响起,震得大殿摇了三摇。

众文武百官无不面色煞白,六神无主,两手摊开连连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柳随风眉毛向上挑起,提起手中宝剑,举向空中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另立新君,以安军心民心!”

“啊?”众人猛地抬头看向了他,面色煞白。

皇后脸色更是变得惨绿,抬起头道:“另立新君?”

于谦连连摆手,“现在谈这个还为时过早!还是等前线传来正式的公文再说!”

柳随风上前步道:“于大人此言差矣,眼下局势危急,稍有闪失,必将出现大祸!陛下被俘,已是千真万确,何必等正式公文?”

众文武百官直咂牙花,连连道:“国立新君,非同小可,不可因为一些传言,就擅自如此,还是等正式公文到来才好决定!”

柳随风面红耳赤,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跺了下脚,道:“这些文武实在死板!”

东方雪上前道:“相公,陛下被俘已是板上钉钉,再拖延时间也是无济于事,况且这么大的事,前线的公文必然迅速送到!略等片刻又如何?”

柳随风咬了咬牙,点了下头,后退了两步。

于谦转过身来,冲众人道:“快派人去看看,前线的公文送到没有?”

他的话音未落,就有名红衣太监连滚带爬跑了进来,叫道:“报——,大明九边宣府传来特急公文!”

众文武一愣,连声道:“好好,快请他们进来!”

红衣太监才转过身,又有名红衣太监飞似的跑来,高声叫道:“报——,大明军前线怀来县传来特急公文!”

又有人报:“大同传来特急公文!”

“特急!”

“特急!”

这些标注有“特急”的公文,雪片似的飞入皇宫,众文武百官应接不暇。

皇后“嘤”地叫了声,昏倒在地,双目紧闭,背过气去。

她本来盼望着会出奇迹,又或是他们口中所说是讹传,但是一封接一封特急公文送到,每封都是情况危急,且已证明,皇帝被俘,再无半点差错,她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于谦、胡大用等众文武官员拆视着公文,上下打量,面色越来越冷。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面泛红光,“这些公文送得真及时啊!”他上前步,扬起手道:“诸位大人如何,陛下确实已回不来了,如今要尽快另立新君!”

于谦点了下头,手拈胡须道:“前线情况如此危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四十万大军竟全军覆灭?”

他原本设想的是,明军吃了败仗,他找到皇帝,收拢残兵败将,再做打算,如今的情况比他预料的要凶险十倍不止,这令他的眉头越拧越紧。

他仿佛没有听见柳随风在说什么,在大殿内来回跺了几步,猛地抬头道:“大事不好!若是如此,则京师危矣!大明江山危矣!”

他的话如同响了个霹雳,震得众文武直发呆。

众人愣了愣,纷纷上前道:“于大人此话怎讲?”

于谦拱手道:“现在京师无人,大明军在前线全军覆没,若也先马不停蹄直取京师,则无人守把!”

“啊!”众人回过神来,惊叫道:“大事不好!也先到京师,不过几日路程,眨眼就到!”他们急的团团转。

有几名太监“嗖”地声,拔起脚向外面跑去。

于谦掐了掐手指,点点头道:“不错,也先的骑兵,最快也就今日上午可抵达京师!”

“轰”地声,大殿像炸开了锅似的,乱成一片,有的文武官员满脸泪痕,直往柱子上撞,还有的向殿外跑去,更多的人则叫道:“快快去命令京师守备,保卫京师!”

有人道:“京师守备昨夜就坠出城外,巡查敌情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七十三章 保卫京师(3) 众文武百官闻言大惊失色,连忙道:“我们也快快撤走吧!”

众人频频点头,整顿了下衣服,抬起脚就要往外走。

柳随风大叫道:“诸位大人留步!现在国之无主,要尽快另立新君,这才是最重要的!”

众文武百官闻言停住了脚步,扭回头来看着他。

于谦道:“柳黄门所言不虚,若不另立新君,我们便如同一盘散沙,不久便会成为也先的阶下囚,到时悔之晚矣!”

众文武百官略思片刻,连连点头道:“不错,我们手里若没有皇帝,到哪都没人听,若是有不轨之徒乘机起势——”众人眉毛全拧了起来,倒吸口气道:“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他们全撤回大殿,连连振臂高呼道:“另立新君!另立新君!”说着说着,泪流满面,摔倒在地道:“这也是为江山社稷!”

现场的众红衣太监鼻头一酸,全低下了头,抽搐道:“诸位大人为国为民之心,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眼泪“叭叭嗒”往下掉。

柳随风长出口气,“这下好了。”

众文武深知立起新君的重要,不再想着撤离,而是围上来,七嘴八舌道:“立谁为君好呢?”

有人道:“陛下虽去,但是尚有皇子,不如立他为君!”

柳随风眉毛倒竖:“真是岂有此理,换汤不换药!若立皇子,和之前的皇帝有何区别?”想到这儿,他咬了咬牙,上前步道:“皇子年幼,尚不知事,现在形势如此紧张,他怎能控制局面?”

有文官上前道:“不是他还是谁?还是快快请他出来,恭坐宝座,即刻称帝!”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道:“对!对!皇子称帝,皇后升为皇太后,临朝摄政如何?”

众人均举手赞同,有名太监答应了声“唉!”,便飞似向外跑。

柳随风眼中射出道寒光,盯着那名红衣太监的背影,突然大喝声:“着!”大鸟般飞身而起,直飞向那名太监,飞到他背后时,长剑挥出,“卟”地声刺穿了他的后背。

那名太监“啊”地惨叫声,双臂摇了摇,倒在地上,血流满地。

众文武百官大惊失色,纷纷指着柳随风道:“柳黄门,你这是干什么?”

柳随风拔出宝剑,面色冷冷道:“诸位大人真是糊涂了,也先大军最多不消半日就到,京师危在旦夕,当请个英明之主,方能扭转局势,若是请个尚不能开口说话的小娃娃,柳某绝对不服,立马走人,浪迹江湖!”

众文武倒吸口气,脸由红变绿,又变成白色,像万花筒似的变来变去,甩开袖子道:“你走便走,大明江山人才济济,不缺你一个!”

又有人道:“诸位大人莫要忘了,眼下我们面临的可是前线大败,敌军眼看就要兵临城下,正需要凝聚人心,多一个人多份力量!”

众文武摊开手道:“话虽如此,可这厮竟不立皇子,要立别人,这是人说的话吗?”

他们是连连摇头叹息,目光全转向了于谦。

于谦长叹声,点头道:“柳黄门所说,亦有道理。眼下形势危急,急需英明果敢之人来领导,但是陛下已有皇子,又岂可视而不见?”

众文武频频点头,直咂牙花。

柳随风点头道:“既然诸位大人认为需立英明之主,那就够了!至于皇子,可封为王,终身安享荣华富贵,岂不美哉?”

“哇呀!呸!”众文武眼珠瞪圆了,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英王晃晃悠悠站起身来道:“诸位大人莫要争吵,皇兄虽被俘,但尚在人间,立皇子为帝,似有不妥,可否先立他为摄政王,统领全国,以观局势变化如何?”

有人频频点头,皇后也悠悠醒转过来,点头道:“对啊!”

于谦连连摆手:“摄政王不足以服众,而且陛下在也先手上,他若乘机用陛下要挟大伙,大家伙将何以应付?”

众文武一愣,低头沉思起来。

柳随风顿时满面开花,眉毛向上飞了起来,连声道:“于大人所言极是,这正是柳某担心的地方!所以非得请位深孚众望、英明果敢的贤人为君不可!”

众人全倒吸口气,频频点头,“摄政王太小了!而且也先若用陛下要挟众位,只怕皇子也难以应付,还是找个英明之人为君!”说到这里,他们齐扬声道:“对!对!我们支持柳黄门的!”

柳随风眉毛飞起,转向皇后弯腰拱手道:“启禀皇后殿下,非是吾等不立皇子为君,而是眼下形势特别危急,为江山社稷计,只好权且行此权宜之计,不知皇后殿下以为如何?”

皇后倒吸口气,面色苍白,她看了看阶下的文武百官,他们全围在起看着自己;又看看周围的宫女、太监,全低着头,垂着手,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她叹了口气道:“为大明江山社稷计,哀家也无话可说,由诸位大人作主好了。只是有一条,无论如何要保护好皇儿见深!”

柳随风上前步道:“这是自然!皇后如此深明大义,我等感激不尽,若有人敢动皇子一根毫毛,定诛他九族!”

众文武百官齐声道:“不错!不错!皇后殿下只管放心好了!”

皇后点了点头,“好好!既然如此,哀家也就放心了。这大明江山,就委托诸位了,哀家告退!”说完,起身向殿外走去。

众文武百官看她走了出去,又转回头来,转来转去道:“皇子不可,那么立谁为新君呢?”

他们摊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像热锅上的蚂蚁。

柳随风抿了抿嘴,两眼闪出亮光,嘴角挂出丝笑,上前道:“诸位大人,何必找来找去,苦苦思索?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完,他指了指英王道:“英王殿下英明神武,袖有乾坤,可当大事!”

“啊?”众人一愣,目光全转向了英王,满脸是疑惑、不解。

英王“扑通”声跌倒在地,双腿筛糠似的抖,连连摆手道:“万万不可,本王才疏学浅,能力低微,哪能担当如此重任?诸位大人还是另找它人!”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七十四章 保卫京师(4) 柳随风上前道:“英王殿下过谦了,英王殿下早就知王振狗贼误国误民,屡次反对,这也是人所共知的!只是形势所迫,未能阻止住王振,令人扼腕叹息。如今好了,再无人可阻挡英王殿下为国为民分担之心了!还望英王殿下不要推辞,速速登基!”

众文武百官看着英王,点了点头,道:“为今之计,当然只有立英王为帝了!”

英王汗如雨下,还是双手连连摆动:“不可不可,诸位大人另请高明,本王何德何能啊?”

“呛啷”声,柳随风拔出宝剑,举过头顶道:“新君之位,非英王殿下不可!有不从者斩!”

众文武百官一哆嗦,连忙后退半步,给英王让出了条通向御阶的道路,齐弯腰拱手道:“英王殿下勿要客气!眼下形势危急,英王殿下只有速速登基,方可安定民心。”

英王还是浑身哆嗦,不肯前进半步。

于谦手捋胡须,道:“京师百姓屡次高呼‘英王万岁!’,可知英王殿下是深孚众望的,还是请英王殿下登基称帝!”说着,他后退了半步,冲英王弯腰拱手。

众文武百官齐呼道:“还是请英王殿下登基称帝!”

他们齐齐冲英王弯腰拱手。

“你、你们!”英王看着众文武百官,面色变得青紫,抬头看着大殿的顶梁,过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才道:“唉!也罢!非是本王贪恋皇位,而实在是形势所迫,为大明江山计,不得已为之!”

他背起双手道:“虽然如此,可是本王宣布,此次登基,乃权宜之计!只要打退了也先,挽救大明江山于水火,本王立即退位!”

他举起手,闭上眼道:“本王对天发誓,若不遵守此誓,天打五雷轰!便是坐了皇帝位,也坐不长久!”随后他又睁开眼睛,看了看众人道:“为表本王真心,本王宣布三件事!”

“第一,遥尊陛下为太上皇!第二,尊皇后为皇太后!第三,封皇子朱见深为皇太子,若太上皇不归,本王千秋之后,就由他来继承皇位!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说完,他睁开眼睛,看了看众人道:“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众文武百官互相看看,连连点头道:“好好!如此这般,才显得英王殿下深明大义,乃我们所立之主!还请英王殿下登基,速定国计!”

他们又齐齐弯腰拱手。

于谦也是频频点头:“如此,本官也方心了。”

英王看了看众文武百官,点了点头,迈步向金龙台阶上走去。

这时,有名红衣太监飞似的从后殿跑来,手里捧着件金龙袍,高声叫道:“请英王殿下更衣!”

众文武百官恍然大悟,“对对!”他们一拥而上,将崭新的金龙袍展开,披在了英王身上,大红锦袍上绣的五爪金龙闪闪发光。

英王的身上顿时发出阵阵红光,他深吸口气,迈步走上金龙台阶,每向前走一步,就好像泰山似的重。

他似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上了那区区几步的台阶,等走上台阶后,已是汗流浃背,满脸流汗,气喘吁吁。

跟在英王身后的几名王府下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怔怔地纹丝不动,看着英王走了上去。

柳随风上前道:“还不上前伺候新皇陛下?”

“啊?陛下?”几个人呆了,“英王成陛下了?”他们像是被针刺了下似的跳了起来,打鸡血似的直往前蹦,跑到台阶前“咔叭”摔了个跟头,趴在地上,手举着高叫:“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王顿觉眼前红光闪过,脑袋冒出股青气,整个人像是飞了起来,满面红光。

他走到金龙椅前,默默地注视了半晌,咬了咬牙,坐了下去,戴上了平天冠。

众文武百官齐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砰砰砰”连叩了三个响头。

英王点点头,抬起手道:“众位爱卿平身!”

众文武百官道声:“谢主隆恩!”便站了起来,分立两边,低着头,将手揣在袖口内,默不作声。

英王道:“本王登基,改元景泰,以保我大明江山景气、安泰,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众文武齐向上拱手道:“陛下英明!”

柳随风拱手道:“陛下,现在你已成君,莫再提本王之类的话了。”

众文武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

英王拍了拍嘴,脸红了下,道:“本王——噢不!朕疏忽了,从现在起,朕便是景泰皇帝了!”

众文武百官又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景泰帝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夜枭似的声音,随后他低下头,道:“朕感念诸位爱卿拥戴之功,必有厚赏!”

众文武百官顿时面泛红光。

于谦上前道:“陛下,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化解危机,至于奖赏,以后再提吧!”

众文武百官脸上“刷”地黑了层,眉毛耷拉下来,嘴里直哼哼。

景泰帝顿时面泛红光,连连点头道:“对对!于卿家所言极是!朕能称位,全因此事!也罢,朕现在就问问诸位爱卿,有何应对之策?”

众文武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哼哼道:“还是先奖赏的好!”

景泰帝环视了阶下文武百官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于谦身上道:“于大人,你便看看,现在该当如何?”

于谦拱手道:“一,诏高天下,新君登基,以安民心!二,整顿京师兵马,保卫京师!三,传檄天下,进京勤王!”说完,他后退了几步,低下头。

景泰帝倒吸口气,连声道:“准奏!”

他扭过头来,叫道:“取圣旨和大印来!”

有红衣太监上前道:“启奏陛下,玉玺在司礼监掌印王公公手中,现在他已在军中阵亡,玉玺不知下落,不知该当如何?”

景泰帝倒吸口气,摊开手,“现在朕真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诸位大人你们看怎么办?”

众文武百官全低头不语。

景泰帝脸上顿时刷下汗珠道道,自语道:“这个皇帝当得玄!”他是头皮发炸,耳朵“嗡嗡”响。

柳随风上前道:“启奏陛下,宫中玺印众多,可选择枚较好的,暂时充当皇帝玉玺,若以后找到了真正的玉玺,再行更换如何?”

景泰帝连连点头:“好好,依卿家所言!”说完,他转向红衣太监,“可去宫中另寻枚玉玺!”

红衣太监答应着跑出了。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七十五章 保卫京师(5) 柳随风上前拱手道:“启奏陛下,我大明军在土木堡大败,导致太上皇被俘,这实在是因为王振误国误民之故,他虽然被前线愤怒的将官击毙,但是其流毒甚广,宜速速铲除,免得其死灰复燃,再次祸害朝廷!”

“嘶——”景泰帝倒吸口气,站起身来,两眼瞪得溜圆:“卿此言正合朕意!速速去办!”

他转过身来,心中暗道:“朕才登位,根基不广,若不铲除王振余孽,只怕他们会卷土重来!”他猛地想起,“还有小皇子在,那些人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小皇子!”

想到这里,他额头直冒冷汗,抬起手道:“速速请皇太子来,朕要亲自面见,妥加保护,不得让任何人伤害!”说完,他的脸拉长了,刷下道道黑线。

几名红衣太监拱手道:“遵旨!”便向后宫走去。

皇后昏沉沉来到了后宫,这里已空无一人,地上满是扔下的绫罗绸缎,东一堆,西一堆,还有几个一人多高的花瓶被撞得粉碎,碎片满地都是。

她倒吸口气,看看左右,身边的宫女、太监少了大半,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皇后点头道:“快去请皇儿来!”

几名太监答应了声,进去寻找。他们在后宫中上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皇太子,便出来向皇后禀报。

皇后大吃一惊,“皇儿不见了?他去哪了?快去叫万贞儿来!”

太监回禀道:“启禀皇后,不但皇子不见,连万贞儿也不知所踪,整个宫中,空无一人!”

皇后倒吸口气,“这下可怎么办?”她进入后殿,走了几圈,四下看看,什么也没发现,不由连连摇头。

正在这时,几名红衣太监向这里走来,他们上前冲皇后弯腰拱手道:“启禀皇太后,陛下想见皇太子,希望皇太后将太子殿下送到陛下那儿,由陛下妥为保护!”

“皇太后?”皇后愣了下,直捶打着肩膀道:“哀家成了皇太后?”

红衣太监拱手道:“英王殿下已正式登基称帝,年号景泰,遥遵正统陛下为太上皇,皇后娘娘自然成了皇太后,至于皇子见深,则被立为皇太子,景泰帝后,便由他继位。皇太后还是速速交出皇太子,面见陛下谢恩!”

皇后脑袋“嗡嗡”直响,大了几圈,她拨拉了几下脑袋道:“不行,皇子见深还是由哀家自己带着就行,不必劳陛下大驾!”

几名红衣太监愣了愣,互相看了看,弯腰拱手道声:“是!”便转身出去了。

他们走后,皇后长出口气,连忙道:“快快找到见深,护送他速速出宫,找个安全的地方隐藏!”

正在这时,有宫女前来汇报:“启奏皇后娘娘,皇子见深已被宫女万贞儿带出宫外,她托人我给皇后娘娘捎个话,说她带着皇子见深去找陛下了,请皇后娘娘不要着急,以后会有见面的时候!”

皇后一愣,点了点头,“这个万贞儿倒是精明果断,能在此种情况下,毅然带着皇子出宫,实属难得,寻常人做不到。只是陛下已然被俘,她到哪里去找陛下呢?”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有红衣太监跑到皇帝的御书房,四下翻找,只找到正统皇帝私印一枚,其余的玺印均不见踪迹,他们便捧着这方私印飞似去见景泰帝。

这方私印放到景泰帝面前的龙书案上,众人全瞪大眼睛看。

私印有拳头大小,通体碧玉打造,底面用隶文雕刻着“瞻基小印”字样。

景泰帝将印拿在手中,上下反复地观看,看了足足小半盏茶工夫,方把印往龙书案上一摔,道:“这印怎么能用?难道就没别的正式的玺印了吗?”

红衣太监弯腰回道:“启奏陛下,实在没了。若要用,除非找司礼监掌印王公公。”

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互相看看,两手摊开,连连摇头。

景泰帝长叹声:“朕贵为天子,竟连方玺印都没有,如何传达命令?”他回顾众文武百官,道:“不知诸位爱卿对此有何高见?”

柳随风虽然领了命,但他还需要皇帝的正式诏书才好动手,所以没有离开,还站在原地等着诏书。

如今他见景泰帝竟连个玺印都没有,根本无法传达命令,不由倒吸口气,上前道:“陛下,不如干脆用您的英王印算了!”

景泰帝倒吸口气,白了他眼,“这成何体统?”

于谦上前道:“启奏陛下,太上皇被俘,王振被杀,皇帝玉玺多半也落到了瓦剌也先的手中,不过陛下不用担心,京师能工巧匠甚多,可选上好玉石一块,请巧匠再打一块也可用!”

景泰帝愣了下:“这非传国玉玺,难道可以再打一块也行?”

于谦弯腰拱手道:“传国玉玺相传为和氏璧所做,成于始皇年间,后来几经反复,落入多人之手,历史上便有不少天子没有传国玉玺,而发皇帝诏令的。最后的传国玉玺,据说被元朝最后一位皇帝元顺帝带入大漠,不知所踪,本朝所用玉玺,并非传国玉玺,所以再制一块也是可行,不过前面那块需得作废!”

景泰帝两眼亮了起来,两脚踮起:“准奏!准奏!”

红衣太监飞似的跑了出去,命人去打造新的玉玺去了。

柳随风道:“于大人虽言之有理,可是新的玉玺造成,没个十天半月是不成的,可眼下形势危急,许多事情现在就要做!远水不解近渴,那该如何处理?”

景泰帝鸡啄米似的点头:“不错!不错!朕现在就要下达一系列命令!”

于谦摆摆手道:“陛下,现在下达圣旨为时过早,不过为了应付眼前的危急,老臣以为,可暂由吏部、户部、兵部等六部尚书联合发布命令,暂时平稳住当前的局势,待各方就位后,陛下便可正常发布命令了!”

众文武百官连连道:“对!对!于大人高见!”他们纷纷对于谦翘起大指。

景泰帝倒吸口气,挠了挠头,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最后跺了下脚道:“只得如此了!”

众文武百官顿时脸上开花,满面红光,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景泰帝又道:“可是兵部尚书、工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三位大人去了前线,均未回来,六大尚书缺了三位,该当如何?”

众文武听了,全安静下来,低下了头。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七十六章 保卫京师(6) 于谦道:“可由吏部尚书属文,请另三位缺位的尚书的侍郎,暂行代理尚书之职,陛下可降口谕,由各部尚书向天下代为传达陛下之意!”

景泰帝咬了咬牙,跺了下脚,道:“只好如此了!准奏!”

柳随风上前道:“陛下,别的尚书尚可,独兵部尚书非同小可,要指挥大明军队对抗瓦剌也先,寻常人等万万不能胜任,非得真正的英雄豪杰才可!”

景泰帝和众文武全倒吸口气,连连点头。

于谦也是眉头皱起,低头思索起来。

景泰帝看了看阶下,点点头道:“朕还在英王位上时,就听闻瓦剌也先生平最惧于谦于大人,还特意派出刺客暗杀,幸好有柳爱卿和兵部的金将军保护,方才安然无恙。所以朕以为,既然兵部尚书岗位重要,那就非于爱卿莫属了!”

众文武百官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陛下英明,吾等心服口服!”

柳随风也长出口气,点了点头道:“不错,于大人正是兵部尚书在最佳人选!选于大人,柳某全然赞成!”

众人是频频点头。

景泰帝哈哈大笑道:“传朕口谕,着吏部尚书于谦暂代兵部尚书一职,同时兼任吏部尚书!”

于谦面红耳赤道:“陛下及众位大人过奖了,于某何德何能,可担此重任?另选它人罢!”他头摇得像拨郎鼓,连连摆手。

众文武齐上前道:“于大人莫要过谦,这兵部尚书之职,非于大人不可!于大人莫要令众人失望!”

有人更道:“于大人一身而兼二部尚书,何等风光?奈何拒绝!”

“咦!”于谦面红耳赤,跺了下脚,甩了下袖子,厉声道:“于某断乎不做!”他背过身去,嘴里直喷白气。

众文武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耸了耸肩,连连摇头。

景泰帝白了说话的那名官员一眼,道:“于大人莫要推辞,就算不看在朕的面子上,也要看看天下百姓、大明江山,他们可要生灵涂炭了!”

众文武官员也冲那位官员狠狠瞪了眼,连连点头称是。

于谦长出口气,抬起头,眼中蒙上团水雾,缓缓道:“为黎明百姓、大明江山计,于某只好勉为其难了!”

众文武“啪啪啪”拍起手来,掌声如雷。

此事方告一段落,去请皇太子朱见深的太监就转回来,向景泰帝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皇太后不肯将皇子交出,说要亲自看管!”

众文武听了,也是摇头晃脑,不加注意。

景泰帝的头发却“呼”地飘了起来,连连跺脚,“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有文武摆手道:“陛下,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妥,眼下要紧的是当前危局!”

景泰帝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目眦尽裂,“王振余孽尚未铲除,皇子不在朕的手上,如何得了?”他转过身来,冲柳随风道:“柳爱卿,朕命你为护国大将军,新任九门提督,领军保卫京师。但眼下的头号任务是把皇子交由朕,然后再去铲除王振余孽!”

柳随风拱手道:“遵旨!”

他转过身来,看了眼于谦道:“请于大人先属理文书,柳某去去就来!”说完,他冲那几名红衣太监道:“你们随本将军去后殿,无论如何,也要请出皇太子!”

说完,大踏步地向后殿走去。

于谦愣了下,道:“陛下,骤然封柳黄门如此高的职位,是否太急促了些?”

景泰帝拍着额头道:“好好!可由他暂时代理,眼下情况紧急,不得不行此权宜之计!”

于谦点了下头,退了下去。

众文武百官互相看看,自语道:“于谦身兼二部尚书,柳黄门一飞冲天,我们只怕也有好戏在后头!”想到这里,他们脸上开花,红光满面。

于谦道:“陛下,现在皇城外百姓还未散去,陛下可去面见他们,宣布新君登基,让他们安下心来,各自散去,如何?”

景泰帝鸡啄米似点头,“准奏!准奏!”随后他站起身来,道:“众位爱卿,虽朕去面见百姓!”

众文武百官齐弯腰拱手:“遵旨!”

景泰帝昂首挺胸,双手扶着金腰带,摇摇晃晃走下了金龙阶,他身后几名原先英王府的下人,打鸡血似的又蹦又跳,还在那儿嘀咕:“英王是陛下了!英王是陛下了!”

景泰帝回头看了眼他们,冲其中一人道:“你速去王府,将王妃及王府众人,全接入皇宫!”

“遵旨!”这名原先的王府下人,冲景泰帝鞠了个躬,飞似的向外跑去。

他跑出了大殿,来到殿门口的台阶上,这时,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多名锦衣卫、太监的尸体,还没有被挪走,其中马顺正倒在殿门口右边的走廊上。

这名原先的王府下人一眼看见马顺,认出了他,不由眉毛立起,鼓起嘴,上前两步,飞似的踢了他两脚,道:“怎么样?你不厉害的很吗?现在王爷成陛下了,你怎么办?”

他叉腰抬头,嘴巴撇到了天上。

景泰帝带着文武百官,率先出了大殿,扭头看见他如此,便道:“你怎么不去王府报信?在这里干什么?”

这名王府下人跑到景泰帝身边,指着马顺的尸体道:“陛下,你还记得这个人吗?就是他把咱们王府两名无辜的随从抓住,并且活活打死!”

景泰帝倒吸口气,目光转向了马顺。

其它文武百官听了,恨得牙齿“咔咔”直响,连声道:“该杀!该杀!”

景泰帝撮起嘴,眉头拧成了疙瘩。

于谦上前道:“启奏陛下,此人不过奉令行事,现已殒命,陛下还是莫要计较!”

“呼——”景泰帝嘴中喷出口白气,有半个胳膊长,他将金腰带扶了又扶,点了点头,道:“首犯王振,其余余孽,若是弃暗投明,认罪伏法,朕既往不咎,如果继续顽抗,诛灭三族!”

他的眼睛瞪得滴溜圆,看着四方。

众文武连连拍手:“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众人又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胡大用边走边眉头皱起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宫中还这么乱七八糟?该找人打扫打扫!”

景泰帝昂首挺胸向前走,边走边道:“准奏!”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七十七章 保卫京师(7) 上来多名红衣宫人,前来清扫现场。

皇城的城门打开,景泰帝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走出了城门,来到众位百姓面前。

此时百姓没有散去,还围着城门楼前观看,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直排到大街上。

在皇城门的门前,空出个足球场大小的场地,周围围着圈各文武百官的随从,他们拦成个人墙,将众百姓挡在人墙外。

众百姓围在皇城门前,踮起脚,伸长脖子往里看,但什么都没看见,却听见里面隐隐传来喊杀声,不由大吃一惊,议论纷纷道:“众位,里面好像发生了大事!”

他们正在交头接耳的时候,景泰帝走了出来。

众百姓见他走出,倒头便拜,“参见英王殿下!”英王进去的时候,穿的是红色的四爪金龙袍,如今出来的时候,穿的是五爪金龙袍,两者表面上看区别不大,但实际上却是王爷和皇帝的标志。

这个区别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但众百姓看不出来,还是称他为英王。

胡大用“咳咳”了两声,走上前道:“众位父老乡亲,本官宣布个重大事项,就是自今日起,英王殿下不再是英王了,而是当今天子,年号景泰。大家拜见新陛下吧!”

众百姓一愣,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议论纷纷道:“新天子?这不可能吧?旧天子呢?”

他们全伸长脖子看着英王。

胡大用见状,高声叫道:“前任陛下已经去西狩,不再回来,经众人议定,推举原英王为新任天子!大家何不见驾?”

众百姓呆了呆,不明所以,但是众文武百官都这么说,他们便纷纷下跪叩头,高声叫道:“参见陛下!”

景泰帝满脸红光,伸出两手道:“众位百姓免礼平身!”

众百姓纷纷从地上爬起来道:“原来英王殿下成陛下了,好啊!好啊!我等赞成!”他们高举双手,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从皇宫的后门溜出个人,身着红袍,足蹬黑色牛皮靴,头扎珠串,右手提着把钢刀,左手抱着婴儿,蹑手蹑脚向前走,边走边四下看着,此人正是万贞儿,手中的婴儿正是皇子朱见深。

她绕道前门,这里百姓无数,挡住了道儿,她便向斜刺跑去,边跑边道:“该去哪儿?”她想起了皇后说的话,去找陛下,便转身向西城跑去。

她是从东宫中跑出,出来时在东门,如今要转向西城,须得绕过正中的皇城门,她耷拉下眼皮,用手盖住脸,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向西边走。

当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走到皇城门前不到半箭地远时,景泰帝刚好走了出来。

众文武百官宣布了他为新君的消息。

万贞儿随着众人跪了下去,众人也没发觉她,她跪在地上,抬起头,斜着眼瞥了下景泰帝的方向,撇了下嘴道:“果然自立为帝了,我非找到陛下不可!”

她咬了咬牙,奋力站起身,在人群中接着向前走,她可没听懂西狩是什么意思。

当她挤出人群时,却来到了城南边,附近一箭地远的地方便是锦衣卫的驻地。

她东看西看,低头暗自道:“须得找个帮手,我独自一人可干不了这么大的事!可是请谁好呢?”她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直转圈圈,“东厂的人全让厂公调走了,留下的一点点人又去给前线押运军饷,只有那些锦衣卫了!”

她走到了锦衣卫驻地的门前,抬头看着驻地大门上的牌匾,低头沉思片刻,咬了咬牙,便上前伸手拍门。

门“吱呀”声开了,里面探出半个脑袋,面如冬瓜,三角眼,吊死鬼脸。

他耷拉着眼皮道:“谁这么大胆,敢闯锦衣卫重地?”

“扯臊!”万贞儿两眼圆睁,横眉立目道:“不认得我是谁?你们锦衣卫统领还在本宫人面前低三下四的!我且问你,厂公派你们做什么来了?外面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们怎么毫无动静?”

这名锦衣卫一愣,不知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门又被“哗”地声拉得更开,从里面走出两三名锦衣卫统领,上下打量面前的万贞儿,眉头皱起道:“不知这位究竟是何人?”

万贞儿龇牙咧嘴:“本宫人乃皇后娘娘的亲随,名唤万贞儿,你们的头儿是谁,我要见他!”

这两三名锦衣卫统领挠了挠头,闪开半步,将万贞儿让进了宅院,然后探头向外看了看,又“咣当”声把门关上,不留丝毫缝隙。

万贞儿进入锦衣卫驻地,不由倒吸口气,停下脚步。

只见只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院子,站满了锦衣卫,人人手持绣春刀,院子里站不下,走廊下、屋子内也全是人。

万贞儿道:“你们的统领呢?”

有几名统领上前冲她弯腰拱手道:“我们的大统领都指挥使去了前线,生死不知,留在京师的最高统领马顺,正在宫中,不知他那里情况如何?”

万贞儿摆了下手,“甭提他了!当场被人劈死!现在我只问你们,你们这么多人,就蹲在这里?”

几名统领连连摆手道:“没有接到命令,不敢轻举妄动!”

“胡说!”万贞儿咬着牙道:“你们临来时,厂公可是给你们写了血书的,叫你们该如何办事!你们怎么不依令行事?”

众人直咂牙花,“血书不在我们手上,我们也无法擅自行动,除非马统领亲来指挥,否则难办!”

“真是没用!”万贞儿直跺脚,“马顺被杀了!他哪里能传什么命令?你们可自主行动!现在英王已经称帝,正是你们大显身手,为国为民出力的时候!”

“对!”有锦衣卫跺脚道:“那我们就拥护英王为帝!”

“扑哧——”万贞儿矮下半个身位,瞪圆眼睛道:“谁叫你们如此了?我且问你,若是陛下和厂公从前线回来,见你们这样,该当如何?”

“回不来了!”锦衣卫统领连连摇头,“你还不知道吧!陛下被也先俘虏了!至于厂公,据说在战场上当场被九门提督蓝将军打死!”

原来,自京师城门大开后,从城外进入京师的败逃明军越来越多,传来了越来越多的关于前线的消息,不但如此,还有边关的紧急公文也一封接一封传来,这个消息在京师轰动了。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七十八章 备战迎敌(1) 万贞儿大吃一惊,暗叫:“怪不得他们会拥立英王殿下为帝!”她低头看了看皇子朱见深,不由咬牙道:“不对!陛下就算被俘,也应立皇子为帝,什么时候能轮到英王?”

她将刀举向空中叫道:“大家跟着我走,拥立皇子为帝!”

众锦衣卫连退几步,看着她,纹丝不动。

万贞儿厉声道:“你们怕什么?我都不怕!现在皇子正在我们手上!”她将皇子双手托到了空中,叫道:“看!他就是陛下的皇子,我们拥立他!”

众锦衣卫直挠头,“这位万宫女,我们现在什么品级都没有,甚至连个七品芝麻官都没有,怎么能令人信服?”

众人无不点头称是,“就我们这些人搞,那不得诛九族?你看看英王那儿,全是当朝文武大吏!”说到这儿,他们浑身筛糠似的抖,额头直冒冷汗。

万贞儿头皮直发炸,“你们这群人真是没用,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

皇后面对着面如寒霜的柳随风道:“柳大人,人也杀了,皇位你们也拿去了,你们还要干什么?”

柳随风冷冷道:“皇太后,陛下想见皇子,皇子由陛下看护,最为安全妥当了,还望皇太后以大局为重,交出皇子!”

皇后一摆手:“没有!”

柳随风厉声道:“搜!”

几名红衣太监飞似的冲入宫中,四下翻找。

皇后气得浑身直哆嗦,“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柳金燕上前按住皇后道:“皇太后不要着急,只是陛下想见皇子而已!”

皇后身边的宫女、太监见状,瑟瑟发抖。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太监回报:“禀大将军,宫中不见皇子身影!”

柳随风倒吸口气,面色突然变得煞白:“他们把皇子藏起,定有不可告人之处!”他跺着脚,将剑举到空中道:“搜!搜!给我将宫中翻个底朝天,挖地三尺也要找出皇子!”

东方雪突然拔出宝剑,抵住名皇后身边太监咽喉道:“说,你们把皇子藏哪儿了?”

这名太监直哆嗦,嘴唇直抖道:“你们这样,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陛下?”柳随风冷冷一笑,眉毛向上竖起,“我们就是奉陛下之命来的!说!不说当场格杀!”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头发直往上飘。

“扑通!”这名红衣太监瘫倒在地,浑身哆嗦道:“皇子已被宫女万贞儿带出皇宫,去找陛下了!”

“嗯?”柳随风眉头皱起,“陛下被俘,她到哪里去找陛下?”

皇后突然面容大变,叫道:“不好!她此去定是一无所获!皇子危险!”

原来,万贞儿带着皇子逃出皇宫的时候,她们尚不知皇帝被俘的消息,故而约定出宫后立即去找皇帝,待皇帝被俘的消息传来,并且属实时,万贞儿已经带着皇子逃出,失去联络。

皇后顿时瘫倒在地,双手拍打着膝盖,满脸流泪道:“我的皇儿啊!你好命苦啊!”说着,她昏倒在地。

柳随风眉头皱起,叫道:“传令下去,全城紧闭,速速缉拿万贞儿,挨门挨户地找!”他像阵风似的出去了。

景泰帝在皇城门接见完百姓,转回皇宫,众百姓则载歌载舞,连蹦带跳地各自散去。

他转回大殿,坐到金龙椅上,往下一看,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朕身边无人!身边无人!须得多招人手!”

柳随风急匆匆从后殿转来,冲景泰帝抱拳拱手道:“启奏陛下,皇子被名叫万贞儿的宫女带出宫,臣不才,愿带人去寻找此人!”

景泰帝抬手道:“准奏!”又连忙道:“柳爱卿,你快快将九门提督府的兵马接管了!越快越好!”

柳随风连忙拱手道:“遵命!”

于谦给他换发了兵部公文,并且署理他暂代九门提督之职。

柳随风拿着兵部公文和任命书,飞似的向九门提督府跑去。

景泰帝看着阶下,连连叫道:“现在朝廷危急,爱卿等不得散去,随朕共同讨论御敌之策!”

众文武百官互相看看,只好拱手留在了大殿。

京师东城英王府,大门紧闭,里面鸦雀无声,只有几名王府下人在院中走动,时不时向围墙外看看,实际上什么也看不见,英王妃则在客厅呆呆坐着,冷汗直流。

从皇宫中跑出的王府下人,飞似的跑到了英王府前,见了大门,提起脚就踹,发出“咣咣!”的声音,直冲云霄,大门也被踹得直晃。

“哎哟!”“扑通!”王府内传出几声响,几名王府下人像是中了刀似的,跌倒在地,趴在地上直哼哼。

还有名王府下人,连滚带爬向客厅跑,跑到客厅门口时,“扑通”声,被客厅的门槛绊倒,摔个狗啃泥,他抬起头,扯着公鸭似的嗓子高叫道:“大事不好!有人砸门!”

英王妃一哆嗦,差点没跌倒在地,她冷着脸道:“你说什么?”

王府下人道:“启禀王妃,有人怒砸王府大门,像是官差来到!这王爷,怕不是出了什么事?”

英王妃站起身来,手扶着桌子,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桌子也像地震般晃个不停。

她呆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低头咬牙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英王殿下不过是随群臣去皇宫门前看看,谅他们也不敢对此说三道四!走,出去看看!”

说着,她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她走到院中,这里趴在数名王府下人,筛糠似的抖,王府大门的门栓卡的紧紧的,没人开门。

她摇了摇头,二话不说,上前打开了大门。

从皇宫中来的王府下人,一头撞入门内,高叫道:“大事!大事!”

英王妃连退几步,闪开了,看着他道:“什么大事?慌慌张张的?”说完,她探头向门外看了眼,见外面空空无人,长出口气。

那几名趴在地上的王府下,“嗡”地声,昏了过去。

从里面出来更多的王府下人,围上来看。

这名王府下人拍着手又蹦又跳道:“好事!大好事!”他猛地看见英王妃,连忙冲她弯腰拱手道:“小的参见王妃!哦,不!是皇后娘娘!小的刚才太高兴了,忘记了称呼,也没发现皇后殿下,还望皇后恕罪!”

众人一愣,上前纷纷道:“你说什么?”

英王妃也一摆手,“恕你无罪!你说什么皇后的?”

这名王府下人打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高声叫道:“英王殿下称帝了!英王殿下称帝了!他现在是大明王朝的皇帝了!哈哈哈!”他满面红光。

众人像被雷劈了下,目瞪口呆,“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名王府下人,立即将英王称帝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轰!”地声,英王府像是炸开了锅,人们四下跑动着,鸟雀似的蹦来蹦起,叫道:“英王是皇帝了!英王是皇帝了!”他们人人红光满面,激动的浑身发抖。

章节目录 第七百七十九章 备战迎敌(2) 前来报信的王府下人道:“大家快收拾一下,英王命我们——噢不!是陛下命我们尽快搬入皇宫!”

“啊?要住皇宫了?”众人乐昏了头,连忙在英王府上上下下的收拾。

天未到正午,他们就收拾了十几辆大马车的东西,装成大包小包,堆在马车上,人人喜气洋洋向皇宫走去,除英王妃带着王府大部分人离开外,还留下了少数人继续留守英王府。

景泰帝坐的大殿内,东看看,西看看,身子左摇右晃,满脸红光。

台阶下站着众文武百官,耷拉着眉毛,低着头,呆呆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四处乱走,更没有退朝。

于谦、胡大用、孙有礼等各部尚书,均将办公场所搬到了大殿内,当场署理文件,他们提着毛笔,在各种文件上“刷刷”写着什么,然后不断地有各种命令飞快地传出。

其它文武百官站在旁边看着,也不做声。

景泰帝呆了片刻,道:“论理,瓦剌也先部现在也该杀到京师了吧!”

此言刚落,大殿内传出“哇!”地声叫,众文武百官连滚带爬向外跑去,边跑边叫:“也先杀来了!也先杀来了!”他们帽子直往天上飞,也顾不得,只管向外跑。

于谦抬头看了他们眼,道:“大家安静,敌人杀来会有人禀报的!”

景泰帝跺了下脚,道:“这成何体统!”

有数名文武官员趴在殿门口,看着外面,空空如也,除了些往外跑的文武外,什么人都没有,不由长出口气,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的土,又返回原处站着。

其他文武也纷纷返回原处,那些跑到外面去的文武,溜达了圈,也转了回来,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景泰帝连连摇头,“如此如何御敌?”

正在这时,殿门外传来“哇”地声哭,一名凤冠霞帔的女子跌跌撞撞走了进来,正是皇后。

她进入大殿,满脸泪痕,冲上哭泣道:“陛下,您不是说要保证皇儿的安全吗?为何派人来索要皇儿!”

景泰帝连忙站起身,冲她弯腰拱手道:“皇太后勿惊,朕要皇太子,只是要保证他安全而已,他在朕身边,难道不安全吗?”

皇后“呜呜”哭道:“陛下,无论如何,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景泰帝跺了下脚,指着天道:“朕一言九鼎,岂能说假?若朕对皇太子有半分危害之处,天打五雷轰!”

皇后捂着心口,点点头道:“希望如此!”说完,她便退了下去。

她走后没多久,英王妃就带着王府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赶到了皇宫。

众人进了皇宫,上下打量着,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英王妃更是一马当先,走入大殿,拜见景泰帝。

景泰帝看着她,连连点头道:“王妃,你终于来了。现在,朕就封你为当朝皇后!”

英王妃眉眼开花,连连万福道:“多谢陛下!”

景泰帝摆了摆手:“你先去后宫休息,朕现在还要处理许多大事,他帮朕打理下宫中的事。”

英王妃连忙万福道:“遵旨!”

她带领着一些王府下人退了下去,还有一些王府下人,就留在当场,协助景泰帝。

英王妃飞似的向后殿跑去,穿过重重走廊和宫殿后,来到了皇后住的宫殿,不由眉眼开花道:“现在哀家也能住这地方了!”说完,迈步向里走去。

刚走到门口,闪出几名红衣太监,拦住英王妃道:“这位妃子且慢,这里是皇后娘娘住的地方,不可擅闯,报上名来!”

英王妃两眼圆睁,嘴巴鼓起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就是当朝皇后,还有什么皇后?”

“啊?”这几名红衣太监看着英王妃两眼发直。

原先的王府下人和宫女上前道:“难道你们不认识当今皇后,原先的英王妃?还不闪开!”

红衣太监直哆嗦道:“启禀新皇后,原来的皇后还住在里面!”

英王妃撇了撇嘴,道:“让她搬开,现在这地方我来住!”

红衣太监直咂牙花,正统皇后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看英王妃,目瞪口呆,冲她施礼道:“原来是新皇后驾到,失迎!既然你已来到,那哀家只有搬离此处,另寻住处!”

说完,她向后挥了挥手,道:“我们撤离!”

英王妃看着皇后离开,满脸红光,走入宫中,四下打量。

这处宫殿占地两三个足球场大小,正中是座两层楼高的宫殿,旁边是偏殿,比正殿矮半层楼,正面院落还有个足球场大小的花园,里面栽种着茉莉、蔷薇、牡丹等各种花朵,有的已谢了,有的正盛开。

英王妃在殿内来回走了几圈,不由仰天笑道:“真没想到,哀家有生之年,还能住这儿?”

有名王府下人上前道:“恭喜皇后,贺喜皇后。想当初,正统帝也是年轻气盛,身体健康,若非司礼监掌印王振作死,这皇位等闲到不了咱手中。”

英王妃耷拉下脸,“所以要坚决铲除王振余孽!这还不算,咱们景泰朝,可不能出王振这样的人!”

“对!对!”众王府下人挑起大指:“可不能让别人占便宜!”

英王妃脸虎了起来,“那个东厂,我看就该关闭!不能让人管它!”

“嘶——”众太监倒吸口气,浑身寒毛直竖。

英王妃三步并两步走到大殿中,坐在了正中的太师椅上,虎视眈眈向下看着,众人全低下了头。英王妃道:“把东厂名册拿来,哀家要挨个查找王振余孽!”

有太监上前道:“启禀皇后,东厂人马几乎全让王公公调到了前线,如今已是全军覆没,所剩无几。”

“哦?哈哈哈!”英王妃眉眼开花,笑得合不拢嘴。

众太监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景泰帝坐在大殿内,伸长了脖子向外看,嘴里直道:“怎么也先人马还不来?”

于谦抬起头,看了眼他,笑道:“陛下难道还希望他来?”

景泰帝一愣,连忙道:“那可不是,他不来最好!不过这时候,他应该来了。”

众文武百官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现在怎么没传来消息?”

众人在大殿安静地等待着。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八十章 准备迎敌(3) 柳随风飞步来到了九门提督府,亮出了兵部和吏部联合署理的公文,道:“陛下名本将军暂代九门提督之职,尔等前来见本提督!”

提督府内的众明军将领观看了公文,倒吸口气,看看柳随风,互相交头接耳阵,点头道:“既然陛下已去西狩,那咱们只有先听他们的了。”

说完,他们纷纷冲柳随风弯腰拱手道:“末将参见新提督!”

柳随风仰面朝天站在提督府内的大厅内,阶下站着满满的文武官员,将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大厅,挤得几乎无立足之地。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提督府内的众位文武官员全到齐了,柳随风方才点了点头道:“我且问你们,你们有多少人?原先代理提督之职的将军去哪了?”

有名身着铜盔铜甲的将军上前拱手道:“启禀提督大人,原先的正式九门提督蓝光蓝将军据说已在战场上阵殁,代替他留守京师的将军,昨天晚上去城外探查情况,至今未归。”

柳随风一挥手:“那样的人,就地免职!”

众将军倒吸口气,站的笔直,低下头,默不作声。

柳随风呆了片刻道:“现在留守京师有多少人马?”

那名将军上前道:“提督大人,我等留守京师人马共有五万,各路将官百余。”

柳随风低下头,掐着手指,念道:“五万人马,足够保卫京师了!”他抬起头道:“传令下去,要求各路兵马,紧闭城门,严防也先大军来到!”

众将齐拱手道:“遵命!”

他们转身要走,柳随风又摆了下手道:“且慢!还有一事,就是严令各路城门守卫,严查出城人员,尤其是带着不满三岁小孩的人,一个也不许放出城!”

众将一愣,点头道:“遵令!”便退了下去。

大厅内还留有数十名文武官员,站在原地,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看了看他们,点点头道:“你们跟随本将军,到城中缉拿重犯,王振余孽,尤其是要注意名带着小孩的宫女,发现她立即缉拿!”

众文武愣了愣,不解其意。

柳随风道:“此人带着太上皇所留皇子,私自跑出皇宫,恐行不轨!这名宫女死活不论,但是她手中的皇子,要千万注意安全!”

众文武大吃一惊,“竟有这等人?”他们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真是可杀而不可留!”

他们齐抱拳道:“末将遵令!”大踏步地向提督府外走去。

柳随风眉毛挑起,手提大剑,走在前面。

他们出了提督府,兵分数路,在京师中寻找起来。

柳随风带着柳金燕、东方雪和数名柳府随从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队明军官兵,排开有半条街长,他们手握红缨枪,沿街跑着,脚步踩着地面,发出“夸夸”的声音,震得大地直摇。

他们沿路逢人就问,“可曾看见名带着小孩的红衣宫女?”他们比划着皇子的大小。

没费多大口舌,就有路人告诉他们,“有个挺像官爷所说的人,跑到锦衣卫驻所了!”

“啊?”柳随风和众明军将领倒吸口气,互相看着,低下头道:“那里可是王振余孽的集中地!”

“哈哈!”柳随风两眼亮起,“呛啷”声拔出宝剑,寒光闪闪,指向天空道:“可找着他们了!大家跟我去那里拿人!”

“轰!”地声,众明军文武大踏步地向锦衣卫驻地跑去,如同潮水,路两边的行人纷纷让道。

他们跑过两条街,就见又来了两队明军,也是同样跑向锦衣卫驻地,顿时整条大街满满当当全是明军官兵。

有明军带队将领发现柳随风,连忙跑上前道:“柳将军,发现王振余孽老巢,是否要禀报陛下?”

柳随风连声道:“对!”他命人飞快地向皇宫跑去报信,同时带领大队明军攻向了锦衣卫驻扎地。

在锦衣卫驻地,众锦衣卫全低头蹲在地下,双手抱着膝盖,唉声叹气道:“现在可怎么办呢?”

有锦衣卫道:“不如就地等待新任陛下派人接收!”

众锦衣卫频频点头,“只得如此了!”

他们便蹲在地下,关紧大门,纹丝不动。

万贞儿眉毛竖起,额头冷汗直流,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她连声道:“真不是个干大事的!真不是个干大事的!堂堂皇子在我们手中,竟做如此之态!”

众锦衣卫全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万贞儿叹口气,“既然你们如此,我只好走了,去找陛下了!”

有锦衣卫抬头道:“陛下被俘了,你到哪里去找?”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咣咣咣”的砸门声,将锦衣卫驻地的大门砸得直跳,声音传出半条街远。

众锦衣卫眉毛向上竖起,厉声道:“谁敢在此撒野?不知道这是哪儿吗?”他们纷纷站起来,拔出腰间佩的绣春刀。

门打开了,从外面跑进名身着红袍的人,也是名锦衣卫,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事不好了!大家伙快跑,有大队明军杀到这里!”

众人一见,瞪圆了眼,“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这名锦衣卫喘口气道:“他们都说这是王振余孽老巢,要清剿!”

“啊!”众锦衣卫大眼瞪小眼:“我们怎么是王振的余孽?和他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定弄错了!”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大队的明军杀了过来,将锦衣卫的驻地团团包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从里向外望去,全是森森兵刃,闪着寒光。

众锦衣卫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软瘫到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抖。

柳随风走到锦衣卫驻地大门前,高声叫道:“里面的人听着,现在你们已被包围了,速速缴械投降,否则大军杀到,鸡犬不留!”

众锦衣卫听了,连忙摇头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他们打开大门,将兵器扔在地上,低着头走了出来。

柳随风看着他们,倒吸口气,“嗯?这难道就是威震天下的锦衣卫?”他连连耸肩:“打都没打就投降了!”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宝剑,“还想让你大出风头,没想到这样!”

众明军官兵也是愣了下,“难道这么着就赢了?”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八十一章 准备迎敌(4) 锦衣卫的名统领叫道:“你们为什么拿我们?一定是搞错了!看清楚,我们可是锦衣卫,为陛下办事的!”

柳随风瞪眼道:“没错!陛下口谕,缉拿王振余孽,你们这里就藏有不轨之徒!”

话音未落,万贞儿带着小皇子走了出来。

柳随风眼睛突地亮起,指着万贞儿道:“就是她!她拐走皇子,图谋不轨!”

“哗!”众锦衣卫顿时乱了起来,鸡啄米似点头,道:“对对!”他们纷纷指着万贞儿道:“她就带着皇子,还说要干大事!”

“轰!”众明兵顿时紧张起来,纷纷将长枪举起,对着她。

众锦衣卫纷纷道:“她要这么做,我们可没同意!是专心致志等着陛下来接收,不信众将可以去问问,我们当中有哪个同意了?”

柳随风盯着万贞儿,道:“妖孽,快将皇子交出!”

万贞儿咬了咬牙道:“你们莫要冤枉人,我可没拐走皇子,我是眼见宫中大乱,带着皇子逃难,去找陛下。路过锦衣卫驻地,请他们帮忙,谁知他们谁也不动手!”

她回头看了看众锦衣卫,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然后转过头来,冲柳随风道:“既然已经立了新君,且新陛下需要皇子,那么我也无话可说,就将皇子交给你们好了!”

说完,她双手向前递开,将皇子交了出去。

柳随风伸手接过皇子,低头看他呼呼大睡,长出口气,后退两步,手提大剑道:“废话少说,去见陛下,听候陛下吩咐!”

众人遂低着头,垂着手,排成长队,向皇宫的方向的走去。

众明军官兵则手提刀枪,围在两边看着,柳随风则带着皇子,满面开花地向前走。

路上的百姓见了,纷纷向两边让开,看着这队人马,连连摇头,交头接耳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他们自己反打起来了?”

众百姓是不明所以。

在街边的处酒楼二楼上,坐着名道士,身着灰布长袍,手持拂尘,背上背着松纹古剑,年约六七十,面如枯柴,正是玉空道长。

他身边坐着两名中年人,一个面似吊死鬼,手持精钢鹰爪,正是“夺命鹰爪”上官云,另一个冬瓜脸,八字胡,两眼虎视眈眈,正是“屠夫”费恩。

这座酒楼的二楼,面临街面,临街的那面没有围墙,只有圈半人多高的木制栅栏,围住上面,从二楼可清楚看见街上的情况。

玉空道长斟了杯酒,道:“这个土木堡之战大败,实在是出乎贫道预料!也不知那仗那些人是怎么打的。不过,眼见如今场景,那王振余孽,手握陛下皇子,竟毫无反抗,束手待毙,可知他们倒底还是棋差一招!”

费恩频频点头:“不错,大哥,若皇子在我们手里,那还得了?不把大明江山弄个血雨腥风?”

“嘘——”玉空道长瞪圆了眼,“莫说此事,免得惹人注意!”

上官云道:“左护法,明军大败之后,我们该当如何?”

玉空道长凝起眉毛,看看左右,周围没有什么客人,便低头压低声音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有什么问题,僻静处说!”

上官云和费恩齐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喝起酒来。

这时,经过一阵混乱,京师百姓渐渐安静下来,他们立即打起精神往各个酒楼跑,上来的顾客越来越多,叫上酒菜后就谈京师中发生的事。

玉空道长和上官云、费恩则坐在旁边,听他们说什么。

柳随风带着皇子飞似的进了皇宫。

景泰帝站起身来,两眼瞪圆了看着他,连声道:“哎呀!柳爱卿真奇才也!不片刻工夫,就取来了皇子,令朕放心不少!”

他接过皇子,上下打量着,频频点头道:“不错,正是见深皇儿。”

随后他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诸位爱卿听好了,朕封见深皇儿为皇太子,绝无虚假!尔等只管放心!”他将皇子交到名太监手中道:“带到皇后那儿,要她好生看管,不得有误!记住,是朕的皇后!”

太监接过皇子,连声道:“遵旨!”便退了下去。

景泰帝长出口气,“朕心腹大患解除矣!”他转向柳随风道:“柳爱卿,你是如何这么快地找到皇子,并将他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柳随风面色略微红了下,冲上抱拳拱手道:“陛下,实不相瞒,本来为臣想着定有场恶战,谁知去了王振余孽盘踞的老巢,那里的人闻风而降,没有经过任何战斗,便立此一功,令为臣汗颜!”

景泰帝点点头:“哦,原来如此。”

柳随风又道:“陛下,为臣俘获王振余孽千余,在皇城下听候陛下发落!”

景泰帝愣了愣,转向众文武道:“不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发落他们?”

有官员上前道:“当然是押赴边关充军!”

景泰帝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于谦突然道:“柳将军,你方才说他们没有抵抗就投降了,于某想问问,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柳随风道:“回于大人,都是些东厂残余和留守京师的锦衣卫,其中还有名宫女,名唤万贞儿的,是他们的头!”

“哧——”众文武喷出满口唾沫,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这是真的吗?简直不像话!”

景泰帝也倒吸口气,“真是胡说,一名普通的宫女,怎么能成为他们的头儿?你说拿住几个大官?”

柳随风一愣,低头沉思道:“莫说大官,连小官都没有,全身是些随从,他们守着皇子,在锦衣卫驻地不动。”

景泰帝撇撇嘴道:“你把他们叫来,朕要亲自审问!”

于谦道:“叫几名他们当中的头领来就行了,还有那名叫万贞儿的,也一并叫上来!”

柳随风答应了声,飞步转回。

不到半盏茶时间,柳随风就带来数名锦衣卫统领和宫女万贞儿,来到大殿前,厉声道:“陛下召见,还不下跪!”

众人纷纷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冤枉啊!我们可不是什么王振余孽!他们的行动,我们根本没有参与,只是在驻地留守待命,不信有多名人证物证!”

于谦抬起眼皮,看见万贞儿,不由倒吸口气。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八十二章 准备迎敌(5) 于谦猛地拍了下桌子,冲万贞儿道:“此人非同小可,宜速速降罪,免留后患!”

万贞儿顿时软瘫下来,面如死灰,连声道:“陛下,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带着皇子出宫逃命,根本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柳随风上前道:“胡说,众锦衣卫都说你要带他们干大事!说!什么大事!”

万贞儿额头汗水“滴答滴答”直往下掉,她缓缓抬起头,冷笑道:“这位大人说笑了,在场那么多的豪杰英雄,都不说干大事,反叫在下一名区区的宫女去干大事,岂不荒唐可笑?我所说大事,就是请他们帮忙,找到陛下,奴婢当时实不知陛下已经被俘了!”

于谦眉头皱起,道:“此宫女眼熟,惯会巧言令色,可杀而不可留!”

万贞儿身子猛地一震,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她冲于谦道:“这位大人,奴婢身为区区宫女,要杀要剐,不过随你们的便!但若说奴婢有不轨之心,硬要杀之,奴婢死也不服!”

她挺着脖子,耳朵竖了起来。

景泰帝看了她片刻,又转向其它人道:“诸位将军,你们查找王振余孽时,可曾找到什么有效证据?”

那些和柳随风同去围攻锦衣卫驻地的将军纷纷摇头道:“什么证据都没找到,只找到皇子!”

柳随风道:“这就足够了!”

众锦衣卫连声道:“陛下冤枉,皇子虽在我们手上,可是我们也只是要保护他,当时京师情况混乱,我们也摸不清情况,但是陛下的命令一来,我们是立即交出皇子,没有片刻犹豫,可知并没有想要追随王振余孽!”

随后他们又挺起身来,道:“只要陛下有令,我等誓死追随,即使到了天涯海角,也要把王振的余孽揪出来!”

胡大用眉头皱了起来,“费了那么大的劲,结果王振的余孽竟一个没找到?”

另一名官员道:“树倒猢狲散,那群人不堪一击!”

景泰帝沉吟片刻道:“拿住平日和王振交往过密的官员下狱!”他又对众锦衣卫道:“朕免除你们的罪过,你们熟知情况,去捉拿这些人,戴罪立功!”

“是!”众锦衣卫纷纷站了起来。

万贞儿道:“还望陛下恕奴婢之罪,奴婢也会戴罪立功!”

景泰帝道:“你万不该私自带着皇子出宫,论罪当斩,不过念你一片忠心,罚你回到皇太后那里,做打扫之职!”

万贞儿一愣,低头道:“谢主隆恩!”她退了下去。

于谦道:“陛下,现在京师人心浮动,不可乱抓无辜,除了确有真凭实据的王振余孽外,其余的文武官员,宜一概不问,即使偶有小过,也应准起戴罪立功!”

景泰帝频频点头:“对!对!连他们都可以,其它人也可以!我大明无论官民,只要声明坚决和王振划清关系,从此不再为害朝廷,均可免其罪过!许其戴罪立功!”

“遵旨!”众人齐声道。

众文武连连挑起大指道:“陛下英明!”

景泰帝长出口气,“王振的事算告一段落,但是也先大军可曾杀到?”

他一提此话,众人又把心提了起来。

柳随风道:“启奏陛下,也先大军至今未到,不知何故!”

“呼”众文武长出口气,“这下好了,可以歇息阵了!”

于谦道:“乘他未到,我们要加紧做好京师的防卫工作!”

众人频频点头。

日落时分,大地一片昏黄,京师已渐渐平静下来,也先大军还没有到,令众百姓长出口气,他们纷纷来到酒楼,讨论起情况。

玉空道长和费恩、上官云听着他们的话,眉头紧锁。

费恩看了眼玉空道长道:“大哥,新皇登基,别的不说,就要缉拿王振余孽——”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站起身来,道:“结账!”他转身向楼下走去。

费恩和上官云算还了酒钱,跟着他下了楼。

他们三人来到了北城,飘影教在京师的分舵,一处客栈前停了下来。

玉空道长看着这家客栈,连连摇头,“贫道真不想在这儿,但眼下,只好先将就了!”说完,他迈步向客栈走去。

由于打仗的缘故,客栈内并没有多少住店客人,只有些食客在里面吃饭。

玉空道长刚迈步走上台阶,就有人突然叫道:“就是他!王振余孽!”“呼啦”声,数十名食客围了上来,对着玉空道长指指点点。

有几名锦衣卫提着绣春刀,正满大街走着,闻听此言,连忙冲上来,大叫道:“捉拿人犯!别让人犯跑了!”

玉空道长和费恩、上官云一愣,看着左右,连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要搞错了!贫道和王振没有任何瓜葛,怎么会是王振余孽?”

众百姓围上来,里三层外三层看着他们,几名锦衣卫也围了上来,看着他们,将绣春刀举起。

有名百姓上前道:“没错!这个道长曾经给王振变过魔术!还和他关系亲密!”

锦衣卫闻言,仔细打量了片刻,顿时叫道:“可找着了!没错,就是他!在陛下选帅的时候,他还给陛下做过监场,结果那次就是王振得了帅位!我们亲眼见到的!”

“啊?”众人听了,唾沫星子乱飞,举起拳头叫道:“打打打!”他们纷纷举起拳头,打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脸耷拉下来像外茄子,连退两步,连声道:“无量尊!贫道冤枉!”

众人一拥而上,拳头雨点般地砸了下来。

正在这时,有队明军官兵赶到,分开众人,道:“怎么回事?”

有百姓指着玉空道长道:“大人,这个道长是王振的余孽!人证物证俱在!”

玉空道长双手拨郎鼓似的摆,连声道:“无量尊,这是假的!”

话音未落,有明军一拥而上,道:“管他真的假的,拿去见了陛下再说!”他们不由分说,拿出绳子,套在玉空道长的脖子上。

费恩道:“大哥,这下怎么办?我们跑吧?”

玉空道长挺直脖子叫道:“无量尊!跑什么跑?要跑,我们就坐实了王振余孽,去见陛下就去!贫道求之不得!”他被人簇拥着向皇宫走去。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八十三章 准备迎敌(6) 众人簇拥着玉空道长等人走到皇宫门前,冲内叫道:“快去禀报陛下,抓到王振手下重要人犯一名!”

守在皇宫门前的太监,飞似的向里回报。

此时,殿内的文武百官还没有走,他们在宫内用的午饭,接着在大殿内办公,景泰帝也坐在金龙椅上不动弹。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连忙站起身来,叫道:“快把人犯押进来,朕要看看是谁?”

众文武百官也是议论纷纷,互相看着,连连摇头道:“王振手下,有名的人物不是去了前线,就是早就被清除,这回还会是谁呢?”

他们也伸长脖子向外看着。

须臾,众人押着玉空道长来到了大殿,他被五花大绑,捆得像粽子似的,费恩和上官云则在宫外,被人看着。

景泰帝站起身,瞪圆了眼睛看着玉空道长,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后,猛地拍了下面前的金龙案几,叫道:“妖道!果然是你!你和王振勾结,让他当上大明监军是也不是?”

玉空垂下眉毛,道:“陛下,贫道冤枉,贫道只是听说上任皇帝需要战魂鼓,便专门进京献鼓,和王振素不相识。虽然不知什么原因,由贫道来主持那次选帅大典,但是陛下和诸位大人当时也在场,看得清清楚楚,有没有作弊一目了然。

事后前任陛下也专门追查过此事,也证实了贫道的清白。在这之后,贫道就再没和王振有什么往来了。说贫道是王振的余孽,实在冤枉。若只凭和王振共同工作过来算的话,贫道以为,满朝文武只怕没人不是王振余孽了!”

众文武倒吸口气,龇牙咧嘴。

景泰帝也倒吸了口气,愣了半晌,坐在金龙椅上,低头沉思起来。

柳随风道:“陛下,莫听他胡说,此等魔教中人,应坚决消灭!”

“魔教?”景泰帝愣了下,“什么魔教?”

柳随风双眉倒竖道:“就是专做坏事,为正道武林所不齿的武林败类!”

景泰帝猛地抬起头来,“你这么一说,朕想起来了,那个中原武林盟,如今如何了?”

于谦低着头道:“启禀陛下,前线尚未传来中原武林盟的消息,不过据说他们的副盟主龙振星,已在阳和口之战中阵殁!”

“龙振星阵亡?”玉空道长倒吸口气,低下头沉思片刻道:“于大人,这消息属实?别人不知,这龙庄主的武功,贫道是深知的,瓦剌骑兵等闲也拿他无法,他怎么可能阵亡?”

于谦沉吟片刻道:“不错!千真万确!据说是中了魔教的埋伏,被魔教教主所杀!”

柳随风眉毛竖起,抿起嘴道:“妖道,他阵亡你很高兴?”随后他站直身子,转身冲景泰帝抱拳拱手道:“陛下,这妖道所处魔教,和杀害龙将军的魔教,是一丘之貉!统统不能留!”

“怎么两个魔教?”景泰帝满脸迷惑。

玉空道长道:“陛下,贫道所在,不是什么魔教了!和那个孔雀魔教没有半点关系。既然他们击杀了龙庄主,那贫道义不容辞,为龙庄主报仇,也为天下百姓和江山社稷,对付瓦剌和魔教。还望陛下准许。”

景泰帝眉头拧成了疙瘩,歪头看着他,道:“老道,你当真和王振没有任何关系?”

玉空道长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道:“绝对没有!若有,天打五雷轰!”

景泰帝点点头,道:“也罢,现在京师危急,你若肯为国效力,朕恕你无罪!命你在柳将军手下听命,共同对付敌军,你看如何?”

玉空道长连忙跪地叩头道:“贫道求之不得,谢主隆恩!”

柳随风跺了下脚,连忙道:“陛下,不可放虎归山!”

景泰帝摇摇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可胡乱杀人!”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陛下英明!”

柳随风咬了咬牙,转向玉空道长道:“妖道!陛下饶你狗命,你要感恩戴德,誓死效力,若三心二意,图谋不轨,柳某率先取你狗头!”

玉空道长连声道:“柳大人说得哪里话来?贫道自当全心全力为朝廷分忧,打退瓦剌和魔教!”

柳随风点点头,喝道:“陛下恕他无罪,给他松绑,带他去京师守备营,听候调用!”

几名锦衣卫上前,给玉空道长松了绑,玉空道声:“多谢陛下和柳将军!”便退了下去。

待他下去,柳随风连忙冲上道:“陛下,为何要留着他?此人危险!”

景泰帝摆摆手,“此人怕是有两招真功夫,前线正好用的上,柳将军不要疑神疑鬼。不止是他,其它有真才实学的奇人异士,只要愿意,都可来军中效力。”

于谦点头道:“陛下,正是此理。若如此,则大明江山,保住有望!”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对!对!”

柳随风咬了咬牙,后退了两步。

玉空道长走出皇宫城门,费恩和上官云围了上来,连忙道:“大哥,事情怎么办?”

玉空道长掸了掸衣袖道:“陛下宽宏大量,恕贫道无罪,发到军前效力!”

费恩点点头:“如此尚好,我等放心了。不过陛下赏大哥个什么官职?”

玉空道长摇摇头:“一无所有,听候命令!”说完,昂首挺胸向前走去。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忙追了上去,纷纷道:“大哥,这怎么可以?”

玉空道长道:“为国为民,有何不可?”

上官云直跺脚,“这什么职务都没有,还不是白白到前线送死?”

玉空道长虎起脸,“休说这种无稽之谈,若能打退瓦剌和魔教,功德无量!”

费恩和上官云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大哥是功德无量了,可是兄弟们可惨了。这一去前线,生死不知,只怕白白便宜了那个小丫头!”

玉空道长停住脚步,愣了愣,抬头看着天空道:“那个飘影教教主之位吗?只怕此时已不合贫道的胃口了。哼哼哼!”他鼻孔中喷出道道白气,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费恩和上官云愣了下,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叫道:“大哥,等等我们!”他们也飞似的跟上。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八十四章 准备迎敌(7) 距京师西北几百里外的山脉中,坐落着个谷地,面积县城大小,四周山脉环绕,正方形,唤作见方谷,正是飘影教总部所在地。

在谷内北边的教主院落,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他们身着蓝色劲装,手持大刀,围在周围,虎视眈眈看着四周。

院落内有栋二层的阁楼,在二楼的客厅内,有名女子正在弹琴,她身着白衣,头上扎着两个拳头大小的发髻,鸭蛋脸,圆月形的眼睛,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正是飘影教教主楚含烟。

她面前的古琴,发出“叮咚”如流水般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落。

她身后站着两名红衣丫环和几名教中护法、长老,左护法王伯平身着青布长袍,弯腰躬身而立。

待一曲过后,王伯平疾步上前,道:“教主——”

楚含烟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道:“王护法莫提,你的意思本教已知道了。”她转过身来,在客厅内走了两圈道:“明军土木堡大败,真出乎本教意外!”

王伯平道:“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楚含烟道:“明军虽败,但形势不明,我们还要观察些时日,不知京师那里传来什么消息?”

王伯平低头沉思道:“我们得知土木堡之变的消息,只怕比京师那儿要早些,他们那里会如何,真不知道,不过那里的消息,最迟两三天后就会传来。”

楚含烟点点头,在客厅中转了几圈,背起手,看着圆形的窗户外面,愣了有小半盏茶工夫,自语道:“不知大哥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有名护法抢步上前,抡起拳头道:“哎,管它三七二十一,乘他们乱成一团时,我们大举南下,吞并整个武林!”

王伯平脸黑成了一团,“我们的力量还是弱了些吧。武林盟会有什么损失不计,那孔雀魔教如今协助也先打了大胜仗,气势正盛,也不好对付!”

楚含烟低头道:“如此甚好。也先大胜之后,必然直取大明京师。我们在京师中还留有右护法和费恩、上官云两位长老,可命他们为朝廷效力,重创来犯的孔雀魔教。到那时——”

她话音未落,王伯平眼睛亮了起来,连忙挑起大指道:“教主高见!等那些祸害自相残杀完了后,我们可顺手取了江湖,不费吹灰之力!”

其它长老听了,频频点头。

王伯平眉毛呼地拧起,道:“教主,此计虽妙。可是右护法玉空妖道不是等闲之辈,只怕不听这套!”

楚含烟低头沉吟片刻,道:“无妨,本教主亲自手书一封,令他如此,他听与不听,俱无关紧要,只要他莫回见方谷就行!”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楚含烟坐在桌前,将古琴挪开,铺开了信纸,提起狼毫笔在上面“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几名长老站在她身后,互相看看,满脸笑容道:“玉空道长只要留在京师,他就不能轻易跑掉!”

“哼哼!”众人鼻孔中喷出阵阵白气。

楚含烟停下笔,抬头看着窗外,道:“土木堡大败,明军损失如此之惨,只怕会有一大片新人崛起。你们看他们会是谁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道:“不知道,举凡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几乎都去了前线,没去的寥寥无几,再剩下的,实在掀不起什么波浪!”

楚含烟点头道:“那就是没去的高手了。不知江湖中有哪些高手没去前线?”

王伯平低头掐着指头算了算道:“中原五白,去了三个。还有东海剑神东方绝和江南柳家庄二公子柳随风没去,昆仑峨眉等六大门派掌门悉数全去,往下都不值一提了!”

楚含烟低头念叨道:“东海剑神?”她打了激伶,连连摇头,“他早就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了!”接着,她的眼睛突然放大,尖叫道:“柳家庄柳二公子?”

声音尖细如钢锥,直刺人耳膜。

王伯平和几位长老一愣,连忙道:“教主何故如此?”王伯平更是道:“教主,这柳随风功力平平,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他是硬凑上五白之一的称号,许多人都不服!”

楚含烟面容变得惨白,站起身道:“王伯,莫要小瞧此人!据说,连孔雀教教主孔雀夫人都极力推崇他,把他视为深不可测的对手!这且不算,更重要的是,上任教主之死,至今扑朔迷离,而我们追查教主身上所中之剑时,正查到那剑归柳家庄所有!”

她话音刚落,王伯平和众位长老全倒吸口气,连退两步,面色变得苍白。

他们互相看看,道:“莫非我们低估此人,他深藏不露?”

楚含烟咬了咬嘴唇,握紧拳头道:“不管如何,这个人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她低头凝思片刻道:“可命右护法借机打入柳家庄内部,查探情况!”

王伯平愣了下,连连摇头道:“柳随风此人,是要好好查看番,但是右护法未必会听教主的这个命令!”

楚含烟嘴角微微向上撇起,道:“事在人为,我只这么做!真正调查他的人,可另派别人!”

王伯平和众长老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满脸疑惑。

楚含烟点点头,坐了下来,继续提起笔,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书信写完,她用张牛皮纸信封将其封好,漆上教主的火印,把信交给王伯平道:“王伯,你速派人去京师,命右护法如此如此,只要能把他拖在京师就好!”

王伯平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满脸泪痕道:“教主的意思属下完全明白了!”他双手接过信,向外走去。

京师已到了深夜,皇宫上下点满了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将皇宫照得如同白昼。

景泰帝和众文武百官依然没有离开大殿,连夜在此办公。

各地的公文像雪片般向这飞来,一封接着一封,不到一盏茶时间,传来的公文就堆成了巴掌高,还不断有公文飞来。

景泰帝伏在案边,点着八角形琉璃宫灯,低头看着公文,眼也不眨,丝毫也不歇气。

柳随风见状,连连点头:“这才像个帝王的样子!”他拱手道:“陛下,现在天已黑了,为臣去城中九门巡察,免得出什么意外!”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八十五章 大战京师(1) 景泰帝“嗯”了声,不再理他,埋头看着公文。

柳随风大踏步走出皇宫后,大殿内的文武百官依然看着公文,并且不时地讨论着。

直到二更天时,胡大用打了个哈欠,道:“陛下,现在天已经晚了,还不退朝?”

景泰帝一愣,抬头看了看屋顶,深吸口气道:“不可!虽然也先大军没有按预料到来,但是他们随时可能会到,万一乘夜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频频点头。

于谦上前道:“陛下所料不差,臣不才,愿去巡夜!”

景泰帝连忙站起身道:“于大人不必!于大人自昨夜后半夜起,一直工作至现在,怎可劳累?”

其它众文武也是频频点头。

胡大用晃了晃胳膊,连连摇头:“俺老胡想去,可动弹不了了!”

于谦连连摆手道:“陛下勿忧,为臣只是去巡查京师各处,这点劳累算不了什么。若是也先大军真的乘夜攻城,那臣便死一百次也无法挽回!”

景泰帝倒吸口气,犹豫半晌道:“既然于大人执意如此,朕只得准奏!朕许于大人巡夜,看见不轨之徒,可立即格杀,不必上报于朕!”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陛下英明,不如此,只怕难以守住京师!”

于谦弯腰拱手道:“臣遵旨!”说完,他便转身离了去。

胡大用看着他的背影,挑起大指道:“这京师,还得于老倌才镇得住,不然不知要乱成啥样!”

景泰帝和众文武频频点头,赞不绝口。

柳随风来到九门提督府,换上了金盔金甲,道:“随本将军巡城!”此时,他已是满眼血丝。

有提督府的官员上前弯腰拱手道:“启禀将军,今日晚些时候,陛下发下来的那几名戴罪立功的人犯,做何处理?”

柳随风愣了下,猛地想起玉空道长等人,拍了下额头道:“那些人,发到城门口守城门!”

那名官员拱手道声:“遵命!”便撤了下去。

东方雪道:“相公,让玉空妖道守城门,难道不怕他把城门打开,引敌人入内?”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我料他不敢,他若如此,吾非剑取其首级!”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二哥所料不差!”她顿了顿又道:“难道二哥真的去四处巡城?我们已忙了一天一夜了,没有歇息不说,连饭都没好好吃!”

柳随风一愣,看看东方雪和柳金燕,点头道:“五妹不提,吾差点忘了。吾去巡城,理所当然,夫人和五妹,可回去歇息。”

东方雪和柳金燕愣了下,连连摇头。

柳随风接着道:“现在京师已大体平静下来,人手紧张的情况也缓解了。你们不必像我这样劳累,回去歇息去吧”他挥了挥手,转身向外走去。

东方雪和柳金燕互相看了看,点了下头,便向柳府走去。

东方雪回到柳府,来到书房,铺开笔墨纸砚,提起笔在上面“刷刷刷”地写着什么。

不到半盏茶工夫,她就将信写完,封在牛皮信封内,对柳金燕道:“五妹,你去派人将信尽快送到东海我爷爷那儿!越快越好!”

柳金燕两眼直发愣,呆呆看着东方雪,纹丝不动。

东方雪叹口气道:“眼看京师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可京师内人手奇缺,缺乏像样的高手,恐非也先的对手,请我爷爷东海剑神来,必能稳住局势!”

柳金燕点点头,接过信封道:“我知道了!”她转过身刚要走,突地停住脚步道:“二嫂,若东海剑神他老人家不来呢?”

东方雪站起身,看着窗外,呆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道:“他一定会来的!”

柳金燕道声:“好的!”她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她跑到门外,猛地停住脚步道:“现在京师各门紧闭,寻常人可送不出信,还是去找二哥!”她飞似的向九门提督府跑去。

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三人蹲在南城的城门洞内,瑟瑟发抖。

费恩双手揣在袖筒内,咧着嘴道:“好嘛,堂堂飘影教的护法和长老,如今来把守城门!”他顿了下,摊开手道:“大哥,你看这实在太——”

玉空道长摆摆手:“没有什么,二位贤弟暂且忍耐一段时日,等过了这段,局势就会对我们大大有利的!”

上官云频频点头:“大哥所言不差,武林盟折损了龙振星,了空大师和玉虚道长虽然下落不知,但是土木堡一战,武林盟元气大伤是肯定的!至于孔雀教,如今已成了大明朝野的公敌,万难在武林中立足。普天之下,除大哥外,真找不到像样的人了!”

费恩叹了口气,“唉!我岂不知!只是实料不到会这么倒霉,算了,先忍过这时吧!”

他双手揣在袖筒内,走出了城门洞,四下看了看。

距离城门方圆一箭地远的地方,空空无人,城墙上有些明军士卒来回走动,个个垂头低手,走路直打颤。

费恩连连摇头,“留下守城的士卒不少,怎么我竟看不到几个?”

上官云道:“他们有的休息去了,有的在城内各处巡走,还有的则在城外看着,留在这儿的人就少了!”

费恩跺了下脚,“怪不得会派我们来把守城门!”他是连连摇头。

明军的大部分人马,都集中在北门和西门,这里明军远比南门和东门多,满满当当,几乎把城墙站满了,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点起,将城墙上下照得亮如白昼。

柳随风站在西门城楼上向外观看,他身边还站着几名明军将领,踮着脚看着城外。

城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明军将领冲柳随风道:“将军,夜已深了,只怕也先不会在今夜杀来!”

柳随风频频摇头,“还是要多加小心!”

话音未落,城墙下传来声喊:“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代理于大人到!”

众人一愣,转身向城内看去。

只见从城东边来了队人,领头是蓝儿,提着盏气死风灯,身后有名身着大红官袍的人,约五十余岁,面容清癯,山羊胡子,正是于谦。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八十六章 大战京师(2) 柳随风一愣,三步并两步走下城楼,迎上于谦道:“于大人不在殿内陪伴陛下,到此何干?”

于谦清咳了两声,道:“柳将军辛苦!陛下特命老臣四处看看,以防也先乘夜偷袭!”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队明军,排开有半条街长。

柳随风看看于谦,道:“于大人过奖,大人才是真正的辛劳!大人只管放心!这城池由柳某来守把,万无一失!”说着,他转过身来,冲城门道:“大人请看,这里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先部若来,稍有动静,便查个清楚!”

他又指了指城墙,“那里的军兵整装待命,只要也先一来,定奋勇杀敌!”

城墙左右两边均满满站着士卒,笔直而立,虎视眈眈。

蓝儿见了,两眼发亮,拍手直叫道:“好啊!好!”

于谦拢起眼睛向城墙上看,看了有小半盏茶工夫,方道:“柳将军,京师留守士卒,满打满算不过五万,依本官见,这里差不多就有两万了,那其它各处兵力比不敷分配!”

众将领频频点头,“于大人高见,只一眼就发现问题!”

柳随风昂首挺胸,满面红光道:“于大人勿忧!柳某心中有数,这西城门,乃是也先攻打的主要方向,除此之外,便是北城门,至于其它二处城门,某料也先不会派兵攻打,故而将兵力集中在此,专等也先到来!”

众将齐挑大指道:“柳将军高见!”

蓝儿更是拍手叫道:“好咧!这才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先在哪儿来,我们就把人派到哪儿,这样才可以节省体力!”

于谦沉下脸,“蓝儿休得胡说!兵家大事,岂是你个小小书童能料算的?”随后他定了定神,冲柳随风及其它几位将军拱手道:“本官书童无礼,还望诸位将军不要见怪!”

柳随风连连摆手道:“于大人莫要怪罪蓝儿,他说得有理!莫嫌他是书童,英雄不问出处!”

蓝儿听了,耳朵竖了起来,满脸开花。

于谦叹口气,摇了摇头,“如此部署,本官总觉心中不安。罢了,既然柳将军是署理九门提督,负责京师城池守卫,就按你说的办吧!”

说完,他转身向南走去,边走边道:“本官去别处看看!”

他前脚刚走,后脚柳金燕飞似的跑了来,手里举着封信,边跑边叫道:“二哥!二哥!”

柳随风脸“呼”地沉下来,“五妹,众人面前不得无礼!”

柳金燕呆了呆,点点头,扬起手中的信道:“二哥,二嫂说要给东海剑神前辈送信,请他前来帮忙,定有用处!”

其它的将军听了,眉毛向上飞起,频频点头道:“好好!有他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柳随风眉毛倒竖:“胡说!这里大军云集,区区几个江湖中人能做什么?堂堂武林盟都一败涂地,何况是他?这信不要送了,快快回去!”

柳金燕嘴巴撅起,低下头不动弹。

明军将领愣了愣,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有明军将领上前道:“柳将军,虽说如此,可有人来了,终究是好!”

柳金燕鸡啄米似点头。

柳随风扭头冲众将领道:“众位有所不知,东海剑神虽然名声响亮,但是年老体衰,来了也无多大的作用,还是不要劳烦他的好!”

众将领听了,呆了呆,低头默不作声。

柳随风抬起手道:“好!去北门看看!”

于谦带队向南城门走去,当他走到城门口时,发现城门洞内隐隐站着几个人,便说道:“那是何人?”

蓝儿一愣,瞪大眼睛看着城门洞,叫道:“什么人?快出来!不然本小爷不客气了!”

跟在于谦身后的众明军“哗啦”声,拔出刀剑,围上了城门。

玉空道长连连摆手道:“莫要惊慌,贫道不是外人!乃是陛下特别发配下来,如今把守城门的!”说着,他和费恩、上官云钻出了城门洞,冲于谦连连拱手道:“参见于大人!”

于谦倒吸口气道:“原来是你们!”他低头沉吟片刻道:“道长献战魂鼓有功,又曾主持过祭天选帅大典,怎么会被派来把守城门?一定是弄错了,陛下可没这么说!”

费恩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没这么说,可是就这样了!”

玉空道长连忙道:“贤弟不可无礼!”然后冲于谦施礼道:“于大人,贫道稽首了!”他接着道:“贫道虽被派来把守城门,可是为朝廷效力,贫道甘之如饴!不计较职位高低好坏!”

蓝儿嘴咧开像黄瓜,“嘿嘿”道:“这样好!这样好!那你们就好好干吧!哇哈哈!”他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火车鸣笛的声音。

于谦瞪圆了眼,看了蓝儿下,道:“蓝儿不得无礼!”随后他对玉空道长拱手道:“实在委屈道长了。道长能这么想,于某就放心了,由此可知道长深明大义,绝非魔教之徒可比!”

玉空道长连忙道:“于大人过奖!”

待于谦走后,费恩看着他的背影道:“什么话?啁啁了半天,什么表示都没有,扬长而去,合着我们活该把守城门?这个于大人——大哥,你看!”

他是直咂牙花,跺着脚,鼻涕眼泪直流。

玉空道长频频点头道:“于大人高风亮节,非你等所知也!眼下重要的是以静制动,静观局势发展!”

费恩咧着嘴:“我真不服气!”

上官云道:“费长老,现在的荣辱算不了什么,要着眼将来,总之,形势还是对我们有利!”

费恩跺了下脚,“唉!”了声,便退了下去。

于谦走出几箭地远后,蓝儿回头看了眼玉空道长的方向,道:“大人,何故放过他们,他们可不是好东西!据说是魔教!”

于谦耷拉下眼皮,“胡说!魔教之徒能是那样?我看道长有仙风道骨之态,对世上的荣华富贵,处之泰然,仅此一点,不知胜旁人多少!”说完,他晃晃悠悠地向前走。

蓝儿撇了撇嘴,不再说话,而是抬起头四下看着。

看了几次喘息的工夫,他忽然惊叫道:“大人你看,这南城门几乎无人守把!城墙上的军兵,好半天才来一队,而且只有几个人!”

于谦愣了愣,目光转向南城门,凝眉思索起来。

这时,已是深夜了,阵阵冷风吹来,吹得蓝儿瑟瑟发抖,于谦身上的衣服也猎猎向上飘舞。

看了足足两盏茶工夫后,于谦跺了下脚,“柳将军这种安排,着实不对!也先纵不会攻南城,也要多派些人把守才是!”

蓝儿摇头道:“于大人,可是我们又不懂军事!”

于谦连连摇头,“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我们是严重缺乏懂行的人,要是蓝将军和兵部尚书邝大人在此该有多好?就是那些武林盟的人,依本官见,也差不了多少!”

蓝儿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于谦走了几步,道:“不行,此事非得向陛下汇报!”说完,飞步向皇宫走去。

景泰帝连着处理了几叠公文后,两眼红肿,两个胳膊伸直了,在两边直晃,哈欠连连,大殿内的文武百官,也不停地打盹,有的甚至直接坐在大殿内的柱子下,埋头休息了。

胡大用上下眼皮直打架,喃喃道:“陛下,可下朝了吧!”

景泰帝打个激伶,看看左右,人人都在打迷糊,不由精神一振,咧嘴笑道:“如此甚好!此次上朝,怕是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天吧!”

胡大用直打哆嗦:“不长!最好二十年别上朝!”

景泰帝龙颜大悦,拍着桌子道:“就这么办!众位爱卿,要打起精神,连轴转,非连上三天三夜朝不可!”

众文武“呼”地声,惊醒过来,人人趴倒在地,嘴里直道:“二十年不上朝才好!”

于谦大踏步走了进来,高声叫道:“老臣参见陛下!”

景泰帝一摆手:“都什么时候,这些虚礼就不要了。于大人有事直说!”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八十七章 大战京师(3) 于谦上前步道:“启奏陛下,老臣方才夜巡京师,发现京师四门的守卫很是有问题!北门和西门的守卫多,而南门和东门的守卫少,南门甚至寥寥无几。敌军若是从这里进攻,则京师危矣!”

景泰帝瞪大眼睛,道:“于大人,此话当真?”

于谦频频点头道:“老臣亲自去巡查,亲眼所见,怎么会是假?”

景泰帝“呼”地站起身来,叫道:“快传柳将军!”

于谦连连摆手道:“陛下不必传,老臣曾为此事问过他,他说也先只会从西门和北门杀来,其它地方不必担心,而且京师兵力不足,要集中力量应付主要的方面。”

胡大用拨拉了下脑袋道:“于大人,这话也没错啊!”

于谦点了点头,“此话虽有理,但老臣总觉心中不安,特意启奏陛下,并且与众位大人商讨下,对此该如何处理?”

胡大用连连摇头道:“我们是外行,只懂个大概,具体怎么领兵布阵,怎么说得出来?”

众文武百官打起精神听了下,频频点头。

景泰帝低头沉思起来,众文武百官也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不知所措。

过了有半盏茶工夫,景泰帝抬起头道:“朕知道了,既然城池交由柳将军守把,就由他安排去吧。我等还是做自己的事。”

众文武百官连连点头。

胡大用上前道:“陛下,既然您做了皇帝,何不大排夜宴,招待群臣,以示庆祝?”

众官上前挑起大指:“好好!胡大人言之有理!”

景泰帝深吸口气,看看左右,一时说不出话来。

于谦道:“陛下临危受命,现在情况万分紧急,一天紧似一天,哪有闲情逸致大排酒宴?”

众文武百官立即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退了几步,说不出话来。

景泰帝点头道:“准奏!”

吏部尚书孙有礼走上前,瞪着绿豆眼道:“陛下,这于礼不合!陛下登基,哪能不开登基大典?老臣以为,这登基大典不开则可,一开需要九九八十一天!”

胡大用腆着肚子:“待着!也先旦夕就要杀来,谁还给你搞这个!不过,陛下即已登基,赏顿饭总是可以的吧!”说完,他瞪大眼睛看着景泰帝。

其它文武百官也伸长脖子看着景泰帝。

景泰帝来了个烧鸡大窝脖,低着头,默不作声。

过了好半天,他才招来名太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阵,然后瞪大眼睛,满脸希望地看着他。

这名太监弯腰拱手道:“陛下,您也是知道的,因为打仗的原因,宫中、府中早就空空如也!”

众文武倒吸口气,摊开双手,连连摇头,他们将目光转向胡大用,满脸期待。

胡大用连退两步,摆了下手道:“看着我做什么?户部也早就没钱了!再过几天,连各位大人的俸禄都发不下来了!”

众文武脸顿时变得惨绿,后退几步,连连摇头,直咂牙花。

于谦愣了下,上前道:“若如此,上个问题没解决,新的问题又冒出来了!就是接下来还要和也先开战,这军饷钱粮如何解决?”

众人一愣,全低下了头。

景泰帝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坐在金龙椅上如同木鸡,呆呆看着阶下群臣。

京师西门城外,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清,野地中传来阵“悉悉嗦嗦”的声音,有队黑影向京师方向跑来,队伍排开有半箭地长。

他们来到距城门两箭地远的地方停下来,抬头向上张望,只见城墙上站满了明军,人人拿着灯笼火把,将城墙上下照得亮如白昼,手提刀枪,虎视眈眈看着城外。

这队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

其中一人道:“总管,现在怎么办?我们回不回京师?”

领队的人看着城墙,愣了有小半盏茶工夫,方道:“京师好像形势有变?”他低着头,来回走了几圈,道:“也不知那个锦衣卫统领马顺是怎么管的,京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极不正常!”

原来,他们是押运四十万明军军饷去前线的那队东厂太监,走到半道上,闻听土木堡之变的消息,扔下银子掉头就跑,连夜赶回京师。

看着眼前这副场景,他们是直挠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东厂统领看了半盏茶时间,咬了咬牙,跺了下脚道:“你们先在此呆着,咱家去南城门那儿看看!”说完,飞似的跑向南城门。

待他到南城门时,这里和西边截然相反,黑魆魆的,没有灯光。

他踮着脚,来到南城门的城门楼下,向上看了看,城楼上空无一人,他低下头,手撮着嘴,“嚯嚯”叫了两声道:“这有人吗?”

玉空道长耳朵一动,“嗖”地声跳到城门楼上,向下张望,厉声道:“下面何人?”说完,拔出了后背的松纹古剑,两眼直盯着下面。

下面传来个公鸭似的嗓子道:“是我,厂公坐下的东厂统领,特来京师查看!”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嗖”地声,从城楼上跳了下去,飞到东厂统领面前,用松纹古剑指着他道:“王振余孽,休走看剑!”说完,平平一剑刺向东厂统领咽喉。

东厂统领借着月光定睛细瞧,认出玉空道长,连忙道:“道长手下留情,是我!咱家曾陪着厂公亲自去找道长求取贤才,道长难道忘了?”

松纹古剑距离东厂统领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玉空道长咬牙道:“哇呀呸!贫道今日要为民除害!”说着,要把剑往前刺。

东厂统领打个哆嗦,连忙道:“道长若要杀在下,咱家也不说什么。只是还望道长给在下说说,京师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让在下死个明白!”

玉空道长愣了愣,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哩!土木堡之变,陛下被俘,王振被杀后,京师发生巨变,英王在群臣的拥戴下,立为皇帝,年号景泰!新陛下下令铲除王振余孽,你这下可安息了吧!”

松纹古剑直刺向这名东厂统领的咽喉。

东厂统领“扑通”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新皇即位,咱家怎么不知道?还望道长饶命,咱家定会戴罪立功!”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八十八章 大战京师(4) 玉空道长的松纹古剑在这名东厂统领的脑袋上空,盘旋来盘旋去,盘旋了小半盏茶工夫后,他道:“晚了!贫道才是戴罪立功,要拿着你的脑袋去见陛下!”

东厂统领软瘫在地,连声道:“道长饶命,在下有个重大的功劳,定能令道长和陛下满意,恕老奴的罪!”

玉空道长一愣,收回松纹古剑,竖起耳朵,“说说看!”

东厂统领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阵,最后伸出四根手指道:“四十万大军的饷银啊!四十万!”他眼睛都红了。

玉空道长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眼睛瞪得溜圆,呆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才道:“你个贼杀才,居然时至今日,还未把四十万大军饷银送往前线?”

东厂统领面如死灰,喃喃道:“那不是给道长和陛下留着吗?”

“呜哈哈!”玉空道长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他冲城楼上招了下手,道:“二位贤弟,快快下来,面见这位厂公!”

说完,他连连冲东厂统领弯腰拱手道:“这位厂公,贫道有礼了!”

东厂统领脸歪成茄子,道:“咱家不是什么厂公,只是名普通的差人,道长莫要夸奖。关于铲除王振余孽,咱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他叹了口气,随后道:“英王登基,大好!只是不知他是如何登基成功的,王振临行前,可是在京师进行了周密的布置!”

玉空道长一撇嘴:“再周密也不管用,谁叫陛下被俘了?他若不被俘,纵有土木堡大败,江山还是他的!十个英王也没辙!”

“可还有皇子!”东厂统领眼睛瞪圆了,脸红脖子粗。

玉空道长连连摆手,“保护皇子的那些人不中用,除非是贫道,否则让人清理干净了。贫道还告诉你,他们是不战而降的!”

“嘶——”东厂统领倒吸口气,愣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冲玉空道长深施一礼道:“多谢道长点拨,咱家感激不尽,日后定有重重回报!”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看着天空,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二位贤弟,跟着这位厂公,去立功吧!”

费恩愣了下,凑到玉空道长耳边,压低声音道:“大哥,这么多银子,”他用手掂了掂,道:“咱们拐了跑吧!”

玉空道长沉下脸,拉下道道黑线,“眼皮子浅!咱不说有更大的目标,光这笔银子的来历,咱们能动的吗?”

上官云也是频频点头:“不错,这银子咱们若一动,江湖就再也没有我们这号人了!楚家丫头算是把飘影神教教主这位,牢牢坐稳了,谁也动弹不了!费长老,大小还是要分清!”

费恩挠了挠头,哈哈笑道:“我开个玩笑!好了,我明白了!出发!”

东厂统领长出口气,拍了拍胸膛,“他们若这么想,咱家就放心了。咱家真怕这几个黑厮,乘乱拐了银子跑路!”

他带着费恩和上官云向来路跑去,消失在黑夜中。

玉空道长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挂出阵阵冷笑,飞身上了城楼,四下看着。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柳随风自昨夜后半夜起,直到现在,都没合眼,如今他已是满眼血丝,手拄大剑,坐在城墙边上打盹。

无数的明军也都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打着盹,只有少数的明军士兵在城墙上巡逻。

城墙西边飘起阵尘土,有队人马向城门方向走来。

这队人马男女老少都有,穿着红蓝白青等各色衣服,满脸尘土,埋头赶路,队伍排开有小半条街长,占地约足球场大小。

站在城楼上的明军瞪大眼睛,高声叫道:“有情况!”

“哗啦”声,众明军醒了过来,纷纷站起身看着城外,柳随风也震动了下,揉了揉眼睛向城楼上跑。

这支队伍越来越近了,他们没有打着旗子,但是手里却提着刀枪剑戟等各种兵器,还有些人则干脆赤手空拳。

柳随风招了下手,众明军纷纷弯弓搭箭,对准了这些人。

待这些人赶到城下时,柳随风厉声道:“来者何人?到京师何干?”

这群人领头的是位道士,年约六七十,身披青袍,身上还缠着绷带,手提青木古剑,抬头看着城墙,正是武当掌门玉虚道长。

这队人马正是从前线撤下来的武林盟。

玉虚道长睁眼看着城楼,摇了摇头,道:“是柳家庄柳二公子吗?贫道玉虚道长有礼了!”他冲柳随风拱手施了一礼。

柳随风伸长脖子向下看着,眉头拧成了疙瘩,“难道是武当掌门玉虚道长?”

他仔细看去,认出了队伍中的昆仑掌门和峨眉掌门及龙紫云等人,不由连连摇头道:“你们是武林盟吗?在下正是柳家庄二公子柳随风,现任京师九门提督,护国大将军!”

玉虚道长、昆仑掌门及峨眉掌门倒吸口气,连忙互相看着,连连道:“我们眼花了吗?怎么他变成了大将军?”

有明军将领伸长脖子冲下叫道:“尔等还不拜见柳大将军?”

玉虚道长愣了下,便冲上拱手道:“贫道拜见柳大将军,还望大将军打开城门,放我等入内!”

柳随风直咂牙花,手托着下巴道:“尔等可知,现在京师防卫严密,没有命令,禁止任何人出入!”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跺了下脚,叫道:“啥子命令?你难道还认不出我们是武林盟?我们去收谁的命令?你只管打开城门,放我等入内!”说完,眉毛直往上跳,嘴巴喷出道道白气。

昆仑掌门跺了下脚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如大家散了,各回原籍享福去吧!”

玉虚道长摆摆手道:“各位掌门,江湖朋友,现在京师正是危急时刻,天下黎民百姓都将面临水深火热危机,我们怎能轻易撤退!若如此,那些战死的武林盟同道,龙庄主还有殒命的了空大师,不白死了吗?”

众人全低下了头,闭着嘴不再说话。

玉虚道长冲上道:“柳大将军,贫道等从前线赶来,专为保家卫国,还望柳大将军打开城门,放我等入内。贫道这厢有礼了!”

说完,他又冲柳随风深施一礼。

章节目录 第七百八十九章 大战京师(5) 柳随风低头看了他们眼,道声:“你们稍候,本将军去禀报陛下!”说完,转过身来,大步流星向皇宫走去。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跺了下脚道:“唉!这么点小事,堂堂的大将军竟做不了主,还去禀报皇上?”她是连连摇头。

玉虚道长连连摆手,叫他们不要乱说。

在他们等待的时候,众武林盟人士互相聊起天来,这个道:“可算回京师了!”

那个道:“我们从前线大败回来,陛下不知怎么对待我们!”

众人顿时沉默了。

玉虚道长突然眉毛挑起道:“陛下?你们说的是哪个陛下?我们明明亲眼见到陛下被俘了,怎么又多出个陛下?”

话音未落,昆仑掌门连忙伸出手指道:“道长噤声,我看这京师有古怪。本掌门只顾从前线往回赶,没注意这个,现在你们发现没有,那个被陛下冷遇的柳随风,竟然当上了什么大将军?”

“轰”地声,众武林盟人士说开了,“真想不到,之前他连我们都比不上,如今竟然一飞冲天!”

玉虚道长低头沉思道:“此次回京,大家万万要小心,不可乱说话。”

柳随风进入皇宫,来到大殿上,景泰帝和众文武依然在此办公,只是人人面带疲惫,耷拉着脑袋,身子晃了晃去,好像进入了梦乡。

柳随风抱拳拱手道:“启奏陛下!”

景泰帝打个愣神,连忙睁开眼睛四下看看,道:“什么人?”

柳随风弯了下腰道:“陛下,为臣柳随风。”

景泰帝“嗯”了声,坐直了身子,强打起精神道:“柳将军什么事?”

柳随风道:“陛下,武林盟的一支人马从前线败退回来,如今正在京师城门口,等候入城,不知陛下如何处置他们?”

景泰帝“呼”地站起身来,瞪圆眼睛道:“是武林盟吗?太好了!快快请他们进来!”他顿了下,又抬起头道:“不知了空大师可在其中?”

柳随风犹豫片刻道:“启奏陛下,为臣看了许久,没有发现了空大师的身影,只有武林盟副盟主武当掌门玉虚道长,而且他好像也带了伤。也许了空大师带着另一只人马,去了别处。”

景泰帝眉毛顿时耷拉下来,满脸苍白道:“了空大师,应该随同他们一块回来的。罢了,快快开门迎接,朕要亲自面见他们!”说完,他整顿了下衣服,向外走去。

柳随风道声:“遵命!”便飞似的向外跑去。

胡大用打个哈欠道:“陛下,如今我们已办公一天一夜,劳累不堪,还是不要去见他们了吧!”

景泰帝连连摆手:“不成,朕要亲自面见他们,一要问个明白,那土木堡之战究竟是怎么回事?二要请他们共同守卫京师,抵御也先!”

说着,大踏步向外走去。

于谦面色黑沉,已是满眼血丝,他起身道:“陛下,他们来之正好,我们正缺乏顶尖高手坐镇!”

众文武只得强打精神,随景泰帝向外走去。

柳随风飞似的来到西城门,命令打开城门,请武林盟众人向里走,并且还头前带路道:“陛下要亲自面见你们!”

玉虚道长手捋胡须道:“柳将军,不知京师发生了什么事?”

柳随风愣了下,转回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前线战败的消息传到京师当天,众臣就拥立英王为新君,年号景泰!”他边走边把京师中发生的情况同众人简要介绍了遍。

众武林盟人士听后无不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齐看向玉虚道长,道:“道长,如今该当如何?”

玉虚道长也是头昏脑胀,眼睛直往前凸,连连道:“可惜杜神算不知所踪,有他在大家也心中有数了。既然京师中已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我们也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了。”

众武林盟人士频频点头。

当他们走到皇城门口时,发现前面站着队人,排开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领头的身着金龙袍,身后则是身着红袍的文官和披着铠甲的武将,还有数名红衣太监侍立两旁。

玉虚道长拢目看去,那身着金龙袍的正是景泰帝,以前的英王朱祁镇。

他不由倒吸口气,几步上前,冲景泰帝弯腰拱手道:“贫道拜见陛下!”

众武林盟人士也向他纷纷行礼。

景泰帝连连摆手,满脸笑容道:“道长免礼,不必客气!”随后,他又冲众武林盟人士挥了下手道:“众位英雄好汉也不要客气,免礼平身,随朕入宫!”

由几名红衣太监带队,景泰帝领头,众文武百官和武林盟人士进了皇宫。

武林盟众人进了皇宫后,大部分留在殿外的空地上等候,只有玉虚道长、昆仑掌门、峨眉掌门、青城、华山掌门和龙紫云等人进入大殿。

景泰帝高坐金龙椅上,看着下面,顿时面泛红光,点头笑道:“如今我景泰朝可谓人才济济了!”

玉虚道长眨巴了下眼,掉出几滴泪道:“陛下,草民等实在无能,在前线打了败仗,有负重托,还望陛下处罚!”说着,他低下了头。

其余各派掌门和龙紫云也低头不语。

景泰帝连连摆手:“众位何罪之有?前线大败,全是王振之错!”随后他探下身道:“道长,不知了空大师身在何处?怎么没同道长等人一块来到?”

话音未落,玉虚道长等人全低下头,满脸泪痕。

玉虚道长哽咽了几声道:“陛下,了空大师、了空大师他——舍身为国了!”

此言一出,大殿“轰”地声炸开了锅,众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有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冷不防撞在另一名官员的头上。

景泰帝顿时两眼发直,呆呆坐着,若遭雷劈,动弹不了。

柳随风倒吸口气,上前步道:“道长所说可是实话?”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道:“柳将军说笑话了,在大殿之上,我们怎么会说假话?这当然是千真万确!”

柳随风眉毛倒竖:“了空大师为国捐躯,精神可嘉,可是没有道理啊!他乃天下第一高手,普天之下,谁人是他的对手?纵然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也难以伤他分毫。说句难听的,诸位都能回来,他怎么可能回不来?”

玉虚道长跺了下脚道:“了空大师在绝命崖上,目睹我军大败,感到无颜见人,便挥掌自尽,坠落悬崖,当场殒命!”说着,他的眼圈红了。

“啊?”景泰帝站起身来,手指着玉虚道长,哆哆嗦嗦道:“道长,你说的可是真的?”

玉虚道长点了点头,道:“贫道也真想同他一样,可是大师临终吩咐,要求我们还要回到京师,准备应对也先新的进攻。”他低下头,哽咽道:“如此,贫道和众位武林同道厚颜活了下来,返回京师。如今了空大师的遗体,已由少林弟子带回少林安葬。”

“嗨!”柳随风跺了下脚,“原来大师已成功突出重围,我当是阵殁。他真不该如此。”

众文武听了,也是唏嘘不已,满脸流涕。

景泰帝呆呆道:“土木堡之变,罪在王振,与大师没有丝毫关系,他又何必为此耿耿于怀?使大明朝廷少一栋梁!”说着,他低下了头,眼角滴出滴眼泪。

章节目录 第七百九十章 大战京师(6) 景泰帝挥了挥手,道:“传令下去,厚葬大师,追封大师护国大国师封号!”

众人齐向上拱手道:“多谢陛下恩典。”

此事已了,景泰帝看了看武林盟众人,点了点头道:“你们能回来很好,不知武林盟还有多少人马?”

玉虚道长掐指算道:“启奏陛下,满打满算,不足六百,除了返回少林的少林弟子加上失散的武林盟中人,如今我们这些人只有四百多人了。”

他回头看了看殿外,不由眼圈红了起来。

景泰帝倒吸口气,不由站起身道:“只有四百多?”他直咂牙花,连连摇头:“这个也太少了!朕记得,你们出去时足足三千精锐人马!”

玉虚道长、昆仑、峨眉等各派掌门,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于谦上前道:“启奏陛下,他们所剩人马虽然不多,可个个身经百战,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京师中正急需要他们这样的人。”

景泰帝低下头,坐在金龙椅上,挥了下手道:“也罢,有比没有强。来人,给众位英雄豪杰看坐!”

玉虚道长摆手道:“陛下在上,岂有草民等坐位?”

于谦道:“众位江湖豪杰远来辛苦,可下去休息,养足精神,好备战迎敌。”

众文武频频点头。

玉虚道长看了众人,见他们人人面色黑乌,满眼血丝,疲惫不堪,不由摆手道:“陛下和众位大人也辛苦,我们这些人的劳累就算不了什么,我等在此站着就行。”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频频点头,“不错,贫尼站梅花桩,三天三夜不合眼!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眼下当务之急是怎么对付也先!”

昆仑、青城、华山掌门及龙紫云个个昂首挺胸,面泛红光。

景泰帝不由挑起大指:“果然是英雄豪杰,既然如此,朕也不客气了。”他站起身道:“现在的形势万分危急,朕实在是有无数的话要同众位英雄豪杰商谈,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谈起?”

众人均低头不语。

于谦上前步,看了看龙紫云道:“这位姑娘,可是前锋龙振星之女?”

龙紫云听后,眼圈红了起来,抱拳拱手道:“大人,正是。家父不幸在前线遇难,紫云愤恨悲伤,唯有誓死一战,击毙魔教教主孔雀夫人,为家父报仇,方可雪吾心头之恨!”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直咂牙花,“她还想这个。如今玉虚道长身负重伤,了空大师已殁,江湖上能击杀孔雀夫人者已寥寥无几。”想到这儿,她的眉头拧了起来。

龙紫云瞪大双蓝宝石样的眼睛,看着四周,满眼泪花。

景泰帝倒吸口气,“魔教教主确实是我大明危害!朕为你作主!朕宣布,谁能击杀魔教教主孔雀夫人,封万户侯,赏黄金千两!”

龙紫云不由脸上泛出红光,上前步道:“不仅如此,在下还要委身下嫁,即使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呜哈哈!”大殿中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景泰帝捧着肚子,弯下了腰,指着众人道:“你们听听,谁若立了此功,可是有无穷好处!”

柳随风昂然道:“魔教教主吗?交给末将好了,我等她多时了!”说完,两眼暴睁,射出道道金光。

大殿众人全倒吸口气,看着他。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道:“柳将军,你已娶妻了!”

柳随风一怔,道:“在下击杀魔教教主,非为名利,实为天下除害!”

众人频频点头,“能这么想就好!”他们挑起大指,纷纷夸赞起来,景泰帝更是眉毛向上飞起,笑道:“朕之大将军果然了得!”

柳随风面泛红光,头上冒出阵阵青气。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倒吸口气,连退两步道:“我咋又看到了大军出征前的影子?还有比他更牛皮的,现在全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她是连连摇头,“魔教教主若那么好应付,还能轮到他?”

景泰帝拍着面前的金龙案几道:“好!就这么定了!至于龙将军,朕追封他为定国候,其女封为郡主。”

众人齐道:“谢主隆恩!”

众文武百官面泛红光,纷纷道:“好呀,跟着陛下,定大有前途!”人人腆胸叠肚,左转有转。

景泰帝低下头,撩起右眼皮看了台阶下的众人一眼,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于谦冲玉虚道长拱了拱手道:“道长,既然你不肯休息,那于某可就叨扰了!”

胡大用腆着肚子,昂首挺胸道:“于老倌,人家好不容易从前线回来,饭还没吃一口,水也没喝一口,才说了两句客气话,你就直接和他们谈起工作来了?”

众文武指着于谦,连连摇头:“真拿于老倌没办法,在他手底下,非累死不可!”

玉虚道长微微一笑道:“军情紧急,于大人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贫道不怪。”

于谦点点头:“那于某不客气了。”他上前步道:“之前传来的消息,不是片段,就是些普通士卒的片面之言,道长身位武林盟副盟主,自然对前线的事知道的更多更详细,于某倒想好好打听下。”

此言出口,众人全倒吸口气,定下神来,静静地注视着于谦,人人屏息凝气,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

玉虚道长面容严肃起来,道:“于大人,请说。”

于谦道:“之前的败仗不论,于某只是想知道,太上皇身在数十万大军之中,周边岂无保护,怎么会让也先轻易得手?”

玉虚道长低下头来,沉吟片刻道:“贫道不通军事,也不知阵法安排,只知监军王振将众文武和武林盟甚至还有蓝将军的人马,全部调离了皇帝身边,以至于陛下身边只有个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身边乏人,终使陛下陷落敌手。”

众文武一愣,纷纷道:“王振这么做干什么?我们是外行,都知道这么不对。陛下哪能没人保护?”

景泰帝跺了下脚道:“王振果然是个祸害!”

胡大用腆着肚皮道:“你们不知道,俺老胡可门儿清!方才道长所说的那些个人,哪个不是响当当的英雄豪杰?正因为如此,王振才要把他们调离陛下身边!”

章节目录 第七百九十一章 大战京师(7) 众人听了胡大用的话一愣,随后低头思考了半晌,突然抬起头来哈哈一笑,随后又连连摇头叹息。

景泰帝昂首挺胸道:“朕不能学王振那样,既然道长和众位英雄豪杰归来,朕就命你们守卫皇宫,旦夕在朕身边,不可使人离间。”

众人频频点头,翘起大指,连道:“陛下英明!”

玉虚道长施礼道:“陛下厚待,我等草民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形势不一样了,陛下在宫中自然安全,无需我等保卫,而我们还需上前线与敌厮杀。”

于谦频频点头,道:“不错,老臣还有许多问题要请教道长和众位英雄豪杰!”

景泰帝愣了下,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朕就不勉强了。京师的守卫工作,就全权交由于爱卿和柳将军处理了,有什么军机大事,都去找他们!”

于谦道:“陛下不可撒手,亦需时时关注前线。”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道:“于大人说的对,那个被俘的皇帝就是把所有的军机大事都交到王振手上,我们什么事都没办法找皇帝说,才酿成最后的灾祸。陛下说过不学他们,就要集思广益,时时聚集群臣和众位英雄豪杰共同讨论应敌之策,方能使局势转危为安。”

众文武听后,齐挑大指:“师太见教的是!”他们交口称赞,频频点头,满面红光。

景泰帝一震,坐直了身子,道:“还有这等事?好好!准奏!朕从今日起,天天上朝,从早到晚不歇息,专门与众位爱卿和各位英雄豪杰讨论前线局势。”

随后他又摆手道:“传朕口谕,举凡是与前线有关的军机事件,无论大小,直接向朕汇报,无需过任何人之手!”

众文武长出口气,频频点头。

玉虚道长和众位掌门,也连连点头,“如此,方可避免出现像土木堡那样的事件!”

景泰帝脸上顿时泛出红光,头上冒出阵阵青烟。

众人吃了定心丸,互相看看,精神倍长。

于谦上前步,道:“道长,你从前线归来,屡经战阵,自然晓得军事!于某且问你,这京师的守卫,你看如何?”

景泰帝和众文武全瞪大眼睛看着玉虚道长。

玉虚道长连连摇头:“于大人过奖了,贫道乃出家之人,哪里懂什么军事,只是在前线乱砍乱杀而已!这京师守卫的布置,贫道也是一无所知!”

景泰帝和众文武连连摇头,道:“道长,你便是什么也不知道,也要说两句,说错没关系!”

在众人的一再催促下,玉虚道长叹了口气道:“如此,贫道便说几句了,说错了,众位莫怪!”

众人是连连摇头:“不怪!不怪!”

玉虚道长道:“贫道刚返回京师,还未查看全部情况,只见西门守卫森严,料也先难以攻破。”

听到这里,柳随风面泛红光,连连点头,嘴巴咧开像黄瓜。

玉虚道长接着道:“只是不知其他各门的守卫情况如何,若都同西门一样,则京师固若金汤!”

景泰帝拍着手哈哈大笑,“道长这么说,朕就放心了!”

胡大用一撇嘴,上前道:“陛下,您忘了?于老倌老早就像陛下汇报,四门守卫情况不一样,其中南门几乎没有人!”

“咯噔!”景泰帝愣了下,坐直身子,眼睛瞪圆,呆呆看着下面,不动弹了。

众文武捂着嘴,弯着腰,发出阵阵“哧哧哧”的声音,面红耳赤,身子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景泰帝顿时来了记烧鸡大窝脖,低下头,脸上刷下道道黑线。

玉虚道长倒吸口气,“若如此,则京师危矣!想那也先,俱是骑兵,来去如风,东西南北四门,可一日跑个遍!哪里空虚便往哪里打,那是家常便饭!”

“啊?”景泰帝张大了嘴,可吞下枚鸡蛋,转过脸来,呆呆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面红耳赤,上前道:“道长此言差矣,我京师兵马有限,不可能四门都防守严密,只能在也先最有可能来的地方布置重兵把守,方可保京师无忧!”

众文武和景泰帝听后,也是频频点头,目光又转向玉虚道长。

玉虚道长回头看看昆仑、峨眉等派掌门,然后转回头来,微笑道:“陛下,柳将军还有诸位大人,我等与也先交手多时,深知其用兵手段。那是哪里空虚,哪里就是他最有可能来的地方,不会让你提前算到的。”

“嘶——”众人全倒吸口气,如电击般震了下,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柳随风连退两三步,连连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也先哪能这么用兵?如若这样,岂非没法防守他?”

此言一出,大殿“轰”地声炸开了锅。

有官员上前叫道:“柳将军,吾见你气昂昂,以为你有十足把握防守京师,感情你也是个半吊子!这下怎么办?”

“轰”地声,有官员拔腿向外面跑,边跑边叫道:“快跑啊!”“扑通”声,栽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趴倒在地,站不起啦。

景泰帝脸都变绿了,站起身道:“怪不得你们都让我当皇帝,原来还有这个窍门!”他转身向后殿跑去,边跑边摘下皇帝的冠冕道:“这个皇帝,朕不当了!”

几名原先的王府的下人飞身跑上,拉住景泰帝道:“陛下!万万不可退位,您若一退位,就连英王都当不成了!”说着,他们泪如雨下。

景泰帝愣住了,站在原地,道:“皇兄四十万大军都败了,我们只有区区五万,哪里还能打赢?起初朕以为柳将军有办法,谁知他也不懂!这叫朕怎么当皇帝?”

他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于谦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略略探出点脉了。”他冲景泰帝拱手道:“陛下,万勿逃跑,还是留下保卫京师,您若一走,则大势去矣。黎民涂炭姑且不论,陛下也将无路可走!”

景泰帝猛地打个激伶,头脑清醒过来,道:“这——这——,”他咬了咬牙道:“于爱卿言之有理,朕便硬着头皮继续当这个皇帝吧!”

他转过身来,走到金龙椅上,坐了下来,道:“诸位爱卿——”话音未落,顿时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愣在当场,动弹不了了。

章节目录 第七百九十二章 激战城下(1) 大殿内,除于谦、柳随风和玉虚道长等人外,空空如也,那些文武百官,不知所踪,再看殿外,无数穿红袍着金盔的文武,撒花似的四下跑开。

他们边跑边叫:“快跑啊!连陛下都跑了,你们还留着干什么?等死啊!”

他们疯似的向宫门跑去,站在外面的红衣太监见状,“哇”地声叫,连滚带爬地向四下跑开,有的跑向宫门,有的跑向后殿,还有的竟直楞楞冲入大殿。

景泰帝坐在金龙椅上,脸拉得老长,沉声道:“快去将众文武叫回来!”

话音未落,“扑通”跑进两名红衣太监,被大殿的门槛绊了下,跌倒在地,哭叫道:“大家快跑啊,陛下也跑了!”

景泰帝脸变成了黑炭,厉声叫道:“住嘴!朕怎会逃跑?你看朕不坐在这儿,快去将他们叫回,不得乱跑!”

两名太监愣了下,看了看景泰帝,“唉”了声,便飞似的跑出去。

玉虚道长连连摇头,回头看看昆仑、峨眉掌门。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咬了咬牙道:“贫尼去把他们叫回来!”说完,飞身出了大殿。

她跑到殿外时,众文武已四下跑开,并且带着更多的宫中人员四下乱跑,胡大用大步流星,首先跑到了宫门口,连叫:“开门!”还有的官员,摔倒在地,站不起来,就往前爬。

定远师太连连摇头,“这成什么话?”

她挥手叫道:“大家快把众位大人请回来,陛下没有撤离,只是出去散了下风!”

殿前的空地上,还有数百名武林盟中人,他们见状,不知所措,直挠头皮,听了定远师太的话,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跑上前,拦住众位文武道:“大人慢行,陛下召你们回去呢!”

“待着!”众文武打鸡血似的跳起来,甩开他们的手,叫道:“陛下都跑了,还召我们回去干什么?”他们更是疯似的向外跑。

“扑通、扑通”几个人竟从城楼顶上跳了下去,当场摔倒在地,爬不起来,嘴里还直叫道:“大家快跑啊,陛下撤了!”

站在宫门外的百姓见状,带着溜烟向后跑去,边跑边扯起了破锣似的嗓子。

此起彼伏的声音,顿时在京师上下回荡起来。

景泰帝面如黑炭,牙齿咬得“咔咔”响道:“朕只是随便说了两句,你们看他们竟这样!重罚!重罚!”

于谦连连摆手道:“陛下息怒,如今京师人心惶惶,还是要安定人心为上,陛下可亲去殿外,召集众文武回来。”

景泰帝脸红脖子粗,“呼呼”牛似的喘着气,站起身来,走下金龙台阶,大踏步向殿外走去。

他出了大殿,站在殿前的台阶上,向下望去,只见众武林盟人士死命拉着众文武官员,劝他们不要跑,众文武则脸红脖子粗,又蹦又跳地叫:“快跑!快跑!陛下也跑了!”

景泰帝怒气冲天,头顶火苗直冒,厉声高叫:“众文武听着,朕没有撤离,朕命你等速速回殿,若有迟误,军法从事!”说完,他甩了下袖子,两眼瞪圆了看着台阶下的众文武,嘴巴鼓起像蛤蟆,额头青筋直跳。

众文武安静下来,回头看着景泰帝,倒吸两口气,道:“哦,臣遵旨!”

他们整整衣冠,陆续返回了大殿。

景泰帝看着阶下的武林盟众人,不由眉眼开花,道:“幸好他们在这儿,不然那些文武非跑个干净不可。”说着,他打个哆嗦,抬头看着天空,自语道:“他们要全跑了,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重又聚集大殿,昂首挺胸,笔直而立,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默不作声,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沉默了有小半盏茶的工夫,于谦点点头道:“现在局势已经看清,京师守卫,首先是兵力不足,其次还有银饷欠缺,面对着乘胜而来的也先大军,确实局势不容乐观。”

众人全低下了头,瑟瑟发抖。

景泰帝道:“依于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于谦低头原地转了两圈,道:“陛下可传旨,聚集百姓,守卫京师,虽然战力低些,但是暂时缓解兵力不足之困。只要各地勤王兵马赶到,则也先不足虑!”

景泰帝连连点头:“准奏!”

柳随风沉思片刻道:“于大人所言有理,只是这是权宜之计,我们需要很多的时间来等待各地勤王兵马,不知能不能拖到那一天!”

他的话音一落,全场众人都沉默了,低着头,直咂牙花。

景泰帝点头道:“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尽量拖住也先兵马,不要让他们迅速攻下京师!可是怎样才能拖住他呢?”他瞪大眼睛,看着阶下的文武。

众文武也是连连摇头。

景泰帝又转向户部尚书胡大用,道:“这银两不足,也是不容小视!不知胡尚书对此有何办法?”

胡大用连连摇头:“我是束手无策!”

景泰帝倒吸口气,低下了头。

玉虚道长顿了顿,又道:“陛下,除了兵力和军饷外,兵器的使用也万万不可忽视!与也先作战,我军的弓箭、马匹上吃了大亏。”说着,他低下头哽咽道:“就连霸王庄龙庄主,也是受困于此!他为此还专门发书回来,请前任陛下多加关注!”

“啊?还有兵器?”景泰帝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玉虚道长。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连连点头道:“不错,临行前九门提督蓝将军专门去找了前任陛下,说明此事,说需要三万张弓和八十万只箭才能对付也先,可是实际上,我们连一万张弓都没有,双方弓箭对射时,吃亏不小!”

她说着,低下了头。

景泰帝和众文武倒吸口气,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道:“这兵力不足,还可找人凑合着凑数,但是军饷和兵器,如何凑数?这非短期内可以解决!”

他们摊开双手,直咂牙花,连连后退。

景泰帝眉头拧成了疙瘩,站起身来,在龙书案前走来走去,唉声叹气不断。

于谦沉吟半晌,“正统帝临行前,已将府库银两提个干净,就连兵器库的兵器也一并拢走,现在是颗粒没有,这仗不好打!”他也是连连摇头。

众文武见状,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章节目录 第七百九十三章 激战城下(2) 城中的百姓开始乱跑起来,他们起初跑向西门,但见那里士卒多,便向南门跑去。

这里的城墙上,只有几队巡逻的明兵,而且城门下只站着个老道士,低着头,双手揣在袖筒内打盹。

众人见状,大喜过望,“呼啦”声,全冲向南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那里就乌压压一片站满了人,有两个足球场大小,他们纷纷叫唤:“开门!开门!”

老道士正是玉空道长,他睁开眼睛,飞身跃起,在半空来了招“白鹤亮翅”,落在地下后,站在众人面前,道:“无量尊!现在四门紧闭,贫道没收到开城门的命令,不得开门!尔等还是回去!”

众百姓举起拳头,“哇”地声叫,就冲了上去,如同潮水。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连忙双臂展开,去拦他们,但是他们人多势众,排山倒海般冲了上来,直把玉空道长往后推。

玉空道长气运丹田,双脚呈马步站着,道声:“开!”双臂抖了抖,顿时身上发出道道青气,猛地向前推去。

众人像是撞到了堵墙,“轰”地声往后弹射,连退了半辆马车远,再看玉空道长脚下青砖,已如蛛网般裂开,脚背也没入砖下。

玉空道长站直身子,单掌合什道:“无量尊,众位勿得惊慌,敌军就要杀来,留在城中要比在外面安全的多!”

有百姓叫道:“可是陛下已经撤了!”

“哦——”玉空道长眉毛耷拉下来,脸拉得老长,沉声道:“这是谣传!众位不要相信!如果陛下要撤,岂有不出城门之理?你们看看,那座城门有陛下撤出的身影?”

站在城墙上的明军士卒连连叫道:“对!道长说得对!”

众百姓一愣,互相看看,直挠头,频频点头道:“是呀!是呀!”

玉空道长面泛红光,挥了挥手,道:“尔等速速返回,勿得乱跑乱闯,否则军法从事!”

众百姓转过身来开始往后走。

突然之间,城墙上明军尖叫声:“敌军来了!”然后飞身跃起向城内跳,结果直坠下城墙,摔了个满脸开花,趴不起来。

众人一愣,全向后看去。

只见南边几箭地远的地方,尘土大起,飘起有几层楼高,遮住了人马,在飘起的尘土中不知有多少人,向城池方向跑来,边跑边“哇哇”叫。

众明军脸都绿了,大叫声:“快跑!”

他们飞似的向城内跑去,边跑边叫:“敌军来了!敌军来了!”

百姓见状,“轰”地声乱开了,四下乱跑,也跟着叫,声音直冲云霄,顷刻传遍了半个京师。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飞身跃起,直飞到城楼上,扒着城墙的垛口向外观看。

他看了有几次喘息的工夫,回头望去,只见身边空空无人,再看看城墙,很长一段,目力所及之处,竟无任何明军守卫,不由一呆,嘴巴张开咬了咬牙齿,要说什么,又闭上了。

敌军从南门出现的消息,飞似的传入了皇宫。

景泰帝正与群臣讨论御敌之策,猛听见外面乱哄哄,有人跑来跑去,直叫“敌军杀来!敌军杀来!”

景泰帝大吃一惊,连忙道:“快把叫的人拉住,问他消息从哪里来的?”

柳随风低头沉思片刻道:“陛下,敌军要杀来,各城门守卫,应该向陛下汇报,可如今——”

他话音未落,就有几名从南门跑来的明军气喘吁吁,直冲入皇宫,叫道:“陛下,大事不好,敌军从南门杀来!”他们汗流浃背,跪在地上,鸡啄米似的叩头。

原来景泰帝下令,只要是前线的事,无论大小,均可直接向他禀报,不得阻拦,所以这几名明军能一气冲入皇宫,报告了消息。

景泰帝倒吸口气,站起身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道:“这消息属实?”

明军士兵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们亲眼所见,哪还能不属实?敌军铺天盖地,望不到边!”他们双手不停在半空划着圈圈。

满朝文武均大吃一惊,互相看着,浑身直哆嗦。

柳随风拔出宝剑,厉声道:“陛下勿忧,臣立即率领士卒去南门抵御!”

玉虚道长连连摆手道:“也先骑兵眨眼可到,我们再从各处调集士卒去南门,怕已经赶不及了!”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连连点头:“他们现在怕已经开始爬城门了!”

“啊?”众人头皮发炸,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景泰帝更是软瘫在金龙椅上,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嘴唇哆嗦道:“柳将军误我!众卿家误我!”他“嗖”地声,站起来,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往前蹦道:“本王早说了,不当皇帝的!你们硬推!”

他在金龙台阶上转来转去,连声道:“皇太子在哪里?皇太子在哪里?本王立即禅位于他!”

于谦摆了摆手道:“陛下不要惊慌,现在形势危急,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方可转危为安!万不能提逃跑撤退和退位之类的话!”

众文武虽然坐在地上浑身直哆嗦,却也鸡啄米似的点头:“于大人说的是!于大人说的是!”

景泰帝愣了下,摊开双手道:“那怎么办?怎么办?”

于谦摆了摆手,转向那几名报信的明军士卒道:“本官且问你们,你们即是亲眼所见,那他们有多少人?”

明军士卒连连摇头:“具体多少这我们看不清楚,兵马被扬起的尘土遮住了,但是很多!无边无际!”他们又张大了嘴,双手在半空比划着。

于谦愣了下,掐了几下手指,道:“如果他们此时开始攻城,恐怕已经破了南门,直冲入京师!”

柳随风汗如雨下,道:“我亲自带人,去堵住他们!”

玉虚道长连连摆手:“敌军若是杀入城门,势如破竹,万难抵挡,为今之计,还是要保护陛下安全,莫让陛下再被俘虏!”

此言一出,景泰帝连忙站起身,双手鼓掌道:“道长说得好!”他指着众文武道:“你们都不要乱跑,保护朕!随朕突围!”

于谦略一思索,点头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不过大家先不要惊慌,还是派人去南门看看情况!”

众文武连连点头称是,他们聚集成一团,瑟瑟发抖。

有人道:“准备细软,撤离京师!”

也有人道:“也先部若杀进京师,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还是紧跟着陛下撤离,以图后举!”

还有瞪圆了眼,指着柳随风道:“都是柳将军部署失当!致使敌军从南门轻易攻入!”

“呜哇哇!”他们指着柳随风,唾沫星子乱飞。

柳随风面红耳赤,蹦起半人多高,厉声道:“谁知道他们会往那里攻?再说本将军手中也没有多少人马,能守住西门和北门就很勉强了!”

大殿内“嗡嗡”像开了锅似的,响个不停。

玉空道长飞身站在城墙的垛口上,拔出背后的松纹古剑,看着城下冲来的人马,眉毛耷拉下来,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贫道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他昂首挺胸,看着天空,头发向上扬起,衣袖无风猎猎起舞。

整个南边城门一字排开,只他一人站着。

跑来的这队人马来到城墙下,抬头看着城墙,“哇哇”叫着:“快开门!快开门!”他们聚集成团,绵延几箭地远,占地足有十几个足球场大小,黑压压一片,看不到边。

玉空道长撩起眼皮向下看去,只见对方破衣烂衫,满脸尘土,头发也乱成一团,还有不少人拄着拐棍,身上缠着纱布,抬头看着城墙,满脸希望。

他倒吸口气,定睛细看,只见对方穿着明军的号服,只是占满尘土、破烂不堪,一时看不出来。

玉空道长道:“现在京师守卫森严,没有陛下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你们是哪支部队,报上名来!”

从明军队伍中走出名身着铜盔铜甲的武将,双手提着斧头,抬头冲上叫道:“呔!我们不是别人,乃是从土木堡败退下来的明军,你们只管开门,放我们进去!”

来人正是金光,他带着这支人马,正是从土木堡那逃脱的残兵败将。

章节目录 第七百九十四章 激战城下(3)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低头看了看他们,又看看左右,并没有一名士卒,他不由愣了下,点点头道:“你们且在此等候,贫道去禀报陛下!”

他转身要走,城墙下的金光却叫开了:“陛下?我们亲眼看见陛下被俘,你去禀报哪个陛下?”

玉空道长斜眼瞥了下他,“你们还不知道,这里已经立了新皇帝,年号景泰,乃过去的英王。”

金光一愣,连忙道:“什么?是他?”他还要在说什么,玉空道长道:“你们不要乱动,贫道去找陛下!”说完,飞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城墙上已空空如也,一眼望去,只有尘土飞扬,旋风卷起几片树叶在天上飘来飘去。

金光转身对众人道:“现在到京师了,可安全了。大家先休息阵吧。”

众人纷纷坐在城墙根下,呼呼喘着气。

金光提起两把斧头,左看右看,暗自道:“这下可有奔头了!”他又抬头看向城墙,不由眼睛眯了起来。

玉空道长大步流星向皇宫跑去,一路走去,衣袖飘飘,路两旁的百姓和官兵像波浪似的向两边闪开,让出了条直通向皇宫的笔直大道。

玉空道长走着走着,不由面泛红光,步履更加轻盈。

他像阵风似的来到皇宫门口,站在皇宫城门上的太监见他来了,大叫声:“敌人来了!”撒腿就往后跑。

玉空道长歪着脑袋看着城门楼,胡须直往上飘。

红衣太监连滚带爬到了大殿,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敌军杀到皇宫了!”

“轰”地声,大殿开了锅,众文武乱成一团。

景泰帝站起身来,瞪圆眼睛道:“来了?这么快?”他头上汗如雨下,连连摆手道:“快!保护朕!”

柳随风和玉虚道长拔出宝剑,走到阶前,看着外面。

于谦摆摆手,上前道:“敌军来了多少?”

跪在地下的红衣太监直起身,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个!”

“哧——”众文武嘴里喷出口白气,瞪圆眼睛看着他,“一个人你大惊小怪?”

于谦又道:“是什么人?”

红衣太监愣了半晌道:“好像是位道士?”他看了看玉虚道长,一指他道:“他这位道长一模一样!”

众人听后,长出口气,拍了拍胸膛,站直身子,摇头晃脑,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区区名道士,拿下!”

“无量尊!贫道来也!”玉空道长大踏步地来到了大殿,眉毛向上飞起。

原来景泰帝的命令,不但让那几名明军士卒可直接见到皇上,而且自然也能让玉空道长走了进来。

玉虚道长一见玉空,眉毛向上挑起,厉声道:“妖道!看剑!”他挥起青木古剑刺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愣了下,“咦?师弟?你怎么也在这儿?”

话音未落,剑已到他咽喉巴掌远了,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身子向后一晃,晃出了两步远,那支剑刺了个空。

景泰帝连忙摆手道:“道长住手,这位仙师乃是自己人!”

玉虚道长愣了下,回头看向景泰帝道:“陛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君无戏言!”景泰帝站直身,道:“方今局势紧张,正当大聚豪杰,以共同对敌,这位仙师已然改过自新,自当有用,道长不要冲动!”

玉虚道长倒吸口气,连退两步,歪头看向景泰帝,道:“陛下,莫让此人骗了!他可绝非好人!”

景泰帝摆了下手,“朕心中有数,道长不要担心!”

于谦也道:“道长,方今正用人之际,这位玉空道长既然愿意为朝廷效力,我们就与之合作,共同御敌,有何不可?”

玉虚道长厉声道:“饮鸩止渴!”

玉空道长笑道:“师弟!贫道为国为民之心,天地可表!”随后他转向景泰帝拱手道:“启奏陛下,贫道特来向陛下汇报个重大的好消息!”

“好消息?”柳随风上前步道:“什么好消息?”他顿了顿道:“南城旦夕可破,敌军就要杀来,你是把守南门的,怎么不去迎敌,反而跑到这来了?”

玉空道长愣了愣道:“柳将军说的奇怪了,南城哪有什么敌人?那里来了只人马,据称是从土木堡败退下来的,领头的将领名叫金光。”

“金光?”于谦上前步,激动地指着玉空道长道:“那名将领可是手提双斧?”

玉空道长略一思索,连连点头。

于谦顿时面泛红光,面朝景泰帝道:“陛下,真天助大明!老臣不才,愿亲去南门看看,如果那支部队果然是从土木堡败退下来的,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众文武连连点头道:“不错,那我们兵力不足的问题就可解决了!”他们顿时面泛红光,打鸡血似的跳起来。

景泰帝也满脸红光,频频点头道:“好啊好啊!准奏!你们快快去迎接那支部队入城!”随后他拍着手,低头道:“如此,京师安全许多了!”

柳随风拱手道:“陛下,为臣也愿与于大人同往!”

景泰帝连连点头:“准奏!”

众文武长出口气,抹着额头的汗道:“原来他们不是也先的部队,这下我们可放心了。”

玉空道长转身要走,景泰帝道:“道长立此大功,朕要好好奖赏!”

玉空道长连连摆手道:“陛下,此贫道份内之事,何要奖赏?陛下还是将奖赏留给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吧!”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长果然高风亮节,令人佩服!”

景泰帝也是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红光阵阵,转向玉虚道长道:“道长,你看如何?朕没说错吧!你们只管放心!”

玉虚道长、昆仑掌门和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道:“怎么看,又是位千古未有的忠臣良将王振啊?”

他们转向玉空道长,只见他衣袖飘飘向外走去,仙风道骨。

玉虚道长转向景泰帝,刚要开口说话,突然捂住心口,“哇”地喷出口血,身子晃了晃,向后倒去。

景泰帝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道:“道长何故?”

昆仑掌门和峨眉掌门连忙扶住玉虚道长,连声道:“道长!道长!”

玉虚道长面色苍白,口中直喘粗气,两眼紧闭,动弹不得。

景泰帝道:“传御医!”

章节目录 第七百九十五章 激战城下(6) 须臾,御医上前给玉虚道长把脉、探伤。

他看了有半盏茶工夫,转头冲景泰帝道:“陛下,道长是劳累过度,加之身上中了箭伤,一直没有好好养,所以才如此。依在下之见,只需细心调养三五个月,就无大碍了!”

众人长出口气,退后几步,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们就放心了。”

景泰帝道:“那去快扶道长下去好好休息!”

昆仑和峨眉掌门上前扶住玉虚道长,转身要往后走,玉虚道长连连摆手道:“贫道无碍!现在还有些紧急大事需要处理,哪能等三五个月?”

他向上提了口气,定了定神道:“玉空妖道,包藏祸心,我们不可粗心大意,需要加以密切注意。”他略微思索了下,道:“了空大师和龙庄主已殁,贫道又身受重伤,当今武林,能制住玉空妖道的寥寥无几。”

他掐指一算,“中原五白,除去这三人,只剩柳随风和东海剑神了。柳随风其人只怕不是玉空妖道的对手,唯有请东海剑神东方绝前来,方可稳住大局!”

昆仑掌门和峨眉掌门听后,连连点头。

他们齐冲上拱手道:“陛下,草民等恳请陛下准许,东海剑神前来为国效力!”

景泰帝瞪大眼睛道:“东海剑神是何许人?他与诸位比如何?”

昆仑掌门道:“陛下,东海剑神乃中原五大顶级高手之一,比我们六大门派的掌门强了不知多少,与了空大师、玉虚道长和霸王庄的龙庄主不相上下。”

景泰帝倒吸口气,“还有这等高手没有前来,快快有请!”

玉空道长领着于谦和柳随风像南门走去。

于谦低着头,边往前走边道:“道长,玉虚子好像与道长有解不开的恩怨?”

玉空道长摆了摆手,昂然道:“那都是陈年往事了,贫道早已不挂在心上。”

于谦连连点头道:“道长豁达大度,于某佩服。”

玉空道长又道:“于大人,贫道见玉虚子与几位大门派的掌门回来,不知武林盟中的其它人在哪里?尤其是了空大师在何方?”说着,他耳朵竖了起来。

于谦沉吟道:“武林盟已元气大伤——”

话音未落,玉空道长眉毛向上挑了下,暗道:“与贫道所料不差!”

于谦接着道:“可以说是十去七八,去了三千人,如今回来的仅四百多人,还有大约两百人四散流落。至于了空大师,突出重围后,见大军惨败,感到自身有责,遂在绝命崖上举掌毙命,以谢天下。”

“哧——”玉空道长头上冒出股青气,“哈哈”他竟忍不住笑了两声,随后面色大变,耷拉下眉毛,蹦出两步开外,直晃脑袋道:“大事不好!贫道听到这个消息,高兴过度,竟然失态!”

他倒吸口气,斜眼瞥了下于谦。

于谦依然低着头向前走着,没有注意他,只是连连点头道:“剩下的少林弟子带着了空大师的遗体,返回少林。如今我们是人丁稀少。”

他由于连日劳累,最近更是一天一夜没合眼,疲劳过度,加之心中有事,没有注意玉空道长的动静。

柳随风也是强打精神向前走,边走边打盹,也没有注意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长出口气,定下神来,捋了捋胡须,暗自道:“贫道要谨慎小心!”说着,他挤了挤眼睛,掉下两滴眼泪道:“贫道闻听此言,心中难过万分!想那了空大师,是何等英雄的人物,竟然陨落,实在是武林重大的损失!”

于谦听了这话,只是不住地点头道:“道长所言不虚,于某心中也难过万分。”说着,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抬头看了看前面,南门就在眼前。

这个时候,南门又出现了队明军,不知从哪里冒出,站在城墙上,低头往下看,“哇哇”叫着。

于谦招了招手道:“快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有明军将领上前道:“大人,万一他们是敌军的探子——”

于谦脸黑沉沉的:“混账,连明军和瓦剌军都分不清?哪有几万探子的?只管开城门!”

明军将领道声:“是!”转身去开城门。

“吱呀呀”吊桥打开了,城门外的明军“轰”地声冲了进来,他们大呼小叫,像鸟雀似的蹦来蹦去,嘴里直道:“可安全了!可安全了!”

金光带头而入,他径直走到于谦面前,冲他抱拳行礼道:“末将金光,拜见于大人,想不到如今又见面了!”说着,他低下了头,眼中蒙上团水雾。

于谦看了看他,点点头道:“金光将军来的好,正是时候,我们正缺人呢!”他向后退了半步,指了指身边的柳随风道:“这位是新任九门提督,兼护国大将军柳随风。想必你们也熟悉,如今重新认识下吧!”

金光抬头看了看柳随风,只见他头戴金盔,身披黄金锁子甲,腰悬大剑,二目如电,不由倒吸口气,连退了两步,冲他连连拱手道:“想不到柳二公子竟然成了护国大将军,幸会!幸会!末将拜见大将军!”

柳随风冲他拱拱手道:“将军与柳某是老熟人了,何必如此客气?本将军也是临危受命,保卫京师,还需要像将军这样的人多加协助指教!”

金光连连挠头:“柳大将军太客气了,实在是折煞本将军。末将乃败军之将,何用之有?一切还是听凭柳大将军作主!”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红光满面,频频点头。

他略微思索了下道:“将军,请问你带回多少人马?如今还有多少人逃出战场?”

金光愣了愣神,后退半步道:“大约三四万。具体其它地方有多少人逃出战场,末将不知,但估计有一两万人。”

柳随风低头掐着指头算了下,“这些残兵败将收拢起来,又有大约五万人马,只要稍微收拾下,就可恢复战斗。这样京师守卫就有十万了。”

想到这里,他眉毛飞了起来,握紧拳头道:“这下守住京师有九成的把握了!”

随后他又冲其它人道:“非本将军无能,部署失当,而是之前兵力实在不足,现在总算解了燃眉之急了!哈哈哈!”他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

众人齐挑大指道:“恭喜柳将军,贺喜柳将军!”

于谦点了下头,后撤半步,手向后摆了下,做了个“请”的姿式道:“那就有请金光将军去面见陛下吧!”

金光冲于谦拱了下手,道:“于大人客气!”他刚迈步要走,突地停住脚步,道:“且慢!还有一事!”

章节目录 第七百九十六章 激战城下(5) 众人愣住,全停住脚步看着他。

金光后退两步,指了指后面道:“本将军此次来,还带回一人。若无此人,只怕这几万人逃不回来。”说着,他眼圈红了下,冲后挥了下手道:“请他上来!”

须臾,从明军后队,走出几名士卒,他们抬着个木板,走上前来。

木板用块白布盖着,他们走到于谦、柳随风等人面前,将木板放下,低着头,退了回去。

金光低头看了看木板,不由哽咽道:“大人请看。”说完,他蹲下身,将木板上的白布掀开。

木板上赫然躺着个人,已死去多时,身上箭伤累累,正是神算杜一平。

于谦和柳随风见状,都倒吸口气,连忙后退几步道:“杜神算?”柳随风更是跺了下脚道:“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死?他向来料事如神!怎么会出事!”

金光低着头哽咽道:“杜神算眼见土木堡大败已成定局,不可收拾,于是不惜生命,尽力拢住人马,顺利突围,让我等少受些损失。在撤退过程中,被瓦剌骑兵连番射击,身中多箭,壮烈牺牲!”说着,他眼中滴下几滴泪珠。

于谦闭上眼睛,抬头道:“唉!高手有缺,如今智囊也陨落了,真令人叹息!”说着,他禁不住老泪横流。

柳随风也是连连摇头:“本将军原想多多向天下第一神算请教的,如今竟然——”说完,他别过头去,也是眼中满含水雾。

玉空道长踮起脚,瞪大眼睛看着杜一平的遗体,暗道:“神算没了,这下贫道就更没人应付了!”说着,他眼睛挤了又挤,硬生生挤下几滴泪珠。

于谦点点头道:“把杜先生送到城外厚葬!”随后他转过身来道:“我们这就去见陛下!”

明军士卒将杜一平的遗体放在路边,盖上白布,围成圈儿,等候着消息。

于谦等人带着风,飞似的走向皇宫。

此时大殿前的武林盟中人,已坐在地下,歇息起来。

于谦等人一进入大殿,众人顿时轰动起来,如同沸锅,景泰帝更是面上开了花,连连道:“大好!大好!”他坐在金龙椅上,抚了抚心口道:“金将军能回来,朕放心多了!”

众文武百官互相看看,翘起大指,连连点头称是。

胡大用更是昂首挺胸道:“这下老胡可以放心地休息几天了!”他是连连摇头:“这些天,俺老胡可是没合眼哟!”

于谦向上禀报了杜一平阵殁的经过。

他的话音刚落,玉虚道长和昆仑、峨眉等掌门上前步,满脸焦急道:“什么?杜神算阵亡?他在哪里?”

于谦道:“他现在正在城门口,等候安葬!”

景泰帝扬手道:“传朕旨意!厚葬!”

玉虚道长禁不住泪流满面,“神算若失,武林盟少了智囊,更是虚弱不堪了!”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冲景泰帝拱手道:“陛下,草民等不才,愿去看看杜神算!亲自为他下葬!”

景泰帝点头道:“准奏!”

玉虚道长、昆仑、峨眉等派掌门出了大殿,招呼着武林盟中人,向外走去。

景泰帝看了看殿下众人,满脸含笑道:“诸位爱卿,你们看现在我们形势如何?”

柳随风首先上前拱手道:“一片大好!金光将军所带兵马前来,使我军人马大增,为臣向陛下保证,这回守住京师十拿九稳!不会再有之前顾前不顾后的情况了!”

景泰帝向下看去,道:“柳将军此言当真?”

柳随风跺着脚,手指天空道:“为臣对天发誓,若这还不能守住京师,提头来见!”

“呜哈哈!”景泰帝双手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好!既然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于谦此时面容黑瘦,他“咳咳”了两声上前道:“陛下,人马虽然不紧张了,但是军饷钱粮和武器装备还是严重不足!那些从土木堡败退回来的士卒,手中大部分也没有什么兵器。”

景泰帝倒吸口气,站起身来,背着手在金龙阶上走了几圈,连连摇头道:“一事未了,又来一事!”

胡大用上前道:“陛下,别的尚可,这军饷钱粮若是不尽快发下去,这近十万大军,就无力战斗,到时只怕不战而败,那可不妙了!”

景泰帝脸上刷下道道黑线,摆了摆手,厉声道:“短期内,叫朕到哪里去找钱?”

众文武闻言,全低下了头。

于谦思索片刻道:“陛下,眼见秋收时节已到,各地粮食陆陆续续打了下来。以往,这些粮食俱囤积于京师之外的大兴,现在陛下可传令,让各地送往京师的粮食直接送入城,不必在城外囤积!”

景泰帝连连点头:“准奏!”

胡大用眼睛一亮,上前道:“只怕大兴那个屯粮点,至今还有不少粮食吧!”

众文武百官顿时鸟雀似的蹦上来,翘起大指道:“好好!”

有文官揣着袖子低头皱眉道:“有吗?诸位大人可知,王振监军,所过之处,颗粒无存,他会给我们留下粮食?”

众人听后,脸顿时黑了下来,人人低下了头,后退数步。

于谦低头思索片刻道:“有还没有,去看看便知。老臣不才,愿亲去那儿看看。如有粮食,即刻运往京师!”

景泰帝先是面色一喜,然后看了看面容疲惫的于谦,连连摇头道:“于大人连日劳累,还是休息几日再去!”

众人也是频频点头。

于谦摆手道:“不行,也先大军随时有可能到来,我们越早把粮食运回京师,就越安全。老臣这就去办,还望陛下准许!”他对景泰帝连连弯腰拱手。

景泰帝长叹声,挥了下手道:“既然于大人执意如此,朕只得同意。只是于大人要多多保重身体!”

于谦冲上拱了下手,道声:“遵旨!”便退了下去。

于谦带着些人向北走,而玉虚道长和昆仑、峨眉等掌门则带着武林盟众人向南走。

他们走到南城门前,正看见守卫在那里的明军,他们围着副木板站着,木板上盖着白布。

玉虚道长一见木板,不由抽搐了,三步并两步上前道:“神算子,是你吗?”说话间,他泪流满面。

众明军道:“什么人?”

昆仑掌门上前拱手道:“我们是武林盟中人,奉陛下旨意,前来带我们的总管前去安葬!”说着,他低下了头,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众明军退后数步,让开了条马车宽的甬道。

玉虚道长等人上前,来到木板前,先是静静地站了会儿,然后弯下腰,慢慢地揭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

章节目录 第七百九十七章 激战城下(6) 众人看见杜一平,顿时目瞪口呆,头脑发晕,站在原地身子直摇晃,更有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玉虚道长长叹口气,将白布盖上,站起身道:“在城内买付棺材,将杜神算盛敛,然后运到京师城南五里,我们武林盟原先驻地的旁边,下葬了吧。”

随后他转过身来,冲众人道:“我们大家都去为他送行!”

有人上前道:“可是如果也先骑兵杀到怎么办?”

玉虚道长眉头拧起,“那也耽误不了这一时!”

众人听后,连连点头,四处跑开,寻找棺木。

他们将杜一平装在棺木里后,将棺木放在马车上,推着马车,向城外走去,前去送行的有武林盟众人和数名明军将官,队伍排开有半条街长。

众人低着头,默默地走到原先武林盟的驻地。

玉虚道长停在驻地的门口,向里望了阵,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原先的大帐、粮台、辎重均已撤空,也没有了往日的人喊马嘶,只有几排孤零零的草房立在那儿,风吹起时,还将房门吹开,来回晃动着。

他看了足足半盏茶工夫,方低下头,长叹口气,摇摇头,冲众人道:“我们走罢!”

武林盟众人看见此处,也是唏嘘不已,唉声叹气。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道:“我们去时人多势众,现在回来时,只有不到原先十分之二的人了,令人意料不到。贫尼还想着,打完也先后,回来在此好好摆一场庆功大宴的,谁知——”

说到这里,她眼圈红了,低下了头。

众人直咂舌头,转身向南边走去,边走边回头看。

他们向南走出几箭地远,来到块空地前,这里周围没有房屋,只有几排树木,郁郁葱葱,空地中有个两层楼高的土坡,方圆半个足球场大小。

玉虚道长站在空地前,静静地注视着,看了足足两盏茶时间,回头道:“就把杜神算下葬在这儿吧!”

众人无不点头答应,接着蜂拥而上,挖起土坑来。

他们将杜一平简单地安葬在这儿,立了一人多高的馒头样的土包,前面立块木牌,一人多高,半个胳膊宽,上面写着“天下第一神算杜一平之墓某年月日武林盟众人立”字样。

众人围在墓前,对着土墓连鞠三躬,满眼含泪道:“杜神算,你就安心去吧,我们会继续和也先战斗的!”

安排完杜一平的后事,众人聚拢的玉虚道长身边,道:“道长,接下来,我们该当如何?”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道:“道长,现在龙庄主、了空大师和杜神算先后阵殁,我们武林盟就只剩你了,你可得拿个主意啊!”

众人频频点头。

玉虚道长低头沉吟片刻道:“贫道估计,也先一时半会不会来,他若来,也该早来了,我们先好好修养一阵,将伤养好,那时与之周旋。”

龙紫云上前道:“可是道长,现在我们人手太少,怎么办?”

众人眉头全拧成了疙瘩,看着玉虚道长。

玉虚道长手捋胡须道:“昔日我们兵强马壮,高手如云,尚不能扭转战局,现在实力巨减,更加不能有什么大的作为了,只是尽力而为,帮助朝廷守住京师了。”

众人听后,连连摇头叹息。

他们转身向城内走去。

这支队伍稀稀拉拉,排开一箭地长,人人低着头,没精打采。

于谦带队走到兴城,打开城门清点库房。

这里的库房一字排开,有十余间,每座都有两三层楼高,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石砖垒成,圆形,顶部是尖锥,是明军的屯粮之所。

当库房的门打开时,众人向里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里面粮食堆积如山,一层摞着一层,几乎把库房占满,每座库房都是如此。

于谦大吃一惊,“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多粮食,当初陛下出征时,难道没有尽数搬走?”

守库房的官员低头垂眉道:“回大人,当初我们接到户部的指令,坚决不给他们拨粮食和款项,因为据说监军王振已经领了钱粮军饷,生怕他浪费,所以不拨!”

“啊嚏!”胡大用打个喷嚏,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道:“俺老胡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命令?这是真的吗?”

几名围在他身边的户部官员,频频点头。

胡大用一愣,低头思索了片刻,猛地拍了下脑袋:“嗨!这是真的!俺老胡真下过这样的命令!可这还不是王振那厮闹的?”他摊开两手,对着众人,瞪大眼睛,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户部官员道:“大人,为今之计,还是快快打开库房吧!”

“对!对!”胡大用鸡啄米似的点头,上前两步,扬起手道:“打开!统统打开!任于大人和京师守备调用,他们要多少,就拿多少!”

户部官员飞似的跑去。

于谦看着满库房的粮食,两眼发呆,脸黑沉沉的,挥了下手道:“将粮食全部运往京师,一粒不留!”

看守库房的官员连忙道:“大人,若全运走了,这里就没有了,以后要是支应起来,该当如何?”

于谦满眼血丝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应付也先铁骑,等这一关过了再说。”他转过身,抬头看天道:“若不把粮食及时运走,到头来还不是落在也先手中,白白便宜了他?”

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对对!立即动手!”

有官员看着库房,眉头拧成疙瘩道:“于大人虽然所说不错,但是库房中的粮食如此之多,我们这些人,只怕半年也休想把它们运完!”

于谦点点头,伸出手来,道:“取纸笔来,吾与陛下手书一封,请他速速派兵来搬。这还不算,”他顿了顿道:“还要将当地的老百姓全召集起来,人拉肩抗,将粮食往京师搬,能运多少运多少!”

“是!”有官员弯腰拱手,答应着跑去传令了。

有人搬过把椅子,放在于谦身后,道:“大人连日劳累,先坐一会儿吧!”

于谦连走带站,几乎整整一天,如今已是浑身酸软,他揉了揉胳膊,叹了口气,道:“老夫权且坐会儿!”他坐在椅子上,喘了几口气,捶打了几下膝盖,看着库房道:“本官亲自在这儿看着!”

章节目录 第七百九十八章 激战城下(7) 于谦写完书信,命人送往京师皇宫后,便坐在椅子上看着库房。

众人已经开始搬运粮食起来,他们将粮食装入麻袋,放在推车上向外推。

不到柱香的时间,附近的百姓也纷纷跑来,帮助装运粮食,一时人喊马嘶,人声嘈杂,跑来的人乌压压成片,占满了几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不知有多少。

于谦见状,不由面色开花,又站起身,看着众人道:“如此甚好!”

粮食车辆装了有半条街长,就没车了,但是库房中的粮食还是堆积如山,装走的不足十分之一,剩下的粮食,有的人甚至直接背在肩上,往京师方向抗。

有官员倒吸口气,连连摇头,上前道:“于大人,您看着车辆太少,去京师往返好几十里地,这么装起码要十天半月。”

还有人道:“百姓把粮食抗着往京师走,实在太慢了。”

有的百姓背着粮食,只装了半个麻袋,走了没半箭地远,便已气喘吁吁,几乎走不动路了。

于谦长叹口气,站起身道:“本官亲自去同百姓一起扛粮!”说完,他大踏步向库房门口走去。

众人连忙上前道:“大人,别!”

蓝儿也两眼红肿,又蹦又跳道:“大人,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还没喘口气,就去干这么重的体力活,那怎么行!”他眼中滴出泪水,拉着于谦不让他往前走。

于谦道:“车辆不足,只有人抗了,每人一袋,万人万袋,速度虽慢,也好过干站着不动手!”说着,他推开众人,走到了库房门口前的粮食堆前。

他看了看粮食,深吸口气,弯下腰,道:“给本官背上袋粮食!”

在粮食堆前装麻袋的众人见了,全大吃一惊,连声道:“大人,这些事我们干就行了,您怎么能上?”

于谦厉声道:“他们能背,本官怎么不能背,只管把粮食放到本官肩头!”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摇头,咬了咬牙,将一袋粮食放到了于谦肩上,他们放的时候,手略微抖了下,洒下近半袋,饶是如此,于谦身子也晃了晃,差点跌倒。

他咬了咬牙,挺直脖子,硬生生将粮食扛起,向京师方向走去。

蓝儿放声大哭,“大人如此,我怎么能落后,给我也上袋粮食!”

其它众文武百官面红耳赤,喃喃道:“连于大人都如此,我们也只好干吧!”他们也上前扛起粮食向前走。

众百姓正扛着粮食向前走着,猛见一队官员也扛着粮食走来,顿时停住脚步,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连连道:“咦?他们怎么也干起来了?”

于谦走到百姓面前道:“父老乡亲们,这次扛着粮食往京师走,虽然笨重,但是大家想想,也先大军不日便到,我们要是迟延,岂不便宜了他们,让他们更加祸害百姓?”

众百姓频频点头道:“大人说得对啊!”

他们鼓足了劲往前走。

有人看着于谦的背影问道:“那位大人是谁?”

另一人回答:“他你还不知道?他乃大名鼎鼎的吏部尚书于谦于大人啊!”

“啊?是于大人?”众百姓眼圈红了,“原来是于大人!”他们咬着牙,互相看了看道:“大家看见了没,连于大人都扛起粮食来了,我们可不能省劲落后!”

众人频频点头,打了鸡血似的,扛起粮食向前飞奔,速度比原先快了将近一倍。

京师皇宫内,景泰帝收到于谦书信,大吃一惊,展示群臣,最后道:“还是请柳将军速派一万精兵,前去协助搬运粮草!”

柳随风拱手道:“遵命!”

他走出大殿,暗自寻思,“我军兵马不多,若派出人手,唯恐也先乘此良机,攻打过来!”他思来想去,终于咬着牙,跺了下脚道:“也罢,刚好金光带领数万人回来,他们一时半会也无法打仗,刚好派他们去!”

想完,他径直去找金光。

此时金光正带着数万逃回的士卒,在南城门下歇息,等待着任务。

当他把命令传下后,众士卒目瞪口呆,连忙站起身道:“将军,我们才刚刚回来,气还没喘上口,就去搬运东西?”

柳随风笑道:“搬运东西而已,又不是叫你们前线打仗,若说打仗,你们现在能上吗?”

众人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提起打仗,他们就浑身发抖。

金光站起身道:“也好,给本将军点齐一万名身强力壮的士卒,现在就出发!”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点齐人马,向北城走去,一路上浩浩荡荡,绵延不绝,望不到头。

京师的百姓站在道路两旁,看到走过,纷纷打听,得知他们是去搬运粮食后,也有些百姓跟了上去,纷纷道:“我们也去!”

金光听了眉头直皱。

柳随风见状,暗道:“于大人在信中多次提出车辆缺少,只能人拉肩抗,那里已经召集了不少百姓搬运粮食,这里再多去些也无妨!”因此他是频频点头,满脸笑容道:“大家若去,那是欢迎!每多搬回一袋粮食,那就多一分力量!”

他这么一支持,京师去的百姓更多了,跟在金光队伍的后面,漫无边际,望不到头。

柳随风将金光送到北城门口,便停了下来,站在北城门楼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眉飞色舞。

金光回头看着众百姓,连连摇头道:“我们正式的大明军尚不能做什么,他们还能干什么?”

有明军将领道:“可是这是于大人和柳将军都极力赞成的,去去又何妨?”

他们说着,大踏步地向北边走去。

走到黄昏时,也未到兴城屯粮处,人人面色疲惫,脸上出了汗。

当他们再往前走时,突然停住脚步,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只见前面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百姓扛着粮食向京师走来,每走一步,脚下都踩个半个指头深的脚印。

还有更多的百姓,走几步,便把粮食袋子放在地上,坐下来休息,队伍稀稀拉拉望不到头,不知有多长。

金光大吃一惊,连忙道:“这样怎么可以?究竟是谁来指挥的?我去看看!”

他大踏步地走上去,走到众百姓面前,高声叫道:“大家停住!”

众人全停住脚步,歪着头看着他。

金光眉毛胡子向上翘起,跺着脚道:“谁叫你们这么干的?”

众百姓歪着头看着他,道:“这么做不对啊?”

金光厉声道:“大错特错!快把叫你们这么的做的人叫出来,本将军要好好教训他一番!”他双手叉在腰间,摇头晃脑。

众百姓停了下来,纷纷向后传话道:“于大人,于大人,前面有位将军找您!”

于谦扛着粮食在众百姓的队伍中间,走了整整一个下午,他才前进了五六里地,而且还是不断有人帮他减轻负重的情况下,路上有多人劝他歇息,他都摇头不允。

他正低着头往前走着,有百姓飞奔而来,叫道:“于大人,有位将官找您!”

于谦愣了下,将粮食放在地上,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迈步向前走,其它周围的百姓,也放下粮食,跟着他走了上去。

金光有跺脚又挥舞拳头,打鸡血似的跳来跳去,头发直往上飘,嘴里还道:“本将军见到他,非狠狠地克他!”

话音未落,众人簇拥着于谦走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七百九十九章 军饷返回(1) 金光一见是于谦到来,倒吸口气,连忙冲他弯腰拱手道:“末将参见于大人!”

于谦面色乌黑,耷拉着眉毛,面容疲惫,他摆了摆手道:“不必客气。本官听说将军对于某的这次安排是大发雷霆,不依不饶,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金光连忙挑起大指道:“好!于大人的安排实在是好!末将佩服之极!”

于谦摇了摇头,道:“但说无妨。你只说说本官的这次安排倒底哪里出错了?说得有理,本官绝不怪罪,还要重重奖励!”

他回头看了看众抗粮食的百姓,眉头拧成了疙瘩。

金光咽了几口唾沫,上前步,冲于谦抱拳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末将就斗胆直说了!”

于谦频频点头:“只管说!”

金光咬了咬牙,眼一闭,指着众百姓道:“他们这样搬运粮食,可是大错特错,运送的粮食少这一点姑且不提,单只是安全就大出问题。这么多人乌压压挤在起,也先大军不来则可,若是一来,无须多少兵马,仅一两千骑兵,就可把这些人全部扫掉!”

他看了看众人,又道:“我可是亲自同他们打过仗的,深知他们的厉害!”

于谦倒吸口气,回头看了看众百姓,连连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于某大意了!”随后他冲金光道:“依将军之见,该当如何?”

金光眉头拧成疙瘩,手托着下巴道:“依末将之见,当然是撤下百姓,由专门的运输队负责!”

于谦脸沉下来,道:“也先大军旦夕到来,专门的运输队哪里能尽快完成搬运任务!”

金光又道:“那就退而求其次,派几千人沿途守卫,若也先军来,也可抵挡阵子,让百姓安全撤离!”

于谦抬头道:“只好如此了!多谢将军提醒,于某险些犯下大错!”

金光顿时脸红了起来,挠着头直道:“于大人哪里能犯错?只是心急罢了!”

众人商谈完毕,金光带来的士卒,有一半人分散开来,守在大路两边,担当守卫,其它的士卒和百姓,则继续搬运粮食。

众百姓见此情状,频频点头道:“如此,我们搬运粮食也放心多了!”他们咬紧牙关,拼命地搬起来。

浩浩荡荡的搬运粮食大军,人拉肩抗,昼夜不停地搬运粮食,队伍绵延不绝,几乎从京师到屯粮地拉成了条直线。

经过三天三夜的不懈努力,终于把粮食全搬运到了京师。

于谦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长出口气,频频点头道:“这下本官就放心多了。”

柳随风见状,也是喜上眉梢,连连道:“有了这么多粮食,京师的士卒足可以吃半年!也先老贼想要拿下京师,更是势比登天!”

众文武百官挑起大指连连称赞。

景泰帝也眉飞色舞道:“朕原料想,这些粮食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运到,没想到三天就完工,于卿家可是立了大功!”

于谦连连摇头道:“陛下过奖了,这都是军民努力奋战的结果,于某何德何能?”

胡大用上前道:“陛下,要重赏他们!不知陛下赏他们些什么?”

景泰帝低头沉思起来,柳随风上前步道:“陛下,这些都是他们份内之事,何必奖赏?也先大军若是杀来,那是颗粒无存,他们岂能不拼命努力?”

景泰帝频频点头道:“很是!很是!”

众文武百官向后退了几步,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费恩和上官云跟着那位东厂统领,向西边走去。他们一连走了两天两夜,来到处山包前,这里群山环绕,树木郁郁葱葱,周围没有人家。

东厂统领带队进入那山包,四处寻找起来,终于在山包后的处密林中,找到了队车辆,都是平板推车,车上堆满了棕色的箱子,一排连着一排,不知有多少。

东厂统领看着这些箱子,满脸红光道:“真不错啊,没想到它们都在这里,还没有被人取走!”

费恩上前打开口箱子,顿时白光耀眼,箱子内装的全是重达十两的细丝雪花银元宝,他不由倒吸口气,连退了几步,连声道:“这得多少银子?”

东厂统领昂首挺胸,指着这些箱子道:“这就是那四十万明军三个月的饷银,总数二百四十万两!”他顿了顿,又道:“大家把箱子清点下,看少了没有,然后返回!”

众东厂太监上前去清点箱子。

费恩绕着箱子走了几圈,冲那名东厂统领道:“你可是真是老梗!这么多银子,你就敢放心扔到这儿,返回京师?”他拍了拍箱子,趾高气扬道:“若是这银子被别人取走了,你怎么办?”

东厂统领倒吸口气,连连点头道:“当时事情急迫,咱家急于返回京师,顾不得这些银子了!”

上官云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还有什么急事,比这四十大军的军饷还要重要?”

东厂统领愣了下,点头道:“有的!”

此言一出,众人全愣了,“怎么可能还有比它更重要的事呢?”

东厂统领接着道:“咱家听说土木堡之变,陛下被俘的消息后,心急如焚,因此要连夜返回京师,弹压局势,稳住大明江山,你们说这事重要不重要?”

众人呆了下,低头思索片刻,连连点头,“这事倒是重要,不过——”

“不过——”东厂统领上前步,抬头看天道:“咱家回去晚了,新皇已经登基。”他想了想,还要说什么,又闭上嘴,低下了头。

费恩点点头道:“您老倒是坚决果断,令在下佩服,不愧王振要把你留在京师。”他又道:“但是现在新皇已经登基,你又能做什么?”

东厂统领低下头,摊开双手道:“只好尽心尽力,辅佐新陛下了!”

众人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

他们点齐了银两,押运着银子向京师走去。

赶到京师时,又过了三天,此时的京师已经大变样了,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混乱,而是井井有条,做买卖的、运输的还有修桥补路的,人们各安其职,忙碌起来。

他们没有走西门和北门,而是来到了南门前,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了。

章节目录 第八百章 军饷返回(2) 他们来到南城门前时,那名东厂统领抖了下双肩,道:“你们把咱家捆起来。”

费恩、上官云和众东厂太监大吃一惊,连忙道:“这是何故?”

东厂统领道:“咱家以前可是王振的手下,只怕陛下对咱家心怀芥蒂,所以要如此,以表咱家改过自新之意!”

众人频频点头,上前七手八脚把他捆了起来,捆得跟粽子似的,然后冲上叫道:“快开城门,我们有重要事情面见陛下!”

玉空道长已经在南城门守了许多天,他伸长脖子看着城下,见是他们,喜不自胜,连忙打开城门,将他们向皇宫引去。

景泰帝依然是坐在殿内,从早自晚不休息。

他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忙站起身道:“什么?有王振余孽归案自首?快快把他们带进来!”

皇城门大开,玉空道长领着东厂统领等人进了皇宫。

东厂统领走在大殿前的空地上,四下看着,只见周围两边都站满了士卒,不由连连摇头叹息道:“唉!这以前可是咱家经常跑的地方,如今竟成了阶下囚!”想着,他不由低下了头。

有红衣太监跑出来,站在殿门前,扬声叫道:“陛下有旨,将王振余孽带上殿!”说完,他低头瞥了下站在阶下被捆得粽子似的东厂统领,不由倒吸口气,后退两步,自语道:“不到半个月前,皇宫还是他管着呢!”

东厂统领被带上殿,他冲景泰帝跪地叩头道:“老奴参见陛下!”

景泰帝伸长脖子向下看去,不由眉毛向上飞起,一指他道:“不错!就是他!”他洋洋得意,道:“现在你成了朕的阶下囚,还有何话可说?”

东厂统领冲上叩头道:“老奴无话可说。只是希望陛下许老奴戴罪立功,老奴便心满意足了!”

景泰帝坐直身子,挥了下手,厉声道:“不许!”

玉空道长上前道:“陛下,此人虽罪大恶极,可是他能成功地把前线四十万大军的军饷运回,也算是为陛下立了大功,还望陛下明察!”

景泰帝站直了身子,瞪圆眼睛道:“什么?什么银子?”

玉空道长道:“是前线四十万大军的军饷!”他便把事情的经过给景泰帝说了遍。

景泰帝听后,眉飞色舞,拍着额头道:“朕正愁没银子呢,没想到想啥来啥,没过几天,竟送来二百四十万军饷,真是令朕宽慰!”

有官员上前双挑大指道:“足见陛下乃顺天应人!”

“哈哈哈!”景泰帝仰面朝天,发出阵阵雷鸣般的笑声,众文武也是双挑大指,连连点头称是。

景泰帝连声道:“把银子带上来!”

众人将银子运到了殿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排开,足足占了大半个足球场的面积。

景泰帝走到大殿门前的台阶上,看着下面的银子,红光满面,连连点头:“好好!朕这下人马钱粮都不缺了,江山稳固!哈哈哈!”

他返回大殿,坐回到金龙椅上,命人将银子运到库房收藏,然后对东厂统领道:“朕问你,这银子怎么到了你手中?”

东厂统领上前叩头道:“启奏陛下,这都是王振罪大恶极,私藏军饷,企图暴富!老奴虽然不满,但慑于他的威压,不得不从。但是老奴心一直向着朝廷,向着大明,听说他在前线殒命后,老奴二话不说,立即将他私自扣留的军饷,带了回来,交与陛下。”

说完,他又冲景泰帝叩了三个响头。

景泰帝双手扶着金腰带,频频点头,道:“你能这么想,朕就放心了,既然你立了大功,朕要好好奖赏你!”

东厂统领拨郎鼓似的摇头,道:“陛下,这是老奴份内之事,要什么奖赏?只要陛下许老奴戴罪立功,老奴便心满意足了!”

玉空道长垂下眉毛,眼睛挤了又挤,挤出几滴水,叹口气道:“这世上的忠良之士,也不过如此了!”

景泰帝双手拍着膝盖,哈哈大笑,又蹦又跳,道:“好!好!朕记住了!准奏!”他挥手让东厂统领下去,官复原职。

东厂统领鸡啄米似的点头,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声道:“谢主隆恩!”

待他退下后,柳随风道:“陛下,此人乃王振的心腹干将,怎么能留下?”

景泰帝连连摇头:“他不是立了大功吗?朕若还是不依不饶,纠缠不休,只怕失去人心。”随后他又站起身来,仰天道:“那个王振也阵殁了,可谓树倒猢狲散,留下他也没什么大碍,还能帮朕收拾人心。你们看如何?”

众文武齐挑大指,连声道:“陛下英明!”

景泰帝红光满面,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于谦上前道:“陛下,玉空道长自打来投陛下,可谓屡立战功。首先,他帮陛下收拢数万士卒,然后又引来巨额军饷,实在非同凡响,不知陛下如何应对?”

景泰帝一愣,刚要开口说话,玉空道长抢先摆手道:“陛下,贫道哪里需要什么奖赏?只要贫道能为陛下尽心尽力做事,贫道便心满意足!”

众文武百官全愣了,“这些人真了不起,都不要奖赏!”

景泰帝龙颜大悦,连声道:“好好!朕的臣子和百姓,都高风亮节,令朕宽慰。这才是成大事的样子!”他挥了挥手,指着天空道:“准奏!”

说话时,头发向上飞了起来,龙袍也直往上飘,头上青气直冒。

胡大用咂巴了下舌头,道:“虽然如此,可是——”他身后有名官员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袖,他便闭口不说。

众文武百官眉毛耷拉下来,个个如苦瓜脸。

于谦道:“陛下,不知何故,瓦剌也先部迟迟不来。老臣料想,他们应该早就到了!”

景泰帝一挥手:“不来更好!”他坐在金龙椅上,面色红润道:“朕的江山越做越安稳了!”他左看右看,眉毛向上飞起,挥挥手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人冲景泰帝连忙弯腰拱手,退出了大殿。

走出大殿,胡大用昂首挺胸,腆着肚子道:“忙碌这么多天,不说给个奖赏,起码也该赏几顿酒席!”

有文官连忙上前道:“嘘!陛下英明神武,众文武也全心全力,胡大人怎么能讨赏钱?这显得胡大人不够高风亮节!”

胡大用眉毛耷拉下来,直咂牙花。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你们这些目光短浅之辈就是这样,我柳随风为朝廷办事,那是分文不要!”说完,挥了下袖子,扬长而去。

胡大用看着他的背影,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不要分文,你吃啥喝啥?”

章节目录 第八百零一章 军饷返回(3) 也先在土木堡休整了十天后,将军队集结了起来,众骑兵从山上排到山下,密密麻麻,望不到边,刀枪林立,旗帜飘扬。

也先站在土木堡的山顶上,望着下面的骑兵,两眼闪闪发亮。

他回顾左右道:“现在如何?大军可以出发了吧!”

阿鲁巴图频频点头,“我军得到了休整补充,体力恢复,士气正旺,可以继续向前进攻!”

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的声音道:“好!传令下去,大军向九边开拔,夺取明朝九边重镇。”

阿鲁巴图倒吸口气,道:“大帅,在下以为,还是直取明朝京师,方能撼动天下。”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

也先连连摇头道:“你们有所不知,大明京师,城池高大,不易攻下。而且如果不首先消灭大明九边的部队,我们贸贸然孤军深入大明京师,会遇到腹背受敌的情况。到那时,局势危矣!”

众人听了不由一愣,连连点头道:“大帅高见!”

众人遂向离他们最近的九边重地宣府进发,一路上旗帜飘扬,烟尘滚滚。

不到两日的工夫,他们就来到宣府城下。

这座城有两三层楼高,青石垒成,东西绵延几箭地远,周围都是大山,它坐落在群山之中。城池上绣带飘扬,旗帜林立,无数的明军站在城墙上,手持刀枪,看着城下。

也先大军将城池团团包围,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也先带人来到城池下面,向上望去,看了有半盏茶工夫,不由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此处不可强攻!”他挥了下手,命一名士卒上前,去向城池喊话。

士卒催马来到城池下,冲上叫道:“哎!城上的人听着,你们已被我们大帅的军队包围了,快快投降!免得一死!”

宣府守将,身穿金甲,头戴金盔,向下望去,面沉似水,道:“我大明有战死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将军!你们若要攻城,只管放马过来!”

也先闻言,倒吸口气,他看了看后面,挥了下手。

几名瓦剌士卒带着正统皇帝走到了城池下,也先指着正统皇帝道:“城上的人听着!你们不认得本帅,也该认得你们的大明皇帝吧!见到大明皇帝,还不快快开城门迎接?”

正统皇帝面红耳赤,低下了头,额头冷汗直冒。

宣府守将低头向下望了眼,冲正统皇帝拱拱手道:“陛下西狩,不能顾国。所以我们推出了新的皇帝,年号景泰,一切命令都要听景泰皇帝的!前任皇帝的命令已然无效!”

正统皇帝听完,连连点头道:“好好!你们千万不要开城门啊,朕已被俘,身不由主,所说一切均不算数!”

也先脸黑了下来,挥了下手,命人把正统皇帝带走,然后向上看着,咬着牙道:“尔等若不开城门,本帅就要派兵杀入,到时鸡犬不留!”

宣府守将冲下拱拱手,道:“大帅要杀,只管攻城,我们全准备好了!”

也先脸变得青紫,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回顾左右道:“如今之际,该当如何?”

有武将“哇哇”叫着,挥舞手中兵刃道:“攻城!攻城!”

也先抬头看了看城池,上面士卒站满,刀枪林立,虎视眈眈看着下面,不由连连摇头。

阿鲁巴图道:“大帅,敌军虽死守宣府,我们攻打他不利,但是他们也绝不敢出城与我们决战。我们不如移兵别处,看看别处的情况如何?”

也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也罢,只好如此了!”他掐着手指盘算了片刻,道:“大明九边重镇,本帅不信个个都如这座城池的守卫!”

说完,他挥了挥手,带着军队撤了下去。

一路上,他带着正统皇帝,到处显摆,要求各地明军投降,谁知走了一遭,竟无一支部队投降,这令他大吃一惊。

他连忙问正统帝道:“陛下,你是大明的皇帝,那些边关守将怎么不认你?”

正统帝摇头苦笑道:“他们已立了新君,朕自然没用。而且朕自打土木堡战败,愧对天下,他们不理睬朕,也是理所当然!”

也先眉头拧成了疙瘩,连连摇头道:“本帅以为俘虏了大明皇帝,可以到处要挟明军,索要好处,谁知他们不理这茬!真令本帅头疼!”

他抬头看了看正统帝,深思起来。

有瓦剌将领冲上前道:“大帅!这个皇帝没用,不如一锤子锤死,然后我们大马金刀,全力进攻大明!”

也先连连摆手道:“不妥!不妥!”他看了看四周,点点头道:“本帅知道该怎么做了!哼哼哼!”他鼻孔冒出阵阵白气,头上青烟直冒,脸耷拉下像歪茄子,浑身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众文武百官看着他,大眼瞪小眼,满脸疑惑。

也先挥手道:“出发,这回去大明京师!”

阿鲁巴图连忙道:“大帅,可是九边重镇没有拿下,我们冒失地去大明京师,只怕后路危急!”他顿了顿又道:“现在距土木堡之战,已过去一个多月,想必大明京师那儿,早已有了准备!”

也先摆摆手冷笑道:“无妨,本帅这回去大明京师,非是要去攻打,而是要同他们谈判!”

“谈判?”众人大眼瞪小眼,呆若木鸡,连连摇头。

众骑兵开始向京师方向开拔。

大明京师内,已经平静了下来,各地兵马陆续赶到,那些从土木堡败退回的士卒,也恢复了战斗力,使他们的总数不下十万之众,人喊马嘶,个个生龙活虎。

有人道:“唉!等了这么久,那个也先怎么还没有到?”

另一人道:“你还盼着他来啊!”

他连连摇头道:“那倒不是,不过他要来了,我现在可不怕了!”他扬了扬手中的刀枪。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京师的防守已经固若金汤,这令景泰帝和众文武百官,都长出口气,他们显得轻松了许多,面色红润,走起路来也晃晃悠悠,像是腾云驾雾。

于谦拨拉着算盘珠子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如今,还欠缺些弓箭或火神枪,只要它们到位了,就不怕也先了!”

景泰帝频频点头道:“要速速打造!”

工部的官员道:“陛下,这些东西都不是短期内可以造成的!弓箭要至少一年才能完成,而火神枪目前的制造速度,每月才有几百只,不够使用!”

于谦笑道:“有总比没有好,有几百只也行!”

他们正在朝堂谈论着,忽然有人回报:“报——启奏陛下,城外来了只东厂队伍,他们带着三千只火神枪,前来归队!”

“嗯?”景泰帝一愣,连忙道:“快快有请!”

章节目录 第八百零二章 军饷返回(4) 一队东厂太监和明军,押着数十辆大车,在西城门外等着,他们正是当初王振派去给龙振星运送火神枪的人马,由于赶到时,战役已经结束,故没有将火神枪送上战场。

他们在返回时,又遭遇了明军土木堡之变,目瞪口呆之余,在大山中逛荡,也没有将火神枪送回明军主力。

如今他们逛荡了月余,听说京师已经安定了下来,便带着这些火神枪返回。

有名明军将领飞似的跑到城门上,冲下大叫:“快开城门,陛下传唤他们!”

城门的吊桥被放下,这队东厂太监和明军,在那名明军将领的带领下,来到了皇宫前。他们将大车放在皇宫门外,大部分人也在外面,只有几名东厂太监统领,进入皇宫。

他们进入大殿,冲上叩头,口中直呼:“参见陛下!”

景泰帝道:“免礼平身!”

待几人站起后,景泰帝问道:“你们果真带着三千枝火神枪?”

几名东厂太监连连点头称是。

景泰帝沉思片刻道:“朕听闻,王振将府库中的三万枝火神枪尽数带上战场,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发下,就吃了大败仗,那些火神枪最后都落入也先手中,你们是怎么有这些枪的?”

东厂太监冲上拱手道:“启奏陛下,老奴的这些火神枪,本来是王振派去送与前锋龙振星将军的,只是龙将军进军速度太快,我们没有赶上!最后与大军失散,直在山中徘徊了月余,才返回。老奴等失职,请陛下责罚!”

几人低下了头,鼻涕眼泪直流。

景泰帝点点头:“原来如此。”随后他摊开双手道:“你们既然能把火神枪带回,可知戴罪立功之心,朕恕你们无罪!各各回去安歇,依旧做原来的工作!”

几名东厂太监跪地,叩头如捣蒜,连声道:“谢主隆恩!”

于谦上前道:“陛下,老臣愿去外面检查下那些火神枪,看能不能管用!”

“管用!绝对管用!”几名东厂太监连忙站起身道:“老奴等,愿带大人亲去检查!”

景泰帝挥了下手:“准奏!”

除了于谦外,柳随风还有其它一些文武官员也出了皇宫,来到外面,看着那些火神枪。

火神枪用棕木箱子装着,每口箱子有门板大小,板凳高。

东厂太监在箱子前走来走去,指着这些箱子道:“诸位大人愿意查看那口箱子,就打开哪口!”

于谦围着其中的口箱子,走了两圈,用手拍了拍木板,道:“就看它!”

几名东厂太监二话不说,上前拿起榔头、起子,将箱子打开,里面装得满满的火神枪,有半个人高,青铜打铸,外面黑黝黝的。

于谦拿起其中的只火神枪,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他看了足足有半盏茶时间,方点点头道:“这火神枪做工精细,用料也是上等,等闲也做不了多少支,补充困难。你们能将它们及时送到,可是立了大功!”

几名东厂太监鸡啄米似的点头:“于大人说哪里话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另有名官员上前道:“这火神枪如何使用?”

“使用极其简单!”东厂太监上前道,他拿起支火神枪,在枪筒内灌上火药,然后用根长条把它按瓷实了,又放上几粒指甲盖大小的铅丸,然后指着火神枪后面的药捻道:“只要点着了它,枪就发射了!”

随后他又点点头道:“威力惊人,不亚于弓箭!”

于谦照他样子,将另一只火神枪灌满火药,按瓷实了,又装上铅丸,将枪口对准外面的空地道:“是这样吗?”

东厂太监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于大人真是睿智,只看一眼就会!”

于谦微微一笑,道:“点着药捻!”

柳随风上前道:“大人,这火神枪危险,还是不要点药捻!”

于谦面孔耷拉下来,沉着脸道:“点!本官倒要看看它究竟有多危险?”

东厂太监连忙道:“大人稍候,老奴等去找几块板子来,大人打在上面,就可知道它的威力了。而且这里人来人往,老奴等唯恐大人误伤它人!”

于谦连连点头道:“对对!快去找木板来!”

东厂太监四下寻找,除了装火神枪的木箱,也没有别的木板,他们便二话不说,将箱子拆开,找出几块木板,叠在起,有砖头厚,然后放在距于谦十步远的地方道:“大人请发射!”

有人上前将药捻点燃,药捻发出阵阵火星,飞似地燃烧着。

众人全后退了几步,瞪大眼睛看着于谦,人人屏息凝气,大气也不敢出。

于谦将火神枪对准木板,只听“轰”地声响,火神枪枪口冒出股白烟,几粒铅丸飞似的飞向木板,“啪啪”几声响,铅丸将木板击穿,留下几个拇指大小的洞。

于谦也被火神枪震得往后连退几步。

他定了定神,上前看着木板,不由倒吸口气道:“这火神枪威力果然惊人!本官对此放心了!”

柳随风撇了撇嘴,道:“于大人,火神枪本来就威力惊人,大人何故如此高兴?”

于谦摆了摆手,笑了几声道:“你们有所不知,本官这点本事,大家心中有数,若是寻常的强弓硬弩,本官是拉不开的。可如今这火神枪,就是本官,也能使用,而且威力不亚于弓箭,这才是令本官惊心的!”

众人听后,连连点头:“于大人高见,在下佩服!”

柳随风也点头道:“大人所言不错,别看在下手中有十万大军,可是善于使用弓箭的,十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若是能拉动强弓硬弩,那就更少了!”

众人挑起大指:“好好!有了它,就是普通的士卒也可以使用,并且威力不亚于使用弓箭的精锐士卒!”

于谦面色红润起来,频频点头,道:“好,速速把火神枪发下去,让士卒熟练掌握!”

众人道声:“是!”便带着火神枪下去了。

于谦和众文武又回到了大殿,把方才的经过说了遍。

景泰帝听后,目瞪口呆,连连点头道:“果真连普通人都能使用?”他看了看周围的文武百官,不由一笑道:“若如此,诸位将军大人岂不危险?”

众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柳随风上前道:“陛下,这火神枪威力不亚于弓箭,但是对付顶尖高手,还是力有未逮。尤其是魔教教主那样的!”

景泰帝听后,眉头拧成了疙瘩。

章节目录 第八百零三章 军饷返回(5) 于谦上前道:“陛下勿忧!想那也先骑兵,也非个个都是魔教教主那样的高手,这些火神枪虽对付不了魔教教主,但是应付那些普通的士卒是绰绰有余!”

景泰帝眉头舒展开来,频频点头。

众文武听了,也挑起大指,连连称是。

京师的南城门,车水马龙,往来如织,此时京师的看守已不像先前那么严密,还打开了城门,让百姓出入。

南城门下蹲着为六七十岁的老道士,身如竹竿,面似枯柴,背上背着柄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他正低着头,听着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当那人说完后,玉空道长面泛红光,头发向上飘起,“呀!”地叫了声,向后来了个倒空翻,然后又蹦起二人多高,脸上像绽开朵花似的叫道:“人莫予毒!人莫予毒!”

他左蹦右跳,像青蛙似的蹦出半条街远,方停了下来,脸上依然是红光闪闪。

费恩和上官云飞步赶上,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大哥,何事如此高兴?”

玉空道长掐着手指道:“你们方才没听见吗?前线已经传来更新更多更准确的消息,那个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居然不战而降,将皇帝拱手送给了也先当俘虏,这贫道怎么不高兴?”

他摊开两只手,晃了晃,原地转了两圈。

费恩和上官云面面相觑,互相看着,连连摇头道:“这有什么呀?好像这不是新消息了吧!而且这消息就算是真的,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玉空道长挺直身,抬头看着天空,手捋胡须道:“你们有所不知,武林盟三巨头两名已经阵殁,还有名玉虚道长也是身受重伤,没有多大的威胁了。细数整个武林,也恐怕只有那个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是贫道的强劲对手!”

费恩和上官云一愣,道:“可他现在还活着,并且伴随在太上皇身边,依然是个不小的威胁!”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了条线,“嘿嘿”冷笑几声道:“活着也和死了差不多!你们没听见吗,他是将太上皇拱手交给也先骑兵,自己不战而降,如此必被天下人所唾弃!他算是生生世世也翻不了身了!”

他睁开了眼睛,看着二人道:“你们说,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是贫道的对手吗?”

费恩和上官云恍然大悟,连忙拍着脑袋道:“大哥高见,我等怎么没有想到?”他们鼓掌如雷,道:“如此,大哥面前算是铺开了条锦绣的大道!”

费恩腆着肚皮道:“既然如此,我们去打劫几户人家,杀几个人,抢几两银子庆祝下如何?”

玉空道长脸耷拉下来,道:“哦,不可!现在我们需要多做善事!”

“善事?”费恩和上官云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他们还是连连点头,“大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正说着,大街上走来名七八十岁的老者,身着灰布长袍,头发胡须花白,手里拄着根紫檀木龙头拐杖,驮着背向前走着,他走在大街的中间,左看右看,一眼看见了玉空道长等人,便向他们走来。

玉空道长看着这名老者,不由倒吸口气,头发无风向上飘起。

老者走到玉空道长面前,睁开眼睛,似乎二目混浊,用苍老的声音道:“老朽麻烦问道长个路,那个京师柳随风家怎么走,小老儿千里迢迢,特来看望孙女!”

玉空道长厄斜着眼睛看着老者,但见他骨瘦如柴,弯腰驼背,走起路来颤颤微微,便点了点头,冲他拱手道:“老丈,您老说的可是新任护国大将军柳随风?”

老者一愣,连连摇头:“我可不知道什么护国大将军,只知他以前在江南,是江南柳家庄的二公子!”

玉空道长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他!”随后他指着东边道:“向东走,拐过两条街就到了!他现在赫赫扬扬,您老去了那里一打听,人们都知道他住哪儿!”

老者连连弯腰拱手道:“小老儿多谢道长指路!老朽这就去见孙女了!”说完,“咳咳”了两声,转过身来,步履蹒跚地向东边走去,每走上一步,还摇上两摇。

玉空道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睛眯成条线,眼中射出丝丝金光。

费恩撇着嘴,甩了下手道:“一个糟老头子!”随后他眼睛亮了起来,道:“他说要找孙女,难不成那个柳随风一当上大将军,就强抢民女不成?”

玉空道长摆了摆手,深吸口气,转过身,背着手背对着他们道:“绊脚石还没有全部被搬开,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费恩和上官云是频频点头。

“哼!”景泰帝在大殿内,将一封奏折重重摔在龙书案上,背着手走来走去道:“这情况属实?”

上奏的官员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属实!绝对属实!这个消息已经在前线传遍了!千真万确!”

众文武官员听后,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道:“我大明竟有这等样人?真是匪夷所思,可杀而不可留!”

景泰帝重重跺了下脚,厉声道:“土木堡之变,罪魁祸首是王振,那个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仅次于他,排名第二!传朕旨意,有取谢小石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众人齐向上弯腰拱手道:“遵旨!”

他们后退两步,互相看看,连连摇头,摊开双手道:“那个谢小石怎么会如此做?”随后又冲上拱手道:“陛下英明,非杀他不足以平民愤!”

于谦也是连连摇头,叹了口气,“本官也实在料想不到。不过陛下,他现在身在也先军中,我们如何去对付他?”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哈哈”几声怪枭似的声音,上前几步道:“陛下,臣早料到有这种事发生!陛下勿忧,柳某必然在战场上取谢贼狗命,以谢天下!”

“轰!”众人都鼓起掌来,景泰帝也是频频点头,面色红润起来。

那名向玉空道长问路的老者,颤颤微微走到柳随风府前,停了下来,撩起眼皮看着这座宅院。

章节目录 第八百零四章 军饷返回(6) 短短一月,柳府门前就大变了样,门口的两个石狮子比先前大了两倍不止,张牙舞爪,门口站着的柳府家丁,从门口一直排到墙角,全是清一色灰布长袍,背上背着大剑,垂下两缕红色缨穗。

他们昂首挺胸,笔直而立,虎视眈眈看着前方。

老者“咳咳”了两声,上前两步道:“老朽有礼了!老朽前来探望孙女,还望诸位进去给传个话。”

众家丁斜眼看了下老者,嘴巴向后撇了撇道:“走走走!你一定是来错了地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护国大将军府!这里哪有什么你的孙女!”

老者弯腰驼背,两眼昏花道:“没错,就是这里,老朽没有来错!”

“咦?找茬?”众家丁立即瞪圆了眼,上前道:“走走走!再不走当心撵你!”

老者蹲在门口,喘了两口气道:“怎么?当上了什么大将军,就连爷爷要见孙女都不让了!”

“嘿!这老头!”众家丁围上来,拉着他的胳膊道:“走!”他们向上提了下,满以为可以轻松将老者提起,不料老者却好像长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他们连拉了几次,只听老者脚下“咯吱吱”传来几声青砖碎裂的声音,青砖已经陷下去半个指头深,可是老者却还是纹丝不动,这些家丁却个个面红耳赤,累得呼呼直喘气。

这时,从里面传来个银铃般的声音,“谁在外面?”一名身着紫色长衫的女子走了出来,柳叶眉,丹凤眼,瓜子脸,正是柳金燕。

她一见老者,不由倒吸口气,连忙道:“你们快快闪开!这不是二嫂的爷爷东海剑神东方绝吗?”

众家丁一听,全瞪大了眼,连忙后退几步,冲东方绝弯腰拱手道:“老人家,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未能认出您老,还望您老恕罪!”

柳金燕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冲东方绝道:“有请剑神前辈!”

东方绝还是蹲在地上,抬头看了柳金燕一眼,摇摇头道:“不必了!老朽此来,只是看望下孙女,看完就走!”

他的话音未落,从大宅内走出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柳叶眉、杏仁眼、瓜子脸,头上扎着蝴蝶结,正是东方雪。她三步并两步走出门来,连声道:“爷爷!”

东方绝打量了下她,站起身道:“好!既然你无恙,我也该走了!”说完,拄着拐杖,向东边走去。

东方雪连忙上前拉住东方绝的胳膊道:“爷爷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好容易见了孙女一面,怎么说走就走?还是进府歇息几日再说!”

东方绝连连摇头,“不必,我还要去探望京师的几个老朋友,你要多多保重!”说完,甩开她的手,二话不说,大踏步地扬长而去。

东方雪看着东方绝的背影,满脸泪痕道:“爷爷,我们这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话音未落,东方绝像道青烟,飘到街道的拐角,消失的无影无踪。

东方雪低下头,泪珠“叭嗒、叭嗒”直往地下掉。

柳金燕撇了撇嘴,道:“摆什么谱?没他我们柳家庄照样能守住京师!”随后她嘴角向上弯起,走向东方雪道:“二嫂,你不必难过,我们现在是人才济济,根本不需要他——”

话说到这里,她觉得似有不妥,拍了拍嘴巴,笑道:“你爷爷他老人家年岁一大把了,不该来这里厮杀,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不是?”

东方雪瞥了她一眼,低下头道:“五妹真说笑了,我们现在哪里有什么人才济济?”

柳金燕昂首挺胸道:“难道我们不算?而且最近我们又从江南柳家庄调集来了大批好手,不下数百名,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东方雪听了,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柳府。

东方绝见到东方雪后,毫不停顿,大踏步地直奔向武林盟的驻地。

武林盟驻地如今已经搬入了城内,只因他们人数大减,将城内几家大客栈包下,便可住满,而且他们还有不少人带了伤,乘此机会在京师疗伤。

武林盟驻地在城北的几家连片的客栈内,其中正中的家“隆福”客栈,是他们的总部所在地。

武林盟中人在京师养了一个多月的伤后,大部分人伤势已然痊愈,生龙活虎蹦来蹦去,只有少部分人因伤势过重,至今还未恢复过来。

如今天还未黑,武林盟众人挤在“隆福”客栈的一楼大厅内,将篮球场大小大厅挤得爆满,里面站不下,外面也有很多人,排开小半条街远,除此之外,客栈后厅和二楼也围了不少武林盟中人。

他们已将这几家客栈包下,附近的人是闲人免进。

在一楼大厅内,并排摆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酒水,密密麻麻,有无数杯。

众人站在桌子两边,笔直而立,玉虚道长站在正中,左右两边是昆仑、峨眉等大门派掌门和一些江湖上的重要人物,大家都静静站着,目光炯炯有神。

大厅内静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玉虚道长叹了口气道:“各位掌门,江湖同道,如今我们武林盟的现状,大家都已了解。如今贫道请各位来,是想向大家讨论下,武林盟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众江湖中人闻听此言,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道:“那还有什么,接着干,直到把也先打退为止!”

众人是频频点头。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个苍老的声音道:“玉虚道长可在里面吗?”声音虽不雄壮,却穿透力极强,直穿入众人耳膜,好像说话的人就在身边一样。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向外看去,自语道:“谁这么大胆?敢到这里来?没看见我们武林盟正在开会吗?”

玉虚道长先是眉头一皱,而后突然两眼发光,三步并两步走了出来,摊开双手,满脸笑容道:“哎呀,原来是老朋友来到!你来的可真及时,欢迎!欢迎!”

众人全愣了,纷纷向外走去。

当他们看见站在客栈门外的是位佝偻着腰的七八十岁老者时,不由连连摇头。

他们当中,很多人并不认识东方绝,但是还有些人认出了他,不由惊叫道:“哎呀!原来是东海剑神大驾光临!欢迎之至!我们武林盟现在正缺少像您这样的人呢!”

那些不认识东方绝的人听到名号后,全大吃一惊,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章节目录 第八百零五章 军饷返回(7) 东方绝被众人请入大厅,还未开始说话,东方绝便老泪纵横道:“大师和龙庄主都已经去了吗?”

众人听了这话,均沉默下来。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东方绝抬起头道:“唉!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是连连摇头。

玉虚道长道:“东方兄,虽然如此,可是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那也先得势之后,岂能不来京师?不过现在幸好你来了,我们大家都松了口气。”

他后退两步,摊开手,冲众人道:“东海剑神的威名,想必大家都已了解。”

众人是频频点头。

玉虚道长接着道:“如今我们人丁稀少,高手几乎损失殆尽,就是本道长,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也功力大损,如今只能发挥不到一半的威力了。”

众人听后,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如今幸好东海剑神来到。因此贫道建议,推举他为武林盟盟主,带领大家继续战斗,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频频点头,鼓掌道:“好好!”

东方绝倒吸口气,连退两步道:“万万不可!老朽无德无才,怎能担当此重任?而且老朽早已不问世事多年,断不会出山当这个武林盟盟主的。你们还是另选高明吧!”

众人一愣,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玉虚道长道:“剑神客气了,如今在场诸位,就属你武功最高了,你不担当,谁人能担当?”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也连连点头道:“是呀!剑神前辈,你要不来当这个武林盟盟主,只怕我们武林盟要散架了!”

众人频频点头。

东方绝只是拨郎鼓似的摇头,道:“这个武林盟盟主,老朽是绝不会当。不过眼见当下形势危急,老朽愿助武林盟一臂之力!”

众人见他坚决不当盟主,也不好勉强,只好退下。

玉虚道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剑神当我们武林盟的首席客卿,地位不亚于盟主!”

众人齐点头叫好。

东方绝见如此,只好道:“这个客卿不客卿的,老朽不懂,不过老朽是坚决帮助你们武林盟的。说吧,接下来你们怎么办?”

众人见他不再反对,长出口气。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道:“武林盟盟主、右副盟主和总管都已身殁,我们不如选出新的人选,来接替他们,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连连鼓掌叫好。

玉虚道长连连摇头道:“武林盟行到今日,已经是日薄西山,没必要选出什么新的的盟主和副盟主、总管什么的,只要把接下来的任务完成,贫道以为,武林盟就地解散,大家各回各位,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后,先愣了愣,低头思索了片刻,连连点头道:“好!这样也好!”

昆仑掌门道:“大师、龙庄主和杜神算,都是当今武林最顶级的人物,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顶替的。要是找些平常之辈来顶替的他们的位置,本掌门心中也是不服!还是道长说的最有道理,本掌门坚决赞成!”

“赞成!”众人雷鸣似的鼓起掌来。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愣了下,最后也点头道:“也好吧!就这么定了!”

这件事完成后,众人长出口气,开始议论其它事务,有人道:“道长,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玉虚道长看着面前的桌子,手指在上面比划了几下道:“接下来,也先进犯京师是肯定的!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京师,打退也先!”

众人连连鼓掌称是。

玉虚道长抬头冲东方绝道:“不知剑神兄对打退也先有何高见?”

东方绝手拄着龙头拐,连连摇头道:“老朽对军事一窍不通,哪有什么高见?但只要武林盟需要,老朽必一马当先,冲锋在前!”

玉虚道长点点头,端起面前的酒碗道:“既然讨论已了,我们大家就干了这碗酒,准备新的的战斗吧!”

众人纷纷端起酒碗,连声道:“干!干!”

深夜时分,柳随风办完公务,回到府宅,东方雪迎上道:“夫君,我爷爷剑神来了!”

柳随风昂首挺胸道:“哦?他在哪儿?我去见见!”

东方雪低头道:“他来了会儿,便走了。”

柳随风点点头,“哦”了声,转身卸去盔甲,换上轻便的服装,坐在桌边,端起杯酒,喝了起来。

东方雪呆呆看了他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见他只顾喝酒,无动于衷,连忙道:“难道你不想去见见他!”

柳随风道:“那是当然,不过他既然已经走了,我到哪儿去见?”随后,他又抿了口酒。

东方雪摇摇头,道:“现在你做了大将军,事务繁忙,可是越是这样,就越需要高人从旁相助、指点,光你自己一个人去干那么多那么大的事,怎么行?”

“嗯?”柳随风愣了下,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在大厅内来回走了几圈,点点头道:“好,说得有理,本将军现在就去拜访武林盟!”说完,他冲外叫了声:“备马!去武林盟驻地!”

他飞似的走了出去,只带数名手下,骑马在大街上飞奔,直冲向武林盟驻地。

此时武林盟的大会早已开完,人们各自散去,当柳随风赶到那儿时,那里已经是没几个人,坐在客厅内喝酒聊天。

柳随风进入客栈,直接冲名武林盟中人道:“本人护国大将军柳随风,特来拜访武林盟,烦你们去向玉虚道长通报下!”

那名武林盟中人,愣了下,连忙站起身,道声:“是!”便飞似的向后面跑去。

当他来到后面时,玉虚道长、昆仑、峨眉众掌门还有东方绝,正坐在后厅内商讨着些什么,他上前拱手道:“禀报道长,护国大将军柳随风求见!”

玉虚道长和其它掌门均愣了下,互相看看道:“他来干什么?”

玉虚道长站起身道:“有请!”说完,亲自迎了出去。

他走到外面客厅的门口时,柳随风正昂首挺胸而立,他连忙上前拱手道:“贫道玉虚子拜见柳将军!”

柳随风点点头道:“免礼,”随后上前几步道:“道长,本将军此来,是特向你讨教下问题的!”

玉虚道长一愣,连忙道:“贫道才疏学浅,哪有什么问题需要向贫道讨教?”说着,他将柳随风让到了后面的客厅。

章节目录 第八百零六章 也先来到(1) 柳随风来到后厅时,昆仑、峨眉等各派掌门均在座,东方绝也在其中。

柳随风看见东方绝一愣,连忙拱手道:“小婿拜见太丈大人!”

东方绝上下打量了下柳随风,手捋胡须道:“免礼,请坐!”

柳随风坐在上首正中的太师椅上,双手按在膝盖上,面泛红光。

玉虚道长及众掌门坐在下首,均抬头看着他,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后,玉虚道长道:“不知柳将军来招我们,有何贵干?”

柳随风摆了下手道:“贵干谈不上!只是本将军纳闷了,你们武林盟赫赫扬扬,怎么最近一个月没见声响?仿佛从京师消失般?哈哈哈!”他发出阵夜枭似的声音,又道:“这不像武林盟的风格,本将军还有许多事情向你们请教!”

玉虚道长干咳了两声,道:“我们自从土木之变后,元气大伤,休养生息,柳将军看不见我们也不奇怪。至于说请教,万万谈不上,只要将军需要,我们武林盟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在所不辞!”

“好!”柳随风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两眼闪闪发光道:“这样才对!”他背着手,在客厅内来回转了几圈道:“如今,京师城内的防守,已经是固若金汤,这点不劳大家费心,只是城外还有问题。”

他走到门口,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道:“城外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也先大军一来,固然不能对城内如何,可是城外难免要遭殃!本将军对此也是忧心忡忡!”

众掌门听了他的话,均低头沉思起来。

龙紫云抬起头道:“柳将军,也先大军乃是骑兵,我们没法同他们进行野战,去城外与他们作战,必定吃大亏!”

柳随风频频点头:“不错,龙姑娘不愧是将门虎女,一眼就看清问题的实质。本将军对此也是颇为头疼!我军算是无法出城与敌军迎战,可是城外又不能任由也先胡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道:“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柳随风昂首挺胸道:“本将军思来想去,觉得你们武林盟战力高强,在野外与也先作战,并不吃亏。所以打算派你们到城西五里的槐树头庄驻扎,在那里牵制也先大军,诸位以为如何?”

昆仑掌门“啪”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横眉立目道:“胡说!那不是叫我们去送死?”

众掌门及其它江湖上地位高的人均连连摇头,直咂牙花。

柳随风低下头,眉头拧成疙瘩道:“本将军来时,不知听何人说过,只要需要,你们武林盟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

“你!”众人直着他,手指直哆嗦。

玉虚道长点了点头,道:“也好,我们武林盟收拾下,明日一早,就出发去槐树头庄!”

众掌门连忙上前道:“道长——”

玉虚道长摆摆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得去闯一闯!”

众人咬咬牙道:“好好!”他们跺了下脚,瞪了眼柳随风,眼中好像射出道道利箭道:“我们这就去收拾,去城外驻扎!”

柳随风背着手,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好好!这样才对!这样才是受万众景仰的武林盟!”

东方绝上下打量了下柳随风,拄着龙头拐站起身来,道:“柳将军果然神机妙算,既然你已派武林盟去城外驻扎,老夫是武林盟首席客卿,当然也绝少不了,和武林盟同去城外!”

柳随风一愣,连忙转过身来,冲他弯腰拱手道:“老太丈大人,您老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小婿恳请老太丈去柳府,安享清福!”

东方绝呵呵一笑,道:“清福不必,老朽这就去准备,同武林盟同去城外!”说着,他转身向外走去。

在京师南城门的城门洞内,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位道士,六七十岁,身背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其余两个则是费恩和上官云。

玉空道长低着头,在门洞内走来走去,不停地用手背拍打着嘴巴,连连道:“想不到,想不到!他们是嫌武林盟死的人不够多?连贫道都有些同情武林盟了!”

费恩撇撇嘴道:“谁知道?不过我们的头号大敌武林盟,经此一战后,只怕烟消云散了。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为什么柳随风要做这些事?”

玉空道长眉毛拧成疙瘩,摆了摆手,“此事深不可测,尔等不要妄加推测!”

费恩和上官云一愣,连连点头,退了下去。

玉空道长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看着天空直发呆。

正在这时,从远处飞奔来匹马,马上端坐名东厂太监,他飞奔到城门洞前,扬声道:“陛下有旨,玉空道长接旨!”

玉空道长连忙走出城门洞,弯腰拱手道:“贫道接旨!”

东厂太监展开黄绫缎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方今天下,刀兵四起,也先不法。查,玉空道人,早年混迹江湖,有不法之事,但朕垂恩,赦免罪过,许其戴罪立功。如今也先大军正一日百里,向京师疾驰。为破敌计,朕委任玉空道人游击将军衔,领兵去城南五里曾家寨驻扎,以破也先!此召!某年月日”

玉空道长双手接过圣旨道:“贫道遵旨!”

东厂太监骑在马上,看着玉空道长道:“道长,您老的责任可是重大啊!万万不可失职!”

玉空道长鸡啄米似的点头:“贫道感激陛下恩德,定当誓死效命,肝脑涂地!”

东厂太监点点头,“嗯!这咱家就放心了!”然后他拨转马头,飞马向原路而去。

玉空道长双手捧着圣旨,低着头,弯着腰,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东厂太监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方抬起头来。

费恩撇着嘴道:“乖乖,才说完武林盟,现在轮到我们了!大哥——”

上官云也道:“我们的人马,哪里能同也先的骑兵战斗,这不是——”

玉空道长鼓着嘴,瞪着三角眼道:“二位贤弟不要慌张,贫道去去就来!”说完,他将圣旨揣在袖筒内,甩了下袖子,飞步向皇宫方向走去。

他如道流烟,借着月色,在树木的影子下飞跑,不到两盏茶工夫,就来到了皇城的西城边下。

他站在城墙下,左右看看,附近没有一人,黑魆魆的,城墙高达两层楼,他提了口气,飞身跃起,跳上了城墙,翻入了皇宫。

章节目录 第八百零七章 也先来到(2) 玉空道长借着月色,在皇宫中游鱼似的穿来穿去,竟好似熟门熟路般,也没有人发现他。

约过了盏茶的工夫,他来到处黑魆魆的建筑物面前,高约两层楼,里面闪烁着几点昏黄的灯光。他看了看左右,没有人走动,便纵身一跃,狸猫似的跳上了那栋建筑物顶部,脚踩着上面发出“哧哧”如流沙似的声音。

他来到闪出昏黄灯光的窗户前,向里望了眼,里面正有位身着红袍的太监在那儿打盹。

他撮起口哨,“嚯”地吹了声,里面的太监猛地打个激伶,坐直身子,睁开眼睛四下张望,玉空道长来了招“飞燕穿林”,飞入那栋房子,闪在房中较暗的角落内,里面的人看不清,外面的人则看不见。

红衣太监连忙起身道:“道长,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玉空道长鼓着嘴巴,发出敲水桶般的声音道:“贫道只想知道,他们这是要唱的哪出?”

红衣太监连忙看看左右,又走到窗户前看看外面,把窗户关闭,连连摇头道:“道长来问我,是抬举在下了。在下早已不知那些安排了。”

玉空道长低下头,眉毛耷拉下来。

红衣太监连忙道:“道长若是不放心,咱家有个主意,那便是去找于谦于大人帮助。与也先作战,弓箭、火铳是少不了的,若能从于大人那儿借来些火铳,则道长在外面必能不惧也先!”

他见玉空道长还是沉着脸,便道:“道长勿忧!别人或许有什么诡计,于大人是绝不会有的。只要找他,定有好处,还有,一定要绕过那个姓柳的!”

“贫道晓得了!”窗户“吱呀”声打开,玉空道长像道流烟,飞了出去。

他出了皇宫,在京师的大道上飞步前进,衣袖飘飘。

此时已是深夜,于谦已经办完公,回到了自己的四合院,披着衣服坐在书桌前发呆。

这时,他的门前传来“梆梆梆”几声清脆响亮的敲门声,在黑夜中传出小半条街远。

于谦愣了下,睁开眼皮,连声道:“这么晚了,还有有谁来?”

蓝儿骂骂咧咧走了出去,打开院门,道:“谁呀?有天大的事,就不能明天来吗?”他睁开眼一看是玉空道长,嘴巴更是撇得老长,连声道:“道长回去吧,于大人现在休息了,不见客!”

玉空道长冲他满脸堆笑,连连弯腰拱手道:“烦这位小哥进去传个话,就说贫道真有紧急重大的事件,求见于大人!”

于谦挥了下手,道:“蓝儿,请那位道长进来!”

蓝儿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老大不愿意地将玉空道长放了进来。

玉空道长见了于谦,连连弯腰拱手道:“贫道叩见于大人!”

于谦摆了摆下手,“不必客套,有话直是说!”

玉空道长点点头,“于大人真是爽快!贫道也不隐瞒。贫道和武林盟同时接到命令,出城在城外驻扎,应对也先在城外的活动,想必于大人已经知道。”

于谦是连连点头。

玉空道长涎着脸道:“大人,非是吾等贪生怕死,不愿去那儿。而是在城外与也先作战,普通的士卒根本不起作用。贫道思来想去,唯有来请于大人,借贫道数百条火神枪,去应对也先。”

于谦倒吸口气,低头沉思片刻道:“道长言之成理。本官这就下令,借你和武林盟各五百条火神枪,那时定可以和也先周旋!”

玉空道长连连拱手道:“多谢大人!”

当玉空道长返回城南时,费恩和上官云也是满脸懊丧,他们迎上玉空道长道:“大哥,你看他们拨给我们的是些什么兵马?”说着,他们指了指身后。

只见城南墙根下,站着数排明军,绵延几箭地长,人人佝偻着腰,带伤的带伤,有病的有柄,盔甲、刀枪都不齐全。

玉空道长摆摆手:“这些人足够了!现在我们从于大人了那儿借到了五百条火神枪,打败也先,只有凭借它了!”然后他让费恩和上官云速速去领火神枪。

待火神枪一运到,还未等到天亮,他们就匆匆带着人马出城了。

东方绝是连连摇头,“那个柳随风怎么如此,老夫的孙女雪儿嫁给他,真令人不放心!”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道:“剑神前辈,他现在飞黄腾达,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快收拾下,出发吧!”

话音未落,就来了队明军官兵,径直来到武林盟驻地,队伍排开有整条街长,并且他们当中还带着些平板车,车上装的正是火神枪。

带队的明军将领冲玉虚道长拱手道:“启禀道长,末将奉于大人之命,带来五百只火神枪和三千精锐,与道长等人同去城西五里的槐树头庄驻扎。”

玉虚道长倒吸口气,连忙道:“于大人果真这么安排?”

来将是频频点头,众武林盟中人听了,连忙挑起大指,连声道:“于大人英明!”

华山掌门摊开双手道:“若非你们到来,只怕我们武林盟这点人马都交待到这里了!还是感谢诸位,感谢于大人啊!”

众人不再说话,收拾了包裹,乘夜出了城门。

第二天早上上朝时,景泰帝高坐金龙椅上,阶下站满文武百官,景泰帝身边的太监高声叫道:“有事启奏,没事退朝!”

柳随风上前道:“陛下,臣有本!”

众文武百官一愣,全瞪大眼睛看着他。

景泰帝也很吃惊,连忙道:“请讲!”

柳随风咬着牙道:“陛下,我们兵马不足,钱粮不足,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兵器更是缺少!可是昨夜深更时分,不知何故,于大人竟将我们非常缺少的火神枪,拨出一千枝,分别给了武林盟和玉空道长那两只人马。

需知,城外凶险万分,这些枪到了他们手中,只怕最终难免要落到也先手中,这实在是我们的大损失。还望陛下降诏,收回那两只人马的火神枪。”

此言一出,众人大愣,全瞪大了眼睛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是昂首挺胸,眉毛头发直往上飘。

景泰帝打个哈欠,道:“于大人,这是何故?”

于谦拱手道:“启奏陛下,那两只人马驻扎在城外,可以有效的帮助我们守城。但是正如柳将军所言,那里凶险万分,所以为了能更好地打击也先,所以老臣就特别拨给他们火铳,不知何错之有?”

章节目录 第八百零八章 也先来到(3) 景泰帝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于谦接着道:“城外的那两处据点,乃拱卫京师的要地,若被也先夺取,就切断了京师同外界的联系,所以老臣以为,在那里加强兵力进行防守,是正确的。至于武林盟和玉空道长,他们都是了不起的高手,是防守那两处要地的最佳人选,这点老臣还是很赞同陛下的。”

景泰帝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随后他又转向柳随风,询问起了京师的守卫情况,柳随风向他及群臣做了详细的汇报,最后道:“只要那两处据点可以牢牢守住,也先就无法合围京师,京师固若金汤。”

众人听后频频点头,挑起了大拇指。

也先率领骑兵,在崇山峻岭间翻越,翻过了无数的山头,趟过了无数的河流,离京师越来越近了。

沿途他们也曾碰上明军的城池,只要防守严密,他们就不去攻打,若防守松懈,兵力不足,就乘势夺取,因此一路赫赫扬扬,传出的声望越来越响。

众百姓听到也先的大名,无不放声痛哭,而明军则紧守城池,不敢出来与也先在野外作战,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部队在眼前往来自如的奔走。

也先没有经过大战斗,就来到了距离京师二百里的处县城,迅速将其攻下。

也先大军盘踞在城里城外,密密麻麻,也不知多少,他们在这里停了下来,开始休整。

也先将中军大帐扎在城下,当晚便聚集了瓦剌众文武在中军大帐,商讨情况。

半个篮球场大小的中军大帐,挤得满满当当,无立足之地,人头攒动,也先高居正中太师椅,左右两边分别是孔雀夫人、阿鲁巴图及秃鲁火得儿等人。

也先坐在太师椅上,环顾四周,点了点头,冲众人道:“诸位,我们已接近了大明京师,大家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秃鲁火得儿猛地拍了下面前的案几,道:“立即进攻,夺取大明京师!”

帐内其它文武频频点头。

阿鲁巴图却连连摇头道:“接到线报,京师的防卫是越来越严密了,我们强攻硬打恐不能得手。”

也先拍了下额头道:“好,还是老办法,先派人同大明议和,看看他们的反应!”他又沉思了片刻道:“如果大明肯议和,我们就将被俘的正统皇帝,交还给他们!”

秃鲁火得儿“腾”地站起来,连连摇头道:“大帅,那怎么行?我们费了多大的劲才将大明皇帝俘虏,怎么能说归还就归还?”

其它将领也是频频点头,连声道:“万万不可!”

也先低头沉思片刻道:“这一路走下来,大家也见到了,我们将大明皇帝俘虏,并没有取得多少成果。那些明军边关守将,根本不理这茬。如果如此,将大明皇帝交还,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要提出好的议和条件!”

众人思考了下,连连点头,“如此甚好!不过条件要高!毕竟他是大明皇帝,怎么也得多报些要求。”

众人频频点头,开始商讨起来。

有人道:“首先,要他们将整个北方交给我们管理!”

还有人道:“还要每年给我们大量绢纱布匹和银两。”

他们叽叽喳喳,鸟雀似的说起来,足足说了几柱香时间,方才将议和条件拟定,写满了满满两张羊皮纸。

也先将议和条件写好,用绳子捆起来,派人去给大明朝廷送信。

第二天清晨,也先的使者,向京师方向跑来,他跑到京师城下,通报了身份,要求守军开城门迎接。

柳随风见状,连连摇头,冷笑道:“也先自来送死,竟来谈议和条件?”他没有放这名使者入城,而是飞步跑向皇宫,向景泰帝禀报了事情的经过。

景泰帝一听这个消息,“呼”地站起身道:“也先来了!他真的来了!”他额头冷汗直冒。

他环顾群臣,道:“诸位爱卿,如之奈何?”

柳随风愣了下,道:“陛下何必担忧,我们早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于谦点点头道:“不错,不过既然他派人来议和,我们不妨把使者招入,看看他究竟说些什么?”

众文武频频点头。

景泰帝道:“准奏!传也先使者晋见!”

柳随风飞步跑出皇宫,来到北城门城楼上,向下望去,下令将城门打开,放入使者。

也先使者骑着枣红马,昂首挺胸走入城池,众人站在街道两边,看着他,指指点点。

他进入皇宫后,送上了也先的议和书。

景泰帝首先翻看了遍,越看眉头越拧成疙瘩,最后将书信往地下一摔道:“诸位爱卿去看看吧,这样的条件我们能答应吗?”

于谦上前拾起了书信,从上到下打量起来,看着也是连连摇头。

其它文武互相传阅了番,均道:“陛下,这怎么行?万万不可答应!”

也先使者昂首站在阶下道:“可是如果你们答应,大帅将释放你们的皇帝!”

有官员上前唾了口道:“我们已经有皇帝了,不需要再来一个皇帝,你们只管带着太上皇去西北狩猎,勿再打扰我们!”

众官员频频点头。

景泰帝更是冷汗直冒,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这太上皇若是放回,朕往哪里摆?”他双手摇得拨郎鼓似的,连连道:“不许!”

于谦点点头道:“陛下,可先派人与之商谈,不过他们提出的条件,我们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如果他们肯放回太上皇,那当然是好了,如果不肯,那也没辙。”

众文武愣了下,细细思索了下,连连点头道:“于大人所言不错!”

景泰帝点头道:“准奏!”

经众人商讨,他们派了位从六品的官员去和也先商谈。

这名官员到了也先的大营后,同也先谈起了议和条件,对于也先提出的条件,他是一条也不答应,又提出自己的新的条件。

也先眉毛胡子直跳,他蹦起半人多高道:“难道你们不怕本帅大兵压境?”

这名官员拱手道:“议和欢迎,但是打仗我们也不怕。”

也先嘴唇青紫,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站起身来,甩了下袖子,扬长而去。

他走到外面时,正碰上名被俘的太监,正在那儿弯腰拱手打理行装,他不由上前道:“这位大明的公公,本帅不明白了,难道你们大明不是皇帝最重要吗?怎么对本帅提出的议和条件,全盘否定,不怕本帅扣住皇帝不发?”

这名太监,也略略听到了些风声,说是也先有可能释放皇帝,因此激动的几天几夜没歇好,忙不不泄气。

章节目录 第八百零九章 也先来到(4) 这名太监听了也先的问话,不由一愣,连连摇头道:“大帅说错了,皇帝最重要,那是没被俘!现在他们已经立了新的的皇帝,旧的的皇帝就不重要了,当然什么条件都不会答应了。”

也先闻言,眉毛向上立起,厉声道:“岂有此理!”

他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道:“既然这样,那他们还同本帅谈什么?”

这名太监“嘿嘿”一笑道:“不瞒大帅,大明使者来时,小的也是高兴,专门去守在外面看了看,可是看了之后,就心里哇凉,他只不过是名小小的从六品官员,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主,要谈,还有由于谦或那位新的大将军才行!”

也先倒吸口气,甩了下袖子,飞身向中军大帐返回。

他进了大帐,二话不说,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撩起眼皮看着面前的使者,面色铁青。

这名使者面色红润,冲也先拱手道:“大帅,只要你们退兵,双方各守疆域,互不侵犯,那可是大大地利国利民的好事!”

众瓦剌将领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看,又齐转向也先。

也先眉毛胡子直往上飞,深吸了几口气,道:“请阁下返回,向你们大明皇帝汇报,三日后,我大军兵临城下!送客!”

说完,他挥了挥手。

这么使者一愣,连忙道:“大帅,这是何故?”

众瓦剌将领则蹦了起来,“好哎,要打仗了!”他们连声催促着使者离开。

使者咬着牙道:“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们可要后悔的!”说完,大踏步地离开了也先的中军大帐。

也先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咬着牙道:“本帅最后悔的是没有当机立断,立即进攻大明京师!”随后他站起身,铺开份两张报纸大小的羊皮地图道:“如今和谈没有指望,只有进攻大明京师一条路可走了。”

众文武频频点头。

也先手指着地图,冲众人道:“我们该如何打?”

阿鲁巴图道:“大帅,大明京师城墙坚固,防守严密,直接进攻不可取。在下以为,当扫清京师外围,让它成为一座孤城,然后徐徐图之。”

他站起身,走上前来,指着地图道:“我军主力在北,但是城西的槐树头庄和城南的曾家寨,乃京师通往外地的锁钥,如果攻下这两处,无疑就将大明京师封锁了起来。”

也先连连拍手道:“好!好!就攻击这两处!”随后他低着头,仔细地看着地图,连连点头道:“这两处地形不太险要,易攻难守,正合吾意!”

瓦剌众将领连忙站起身拱手道:“大帅,末将不才,愿带兵攻打这二处!”

也先低头沉思片刻,指着其中二人道:“三弟、四弟,你二人分别带领三千精锐骑兵,攻打这二处地方!”

从瓦剌众将领中站出二人,抱拳拱手道:“遵命!”

也先道:“注意,攻下这二处后,立即封锁京师通往西、南的交通要路,不使人出入往来!”

这二人道声:“遵命!”转身要走,也先忽然又道:“且慢!”他转身冲站在身边的护卫“夺命刀”和“流星锤”道:“二位壮士,这些天,你们护卫本帅辛苦了。本帅特抬举你们为副将,随同他们出征,以多立战功如何?”

“夺命刀”和“流星锤”连忙道:“大帅有命,莫敢不从。只是我们要是撤了,谁来护卫大帅安全?”

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本帅的心腹大患武林盟,已经损失惨重,他们已无法对本帅构成重大威胁了。而且现在的局势和当时不同,现在是我们占据优势,本帅的安危你们不必挂在心上。”

众将是频频点头。

“夺命刀”和“流星锤”连连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遵命!”说完,这二人和那两名瓦剌将领出了大帐。

也先长出口气,坐在太师椅上仰面朝天道:“现在大明之中,还有哪些能人异士?”

孔雀夫人低下头,略微思索了阵,道:“武林盟三巨头两死一伤,如今可堪一战的只有东海剑神东方绝和柳家庄的柳随风了。”

也先眯起眼睛笑道:“他们比之武林盟三巨头如何?”

孔雀夫人道:“东海剑神不再三巨头之下,至于柳随风,大帅还是千万不要粗心大意,在下以为,他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也先瞪圆眼道:“圣教主如何这么看重柳随风?他在江湖中的名声并不响亮啊!”

孔雀夫人沉吟片刻道:“去年吾曾在京师与之交过手,其身手一试便知,本座险险陷身其中,无法返回。”

也先“哦”了声,“原来如此。”他还是连连摇头,孔雀夫人就算与之交过手,那也是在重兵包围之中,那种情况下,即便是普通人都有重大的杀伤力,何况它人?因此他对此不以为然。

阿鲁巴图略微思考了下道:“这个柳随风,相传他曾在明军出阵前,身着素衣为明军送行,口口声声说明军前景不妙。在当时,不过被称为疯言疯语罢了,现在看来,此人倒颇有洞察力!”

孔雀夫人频频点头:“不错,能做到这一步的,绝不只是洞察力深这么简单!”

也先低头沉思起来,良久,他抬起头道:“现在大明军主持军政的是谁?”

阿鲁巴图笑道:“大帅,那还用说,当然是于谦了!”

也先点点头道:“也只有他了!”

阿鲁巴图道:“此人乃大帅的头号大敌,昔日曾派人刺杀他,可惜没有成功,如今终于和他直面了。对于此人,大帅要多加留神!”

也先哈哈大笑道:“非也!昔日本帅不惜代价要刺杀此人,实在是因为大明兵力强盛,若有此人坐镇,我们怕逃跑都来不及。如今大明军主力已败,他再厉害,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足虑也!”

众人齐起身拱手道:“大帅高见!”

也先道:“传本帅令,今日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出发,三日内抵达大明京师!”

“遵命!”众将齐弯腰拱手。

玉虚道长、东方绝等人带着武林盟众人和三千精锐明军,赶到了城西槐树头庄前,这个庄子有小半个县城大小,屋子鳞次栉比,多条道路通过此处,是各路的交汇点。

玉虚道长、东方绝等人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四面都是平坦的土地,可让骑兵任意奔跑,他们不由眉头拧成了疙瘩。

明军将领则面色红润,笑道:“守住这里不成问题!”

玉虚道长瞪大眼睛看了看他,连连摇头,“毕竟没有上过前线啊!”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一十章 也先来到(5) 明军和武林盟的人到这儿后,开始挖壕沟,立营寨,忙个不亦乐乎,整个庄子内外,挤满了人,人们抬土运石,个个面色红润。

玉虚道长见此情状,略微放了放心,“精神状态不错,可以一战!”他回顾了下众武林盟中人,众人也都握紧兵器,牙关紧咬,瞪大眼睛,等待战斗。

玉空道长和费恩、上官云带着三千名老弱残兵来到了城南的曾家寨,这里地形和槐树头庄大同小异,只是寨子后面有条河,好几辆马车宽,从寨后流过,直奔向东边。

众军开进了曾家寨,四下散开。

费恩看着众军,眉头直皱,直咂牙花,上前冲玉空道长道:“大哥,你看他们能打仗吗?”

玉空道长手捋胡须,笑道:“事在人为!”他挥了下手道:“先把火神枪发下!”

他们在众军中,挑选了五百名状态不错的士卒,每人发了只火神枪,然后玉空道长命他们在寨子四周埋伏起来。

上官云四处走了几圈,道:“这里也没有什么防御工事,不如我们赶紧修建!”

玉空道长连连摇头,“我们这些老弱残兵哪里能修建什么防御工事?还是省点力气吧!”

费恩连连摇头:“等打起仗来可悬啊,这些人怎么能和往来如飞的也先精锐骑兵相抗衡?”他看着上官云,两人是大眼瞪小眼。

上官云道:“就要打仗了,应该把附近的百姓全部遣走!”

玉空道长连连摆手,道:“把方圆十里八乡的百姓全集中到这来,贫道要同他们说几句话!”

费恩、上官云大惑不解,但是派人去传令了。

不到半日的工夫,方圆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聚集到曾家寨前的平地上,乌压压站了一大片,方圆半个县城大小,几乎望不到边。

费恩见状,倒吸口气。

玉空道长站在个半层楼高的木头台子上,向下看着,众百姓也抬头看着他。

沉默了小半盏茶工夫后,玉空道长清清嗓子道:“父老乡亲们,贫道请你们来,是向你们通知个重大的事情!”

众百姓全屏住呼吸,瞪大眼看着他。

玉空道长道:“接到最新情报,也先的大军离我们只有二百里地,他们就要杀来了!”

众百姓的队伍波浪似的晃了两晃,他们纷纷道:“这下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玉空道长双手握成拳头,道:“大家不要怕,”他指了指北边,“你们看,那里就是大明京师,陛下就在我们身边!”

众百姓顿时安定下来。

玉空道长接着道:“也先杀过来了,我们怎么办?”他双手叉在腰间,气鼓鼓道:“依贫道之见,那我们就要恶狠狠地杀回去!只有这样,才能保家卫国,也才能保住大家伙的生命财产安全!”

众百姓全愣了。

费恩眉毛向上飞起,厉声道:“不错!想那也先,大军所过之处,那是鸡犬不留!我们跑是不能跑的,只有坚决与他战斗!”他将拳头举向了空中。

众百姓呆了片刻,突然像山洪样爆发出来,举着拳头又蹦又跳道:“对对!和他们拼了!拼了!”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起,面泛红光,频频点头,他指了指身后的河沟道:“大家埋伏在河的两岸,平时不要动弹,只等候贫道命令。只要信号一起,你们就杀出,定能痛击也先!”

众百姓立即鸟雀似的蹦了起来,连声道:“好好!”

玉空道长又一摆手道:“大家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孤军奋战,身边还有十万大明精锐之师,他们随时会来援助我们的!”

众百姓顿时泪流满面,双手握成拳头,目光更加坚定了。

玉空道长点点头,“就这么定了,大家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埋伏!”

众百姓“哇哇”叫着四下散开,个个去准备了。

玉空道长是长出口气,费恩也松了口气,挑起大指道:“怪不得大哥安之若素,原来早有打算。这些百姓算起来,不下数万之众,怎么着也能打两下,守住这地方,应该不成问题。”

上官云微微一笑道:“还好这里是大明京师,若召集百姓,轻而易举,就是再来几万也不在话下!”随后他眉头紧锁道:“虽然如此,可他们毕竟是百姓,没有什么战斗力。人数虽多,只怕也不是也先铁骑的对手!”

玉空道长摆摆手笑道:“勿忧,贫道早已盘算过了。我们这里,只不过是也先攻击的一个目标,他不会把主力派来的。如果他只派来只偏师,贫道料想,这些人还是可以应付一下的。”

上官云点头道:“大哥神算!若如此,尚可一战!”

费恩眉毛向上飞起,“这下我可全放心了!就准备一战了!”

使者返回京师,向景泰帝汇报了情况。

景泰帝听后,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大殿内也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过了半盏茶工夫,胡大用突然睁开眼睛,腆着肚皮道:“咦?你们平时不是挺活跃的吗?怎么这回也先真的要杀过来了,怎么半句话都不说?”

有名官员沉吟片刻,上前道:“陛下,依老臣之见,还是速速迁都,现在还来得及!”

景泰帝眼睛瞪得滴溜圆,看着他道:“我们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结果一仗不打就迁都?你这话说得太匪夷所思了!”

这名官员道:“陛下,虽然如此,可是臣以为,我等绝非也先对手!别的不说,当时太上皇如何?他带领了足足四十万大军出征!结果怎么样?”

他摊开双手,看着众文武官员道:“我们现在只有十万大军,比太上皇的人马差远了,又怎么可能是他对手?所以速速迁都乃是上策!”

众文武听了,频频点头。

景泰帝倒吸口气,瞪圆了眼睛看向柳随风,道:“柳将军,你说句话,能不能守住京师!”

柳随风昂首挺胸道:“陛下,守住京师不在话下!”

众文武斜眼瞥向他,撇了撇嘴,“只管吹牛!真打起来了,就不是这样了!”又有人道:“当初王振不是还说什么也先不来则可,来就是死吗?结果如何?你们看看!”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一十一章 也先来到(6) 于谦顿了顿道:“陛下,万万不可迁都!现在我军已经整装完毕,就等与也先大战一场了。如果此时贸然迁都,必导致军心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众文武听后频频点头称是。

景泰帝眉头紧锁道:“如果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怎么办?”

于谦道:“无论是不是,先迎战再说,若是不战而撤,结局更糟!”

景泰帝手握成拳头,狠狠向下砸了下道:“好!朕决定了,不迁都,与也先决一死战!有妄议迁都者斩!”

众文武无不点头称是。

时间飞速流逝,只几天工夫,京师城外便尘土飞扬,也先的先头部队冲了下来。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直取城西五里的槐树头庄,另一路则奔向城南五里的曾家寨,路上是烟尘滚滚,飞起几层楼高,将人马都遮挡在烟尘中。

京师城上的人马,看着外面飞驰的也先骑兵,双手握紧了兵器,紧紧盯着他们,但是没有杀出城。

京师城墙上堆满了灰瓶炮子、滚木礌石,每隔几辆马车远就有一堆,堆起有半个房间高,众明军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安定下来,连连点头道:“你们不来则可,一来就看看它们的威力吧!”

也先的三弟带着“夺命刀”和三千名精锐骑兵,看也没看城池一眼,直冲向槐树头庄。

这支骑兵队伍在距庄子几箭地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仔细观望。

只见庄子周围已围了圈木栅栏,半人多高,周围还挖了近半辆马车宽的壕沟,围着庄子。庄子内室旌旗招展,绣带飘扬,不但有明军的旗帜,还有武林盟的大旗,猎猎起舞。

除此之外,刀枪林立,人烟密集,众明军和武林盟中人全手握兵器,虎视眈眈看着外面。

“夺命刀”看了片刻,倒吸口气,道:“将军,这里防守严密,虽然未必能阻挡住我大军的进攻,但吾唯恐城内的明军出来接应,前后夹击,那我军必陷入被动!”

带兵将军摆摆手笑道:“你多虑了!自土木堡之战后,明军已无法同我军野战。他不出城尚可,若是出城,正合我意!既然前面的目标可以攻下,那就准备——”说着,他将弯刀拉出,举向空中。

正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名弯腰驼背的老者,满脸花白胡须,手拄着檀香木龙头拐,步履蹒跚地从他们眼前横着穿过。

领兵将领和“夺命刀”均睁大眼睛看着这名老者,看他从左走到右,又突然停下来,拿出根耳勺掏耳朵。

“夺命刀”不由头顶冒出团火,拍马上前道:“呔!那老头,难道你不知道要打仗了吗?还不快点闪开?再不让,休怪刀枪无眼!”

老者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支起耳朵,道:“你说啥?老汉我耳朵不好使,听不清!”

领兵将领飞马上前道:“耳朵听不清,难道眼睛也花了?没看见这里有这么多人马?你若不快点闪开,本将军也就不顾及你是老人家了!”

老者睁大眼睛看着他道:“你是他们的领头的吧!”

领兵将领点点头:“正是!”

老者道:“正等你呢!老朽不才,送你件礼物!”说着,他的右手颤颤微微地去抓龙头拐的龙头。

“夺命刀”和领兵将领均瞪大眼睛看着老者。

老者抓住龙头拐的龙头,旋了几圈,只听“呛啷”声响,如同龙吟,一道亮光从拐杖中飞出,白晃晃直刺人眼,出来的竟是柄把手是龙头拐的长剑,细如二指,寒光闪闪。

老者道声:“一剑九星,着!”他飞身而起,直刺向领兵将领。

长剑发出“嗡”地声响,瞬间幻化成九个白点,拉成条直线,刺向领兵将领的咽喉,快似流星。

领兵将领倒吸口气,“啊!”地叫了声,未及反应,剑已到了面前。

“夺命刀”大吃一惊,连忙挥舞起手中大扞刀,飞身而起,直砍向那道白光,他窥见白光飞到眼皮底下时,猛地挥刀向下劈去,大扞刀带着股“嗡嗡”的风声,砍向白光。

就在刀刃距白光不到半个胳膊远的距离时,白光突然发出“嘶嘶”几声响,变成蛇形向前游动,并且眨眼工夫从他眼皮底下划过。

大扞刀从白光弯曲的地方砍了下去,正好砍了个空。

那九点白光势头不减,依旧飞向统兵将领。

统兵将领瞪大眼睛看着白光,手直哆嗦,连声道:“这是何人?”话音未落,“卟”地声响,九点白光先后从他咽喉穿了过去,带出溜血花,飞向空中。

随后白光消失不见,在空中弹了两下,现出个人形,正是老者。

统兵将领哼都未哼一声,就倒于马下。

众瓦剌骑兵见状,倒吸口气,身子齐向后晃了两晃,差点没栽下马来。

“夺命刀”顿时醒悟,惊叫道:“是东海剑神!”他飞身而起,挥舞大扞刀砍向东海剑神的后背。

东方绝此时尚在半空,手中握着长剑,摆出直刺向前方的姿势,他的身后,“夺命刀”飞刀砍来,离他越来越近,前面则是无数的瓦剌骑兵,正纷纷拔刀、弯弓。

东方绝扫视了圈前面,提了口气,身子在半空顿了顿,来了个旋转,向后飘去,正迎面碰上“夺命刀”。

“夺命刀”一招“力劈华山”砍向东方绝面门,他咬牙切齿道:“三招!只要挡住你三招!你就身陷重围了!”

东方绝挥剑刺向对方大扞刀,将要刺中还未到时,突然身子来了个大翻转,一招“怪蟒翻身”,翻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然后又飞身跃起,飞向统兵将领的坐骑。

“夺命刀”在空中一刀劈空,来不及收势,接着向前飞去,直飞出两辆马车远才落在地上,回头望去,已经离东方绝很远了。

东方绝抢过了统兵将领的马匹,拍马向明军阵地跑去。

几名瓦剌兵将过来冲“夺命刀”道:“副将大人,敌方突然刺杀了我们的主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夺命刀”连连摇头拍着脑袋道:“大意!大意!”

经过土木之变后,武林盟那么多的高手都被消灭了,而且他们也没有取得重大的战果,所以“夺命刀”及众瓦剌兵将都均对武林盟不放心上,以为剩下的残兵败将成不了什么气候,也就没有留意和防守,结果让东方绝突然一招得手,令他们阵脚大乱。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一十二章 也先来到(7) “夺命刀”跺着脚咬牙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猛烈向前进攻!为将军报仇!我们一仗未打,就把将军折损了,回去怎么向大帅交待?”

众瓦剌骑兵频频点头,举起刀枪,“哇哇”叫着,冲向了槐树头庄。

他们呈扇形分开,拉开有几箭地长,像个半圆把槐树头庄包围了。

东方绝边策马狂奔,边回头看去,只见瓦剌骑兵铺天盖地地冲了过来,不由连连点头:“怪不得前线战事不利,他们竟如此骁勇善战。老夫策划多时,刺杀他们的领兵将领,竟丝毫未能令他们后退半步!”

他摇了摇头,更是飞马向前奔驰。

玉虚道长等武林盟中人,在庄中看个真切,不由个个挑起大指道:“不愧是五白之一的东海剑神,万马军前轻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眼见对方大队人马杀来,他们纷纷叫道:“做好战斗准备!”

五百只火神枪已经装满了火药和铅丸,对准了外面,但是明军弓箭不多,他们只拿出一两百只,也对准了外面。

瓦剌骑兵潮水般冲来,尘土四起,大地似乎也在摇动。

东方绝一马当先,直冲向庄子,眼见距庄子还有半箭地远时,他就提了口气,飞身而起,向庄子飞来,飞出几辆马车远,落地后又飞身而起,如是几个起落,便飞入了庄子,他身后的战马,则冲到壕沟前停了下来。

玉虚道长及武林盟重要人物连忙上前道:“恭喜剑神,贺喜剑神,首战告捷!”

玉虚道长叹口气道:“贫道在前线厮杀连日,恐怕也不及剑神这一剑来得有价值!”

东方绝连连摆手道:“道长及诸位江湖同道过奖了,老夫也是算准他们大胜之后,必疏于防备,方才行此险招,取敌将一名。不过可惜的是,对方可没有因为主将损失,而后退半步!”

玉虚道长点点头:“准备战斗!”他拔出了背后的青木古剑。

瓦剌骑兵已冲到距庄子一箭地远的地方了,他们已纷纷摘下弓,弯弓搭箭,对准了庄子里面,马匹还在向前奔跑着,庄子里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可见了。

在双方距离只有半箭地远时,瓦剌骑兵首先放出了第一轮箭雨。

这波箭在空中打个弯曲的弧线,向下刺去,与此同时,明军也放出了首轮箭,并且火枪齐发,发出连串密集的“轰轰”声,顿时白烟滚滚。

瓦剌骑兵的箭射入庄子后,自高空坠下,连中多名明军,而明军的箭也射中数名瓦剌骑兵。

瓦剌骑兵本可接着往前冲,但是前面的骑兵却如溃堤似的,突然“轰”地倒下一片人,冲在最前排的瓦剌骑兵,几乎全部倒地,使得瓦剌骑兵的前面几乎空了。

原来火神枪威力惊人,竟将前排瓦剌骑兵几乎全部放倒。

那火神枪弹丸只有拇指盖大小,飞行速度极快,寻常人眼睛根本看不见它们,不像弓箭块头大,普通的瓦剌骑兵面对弓箭还是可以做出些躲闪和抵挡的动作,对于弹丸则根本不可能,一时损失重大。

后面的瓦剌骑兵倒吸口气,愣住了,一时速度慢了下来。

明军立即鸟雀似的蹦了起来,连声叫道:“我们打中了!我们打中了!”

玉虚道长也面泛红光,连连摇头道:“怪事!我们竟初战告捷!”

昆仑掌门道:“当时若早点把火神枪派上战场该有多好?”

瓦剌骑兵继续向前冲着,不过速度慢了三拍。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眉眼开花道:“好!好!打得好!快点再放一轮!”

众明军开始纷纷往火铳内装火药,用细铁条扎实。正在他们装的起劲时,瓦剌骑兵越来越近了,并且放出了第二轮箭雨。

这第二轮箭雨和第一轮大不一样,是专门冲向手持火神枪的明军的。

顿时箭如雨下,“卟卟”明军的火神枪手连连中箭。

东方绝不由连连摇头:“好兵器是好兵器,只是速度太慢了,你们还有多久能装好?”

剩下的火神枪手连声道:“快了!快了!再有七八次喘息的时间就行了!”

瓦剌骑兵被第一轮火神枪震了下,速度变慢,前进的小心翼翼,第二轮箭雨发出后,他们还是没有大胆冲上,而是伸长脖子看着前方,并且开始准备第三轮箭雨。

终于,当第三轮箭雨发出后,对方的火神枪没有响起来。

瓦剌骑兵放下心来,“哇”地大叫,冲了上来。

他们冲到壕沟前,跃马飞过。

三轮箭雨过后,明军的火神枪手仅剩下不到一半人,但是剩下的人终于将火药装满,将火神枪对准冲上来的瓦剌骑兵。

冲上来的瓦剌骑兵看着对方的火神枪,心中犹豫,速度略慢,可是对方的火神枪却没有响,当双方距离不到辆马车远时,明军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动作太急,他们忘了点燃引线。

于是他们纷纷开始点燃引线。

“夺命刀”骑在马上厉声叫道:“你们只管向前冲!愣着干什么?这些火铳动作慢!你越快它越不顶事!冲!”说完,飞身而起,冲向名手持火神枪的明军。

众瓦剌骑兵一愣,顿时明白过味来,“哇”地声叫,策马冲上来。

离明军近的,火神枪引线未及点燃就被瓦剌骑兵砍倒在地,离明军远些的,正好撞上枪口,“轰”地声,被火神枪打落下马,不过他们临毙命前,拼命向前一冲,将明军队形冲乱。

明军的火神枪队伍迅速被消灭了大半,剩下的小半明军,继续去装填火药,但明军的大队人马与和瓦剌骑兵直接交起手来。

“夺命刀”飞向的那名明军火神枪手,正好点燃了引线,他将火神枪抬起,站在原地,对准了“夺命刀”。

“夺命刀”身在半空,眼见引线飞快地燃烧着,不由倒吸口气,身在空中猛地扭了下,来了招“怪蟒翻身”,横飞出两辆开外,两只眼睛还是死死盯着火神枪的引线。

那名明军眼皮眨了下,猛见飞向自己的人飞到别处去了,不由一愣,连忙四下寻找,引线燃烧的越来越快了,就要到顶了。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一十三章 击退敌兵(1) “夺命刀”眼见对方的引信就要点完,连忙弯腰伏身从地上拾起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甩手向他扔去。

那名明军眼皮一跳,猛地发现了“夺命刀”,连忙拨转火神枪,要将枪口对着他,但是在火神枪拨转的过程中,引信点完,“轰”地声响,弹丸被提前打了出去。

弹丸飞向侧面,没有飞向“夺命刀”。

“夺命刀”长出口气,那块石头“咣”地声砸在明兵手腕上,将其腕骨打折,鲜血横流。

明兵将火铳扔在地下,捂着双手,“哇哇”直叫,“夺命刀”二话不说,飞身而起,抡圆了大扞刀砍向他,将其砍翻在地。

其它的火铳手,连连后退。

大队的瓦剌骑兵已经冲进了庄子,与明兵短兵交接。

庄子有小半个县城大小,里面大小房屋无数,全是平房,有的房屋还用茅草盖顶,在庄子中有几家较大的宅院,房屋用砖瓦砌成,占地有足球场大小。

武林盟众人和明军的将领,集中在这些宅院内,与瓦剌骑兵交战。

至于其它普通的民房,瓦剌骑兵一冲入,就放起了冲天大火,顿时火光熊熊,燃起有几层楼高,黑烟滚滚,不但城墙上的明军看个真切,连在北面的也先也看见了。

也先看着西边的大火,频频点头,笑道:“不久就可拿下此地!”

火光大起后,明军继续向后撤退,庄子内冲入了更多的瓦剌骑兵,几乎占满了半个庄子,不但如此,在庄子外围,也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无数的瓦剌骑兵,他们绕着庄子飞奔,不停地向内放着箭。

众武林盟中人围拢在玉虚道长身边,纷纷道:“道长,敌人已经杀进来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还有人道:“此地怕是守不住了,我们不如撤退吧!”

玉虚道长脸上拉下道道黑线,连声道:“胡说!”他飞身跳上房梁,手搭凉棚,四下观看,只见瓦剌骑兵分成无数小队,在庄子中穿梭,而明军是且战且退。

在庄子中,只有自己和明军将领所在的地方,聚集了大量人马,瓦剌骑兵一时没有攻下来。

玉虚道长点点头,道:“大家听我说,集中力量,将分路前行的瓦剌骑兵各个击破!”随后他跳下房顶,冲东方绝道:“剑神前辈可以领一部分人守在此处,作为我们的退路,贫道亲自带领大队人马,去攻打敌兵!”

东方绝摆了下手,“道长身受重伤,怎么能亲自去征战?这事还是老朽去做!”说完,他挥了下手,道声:“老朽去也!”便飞身出了宅院。

其它昆仑、华山、青城掌门也都飞身而出,带领人马杀向瓦剌骑兵。

东方绝穿过两栋房屋,迎面正碰上队瓦剌骑兵,排开有半条街长,正围着几栋房屋放火,他倒吸口气,怒喝声:“贼子敢尔!”便飞身而起,手中一晃,已多了柄寒光闪闪的宝剑。

他身在半空,将宝剑晃了两晃,笔直向前刺出。

宝剑发出“嗡”地声响,如同水波纹散开,闪出点点寒星,带着道白线,飞向瓦剌骑兵。

那数点寒星,如同道白线,从排成长队的瓦剌骑兵身上飞过,眨眼飞出数辆马车远,待寒星消失时,排成长线的瓦剌骑兵身子晃了两晃,喉咙里突然喷出团血,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眨眼工夫,就倒下了几辆马车长的士卒。

众瓦剌骑兵倒吸口气,寒毛直竖,惊叫道:“又出现怪物!”他们拨转马头开始向后跑。

东方绝一剑刺出,就倒下好几个,他不由得连连摇头,“非是老朽剑法好,而是他们的队形实在是利于老夫这么打。”

其它武林盟中人见状,士气大振,大叫声,抡起兵器冲了上去,与骑兵对杀起来。

在这里的战斗,一时陷入胶着,双方你来我往,互有进退。

在城南五里的曾家寨,这里平静如水,附近看不见任何人,只有寨子后面,有条河水,河两岸长满了芦苇,有人的个头高,芦苇迎风摇摆。

也先四弟带着“流星锤”来到了曾家寨前几箭地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们拢目向前望去,只见前面道路宽阔、平坦,没有人员出没,也看不见明兵,更看不见栅栏和各种防御设备。

他们看了足足盏茶的工夫,方才长出口气。

领兵将领将手中弯刀举到空中,哈哈大笑道:“瓦剌勇士们,冲啊!前面没有敌军,合该我们立大功!”

“流星锤”道:“将军休得粗心大意,吾只恐里面有埋伏!不如末将先带五百骑兵,进去探探路如何?”

领兵将领眉头皱起,略微思索了下,点了点头。

“流星锤”带着五百名瓦剌骑兵,像股旋风似的冲向了曾家寨。

路上没有埋伏,没有抵挡,也没有任何陷马坑,这五百人直直冲入寨子中,一路向前飞奔,奔出两箭地远,直来到了寨子最中间的位置。

这个寨子的布局同城西的槐树头庄大同小异,周围的房屋家家大门紧闭,似乎没有人烟。

“流星锤”来到寨子中间的空地前停了下来,这块空地有足球场大小,周围全是树木、房屋,正对面是几座石板房,占地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流星锤”左看右看,没有人,不由直挠头道:“真幸运啊!”

话音未落,却听头顶传来阵“呵呵”的冷笑声。

他猛地抬起头来,发现对面的柳树枝上,斜躺着名道士,身着灰布道袍,身背松纹古剑,面似枯柴,年约六七十,手里端着个酒葫芦,一口一口地抿酒。

他不由眉毛立起,大喝道:“那道士,你是何人?竟敢一人在此?”

道士翻身跳下树木,如同四两棉花落地,他将酒葫芦挂在腰间,上前几步笑道:“贫道乃玉空,正一人在此自得自乐,奈何打扰贫道休息?”

“流星锤”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原来是个打秋风的落魄老道。见寨子里人跑干净了,就进来找吃的。”

玉空道长的脸耷拉下来,拉长像黄瓜,连声道:“贫道不是要找吃的,贫道是要找也先的首级,好换几碗酒喝!”

“流星锤”顿时脸色大变,厉声道:“你待怎讲?”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一十四章 击退敌兵(2) 玉空道长“呛啷”声从背后拔出了松纹古剑,如同龙吟,此剑淡褐色,像是树皮,但寒光闪闪。

“流星锤”低头沉思片刻,“有数的高手都已消失不见了,眼前这个无名小卒,正好让本护法练练手!”想到这里,他眉眼开花,笑眯眯道:“去死吧!”

说完,他飞身而起,抡圆了流星锤,当头砸向玉空道长脑袋。

玉空道长站在原地,看着流星锤打着旋转飞来,他仰面向后倒去,来了招“铁板桥”,双脚站在地面不动,身子却平躺着倒下,流星锤从他头顶飞了过去。

玉空道长站起身来,飞身跃起,手中松纹古剑直刺向“流星锤”咽喉。

在取得接连胜利后,“流星锤”也包括其它瓦剌文武,早就失去了警惕,面对着对方的进攻,毫不在意,立即飞身而起,挥拳打向玉空道长。

在距他们几辆马车远的处屋顶上,趴着个人,三十余岁,八字胡,正是费恩。

他看到这里,不由倒吸口气,暗道:“此招匪夷所思!面对着削铁如泥的松纹古剑,躲都躲不及,你还要迎上去,这还不算,还挥着拳头上?”

“这个拳头又什么古怪和异常?”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瞪大了眼睛看着。

“流星锤”的拳头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任何疑问地,“哧啦”声被削成了两半,血流如注。

“流星锤”“哇!”地大叫声,如夜空中猫头鹰凄厉地叫,他边向前飞着,边回头看着玉空道长,厉声叫道:“尔是何人?”

玉空道长愣了下神,“无量尊!贫道只当他又什么绝活,没想到一招断其手臂!”

他摇了摇头,边向前飞边道:“贫道玉空道长也!”他摇头晃脑地落在了地上。

“流星锤”落地后,满地打滚,“哇哇”叫着,“此人没听说过!不是高手已被打没了吗?”

玉空道长不再与他废话,手往上空一举,费恩从屋顶上跳起来,大叫:“开火!”

只听“轰隆隆”连声爆竹似的响,五百只火神枪齐发,白烟滚滚,火光冲天,冲进来的五百名瓦剌骑兵,大半中枪,当即倒在地上,倒了满地。

费恩站在屋顶上,眉毛向上飞了起来,面泛红光,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的声音道:“赢了!赢了!杀呀!”话音未落,他飞身而起,在半空来了招“白鹤亮翅”的姿式,落在地下,“哇哇”叫着冲向还未倒地的骑兵。

其它明军也“哇”地声叫,从所藏身的地方冲了出来,手举兵器冲向剩下的骑兵。

那些放火神枪的明军,则开始装新的火药和弹丸。

玉空道长“呵呵”笑道:“贫道再送你一程!”飞身而起,刺向“流星锤”。

“流星锤”猝不及防之下,受了重伤,如今头疼眼花,迷迷糊糊间见一道褐色的光芒飞向自己,不由向后退了两步,但是那道光芒如影随行,直刺向自己咽喉。

“流星锤”厉声叫道:“朋友,报上名来!这样的高手不能是无名小卒!”

“哧!”松纹古剑刺穿了他的咽喉,玉空道长收回宝剑,道:“贫道玉空,早已报上名号,你还要什么?”

话音未落,“流星锤”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当即断气。

其它的瓦剌骑兵见状,拨转马头向后跑。

玉空道长哈哈笑道:“冲啊!别让他们跑了!”

明军冲出,围上了这队骑兵,挥刀砍杀起来。

这队骑兵突遭打击,一时头昏了,让对方砍倒多人,最后才突然醒悟过来,这些人的攻势似乎并不猛烈,自己只需要反砍几刀,竟能杀退他们,不由起了劲,打鸡血似的砍起来。

他们左劈右砍,硬生生从这些明军中杀出条路,冲了出来,直奔向寨子外的领兵将领。

明军追到寨门口,便停了下来,挥舞刀枪,冲他们的背影“哇哇”叫着,鸟雀似的蹦来蹦去,道:“打退他们了!打退他们了!”

玉空道长摆摆手,笑道:“好!继续埋伏,一会儿还有更多的人!”

明军兴高采烈,连蹦带跳地返回,各自回到自己原先埋伏的地方,藏了起来。

费恩则瞪大了眼睛道:“大哥,这个也太邪乎了吧!头一次,他们摸不清情况,中了咱们的埋伏,这还情有可原,可现在我们明明打败他们了,他们还敢来?”

玉空道长呵呵笑道:“怎么不敢来?须知,我们是不如他们强大的。你们只管回去埋伏。”

费恩点点头,“哦”了声,又返回到屋顶埋伏起来。

败退的瓦剌骑兵飞似的跑到领兵将领前,跪倒在地,连声道:“启禀将军,大事不好,我们在曾家寨中了敌军的埋伏!副将当场被名老道士格杀,还有其它的士卒遭到对方火器攻击,大部牺牲!”

领兵将领倒吸口气,连退几步,上下打量了下他们,又抬头看了看曾家寨方向。

看了有半盏茶工夫,方道:“那里有多少人?”

瓦剌骑兵汇报:“整个村子,大概有两三千人!”

领兵将领低头盘算起来,“对方兵力和我们差不多,不过没有骑兵,那他们的战斗力必然比我们差不少,如此算来,我们还是占据优势!”

瓦剌骑兵道:“启禀将军,对方都是些老弱残兵,不堪一击,只是火器厉害,才将我们杀退!”

“呜哈哈哈!”领兵将领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夜枭般的声音,点点头,他心中有了底,“原来对手实力不强。都是我们太过大意了!”

他将弯刀举到空中,厉声叫道:“大家给我冲!”

众瓦剌骑兵愣了愣,没敢向前冲,他叫道:“对方只是火铳厉害,大家只要小心点就没事!冲啊!”说着,他首先冲上去。

其它的瓦剌骑兵见状,也“哇哇”叫着,挥舞刀枪往前冲。

他们冲到距目标箭地远的时候,又开始弯弓搭箭,准备射击明军,但是当他们把弓箭拉圆后,却发现面前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

众人不由一愣,接着往前跑。

当他们进入到平常战斗经常出现的射箭距离时,对方还是空空荡荡没有人。

顿时瓦剌骑兵没了目标,他们不知所措,全扭头看向了统兵将领。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一十五章 击退敌兵(3) 统兵将领看着前方空荡荡的村庄,心中凉了下,但转念一想,立即挥起弯刀叫道:“冲啊!冲进去格杀勿论!”

瓦剌骑兵像旋风似的冲入了村庄,路上没有阻拦,前面也没有阻挡,他们就一直冲进去,在村子内飞跑起来。

当他们跑满了几乎大半个村子时,突然房前屋后,火枪声大起,“乒乒乓乓”如同炒豆,顿时无数的瓦剌骑兵栽倒在马下。

那名统兵将领也冲入村子,四下看着,冷不防一枚铅丸迎面飞来,正打在他脑门上,他哼都未哼一声就倒在马下。

瓦剌骑兵顿时乱了起来。

玉空道长跃上屋顶,举起面红色的大旗,左右摇摆。

“哇!”地声叫,众明军从埋伏的地方杀了出来,与此同时,埋伏在村子后河沟两岸的百姓,也大叫声,杀了出来。

他们没有兵器,手举着铁锨、耙子甚至木棍,从河沟上冲出,漫山遍野,无边无际,像两股洪流,将村子团团围了起来,瓦剌骑兵也被围在村子中。

众瓦剌骑兵倒吸口气,他们试图找领兵将领,但是领兵之人早早就被消灭,他们一时没有领头之人,便在村子里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玉空道长站在屋顶上,看着下面,脸上泛出红光。

费恩和上官云则飞身冲入敌阵,与敌军厮杀起来。

费恩飞身跃起,每挥动一拳,则打下名瓦剌骑兵,当场毙命,一时令周围明军和百姓士气大振,打的更起劲了。

上官云虽不像费恩那样费劲,但是他的精钢鹰爪每抓一下,也抓倒名敌兵,使瓦剌军的阵形大乱。

整个村子,从里到外全是人,他们往来冲杀,纠缠成一团。

玉空道长所带的人马本来是老弱病残,没有什么战斗力,可是加上无数百姓,人数比对方多出不知多少倍,显得声势浩大,竟杀得瓦剌骑兵连连后退。

双方一直战斗到午时,瓦剌骑兵才缓过劲来,开始观察战场局势。

这些百姓并不懂战斗,只是一味地蜂拥而上,哪人多往哪赶,有的地方人山人海,挤不下人了,还往那儿跑,还有的地方则留下大片空白,无人问津,可是在那儿的人还飞似的离开。

瓦剌骑兵心中有数,开始往人少的地方突围。

费恩在打倒数名瓦剌骑兵后,同百姓拱手抱拳,连连拍着胸膛,大吹大擂,众百姓也是翘起大指,连连说好。

这时,瓦剌骑兵队伍晃动了下,拨转马头,向人少的地方冲过去。

费恩指着那些地方道:“拦住他们!”

众百姓你看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他们拿着铁锨、木棒,还是攻打被团团围住的极少数瓦剌骑兵,尽管后面的人根本使不上劲,也往前冲。

费恩拍了拍脑袋,连连摇头,他扭头看向站在屋顶的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晃完大旗后,就斜躺在屋顶上喝起了酒。

瓦剌骑兵乘着这个有利时机,突围而出,落荒而逃,百姓则追在他们身后,追了段路,便返回了。

费恩走到玉空道长身边,连连摇头道:“大哥,你看看,这场战斗我们人数比他们多出多少倍?居然让他们跑了?”

玉空道长笑道:“打仗不是我们的专长,更不是百姓擅长的,能把他们打跑就行,向陛下报功去也!”

在城西的槐树头庄,双方也战斗到了下午,瓦剌骑兵精疲力竭,终于被武林盟和明军联合打退了。

也先在京师的北城外看着,他身后密密麻麻排了无数骑兵。

柳随风则站在北城门的城墙上,向下观望,下令将灰瓶、炮子、滚木、礌石通通准备好,只等他来攻城。

也先只是在外面看着,并未来攻城,直到下午时分,他派出去的两路人马败退回来。

也先大吃一惊,连忙道:“明军已丧失野战能力,尔等怎么还会打败仗?”

败退的士卒禀报道:“启禀大帅,敌兵使用了新的武器,就是火神枪,在战场上威力很大,令我们吃了不少亏。”

也先愣了愣,回顾左右道:“那火神枪本帅也亲眼见过,并未见多厉害!”

众瓦剌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阿鲁巴图详细向败退了士卒打听了情况,然后冲也先道:“大帅,此次失败,实在是轻敌之故!火神枪虽然有很多缺点,可是如果不把它放在心上,还是要吃大亏的!”

也先愣了半晌,频频点头。

随后他又看着南边,指着南边道:“京师城南,竟出现那么多士卒,实在是令本帅始料不及!”

阿鲁巴图道:“那里是大明京师和内地相联系的枢纽,内地人马若去京师,须源源不断地从那儿过。所以碰上明军主力,也不奇怪,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兵马到来。”

也先倒吸口气,眉头拧成了疙瘩,低头沉思片刻道:“我们先在城南,与明军主力决战,如何?”

众人闻听,全低下了头。

阿鲁巴图沉思片刻道:“如能如此,当然很好,只是唯恐双方正交手时,敌军人马从背后突袭!”

孔雀夫人连连点头道:“大帅,城南那里,不利于我军同明军主力决战!”

也先略一思索,连连点头,便不再提此事,反而道:“在城南指挥的明军将领是谁?”

众人摇头不知,有败退的瓦剌骑兵道:“我等只知是位道士,自称玉空。”

也先愣了下,“玉空道长?”他眉毛拧成了疙瘩,“此人没听说过?”

孔雀夫人哈哈笑道:“怪不得大帅没听说过,此人乃飘影教右护法,以前本座听说过此人,称其甚是了得,据说不在五白之下,不过不知为何在那个教派中地位不高,现在竟在京师城南指挥作战。”

也先“哦”了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他们还不知道在城南打伏击的是普通的百姓,只当是大明军主力,若是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玉空道长摇头晃脑,看看左右,拨拉了下脑袋道:“也先军最好别再来,若再来,我们可就根本守不住这个地方了!”

普通百姓打了胜仗,欢呼雀跃,在战场上蹦来蹦去。

也先双手握成拳头,点点头道:“大军撤回!”

众将领连忙道:“大帅,我们好不容易才杀到京师城下,怎么能返回?”

也先道:“对方防守严密,我们无机可乘,若硬是进攻,必然损失惨重,还是乘此良机,返回大漠为上!”

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低下头,拨转马头,率领大军向北走去。

击退了也先军后,玉虚道长没有进城,也没有留在原地,而是招呼了武当派弟子,二话不说就返回武当,其它的武林盟中人是莫名其妙。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一十六章 击退敌兵(4) 东海剑神更是上前步道:“道长,我们刚刚打了胜仗,你怎么连汇报一声都没有,直接返回武当。”

玉虚道长摆摆手:“现在敌军已撤,我们武林盟已完成了任务,自当解散,大家各回各的门派去吧!贫道不再奉陪!”带领武当弟子撤了。

其它的武林盟中人,直挠头皮。

有人道:“就这么撤了?”

还有人道:“我们刚刚打了胜仗,还等陛下封赏呢!”

众人连连摇头:“哼都未哼一声就撤,实在太——”他么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道:“连日交战,还没好好休息。就算我们不要陛下的封赏,那也要在京师城中游玩数日,方才不负连日劳累之苦!”

众人频频点头:“师太所言极是!”

昆仑掌门手捋胡须道:“玉虚道长解散武林盟,实在是太急促了些。这个武林盟,本掌门提议,暂且留着,大家先返回京师。待我们在京师的各项工作告一段落后,再徐徐解散如何?”

众人连声道:“对对!武林盟这个架子还有用!”

龙紫云冲东方绝道:“剑神前辈,如今京师危急已经化解,您老是否返回东海?”

东方绝双手拄着龙头拐,连连点头:“自当如此!不过,老夫眼见柳随风少年得志,恐其心高自大,犯下大错,因此尚须敲打敲打他几下,方可放心返回东海。”

众人频频点头,哈哈大笑道:“是啊!是啊!”

武林盟众人开始收拾包裹,返回京师。

此时他们同来时大不一样,心中没有了什么牵挂,就是武林盟解散也是迟早的事,因此更加轻松,一路上说说笑笑,人们往来奔跑。

景泰帝高坐大殿,群臣向他禀报,“也先撤兵了!”

景泰帝一愣,睁开眼睛,道:“果真?”

众文武连连点头称是。

景泰帝顿时红光满面,飞身而起,蹦起半人多高,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朕高枕无忧了!”

胡大用上前道:“陛下,不如摆宴庆祝,大摆三天三夜!”

玉空道长上前道:“陛下,此次打败也先,百姓出力甚多。不说别处,单只南城,就有数万人英勇战斗,为击退敌兵,立下大功。贫道不求自己封赏,只是数万百姓辛苦,请陛下发银犒赏!”

景泰帝瞪圆了眼睛看着玉空道长,“百姓如此之多,朕哪有银两犒赏?”

柳随风上前道:“就没经过什么战斗,也先自己跑了,我们怎么能胡乱花钱?”

景泰帝频频点头:“准奏!”

玉空道长眉毛耷拉下来,退了下去。

有人禀报:“启奏陛下,武林盟副盟主玉虚道长不告而别!并且临行前宣布解散武林盟!”

玉空道长听到这里,脸上红光闪了下,耳朵竖了起来。

景泰帝连连点头:“甚合朕意!”

胡大用睁大了眼睛看着景泰帝,连声道:“陛下,我们好不容易打退敌军,怎么也该赏三五银子吧!”他的目光转向于谦,道:“于大人,您老说几句话!”

于谦摆摆手道:“此事还是由皇上作主吧,我等只是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

众人的目光全转向了景泰帝。

大殿内的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安静的像空谷,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景泰帝吱吱唔唔了半天,道:“连日征战,朝廷内府库早已空虚,朕就算是有心奖赏,也没有力气了!”

胡大用捋起袖子,道:“只要陛下有心奖赏,俺老胡就是挖地三尺,也能掏出几两银子来!”

景泰帝脸上刷下道道黑线。

柳随风道:“胡大人,打退敌兵,乃我们份内之事,你怎么口口声声说要奖赏?实在不是位高权重者之所为?”

胡大用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柳随风。

景泰帝频频点头。

胡大用看了有五六次喘息的时间,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俺老胡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柳随风昂首而起,将手举到半空:“耶!”他眉飞色舞,道:“陛下,也先撤兵,只是开始。臣还有无数治国的理念,等着实施。”他转过身,看着殿外,满面红光道:“只要那些理念得到实施,不出十年,大明必天下太平,征讨四方不费吹灰之力!”

景泰帝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现在就不要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乱花钱了!”

众文武齐上前道:“陛下英明!”

“滋——”景泰帝头上冒出团团青气,他抬起头,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外面。

聚集在城外的百姓,等待着命令,直等到日落西山时分,方有人出来宣布,“敌军已撤,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各安其职去吧!”说完,他们拍了拍手,转回了城池。

城池的大门慢慢地关上了。

众百姓大吃一惊,议论纷纷道:“我们出来趟不容易,就这么结束了?”

他们扶老携幼,开始向四下撤去。

玉空道长站在南城门上,看着撤退的百姓,手捋胡须,纹丝不动。

费恩则站在他身边,瞪大眼睛看着前方,道:“怎么说也该发点银子路费的,结果就这么结束了?”他摇了摇头,“那肯定是有银子的,我亲自押运的二百四十万银子,跑哪去了?”

他低下头,沉默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猛地抬起头,两眼射出道道白光,厉声道:“以后谁敢说我们是魔教,我跟他没完!”

也先大军飞速地向北方撤去。

路上众瓦剌文武百思不得其解,纷纷议论道:“不管怎样,其实还是可以打一打的。”

也先领军一路撤退到了边界,方才停下脚步,慢慢行走起来。

众瓦剌文武乘着这个机会,纷纷围上去,询问也先。

也先愣了下道:“还能打吗?这回于谦领兵和上回王振大不一样。他们是完完全全,彻底地采取了深沟高垒的战术,此种战术,正克制我们。我们要是死打硬拼,只怕活不回来。”

他拍了拍脑袋:“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在京师城外的那两只人马的失败,正是轻敌大意造成的。现在撤回,正当其时!”

阿鲁巴图愣了下道:“可是如果如此,大明江山就再也没有我们的份了!”

也先低下头,眉毛耷拉下来。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一十七章 击退敌兵(5) 也先退兵后,京师平静下来,人人开始歇息。

正在这时,柳随风却更忙了,除了大清早去上朝,回来后还工作到深夜。

柳金燕见状,甚是好奇,问道:“二哥,敌兵已经撤了,人人都缓了口气,歇了下来,你怎么反而更忙了?”

柳随风面容严肃道:“敌军撤退,这只是我做的事的刚刚开始,更多更大的事还在后头!目前当务之急,是实行大的刷新吏治,避免再次出现前任皇帝那样的惨剧!”

说完,他是奋笔疾书,直写到了后半夜,方才停笔。

次日早上,柳随风双手捧着厚如砖头的奏折上殿,双手把奏折递上道:“启奏陛下,这是为臣苦思冥想多时,构思的治国之策,总数三万余言,请陛下过目。”

景泰帝看着那些奏折,头脑大了圈,点点头道:“放那吧,朕知道了,以后有空会看的。”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昂首挺胸道:“如按为臣的计策办理,不出十年,大明就可恢复元气,可再战也先,将其一鼓击败,永远扫清障碍!”

众文武耷拉着眼皮,双手揣在袖口内,哼哼唧唧,纹丝不动。

景泰帝连连点头:“很好!很好!先放在那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柳随风上前步,厉声道:“此乃大事,众位大人怎么无动于衷?”他摊开奏折,指着上面的文字道:“你们看看,如果这些事情办了,还会有前线败仗吗?”

众文武睁开了眼睛,看了看他,支吾了两声,又低下了头。

柳随风道:“陛下,臣参满朝文武!他们不作为!”

此言一出,大殿像炸开了锅,嗡嗡响成一片。

有人指着他道:“你凭什么说我们不作为?你有作为,你说说看你做什么?”

柳随风昂首挺胸道:“开源节流!让天下之民努力生产,必能使国库充盈!除此之外,砍去不必要的开支,尤其是大量冗员,必能再省下钱。这样,就有足够的银钱从事耕战了。”

胡大用眯着眼睛道:“柳大人,你要钱干什么?你不是做事一向不要钱的吗?开源节流对你来说多余!”

“你!”柳随风手指着他,哆嗦个不停,他嘴唇青紫,甩了下袖子道:“颟顸!颟顸!”

他转过身来,抬头看着天空道:“满朝文武俱是颟顸之徒,要大撤大改!”

景泰帝眉头拧成了疙瘩。

有文官上前道:“依柳将军之见,哪些人堪称称职?”

柳随风昂首挺胸道:“吾柳家庄庄丁个个能征惯战,其中尤有八人,号称八大金刚,最会做事!”

众文武甩了下袖子,掩住口鼻,道:“又是那些家丁,满朝文武不如他们!”他们甩着袖子,转过身去,冲景泰帝道:“陛下,你看柳将军,简直是小儿之见,不能采用!”

景泰帝耷拉下眉毛,撇了撇嘴:“什么家丁不家丁的?你的家丁,和朕的东厂一个意思?想想,朕的东厂也真是会做事!”他甩了下袖子,“退朝!”

众文武双手揣在袖子内,摇摇晃晃地出了大殿,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也先带领大军原路返回,走到半路时,原本从各地聚集来的骑兵,陆陆续续分开,返回自己原先的地方,这样,当他到营地时,兵马又少了一半。

也先将剩下的兵马聚集在草原上,向下望去,依然旗帜如海,长枪如林,只是队伍绵延少了很多。

阿鲁巴图看着众骑兵,转向也先道:“大帅,兵马解散容易,聚集起来困难。现在我军兵马已经散去,只怕再难以像之前那样聚集了。”

也先摆摆手:“无妨,此战之后,本帅也看清了。那就是虽能击败明军,但是却无法像前辈那样,夺取大明江山。所以本帅决定,从此罢兵,与大明讲和为上。”

众人听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正统皇帝被安排到西边的处营寨内,这里四周都是荒漠,只要有人影出现,可轻易让人发现,在这里没有马匹万难行动。

这个营寨占地数个足球场大小,正中是顶牛皮大帐,正统皇帝住在其中,旁边散落着数十顶牛皮大帐,住着些瓦剌士卒。

谢小石腰间别着双刀,坐在牛皮大帐的旁边,呆呆地看着外面,皇帝则坐在帐内。

北风吹起,黄沙漫天,吹得人脸像刀割似的,谢小石还是坐在外面,纹丝不动。

他的前面,是个土坡,半个人高,上面的沙土滚来滚去,他就直直看着这个土坡。

不知过了多久,营寨外传来阵马踏銮铃声,几匹马向营寨飞驰而来。

众瓦剌士卒连忙迎了上去,只见对方领头的骑着匹白马,后面二人则骑着黄骠马和枣红马,正是秃鲁火得儿和薛若冰、陆小翠三人。

众瓦剌士卒迎上道:“火得儿将军,这里住着重要人物,没有大帅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秃鲁火得儿哈哈笑道:“本将军会见位客人,还须如此?”说着,他挥了下手,从腰间拿出块羊皮方巾,上面写着也先的亲笔签名,有“准予放行”字样。

众瓦剌士卒见了字样,倒吸口气,连忙向后退开,将三人放入营寨。

秃鲁火得儿和薛若冰、陆小翠三人下了马,进入营寨,径直来到正统皇帝的大帐前。

谢小石飞身而起,拔出腰间两柄牛腿胫骨状的腰刀,挡在他们前面,晃来晃去道:“来人通名,此乃重地,不得擅闯!”

陆小翠啐了口道:“谢小石,你不看看自己,都成俘虏了,还跟我们说这个!”

薛若冰摆了摆手,道:“小翠,别乱说。”随后,她转向谢小石拱手道:“谢大侠,我们此来,是有要事向皇帝陛下商讨,可否通行?”

谢小石是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挑起,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大帐内传来“咳咳”的两声,帐帘门一挑,从里面走出位人,二十四五,身着白色羊皮长袍,头戴白色羊皮帽子,正是正统皇帝。

他面容瘦削,眼中布满了血丝,他双手放在背后,看了看面前的三人,沉声道:“在下已不是什么皇帝了,以后勿再提陛下二字!”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一十八章 击退敌兵(6) 秃鲁火得儿连忙走上两步,冲正统帝弯腰拱手道:“边塞末将秃鲁火得儿,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他又连鞠了两个躬。

正统皇帝面红耳赤,“咳咳”两声,道:“嗨,在下早不是皇帝了,这位将军客气!”他冲秃鲁火得儿拱了拱手,算是回礼。

随后,他转过身,指了下大帐道:“诸位有什么事,请帐内谈!”

秃鲁火得儿大笑道:“陛下,在帐外谈也是很好!”说着,他转过身来,收拢了堆柴草,堆在大帐前,将其点燃,燃起的熊熊大火有半人多高。

秃鲁火得儿指着火堆道:“我们草原,有什么大事,向来是喜欢在外面,点起堆篝火,然后大家围坐起,共同商讨。不如我们也如此,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正统皇帝点了点头,道声:“也好!”便坐在了火堆边。

秃鲁火得儿紧坐在他的下首,陆小翠坐在他的右手边,薛若冰则四处看看,走到谢小石身边,拽着他的袖子道:“你也来一起坐!”

谢小石连连摇头:“我有重任在身!”

陆小翠指着他道:“什么重任?让你坐你就坐!再多说,把他流放到更远的地方放羊!”

谢小石一哆嗦,站在原地,看着正统皇帝纹丝不动。

秃鲁火得儿指着谢小石道:“这一位是——”

陆小翠道:“嗨!就是那名很有名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大帅黑皮本上排名第二的那位!”

“哦!哈哈哈!”秃鲁火得儿哈哈大笑,站起身冲谢小石拱拱手道:“幸会!幸会!谢大侠请坐!”

谢小石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弹,正统皇帝道:“谢大侠,你就坐下吧,不要多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薛若冰拉着他的袖子往前推,谢小石犹豫片刻,拱拱手道:“多谢陛下,恭敬不如从命!”他走到正统皇帝身边,往下首坐,薛若冰硬是把他往上推了把,让他坐在上首,自己则坐在他身边。

正统皇帝看看众人,微微一笑道:“不知诸位有什么大事,只管说吧。”

秃鲁火得儿笑道:“也没什么。在下早就仰慕陛下,只是军务繁忙,顾不上,如今仗打完了,在下总算腾出手来,可以时时向陛下讨教问题,实在是幸运之极!”

陆小翠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嗯!能向皇帝陛下这么大的人物讨教,那是多少辈子都请不来的好事!秃鲁火得儿,好事都让你占了!”

秃鲁火得儿挠着头,哈哈笑道:“若如此,我要经常向大帅讨要手令,向皇帝陛下时时讨教。”

正统皇帝听他们这么说,面色红润了些,点点头道:“在下才疏学浅,讨教谈不上,秃鲁火得儿将军有什么疑问只管说,在下若能答出,便答出了。”

秃鲁火得儿点了下头,略微思考了会儿道:“陛下,末将听说,您出征前,曾发下宏愿,要向我们大草原传播圣化,让我们不再渔猎,而是耕种为生,可有此事?”

正统皇帝听到这个,顿时面红耳赤,连连摇头道:“在下已吃了大败仗,什么也谈不上了。秃鲁将军何必谈这个?”

“不然!”秃鲁火得儿昂首挺胸,坐直了身子,两眼炯炯有神道:“虽然陛下打了败仗,但是您的传播圣化,却令在下佩服之极!也感兴趣之极!末将想,这事乃大好事,即使陛下前线败仗,也不干扰它,它还是可以继续往下做的!”

众人听了,眼睛全亮了起来。

连在周围的瓦剌士卒,也竖起了耳朵。

正统皇帝闻言,愣了下,低下头,摇头苦笑了两声。

秃鲁火得儿睁大眼睛道:“不知陛下具体该怎么做呢?”

正统皇帝看看他,又看看周围的人,见他们似乎对此有兴趣,便起身道:“在下来时曾想,大草原地广人稀,开垦出几片土地,当不是难事,除此之外,在下还想派人在此立学校,教农人播种,假以时日,则草原贫瘠之况或可缓解。”

秃鲁火得儿了听了他的话,低头沉思片刻,“陛下所见,果然深谋远虑。”

陆小翠笑道:“陛下,这里风沙很大,荒漠很多,哪有地可以开垦?”

正统皇帝道:“先找几块较小的土地,适宜开垦地方,把土地开垦出来就好。须知十亩之地,就可产出供一家人使用一年之粮。”

秃鲁火得儿“啪”地拍了下膝盖,站起身道:“十亩草场,划一亩农田,如此可否?”

他在原地转了几圈,盘算道:“若如此,那我们草原缺粮的场景,就一去不复返了!”他双手握成拳头,抬起头道:“如此甚好!我立即去见大帅!”说完,飞步向外走去。

薛若冰和陆小翠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谢小石则盘膝坐在地上,耷拉着眉毛,纹丝不动。

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指着谢小石道:“谢大侠,大家伙都在为如何发展生产尽心尽力,你怎么无动于衷?”

谢小石呆了下,连忙道:“没有的事,我也非常赞同!”

“假的!”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跳到他身边,伸手揪住他的耳朵道:“一点精神头都没有,还说赞同?”

正统皇帝没料到自己的主张,竟然引起了对方的兴趣,不由来了精神头,冲谢小石道:“谢大侠,你看看,在下的这个主张,有问题吗?”

谢小石连忙站起身,冲他弯腰拱手道:“陛下英明,没有问题。”

正统皇帝眉毛耷拉下来,连连摇头:“见识短浅!”

陆小翠则坐在地上,歪着头看着正统皇帝道:“陛下,您现在成俘虏了,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薛若冰飞步上前堵住她的嘴道:“小翠,别乱说!”随后她转向正统皇帝道:“陛下,您别放在心上,她是口无遮拦!”

正统皇帝摆摆手:“这位姑娘说得不错。”他转过身来,背着手,看着天空道:“在下现在感到浑身轻松,无牵无挂。”

陆小翠把薛若冰的手掰开,拨拉着脑袋道:“好!不当皇帝也好!当个普通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该有多好?”

谢小石睁开眼,看了她眼道:“普通人可没有无忧无虑!”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一十九章 击退敌兵(7)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全睁大眼睛看着他。

陆小翠道:“普通人怎么过不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呢?他又不升官发财,也不名垂史册,更不会去追求什么绝顶的武功,省下了这么多个工作,难道还不容易吗?”

正统皇帝鸡啄米似的点头:“很是,很是!”

谢小石愣了下,点了下头,便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陆小翠则蹦了起来,看着营寨外面的荒漠,出神地想起事来。

薛若冰把谢小石拉到旁边,悄悄道:“小石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谢小石摇摇头:“没什么打算,就呆呆地守卫在皇帝身边。”

薛若冰一愣,嘴巴鼓了起来:“难道就这样?”她是连连摇头:“如果陛下被关押一辈子,你也在此守卫一辈子?”

谢小石睁大眼睛看着薛若冰,挠了挠头,笑道:“这我可真没想到!”他转身看着外面的荒漠道:“如果真是如此,只怕我是要老死在这里了!”说着,他的眉毛耷拉下来。

薛若冰拨郎鼓似的摇头。

陆小翠走上前,看着谢小石道:“你不是要退隐江湖吗?现在正是好时候!”她眼睛眨了眨,看着薛若冰和谢小石一眼,凑上前,叽叽咕咕说了通。

薛若冰低下头,面红耳赤,转过身去不说话,谢小石则挠着头道:“不行啊,我的任务还没完成。不管怎样,完成保卫皇帝的任务后,我才能归隐!”

陆小翠龇牙咧嘴,双手握成拳头,晃个不停道:“我看现在就可以!现在机会最好!”她又踮起脚尖,叽叽咕咕说了起来。

薛若冰睁大眼睛,出神地望着外面。

谢小石则还是连连摇头,“我现在离开陛下,实在是不仁不义。”

陆小翠睁大眼睛:“什么不仁不义?陛下可能会在此关押永远的!”

薛若冰拉着陆小翠的胳膊道:“小翠,你别说了。我们先回去吧,过些天再来!”说着,她同陆小翠向正统皇帝告辞,转身离开了。

谢小石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默默出神。

正统皇帝走上前道:“谢大侠,怎么不同她们同去?朕这里,已不需要人手了。”

谢小石拨郎鼓似的摇头,“陛下,小臣决心已下,愿在此护卫陛下,直到安全为止!”

正统皇帝连连摇头:“这要等到何年何月啊?”说着,他背着手,转回了大帐。

秃鲁火得儿满面红光找到也先,张开大嘴,唾沫星子横飞,向他讲述了正统皇帝治理草原的打算,他边说两只手边挥舞个不停,最后道:“到时,我们可是粮食满仓,再也不用担心吃饭问题了!”

也先打个哈欠,挥了挥手道:“火得儿将军累了,送他下去歇息!”

秃鲁火得儿一愣,两眼圆睁道:“大帅!难道这些不是好事吗?”

其它在大帐中的文武百官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也先,频频点头。

也先撇撇嘴:“我们地域虽大,但哪里去找适合种粮食的地方?而且我们也没人去做!”

秃鲁火得儿捋起袖子道:“只要大帅愿意,末将不才,愿带几百人,去找个适宜的地方,先把粮食种起来再说!”

其它文武也是连连点头,他们也纷纷站起身来,表示愿带人去。

也先撩起眼皮看了他们眼,连连摇头:“你们当是种黄金哩!辛辛苦苦干一年,本帅保证你们打不下多少粮食。不过既然你们劲头大,那就在大草原上找块小地方,去种种粮食看吧!”

秃鲁火得儿和众文武眉飞色舞,连忙抱拳拱手道:“多谢大帅!”他们各自带人下去了。

待他们走后,也先还是斜坐在椅子上,端起面前的茶杯,无动于衷。

阿鲁巴图看他们走后,摇摇头笑道:“三分钟热度而已。”他转向也先道:“大帅,如今我们已退回了大草原,接下来该怎么办?”

也先低头沉思片刻,道:“起初,本帅只当与大明军交战,只要打败了大明军,就是好的。如今虽然打胜了,但好像也没有预料中的好情况,本帅也是头疼不已。”

阿鲁巴图频频点头:“这次大战,我们伤亡很大,消耗也极大,从大明军中得到的补充也是极其有限的。如果这样的仗再打下去,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也先频频点头:“这也不是什么好办法,要想使大草原繁荣兴旺起来,还是要另想主意。”

孔雀夫人站起身,拱手道:“大帅,既然与大明的战斗告一段落,那么在下也要告辞了。如今我们那教门已荒废多时,在下得回去打理番。”

也先连忙站起身拱手道:“圣教主说哪里话来?你这一走,我们这里更是人烟稀少了!”

孔雀夫人道:“在下留在此处,也无法发挥什么作用,还是回到原处为好。还望大帅见谅!”

也先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本帅也不勉强。圣教主为我们取胜,立下大功!可是我们却没有什么好奖赏的,唯有土地广大。本帅打算送贵教派百里草场,不知圣教主意下如何?”

孔雀夫人摆摆手笑道:“我们教派,不需要这么广大的草场,也无人打理。只需要日常的经营,就足够了,多谢大帅奖赏,在下这就告辞!”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也先和阿鲁巴图亲自送到了大帐外,直到孔雀夫人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方才转回。

等他们返回大帐,大帐内已是空荡荡的,没有人了。

也先双手揣在袖子里,看着大帐,想起了之前的热闹场景,不由连连摇头。

薛若冰和陆小翠返回大帐之时,孔雀夫人已经离开了,薛若冰大吃一惊道:“教主怎么没有通知我们一声就走了?”

陆小翠则眼睛眯成了条线,笑道:“走了好!现在我们也没人约束了,还是去找大明皇帝聊天去!”

留在营中打理的人员,脸上刷下道道黑线。

薛若冰道:“小翠,陛下乃忙碌之人,莫要无事去找他。”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现在他可不忙碌,正好乘这个时候,多多同他聊会天,不然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薛若冰扭头看着她,眼睛瞪大,连连摇头。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二十章 返回教派(1) 如此过了几个月,已经是隆冬季节,草原上是大雪满天,大地铺上了层银装。

休整了几个月后,也先大军恢复过来,阿礼不花也养好了伤,四下吵吵着要看皇帝。

这日,也先在大帐外点起篝火,架上烤全羊,同众文武围在起,喝酒吃肉。

阿礼不花喝了口酒,道:“唉!俺不花真倒霉,早早被老和尚拍了掌,被拍成重伤,直到现在才好。不然,我就同你们去攻打大明京师了。”

众人哈哈大笑道:“你去也好不了多少。”

阿礼不花接着道:“如今我们打胜了,应该问他们多要礼物!”

也先低着头,直咂牙花,“那个于谦,真是软硬不吃,任何东西都不送,实在是令人头疼!”

“岂有此理!”阿礼不花站起身,瞪大眼睛,“难道就这么算了?我们的仗白打了?不行!”他上前步,冲也先拱手道:“大帅,末将不才,愿带数万精骑,再去攻打大明!”

众人斜眼看了下他,连连摇头。

阿礼不花头上直冒火,咬着牙,左看右看,哼哼道:“我心中不服!不服!”

正在这时,正统皇帝被几名瓦剌侍者引到此处,他身着白色羊皮袍,头戴白色羊皮帽,低着头,面色蜡黄,身边站着位红袍人,正是谢小石。

正统皇帝走到也先身边,拱手道:“大帅好,不知大帅找在下来此有何贵干?”

也先站起身,冲他拱手道:“参见陛下!”他指了指围坐在篝火边的众人,道:“本帅今日高兴,特摆了晚宴,共同庆祝。大家伙也是频频提起陛下,所以本帅也特意把陛下请来,同他们共同饮宴,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正统皇帝呆了下,道:“在下已是俘虏,大帅真是客气了。”他连连摆手,转身要离开。

阿礼不花眼睛瞪得红通通,看着正统皇帝,厉声叫道:“兀那皇帝,大帅好意相请,你怎么推三阻四?是何道理?瞧不起大帅?”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沉默下来,人人低下了头,鸦雀无声。

也先也是一愣,看着阿礼不花。

阿礼不花吊着两个膀子,连蹦带跳地走了过来,叫道:“今儿俺不花高兴,要和大明皇帝比试下武艺!”

众人顿时脸上变得煞白,向后连退了两步。

正统皇帝也一愣,见状不由两腿筛糠似的抖。

谢小石抢上步,挡在正统皇帝面前,双臂向两边伸开,拦住阿礼不花道:“这位将军,陛下乃万乘之尊,不与人比试的!”

阿礼不花迈开大步,“咣咣咣”地向前走,每走上前步,就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踩得地面直晃。

众人更是紧闭着嘴唇,向后退了又退,呆呆看着。

也先也是愣了下,也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阿礼不花。

阿礼不花的眉毛向上飞起,头发也飞了起来,身上发出阵淡淡白光,脸上泛出红光,发出阵“嘿嘿”的声音。

正统皇帝头皮发炸,嘴唇青紫,几乎软瘫在地上。

众人看着正统皇帝,连连摇头。

谢小石依然站在正统皇帝面前,纹丝不动,他低着头,双臂展开,头发无风向上飘起。

阿礼不花走了几步,看见皇帝面前站着个人,不由眉毛立起,厉声道:“不相干的人快快闪开,不然可别怪俺不花不客气!”

也先退后几步,双手揣在袖筒内,看着阿礼不花,嘴角挂出丝冷笑。

就在阿礼不花距离谢小石还有三步远的时候,坐在人群中的秃鲁火得儿突然扬声叫道:“不花将军留步!不得对大明皇帝陛下无礼!”

阿礼不花愣了下,斜眼瞥了下秃鲁火得儿,鼻孔喷出口白气,继续大踏步地向前走。

其它的众瓦剌文武,也是不屑地看了秃鲁火得儿一眼,继续扭头看向阿礼不花,脸上泛出红光。

秃鲁火得儿脸上顿时刷下道道黑线,低下头,恨不能钻入地面。

“呼”地声,一个油锤般的拳头,晃晃悠悠砸向谢小石脑袋,带起股旋风,吹得谢小石头发乱飘。

谢小石低着头,仿佛没有看见拳头过来,他半蹲马步,气沉丹田,道声:“嗨!”左手猛地向上抬起,迎向拳头。

“咣”地声,拳头正砸在谢小石手背上,发出如雷鸣般的响声,震得地面晃了两晃,拳头打在手背上,发出道道白光,水波纹似的四下扩散,散出几辆马车远。

方圆篮球场大小的距离内,人们的衣服都被这道水波纹吹得直往上飘。

谢小石的双脚,向下陷入半个指头深,但是身子丝毫没有后退。

阿礼不花却像断线的风筝,向后飘去,他飘起半个人高,直飞出辆马车远,栽倒在地,在地上骨碌碌连打了两个滚,手腕也传来“咔”地声骨折响。

“轰”地声,众人几乎都蹦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阿礼不花。

阿礼不花牛似的从地上蹦了起来,两只脚拨拉了下地面,脑袋低下,像头斗牛,“哞”地声叫,飞似的冲向谢小石,身后带起阵阵旋风。

众人连忙向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蹲成马步,双手在胸前交叉摆动,渐渐地,前面出现了个脸盆大小的黑色旋涡,不停地旋转着。

阿礼不花冲到距谢小石三步远的地方时,飞身而起,向炮弹样冲了过来,甚至带着股尖锐的刺破空气的声音,他的头发“呼呼”直往后飘,嘴里还道:“拼了!”

“咣!”地声巨响,仿佛空中打个霹雳,阿礼不花脑袋正撞在谢小石面前那个黑色的旋涡中。

现场好像炸弹开花,地面飞起层土,直飞出三四层楼高,围着二人又半个篮球场大小。

阿礼不花双脚离地而起,横在半空,绕着谢小石旋转起来。

谢小石气运丹田,双手将阿礼不花举到空中,左看右看,猛地一挥,阿礼不花像麻袋样被甩了出去,直甩出两辆马车远,在地上直打骨碌。

众人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全瞪大眼睛看着阿礼不花,连声道:“怎么可能?这是不花将军吗?”

也先也浑身一震,端着酒杯的手,不停地哆嗦起来。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二十一章 返回教派(2) 也先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着阿礼不花道:“我是眼花了还是怎么?”他低头沉思片刻道:“一定是不花将军大病初愈,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之故。”

阿礼不花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从地上爬起来,两眼像牛似的凸出,直盯着谢小石,鼻孔里喷出阵阵白气。

秃鲁火得儿叫道:“不花将军,你住手吧!你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哇!”阿礼不花又叫了声,整个人像炮弹似飞起,直撞向谢小石。

谢小石此时双脚已没入地面,他看到对方撞来,身子略向后偏了半个身位,双手闪电般伸出,抓住阿礼不花的双肩,风车似的甩,转了几圈之后,再猛地向上一扔。

阿礼不花直飞向天空,飞了五六层楼高,在空中打着旋转。

众人双手捂住了眼睛。

“轰”地声,阿礼不花重重栽倒在地,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当时趴在地上起不来。

也先目瞪口呆,连连点头道:“这回错不了了!”

他转向谢小石,连连弯腰拱手道:“不知这位大侠尊姓大名?”

谢小石长出口气,后退了半步,把脚从陷坑中拔出,然后冲也先弯腰拱手道:“在下不才,乃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守卫在陛下身边。”

也先倒吸口气,连退两步看着他,连声道:“可是那位名满天下的大贪官谢小石?”

谢小石愣了下,“名满天下不敢当,大贪官更是没有这回事,不过在下好像真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嗨!”也先将头顶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重重甩在地上,跺着脚道:“真是胡说八道!谁在传播这样的谣言?这样的超级高手,怎么可能会是传说中的那样?”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谢小石身边,弯腰鞠躬到地道:“本帅眼浊,没能认出天下英雄,真是令人汗颜,还望谢大侠恕罪!”

谢小石连连摆手,道:“在下也是平庸之极!”

也先站直身,手指地面道:“龙振星绝非你对手!”

阿礼不花晃晃悠悠抬起头,两眼惺忪地看着谢小石,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妈呀,怎么身边又冒出一个高手?”

众人“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也先冲谢小石道:“大侠如此深不可测,何必死死守在一个被俘的皇帝身边,耽误大侠的美好前途?”

谢小石摆摆手道:“在下已经郑重承诺,守卫陛下,直到安全为止,万万不可后退半步!”他上前半步道:“诸位若是有心伤害陛下,只能从在下的尸体上走过,只要我活着,就不可以!”

“轰!”众人连退数步,齐弯腰拱手道:“我等绝不敢对陛下行不轨之事!”

也先再次对谢小石鞠躬倒地道:“大明王朝,真深不可测,本帅如今算是彻底服了!”

正统皇帝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众人,不知所措。

这次会议后,也先亲自送正统皇帝返回,并且改善了那里的居住条件,至少在正统皇帝的大帐旁边,又多了顶大帐,算是给谢小石居住。

也先忙完这些,对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本帅命你多多向那位皇帝打交道,向他多学学!”

秃鲁火得儿是眉飞色舞,道:“正合吾意!”

从此秃鲁火得儿经常来到正统皇帝这儿,向他讨教问题。

这日晚间,大帐外点起了篝火,谢小石双手背在背后,站在帐外看着星空。

正统皇帝走出大帐,走到他身后道:“谢大侠,你如此辛苦,实在令朕汗颜。你又何必苦苦留在这儿,天下可供你施展的地方多的很!”

谢小石是连连摇头,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又道:“那位薛姑娘呢?她许久没来了!”

谢小石低着头,喃喃道:“她被教主叫回,说是有重大的事件!”

正统皇帝一愣,连连摇头道:“难道你对此无动于衷?依朕看,还是把她接回来吧,她可是个难得的姑娘。”

谢小石呆了呆,道:“我何曾不想,可是眼下我处境如此,又怎么能把她接来,令她前途受损?”

正统皇帝笑道:“要是这么说,你又为什么在这儿?不也是前途受损?”

谢小石连忙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正统皇帝大笑道:“薛姑娘也不是那样的人!”他挥手道:“去吧!去把她接回来!朕现在两手空空,也没有什么好帮助你的,唯有要求你去接她回来,也算是对你的回报吧!”

谢小石一愣,呆呆站在原地看着。

正在这时,大帐外突然传来阵“哈哈哈”的声音,秃鲁火得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满面红光,上前笑道:“陛下说得在理!谢大侠,你就去吧!若再不去,只怕后悔晚矣!”

谢小石还是呆呆站着,心道:“雪儿姑娘早已离我远去,如今冰儿又被教主叫走,只怕也是要劳燕分飞?”他点了点头,双手握住腰间弯刀道:“好!我就去一趟孔雀教总部!无论能不能把冰儿接回来,都要去一趟!”

正统皇帝和秃鲁火得儿连连拍手道:“好好!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秃鲁火得儿让出了自己的“照夜白”,道:“骑着它,速度可以快点儿!”

谢小石呆了下,道:“我若一去,陛下——”

正统皇帝摆了摆手道:“我这里不用担心,你只管去吧!”

秃鲁火得儿把胸膛拍得山响,道:“还有我保护,你放心去,记住!一定要把薛姑娘接回来!”

谢小石点了点头,飞身上马,冲正统皇帝和秃鲁火得儿抱了抱拳,道声:“多谢!在下这就去了!”说完,飞驰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正统皇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转向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将军,你为何如此着急?”

秃鲁火得儿笑着摇了摇头,道:“陛下还不知道吧,那个什么圣教主,连夜把薛姑娘叫回,是要把那个教主之位传于她。我可不想像薛姑娘那样的人,当上什么老气横秋的教主。”

正统皇帝一愣,连忙道:“原来如此。若是这样,我们岂非耽误了薛姑娘教主的前途?”

秃鲁火得儿头摇得像拨郎鼓,“那样的教主,谁当都行,就薛姑娘不行,免得糟蹋了她。再说陛下不是说了吗,薛姑娘不是贪恋教主之位的人。”

正统皇帝听后,频频点头,双手揣在了袖口中。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二十一章 返回教派(2) 也先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着阿礼不花道:“我是眼花了还是怎么?”他低头沉思片刻道:“一定是不花将军大病初愈,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之故。”

阿礼不花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从地上爬起来,两眼像牛似的凸出,直盯着谢小石,鼻孔里喷出阵阵白气。

秃鲁火得儿叫道:“不花将军,你住手吧!你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哇!”阿礼不花又叫了声,整个人像炮弹似飞起,直撞向谢小石。

谢小石此时双脚已没入地面,他看到对方撞来,身子略向后偏了半个身位,双手闪电般伸出,抓住阿礼不花的双肩,风车似的甩,转了几圈之后,再猛地向上一扔。

阿礼不花直飞向天空,飞了五六层楼高,在空中打着旋转。

众人双手捂住了眼睛。

“轰”地声,阿礼不花重重栽倒在地,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当时趴在地上起不来。

也先目瞪口呆,连连点头道:“这回错不了了!”

他转向谢小石,连连弯腰拱手道:“不知这位大侠尊姓大名?”

谢小石长出口气,后退了半步,把脚从陷坑中拔出,然后冲也先弯腰拱手道:“在下不才,乃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守卫在陛下身边。”

也先倒吸口气,连退两步看着他,连声道:“可是那位名满天下的大贪官谢小石?”

谢小石愣了下,“名满天下不敢当,大贪官更是没有这回事,不过在下好像真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嗨!”也先将头顶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重重甩在地上,跺着脚道:“真是胡说八道!谁在传播这样的谣言?这样的超级高手,怎么可能会是传说中的那样?”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谢小石身边,弯腰鞠躬到地道:“本帅眼浊,没能认出天下英雄,真是令人汗颜,还望谢大侠恕罪!”

谢小石连连摆手,道:“在下也是平庸之极!”

也先站直身,手指地面道:“龙振星绝非你对手!”

阿礼不花晃晃悠悠抬起头,两眼惺忪地看着谢小石,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妈呀,怎么身边又冒出一个高手?”

众人“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也先冲谢小石道:“大侠如此深不可测,何必死死守在一个被俘的皇帝身边,耽误大侠的美好前途?”

谢小石摆摆手道:“在下已经郑重承诺,守卫陛下,直到安全为止,万万不可后退半步!”他上前半步道:“诸位若是有心伤害陛下,只能从在下的尸体上走过,只要我活着,就不可以!”

“轰!”众人连退数步,齐弯腰拱手道:“我等绝不敢对陛下行不轨之事!”

也先再次对谢小石鞠躬倒地道:“大明王朝,真深不可测,本帅如今算是彻底服了!”

正统皇帝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众人,不知所措。

这次会议后,也先亲自送正统皇帝返回,并且改善了那里的居住条件,至少在正统皇帝的大帐旁边,又多了顶大帐,算是给谢小石居住。

也先忙完这些,对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本帅命你多多向那位皇帝打交道,向他多学学!”

秃鲁火得儿是眉飞色舞,道:“正合吾意!”

从此秃鲁火得儿经常来到正统皇帝这儿,向他讨教问题。

这日晚间,大帐外点起了篝火,谢小石双手背在背后,站在帐外看着星空。

正统皇帝走出大帐,走到他身后道:“谢大侠,你如此辛苦,实在令朕汗颜。你又何必苦苦留在这儿,天下可供你施展的地方多的很!”

谢小石是连连摇头,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又道:“那位薛姑娘呢?她许久没来了!”

谢小石低着头,喃喃道:“她被教主叫回,说是有重大的事件!”

正统皇帝一愣,连连摇头道:“难道你对此无动于衷?依朕看,还是把她接回来吧,她可是个难得的姑娘。”

谢小石呆了呆,道:“我何曾不想,可是眼下我处境如此,又怎么能把她接来,令她前途受损?”

正统皇帝笑道:“要是这么说,你又为什么在这儿?不也是前途受损?”

谢小石连忙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正统皇帝大笑道:“薛姑娘也不是那样的人!”他挥手道:“去吧!去把她接回来!朕现在两手空空,也没有什么好帮助你的,唯有要求你去接她回来,也算是对你的回报吧!”

谢小石一愣,呆呆站在原地看着。

正在这时,大帐外突然传来阵“哈哈哈”的声音,秃鲁火得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满面红光,上前笑道:“陛下说得在理!谢大侠,你就去吧!若再不去,只怕后悔晚矣!”

谢小石还是呆呆站着,心道:“雪儿姑娘早已离我远去,如今冰儿又被教主叫走,只怕也是要劳燕分飞?”他点了点头,双手握住腰间弯刀道:“好!我就去一趟孔雀教总部!无论能不能把冰儿接回来,都要去一趟!”

正统皇帝和秃鲁火得儿连连拍手道:“好好!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秃鲁火得儿让出了自己的“照夜白”,道:“骑着它,速度可以快点儿!”

谢小石呆了下,道:“我若一去,陛下——”

正统皇帝摆了摆手道:“我这里不用担心,你只管去吧!”

秃鲁火得儿把胸膛拍得山响,道:“还有我保护,你放心去,记住!一定要把薛姑娘接回来!”

谢小石点了点头,飞身上马,冲正统皇帝和秃鲁火得儿抱了抱拳,道声:“多谢!在下这就去了!”说完,飞驰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正统皇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转向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将军,你为何如此着急?”

秃鲁火得儿笑着摇了摇头,道:“陛下还不知道吧,那个什么圣教主,连夜把薛姑娘叫回,是要把那个教主之位传于她。我可不想像薛姑娘那样的人,当上什么老气横秋的教主。”

正统皇帝一愣,连忙道:“原来如此。若是这样,我们岂非耽误了薛姑娘教主的前途?”

秃鲁火得儿头摇得像拨郎鼓,“那样的教主,谁当都行,就薛姑娘不行,免得把她推入火坑。再说陛下不是说了吗,薛姑娘不是贪恋荣华富贵的人。”

正统皇帝听后,频频点头,双手揣在了袖口中。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二十二章 返回教派(3) 谢小石飞马向西奔跑而去,跑了几天几夜,终于来到了处山沟前,正是孔雀教所在地。

他翻身下马,看着前面的大山,呆呆站了有半柱香工夫,迈步向前走去。前面有条几辆马车宽的河流,没过膝盖,他直接趟过了河,来到山下的片树林前。

这时,天已是黄昏。

他左右看看,在林中发现了处茅草屋,升起袅袅炊烟,他便迈步走向那栋茅草屋。

这茅草屋里外里共有三间,占地半个篮球场大小,周围用篱笆扎了圈,院子内的空地上,放着几个石头,像磨盘样。

谢小石敲了敲竹篱笆的门,高声叫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里面传出阵“咳咳”的声音,从里面走出位老和尚,头发眉毛花白,并且断了只手臂,空袖子迎风飘来飘去。

老和尚身着灰布僧袍,年约七八十岁,二目如电,太阳穴高鼓。

谢小石见状,倒吸口气,连忙冲老和尚弯腰拱手道:“参见大师!”

老和尚抬头看了看他,挥了挥手道:“请进,老衲不是什么大师,只是普通的和尚一名。”

谢小石进了篱笆,四下看看,都是普通的家居用品,便冲老和尚弯腰拱手道:“敢问大师尊姓大名?”

老和尚撩起眼皮看了眼他,道:“老衲法号空见,请施主落座,老衲去上杯茶。”

谢小石连忙道:“大师勿动,在下在此坐坐就好。”他顿了下道:“在下此来,是向大师打听个路,孔雀教总部的道路怎么走?”

空见大师看了眼他,停住脚步,指了指山后道:“翻过这座山,然后一直沿着山路向上走,就到地方了。”

随后,他又走了几步道:“这里,已经许久没人来了。”他走入里屋,端了杯茶出来,装茶水的杯子是用陶瓷制成,灰褐色,里面的茶水也是灰褐色。

谢小石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茶,道声:“多谢!”

空见大师道:“那孔雀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这位大侠若去,可要多加小心!”

谢小石一愣,道:“大师只有一只胳膊,却能住在里孔雀教这么近的地方,不也安然无恙?”

空见大师哈哈一笑:“正是老衲只有一只胳膊,才安然无恙!若是手脚齐全的人去了,那是九死一生!”他手捋胡须,斜眼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点点头,冲他弯腰拱手道:“还望大师指教!”

空见大师看着他,连声道:“指教谈不上,不过见你神态举止,定是来历不凡。若去孔雀教,别的不说,光是传说中的孔雀神针,你若破不了,则万事休提!”

谢小石愣了下,连忙拱手道:“大师怎知我要去见识下孔雀神针?”

空见大师道:“老衲看见了你腰间的两把刀,看见这两把刀,老衲便知道是谁传授你的武功,看来他已经有了破孔雀神针的方法?”

谢小石头摇得像拨郎鼓,连忙道:“大师所说,在下听不明白。不过我确实是要向孔雀教主讨要个人,希望她能答应。至于破孔雀神针,在下听也未听说。”

空见大师呵呵一笑道:“你没听说过,但是你在做!传授你武功的人,真是只字不提。也罢,此次去找孔雀教主,老衲提醒你一回,那个孔雀神针,非同小可,不是平常的针所能比拟。

真正的孔雀神针,当它飞出时,传说中会有只金色的孔雀飞出来,这个时候,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的。如果你没有看见孔雀,说明这是假的。希望你能成功!”

谢小石道:“大师见教的是。只是在下不明白,既然没有人活着看见那只金色的孔雀,那么这个传说从哪里来的?必定是有人见到了,并且活下来了!”

空见大师手拈胡须,眯起了眼睛。

谢小石冲空见大师拱拱手道:“多谢大师,在下这就告辞!”

空见大师连忙道:“眼见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出发也不迟!”

谢小石连连摆手,转身向山后走去。

他翻过这座山脉,来到了后山,这里树木郁郁葱葱,有条弯弯曲曲的山路,穿过山林,直向山上蔓延。

谢小石来到山前的路前,正在这时,“当啷”声锣响,从山林中跳出队黑衣大汉,领头的满脸络腮胡子,手提大扞刀。

众人提着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将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络腮胡子大汉将大扞刀举过头顶,叫道:“呔!你是何人?竟敢来我孔雀神教撒野?快快报上名来,本人不斩无名小卒。”

谢小石冲他拱手道:“这位大侠,在下乃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此次来到贵地,不为别的,专为接回薛姑娘一人!还望大侠让路,在下不胜感激!”

“呸!”络腮胡子大汉蹦起半人多高,“休想!薛姑娘就要当上我们的教主了,你接走她算什么?休走,看刀!”

他抡圆了大扞刀砍向谢小石脑袋。

谢小石双手一晃,将两把腰刀拔出腰间,双手风车似的转,将刀舞成了个黑色的大圆盘,迎上了对方的大扞刀。

对方的大扞刀,如同霹雳,“咣”地声,正砸在圆盘上,然后“嗖”地声,向天上飞去,圆盘晃了两晃,溅出几朵米粒似的火星,便停住不动了。

络腮胡子大汉“哇”地叫了声,闪身向树林跑去,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小石继续沿着山路向前走,风在他耳边呼呼直吹,衣袖也是猎猎起舞。

当他走到山路的一半时,前面出现了道青石瓦房,门前点着灯笼,瓦房前有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空地上站着几名黑衣大汉,其中一名手里提着弯钩,凝眉而立。

他看着谢小石,冷笑两声道:“好家伙,你真是大胆,竟敢一个人杀上本教,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吗?”

谢小石沉声道:“在下此来,非为别的,只为请回薛姑娘!”

“呸!”手持双钩的黑衣大汉厉声道:“尊者也是你请的?先看我双钩答应不答应!”说完,抡圆了双钩砍向谢小石脑袋。

谢小石后退半步,左手刀扬起,迎上双钩,右手刀反劈下去。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二十三章 返回教派(4) 手持双钩的大汉,飞身跃起,双钩在半空划了个圆圈,然后从高空砍向谢小石脑袋。

谢小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将双刀在他脚下划了半圈,顿时他脚下刮起股旋风,使他像树叶似的在空中飘摇,砍下去的双钩竟歪了方向。

大汉大吃一惊,身在半空,硬生生扭转,向外面飞去。

谢小石迈上步,双刀齐往上砍去,直砍向他后背,势如闪电。

使双钩的大汉,“哇”地叫了声,双钩向后猛地挥去,然后身子硬生生向前飞去。双钩碰上谢小石的刀,“咣”地声巨响,向天上飞去,而大汉也借着这股劲,又向前飞了两辆马车远,方才落在地上。

他叫声:“风紧,扯呼!”便飞似的窜入树林,消失不见。

谢小石扭头看着面前的青石砖房,迈步向里走去。

这砖房面积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空荡荡的,对面还有扇门。

他穿过房间,打开后面的门,面前顿时出现了条弯弯曲曲向上延伸的石子路。他便沿着石子路向上走去。

这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前面已看不清路,只是摸索着向前走,周围也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在山顶,亮起了片灯光。

谢小石直往山顶走去。

当他走到山顶上时,这里却站着些人,身着黑衣,双手叉在腰间,笔直而立,中间有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空地后面有座两层楼高的房间,有篮球场大小,雕梁画栋。

在这片空地上,点着无数的大红灯笼,照得整个山顶亮如白昼。

谢小石怔怔看着前方,突然从斜刺跳出个人,手里拿着亮闪闪的软剑,身着红衣,面如银盘,将剑指向谢小石道:“呔!何方人士,敢来坏我们的新任教主登位大典。”

来人正是陆小翠,她满面红光,直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愣了下,连忙道:“在下只是想见薛姑娘,还望陆姑娘放行!”

陆小翠跳起半人多高,手中软剑一晃,直刺向谢小石咽喉,道:“看我的剑答应不答应!”

谢小石没有拔出双刀,只是双手交叉向前划了半个圆圈,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个黑色的圆盘,那圆盘像旋涡似的转动着,面对着软剑,“呼”地声转了上去,围着软剑团团转。

陆小翠一愣,手中的软剑跳个不停,她惊叫道:“连刀没有也行?”

她飞速向后跳去,然后跑入大殿,转眼消失不见。

谢小石向前迈了两步,突然从殿内跑出个人,身着白衣,鸭蛋脸,眼如半月,头上戴着个金冠,正是薛若冰,她三步并两步走向谢小石,睁大眼睛看着他。

谢小石沉吟了半响,道:“冰儿——”他咬了咬牙,终于抬起头道:“我决定了,要接你回去!”

薛若冰一愣,低下了头。

陆小翠从她背后跑出来,道:“你想得美!尊者就要当上教主了,你凭什么带她走?”

谢小石愣了下,摇了摇头,道:“我什么都没有,但是如果冰儿愿意,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若冰抬头看了眼他,缓缓摘下头顶上的金冠,道:“我——”

她话音未落,后面传来个严厉的声音:“冰儿,不许走!”有名身着黑袍的人,从大殿内走了出来,正是孔雀夫人。

她面沉似水,道:“神教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你怎么可以撤退?”

薛若冰拨郎鼓似的摇头道:“教主,你去选别人吧,反正天下想当教主的人多的是,没必要非要冰儿,我只想安安稳稳过上平静的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孔雀夫人二话不说,食指并拢,闪电般在薛若冰身上点了三下,正中她周身“气海”、“天元”和“曲池”三处穴位,薛若冰闷哼声,软瘫了下去。

陆小翠连忙扶住了薛若冰,使她没有倒地。

孔雀夫人面色冷冷道:“先扶她下去休息,回头再收拾她!”随后,她转向谢小石,上下打量了几眼,道:“你这小子,真是痴心妄想,难道不想活了?”

谢小石冲她拱手道:“在下也只是想与冰儿过上平静的生活,还望圣教主成全。至于这个教派的教主,天下名利之徒多如牛毛,圣教主任选一人都行,真不缺我们。”

“哈哈哈!”孔雀夫人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她的脸变得苍白,眼睛也变得血红,道:“堂堂孔雀神教,你竟说任选一人当教主都行,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看来你真是活腻味了!看招!”

她大鸟般飞身而起,跃起有两层楼高,手腕翻转,“呛啷”声,拔出了腰间的绿玉寒冰剑,挺剑直刺向谢小石咽喉。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忙将双刀拿出,左手刀劈向绿玉寒冰剑,右手刀则劈向孔雀夫人面门。

孔雀夫人身在半空,猛见对方双刀同时砍出,并且方向和路线绝不相同,左边的刀在半空划出条弧线,右边的刀则像蛇似的滑行,翻出各种各样的曲线,直劈向自己面门。

她倒吸口气,暗道:“此人倒是有几招,不过用这种招数对付普通人尚可,用来对付本教主,实在是找错目标了!”

心念电转之间,她已暗提口气,手腕一抖,绿玉寒冰剑剑身发出道道白光,像围裹了层白雾,有半个指头厚,并且剑身发出阵阵“嗡嗡嗡”的响声。

绿玉寒冰剑的行进路线丝毫没有改变,还是继续前进,并且速度加快了三分,使得它的后面,竟出现了条半个胳膊长的白色影子,发出“哗”地刺破空气的声音。

谢小石点了下头,单刀是无法对付孔雀夫人这一招的,左手刀必然被破,绿玉寒冰剑攻破左手刀后,轻则划伤自己,重则直取咽喉,而右手刀虽然劈出,但是威力远远不够,不足以杀伤孔雀夫人,她可轻易躲闪或者用剑抵挡。

想到这里,谢小石右手猛地在半空翻转了下,正在前进的右手刀,在半空划个弧线,向左手刀方向前进。

这些动作都是在电光石火间完成,不过眨眼工夫,刀和剑就只有半个巴掌远了,绿玉寒冰剑,发出道道白光,直刺向谢小石的左手刀。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二十四章 返回教派(5) 孔雀夫人眼睛睁圆了,看着面前的刀,只听“呛啷”声响,如同烟花爆炸,半空中发出道道白色水波纹样的白气,四下扩散,同时刀剑相撞处,火星四溅。

“喀喇”声,谢小石脚后根的青石板碎裂了块,蛛网似的四下扩散,面积有脸盆大小。

谢小石的左手刀,像上弹了下,有半个巴掌高,刀身直抖,发出“嗡嗡”的响声,但是孔雀夫人的绿玉寒冰剑却丝毫没有动弹,还是沿着原先的路线,直往前刺,目标直指对方咽喉。

正当绿玉寒冰剑向前刺了有巴掌远的距离时,“呼”地声响,一道黑色的影子闪过,在孔雀夫人面前拉了条扇形弧线。

那道黑色的影子闪电般击向绿玉寒冰剑,“当”地声,正打在剑身上,顿时火星四溅,绿玉寒冰剑像是被车撞了下,向旁边歪去,足足歪了半个胳膊远。

“呼”地声,绿玉寒冰剑从谢小石身侧刺了过去,孔雀夫人随后也飞身而过。

她身在半空,扭头看了下方才刀剑相撞的地方,不由倒吸口气道:“速度好快!”她的话音未落,那刀飞过的地方,才闪过条残影。

谢小石连退三步,站稳脚跟,将双刀交叉放在面前,看着孔雀夫人。

孔雀夫人在半空来了招“怪蟒翻身”,连着在半空翻了几个筋斗,翻到两辆马车远的地方,落在地下,转过身来,看着谢小石。

两人相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孔雀夫人眉头皱起道:“不用杀招,怕不行了!”

话音刚落,薛若冰身子猛地抖了下,她连忙抬起头叫道:“圣教主,千万不可用孔雀神针!”

孔雀夫人抿起嘴,嘴角发出阵阵“哼哼哼”的声音,她缓缓地将绿玉寒冰剑放回剑鞘,然后提了口内力,伸手去抓腰间的顺袋。

抓了有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手缓缓从里面拉起,她的手上已多了根金色的孔雀羽毛,有半个胳膊长,浑身金色,连针头也闪着金色光芒。

薛若冰倒吸口气道:“万万不可,此招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原来,真正的孔雀神针一经发出,必有一死,如果不是对手身亡,那么发针的人必受反噬,会浑身经脉断裂而亡,所以真正的孔雀神针极少发出,不到生死关头,是不会出手的。

薛若冰眨了下半月形的眼睛,眼角已出现层水雾,转向谢小石道:“小石头,你快跑吧!别管我了!”

谢小石瞪大眼睛看着孔雀夫人,又看了看薛若冰,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跑!”

陆小翠从旁边跳起来叫道:“哎呀!你怎么能抵挡圣教主的孔雀神针?你快快跑,现在还来得及!”她双手握成拳头,在半空晃来晃去。

孔雀夫人已深吸口气,浑身内力凝聚,在她的周身,发出道道薄雾似的白光,手上的孔雀神针,则发出阵阵金光,足有巴掌长。

薛若冰倒吸口气,连忙摇头,闭上眼睛道:“圣教主不要发针!冰儿听从你的命令好了!”她转向谢小石道:“小石头,你快跑,不然会没命的!”

谢小石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怕死,我就不会来这儿。冰儿,不管怎样,我都要带你走!”

薛若冰闭上眼睛,眼角泪水珍珠似的往下落,她连连摇头:“你不懂!这招一经发出,总会有一人没命的!”

说话的同时,孔雀夫人周身的白光已笼罩了她全身,使她全身白光闪闪,像个白色光团,并且发出“劈劈叭叭”如爆竹似的响声。

陆小翠倒吸口气,连声叫道:“哎呀!太迟了!现在你想跑也跑不了了!”说着,她向后蹦了两步,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眼睛。

其它的孔雀教众,也倒吸口气,连忙向后退了两步,使得面前的场地又大了圈。

谢小石转过身来,面对着孔雀夫人,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屏息凝气,双手紧握着刀柄,微微颤抖。

他的丹田,飞速转动起来,像个旋涡,有拳头大小,甚至发出“呼呼”的风声,而他的衣服,则像鼓风机在里面吹似的鼓了起来,像个大圆球,猎猎起舞。

与此同时,他的头发则向海藻似的向上飞舞,“呼呼”直往上飘,周身则起了股白色旋风,足一人多高,围着他不停地旋转,将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距离内的灰尘、树叶吹了起来,在空中飘舞。

他双手向上缓缓抬起,两柄刀发出“丁”的声响,上面闪出道白光,随后两柄刀便被层黑雾笼罩。

黑雾翻滚着,将刀重重包裹,形成两个像篮球大小的圆圈。

谢小石提起口气,蹲成马步,双手开始向左右晃动,看起来速度很慢,像蜗牛在爬,可是的刀闪过的背后,却拉出了道道黑色残影,像帘子似的忽闪忽没。

孔雀夫人两眼突然睁开,射出道金光,仿佛利箭刺向谢小石,与此同时,她叫了声:“看招!”便双手一挥,将手中的金色神针飞掷出去。

金色的孔雀羽毛,发出“呼”地声响,直飞向天空,在它的后面,拉出条马车长的金色线条。

众孔雀教众睁大眼睛看着,只见金色的孔雀羽毛飞到空中后,发出道金光,整个羽毛都幻化在金光中,仿佛是个拳头大小的金色光团,在半空打个圆弧,直飞向谢小石。

谢小石倒吸口气,抿着嘴唇,身子向后摇了摇,闭上眼睛。

薛若冰见状,身子猛地一颤,“哇”地从嘴中喷出口鲜血,昏倒了过去。

陆小翠双手捂着眼睛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便悄悄把手指叉开,从手指缝中向外看,她只看到空中飞起道金光,接着又看到薛若冰吐血昏倒,不由蹦了起来。

她走到薛若冰身边,连忙摇着她的肩膀道:“尊者!尊者!”

薛若冰依然双目紧闭,昏迷不醒,陆小翠探她的脉搏,气若游丝,不由眉头耷拉下来,扭头看向孔雀夫人和谢小石,叫道:“你们不要打了,看看薛姑娘吧!你们不管谁出事,她都不会好受的!”

孔雀夫人站在原地,像个石雕,纹丝不动。

谢小石则马步站着,双手舞动在双刀,在半空划着圆圈,看起来似乎动作很慢,但是他的头顶却出现了个磨盘大小的黑色圆圈,不停地转动着,像个旋涡,并且不停的发出“呼呼”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二十五章 返回教派(6) 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范围内的树叶,陀螺似的旋转着,飞向了谢小石头顶那个黑色旋涡。

当树叶飞到旋涡上空半个身位远的地方时,突然发出“波”地声响,比先前更加疯狂地旋转起来,并且边转边化成了雾,四下飘去。

那道金光依旧缓慢地向谢小石头顶飞去,而他还是原地站着,除了双手不停地挥舞着双刀外,纹丝不动。

有的孔雀教众看了之后,连连摇头笑道:“笨蛋,那神针飞得那么慢,你不会闪身跑吗?”

其它的孔雀教众也是连连点头,但是教中的护法却眉头拧成了疙瘩,连连摇头,默不作声。

陆小翠瞪大眼睛看着,叫道:“神针发出,锁定目标,哪里会让你逃跑?要跑除非在神针发出之前。”

在那些普通的教众眼中,孔雀神针飞行速度很慢,比老牛也快不了多少,似乎可以从容逃跑,但是谢小石心里却清楚,自己的气机已经被牢牢锁住了,似乎有无数条金线,缠绕住了自己。

此时他是一步也不能跑,一但转身逃跑,牵引气机,孔雀神针立即发动,到那时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硬着头皮上,所以他还是原地站着,双手舞动着黑刀,迎着孔雀神针的气机,不停的劈砍着。

人们的肉眼,只是看到一个一人多高黑雾似的团原地站着,还有道巴掌大小的金光向黑团飞去,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如果屏息凝气,用神思观看,就可看见无数条金线,闪电般刺入黑雾之中,并且上下搅动着黑雾,而黑雾则不停地翻滚,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将金线不停地拉断。

金线断了又接上,接上又断了,就这么反复不停地争夺着,在争夺的同时,金光向老牛拉破车似的向谢小石头顶直飞,距离谢小石的头顶越来越近了。

谢小石顿时觉得,似乎有千斤重担压下,将他的身子向下压得矮了半个巴掌,他的额头也冒出层层汗珠,像圆球似鼓动的衣服,突然“啪”地声破裂。

衣服碎成无数片,像蝴蝶似的四下飞舞,在他周身形成个红色的团。

谢小石脚下的青砖,“喀喇、喀喇”直响,蛛网似的四下裂开,眨眼工夫就扩散了房间大小的面积,并且还在往外扩散。

众人见状,不由倒吸口气,又往后退了几步,几乎退到了场地的边缘。

谢小石体内的丹田,突然加速运转,像风车转个不停,同时拳头大小的圆球,变成了盘子大小的圆盘,变得扁平起来,并且不停地抖动,似要爆炸。

谢小石咬了咬牙,紧闭双目,将双刀挥舞得更快。

金光距离谢小石越来越近了,在距他头顶有半个人长的距离时,突然发出“嚯”地声响,尖锐嘹亮,像是雀鸣,直冲云霄,刺人耳膜。

周围的人纷纷捂住耳朵,身子向后摇了摇,但他们还是咬紧牙关,死命睁大眼睛看着。

陆小翠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瞪大双眼看着,两只手握成拳头,顶住了腮帮子,衣服竟无风向上飘起。

薛若冰躺在她身边,还是昏迷不醒,气若游丝。

谢小石还是紧闭双目,他不知道面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听到了面前传来阵“扑楞楞”翅膀扇动的声音,他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但是知道不行,便咬紧牙关,双刀猛地向翅膀扇动的声音方向劈去。

在外人看来,金光没入了黑雾之中。

人人倒吸口气,心提到了嗓子眼,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金光进入黑雾之中后,像大海中的船,上下翻滚着,而黑雾,则如同大海,波涛汹涌,不停地扑向金光,重重围裹着它,但是它也不停地将围裹自己的黑雾冲散,震得粉碎。

与此同时,谢小石身边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范围内,刮起阵阵狂风,“呼呼”叫着,直往上飞,而且谢小石脚下的青砖,还在“劈劈叭叭”响个不停,连续不断地碎裂,碎裂青砖的范围越扩越大。

地面的青砖在狂风的卷动下,跳跃起来。

它们先是贴着地面,不停的振动,像是敲鼓,接着传来“轰”地声响,如同天空响了个霹雳,碎裂的青砖直向天空冲去,像帘子样升起,在谢小石周围形成个圆筒状的碎石片。

青砖直冲向天空有十层楼高,然后像开花似的朝四下飞散。

此时谢小石衣服已经变成碎片,四下飞走,他双臂肌肉隆起,像是岩石,上面的青筋树根似的盘在肌肉上,似要挣破肌肉冲出。

巴掌大小的金光飞到距谢小石额头约半个胳膊远的地方,小鸟似的点了下头,然后“叮”的声响,像是敲了下钟,接着头向上扬起,发出“唏溜溜”声如雀鸣的声音,尖锐刺耳,直冲云霄。

众人立即捂住了耳朵,但还是睁大眼睛看着。

那道金光从中间断裂开来,接着“劈劈叭叭”裂成无数碎片,直向天空飞去,在天空中拉出条两辆马车长的金色弧线,然后四下飞散,消失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谢小石手中双刀传来“嗡嗡”两声响,直向天空飞去,它们的背后,也拉出了条两辆马车长黑色残影,呈曲线状飞向高空,足有十层楼高,边飞边发出“嗡嗡”刺破空气的声音。

谢小石双手摊开,虎口已被震裂,鲜血“滴答、滴答”直往下淌,他已汗如雨下,嘴唇发白,面无血色,但是还紧闭着双目。

他的头发依然像海藻似的向上飘动,周身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已出现了个半个胳膊深的坑。

青砖碎石四下乱飞,有的飞到空地上,有的飞到对面的屋顶上,打得屋顶“劈叭”直响,还有的甚至打到了旁观的人身上,飞到山下的也不计其数。

谢小石仰面朝天站着,双脚已陷入地面半个胳膊深,旋风围着他“呼呼”转动着。

陆小翠捂着嘴,睁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谢小石,看了足足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突然蹦起来叫道:“他的头上没有扎上孔雀神针!”

此言一出,如同半空响了个霹雳。

“什么?”

“什么?”

人们瞪大眼睛看着谢小石,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连声叫道:“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没有事?”

孔雀教护法更是握紧双拳道:“这可是真正的孔雀神针啊!我就没听说有人从它下面逃生!连龙振星那样的也不例外!这难道是真的?”

他们不敢相信,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看着。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二十六章 返回教派(7)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住了般,所有的人都站在原地,木雕似的纹丝不动。

空地边上的树木也停止了摇动,高达几层楼的大殿矗立在对面,黑色的影子拉长,没过了众人的头顶。

陆小翠捂着嘴,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牙齿“嗒嗒”直打颤,她瞪圆了丹凤眼哆哆嗦嗦道:“如果小石头没事,那教主一定有事!”

她扭头看向了孔雀夫人,众人也全扭头看向孔雀夫人。

孔雀夫人面色苍白似纸,双手下垂,耷拉着眉毛,呆呆站着,身着的黑色长袍停止了飘舞,落在地下,拖出有半辆马车长。

众人看了她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突然齐声叫道:“圣教主!”

“卟!”孔雀夫人突然嘴里喷出口血,身子晃了两晃,右手捂住心口,左手指着谢小石道:“你究竟是谁?难道是柳随风?”

谢小石仰面朝天站着,丹田内的气体变成了绿豆大小,几乎看不见,但是他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道:“传说真正的孔雀神针发出后,会从中飞出只金色的孔雀,世上没有人能看到它,因为凡是看到它的人都死了。幸好我闭上了眼睛,也没有看到它,应该可以从中逃生了吧!”

此时的孔雀夫人额头“滴答、滴答”不停地滴汗,如同断线的珍珠般,她筛糠似的抖了起来,身子直摇晃,仿佛是站立不稳,但她还是努力睁开眼睛,看着谢小石道:“说!你究竟是谁?”

谢小石愣了下,看向孔雀夫人道:“在下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人称无忧刀。”

他双手比划了下,却发现手中的双刀已飞的无影无踪了,不由摇了摇头。

陆小翠蹦起来,指着谢小石道:“圣教主,他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狗贼谢小石,如假包换!绝不是什么柳随风!”

其它的孔雀教众也面面相觑,连连摇头道:“圣教主提柳随风这个人做什么?”他们的目光全转向了孔雀夫人,满脸疑惑。

孔雀夫人低下头,沉思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突然抬起头,“哇”地喷出口血,直冲向天空。

她捂着心口,向后连退几步,踉踉跄跄,几乎跌倒,指着谢小石道:“他不是柳随风!原来行刺那天与本教主交手的不是柳随风,是你!谢小石!”

谢小石一愣,挠了挠头,低头不语。

其它的孔雀教众也是莫名其妙,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表示不解。

孔雀夫人“轰”地声,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她在地上翻了两个滚,挣扎着爬起来道:“错了!全错了!要知道那个人是你不是柳随风,本教主岂会忌惮柳随风?京师之战中,本教主就不会缩手缩脚了!”

“哈哈哈!”她仰面朝天发出阵凄厉的声音,道:“原来本教主真正忌惮的高手,早就成了我们的阶下囚,早知如此,我们何苦那样?”

她的眼角滴下滴豆粒似的泪珠,向后退了两步,还是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接着,她身上传来阵“劈劈叭叭”的响动,全身筋脉寸寸断裂,双手腕脉搏处和双肩的穴道,好像被刀划开了口子,“呼”地喷出股血柱,冲向天空有半个人高。

她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两眼依旧睁得圆圆的,看着天空,纹丝不动。

众人倒吸口气,愣了有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方才大叫道:“教主!教主!”他们飞步向前,围住了孔雀夫人。

他们围成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圈,双手下垂,呆呆看着,孔雀夫人在圆圈的中心,满嘴是血,头发散乱,已气绝而亡。

陆小翠身子猛地震了下,她连滚带爬跑到孔雀夫人身边,蹲下来,看着她,摇着她的肩头连声呼唤:“教主!教主!”

但是良久也没有动静。

她抬起头来,环顾了下四周,泪水从眼角流出,道:“教主去世了!”

众人全低下了头。

谢小石浑身酸麻,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似的,棉花似的站着,只是咬着牙挺立着,不然非倒地不可,即便如此,他身子也微微颤抖,似乎随时有倒地的可能。

他尝试着抬了下胳膊,却纹丝不动,一点劲也提不起来,他只好摇了摇头,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

此时若有人上前动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成功击杀他,但是众孔雀教众全围在孔雀夫人身边,默默站着,低着头纹丝不动,谁也没有注意他。

过了足足半盏茶的工夫,陆小翠才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众孔雀教众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目光全转向了被点中穴道的薛若冰。

有名孔雀教护法道:“教主之前是要把教主之位传给尊者,如今她现在去世了,我们就拥立薛尊者为孔雀教新任教主,然后为老教主办理后事!”

众孔雀教众连连点头道:“对!对!”

薛若冰幽幽醒来,看见面前的情形,她咬了咬牙,挣扎着站了起来,站起身时,还直摇晃,好像随时要倒地。

她捂着心口向前走了两步道:“教主去世,在下心中难过,不过这新任教主之位,在下无论如何也不会当的,还是请你们另选高明。”

说着,她步履蹒跚地向谢小石走去,每走几步就要喘口气。

从大殿到空地中心,不过半个足球场长短的路,她走了小半盏茶工夫才走到。

此时谢小石还是如木雕似的站着,但是他额头的汗水一直不停地“滴答、滴答”往下掉,汗水滴到地上,好像是倒了杯水。

谢小石直到现在,还是提不起气,半步也挪动不了,但是他眼看着薛若冰向自己走来,不由愣住了。

薛若冰直走到他身边,喘了两口气,扶起他的胳膊,转向众人道:“我决定与小石头离开这儿,去过平静的生活,永远也不过问江湖中的事!”

她抬起头来,半月形的眼睛闪出道道白光。

孔雀教众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他们互相看着,连连摇头。

谢小石吐了口气,张开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话道:“冰儿,你当真愿与我离开?”

薛若冰脸上飞出朵红云,点了点头道:“事已至此,当然如此。”说着,她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二十七章 回到京师(1) 谢小石不由抬起头,看着天空,闭上眼睛道:“真是太好了!但是冰儿,如果跟着我,可没有什么荣华富贵的生活,你太受委屈了!”

薛若冰连连摇头道:“我不看重什么荣华富贵,只要能过上安静平稳的生活,心愿已足。”

随后她转向孔雀教众道:“众位兄弟,我薛若冰宣布,从今日起,脱离本教,从此归隐江湖。至于教主的后事,在下已不适合主持,还是由你们推举适合的人去主持。在下告辞了!”

众孔雀教众大吃一惊,连忙道:“尊者,您若离开,我们神教就无人了!”

他们向前走了两步,挽留薛若冰。

陆小翠更是蹦起半人多高,三步并两步走到薛若冰身边,丹凤眼圆睁,指着她道:“冰儿!尊者!你真是脑子有问题!跟着这个姓谢的有什么好?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你要知道,他现在还是俘虏!守在那个俘虏皇帝身边,一辈子没有前途!还是当教主好!”

她双手叉在腰间,脖子向前伸出,活像斗鸡,唾沫星子也喷出两三步远。

薛若冰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扭头看了看谢小石,然后转向陆小翠道:“小翠,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我和小石头就要走了,至于你说的什么当教主好嘛——”

她扭头看向孔雀夫人,目光黯淡下来。

“呃!”陆小翠喉咙里像顶了块石头,也扭头看了眼已气绝身亡的孔雀夫人,不由浑身一激伶,半晌说不出话来。

薛若冰扶着谢小石的胳膊,说道:“小石头,你现在能动弹吗?”

谢小石深吸口气,丹田内力提了两下,还是提不上劲,“不过——”他说道:“走几步还是没有问题。”

薛若冰点了点头道:“那我们便走吧!”

她扶着谢小石的胳膊,转身向山下走去。

山顶的空地上,点满了灯笼火把,将山顶照得亮如白昼,在空地的中间,有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坑,青砖碎裂,向四下飞散,有半个胳膊深,空地上铺满了碎石。

谢小石的双刀,在天空飞了几十层楼高后,落到了距他几辆马车远的地方,分两边躺着。

薛若冰走了两步,扭头看了看他的双刀,嘴角向上翘起道:“小石头,你的双刀。”

“双刀?”谢小石愣了愣,站住脚步,回头看了眼那两把牛腿胫骨状的黑刀,摇了摇头道:“我就要退出江湖了,双刀对我来说已不重要了。就放在那儿吧。”

薛若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你现在还是俘虏,要时刻守在皇帝身边,双刀留着还是有用的!”

说着,她转过身来,向双刀跑去。

她弯腰捡起双刀,转到谢小石身边,将双刀递到他面前,道:“拿着吧!”

谢小石挠了挠头,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这刀还可以用来砍柴的!”他将双刀别到了腰间。

两人继续向前走,陆小翠眉毛向上一挑,飞身向殿后走去,像刮了阵风,不到几次喘息的工夫,她就从里面拿出套红色的锦袍,飞步跑到谢小石和薛若冰身边。

她双手捧着锦袍,递到谢小石面前道:“你的衣服没了,换身新的吧。”

谢小石低头看了眼红色锦袍,同自己原先穿的式样、工料一模一样,不由愣了下。

陆小翠看了眼薛若冰,冲她努了下嘴,撇着嘴道:“有尊者在,你就不用担心了。”

薛若冰低下头,脸红到了耳后根。

谢小石和薛若冰走下了山,众孔雀教众站在山顶上,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方回过神来,纷纷道:“护法,现在我们怎么办?”

众护法看着孔雀夫人道:“先把教主的后事办了再说罢!”

陆小翠眉毛拧成疙瘩,道:“教主死了,尊者走了,还有多位护法先后阵亡,现在我们教算是人单势孤,再也无法完成教主生前的宏图伟业了!”

她背着手,原地走了两圈,回过头看了眼孔雀夫人,眼角不由滴下几滴晶莹的泪珠。

众孔雀教众全都低下了头,默不作声,整个山顶虽大,但却静寂无声。

谢小石和薛若冰步履蹒跚地向山下走去,他们每走几步就要歇息阵,从山顶到半山腰,足足走了几柱香时间。

他们来到半山腰的那栋青石大厅前停住了,这里空空无人,周围都是树木,黑影重重,只有大厅前挂着几盏大红的灯笼,迎风摇曳着,将青石大厅前照亮。

薛若冰回过头来,看了看山顶,那里还是灯火通明,只是无人跑动和叫喊,她眨了眨眼睛,低下头,眼睛湿润了。

谢小石的内力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似的,他连提了几口气,都提不上来,不由连连摇头苦笑道:“嗨,冰儿,直到现在,孔雀神针压在我头上的那股劲还没有过去。”

薛若冰扭过头看着他,眼睛眯起,嘴角微微向上一撇道:“你能从中逃生就不错了,起码也要休息两三天,才能缓过劲来。”

她抬起头,凝思道:“当初教主发出枚神针击杀龙振星时,她这个发针者,足足歇息了三天,才恢复过来,何况别人?”

谢小石低下头,连连摇头。

薛若冰又道:“我被教主点中穴道,功力全被压制,现在也形同废人,须到明天早上,穴道解开,才能恢复原状。不如我们权且在这歇息一阵,到天亮了,在下山如何?”

谢小石听了头皮发炸,连连摇头道:“不行,爬也也爬下山,在这里是片刻也耽搁不得!”他还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薛若冰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你放心,现在我们虽然虚弱,但是他们不会来围攻我们的。”

谢小石一激伶,不由暗想,“冰儿竟知道我想些什么。”

话虽如此,他还是拨郎鼓似的摇头。

薛若冰摇了摇头,扶着他,继续向山下走,这回他们走的速度快了许多。

走到山脚下,这里周围黑沉沉的,全是树木、山石,附近也没有人走动,只听到远处山林中传来阵阵动物的吼叫声。

谢小石晃了晃胳膊,现在他除了提不上内力外,已和常人无异,可以四处跑动了,他不由脸上泛出红光。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二十八章 回到京师(2) 谢小石来回走了几圈,感到状态提升,便指着对面的座高山道:“翻过那座山,就到了我来的地方了!”

薛若冰回头看了看孔雀教所在的山岭,又扭头看看谢小石指的方向,不由笑道:“小石头,你走了个弯路,多翻了两座山,其实——”她指着东边偏北的方向道:“我们从这里,可以直接穿过荒漠,就可到地方了。”

谢小石左右看看,这里山脉高耸,四周全是蜿蜒起伏的山岭,只有薛若冰指的方向,是片荒漠。

他来时虽然穿过这片荒漠,但是具体方向没找准,找偏了些,多翻了几座山岭,他不由挠了挠后脑勺,咧开嘴笑道:“冰儿,由你带路,我们就可快点到地方了。”

薛若冰点了点头,又看看周身,不由眉头皱起,她来回转了几圈,又来到棵大杨树跟前,从袖口拿出柄黑色匕首,将这棵杨树周边的段小树枝削下,剪去枝叶,变成了根近一人高的木棍。

她拿着木棍走到谢小石身边,扎了几下地面,嘴巴向上微微翘起,微笑道:“有它就方便多了!”

然后她又四下看着,看到前面一箭地远的地方,流淌着条小河,她便将杨树枝交到谢小石手上,走到那条河边。

河水清澈,上面结了层薄冰,水在冰下哗哗地流淌着,河水约有两辆马车宽。

薛若冰弯下腰,从腰间顺袋拿出个巴掌大小的羊皮水袋,迎风晃了下,羊皮水袋展开变成脸盆大小,薄如牛皮纸,但坚韧无比。

她敲开冰盖,将羊皮水袋灌满了水,然后关上塞子子,晃了两晃,站起身来,返回到谢小石身边,笑道:“有它,我们就可顺利穿过那个荒漠了。”

谢小石倒吸口气,双手拄着杨树枝,看着薛若冰道:“冰儿,你想得真周到。”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荒漠,眉头拧成了疙瘩,自己来时,可什么都没有带,不过幸好有“照夜白”飞速穿过荒漠,他也没有损耗什么体力,便到了孔雀教总部。

如今要返回了,“照夜白”早已自行回去了,自己和薛若冰要徒步穿过这几百里的荒漠,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他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这一天一夜下来,他是粒米未进,只在山后的空见大师那儿喝了碗茶,现在感到腿脚酸软,头也发昏。

他咧开嘴像黄瓜,看了看薛若冰,苦笑道:“冰儿一跟上我,就要吃苦,可我竟无能为力。”

他的眉毛耷拉下来,脸像苦瓜。

薛若冰连忙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道:“快别说这些。这算什么呀,我行军打仗的时候,比这更苦更累的事都有,而且还时时冒着生命危险!”

谢小石闭上了嘴,凝视着前方,约思考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突然重重地点了下头,握紧拳头道:“好!就这样了!”

他双手拄着杨树枝向荒漠走去。

薛若冰眼睛眯成条线儿,捧着羊皮水袋,紧跟在后面。

在漫无边际的荒漠上,出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过辆马车远,平整的黄沙上,留下了串串脚印,弯弯曲曲。

直到天边出现了鱼肚白,谢小石方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薛若冰道:“冰儿,你还能支持吗?”

薛若冰微微一笑道:“教主点在我身上的穴位,已经化解了大半,内力正在缓缓释放,现在比之前状态更好了!”说着,她半月形的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像月牙儿。

谢小石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启明星,闭上了眼睛,眼角淌下滴豆大的泪珠,自语道:“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他的内力直到现在为止,还是被牢牢压制住,丝毫也提不上来,不过体力已完全恢复了,他点了点头,又大踏步地向前走。

天边出现一抹红霞,接着太阳跃出了地平线,整个荒漠被铺上了层金色,亮堂堂的。

这片荒漠高低起伏不平,没有一棵树木,也没有人影走动,只有风“呼呼”地吹着。

薛若冰拿着水袋,向上跑了两步,道:“小石头,现在渴了吧?喝点水再走吧!”说着,她把水袋递到谢小石面前。

谢小石进荒漠前,已在河边灌满一肚子的水,现在丝毫也不口渴,只是肚子“咕咕”直叫,人也有些酸软,他咬了咬嘴巴,暗想:“要是能有些吃的就好了!”

薛若冰看了看他,收回水袋,拍了下脑袋道:“嗨!出来时太慌张,匆忙,也没带吃的,这下可不好办了!”

她扭头看看四周,也没有动物跑动,不由连连摇头。

薛若冰看着面前的黄沙,低头凝思起来:“这几百里荒漠,最少要走两天,而且是在吃喝供应充足的情况下。如今只有水,没有食物——”

她的眉头不由拧成了疙瘩,自己毅然决然离开孔雀教,当然不会带任何东西,撒手就走,没想到如今却碰上了大问题。

她的嘴唇咬了又咬,连连摇头,道:“小石头,你真不该来这儿,是我拖累了你。”

谢小石连忙摇头笑道:“这是什么话?没有的事!俺小石头,三天不吃不喝地赶路,也没有问题!只管走!”他向前走了两步,又扭头看向薛若冰道:“倒是冰儿你,令人担心,我——”

他话未说完,薛若冰连忙捂住他的嘴道:“我就不用担心了!现在我的内力已经大半恢复了!”

说着,她银钩样的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

她半月样的眼睛又向四周扫视了圈,叹口气道:“要是能有只猎物打就好了!”

“哈哈!”谢小石仰面朝天笑了几声,又拄着杨树枝向前走,脚步加快了三分。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荒漠也变得亮白了许多。

此时是寒冬腊月,中午荒漠并不炎热,两人走在上面,反倒比天蒙蒙亮时的情景好多了,他们便加快了脚步向前走。

他们从后半夜起,不停地走,直走到日头偏西时,也没有停下来。

谢小石扭头看了眼薛若冰,见她的鼻子、脸已冻得通红,不由心跳了下,连连摇头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吃这种苦了!”

薛若冰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低着头,继续走路。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二十九章 回到京师(3) 京师朝堂之上,景泰帝大会文武,大殿下的文武百官乌压压成片,几乎站满了整个大殿,他们都双手下垂,低着头,默不作声。

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之后,景泰帝向下看了眼,道:“诸位爱卿,最近可有什么事啊?”

众文武百官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

景泰帝长出口气,坐在金龙椅上,身子向后仰了仰,笑道:“没事就好。眼看年关将近,朕的皇子即将诞下,尔等——”

他话音未落,有名卧蚕眉的文官,耷拉着眉毛走了出来,他双手揣在袖筒内道:“启奏陛下,也先又派来了使者,与我大明和谈,他在京师已等了三天——”

话未说完,大殿顿时“轰”地声响开了,像开水似的沸腾起来。

众文武纷纷道:“理他作甚?这种事也要向陛下汇报?”

“让他呆着!”

众文武议论纷纷,眉飞色舞,翘起了大指。

景泰帝脸沉了下来,道:“你且退下,朕知道了!”

那名文官向上躬了下身,便退回原处,呆呆站着。

于谦愣了下,道:“陛下,这是大事,何故不理?”

景泰帝撩起左眼皮,看了眼他,嘴巴向上撇了撇道:“同他有什么好和谈的?他若不来,正合朕意,他若兴兵来犯,我们就坚壁清野,深沟高垒把他挡在大明之外。不谈!”他摆了几下手。

“不谈!”众文武也是上前连连摆手。

于谦呆了呆,倒吸口气,退了下去,也是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道:“陛下英明!这也先,我们迟早是要讨伐他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练兵备战!”

他上前走了几步,冲上拱了拱手,道:“为臣苦思良久,觉得破敌不难,只是尚须对大明军制做些改进。”

他抬起头,转向众文武,双手向两边摊开道:“原先的大明军制,经过土木堡之变,被证明不利于我大明军作战,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上下都是糊里糊涂,指挥不灵,故而吃亏。因此——”

他退后两步,转向景泰帝道:“为臣建议,应将士兵交由将领带领,由他们自行练兵,这样就可带出只能征惯战的队伍,就可以不惧也先的骑兵了!”

此言一出,大殿顿时沉寂下来,空气像是凝固了般,鸦雀无声。

景泰帝愣了愣,睁圆了眼睛看着阶下的文武。

众文武后退两步,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站在原地木雕似的纹丝不动。

过了半盏茶工夫,景泰帝方对下道:“诸位爱卿以为柳大将军的建议如何?”

众文武还是双手揣在袖筒内,低着头,默不作声。

柳随风眉毛倒竖,两眼圆睁,厉声道:“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诸位文武为何无动于衷?”“滋滋滋”他牙齿直咬,似乎要咬出血来。

礼部尚书孙有礼眨了几下绿豆眼,上前冲景泰帝弯腰道:“启奏陛下,这于礼不合。大明军制,乃先祖亲手所定,岂可轻易废除?”

众文武频频点头:“是呀!是呀!”

柳随风跺了下脚道:“大明太祖,他也不知未来会出现土木堡之变,他若知道,绝不会定下这种军制!”他眼睛凸出,似要睁裂眼眶,看着众人。

众文武愣了下,互相看看,接着又咬着耳朵,叽叽咕咕说了阵,然后转向柳随风,撇了撇嘴,甩了下袖子道:“太祖制定这种军制,深谋远虑,不是柳黄门这种人能够理解的。”

说完,他们把头往脖领里缩了缩,拨郎鼓似的摇头。

景泰帝沉声道:“对于柳大将军的建议,众位爱卿是支持还是不支持?”

满朝文武,几乎全部都摇头。

景泰帝倒吸口气,站起身来,看着阶下,足足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见他们还是站着摇头,不由跺了下脚,长叹声,又坐倒在金龙椅上,右手扶着额头,唉声叹气。

柳随风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上前道:“难道你们宁可要前线打败仗,也不肯废除这种明显不适宜的军制?”

户部尚书胡大用连忙摆手道:“柳将军言重了,谁希望前线打败仗?这次败仗,和什么军制无关,完全是王振胡作非为,一手造成的。”

众文武连声道:“对!对!这次败仗,王振是罪魁祸首!”

又有人道:“柳将军口口声声说军制不妥,那么我且问你,同样的军制,为什么在于大人的指挥下,就能击退也先精骑,保卫京师?”

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在这种军制下打胜仗更好!”

他们顿时脸泛红光,齐翘起了大指,然后转向景泰帝道:“陛下,万万不可修改祖制!”

景泰帝双手抱着头,脸变成了苦瓜。

他看了看阶下,最后目光落在于谦身上,便道:“于大人,您说几句吧!”

众文武的目光也全落到于谦身上,柳随风也睁大眼睛看着于谦,上前走了两步,抬起手连声道:“于大人请说,您的见解高明,您说本将军说得有没有道理?”

于谦低头沉思片刻,走出队列,冲景泰帝弯腰拱手道:“启禀陛下,柳将军所说,有一定的道理。”

“呼”柳随风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泛出红光,微微点了点头。

“这!这!”众文武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们指着于谦道:“于大人,您怎么能同意柳黄门的意见?”

大殿内顿时像开水锅似的,“嗡嗡”响了起来。

“但是——”于谦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贸然执行柳将军的建议,还是太仓促了些。老臣以为,这事还须慢慢来,待时机成熟后,自然水到渠成。”

“哦!”景泰帝点了点头,坐在金龙椅上,变得安闲起来。

众文武先是愣了下,而后连忙拍手叫道:“好!于大人说得好!这事慢慢来,以后再说!”

众人是满面红光,兴高采烈。

柳随风跺了下脚,咬着牙道:“真是一派胡言!对也先进行新的讨伐,就在这几年之内完成,哪里能慢慢来?那还不拖延时间,贻误战机?”

他转向景泰帝,双手抱拳道:“陛下,这事万万拖不得,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三十章 回到京师(4) 景泰帝倒吸口气,回顾了下群臣,然后低下头,默不作声。

柳随风急的脸红脖子粗,连声道:“陛下,万万不可错过时机,快快下令吧!”

众文武百官则齐声道:“陛下,此事极大,不可仓促下令,还是充分商讨后再作议定!”

景泰帝看了看柳随风,又看了看众文武,沉思片刻道:“这事容朕深思几日。退朝!”说完,他站起身来,向殿外走去,身后跟着队红衣太监,皆垂手而立。

众文武百官互相看看,也甩了下袖子,退出大殿。

众人纷纷退出后,偌大的大殿内,只剩下柳随风一人,孤零零站着,大殿显得很空旷,冷风吹得帘帐微微晃动,柳随风则浑身发抖,嘴唇青紫,眼睛都快要把眼眶崩裂了。

他站了有柱香的时间,猛地甩了下袖子,转身向殿外走去,每走一步都卷起股旋风,将他的衣服吹得直往上飘。

他走出大殿,站在殿门口,仰面朝天看着天空,突然张开大嘴,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站在殿外的太监,纷纷捂住了耳朵。

然后柳随风捂着心口,脚步踉跄地向前走,走出了皇宫。

回到柳府后,他径直来到大厅内,挥手叫道:“拿酒来!”然后歪到在大厅正中的椅子上,眼睛直直盯着地面,似要射出道道利箭。

东方雪和柳金燕见状,纷纷走上前来。

柳金燕道:“二哥,你怎么了?现在你已经是朝廷的大将军,还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柳随风“啪”地拍了下身边的桌子,眼睛瞪得溜圆,扬起头道:“那些迂腐之辈,浑然不知天下大事,要照他们那么做,非耽误大事不可!”

柳金燕满脸疑惑,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随风便将朝堂上发生的事,给她们说了,最后猛地站起身道:“吾之建议,那些庸碌无为之辈置之不理还则罢了,可是那些有见识、有能力甚至还有可能在将来的战场上担当重任的人,居然也一齐反对,实在令我咽不下气!”

说着,他拿起个茶碗,将桌子敲得“咣咣咣”直响。

柳金燕倒吸口气,连退两步道:“那些人,不识好人心,二哥甭理他们!”

东方雪上前步道:“不如我们急流勇退吧!毕竟朝堂之上的事,不是我们江湖中人所能理解的。”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回到江湖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事了。”她转过身来,手拈着从耳边垂下的络青丝,看着外面,不由脸泛出红光。

“急流勇退!”柳随风脸胀得紫红,头发直往上飘,厉声道:“说得轻巧!现在我好不容易才成为大将军,正要大干一场,怎么能退?”

他几步走到门口,转过身面对她们道:“现在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有许多陈旧过时的东西没有改变,这个时候你们竟然叫我退?”

他转过身来,面朝外面,手扶着门框,头摇得像拨郎鼓。

东方雪和柳金燕互相看看,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正在这时,有名柳家庄家丁上前拱手道:“启禀少庄主,那个飘影教的玉空道长求见!”

“嗯?”柳随风眉毛拧起,“他来见我做什么?不见!”他挥了挥手,转过身去。

那名柳家庄庄丁正要退下,门外突然传来阵“哈哈哈”如夜枭似的声音,一名道士飘然而入。

他年约六七十岁,面如枯柴,身着灰布道袍,背上背着松纹古剑,手里拿着柄雪白的拂尘,足蹬芒鞋,晃晃悠悠走了进来,正是玉空道长。

柳随风眉毛立起,厉声道:“妖道!谁叫你进来的?还不快快滚出柳府?”

“哗啦”声,从两旁跳出十余名柳家庄庄丁,个个虎背熊腰,身着劲装,拳头捏得像油钵,在玉空道长面前晃来晃去,并且绷着脸,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玉空道长抖了下拂尘,仿佛没有看见那些庄丁似的,冲柳随风施了个礼道:“柳大将军,贫道稽首了。”

柳随风甩了下袖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二话不说。

那些庄丁拥上,将玉空道长团团围在中间,道:“道长,不是我们不客气,而是少庄主有令,不得不请道长离开,还望道长见谅!”

说着,他们七手八脚,将玉空道长往外推。

玉空道长向外退了两步,“哈哈”大笑道:“听说柳大将军雄心勃勃,要干大事,贫道特来拜访,孰料半句话没说,就把贫道往外撵。看来柳大将军并不是真正干大事的人,贫道告辞了!”

柳随风歪着头,撇着嘴,依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玉空道长叹口气,转过身来,迈开大步就要往外走。

东方雪突然眉头拧起,上前步道:“且慢!”她转过身,冲柳随风道:“相公,玉空道长虽然品行不端,可是好歹也是江湖上的顶级高手,我们听他说几句话又有何妨?”

柳金燕也上前道:“对!他若说得不好,我们再撵走他不迟!”她的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

柳随风倒吸口气,略微沉吟片刻,点点头,道:“也好!请他进来!”说完,甩了下袖子,进了大厅,径直走到中间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东方雪和柳金燕则走到他身边,分左右两边站立。

众柳家庄庄丁松开手,退了下去。

玉空道长整整衣冠,昂首挺胸迈步进入大厅。

大厅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左边是排一人多高的屏风,右边摆着几个一人多高的红色细耳花瓶,正中间有张紫檀木的八仙桌,后面并排放着两张太师椅,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摆设了。

柳随风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纹丝不动,也不开口说话。

东方雪和柳金燕也是笔直站着,凝视着前方。

玉空道长进入大厅后,看看左右,冲柳随风拱了拱手,笑道:“柳大将军,贫道专程赶来,何不请贫道就坐?”

柳金燕两眼瞪得溜圆,上前步道:“有话快说,何必磨磨蹭蹭?”

柳随风点了下头,道:“道长有话请直说,柳某事务繁忙,恕无法周到接待了!”

玉空道长点了下头,在大厅内走了两步,将拂尘抖了两下,道:“贫道听闻,柳大将军今日在朝堂上慷慨陈词,痛陈朝廷利弊,锐意进取,可有此事?”

柳随风眼睛“呼”地亮了起来,连忙站起身道:“对!对!正有此事!”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三十一章 回到京师(5) 玉空道长捋着胡须,呵呵一笑道:“贫道对柳大侠的深刻见解,极为佩服,特意赶来表示支持!”

柳随风倒吸口气,倒退两步,上下打量了下玉空道长,暗自道:“怎么支持我的竟然是他?”他打了个激伶,拨郎鼓似的摇了摇头,道:“这绝不可能!本将军为国为民深思熟虑,一个魔教护法跑来凑什么热闹?”

想到这里,他摆了摆手,道:“道长客气了!柳某对道长的支持深表感谢。只是我们非是同路人,双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道长还是请回吧!”

说完,他冲玉空道长拱了拱手。

玉空道长眯起眼睛,手拈山羊胡须,“嘿嘿”笑道:“柳大将军若成大事,自当广揽天下英才,方能有所成就。贫道听闻柳大将军的深刻见解一经提出,便引起满朝文武反对,可知柳大将军收揽的英雄豪杰还是很少,不然怎么会出现那种情况?”

“若要收揽天下英才——”玉空道长扬起头,原地走了两圈,斜眼瞥了下柳随风道:“只有摒弃所谓的门户之见,将天下英才尽收于门下,这样柳大将军治国理政的方略才能得以顺利实施!否则今日朝堂的情形,便是明证!”

玉空道长说完,向后退了两步,斜着眼看着柳随风,嘴角挂出丝冷笑。

“嘶——”柳随风倒吸口气,低下头,深思起来。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的脸色恢复了平静,眼睛睁大,“啪”地拍了下手道:“好!道长说得有理!”

柳金燕歪着脑袋看了看玉空道长,又看了看柳随风,见他这么说,也鸡啄米似的点头道:“道长说得好!就这么办!”

东方雪眉头皱起,道:“这简直是要把柳将军往火坑里推,不行——”

她刚抬起头,想要说上两句,柳随风狠狠地甩了下袖子道:“就这么定了!”随后他斜眼瞥了下东方雪,连连摇头道:“妇人之见!你光想什么急流勇退,可曾想过天下大事?”

他连跺了几下脚,在大厅内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然后猛地抬起头,两眼圆睁道:“就是你们这些人,退退缩缩,以至于大事老是干不成!我决定了,就这么干!”

他的两眼射出道道白光,直飞出去。

玉空道长把巴掌拍得炒豆似的响,连声道:“柳大将军果然非同凡响,不是平常之辈可比拟!贫道是真心佩服!”说着,他冲柳随风弯了下腰,行了个礼,然后道:“贫道不才,愿助柳大将军一臂之力,只要柳大将军一声召唤,贫道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柳随风倒吸口气,眼睛亮了起来,连忙走上几步,走到玉空道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眼睛不由红了,哽咽道:“本将军初提这个建议时,是满怀信心,自料天下众人经土木堡之败后,会醒悟过来,全力支持本将军。

不料竟引起满朝文武反对,不但如此,连陛下都犹豫不决!”

他握紧了拳头,抬起头,额头青筋直跳,然后呼出口气,平息了下情绪道:“没想到,最后竟是道长全力支持本将军,令本将军始料不及。”

他退后两步,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在下方才对道长如此无礼,还望道长不要见怪!在下这就向道长赔礼了!”他冲玉空道长连鞠两个躬。

玉空道长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摆了摆手道:“柳将军说得哪里话来?那点些须小事,贫道早不放在心里!贫道心里所想,全是柳大将军的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啊!”

他摊开双手,晃了两晃,看看左右道:“正因为如此,贫道才特意赶来!”

众柳家庄庄丁听了,鼻子都红了,低下头,抽泣个不停,“少庄主的神机妙策,咱就没人理解呢?”

柳金燕也是眼泪“哗哗”直流,站在旁边,鸡啄米似的点头。

东方雪连连摇头,“柳大将军保卫京师立了大功,正当乘此机会抽身而退——”

“住口!”柳随风脸红脖子粗,向旁边连走两步,冲她甩了下手道:“以后休提后退之类的话,否则休怪本将军发怒!”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头发也向上飘了起来。

东方雪倒吸口气,连退两步,想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不由低下头,面红耳赤。

柳金燕上前冲她道:“二嫂,如今二哥正是声势冲天,要雪土木堡之耻,千载扬名,你就不要拖他的后腿了!”

柳随风长出口气,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东方雪眼中噙满了泪水,她点了点头,转身向后院走去。

柳随风撇了撇嘴,又转向玉空道长道:“道长支持,柳某深表感谢,来来来,摆下酒宴,柳某与道长痛饮数杯如何?”

玉空道长连连摆手道:“贫道不胜酒力——”

他话未说完,柳随风已经毫不客气地招呼人在大厅摆下酒席,再三请玉空道长落座。

鸡鸭鱼肉摆满了桌子,除此之外,还有笋子、豆干、海带等一干素食,边上放着一坛上等的花雕酒。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连忙道:“柳大将军客气了,何必如此忙碌,实在是折煞贫道了!”他是连连稽首。

柳随风摆了下手,笑道:“道长不用客气,柳某请道长,也是想听听道长究竟对在下的治国之策有何见解?还望道长剖析一二。”说着,他冲玉空道长连连弯腰拱手。

柳金燕站在旁边,也是连连点头道:“对呀!道长光说支持二哥,但是为什么要支持呢?我也很想听听!”

她坐了桌子边,双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老脸一红,倒吸口气,干咳了两声,笑道:“贫道是深慕柳大将军高义,特来支持——”

“坐坐——”柳随风请玉空道长坐在椅子上,然后亲自给他斟了杯酒,放在他面前,满脸笑容。

玉空道长脸拉长似驴,三角眼骨碌碌直转,手拈着胡须,沉思片刻道:“柳大将军的见解,正是切中要害!想大明军制,自洪武大帝以来,便是兵将分离,互不通气,久而久之,便疏远了。”

“而柳大将军大笔一挥!”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了起来,“让将领自主带兵,这样必能带出只能征惯战的队伍!”

他手拈胡须,斜眼瞥了下柳随风。

柳随风顿时红光满面,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本将军正是这么想的!”

玉空道长拍了下桌子,端起酒杯,抿了口酒道:“贫道对此是极为赞同!”

柳随风扬眉吐气,道:“难得有人赞同本将军。只是本将军不理解了,为什么这么好的计策,满朝文武都反对?”

玉空道长道:“那是因为将军权力还不够大,地位还不够高!若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用手指指了指天空,“那必然是全天下的人都赞成的!”

“啪!”柳随风拍起手来,红光满面。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三十二章 回到京师(6)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了条线,脸上绽开了朵花,斜眼瞥了下柳随风,站起来冲他弯腰拱了下手道:“贫道先在这里恭贺柳大将军的宏图大业顺利完成!”

柳随风满面红光,头顶直冒青气,连连摆手道:“道长过奖了!”

柳金燕也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笑开了花。

众柳家庄庄丁更是站得笔直,昂首挺胸,直视前方,虎虎生风。

柳随风喝了口酒,打个饱嗝,道:“现在柳某人单势孤,道长如此夸奖,实在令柳某汗颜!”

他话音未落,玉空道长连忙上前两步,冲他弯腰道:“贫道此来,并非空口说白话,贫道有一计,可令柳大将军瞬时声势大涨!”

“哦?”柳随风眉毛挑了起来,打个激伶,耳朵竖起来像兔子,连忙道:“道长快快请讲!”

玉空道长凑到他耳边,叽叽咕咕道:“此次虽然我军土木堡大败,但是依然诞生出令人景仰的英雄豪杰!别的不说,单龙振星便是头一号!他英勇战死疆场,太上皇和皇上都是极为赞赏,封他为侯爵!”

柳随风一愣,“龙将军固然令人钦佩,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玉空道长撇了撇嘴,嘴角露出丝冷笑,道:“龙将军去世后,他们龙家庄便势单力孤了。如今只有一个女儿,名唤龙紫云的,至今未嫁,圣上封为郡主,将来若是出嫁,必定是个一品诰命夫人!”

柳随风还是连连摇头,表示不解。

玉空道长“嘿嘿”一笑,道:“柳大将军功高盖世,圣上封为护国大将军,与龙将军之女龙紫云,正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双!”

他伸出两个指头勾了勾,接着道:“若柳大将军能顺利迎娶龙紫云,则于公于私两大便利,天下人必将更加景仰柳大将军。请柳大将军细细思量。”

说着,他又冲柳随风弯腰拱了下手。

“嘶——”柳随风倒吸口气,手指不由松开,“啪”地声,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柳金燕先是满面红光,听到这里,不由连连摇头道:“道长搞错了。二哥已经有了夫人,怎么能再迎娶龙紫云?”

“哦——”玉空道长沉下脸,拉得老长,活像驴脸,他甩了下袖子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同意不同意,请柳大将军自己掂量。只是贫道提醒柳大将军,给龙姑娘提亲者踩破了门槛,若拖延迟误,她便成了别人的夫人,白白便宜了别人!”

“告辞!”玉空道长冲柳随风拱拱手,甩了下袖子,大踏步向外走去,走起路来如踩在云端,衣袖飘飘,仙风道骨。

众柳家庄庄丁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高人!”

“啊?”柳随风浑身一哆嗦,“扑通”声倒坐在太师椅上,额头冒出层层汗珠,他抬起手,哆哆嗦嗦道:“道、道长留步!”

“哼哼哼!”玉空道长嘴角发出阵阵冷笑,眼中射出道道金光,头也不会,甩开大步,扬长而去。

柳金燕歪着头,看着玉空道长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了,方打个激伶,转向柳随风道:“二哥,甭听他的!这个老道士开头看起来还好,谁知竟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他难道不知道二哥已经成家?”

“哦!”柳随风点了点头,但是额头的冷汗还是直往下冒,手抬起来,颤颤抖抖,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他抓起身边的酒坛,仰起头,对着酒坛,喝了口酒,然后抹抹嘴巴,站起身,背着手在大厅内走来走去,边走边不停地唉声叹气。

柳金燕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冲玉空道长去的方向吐了下舌头,道:“哼!这个老道士真不是好人!走了好!”她转向柳随风道:“二哥,以后再不和他来往了!”

柳随风低着头,在大厅内转来转去,不停叹气,像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连连摇头。

他走了几圈,猛地停下,抬起头道:“若不是王振和谢贼作乱,使本人受上任圣上冷落,窘迫之下仓促成亲,不然我定是全心全力为朝廷分忧,哪里有空成亲,又哪里有今天的困局?”

柳金燕瞪大眼睛看着他,眨巴了几下丹凤眼,道:“二哥,既然已经成家,就再别想别人了!至于二哥的宏图大业,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

她拨郎鼓似的摇头,坚决不同意柳随风向龙紫云提亲。

“唉!”柳随风长叹声,跺了下脚道:“白白错过了个大好机会!”

东方雪走到后院,已是满眼泪水,她左顾右盼道:“将军听信妖道胡言乱语,必定有灾难!我该怎么办?”她向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转了几圈之后,她突然眼睛一亮,抬起头,思考了片刻,咬了咬牙,双手握成拳头,飞步向外走去。

她走出后门,来到大街上,直向东边走。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两边店铺林立,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东方雪对此恍如不见,直向前走,边走边瞪大眼睛看,脚步如风。

她连着穿过了两条街和一条巷子,来到处客栈前。

这个客栈有足球场大小,前排是房子,后排是院落和杂房、马棚。房子有两层,底层是对外经营的餐馆,二层则是客房。

底层的大厅有篮球场大小,里面摆满了桌子,几乎每张桌子前都坐满了人。

东方雪站在客栈门前看了片刻,迈步进入。

这时,有名店伙计连忙跑上来到:“客官留步,本店已经被人包下了,恕不能接待别的客人。客官还是去别处就餐、留宿如何?”

东方雪沉声道:“是何人包下的?”

话音一落,店伙计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连店内的客人也全抬起了头,看着她。

店伙计连忙道:“客官休得声张。包下本店的客人,来头很大!他们乃堂堂武林盟!”说着,他挺起胸膛,挑起了大指,指了指后面。

东方雪点点头,冲他拱拱手道:“不错,在下正是来找武林盟!”

店伙计打个激伶,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连忙道:“您老找他们什么事?”他回头看了眼店内就餐的客人,道:“他们可都不是好惹的主儿。您老还是回去吧!”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三十三章 回到京师(7) 店内的客人全抬起头,看着东方雪,眼睛瞪得似铜铃。

东方雪连退两步,倒吸口气,冲他们拱拱手道:“诸位江湖朋友不要误会,在下来此,只是找人。”

有名中年大汉站起身来,上前两步道:“不知你找何人?”

东方雪道:“东海剑神可在其内?”

众人一愣,互相看看,指了指楼上道:“东方老剑客正在楼上的会客厅与诸位掌门议事,你上楼向左拐,第二个房间便到。”

东方雪道声多谢,便走上楼。

二楼是个长长的走廊,左右两边都是客房,头一间房是客店的账房,第二间房则是客厅,并不住客,而是客人汇聚商谈之所,面积相当于两三间普通的客房。

客厅外垂下条白布门帘,里面人头攒动,声如鼎沸。

昆仑、峨眉、华山、青城四派掌门都在其内,丐帮和雁荡掌门早已战死疆场,出场的是这二派的重要人物,除他们之外,还有些江湖上的重要人物也在其中,就包括东海剑神东方绝。

东方绝自也先退兵后,并没有像玉虚道长那样离开,而是留在了京城。

他不愿意和柳随风打交道,独自居住在客栈,并且时常和武林盟中的人来往,如今也出现在了这里。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首先发话道:“现在我们武林盟的正副盟主通通没有,名存实亡,不如我们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是频频点头。

华山掌门转向东方绝,拱手道:“剑神前辈,您老来的可真不凑巧,如今我们这个武林盟要解散了,实在是亏待剑神前辈了,实在抱歉!”他是连连拱手。

峨眉掌门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当初我们武林盟人多势众,人才济济时,劝说您老加入,您不同意。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您倒来了!”

话音一落,众人无不拍着膝盖哈哈大笑。

东方绝拄着龙头拐杖,笑道:“正是因为如此,老夫才特来看看,免得以后没机会了!”

众人无不鼓掌大笑,大厅内笑声不绝,此起彼伏。

东方雪走到大厅门口,掀起门帘,敲了敲门道:“爷爷在吗?”

众人沉寂下来,扭头看向门口。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飞身而起,拉开大厅大门,一看东方雪,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转向东方绝道:“剑神前辈,您孙女来找您了!”说着,她把东方雪让入厅内。

东方雪走入大厅,只见里面摆了两三张桌子,众人围坐在桌子后,桌子上摆着茶碗和瓜子、糖果,除此之外,厅内还并排摆了几张椅子,面前没有桌子,但是上面却坐着人。

众人看着东方雪,大眼瞪小眼,默不作声。

东方绝咳咳了声,扬起手道:“雪儿,你来做什么?”

东方雪抬起头,满面泪痕,刚要开口说话,东方绝眉头皱起道:“若是私事,就不必开口,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他转过身去,又道:“老夫对你们两人之间的打打闹闹,不感兴趣!”

他是连连摆手。

东方雪已是泪眼婆娑,上前两步,“扑通”声跪倒在东方绝面前,哽咽道:“爷爷!柳将军现在一心一意要成就大事,孙女唯恐他弄巧成拙,反而坏事。因此特来恳请爷爷劝劝他,要他悬崖勒马!”

东方绝倒吸口气,眉头拧成了疙瘩,连忙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武林盟中人也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上前步道:“柳夫人,且莫伤心,你慢慢道来,看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帮你。”

昆仑掌门点点头道:“听柳夫人这么一说,可知这还不是什么私事,不妨说来听听,柳将军究竟要干什么大事?”

众人全竖起了耳朵听。

东方绝也是愣了下神,点了点头。

东方雪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柳将军要修改大明军制——”她便把柳随风的意愿和朝堂上文武群臣的反应,详细地向众人述说了遍。

众人听后,大吃一惊,连退几步,连声道:“柳将军真是胆大包天。”

龙紫云眨巴了下眼睛,道:“我觉得他好像没做错什么!”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也道:“他有心要报土木堡之变的仇,那是大好事!”

不少武林中人连连点头,“对呀!对呀!不知为什么要阻止他?”他们转向东方雪,满脸疑惑,“柳夫人似乎不赞成这件事?”

东方雪低下了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上前步,笑道:“这倒不是柳将军的错,是他夫人的错,应该让他夫人悬崖勒马,改为全力支持他!”

“哈哈哈!”大厅内爆发出阵阵炒豆似的声音,人们无不拍着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东方绝眉头拧成了疙瘩,站起身,拄着龙头拐杖,在大厅内来回地踱步,默不作声。

昆仑掌门沉思了片刻,抬头道:“柳将军虽是好心,但是方法太峻厉些,这些事,短期内是办不成的,须得从长计议!”

又有些武林盟中人是连连点头。

昆仑掌门跺了下脚,道:“罢了,我们去劝劝他,叫他不要太过心急,这事慢慢来。毕竟他要办的事,也不是什么坏事!”

众人是频频点头,站起身道:“好!昆仑掌门言之有理,我们这就去劝说他!”

东方雪倒吸口气,抬起头,看着众人,连连摇头,脱口而出道:“怎么你们也赞成?满朝文武都反对!”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笑道:“我们赞成是赞成,不过可不赞成他心急图快!柳夫人方才说我们也赞成,似乎还有什么人赞成他?”

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东方雪。

东方雪倒吸口气,倒退两步,低头冲他们拱手道:“诸位江湖朋友的意思在下明白了。若是说慢慢来,满朝文武也就不反对了!他们之所以反对,就是柳将军要尽快完成这些工作,在几年之内完成反击也先的准备!”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倒退几步,上下打量着东方雪。

东方雪接着道:“诸位江湖朋友若是去劝说他慢慢来,那可是白去一趟了。于谦于大人也是主张这样,也不管用,何况诸位?”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三十四章 大展鸿图(1) 昆仑掌门道:“无妨,我们这么多人一齐去劝说,想必他会回心转意的。”

其它也频频点头道:“不错,他连连碰壁后,我们再一劝说,定然管用!”

东方雪抬起头来,止住悲伤,点了点头。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上前步,扬起拳头道:“他若执迷不悟,我们就打得他明白!”

“哈哈哈!”众人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他们连忙站起身,纷纷向外走去,连声道:“走!走!去见柳将军!”

说话间,鱼贯而出,眨眼工夫大部分人都走出去了,厅内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东海剑神东方绝,另一个是东方雪,东方绝拄着拐杖,低着头看着地面,纹丝不动地站着;东方雪则垂手立在他身边,大气也不敢出。

东方绝沉默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斜眼瞥了下东方雪,沉声道:“丫头,这事情不这么简单,不然你不会不顾一切找上门来!说吧,还有什么事隐瞒着?”

东方雪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连连摇头道:“孙女可没什么隐瞒爷爷的,只是我觉得他这么做必有大祸临身!”说着,她低下了头,屏住呼吸。

东方绝凝眉半晌,连连摇头:“他要做这事,成功了固然是好;但是如果失败了,也不过尔尔,顶多退出朝堂,回归山林完事,大祸临身之说从何谈起?”

他斜着眼睛看着东方雪,道:“莫不是你要拉着爷爷和那些武林盟中的人一起帮着他办事?”

东方雪连退两步,“扑通”声跪倒在地,连连摇头道:“孙女可不敢这么想,不过爷爷若肯出手帮他几下,定会使他情况好转。”

说着,她连连叩了几个头。

东方绝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如苍鹰似的声音,低下头道:“果然如此,女生外相,爷爷这把老骨头就搭进去了!”

东方雪低下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这时,门帘挑起,从外面探进个头,正是定远师太,她扬声道:“大家都出去了,就你们两个在里面,说什么呢?”

东方绝连忙止住笑,连连摆手道:“没什么,师太只管前行,我们马上就到!”

“哼!”定远师太鼻孔中喷出股白气,道:“你休瞒我!对于为国为民的大好事,我们武林盟中人是不计名利,也愿意赴汤蹈火,冲锋在前;不过若有半点私心杂念,就是用金山银山也休想让我们挪动半步!”

说完,她甩了下门帘,向外走去。

东方绝连忙三步并两步走了出去,冲定远师太连连招手道:“师太留步!我等岂可有私心杂念?您若去劝老夫的孙女婿,成功了固然欢迎,没成功也尽力了,我们感激不尽。

无论如何,我们可不敢让武林盟为柳将军的私心杂念奔走,若你们觉得他又不对,立马一拍两散,我们决不责怪!”

定远师太冷哼声:“这还差不多!”然后她面色一变,红光满面道:“说起来,柳将军的打算,也正合我们这些人的心意!”

她抬起头,看着屋顶,眼中蒙上团水珠,自语道:“土木堡之败,我们谁不想报仇啊?如果柳将军真心想要奋发图强,痛击也先,我们必全力支持!”

东方雪走在后面,听到这话,不由长出口气。

东方绝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道:“有劳师太了。老夫可不敢让武林盟全力支持他,只是——,只是让他干什么来着?”

东方雪连忙走上两步道:“希望江湖朋友出手,劝他急流勇退,莫要再惦念这些闲事了!”

“哦!”东方绝和定远师太一齐点了点头,然后突然睁圆双眼,“哇!”地声跳了起来,转向东方雪道:“你方才说什么?”

他们互相看看道:“我们好像说歪了!”

定远师太道:“怎么是让他急流勇退?应该是激流勇进!”她上前几步冲东方雪道:“我们不劝他这个,贫尼倒想要劝劝柳夫人,还是不要扯他后腿!这样的大好事,你怎么能反对?”

她瞪大眼睛看着东方雪。

“哦!”东方雪点了点头,突然瞪大眼睛道:“不对!我来的目的不是这个,我是希望——”她看着东方绝和定远师太远去的背影,摊开双手道:“怎么现在全反过来了?”

她站在原地,连连挠头,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道:“不对不对!柳将军若是激流勇进,那可要吃大亏!”

她是连连跺脚,嘴巴歪成了茄子。

东方绝和定远师太风似的向前走着,不到小半盏茶工夫便追上了武林盟众人。

此时,武林盟中人听到消息,纷纷向外走去,眨眼便凑了上百人,队伍排开有小半条街长,他们昂首挺胸,大踏步向前走着,眉毛向上飞起。

有人道:“听说柳大将军要励精图治,报土木堡之耻,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我是第一个支持!”有条大汉捋起了袖子,胳膊上的肌肉隆起像岩石。

众人纷纷挑起大指,“好好!这样好!我们支持!”

他们大踏步地向前走着,有人忽然道:“我们现在去柳府干什么?”

另一人道:“听说是劝说柳大将军不要这么做,退出朝堂,莫管这些事最好!”

“扯蛋!”众人眼睛瞪得像铜铃,“真扯蛋!”他们纷纷捋胳膊挽袖子,虎视眈眈,道:“正是希望他这么做,我们反去劝说他后退,这是谁出的鬼主意?脑子有问题?”

他们龇牙咧嘴,“哇哇”直叫。

本来昆仑、华山、青城等派掌门和各门派重要人物,还是信心满满,去劝说柳随风,可是走着走着,听他们一说,顿时头上青气直冒,额头火光闪闪。

华山掌门道:“诸位,我们真去劝说柳将军后退?”

昆仑掌门愣了下,“有不对吗?”

众人也都是互相看着,出来时说好是这么做的,但是眼下情况瞬间发生变化,人人群情激愤,甚至连路边的百姓听了,也停住脚步,围上来,纷纷叫好。

众掌门顿时泄了口气,矮下半个脑袋。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飞步赶来,她红光满面道:“谁说是这样?我们去,是全力支持柳将军!”

众武林盟中人和围观的百姓,纷纷举起胳膊,叫道:“好啊!好啊!”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三十五章 大展鸿图(2) 昆仑、华山、青城三派掌门愣了下,互相看了看,不由点了点头,道:“对对对!我们去支持柳将军!”

他们三人把手臂往空中一举,带着众人向柳府走去,其它武林盟中人兴高采烈跟在后面,连蹦带跳,人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更是昂首挺胸,迈开大步向前走,走起路来衣袖飘飘。

东方绝马不停蹄地跟在后面,连跑带跳道:“嗨,我这把老骨头豁出去了,就算是为故去的了空大师、龙庄主还有其它无数武林盟中人做个交待吧!”

他三步并两步,跑到了最前面,拄着拐杖,像飞起来样。

众百姓站立在道路两旁,不停的鼓掌道:“好啊!好啊!”掌声如雷,连绵不绝。

东方雪落在最后,距他们足有半箭地远的距离,她边挠着头,便慢腾腾向前走道:“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然后她猛地震了下,跳起来向他们招手道:“等等我!”

她飞步向武林盟众人跑去。

众人穿过几条街,来到了柳府门前,顿时柳府门前那约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便站得满满当当,人们乌压压成片,连立足的地方都找不到。

柳家庄庄丁见状,飞似的跑向里面,连滚带爬,气喘吁吁道:“将军,大事不好!外面来了许多武林中人,把我们门前都围住了!”

柳随风正坐在桌边喝闷酒,满嘴酒气,满面通红。

他拨拉了下脑袋,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庄丁,两眼通红,打个饱嗝道:“你说什么?那些人来干什么?”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向前走。

这名庄丁回答道:“他们说是有重要的事,拜见将军!”

柳金燕坐在旁边,双手托着腮帮子,呆呆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见庄丁来报信,她猛地打个激伶,道:“京师除了武林盟,哪里有那么多武林中人?他们此来,莫不是来支持二哥?”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头发向上飘起,瞪圆了眼道:“哪里会?他们是正道武林中人,和魔教势不两立,那个魔教的玉空道长支持本将军的主张,这些正道中人就必然反对!”

他身子晃了两下,打个趔趄,挥了挥手臂,道:“不见!就说本将军正忙!”

柳家庄庄丁答应了声,便走下去。

他走到大门口,往外看去,只见外面的武林盟中人越聚越多,几乎站满了门前小半条街,不由倒吸口气,硬着头皮,冲他们拱手道:“诸位江湖好汉,柳将军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请诸位返回吧。还望诸位好汉谅解。”

他对众武林盟中人连连弯腰拱手,满脸堆笑。

东方绝挤到近前,厄斜着眼睛,道:“这是啥话?他做了大将军,不但不认识这些江湖朋友了,连太丈人也认不出了?”

这名庄丁瞪大眼睛,看了看东方绝,倒吸口气,他认出了东方绝,连忙道:“不敢!不敢!这——”

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东方绝向后看了眼,冲众人挥了下手道:“柳将军事务繁忙,那他还叫柳夫人出来请我们作甚?真是岂有此理?大家不理他,进去!”

说完,他迈开大步向前走。

众武林盟中人振臂高呼道:“对啊!进去啊!”

他们蜂拥着向门前挤。

这名庄丁大吃一惊,连忙兔子似的向后跑去,连滚带爬、满脸是汗的叫道:“柳将军,大事不好,他们冲进来了!”随后,他站起身又道:“领头的是您的太丈老大人!”

柳随风倒吸口气,瞪大眼睛看着他,连忙道:“你说什么?他怎么会来?”

话音未落,院外已是吵吵嚷嚷,像开了锅。

柳随风三步并两步迎了出去,但见院子里正进来些武林中人,其中东方绝走在最前,昆仑、峨眉、华山、青城等四派掌门紧随其后,再往后是龙紫云和其它些门派重要人物,呼啦啦站满了半个院子。

他打个激伶,额头出了层冷汗,酒也醒了半。

他连忙整整衣冠,冲众人连连拱手道:“太丈大人,诸位掌门和江湖朋友,柳某事忙,有失远迎,还望诸位恕罪!”

东方绝昂首挺胸道:“满嘴酒气,分明是在喝酒,哪里是什么事务繁忙?”他转身面向众人,挥了挥手中的檀香木龙头拐杖道:“这是瞧不起我们啊!”

“对啊!哈哈哈!”众人捧腹大笑。

柳随风面色通红,汗如雨下,浑身筛糠似的抖,他低着头,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峨眉掌门上前步,瞪大眼睛看着他道:“柳随风,听说你要励精图治,大展鸿图,准备大败也先,以报土木堡之仇?果有此事?”

柳随风愣了下,看看他们,拱手道:“诸位见笑了。柳某虽有反击也先的计划,但是说励精图治、大展鸿图之类的话,还是高看柳某了。”

昆仑、华山、青城以及峨眉掌门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走到他们身边,低着头,压低声音,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另三位掌门不住地点头。

而后,四人散开,转向柳随风,互相看了眼,点了点头,走上前道:“柳将军,这事事大,我们劝你不要这么做,赶紧收手,退隐山林为上!”

四人均昂首挺胸,腆着肚皮看向天空,身子晃来晃去。

东方绝起初眯着眼,听他们这么一说,不由倒吸口气,连忙上前两步,抬起手道:“不对呀,我们在路上明明——”

他话未说完,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冲他眨了下眼,他愣了下神,低头思索片刻,便向后退了两步,瞪圆眼睛看着柳随风。

东方雪从后面赶了上来,听他们这么说,不由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走上前道:“好啊!诸位掌门说得好!”然后她走到柳随风身边,道:“将军,既然大家伙都这么认为,您还是答应吧!”

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柳随风,屏息凝气,鸦雀无声。

柳随风倒吸口气,连退两步,眉毛向上立起,手指向天空道:“诸位掌门听了!柳某虽自不量力,但是要让在下就此收手,那是万万不可!”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三十六章 大展鸿图(3) 他后退几步,甩了下襟袍,左手举向天空,摆了个“举火烧天”式,横眉立目道:“如果诸位是对柳某说这些,那么就请回,柳某恕不接待!”

全场众人一呆,身子向后晃了晃,如同波浪摆动。

众武林盟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点头。

昆仑掌门也点了下头,斜着眼看着柳随风,上前步,拉长语气道:“柳将军,我们一片好心。你想啊,满朝文武都反对,你还想做什么?”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也上前步道:“再做下去危险!”

华山、青城二派掌门及其它些武林重要人物也频频点头,道:“二位掌门言之有理,柳将军还是及早抽身为好。”

东方雪眼圈红了,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对!对!”她转向柳随风道:“将军,您看——”

柳随风“啪”地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厉声道:“诸位言差了!柳某为江山社稷,岂惧危险?”他双手向前猛地一推,两眼圆睁,射出道金光,道:“便是粉身碎骨,在下也在所不惜!”

随后他立身平静道:“既然诸位执意劝柳某如此,那么不必再谈,请回!”

众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突然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连声道:“好啊!说得好!”他们“啪啪”拍起手来,掌声如雷。

柳随风一愣,转向他们,满脸疑惑道:“你们这是何意?”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眼睛眯成条线,脸上绽开了朵花儿,上前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试探你的!看你是不是真心实意要击败也先!”

昆仑掌门也点头道:“不错!如今见柳将军态度如此坚决,我们也就放心了!”

其它冲柳随风一齐拱手道:“既然柳将军胸怀大志,我们武林盟愿全心全力支持将军!”

“啊?”柳随风睁圆了眼睛,看着他们,倒吸口气,连退了两步,手指着他们,连声道:“你们、你们——”随后他的眉毛向上飞了起来,红光满面,握紧拳头道:“原来如此!”

他原地转了两圈,“没想到江湖朋友如此仗义,柳某敢不尽心竭力?”

柳金燕瞪大眼睛,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连声道:“原来你们是在试探二哥!也就是说,二哥要做的事,你们是全力支持的!”

昆仑掌门频频点头道:“是这样的。我们是支持这种事业的,但是也需要柳将军真心实意如此做,而不是随随便便说两句漂亮话完事,所以我们才特意试探一下。还往柳将军见谅!”

说完,他冲柳随风连连拱手。

其它武林盟中人也是连连拱手。

东海剑神东方绝站在旁边,手捋胡须,频频点头。

柳随风蹦起半人多高,手指天空道:“太好了!本将军以为自己要做的事,全天下人都反对,没想到还是有支持的!好,本将军决定大排夜宴,招待各位江湖朋友!”

“好啊!好啊!”众人“啪啪”拍起手来,鼓掌如雷。

众柳家庄庄丁顿时眼泪哗哗直往下淌,频频点头道:“柳将军真是太了不起了!他做的是对的!”说完,他们重重点了下头,握紧拳头自语道:“以后要全力以赴追随柳将军!”

院中升出阵阵白气,直冲云霄,并不时传来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东方雪倒吸口气,连退几步,咬紧嘴唇,对着武林盟中人,哆哆嗦嗦道:“原来你们的真实意图,是支持柳将军的。嗨!”她跺了下脚,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脸色紫胀道:“这怎么行?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柳随风脸刷地沉下来,像是铅块。

众武林盟中人也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看了看东方雪,又看看东方绝,摇摇头道:“这是东海剑神的孙女吗?怎么老想着自己那点事,和柳将军完全不一样,倒是和那位鼎鼎大名的二号祸害谢贼有几分相似!”

“对呀!对呀!”众武林盟中人频频点头。

有人上前道:“提起谢贼,那真是令人痛恨!据说,他在战场上,居然将皇帝交给敌方,这还了得?”他摊开双手,面朝众人,左看看,右看看,嘴巴鼓起像蛤蟆。

昆仑掌门上前步,挥了下手道:“这样的人物,纵是做了再大的官,武功再高,也是半点用处没有!”

众人是频频点头。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面色缓和下来,转向柳随风道:“还是柳将军的所作所为,大快人心!”她又对着东方雪道:“剑神的孙女啊,你可不能学谢贼那个路数!”

“对对!”众人无不转向东方雪,满脸期待。

东方雪来了个烧鸡大窝脖,连退几步,脸胀得通红,低下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方绝捋了下胡须,沉声道:“雪儿,还不向众位江湖朋友认错,痛改前非?”

“啊?”东方雪愣了下,嗫嚅道:“可是要做这事,前途凶险万分,我还是希望柳将军和大家伙儿千万不要——”

“哼!”柳随风狠狠甩了下袖子,横眉立目道:“纵是赴汤蹈火,柳某也在所不辞!”

昆仑掌门转头看看众人,道:“我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柳夫人所说的那点困难,在我们眼中,实在算不了什么!以后请柳夫人休提这话!”

他也甩了下袖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东方雪。

其它的江湖中人也振臂高呼道:“好啊!好啊!我们不怕!”

声音嘹亮,直冲云霄。

东方雪点了点头,上前步道:“既然将军和大家伙儿都这么说了,那在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在此向将军和大家伙儿赔礼道歉。”

她冲众人连连弯腰拱手道:“以后在下再不说这话,全心全力帮助将军完成大事!”

众人翘起大指,频频点头道:“这才对嘛!”

他们腆胸叠肚,哈哈大笑。

柳家庄下人往来纷纷,在大厅中摆下桌椅,厅内摆不完,又摆到厢房,甚至在大冬天里,将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在旁边架起了几堆炭火,算是取暖。

众武林盟中人纷纷落座,将大厅上下,厢房院子几乎坐满了,人人捋胳膊,挽袖子,红光满面。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三十七章 大展鸿图(4) 柳府上下热气腾腾地忙开了,人们往来穿梭,杀鸡宰羊,摆酒洗菜,忙个不亦乐乎。

柳随风、东方绝和昆仑、峨眉等大门派掌门及江湖上的重要人物,坐在大厅内,围在数张桌子前,坐得满满当当。

大厅内欢声笑语不绝,此时酒菜尚未上来,众人端起茶,边喝边聊,人声鼎沸。

柳随风红光满面道:“柳某的鸿图大计,得到武林盟支持,令柳某颇为感激,但是也大惑不解,这些策略,满朝文武都反对,怎么你们反而会支持呢?”

大厅内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放下茶杯道:“我们江湖中人,不比那些朝廷文武,只要柳将军做的对,我们就支持,而那些人,才不考虑这些,看看谢贼就知道了。”

众人频频点头:“对呀!对呀!你们看看,连柳夫人尚且受其沾染,何况别人?”

东方雪听到这里,脸红到了耳后根,低下头,默不作声。

柳随风点点头,微笑道:“起初柳某见众人反对,以为自己有不对的地方,现在才知不是如此,这下柳某就完全放心了!”

众人是哈哈大笑,频频鼓掌。

须臾,酒菜陆续送上,上面直冒白气,众人两眼发亮,纷纷喝酒吃菜,猜拳行令。

柳随风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今日柳某高兴,大家不醉不归!”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连连称是。

在京师城南五里的树林边,坐着个人,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头戴道冠,身披灰色道袍,背上背着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他左手拿着个拂尘柄,拂尘的丝搭在右手臂上,右手则拿着个细如指头的竹竿,足有两个人长,竹竿的头垂下条细细的丝线,直通向水面。

他的对面,有条弯曲的河流,几辆马车宽,河水哗哗流淌着。

河岸边已结了冰,但是中间河段没有,那竹竿的细丝,垂到了河中间。

周围树木林立,却已是光秃秃的,没有树叶,只是上面挂着层薄薄的雪。

玉空道长静静注视着河面,纹丝不动,在他身边,站着两中年人,一个八字胡,另一个身背着精钢鹰爪,正是费恩和上官云。

他们两人双手下垂,分左右站在玉空道长两边,两眼直直看着细线,眨也不眨。

过了有柱香的时间,费恩上前道:“大哥,我不懂,姓柳的那小子朝堂上胡闹,就让他胡闹呗,和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大哥何必急急跑去表示支持?”

玉空道长眉毛耷拉着,看着竹竿,嘴角微微向上一撇,冷笑道:“教主命我们伺机打入柳府中,这难道不是个好机会?”

费恩倒吸口气,嘴巴撇到了天上:“您听她的?根本不理她!”他甩了甩手叫道:“她的命令对我们没用!我们不听她的!”

他是脸红脖子粗,呼呼牛似的喘着气。

上官云也是连连摇头,“她怎么能指挥大哥您?要是这样的话,神教不全是她的了?”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鼻孔冷哼声,右手在半空划了个圆圈,那个竹竿也随之摆动起来,在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道:“要借劲下棋!打入柳府,也是贫道深思熟虑的事,不过借着教主的由头来做,更好一些!”

“哦!原来如此!”二人点了点头,冲天上拱了拱手道:“不错,奉教主之命!”说着,二人嘴里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脸上绽开了朵花。

玉空道长右手停止摆动,竹竿也停了下来,稳稳地指向前方。

费恩低头思索片刻,眉毛向上一挑,道:“大哥,柳随风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计划,得到满朝文武的反对,您老不反对还则罢了,还要支持,那不是要触霉头?”

上官云也是频频点头:“嗯,那个计划,我感觉也是凶险重重,大哥本不该支持!”

“支持?”玉空道长嘴巴向上一撇,斜眼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你们竟然认为我支持他?”

“这——”二人愣了下,抬起手,互相看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二人便退下去,默不作声。

玉空道长继续手持竹竿,指向水面,“柳随风这个计划,纯属送死,贫道送他一程,也是水到渠成。不过令贫道感到意外的是,武林盟居然横着进来,支持这个计划。”

费恩拨拉了下脑袋道:“京师倒也传得沸沸扬扬,武林盟那帮家伙,可不是安分的主儿,大哥还是要小心为上!”

玉空道长冷笑道:“若是去年,武林盟鼎盛之时,贫道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是现在,他们的三位盟主,两位故去,还有一位身受重伤,退出了武林盟,其它高手损失无数,可谓元气大伤,已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浪,不足为虑。”

上官云点了点头。

费恩道:“现在的武林盟虽然所剩无几,但是烂船还有三斤铁,剩下的那些人,也够我们喝一壶了。除此之外,还有东海剑神东方绝,号称五白之一,武功不在那三位盟主之下,也是绝对不容小觑!”

“东海剑神!”玉空道长“呼”地站起身来,两眼瞪得溜圆,直直看着水面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方长出口气,道:“这个柳随风,最大的幸运是娶了东海剑神的孙女,这对贫道来说,是不小的麻烦!”

他眉头拧成疙瘩,左手放在背后,看着前方,凝思道:“贫道还是要去烧把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武林盟中人已喝得醉醺醺,两眼直冒星星,他们东倒西歪,有的还倒在了桌子下面,嘴里还哼哼道:“吾恨不能明日上战场,报那前线大败之仇!”

双手不停地在地上拨拉,像是游泳。

东方绝坐在首席,喝了几杯酒,眉头拧成了疙瘩,道:“不做还则罢了,要做就要把事做好。老夫且问柳将军,关于反击也先,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没有?”

柳随风打个饱嗝,愣了下,摆了摆手道:“这个——”他拨拉了下脑袋,“暂时还没有。不过磨刀不误砍柴工,只要朝廷按柳某的计划办,不出几年,就实力大涨,就具备了反击也先的能力了!”

“呜哈哈!”他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三十八章 大展鸿图(5) 众武林盟人闻言一愣,酒醒了三分。

他们拨拉了下脑袋,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具备反击也先的实力嘛——我们之前就有把也先来回扫三遍的实力,只是后来一败涂地。所以光有实力还不够,还要——”

柳随风“啪”地站起来,眉毛立起,厉声道:“只要大家同心协力,誓死一战,必能大败也先!”

随后他眉毛向上飞起,红光满面,脸上绽开了朵花儿,端起酒杯,冲众人连连敬酒。

“嘶——”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不由道:“这太虚了——”

“嘘——”有人将食指竖到嘴巴边,冲众人连连摆手,众人遂低下头,不再说话,端起酒杯喝酒。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眼圈红了,左手支在桌子上,右手拍打着桌面道:“难道我们之前没有拼死战斗?”她看看左右,道:“不说别的,光我们武林盟就牺牲了多少人?”

与她同座的昆仑、华山、青城掌门,均低下了头。

柳随风斜眼看了看众人,呵呵一笑,端起酒杯道:“那些平庸之辈不值一提,我的计划是,要把各路英才果断提拔上来,让他们领兵打仗,那时方可战败也先。”

众武林盟中人歪着脑袋看着他,纹丝不动。

他昂首挺胸道:“也先军并不可怕,不说别的。一个多月前,我们在京师不是大败他吗?现在他吓得灰溜溜,不敢进犯大明,还派使者来求和,可我们理都不理他!”

他嘴巴歪成了瓢,鼻孔中冒出阵阵白气,右手抬起,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众人长出口气,点了点头,“若如此说,倒有击败他的可能。不过之前我们是怎么打的败仗?”他们全眉毛拧成疙瘩,百思不得其解。

柳随风撩起襟袍,甩了下袖子,走上前两步,厉声道:“那全是王振指挥不当,只要有英雄豪杰出面指挥,必然会局势逆转!”

众人点了点头。

昆仑掌门手捋胡须道:“在下虽然平庸,也行军打仗多时,知道些军前事务。单指出发前,要配备士卒的弓弩、兵刃及铠甲,就是不小的开支,这还不算平日士卒的训练,那也是轻松不得。”

柳随风点了下头,道:“昆仑掌门果然见解深刻,看到问题实质。”

他推开椅子,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大厅正中,抬起手冲众人道:“士卒训练好说,只要昼夜加以督促便行了。至于所需军饷、钱粮,那得加紧筹集。”

“还有——”他冲众人拱了拱手,昂然道:“大家亦要简省、刻苦,尽量节约开支——”

他双手像鸭子似的向两边划了划,顿时头顶冒出朵朵红云,眉飞色舞道:“大家为了表示诚意,从今日起,大力节俭,不食酒肉,只吃干粮窝头,倾家竭产。只要做到这些,不愁问题不解决!”

“卟——”一大半武林盟中人嘴中的酒喷到了天空,像是朵朵喷泉。

众人歪着脑袋看着他,见他依然红光满面,手指向天空,脸上绽开了朵花儿,不由连连点头道:“柳大侠果然高见!令我等佩服之极!”

他们站起身来,冲柳随风连连拱手道:“我等不胜酒力,这就告辞!”

说完,纷纷向外走去,不到小半盏茶工夫,就走了大半,院落顿时变得空荡荡起来,大部分的桌子边都空了,酒菜堆满桌子,杯盘狼藉。

昆仑、华山、青城和峨眉掌门还没有走,但他们坐在椅子上,就像被针扎似的,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想走又觉得过意不去。

柳随风愣了下,看看周围道:“他们怎么都走了?”

他又转向昆仑掌门道:“未经诸位掌门同意,他们怎么能说走就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脸色通红,嘴巴鼓起像皮球。

昆仑、华山等派掌门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然后昆仑掌门转过身来,冲柳随风拱手道:“柳将军,其实我们武林盟自龙庄主、了空大师先后过世以及玉虚道长离开后,就解散了。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散去,只是大家想着,往来冲杀不易,好容易有了机会在京师逛逛,所以便留下来看看。如今的武林盟是徒具形式,他们要走便走,我们对他们是没有约束力的。”

华山、青城和峨眉掌门鸡啄米似的点头。

“啪!”柳随风猛地拍了下面前的桌子,桌子上的杯盘也跳起半个指头高,“嗡嗡”直响。

他站起身,横眉立目道:“岂有此理?”他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冲昆仑、峨眉等派掌门伸长脖子,张开大嘴叫道:“你们武林盟若是这样?怎么会有战斗力?又怎么能完成反击也先的重任?”

“呼呼”他的袖子向上飘了起来,他也昂首挺胸,看着天空,满眼水雾,喃喃道:“我辛辛苦苦制定的策略,可不能因为乌合之众而遭遇困难!”

“要改!”他猛力走上几步,荡起股风,将胳膊抬到胸前道:“你们武林盟要大改!”

他来回跺着方步,低着头道:“像这样随聚随散不行,武林盟必须结成个整体,”他握起拳头在眼前晃了晃,“要绝对地服从命令,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咣!”他狠狠地跺了下脚,地面的尘土溅起膝盖高,他嘴巴变成歪茄子,咬着牙道:“只有这样,才能打败也先!”

“卟!”昆仑、华山、青城、峨眉等四大门派掌门嘴中喷出口酒,像利箭似的飞出半辆马车远。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头摇得像拨郎鼓,“我们武林盟成立之初,就是这样,而且是绝不干预加入武林盟的各门各派内部事务的!”

“过时了!”柳随风挥了挥手,“事实已经证明,原有的那种方法,打败不了也先。必须采用新方法!”

他的拳头重重往下砸去,荡起股风,“什么不干预各门各派内部事务?所有的门派,都必须毫不吝惜地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献出来!所有!”

他双拳晃来晃去,脸红脖子粗,眼睛睁大,似要睁裂眼眶,头发也向上飘起。

“嘶——”昆仑、峨眉等四大门派掌门倒吸口气,互相看看,低下了头。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三十九章 大展鸿图(6) “嗖嗖嗖”剩下的武林盟中人,扔下酒杯,像兔子似的向外跑去,连滚带爬。

“哼哼哼”柳随风眼睛眯了起来,鼻孔喷出道道白气,伸出根手指,冲四大掌门晃了晃,冷笑道:“从现在起,本将军希望你们立即着手办理此事,刻不容缓!”

“救命啊!”峨眉掌门定远师太蹦起半人多高,声嘶力竭地叫道,像是半空打个响雷,声音直冲云霄,震的大厅也晃了两晃。

“告辞告辞告辞!”昆仑、华山、青城等派掌门忙不迭地往外走,前脚不搭后脚。

眨眼工夫,武林盟中人走个干净,连片叶子也没留下。

大厅内空荡荡地,酒水倒在桌子上,四处横流,阵阵冷风吹来,传来阵“哗哗哗”的声音。

柳随风背着手,昂首挺胸地站在大厅的正中,看着屋顶,嘴角向上撇起,发出阵阵冷笑,仿佛没看见武林盟的人都走干净了。

现场除他之外,只有东方绝、东方雪和柳金燕三人。

东方绝拄着拐杖,低着头,脸耷拉下像苦瓜,连连摇头道:“孙女婿啊!人家都说你的计划急了些,老夫起初不信,现在才知,他们一点没说错。你看,武林盟的人都吓跑了。”

柳随风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他们亲口承诺,要帮助本将军成就大事,怎能因为几句话就跑掉?他们怎么能违背自己的承诺?”

“啊嚏!”昆仑掌门走在大街上,重重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飞出两辆马车远。

他几乎脚步沾地,衣袖飘飘道:“初,玉虚子自城东破敌后,不待辞行,扭头便走,吾以为他过于梗厉,此举不妥;现在才知,人家大师就是大师,非常人所能料也!”

峨眉、华山、青城等三派掌门齐挑起大指道:“大师不愧是大师,我等实在差远了!”

他们四人像风似地往客栈走去,头也不回。

龙紫云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小跑着,边跑边不时地往后看。

众武林盟中人晃晃荡荡地回到客栈,嘴巴鼓起可拴头驴,“不玩了!不玩了!走,马上就走!收拾包裹!”

一名满脸络腮胡子大汉,眯起眼睛,“嘿嘿”冷笑两声,道:“好端端的,干嘛要走啊?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要全力帮助柳将军成就大事!”

他将小拇指指向空中,弯了两下,踮起脚,不停地拍打着地面,黑色面皮透着亮光。

众人扭头看向他,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要我们奔走卖命不说,还没吃没喝,更重要的是还要我们自掏腰包!这——这个也太离谱了!”

“可是我们说得好好的,这个郑重承诺,可不得随便违反!”黑脸大汉嘴巴咧开像黄瓜,脸上绽开了朵花。

“嘶——”昆仑、峨眉、华山、青城等四派掌门倒吸口气,猛地停住脚步,但是前进的势头,还是把他们带着向前滑行了段路,足有辆马车远,地上留下了几条白色的划痕。

他们站在客栈门口,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

“啪!”昆仑掌门狠狠拍了自己一耳光,将手中的合扇板门刀往地上重重一扔,“咣”地声,砸在地面上,溅起碎石乱飞,几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石,甚至溅到了峨眉、华山和青城掌门脸上。

昆仑掌门的脸像包子似肿了起来,上面有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峨眉、华山和青城掌门耷拉着眉毛,像吊虾似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不是我们不守承诺!”一名丐帮长老抹了抹油光发亮的头发,道:“我们丐帮,在此次出征中,损失惨重不说,董帮主更是壮烈牺牲!现在丐帮没有帮主,我们要回去新选名帮主,不行吗?”

“行是行啊!”众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歪着眼睛看着他们,道:“不知道你们这新帮主,什么时候选出啊?人家柳将军等得可急!”

“嘶——”丐帮长老倒吸口气,连连摇头,“这新帮主人选,可不简单,须得如此如此如此!”

“总而言之!”他抬起头,目光闪闪发亮道:“没个三年五载怕选不出来!”

“你们别嫌慢!”他捋起胳膊,声嘶力竭道:“我们丐帮,天下弟子众多,各府各县,方方面面都要兼顾到——这三年五载,已经是很快了!我们是昼夜不停地赶呀!”

众人频频点头。

雁荡派大弟子气吼吼上前道:“掌门师父壮烈牺牲,遗体至今还未找到,我们也要回去选掌门。除此之外,俺还要为师父守孝三年!”

众人齐道:“六大门派之中的丐帮、雁荡可以顺理成章地退出了,还有昆仑、峨眉、华山、青城四大门派呢?”

他们全扭头看向昆仑、峨眉等四大门派掌门。

昆仑掌门脸胀得像猪肝,“呼呼”牛似的喘着气,白烟直冒,他使劲跺了下脚道:“好端端的,谁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他的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众人厄斜着眼睛看着他,道:“不如您老和另三大掌门也退出吧!丐帮不退出了?雁荡也退出了。连少林和武当,也早就退出了,你们也退出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们双手划拉着,像鸭子游水。

“呜——”昆仑、峨眉等四大门派掌门耷拉下脸像苦瓜,头顶白气直冒。

“你们不能这样!”那名黑脸大汉上前几步,昂首挺胸道:“我们去的时候咋说的?不能见点困难就退缩。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他双手举过头顶,握成拳头,晃来晃去。

丐帮长老和雁荡弟子连连摇头道:“我们不是退缩,我们只是处理掌门去世的后事,再过个三年五载,再过来帮助你们!”

“三年五载?”众人瞪大了眼睛,伸出三根手指,在眼前不停的晃,道:“照柳大将军那个方法,不需三年五载,只一年功夫,你们就来坟墓找我们吧!”

“呜哈哈哈!”众人双手捂着肚子,前仰后合。

昆仑、峨眉等四大门派掌门脸红脖子粗,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着那名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兔子似的蹦了起来,连声叫道:“你们别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他双手摊开,晃来晃去,双肩耸起,满脸无辜。

章节目录 第八百四十章 大展鸿图(7) 有名武林盟中人,上前步,甩了下袖子道:“那个柳大将军不管饭,我得自己挣钱,然后帮他成就大事!列位,本人先告辞了!我去挣钱去了,去个十年八年,或许二三十年,钱挣够了,定回来帮柳大将军办大事!”

说着,他眉毛向上飞了起来,右手拳头举到空中,来了个“举火烧天”式。

众人一哆嗦,歪着脑袋看着他,“没钱也是借口?”

他们挺直胸膛:“那我们大家都没钱,都得先去挣钱了!”

“呜哈哈!”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满面红光,蹦起半人多高,双手拍着膝盖叫道:“好啊!就这么办!”

“呼——”昆仑、华山、青城掌门长出口气,点了点头。

龙紫云两眼睁圆了,看着众人,她咬了咬嘴唇,挺身而出,站在众人中间道:“各位武林朋友,江湖同道,我们不能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散了!”

她摊开双手,眼中蒙上了团水雾,嘴唇咬得青紫,环顾众人。

众人低下头来,默不作声,连昆仑、峨眉等四大掌门,也是头皮发炸。

那名黑脸大汉双手揣在袖筒内,摇头晃脑道:“非是我们贪生怕死,不守信用,而是那个柳大将军不管饭,他叫我们自筹资金,那我们只好自筹资金去了。十年后再见!”

他蹦起半人多高,双手晃得像拨郎鼓,马不停蹄向外跑。

龙紫云点了点头,道:“列位江湖朋友且慢离开!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你们要走便走,若是因为钱粮的事——”她低下头,咬着嘴唇道:“龙家庄尚有五千亩良田,紫云愿将这五千亩良田出售,来资助武林盟钱粮,不知列位意下如何?”

她抬起头,看着众人。

众人原本向四下走开,听到她这么说,不由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过了足足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猛地拍了下额头,上前道:“紫云,莫做傻事!这五千亩良田,可是你们龙家庄的祖产,千万不可轻而易举地把它出售!”

说话间,她额头直冒冷汗。

众江湖中人也走上前来,道:“龙姑娘大仁大义,我们佩服之极!只是你为了那个柳大将军的所谓大事,把祖产售出,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他们冲龙紫云连连弯腰拱手。

定远师太也上前道:“紫云,祖产没了,你以后怎么过活?龙家庄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龙紫云摇了摇头,冲定远师太道:“多谢师太好意,只是在下心意已决!”她转向众江湖中人道:“紫云非是热心支持柳大将军的什么大事,只是——”

她低下头,用手指绞着衣服,眼中噙着泪水道:“家父横遭魔教教主毒手,紫云大仇未报,坐卧不宁!柳大将军虽然诸多不是,但是他是朝中唯一愿意全力反击也先的人!”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天空,目光闪闪发亮道:“不管他成功还是失败,紫云以为,这是唯一为家父报仇的机会,错过这次,只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说话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直往下淌。

她的头像拨郎鼓似的摇,“无论如何,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嘶——”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冲龙紫云弯腰拱手道:“龙姑娘确实令我等真心佩服,比之柳大将军,不知强上千倍万倍!”

他们站起身,昂首挺胸道:“既然龙姑娘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有坚决留下来,干到底!为龙庄主报仇!为了空大师报仇!为死去的无数武林盟的英雄豪杰报仇!”

他们将胳膊举向空中,声音嘹亮,直冲云霄,传出两条街远。

龙紫云点点头,连连冲他们拱手道:“好好!紫云在这里多谢大家伙了!”

昆仑、峨眉、华山、青城等四派掌门互相看看,点了点头道:“我们原本就打算如此的。只是柳大将军实在太过急躁,所以我们打算缓几年再看。谁知龙姑娘竟如此大义凛然,我们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他们冲龙紫云拱了拱手,道:“有事里面谈!”

说着,众人一溜烟进了客栈,将客栈上下挤得满满当当,立不住脚。

黑脸大汉走在最后,挠着头道:“如此最好!不过钱粮要尽快到位!”

众人回过头来,狠狠白了他眼,似要射出道道利箭。

昆仑、峨眉、华山、青城等四大门派掌门和龙紫云进了客栈二楼的客厅,除他们外,还有些江湖上的重要人物,丐帮长老和雁荡派大弟子也在其中。

众人看了他们两人眼,道:“哎?你不是要选新帮主?你不是要为掌门师父守孝三年?”

二人挠着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众人将大厅内的几张桌子并拢起来,然后围坐在旁边,没有座位的,则站在有座位的人身后,伸长脖子看,整个大厅被挤得满满当当,几乎无立足之地。

大厅外也站着不少武林盟人士,从走廊的头直排到的走廊的尾,人人踮起脚,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听着大厅内的人谈话,不过他们只听到了阵阵“嗡嗡”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不由头皮发麻。

昆仑掌门坐在正中,旁边是峨眉、华山和青城掌门,外加龙紫云,再往下是些江湖上的重要人物,他们都围坐在桌边,约二十人,其余的人都站着。

昆仑掌门正襟危坐,咳嗽了声道:“武林盟重新开始运作,多亏龙姑娘大义凛然,慷慨相助。”

众人是频频点头,齐鼓起掌来,响声如炒豆。

有人上前道:“可是没有少林、武当,我们还算是武林盟吗?”

众人倒吸口气,全低下了头。

昆仑、峨眉、华山、青城等四派掌门顿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又有人上前道:“我们要不要去请少林、武当?”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沉吟了半晌道:“我们这个武林盟,其实还是原先的那个,怎么能不算?至于少林、武当吗,他们事务繁忙,暂时还是不要惊动他们为好。”

昆仑掌门点了点头:“师太所言非差,这个武林盟是延续上个武林盟,完成它未尽的任务,因此没必要惊动武林。只要把龙姑娘的心愿完成,大家就立即解散,再无二话!”

“好啊!好啊!”众人鼓掌如雷,声音直传到了外面,整个走廊都听到了。

章节目录 第八百四十一章 再续武盟(1) 龙紫云低下头,连连摆手道:“各位掌门和江湖前辈客气了,武林盟怎么能因为区区在下的缘故,才继续运转?依在下之见,还是要成就番事业!”

众人频频点头称是,翘起大指称赞。

昆仑掌门摇了摇头道:“现在武林盟实力大损,已无法成就什么事业,能顺利完成龙姑娘的心愿,已是莫大的胜利。因此在下以为,现在的武林盟,不再设盟主,只请位管事,主持大局。”

众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有人推了下桌子道:“没有个盟主,怎么办事?”

众人连连点头。

昆仑掌门斜眼看了看众人,鼻孔冷哼声,摇了摇头,自语道:“都这样了,还想着大事?”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拍了下桌子,连声道:“好!贫尼支持昆仑掌门,就这么定了!”

华山和青城二派掌门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成。

丐帮长老和雁荡派大弟子也连声道:“好好!昆仑掌门所言极是,没有少林、武当,还选什么武林盟主?我们全力赞成!”他们举起双手,连连鼓掌。

众人见他们如此,只好点头同意。

昆仑掌门接着道:“少林、武当退出了,但是堂堂中原第一大庄霸王庄依然全力支持我们!尽管龙庄主已经不在了,但是在下提议,这个管事就由龙姑娘担任!”

众人连声道:“当今武林,唯有少林、武当、霸王庄为重,龙姑娘作为霸王庄后人,做这个管事,正是再合适不过了!我们全力支持!”

龙紫云倒吸口气,连连摆手道:“在下年纪轻轻,才疏学浅,怎可担此重任?诸位还是另选别人吧!”她扭过头去,双手直往外推。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也连连点头道:“对啊!紫云,你不要推辞,须知这次武林盟的主要任务,是完成你的心愿,你怎么可以退缩?况且这个武林盟能够继续运转下去,也多亏你大力支持!”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不错!不错!”

定远师太站起身来,凑到龙紫云耳边,低声道:“你不惜血本,当然要管好武林盟。这个管事,你不做谁做?”说着,推了下她,眼睛眯成了条线。

昆仑掌门捋了下胡须,沉声道:“若龙姑娘一力推辞,这武林盟就无法继续运转了!”

众人连连点头道:“是呀!是呀!武林盟现在就解散吧,大家散伙!”

龙紫云面色紫胀,站起身,冲众人连连拱手道:“在下对所谓管事,并不在意,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在下只好厚着脸皮暂且充当这个管事了!”

众人“啪啪”鼓起掌来,掌声如雷。

龙紫云接着道:“这只是暂时,以后若遇到更合适的人选,在下坚决推让!”

“以后?”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看了看昆仑、华山、青城三派掌门,嘀咕道:“还有以后吗?这怕是武林盟最后一个盟主了吧!尽管它的名称不叫盟主。”

昆仑、华山、青城三派掌门互相看看,点了点头。

龙紫云面色紫胀道:“在下才疏学浅,能力低微,做这个管事也是充数。真正管事的,还是以各位掌门和诸位江湖朋友为准!”

她冲众人深鞠一躬道:“还望各位掌门和江湖朋友不要推辞!”

众人连连摆手道:“不推!不推!”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眼睛眯成了条线,笑道:“既然管事有了,那就选几位副管事,协助龙姑娘办事,大家意下如何?”

“好啊!好啊!”众人又是连连拍手称是。

“可是选哪些人充当副管事呢?”众人的目光全转向了昆仑、峨眉、华山、青城等四大门派掌门,龙紫云也是看向他们,眼中满是期待。

昆仑掌门叹了口气,道:“既然大家一致推举,老朽及各位掌门只好权且当这个副管事,全力协助龙姑娘!”

众人是鼓掌如雷,连声道:“好!好!这下人员配备齐全了。”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昂首挺胸道:“我这个副管事别的不管,单管武林盟钱粮!免得你们胡乱浪费龙姑娘的祖宗产业!”

众人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师太只管放心,一切照旧行事就行!”

“哼!”定远师太撇了撇嘴,厄斜着眼睛瞥了他们下,道:“如此最好!”

龙紫云上前步道:“诸位能够留下来,全因紫云之故,紫云怎能无所表示?除了原先的待遇不变外,紫云决定,凡是留下来的,赠纹银十两,聊表心意!”

众人立即昂首挺胸,眉毛向上飞起,头顶冒出阵阵白气。

龙紫云又道:“不肯留下来的,也赠纹银十两,算是紫云馈赠给你们的路费!”

众人连连摆手道:“龙姑娘只管放心,我们是不会走的!”

龙紫云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两只蓝宝石样的眼睛亮了起来。

昆仑掌门敲敲桌子道:“诸位江湖同道,武林盟自今日起,算是可以继续运转了。本掌门提议,凡是不愿留下的,请走!”

众人面面相觑,连连摇头。

昆仑掌门接着道:“其次,凡是受伤的,回去养病;凡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也速速回去;另外,凡是家中或门派中事务繁忙的,也速速离去。”

说着,他眼睛瞥向了丐帮长老和雁荡派大弟子。

这二人打个激伶,连忙站起身道:“虽然我们有事,但是——”

昆仑掌门连连摆手,低下头道:“去吧!去吧!”

“嗨!”丐帮长老咬了咬牙道:“也罢,虽然在下要回去处理董帮主后事,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们丐帮退出。”他向后指了指道:“我们丐帮打算留下十名最精锐的弟子,留在这儿帮助龙姑娘,也算是表示我们丐帮一点心意!”

昆仑掌门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就这么定了!”

雁荡派大弟子愣了下道:“这样也行?”随后他猛地抬起头,站起身,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光道:“虽然在下要办理掌门师父后事,并为之守孝,但是我们雁荡派可不退出!”

他后撤几步,指了指身后,道:“几名师弟可留在这儿,表我雁荡派心意!”

章节目录 第八百四十二章 再续武盟(2) 另外几名雁荡派弟子连忙上前几步道:“师兄,我们也要回去和师兄一起处理掌门后事,以尽孝道!”

“哦——”雁荡派大弟子脸拉得老长,活像苦瓜,道:“自古忠孝不两全,武林盟事业未完,几位师弟还是权且留在这儿,以完成武林盟未尽的事业。同时,也是完成掌门未尽的心愿。”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冲上拱了拱手,眼中蒙上团水雾。

另外几名雁荡派弟子倒吸口气,低下头,倒退了几步,默不作声。

昆仑掌门拍了下桌子道:“好!就这么定了!现在开始排查名册!”

众武林盟中人,纷纷集合起来,站满了院里院外,有的人领了银钱走人,有的则回门派处理杂事,还有的则因为受伤或家中事务很多,被迫退出。

经过清点,他们留下了三百名,人人目光精亮,太阳穴鼓起,都有十年以上的功力,并且都经历过前线的战斗。

名册登记完后,昆仑掌门看着留下来的众人,又看看名册,点了点头道:“这些人足够了!”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则摇头道:“上一次我们三千人,这一回才只有三百人,而且根本没有像了空大师的那样的高手,只怕不够,还要再招!”

昆仑掌门连连摇头道:“师太差矣,这个武林盟和上个大不相同,我们只是完成极为有限的任务。大家来看——”

他几步走到桌前,手指在上面比划道:“如果柳将军与也先开战,魔教教主孔雀夫人必随同前往,我们只需设下伏击圈,围攻魔教教主足矣!至于击败也先精锐骑兵的事,已不是我们的任务了。”

众人围在桌前,低头看着,眉头拧成疙瘩。

定远师太手托着下巴,看了有小半盏茶工夫,点头道:“我们这些人虽然不多,但是如果全力以赴围攻魔教教主,只怕还有几成胜算。”

她扭头看了看龙紫云道:“击杀了魔教教主,就完成了龙姑娘的心愿了。”她又抬头看着天空道:“也完成了当初大师、道长和我们各位掌门做出的为龙庄主报仇的承诺。如此两相大好,龙姑娘以为如何?”

龙紫云点了点头,冲众人拱拱手道:“多谢各位掌门和江湖同道大力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众人互相看看,也连连点头道:“要是如此,我们还可以一战!”

昆仑掌门接着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龙姑娘也没什么意见,那么就照此办理!至于柳大将军的宏图伟业嘛——”

众人连连摆手:“他做他的,我们做我们的!”

昆仑、峨眉、华山和青城四派掌门眉头皱起,连连摇头。

龙紫云上前步道:“只要他做的事是有利于反击也先的,我们就大力支持,如果不是,则各做各的!”

昆仑、峨眉等四派掌门眉头舒展开来,连连鼓掌道:“龙姑娘说得好!”

众人也翘起大指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也不枉我们在柳家大吃大喝,信口开河一通!”

众人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阵阵红光,拼命拍着手掌,声音如雷,巴掌都拍红了。

众武林盟人士都走尽后,柳随风还在大厅中,背着手来回走动着,脸上绽开朵花儿,嘴里直道:“形势大好!大好!”

东方雪、柳金燕眉毛拧成疙瘩,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柳金燕上前步道:“二哥,人都走了,怎么大好?”

柳随风摆摆手:“只要那些武林盟中人表示支持,说明我做的事是对的!并不是天下人都反对,只有魔教支持!”

“魔教支持?”东方绝眉毛猛地立起,上前几步,道:“什么魔教?”

柳随风打个哆嗦,连忙摆手道:“太丈莫要吃惊,只不过是几个魔教走卒跑来浑水摸鱼,在下只是同他说了几句话,便各自散去。”

柳金燕上前步道:“剑神前辈,来的人是那个什么飘影教的玉空道长!”

“嘶——”东方绝倒吸口气,连退两步道:“飘影?”

他低头沉思片刻道:“大家都被也先和孔雀魔教吸引了注意力,没想到忽略了这个教派。这可万万不能大意!”说话间,他的手颤抖起来,慢慢抓上了龙头拐的剑柄。

柳随风摇头笑道:“这个教派,近来江湖上活动不大,甚少听说,想必实力平平,不足为虑!”

东方绝眼睛突然瞪得溜圆,厉声道:“孔雀、飘影,乃江湖两大并立魔教!飘影教的实力,绝不在孔雀魔教之下,你若这么想,必然吃大亏!”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必须要尽早消灭他们!”

他的手,紧紧攥住龙头拐的剑柄不放。

柳随风、柳金燕和东方雪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

柳金燕上前步道:“前辈,现在那个孔雀魔教帮助也先取得胜利,声势如日中天,光是对付它们,就够困难了,怎么还能对付实力和它不相上下的另一个魔教?”

柳随风点头道:“不错!而且本将军主要目的,是击败也先,甚至将其擒捉。那个孔雀魔教在下都没有精力去应付了!”

柳金燕是频频点头。

东方绝的手颤抖起来,像蜜蜂的翅膀,他的嘴唇也变得青紫,“普天之下,可一举而灭二魔教者,唯有去年之武林盟。”他是连连摇头道:“可惜他们还未来得及施展,就在土木堡灰飞烟灭。如今这两个魔教还未消灭,实在是武林之祸!”

“呛啷”声,他将龙头拐的剑拔出来,指向天空,晃了几晃,剑身泛出阵阵青光,似有水在上面流动。

东方绝厉声道:“老夫不才,愿铲除魔教,为武林除害!”说完,他转向柳随风道:“那几个找上门来的魔教中人是谁?老夫首先消灭他们!”

柳随风倒吸口气,倒退两步道:“他的名声想必太丈也听说过,就是近来风头正劲,深受朝野好评的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东方绝眉毛立了起来,将剑往前抖了几下,发出阵阵“嗡嗡”的响声后,道:“老夫这就去找他!”

话音未落,他已飞身而起,跃起两层楼高,飞过了柳府的院墙,向外跑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章节目录 第八百四十三章 再续武盟(3) 柳随风看着东方绝消失的背影,倒吸口气,连连摇头。

柳金燕也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如同木头。

东方雪愣了下,走上前几步道:“怪不得当初武当掌门玉虚道长极力要消灭玉空妖道,原来他也是早就看到了这一点。但是当时也先兵临城下,实在是顾不上,只得让此妖道逍遥自在。”

她低下头,神色黯然道:“土木堡之战后,只怕武林盟再也没有力量对付这些魔教了!”

柳随风撇撇嘴,甩了下袖子道:“魔教区区几百人,何足道哉?”他握紧了拳头,横眉立目道:“我手中有十万精兵,破他们如探囊取物,太丈和夫人实在是太过谨慎了。”

他把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本将军心目中,唯有也先方可一战!”

柳金燕也道:“二哥说得对!莫说动用朝廷兵马,光我们柳家庄,只要钱粮充足,再招募几千壮勇,哪个魔教不能灭?”

东方雪抬起头,看着他们,眼圈通红,连连摇头道:“要是这样,魔教早就被消灭了,何必等到今天?”

东方绝飞身出了柳府,沿着大道直向南城门跑去,路上衣袖飘起,像刮起了股阵风,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向两边闪开,扭头看着他。

当他赶到南城门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城门开始关闭。

他站在城门前,左看右看,没有看见玉空道长的影子,便问关城门的士卒:“请问原先在这的那位道长呢?”

士卒边拉着城门,边头也不回道:“他出城了,而且他现在也不守城门了!”

话音未落,只听“嗖”地声响,身边刮起股旋风,一道灰色的影子从眼前闪了过去,穿过了城门,那道城门即将关闭,还剩半个胳膊宽了。

关门士卒的衣袖被风吹得向上飘起,遮住了眼睛,待衣袖落下时,城门前已空空无人,刚才问话的那个老者也消失不见。

他摇了摇头,“咯吱”声将城门紧紧关闭,连风都透不出。

东方绝几乎脚不沾地,向南飞奔,边奔跑着,边两眼直直看着前方。

此时已是傍晚,玉空道长还是坐在小河边垂钓,看着河面纹丝不动。

费恩看了看天空,上前步道:“大哥,天寒地冻的,哪有什么鱼?现在天都晚了,还一条都没钓到!”

玉空道长摇摇头,道:“越是这个时候,越容易钓到大鱼!”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竹竿晃了晃,猛地往下一沉,竹竿被拉弯,变成弓形。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起,将竹竿左右摇摆了几下,猛地向上提起,一条半个胳膊长的大鲤鱼被拉出了水面,鲤鱼紧咬着鱼钩不放,摇头摆尾。

费恩挠了挠头,“怪事啊!我才说两句,鱼就上钩了,莫非大哥有法术?”

上官云也瞪大眼睛,连连摇头,自语道:“这难道是天意?”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上抿起,冷笑道:“这既不是我有什么法术,也不是什么天意,而是这鱼儿有灵性,它感到现在咬钩安全,所以就上钩了!”

“嗯?”费恩和上官云愣了下,大眼瞪小眼道:“怎么会安全?难道大哥冰天雪地钓了半天鱼,会放生?”

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耳边传来“呛啷啷”阵声响,如同龙吟,一道白光在半空打条弧线,直刺向玉空道长后背。

白光飞行速度如同流星,发出阵刺破空气的“嗡嗡”声,并且这道白光似乎由若干个白点连成的,只是飞行速度太快,所以似乎连成了一条白线。

在白光的后面,则有条灰色的身影,如同流星似的向前飞着,后面还拖着条足有辆马车长的灰色残影。

费恩和上官云身子猛地向后一震,白光已从他们中间飞过,刺向前面的玉空道长,离他后背不到半辆马车远了。

玉空道长站在原地,头也不回,冷笑道:“一剑九星?怎么贫道只看到了八颗星?”

在说话的同时,他右手竹竿猛地向后挥舞了下,“咔嚓”声断成两截,上半截竹竿连同那条大鲤鱼,在半空打了几个滚,又跌落河中。

玉空道长手上剩下的半截竹竿,则划条圆形的弧线,向后飞去,直击向白光。

与此同时,玉空道长腾空而起,飞起二层楼高,并且在半空中转过身来,拔出了背后的松纹古剑,至于他手中的半截竹竿,则脱手而飞。

“喀喇”声响,如同爆竹声响,那半截竹竿,一碰上白光,就寸寸断裂,变成粉末,烟雾似的向四下飘散。

白光就像是个粉末机,沿着竹竿向前推动着,所到之处,竹竿“哗啦啦”响动着,瞬间变成粉末,在半空形成了条足有一个人长的青色粉末,绕着白光旋转,像条蛇舞动着。

最后,当白光将竹竿的末尾击得粉碎时,就听“波”的声响,竹竿末尾处出现个白色圆盘,旋转着四下扩散,如同水波纹,水波纹打到水面上,溅起半人多高的水花。

白光没有停止,穿过那个白色的圆盘状水波纹,依然向前飞。

水波纹像个过滤器,白光飞过它时,抖动了下,接着分开,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小圆点,但是依然向前飞,并且速度丝毫也没有减弱。

费恩打个愣神,点头数了数白色的小圆点,不多不少,正好八个。

上官云则二话不说,飞身跃起,拉出背后的精钢鹰爪,来了招“飞鹰扑兔”,直抓向白光后那道灰色的影子。

费恩眼见上官云飞起,也大喝声:“看招!”他也来了招“大鹏展翅”,飞起二层楼高,双手握成拳头,舞得风车似的圆,也打向白光后的那道灰色影子。

白光打个弧线向上飞起,还是击向玉空道长后背。

玉空道长身在半空,在白光击碎竹竿那眨眼的时间,已转过半个身位,并且拔出了背后的松纹古剑。

在外人看来,白光击碎那半截竹竿,似乎是一气呵成,没有用任何时间,还是照原先的样子那样飞行,但是在顶尖高手看来,白光还是稍微顿了一顿。

这稍微的一顿,已足以让玉空转过半个身位。

他挥舞着宝剑迎向白光。

松纹古剑在半空划出条半圆形的褐色弧线,发出“嗡”地声响,斩向白光的头。

章节目录 第八百四十四章 再续武盟(4) “丁”的声响,两柄剑撞在了一起,顿时溅出朵朵米粒大小的火星,四下绽开,如同礼花空中爆炸,同时,在两柄剑相撞击处,闪出道圆盘形的白色气浪,水波纹似的四下飞散。

玉空道长身子向后直飞,并且不停地挥舞着松纹古剑,反复不停地击向白光。

只听“劈劈叭叭”一阵密集如爆竹的响声,形成那道白光的白色小圆球一个接一个碎裂,变成粉末。

当小圆球碎裂了一半时,那道灰色的影子显了出来,是位年约七八十的老者,满头白发,身着灰色长袍,右手拿着龙头剑柄的宝剑,左手在拿着根黑色紫檀木拐杖,正是东海剑神东方绝。

玉空道长向后已经飞出了一辆马车远,他看着东方绝,不由眉头皱起。

当第五个小圆球爆裂时,上官云的精钢鹰爪已抓向东方绝后背,距离他后心只有半个胳膊远了,而费恩的拳头则带着股“呼呼”的风声,打向东方绝脑袋。

虽然此时他的拳头距离东方绝脑袋尚远,但是只要精钢鹰爪一抓上东方绝后背,拳头马上飞到。

玉空道长见状,不由眉毛向上挑起,脸上泛出红光。

东方绝身在半空,不由倒吸口气,剩下的三个白色小圆球如果继续击向玉空道长的话,那么无论是否成功,自己都必将丧命于精钢鹰爪和“黑虎掏心拳”之下。

他提起口内力,身子猛地在半空风车似的翻滚起来,刮起阵阵狂风。

那三个白色的小圆球则停止了向前飞行,而是绕着他的身子旋转起来,只听“叮当”连续几声响,玉空道长的松纹古剑和上官云的精钢鹰爪先后打向了小圆球。

“轰”地声,两个小圆球爆裂,荡起阵阵狂风。

玉空道长的道袍被狂风吹得直往后飘,他自身也摇摇晃晃,像风筝似的向后飘去,而上官云的精钢鹰爪,则直飞向天空,飞出几层楼高,他的虎口涔涔冒出了血。

上官云也是向后飘去,直飘出两辆马车远。

费恩挥舞着双拳,眼见有个鸡蛋大小的白色小圆球飞向自己,不由倒吸口气,双拳对撞了下,“哈!”地声叫,凌空来了招“怪蟒翻身”,向后倒飞而去。

在向后飞得同时,他也不忘朝着东方绝的方向,打了一拳。

拳头带着股劲风,打出去后,前面飞出团馒头大小的淡白色气团,直飞向那个小圆球,气团一撞上那个小圆球,就“咣”四下爆开,变成烟雾,消失在空气中。

白色的小圆球在气团的冲击下,跳了两下,然后“嗖”地声返回,消失的无影无踪。

费恩的拳头打出股气劲后,他闪电般地收回拳头,没有直接和那个白色的小圆球相撞,而是在半空打了几个滚后,向后倒飞出两辆马车远,落在岸边。

东方绝身子往下一沉,似要掉落水中,但是在距离水面还有胳膊高时,他提了口气,半空来了招“鲤鱼打挺”,又反弹起半人多高,接着在半空连打了两个滚,向斜刺飞去,也飞到了岸边,落在地上。

东方绝站在原地,低着头,右手提着龙头柄的宝剑,呼呼喘着气,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掉。

费恩和上官云分左右站在他两侧,距他有两辆马车远,分别摆出个“白鹤亮翅”的姿式,虎视眈眈看着他,准备随时出招。

玉空道长则落在河对岸,面朝东方绝站着,右手拿着宝剑,左手直捋胡须,眼睛眯成了条线。

现场沉寂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玉空道长开口道:“来者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东海剑神东方绝?”

东方绝猛地抬起头,斜眼看着他,道:“不错!正是老夫!不知阁下是何人?”

玉空道长单掌合什道:“贫道玉空,陛下封为偏将军。不知剑神何故突袭贫道?尔可知行刺朝廷命官,可是灭门的大罪!”说着,他两眼瞪圆,看着东方绝,嘴角挂出丝冷笑。

东方绝愣了下,厉声道:“妖道休得胡言乱语,江湖中人谁人不知,你乃魔教中人,怎可冒充朝廷命官?”

费恩晃了晃拳头,收回“白鹤亮翅”的姿式,站直身道:“剑神前辈所言差矣!大哥乃飘影神教右护法,本神教早在永乐大帝时,就深受陛下重用,参予靖难之役,功劳很大!”

随后他又扬起头道:“现在更是不得了,之前正统太上皇临出征时,本教命大哥特献上洪武大帝起事时的战魂鼓,深得正统太上皇赞赏。后来大军兵败,大哥更是毫不畏惧,协助新皇和于谦于大人防守京师,击退也先,立下不世之功,故而被封为偏将军,不是什么冒充的朝廷命官!”

上官云也上前道:“我们飘影神教,也绝非什么魔教,剑神前辈莫要听信它人诬陷。”

东方绝抬起头,看了看这两个人,嘴巴咧开,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然后指着自己的雪白胡须道:“你们看看老夫的须发,岂是你们随便可以哄骗的?”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倒退两步,脸红脖子粗。

东方绝又低下头,沉声道:“你们哄人哄上瘾了,竟然骗到老夫头上。老夫在二十年前,可是加入了旧的武林盟,与你们魔教展开决战,终于将你们打退。为此——”

他眼中蒙出团水雾,哽咽道:“老夫之子也壮烈牺牲。”

他擦了把眼睛,猛地抬起头道:“那个魔教不是别的,赫赫正是你们飘影教和那个孔雀教,你们无论说些什么,怎么伪装,又怎能骗过老夫的眼睛?”

他将剑缓缓抬起道:“今天,老夫就要为武林除害!”说着,眼睛猛地睁开,射出道道精光。

费恩和上官云打个哆嗦,倒退两步,浑身直冒冷汗,不由捏紧了拳头。

这时,玉空道长抬起手道:“剑神且慢,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情况不同了。那个孔雀魔教早就和也先勾结,为害武林和天下百姓,我们飘影神教是毅然决然与之决裂,根本没有和它参合到一起,反而协助朝廷进攻也先,和它们是不一样的!”

“对!对!”费恩和上官云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们早就改恶从善了!有正统太上皇和当今陛下以及当朝一品于谦于大人为证,剑神前辈不要乱杀好人!”

章节目录 第八百四十五章 再续武盟(5) 东方绝眼睛眯成条线,冷笑道:“你们飘影魔教的实力,出乎老夫预料。本来老夫以为,只需八星,就可击杀你们,谁知却没有成功。一个区区的魔教右护法就有如此实力,那么教主和左护法岂非更加强悍?”

说着,他倒吸口气,身子猛地震了下。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互相看了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眯着眼睛看着东方绝,嘴角微微向上一撇,道:“剑神差了,我们飘影神教,早已走入正道。至于教主和左护法吗,如果它们敢为害武林,不说别人,贫道头一个不答应!”

他握紧拳头,举向空中,脸色庄重。

费恩和上官云打个哆嗦,扭头看向玉空道长,张开要说什么,但是看他庄重的神色,便闭口不说,低下头去,只是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斜眼看着东方绝,纹丝不动。

东方绝倒吸口气,背过手去,在原地转了几圈,沉思道:“飘影魔教,有教主和左右护法,武功最为高绝,这个右护法玉空妖道,实力怕不在老夫之下。再加上左护法和教主,那么普天之下怕没人能抵挡住它们了!”

他连连摇头,眼中蒙上团水雾道:“武林盟了空大师和龙庄主,故去的太可惜了!”

说话间,他瞥了眼玉空道长,摇头自语道:“对付这个魔教,不可强攻,只可智取!”

主意打定,他猛地点了下头,跺了下脚,转身冲玉空道长拱手道:“道长改恶从善,老夫极为佩服。有两任陛下和当朝于大人作证,再加上道长为国为民所立的赫赫功劳,老夫是深为相信。不过——”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脸上泛出红光,连忙道:“不过什么?”

东方绝道:“魔教历来作恶多端。纵然有少数人真心改过,可是大多数人未必如此,不说别人,单指你们的教主和左护法,它们——”

费恩“啪”地跺了下脚,眼睛瞪圆了,厉声叫道:“它们若不肯改过自新,追随大哥,一并诛之!”

话未说完,他“呃”地打了嗝,看看左右,顿时面红耳赤,额头渗出层层汗珠。

东方绝却眼睛一亮,上前几步道:“果然如此?”他手指着费恩,有些哆嗦,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费恩愣了下,扭头看了看玉空道长,只见他闭目养神,手拈胡须,微微点头,便点了下头,耷拉下脸,手指向天空道:“我对天发誓,必将如此,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上官云也上前步道:“不错,本人也对天发誓。”

东方绝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玉空道长,眉头拧成了疙瘩,沉声道:“光你们说了还不算,还有这位右护法——”

玉空道长睁开眼睛,将松纹古剑放到背后,右手伸出三根手指,举到耳朵边,道:“无量尊,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发誓,若那教主和左护法怙恶不悛,继续为害武林,贫道就与它们决裂,为神教清理门户!”

东方绝眉毛顿时飞了起来,脸上绽开朵花,飞起半人多高,哈哈叫道:“太好了!”

他将剑放回到龙头拐中,然后冲玉空道长拱手道:“既然道长如此说,老夫也放心了!还望道长言出法随。”

玉空道长连连点头:“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东方绝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就不再追究你们了。还望你们好自为之,告辞!”说完,转过身来,大踏步地向北走去。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时,玉空道长、费恩和上官云三人凑到一起,看着他走的方向,眉头拧成了疙瘩。

东方绝边走边满脸喜悦道:“飘影魔教实力如此强大,单凭武林中人的力量怕无力对付。不过,老夫可借它们内部的问题,以魔制魔,则大为可观!”

说着,他的头发向上飘了起来,衣袖也呼呼向上飞舞。

当他走到城门前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城门早已关闭,城楼上一些明兵来回走动着。

他抬头看着城门,眼睛眯起,转过身,顺着城墙根跑了几箭地,看见这段城墙上没有人走动,便身子猛地一顿,大鸟般飞身而起,直飞出几层楼高,稳稳落在城墙的垛口上。

然后毫不停歇,像闪电般“嗖”地声向前飞了出去,划出条灰色人影,穿过了城墙,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有队明军从对面走来,距离这里不过几辆马车远,也没有看见他,甚至连那道灰色的残影也没有看见,眼也不眨,直直向前走了过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东方绝落到城内的城墙根下,抬头往上看了眼,微微一笑,便猫下腰,借助着房屋的影子,飞似的向前跑。

他一口气跑到了柳府门前,停了下来,看着门口,猛地拍了下脑袋道:“都进城了,还躲躲闪闪干什么?”他直起腰,大踏步走到柳府门前,扬起手,拍起了门。

柳家庄庄丁打开门,见是他,连忙让他进入,然后又关上门,看着他的后背,只拍脑袋道:“咦?将军的太丈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没瞧见?”

东方绝大踏步进入大厅时,这里的桌椅板凳和酒菜已经收走,大厅内只留下一张方桌和几张太师椅。

柳随风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柳金燕和东方雪则站在旁边看着。

当她们看见东方绝进来时,连忙迎上,请他入座。

东方雪眨着眼睛,满脸焦急道:“爷爷,怎么样?那几个魔教中人除掉了吗?”

东方绝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拄着龙头拐杖,叹口气道:“魔教的实力确实出乎我的预料,光一个区区的右护法,就与我不相上下。”

话音刚落,东方雪眉头皱起,像热锅上的蚂蚁般转来转去道:“那可怎么办?”边说边不停地拍打着手。

柳金燕也倒吸口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柳随风则微微动了下,然后恢复原样,继续闭目养神。

东方绝抬起头,微微笑道:“幸好老夫灵机一动,想出了个以魔教制魔教的方法。只需如此如此。”

他将事情的经过同众人说了遍,最后道:“那个玉空道长,老夫以为,还是可以充分利用的。”

东方雪长出口气,连连拍着心口道:“这下我就放心了。”

柳随风睁开眼,淡淡道:“我早说过,你们太过小心了。区区魔教,只要大军一到,就荡平了,现如今,它们内部还出了问题,更是不值一提。”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气运丹田,练起功来。

章节目录 第八百四十六章 再续武盟(6) 直到东方绝的身影消失的不知多久了,费恩突然打个喷嚏,摇了摇头道:“这个老家伙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地走,是什么意思?”

上官云是连连摇头,转向玉空道长道:“大哥,你给他说那些话干什么?凭着我们人多,当场截杀他不更好?”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脸泛红光,摇了摇头道:“无量尊,不可。”

他依旧手拈着胡须,低下头,在原地走来走去,沉思良久道:“堂堂东海剑神,竟如此急慌,说明了什么?”

费恩和上官云全抬起头看着他,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抬起头,仰望天空道:“说明他们那里有问题,并且问题严重到了连五白之一的东海剑神都坐不住的地步了!”

“什么问题?”费恩和上官云还是不解。

玉空道长摇了摇头,“具体是什么,贫道也不清楚,但是贫道知道,那个柳随风大有问题,他是在往绝路上跑。”

“何以见得?”费恩和上官云连忙上前步道:“我看他干得事,也满得到人支持的。”

“哼哼哼!”玉空道长鼻孔中喷出道道白气,双肩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冷笑道:“昔日,洪武大帝火烧庆功楼,大杀十万功臣,是为了什么?”

他的右拳向上抬起,使劲握了握,恶狠狠道:“是它!一切都是为了它!”

他猛地转过身来,衣袖向上飘起道:“那个柳随风所谓的要改变大明军制,其实质,不就是破坏它吗?这大明皇朝怎么会容忍?这难道不是在找死?”

费恩和上官云愣了愣,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如此。”

“为了它,十万功臣都可杀,那区区一个柳随风,就更不在话下了。可是大哥,既然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支持那个找死的柳随风?”费恩和上官云急的额头直冒汗。

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摊开双手道:“那我们不也跟着完蛋?”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手拈着胡须道:“你们怎么直到现在,还认为我支持那个姓柳的?”

费恩和上官云顿了下,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玉空道长上前步,冷笑道:“那个东海剑神企图利用贫道,去对付教主和左护法,不过这也正趁了贫道的心,贫道也可借此,好好打压打压在见方谷的那几个人了。”

“哼哼哼。”他的脸上绽开了朵花。

费恩道:“那个剑神,全然不知大哥本就是要对付教主和左护法的,竟然自动送上门来,真是可笑之极!他自鸣得意,却不知,饶他老辣独到,也喝了洗脚水!”

“哈哈哈!”三人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

上官云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一切都朝着对大哥有利的方向走,运气如此之好,正所谓强者运强,半点不虚!”

“运气好,也不要辜负了啊!哈哈哈!”玉空道长甩了下袖子,飘然而去。

深夜三更时分,北风呼呼吹着,外面飘着雪花,柳府的大厅内,依然灯光明亮,柳随风一个人站在大厅内,来回走动着。

东方绝、东方雪和柳金燕都已经下去休息了,但是他还在思索着。

“明日早朝时,我必将献上更加详细的方案,呈上圣上。”他握紧了拳头,呼地抬起头,眼睛明亮道:“其它庸碌无为的朝臣诚不足虑,可是于谦于大人见解高深,深谋远虑,不至于看不到我的方案的好处吧!”

说完,他狠狠跺了下脚,披上白色大氅,大踏步地出了柳府。

天上的雪花纷纷扬扬向下飘落,将地面、屋顶染成了白色,就连街两旁的树木,也像是披上了层银装。

他牵出白龙马,飞身上马,打马扬鞭,在大街上飞奔起来,溅得地面雪花飞舞,在深夜中,传来阵沉闷的“嗒嗒”的声音。

白龙马在大街上左转右拐,跑了有柱香的工夫,来到处四合院前停了下来。

四合院只有篮球场大小,青砖围墙,门口有两棵歪脖杨柳,里面有三间正屋和两排厢房,都已覆盖了雪花,正中的屋子内,闪出豆大的灯光,在风雪中摇曳着。

柳随风翻身下马,来到门前,“啪啪”敲起门来,声音脆响,在黑夜中传出半条街远。

顷刻,门“吱呀”声打开,从里面闪出个人,年约十六七岁,头上梳着两团拳头大小的发髻,身着蓝布棉袍,双手揉着眼睛,龇牙咧嘴道:“谁呀?天这么晚了还来?没见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吗?”

说完,他睁开双眼,上下打量来人,原来他正是蓝儿。

柳随风冲他拱手抱拳道:“麻烦蓝儿小哥,向于大人通禀声,就说我有急事求见!”

蓝儿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嘴巴撅起可挂个酒瓶,身子晃来晃去,却不往回走。

柳随风又道:“这实在是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非是柳某自身有什么私事——”

蓝儿撇了撇嘴道:“这个于大人,只要是公事,无论多晚,都要起来办公,你既然这么说,那就进来吧,于大人现在还没有歇息呢!”

他侧身让开条道儿,让柳随风走了进来,然后伸长脖子,冲正屋扯着嗓子叫道:“于大人,柳将军有紧急公务求见!”

话音刚落,正屋的灯光晃动了下,接着正屋的门帘挑开,于谦走了出来。

他身着青布棉袍,面容清癯,眼圈发黑。

蓝儿见状,不由连连摇头,“于大人,这么干怎么行?好歹要休息一下,就是天大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于谦摆了摆手,清咳了两声,冲柳随风拱手道:“柳将军深夜到访,必有紧急重大之事,还是不要耽搁。柳将军请进,有话屋里谈。”

说着,他侧身闪了下,手指向里面,摆了个“请”的姿式。

柳随风冲他连连拱手道:“于大人客气,如非这事太过重大,柳某也决不会打扰大人!”说着,迈步走向屋内。

正中的房屋,约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中摆着张桌子,旁边放着几张椅子,在墙角还摆着几排书柜,有人的个头高,书柜内放满了书。

桌子上点着盏青铜豆油灯,闪着指甲盖大小的火光,只照亮了桌子大小的那块地方,桌子上还放着几本蓝皮书和几封公文。

于谦和柳随风分宾主落座,蓝儿则沏上两盏茶,送了上来。

章节目录 第八百四十七章 再续武盟(7) 于谦手拈胡须道:“柳将军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柳随风冲于谦弯腰拱了下手道:“于大人,在下只想问你,在下所提出的那些主张,究竟对江山社稷是有利还是无利?”

于谦倒吸口气,低头沉吟片刻道:“有利。”

柳随风“呼”地站起身来,眉毛倒竖道:“既然如此,为何满朝文武都反对,就是连于大人您也不肯支持!”说话间,他脸红脖子粗,“呼呼”直喘粗气。

蓝儿见状,倒吸口气,连忙道:“柳将军莫冲动,有话好好说!”

他挽起袖子要上前拦阻柳随风,于谦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他便吞了几口气,愤愤退出了屋子。

于谦冲柳随风拱拱手道:“柳将军,虽然如此,可是还须从长计议,此事急不得,慢慢来!”

柳随风跺下脚道:“慢慢来?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难不成等我等老死了,才开始慢慢做?”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右手抬起,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于谦不由脸色一红,低下头,默不作声。

柳随风又道:“不瞒于大人,在下的主张,虽然得不到满朝文武的支持,但是却引起了武林盟那些江湖义士的注意,他们今日上门,纷纷表示支持!”

说话间,他的脸上泛出红光,又道:“除他们外,连那个圣上一直不搭理的玉空道长,也全力支持!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拳头横到了胸前,指节捏得“咔咔”直响。

于谦倒吸口气,低头沉吟片刻道:“那些江湖义士,不计个人安危,实在令人佩服!就是那个一向名声不好、来历不明的玉空道长,也如此大义凛然,于某颇感惭愧!”

他低下头,脸红到了耳后根。

柳随风眉毛飞了起来,面泛红光道:“于大人,您看,这些人都不顾个人安危支持这些主张,您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他转过身,在屋内来回走动着,嘴中吟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于大人并不是贪生怕死、计较个人安危的人。为何对这些利国利民之举漠然置之?”他转过身来看着于谦,两眼闪闪发亮。

“你!”于谦脸红脖子粗,两眼瞪得溜圆,指着他,过了片刻,重重“哼”了声,站起身,甩了下袖子,道:“老夫岂是这种人?你的主张虽然有利,但是太过急躁,老夫早说了,要从长计议——”

柳随风冲于谦弯腰拱手,脸变得青紫,道:“从长计议,好个从长计议,这就等同于反对!柳某岂能等得?大明军民岂能等得?”

他站直身,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光道:“十年之内,必破也先!”

于谦抬头看了眼他,叹了口气,慢慢坐在椅子上道:“欲速则不达!”

柳随风甩了下衣襟,上前几步,横眉立目道:“明日一早,吾必向陛下献上具体策略,加快实施!”他扭头转向于谦道:“还望于大人给予支持!”

于谦连连摇头道:“老夫无法支持,但是如果柳将军决心如此,老夫也不阻拦。”

柳随风点了下头:“这也足够了!告辞!”说完,他冲于谦拱了拱手,甩开袖子,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翻身骑上白龙马,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于谦走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拱了拱手,然后叹了口气,转身向屋内走去。

蓝儿踮起脚,看他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方撇了撇嘴,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道:“深更半夜,就来说这些?哼!”他牙齿咬得“咔咔”响,恨声道:“白浪费于大人的时间精力!”

于谦斜眼看了下他,不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蓝儿你不懂得。柳将军所说,貌似平凡,实乃天大的事!”说完,他背过手去,跺步进了房屋。

蓝儿满脸疑惑,站在院子中间直挠头,任凭雪花在他头顶飘落。

此时的皇宫,大部分地方已经熄了灯火,黑沉沉一片,独有在皇城深处的一处宫殿内,灯火通明,殿内殿外点了无数盏油灯和灯笼,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这座宫殿有篮球场大小,两三层楼房高,红砖绿瓦。

殿前有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周围则围着圈偏殿,不到两层楼高,再往外,则是重重宫殿,一座连着一座,望不到边。

那些宫殿都黑沉沉的,独有这里亮如白昼,在皇宫中分外耀眼。

殿内除了帘帐之外,没有别的摆设,甚至连桌子和椅子也没有,显得空荡荡的,但是殿内却有无数人,乌压压成片,几乎将殿内占满。

其中一人,年约二十,身着五爪金龙袍,头戴金龙冠,背着手,仰面朝天,站在大殿的中间的台阶上纹丝不动,正是景泰帝。

他周围,则围满了红衣太监,从大殿的门口直到台阶前,一层连着一层,不知有多少。

除了殿内,殿外也有无数红衣太监,将大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将殿前的那块空地也几乎占满了,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些红衣太监,不分殿内殿外,也不分品级高低、年龄大小,全面朝着景泰帝跪着,连成了片儿,像红色的波浪。

外面飘着雪花,雪纷纷扬扬落在跪在外面的红衣太监身上,他们也纹丝不动,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不片刻工夫,他们的身背后就铺上了层白色的雪花。

众红衣太监跪在原地,低着头,大气也不出。

足足过了半盏茶时间,景泰帝方长长呼出了口气,低下头,看看众红衣太监,脸色变得铁青,背着手在台阶上来回走动。

台阶比众太监高出半个胳膊,他站在上面,在众跪着的红衣太监面前,好像鹤立鸡群。

跪在最前排的红衣太监,微微歪了下头,斜着眼瞥了下景泰帝,又赶紧低下头,闭上眼睛,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最后,景泰帝抬起手道:“柳将军的那些措施,朕很欣赏,不过你们这样,却让朕很为难!”

众红衣太监还是跪在原地,纹丝不动,也未搭话。

章节目录 第八百四十八章 朝堂激辨(1) 景泰帝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脸色变得通红,厉声道:“朕决心做那锐意进取的一代明君,对我大明的各种弊端进行改变,最终繁荣昌盛,击败也先,收服大漠草原!”

说完,他狠狠跺了下脚,重重甩了下袖子,虎视眈眈看着众红衣太监道:“你们谁也不得阻拦!”

跪在最前的红衣太监,年约三四十,冬瓜脸,三角眼,扫帚眉,嘴巴尖尖像鹰嘴,他微微抬了下头,沉声道:“陛下执意如此,老奴只会全力支持,决不阻拦。只是柳将军的那些措施,太过凶险,别的不说,单指撤销东厂、锦衣卫一事——”

景泰帝脸“呼”地沉下来,面似铅块道:“还是为了你们自己打算,撤销它们又如何?古代的王朝没有它们,不是也一样照常运转?”

那名红衣太监倒吸口气,其它的红衣太监也是额头冒出层层冷汗,匍匐在地,像冷天的知了似的瑟瑟发抖。

冷风吹来,额头的汗水不片刻工夫,竟结了层薄冰,但他们也是纹丝不动,毫无知觉。

这名红衣太监定了定神,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老奴等绝不为自己打算,就算陛下把老奴等发到民间为民,老奴也决无怨言!老奴等全是为陛下着想,陛下试想,没了东厂、锦衣卫,谁来保卫陛下,谁来为陛下办事?”

他叩了个头,接着道:“陛下要使江山繁荣昌盛,心思极好,但是老奴等唯恐陛下在击败也先、征服大漠草原后,江山就不再姓明了!”

说着,他趴在地上,连叩了几个头,“砰砰”直响,额头也碰破,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掉。

其余的红衣太监也磕头如捣蒜,连声道:“请陛下三思!”

景泰帝嘴唇变得青紫,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照你们这样说,就无所作为?”

众红衣太监低着头,沉默不语,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景泰帝仰面朝天,甩了下袖子,眼中出现团水雾,嘴唇微微抖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除了“嗡嗡嗡”的声音,别的什么话都没有出口。

众红衣太监跪在地上,歪着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低下头,闭口不言。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景泰帝长出口气,道:“朕明白了,你们退下吧,朕自有主意!”说完,他甩了下袖子,迈步向殿外走去。

殿外的地面,已是白雪堆积,没过人的脚背。

景泰帝既未叫人打扫,也未绕开雪地,而是直接走在上面,留下一长串深深的脚印,消失在风雪中。

众红衣太监依然跪在原地,好似冰雕。

第二天,天蒙蒙亮,柳随风便骑着白马,一溜烟似的向皇宫跑,他的身后跟着队柳家庄庄丁,身着灰布棉袍,头戴黑色皮帽,身后背着长剑,小跑着在后面,排出有小半条街长。

剑柄上的红色穗子迎风飘展,地面上则留下了他们成串的脚印。

当柳随风赶到皇宫门口时,几名红衣太监正在打扫雪,门口被扫开了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

这时,皇宫门紧闭,其它的文武百官还没有到来,柳随风骑在马上,在空地上打着转,四下观望。

皇宫的城墙高达两三层楼,由青砖砌成,外面涂上红漆,在微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城墙上有数名红衣太监低着头,双手揣在袖筒内,来回走动着,闷不做声。

柳随风看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眉毛向上立起,抿着嘴,右手握成拳头,狠狠向下砸了下,自语道:“一定!一定!”

当太阳跃出地平线,将大地照得亮堂堂时,文武百官陆续来到。

他们身着官服,有的坐着轿子,有的乘着马车,还有的则骑着马,他们来到皇宫门前,纷纷下车、下轿,个个摇头晃脑,腆胸叠肚,眯缝着眼睛,满面红光。

当他们扭头看到柳随风还骑在白马上,昂首挺胸而立时,不由怔了下,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柳随风转头看向他们,顿时两眼瞪圆,横眉立目,牙齿咬得“咔咔”响道:“这些庸碌之辈,应当全部撤换!”

话音未落,于谦骑着大黑驴,在蓝儿的带领下,向这飞奔而来。

此时皇城前的地面,已经扫开了条雪道,蓝儿牵着大黑驴,顺着雪道来到了众文武百官前面,停了下来。

于谦翻身下驴,他面容黑瘦,并且眼圈乌黑,眼中挂着血丝,尽管他身着大红锦袍,但是却显得很瘦削,人和衣服似不相称。

他看了看众文武百官,冲他们拱了拱手,然后站在旁边,低头不语。

众文武百官纷纷围上来,冲他连连拱手道:“于大人好,您可来了!”

户部尚书胡大用腆了腆肚子,摇头晃脑,拨拉开人群,走上前来,道:“于大人,今儿您来得可比大家伙晚!这也是破天儿头一遭!”

他转过身去看别人,其它的文武百官不由呵呵一笑,连连点头。

蓝儿眼珠瞪圆了,蹦起半人多高,厉声叫道:“扯臊!于大人连夜办公,深更半夜也不休息,昨晚更是只打了不到半个时辰的盹,就匆匆来上朝了!哪能和你们比?”

众文武百官不由面红耳赤,连退几步,低头不语。

于谦摆摆手,声音有些嘶哑道:“蓝儿,不得无礼!”

说话间,皇宫的大门“吱扭扭”打开了,从里面跑出队红衣太监,分成两队,分左右站立在皇宫门前,笔直而立,目光炯炯有神。

有名年约四五十的红衣太监,小跑着出来,挥了下手中的白色拂尘,尖着嗓子叫道:“文武百官上朝啊!”说完,他闪身到城门的左边,弯腰低头。

众文武百官整整衣冠,纷纷向皇城内走去。

柳随风也翻身下马,两眼闪闪发亮看着皇宫,站在原地凝神思考着。

于谦走到柳随风身边,看了他一眼,嘴里发出“唉”地声响,然后低着头,迈步进了大门。

进了皇宫的大门,迎面是个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再往前则是大殿,足有三四层楼高,面积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空地上被扫开了条两辆马车宽的路,直通大殿,路两边则是堆得有人膝盖高的雪堆,还未来得及清理。

章节目录 第八百四十九章 朝堂激辨(2) 众文武百官鱼贯入了大殿,冲景泰帝叩头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完礼,他们分左右两边站立,密密麻麻如同鱼鳞,将半个大殿几乎站满,乌压压成片。

文东武西,柳随风昂首站在武将的最前面,身披黄金锁子甲,外罩白色锦袍,头戴雁翅金盔,横眉立目,活像金刚。

景泰帝高坐在金龙椅上,睁眼看了下阶下的文武百官,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柳随风“哗”地声响,大踏步走出,身上的盔甲“哗啦啦”直响,如同碎叶摇动,他走到阶前,冲上拱手道:“启奏陛下,臣有本上奏!”

景泰帝低头看了眼柳随风,点头道:“柳将军有话请讲!”站在他身边的红衣太监,双手下垂,眉毛耷拉着,纹丝不动,活像被吊起来样,满脸苦瓜相。

众文武百官“哗”地声,身子向后摇了摇,如同波浪在晃动。

于谦则站在文官的前列,低眉下垂,面如沉水,不看众人一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样。

柳随风昂然道:“陛下,不知为臣昨日上的本章,陛下以为如何?”

景泰帝耷拉着眉毛道:“朕正在细读。”

柳随风又道:“为臣今日再上一本,乃是全面细致的变革大明,比昨日那个,更加周到,补充了之前许多不足之处!”说完,他从袖筒内掏出本册子,巴掌大小,有本书厚。

他双手将册子递到头顶,弯腰道:“请陛下过目。”

景泰帝身边的红衣太监震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

景泰帝也是面如死灰,龙虾似的弯着腰,厄斜着眼睛看着柳随风,没精打采。

现场顿时沉寂下来,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众文武百官都睁大眼睛看着柳随风手里的那本小册子,纹丝不动。

沉寂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胡大用腆着肚子站出队列,道:“柳黄门,你昨儿的那个已经够出格了,怎么还嫌不足?”

众文武百官顿时“轰”地声,炸开了锅,纷纷点头道:“昨天那个我们还没答应,怎么今儿又上了本,听意思比昨日那个还要厉害?”

众人纷纷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们不同意!”

柳随风顿时眉毛挑起,面沉似水,厉声道:“诸位大人,昨天那本虽然已尽在下之意,但是却遭阻挠,可知柳某还有料不到之处。现在这本不同了,它不但要保证柳某的基本意图顺利贯彻,而且还要继续扩大,向更大范围内变革!”

“哇!”众文武百官顿时蹦了起来,叫声如雷,他们脸红脖子粗,捋胳膊挽袖子,纷纷道:“果然更厉害!我们决不答应!”

他们纷纷转向景泰帝,弯腰拱手道:“陛下,勿收他的本章!”

柳随风双手还是举着本章,没人上来收取,景泰帝身边的红衣太监,晃了晃身子,斜着眼睛看了下柳随风,耷拉下眉毛,嘴巴微微一撇,露出丝冷笑,然后又闭上眼睛,如同木雕似的站着不动,没有下去收取本章。

柳随风头发“呼”地向上飘起,双眼睁开,精光四射,看着金龙阶,加重了声音道:“请陛下过目!”这声音如同雷鸣,震得地面晃了两下。

众文武百官“嗖”地声,停止了原先的叫唤,站在原地,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还有人偷偷擦额头的汗,“呼噜呼噜”鼻涕直流。

“噫——”柳随风斜眼瞥了下他们,面露鄙夷之色。

景泰帝也一哆嗦,差点从金龙椅上跌下来,他身边的红衣太监也震了下,头上的皂角帽也歪到旁边。

他也顾不得扶正帽子,上前步,甩了下手中的白色拂尘,尖着嗓子冲柳随风道:“柳将军,勿得胡来!你的本章,朝廷众臣纷纷反对陛下过目,咱家建议你还是收回!”

“你!”柳随风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名红衣太监,眼睛似乎要把眼眶睁裂,厉声道:“群臣议事,岂有你说话之余地?”

“滋——”这名红衣太监舌头咽到喉咙里,倒退了两步,满脸是汗,转向景泰帝,弯腰似龙虾地拱手道:“陛下,老奴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对他的本章评头论足,只是好心地建议他收回,以免激怒群臣,使君臣失和而已,这做错了什么?还望陛下为老奴做主!”

说完,眼泪“卟嗒、卟嗒”从眼眶中掉下,他也“卟通”声跪在地上,冲景泰帝直叩头。

景泰帝脸耷拉下像苦瓜,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眼中直冒火,他坐在金龙椅上,局促不安,像被针扎似的扭来扭去,坐也坐不住。

他是坐着也不行,站着也不好,顿时面红耳赤,冷汗直流。

礼部尚书孙有礼略略歪了下脑袋,斜着眼睛看了眼金龙椅上的景泰帝,不由倒吸口气,冷汗直冒,赶紧将眼睛闭上,心里“扑通通”直打鼓,嘴里喃喃道:“不合礼制!不合礼制!大不合礼制!陛下坐得如此不稳当,实在大大不妙!”

他身边的官员耳朵兔子似的竖起来,雷达似的转了几圈,又眼睛半睁半闭地斜着瞥了下景泰帝,也倒吸口气,暗自道:“这岂不是说明,陛下坐不稳龙椅?”

想到这里,他冷汗直冒,竟“扑通”声坐倒在地。

众文武百官,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双手揣在袖筒内,默不作声。

于谦摇了摇头,上前步道:“陛下,请安稳落座!”

“嗯?”景泰帝愣了下,抬头看了眼于谦,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连忙站起身道:“于爱卿,你来说几句吧!这柳将军的建议,倒底该不该大力推行?”

众人的眼睛全转向了于谦,柳随风也瞪大眼睛看着他。

于谦看了看柳随风,又看看文武百官,摇了摇头,冲景泰帝拱手道:“陛下,老臣以为,柳将军之建议,有合理之处,应择其合理和易于实行之处,稳步推进。至于其它的步骤,以后时机成熟了,再慢慢改变。还有些建议,则异想天开,可暂时搁置不理。”

“对对!好好!”众文武百官齐翘起了大指。

景泰帝也呼地长出口气,坐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五十章 朝堂激辨(3) 柳随风顿时剑眉倒竖,虎目圆睁,道:“于大人所说,实在太缓!和群臣的反对没有什么区别!现在要紧的是,必须尽快将各项措施一个不漏地推行下去!刻不容缓!”

接着,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出现团水雾,哽咽道:“土木之变,足以说明大明弊端之多,已到了必须更改的地步!而且宜快不宜迟!”

他奋力走上两步,甩了下袖子,身上的盔甲发出“哗啦”声清脆的响动,传遍的大殿。

他将右手举向空中,双目炯炯有神道:“必须要像当年的商鞅样,城门立木,锐意变法!只有这样,大明才能繁荣昌盛,不惧外敌,击败也先!”

然后他转过身来,又冲景泰帝弯腰拱手道:“请陛下速速做出决策!以免耽误时机!”

“啪!”景泰帝重重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站起身,面红耳赤道:“说得好!”他的头发无风向上飘了起来,头上也冒出阵阵青气,激动的在金龙台阶上走来走去。

群臣歪着眼睛看了眼景泰帝,互相看看,连着倒吸了几口气。

礼部尚书孙有礼面色紫胀,哆哆嗦嗦走出队列,双腿弯曲像圆弧,背着手,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他厄斜着眼睛冲上道:“陛下,柳将军所说,大不合礼制!想我大明,以儒家立国,四书五经命题,柳将军却抬出个什么商鞅,这置孔老夫子于何地?”

说完,他摇头晃脑,龟背似的弯着腰,脸上泛出阵阵红光,绿豆眼也是闪闪发光,看着群臣。

众文武百官纷纷点头道:“对呀!柳将军完全走两岔去了!”

众人齐向上弯腰拱手道:“陛下,孔老夫子乃千古一圣,亘古第一人。不提他去提商鞅,那是舍本逐末,陛下万万不能答应!”

“滋滋滋”景泰帝头上原本冒的青气,直往下掉,他顿时冷汗直流。

柳随风圆睁双目,冲群臣道:“诸位大人,你们莫要打岔,柳某只是说要像当年的商鞅那样有变法决心,可没有说要用他来代替孔老夫子。你们硬要这么说,岂不是胡搅蛮缠,置柳某于不义之地?”

他转过身来,冲景泰帝弯腰拱手道:“陛下,变革大明弊端,不代表要废除孔夫子,还望陛下明鉴!”

景泰帝额头青筋直跳,眼睛鼓出,似要跳出来,他缓缓坐在金龙椅上,转向于谦道:“还是请于大人说两句吧!”

众文武百官的目光又转向于谦,瞪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出。

于谦弯腰拱手道:“三纲五常如昭昭之日月,自然断乎不能更改,但是对于一些具体的不合时宜的措施,不妨如琴瑟之改弦,略微改动也无妨。”

景泰帝“呼”地长出口气,点了点头道:“于爱卿言之有理!”

众文武百官也频频点头,挑起大指,连连称是。

户部尚书胡大用摇头晃脑地走上前来,腆着肚子道:“既然于大人这么说,陛下和文武百官都认可,甚至连柳黄门也亲口说不是替换孔夫子——”

他转过脸来,冲着柳随风,半眯起眼睛道:“是不是这样?柳大人?”

柳随风面红耳赤,面沉似水,抿着嘴,点了点头。

“好勒!”胡大用面泛红光,转过身来,面对众文武百官,将双手举到空中道:“既然大家一致这么决定的,那么就甭提什么商鞅立木为信的事了,也甭搞什么商鞅的那套法术了!”

“对啊!好啊!胡大人说得好!”众文武百官眉毛顿时向上飞了起来,几乎蹦了起来,人人面泛红光,赞不绝口。

柳随风面色紫胀,头上直冒白烟,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胡大用则双手扶着汉白玉腰带,晃来晃去,眉飞色舞。

景泰帝连连点头道:“好好,既然群臣一致,就这么办!”他站起身来,冲下挥了挥手道:“退——”

话刚说到一半,柳随风抢上步,咬着牙道:“陛下且慢!如此这般,岂非说明为臣的这些措施,又不知拖到何年何月?”

他昂起头,眼中蒙上层水雾,哽咽道:“为臣希望这些措施能尽快,迅速地往下推行!不得拖延!”

景泰帝愣了下,又坐了下来,额头冒出阵阵冷汗,看着文武百官,嘴巴张开像鸡蛋,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身边的红衣太监眉毛立起,上前步指着柳随风厉声道:“柳大人,你这是何意?怎能胁迫陛下听你的指令?”

众文武百官顿时一愣,全转向柳随风,个个瞪圆了眼,牙齿直咬。

柳随风脸上肌肉颤抖个不停,“跟你们这些人可真说不清楚,为臣可半点没有胁迫陛下,你们竟硬要栽赃诬陷,还望陛下明鉴!”

他双手冲上重重一拱,低下了头。

景泰帝目光又转向了于谦,满脸期待。

于谦手拈胡须,沉吟片刻,道:“陛下,当今正值土木堡之变,朝野人心浮动之际,正好可推动变革,舍此机会,时过境迁,则万难了!”

景泰帝倒吸口气,低下头,沉默不语。

柳随风顿时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了朵花儿道:“时乎时,不再来!还望陛下听于大人此言,速速决策!”

景泰帝听到这里,激伶了下,抬起手,微微颤抖,像是蜜蜂抖动翅膀,嘴唇也变得青紫。

众文武百官脸顿时黑了下来,人人嘴巴撇到了耳后根,看着于谦道:“于大人,你究竟是哪边的?你这么说,不是全部赞同柳黄门的了?”

景泰帝也是频频点头,瞪大眼睛看着于谦,道:“于大人,你究竟是什么主意?”

于谦清咳了两声,冲上拱手道:“陛下,柳将军的建议,有合理可行之处,我们可以将这些可以实行的措施,立即实行下去,不便实行的,以后再说。这样也不至于一事无成,什么事也不做。”

“哦——”景泰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爱卿言之有理,准奏!”

众文武百官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

有的连连点头道:“于大人说得好!”

有的则满脸无奈道:“只好先如此办了!”

更有的则跺了下脚,垂头丧气道:“什么呀!以前的措施好!依我之见,最好什么都不要改!”

他们议论纷纷,叽叽喳喳像是鸟雀,大殿顿时像开了锅似的响起来。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五十一章 朝堂激辨(4) 胡大用扬起双手,冲众文武百官挥了挥道:“诸位大人安静!既然于大人提议,陛下同意,那么一些旧的措施的改变,势在必行。诸位大人还是仔细考虑下,究竟哪些措施应当立即加以改变,哪些不行?”

此言一出,众文武百官立即安静下来,看着胡大用。

不到片刻工夫,他们猛地拍了下额头,连连点头道:“对对!胡大人说得对!”

他们顿时眉毛向上飞了起来,头碰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唾沫乱飞。

柳随风看了看左右,点了点头,咽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

于谦冲柳随风拱拱手道:“柳将军有哪些具体措施?不妨一一列出,供大家参考!”

众文武百官全转向柳随风,瞪圆了眼睛,嘴巴鼓起,像是老虎,更有人咬着牙道:“您看好了,不管哪条,只要是不合我意的,一律反对!”

还有的道:“我看条条都不合我的意!”

还有人道:“柳大人还没说呢,你怎么就这么断定?还是听他怎么说吧!”

大殿顿时沉寂下来,无数双眼睛看着柳随风,闪闪发光。

柳随风清了清嗓子道:“头一条,就是变革官制,让有真才实学有能力者上来,庸碌无为者下去!”他狠狠甩了下袖子,眉头皱起,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轰”地声,大殿顿时炸开了锅。

文武百官蚂蚱似的跳来跳去,挥舞手臂道:“我们反对!头一条就反对!”他们面红耳赤,龇牙咧嘴道:“好嘛,上来就要把我们拉下去,这还能答应?”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他们,抿起嘴,露出丝冷笑道:“诸位大人,柳某只是说让庸碌无为者下去,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莫非你们自认自己庸碌无为?”

“呃——”众文武百官顿时定住,目瞪口呆,张大嘴,喉咙里像放了块石头,说不出话,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

于谦摆了摆手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他转过身来,冲柳随风拱了下手道:“柳将军,你说变革官制,究竟怎么个变法?真才实学者上来,庸碌无为者下去,那怎么叫真才实学?怎么叫庸碌无为?”

他手指向众文武百官道:“这些大人,大部分都是通过科举,层层筛选,算真才实学还是庸碌无为?”

众文武百官目光转向柳随风,发出道道利箭,似乎要把他扎成刺猬。

胡大用腆着肚子道:“俺老胡寒窗苦读十年,官场打拼数十年,应该算是真才实学吧!”

“对对对!”众文武挑起大指,纷纷点头道:“我们的经历和胡大人大同小异,应该都算是真才实学!”说完,他们的目光都转向柳随风,闪闪发光。

“呜——”柳随风鼓起嘴,额头青筋直跳,龇牙咧嘴道:“真是岂有此理!若个个真才实学,岂有土木堡之变?”

他甩了下衣袖,上前两步,鼓起嘴道:“岳武穆曾言:‘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则天下太平。’吾以为言之有理。”

他指着众文武百官道:“若文官不贪财,则府库钱粮充足;武将不怕死,则敌兵寸步难行。这样约略可以算得上是到位了!”

此言一落,众文武百官“轰”地声,像波浪般左右摇晃。

有的人略略点头,还有的则龇牙咧嘴。

胡大用眯起眼睛,腆着草包肚子,看了看左右,又看看于谦,点头道:“别的不说,俺老胡可没贪财,除此之外,俺也保证于大人也是这样。至于其它的——”

他歪起头,看看其它的文武百官,不由连连摇头。

礼部尚书孙有礼道:“本官主管礼部,讲的是礼仪祭祀,莫说本官无心,就是有心去贪,也没有什么可贪的。”

还有些文官站直身子,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光,大半的文官则佝偻着腰,面如死灰。

有名官员站出身来,扯着嗓子道:“柳大人虽言之有理,可是官员俸禄低微,生活清贫,如果不另想出路,岂不饿死?”

柳随风双眉倒竖,两眼圆睁,上前步,甩了下袖子,右手举过头顶,厉声道:“饿死是小,失节事大!”

“卟——”大半文官软瘫到地,嘴里“呼呼”喷着白气道:“感情就是要我们活活饿死才好。”

于谦低下头,略微思索了片刻,冲景泰帝拱手道:“陛下,老臣以为,这需分两步走,其一,对于那些贪赃枉法之徒,要严加惩处;其二,也需要适当地提高官员的俸禄待遇,免得他们生活无着。”

众文武百官纷纷点头,还有的官员则撇着嘴道:“你再提高又能提高到哪去?不如——”

“什么?”景泰帝眼睛瞪圆了,几乎站起身来,道:“大明府库空虚,哪有什么银钱去提高官员俸禄?这个不准!”说着,他转过身去,嘴里“呼呼”喷着白气。

“嘶——”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连退了两步,连声道:“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他们面如苦瓜,连连摇头。

“嗖”从众文官最后,窜出位尖嘴猴腮的官员,身着大红锦袍,“嘿嘿”干笑两声,冲景泰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依臣之见,既然大明府库空虚,不如干脆连现在的俸禄也取消了。至于众文武的生活着落,可由他们自行设法解决!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景泰帝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频频点头,嘴角淌下滴水,挂在嘴角晃来晃去。

于谦横眉立目,甩了下袖子,沉声道:“真一派胡言,让他们自行解决,那他们会用什么方法,不用脑袋都可以想得出来。”

他转身冲景泰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

胡大用也腆着肚子道:“本来俸禄就够少了,你还要取消,你是不把我们这些人饿死你是不善罢甘休!”

众文武也是连连摇头,表示不准。

景泰帝脸上紫胀,来了个烧鸡大窝脖,喃喃道:“顶好的个主意,他们就是不同意!”

他身边的红衣太监,斜着三角眼,看了看景泰帝,略微点了点头,“这个陛下,咱家算是摸清楚了!”他歪起头,眼珠骨碌碌直转。

“至于武将不怕死——”柳随风歪着脑袋,斜眼瞥着大殿的顶,思索起来。

“这你放心!”几名武将站出身来,“啪啪”拍着胸膛,身上的盔甲也“哗啦啦”直响,扬声道:“我等会死战倒底!不获胜利不罢休!”

他们双臂向两边展开,摇头晃脑,像是螃蟹。

景泰帝顿时两眼放光,“好好好!我大明有这等将领,朕就放心多了!”

柳随风也频频点头,赞许道:“不错!不错!就是要这样的!”

其它没有站出的武将,翻开白眼看了看那几名武将,地声嘟囔道:“哥呀,你咋就这么保证,难不成你们这么坚决?回头查查你有没有私扣军饷。”

“刷!”站出的几名武将,额头上冷汗直冒,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他们转过头来,冲他们直翻白眼,嘴巴直往后撇。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五十二章 朝堂激辨(5) 胡大用撇了撇嘴,看了看文官,又看了看武将,不由连连摇头道:“这些文官苦读诗书,咱俺老胡就感觉脑袋不如这些大老粗的武将好使?你看他们这嘴炮打的,一点都不带含糊!”

众武将头顶“滋滋”直冒青气。

景泰帝眼睛眯成了条线,脸上乐开了花儿,频频点头:“好啊好啊!有这些人,不愁大明江山不固!”他频频点头道:“这下朕放心了!”

柳随风也长出口气,点头道:“大明还是有些有见识的人!”

“滋滋滋——”众文官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这就叫见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捂着嘴,发出阵“哧哧哧”声音,双肩耸动像蜜蜂抖动翅膀。

柳随风昂首挺胸,眼睛闪闪发亮,“评价文武的标准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如何选拔文武。臣以为,八股取士,实在不太妥当,应当广开门路,大迎天下英雄豪杰——”

“什么?”众文武瞪圆了眼睛看着柳随风,蹦起半人多高,高声叫道:“这反了天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手摊开,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大殿顿时又沸腾起来,各种声音“吱吱喳喳”响个不停。

“啾啾!”众人睁眼一看,不知何时,大殿正中的红地毯上,跳进来只麻雀,它蹦来蹦去,边叫唤边反复啄着地毯。

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顿时住口不说,也停在原地不动,原本嘈杂的声音一下消失了,殿下只有那只小麻雀,歪着脑袋看着众人,然后“扑楞”展开翅膀飞走了。

“口胡!”胡大用脸红脖子粗,捋胳膊挽袖子,厉声道:“别的尚且可讨论,这个不能讨论!俺老胡头一个反对!”

众文武如火山爆发般扬起胳膊道:“反对!这个坚决不能同意!”

他们摊开双手互相看着道:“八股取士被废除,这天下英才该往何处去?”他们连连摇头道:“这不在议论中!”

于谦冲上拱手道:“陛下,柳将军的这条,实在怪癖,容以后再说,现在实在不方便谈论。”

景泰帝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众文武百官,连连摇头。

柳随风恨声道:“这条不通过,那么以后的各条,统统都有问题!”他挥起手,道:“请陛下三思!”

景泰帝倒吸口气,看着众文武百官直发呆。

众文武百官连连摇头,表示决不同意。

于谦沉吟片刻道:“陛下,八股取士,乃太祖钦定选拔官吏之道,且行之有效,万勿废除或者将其打入偏门。至于其中的若干漏洞,也好补充,天下间若有卓异之士,亦可破格录用,以免遗漏人才。”

“准奏!”景泰帝眉毛向上飞起,长出口气。

众文武百官听后,也点了点头,“于大人所言极是。”

“呃?”柳随风愣了下,拨拉了下脑袋,“好像如此,总之不太尽如人意。”

于谦道:“柳将军,接下来的建议是什么?”

众文武目光全转向柳随风,眼中射出道道利箭,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柳随风抿着嘴,低下头,发出“哼哼哼”的声音,沉声道:“土木之变,最大的罪魁就是东厂督公、司礼监掌印王振,由此可见,内侍干政、掌军实在弊端极大,应坚决予与废除!”

他后退两步,拉高了声音道:“不但如此,还应该将东厂、锦衣卫撤除!”

“口胡!”站在皇帝身边的红衣太监,眉毛向上立起,嘴唇青紫,踮起脚,指着柳随风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我反对!”众文武摇头晃脑站了出来,他们指着柳随风道:“那个厂公怎么能废——”话音未落,突然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哆嗦道:“刚才说些什么?”

众文武百官愣了下,互相看了看,直挠头道:“好像他要废掉厂公和锦衣卫?”

他们头碰头,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了阵,然后眼睛亮了起来,咳嗽了几声,转过身来,满面红光道:“于大人说得对,柳大人的意见,也有若干合理之处,依臣等之见,这个就很合理!应乘此良机,速速推行!”

更有官员抹着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土木堡之变,罪魁祸首就是王振,这个王振,就是东厂督公。陛下您看着办!”

景泰帝瞪圆了眼睛,看着众文武,深吸口气,点了点头道:“既然柳将军和众位爱卿的意见难得达到一致,那就照此办理吧!”

“谢主隆恩!”众文武百官站出队列,冲景泰帝弯腰拱手。

景泰帝身边的红衣太监头顶冒出了团火,蹦起半人多高,扯着公鸭嗓子高声叫道:“且慢!”

他转过身来,冲景泰帝跪倒,眼泪顿时“哗哗”往下淌,他也顾不得抹眼泪,道:“陛下,自古胜败兵家之常,厂公带兵打了败仗,这老奴承认,可是不是厂公带兵,就一定能打胜仗?”

他歪着头,斜着眼,咬着牙道:“不说别的,单说那一代名将关羽关云长还败走麦城。不能单凭厂公打了败仗,就推断所有的内侍都会打败仗,这不合情理。”

他冲景泰帝“咣咣咣”叩了几个头道:“陛下,若撤了东厂、锦衣卫,怕陛下江山不保,还望陛下三思。”

柳随风横眉立目,冷哼声道:“巧言狡辩。”

众文武百官也是频频点头。

景泰帝脸沉下来,甩了下袖子,闷哼声道:“朕意已决,尔等莫要耽误朕的大事!”

众文武百官和柳随风顿时脸上泛出红光。

这名红衣太监面如死灰,身子向后摇了摇,站起身,冲景泰帝弯腰拱了下手道:“陛下执意如此,老奴不敢劝谏。老奴对大明江山、对陛下忠心耿耿,虽然陛下要撤掉东厂、锦衣卫,但是老奴宁可甩掉这些职务,专心致志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服务,这老奴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他抬起头,眼中已是泪光闪闪。

众文武百官,有的“卟嗒、卟嗒”掉了几颗眼泪,嘴里直道:“好人啊!好人!”还有的则翘起大指,连声叫好。

更有几人眉头紧锁,低头嘀咕道:“若是他们还是留在陛下身边,不是东厂,那也是高力士、十常侍,还是大同小异!”

想到这里,不由哆嗦了下,头上冷汗直冒。

“口胡!”这名红衣太监转向众文武百官,脸耷拉下来像石板,冷声道:“你们做初一,咱家做十五,今天你撤了咱家,明儿咱家就撤了你们。六部尚书,早晚有一天位置空空!”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五十三章 朝堂激辨(6) “滴溜!”众文武百官打个激伶,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矮下半个头。

他们后退两步,双手揣在袖筒内,人人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名红衣太监又转向景泰帝,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老奴是心甘情愿为陛下做事,就是分文报酬不领,也是甘之如饴!”

他跪下来,叩个头道:“不但老奴,就是其它的东厂侍卫,也分文不领!陛下不必为我等的收入劳心!”

原本抿着嘴,绷着脸的景泰帝面色和缓下来,脸上渐渐绽开了朵花儿。

这名红衣太监斜眼瞥见景泰帝如此,不由心里定了定,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站在阶下的名红衣太监嘴巴撇了撇,道:“您老不领工钱是您老的事,您别拉上我们。我们不领工钱可没法生活!”

景泰帝闻言,脸色突变,眉毛立起,张开嘴刚要说什么。

“啊喳!”这名红衣太监突然大鸟般飞身而起,飞起足足有半人多高,越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金龙台阶,飞到说话的那名红衣太监面前,飞起脚踹在他脸上。

“咣!”地声,那名红衣太监脸上出现了个馒头大小的包,连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领头的红衣太监站立在地,掸了掸身上的灰,眉毛倒竖,歪着嘴道:“没出息的东西,眼皮子浅,从今儿起,你被东厂除名了!”

随后他一路小跑地上了金龙台阶,来到景泰帝面前,弯腰似龙虾,凑在景泰帝耳边,叽叽咕咕道:“陛下,老奴深知国库空虚,那是决不打它的主意!不但如此,老奴还会想尽办法,充实府库!”

“哦?”景泰帝眼睛瞪圆了,道:“你们不但不从国库中拿钱,还要往里面送?”

红衣太监首领郑重地点了点头。

“啪!”景泰帝重重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站起身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他转过身,面对红衣太监首领,眼中蒙上团雾水,哽咽道:“朕就是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人啊!”

“扑通!”红衣太监首领双膝跪地,双手抱拳道:“老奴定不负陛下厚望!”

景泰帝点点头,坐了下来,面向群臣道:“像他们这样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人,裁撤下来朕心不忍,你们还是另想它途。”

随后他又面色庄重道:“尔等放心,他们已郑重承诺,不拿府库分文,你们也不必担忧府库钱粮需要额外支出。”他又转向柳随风道:“柳将军,你意下如何?”

柳随风沉吟半晌道:“你们说话算话?”

红衣太监首领手举向天空道:“老奴对天发誓,我等从今日起,决不领府库钱粮分文,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柳随风点点头道:“如果这样,解除了国库负担,留下他们未为不可!”

“呼——”景泰帝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口胡!”

“放屁!”

“胡说!”

群臣顿时炸开了锅,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以东厂的地位,需要薪水吗?”

他们斜眼看了看柳随风,又看了看景泰帝,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胡大用瞪大眼睛看着那名红衣太监,倒吸口气道:“又是一名王振!”他走上前两步,指着那名红衣太监道:“敢问公公尊姓大名?”

那名红衣太监昂首挺胸道:“在下不才,免贵姓曹,名唤吉祥。”

胡大用连退两步,喃喃自语道:“你吉祥了,我们可不吉祥了。”

景泰帝点点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通过!”

柳随风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亮。

曹吉祥上前步,斜着脑袋看着天空,右手抬过头顶,厉声道:“从今日起,老奴就开始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己!”说着,头发向上飘起。

众文武百官看着他,不由倒退几步,嘴唇青紫,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扑通”声,有名官员跌了跤,他是连滚带爬往殿外跑。

胡大用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扬声道:“那位大人,你往外跑什么?陛下还没有退朝呢!”

那位官员“哼哼”道:“不跑不行,再不跑小命都没了!”说话间,他已经跑出了大殿,在殿外的空地上风似的跑着。

殿前空荡荡的空地上,只有他一个人在跑,衣袖向后飘起,“呼呼”带风,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

景泰帝目瞪口呆,指着他嘴唇直哆嗦,半响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一个箭步跨下金龙阶,指着他的后背叫道:“拿下,审问!”他脚步如风,追了上去,身后的黑色天鹅绒大氅飘了起来,猎猎起舞。

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低着头,纹丝不动。

“哈哈哈!”柳随风回到了柳府,满面红光,他昂首阔步走入大厅,将身后的白色大氅甩到椅子上,边解盔甲边笑道:“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拿酒来!本将军今儿高兴,要一醉方休!”

众柳府的下人,笔直地站在两旁,昂首挺胸,眉毛向上飞起。

大厅内还有东方绝、东方雪、柳金燕三人,东方绝正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手拄着拐杖,凝眉沉思,见柳随风如此,不由抬起了头。

柳金燕迎上前,满脸笑容道:“二哥,什么事这么高兴?”

柳随风卸下盔甲,换了身软便的白色锦衣从后堂走了出来,他满面春风道:“今天朝堂激辨,陛下几乎全盘同意的我的主张。实在是形势大好!”

他冲东方绝拱了下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端起旁边的茶杯,递到嘴边,才发现那是空碗,他也浑不在意,笑道:“你们是不知道,那些狗官,听了本将军的建议,吓得屁滚尿流,甚至连东厂督公,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哈哈哈!”

他双手拍着膝盖,摇头晃脑。

“好啊!”柳金燕的眉毛向上飞了起来,“二哥实在太了不起了!”她嘴巴努起,看着众人道:“你们现在服了吧!”

众柳家庄庄丁,顿时红光满面,站得更加笔直,昂着头,鼻尖几乎可碰上屋顶。

东方绝凝着眉头,看着柳随风道:“就这么简单?”

东方雪上前步道:“既然相公大功告成,那就急流勇退,返回山林隐居吧!”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五十四章 朝堂激辨(7) 柳随风脸“刷”地沉下来,“胡说!现在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怎么能退隐!”他“啪”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两眼炯炯有神道:“我要大展身手!”

东方雪倒吸口气,低下头,连忙退了下去。

东方绝斜眼看了下柳随风道:“陛下是什么态度?”

“陛下是全力支持!”

“呛啷”声,东方绝拔出龙头拐的宝剑,站起身来,将宝剑在半空划了半圈,寒光闪闪,他点了点头道:“如果陛下同意,那么一切都好办!有不好办的地方,用它就可以了!”

说完,他挥舞了几下宝剑,眼睛亮了起来。

柳随风愣了下,不由道:“太丈大人何故如此?”

东方绝笑道:“你的建议,起初老夫以为陛下是不会支持的,不料实际情况大大出乎老夫预料,所以老夫也是心情大好,终于可不负生平所学!”

他将宝剑重又放回到拐杖中,却已是满面红光。

柳随风倒吸口气,喃喃道:“虽然陛下支持,但是群臣反对,还有其它方方面面的人,反对者太多了!”他握紧了拳头,神色黯然道:“只怕前面困难重重!”

东方绝笑道:“只要陛下同意,就不会有什么困难了!”说完,他拍了拍龙头宝剑的剑柄。

“太好了!”柳金燕蹦起半人多高,拍着巴掌道:“二哥终于可以一展鸿图之志了!来人,摆酒设宴庆功!”

东方雪还是低着头,眉头拧成疙瘩。

东方绝斜眼看了她一眼,嘴巴撇了撇道:“雪儿,你是受了王振、谢小石那些人的感染,缩手缩脚的。你还怕什么?有我在!”他昂首挺胸,拍了拍巴掌。

柳随风的脸“刷”地变成青紫色,咬了咬嘴唇,随后渐渐恢复原样,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从现在起,我要大展拳脚,迎着困难而上!”

柳府上下顿时热气腾腾,众人满面红光,走来走去,摆酒设宴,笑语不绝。

“嘶——”玉空道长倒吸口气,他站在京师南边的城墙根下,眉头拧成了疙瘩,连连摇头道:“失策!失策!贫道算错!柳随风之策,固然是夺大明皇帝之权,一般的皇帝是绝不允许的!但是——”

他转过身来,沉声道:“贫道未料到,那个景泰帝,还是太年轻,年轻气盛,不懂方略,居然会全力支持他!”

他身子向后仰了下,自语道:“看来,还要重新盘算!”

费恩上前步,咬着牙道:“那个皇帝太不懂事,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玉空道长转过身来,背对着他,凝思道:“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大哥!”上官云走上步,冲玉空道长拱拱手道:“小弟以人头担保,大明皇帝,绝不会真正支持柳随风的,大哥切莫担心,产生误算!”

“嗯?”玉空道长眉头拧起,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下上官云道:“贤弟,此话怎讲?”

费恩也上前步,瞪大眼睛看着他道:“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不是清楚地表面大明皇帝非常支持那个姓柳的吗?”

上官云冷笑道:“朝堂上的事,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从各种路径听到的消息来看,那个柳随风所提的建议,看似条条通过,实际上一条都没有!”

“别的不说,东厂、锦衣卫不是最后没有撤销吗?他所得到的,仅仅是东厂不拿薪水。”

“哼哼哼!”上官云冷笑几声,肌肉抽搐,猛地转过身,睁圆了眼,厉声道:“东厂不拿薪水,那大家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玉空道长和费恩愣了下,不由倒吸口气,连退几步。

玉空道长低头沉吟片刻,手拈胡须点头道:“贤弟说得有理,贫道要火上浇油!”说完他转过身来,眉毛向上飞起,眼中射出道道金光。

退朝后,景泰帝满面红光,走起路来仿佛是在飘,他摇头晃脑,嘴里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太好了!这下大事可成!大事可成!”

他穿过重重宫殿,来到皇后所住的宫殿前。

这里排满了红衣太监和宫女,把宫殿前围得水泄不通,人人面色严肃,还有些宫女则像游鱼般地在宫殿内外走来走去,嘴里直嚷:“快!快!”

景泰帝来到宫殿前,站着脚步,抬头看着宫殿。

这宫殿有两层楼高,篮球场大小,红砖绿瓦,左右两边是偏殿,中间有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上面栽种着柳树、梧桐等各种树木,如今已是落叶飘零。

景泰帝正发愣间,有名红衣太监跑上来弯腰道:“启奏陛下,皇后娘娘临盆了!”

景泰帝一呆,连退两步,身子像被针扎似的震了下,忽地两眼发亮,抢上几步,双手抓住这名红衣太监的肩膀道:“你说什么?”

红衣太监哆哆嗦嗦道:“皇后娘娘正在临产。”

“啊——哈哈哈!”景泰帝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狂风似的声音,他大踏步地向内走去,身后跟着串红衣太监。

站在宫殿前的太监和宫女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开条马车宽的甬道,让景泰帝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殿内青砖铺地,站着数排宫女,除此之外,还有几名接生人员,其中名年约半百的宫女,双手托着个大红锦绣包裹,里面裹着个婴儿,正“哇哇”哭着,声音响亮,传遍了宫殿上下。

景泰帝看见婴儿,眼睛亮了起来,走上两步,道:“这难道是朕之孩儿?”

这名红衣宫女将婴儿送到景泰帝手中,笑道:“陛下,正是!是个男孩,重七斤六两!”

景泰帝双手将婴儿托住,看了又看,不由脸上绽开了朵花儿,他将婴儿举在空中,面对着众人转了几圈,道:“你们看到了吗?朕有后了!”

他托着婴儿,又蹦又跳,好像要飞起来。

足足过了盏茶的工夫,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道:“皇后呢?”

红衣宫女指了指内殿的房间道:“正在里面。”

景泰帝点点头,托着婴儿,走进了房间,这里大红地毯铺地,里面摆着紫檀木家具,皇后则面色苍白,看着景泰帝和婴儿,嘴角不由浮出丝微笑。

景泰帝将婴儿放在她眼前看了看,笑道:“皇后,这真是太好了!朕的各项革新措施,刚刚在朝堂上通过,你就产下皇儿,算是双喜临门啊!”

皇后听后,不由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五十五章 重见天日(1) 景泰帝双手托着婴儿,走到了殿外。

殿外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红衣太监和宫女,几乎将殿外的空地站满了,一层挨着一层,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他们静静竖立着,看着景泰帝。

景泰帝将婴儿举过头顶,哈哈大笑道:“你们看见了吗?这是朕的皇儿!朕有后了,大明江山又可以世代往下传了!”他是红光满面,笑语吟吟。

众红衣太监歪着脑袋看着他,嘀咕道:“皇太子不是太上皇之子朱见深吗?”

“刷!”景泰帝脸沉了下来,面色黑漆漆一团,他低着头,直咂牙花,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曹吉祥撇了撇嘴道:“陛下只管专心治国,等把江山治理好了,转交给见深皇太子就行了,不必考虑哪些闲杂事情!”

“你胡说!”景泰帝蹦了起来,唾沫星子飞出两辆马车远,脸红脖子粗,眼珠子快要从眼眶中蹦出来。

宫中为了新皇子诞生,忙里忙外,直到半夜三更时,才渐渐消停下来。

曹吉祥低着头,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里是处小院落,只有几排厢房,正中有间大瓦房,算是客厅。客厅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里面有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屋角摆着几个半人多高的青色花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了。

客厅内点了几盏油灯,将客厅照得亮如白昼。

曹吉祥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捶打着膝盖,嘴里连着发出“唉、唉”的声音,然后他扭过头来,看着那几盏油灯,眼睛突然跳了起来,眉毛倒竖,嘴巴鼓起像蛤蟆。

有名红衣太监飞步上前,掐灭了其中的两盏油灯,弯着腰退后了几步。

客厅内灯光顿时黯淡下来,隐约只能照见人影。

曹吉祥点点头,“如今不比往常,要多加节省!”随后他端起了桌上摆的个茶碗,拨拉了两下,低头一看,空空如也,不由眉头皱起,“哼”了一声。

客厅内站着数名红衣太监,外面的院落也站着几排,在黑夜中静静而立,只有风“呼呼”吹来。

有名红衣太监上前步,弯腰道:“厂公,难不成真不领薪水?”

“嗯?”曹吉祥歪起了嘴,斜眼看着他。

他连忙倒退两步,连抽自己两个耳光,道:“应该不领!应该不领!”他见曹吉祥面色缓和下来,“嘿嘿”笑道:“厂公,我们吃啥喝啥?大家伙还没吃晚饭呢!”

曹吉祥低头沉思片刻,道:“可向京师最大的‘恒泰’钱庄,暂借纹银五万两,暂时应付下眼前的困难,等资金周转过来,加倍还!”

红衣太监连忙弯腰拱手道:“遵命!”

几名红衣太监乘着夜色,走出了皇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北风呼啸,大雪飘飞,盖住了大山树木。

虽已是深夜,但是在飘影教总部见方谷的大厅内,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大厅内有数十人,其中楚含烟、左护法王伯平及诸位长老,均坐在椅子上,其它如郭解及郑头陀等坛主和头领则站立两边。

楚含烟忧心忡忡道:“自打右护法去了京师后,有关京师的最新消息,越来越无法送达到这儿。不知右护法是如何做的?”

她扭头看了看阶下的众人,道:“不知诸位长老、坛主有何高见?”

众长老、坛主,低着头,默不作声。

左护法王伯平拍了下椅子,站起身,厉声道:“右护法严重失职!我看应派人责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道:“右护法最近不是送来了几封有关京师的重大情报?派人责问恐怕很难!”

王伯平冷笑几声道:“你们哪里晓得,有用的情报是寥寥无几!仅有的几封,那就是在吹嘘他在京师如何化解人们对所谓魔教的误解,使本教赢得了朝廷、百姓的谅解和支持。”

他猛地甩了下袖子,站起身,厉声道:“这样的情报要之何用?”

他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众人。

众人倒吸口气,连忙低下头,默不作声。

王伯平咬着牙道:“自打右护法去了京师,就接管的本教在那儿的分部,一切都由他说了算!在京师发生的真正重大的事件,那是一点影子都没有!他企图什么?”

有长老抬头道:“左护法,京师离这数百里之遥,别的什么人去那儿,恐怕也难以摆脱左护法。”

众人频频点头,“不错,我看还是悄悄地去那儿打探!有什么事别告诉右护法!”

王伯平倒吸口气,低头沉思起来。

楚含烟连连摇头道:“京师非比别处,我们可以随便派人混进去打探消息,尤其是在不惊动右护法的前提下。”她背着手,抬头看着大厅的顶部道:“街谈巷议的那些东西,真真假假姑且不论,有用的着实不多。”

“尤其是对我们有用的!”她拧起眉毛道:“譬如说自打京师保卫战之后,那个武林盟具体情况怎样,有谁知道?”

“呃!”众人嗓子眼了像堵了块石头,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大眼瞪着小眼,互相看着。

“为今之计,还是要派人去和右护法联系,看看他那里究竟出了什么情况!”楚含烟甩了下水貂袖子,看了看众人,抿着嘴道:“不知哪位长老愿去趟京师?”

众长老、坛主全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楚含烟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王伯平抱拳道:“教主,属下不才,愿带几名长老、坛主,亲自去京师打探番消息!”

楚含烟瞪大眼睛看着他,连连摇头道:“左护法辛苦,只是那里危险重重,千万去不得!而且教中还有许多事要你协助!”

王伯平横眉立目道:“除了属下,别的什么人去那儿,也是难有什么起色。”他转过身来,面向众人道:“在下身为飘影教堂堂左护法,谅玉空妖道不敢在京师那种地方,拿在下怎么样!”

他又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教主只管放心好了!”

楚含烟长叹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左护法辛苦了。此次去京师,至少要带两名长老,纵使有什么意外,你们也可以有能力脱身!”

王伯平躬身道:“遵命!”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五十六章 重见天日(2) 谢小石和薛若冰经过三天三夜的长途跋涉,终于走过了那个荒漠,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正统皇帝被关押的地方,此时他们已是满面灰尘,眼中挂满了血丝,并且饥肠辘辘,走起路来有些东倒西歪。

正统皇帝被关押的地方,四周也是荒漠,只有他所在的这块地,有片小半个县城大小的草地和几眼泉水。

这里的草已经枯黄,只有几匹马和一些羊在周围转悠,中间搭着几顶帐篷,供正统皇帝和看守的士兵居住。

当谢小石和薛若冰出现在这里时,士兵纷纷围了上来,上下打量着他们,他们都见过谢小石和薛若冰,有人叫道:“我去禀报大帅!”

说完,他牵着匹马飞奔而去。

正统皇帝也走了过来,此时他可没有身着龙袍,而是穿着普通的白色羊皮袍。

他看到谢小石和薛若冰,先是一喜,然后又沉下脸道:“你们怎么来了?”

谢小石和薛若冰冲他弯腰拱手道:“参见陛下!”

正统皇帝甩了下袖子道:“莫再说这种话,我已经不是皇帝了!”

谢小石道:“陛下虽已去国,但在在下心中,您还是皇帝,我等返回,还是继续完成保卫陛下的任务!”

薛若冰站在旁边,鸡啄米似的点头,半月形的眼睛眯成了条线。

正统皇帝长叹声,摇了摇头,指了指周围道:“你们若是留下,就先看看周围的环境吧!这里能住得下吗?”

谢小石愣了愣,挠了挠头,哈哈一笑道:“陛下,您能住得下,我等也可以!”

正统皇帝摇头道:“谢小石,我叫你去找薛姑娘,只是希望你找到她后,尽快远走高飞,实在想不到你竟然回来了,而且把薛姑娘也一并带来,这不是令人担忧?”

薛若冰抱拳拱手道:“陛下,在下自愿来此,请陛下不必担心。”她环顾了左右道:“这里清净,也无人打扰,正好也合在下之意。从此,我愿与小石头安安静静地留在这儿,保卫陛下,再不问外界之事!”

谢小石挠着头,哈哈直乐。

正统皇帝背过手去,连连摇头,唉声叹气道:“我算是终身无法返回大明,只能客死他乡。”

他右手握成拳头,连连捶打着额头道:“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愿意留在这儿,实在太委屈你们了。朕——”话一出口,他感觉有误,连忙改口道:“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看,齐向正统皇帝抱拳拱手道:“陛下,我等在此,既是自愿,也是任务,何劳感谢?只要我们俩能顺利隐居,不问世事,便是感激陛下的大恩了!”

正统皇帝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这里环境虽然恶劣,但是说到无人打扰,却也正是。”

他转过身来,面朝着京师方向,凝眉沉思道:“不但瓦剌不会有人来,而且连他们,也不会派人来。”说话间,眼中蒙上了团水雾。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了看,全低下了头。

正统皇帝猛地转过身,面朝他们,扬起手道:“谢小石、薛若冰,你二人如此不辞艰辛,朕无以回报,虽然朕已不是皇帝了,但朕打算平身最后一次以皇帝的身份,为你二人证婚!”

谢小石和薛若冰一激伶,瞪大眼睛呆呆看着正统皇帝。

正统皇帝沉下脸道:“怎么,你们认为不合适?”

二人“扑通”声跪倒在地,叩头道:“谢主隆恩!”

正统皇帝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办!只是现在条件简陋,无法准备,只好因陋就简了!”

谢小石和薛若冰给正统皇帝叩了个头,互相看了眼,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

“哈哈哈!”场外突然传来阵怪枭似的声音,一队人马大踏步向这里走来。

领头之人年约四十,方头大耳,满脸络腮胡子,正是也先,他头戴黑色貂皮帽,帽檐两侧各垂下条黑色貂尾,身着黑色羊皮袍,披着黑色天鹅绒大氅,迈开大步走向这里。

他的身后,则分别是秃鲁火得儿、阿鲁巴图、阿礼不花和一干瓦剌文臣武将。

除了他们之外,也先身边还站位身着红袍的女子,银盘脸,柳叶眉,丹凤眼,正是陆小翠。

也先上前几步道:“陛下,这么重大的婚礼,怎么能如此简陋行事?本帅不才,特送贺礼三百只羊!”

秃鲁火得儿上前步,嘴角向上翘起道:“可不是?草原上的玉孔雀,可不能如此将就了!我也送贺礼三百只羊!”

众人顿时耷拉下脸,斜眼看着他,秃鲁火得儿则把头抬得更高了。

谢小石和薛若冰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连退两步,看着众人,满脸疑惑。

陆小翠几步走上前,冲薛若冰道:“尊者,你总算来了,我只当你们另寻它途了!”

薛若冰连连摆手道:“小翠,莫再叫我尊者,我已经退出了神教,神教的任何事务和我无关!”然后她又上下打量了下陆小翠道:“我与小石头先出发的,没想到你竟赶到了我们前面。”

陆小翠满面春风,上下打量了下薛若冰和谢小石道:“你们俩真是笨蛋,在这么广大的荒漠、草原怎么能步行?我骑上马,比你们提前一天到达这里!”

她扭头看了看左右,道:“到这里后,见你们没来,还以为你们到别处去了呢!”

谢小石连连摇头笑道:“不会!”

陆小翠睁大眼睛道:“草原上那么多马匹,你们不会连抢带借弄几匹来?这样走得可快了!”

谢小石又是连连摇头笑道:“不会!”

陆小翠顿时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

薛若冰冲也先和秃鲁火得儿拱拱手道:“多谢大帅和火得儿将军的好意,在下只想简单从事,不必诸位劳心费力,所带礼物,也一并退回。我与小石头开几亩地,养几只羊,略充温饱便已足够!”

秃鲁火得儿直咂牙花,连连摇头:“大漠苦寒之地,冰儿生活如此清贫,我怎么能过意的去?”

薛若冰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秃鲁火得儿转向也先,眼中蒙上团水雾道:“大哥,你看——”

“哦——”也先沉下脸,面似石板,手拈胡须道:“休得胡闹,退下!”

“咦——”秃鲁火得儿龇牙咧嘴地退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五十七章 重见天日(3) 也先转向谢小石、薛若冰,上下打量了几眼,频频点头道:“二位乃一国之清选,留在此苦寒之地,不但委屈,而且也大大地屈才!”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道:“大帅过奖,我等庸碌无为之辈,能过上清净闲适的生活,便已是感激不尽,何来委屈之说?”

也先手拈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猛地转过脸来,指着谢小石道:“休瞒本帅,大漠第一人孔雀神教圣教主已然宾天了!她不是死于别处,正是亡命在你的无忧刀之下!”

众瓦剌文武听后,顿时面色骤变,额头直冒冷汗,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阿鲁巴图更是上前步道:“大帅,圣教主宾天,这事果是真的?”

也先微微点了下头。

阿鲁巴图倒吸口气道:“怎么我们半点消息都没听到?”

他看了看其它的瓦剌文武,其它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也先沉声道:“此事也就是几天前发生,本帅也是刚刚知道的。”

陆小翠满面红光,蹦起半人多高道:“这事我只禀报了大帅一人。”

其它人看着她,眼睛不由红了,连忙道:“陆姑娘,你看千万不要假传消息!”

陆小翠瞪大了眼睛看着众人道:“这怎么会?我亲眼看见的!现场还有许多教众都看见了,不信可以去问他们!”

众人方相信了,目光全转向谢小石,有羡慕、惊讶还有嫉妒和恨。

谢小石连连摆手道:“大家不要误会,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孔雀教的教主是自己旧伤发作,结果自己筋脉断裂而亡,我可没有动刀砍她。”

他扭头面向薛若冰,道:“不信你们问问冰儿和小翠,看看人是不是我砍倒的。”

薛若冰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嗯,不错。”

众人倒吸口气,全瞪大了眼睛看着谢小石和薛若冰,满脸疑惑,直挠头。

陆小翠嘴咬着食指,眨巴着眼睛看了谢小石几下,点了点头道:“虽然是这样,但是——”她“呼”地蹦起来,双手指着谢小石道:“如果不是你破了教主的孔雀神针,教主怎么会筋脉断裂而亡?”

也先愣了下,道:“小翠,倒底是怎么回事?圣教主究竟是怎么死的?”

陆小翠麻雀似的蹦起来,叽叽喳喳,指手画脚,把谢小石和孔雀夫人决战的场景说了遍,最后她满面红光,“呼呼”喘着粗气道:“你们说,难道教主之死,和他无关?”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他们转向谢小石,齐拱手道:“谢少侠果然非同小可,想那孔雀神针,就是龙振星那样的顶尖高手都没能破,你竟然能破,岂不说明谢少侠实力已不在龙振星之下?”

说到这里,众人无不倒吸口气,上下打量着谢小石,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有人咂着舌头道:“这样的人留在此处,实在太可惜了!”

也先挥了下手,呵呵笑道:“诸位,今日可是谢少侠和薛姑娘的大喜之日,我们可要好好庆祝番。”

谢小石和薛若冰齐向也先拱手道:“多谢大帅好意,我们只需简单办理就行,没有必要惊动众人。”

秃鲁火得儿不由分说,咋咋呼呼叫开了,一会儿指挥人向东,一会儿指挥人向西。

不到半日工夫,这里便挂起了红飘带,并且帐帘门贴上了大红喜字,人们杀羊摆酒,在大帐内外摆了数排酒席。

谢小石和薛若冰不由眉头皱起,连连摇头道:“大帅何必如此客气?我们已是无用之人,何必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精力?”

谢小石更是上前沉声道:“大帅,不管怎样,在下只会留在这儿护卫陛下,不会为任何别人效力的!”

薛若冰也是频频点头。

也先愣了下,点了点头,冲他拱手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本帅才要更加尽力!”

秃鲁火得儿和阿鲁巴图等人连连点头称是。

薛若冰被陆小翠扶到大帐中,换上了崭新的大红礼服,盖上了块红色的方头巾,上面描着金色的大红喜字,最后被颤颤微微扶了出来。

谢小石则换上红色锦袍,胸前扎朵脸盆大小的红色绸缎的花,站在正中大帐的门口。

大帐内,正统皇帝居中而坐,也先和众瓦剌文武站立两旁,瞪大眼睛看着外面。

大帐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正中摆着张香案,上面点着几柱红色的高香,半个胳膊长,升起袅袅青烟,后面还立着天地的牌位。

在香案的两边,则摆了几排长方形桌子,上面摆着手抓羊肉和酒,羊肉冒着腾腾的白气。

也先等人就站在桌子后,等着谢小石和薛若冰到来。

薛若冰被陆小翠扶着,迈着莲步,走到了谢小石身边,有礼官叫道:“新郎新娘到——”说着,拉开了大帐的门帘。

陆小翠走到薛若冰和谢小石中间,扭头看了眼他,“哼”了声,嘴巴撅起可挂个酒瓶,“真是便宜你了!就这么简单把尊者迎娶进门。”

谢小石不由脸红了下,“嘿嘿”笑了几声,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薛若冰摇了摇头道:“小翠,我已经不是神教中人了,莫再提尊者二字!”

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咬着银牙道:“不能这么便宜他!”她伸出右手,摆在谢小石眼前,道:“拿来!”

谢小石愣了愣:“什么?”

“冰儿不要你东西,我可不同。你得给我进门礼,否则我不放冰儿入门!”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头发直往上飘。

谢小石搜遍全身,除了两把黑黝黝的牛腿胫骨状的刀外,什么都没有,不由耷拉下眼皮,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陆小翠上下打量了下他,嘴巴歪了起来:“你可真穷啊!以后怎么能让冰儿过上好日子?不行,我得带冰儿走!”说着,拉着薛若冰的胳膊,转身向外走去。

谢小石顿时汗如雨下,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众人见状,全瞪大了眼睛看着。

谢小石咬了咬牙,上前几步,拔出腰间双刀,双手递上道:“小翠,这两把刀做进门礼如何?”

薛若冰震了下,摇了摇头,抓住陆小翠的胳膊,连连摆手。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五十八章 重见天日(4) 陆小翠抬起手,拨拉开谢小石的双刀,然后双手叉腰厉声道:“我要你这两把破刀片有什么用?”随后她抬起头,眼睛亮起,蹦起半人多高,叫道:“你的无忧刀法,破了圣教主的孔雀神针,可知它是好东西。”

她昂首挺胸,手伸到谢小石面前道:“你把你的刀法交给我,算是入门礼。”

众人闻言,无不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呵,这套刀法可是绝顶神功,不传之秘!”他们扭头看向陆小翠,啧啧道:“陆姑娘真是厉害,开口就要它,这比万两黄金还贵重!”

人人头发向上竖起,冷汗直流。

正统皇帝也是握紧拳头,咬着嘴唇,纹丝不动,但是额头已滚下豆大的汗珠。

薛若冰被红盖头遮住脸,看不清表情,但是她的身子却像被电击了下似的,连晃几晃,盖头也向上飘了起来,她是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小翠,不得无礼!”

陆小翠则眉毛向上飞起,两眼闪闪发光。

谢小石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万两黄金何足道?无忧刀法也不足为奇。冰儿能舍弃孔雀神教教主之位,跟我来到这个苦寒之地当俘虏,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小翠姑娘若要,只管拿去!”

说完,他走上步,冲陆小翠道:“刀谱全在我脑袋里,明日一早,便将刀谱誊写出来,交与陆姑娘如何?”

陆小翠昂首挺胸,蹦起半人多高,满面红光道:“一言为定!”

薛若冰则低下头,眼中蒙上了团水雾。

谢小石和薛若冰并肩走入大帐,焚香叩头,由正统皇帝主持他们的礼仪。

众人举起酒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哈哈大笑,秃鲁火得儿更是两眼闪闪发亮,看着二人,直咂舌头,连连摇头道:“真遗憾,一点都不隆重。”

谢小石和薛若冰对此并不在意,其它人也是喝酒吃肉,不闻不问,独有正统皇帝低下了头,脸红脖子粗,自语道:“朕直到了现在,才知该做什么,可惜已经太迟了。”

说话间,他禁不住掉下几滴泪来。

尽管这里荒凉,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人烟,但是人们却意兴洋洋,喝酒直到深夜。

他们走出大帐,看着四周寸草不生、一览无余的荒漠,不由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狼嚎似的声音,传出几箭地远,有人干脆躺在沙地上,看着天空,任凭冷风吹来。

也先满嘴喷着酒气,摇摇晃晃走出来,走到乌骓马身边,脚踩马镫,但连踩了几次都没有踩上,差点跌个跟头。

阿鲁巴图连忙走上前,扶住也先,道:“大帅心事重重!”

也先愣了下,扭头看了眼他,打了个饱嗝,低头不语。

阿鲁巴图接着道:“大明京师的那个景泰帝,拒绝和我们讨论任何问题,据说还要励精图治,兴师雪恨,而我们这里,各家兵马都散去,能集中的兵力最多只有去年的一半,再加上圣教主故去,圣教解散,我们形势不容乐观。”

也先沉下脸,面如铅块,拉着马缰绳的手微微颤抖,眼睛直视前方。

秃鲁火得儿满面红光,摇摇晃晃走了过来,直叫道:“痛快!痛快!”他转过身来,指着周围道:“在这个荒凉无人的地方,居然有大明以前的皇帝和草原未来的大汗,共同为一对新人主持婚礼,真是前所未有!我要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说完,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其它众人哈哈大笑,举起手纷纷叫道:“好啊!好啊!不醉不归!”

也先听到这里,面色逐渐缓和下来,点了点头,道:“秃鲁说得有理,我们先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再说!”说完,甩了下袖子,招手道:“再上酒来!”

他们在外面露天席地而坐,点起几堆篝火,端起酒接着喝。

也先是一杯接着一杯,直喝到不省人事,倒在地上为止。

这里搭起了几个崭新的牛皮帐篷,既有正统皇帝居住的地方,也有谢小石和薛若冰安家之所。

第二天天光大亮,众人到东倒西歪倒在地上,篝火的灰烬已经冷却,他们也没有醒转。

谢小石起个大早,满面红光走出大帐,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看了看周围,不由笑道:“从现在起,终于正式隐居了,再也没人打扰了!”

然后他提着水桶去泉眼里打水。

他打满了两缸水,看看周围,众人还没有醒过来,不由拔出腰间双刀,低头沉思道:“现在已经退隐,几乎用不上武功了,还要不要继续练功?”

他正沉思间,猛地背后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尖声叫道:“小石头,你许诺的无忧刀法呢?”

谢小石扭头一看,来人正是陆小翠,她身着黑色棉袍,头上戴着黑色羊皮帽,正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他不由打了个哆嗦,道:“你来得可真早啊!”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道:“那当然了!我几乎一夜都没休息好,就惦记这个,你可不许赖账!”说着,她蹦起半人多高,眼睛瞪得滴溜圆。

谢小石微微一笑道:“这怎么可能?我恐怕是用不上这套刀法了,你若学会了它,定能将它发扬光大!”

陆小翠鸡啄米似的点头。

谢小石点了下头,道:“好,现在就开始将刀法交给你。”

他挥了几下双刀,道:“我先将刀法演练一遍,你先看看,然后我再将刀谱誊录下来。”

陆小翠连连摇头:“我不看你演的刀法,这个我看多了!我要你的刀谱!”

谢小石愣了下,不由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转身向大帐走去,片刻工夫,取出了笔墨纸砚。

他将纸直接铺在地上,蹲下来,提起笔看着纸发呆,那张纸是羊皮所做,半张报纸大小,淡白色。

陆小翠站在他身边,踮起脚尖,瞪大眼睛看着,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也先和其它一些人已经醒转,他们牵过马匹,看到谢小石,冲他拱了拱手道:“告辞!”然后骑上马,晃晃悠悠地走了,也不回头看一眼,更没有关注他的刀法。

谢小石提起笔,在羊皮纸上方半个拳头高的地方划来划去,眉毛拧成疙瘩,不知从何下笔。

章节目录 第八百五十九章 重见天日(5) 薛若冰走了出来,她身着雪白的羊皮袍,头戴块白色方帕。

她看到陆小翠又蹦又跳,催促谢小石誊录刀法,不由三步并两步走上前,连声道:“小翠,像这样的绝世刀谱,怎能随便示人?更别说传给别人了!你快快退下!”

陆小翠嘴巴撅到了天上,嘟囔道:“他昨天明明答应的,说话不算话!”

薛若冰面色紫胀,脸似寒冰道:“那不过是信口说着玩的,你怎么能当真?”她低头犹豫了片刻,从头顶拔下只银色的凤头钗,道:“你真是想要得到份绝世功法,那么我就将孔雀神针交给你!”

“我已经退出了孔雀神教,永远也不会用这种武功了。这种武功留在我身上没有任何用处,而你恰是神教长老,用它正合适!”

陆小翠本来眼睛闭上,“卟嗒、卟嗒”直掉眼泪,听她这么一说,眼睛猛地睁开,亮光闪闪,蹦起半人多高道:“当真?”

她见薛若冰郑重地点了下头,不由双手握成拳头,晃来晃去道:“太好了!太好了!”

她龇牙咧嘴,又蹦又跳,“我左手防守最强的无忧刀,右手进攻最强的孔雀神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嘟嘟嘟!”她像小火车似的跑来跑去,后面带出阵阵青烟。

薛若冰目瞪口呆看着她,连连摇头道:“两个只能要一个!不许再提刀谱的事!”

陆小翠顿时耷拉下脸,面似苦瓜。

谢小石将笔提起,呵呵一笑道:“刀谱誊录完成!”他抬起头看了眼薛若冰道:“冰儿,你看你,刀谱没保住,又把神针搭上去了!”

随后他有拨拉了几下脑袋道:“不过不要紧,我们都不会再用它们了,把它交给陆小翠,让她去发扬光大吧!”

陆小翠鸡啄米似点头。

薛若冰不由脸红脖子粗,低下头,默不作声。

陆小翠兴奋地转了几圈,突然瞪大眼睛看着谢小石道:“不对!我们刚才就说了几句话而已,你怎么这么快就把刀谱誊录完成?”

谢小石将羊皮纸从地上拿起来,晃了晃,道:“它比较简单!”

陆小翠嘴巴飞身而起,从他手中抢过羊皮纸,展开来看。

这张羊皮纸的左边,画着几个黑点点,像糖葫芦般串在一起,似乎有飞动之势;中间几个圆圈,飘来飘去;再往后则画了只小鸟,但是只有上半身,小鸟的头似乎在拼命地向前伸,张开嘴要啄什么。

小鸟画得线条粗疏,像只脱毛的鸡,陆小翠不由眉头皱起。

最后则画了块石头,往下坠落,但是石头的下面,却画了个问号。

陆小翠足足看了半盏茶时间,气得嘴巴歪到了天上,她蹦起半人多高,半空中弯腰似龙虾,甩手将羊皮纸向谢小石头上甩去,瞪圆眼珠厉声叫道:“这个就是无忧刀法?你少哄我!”

薛若冰不由抿着嘴乐道:“这就是,你拿去慢慢学!”

陆小翠飞身而起,双手掐住谢小石脖子,叫道:“你用假的刀法还骗我,这个不算数!要拿真的来!”

谢小石龇牙咧嘴道:“这个就是,听我慢慢给你讲解!”

陆小翠松开手,瞪大眼睛看着他,薛若冰也禁不住走上前来,看着纸上歪七扭八的粗线条,不由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会是真正的无忧刀法呢?”

她也转向谢小石,瞪大眼睛道:“我能听一听你的讲解吗?”

谢小石看了看她,连连点头。

他们三人走到距营地一箭地远的地方,四周都是黄沙,没有人,附近也无法隐藏身形。

薛若冰看了看四周,点了点头,道:“请讲吧!”

谢小石将羊皮纸摊开,搭在左手上,右手指着最左边的黑点点道:“这一招叫做点点!”

“点点?”薛若冰和陆小翠全瞪大了眼睛看着图画,目瞪口呆。

“点点!”一名年约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手里拿着根胳膊长短的树枝,对着名十几岁的少年晃来晃去。

这名中年人国字脸,剑眉星目,身着青布长袍,背上背着柄剑,手里却拿着根树枝,那名少年面色古铜,眼睛闪闪发亮,手里拿着两只黑色的牛腿胫骨状的刀,双刀交叉护住前方,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拿着树枝,朝少年面前一点,那根树枝飞似的击向少年头部,并且晃出了几个点,他边点边道:“这是几个点?”

少年瞪大眼睛看着,双刀风车似的舞起,迎向树枝道:“三个!”

话音未落,“梆梆”头上挨了两下,接着双肩肩胛骨处又挨了两下,几乎是在同时,少年握刀的双手腕一阵麻痛,也被点了下,双刀撒手而飞。

中年人撤退两步,收回树枝,面沉似水道:“怎么会是三个?分明是九个!记住,这是九个点点!”

少年两眼直花,眼睛眨了又眨,蹦起来高声叫道:“三个!就是三个!我亲眼看见是三个!”

“倏”中年人闪电般闪到他身边,扬起树枝向他脑袋抽去,“谢小石,你这个小皮猴,鸭子死了还嘴犟!”

“咣!”树枝打到了谢小石的脑袋上,断成两截,向天上飞去,谢小石的脑袋则鼓起了拇指大小的包,又红又亮。

中年人拍拍手道:“如果是三个,我且问你,你头上、双肩、双手腕处的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一甩袖子,背过手背对着谢小石道:“罚你打柴三担,去吧!”

谢小石捡起双刀,互相碰了碰,双刀没有开刃,他看了看周围,山石林立,不由嘟起嘴道:“师父,这双刀没有开刃,砍柴砍得慢!”

中年人双眉倒竖,厉声道:“谁是你师父?以后莫叫我师父,若是有人知道我有这样的徒弟,那不让人笑死?”

随后他厉声道:“谁说它砍得慢?砍得快!最快就是它了!”

谢小石瞪大眼睛看着没有开刃的双刀,走到两辆马车外的棵树前,挥起双刀砍了下,只见那颗碗口粗的树,晃了两下,身上留下条浅浅的白印,丝毫没有伤开。

他不由咧开嘴,回头看着中年人直发呆。

中年人则不再理他,而是坐在旁边的块石头上,打起盹来。

谢小石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咬着牙道:“这还叫快?不行,我去磨刀,把它磨得快快的!”说着,他道声:“哎!我去远处打柴了,你别跟着来!”

说完,他飞似的向山坡后跑去。

他翻过个山梁,来到处弯弯曲曲的小河边,就着河岸边立起的青石,“咣咣”磨起刀来。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六十章 重见天日(6) 谢小石边磨刀边道:“今天的任务是砍柴三担,光这两把不开刃的双刀,怎么砍得完?磨刀不误砍柴工,我把刀磨得利利的,再去砍柴,一定能完成任务!”

他磨着磨着,眼中发出道道亮光。

“咣”头上飞来根树枝,正打在脑门上,树枝断成两截,飞了出去。

中年人飞身闪到谢小石身边,厉声叫道:“谢小石,你又在这儿耍滑头!”他将双刀挑起,道:“就是这样的刀砍柴才砍得快!”

他眼中闪出道水光,弯腰对着谢小石道:“我教你砍柴的方法,你若是不好好学,怎么能谋生?”他又站起身,指着天空道:“快去砍柴,不许耽搁!你要是还像现在这样耍滑头,一辈子也玩不成任务!”

谢小石倒吸口气,嘴巴咧开像黄瓜,摊开双手:“刀锋利了才好砍柴,这明明是正确的!”

“大错特错!”中年人拎起谢小石衣领,把他往山林的地方甩,“用这样的刀砍柴,才是最快的!最快!你懂吗?”他眼珠子都瞪圆了,几乎要迸出眼眶。

谢小石打个激伶,低着头,双手接过刀,道:“好吧,我去砍柴了。”

“呜哈哈哈!”山石后传来阵猫头鹰似的笑声,从后面闪出位年约四十的樵夫,满脸络腮胡子,腰间扎着绳子,手里拎着两把斧头,锋刃闪闪发亮。

他指着中年人笑道:“你们脑瓜子有问题!”他晃了晃手中的双斧,道:“不独是没开刃的刀没法砍柴,就是开了刃,也不利索!要想砍柴,得是这样!”

他抡起斧头,凌空劈砍几下,转回头道:“用它才最好,最省力!”说着,眉毛向上飞了起来,“你别误人子弟!”

中年人看着樵夫,眼睛眯了起来,连连摇头:“不对!你这个是最费力的!”

“嗬!”樵夫捋胳膊挽袖子,面朝中年人道:“不服气?咱比试比试!”

中年人微微点了下头。

樵夫左看右看,在半箭地远的地方,发现两棵水桶粗细的槐树,相距两辆马车远,树盖如荫。

他眼睛一亮,笑了笑道:“看到那两棵树没?我用斧头,你用那没开刃的刀,看谁先把树砍倒?”

“好!”

樵夫大步流星走到其中的棵槐树跟前,拍了几下手,双手抡着其中的柄雪亮锋刃的斧头,“呀!”地声叫,砍向槐树。

“咣”地声响,枝叶乱飞,斧头砍进了树枝半个巴掌深。

樵夫斜眼瞥了下中年人,眉毛飞起。

中年人手里拎着刀,晃晃悠悠走到另外的棵槐树跟前,抡圆了刀要砍,随后又摇了摇头,道:“对我来说,用刀还是不够快,用它才是最快的!”

他将刀扔到旁边,磨了磨手掌,右手抬了起来,手掌摊开,仿佛是刀片,周围发出圈半个指头厚的白色光芒。

他眼看着那棵槐树,“哈”地声叫,手掌如闪电般劈下,半空中闪出道亮光,斜着劈向槐树枝干。

“喀喇”声响,槐树枝干中间被生生劈成两断,槐树晃了下,向地下倒去,“轰隆”声栽倒在地,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

谢小石和那位樵夫均目瞪口呆,张开大嘴看着,好半天也纹丝不动。

中年人拍了拍手,满面笑容道:“怎么样?究竟谁快?”

樵夫把嘴合上,拨郎鼓似的摇头:“不对不对!你这个和我说的不一样!”

谢小石愣了下,点头道:“我懂了!”他捡起地上的双刀,叫道:“我这就去砍柴!”

他飞步跑出两辆马车远时,中年人抬手叫道:“你懂了,就砍五担柴!”

“扑通!”谢小石来了个“狗啃泥”,栽倒在地,满嘴是土,呜咽道:“怎么加了两担?”

中年人点头道:“不错!不懂时,只要三担就可以了,懂了的话,就要加两担!去吧!”说完,他背过手去,一步三晃的向原地走去。

谢小石眉毛耷拉下来,满脸苦瓜,嘴巴咧开像黄瓜,连连摇头。

深夜时分,天已经黑了,大山里也是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风在呜呜地吹。

谢小石背着两捆柴,摇摇晃晃地向家中走。

他住的地方,在块山石后,搭着几间茅草屋,周围用一人多高的木柴,围成个圈,算是围墙,大门是用柴排接成的,摇起来“咯吱吱”直响。

当他走到柴门时,已是双脚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像是醉汉。

他推开柴门,向里走了两步,“扑通”声栽倒在地,两捆柴大山似的压在背上,动弹不得,他已是汗流浃背,并且手掌变得红肿,身上也被勒成了道道血痕。

他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呆呆看着茅草屋的门。

茅草屋大门紧闭,里面传来阵“呼呼”的打鼾声,谢小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中年人推开茅草屋的房门,伸了个懒腰,看看天空,又看看趴在地上的谢小石,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他用手点着谢小石的脑袋道:“小皮猴,今后我要交给你更重大的任务!”

谢小石虽然趴着,但脑袋上“滋滋”冒出股青气。

“从今天起,你要打双倍的柴,自己用不完,可拿出去卖!换了钱,给我买酒喝!”说完,中年人伸了几下胳膊,大踏步地走向门外。

“哧——”谢小石身子抽搐了几下。

从此,在这片大山林里,经常可看见名少年,跑来跑去,拿着两柄没开刃的黑黝黝的牛腿胫骨状的腰刀,拼命砍柴,不分寒暑。

除此之外,只要有空闲,他就将双刀舞得像团花,嘴里直叫:“四点!”

“五点!”

“六点!”

“已经到六点了啊!”几年过去,谢小石已经成为名青年,身高比原先也高了半头,浑身肌肉疙疙瘩瘩,像是岩石。

他冲中年人道:“现在我总算练成了吧!”

中年人鬓边已出现几缕白发,他左手拿着个酒瓶,右手提着根胳膊长的树枝,连连摇头道:“还早!这只是刚刚入门而已!”

谢小石嘴巴撇起,“方圆数十里,已经没有人比我更能砍柴的了,难道只是入门?”

“嘟!”中年人眉毛立起,手中的树枝闪电般地击向谢小石脑袋:“方圆几十里算什么?你要放眼天下,方圆几千里几万里!”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六十一章 重见天日(7) 树枝带着条褐色的残影,打向谢小石面门。

谢小石眼睛眯起来,直盯着树枝,后撤半步,双刀抡起,在面前舞成了个圆圈,直迎向树枝。

“强中更有强中手,你若是碰上比你更能砍柴的人,岂不被他抢了饭碗?”

“梆梆梆”三声,谢小石脑袋、双肩,各被树枝点了下,接着“哗啦”声,树枝断成三四截,向四下飞去,谢小石则后退半步,双刀回撤,发出“嗡嗡”的声音,刀边泛起股青气,青烟似的四下飘散,吹得衣服猎猎起舞。

中年人转过身,背对着谢小石道:“打柴路上,凶险万分,所以你要看清点数,是九点!一定是九点!”

谢小石直挠头,自思道:“那三个点我怎么都看不见?”

“除了点点之外,还有圈圈,小鸟,这些都是要你命的东西,你可千万不能马虎大意呀!”

谢小石面容严肃起来,拱手道:“我知道了!”随后又道:“我这几年都学得是点点,却没见过圈圈和小鸟,它们都是什么样的?”

“圈圈和小鸟嘛——”中年人抬头看着天空,“到目前为止,它们还没出现,不过应该也快了!”

中年人转过身来,面对着谢小石,虎着脸,双手张开像大鸟,龇牙咧嘴道:“要想在砍柴路上,顺利避开这些危险,平平安安的度过人生,就要埋头苦练,老实做人!”

谢小石点了点头,来到河水中,站着八字步,又将双刀挥舞起来。

中年人飞身而起,跃到棵水桶粗细的榆树上,摘下枚树枝。

这支树枝拇指粗细,胳膊长短,歪七扭八,并且上面结满了榆钱子,一簇一簇像是云朵。

中年人看着树枝,眼睛不由亮了起来,撮起嘴,“啾啾”叫了两声,声音嘹亮像是鹤鸣,直冲云霄。

同时这声音又如同尖锥,直刺谢小石耳膜,谢小石呲着牙,睁大眼睛看着中年人,双刀也停止了舞动,站在河水中间木头人一般。

中年人距离他虽有几辆马车远,且是背对着他,但好像却看见谢小石一般,厉声叫道:“看什么看?你这一看,当心被小鸟啄瞎了眼!”

谢小石赶紧闭上眼睛,支楞起耳朵听。

只听耳边传来阵阵“啾啾”的声音,好像在绕着他转,他心里像兔子在蹦,恨不能睁开眼睛看个明白,但是想到中年人的话,只好拼命闭着。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周围好像没动静了,他便右眼睁开半个,瞥了下。

“咣”地声,一把榆钱叶子正打在他右眼上,榆钱四下乱飞,他的眼眶也出现了个红圈圈。

他“哎哟”叫了声,倒在河里,水花四溅。

中年人站在河岸边,歪着脑袋看着他,那根满是榆钱叶子的树枝,已经变得光秃秃了。

他甩了几下树枝,厉声叫道:“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

谢小石仰面朝天躺在水中,嘴里吐出口白气。

中年人接着道:“还好这是我抓的榆钱,要是真正的小鸟,那你的眼睛就废了!不但眼睛废了,全身经脉也会断裂而亡!”

他的头发直往上飘,额头青筋直跳,红得像烧了团火。

谢小石从河水中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甩了几下满身的水渍,啧啧道:“世上哪有这么厉害的小鸟?我就没见过!”

“哇!”中年人蹦起半人多高,双手挥舞着叫道:“等你见到就晚了!命都没有了!”

“所以你最好不要见它,一次都不要!”中年人低着头,摆出副思考的姿式道:“对付它,你要用耳朵听,去感觉,感觉到它在哪里,在干什么?但是绝对不要看!”

“总之啦,小鸟背上有很多柴,你要发现它身上的柴,发现后你就拼命地砍,直到把小鸟身上的柴禾砍完,你就得救了!”

“但是!我不是让你用眼睛去发现!是用心!”

中年人将心口拍得“啪啪”直响。

谢小石目瞪口呆,“这真是只奇怪的小鸟!”

“嗯!”中年人点了下头,“这只小鸟是我们砍柴人最危险的敌人之一,如果它只有半只的话,你有可能活下来,但是如果是整只小鸟飞出,那是肯定活不下来!”

“虽然如此,我还有同归于尽的方法!”中年人点了点头,低着头在河边走来走去,双手不停地比划着。

谢小石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半只小鸟还能活?世上怎么会有半只小鸟?”

他的脑袋大了三圈,耳朵“嗡嗡”直响。

“总之,一路上危险重重,你要刻苦练习才行!”中年人猛地转过身来,手指着他。

谢小石拨郎鼓似的摇头,自语道:“这些东西我统统听不明白。但是——”他扬起头,眼中发出阵阵亮光:“不懂,只需要砍三担柴,懂的话,却要砍五担!”

他打个激伶,“所以我没必要懂!练功去了!”

他飞身从水中跃起半人多高,双刀舞成了圆形。

时光荏苒,转眼间谢小石已经二十多岁了,他头发油光发亮,两眼闪着金光,太阳穴高鼓。

在山后的块足球场大小平地上,他舞起了双刀,“呼呼”生风,并且双刀带出道道黑色的残影,像条黑色的练子围着他转,几乎将他半身包裹。

中年人在他对面,还是用根胳膊长的树枝,不停地击向他,上下飞舞,犹如大鸟翻飞,时而飞到左边,时而飞到右边,然后又突然飞到谢小石头顶上,树枝向下直刺。

谢小石将双刀舞得更快,几乎连人形都分不出了,晃成了条影子。

双刀连续劈向树枝,只听“咔咔”连续不断几声响,树枝断裂成数截,四下散飞,但是其中有段树枝“砰”地声,撞在了他的咽喉上,令他的喉咙麻了下,嗓子眼发甜,差点没吐出口血来。

中年人向后倒飞出去,他手中的树枝已经没有了。

谢小石后退两步,收回双刀,脸上泛出红光,笑道:“怎么样,八个点,我已经发现了八个点!”

“难道八个点还不够?”谢小石睁大眼睛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神色严肃道:“八个点还差得很远,要全部发现,才算是成功!”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六十二章 无忧刀法(1) 谢小石嘴巴撅起,“总共九个点,能发现八个点就够可以了,还剩一个点,发现不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他揉了揉喉咙。

“哇呀!”中年人蹦起半人多高,头发乱飞,双拳乱舞道:“什么没啥大不了!”

他飞步向前走向谢小石,指着他的喉咙道:“你看看你的喉咙,被打红了一块!”

谢小石伸伸脖子:“没事!我不疼,休息几天就好!”

“咦——”中年人眼眶崩裂,眼睛似要跳出来,手点着他道:“这是树枝!如果不是树枝呢,是针是刺,又比如说是剑呢?”

中年人咬着牙道:“这些,我是用少林小无相功模拟出来的,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点点,它点到你哪里,你哪儿就穿个洞!”

“所以——你要用心!”中年人拍着谢小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难道你不想平平安安过上砍柴的生活?”

“我想!”谢小石郑重地点了下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发现最后一个点的!”

他蹦起半人多高,又开始舞起双刀。

中年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可是——”谢小石停止舞刀,道:“小鸟身上的柴我怎么一根也发现不了?”他直挠头,“这不至于吧,九个点我能发现八个,那么柴我也能发现的!”

“滋滋”中年人气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指着他道:“它们是不同的东西。但是也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如果你能发现第九个点,那么不单是小鸟身上的柴禾,就连圈圈和石头也一并能发现。”

谢小石嘴唇直哆嗦,他什么也听不明白,不过他也不用明白,只管埋头苦练就是了。

无论是炎炎夏日,还是冰天雪地的寒冬,谢小石都是刻苦练习,练完刀后就劈柴,劈完柴后接着练刀,从早到晚几乎不停,身上的皮掉了一层又一层。

三年之后,谢小石与中年人再次比试起来。

中年人还是拿着根树枝,上下飞舞,击向谢小石面门,快似闪电,树枝带出道道弧形残影,分不清它的真身在哪儿。

谢小石舞动着双刀,眼睛眯成条线,在线缝中露出丝丝金光,死死盯着那根树枝。

树枝在眼前不停地晃动着,褐色的树枝,形成一个个拇指大小的点,围着谢小石飞舞,并且时不时向前冲击。

“一个、两个、三个!”谢小石一个一个地数,他总共数了八个,但是第九个点还是没有出现。

“莫非没有第九个点?”谢小石激伶了下,眉头拧成疙瘩,他后退半步,将双刀舞成风车般,双刀带出的黑色残影,连成条线,形成了个钟形的罩子,笼罩住他上半身,微微晃动着。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第九个点一定有的!不然自己怎么老是中招?”

他定下神,仔细看着,双刀丝毫没有停止舞动,但是却没有击向树枝,搁在以往,树枝早被他打成好几截。

那八个点连成条线,开始围着谢小石转。

谢小石双刀舞得更快,旋风似的围着自己转,和那八个点隔开条半个巴掌宽的缝。

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将那八个点来回数了好几遍,整个过程看似缓慢,实际上是在电光石火间完成。

那八个点越转越快,已分不清谁是谁了,似乎已经连为一体。

“难道第九个点是先前的八个点合起来的?”谢小石眉头跳了下,随后低头凝思,“这不可能。”他清楚地记得,以前自己是分别击破了八个点,如果第九个点是八点合一,那么自己在击破八个点后,第九个点应该自动消失才对!

他摇了摇头,呲起了牙。

那八个点波浪似的向他涌来,从上下左右闪电似的击向他,他已经有把握将这八个点击破,但是他还须等。

“虽然点数不少,但是人只有一个,也就是说真正的点只有一个,它究竟在哪里呢?”想到这里,谢小石闭上了眼睛,呈马步站着。

他深吸口气,低着头,感知着到来的气机。

那八个点对他越来越近了,眨眼之间就只有不到巴掌远的距离了,同时点中他是毫无疑问的了。

谢小石的双刀没有去碰那八个点,而是贴着它们上下飞舞,顺着它们行动的线路游走。

此时的谢小石双目紧闭,看不见什么,那八个点对他来说,像是八股清风飘来,就在清风就要碰到自己身上时,蓦地他突然感觉到八股清风后面,似乎有个灰色的团在晃动,那个团有盘子大小,无声无息。

谢小石心头一震,猛地睁开眼大叫道:“我找到了!”

“梆梆梆”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八个点打在他的身上,树枝被震得粉碎,四下飞散。

谢小石双刀猛地向那团盘子大小的灰色影子劈去,快如闪电,带着条黑色的残影,灰色的团跳动了下,“哗”地声,散成四五块,四下飞溅。

中年人闪电般向后退去,直退出两辆马车远,他左手捂着右手“哇哇”直叫,跳来跳去。

谢小石咧开嘴,哈哈笑了。

中年人一个劲地冲着右手吹气,然后歪着脑袋看着谢小石道:“你笑什么?”

谢小石当即来了个后空翻,翻出辆马车远,然后蹦起半人多高,双手举向天空道:“我终于发现第九个点了!终于发现了!”

中年人咧着嘴:“你现在才发现晚了!那八个点不是全部击中你了?”

“你别以为那没事,我这里是在模拟,而且用的是普通的树枝,如果换成剑呢?一样可以在你身上穿八个眼!”

随后他背着手,侧面对着谢小石,仰面朝天道:“不过你既然发现了第九个点,也算是重大的进步,值得庆祝!”他重重点了下头,道:“以后要刻苦练习,争取九点全破。”

谢小石挠着头,咧开嘴傻笑着。

中年人点点头道:“你总算入门了,我算是放心了,以后你就照这样加紧地练!我还有事,以后就不打搅你了。”

谢小石瞪大眼看着他,愣住不动。

中年人转过身,背对着他,摇了摇头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一名失足青年挽救了回来,可喜可贺。虽然你现在从里到外黑漆漆一团,可是已经具备了和中原那几个大白相提并论的资格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一步三晃,摇着头走了。

谢小石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他说些什么,只好挠着头,呆呆看他离去,直到背影消失不见了,方蹦起来叫道:“太好了!我砍柴去了!”

他拎着双刀,大踏步地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现在神清气爽,只用小半天工夫就砍完了五担柴,然后背到市集上去卖,换了钱,买了瓶酒,连蹦带跳地往家中跑。

待他回到自己住的茅草屋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茅草屋的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屋里屋外也是空空荡荡,除了几件破旧的木制家具,什么都没有。

谢小石探头探脑走了进去,叫道:“你好,我酒打回来了!”

半晌没有回音。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六十三章 无忧刀法(2) 谢小石在厨房内点燃根柴,顿时燃起团拳头大小的火,火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他四处寻找着,都没有找到半个人影,不由挠起头,嘴里直嘀咕:“人去哪儿了?”说着,他将酒瓶放在屋内的桌子上,然后走到外面,坐在块石墩子上,呆呆看着前方。

足足过了两盏茶工夫,也没有任何动静,谢小石不由站起身来,在院中挥舞起了双刀。

他不知练了多久,直到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空,中年人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他的心头不由一跳,额头渗出了层汗珠。

他擦了下额头的汗,蹲了下来,看着外面,目光呆滞,然后四下寻视,始终面如苦瓜,当他的目光扫到放在桌子上的酒瓶时,突然眼睛一亮,脸上绽开了朵花,嘴角淌下滴黄豆粒大小的水珠,挂在嘴边晃荡。

“扑通!”中年人走在半路上,摔了个“狗啃泥”。

他爬起来,连着吐了几口土,摇头道:“黑呀黑,如果不是我,那他就没得救了!”随后,他整整衣冠,继续大踏步地向前走,边走边念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中。

“我数三声,你还不回来,我可就要喝了!”谢小石眼睛瞪圆了看着酒瓶,滋滋呀呀叫着,然后拎起酒瓶,左右看看,道:“这不能怪我,谁叫你不来!”

他拧开酒瓶的盖子,仰起头,狠狠喝了口,顿时头上冒出股青气,不由咧开嘴笑了。

谢小石第二天爬起来,四下看着,天光已经大亮,这里还没有人来往,他也不管不问,拎起双刀就去砍柴,边走边肚子“咕咕”响。

他是饿着肚子砍完柴,在市集上换了米,只打了半瓶酒,就回到屋中,然后下厨烧火做饭。

他将大米一股脑地下入锅中,煮个半熟,然后硬生生吃下,盯着酒瓶发呆,最后终于上前步将那酒喝下,腆着肚子,出去练刀。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练着,他从来没有停歇,那位中年人也从来没有出现,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有一天早上,他又担着柴到市集上卖,但是无人问津,连问了几家都无人购买,他不由直挠头,满脸疑惑边走边道:“难道他们都不生火做饭?”

这时,有户人家笑着出来冲他道:“我们现在都用它了。”他掂了掂手中的个黑色石块,道:“它不但火旺,烧得时间长,而且价格也便宜。”

谢小石看着那个黑色的石块直发呆。

他的柴越来越卖不出去,生活越来越困窘,不由哭丧着脸道:“打柴不是个好谋生道路!”随后他又低头思索起来,“怪不得那个家伙说方圆几十里不行,要放眼天下!”

谢小石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道:“从现在起,我要到更大更远的地方去打柴了!”

此时的他,头上扎着枯草,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脚上穿着破草鞋,几乎断成两截,他大踏步地向大山外走去。

他讲完了自己练刀的经过,薛若冰和陆小翠二人听后不由目瞪口呆。

谢小石转向陆小翠神色庄重道:“小翠,你若想练好无忧刀法,关键是要劈好柴!”

“扑通”,陆小翠栽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满嘴沙土。

薛若冰则捂着嘴,“哧哧”地笑,满面红光,弯下腰来,身子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陆小翠双手捶打着沙土,“哇哇”叫道:“秘诀!给我秘诀!你这是胡练!我不学!哇——”她泪如泉涌,站起身,手背揉着眼睛道:“我要又轻松、又快捷地练成绝世神功!”

薛若冰“呵呵”笑道:“小翠,不管练什么功,都要痛下苦功,才能有所成就。至于说练成——”她扭头看看谢小石,又看看周围,道:“就算是圣教主,自幼苦练,数十年下来,离练成孔雀神针还差最后一点。”

她转向茫茫黄沙,目光凝重起来。

陆小翠瞪大眼睛,看看谢小石,又看看薛若冰,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她把谢小石画得那张图纸又拿了过来,凑在眼前仔细的看。

她先看左边的点,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抬起道:“你不是说有九个点吗?怎么才画五个点?你还隐藏?”她冲着谢小石龇牙咧嘴。

谢小石愣了下,然后笑着点头道:“是画了九个点,你仔细数!”

“这我还能数不清?”陆小翠退后两步,又数了几遍,叫道:“没错,是五个!”她摊开羊皮纸,面向谢小石。

薛若冰暗吃一惊,上前接过羊皮纸,凝目观看起来,只见图纸上的墨点,又拇指盖大小,连成一片,但仔细数起来,却又是每个点都很分明。

她看了足有半盏茶工夫,方长出口气道:“是画了九个点。”随后她摇了摇头道:“只可惜我只看见了八个点,既然小石头说有九个,那一定有九个,只是最后一个我也看不见。”

说到这里,她不由寒毛直竖,将图纸交到谢小石手中,低下了头。

陆小翠飞步上前,又抢过羊皮纸,道:“既然你们这样说,那我就留着仔细看!”随后她又指着后面的圆圈和小鸟道:“这是什么意思?”

谢小石淡淡一笑,“等看到了第九个点,你自然就会明白!”

陆小翠又用手指着最后的向下飞坠的石头,道:“为什么它的下面会有个问号?”

“咣!”谢小石脑袋挨了重重一掌,他双手挥舞着双刀,交叉在头顶上,迎上了这一掌,一股大力像泰山般压下,他侧后半步,身子向左歪了下,气运丹田,将这股力量向斜侧引去。

这股力量向斜侧略略偏移的半分,顿时犹如河水泄地,砸向地面。

“轰隆”声巨响,谢小石身侧半步远的地方,像是被扔了颗炸弹,被炸开了个圆桌大小的坑,足有半个人深,溅起尘土飞起几层楼高,顿时将周围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笼罩住,看不清人影。

谢小石身子则如断线的风筝向后飘去,直飞出几辆马车远,才落在地上,连打几个滚,爬起时已满脸尘土。

中年人拍了拍手,连连摇头道:“你这个滑徒,居然知道要把力量卸掉一大半!”

谢小石眉开眼笑,“嘿嘿”笑道:“那当然了!难道我还硬扛着不成?你说这个大石头威力最大,最危险,我看不对!它威力最小,对我一点辙都没有!我能把它卸掉!”

“嘿嘿嘿”谢小石缩成一团,五官撮起像只猴。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六十四章 无忧刀法(3) 中年人眉毛倒竖,甩了下胳膊道:“你能卸掉个鬼!你是能卸掉我的,我的小无相神功可以把别的危险模拟的九成九像,但是唯独这个大石头,我是怎么都模拟不出来!”

他转过身来,背对着谢小石,仰面看着天空,长叹口气道:“无论我怎么打,你都有办法卸掉它一半以上的力道,可是那个老和尚把大石头砸下来,你保证连一丝一毫的力道也卸不掉。你要生生把它吃下去!”

他连连摇头:“我模拟的再像,也不是真的,如果碰到真的危险,你要好自为之。”他背着手,连连摇头,一步三晃地走了。

谢小石看着他的背影直挠脑袋。

谢小石想完了过去,指着大石头道:“据说它非常厉害,可是我却感觉不到,所以在下面画了个问号。”

陆小翠将羊皮纸举到空中,对着阳光仔细看起来,她左看右看,右手化成掌,顺着图上大石头下砸的方位,划来划去。

约莫划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她突然两眼瞪起,飞身跃起二人多高,在半空翻个个儿,头朝下,脚朝上,挥掌打向谢小石头顶,嘴里还叫道:“少林大力金刚掌!”

她的身子像陀螺似的旋转起来,如同流星打了下去。

谢小石咧开嘴“嘿嘿”笑着,呆呆看着前面,既不躲闪,也不迎敌,而是呆呆站着,如同木头。

“咣!”谢小石的头上重重挨了掌,他身子向后摇了摇,脑袋上起了个拇指大小的包,红得发亮,他瞪大眼睛看着陆小翠。

陆小翠半空中“哇”地声叫,向后急闪出半辆马车远。

落在地上后,她捧着右手,“哇哇”直叫,连蹦带跳,龇牙咧嘴地看着谢小石。

薛若冰愣了下,眉头皱起,道:“小翠,你无缘无故打他作甚?”

陆小翠依然捧着右手跳来跳去,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瞪圆了眼道:“谁说无缘无故?我看这个大石头,越看越眼熟,就试着照它的方位打了掌,没想到这竟是少林大力金刚掌!”

薛若冰听后,不由目瞪口呆。

谢小石也愣了下,略微思索了下,点头笑道:“没错,那个教我的人,和你打得掌法几乎一模一样!”随后他又猛地一拍脑袋叫道:“当初了空大师打了我一掌,也是这样的!”

薛若冰眉头拧起,上前几步拿起羊皮纸看了起来,凝思道:“这块大石头竟然是少林大力金刚掌?”随后她又转向前面的几幅图画,沉吟道:“那么它们也应该代表着别的武功?”

她的目光转向了图画中的小鸟,沉思起来。

看了有盏茶工夫,她的嘴角不由微微向上翘起,突然捂住肚子“哈哈”笑起来,她弯下腰,眼睛眯成条线,指着图画上像是秃鸡的小鸟,道:“我猜出几分,它是什么了!”

说着,她双手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谢小石和陆小翠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小翠撇了撇嘴,“少林大力金刚掌,很普通的武功,不独少林弟子,就算是外门外派的人,也会打几招!”她踮起脚,蹦了几下,拍拍手道:“我也会!”

随后她耸耸肩,摊开双手道:“一点也不厉害!”

薛若冰连连摇头:“别的武功都能模拟出九成九,唯独这个少林大力金刚掌竟模拟不出来,可知这武功绝不普通,那么也可知少林方丈了空大师的修为了。”

现场顿时沉默了,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陆小翠眨眨眼睛,“这些绝世神功,都在我手里了!我一定要让它们发扬光大!”她转过身,手指比划道:“每天砍五担柴,太累!这事可以交给别人去办,我只要神功!”

谢小石和薛若冰睁大眼睛看着陆小翠走来走去。

“哇!”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双臂向天空展开,满脸笑容道:“我一定会成功!”

谢小石和薛若冰耷拉下眼皮,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

也先和众瓦剌将领纷纷离开,这里又平静了下来,看不见几个人影。

谢小石则用双刀,在他们的营地内,挖起了土坑,薛若冰在旁边帮他拨拉着土,不到小半天工夫,土堆就要半个人高了。

陆小翠坐在离他们几辆马车远的地方,双手托着腮帮子,呆呆看着天空。

薛若冰扭头看了她眼,道:“小翠,神功已经到手,怎么还走?”

“啊?”陆小翠嘴巴咧开,“为什么走啊?难道就不能在这里练功?”

薛若冰撇了下嘴,“至少你应该回到神教,去整理神教事务。”

“你不知道,大家伙在安葬了圣教主之后,便纷纷宣布解散,离开。现在各大长老和坛主,正在商量着如何瓜分神教的财产。”

薛若冰愣了下,然后转过头去,继续拨拉着土。

陆小翠凑上几步道:“不如你回去吧,你回去后一定会把大家伙收拢起来!”

薛若冰连连摇头,低着头,默不作声。

陆小翠叹了口气,后退几步,仰面朝天道:“等我练成了神功,一定会将神教发扬光大的!”

说话时,谢小石已挖了半人深的坑,有个房间大小,咧开嘴笑道:“孔雀神教,兴起于成吉思汗时代,在大元时达到鼎盛,随着元朝的灭亡而衰败,你怎么能发扬光大?”

薛若冰频频点头,道:“神教解散也好。小翠,你也别惦记这个了,别说你神功没练成,就算练成了又如何?在大元之后,神教中也有数人练成了孔雀神针,但神教不是继续衰败,直至今天?”

她看着前方,眉毛锁了起来。

谢小石站在大坑的中间,左看右看,跺了跺脚,然后把大坑周围的土,全部垒起来,像是堵墙,最后咧开嘴笑了。

陆小翠双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他,嘴巴撇到了耳后根,瞪圆了眼道:“你挖这个坑干什么?”

谢小石一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陆小翠呲着牙道:“多事!太闲!”

薛若冰道:“有用,肯定有用!就算没用,挖一挖也是好的。”她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土,道:“你们先呆在这儿,我去打柴来!”说着,向外走去。

谢小石和陆小翠看看四周,方圆几十里寸草不生,荒无人烟,全是大漠黄沙,只有几十里外的地方,有片山林。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六十五章 无忧刀法(4) 谢小石看着远处的那片山林,不由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从这里到那里,光赤手空拳走个来回,都要近半天工夫,何况还要去劈柴?”

他是连连摇头,“冰儿还是不要去了,由小翠去吧!”他指着陆小翠道:“她不正是要练砍柴神功?这里别的条件不好,但是练砍柴神功的条件却特别的好!”

他目光转向陆小翠,眼中充满了羡慕。

“呀!”陆小翠飞起半人多高,扬起拳头直打向谢小石脑袋,“咣”地声砸在他眼睛上,谢小石的眼睛顿时变成了熊猫眼。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龇牙咧嘴道:“要去你去!这正是你的看家本领!”随后她拍拍手,转向薛若冰道:“冰儿也不要去。我们俩坐在这里继续商讨如何练成神功,至于跑腿的事,就交给他了!”

薛若冰捂着嘴,“哧哧”地笑。

谢小石耷拉着眉毛,拎起双刀,向那片山林走去。

薛若冰连忙跟上道:“先等一等!”她转回身,跑入大帐,转眼从里面出来,双手捧着个白布包裹和个羊皮水袋。

她将东西双手捧在谢小石面前道:“带上它!”

包裹有篮球大小,里面装着饼子和风干羊肉,羊皮水袋则鼓囊囊的,里面是甘洌的泉水。

谢小石双手接过包裹和水袋,不由鼻子一酸,哽咽起来,“还是冰儿想得周到!”说着,他抹了把眼睛,道:“我一定会砍一大捆柴回来的!”

他大踏步地向山林的方向走去。

陆小翠踮起脚尖,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变成了个小黑点,才道:“你给他那些干什么?让他没吃没喝地跑到那里去多好?这样更能锻炼人!”

薛若冰瞥了眼她,撇了撇嘴,然后转回大帐,忙碌起来。

陆小翠则铺了个毯子在地上,仰面朝天躺在上面,看着天空发呆。

谢小石踩着黄沙,大踏步地前进着,寒风凛冽,像刀子似的吹在他脸上,使他感到阵阵生疼,他提了口气,气运丹田,在沙地上飞奔起来,在地上留下了浅浅的脚印,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速度也比原先快了一倍。

几十里的荒漠,他只用几柱香时间就走完了,来到了那片山林前。

这片山林绵延几箭地长,有县城大小,几个摩天大楼高,山上树木林立,山下有条马车宽的小河,绕着这座山流过,山林的后面则是茫茫的草地,此时的草已经变得枯黄。

谢小石在山林前停住脚步,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此时的他,额头上渗出层细密的汗珠。

他看了看左右,然后拿起羊皮水袋,旋开盖子,喝了口水,然后大踏步地走入山林,一直爬到了山顶上。

在山顶上,他举目四望,方圆几十里,不是荒漠戈壁就是草地,平坦的一览无余,只有更远处,才有更加高大和连绵起伏的群山,望不到头。

谢小石倒吸口气,暗自道:“这里倒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防风固沙,水源也充足,要是能把陛下接到这儿就好了!”

他抬头看了看正统皇帝被关押的地方,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然后他放下包裹,抡起双刀,砍起柴来。

黑色的双刀上下飞舞,快似闪电,在林中划出了道道黑色的弧线,像是有条黑色的带子在林中穿梭,带子所过之处,不论是碗口粗细还是胳膊粗细的枝干,纷纷倒地。

不到半盏茶工夫,地上已经堆起了小山似的枯柴。

谢小石甩出把绳子,展开有好几辆马车长,拇指粗细,是用金绞丝制成,坚韧无比。

他用绳子捆住柴禾,拉了又拉,直把柴禾拉得极为紧密,方才罢手,然后打个结,背在身上。

这柴禾像小山似压在他肩膀上,几乎把他全身都遮盖住了,“滋滋”直响。

谢小石脸上绽开了朵花,背着柴向原地返回,他边背着柴走路,边吃着干饼子,摇摇晃晃。

当他走入沙地时,顿时整个脚都陷了进去,抬起脚时,则在地上留了个脸盆大小的沙窝,他回头看看沙窝,不由眉头皱了起来,然后气运丹田,飞步向前跨去。

他一步跨出了两辆马车远,柴禾在背上晃悠着,当他看到自己飘起来,脸上不由泛出红光。

“咣!”地声,右脚先落地,他正高兴着,突然右脚一歪,不但脚陷入沙地,而且还往下陷,直陷到了膝盖,背上的柴禾向后一歪,一下子好像有千斤之力往外拉。

他咬着牙拼命地想要稳住身形,但是下坠的力量越来越大,终于“咣当”声把他拉倒在地,溅起了满地的尘土。

谢小石满脸灰尘,吐了几口唾沫,爬起来背起柴禾,继续大踏步向前走。

这回他没有像来时那样轻飘飘了,而是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向前走,路上走走停停,整个食物吃光了,水也喝完了,他才走了一半的路。

他看着前方,不由眉头皱起,最后低着头,咬着牙,硬是向前走。

他前进的速度比来时慢了十倍不止,直到天已经黄昏了,他才赶到距驻地几箭地远的地方,这时他已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像个土人。

驻地外已燃起篝火,火上架着大锅,锅里沸水翻滚,冒出腾腾白气。

薛若冰和陆小翠围坐在锅边,看着那口大锅。

薛若冰不时地向山林的方向看,眉头拧成疙瘩,道:“怎么还没回来?”

陆小翠则双手托着腮帮子,呆呆看着,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

当谢小石的身形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她猛地站起来,飞步迎了上去,如同飞燕,身后带了串青烟,几次喘息的工夫就已到了他身边。

此时的谢小石已汗流浃背,双腿筛糠似的抖,看见薛若冰,嘴唇哆嗦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薛若冰摇头叹了口气,飞步上前,解下他背上的柴禾,背在自己身上道:“你砍那么多干什么?”说话间,柴禾已落到她的背上,她身子猛地往下一沉,脚陷入沙地,身子也摇了两下,差点跌倒。

她咬了咬牙,挺直身子向前走,谢小石则“扑通”声栽倒在地。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六十六章 无忧刀法(5) 薛若冰背着柴禾,回到驻地,走到谢小石原先挖的那个大坑边,将柴“咣当”往里一扔,然后转回去接谢小石。

谢小石在薛若冰的搀扶下,一拐一拐走到了篝火边,坐下来”哈哈“喘着气道:”去得时候容易的很,砍柴也很容易,没想到回来时竟这么困难。若不是冰儿,我差点累死在门口!“

陆小翠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你砍了多少?还差点累死!”

薛若冰伸出五根手指道:“大约五担!”

“呀!”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瞪圆了眼睛看着沙地,双手叉着腰道:“五担!你咋还没累死?”

谢小石尽管已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神色庄重道:“是五担!你不懂无忧刀法时,砍三担柴就够了,懂时就要五担!你要好好学!”

“扑通!”陆小翠栽倒在地,头发乱飞,像是鸡窝,她龇牙咧嘴,“哇哇”大哭道:“我要离开这里!”

“砍那么多柴不算,关键是还要走几十里沙地把它背回来!”陆小翠一想起这个,眼睛就红肿了,面色发黑。

谢小石歇了几口气,又喝了几口水,感觉体力有所恢复了,便跳下那个大坑,解开捆在柴禾上的绳子,向上扬起道:“这绳子不错,要再来两根!”

陆小翠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飞步来到大坑边,抓起绳子上下看起来。

看了不过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她面色大变,脸变得青紫,咬着牙道:“你这个败家子,竟然用这样的绳子捆柴。你知道它是用什么做的吗?它是用千年鲛丝,饰以金线编织而成,每根价值几百两银子!你砍多少年柴才能赚到它?”

谢小石愣了下,挠挠头,哈哈大笑道:“一根烂绳子,你搞那么稀奇——”

“咄!”陆小翠啐了他一口,“什么烂绳子,用处大着呢!”她转过身,扬起绳子晃了晃道:“它是专门用来翻山越岭,爬城爬墙的,不但轻便,而且坚韧,同时拉几个人都没问题。若遇到紧急情况,用处就不是你想的!”

她嘴巴都气歪了,“哼哼”着走到薛若冰身边,将绳子交给她道:“冰儿,你把这么好的东西交给他,不是糟蹋了?”

薛若冰愣了下,连连摇头道:“这可不是我的!”

她们两人齐扭头看向谢小石,眉毛拧起道:“你是从哪儿得到的它的?”

谢小石张大嘴,挠着头,哈哈喷着白气。

“来历不明!”薛若冰和陆小翠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

正在这时,正统皇帝走出大帐,看着四周,见她们如此,便走上前来道:“这种绳子没有什么稀奇,宫中多得很!你们若想要,”他大嘴一张,伸出五根手指,但猛地想起自己已不是皇帝,便闭上了嘴,低下了头。

薛若冰和陆小翠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陆小翠将绳子卷成几圈,冲谢小石道:“你私自动用公物干私活,当罚!这绳子没收了!”

谢小石身子一顿,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连声道:“不不!”他双手拨郎鼓似的摇。

薛若冰瞥了陆小翠一眼,“你就别逗他!”她转向谢小石道:“小石头,这绳子既然这么贵重,那就别用它了!回头我另外编织条麻绳给你用!”

陆小翠头顶直冒星星,转过身来,脸黑漆漆一团,咬着牙道:“若是尊者,便是这绳子值几百两银子也不算什么,可是这一隐居,这烂绳子竟成了贵重之物,舍不得用!”

“滋滋呀!”她的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她扬起了手,“上酒肉来!我要一醉方休,明日一早就离开,不陪你们了!”

谢小石和薛若冰愣了下,互相看了看,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正统皇帝长叹一声,“这种苦寒之地,莫说像陆姑娘这样的人,就是寻常的农夫农妇也难以定局,陆姑娘要走也是理所当然!”

他转向谢小石和薛若冰,冲他们弯腰拱手道:“二位陪我到此,已是仁至义尽,赡基感激不尽。二位若觉此地不适,也只管离去,我不怪罪!”

谢小石和薛若冰愣了下,连忙冲他一齐弯腰拱手道:“陛下,我等在此,不单是隐居,更有保卫陛下之职责,陛下不离开这儿,我们也是断不会离开的,陛下勿再言此!”

正统皇帝眼睛湿润了,他擦了擦眼睛,哽咽道:“二位之劳,赡基铭记于心!”

谢小石和薛若冰跪地叩头道:“这是我等应该做的,陛下不必挂心。”

正统皇帝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到了营地的另一边,看着茫茫荒漠发呆。

陆小翠眨了眨眼睛,蹑手蹑脚走到薛若冰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将她拉到距离别人有几辆马车远地方,然后拢住嘴,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冰儿,不如我们乘夜带着皇帝逃离这儿,如何?”

薛若冰一愣,“逃跑?光凭我们几个人,怎么能在草原荒漠上躲开成千上万瓦剌骑兵的围捕?就算侥幸跑掉了,又能去哪儿?”

“哎呀!你真是死脑筋!”陆小翠跺了下脚,呲着牙道:“回大明呀!陛下一回大明,那还不威风八面?你想想!”

薛若冰脸“刷”地沉下来,面沉似水道:“小翠,莫要胡言乱语,陛下哪里都能去,唯独不能回大明!那里已经回不去了!”

“呀!”陆小翠眼睛瞪圆了,双手握成拳头,晃来晃去,咬着牙道:“回不了大明,你们还留在他身边干什么?”

她转过身来,念念叨叨:“起初,我还以为你们是假装留在这儿,找到机会就拐走皇帝回大明,只要回到大明,你们就攀龙附凤,飞黄腾达,这叫以待时机!”

“可是不回大明!那他岂不成了废物?你们还死死地留在这儿干什么?真是想不通!”

薛若冰闭上眼,摇了摇头,“小翠,有些事情你是不懂的!”说完,她捋起了袖子,走上几步道:“我去烧锅羊肉汤,为你饯行!”

薛若冰架火烧锅,去煮羊肉,不再理她。

陆小翠看着她的身影,嘴巴都气歪了,舞着双拳晃来晃去道:“白费!白费!”随后她瞪圆了眼,脸绷起像木板沉声道:“我是永远都不会这样的!”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六十七章 无忧刀法(6) 也先回到大帐,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面色铁青,呆呆看着地面,纹丝不动。

众瓦剌文武站在大帐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着头,大气也不出一声,大帐内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住了般。

过了盏茶的工夫,也先方才长出口气道:“诸位,大明新皇帝景泰,正厉兵秣马,准备报土木堡之仇,你们看该当如何?”

众文武低下头,默不作声。

也先“呼”地站起身来,甩了下袖子,厉声道:“土木之战,本以为我瓦剌部可以从此一飞冲天,不料形势竟完全出乎本帅意料之外,大明朝好像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我瓦剌部却实力下降,令本帅忧心忡忡。”

阿礼不花愕然道:“大帅,土木之战之前,大明的实力比之现在要强得多,那时我们都不怕他们,怎么打了大胜仗之后,反而不行了?”

众瓦剌文武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阿鲁巴图手拈胡须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我瓦剌兵精将猛,正是鼎盛之时,明军虽然实力更加强大,但是用兵不当,故而大败。

但是任何战争,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瓦剌虽然大胜,但是却损失数万精锐骑兵,尽管比大明的损失少得多,可是却令我们元气大伤,没有十几二十年,怕恢复不到鼎盛时期的样,而大明的恢复要比我们快。

而且在土木之战后,他们用兵的确不再像之前那么冒失了。所以现在的大明,比土木之战之前,更难应付!”

众人听后,无不倒吸口气,也先也震了下,频频点头。

众人转向他,纷纷道:“依军师之见,该当如何?”

阿鲁巴图手拈胡须,沉吟良久,道:“还是和为上。”

众人听后,无不眉头紧皱,连连摇头道:“要讲和谁不知道啊?可是他们根本拒绝。军师没听大帅说吗,他们不但不肯讲和,而且还要厉兵秣马,准备复仇!”

说到这里,他们全摊开双手,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秃鲁火得儿眼睛一亮,站起身道:“大帅!依小弟之见,还是要重兵看守好被俘的那个大明皇帝,只要他在我们手里,大明必然不敢胡来!”

随后他眼睛眨了下,上前几步,凑到也先耳边,压低声音道:“大哥,那个正统皇帝身边可有几个高手,你要防备他们带着皇帝逃跑!”随后他摊开手,无奈地摇摇头道:“要是他们跑回大明,我们可就遭殃了!”

他虽然是压低了声音,可是满帐中人听个仔细,无不频频点头道:“对!对!”

也先仰面朝天,突然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道:“本帅自有主张!”

是夜,薛若冰坐在大帐内,凑在巴掌大小的油灯下,对着豆粒大小的火光,捻着麻绳。她的手指如飞梭般穿行着,上下飞舞,划出道道残影,几乎看不清真正的手指在哪里。

她用苎麻、羊毛不停地捻着,直到深夜三更时分,她才停下手来,长出口气,手上已多了根两个手指粗细的麻绳,足有几辆马车长。

麻绳纹理排列细密整齐,粗细均匀,坚韧无比。

她拉了几下麻绳,上下仔细检查了遍,方点点头,将麻绳放在旁边,打起盹来。

次日清早,谢小石起来,依旧是打水、扫地,薛若冰则生火做饭。

待饭做好后,陆小翠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晃晃悠悠走了出来,她边走边拍打着嘴巴道:“冰儿,谢大侠,我今天就要走了,祝你们好运!”

谢小石微微一笑,冲她摆了摆手道:“那好,你一路走好。不过今天我还要去打柴,就不送你了!”

“还打?”陆小翠瞪大眼睛,“你昨天才打了五担柴,难道一个晚上就用光了?”

谢小石连连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多打几担储备着。”

“哦!”陆小翠点了下头,洗漱完毕,便坐在小板桌边,吃起饭来。

谢小石三口并两口吃完了早饭,然后站起身,拿起昨天的那根金丝绳,搭在肩膀上,冲薛若冰和陆小翠招呼了声:“我去打柴了!”便转身要走。

薛若冰连忙站起身来,道:“且慢!”

她返回大帐,拿出了昨天自己编织的那根麻绳,交到谢小石手中道:“还是用它吧!这个比那个要便宜多了!”

谢小石点了点头,刚要伸手去抓那根麻绳,陆小翠突然跳了起来,两眼瞪圆,惊叫道:“天哪!不但砍柴,还要自己编麻绳!”

她三步并两步走到薛若冰身边,拉起她的手道:“你看看,昨儿我还不知道你搓麻绳干什么,现在才知,原来是捆柴禾!你不累吗?”

随后她低下头,眼泪“卟嗒、卟嗒”往下掉,“这实在太掉价了!不行!”她猛地抬起头,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我现在就走!现在!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把麻绳收在手中,叫道:“你不能编它,我把它带走了!”

薛若冰连忙把麻绳收回,道:“你要它有什么用?”随后她转身从谢小石那儿把那根金丝绳拿过,转向陆小翠道:“你若需要绳子,它是很管用的!”

“咦咦——”陆小翠嘴都气歪了,活像歪茄子。

她一把抓过金丝绳,猛地掼在地上,跳起来踩了几脚,道:“我不稀罕!”说完,她转过身,头也不回道:“我走了!”

她像阵风似的向营地外跑。

薛若冰无奈地摇了摇头,小跑着跟上。

谢小石咧了咧嘴,左手拿起麻绳,右手拿起金丝绳,道:“好东西居然不稀罕,它用处大着呢!”然后他把绳子背在肩上,又带上干粮水袋,便出发了。

薛若冰直送她出了营地,看着陆小翠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方才叹了口气,转回头回去。

她回到营地后,接着刷锅洗碗,整理营帐,忙个不停。

陆小翠骑在枣红马上,两眼红肿,风似的向前跑,边跑边哽咽道:“我永远不到这种地方来,永远!”

北风吹起,吹得她衣袖猎猎起舞。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六十八章 无忧刀法(7) 谢小石提了口气,健步如飞地在荒漠上跑着,在沙地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他一口气跑到了山林中,才停了下来,歇了几口气,接着继续砍柴,他双刀舞起,如同黑色的长练,不片刻工夫,地上便已堆满了柴。

他停下手来,喝了几口水,然后拿出薛若冰编织的那根麻绳,将成堆的柴捆成一团,有一个人高,柴捆活像个大车轮。

柴禾背在背上,左右晃荡着,谢小石不由脸上泛出红光,自语道:“冰儿编织的麻绳就是好用!”说话间,“咯吱吱”几声,麻绳的中间,断了几根丝。

谢小石耳朵竖了起来,脚步也放慢,待向前走了几步后,也没什么发现,不由哈哈一笑,大踏步向前走。

“咣当”声巨响,柴禾像暴雨似冲下来,四下飞散,而麻绳则断成了好几截,谢小石的头上也搭着几根柴禾,他呆呆站着,两眼发直看着前方。

站了足有半盏茶工夫,他才哆嗦了下,回过神来,弯腰拾起断裂的麻绳道:“它怎么会断?”

他将麻绳凑在眼前,看了许久,方才鼻子抽搐了下,将断裂的麻绳接起来,然后捆在腰间,又把四下散开的柴禾收拢起来。

这回他改用金丝绳捆柴,直把柴禾捆得十分结实,方才背起来往回走。

他背着和昨天一样多的柴禾,走在大荒漠中,但比昨天轻松了许多。

日头偏西时他就返回了营地,比昨天提前半个多时辰。

薛若冰正在收拾营地,回头看见他,不由迎上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小石将柴禾扔在那个大坑中,转向她道:“路走熟就快了些。”随后他指着腰间的麻绳道:“冰儿,你编织的这根断了!”

薛若冰愣了下,走上前看看麻绳,有扭回头看看扔在大坑内的柴禾,不由一笑道:“我竟忘了,你背得柴禾比别人多好几倍。那好,回头我再编织根更结实的!”

她捋起袖子,往回走,边走边道:“这里的材料不太好,我会尽力收集好的材料送来。”

谢小石蹲在地上,呆呆看着断成几截的麻绳,足有盏茶的工夫,眼圈不由红了,哽咽道:“你这一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还要用那根金丝绳!”

“哇!”他的眼泪“哗哗”往下淌。

附近的瓦剌士卒不由打个哆嗦,浑身寒毛直竖。

“啪!”也先重重拍了下桌子,站起来,两眼闪闪发亮道:“好,就这么定了!”

众瓦剌文武大吃一惊,纷纷道:“大帅,万万不可!”他们围上前七嘴八舌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大明的皇帝擒获,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放掉?”

他们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

秃鲁火得儿也道:“大帅,我还说要看紧他,谁知您竟将他放掉!太令人想不通了!你知道,一旦放掉他,那可是放虎归山!”

众人连连反对。

也先手拈胡须,微微一笑:“只有将陛下送回大明,才能显示我们求和的诚意。”他低头沉吟道:“我们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元气,将正统陛下送回,可为我们争取到这些时间。”

众人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秃鲁火得儿连连摇头:“不放回他也可以的,还是不敢轻易走出壁垒与我们决战,只要我们不去主动进攻,则没有事。”

众人频频点头。

“哦——”也先脸耷拉下来,手捋胡须道:“胡言乱语,明军正在积极准备新的进攻,这且不论,我们还需要大量的物资,许多东西需要从大明那儿得到。所以和谈是上策!”

众人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默然不语,目光全转向了阿鲁巴图。

阿鲁巴图低头沉吟片刻道:“大帅所言不错,放回被俘的正统皇帝,有利于双方交好,就算不成,也足表我们的诚意,天下人评起来也是我们占理。

至于说到放回正统皇帝是放虎归山,这就多虑了。昔日他拥兵四十万,尚且无法对付我们,现在大军没了,他还能做些什么?而且目前大明主政的是景泰帝,依我之见,他做起来并不比正统皇帝差。所以放回正统皇帝,并不会对我们构成重大威胁!”

众人低头沉思了片刻,微微点了下头。

也先“哈哈”大笑道:“既然大家这么认定了,就好办了!本帅要重新写一封书信,送给大明皇帝。”

说完,他铺开羊皮纸,提起笔在上面“刷刷”写起来。

写完后,他将信卷成轴,用根红绸子在中间扎好,然后向大帐内看了圈,点点头,冲阿鲁巴图道:“军师,依我之见,你是送这封信的最佳人选!”

阿鲁巴图愣了下,低下头,面红耳赤。

众人也全看向他,眼中满是疑惑。

秃鲁火得儿撇了撇嘴道:“大帅,军师是我们的智囊,不可轻易去那种危险地方。”

众人频频点头道:“是呀是呀,万一大明皇帝发起怒来,军师恐怕有去无回!”

阿鲁巴图“呼”地站起身来,慨然道:“大帅,众位将军,在下能去送信,是莫大的荣幸,虽死何憾?只是——”他低下头,沉吟道:“我们之前的派去的使者,他们是拒不接见,我只怕将信送不到大明皇帝手中。”

众人听了,全倒吸口气,愣在当场,频频点头,看向也先。

也先摇头微笑道:“我保军师断不会出事!此次我们无条件地将大明被俘的正统皇帝送回,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威胁军师?至于军师的担忧——”

他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无妨,只需如此如此!”

阿鲁巴图双手抱拳道:“如此,在下领命!”他双手接过了卷轴。

京师皇宫内,挂满了无数的彩灯,每走几步就有一盏琉璃灯,或八角形,或圆形,有的灯上还绘着各种图案,式样不同,但都灯火通明,将宫中上下照得如同白昼。

景泰帝带着皇后和众太监、宫女,在各种灯前走着,边走边指指点点,满面含笑。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给大地铺上层银色。

景泰帝看了阵花灯,道:“元宵过后,朕就要开始大展鸿图。今夜,尔等只管尽兴游玩,过了今夜,就再无机会了!”

众人频频点头称是,连声道:“陛下英明!”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六十九章 长途跋涉(1) 直到半夜三更,景泰帝和众人才尽兴而归。

曹吉祥拖着疲惫的脚步,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里只点着一盏油灯,火苗只有豆粒大小,照得屋子昏黄,人影不定。他坐在椅子上,脸黑沉沉的。

周围还站着数名红衣太监,皆低头垂手而立。

须臾,有名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头垂手,站着他面前,大气也不出。

曹吉祥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怎么样?事办成了吗?”

这名太监汗如雨下,哆哆嗦嗦道:“回禀厂公,小的无能,没有从银庄那里借来分文银子!”

“啪!”曹吉祥将手中的茶碗举过头顶,猛地掼在地上,碎片横飞,四下飞溅,有的打在墙上,有的甚至飞出了屋外,他站起身歪着嘴道:“无用的东西,连点钱都借不来,要你何用!”

这名太监“扑通”声跪倒在地,连叩几个头道:“厂公息怒,小的连去银庄多次,那里的掌柜只推说银子紧张,没有钱借,所以只得空手而回。还望厂公恕罪!”

曹吉祥飞起脚踹在他肩膀上,将他踹了个跟头,然后“啪啪”拍着桌子,将桌子拍得山响,上面的茶碗、茶壶也向上跳了起来。

他恨声道:“你知不知道,咱们东厂已经欠饷了,过年都没得银子花!”

其它几名太监连忙上前道:“厂公息怒,厂公息怒!”

曹吉祥歪着嘴,“呼呼”喷着白气,道:“这我怎么能平静下来?你们再去给我借,一定把钱借出来!”

那几名太监顿时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道:“厂公,非是小的办事不力,这钱是铁定借不出来!”

“嗯?”曹吉祥愣了下,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又坐回到椅子上,斜着眼看着他们,嘴巴撮起像鹰嘴。

那几名太监道:“厂公在年前放下大话,我们办事是不拿薪水,也不动用府库分毫,这也就是说说,谁知那些人竟当真了,卡借断供,生生让我们颗粒无收,看我们笑话哩!”

“呜——”曹吉祥嘴都气歪了,拍着椅子的扶手道:“这还得了?是哪些人在干这些坏事?”

这几名太监凑到他耳边,叽叽咕咕道:“头一个就是‘恒泰’钱庄,他们的掌柜的,如今和江南那个姓柳的勾结上了,自以为有了大后台,完全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呼!”曹吉祥眼珠瞪圆了,厉声道:“当年前任厂公王振可没少照顾这几个钱庄,他们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嘘——”这几名太监将食指贴在嘴上,悄声道:“厂公莫提王振,现在他已经成了大逆贼,人人忙不迭地和他撇清关系,厂公怎么能拿他当话头?”

“呃!”曹吉祥舌头吞到喉咙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由于和王振没有半点关系,所以我们和他们,也就成了陌生人,他们理所当然地不借钱给我们了!”

“岂有此理!”曹吉祥嘴巴气歪了。

他瞪圆了眼道:“现在哪里能弄到钱?”

众人全低下头,默不作声。

茫茫无垠的大荒漠上,走来队人马,人人穿红挂绿,手里还拎着喇叭、唢呐,但他们没有吹打,而是低着头走着。

这支队伍有条街长,马匹分成两队,一队上面坐着人,另外一队则驮着货物,用麻布捆着,搭在马鞍上,除此之外,还有十匹高大的枣红马,跟在队伍的最后,摇头晃脑。

领头的人尖嘴猴腮,山羊胡子,身穿灰色羊皮袍,正是阿鲁巴图。

他们穿过荒漠,来到处城墙前停了下来。

这座城面临荒漠,只有两层楼高,土坯制成,方圆半个县城大小,城墙上大旗飘扬,明军官兵在上面来回走动着。

当他们看见这队瓦剌队伍时,顿时“哇哇”大叫起来,还有人“呜呜”吹起了牛角,声音直冲云霄,传出好几条街远,所有的明军官兵都提刀拿枪,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城墙上顿时密密麻麻排满了士卒,像乌云一样,乌压压成片,看不到头。

阿鲁巴图见状倒吸口气,连连摇头叹息道:“明军遭到大败之后,居然还能有这么多的兵力镇守边关,可知万难撼动!”

他回头看看左右,道:“尔等以为如何?”

众瓦剌士卒倒吸口气,低头不语。

阿鲁巴图手拈胡须道:“看来大帅放回正统皇帝的主张是正确的,这次出使,我等要小心在意。”

众人频频点头。

阿鲁巴图整了整衣冠,策马走到距离城门约一箭地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冲上拱了拱手道:“诸位大明将士,我们乃瓦剌派来的使者,专门与大明讲和,非是来攻城的,请你们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城墙上站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明军军官,他身披铜甲,头戴铜盔,伸长脖子向下看着,过了好一阵儿,才道:“你们回吧!圣上不同你们和谈!”

众明军举起刀枪,“喔喔”叫着:“滚吧!滚吧!”

“咦——”众瓦剌士卒面红耳赤,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伸手去抓腰间的兵器,却什么都没抓到,原来他们此行是来讲和,未带兵刃。

他们纷纷围上阿鲁巴图道:“军师,你看这如何得了?”

阿鲁巴图摆了摆手,又上前走了几步,信心十足道:“这位将军听了,此次讲和,非同小可。为表诚意,我们愿意无条件送你们的大皇帝正统回来!还望你细细考虑,莫要耽误大事!”

这名将军愣了下,低头思索了片刻,猛地摆起手道:“谁知你们所说是真是假,我们不信!”

“对!我们不信!”众明军士卒纷纷叫道。

阿鲁巴图微微一笑道:“信与不信,待到京师,见过你们的景泰帝再说!”他凝眉郑重地道:“见到陛下后,无论和谈成与不成,我们都会将原来的正统大皇帝送还!”

这名将军一呆,回顾左右,其它人是连连摇头。

有名身着青色布袍状似秀才的中年人,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阵。

他是连连点头,随后眼睛亮起,将手一扬道:“和谈是铁定不成!不过既然你们肯将太上皇送还,那是再好不过!陛下就不用见了,直接将太上皇送来就行!”

众明军士卒连连点头。

阿鲁巴图脸“刷”地沉下来,面似铅块道:“何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他将手猛地向下一挥,道:“我们送还的乃是你们的大皇帝正统,不是普通的人或货物,岂可简简单单送来就行?”

“别的不说,起码你们的朝廷要派使者来接他不是?”

随后他又郑重道:“我再声明一遍,放回大皇帝不是和谈的条件,无论谈成谈不成,都不影响这件事执行!”

守城将军倒吸口气,看了看左右,那名中年秀才模样的人则低着头面红耳赤,微微点了点头,其他的明军也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七十章 长途跋涉(2) 守城将军“咯吱吱”咬着牙,最后郑重地点了下头:“既然如此,那就打开城门,请他们入内!”

土城的城门“哗啦啦”地打开了,阿鲁巴图带着马队鱼贯而入,城门两边则密密麻麻排着无数明军,看着他们,明军从城门口一直站到街心,一排接着一排,不知有多少。

守城将军则顶盔贯甲,骑着大黑马迎上阿鲁巴图道:“欢迎使者啊!”随后又沉声道:“你可得说话算话,无论谈成谈不成,都要把太上皇放回来!”

阿鲁巴图郑重点头,“如有违反,愿受五马分尸之刑!”

守城将军顿时脸上绽开了朵花,扬手叫道:“那好,欢迎!”

阿鲁巴图向后挥了挥手:“奏乐!”

众瓦剌士卒吹起了喇叭、唢呐,“嘀嘀答答”,如同开了场水陆道场,声音嘈杂如同沸锅,整个土城都听见了。

明军士卒和一些百姓纷纷围了上来,大眼瞪小眼,看着他们,交头接耳道:“他们要送还陛下,这是真的吗?”

还有人道:“就算是真的,那肯定要勒索很多财物!”

众百姓顿时眉毛耷拉下来,“我们可什么都没有!”

“陛下还是别回来了!”

“嗯?”阿鲁巴图眉毛向上挑起,冲众人扬手道:“诸位大明军民们,我们放回大皇帝,是不附带任何条件,不需要支付任何财物!”

“啊?”众百姓眼睛亮了起来,“还有这种好事?”

阿鲁巴图郑重点头,左手按住心口,右手指向天空道:“我以瓦剌使者的名义对天发誓,送还大皇帝,没有任何报酬,凡是以此为借口向尔等索要财物的,全是假冒!”

“你们只管放心!”

百姓顿时眉开眼笑,拍着手蹦来蹦去道:“太好了!太好了!”

阿鲁巴图斜眼瞥了下众百姓,嘴角微微向上一撇,暗自冷哼了声。

守城将军则挠着头,呵呵傻笑着,将他们送过了这座关城。

一路上,每过一处城池,阿鲁巴图的队伍都吹吹打打,四处宣扬无条件释放正统皇帝,闹得满城风雨,他们还没有走到京师,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飘到了那儿。

次日早上,太阳升起,将大地照得亮堂堂的。

景泰帝闭目坐在饭桌前,身边站着几名太监宫女。

他面前的紫檀木八仙桌,有半个房间大小,桌上摆着金壶玉酒,各种金碟银碗,摆满了桌子,里面盛着鸡鸭鱼肉,糖果点心等各种食物,有的上面还冒着腾腾白气。

景泰帝眉头舒展开来,呼吸了几口气,睁开眼道:“又一个明媚的早上,朕用过早膳,便去朝堂,大展鸿图!”

他伸开双臂晃了晃,端起了面前的金碗,凑到嘴边道:“江山如此美好,朕可得认真仔细!”

金碗里装的是银耳百合汤,在碗的映衬下,发出金色光芒,景泰帝的眉毛不由飞了起来。

他刚品了口汤,一名红衣太监飞步跑来,他满头大汗,跌跌撞撞跑到景泰帝面前,双膝“扑通”声跪倒,道:“陛下,大喜事!瓦剌贼子要释放太上皇!”

“咔嚓!”景泰帝打个趔趄,手中的金碗脱手而飞,“咣”地声落在地上,汤汤水水洒了满地,金碗也在地上翻着跟头打滚。

景泰帝的脸顿时变成了苍白色,哆嗦道:“你说什么?”

那名太监叩头如捣蒜,连声道:“瓦剌贼子要释放太上皇!”说话间,他脸上绽开了朵花。

景泰帝整了整衣冠,道:“你听谁说的?”

红衣太监道:“众人都这么说,他们的使者正在往京师赶,沿途吹吹打打,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京师上下都传开了!”

景泰帝一愣,厉声道:“真是岂有此理,快快上朝!”

他甩了下袖子,像阵风似的向外走去。

后面几个红衣太监忙不迭地跑着,叫道:“陛下,先用过早膳,再上朝也不迟。”

景泰帝好像没有听见,大踏步向前走着,头也不回道:“不吃了!”

他绷着脸,穿过重重走廊和宫殿,来到了大殿内,敲起了升朝的钟声。

外面已聚集了许多文武官员,他们听到钟声,便纷纷走入大殿,冲上叩头行礼。

景泰帝不耐烦地挥了下手道:“免礼平身。”

众文武纷纷向两边站开,肩并肩站着,几乎站满了半个大殿,他们人人低着头,闭目养神。

景泰帝不待身边的太监说话,就冲下道:“诸位爱卿,你们有何事上奏?”

众文武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也不说话。

现场沉默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景泰帝站起身道:“据说,瓦剌人要送回太上皇,你们可曾知道?”

众文武沉吟片刻道:“略有耳闻。”

景泰帝额头腾地冒出团火,瞪圆眼道:“既然知道,何不上奏?”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有官员站出道:“尚未接到正式公文,不知真假,不敢贸然启奏!”

景泰帝脸色铁青,道:“这事都传遍了,你们还装聋作哑,朕且问你们,此事该如何处理?”

众文武倒吸口气,后退了两步,双手揣在袖口内,低头不语。

过了三四喘息的工夫,胡大用腆着草包肚子走了出来,躬身施礼道:“陛下,此事虽未确定,但如果是真的,老臣以为,实在是大好事,应当速速将太上皇迎回京师!”

“啊?”景泰帝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众文武。

众文武是频频点头,交口称赞。

胡大用哽咽道:“想当年,前宋时期的靖康之耻,令后人痛彻肺腑,岳武穆岳将军——”他后撤半步,抬起衣袖,摆了个“迎风招展”的造型,接着道:“他老人家更是要发誓直捣黄龙,迎回二帝,只可惜功败垂成,殒命风波亭,这成了千古遗憾!”

说话时,他抬起头来,眼睛湿润了。

众文武听后,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对!对!”

“现如今,瓦剌贼子主动送还皇帝,岂非说明我们当年的大宋强,没有了这段大憾事!”

“好啊!”众文武是轰然叫好,夸赞不绝。

“啊!”景泰帝倒坐在金龙椅上,浑身筛糠似的抖,他手指着众人道:“你们都同意?”

众文武连声道:“对对对!非常赞成!还请陛下快快派人迎回太上皇。”

他们人人红光满面,脸上像绽开了朵花。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七十一章 长途跋涉(3) 景泰帝瞪圆了眼睛看着众文武,嘴巴鼓起像蛤蟆,浑身哆嗦着,过了好一阵儿,才道:“这些人头脑简单!”

他目光转向了旁边站着的曹吉祥,眼睛突然一亮,道:“曹公公,你是东厂的人,对朕、对大明江山是忠心耿耿,你说说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曹吉祥跪地道:“陛下,迎回先皇,可使我大明无靖康之耻,实在是天大的好事,老奴没啥说的,一千个一万个支持!”说着,低下头,眼泪“卟嗒、卟嗒”往下掉。

景泰帝脸变得乌青,双手捶打着心口道:“你们都不懂朕的心!”

他面红耳赤道:“送回先皇固然是好事,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瓦剌如果狮子大开口,要我们割地割钱,这如何是好?”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泛出丝红光。

众文武一愣,全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景泰帝精神抖擞地站起身来,在金龙台上走了几步,嘴巴向上一撇,道:“朕不能为一己之私,让大明百姓受苦,更不能将大明土地,送与它人!”

众人频频点头,翘起大指。

于谦也点了下头,上前弯腰拱手道:“陛下,的确如此。昔日他们携先皇而来,我们都没同意他们的任何要求,如今更是如此。”

“所以!”景泰帝眉毛向上飞起,甩了下袖子道:“将那瓦剌使者就地撵回!”

话音未落,曹吉祥连忙道:“陛下勿忧,老奴听得消息,瓦剌送回先皇,是没有任何条件的,无需付出任何代价,他只是希望我们派些使者前去迎接而已!”

“好啊!”众文武跳了起来,翘起大指,连声道:“这个好!这个好!陛下速速答应!”

于谦眉头皱起,思索片刻道:“要是如此,不妨派人接待看看,如果真是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迎回先皇,如果他们只是以此为借口,临时变卦,再拒绝不迟!”

“于大人所言极是!”众文武频频点头。

景泰帝斜眼瞥着曹吉祥,嘴巴歪起道:“多事!”他“扑通”声坐倒在金龙椅上,汗如雨下。

众文武则满面红光,连连夸赞。

景泰帝手拍着额头,看着阶下,猛地发现柳随风站在旁边纹丝不动,不由心中一喜,道:“柳将军,你对此事怎么看?”

他“呼”地坐直身子,瞪大眼睛看着他,嘴巴张开,喉咙咕咚着,像是有东西在跳,满脸期待。

柳随风愣了下,低头思索起来。

景泰帝接着道:“柳将军,你可知道,先皇当初待你不薄,将你从名普通的江湖中人,升为从六品的黄门侍郎,所以你要知恩图报,细细思考!”

柳随风猛地抬起头,两眼闪闪发亮道:“陛下,臣知道了!”

他走出队列,来到阶前,面向众文武抬起了手,众文武目光全转向了他。

“尽管先皇兵败被俘,但从大局出发,还是迎回他为上!”柳随风说话时,目光炯炯有神。

“糊涂!”景泰帝站起身来,甩了下袖子,嘴巴歪到了耳后根,两眼变得血红。

“礼!礼!”礼部尚书孙有礼抬着手走出队列,两只绿豆眼闪出金光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迎回先皇,正合大礼!”

他背着手,扫视了圈群臣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大礼不可废!陛下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迎回先皇,实在是莫大之功!”他挑起大指,眼睛亮了起来:“后人也会对陛下大加赞赏的!”

“好啊!”众文武拍起手来,纷纷点头称是。

景泰帝眼前金星直冒,只觉得天旋地转,突然身子晃了两晃,向后倒去,嘴里“哇!”地喷出了口鲜血,昏了过去。

众文武歪着脑袋看着他,连连摇头道:“陛下这是怎么了?碰上这样的大好事,居然这样。”

还有人道:“怕是陛下高兴过度了吧!”

众文武频频点头,面露红光。

景泰帝的头上冒出阵阵白烟。

胡大用腆着肚子道:“陛下,既然事已定了,老臣不才,愿当这个使者,去大漠迎回先皇。”

孙有礼则瞪着绿豆眼道:“迎回先皇,乃是大事,时时刻刻都要讲礼,须臾不可怠慢,所以还是由为臣去为好!”

“我去!我去!”又有几名官员挤上来,捋胳膊挽袖子,瞪着眼睛说道。

于谦上前道:“诸位大人莫要心急,此事八字还没有一撇,等瓦剌使者来了再说。”

众人听了频频点头。

景泰帝更是眼睛一睁,鱼跃而起,拍手笑道:“好好,准奏!嘿嘿嘿。”他咧开嘴,嘴角的血迹慢慢扩大,整张脸变得青红,好似庙中鬼神。

众文武倒吸口气,寒毛直竖,脊背发凉。

胡大用眨巴了下眼睛,侧着身,歪着头道:“陛下兄弟团聚,可喜可贺,宜振作精神,奋发图强。”

“朕的精神不好吗?”景泰帝张开嘴,牙齿闪着寒光,滴滴血迹沾在上面。

众文武齐挑大指:“陛下思亲如此,臣等佩服之极,不愧是英明之主!”

“哇!”景泰帝又喷出口血,倒在了金龙椅上。

曹吉祥抖了抖拂尘,道:“陛下有恙,退朝!”

众文武百官满脸喜色的退出了大殿,眨眼之间,殿内便空荡荡地没人了。

景泰帝由两名红衣太监搀着,歪歪扭扭向前走着,脚步不稳,似乎随时有倒地的可能。

他穿过几重宫殿,来到处宫殿内,这里雕梁画栋,面积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三层楼高,里面是汉白玉砖铺地,上面盖着猩红绒地毯,悬挂着金黄的锦缎帘子,使得整个宫殿看起来金碧辉煌。

宫殿内有紫檀木龙榻、龙椅和龙案,边上还摆着几个一人多高的红色牡丹富贵花瓶。

他坐在龙榻上,双手捶胸“哇哇”大叫道:“气煞朕也!”

众红衣太监围在他身边,低着头,满脸好奇,沉默不语。

他脑袋往龙榻的板子上重重撞了下,发出“咣”地声响,震得地面摇了两摇,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痕,“那些文武官员糊涂透顶,一点也不知道朕的心思,你们知道吗?”

众红衣太监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

景泰帝目光转向了曹吉祥,满是期待。

曹吉祥低头思索了片刻,眼中突然一亮,上前了半步。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七十二章 长途跋涉(4) 景泰帝精神一振,坐起身来,打起精神看着他,竖起了耳朵。

曹吉祥红光满面,脸上肌肉抖动着,像是开了朵花,笑道:“陛下,老奴已经全然知晓!”他冲景泰帝弯腰拱了下手道:“陛下一定是心情急切,恨不能今天就把先皇迎回京师!”

他的眉毛抖了起来,双手挑起大指:“陛下与先皇的兄弟之情,那是感天动地,令老奴十分佩服!”说着,他眼睛又“叭嗒、叭嗒”掉下几颗泪珠来。

众红衣太监恍然大悟,频频点头,跪地叩头道:“陛下真是圣明啊!”

“排!”景泰帝针扎似的跳起来,面红耳赤道:“你们这些人也什么也不懂!”他像斗鸡似的在殿内走来走去,哼哼道:“不管怎样,他们要地,一寸不给,要钱,一文没有!但是先皇必须送来!”

“哼哼!”他瞪圆了眼睛:“朕就不信,他们还会答应!”说话时,脸上泛出丝红光。

柳随风骑着白龙马,摇头晃脑在大街上走着,后面跟着队柳家庄庄丁,排开有半条街长,人人身着劲装,背着大剑,脸绷得像石头,好像别人欠了他们什么似的,迈开大步跑着。

街道的百姓纷纷向两边让开,看着他们,眼中满是红光。

在大街的拐角处,有座二层的酒楼,楼上摆着十几张桌子,临街的一面没有围墙,只用半人多高的木栅栏围着,可以清楚地看到街上的情况。

店内零零星星坐着几桌客人,正在埋头吃饭。

临街的桌子边,坐着三个人,正中是位道士,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灰色道袍,身背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旁边的两位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左边的八字胡,右边的背着精钢鹰爪,正是费恩和上官云。

他们每人面前摆着个海碗,碗内是稀粥,清得可照见人影。

费恩端起海碗,凑到嘴巴,眉头紧皱道:“自打那位柳将军刷新朝政以来,我们是酒肉没的吃,全要喝粥度日。”他喝了碗粥,放下海碗道:“这日子还怎么过?”

店内的其它几名客人朝这里看了眼,连忙低下头,埋头吃饭,话也不说。

上官云撇了撇嘴道:“那个柳随风,是一心一意要出征打仗,为了筹措军饷,只好想尽办法来搜刮我们,我们有的粥喝就不错了!”

“咦!”费恩拍了下桌子,眉毛倒竖道:“老子不干了!”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

玉空道长微睁双目,手拈胡须道:“莫要胡来,安心做事!”

费恩遂低下头,默不作声。

正在这时,柳随风带的队伍,风似的跑来,引得众人纷纷扭头观看,费恩也手搭在栅栏上,向下看着。

这支队伍,人人神采飞扬,红光满面,跑起步来“夸夸”直响,震得地面直晃,他们像阵风似的跑来,又像阵风似的跑去,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费恩撇了撇嘴道:“呀!我们喝粥,他倒威风了!没事招那么多手下干什么?那些人给他白干?”

玉空道长斜眼向下瞥了眼,沉默不语。

上官云则端起海碗,喝起粥来。

店小二走上来,边擦桌子边道:“几位客官,那些人可不白干,每人每月五两银子,而且包吃包住!喏——”他用嘴向下努了下,指着那支队伍道:“你们看到最前面的几位没有?”

柳随风队伍的最前面,站着八名彪形大汉,人人虎背熊腰,满脸横肉,肌肉疙疙瘩瘩,像是岩石,跑起步来,“呼呼”带风。

店小二接着道:“他们号称八大金刚,那是柳将军的得意属下,每人每月可得纹银八十两!”

“哇!”费恩打鸡血似的跳起来,脑袋几乎撞到了房顶。

“他们有何德何能,收这么多银子?”他的眼珠凸起,几乎迸裂眼眶。

店小二拨郎鼓似的摇头,“小的怎知,反正柳将军认为他们值那个价!”说完,他擦了几下桌子,道:“几位客官,还要点什么?”

三人摆了摆手,算还了饭钱,走下了楼。

费恩站在酒楼的门口,看着柳随风远去的方向,不由眉头皱起,手托下巴道:“那个柳将军银子真不少,连那样的人都可以挣到八十两银子,我们怕是更多吧!”

说着,他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玉空道长手捋胡须,满面红光道:“费长老,你说得不对。我们的身价,在他眼中,就值碗稀粥!”

费恩一愣,连忙道:“大哥说错了,我们怎么会只值碗稀粥呢?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比那个所谓的八大金刚强得多吧!”

玉空道长连连摇头:“如果我们在他眼里值钱,又怎么会在这里喝稀粥呢?”

上官云不由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费恩顿时满面通红,牙齿咬得“咔咔”响道:“真是扯蛋!有机会了,非把那八大金刚打得满地找牙,看他们还金刚不金刚!”

三人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在人群中穿梭。

他们穿过条大街,走过两条小巷,到了北城,直走向自己原先住的那家客栈。

刚进入客栈的大门,三个人顿时停住脚步,愣住了,呆呆看着里面。

客栈的大厅有大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摆了数排桌子,零星坐着些客人,其中有一张方桌边,坐着三个人,正中的是位身着青衣的老者,年约六七十岁,正是左护法王伯平。

他的左边两边各坐着位身着白袍的中年人,腰挂长剑,正是飘影教两大护法。

三人围坐在桌边,桌子上摆着酒壶、酒杯和几碟荤素小菜,他们端着酒杯,边品酒边吃着小菜。

费恩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双手的握成了拳头,捏了又捏。

玉空道长扭着头看向三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而是缓步向相反的方向走,上官云和费恩则跟在他身后,他们走路时丝毫也不发出声响。

店内的客人低着头,看着桌面,纹丝不动,王伯平和两名护法也是将酒杯端到了嘴边,却丝毫不动,像是石头。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七十三章 长途跋涉(5) 玉空道长走到楼梯边,直接上了楼,看也没看王伯平那里一眼。

待他上楼后,王伯平左手边的长老,顿时面色紫胀,捏紧拳头,“咣”地砸了下桌面,道:“真是岂有此理!他好像没看见我们一样!”

桌子摇来摇去,上面的酒壶和碗碟也晃了几下,“咣咣”直响。

右手边的长老更是站起身来,头发直往上飘,厉声道:“我去问问他!”

王伯平伸手按住他,道:“慢来!”他点手叫来店伙计,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阵,店伙计点了点头,便向楼上跑去。

玉空道长等人进入客房,费恩连忙上前道:“大哥,那些人怎么来了?”

上官云眉头紧锁,双手交叉搭着,凝思道:“准没好事!”

玉空道长摆了摆手,他在屋内四下看了看,又走到窗前的桌子边,用手指抹了几下桌子,低头沉思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阵“咣咣咣”的敲门声,那名店伙计走了进来。

他冲玉空道长打了躬道:“启禀右护法,左护法命小的前来问候下,不知右护法在京师情况可好?”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看着窗外,道:“贫道尚好,只是这里不是谈话之所,若要详谈,须得如此如此!”

店伙计冲玉空道长拱了下手,转身退出。

他来到楼下,将玉空道长的话转述给王伯平等人。

王伯平不由眉头皱起,还未说话,身边的名长老就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厉声道:“岂有此理!难道我们同他说个话就如此之难吗?”

店伙计连忙道:“几位客官莫要着急,这里是京师重地,许多事情做起来不方便,不如就依他之言吧!”

王伯平和二位护法倒吸口气,微微点了下头。

上官云在屋内走来走去,低着头道:“京师这里,已经全权交与大哥打理,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什么人。左护法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费恩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直跳,牙齿咬了又咬,道:“莫不是他们还想接管我们在京师的事?”

说到这里,他的拳头捏紧,骨节“咔叭”直响。

上官云连连摆手:“他们不可能接管。大哥在朝野中的地位,不是他们随便能取代的。”

玉空道长坐在窗前的桌子边,手搭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淡淡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眼下先收拾一下,然后去南门守城。”

费恩和上官云冲他拱了下手,道声:“遵命!”便四下忙去了。

柳随风骑着白龙马,头发直往上飘,马蹄翻飞,风似的向前跑,他则抓着缰绳,红光满面,两眼炯炯有神道:“纵!纵!”

他将缰绳一抖,缰绳在空中荡起股波,“啪”地传递到马的笼头上,顿时白龙马鬃毛飞起,如波浪般乱舞,它也“唏溜溜”声叫,跑得更快。

“哈哈哈!”街边传来柳随风阵阵怪枭似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他到了柳府,翻身下马,将缰绳往下人手中一甩,大踏步向里走去,脚步如风,满面红光。

东方雪和柳金燕迎了出来。

柳金燕见他如此,连忙上前道:“二哥,什么事这么高兴?”

柳随风大踏步地走入客厅,甩掉大氅,卸下盔甲,只穿了身白袍,坐在椅子上,端起杯茶,想喝两口又放下,然后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

东方绝也闻讯走了过来,拄着拐杖坐在他对面,手捋胡须道:“什么事这么痛快?说与老夫听听!”

柳随风站起来,冲他拱了下手,道声:“太丈大人好。”然后转向众人道:“昔日靖康之耻,二帝被掳,多少志士仁人想要迎回二帝,但都无功而返,就连一代英雄岳武穆也含恨而终,这成了宋人不解之结。”

“而如今!”他拍了下桌子,昂然道:“我只用片言只语,吓得瓦剌心惊胆裂,乖乖送上被掳的太上皇。”

他坐下来,摇头晃脑道:“这岂不是说,我们再也不会有宋人的遗憾了?”

“好哎!”柳金燕拍起了手,眉飞色舞道:“二哥太了不起了,比岳武穆强多了!”

“滋滋滋”柳随风头上冒出阵阵青气,红光满面。

东方绝也手拈胡须,呵呵笑道:“好好,老夫心头的疙瘩也去了。”

柳随风一摆手:“大摆酒宴庆祝!”

东方绝鼓掌道:“好,老夫要不醉不归!”

东方雪低下了头,眉头紧锁,不由连连摇头。

东方绝斜眼瞥了下她,撇了撇嘴道:“雪儿,值此欢庆的时刻,不要总摆出一副苦瓜脸!”他拄着拐杖,走出大厅,佝偻着腰,看了看四周,道:“老夫去和武林盟同道一同分享这个好消息。”

说完,他像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柳随风则满脸激动,在客厅内走来走去,自语道:“是我,领兵击败了瓦剌,又是我,提出了令他们心惊胆裂的计策,完成了连岳武穆都无法完成的宏图伟业。难道我竟这么出色?”

他抬起头,眼中已是泪光闪闪。

柳金燕撇了撇嘴道:“这算什么呀,二哥你只是用了一小半力气,要是用上全力,肯定会做出更大的成绩!”

柳随风长吸口气,头发向上飘起,“哈哈哈”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

柳府的下人往来奔走,如游鱼般四下穿梭,他们端锅端碗,杀鸡宰羊,人人脸上开了朵花,那八大金刚更是抖抖双肩,亮起了双臂的肌肉,眼珠瞪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众人看着他们,无不挑起大指,满脸笑容道:“好好,名不虚传!”

柳随风也踱步到了院中,看着众柳家庄家丁和那八大金刚,频频点头道:“这下我对成就大事更有信心了!”

整个柳府,热气腾腾,如同沸锅,欢声笑语不绝。

东方绝走过条大街,穿过两条巷子,来到武林盟驻地前。

现在的武林盟,经过精减,只有三百人,他们将整栋客栈租住了下来,就算做是武林盟的驻地。

这家客栈有个足球场大小,前面是排房屋,两层楼高,从东到西排着,直把地方占满,它们大部分是客房,中间有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客厅,摆着数排方桌,是吃饭的场所。

房屋后面,则是院子,有半个足球场大小,旁边还有马棚、厨房和柴房。

三百人在院子中一站,就几乎站满了,不过目前院子中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些武林中人在内打拳、踢脚,舞动刀枪,大部分人在房间中休息,还有些人在坐在正中的客厅内,边磕着瓜子,边看着外面。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七十四章 长途跋涉(6) 东方绝走到客栈门口站住。

武林盟中人扭头看见他,连忙迎出来道:“剑神前辈好,您老大驾光临到这儿来,可有什么事吗?”

东方绝双手拄着龙头拐杖,眯着眼睛道:“没事就不能来吗?”

众人一愣,连声道:“当然可以,剑神前辈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们都欢迎!请进!”他们满脸堆笑地把东方绝让入了客栈。

有名武林盟中人,飞似的向楼上跑去。

不片刻工夫,昆仑、峨眉、华山、青城四派掌门和龙紫云,风似的从楼上走下,直迎向东方绝。

四派掌门边走边拱手道:“真是贵客!贵客!我等拜见剑神前辈。”说完,他们冲东方绝连连弯腰拱手,龙紫云在后面也跟着拱手。

东方绝摆了下手,“老夫不是什么贵客,普通人一个!诸位掌门和龙姑娘不要客气。”

他走入客厅,看了看周围,但见客厅内除了武林盟中人,没有别的客人,便道:“诸位掌门,武林盟经营的如何?”

昆仑掌门低下头,叹了口气道:“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他指了指客栈,又道:“幸好只有三百人,不然这一家客栈还住不下,我们还得另租别处!”

东方绝点了点头,“这样好。”随后他又低头沉思片刻道:“你们为江山社稷做事,难道朝廷不拨给你们驻地?”

“啥驻地?”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抢步上前,瞪圆了眼道:“我们只有三百人,而且绝大部分高手都没了,朝廷才看不上我们这点力量,所以什么都没有!”

东方绝不由眉头皱起,连退两步道:“真是岂有此理!既然如此,你们如何能坚持下去?”

华山掌门道:“不瞒剑神前辈,我们武林盟目前的活动经费,几乎全来自于龙姑娘。是她将祖产五千亩良田售出,我们才能租住客栈,不然连这个都没有!”

众武林盟中人无不低下头,眉毛耷拉下来,默不作声。

东方绝倒吸口气,转向龙紫云,冲她连连拱手道:“真是为难龙姑娘了!”

龙紫云拱手道:“剑神前辈,这不算什么,只要柳将军的大计能顺利实施,在下大仇能报,便是死也甘心,何况这些?”

东方绝连连点头:“龙姑娘真深明大义!”

众武林盟中人也是对龙紫云挑起大指,赞不绝口。

龙紫云则面红耳赤,低下了头,站在原地,连连摇头。

东方绝拄着拐杖频频点头道:“老夫这次来,就是告知大家一个好消息!”

众人全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昆仑掌门连忙道:“请剑神前辈楼上说话!”

东方绝连连摇头道:“不必去楼上那么繁琐。好消息要人人知道,大家分享,就在这里说便行了!”

众人听了,频频点头,全围了上来,昆仑掌门更是请东方绝上座。

东方绝坐在客厅正中的椅子上,环顾了下四周,点头道:“不知大家听说没有,瓦剌也先要释放太上皇!”

众人围坐在他身边,还有些人没有座位,则站在后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全踮起脚听他说。

当听到这个消息后,众人一愣,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有人道:“消息也听说了,只是不知真假。”

东方绝将拐杖往地上猛地一砸了下,站起身道:“这消息已经确实了!今日柳将军从朝堂归来,证明确有此事!而且瓦剌释放太上皇,不提出任何要求!”

“啊?”众人一愣,互相看看道:“是真的?”

“哇!”有人蹦起半人多高,满面红光道:“太好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其它人则互相拍着手,满脸喜色,纷纷道:“走,喝酒庆祝!”

昆仑、峨眉、华山、青城四派掌门则眉头皱起,道:“没道理呀,也先释放太上皇,没有任何好处,他凭什么这么干?”

他们互相看着,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东方绝厄斜着眼看着他们,拉长声音道:“怎么,你们还不希望太上皇回来?”

众人连忙摇头道:“我们可没这个意思!”

东方绝连连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摆酒庆祝,大家痛饮一番!”

众人鸟雀似的蹦起来,连声道:“好哎!好哎!”他们人人满面红光,翘起大指,互相道:“不醉不休!”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皱起眉头道:“你们倒喝得开心了,但是这又要支付一大笔酒菜钱,这由谁来付账?难不成还让龙姑娘出?”

有人双手揣在裤兜内,撇着嘴道:“区区几个钱吗,师太真是——”他们很是不屑地瞥了下定远师太,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定远师太面红耳赤,额头青筋直跳,斗鸡似的蹦起来:“什么几个钱?让我来算算,三百人算三十桌,每桌按最低五两银子算,就是一百五十两,相当于龙家祖产十亩良田!让你们一个晚上吃光了!”

“这!这!”众人打鸡血似的跳起来,连忙摆手道:“这是什么话?碰上了这等天大的好事,能不摆酒庆祝?”

他们伸长脖子,喷着唾沫,瞪着斗鸡眼看着定远师太。

龙紫云连忙上前步,冲众人拱手道:“诸位江湖朋友、师太,你们不要吵了。”她转向定远师太道:“师太好意,紫云心领了。但是,像这种事,那是千载难逢,不是天天能碰到的,理当庆祝,就请他们痛饮一番吧!”

“哎!好哎!”众人冲龙紫云挑起大指,“龙姑娘深明大义,令人佩服!”

定远师太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这群骗子,你们再不能骗龙姑娘的钱了!我决定,摆酒庆祝,自掏腰包!”

“啊?”众人顿时大眼瞪小眼,说不出话来。

东方绝上前道:“嗨!你们成什么样?这样吧,老夫决定,请你们到柳将军那儿去吃,他钱多,家里正大摆夜宴呢!”

“好哎!好哎!”众人挑起大指,“还是剑神前辈英明。”

众人互相看看道:“他搞的那个东西,让大家伙都不自在,龙姑娘也是为了他,才卖掉祖产的,不去他家去谁家?”

“对呀!”定远师太拍着手,跳起来,道:“就去他家,事都是他挑的!”

众人“轰隆隆”,像窝蜂似的向柳府走去,眨眼之间,这家客栈就空空荡荡了。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七十五章 长途跋涉(7) 东方绝走在最前面,昂首挺胸,满面红光道:“那个柳将军,最近银子发大了,光普通的庄丁,每月就有五两银子,现在还请了八个饭桶,号称八大金刚,也就是让老夫一剑就可把他们八个全穿掉的那种,每月就有八十两银子!”

“哇!”众人眼睛瞪圆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他们纷纷道:“这每桌要按十两银子的标准才行!”

众人是连连点头,笑眯眯地走到柳府门前,乌压压成片,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柳府家丁一哆嗦,向后跌了跤,然后爬起来,连滚带爬向里跑,跑到客厅时,又“扑通”声,来个“狗啃泥”。

他抬起头,扯着嗓子叫道:“将军,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武林中人,好像要吃掉咱们似的!”他趴在地上,四肢狗刨。

“啊?”柳随风站了起来,瞪圆眼睛向外看去。

从旁边闪过八名壮汉,身着灰色劲装,人人虎背熊腰,冲柳随风拱手道:“将军,您请我们来,我们还没显露下身手,今儿就出去打发打发,让将军看看!”

柳随风长出口气,点点头,又坐在桌边,端起了酒杯。

八名壮汉吊着膀子,迈着螃蟹步走向大门,脸上横肉直跳。

他们还没走到门口时,就叫开了:“谁不长眼,敢在柳府门前撒野,活腻味了?”说完,“咣”地声,将大门拉开,走了出去,嘴巴鼓起像蛤蟆。

刚走出门,不过喘息的工夫,“哧溜溜”八个人又退回来,一字排开,站在墙角,两腿筛糠似的抖,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淌。

三百名武林盟中人鱼贯而入,满面春风冲里面拱手道:“恭喜柳将军,贺喜柳将军!”

待他们全走完后,数名柳家庄庄丁迎上八大金刚道:“你们咋这样呢?好歹也是柳将军重金聘请的八大金刚!”

八人脸上苍白,嘴唇青紫,哆哆嗦嗦道:“不管怎样,他们也是好心前来,我们能拂他们的好意?”然后他们“嗖”地蹦起半人多高,脸红脖子粗道:“扯臊!让我们八个打几百人,有没有搞错?”

他们昂首挺胸,像骄傲的大公鸡似的,走向客厅。

客厅前的院子里,已经是站得落不下脚,人挤人,人挨人,人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看着他们,头脑发胀,站在原地,如同木头。

东方绝“咳咳”了两声,上前道:“孙女婿,这些人,都是来向你庆祝,你就摆个三五十桌酒席,大家不醉不归!”

“好哎!”众武林盟人鸟雀似的蹦起来。

柳随风脑袋大了圈,身子向后摇了摇,苦笑道:“我哪能请得起?”

“咦?”东方绝眉毛竖了起来,“一桌十两,三五十桌不过三五百两银子,对你来说毛毛细雨而已!”

“呀!”柳随风眼珠子跳了起来,“钱再多,也不能这么花,我给你们算算——”他掐着手指头,念叨道:“一五得五,二五一十,三五一十五——”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上前道:“柳随风,你别说这个,我们武林盟全力以赴助你取得成功,终于使也先吓破了胆,乖乖把太上皇送还,难不成你连酒席都舍不得出?”

众武林盟中人脸顿时“刷”地沉下,面如铅块,瞪着柳随风,眼中似乎射出道道利箭,要把柳随风扎成刺猬。

柳随风连忙摇头道:“不能这么说,一顿五百,十顿五千,百顿就是五万,天天如此,你们算算是多少钱?”

定远师太嘴巴都气歪了,“谁说天天如此了?不是每天都有太上皇送回来的!”

众武林中人更是连连道:“对呀!对呀!”他们全盯着柳随风。

柳随风打个激伶,嗫嚅道:“现在各方银子紧张——”

定远师太一指那八大金刚:“那你还有银子请他们?”

“他们有用!”柳随风昂然道。

“啊?”众武林盟中人如同挨了雷击,连往后摇了几摇,互相道:“原来我等无用!”

定远师太面红耳赤,额头青筋直跳,跳起来指着柳随风道:“姓柳的,你少来这套!你那个狗屁东西,本来我们武林盟是根本不打算理的,但是龙姑娘慷慨解囊,不惜卖掉祖产来支持你,我们才勉强留了下来。现在你居然对我们说这些,别的不论,单指你对得起龙姑娘吗?”

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

柳随风一愣,看向龙紫云,道:“果然如此?”

龙紫云冲他拱手道:“柳将军莫要误会,在下虽然卖掉祖产,但却不是为了支持你,而是为江山社稷着想!”

柳随风手按住心口,抬起头,闭上眼睛,喃喃道:“没想到龙姑娘竟如此有心,柳某实在是看错了,在下这就感谢龙姑娘!”

他冲着龙紫云连连弯腰拱手。

定远师太扬眉吐气,昂首挺胸道:“怎么样?这下服了吧?还不快请我们入席?”

柳随风连忙道:“既然龙姑娘都如此大方,柳某还能说什么。来人啊,摆酒庆祝!”

“哦——”众武林人士举着手,鸟雀似的蹦了起来。

柳随风满面春风,大踏步地将众人往客厅内引,边走边道:“不知龙姑娘出售祖产的款项,何时到账!”

定远师太摆着手道:“这你不用关心!”

柳随风猛地停住脚步,脸“刷”地沉下来,沉声道:“龙姑娘将款项捐助到我这儿,我怎么能不关心?我这里极度缺钱!”

他双眉倒竖,抿着嘴,昂起头,摆出“仰望星空”的姿式,右手还卡在腰间,有股向上冲的劲头。

“呀?”

“我倒!”

“扑通!”武林盟人士倒下一片。

“哼哼哼”柳随风嘴角挂出丝冷笑,头发向上飘起。

“我说,龙姑娘的钱是给你的吗?”定远师太双眉倒竖,额头青筋直跳。

“嗯?”柳随风愣了下,拨拉了下脑袋,道:“不是给我给谁?龙姑娘不是全力支持我吗?”

众武林人士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道:“师太,甭根他废话,我们八辈子缺吃的,吃他顿饭要搭进去几年的饭钱,还非吃这个不可?不如甭吃了,快走快走!”

众人纷纷转头向外走去。

定远师太双臂伸开,拦住众人,面色铁青道:“不行!今天贫尼和姓柳的卯上了,非吃他这顿酒席不可!”说完,她捋胳膊挽袖子,上前道:“姓柳的,我告诉你,今天你请也得请,不请也得请!”

“我们武林盟留在这里,还不是帮你完成那个什么大业?如今事有成就,你怎么也得犒劳犒劳!”她手指着柳随风,瞪圆了眼道:“吃完这顿,咱们两清,一拍两散!”

随后她转向众人道:“今夜过后,武林盟就地解散!”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七十六章 迎回皇帝(1) 众武林盟中人无不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师太说得对!”他们甩了下手,纷纷道:“再这么待下去,也无趣,不如解散!”

定远师太又冲龙紫云道:“龙姑娘,真是打扰你了。从明日起,你也不必出售祖产,维持我们武林盟的运转,回家好好过日子去吧!”

众武林人士连连点头:“对对,这样好!”

龙紫云低下头,咬着嘴唇,手指绞着衣服角儿,沉默了半晌道:“虽然太上皇归来,大快人心。可是乃父的大仇还未报——”

“妥了!”昆仑掌门拍着手道:“我们武林盟在迎回太上皇后,马上去大漠,围攻魔教总坛,击杀孔雀夫人!”

随后他又摇头晃脑道:“非是我们拖延时日,而是担心万一提早动手,惊动了对方,反倒影响太上皇归来,就得不偿失,不知龙姑娘意下如何?”

众武林人士点头道:“对!围攻魔教总坛,根本不需要什么柳将军杨将军了,光我们就足够!”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龙紫云,满脸期待。

龙紫云沉思片刻,连连摇头,冲众人拱手道:“诸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但是围攻魔教总坛,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在下唯恐诸位失手,那麻烦可大了。所以还是稳妥起见。”

柳随风点点头,上前步,拍着龙紫云的肩膀道:“龙姑娘所言极是,同那些乌合之众能有什么好说的?真正要干大事,还得我们!”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满面红光。

众武林中人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连退了几步,眼中冒火。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龙紫云,眉毛向上飞起,满脸笑容道:“龙姑娘深明大义,见解深刻,令柳某佩服。不知龙姑娘可曾许配了婆家?如果没有,柳某不才,倒可以为龙姑娘引荐一二。”

龙紫云连退两步,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拨拉开,拱起手,正色道:“柳将军请自重!关于紫云婚配之事,我也不妨向天下群雄挑明自己的态度。那就是,无论何人,只要他击杀了魔教教主孔雀夫人,紫云就可嫁给他!”

随后她面沉似水,走到了定远师太身边站定。

定远师太看着她,满眼含笑,拍着她道:“紫云,好样的!”

众武林人士也频频点头,拍起手来。

柳随风顿时面红耳赤,脸青一阵,紫一阵,变幻不定,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浑身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咯咯咯”柳随风身后传来阵母鸡似的叫声,柳金燕扭着腰,左摇右摆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方白色巾帕,捂着嘴笑道:“若是瘸子、呆子、傻子杀了孔雀夫人呢?”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直冲云霄,冲得众人耳膜直鼓。

众人纷纷捂住了耳朵。

龙紫云正色道:“你们不瘸、不呆、不傻,却杀不了孔雀夫人,说明你们还不如他们,既然如此,紫云依旧说话算数,照嫁不误!请柳将军不要枉费心机!”

柳随风愣了下,脸色铁青,咬着牙,抬起右拳道:“好,那柳某就发誓,将来定手刃魔教教主孔雀夫人!”

柳金燕“啪啪”拍起手来:“二哥太了不起了!”

龙紫云冷笑道:“那也等柳将军成功之后再说,在此之前,还望柳将军永远不要在紫云面前谈这些事!”

“好啊!”众武林中人拍起手来,鼓掌如雷。

柳随风脸扭曲成了麻花,咬着牙,瞪着眼,甩了下袖子,道声:“送客!”说完,转身大踏步向里走去。

东方雪三步并两步走了出来,见此情状,连忙摆手道:“我当什么大不了,不过是请顿饭吃,请大家一起吃喝尽兴,何乐而不为?”

“你给钱啊!”柳随风扯着嗓子,声音扭曲,像是撕裂铁皮水桶,直刺人耳膜。

东方雪顿时面红耳赤,退了下去。

众武林人士纷纷转身向外走去。

柳随风则面色铁青,两眼直直看着客厅,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东方绝拄着龙头拐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东方雪,不由摇头叹了口气,跟在众武林人士的后面向外走。

他们刚走出大门,一名道士衣袖飘飘走了进来,边走边手拈胡须,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道士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手持拂尘,身背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众人见他,倒吸口气,连忙叫道:“魔教——”“呛啷啷”他们纷纷拔出兵器,对准了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连退两步,退到墙边,手舞着拂尘道:“诸位江湖朋友不要误会,贫道不是什么魔教,乃是堂堂大明王朝的副将!”

众武林中人呈半月形将他围住,横眉立目,盯着他看,并不后退半步。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脸皮耷拉下来,活像驴脸。

东方绝摆了摆手,让众人后退几步,然后走到玉空道长对面道:“道长,不知你闲着没事,到这里来何干?”

“咦?”玉空道长愣了下,“怎么是闲着没事?”他昂首挺胸道:“贫道刚刚风闻太上皇将要回归,因此特来向柳将军祝贺,贺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东方绝道:“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玉空道长两眼瞪圆,蹦起半人多高,手指天空道:“这怎么和贫道无关?这等大事,朝野震动,人人关心,贫道身为大明子民,怎么和它无关?剑神说笑话了!”

东方绝愣了下,鼓着嘴巴,喉咙里咕咕响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定远师太上前道:“剑神前辈,莫和他废话,既然他这么关心,就让他关心去好了!反正那个柳随风也不会请他喝一口茶的!”

众武林人士顿时满面红光,连连点头称是。

他们看着玉空道长,眼睛眯成了条线,撤退了几步,暗自笑道:“恶人还需恶人磨,让他见见柳将军的威风,保管让他满地找牙!哈哈哈!”

他们收回兵器,摇头晃脑地走了出去,片刻工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本沸沸扬扬的柳府,顿时冷清下来,院里院外几乎看不见人影了,院中几棵大树孤零零竖在那儿,被风吹的微微摆动。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七十七章 迎回皇帝(2) 玉空道长看他们走远了,甩了下袖子,冷哼一声,衣袖飘飘向客厅走去。

东方雪眉头紧皱,冲柳随风道:“将军,你看,为了区区几个酒钱,把人都轰跑了,这你以后可怎么办呢?”

柳随风面红耳赤,声嘶力竭道:“这不是几个钱的事,你不懂!”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

说话间,玉空道长走到门口,冲厅内弯腰拱了下手道:“贫道玉空拜见柳将军。”

三人见他来了,不由愣了下,东方雪更是上前几步道:“玉空妖道,你来做什么?难不成也是和他们一样?那你可来错了,柳将军是什么都不会给你的。”

玉空道长“哈哈”一笑:“贫道岂是那种人?贫道所思,乃千秋大计,断不会跑来向柳将军讨酒钱。”

柳随风眉毛向上一挑,连忙道:“好好好,正是这样!”

他三步并两步迎了出来,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道:“道长真是高人,令柳某佩服之极。”

玉空道长点了点头:“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贫道面前,柳将军永远不用考虑钱款的事,只管放手去做,贫道莫不效犬马之劳!”

说完,他冲柳随风连连拱手。

柳随风满面红光,频频点头:“道长高见,正和柳某所思一样,那些武林中人,闲着没事就打本将军主意,好像本将军有无数的银子,那怎么得了?需知,现在方方面面都需要银子——”

“武林败类!纯属武林败类!”玉空道长双眉倒竖,头发无风直往上飘,跺着脚道:“像他们那种乌合之众,成不了大事!便是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对呀!”柳随风鼓掌大笑:“又和柳某想一块了!”

“来来来!道长请里面坐!”他弯着腰,手向里摊开,摆了个“请”的姿式。

玉空道长昂然道:“不必!”他昂首挺胸,接着道:“贫道此来,除了恭贺柳将军取得胜利外,还有一事相告。”

他顿了顿,闭上眼睛,摆出副神秘的姿态,凑到柳随风耳边低声说道:“将军,太上皇回来固然是好事,但是随同他一并回来的,还有不少文臣武将,那些人——”

柳随风两眼瞪圆,厉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玉空道长长出口气,面泛红光,微笑道:“这贫道就放心了。”随后又接着道:“关于将军和龙家联姻之事,贫道以为,还是要加紧!”

柳随风连连摇头道:“这事道长不必担心,龙姑娘已经表态,任何人都会拒绝的,除非他杀了魔教教主孔雀夫人。”

“所以——”柳随风趾高气扬、眉飞色舞道:“谁也不会先动手的,最后还是本将军的!”说话间,他的脸上绽开了朵花。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上下打量了下柳随风,连连摇头。

最后他冲柳随风弯腰拱了下手道:“将军有什么事需要贫道办的,只管吱一声,贫道眉头也不皱一下!”

柳随风满面红光,连连点头:“好好,你先下去,等有事了,本将军自会通知你一声。”

“如此多谢将军!”玉空道长冲柳随风拱了下手,向后退去。

他走出大门后,柳随风长出口气,冲东方雪和柳金燕道:“要是那些人都能像玉空道长一样,那本将军可轻松多了!”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玉空仙师不愧是高人,令人佩服之极,那才是我们的理想人选!”

东方雪打个寒噤,头皮发麻,浑身直打哆嗦:“还是武林盟那些人好!”

柳随风和柳金燕不屑地瞥了下东方雪,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走到桌边,端起酒杯,大口喝起酒来。

玉空道长走出柳府的大门后,上下打量了下柳府,眼中射出道道金光,嘴角挂出丝冷笑,他手拈胡须,大踏步地向来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到半条街,迎面跑来一人,行色匆匆,满脸是汗,直走向玉空道长,正是费恩。

他看到玉空道长,眼睛一亮,招了招手道:“大哥,有要事!”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玉空道长面前,正要开口说话,玉空道长猛地一摆手,看了看周围,手盖住嘴唇压低声音道:“噤声,这里不是谈话之所!”

此时已近黄昏,周围店铺林立,酒馆内的客人济济一堂,几乎坐满了,尽管如此,还有许多人往里走,街上也上人来人往,如同流水。

费恩愣了下,连忙捂住了嘴,眼睛放出道道精光,四下扫视着。

“嘶——”有个身着灰衣的人倒吸了口气,眼珠不由瞪圆了,他年约七八十,须发皆白,手里拄着根紫檀木龙头拐杖,正是东方绝。

他站在距他们几辆马车远的地方,这里是个街道拐角,他正躲在墙角后面盯着二人。

玉空道长耸起肩,抿起嘴,眼睛如鹰似的向后扫描,来回扫了几次,尤其是在东方绝所站的街道拐角处,更是多看了两眼,然后他摆了摆手,闪身向小巷走去。

费恩倒吸口气,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前走。

二人穿过大街,来到条僻静的小巷,这里没有人来往,小巷只有两个人宽,石子铺地,两边是高耸的围墙,静得像空谷。

两人闪进了小巷,玉空道长贴着墙壁,从巷口探出半个脑袋,看见附件没人往来,遂点了点头道:“费长老,有话请讲!”

费恩拢了拢衣袖,低声道:“启禀右护法,本教总坛左护法,突然连夜赶到京师,与您要事相商。”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屏住呼吸,又把头往巷口外探了下,低声道:“此事有何人知道?”

费恩拨郎鼓似的摇头:“除了我们,尚无别人知道。”随后又道:“他说今夜定更时分,在城南——”

“嘘——”玉空道长食指贴住嘴唇,眨了眨眼,低声道:“莫说!你带路,贫道这就去见他,千万别让别人知道!”

费恩点了点头。

两人猫着腰,钻出了小巷,老鼠似的四下看看,压了压头发,便风似的向城南跑去。

“啊?”东方绝倒吸口气,打个激伶,道:“魔教果然有诡计!”

他站在小巷的墙壁后面,与玉空道长和费恩仅一墙之隔,他耳朵贴在墙壁上静静地听着。

此时他站在别人家的四合院内,这家的主人刚打开房门,“哧溜”声,他飞身越过了墙壁,钻入小巷,正好玉空和费恩刚刚走了出去,他就站在这二人方才站的地方。

这家的主人只觉眼前一花,有道灰色的影子闪了下,就什么也没有人,他不由摇摇头,又转身回去。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七十八章 迎回皇帝(3) 玉空道长和费恩几乎脚步沾地的向南边跑去,一路走起来带着股风,衣袖飘飘。

东方绝紧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与他们相距只有几辆马车远,眼珠瞪得溜圆。

这二人每走出段距离,就停下脚步,转过头向后看,眼中发出溜溜的金光,然后又转回头向前跑。

东方绝倒吸口气,自语道:“魔教如此鬼鬼祟祟,准没好事!”每当他们停下脚步时,他连忙闪在屋角后或者大树后,正好挡住了他们的目光,他不由暗自庆幸。

玉空道长和费恩带着股风跑出了城门,此时城门正待关闭。

把守城门的士卒,正在推着大门,城门“吱扭扭”响着,慢慢关闭。

东方绝来到城门前,猛地一顿,暗道:“不好!此时出城,城外没有掩护,准会被他们发现!如果不出城,就怕耽误时间,跟丢了他们!”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城门前团团转。

这时,大门离合拢,只剩下两个身位的距离了。

东方绝眼睛猛地闭上,道声:“拼了!”他提起口内力,猛地向前窜起,带着股烟,整个身影都化成了灰色,拉出道足有辆马车长的残影,飞向城门。

就在城门合拢只剩一个身位时,东方绝从这道夹缝中飞了出去,快如流星,眨眼飞出几辆马车远。

守城门的士卒只觉一道灰色的影子从眼前闪过,便消失了,他们怔了下,揉了揉眼睛,四下看看,什么也没看到,便摇了摇头,继续推着城门,“咣当”声将城门合拢。

东方绝背对着城门站着,眼睛直视前方。

玉空道长和费恩距他有半箭地远,小跑着向前走,他们之间是大片的空地,只要二人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东方绝,但是这二人只顾埋头赶路,头也不会,迅速跑进了前方的树林。

东方绝冷笑数声,踮起脚尖,直追下去。

进了树林,光线顿时变得昏暗,人影闪在其中,若有若无,东方绝紧贴着树木,跟在他们身后。

费恩边低着头边跑道:“大哥,后面有人跟踪!”

玉空道长摆了摆手,“听我指令!”说完,“嗖”地声,闪在了棵碗口粗的大树后,屏住呼吸,站住不动。

东方绝猛地一愣,停住脚步,站在林中,半蹲下身,伸长耳朵听着前面。

玉空道长从地上捡起块石头,向左边扔了出去,石头滚到草丛中,发出阵“骨碌碌”的声音,并且杂草乱动,然后玉空道长手臂一挥,闪身向右边飞窜而去。

费恩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

东方绝半跪下来,左手按住地面,歪着脑袋仔细倾听。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不由冷笑几声道:“魔教的鬼把戏,岂能瞒住老夫的耳朵?”说完,他飞身跃起,也向右边跑了下去,依旧距离玉空道长等人几辆马车远。

玉空道长和费恩长出口气,仿佛没有发现背后有人跟来,而是腆胸叠肚,大踏步地向南跑,踩得路上的枝叶“咯吱吱”直响,更是头也不回。

就这样,他们一口气跑了五里,来到了城南边的条小河边。

这条小河几辆马车宽,河水淙淙流动,绕过城池,向东边流去,周围没有人家,只有几棵槐树孤零零立在河岸,除此之外,岸边还有些干枯的芦苇。

在小河岸边,站着四个人。

左边的人身着白袍,背上背着精钢鹰爪,正是上官云,他的对面站着三个人,正中一人年约六七十,身着青袍,面容清癯,正是飘影教左护法王伯平。

王伯平身后,在站着两名飘影教长老。

上官云和三人面对面站着,双方相距有两辆马车远。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人影。

王伯平面容严肃道:“上官长老,右护法何时来到?”

上官云冲他拱了拱手:“左护法莫急,他稍候就到。”

说话时,定更时分已到,玉空道长和费恩飞步赶来。

上官云连忙迎上道:“右护法到了!”他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

玉空道长冲他摆摆手,然后转向王伯平,冲他弯腰拱了下手道:“无量尊,贫道应约前来,拜见左护法!”

王伯平双眉倒竖,走上前两步,摆了摆手道:“废话少说,右护法,我问你,这一年来,你在京师究竟干了些什么?”

玉空道长愣了下,扭头向北边看去。

朦朦胧胧的黑夜下,有条灰色的影子,“倏”地闪了下,隐在距他们几辆马车远的块大石头后,风儿略微吹了几下,接着就悄无声息了。

一阵风吹来,吹得玉空道长道冠上的两根青布条直往上飘,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又转回了头,面向王伯平。

他念个道号,冲王伯平做了个揖道:“贫道在京师吃斋念佛,苦思治国安民的良策,片刻也不得闲,因此有段时间没有向教中报到,还望左护法谅解。”

“呜哈哈哈!”王伯平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猫头鹰似的声音,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他面色扭曲似麻花,声音凄厉道:“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身着白袍的长老,互相看了看,苦笑着摇了摇头。

玉空道长身后的上官云和费恩,却“啪”地来了个立正,站得笔直,两眼炯炯有神,直视前方,面容严肃。

王伯平打个嗝,愣了下,斜着眼睛看着他们,道:“你们该不会是开玩笑吧!弄得像真的似的。”

“哦——”玉空道长脸沉下来,道:“无量尊,出家人不打诳语,夫人生天地间,要走正道,处处舍己为人,方不负平身之志!”

费恩和上官云频频点头。

隐在大石头后的身影,也微微点了点头。

“你脑袋烧坏了!”王伯平声嘶力竭,斗鸡似的蹦起来,“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我们乃飘影神教!杀人放火,家常便饭!你居然约本护法来谈这个?”王伯平撇着嘴道:“少废话!我只问你,现在京师情况怎样?还有什么势力在阻挡神教一统江湖,你一一报上来,我回去禀报教主!”

“啊?”隐在大石头后的灰影抬起了头,头发“呼呼”向上飘起,一股白色的气芒冲上了天空,足足有两层楼高,周围枯萎的芦苇,也“哗哗”摇动起来。

章节目录 第八百七十九章 迎回皇帝(4) 玉空道长和王伯平齐向大石头看去。

王伯平不由瞪大了眼,手按住了腰间宝剑的剑柄,紧紧盯着那个方向。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笑道:“左护法此言差矣,神教应当造福武林,莫再提什么打打杀杀,争霸之类的事了!贫道那是——”

“你扯淡!”王伯平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唾沫星子乱飞,“现在武林一片零落,正是神教出山大好时机,你扯这个!”

“魔教当诛!”王伯平话音未落,就传来个雷鸣般的声音,从大石头后传出“呼”地声响,一道灰色的影子闪电般飞出,直飞向王伯平。

就在灰影飞起的同时,传来“呛啷”如同龙吟的声音,一片雪白的寒光闪起,在黑夜中分外耀眼。

寒光在半空晃了两晃,变成数个拇指大小的白点,几乎连成了串,发出阵阵刺破空气的“哧哧”声,飞向王伯平面门。

灰影飞起地方的芦苇,向两边倒去,足足倒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接着灰影飞过的地面,扬起阵阵尘土,有半个人高。

众人目瞪口呆,像木头人似的站住,纹丝不动。

玉空道长嘴角微微向上撇了下,提起口内力,身子猛地向后倒去,来了招“铁板桥”,身子倒得几乎与地面平行,并且贴着地面,只有膝盖高。

他倒下的同时,带出条残影,原先的影子竟还站在原处,微微晃动着。

“波”地声,寒光从玉空道长的残影处飞过,将残影撞得粉碎,接着向前飞。

王伯平倒吸口气,手按住宝剑,将剑往外拔,同时两眼紧紧盯着那几点寒光。

就在寒光飞行的同时,有道灰蒙蒙的影子,以比那些寒光更快的速度向前飞进,眨眼就超过了寒光,待到王伯平面前时,已将那些寒光拉下半个胳膊远的距离。

王伯平将宝剑横在前面,刚刚拔出宝剑,那几点寒光就到了,他本能的用宝剑去击打寒光。

但是宝剑还未碰上寒光,他就觉得心头一紧,有股不祥的感觉扑面而来,令他浑身战栗,眼睛不由又睁大了圈,提起口内力,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向前看着。

那几点寒光似乎变大了几倍,正迎面扑来,而且速度似乎也变缓。

他不由心头一喜,抬起宝剑击向寒光,宝剑距离寒光越来越近了,他的眼睛也越睁越大。

当双方相距有巴掌远的距离时,突然“扑”的声,有道拳头大小的灰色影子,从他脖子穿了过去,前后喷血,如同喷泉,足喷出辆马车远。

灰影刚刚穿过他的咽喉,寒光就和宝剑撞在一起。

“叮当”数声,如同雷鸣,火星四溅,寒光被撞得粉碎,向四下飞去,而宝剑也脱手而飞,打着滚直飞向天空。

王伯平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前方,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但喉咙里的血还是“汩汩”往外冒着。

他努力想站稳身形,但是还是晃了两晃,仰面朝天向后倒去。

众人惊呆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王伯平身后的两名长老,手正按着剑柄,还未将宝剑拔出来,而费恩和上官云也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动弹不了,如同木头。

玉空道长还是以“铁板桥”姿式躺着,灰影带起的旋风,吹得他衣袖直往天空飘,“呼呼”直响。

他面如死灰,瞪圆了眼,缓缓地立起身,像是曲尺打折。

灰影落在王伯平身后两辆马车远的地方,曲着膝盖,半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向上飘起,右手拿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有两个指头宽,胳膊长,雪亮如银,上面有点点血痕,鲜血顺着宝剑“滴答滴答”往下淌。

众人惊叫道:“东海剑神?”

话音刚落,他们不由寒毛直竖,头皮发麻,向后退了几步。

东方绝站直身,用袖子擦了擦宝剑的剑身,将上面的血迹抹干,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原先的那块大石头旁,将拐杖捡起,宝剑放回到拐杖内,头也不回地向北走去。

一路上,头发、衣袖向上飘起,猎猎起舞。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了,方扭过头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面沉似水地站着,纹丝不动。

跟随王伯平到来的两名长老道:“右护法,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走?”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闭双目,默不作声。

费恩耸着肩走上来,双手揣在裤兜内,围着王伯平转了两圈,耸耸肩,斜着眼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是谁动的剑,人是谁杀的,你们可得心中有数啊!”

说着,歪着嘴,看向两名长老。

两名长老一愣,点点头道:“明白了!”

他们冲玉空道长和费恩、上官云拱拱手道:“我们这就护送左护法返回神教,并如实向教主禀报一切!”

玉空道长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无量尊,去吧!”说完,他挤了挤眼睛,从里面掉下两滴泪珠,然后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道:“可惜!可惜!左护法之死,实在是因为不明天下大势,这点请二位长老务必向教主禀明!”

二位长老抱拳道:“多谢右护法提点!”

说完,他们上前,架起王伯平,向树林深处走去。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直到消失不见了,也还是纹丝不动。

足足过了半盏茶时间,费恩才叹了口气道:“有谁知道,东海剑神,会替我们干掉左护法?”

上官云点点头,上前道:“东海剑神干掉他,也是企图削弱我们的实力,只是他想不到,左护法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不动手,我们迟早也会动手的!”

“不过由他来动手,效果要好得多!”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仰望星空。

费恩点了点头,道:“没想到左护法这么不堪一击,当初东海剑神袭击大哥时,也是这么一招,不过失手,看来论实力,大哥已经遥遥领先于他们了!”

上官云频频点头:“不错,本来他们就略逊一筹,如今左护法被消灭,他们实力更弱了,已经根本不会是我们的对手了!”

二人齐向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恭喜大哥,大哥洪福,成为神教教主,是指日可待!”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八十章 迎回皇帝(5)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眯起了眼睛,“嘿嘿”冷笑几声道:“神教吗,好像越变越小了。”

费恩和上官云愣了下,互相看了看,继续弯腰拱手,纹丝不动。

玉空道长接着道:“东海剑神,确实是贫道生平之劲敌,不容小觑。”

“唉,”费恩连连摇头:“他上次袭击大哥,没有得手,还差点被我们拦下,怎么会担忧?”

玉空道长连连摇头,“上次他突袭贫道,是一剑八星,而这回突袭左护法,则是一剑九星!”他顿了顿又道:“速度之快,确实是令贫道吃惊!”

“贫道只是知道他会跟上来,提前做好了准备,在他刚刚拔剑时,就开始躲闪,加上他的主要目标不是贫道,这才躲过了这一剑。否则——”他是连连摇头:“贫道可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闪开。”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连大哥都没有把握闪开剑神的一剑九星?”

玉空道长略微点了点头,随后微微一笑道:“即使贫道不能闪开,但也可以肯定,他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费恩和上官云不由身背后起了股凉气。

玉空道长看着夜空,抖了下拂尘道:“路还长着哩,我们走吧!”

众武林盟人士回到客栈,大呼小叫道:“豁出去了,这回要大吃大喝,不醉不归!”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更是眉毛向上飞起道:“这回我们要摆十两银子一桌的酒席,活活气死柳随风!”

“好哎!师太英明!”众武林盟中人鼓掌如雷。

客栈上下顿时忙碌起来,人们摆桌摆椅,准备酒菜,热气腾腾,客厅内摆不下,就在院中摆,占了小半个院子,顿时人声鼎沸。

天色已全黑了下来,客栈上下点起灯笼火把,亮亮堂堂,如同白昼。

酒席宴刚刚摆上,东方绝就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衣袖上还沾着几点血迹。

人们看见他,纷纷上前道:“剑神前辈,您可来了,怎么不去柳府饮宴?”

东方绝一摆手:“莫提柳随风,真令老夫失望,我不去了,免得他说三道四!”

“哈哈哈!”众人发出阵雷鸣般的笑声,将东方绝迎入客厅,坐在了上席。

东方绝坐下,喝了两杯酒,脸色红润起来,脸上绽开了朵花,“干掉魔教左护法,无异于斩断魔教一只手臂,谅他们也难有大的动作了!哈哈哈!”

他仰面朝天,又将被酒倒入嘴中。

众武林盟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全满脸疑惑地看着东方绝。

东方绝放下酒杯,斜眼看了看众人,微微一笑道:“老夫临来时,得到个消息,魔教左护法在京师附近出没,老夫便连忙赶去,果然如此。”

随后他嗛了块红烧肉,放在嘴里嚼了阵,笑道:“本来,老夫不想大开杀戒,期望他能悔过自新,痛改前非,走上正道!”

众人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也停住了手中的酒杯,纹丝不动。

现场顿时雅雀无声,沉寂下来。

东方绝眉毛向上飞起,头发也“呼呼”向上飘,接着道:“谁知他怙恶不悛!竟然想乘着这次武林盟大为削弱之际,大举进攻武林,独霸江湖!”

“啊?”众人蹦了起来,拍着桌子叫道:“真是岂有此理?我们决不答应!”

“对!不答应!”他们人人眼睛瞪圆,似要睁裂眼眶,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峨眉掌门定远师太愣了下,道:“剑神前辈,那个孔雀魔教,虽然打了胜仗,可是自己也损失不小,我们正打算去围攻他们,离独霸江湖还远了点!”

众人一愣,频频点头。

东方绝叹了口气,斜眼瞥了下他们,“你们光知道孔雀魔教,可知道飘影教?他们可是半点实力没有受损!”

“飘影魔教?”众人恍如大悟。

定远师太直拍额头道:“这些时日光顾着这些,竟把他们忘了!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拍了下桌子,站起身道:“绝不能让魔教的图谋得逞!”

昆仑掌门顿了下,转向东方绝道:“剑神前辈,消灭的可是飘影魔教的左护法?”

东方绝点点头:“不错,一剑穿喉!”说完,他抬起右手,衣袖上还有几点血迹,指甲盖大小。

众人倒吸口气,连忙站起身,冲东方绝连连拱手道:“剑神前辈果然非同小可,为武林除了大害!我等佩服之极!”

东方绝手拈胡须,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众人纷纷向东方绝敬酒,东方绝是来者不拒,左一杯,右一杯,连喝了十几杯,直打酒嗝,方才罢手。

昆仑掌门站起身,手捋胡须,沉思道:“飘影魔教有左右两大护法,右护法已经表明不再为害武林,左护法被除掉,那它们已是分崩离析,不足为虑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众人也是鼓掌如雷。

东方绝更是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

众武林盟人士遂不以飘影教为念,继续大吃大喝,直到三更半夜方才散去。

几日过后,阿鲁巴图的队伍来到了京师城下。

这时,城门大开,大街上挤满了男女老幼,他们身着各色鲜艳的服装,站在街道的两边,伸长脖子向城外看着,满脸带着喜悦。

阿鲁巴图被引到南城门前,他抬头看看高大的城门,又隐隐看到城内无数的百姓,不由嘴角微微向上撇了下,回过头,冲后面挥了挥手。

跟在他后面的队伍,立即吹起了喇叭、唢呐,“滴滴答答”响声震天。

他走入城后,边走边向街道两边的百姓拱手,时不时还道:“我是特奉大帅之命,送回你们的大皇帝!”

街道两边的百姓,鸟雀似的蹦起来,“哦哦”叫着,红光满面。

几名身着红袍的官员迎了出来,将阿鲁巴图往皇宫的方向带。

整个大街人声鼎沸,人们奔跑、欢呼着,还有名满头白发的老者,拄着拐杖满面泪光道:“我们再不会有靖康之耻了!”

那些也是满面红光,昂首挺胸地走着,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阿鲁巴图斜眼瞥着他们,又看看满街的百姓,暗自冷笑了数声。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八十一章 迎回皇帝(6) 景泰帝高坐在金龙殿上,昂首挺胸,看着前方。

殿下站满了文武百官,分左右而立,乌压压成片,从金龙阶前直站到大殿的门口,站了好几排。

景泰帝眉头紧锁,额头冷汗直流,众文武百官却个个满面红光,腆胸叠肚,喜笑颜开,景泰帝看着他们,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身边站着的红衣太监,则微闭双目,面无表情。

瞬间景泰帝变成了苦瓜脸,手也不住地颤抖起来。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声红衣太监的叫喊:“瓦剌使者到——”

景泰帝一哆嗦,差点没从金龙椅上摔下来,他看看左右,阶下的文武百官已经雀跃起来,而旁边的红衣太监更是显出副安然自得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冲阶下的文武百官道:“诸位爱卿,你们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胡大用腆着草包肚子走上前,睁圆眼道:“当然是传他们进来,陛下!”

景泰帝顿时脸色变得苍白,嘴唇青紫,他咬了好半天牙齿,好像吞下块石头似的,终于很费力的将声音吐出来道:“传——”

“传——”

一声声的话音传递出去,直到宫门前。

阿鲁巴图整了整衣冠,带着两名随从,走入皇宫,来到了大殿内,冲景泰帝弯腰拱手施礼。

景泰帝伸长脖子,看着阶下的阿鲁巴图,猛地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厉声叫道:“大胆瓦剌,无故侵犯我疆界,俘获我太上皇,是何道理?”

众文武百官正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听到这话,不由一愣,全瞪大眼睛看着景泰帝。

阿鲁巴图怔了下,略微思索了下,然后点点头道:“对此我们也深感不妥,因此特来送回陛下,并且同大明讲和。”

景泰帝一挥手,“讲和不必,先将太上皇送还!”

众文武百官愣了愣,冲景泰帝直眨眼睛,但是景泰帝好像没看见他们一样,依然气鼓鼓的站起身来,眼睛瞪圆了看着阿鲁巴图。

曹吉祥睁开眼,连忙走到景泰帝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如果这样,只怕他们恼羞成怒,不肯送还太上皇了!”

“不肯最好——”景泰帝脱口而出,话音未落,猛地瞪圆了眼睛,捂住了嘴巴,脸色变得通红。

众文武百官歪着头,看着景泰帝,连连摇头。

于谦摇了摇头,走出班列,冲阿鲁巴图道:“贵部使者听好,虽然你们好心好意,送还太上皇,我们是大感欢迎。可是你们也要了解,我们也不会为了接回太上皇,付出任何代价!”

“总而言之,为了江山社稷,你们须得无条件送还太上皇,如果你们不乐意,那就暂且回去,以后再谈!”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

景泰帝也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道:“于大人所言,正是朕的意思。”

阿鲁巴图微微一笑,冲上拱手道:“若是索要酬劳,我们岂来谈判?去年京师城下,我们已经知道贵君臣的心意了。因此——”

他侧过身,展开手道:“太上皇,你们可以现在就派人接走他,二话不说!”

“好哎!好哎!”众文武百官欢呼雀跃,鼓掌称善。

景泰帝正昂首挺胸站在金龙阶上,眉毛向上飞起,猛听到这话,倒吸口气,顿时矮下半个头,整个人也像黄瓜似的蔫了。

他喃喃自语道:“要是这样,你们不嫌吃亏?”

阿鲁巴图拱手道:“陛下与太上皇兄弟情深,想念太上皇心情太过迫切,所以就先接回太上皇,以后的事,在接回太上皇后,再慢慢谈判,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随后他弯下腰,双手捧上副羊皮卷轴道:“这是大帅手书,完全表明了这个意思,请陛下过目。”

他将羊皮卷轴,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众文武百官顿时神清气爽,挑起大指道:“好好!”他们转向景泰帝道:“陛下,血浓于水啊!”

“卟!”景泰帝嘴中喷出了口鲜血。

众文武百官不由眼睛湿润了,连连点头道:“陛下之心,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说完,他们用袖子直擦自己的眼睛。

景泰帝脸都绿了,环顾众人道:“你们到底有谁知道朕的心意?”

曹吉祥飞似的跑下金龙阶,拿过那卷羊皮轴,又跑了上去,双手捧着,递到景泰帝面前。

景泰帝手指哆嗦着,伸向那卷羊皮轴,当手指距离它还有半个巴掌远时,突然像触电似的收了回去,猛地站起身,厉声道:“既然意思都已说明,那就不必看了!”

随后他转过身,面向众文武道:“你们谁去迎接太上皇归来?”

户部尚书胡大用、礼部尚书孙有礼还有其它些文武官员,齐上前拱手道:“臣等愿去!”

景泰帝眉头直皱,转向于谦道:“于爱卿,你看谁去合适?”

于谦上前拱手道:“这由陛下作主,臣不敢妄加推荐。只是建议,既然是迎接太上皇,那么接他的人选级别宜高;其次,最好选派一文一武两名官员带队为好。”

众人频频点头。

景泰帝也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么朕就命礼部尚书孙大人和镇国大将军柳随风为正副使者,带队迎回太上皇!”

“好啊!”众文武百官欢呼起来,他们双手举过头顶,直蹦起半人多高。

孙有礼闻言,顿时脸上泛出红光,昂首挺胸,眯着绿豆眼看着群臣,头顶直冒青气。

柳随风站出队列道:“臣遵旨!”

景泰帝又道:“何时带队出发?”

众文武百官愣了下,掐着手指盘算起来,孙有礼也低着头,两只手指掐来掐去,眉头拧成疙瘩。

阿鲁巴图微笑道:“随时都可以去。如果陛下和众位大人等不及,现在就可以出发!”

景泰帝脑袋上像挨了一锤,愣了下道:“这么快?”

曹吉祥连忙道:“陛下,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多嘴!”景泰帝嘴巴都气歪了。

曹吉祥连忙倒退两步,低下了头。

景泰帝在金龙台上转了两圈,摇摇头道:“此等大事,还要慢慢筹备。”

于谦拱手道:“陛下,此确实是千载难逢之机,莫错过时机。”

孙有礼盘算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抬起道:“陛下,明日卯时就是吉时,臣等明日就出发!”

众文武百官连连点头称是。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八十二章 迎回皇帝(7) 景泰帝木头人似的低头站着,纹丝不动。

众文武百官齐上前道:“陛下,臣等也是急陛下之所急,希望陛下兄弟早日重逢啊!”

景泰帝抬起头来,两眼变得血红,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过了好半天,才重重甩了下袖子道:“准奏!”然后他转过身去,向殿外走去,边走边道:“散朝!”

众文武百官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连连点头夸赞,摇头晃脑地也向殿外走去。

柳随风站在原地,歪着脑袋,看了看金龙阶上,又看了看群臣,脑袋大了两圈,连连摇头。

他转身刚要走,有名红衣太监小跑着过来,冲他道:“柳将军留步,陛下有请!”

柳随风愣了下,便随着他向宫内走去。

他穿过几条长长的走廊,走过几个宫殿后,来到御书房前。

御书房只有两层楼高,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排列着数排书架,书架上满是书,正中间还有个门板大小的紫檀木书桌,旁边摆着几个半人多高的大红花盆,种着几株海棠。

景泰帝在书桌边走来走去,手臂不停地发抖,头顶像着了火,片刻都不停。

柳随风走到书房门前,冲内拱了下手道:“臣柳随风拜见陛下!”

景泰帝看见他,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走了出来,双手挽住他的胳膊道:“柳将军不要多礼,有话里面说!”说着,把柳随风扶着走进御书房。

柳随风眼前星星直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道:“陛下客气了,不知陛下唤臣来有何事?”

景泰帝挺直胸膛,看着房顶,咳咳了两声道:“柳将军,朕待你如何?”

柳随风连忙弯腰拱手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

景泰帝点点头:“你明白就好,”随后他原地转了两圈,低头思索了片刻道:“这回迎回太上皇,你有什么要说的?”

“臣举双手赞成!”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

景泰帝紧走两步,握住他的手,满脸期待道:“这里没外人,你说心里话!”

柳随风愣了下,连忙拱手道:“陛下,说心里话,为臣其实并不想迎回太上皇。”

“好好!”景泰帝满面红光,踱步到书桌前,坐了下来,端起上面的茶碗,用茶盖抹了抹上面的浮沫,细细品了口茶,顿觉浑身舒泰,精神倍长。

他斜着眼,眉毛向上飞起道:“为什么?”

柳随风张开要说什么,但是话在喉咙像被石头堵住似的,轰隆隆直响,就是说不出来,最后他牙一咬,脚一跺,弯腰拱手道:“臣若说了,还望陛下恕罪!”

“恕你无罪!”景泰帝向前探出半个身子,手举起了茶碗盖,摆出副飞天的架势。

柳随风脸红脖子粗道:“论理,太上皇重用王振,造成土木堡之败,实在是难辞其咎——”

“嗯嗯!”景泰帝连连点头,用茶盖拍打着茶碗,翘起二郎腿,“说下去!说下去!”

“他被掳去,乃咎由自取,本不该回来。”

“嗯!”景泰帝满面红光,一股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不过——”柳随风顿了下,退后半步道:“从大局看,从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愿望看,迎回他也是无可厚非,毕竟这可以免去我大明出现像前宋那样的靖康之耻!”

“所以,”柳随风目光坚定道:“为臣还是支持迎回太上皇。”

“嘶——”景泰帝倒吸口气,斜眼看着他,道:“你倒底怎么想的?”

“臣支持!”柳随风冲他弯腰拱手。

景泰帝顿时像焉了的黄瓜似的,低下了头,好半天才喃喃道:“这回出发,关于太上皇的安全问题——”

“臣一力承担!”柳随风重重拱了下手,双眉挑起道:“臣力保太上皇安然无恙回到京师!”

“噎!”景泰帝喉咙里像堵了个鸡蛋,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现场沉默了足足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才挥了挥手道:“朕明白了,你退下吧!”

柳随风冲他拱了下手,满腹狐疑地走了出去,曹吉祥斜眼瞥着他的背影,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待他走出了皇宫,景泰帝还是躺在椅子上,直拍着额头,嘴里不停地“唉唉”着,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自语道:“倒底有谁能为朕分忧?”

曹吉祥站在他身边,弯腰拱手,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景泰帝突然坐起身,瞪着曹吉祥道:“你说,太上皇回来后,将其安放在哪儿?”

曹吉祥一愣,连忙摇头道:“陛下,这等大事,老奴怎么会知道?而且老奴也断不敢对太上皇的去向说三道四!”

景泰帝倒吸口气,嘴巴鼓起像蛤蟆,鼻孔里“呼呼”喷着白气,猛地站起来,双手按住桌子,伸长脖子声嘶力竭地叫道:“去给朕找个懂事的来!”

曹吉祥满脸疑惑,跪倒在地道:“陛下,老奴实在不知道什么人是懂事的,还望陛下提示!”

“笨蛋!”景泰帝张大嘴,手指着天空,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哈哈”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只好甩了下手,坐下来,双手抱着头,半晌不说话。

景泰帝回到皇后所在的宫殿。

这里院落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宫殿有三层楼高,红砖绿瓦,并且有无数红衣太监和宫女走来走去,他们见到景泰帝,全分散地站立在两边。

景泰帝看也没看他们,直接走入宫殿,此时他的头发已经乱成了鸡窝,脸色铁青,走起路来“呼呼”带着口气。

皇后见状,连忙迎出道:“陛下,这是何故?”

景泰帝刚要张口说话,看见周围的宫女和太监,眉头皱起,挥了挥手,那些宫女和太监便退了下去,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宫殿内,只剩下他和皇后了。

景泰帝扫视了圈周围,确信无人后,便附在皇后耳边,用手拢住嘴,叽叽咕咕说了起来。

皇后听了没一阵,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拨郎鼓似的摇头道:“可不能让他回来!”随后又赶紧捂住嘴,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方才松了口气。

景泰帝说完后,面色凝重。

皇后双手叉着腰,瞪圆了眼道:“那帮群臣,真是糊涂透顶,丝毫也不为陛下考虑!”随后又道:“陛下,那些人完不成什么任务,若要完成,还需找——”

她压低声音,在景泰帝耳边叽叽咕咕说了起来。

景泰帝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八十三章 大漠送行(1) 日已黄昏,景泰帝绕过重重宫殿,飞步来到御书房前,冲曹吉祥挥了下手道:“去把那位玉空仙师请来!”

曹吉祥一愣,连忙弯腰拱手道:“遵旨!”说完,转身出去了。

至夜幕降临时,玉空道长出现在了御书房前,他站在门外冲里拱手而立。

景泰帝绷着脸,冲他挥了挥手,玉空道长便迈入书房。

他刚进书房,门“咯吱”声关上,玉空道长不由寒毛直竖,停住脚步,屏住呼吸。

书房内只点着盏巴掌大小的油灯,火苗豆粒大小,跳跃不定,使整个书房显得昏暗,景泰帝站在书桌前,影子拉得老长,直到屋顶,像夜枭张开翅膀。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煞白,如同鬼影闪动。

玉空道长哆嗦了下,连忙弯腰拱手道:“贫道参见陛下。”

“呵呵呵,”书房内发出阵夜枭似的声音,“道长请坐!”声音像撕裂铁皮,直刺人耳膜。

玉空道长头皮发炸,连忙道:“陛下在上,岂有贫道座位?”

“但坐无妨!”景泰帝拉长了声音。

玉空道长扫视了下书房,只在书桌前有张椅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座位,他不由打个激伶,“陛下尚站着,贫道却坐下,实在是折煞贫道了!”

他说什么也肯坐。

景泰帝不再勉强,而是抿着嘴,神色紧张道:“仙师,听说你是魔教中人,无恶不作!”

“卟”玉空道长打个趔趄,差点没跌倒,连忙摆手道:“陛下,我们不是什么魔教,当年成祖爷靖难时,我们可是出了把力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景泰帝摆摆手:“没事!没事!”他原地转了两圈道:“魔教中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时刻能起大作用,仙师不要在意!”

玉空道长眨巴着眼看着他。

景泰帝咳咳了两声,有手背拍了拍嘴,压低声音道:“太上皇归来,仙师有何想法?”

“大好事!”

“打住!”景泰帝摆了摆手,“不要看表面,要从深层想问题!从你们魔教最擅长的角度考虑!”

“呃!”玉空道长打个饱嗝,“陛下,我们不是魔教——好不谈这个!”他看景泰帝瞪圆了眼,连忙道:“从我们的角度来看,陛下迎回太上皇,实在是旷古未有,令人佩服之极!”

他冲景泰帝连连弯腰拱手道:“陛下与太上皇的兄弟之情,令今人感动,令后世感佩!千古名扬!”

“滚!”景泰帝的头发向上飞了起来,蹦起半人多高,眼珠几乎跳出眼眶。

玉空道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御书房,边走边耷拉着眼皮道:“贫道说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

景泰帝双手挠着头,龇牙咧嘴道:“笨蛋!都是笨蛋!怎么就没人能看清问题!”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书房内转来转去,最后像滩烂泥似的倒在了椅子上。

玉空道长走出了皇宫,回头看去,只见皇宫在黑夜中巍峨高大,不由连连点头,一步三摇地向南城门走去。

待他到南城门时,已是深夜。

南城门早已关闭,路上没有行人,附近也是空空荡荡,只有城墙上有几队明兵走来走去,不停地打着哈欠。

费恩和上官云见他来到,连忙迎上道:“大哥,陛下深夜召你入宫,有什么事?”

玉空道长停住脚步,挤了挤眼睛,从眼角掉下滴米粒大小的泪珠,然后道:“陛下只是问我怎么看待太上皇回归这件事,贫道说好——”

他仰面朝天看着天空道:“陛下与太上皇的兄弟之情,真是令贫道感动的无以复加!”

“不错!”费恩连连点头道:“这个皇帝还是满讲感情的,不像大哥的师弟玉虚子,见了大哥就像是见了仇人,抡剑就砍!须知,他可是大哥您的师弟!大哥,连一代仙师玉虚子都这样,您看看这世道——”

他摊开了两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上官云也频频点头:“不错,古往今来,为了坐上皇帝的宝座,上演了多少手足相残的惨剧?”

“这个皇帝要点赞!”费恩和上官云齐挑起大指,眉毛向上飞起。

“唏溜溜、唏溜溜!”走在城墙上的明兵,竖着耳朵,直掉眼泪,“好皇帝啊好皇帝!”

玉空道长更是泪流满面,“贫道拍马也赶不上啊!本来贫道还想着太上皇回来,会不会对现任陛下构成威胁?要不要——”他手比划成刀状,在脖子上抹了下。

随后又赶紧道:“但贫道看到陛下这么情深义重,所有乌七八糟的念头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啊嚏!”景泰帝打了喷嚏,他穿着条蓝白条纹状的大裤衩,手里握着把菜刀,在大殿前面的院子里横劈竖砍。

他蹲着马步,眼睛通红,头发像鸡窝样乱成团,嘴里还嘀咕道:“我劈!我劈!”

众红衣太监站在边上看着他,满脸疑惑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曹吉祥倒吸口气,道:“陛下怕是高兴过度了!”

众太监频频点头,站在旁边,低着头,垂手而立。

在大殿最边边角落的拐角处,站着名红衣太监,年约十七八岁,眉清目秀,透露出阵阵聪明劲儿。

他眼睛突然一亮,猛地拍了下额头,脱口而出道:“我明白陛下想要什么了!”

声音不大,却好似半空响个炸雷,众人目光全转向他,景泰帝也停止劈砍,怔怔看着他。

他两眼冒着金光,看了景泰帝眼,重重点了下头,疾步向外跑去,景泰帝长出口气,也点了点头,收回菜刀,走回宫中。

其它的红衣太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直挠头。

这名红衣太监像风似的向外走,边走边道:“这群傻瓜,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等我立了大功,你们就看着我怎样飞黄腾达吧!”说着,他眉毛向上飞起,满脸红光,走得更快了。

曹吉祥低着头,不停地用拳头顶着嘴,自语道:“那小子,等他立了功,就等着诛灭九族吧!”说完,咳咳了两声,向自己所住的地方走去。

这座宫殿,眨眼之间就变得空荡荡了。

柳随风和孙有礼回到府中后,马上开始准备,两个府中的人忙碌个不停,直到半夜三更才散。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前去迎接太上皇的队伍已经准备停当,队伍密密麻麻,排开有半条街长,人人都穿着崭新的服装,满面红光。

孙有礼和柳随风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八十四章 大漠送行(2) 文武百官齐来送行,他们站在城门边,冲这支队伍拱手而立,乌压压成片,占了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

街道两边的百姓更是人山人海,几乎将街道站满,没有立脚的地方,他们穿着红蓝白绿等各种颜色新衣服,手里挥舞着巴掌大小的彩色旗子,摇来摇去,“哦哦”叫着,人人脸上开了朵花儿。

孙有礼和柳随风骑在马上,冲街道两边的人频频招手,不住地点头,他们也是满面红光。

跟在他们后面的队伍,更是昂首挺胸,迈着大步,走起路来“夸夸”直响,地面似乎也摇了两摇。

除了他们外,阿鲁巴图那支队伍,也在其中,他没有在京师继续待下去,而是头前引路,神采飞扬。

当队伍行进到城门口,正碰上文武百官站立两旁,孙有礼、柳随风连忙下了马,冲他们连连拱手。

于谦、胡大用等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手里捧着酒杯,冲着二人迎上去道:“孙大人、柳将军,此去路远,我等特来为你们饯行,请满饮此杯。”

说着,他们双手奉上酒杯,酒杯有拳头大小,里面装满了清酒。

孙有礼和柳随风连声道:“于大人、胡大人客气!”他们接过酒杯,抬头将酒喝干,将酒杯递还道:“我们此去,定不负使命!”

众文武百官翘起大指,频频点头叫好。

胡大用腆胸叠肚道:“老胡祝你们一路平安,一定要将太上皇顺利迎回!”

孙有礼、柳随风频频点头。

二人冲众文武百官告别,正待要转身上马,后面传来阵“滴答滴答”的马蹄声,有匹枣红马飞似的向这里跑来,马上端坐着名红衣太监。

众人转扭头看向他,孙有礼和柳随风也停住脚步,看着飞驰而来的红衣太监。

这名红衣太监飞马跑到孙有礼和柳随风面前,在距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马道:“迎回太上皇,圣上本打算亲自来送行,但是昨晚突然身体有恙,不能亲自来了。圣上口谕,要求你们务必平安将太上皇迎回!”

孙有礼和柳随风连忙弯腰拱手道:“遵旨!”

众文武百官也是频频点头:“陛下有心!”

红衣太监又道:“为了免生意外,陛下还下令,着玉空道长带人协助你们办事!玉空道长呢?”他伸长脖子四下看着。

玉空道长守在南城门,正在城门边上。

他挤过重重人群,来到红衣太监面前,稽首道:“贫道玉空,拜见公公。”

红衣太监伸长脖子看着他,打量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连连点头道:“玉空道长,陛下的命令你可知晓?”

玉空道长道:“贫道知晓了!这就随队出发!”

红衣太监点头又道:“玉空道长,陛下特别嘱咐你,你要特别留意太上皇的安危问题,你懂吗?”

“贫道懂!”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起,弯了下腰道:“贫道会不惜任何代价保护太上皇的!”

红衣太监点点头,拨转马头,飞奔而去。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陛下真是思虑周详,这下令人完全放心了!”

他们满脸堆笑着,送孙有礼和柳随风出门,玉空道长则带上费恩和上官云,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街道两边的人们挥舞着彩旗,“哇哇”叫着,冲他们鼓掌招手。

在人群中,挤着名十七八岁的人,面色白净,身着灰布长袍,斜眼看着队伍,嘴角挂出丝冷笑,暗自道:“这群笨蛋,什么都不懂,就等着俺小沙子立大功吧!”

说着,眉毛向上飞起,正是昨晚那名红衣太监。

此时他已换了身普通百姓的衣服,两眼紧盯着那支队伍,跟了上去。

这支队伍出了南城门,转过头,绕过城池,向北走去,拉开足有半条街长,路上还是吹吹打打,响声不断,直到路上没有百姓了,才停了下来,埋头向前走。

那名唤作“小沙子”的太监,跟在这支队伍后半箭地远的地方,猫着腰,眼睛乌溜溜转个不停,半步也不落下。

众人走在大路上,他则在路两边来回闪动,时隐时现,探头探脑。

走了段路,费恩回头看了下,小沙子急忙闪身到棵大槐树后,衣服角还露在外面,被风吹得直飘,他则抿着嘴,紧贴着树干,纹丝不动。

费恩撇了下嘴,冲玉空道长道:“大哥,有人跟踪我们。”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微一笑道:“没事,我们跑起来就行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冲孙有礼和柳随风拱了下手道:“孙大人、柳将军,你们看这里没人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加快速度?”

孙有礼频频点头:“本官是心急如焚啊!”

柳随风回头看了下,这支队伍没带任何礼物和钱粮辎重,完全是轻装,并且人人体壮如牛,不由点了下头,挥了挥手道:“大家加紧,快跑!要一天赶两天的路!”

说完,他策马向前奔去。

孙有礼、阿鲁巴图等骑着马的人也开始飞奔起来,至于步行的,则迈开大步跑了起来,顿时路上尘土飞扬,溅起有一人多高,几乎淹没了这支队伍。

“啊嚏!”小沙子打个喷嚏,揉揉眼睛,咬了咬牙,甩起衣袖,也飞跑起来。

别人跑步溅起的灰尘,落得他满身满脸都是,眨眼之间变成了土人。

跑了没半柱香时间,他就上气不接下气,连滚带爬,落后那支队伍有一箭地远了。

“扑通”声他栽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爬起来时,嘴巴已经歪成了茄子,他招着手道:“等等我!等等我!

”说完,弯下腰,“呼呼”喘气个不停。

跑了有两柱香时间后,费恩回头看了眼,小沙子早就被甩得无影无踪了,不由“扑哧”一笑道:“大哥,上官长老,那个家伙被甩掉了!”

玉空道长挺直身板,健步如飞,道:“那不过是无聊之人,闲着没事,跟上来看而已,不必理他!”

众人只顾埋头赶路,看也不看周围。

小沙子站在大路中间,双手叉着腰,眼珠瞪得滴溜圆道:“你们别以为跑了我就没办法了,我还有妙计!”他四下看了看,“哧溜”声,钻进了路旁的树林。

他躺在块山石后,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道:“你们既然去,肯定会回来,等你们回来时,正中我埋伏!你们看我有多聪明!”

说话时,他眼睛眯成条线,脸上绽开了朵花。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八十五章 大漠送行(3) 孙有礼、柳随风带着队伍,昼夜不停的赶路,不到一个月就赶到了也先所在的部落。

此时已是春暖花开,青草绿油油的,没过了膝盖,绿地连绵不绝,望不到边,草原上星星点点扎着几顶白色的圆顶帐篷,牛羊在草地上吃草。

孙有礼、柳随风等人无暇顾及周围的景色,径直奔向也先所在的地方。

这里的帐篷,比别处密集了许多,每隔半箭地远就有一顶,从南到北,密密麻麻望不到边,像是草地上开了无数朵房间大小的白色蘑菇。

也先的中军大帐,扎在这片地的中间的个馒头样的山包上。

队伍刚刚赶到部落边时,有支骑兵队伍飞似的跑了出来,人人手提刀枪,排开有几条街长,领头的人身着黑色貂皮大衣,头戴黑色貂皮帽,帽檐两端垂下两条黑色的貂尾。

他三十余岁,面色蜡黄,金鱼眼,八字胡,正是秃鲁火得儿。

他飞马赶到众人面前,冲他们连连拱手道:“大明的使者终于到了,欢迎欢迎!”说完,他怔怔看着领头模样的孙有礼和柳随风。

孙有礼愣了下,转向阿鲁巴图道:“请问这是何人?”

阿鲁巴图笑道:“这位是大帅的弟弟,秃鲁火得儿将军。”

孙有礼点了下头,冲秃鲁火得儿拱拱手道:“本官大明礼部尚书孙有礼,向秃鲁火得儿将军见礼!”

秃鲁火得儿连连点头笑道:“好好!”随后转向阿鲁巴图,压低声音道:“礼部尚书是什么官?”

阿鲁巴图道:“这是专管礼教的!”他见秃鲁火得儿撇起了嘴,连忙道:“将军莫要小瞧这个官,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之一,官居正二品!”

秃鲁火得儿愣了下,又道:“和于谦比谁大?”

阿鲁巴图道:“于谦于大人身任吏部尚书兼任兵部尚书,和他是同一个级别的。”

“啊?”秃鲁火得儿眼睛瞪圆了,“和于谦于大人同一个级别?”

他连忙翻身下马,冲孙有礼连连弯腰拱手道:“末将不知孙大人来到,实在是失礼,还望大人恕罪!”说话间,竟汗如雨下。

孙有礼手拈胡须,斜眼瞥了他一下,“嗯”了声,点点头,看看左右,顿时眉毛向上飞起。

随同他前来的人也都昂首挺胸,目光闪闪发亮。

秃鲁火得儿擦了把额头的汗,指了指柳随风,道:“他是何人?”

“他是镇国大将军柳随风。”阿鲁巴图压低声音道:“中原五白之一,圣教主生前最推崇的人!在京师保卫战中,立下不世之功!”

“啊?”秃鲁火得儿顿时汗如雨下,双腿筛糠似的抖。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柳随风马前,冲他连弯了三个腰,几乎呈九十度,恭敬道:“末将拜见柳大将军!”

柳随风原本紧绷的脸,缓和下来,点点头道:“这位将军客气了,请带路让我们见也先元帅吧!”

秃鲁火得儿忙不迭地答应了声,走到阿鲁巴图身边,低声道:“来的都是大人物啊!”

阿鲁巴图点点头,眯起眼睛不说话。

秃鲁火得儿冲名属下道:“快去回禀大帅,说大明的使者来了,而且全是大人物!”

那名属下拍马飞奔而去。

秃鲁火得儿牵着柳随风的马,阿鲁巴图则牵着孙有礼的马,带着他们,向部落走去。

这块营地内的青草,已被踏的东倒西歪,道路左右两边是连绵不绝的帐篷。

队伍一直往前走,走了好几柱香的时间,方来到处营帐前,这里是个馒头样的山包,有摩天大楼高,方圆小半个县城大小,山包上全是绿草,像铺了层绿色的毯子。

山包顶上有个两层楼高的大帐,用白色牛皮缝制,占地篮球场大小,圆垛的样子,正是也先的中军大帐。

在大帐门前,立着四面牛皮大鼓,直径有人的个头高,架在半人多高的木头架子上。

大帐门两边,站着两排瓦剌士卒,从门口一直排到山包下,在山包下正对大帐的地方,架着座辕门,木头制作,两层楼高,辕门两侧则排开了木制栅栏,有半人多高,围着山包转了圈。

在辕门前,彩旗招展,绣带飘扬,并且站着群人,有身披铁盔铁甲的,还有身穿布袍的,正是瓦剌的文臣武将。

领头之人,年约四五十岁,方头大耳,满脸络腮胡子,头上戴着顶黑色貂皮帽,帽子顶上还扎着两根雕翎,身穿黑色貂皮袍,正是也先。

他看见孙有礼、柳随风等人走来,连忙三步并两步迎了上去,嘴里连声道:“大明使者来了,欢迎欢迎!”

孙有礼愣了下,瞪圆了绿豆眼看着也先,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阿鲁巴图笑道:“孙大人,这是大帅!”

孙有礼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翻身下马,冲也先拱手道:“见过瓦剌大元帅,在下大明使臣,礼部尚书孙有礼。”

也先满脸堆笑道:“不必客气,孙大人快快有请!”他摊开右手,指向中军大帐,摆出副“请”的姿式。

秃鲁火得儿道:“大帅,这位也不客气,他乃镇国大将军柳随风!”说着,他指了指骑在白龙马上的柳随风。

也先一愣,连忙上前,冲柳随风连连拱手道:“本帅见过柳大将军,一并有请!”他是满面笑容。

柳随风抿着嘴,晃了晃身子,自语道:“现在先同他客气番,等将来到了战场,非生擒此人不可!”想完,他嘴巴挤了又挤,硬是挤出丝笑容,冲也先拱拱手道:“在下柳随风,见过大帅!”

然后他也翻身下了马。

也先连连点头:“幸会!幸会!柳将军大名本帅早有耳闻,如雷贯耳!”他冲柳随风连连拱手。

柳随风昂首挺胸,大踏步地向大帐走去。

也先忙不迭地跟在柳随风、孙有礼二人后,走向大帐,穿过了众文臣武将。

众瓦剌的文臣武将,瞪大眼睛看着也先从面前走过,像被雷劈了下,定住不动了。

直到他们走过去了,众人才长出口气。

他们大眼瞪小眼,满脸疑惑,阿礼不花直挠头道:“你们说,土木堡之战,倒底是谁打了胜仗?”

众人全扭头看向他,满脸问号。

阿礼不花耸耸肩道:“我怎么看,好像都是我们打败仗的样子!”

阿鲁巴图正走到众人面前,听了此话,不由连连摇头,跟在也先的后面,走了进去。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八十六章 大漠送行(4) 众人进入中军大帐,纷纷落座。

也先端坐正中,左边是孙有礼、柳随风等人,右边则是秃鲁火得儿、阿鲁巴图等人,坐位坐满了,后面还站着些人,几乎将篮球场大小的大帐站满。

除中军大帐内外,外面还站着圈人,有孙有礼、柳随风的随从,还有瓦剌的文臣武将,乌压压成片,站了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

也先看着孙、柳二人,眉眼开花,挥了挥手道:“来人,上酒宴!”

大帐内顿时欢呼起来,人人满面红光,哈哈大笑。

柳随风摆摆手,冲也先拱拱手道:“且慢!大帅,我们此行,非是来赴宴,而是迎回太上皇,不知大帅何时放人!”

话音刚落,大帐就像被冰冻住似的,人人都僵住不动,大气也不出,帐内鸦雀无声。

也先微微一笑:“此事不必着急,还是边吃边聊。”

“大帅!”柳随风推开桌案,站起身来,双眉倒竖道:“此事刻不容缓,还望大帅速速给予回复!”

“刷!”也先的脸沉了下来,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脸色变得铁青。

众瓦剌文武倒吸口气,脊背发凉,冷汗直冒,全扭头看向柳随风,冲他直眨眼睛。

柳随风昂首挺胸而站,纹丝不动,好像没看见一样。

“嘶——”也先倒吸口气,回顾左右,指着柳随风道:“这是何人?”

秃鲁火得儿撇着嘴道:“大帅,他乃大明镇国大将军柳随风,中原五白之一,圣教主生前最推崇的人。就是他领兵在京师打退我们的!”

“啊!”也先打个哆嗦,脸色顿时变得蜡黄,嘴唇青紫,自语道:“这样的杰出人才,不宜放回大明!”

想到这里,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脸色黑沉沉的,嘴巴也歪了起来,猛地抬头,看向柳随风,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两眼瞪圆,眼珠几乎从眼眶中跳了出来,目光牢牢锁在了柳随风身后的名人身上。

此人年约六七十,身材瘦削,脸似枯柴,身着灰色道袍,手里拿着柄青铜柄的拂尘,身后背着柄松纹古剑,二目精光四射,山羊胡子直翘,正是玉空道长。

也先顿时像被浇了盆冷水,“哧”地声,头上的火被浇灭了,矮下了半个头。

他指着玉空道长,手直颤抖地道:“这位道长是何人?”

玉空道长稽首道:“贫道玉空,见过大帅。”

“玉空道长。”也先眼珠骨碌碌转着,脑子飞快地转着,“玉空,很熟悉的名字,本帅看看。”说完,他从怀中掏出本巴掌大小的红皮本子,翻开来看。

他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连看几遍,连连摇头道:“这上面只有玉虚道长的名字,没有玉空。”

他抬起头,冲玉空道长拱拱手道:“敢问仙师,武当掌门玉虚道长,和你有关系否?”

玉空道长微笑道:“玉虚子,乃贫道师弟。”

“啊!”也先浑身筛糠似的抖,“还有一人,怎么没有记上?”他的手颤抖起来,连忙从腰间的顺袋中掏出只狼毫笔,润了下笔尖,便在红皮本的首页上,写上“玉空仙师,武当掌门玉虚子师兄”字样。

他将这个名字来回看了几遍,点点头,满意地一笑,然后将本子放回了原处。

做完这些,他才猛地想起什么,连忙冲玉空道长拱手道:“仙师请坐!”

玉空道长摆摆手道:“大帅客气了,贫道只是随从,哪有什么坐位,这样就好!”说完,他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也先点点头,不再勉强,而是冲柳随风道:“柳将军,既然你如此着急,那么也罢,现在就将太上皇请来如何?”随后他冲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将军,你现在就去将大明太上皇请来,速去速回,不得有误!”

秃鲁火得儿站起身道:“遵命!”然后飞身出了大帐。

也先转向柳随风,笑道:“柳将军,这下你可满意了?你先请坐,让我们在此共同等待太上皇。等太上皇驾到,大家在痛饮一番,也算是本帅为太上皇饯行,如何?”

柳随风点点头,坐在原来的座位上。

也先又冲玉空道长道:“仙师,既然堂堂武当掌门是您师弟,怎么本帅竟没有听说过仙师大名?”

玉空道长稽首道:“贫道常年隐居江湖,不问世事,只是近来风云四起,贫道才不得不出来走走。”

也先点点头,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道:“仙师真乃隐士高人!本帅佩服!”随后又低下头,沉下脸,自语道:“大明朝的人才,那可是非同一般的多啊!”

说话时,他的眼睛闭了起来。

玉空道长稽首道:“大帅过奖。”随后他抬起头道:“方才贫道听闻圣教主已然故去,不知大帅口中的这位圣教主是何人?”

也先呵呵一笑道:“说起她,你们一定听说过,她便是孔雀神教的教主孔雀夫人!”

“啊?”此言一出,玉空道长和柳随风都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也先。

玉空道长低着头,用手指掐算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柳随风则直接站起身道:“怎么会是她?她是怎么死的?”随后又喃喃道:“像她那样的高手,如无意外,断然不会突然死去!”

也先斜眼瞥了下他,手拈胡须道:“怎么,柳将军竟如此关心圣教主?”

柳随风顿时剑眉倒竖,两眼圆睁道:“大帅此言差矣。柳某非是关心此人,而是寻思着,有朝一日,与她决一高下!”

也先摆摆手道:“晚了!已经先有人同她决战,圣教主便是死在那人之手!”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猛地伸出手道:“那是何人?”说话时,手竟有些颤抖。

也先笑道:“片刻之后,他便会到来,你们很快就会见到他。”

柳随风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拳头猛地砸了下面前的桌案道:“真是太可惜了!”他的脸绷起,咬牙切齿。

孙有礼斜眼看了他眼,拈着胡须道:“柳将军,此人已殁,大快人心,何可惜之有?”

柳随风仰面朝天,眼中蒙上团水雾道:“我可惜者,是不能亲手消灭此人,孙大人莫要误会!”

孙有礼愣了下,遂低头不语。

玉空道长则低头沉思起来,“孔雀夫人死不足惜,只是居然有人能在决斗中击败她,实在是令人费解。”他手指掐来掐去,连连摇头:“怎么也想不到江湖上会有人击败她,最多打个平手!”

最后他的眉毛竖了起来,“此人决不可小视!”

正寻思间,猛地看见也先及众瓦剌文武满面红光,眉飞色舞,不由大感惊异,“圣教主已殁,怎么这些人满不在乎?”

想到这里,他的头皮直发麻。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八十七章 大漠送行(5) 孙有礼与也先大谈礼义,也先瞪大眼听着,频频点头。

正当他唾沫星子乱飞时,外面进来名士卒,冲上拱手道:“大帅,鞑鞑可汗求见。”

也先愣了下,“他怎么来了?”随后站起身道:“快快有请!”然后他看了看孙有礼和柳随风,满脸歉意道:“有客来访,本帅出去片刻,还望使者不要见怪。”

说着,向大帐外走了出去。

孙有礼连连摆手:“大帅只管去,莫管我们,我们在此专心等待太上皇就好。”

他与柳随风盘膝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也先风似的出了大帐,径直来到山包下的辕门前。

辕门前有队人马,领头之人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身着黑色羊皮袍,头戴黑色羊皮帽,帽子顶上扎着两根雕翎,正是鞑鞑可汗。

他身后还有队骑兵,排开有小半条街长,除此之外,左右两边还各站着名文武官员。

他见也先出来,连忙翻身下马,道:“大帅一向可好?”

也先走到他面前,冲他连连弯腰拱手道:“大汗客气了,本帅无恙,见过大汗。”说完,他站在辕门前立住不动。

鞑鞑可汗迈开脚要往里走,看见也先如此,不由愣了下,道:“大帅不欢迎本汗到来?”

也先一愣,“此话怎讲?”

鞑鞑可汗道:“何故不请本汗进帐,而是站住不动,这不是不希望本汗到来?”

也先连连道:“大汗误会了!非是本帅如此,而是眼下帐中有重要客人,大家也许不方便见面。”他连忙招手道:“不如大汗先在旁边的大帐住着,待本帅招待完客人后,再详谈如何?”

鞑鞑可汗手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什么不方便见面,本汗就要见一见!”随后他瞪圆眼道:“大帅,您真是气魄大啊,竟然要将被俘的大明皇帝送回?”

“你休瞒我,来的人定是大明使者,来接回皇帝,对不对?”

他斜眼瞥了下也先,大踏步地向里走去,“这本汗更要见见了!”

也先架拦不住,只好忙不迭地跑在后面,道:“既然大汗不嫌,那就见见无妨!”

说着,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大帐。

他们进入大帐后,鞑鞑可汗瞪圆了眼看着孙有礼和柳随风,站在原地不动,而孙、柳二人也扭头看向他,也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也先指着孙有礼和柳随风对鞑鞑可汗道:“这二位便是大明派来的正副使者,分别是礼部尚书孙大人和镇国大将军柳随风!”

鞑鞑可汗冲二人拱拱手:“幸会幸会!本汗见过二位大人!”

也先又指着鞑鞑可汗冲孙有礼和柳随风道:“二位大人,这位乃我草原鞑鞑部可汗!”

孙有礼愣了下,低头沉思道:“鞑鞑、瓦剌,好像名字不一样,”他站起身,抬起头道:“本官见过大汗!”

柳随风也站起身,冲鞑鞑可汗行礼。

鞑鞑可汗哈哈一笑,连声道:“二位大人不必客气,只管坐下,甭当本汗是外人。”说完,他径直走到二人对面,在他们对面的首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也先拱了拱手,继续向前,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孙有礼绿豆眼瞪得滴溜圆,看看也先,又看看鞑鞑可汗,连连摇头道:“此大不合礼仪!”他指着鞑鞑可汗道:“这位大汗,应该是主,大帅虽然位高权重,也是次,怎么能坐首席?”

众瓦剌文武张大嘴,下巴几乎掉了下来。

柳随风撇嘴道:“孙大人何必管蛮荒番邦的闲事?”

孙有礼顿时脑袋大了圈,脸红脖子粗,像斗鸡似的跳起来,叫道:“天大地大,礼义最大,怎么算闲事?”他半蹲着马步,右手指向天空,嘴巴鼓起像蛤蟆。

鞑鞑可汗捧着肚子,“哈哈”大笑道:“这位大人说笑了,本汗虽是大汗,但是和大帅不属同个部落,因此本汗来到,只是客人。而且在我们草原大漠,也没这么多的礼仪好讲。大人不必介意。”

孙有礼的山羊胡向上吹了起来,喃喃道:“这更要加大礼教了!”

众人看着他,瞪大眼睛,摸着脑袋直发呆。

鞑鞑可汗揉着肚子道:“大帅,得知你要放回皇帝,俺可是伤都没养好,就急急跑来了!为的是见证这一重要时刻!”

“嗯?”孙有礼眼睛眯了起来,连连点头道:“这样好,越多的人来观礼越好!”

他神清气爽,头上直冒青气。

正统皇帝的营地,在这片草原的南边。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正统皇帝坐在大帐外的张凳子上,手里翻看着本书,边看边不住地点头。

薛若冰在营地的右边,开了块巴掌大小的田地,右手拎着桶水,左手拎着瓢,正在地中泼水,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将地面照得直发烫。

在距他们半箭地远的地方,还有数名瓦剌骑兵,坐在地上的荫凉处,双手抱着膝盖打盹。

薛若冰泼完桶水,又走到泉眼处去打水。

正统皇帝斜眼瞥了下她道:“薛姑娘,不必如此。现在正是中午,天气正炎热,你坐下来好好休息番,等下午凉快了些再说吧。”

薛若冰连连摇头,“多谢陛下好意,只是在下不累。”说完,打完水,又接着往地里泼水。

正在这时,远处尘土大起,飞起几层楼高,有队人马飞似的向这里跑来。

众人全抬头看着他们,那几名瓦剌骑兵更是站起身来,手提刀枪,迎了上去。

待人马跑近,众人长出口气,原来是队瓦剌骑兵,领头的骑着匹白马,正是秃鲁火得儿。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连忙站起身,走了上去。

秃鲁火得儿跑到距营地半箭地远的地方,翻身下马,大踏步地向这里走来,眉毛直往上飞,满面红光。

薛若冰放下水桶,也走了上去,站在正统皇帝前,看着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将军,你大张旗鼓,来此何干?”此时她头上包着块白布头巾,袖子挽到胳膊肘上,脸绷起像木板。

秃鲁火得儿愣了下,随后挠着头哈哈大笑道:“冰儿,你还在这儿?”

他伸长脖子看了看薛若冰的身后,远处的水桶放在地边,地里被泼湿了大半,不由连连摇头道:“冰儿,你怎么能做这些事?”他扭头转向营地内的那几名瓦剌骑兵道:“你们怎么不干?”

那几名瓦剌骑兵耸耸肩,摇摇头道:“将军,你是知道的,我们除了骑马打仗,啥都不会干!”

“那也不能让冰儿做!”秃鲁火得儿眉毛竖了起来,眼睛瞪圆。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八十八章 大漠送行(6) 他扫视了圈周围,看见正统皇帝,连连摇头:“这些事也不可能让皇帝做,那个谁来做?”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左看右看,最后矮下半个身位,自语道:“谁都不适合!”

薛若冰微微一笑道:“将军若是没什么事,我还去浇地!”

“不许去!”秃鲁火得儿手指向天空,“既然这里没有任何人适合做,那就别干了,走人!”

薛若冰看了看他,连连摇头道:“火得儿将军莫意气用事,这里的人谁能走得了?”她转身向田地走去。

秃鲁火得儿连忙道:“冰儿,这里实在太恶劣了,你就不应该呆在这儿!”

薛若冰愣了下,摇了摇头,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向前走。

秃鲁火得儿顿时眉毛胡子直往上飞。

正统皇帝见状,连忙上前道:“火得儿将军,薛姑娘的为人,你也是清楚,莫再勉强。”随后他叹了口气,低头道:“是我无能,害了他们。如果有机会,我定会重重报答他们的!”

说完,他抬起头,目光闪闪。

秃鲁火得儿嘴角向上撇起,“嘿嘿”一笑道:“当真?”

“君无戏言!”正统皇帝手指天空,神色庄重道:“若有违反,皇天不佑!”

秃鲁火得儿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连连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随后,他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上马,去见大帅!”

他弯腰呈九十度,几乎与地面平行。

正统皇帝愣了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薛若冰也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秃鲁火得儿发呆。

秃鲁火得儿直起身,满面红光道:“冰儿,你也不必做了,同我们一块儿去见大帅!还有那位——”他伸长脖子,踮起脚,四下看着,道:“谢大傻子呢?”

薛若冰面色一红,嘴巴鼓起道:“什么大傻子,他是陛下的贴身侍卫!”说话时,双手叉在腰间,瞪圆了眼睛看着秃鲁火得儿。

秃鲁火得儿“嘿嘿”一笑道:“这样的环境,搁常人早溜了!他不但不溜,还把冰儿你带来了,那还不傻?”

他见薛若冰眉毛倒竖,连连摆手道:“好好不说这些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们还有陛下,随我一块去见大帅吧?”

薛若冰愣了下,不知所措,正统皇帝则像被雷劈了下似的,颤抖个不停,嘴巴也变得青紫,哆哆嗦嗦道:“难不成大帅要处决我们?”

薛若冰立即眉毛竖起,挽起袖子,双手握成拳头道:“那万万不行!”说完,她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那座山包,脸色变得焦急起来。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这是哪里话?陛下,冰儿,还有那位,我告诉你们个好消息,大帅决定释放你们返回大明!”

“这、这——”正统皇帝呆了下,脑袋像拨郎鼓似的摇,“这怎么可能?”他把眼睛揉了又揉,道:“这是真的吗?”

秃鲁火得儿撇了撇嘴道:“谁还骗你们?大帅已经同你们的景泰皇帝谈妥了,现在就释放你们,而且大明的使者已经到来,正等着陛下您!”

正统皇帝目瞪口呆,站在原地足足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还是一动不动,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薛若冰呆了呆,随后眉毛舒展道:“既然陛下被释放,那么我和小石头就可以归隐山林,逍遥自在,从此永不问世事了!”

想到这里,她脸上渐渐泛起红光。

秃鲁火得儿鼻子一酸,道:“现在还没那么简单,一切等见过大帅和大明的使者再说!”

薛若冰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好好,我现在就去收拾行装!”

正统皇帝愣了半晌,也点了点头道:“我也去收拾下东西。”他转身向大帐走去。

过了几柱香的时间,薛若冰收拾了两个白布包裹,有旅行包大小,搭在肩上,除此之外,她手里还牵着两只羊。

秃鲁火得儿见状,眼睛都瞪圆了,惊呼道:“你居然带这些?”

薛若冰摇了摇头道:“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准备好。”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大帐,神色木然。

正统皇帝带着几本书和几件随身的衣服走了出来,他手里拎着这些东西,站在大帐门口,左看右看。

秃鲁火得儿几乎蹦起来,斗鸡似的叫道:“陛下,您老被接回大明,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要这些破烂东西干什么?”

他连连摆手:“扔了!快扔了!”然后双手捂住眼睛,叫道:“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堂堂一国之君还在乎这只值几两银子的东西?”

正统皇帝连连摇头:“我已不是一国之君,莫提这些。就算是国君,留着这些,也是有用的,它会时时提醒朕,不忘被俘生涯。”

秃鲁火得儿一愣,嘴巴张开像吞下枚鸡蛋,半晌说不出话来。

薛若冰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接过正统皇帝手上的东西,将它们用块白布包裹起来,然后走到匹空马边,把它们搭在马鞍上。

秃鲁火得儿点点头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

众人纷纷翻身上马,正统皇帝也走到马匹边,牵着马缰绳,却不上马。

薛若冰则站在原地,回头看向远处的山包,半步也不挪动。

秃鲁火得儿叫道:“冰儿,快上马吧,还等什么?”

薛若冰连连摇头道:“小石头还没有回来!”

秃鲁火得儿道:“甭管他了,现在要紧的是送陛下回去,他以后自己会回去的!”

薛若冰拨郎鼓似的摇头,嘴巴鼓起像皮球,“不行!他若不来,我就不去了。既然陛下重要,那你们先走,我在这儿等他。”

秃鲁火得儿龇牙咧嘴,额头青筋直跳。

正统皇帝叹了口气,拍了拍马鞍道:“他们受此苦难,全是因为本君,如今我就要回到大明了,怎么能将他们弃之不理?还是在此等等吧。”

说完,他也是站在马匹边,纹丝不动。

秃鲁火得儿双手直挠头,将头发挠得像鸡窝,连声道:“搞不懂啊!搞不懂!”随后他看向薛若冰所看的方向,咬着牙道:“这么关键的时刻,他竟迟迟不来,耽误事!”

“大明使者等得着急上火,连饭也顾不上吃!”

薛若冰叹了口气道:“不如你们先去吧,不要管我们了。待小石头回来,我给他说明情况,然后与你们告别。”

秃鲁火得儿连连摇头:“这可不行!”

章节目录 第八百八十九章 大漠送行(7) 正统皇帝道:“我在此已经有半年多光景了,不在乎这几时,留在这儿等等又如何?”

秃鲁火得儿头上直冒火,眼皮直往上翻,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睁大眼睛看着那座山包。

直到日头略微偏西时,荒漠上出现个芝麻大小的黑点,弹丸似的跳跃着向这里跑来。

薛若冰眼睛一亮,向黑点跑去,秃鲁火得儿则二话不说,拍马跑向黑点,溅起阵尘土,眨眼就把薛若冰落下半箭地远的距离。

他越跑越快,“照夜白”似流星飞箭,划出道白影,带着溜烟往前跑。

跑出几箭地远后,眼前的黑点越来越大,像个拳头大小,再往前跑,则现出个人影,身上背着团柴草,捆起有小半个房间大小,上下颤动着。

秃鲁火得儿飞马跑到人影边,睁眼细看,正是谢小石,他张开大嘴就要说什么,突然住口,看着他背上的那捆柴,呆住不动了。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才喃喃自语道:“这柴禾怕不有五六担吧!”

谢小石看了看他,点点头,然后埋头向前走,什么也不说。

“傻瓜蛋子!”秃鲁火得儿蹦了起来,眼珠瞪圆道:“你该不会背着它去大明吧!”

谢小石愣了下,扭头看着他,摇了摇头,又大踏步向前走,每走上步,都在地面留下个脸盆大小的坑,眨眼就把走出几辆马车远。

秃鲁火得儿拨转马头,指着谢小石的后背,大叫道:“快把它扔下,我们好赶路!”

谢小石脚步停了下,随后又继续向前走。

秃鲁火得儿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飞马赶上,抡圆了弯刀,猛地劈向柴禾。

弯刀划出道圆弧,快似流星。

谢小石蹦起来,向左边急闪,柴禾垛子在他肩上晃来晃去,“咔嚓”声正被弯刀砍中,柴禾垛子像山似的倒了下去,“咣”地砸在谢小石头上,把他砸了仰八叉。

谢小石推开柴禾垛子,蹦起来,斗鸡似的叫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打扰,我没办法把柴背回去了!”

他把双刀从腰间拔出,晃来晃去道:“你去把它背回!”然后蚂蚱似的在秃鲁火得儿眼前跳来跳去,手中的双刀上下比划,劈来劈去。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区区柴禾,能值几个钱?就这么在乎,真服了你们了!”随后他弯下腰道:“我出十倍的价钱把它买下,如何?”

“嗯?”谢小石愣了下,把双刀收回腰间,直挠着头道:“这个好,这个好,将军真是豪爽大方!”

随后他吐了口唾沫,直搓手掌道:“将军既然这么大方,那我就把它背到府上!”说完,他又去背柴禾。

“我倒!”秃鲁火得儿一个跟头从马上翻下来,来了个“狗啃泥”。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道:“这个更厉害了,更耽误时间了!”说完,他看向柴禾,顿时眉毛向上挑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地从腰间拿出柄折扇样的火折子,“刷”地声晃亮了,火焰腾起有拳头大小。

“嘿嘿嘿”,他脸扭曲成麻花,走向柴禾,将它点燃,笑道:“不用去了,就在这儿点着就行了!”

谢小石瞪大眼睛,站在旁边看着,连连摇头,“真是大傻瓜,这么好的柴禾,就这么浪费了!”

“哈哈哈!”秃鲁火得儿发出阵阵夜枭似的声音,直冲云霄。

这时,薛若冰也跑了上来,看看他们,又看看柴禾,不由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走到谢小石身边道:“小石头,大帅决定释放陛下!”

谢小石一愣,看着薛若冰,半晌说不出话来,直拨拉脑袋。

薛若冰连连点头道:“是真的,秃鲁将军此行,就是来接陛下,现在就走!”

谢小石蹲在地上,双手直挠脑袋,道:“嗨,这么快,好日子就结束了!”

“嗡!”秃鲁火得儿脑袋大了圈,眼珠几乎跳出眼眶,道:“这是好日子吗?”

谢小石站起身,走到正统皇帝面前,冲他连连弯腰拱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您老终于要回去了,那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特来向陛下辞行!”

正统皇帝笑道:“谢小石,你好歹也曾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好歹也要见过也先元帅和大明使者,看看他们怎么说。”

谢小石愣了下,点点头道:“也对!现在我也是俘虏。”他转身走到薛若冰身边,道:“冰儿,这回我们去见他们,向他们说明情况,这以后就可以正式退隐江湖,过上无拘无束的生活了。”

薛若冰眼睛眯成条线,频频点头。

众人翻身上马,向大草原跑去。

他们先穿过了几十里的荒漠,来到大草原上,这里的青草望不到边,不知向前跑了多久,直到日落西山,整个草原昏暗下来,他们才赶到了大营前。

穿过重重帐篷,又向前跑了段路,终于来到了也先的中军大帐前。

此时,各个大帐外都点起了篝火,火光熊熊,将附近照得亮堂堂的,隔很远都能看见人影。

无数的人走出大帐,围坐在篝火旁,架起了整只羊,在火上翻滚着,众人围着火堆又蹦又跳。

正统皇帝等人走到中军大帐的辕门前时,也先、鞑鞑可汗和孙有礼、柳随风等人正站在辕门前,弯腰拱手而立,除他们外,还有瓦剌的文臣武将和孙有礼等人的随从,乌压压站了成片,几乎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他们见到正统皇帝到来,连忙迎上去,弯腰拱手道:“拜见陛下。”

正统皇帝看见孙有礼,不由脸上泛出红光,点头道:“孙大人好。”

孙有礼连忙道:“老臣参见太上皇!”

正统皇帝愣了下,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也先眉毛向上飞起,上前两步,满面堆笑道:“陛下,快快有请!”他展开手,将正统皇帝往大帐内迎,待正统皇帝走过身边时,他转头向孙有礼和柳随风道:“孙大人、柳将军,这下如何?”

柳随风点点头,拱手道:“多谢大帅成全!既然陛下已到,我等便向大帅辞行。”

也先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柳将军真是心急如焚啊!”他指了指天空,接着道:“你看天色已晚,赶不成路。那本帅就摆酒设宴,款待诸位,与诸位痛饮一番,明早出发,如何?”

柳随风倒吸口气,凝眉思索起来。

孙有礼撇了下嘴道:“柳将军,急死急活,深夜带着太上皇赶路,实在不成体统,还是明早出发的好!”

柳随风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第八百九十章 路遇刺客(1) 众人纷纷向中军大帐走去。

中军大帐内,点起了数盏牛油灯,火光燃起有拳头大,将大帐内照得亮如白昼,在大帐外,则点了几个火堆,上面架着整只羊,火苗烤得羊肉“滋滋”作响。

进入中军大帐后,也先冲正统皇帝连连拱手,道:“陛下,请上坐!”

正统皇帝一愣,连连摇头:“我已不是陛下,平民一名,大帅实在客气了,还是您上座,我坐于旁边就行!”

也先怔了下,刚要开口说什么,孙有礼上前道:“陛下,虽然您已退位,但是被尊为太上皇,其地位比皇帝还要高些,怎么说是平民?又怎么能坐下首?还是上座!”

也先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推辞不过,只好坐在上首,也先坐在距他半个身位的地方,那里摆了张案几,比正中的案几低些,但又比其它的则高半个身位。

除了这两个座位外,帐下左右两边各摆了排案几,从正中的案几前直排到大帐门口。

案几的左边,坐着孙有礼、柳随风等使者,右边则坐着鞑鞑可汗和秃鲁火得儿等人,座位不够,在他们身后,还站着几排人,几乎站满了大帐。

除了帐内,帐外的人更多,他们围坐在火堆旁,围成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圈,密密麻麻,有数百人之多。

大帐内的案几上,摆着足球大小的青铜酒壶和拳头大小的酒碗,还有烤羊肉、熏马肠、整只的山鸡等食物,几乎将案几摆满。

众人纷纷落座后,也先捧起酒杯,道:“本帅在此,郑重宣布,送大明正统皇帝返回,特来摆酒,向他庆祝!诸位请满饮此杯!”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连声道:“大帅英明!”

说完,纷纷将酒杯内的酒饮尽。

鞑鞑可汗饮完酒,咂摸了下舌头,道:“如果不是大帅胸怀宽广,我等岂能目睹此千古盛况?本汗敬大帅一杯!”

他拎起酒壶,满满倒了杯酒,双手捧起酒杯,冲也先举着。

也先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冲他拱了拱,便扬起脖子,将酒喝尽,众人无不鼓掌叫道:“好啊!好!”

也先转向孙有礼、柳随风道:“孙大人、柳将军,现在你们可有什么说的!”

孙有礼频频点头,“没啥说的,待迎回太上皇后,本官定在陛下面前,替大帅美言。”

柳随风也拱手道:“元帅能有此胸怀,令柳某佩服!”

“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欢快的声音,开始推杯换盏,吆五喝六,抓起桌子上的羊肉大口吃了起来。

鞑鞑可汗瞥了眼正统皇帝,“嘿嘿”一笑道:“陛下,见此情景,你可有什么感想?”

正统皇帝正像木头人坐着,闻听此言,不由低下头,两眼垂泪道:“如果不是本人措施失当,岂有今天?在下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无数文臣武将、大明士卒和英雄豪杰,实在是羞愧难言。”

他抬起头,眼中蒙上团水雾道:“大帅肯释放在下,足见胸怀。如果可能,可否将其余被俘的文臣武将一并放回?那在下感激不尽!”

众人听了,无不低下头来,孙有礼更是用袖子直抹眼睛,鼻子直抽搐。

秃鲁火得儿连连摇头:“陛下可以放回,那些人可不行!”

也先扭头道:“连皇帝都可以放回,其它的文臣武将反而不行?来人,将那些人请进来!”

秃鲁火得儿连忙站起身,凑到也先耳边嘀咕道:“大帅,这个皇帝手无缚鸡之力,放了也没啥大不了,可是那些人,能征惯战,放回去可是大危险!”

也先哈哈大笑道:“火得儿真是过虑了!”说完,他冲外招了招手。

中军官领命,走出大帐,来到帐外的群人面前,叫道:“大帅请你们入见!”

这群人围坐在大帐最边缘的地方,占了小半个篮球场的面积,人人低着头,垂头丧气,谢小石和薛若冰也在其中。

他们听到这话后,纷纷抬起头,脸上泛出红光,向大帐走去,但是谢小石和薛若冰则落在了最后。

当他们走到大帐门前时,已是水泄不通,根本无法进入,不由龇牙咧嘴直叫唤,“让开点,你踩着我了!”

中军官分开人群,进入大帐,冲也先抱拳拱手道:“启禀大帅,他们人太多,大帐站不下!”

也先一招手,“请职位最高的几名进来!”

中军官领命出去,冲外招手,须臾便带入几名文武官员,谢小石赫然在其中。

秃鲁火得儿瞪大眼睛看着他,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道:“他怎么在其中?”

也先扭头看向他,有点奇怪地问:“他可是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兼右武卫大将军,也是级别很高的,怎么不能在其中?”

秃鲁火得儿仰面朝天向后倒去,“我一直把他当成砍柴的了!”

“哈哈哈!”大帐内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笑声。

“啪!”柳随风猛地拍了下面前的案几,站了起来,他剑眉倒竖,双目圆睁,咬牙切齿道:“谢贼,你也敢来见我们?”

“呛啷”声,他拔出了背后的宝剑,明晃晃直闪人眼。

案几上的酒菜,也被震得跳起半个巴掌高,“咣咣”直响。

众人止住笑,瞪圆眼睛看着他,全愣在当场。

也先愣了下,抬起手道:“柳将军,何故如此?”

柳随风恨声道:“土木之变,除了王振是头号祸首外,第二位就是这位谢贼!今天我要除去他,以谢天下!”说完,挺剑直刺向谢小石胸膛。

玉空道长站在后面,斜眼瞥了下,嘴角微微挂出丝笑意,随后一闪而没,他赶紧低下头,眼珠骨碌碌直转,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样,别人都看着柳随风,没有注意他。

宝剑闪着寒光,如同流星般刺了过来,发出“呼呼”地风响。

宝剑离谢小石越来越近了,丝毫也没有停止的意思,众人无不目瞪口呆,张大了嘴,有的人甚至站了起来,叫道:“别动手!”

但是宝剑距谢小石只有不到胳膊远的距离了,谢小石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也没有看宝剑,任凭它刺了过来。

也先倒吸了口气,双手捂住了眼睛。

章节目录 第八百九十一章 路遇刺客(2) 就在宝剑继续往前刺的时候,大帐门帘翻了下,从外面闪进条白影,飞起有一人多高,白影双手抱膝,在半空连翻了两个筋斗,眨眼就落在了谢小石身边。

在白影脚尖还没有落地时,手臂一挥,手里握着柄黑色的匕首,闪电般地迎向宝剑。

匕首带着股“呼呼”的风声,后面带着条胳膊长的黑色残影,“咣”地声撞在宝剑尖上,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四下飞溅。

此时,宝剑的剑尖距离谢小石的心脏,只有巴掌远的距离了。

宝剑震了下,向上弹起半个胳膊高。

白影落地后,拉起谢小石的胳膊,向旁边扯了有半个身位,就在谢小石身位刚刚离开时,宝剑在半空晃了下,又刺向他,正刺在他原来站的地方,“呼”地声,将他留在原地的残影刺破,四下飘散。

整个动作如兔起鹘落,眨眼之间完成,众人还没喘过气来。

众人定睛细看白影,只见此人鸭蛋脸,银钩眉,半月形的眼睛,唇红齿白,身着白色羊皮袍,足蹬白色羊皮靴,正是薛若冰。

薛若冰将谢小石拉到身后,手持匕首横在眼前,两眼紧盯着柳随风,似乎射出道道利箭。

也先长出口气,双手猛地拍了下面前案几,将案几上的酒壶都震倒了,他站起身,瞪圆双目道:“住手!本帅的中军大帐岂是尔等行凶之所?”

“呼啦”声,上来数名瓦剌侍卫,手持弯刀,隔在了谢小石和柳随风中间,全紧盯着柳随风。

几名瓦剌的武将,也扑将上来,架住了柳随风的胳膊,叽叽咕咕道:“要杀人可以,但是这里不行!”

玉空道长的眉毛耷拉下来,暗自叹了口气。

柳随风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退后几步道:“谢贼作恶多端,不除他不足以平民愤!”

“礼!”孙有礼仰面朝天道:“谢大人身位朝廷命官,就算罪大恶极,但是也不是尔等说啥就能杀的,还是要经审问,经圣上旨意,方可动手!”

众人频频点头,“不错!不错!”

谢小石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就不能擅自动手!以后你要擅自动手,我可要还手了!”

“哇!”柳随风头发竖了起来,蹦起半人多高,眼珠几乎从眼眶中跳了出来,直叫道:“你们听他说些什么?还不快快动手,留着祸害!”

孙有礼道:“再大的祸害,也是带回朝廷再说吧!”随后他看看左右,道:“大帅亲口允诺,放回诸位大臣的。”

也先点了点头。

孙有礼摊开双手:“这不得了?”

柳随风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向后退了几步,坐回座位,重重叹了口气,双手抓住头发,胳膊肘支在案几上。

薛若冰冲也先拱了下手道:“大帅,在下没经传唤,冲入中军大帐,还望大帅恕罪!”

也先摆了下手道:“何罪之有啊?薛姑娘做得好!如果不是你来,那本帅的中军大帐,怕要变成凶案现场了!”

柳随风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

薛若冰拉着谢小石的胳膊,道:“小石头,你为何眼睁睁看着他的剑刺来?”

谢小石晃晃脑袋道:“我以为他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专门处决我的。”

薛若冰听后,心头一紧,将他的胳膊抓得更紧。

谢小石拍拍胳膊道:“没有事的,你放心好了。如果万一有什么事,你就——”

薛若冰拨郎鼓似的摇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的!”

正统皇帝点了点头道:“柳将军,谢大人功勋卓着,何罪之有?”

“功勋卓着?”柳随风眼中都瞪圆了,看着正统皇帝道:“土木之变算什么?这算功勋卓着?”

“呃!”正统皇帝喉咙里像塞了块石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也先道:“柳将军所言差矣,谢大人虽然功勋卓着,但是凭他一人之力,又如何扭转大局?”

众人频频点头。

鞑鞑可汗拍了拍肚子,笑道:“大家看,本汗的肚子上有道伤口,现在还没完全好,这是谁砍的?”

众人全扭头看向他,满脸疑惑不解。

鞑鞑可汗挥起手指向谢小石道:“就是这位右卫大将军!”他欠了欠身,接着道:“这位将军刚进大帐,本汗便认出了,尤其是他腰间的两柄刀,本汗是终身难忘!”

众人更加不解,也先也禁不住问道:“这是何故?”

鞑鞑可汗抬起头,眼中蒙上团水雾,哽咽道:“在土木堡之变的那个晚上,月亮圆圆挂在天空。本汗见有队人马行动异常,向北边突围,便亲率本部五千精锐骑兵追杀。”

“整整五千精兵!”他伸出五个指头,“那支队伍虽然拼死抵抗,但还是被冲垮,大部分被消灭。”

“但是他们当中有一个人,背着这位大明的正统皇帝,在数千精兵中左冲右杀,每前进一步,就砍倒名本部官兵,本汗亲自出马,也被砍落马下,幸好被众人救下!”

“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杀出重围,冲到了山顶上,我部官兵站在山脚下看着,无可奈何。”

说到这里,也先猛地拍了下额头,叫道:“当日本帅接到禀报,说你部在山脚下经过一番厮杀后,突然停住不动,站在山脚下,呆呆看着大山发呆。此时,莫非正是这位谢大侠背着皇帝突围?”

鞑鞑可汗点点头:“正是!”

“啊呀!”也先像是被雷劈了下,身子晃了晃,“原来真相是如此!”

他突然脸色变得铁青,额头青筋直跳,“啪”地拍了下面前的桌案,猛地站起身道:“把生俘陛下的那几个人叫进来!”

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他要做什么。

须臾,当初俘虏正统皇帝的几名瓦剌士卒被叫入大帐,如今他们已升了职,最高的当上了将军。

他们冲也先弯腰拱手道:“不知大帅叫我们有何吩咐?”

也先嘴唇变得青紫,浑身直哆嗦,指着他们道:“你们好好给本帅说清楚,倒底是怎么俘获陛下和右武卫大将军的?”

领头的将军愣了下,看看左右,依旧弯着腰拱着手,道:“回大帅,当时情况混乱,我们是奋力厮杀,杀败敌军,擒获陛下和他身边的那位大将军的。”

众人一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章节目录 第八百九十二章 路遇刺客(3) 也先双眉倒竖,头发向上飘了起来,手腕抖了下,手中已多出条蛇皮马鞭,他抡起马鞭,猛地抽向这名将军。

“啪”地声,鞭子打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条巴掌长的鲜红血痕。

“啊?”众人猛地愣了下,全呆呆看着也先。

这名将军也吃了惊,鼓着嘴道:“大帅何故无故抽打本将?”

也先浑身哆嗦,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他的嘴唇变得青紫,指着这名将军道:“你好好说,倒底是怎么俘获陛下和将军的!”

说着,他的眼珠瞪圆,似乎要崩裂眼眶。

大帐内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般,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众人全扭头看着这名将军。

这名将军“扑通”跪倒在地,连声道:“大帅冤枉!本将军所说,句句属实,如果不信,大明皇帝和那位饭桶将军怎么会被俘?”

也先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还在这胡言乱语!”

众人看了看,不由连连摇头。

鞑鞑可汗歪着眼看了这名将军几眼,掐着指头道:“贵部的名将,我认得几位,不认识你。你大概不会是这些名将中任何一位的对手吧!”

众人频频点头,他若能是对手,只怕早出名了。

鞑鞑可汗点点头道:“但是我敢肯定,贵部所有的名将联起手来,也未必能在这位饭桶将军面前生擒皇帝。你这个一定有问题!你要好好说话。”

这名将军倒吸口气,看看周围,人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顿时脸红脖子粗,低下头道:“启禀大帅和诸位,本将军确实有所隐瞒。”

众人闻言,无不睁大眼睛张大嘴看着,有的人手里端着的酒杯还微微颤抖。

他接着道:“其实,当时生擒大明皇帝,我们没有经过任何战斗——”

“啊喳!”大帐内沸锅似的响起来,人们纷纷道:“血战一场,未必能成,现在又变成没有经过任何战斗,这个更扯了!”

他们“哇哇”直叫,“此人如此怙恶不悛,当推出斩了!”

也先更是浑身哆嗦,“真是我们大草原的败类,留着何用,推出砍——”

话音未落,谢小石站出身,拱手道:“大帅且慢,此人确实没有说假,怎么能砍?”

此时这名将军已如烂泥似的软瘫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嘴里喃喃道:“我没有说谎,没有说谎。”

“嘶——”也先倒吸口气,连忙冲谢小石拱拱手,道:“谢大侠此言怎讲?”

谢小石刚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闭口不言,低下头去。

众人全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不得其解。

正统皇帝叹了口气道:“你们不要争吵了,瞻基之被俘,也是咎由自取。当日虽然谢将军带我突围,但本人回头看去,大军已然溃败,实在不忍独自逃去,便支开谢将军,返回战场。”

“回到战场后,正好碰上队士卒,当场被俘。谢将军赶到时,我已落入敌手,他便解下双刀,双手奉上,同我一块被俘。这便是事情的经过。”

“哗——”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们拍着额头,啧啧赞叹不已。

也先长出口气,坐在座位上,直拍额头,“本帅终于明白了!”随后他挥了挥手,对那几人道:“将他们撵出大帐,夺去官爵,永不录用!”

那几人连连叩头,“多谢大帅不杀之恩!”

他们被拖出大帐后,也先举起酒杯,道:“如果不是情报失误,导致本帅和圣教主判断错误,土木之变后,又怎么会无功而返?来,让我们敬谢大侠一杯!”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对着谢小石。

薛若冰转向谢小石道:“小石头,当时你为什么不跑呢?”

谢小石连连摇头道:“陛下被俘,我岂能掉头就跑?”

薛若冰长叹了口气,低下头,默不作声。

“哈哈哈!”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夜枭似的声音,道:“谢大侠真令本帅钦佩,有这样扶保陛下,陛下回到京师后,定然高枕无忧!”

说完,他将酒一口喝尽。

众人也是频频点头,将酒喝下。

也先抬起手道:“除陛下外,所有被俘的大明文武官员,愿意返回的,一并放回!”

此言一出,大帐外顿时传来阵阵欢声,聚集在帐外的被俘官员,个个满面红光,互相拍着手,眉毛向上飞起。

他们正欢呼间,有人忽然低下头,耷拉下眉毛,叹了几口气。

其它人见状,满脸不解,连忙道:“怎么?难道大人您还不愿回去?”

那人连忙摇头道:“怎么不想?做梦都想!”随后又神色黯然道:“回去是好,可是你们看看,我们可是身份尴尬,回去之后,那还不被朝野上下低看?”

众人愣了下,都低下头,原来的满脸红光眨眼消失不见,个个摇头,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有人干脆甩了下袖子,坐在地上,连声道:“那还不如不回!”

众人连连摇头:“不回,待在这儿也好不到哪去,还是硬着头皮回吧!”

众人频频点头,忽而面露喜色,忽而又忧愁满面,不一而足。

也先喝了杯酒,指着谢小石道:“谢大侠请坐!”

谢小石拱手道:“有陛下、大帅和尚书大人等人在场,哪有在下的座位?若大帅没有什么事,在下便告退!”说着,他冲也先拱拱手,转身要向后走。

也先连忙道:“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地位不再诸位之下!”他指了指在座的其它人,道:“怎么会无座?还是坐下吧!”他是连连点手。

谢小石连连摇头道:“多谢大帅好意,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败军之将,岂敢言勇?如今在下只是草民一枚。”

“哈哈哈!”也先仰面朝天,大笑阵儿,道:“好个草民啊!”

他站起身来,走到谢小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大侠,昔日你初入朝堂,便名满天下。传说第一天就拿着大扫帚横扫京师,扫了半个京城,是不是?”

谢小石连忙拱手道:“大帅过奖,在下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扫了几条街而已!”

章节目录 第八百九十三章 路遇刺客(4) “哦!”也先点点头,挤了挤眼睛道:“一定扫出不少银子吧!”

“卟!”谢小石差点跌个跟头,连忙拨郎鼓似的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只扫出几堆枯枝败叶而已!”

“哈哈哈!”秃鲁火得儿笑道:“在谢大人眼中,金银财宝算不了什么,如同枯枝败叶般!”

顿时满帐笑声如雷,人们指着谢小石鼻涕、眼泪直流。

谢小石满面通红,来了个烧鸡大窝脖,直挠脑袋,不明所以。

薛若冰银钩眉向上挑起,道:“大帅莫要取笑,小石头不懂什么的!”

“不懂!”也先笑得鼻涕、眼泪直流道:“你不懂,搞得我们都不懂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的传言?”他是连连摆手:“据说上任几个月内,刮出数十万两白银,这话有鼻子有眼,证据确凿,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也承认!”

他指着谢小石,接着道:“所以本帅看走了眼,圣教主也判断错误,走错一步,酿成大祸!”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柳随风一眼,“谁知这竟然全是错的!”

他是连连摇头,叹口气道:“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本帅祝你们好运!”他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站在孙有礼、柳随风身后的玉空道长,眉毛凝了起来,看看也先,又看看柳随风,手拈胡须道:“大帅这是何意?”

柳随风鼻孔冷哼声,拍了下桌子道:“即使判断正确又能如何,不是一样要打败仗?”

大帐内众人倒吸口气,全瞪大眼睛看着他,又扭头看向也先,屏住呼吸。

也先闭上眼睛,道:“至少柳将军不会安然坐在这里!昔日进攻京师,圣教主深为忌惮一人,将那人误当成柳将军,不敢放手。现在才知不是,不过知道时已经太晚了,她已付出生命的代价!”

“什么?”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也先,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也不由眉毛胡子向上飞起,看向也先,屏住呼吸。

也先接着道:“圣教主终于和那人交手决战,但是还把那人当成废物、傻瓜,贸贸然使出绝技孔雀神针,一击不得手,壮烈牺牲。”

“你们想!”也先拍着桌子,瞪大眼睛看着众人道:“如果圣教主提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怎么会轻易牺牲?”

说着,他眼睛闭上,眼角流出串泪珠。

玉空道长凝声道:“大帅可想为圣教主报仇?”

也先道:“圣教主与那人是在决斗中阵亡,正符合我们大草原的规则,怎么会报仇?”

“那人是谁?”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道,人人眼睛瞪得圆圆的。

也先指着谢小石道:“不是别人,正是这位谢小石谢大侠!”

“哗!”众人眼光全转向谢小石,满是羡慕嫉妒恨。

“果然!”玉空道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手拈胡须,看向谢小石:“英雄所见略同!此人也为贫道所深深忌惮!”然后他突然两眼圆睁,射出道道精光,连声道:“这么明显的东西,圣教主如何能判断错误!简直一目了然!”

众人全倒吸口气,看向也先,满脸疑惑。

也先也是摇了摇头,道:“本帅也不知圣教主是如何出这种错误的,本帅只知道两点,其一,圣教主一直误把柳随风当成那人,她忌惮柳随风,其实质是忌惮那人;其二,圣教主临终前,已经认出了那人,拨乱反正,清楚无误地证明,那人是谢大侠,不是柳随风!”

“哦!”众人恍然大悟,连声叹气,“如果圣教主提前知道事情的真相,岂会忌惮柳随风?那么柳将军又岂能轻易地活到现在?”

“更重要的是,谢大侠早就被俘,要杀要剐随她的便!”

说到这里,众人是连连唉声叹气。

“但是现在,知道这一切已经太晚了!”也先摊开双手,连连摇头:“一切都无法挽回!”

众人都闭上眼睛,眼角流出泪水。

“一派胡言!”柳随风猛地拍了下面前的桌案,双眉倒竖,两眼圆睁,脸色铁青道:“本将军视魔教教主如无物!你们却在这儿胡说大话,羞辱本将军!”

众人一愣,全呆住了。

玉空道长斜眼瞥了下,嘴角微微向上撇起。

“呛啷!”声,柳随风又拔出了背后的宝剑,寒光闪闪指着谢小石道:“今天本将军就要会会这位据说打败魔教教主的人物,看看到底谁最厉害!”

也先倒吸口气,手拈胡须,低头沉思起来。

正统皇帝连忙摆手道:“柳将军且慢!”

柳随风正迈出大步,向前走了步,闻听此言,猛地愣住,转头看向正统皇帝。

众人也全吃了惊,先看向柳随风,再看向正统皇帝,伸长脖子,两眼瞪得溜圆,薛若冰则手持匕首,横在谢小石面前,银钩眉倒竖,紧盯着柳随风,纹丝不动。

正统皇帝道:“柳将军英武,在京师率兵击退敌兵,立有惊天之功,我等大吃败仗之人,又岂能和柳将军相提并论?还是莫要比试,惹旁人笑话。”

众人频频点头,连连招手道:“陛下所言不错,柳将军还是稍安勿躁,大家和和气气吃喝一顿散场,不是很好吗?”

孙有礼也连连点头道:“柳将军住手,我们现在重任在身,不要妄生事端!”

“嗨!”柳随风重重叹了口气,手按住剑柄,剑眉倒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退了下去,他的额头青筋依然跳个不停,脸红脖子粗,自语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人知道的!”

说完,将宝剑猛地放回剑鞘,坐了下去,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全然不顾旁人。

薛若冰长出口气,退到旁边。

也先端起酒杯,笑道:“也罢,众位莫提这种令人不快之事,还是先喝酒!”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互相敬着。

薛若冰扶着谢小石的胳膊,向外走去。

众人见状,连忙道:“谢大侠留步,坐下来喝几杯?”

谢小石嘴巴撇到耳后根,低着头,默不作声,继续向外走,薛若冰则回头道:“免了,多谢各位好意,我们还是去该去的地方。”

说话间,他们走出大帐,来到了众被俘的文武百官队伍中。

章节目录 第八百九十四章 路遇刺客(5) 玉空道长看着二人的背影,眉毛向上挑起,张口想要说什么,但看看左右,又硬是住口不说。

也先喝了几杯酒,看看左右,眼光猛地落在孙有礼身上,不由笑道:“孙大人,您老口口声声说礼义之道,可是这个道理能在我们草原荒漠传播吗?”

众人全看向了孙有礼。

孙有礼顿时眉毛向上飞起,两只绿豆眼闪闪发光,他“嘿嘿”笑道:“能!圣人之道,放之四海而皆准,无论是草原荒漠,还是中土,还是大海,都可以。”

众人倒吸口气,面色肃然,整了整身形,坐得笔直。

孙有礼面泛红光,抬起手道:“夫礼——”他是张开大嘴,滔滔不绝,唾沫星子乱飞。

众人上下眼皮直打架,身子晃来晃去,差点跌倒。

待孙有礼说了有半盏茶工夫,也先拍了拍巴掌,笑道:“孙大人说得好,本帅受教了!”

孙有礼眉毛胡子都向上飘了起来,斜眼看看众人,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脸上绽开了朵花。

也先叹口气道:“本帅也是听闻,陛下临出征前,也要向我们传授圣人之道,只是功败垂成,令人惋惜!”

众人无不频频点头。

也先猛地抬起头,两眼闪闪发光,握紧拳头道:“虽然陛下没有成功,但是其见解,却深深地印在本帅脑海之中,对此深感叹服!因此本帅决定,将陛下的主张,在草原推行!”

“好啊!”众人“啪啪”拍起手来,掌声如雷,人人脸上泛出红光。

孙有礼也是眼睛眯成条了线,频频点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此举大快人心!”

柳随风倒吸口气,也点头道:“不想元帅竟有这等胸怀,真令人佩服,怪不得会成为我们劲敌!”说到这里,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玉空道长撩起眼皮,看了看坐在正中的正统皇帝,见满帐之人,只有他眉毛耷拉着,脸似苦瓜,不由微微笑道:“主张被推行固然是很好,但重中之重,是由陛下亲自主持为妙,别人是差了点,呵呵!”

他手拈胡须,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哈哈哈!”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夜枭似的声音。

“干杯!”他举起了酒杯。

众人纷纷饮酒,欢声笑语不绝。

也先咂摸着舌头道:“陛下曾言,在草原开荒种田,本帅命人去试验。”他转向秃鲁火得儿道:“火得儿,你的开荒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秃鲁火得儿“哗”地站起来,来了个立正,目光炯炯有神道:“回大帅,本人亲带五百精锐士卒,在山脚下开荒,奋战近月,开荒二百五十亩!”

“哇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大笑。

也先也低下头,脸红脖子粗,牙齿直咬。

孙有礼则捂着嘴,佝偻着身子,发出阵阵“哧哧”的声音,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道:“我们大明,一户农人就可种百八十亩地,这五百人——”

“哧哧哧——”声音又响了起来。

正统皇帝摆了摆手道:“大家莫要取笑秃鲁火得儿将军,万事开头难,有一点成绩总比什么都没有强。虽然现在人均才只能开出半亩地,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低头道:“无须太多,假如每户草原居民只开出五亩地,那也可以收几个月的粮食,虽不能满足全年需要,但度过青黄不接的日子,倒也可能。也免得众人乏粮,四处劫掠。”

“嘶——”也先倒吸口气,眼睛瞪得圆圆的,直看着前方,如同木雕。

秃鲁火得儿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哎!好哎!正和我想得差不多!”他转向也先道:“大帅,我们用不着凭种粮发财,甚至用不着凭种粮满足所有的食物需要,只要能够满足半年、甚至几个月——”

他伸出根手指,在半空划来划去,语气坚定道:“那就足够了!”

“这也容易完成!”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瓦剌众文臣武将频频点头,挑起大指,赞不绝口。

也先沉思道:“本帅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真能如此——”他握紧拳头,“那可好处无限!”

随后他又倒吸口气,斜眼看了正统皇帝眼,脊背直发凉,有些瑟瑟发抖地自语道:“幸好他在土木堡打了大败仗,不然他的这种主张要是在草原荒漠上推行起来,那将取得多大的成功啊!”

“简直不能想象!”也先眉毛倒竖起来,又长出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道:“好在他没有成功,那么这些主张,看来只有本帅来执行了,让本帅来承受草原的欢呼吧!”

想到这里,他眉毛飞了起来,满面红光,“哈哈哈”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

正统皇帝面色更苦,头低得更低了。

众人不知也先在想些什么,但见他如此,无不欢欣鼓舞,个个竖起大指道:“大草原在大帅的带领下,恐怕又要有新的兴旺了。”

他们举起酒杯,互相碰着,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满嘴流油。

孙有礼也不明所以,他斜眼瞥了下也先,微微点头,手拈胡须道:“孺子可教也!”

这场酒宴,众人推杯换盏,直喝到半夜三更才散。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草原上时,正统皇帝、孙有礼等人已穿戴整齐,备好马匹,向东边走去,使者队伍加上被俘的文臣武将队伍,排开足有条街长。

他们默默地走着,低头不语,此时许多人还处在梦乡之中。

也先、阿鲁巴图、秃鲁火得儿等人纷纷赶来,为众人送行。

也先对孙有礼道:“孙大人,现在天色还早,何必如此急着出发?”

孙有礼拨郎鼓似的摇着头,“众人急迫,不能等待,只好向元帅告罪。”他冲也先拱了拱手。

也先看看这支队伍,只见人人急如星火,头上像冒了烟,点点头道:“那本帅就送你们程。”说完,他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旁边。

其它的瓦剌文臣武将还有些侍卫,则跟在后面,排开也有条街长。

两只队伍几乎是肩并肩地向前走,像两条蜿蜒的长蛇。

他们走了几柱香时间,天光已然大亮,并且走出了营地,也先依然向前走着。

孙有礼冲他拱拱手道:“元帅,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眼看已经到了这里,足见元帅诚意,元帅还是请回吧!”

也先连连摇头道:“本帅还有许多有关圣人之教的问题要请教陛下和孙大人,还是边走边谈,多走几程又何妨?”他是执意留下,走在队伍的旁边。

章节目录 第八百九十五章 路遇刺客(6) 孙有礼闻言,倒也来了兴致,便边走边说,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也先竖起耳朵听着,不住地点头,还命手下的文书,将其中的重要之点记下,除此之外,他还不时地提出些问题。

孙有礼见他如此专注,不由兴致更高,看了看众文臣武将和手下,嘴巴撇到了天上。

就这样边谈边走,这支队伍不知不觉走到了日落西山时分,走出了这块草地,来到了片大荒漠上。

这片大荒漠漫无边际,黄沙漫漫,见不到抹绿色。

孙有礼停下马道:“元帅,已经走到这里了,你还是请回吧,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吧!”

也先还是拨郎鼓似的摇头:“这回送回太上皇,不知多少年才会遇到次,也许本帅终身只有这一次,不能这么轻易散了。干脆送人送到底,直到把你们送到边境!”

孙有礼呆了下,连声道:“嚯,那可真是千里送行!”

众人闻言,无不频频点头,挑起大指称赞。

也先的部下,也眉飞色舞,精神倍长,走起路来更起劲。

这支队伍晓行夜宿,穿过了一个又一个荒漠和草原,连续走了好几天,终于在这天的早上,来到处所在。

距离这里几箭地远的荒地上,立着处土城,方圆只有小半个县城大小,土城城门,立着杆大旗,上书个大大的“明”字,城周围没有草木,光秃秃的,土城孤零零立在那儿。

众人停了下来。

正统皇帝等人见到土城,人人眼中发光,有的人甚至鸟雀似的蹦了起来,连声道:“终于到地方了!终于到地方了!”

那些被俘的文臣武将,则眼中闪出泪光,频频点头,加快脚步向那里走,一时之间,竟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孙有礼脸耷拉下来,连声道:“礼!礼!”

众人倒吸口气,连忙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冲正统皇帝等人弯腰拱手,站住不动。

孙有礼转过身,冲也先拱手道:“元帅,再往前走,就是大明了,您还是停住脚步吧!”

也先长叹口气,道:“送人送得再远,也终须告别,古人诚不欺我!也罢!”他冲孙有礼拱拱手,道:“孙大人,本帅这就向你们告别,以后如有机会,还是向大人多讨教!”

然后他又冲正统皇帝拱手道:“陛下,告辞了,望您一路走好!”

正统皇帝连连拱手道:“多谢大帅好意!元帅若果是如您所说,推行这种主张,则善莫大焉,也祝元帅取得成功!告辞!”

“告辞!”

“告辞!”

众人互相拱拱手,分开成两队,其中大明的队伍,向土城走去,而也先的队伍,则站在原地呆呆地看。

队伍扬起的灰尘,有一人多高,几乎遮住了他们的背影,正统皇帝等人越走越远,变成了几个小黑点。

也先依旧骑在马上,静静地注视着,秃鲁火得儿则纵马向前道:“大哥,你看什么?他们走远了,以后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你还希望他们再来?”

秃鲁火得儿一愣,低头想了想,不由打个激伶,连连摇头道:“不想!不想!他们再来,肯定不会这样来!”

也先点点头,回头看看左右道:“这一路走来,本帅看了许多,听了许多,也想了许多,大明的英雄豪杰真是车载斗量,数不胜数!”

众人倒吸口气,频频点头。

也先又道:“你们猜猜,在这些英雄豪杰中,本帅最敬佩何人?”

秃鲁火得儿抢先道:“当然是吏部尚书于谦于大人,他老早就是大帅的眼中钉、肉中刺!后来更是力挽狂澜,拯救的大明!他不是大帅最敬佩的人,又是何人?”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频频点头,全抬起头来看着也先,眼中满是期待。

也先手拈胡须,哈哈大笑道:“非也!非也!你们再想!”

“嗯?”众人愣了下,连他都不是,那还能会是何人?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连摇头。

阿鲁巴图沉思片刻,纵马上前道:“大帅,我猜出来了!于谦虽然功高盖世,但是倒底是臣子,还是陛下英明!”他挑起大指,道:“正统皇帝,虽然大败,可是他提出的主张,却能解决困扰草原千年的棘手问题。”

“看似平平淡淡,但是却好处无穷,应该是正统皇帝!”他挑起了大指。

众人愣了下,猛地拍了下脑袋,哈哈大笑道:“对!对!”他们连连点头,看着也先。

也先微微一笑,还是摇了摇头,“他们再想想?”

“啊?”众人全惊呆了,“于谦位极人臣,不是!正统皇帝贵为天子,还不是!那世上还会有什么人,比他们的地位还要高?”

他们拨郎鼓似的直摇头,连声道:“真是再找不出了!”

也先则眯起了眼睛,手拈胡须,看着他们直笑。

正在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时,阿礼不花突然眼睛一亮,吼着嗓子走了过来,叫道:“俺不花知道元帅最敬佩何人了!”

众人扭头看向他,连连摇头,“我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个大老粗又怎么可能知道?”

他们全咂起舌头,表示不信。

也先也瞪大眼睛看着他,眉头紧皱,也是摇头不信。

阿礼不花则斜眼瞥了下众人,腆了腆肚子,瓮声瓮气道:“这行军打仗就要能征惯战,谁最能打,谁就是大英雄!俺看龙振星最能打,大帅最敬佩的应该是他了!”

“哈哈哈!”也先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狂风似的声音,双手捂着肚子,笑得鼻涕眼泪直流。

众人先是一愣,点了点头,“有点道理!”随后又连连摇头道:“虽然龙振星武力很高,但大明有许多高手都不比他差,他还做不到一览众山小,不能单挑出他来。”

众人频频点头。

阿鲁巴图则呵呵笑道:“不花将军所说,简直偏门了!谅他武功很高,地位也比不上正统陛下和于谦于大人,所以不会是龙振星。地位高的除此二人外,还有新近上任的景泰帝,但比之前者,弱了半分,连这二人都不是,那他就更不可能是了!”

众人恍然大悟,直摇头道:“大帅,我们真想不出了,您给个提示吧!”

章节目录 第八百九十六章 路遇刺客(7) 也先大笑道:“既然你们真想不出,那本帅就明说了吧。本帅最敬佩之人,乃大明开国洪武大帝!”

“哗——”众人顿时大悟,连忙点头道:“提起他,谁能比得了?之前那些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大帅所言极是!”

他们挑起大指,不住地称赞。

阿鲁巴图眉头皱起,道:“提起洪武大帝,当然无人能比,但是他已驾崩多时了。大帅要这么说,那就没法比了!”

众人顿时明白,连连点头,看着也先。

也先哈哈大笑道:“军师所言极是!若是提起逝去的英雄豪杰,那不计其数,岂单是一个洪武大帝?本帅之所以提起他,那是因为他虽然已经去世多时,但是其遗泽还在。”

“尽管他的后人远不如他,但凭借他留下的遗泽,生生挺过了土木之战的灾难,使本帅无功而返,故而本帅最敬佩之人,乃是洪武大帝!”

“哦!”众人这下全明白了,连连点头。

阿鲁巴图道:“不错,那么多的英雄豪杰、精兵猛将都没有成功,最后挡住我大军铁蹄的,却是洪武大帝留下的大明基业,他确实是大明头一个英雄啊!”

众人闻言,唏嘘不已,看着远处的土城,眼中闪出点点泪光。

也先注视良久,直到人影、烟尘消失不见许久,才拨转马头道:“好吧,现在返回大草原,开始推行新法!”说完,拍马向西边跑去。

众人手举刀枪,“喔喔”叫着,纵马跟在后面,掀起一路烟尘,直冲向云霄。

正统皇帝的队伍,来到土城前,土城门大开,从里面跑出队明军,站在城门两边,排开有半条街长,几乎站到土城的边上,队伍的正中,大踏步地走出几名明军将官,身披铜甲,头戴铜盔,满脸络腮胡子。

正统皇帝见状,连忙翻身下马,其它被俘的文臣武将也跟着下马,但是孙有礼、柳随风及前来迎接太上皇的使者,除玉空道长、费恩和上官云下马外,其它都端坐在马上,纹丝不动,鼻孔对着天空。

那几名将官边走边道:“末将前来参见陛下!”

他们走到正统皇帝身边,连连弯腰拱手。

正统皇帝连忙双手搀住他们的胳膊道:“几位将军莫要多礼,我乃败军之君,岂敢受此大礼?再说我早已不是陛下了,你们还是莫要如此称呼。”

几位将官挠着头,直咂牙花道:“俺们大老粗,不知道这些,您老若这么说,我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陛下了!”

正统皇帝呵呵笑道:“不必称呼,就当做普通人罢了。”

“那哪成?”几位将官拨郎鼓似的摇头,“陛下好歹也是皇帝,哪能那么简单?”

孙有礼左眼睁开,右眼闭上,扯着嗓子道:“就称呼太上皇!不知礼!”他是连连摇头。

几位将官掐着手指,嘴里念叨着:“陛下,太上皇!太上皇,陛下!”念着念着,便头大了两圈,脑袋“嗡嗡”直响,眼珠子像乒乓球似的骨碌碌直转。

正统皇帝微微一笑道:“孙大人,莫要对他们提出过高要求!”

孙有礼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太上皇,您老和他们废什么话?不过是几名从六品的把总、游击,他们哪知什么天下大势?还是先进城歇息阵再说。”

“哧——”众使者的鼻孔内,喷出道道白气,斜眼瞥着这几名将官,嘴巴撇到了耳后根,纵马急驰,向城内跑去。

几名将官直挠着头,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们。

正统皇帝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孙大人此言差矣!他们孤守边关,天天面对瓦剌精兵铁骑,是我大明的第一道防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可因其职位低和不通大势,就置之不理!”

他说话时,孙有礼已骑马向前跑去,跑出好几辆马车远,背对着他,头也没回。

他愣了下,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看大漠荒原,又看看天空,最后咬了咬牙,点点头道:“也罢,尔等驻守边关辛苦,我也没什么好奖赏的,请上马,让我送你们程,以表敬意!”

说完,他让开自己的马匹,请正中的位将官坐在上面。

玉空道长见到这种情况,“突”地声,眼珠子几乎跳出眼眶,嘴巴张开可吞下鸡蛋,站在原地呆呆不动。

费恩则连连摇头,叹了口气道:“唉,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堂堂一朝天子,竟给低品武官牵马坠镫!”

上官云则倒吸口气,静静注视着正统皇帝等人,眉头拧成了疙瘩,左手托在腮帮子上,低头沉思起来。

几名被俘的文臣武将见状,连忙飞步上前,冲正统皇帝低声耳语道:“太上皇,莫要做此事,保持平安为上,免得惹人怀疑!”

“怀疑什么?”正统皇帝眉毛向上飞起,甩了下袖子,“我只是表达对他们的敬意!”随后他低头凝思道:“经过土木之战和草原荒漠的生活,我算深知他们的不易,理当如此,他们要怀疑便怀疑!这位将军,请上马!”

他让开个身位,伸手请那位将官上马。

众人一呆,向后退去,低头不语。

那名武将鼻涕、眼泪直流,“呼啦、呼啦”道:“那俺就多谢陛下了!”说完,翻身上马,顿时眉毛、胡子向上飘了起来,昂首挺胸,红光满面。

正统皇帝则似没看见,牵着马的缰绳向城内走,后面则跟着被俘的文臣武将,均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其它明军官兵见状,眼睛都红了,看着那名骑在马上的武将,直咽口水。

那名武将更是精神抖擞,眼冒金光。

玉空道长站在旁边,斜眼瞥着他们,眼睛眯成了条线,眼中射出道道精光,“哼哼”冷笑几声,牵着马也向前走。

众人陆续进了土城。

这座土城只有小半个县城大小,从城东一眼可望到城西,前面有条两辆马车宽的路,泥土地面,街道两旁,则是低矮的土房,只相当于大半层楼高,茅草屋顶,许多土块都脱落了,使得土房疙疙瘩瘩,像是随时要倒塌。

正统皇帝走在街上,看看四周,不由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没想到这里竟如此破旧,何不妥加修缮,盖上青砖绿瓦?”

这名武将摇头晃脑道:“陛下,这可是个大工程。别看这儿地方小,但是地处荒原,要这些东西,得从几百里外运!人拉肩抗的,那得费多少工料?”

他低下头,叹了口气,道:“那只好用土坯房,不过它可经不起风吹日晒,故而是这样了!”

正统皇帝是眉头紧皱,沉默了片刻,连连摇头道:“是我在位时疏忽了。”说完,他低着头,继续向前走,默不作声。

那名武将则像大公鸡似的抖了起来,眉飞色舞,冲街道两旁的军兵连连招手,笑道:“有陛下为我牵马,再苦再累都值了!”

章节目录 第八百九十七章 关进囚车(1) 在土城的正中,有座半个足球场大小的院落,用土块垒得围墙,里面有并排的三座房间,也是土块盖成,有层楼高,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有几张桌子。

这里正是守将的办公场地,围墙和房子用新土块垒成,比其它地方看起来要新。

孙有礼及其它使者,在院落前纷纷下马,走入院子,而柳随风则拨转马头,向后看去,但见正统皇帝牵着匹马,为名武将引路,不由嘴角微微向上撇起,眉毛飞了起来。

他冷哼声,暗自道:“你也有今天!”但随后他赶紧拉下脸,装作若无其事,飞马跑到正统皇帝面前,瞪圆眼大叫道:“呀!你这个无名小将,怎么能让太上皇为你牵马?”

这名武将打个哆嗦,一激伶从马上翻了下来,来了个“倒栽葱”,头盔也跌落在地,滚出几步远。

他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号啕大哭道:“俺也不想,可是太上皇硬要这样!”

柳随风冷笑几声,道:“还不退了下去,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这名武将抓起头盔,连滚带爬,向旁边跑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随风转向正统皇帝,面色骤变,道:“哎呀太上皇,你怎么能做这等事?岂非跌了身份?”他是连连摇头,直咂牙花道:“这岂不让人小视?”

他还是坐在马上,摇头晃脑。

站在正统皇帝后面的被俘的文臣武将,脸都绿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这小子,去年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六品的黄门侍郎,提鞋都不配!现在居然抖起来了,敢在太上皇面前张牙舞爪。去年这个时候,你敢这样?试试!”

但是一想到自己被俘的身份,不由气泄了下去,矮下半个身位,蔫黄瓜似的低下头,默不作声。

谢小石走上前,站在柳随风马前,冲他拱手道:“柳将军,你若知身份,还是下马与太上皇讲话为好!”

“呀!”柳随风眉毛“倏”地向上立起,厉声道:“还没找你麻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来人!”

“夸夸夸”从后面跑来八名壮汉,人人虎背熊腰,跑起步来,踩得地面直摇,正是柳随风新招的八大金刚。

他们并排站在柳随风白马的两侧,抖了抖横肉,冲柳随风拱手道:“大将军,什么吩咐?”

柳随风用马鞭指着谢小石道:“将他即刻擒拿,押解入京!”

“是!”八大金刚扑上去,围住谢小石,架住他的胳膊,拿出根拇指粗细的金丝绳,金晃晃的,就要去捆谢小石。

谢小石抖了几下肩膀,大叫道:“你们凭什么拿人?”

薛若冰则飞步向前,双掌向前劈去,直打向架住谢小石的其中两人的面门,带着股“呼呼”风声,势若流星。

那两人愣了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肩膀就挨了两掌,像是有股牛在猛冲,“哗”地声,将这二人推出五六步远,站立不稳,当场坐在地上。

其余六人一呆,全扭头看向薛若冰,停住了手。

费恩在后面看个真切,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耸耸肩膀道:“就这水平,我一个人就可打他们八个!”但是他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呆呆看着。

玉空道长和上官云也站在旁边,瞪大眼睛看。

柳随风脸色变得铁青,咬着牙,看着薛若冰道:“你们要造反啊!”

此言一出,众人全愣了,正统皇帝也是连连摇头道:“这谈何之有?”

薛若冰冲柳随风拱拱手道:“柳将军,景泰皇派你们来接我们,难道是这样?”

其它被俘的文臣武将也是连连摇头,双手揣在袖筒内,低头不语。

玉空道长则眯起了眼睛,手拈胡须,嘴角微微露出丝冷笑。

薛若冰又道:“在送别宴上,孙大人也明明白白说得清楚无误,即便是有什么过错,也需朝堂会审,陛下作主,你怎么能私自动手?”

“私自动手?哼哼哼,”柳随风嘴角发出阵阵冷笑,道:“我可不是私自动手!”他扬了下手,从怀中掏出份金黄的锦缎,举到空中道:“陛下有旨,着本将军迎回太上皇外,对于那些在土木之战玩忽职守,导致大败的文臣武将,要即刻捉拿治罪!”

说完,他展开了那个金黄的锦缎,锦缎的背面,绣着两条金色的五爪金龙,围绕着云团状的方块,方块内写着“圣旨”二字。

众人闻言,全倒吸口气。

大半的文臣武将,当时就软瘫在地上。

柳随风眯起眼,“嘿嘿”冷笑道:“怎么样?本将军不是私自动手吧!”

谢小石和薛若冰也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退后了两步。

谢小石道:“冰儿,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你就莫管了。”

薛若冰则咬着嘴唇,直嘟着,手指不停地抓着衣角,连连摇头,半步也不挪开。

“哈哈!”八大金刚像打了鸡血似跳起来,如狼似虎般扑上,把谢小石里三层外三层捆了个结结实实,像是粽子。

正统皇帝连忙拱手道:“柳将军且慢,陛下旨意说要将作战不力者查办,但是谢指挥使可不是这样,这点我心里很清楚,还望将军不要妄加捉人。”

柳随风“哼哼”冷笑两声道:“土木之战,最大罪人是王振,接下来排名第二的便是这位谢指挥使,这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末将临行前,陛下还专门提示,要查办此人,以谢天下!”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低下了头。

其它被俘的文臣武将见状,也是脊背发凉,连连摇头,道:“这个——就算谢大人一身清白,恐怕也是难逃一劫。”

玉空道长不由两眼闪亮,拈着胡须,微笑道:“昔日孟德怒斩军粮官,平息众人愤怒,其实不过是借他之头,安定军心罢了。如今姓谢的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哼哼,看他怎么脱身!”

说话时,满面红光,眉毛向上飞起。

费恩、上官云也是频频点头:“如此说来,陛下要借谢大侠的脑袋,安抚军心、民心,那么他算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无论如何自证清白,都是无用的。”

这二人,也是耸起肩,连连摇头。

薛若冰脸色变得苍白,连退了几步,闭上了眼睛。

谢小石道:“冰儿,此次回京,只怕有死无生,没想到真连累了你。你还是快逃吧,反正你是无关之人!”

众人目光全转向薛若冰,连声道:“快走!快走!”

柳随风昂首挺胸,鼻孔对着天空,摇头晃脑,几乎要飞了起来。

薛若冰定了定神,脸色恢复了平静,上前步道:“我怎么会是无关之人?我是你的妻子,你被治罪,我自当陪同!”说完,冲谢小石弯腰拱了拱手,然后抬起头道:“也一并将我捆起来吧!”

章节目录 第八百九十八章 关进囚车(2) 众文武百官闻言,全闭上了眼睛,唏嘘不已。

柳随风猛地一怔,瞪大眼睛看着薛若冰,厉声道:“你怎么能嫁给他?他是个大罪人!”说话时,他脸色变得铁青,脸扭曲成麻花状,声音更是像撕裂铁皮,直刺人耳膜,而他的头发向上呼呼直飘。

众人无不倒吸口气,连退几步。

谢小石低下头,眼中闪出几朵泪花,“唉”了声道:“嫁给我,你没得到任何好处,反而要被抓进大牢,这是何苦?”

薛若冰走到他身边,低头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

谢小石抬起头,哽咽道:“假使我能逃出生天,必以死相报!”

众人低下头,不停地用袖子抹着眼睛。

“啊!”柳随风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双手捂着头,拨郎鼓似的摇个不停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他是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

正统皇帝点点头,冲谢小石拱拱手道:“谢大侠,回京后,我定会向陛下力成,保你们夫妇无恙!”

柳随风双手直摇,“不行!不行!你们必须分开!他当时正是俘虏,你们两人结合草率——”

正统皇帝正色道:“柳将军所言差矣!他二人,由我以陛下的身份主婚,也先元帅证明,怎么能说是草率?”

“啊?”柳随风骑着马,连退了几步,身子晃了几晃,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他晃着手臂,声嘶力竭道:“打入囚车!统统打入囚车!”说完,拨转马头,向前飞跑。

玉空道长和费恩、上官云呈品字形站着,一齐歪着脑袋看着柳随风的背影,目光闪烁不定。

不片刻工夫,从大院内“吱呀呀”推出辆木笼囚车,有辆马车大小,用胳膊粗细的木栅栏围成,车上铺着干稻草。

几名大汉上前,拉开了木笼囚车的门,面对着谢小石和薛若冰。

谢小石扭头冲薛若冰道:“冰儿,这车我进去就行了,你不必如此。”说完,他弯下腰,往车内钻。

薛若冰连忙拦住他道:“你若出事,我怎么会跑得了?只有一并治罪了!”说完,她将谢小石往后推了几步,首先钻了进去。

谢小石和薛若冰两人被关入囚车后,囚车的门“吱呀呀”关上,“咔叭”声,上面还挂了个拳头大小的铁锁。

费恩猛地拍了下额头道:“我明白了!怪不得陛下临行前突然叫我们前来,原来是为了看住他们。我们得看紧点,不让他们跑了!”

说完,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囚车。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呵呵笑道:“他们要是想跑,早就跑了,何必到现在?如今最要紧的是,保护太上皇的安全!”

众人在土城的院落内休息了半日,用过饭,洗漱完毕后,当时就出发了。

这支队伍中,多了辆囚车,里面正是谢小石和薛若冰,在队伍的中间,缓慢的前行着,车轱辘碾压的地面“骨碌碌”直响,留下了条弯弯曲曲,半个指头深的车印。

此时已近黄昏,但是人们不管天色将晚,还是向前埋头赶路。

他们连着赶了几天路,终于来到个大城前,这座城池,比当初的土城,大上不止十倍,而且里面有无数百姓,不似当初的土城,没有百姓。

街道两边人山人海,男女老少穿着崭新的服装,手里举着红蓝白绿各色彩旗,左右挥舞着,像无数蝴蝶穿舞,他们满面红光,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当地的文武官员,排成两排,站在城门边上,弯腰拱手而立,还有几名青衣随从,在城门边跑来跑去,一会儿看看外面,一会儿又跑回来。

当这支队伍出现在城前两箭地远时,人们欢呼起来,“来了!终于来了!”声音如同雷鸣。

在众百姓的队伍中,几名花白胡子老者,揉着眼睛道:“难道太上皇真的回来了?”他们踮起脚,向外看着。

几名领头的官员,身着大红补子锦袍,飞似的跑了过去,迎向那支队伍。

孙有礼正骑在马上,左晃右晃,似乎在打盹,猛地睁开眼,城池在眼前,而且里面似乎人声鼎沸,不由绿豆眼冒出光芒,连忙道:“礼!大家注意礼!”

说完,他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抿着嘴,让马迈着盛装舞步向前跑。

其余众人下巴差点掉下来,连声道:“这是什么礼?”

他们拨郎鼓似的摇头,但是也跟着样学,只有正统皇帝和那些被俘的文臣武将,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向前走。

城池的官员来到孙有礼马前,弯腰拱手道:“大人,您可回来了!不知太上皇接回来没有!”

“哼!”孙有礼鼻孔中冒出团白气,昂首看天道:“经本大人据理力争,敌酋也先不得不答应,无条件释放太上皇。现在,他正在大队中!”说完,他抬起右手,冲众人挥了挥手,脸上泛出红光。

前来迎接的文武官员,禁不住飞步向后跑去。

当他们来到队伍前时,正看到正统皇帝在其中,骑着匹黄骠马,低着头,耷拉着眉毛,身上穿着金黄的五爪金龙袍。

众人纷纷叩拜于地,山呼万岁。

正统皇帝见状,打个激伶,连忙从马上翻身下来,冲众人连连摆手道:“莫要多礼!在下何德何能,敢劳你们这么多人来欢迎?”

他是连连弯腰拱手不停。

柳随风回头,斜眼瞥了下,嘴角挂出丝冷笑,连连摇头:“他现在可什么都不是了!”想完,他不由低看了正统皇帝,“此人精气神全无,再不足虑!眼下重要的是风光把他迎回京师,算是大功告成!”

想到这里,他眉毛飞了起来,扬起手,冲街道两边的百姓叫道:“本将军亲赴大漠,迎回太上皇!”边说,边不停地挥着手,满面红光,好像众人是在迎接他。

街边的百姓也叫道:“将军真是立了盖世奇功,将军万岁!”他们冲着柳随风不停地挥舞着双手,又蹦又跳。

柳随风像打鸡血蹦了起来,头发向上飘起,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

众百姓转向他,冲他不停地叩头。

柳随风则昂首挺胸,骑着马向前走,他身后的柳家庄庄丁也是骑在马上,精神抖擞,走起路来带着股风。

玉空道长走在队伍的最后,斜眼看着柳随风,又看看正统皇帝,一个意气风发,另一个萎靡不振,不由手拈胡须,沉思起来。

章节目录 第八百九十九章 关进囚车(3) 当队伍继续向前进的时候,众人突然发现队伍的后面,有辆木笼囚车,车内关着两人,不由目瞪口呆,连忙道:“他们是何人?”

柳随风扭回头,挥了下手道:“他可是仅次于王振的第二号罪人,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

“啊?”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突然火山爆发似的蹦起来,指着他叫道:“就是他!那个上任才几月就刮尽民财的家伙,打死他!”

顿时,白菜叶子、萝卜缨子和臭鸡蛋,雨点似的打向谢小石,眨眼工夫,整个木笼囚车就像开了染房,花花碌碌一大片,谢小石头上、脸上和身上都挂满了白菜叶,像是菜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由摇头苦笑。

薛若冰则坐在他身边,双手扶住膝盖,低着头,纹丝不动,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柳随风不由得意起来,道:“对于他,我们是要把他带回京师,详细审问!”他对众人连连拱手。

众人鸟雀似的蹦来蹦去,“好啊!好啊!”他们又连连跪地叩头,“将军万岁!陛下万岁!一定要治他的罪啊!”

柳随风连连点头:“定将如此,大家只管放心!”

这支队伍继续向前走,穿城而过。

在众多百姓之中,有位年约十七八的青年,身穿灰色短褂,打着补丁,头发乱如鸡窝,脸黑漆漆的像涂了层锅灰,在人群中很显眼。

不过人们不认识他,也没注意他,径直走过。

他则“哼哼”冷笑几声,道:“目标终于出现了!”原来他正是那名宫中小太监“小沙子”。

他咬了咬牙,紧盯着队伍,跟了上去,当队伍穿城而过时,他也走出城池,在路边闪闪躲躲,紧跟着队伍。

费恩回头看了眼,道:“大哥,当初那个家伙,又跟上来了!”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道:“甭理他,只管向前走。”

费恩便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他们没发现我!”“小沙子”眉毛向上飞起,手腕抖了抖,从袖筒内掉出柄匕首,巴掌长短,寒光闪闪,他抿着嘴,踮着脚,飞速向队伍接近。

费恩边走眼珠边骨碌碌转,“这小子究竟要做什么?”他的眉毛拧成了问号。

“小沙子”距离队伍只有不到两辆马车远了,他躲在棵碗口粗细的小树边,咬着牙道:“此时再不动手,就再不会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他眉毛向上竖起,眼珠瞪圆,“哇!”地叫了声,冲出小树,飞步跑向队伍,直冲向正统皇帝。

玉空道长猛地停住脚步,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睁睁看他从身边跑了过去,又跑过了木笼囚车,穿过重重被俘的文臣武将,来到了正统皇帝面前。

众文臣武将扭头看向他,全满脸疑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统皇帝停住马匹,转向他,看了他眼,道:“这位小兄弟,你有何事?”

“昏君!我‘小沙子’特来刺杀你,为天下除害!”说完,他挥起匕首,直刺向正统皇帝。

正统皇帝“哇”地声大叫,当即从马上翻了下来,来了个“倒栽葱”,脑袋被磕出了血,他双手捂着头叫道:“救命!”

众文武猛地回过神来,纷纷冲上,围着“小沙子”叫道:“有刺客!”

“哇咔咔!”费恩张大了嘴,足可吞下枚鸡蛋,“我没看错吧!”他纵身向前飞起,一步就跨出两辆马车远,飞起足有两人多高,几个起落便到了正统皇帝身边。

众文武围着“小沙子”转圈圈,嘴里直叫:“抓刺客!抓刺客!”

走在最前面的柳随风、孙有礼也拨转马头,跑了过来。

孙有礼满头大汗,挥着手叫道:“保护太上皇!快!”

众使者转过身,冲向“小沙子”。

费恩斜眼看着“小沙子”,歪着嘴道:“好小子,你可真敢动手!你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我来教训教训你!”说完,纵身跃起,飞过了众文武百官的脑袋,落在“小沙子”面前,挥拳打向他面门。

“小沙子”还手握匕首,叫道:“你们别拦我,我要干大事!”

“咣!”地声,费恩的拳头打在他面门上,他的脑袋“滋滋滋”像波纹似的晃动了几下,鼻孔、嘴角飞出丝血迹,直飞向天空,而他也离地而起,风筝似的向后飞去。

费恩看着自己的拳头,道:“一拳打断你的八根肋骨,显得不解气。我要一根一根的打。呀!”他又飞身而起,抡拳打向对方肋骨。

拳头带着股“呼呼”的风声,势若流星,“咣”地声正打在他肋骨上,拳头的后面还带着条半个胳膊长短残影。

“小沙子”挨了拳后,本已有些下坠的身子,又向上飞了起来,他不由瞪大了眼睛,嘴角还滴着血。

当他弹起有半个身位高时,费恩的拳头,如闪电般,“咣咣咣”连着打出,划出道道残影,像排座位样,紧接着他的肋骨一根一根往下打。

只听“咔咔咔”骨头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每挨上拳,他的身子边在半空中弯一下,像波浪似的连续翻滚,“哇哇”大叫,声音凄厉如豕嚎,传出几条街远。

众人无不双手捂住耳朵,闭上了眼睛。

“哈!”费恩最后一拳打完,他收回拳头,呈马步蹲在地上,双手在半空划了几个圆圈后,搭在膝盖上,长长出了口气。

“小沙子”像风筝似的向天空飞去,他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地面,越飞越高,眨眼已飞出四五层楼高,最后眼睛闭上,双手耷拉下去,身子直直向下坠落。

这时候,玉空道长、上官云还有柳随风等人均已赶到,他们围在旁边看着。

“咣!”,“小沙子”撞倒在地,面朝着地面,溅起层土,有半个人高,落地时,还喷出了满口的鲜血。

柳随风眉头皱起,道:“这是何人?”

费恩气沉丹田道:“此人妄图刺杀太上皇!”

“卟!”柳随风喷出唾沫,眼睛瞪圆了,不由弯下腰,指着“小沙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道:“无量尊,这名刺客你可千万别打死了,要好好审问!”

费恩眉毛向上飞起,道:“道长,您放心,他死不了!”说完三步并两步走到“小沙子”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脖领,把他像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九百章 关进囚车(4) 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小沙子”,围成了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圈,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他们互相交头接耳道:“难道这真是刺客?怎么看也不像?”他们是频频摇头。

费恩眉毛向上飞起,道:“诸位大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此时他手里依然拎着“小沙子”,晃了两晃,将他像树叶似的抖来抖去。

“小沙子”“哇”又喷出口血,睁开眼睛,看着众人道:“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奉命行事!”

“哦?”众人眼睛全亮了起来,几乎齐上前步道:“说!谁指使你来的?”

“小沙子”双手捂着肋骨,呼呼喘着气道:“是陛下,我是奉陛下之命来的!”

“啊?”众人倒吸口气,全后退了几步,上下不错眼地打量着他。

正统皇帝更是长叹口气,倒退几步,低下头,自语道:“难道皇弟真的是容不下我?”说着,不由闭上了眼睛。

柳随风也是倒吸口气,双眼紧盯着“小沙子”道:“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是陛下派你来的?”

“小沙子”张大嘴,发出“哇哇”的声音,说不出话。

“对呀,你可有陛下的有圣旨,或是什么信物?”众人纷纷围上来,指着“小沙子”指手画脚。

“小沙子”张口结舌,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只好道:“陛下什么信物都没有给我,是我自己来的,但我知道陛下是这个意思!”

他昂起头,两眼闪闪发光。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道:“这可也算?”他们是连连摇头。

费恩拎着他,又晃了两下,抬起头道:“诸位大人,如何处置此人?”

柳随风咬牙切齿道:“此人罪大恶极,不但刺杀太上皇,而且反诬陛下,应当立即处斩!”

“啊!”“小沙子”惨叫声,身子像筛糠似的抖,像滩烂泥倒了下去。

费恩吐口唾沫,哈哈笑道:“正合我意!”

他抡圆了拳头要打,玉空道长急上前两步道:“且慢!”他的眉毛胡须无风向上飘了起来。

“啊?”

“什么?”众人全愣了,“此等样人,如何能留?”

费恩也是两眼瞪得溜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微笑道:“贫道所料不差,这位应当是位宫中人,不可轻易处决,还是要带回到陛下面前,详加审查!”

“唔?”上官云歪着脑袋沉思起来。

众人先是一愣,后来连连点头:“不错!道长所言不差,还是先把他带到陛下面前对质!”

孙有礼骑马赶来,叫道:“此等惊天大罪,理当带回京师,好好审问!”

众人轰然叫好,频频点头。

柳随风也点了下头,道:“既然如此,就把他绳捆索绑,带回京师,千万别叫他在半路上死了!”

“啊嚏!”景泰帝坐在龙椅上,重重打了个喷嚏,面红耳赤道:“谁在说朕坏话?”

他身边的红衣太监均垂手而立,默不作声。

在京师以北几百里的崇山峻岭间,有片谷地,方圆半个县城大小,周围群山林立,环绕着它,正是飘影教总部见方谷。

此时的见方谷,树木林立,寒风萧瑟。

谷地正中的大厅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最前排是身着蓝袍的劲装大汉,手持刀枪,笔直而立,连着站了好几排,占地半个足球场大小。

在他们的后面,则是无数男女老少,围成了个大圆圈,踮着脚,看着大厅。

大厅有篮球场大小,三层楼高,青砖绿瓦,它的前面,有块空地,两三个足球场大小,均是青砖铺地。

空地前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几乎将这里站满了,人人神色肃穆,笔直而立。

大厅的台阶上,站着排人,正中之人鸭蛋脸,柳叶吊梢眉,圆月似的眼睛头上扎着两朵拳头大小的发髻,身着紫色长袍,腰佩宝剑,正是楚含烟。

她面沉似水,站在正中,两眼直直看着前方。

左右两边,站着排人,身着白色长袍,是教中长老,除此之外,台阶下也站着几排人,是坛主、统领等人,每个人都面色沉沉如铅块。

在台阶下,围了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人们都围着这块空地看。

空地上,站着两名身着白袍的长老,分左右站着,低头不语,在他们的中间,横躺着具尸首,用块白布盖上,铺开有门板大小,完全盖住下面的人,看不清面容。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人人都屏住呼吸,鸦雀无声。

过了盏茶的工夫,楚含烟眨巴了下眼睛,从眼角掉下滴晶莹的泪珠,道:“左护法是怎么牺牲的?”

她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众教众也神色肃穆地看着两名长老,满脸期待。

那两名身着白袍的长老,冲楚含烟拱手道:“启禀教主,我们随同左护法去京师面见右护法,商谈重要大事,但正在这时,突然发生重大不测——”

话音未落,楚含烟“刷”地拔出腰间的佩剑道:“右护法竟敢对左护法痛下杀手,残害同门,大逆无道!本教主定要取其首级,为左护法报仇雪恨!”

“嗯?”教众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脊背发凉,议论纷纷道:“难道这是右护法干的?”

他们大眼瞪小眼,有的摇头不信,有的则低头沉思,还有的则举起刀枪叫道:“为左护法报仇!”声音如同雷鸣,直冲云霄。

现场顿时如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乱成一团。

楚含烟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将宝剑在半空挥舞了几下,道:“本教主决定,立即清理门户!”

宝剑闪着寒光,在半空中划出道道雪白的亮光,形成道扇形的屏障。

飘影教中,有人提着刀枪,捋胳膊挽袖子,蹦来蹦去,像要大杀一场,还有的则站在原地,连连摆手道:“大家不要着急,还是探明情况再说!”

“这还有什么好探明的?这不是明摆的事?”那些像要大杀一场的人,嘴巴撇到了天上。

郭解上前步,沉声道:“诸位,左护法面见右护法后,当即牺牲,这不是右护法干的还是何人?对于此种人,应速速清理门户,大家伙支持教主,跟着教主去啊!”

“对!对!”众人也都将刀枪举到空中,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零一章 关进囚车(5) 从人从中挤出位身着黑袍的大汉,挽起胳膊道:“论理,我是支持右护法的,但是如果右护法真的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我也只好同意清理门户了。但是在正式决定之前,我只想问一句,左护法倒底是不是右护法杀的,二位长老是不是亲眼所见?”

众人目光全转向带着左护法尸首回来的两名长老身上,人人屏住呼吸,满脸期待,现场顿时又安静下来。

两名长老冲楚含烟拱手道:“启禀教主,教主若是要执意清理门户,属下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若问到左护法是不是右护法所杀,我们可以作证,我们亲眼所见,不是!”

“啊?”众人像是被雷击似的,身子连摇几摇。

人群中,有些人闻言,长出口气,那名问话的满脸络腮胡子大汉,则面泛红光,耸耸肩道:“既然凶手不是右护法,那么还清理门户干什么?”

众人频频点头。

楚含烟闻言,也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连连摇头,满脸怀疑。

郭解更是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上前步道:“两位长老,你们莫要看错了!以左护法的武功,加上你们二位,在京师能取他性命者,寥寥无几,甚至可以说除了右护法,根本无人!不是他杀的,还会是谁?”

众人也都看向两名长老,眉毛拧成问号,楚含烟也瞪大眼睛看着。

两名长老顿时脸红脖子粗,举起右手,指向天空道:“我们发誓,若是说谎,天地不容!”

其中的名长老,上前步,掀开了盖在左护法王伯平身上的白色盖布,道:“大家请看——”

众人禁不住向前走了两步,伸长脖子踮起脚看着,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那名长老指着王伯平的咽喉道:“此为一剑穿喉,势如流星,左护法牺牲时,两眼犹圆睁,似是不信,再看左护法的宝剑——”

这名长老后撤半步,将王伯平的宝剑拔出,这柄宝剑,依然闪着寒光,但是上面已多了几个米粒大小的白点,将剑身击得向下凹下去块。

他晃了晃宝剑,道:“除一剑穿喉外,左护法的宝剑也受到重创,这一切是在一招之内完成的!”

“啊?”众人全瞪大了眼睛,浑身寒毛直竖。

另名长老接着道:“右护法武功虽然在左护法之上,但是他的武功不是这个路数。”

众人频频点头,“右护法出自武当,并且在本教数十年,无论武当和本教,都没有这种武功,他纵然厉害,也打不出这种气贯长虹的气势!”

“嘶——”楚含烟倒吸口气,低下头,思索起来。

其它蹦来蹦去的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瘪了下去。

两名长老将王伯平身上的盖布重新盖好,冲上拱手道:“教主,击杀左护法之人,乃是东海剑神东方绝,我们是亲眼所见。当时事情发生的极快,简直是电光石火般,我们还来不及反应,左护法已然牺牲。还望教主恕罪。”

楚含烟手捂心口,连退两步,身子弯下来,几乎矮下半个头,她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东海剑神和我们素无瓜葛,怎么会对左护法痛下杀手?”

她的眼睛蒙上了团水雾。

郭解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步道:“两名长老,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接着道:“我们随同左护法去见右护法,不知右护法在京师待久了,是着了魔还是中了邪,见面就同我们大谈仁义道德,为国为民,还劝我们放弃一统江湖——”

“啊?”众人连连摇头,“呸!呸!简直是精神失常!在这种大好形势下,瞎子都能看明白,本教实力在江湖上已经是头一号了,哪里能后退?”

众人无不称是。

两名长老点头道:“不错,左护法听了右护法的胡言乱语,当即驳斥,晓以神教大义,正在这时,变故突然发生,东海剑神东方绝突然出现,一剑贯穿了左护法的咽喉,得手后,二话不说,扬长而去。”

“哈哈哈!”楚含烟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凄厉的笑声,道:“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众人全转向她,满脸疑惑。

楚含烟低头自语道:“土木之战后,各派都受到极大损失,只有我们没有参与,实力得到保存,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东方绝看得更清楚。他能这么毫不犹豫地出手,无非是要削弱我们的实力。”

她摇头苦笑道:“只可惜,他联络错了人,他应该和我们联手对付妖道,而不是对付我们,助妖道一臂之力!”说完,她是连连摇头,后退几步,神色黯然。

郭解恍然大悟,“怪不得右护法满口仁义道德,原来是有缘故的。”

众人唏嘘不已,默然看着王伯平,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含烟挥手道:“将左护法运到后山隆重安葬!”

众人上前,七手八脚把王伯平抬了下去,一时搭灵棚的搭灵棚,置办棺椁的置办棺椁,人们往来穿梭如游鱼,忙碌不休。

三天后,人们抬着盛敛王伯平的棺椁,向后山走去。

人们都穿着白色的衣服,神色凝重,向前走着,队伍排开有条街长。

楚含烟穿着素衣,头上扎着白色麻布条,腰间扎着白色麻布腰带,手里拿着根哭丧棒,走在最前,她眉头紧锁,低头沉默不语。

人们都默不作声,翻过山岭,来到后山。

这里群山环绕,在正面有座山包,有几个摩天大楼高,比周围的群山高出近半,笔直立在那儿,方圆半个县城大小,树木林立,郁郁葱葱。

在山脚下,立着无数墓地,几乎把山脚下的地占满。

除了教主,还有很多教众都安葬在这儿,墓碑林立,周围长满了青草,没过人的膝盖。

王伯平的墓地在左边的山脚下。

众人将他安葬在其中,然后面对着他的墓碑站着,队伍站起足有足球场大小,周围白色的旗子飘扬,山风呼啸,人们却恍如无觉,低着头,木木站着,默不作声。

楚含烟站在墓碑前,默默站着,眼中蒙上团水雾。

她抬起头,看了看墓碑,银牙直咬,道:“左护法,你牺牲的太冤枉了。你放心,前教主和你的遗志,我一定会努力实现的!”

说着,她对着墓碑,深深弯下了腰。

章节目录 第九百零二章 关进囚车(6) 山风阵阵吹来,吹得她的头发的头上的白色麻布条向上飘舞。

站在她身后的教众,也随她的样,对着墓碑,深深鞠了躬。

良久,楚含烟站直身,看了几眼前面,然后转过身,冲众人道:“各位教中兄弟,本教主决定,亲自去趟京师,看看那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郭解脸上骤变,连忙上前道:“教主,万万不可!那里是龙潭虎穴,教主亲自去,恐有不测!”

众人频频点头,连声道:“不错,左护法不是在那里殒命?”

楚含烟苦笑声,摇头道:“这几天,我思考了许久,京师之地,非比寻常,左护法未能摸清情况,口无遮拦,惹出大祸!我们这次再去京师,要吸取教训,不可胡言乱语,多加谨慎为上!”

“嘶——”几名长老倒吸口气,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过了有半盏茶工夫,有名长老上前道:“教主,这种事,不如另派别人,教主亲自去,风险太大,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后悔不及!”

楚含烟道:“诸位放心,连玉空道长那样的都能安然无恙,我们去了岂会有事?”

她顿了顿,接着道:“请别人去,难免不能及时准确的传达情况,须得本教主亲自去不可!”

众人遂退了下去,不再说话。

这日,京师上下张灯结彩,大街边挂满了红蓝白绿各色旗帜,百姓穿着崭新的衣服,扶老携幼,走出门外,人人满面红光,脸上像绽开了朵花。

从皇城门口,直到南城门口的笔直大街两边,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几乎将街道两边站满了,百姓手里举着书本大小的旗帜,不停挥舞着。

大街已经被清水洒了遍,上面还铺了层薄薄的黄土。

皇城门前的空地上,乌压压站着片文武百官,占地足有足球场大小,他们分左右两边排列,文官穿着崭新的大红官袍,武将则穿着亮锃锃的盔甲,笔直而立,还有些红衣太监,站在队伍两边,垂手而立。

有几名红衣太监在宫门前,来回地走,时不时伸长脖子看着前方,嘴里直嘀咕:“怎么还不来?”

须臾,有名骑着枣红马的红衣太监,飞跑过来,不停地招手道:“来了!来了!太上皇终于来了!”

众人顿时面泛红光,纷纷向前涌去,伸长脖子直往前看,连声道:“在哪儿?在哪儿?”

这名红衣太监眉飞色舞道:“他们已经到了城南十里的迎客亭,不久就会到来!”

众人泄了口气,纷纷摇头,“还早,慢慢等吧!”他们便站回原位,接着等待。

皇宫内大殿上,景泰帝满脸焦急,来回走动着,边走边不停地拍着手掌,龇牙咧嘴。

他穿着五爪金龙袍,上面绣着金线,并且饰以大红宝珠数颗,亮光闪闪,头戴金冠,金光闪闪,金冠的正中,还镶嵌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红光闪闪。

他走了几圈,额头滚下豆粒大小的汗珠,声音有些颤抖道:“诸位爱卿,你们看太上皇回来,朕当如何处理?”

他举目向下望去,大殿内空荡荡的,群臣都到外面去迎接了,大殿内除了几名红衣太监,没有别人,见此情状,他是直咂牙花,连连摇头。

曹吉祥站在他身边,满面含笑道:“陛下勿忧,此种事,古今未有,谁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景泰帝长叹口气,道:“只好如此了。”说着,他坐到了金龙椅上,纹丝不动。

正统皇帝的队伍,已经走到了距离南城门不到五里的地方,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城墙的影子,那里是人头攒动,旗帜飘扬。

孙有礼和柳随风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满脸喜色,头高高抬起,像是要飞起来。

正统皇帝在队伍的中间,始终脸似苦瓜,耷拉着眉毛,低头不语,他的身后则跟着被俘的文武百官,也和他同样眉头紧皱,唉声叹气。

队伍的最后,则是关押谢小石和薛若冰的木笼囚车,旁边还有刺客“小沙子”,被绑在马背上,像滩烂泥,面无人色。

玉空道长和费恩、上官云骑着马,走在旁边,看押他们。

玉空道长边走,边斜着眼,上下打量谢小石,不由倒吸口气,寒毛直竖,直拨拉脑袋,眼中闪出阵阵寒光。

谢小石坐在囚车中,感到有股寒光射向自己,不由打个激伶,也是脊背发凉,低着头,半句话也不说。

费恩歪着眼,看着他们,突然眼睛一亮,眉毛向上飞起,拨马走到玉空道长身边,将他悄悄拉到离别人几辆马车远的地方,手盖住嘴,低声道:“大哥,何不趁此机会——”

他的手向下做了切的动作,目露寒光,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歪着眼看着谢小石,脸扭曲成麻花。

玉空道长愣了下,然后连连摇头。

费恩连忙道:“为什么?现在是对付他的最好机会!干掉他不费吹灰之力,只要他完了,江湖上再也没人能和你对抗了!”

玉空道长犹豫了下,面露红光,但是马上又连连摇头道:“如果现在干掉他,贫道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况且贫道思量,此人被天下视为仅次于王振的第二号罪人,回到京师,也绝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们暂且不要动手,到京师后,看看情况再说。”

费恩咬咬牙,点了点头,便拨马走开。

当他跑到木笼囚车边时,斜着眼看了看谢小石,嘴巴撇到耳后根,叽叽咕咕道:“到京师后,咱们走着瞧!”

谢小石和薛若冰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孙有礼和柳随风以及随同他们的使者,对于正统皇帝和被俘的文武官员的情况,仿佛看不见,只顾策马飞奔,脸上泛出红光,时不时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在距离京城还有两三里地的时候,道路两边开始陆陆续续出现百姓,男女老少都有,都伸长脖子看,越往前走,人数越多,密密麻麻看不到边。

正统皇帝低着头,略微看了下周围,不由倒吸口气,闭上了眼睛。

其它被俘的文武官员,偷眼看见周围的情况,低声交头接耳道:“怎么只有些百姓,那些朝廷大员和陛下呢?”

“嘘——噤声!”有人手指贴着嘴巴,连连摇头道:“我们作为俘虏,哪会有这种待遇?百姓出来迎接已经不错了!”

众被俘的文武官员,捂着嘴,半句话也不说。

章节目录 第九百零三章 关进囚车(7) 正统皇帝“唉”了声,低头自语道:“他们说得不错,以我这种身份,百姓能出来迎接,已是莫大的荣幸,夫复何求?”

说完,他翻身下马,步行向前走,冲百姓连连拱手,不停的点头。

众百姓看见位身着金龙袍的青年,虽然面色憔悴,但是却对自己行礼,不由又蹦又跳,也冲他连连弯腰拱手,发出阵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那些被俘的文武官员见状,也纷纷下马,也是不停冲百姓拱手行礼。

玉空道长走在后面,看见这种情况,猛地眼睛瞪圆,张大嘴道:“真是岂有此理!”

“嗯?”费恩和上官云均愣了下,看向玉空道长,满脸不解。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连连摇头道:“太上皇这么做,那是要出事的!”

费恩和上官云更是不解,“他们身为俘虏返回,不这么做,难道反而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他二人是连连摇头,“要是这样,那他们不被天下人骂死?”

“对!被天下人骂死是对的!”玉空道长频频点头。

“哈哈哈!”前方传来阵阵秃鹫似的声音,柳随风骑着马来回奔跑,边跑边道:“我打退敌军,又迎回太上皇,实在是太惊人了!”

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吓了跳,“我怎么会立这么大的功?”随后又连连摇头,道:“既然如此,说明天叫我成功!”

他回头看了眼正统皇帝和被俘的文臣武将,嘴巴撇到了耳后根,“瞧瞧他们的样儿,真是活该!”他扬起头,看着天空道:“从此我就要飞黄腾达,大踏步地向着更高目标前进了!哈哈哈!”

“甩他们十条街!”

他骑着马飞奔而去,路上溅起阵阵烟尘。

众使者跑来跑去,不停地挥手叫道:“太上皇回来了!我们把太上皇迎接回来了!”这个“我们”两个字,他们的叫声特别响亮,如同雷鸣,恐怕人们不知道。

众百姓揉着眼睛,左看右看,连连道:“倒底谁是太上皇?”

他们的目光首先落在孙有礼身上,见他昂首挺胸,神采飞扬地走着,连声道:“难不成是他?”随后又连连摇头,“皇帝穿着五爪金龙袍,这位大人没有,和其它见到的大人穿的相似的官服,肯定不是。”

他们的目光转来转去,终于落到了正统皇帝身上,不由眼睛亮起,“此人正穿着金龙袍!”但是马上有否定了,“太上皇不会这么年轻,而且也没精打采的,也不会是他。”

最后,他们的目光落在队伍后面的木笼囚车上,眼睛像灯泡样亮起,连声道:“应该是他吧,这么多人,就他坐着车!”

但是也有人连连摇头道:“不应该是他吧,你看他好像被关在囚车里!”

“关在囚车里就对了!”有人眉飞色舞道:“太上皇是怎么走的?那是被人抓走的,所以被关在囚车里!”

“对呀!对呀!”众人连连点头,然后冲着木笼囚车弯腰拱手道:“草民拜见太上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纷纷跪地叩头。

“卟!”玉空道长喷出口唾沫,四下乱飞,他身子直晃,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谢小石也如雷劈似的,震了下,歪倒下去。

正统皇帝回头看了眼,不由莞尔一笑,其它被俘的文武百官,也是捂着嘴,发出阵阵“哧哧哧”的声音,面红耳赤,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有几名使者跑来跑去,挥动手臂叫道:“大家不要乱拜,这位才是太上皇!”他们手指着正统皇帝,将马缰绳拉起,马“唏溜溜”叫了声,前蹄扬起有半人多高,他们则摆了个“举火烧天”的姿式,红光满面。

众百姓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向正统皇帝下拜。

正统皇帝连忙向众人拱手施礼,众百姓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怎么他是太上皇,一点都看不出来!”然后他们赶紧闭口不说,接着叩头。

众人接着往前走,当走到距离城池几箭地远时,前面的人更多了,简直人山人海,从城门两边排开,望不到边,几乎把路都堵住了。

在人群的边缘,有棵水桶粗细的大槐树,树盖如荫,展开有房间大小。

在大槐树下,站着几人,领头的身材高挑,鸭蛋脸,柳叶吊梢眉,圆月似的大眼睛,面如白玉,正是楚含烟。

她身穿着白布长袍,头戴白色斗笠,立在树丛下,看着街道,她身后还站着三人,两人身着白袍,要悬长剑,正是曾陪同王伯平去京师的那两名长老,除他们外,郭解也身着褐色长袍,站在旁边。

他们距离道路半箭地远,可以清楚地看见队伍。

当柳随风骑着白龙马,挥舞着手臂,率先跑入城门时,楚含烟眉头皱起,“这个柳随风怎么如此狂妄,难道他不知道太上皇在后面吗?”

她身后的两名长老连连摇头道:“我们等完全不知京师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个柳将军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表现?这完全违反常理!”

楚含烟是眉头紧锁,低头沉思。

郭解叹口气道:“我们需要极其详细和准确的情报,来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右护法却守口如瓶,什么都不往上汇报!”

那两名长老频频点头。

楚含烟银牙紧咬,按住腰悬长剑的剑柄,道:“我要亲自会见玉空道长!”

郭解倒吸口气,连忙上前道:“万万不可,当心他下毒手!”

楚含烟冷笑声:“谅他还没有这个胆量,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本教主。”说完,她扭头向后看去。

前面的使者队伍走过后,接着是正统皇帝和众多被俘的文武百官,他们都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向前走。

郭解见状,不由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真想不到,堂堂的一朝天子,竟沦落到如此田地!”

另两名长老,也是唉声叹气,不住地摇头。

楚含烟凝视片刻,摇了摇头,又踮起脚尖往后看,突然她的眼珠凸出,似乎要跳出眼眶,嘴巴张开看吞下枚鸡蛋。

队伍的后面,押运着辆木笼囚车,里面关押着两人,玉空道长和费恩、上官云则走在旁边,像是押运,除他们外,还有一人,被捆绑在马上,如同烂泥似的躺着。

楚含烟连忙向前走了两步,道:“难道是他?”

她睁大眼睛仔细地看着,看了有几次喘息的工夫后,点了点头,道:“没错,果然是小石头,他还活着!”说到这里,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脸上泛出红光。

章节目录 第九百零四章 兄弟相见(1) 楚含烟向前又走了几步,看看木笼囚车,又看看前面的正统皇帝和被俘的文武百官,不由眉头紧锁道:“小石头和他们同时被俘,怎么那些人没事,反而要将他打入囚车?这没道理啊?”

她是连连摇头,满脸疑惑。

当她看到玉空道长在旁边时,顿时脸沉下来,如同铅块,眼中射出道道寒光,咬着牙道:“肯定是他捣的鬼!”

玉空道长早已下马步行,边走边向两边看,看着看着,不由头发向上飘起,头顶冒出阵阵青烟,回顾费恩和上官云道:“此种场景,比之在江湖上四处漂泊如何?”

这二人连连摇头:“这比那个强多了!”

费恩说完,还学着柳随风的样儿,冲众百姓频频招手,一时之间,竟意气风发。

玉空道长的衣袖无妨向上飘了起来,他走起路来也是轻飘飘的,像是在飞,每走几步,突然“啊嚏!”打了个喷嚏,然后左看右看,瞪大眼道:“谁在背后说贫道坏话?”

楚含烟冲郭解招了招手,道:“去和右护法联系,让他速速来见我们!”

郭解拱了下手,道声:“遵命!”便排开人群,向前挤去。

他挤过重重人群,走到路边,迎面正碰上玉空道长、费恩和上官云等人走来,相距不过两辆马车远。

玉空道长正红光满面,猛地停住脚步,瞪大眼睛看着他,费恩和上官云也愣了下,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也猛地身子震了下,指着郭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玉空道长整整衣冠,大踏步走到郭解面前,单掌施礼道:“这位施主,有何话可说?”

郭解的左右两边和后面,都站着无数的人,他们都看着这支队伍,及看到玉空道长走来时,都瞪大眼睛看着,竖起耳朵听着。

郭解张开口,刚要说什么,看了看左右两边,只好把想要说的话咽回肚子,转而拱手道:“道长辛苦,我们都想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身边围着的百姓,频频点头,“对!对!”然后齐刷刷转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稽首道:“无量尊,朝廷上的大事,不久自会公布,诸位不要着急,至于更详尽的情况,等到时候,贫道自会在道祖面前说明。”

郭解拱手道:“多谢道长,家中长辈闻知此事,也不辞辛劳,亲自来看,还望道长到时莫要食言!”

“嗯?”玉空道长愣了下,睁大眼睛向四下望去。

人群如蚂蚁般凝聚,人挨人,人挤人,他没有看到人群后的楚含烟,便拨拉下脑袋,道:“自当如此!这位施主还有诸位,贫道还有要事要办,失礼了!”说完,甩了下拂尘,不顾众人,大踏步向前走。

费恩和上官云路过郭解时,均扭头看了下,倒吸口气,然后转回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昂首挺胸向前走。

队伍走过城门时,路两边的百姓,突然像炸锅似的叫开了,“没错!就是他!土木大战,他是打败仗的元凶!”他们指着囚车中的谢小石,又蹦又跳,脸红脖子粗,斗鸡似的叫着,唾沫星子乱飞。

然后他们像潮水般向囚车涌去,站在路两边的明军士卒,拼命拦住百姓,把他们往后推,但是人潮涌动,“哗”地声,众多的士卒,被冲得七零八落,四下散开。

众百姓冲向了囚车。

费恩眉毛倒竖,捋起胳膊,挽起袖子,叫道:“真是反了天了,这个要犯你们能随便碰吗?”

他握紧了拳头,晃了两晃,像是油钵,抡圆了拳头要冲上去,猛地肩膀被只枯柴似的大手按住,传来个粲粲的声音道:“费长老,众怒莫犯,你且退后!”

“唔——”费恩嘴巴鼓起像皮球,吱吱呀呀想要说什么,但扭头看去,按住自己的竟是玉空道长,不由大吃一惊,再细看时,玉空道长的眉毛直往上挑,嘴巴直往上撇。

费恩愣了愣,上官云冲他眨了眨眼睛,向后退了几步,距离那辆囚车有几辆马车远。

费恩恍然大悟,连忙收回拳头,向旁边闪去,边走边自语道:“百姓气势汹汹,咱也不好意思阻拦,是不是?”说完,他耸耸肩,向左右看去。

谢小石“嗡”地声站起来,双手抓住木笼囚车的木栅栏道:“道长,救救我!”

“无量尊!”玉空道长耷拉着眉毛,左闪右闪,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群如同蜂拥,把木笼囚车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从天空往下望去,以囚车为中心,周围围着的人,乌压压成片,足有足球场大小。

他们抓住木栅栏,大呼小叫道:“杀死他!杀死他!”并且用力扯着木栅栏,囚车晃来晃去,“咯吱吱”直响,几乎散了架。

有无数只手,从栅栏的空隙处伸入,抓来抓去,其中有只手上还握着柄匕首,寒光闪闪,左右晃动着,瞄着谢小石就刺。

谢小石和薛若冰左右躲闪着,皱起眉头,满头大汗。

费恩奋力挤出人群,向后看了看,拍了拍额头道:“我地天呀,还有这种情况发生,我得躲一躲!”说完,他又往外走了几步。

人群像打鸡血似的,跳来跳去,叫喊着,如同沸锅,声音直冲云霄。

柳随风拨转马头,见此情状,剑眉倒竖,厉声道:“岂有此理?”他纵马飞跑向人群,挥舞着手中马鞭,左右抽打,“劈啪”响声不绝,被打中的人,满脸是血,纷纷后撤。

其它未被打中的人,也跟着向两边散开,在柳随风面前眨眼出现了个马车宽的甬道。

柳随风顺着甬道,直冲进去,跑到木笼囚车前,将马鞭高举过头顶,“哗”地声,向下挥去。

蛇皮马鞭在半空划了道半圆形的弧线,带着溜白光,打向围着马车的人,“啪”地声响,一鞭子就打中五六个人。

那五六人“哇”地声叫,向后倒飞出去,其它人也纷纷向后退去,木笼囚车前,顿时空了下来,出现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

柳随风手下的八大金刚,也紧随其后,站在他身边,雁翅排开,将众人直往后推。

那些中鞭子的人,脸上无不留下了条巴掌长的血印。

他们捂着脸,看着柳随风道:“你为什么打人?”

柳随风横眉立目道:“这是朝廷要犯,你们怎么能随意冲上?再有乱冲乱撞者,格杀勿论!”说完,他拔出了背后的宝剑,宝剑在阳光下闪着白光。

章节目录 第九百零五章 兄弟相见(2)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几步,其中一人捂着脸道:“他是大罪人,不杀他难平我心头之恨!”

众人频频点头,道:“对对对!他是该杀之人,凭什么阻拦我们?难不成你们是同伙?”他们又开始“哇哇”乱叫起来。

柳随风咬着牙道:“该杀不该杀,还是送到陛下面前定夺,你们擅自行动,就是大错特错!还不退了下去?”他冲众人连连挥手。

众人“滋滋”咬着牙,想退又不甘心,站在原地不动。

八大金刚挥舞起马鞭,叫道:“大将军叫你们退就退!不然叫你们好看!”他们眼珠瞪得溜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众人哆嗦了下,又后退几步,连声道:“他们肯定是在包庇大坏蛋!”他们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孙有礼也拨马跑了回来,站在众人面前,扬声道:“诸位百姓,不要乱动和妄加猜疑,关于要犯,自然会三堂会审,在陛下面前说明真相,只要罪行确凿,明正典刑!”

众人冲孙有礼连连弯腰拱手道:“这位大人,你可要说话算话,千万不要让这个家伙跑了!”

孙有礼连连点头道:“大家只管放心,到时会给众位一个交待的!”

众人互相看看,点点头,向后退去,队伍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谢小石脸色黑沉沉,汗水“滴答滴答”直往下淌。

大街两边人山人海,乌压压成片,望不到边,就连街边的各处饭店、酒家,里面也挤满了人,摩肩接踵,几乎无立足之地。

在其中的家的酒家内,则坐满了江湖中人,身着各色服装,手里拿着刀枪棍棒,正是武林盟。

这家酒楼的二楼,临街的面,没有围墙,只有圈半人高的木栅栏,从二楼上可直接看到大街上的场景。

如今二楼也是坐满了武林盟的人,其中昆仑、峨眉、青城、华山四派掌门及龙紫云,站在栅栏边,手扶着栅栏,向外观看。

待到正统皇帝的队伍过去后,昆仑掌门扭头冲峨眉掌门定远师太道:“师太,你看陛下算是回归了吧!”

定远师太看了有几次喘息的工夫,直到队伍走远了,方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太上皇,化成灰也认得,他这一回来,我们算放心了。”

昆仑掌门凝视着大街,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遗憾的。那么接下来,就按原定的计划,去大漠攻打孔雀魔教的老巢,围攻魔教教主孔雀夫人!”

定远师太点点头:“好吧,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众人纷纷拿起刀枪,向外走去。

龙紫云顿时面泛红光,蹦起来道:“太好了!我也去!”

定远师太犹豫了下,停住脚步道:“紫云,你就不要去了,此次攻打魔教老巢,凶险万分。龙庄主已经故去,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

龙紫云嘴巴鼓起像皮球,虎着脸道:“我一定要去!争取手刃魔教教主,为爹报仇!”她挥舞着两个小拳头,晃来晃去。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龙姑娘还是留在京师好,你留下来也可以接应我们,万一我们行动失败,你也可以——”

话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龙紫云愣了下,睁大眼睛看着众人。

昆仑掌门点点头:“众人所说不错!此次我们奋力一击,是抱着有去无回的念头,不但你不要去,连师太最好也不要去。我们成功了,当然是好,大家摆宴庆祝,然后一拍两散,从此再无武林盟。如果失败了,你们还可以另想办法复仇。”

“如果大家不幸全栽在那里了,这以后,就再也无人愿去对付孔雀夫人了,也再不会有人愿为龙庄主报仇了!”

他说着,不由眼睛湿润起来。

众人频频点头。

龙紫云愤然道:“大家虽然说得有理,可是如果这次机会错过,我还到哪里去找人呢?所以这次我是一定要去!”

昆仑掌门连连摆手,道:“龙姑娘此言差矣,我看柳随风其人雄心勃勃,有平定大漠之心,不过我们和他不对付,走不到一块儿,双方各干各的。如果我们失败了,也许他还可以试试身手。”

定远师太恍然大悟,“不错!如此说来,我得留下来,准备监督柳随风,免得龙姑娘一人势单力薄。”

众人纷纷劝说,龙紫云低头沉吟半晌,只得答应。

武林盟众人的包裹、行李早已准备好,说出发,拿起来就走,眨眼之间,就走出了酒楼,向城门走去。

定远师太和龙紫云则在旁边送行,直将他们送出了城门。

这时,正统皇帝等人的队伍,已走出老远,围在这里的百姓,开始纷纷散去,人数比先前少了大半。

定远师太和龙紫云跟着队伍,走出了几里地远。

昆仑掌门回过头来笑道:“你们回去吧,难不成一直要把我们送到魔教总坛门前?”

“哈哈哈!”众人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定远师太耷拉下脸道:“哪里话?这一去,你们怕回不来了,我们多送送,免得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昆仑掌门看看左右,众武林盟中人个个面泛红光,神采飞扬,道:“我们好歹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不会那么轻易牺牲的,而且经过大战,孔雀魔教那里,实力也大受损失,未必是必败,你们不必担心。”

定远师太和龙紫云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不送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众人同她们挥手告别,向西边走去。

定远师太和龙紫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停地挥手,直到人影消失不见了,才回转过头。

站在皇城门前的文武百官,看见大街上走来支队伍,领头的正是孙有礼和柳随风,不由眉毛向上飞起,鸟雀似的蹦了起来,叫道:“来了!终于来了!鼓乐奏起!”

皇城门前除了文武百官外,还有队红衣太监,排成两排,队伍拉开有足球场长,有的拿着唢呐,有的拿着笛子,还有的拿着铙钹,“乒乒乓乓”吹打起来,声音如万蛙齐鸣,沸沸扬扬。

众文武百官整了整衣冠,向队伍迎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零六章 兄弟相见(3) 柳随风眼见就要到了皇城,众文武百官纷纷向自己走来,不由眉毛飞起,“呀!”地叫了声,双手猛地提了下缰绳。

白龙马“唏溜溜”叫了声,两个前蹄抬了起来,足有人的个头高,柳随风也猛地被带高了半个身位,他昂首挺胸,手猛地向前方一指,摆了个“引领千军”的姿式。

这个姿式足足保持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

他身后的八大金刚,无不挑起大指道:“柳将军威武!”他们对周围的人纷纷道:“这次行动成功,全凭柳将军之力!”

众人无不抬头仰望柳随风。

柳随风顿时感到像踩着云彩飘,头顶冒出股股青烟。

众文武百官更是三步并两步向他走来,其势如风,他斜着眼睛看着众文武百官,嘴角微微向上撇起。

眨眼工夫,众文武百官就到了柳随风马前,柳随风更是挺了挺身子,白龙马还保持着前蹄飞扬的姿式,看着他们。

只听“嗡”地声响,前面像刮起了股风,众文武百官满面含笑地从马前飞跑而过,直跑向正统皇帝,看也没看柳随风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哇呀呀!”柳随风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呱嗒”声,白龙马两个前蹄落在地上,马低着头,直拨拉脑袋。

“呜呜呜——”柳随风面色青紫,脸扭曲成麻花。

孙有礼见众文武百官跑来,连忙翻身下马,冲他们拱手道:“各位大人好——”

户部尚书胡大用首先跑了过来,腆着草包肚子道:“太上皇呢,他回来了吗?”

孙有礼指了指后面,才开口道:“太上皇在后面——”话音未落,胡大用就“嗖”地声,如箭似的穿了过去,直跑向后面,后面还带着溜青烟。

其它的文武百官也跟在他后面向前跑,“哗啦啦”成片,像群蜂。

正统皇帝走在队伍的中间,眼见皇城已到,不由心头一紧,额头冒出层冷汗,面如死灰。

这时,众文武百官向他跑来,在距他还有半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纷纷下跪叩头道:“臣等叩见太上皇!”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连忙上前双手搀住最前面胡大用的胳膊往上抬道:“诸位大人辛苦了,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这实在折煞本人了!”

胡大用拨拉了下脑袋,歪着脑袋看着正统皇帝,鼻子抽搐了几下,眼泪“叭嗒”往下掉,道:“陛下,去年出征前的场景,老臣历历在目,仿佛昨天发生的般,没想到如今竟物是人非。陛下在大漠过得还好吗?”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将胡大用搀起,又叫众人起来,方哽咽道:“往事不堪回首,我的处境无关大局,只要诸位大人平安,我就很满意了。”

胡大用拨拉着脑袋道:“陛下,我们可有很多话要和您说——”

众文武百官也围上来,七嘴八舌道:“对呀!对呀!”他们人人精神抖擞,张开大嘴要说。

于谦走在最后,他冲众人连连摆手道:“诸位大人,此地不是说话之所,陛下正在大殿中等候,还是有请太上皇面见陛下,有什么话,在陛下面前说。”

众人先愣了下,后又连连点头:“于大人所言极是!太上皇有请!”

他们纷纷将正统皇帝往皇城方向引。

正统皇帝走到皇城门前,顿了下,抬头看着城门,不由低下头,迈步向里走去。

众文武百官纷纷跟在他后面,鱼贯而入,孙有礼和柳随风也翻身下马,走入皇宫,至于那辆木笼囚车和刺客“小沙子”也被带入皇宫,在大殿外的空地上停着。

正统皇帝走到大殿前,倒吸口气。

这座大殿,有篮球场大小,高达三四层楼,红砖绿瓦,门前有数级台阶,旁边站着两排红衣太监,左右两边立着水桶粗细的红木柱子。

正统皇帝站在大殿前,想到自己不久前曾经坐过,如今却成了客人,不由摇了摇头,眼中蒙上团水雾。

景泰帝坐在大殿正中的金龙椅上,坐得笔直,石雕似的纹丝不动。

曹吉祥弯腰道:“陛下,太上皇驾到,难道不出去迎接下?”

“啊?”景泰帝愣了下,双手死死抓着金龙椅的扶手,像钉子似的,好像怕椅子飞走,他拨拉着脑袋道:“说得对,你去迎接下吧!”

曹吉祥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走下台阶,嘀嘀咕咕道:“老奴是请陛下亲自去迎,若是我,那还用说?”说话间,他走出了大殿。

众文武百官跟到了正统皇帝后面,也站在台阶下,抬头看着上面。

当柳随风大踏步地走过木笼囚车时,谢小石突然坐起来,双手抓着木栅栏,道:“多谢柳大侠救命之恩,以后如有机会,定会报答!”

柳随风愣了下,斜眼瞥了瞥他,冷笑道:“一个快要死的人,还谈什么以后?”

他转过身来,双眉倒竖,盯着谢小石道:“不要以为你说了这些,我就会帮你什么。在陛下面前,我会全力支持将你处斩,以谢天下!”

他冲上拱了拱手,然后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头也不会。

曹吉祥跑到大殿门口,看了看众人,扬声道:“陛下命咱家特来迎接太上皇!”随后他冲台阶下弯了弯腰,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太上皇和诸位大人上殿吧!”

正统皇帝愣了愣,不由面红耳赤,冲上弯腰拱手道:“多谢陛下!”

他迈起脚步要上台阶,胡大用腆着草包肚子走出队伍,瓮声瓮气道:“陛下如何不亲自出迎?”

众文武百官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起来,这个道:“陛下身为天子,当然不能亲自出迎,不然有失身份!”

另一个道:“可是这位是太上皇啊!”

还有人道:“当年太上皇是陛下时,还曾亲自出迎武林盟,为此满朝文武都反对,大家还记得吧。连武林盟都可以去迎接,何况太上皇?”

他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如同沸锅。

他们又转向孙有礼,齐声道:“孙大人,你看这合不合礼?”

孙有礼瞪圆了绿豆眼,身子像龟背似的驮下去,嘴里直道:“礼!礼!”

众人直咂牙花,连连摇头道:“孙大人,您只说合还是不合就行了,说这个我们听不懂!”

章节目录 第九百零七章 兄弟相见(4) 曹吉祥“哧溜”声跑回了大殿,三步并两步跑到金龙台阶前,冲上面连声道:“陛下,大事不好!众文武百官要您亲自去迎接太上皇!”

他说完,弯下腰,上气不接下气。

“啊?”景泰帝站起身来,面如苦瓜道:“这么做不对啊!”他向前走了几步,双腿筛糠似的抖,哆哆嗦嗦道:“可朕是皇帝,皇帝的身份怎么能轻易动摇?”

说话时,他已汗如雨下。

曹吉祥撇了撇嘴,弯腰道:“陛下,既然您是皇帝,那就想咋办就咋办!”

景泰帝挺直身子,正色道:“不行!朕要做圣明天子,不能让闲人说三道四!”说着,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众文武百官把孙有礼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纷纷道:“孙大人,您说这倒底对还是不对?”他们眼珠瞪圆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恨不能把孙有礼的耳朵兔子似的提起来。

孙有礼此时已满头大汗,嘴里直说:“礼!礼!”然后晃了两晃,昏倒在地。

“嗨!”众人是连连摇头,摊开双手直耸肩膀。

正当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之时,景泰帝已大踏步地走出大殿,曹吉祥小跑着跟在后面,扯着公鸭似的嗓子叫道:“陛下驾到!”

众人立即兔子似跳起来,纷纷站立两边,排成几排,冲上弯腰施礼道:“臣等参见陛下!”

景泰帝昂首挺胸站在台阶前,向下看去,只见下面的文武百官站得密密麻麻,一排挨着一排,几乎占了半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除了原先朝中官员外,还有从大漠返回的被俘官员。

他摆了摆手道:“平身。”

众文武百官站直了身子,向后退去。

景泰帝的目光落在最前面的正统皇帝身上,只见他穿着五爪金龙袍,头上戴着金冠,正中还镶嵌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色夜明珠,正站在原地,面如死灰。

正统皇帝也看向景泰帝,只见他穿着红色的龙袍,上面绣着金色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腰缠玉带,头戴金冠,面色红中透亮,不由倒吸口气。

众文武百官立即低下头,沉默不语,连曹吉祥也站在景泰帝身边,弯着腰拱着手,半句话也不说,顿时现场的空气像是凝固了般,鸦雀无声。

足足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正统皇帝才开口道:“是景泰陛下嘛,愚兄特来拜见陛下!”说完,他冲上弯腰拱起了手。

此时他心里五味杂陈,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咕咚咚”直响,眼睛也闭了起来。

景泰帝看看左右,沉思片刻,猛地扬起手道:“皇兄,你终于回来了,可想煞小弟了!”说完,他迈着小碎步走下台阶,走到正统皇帝身边,拉起他的衣袖,眼中不由滚下几滴泪珠。

“嗨!”众文武百官长出口气,摊开双手道:“这下可好了,陛下兄弟相逢,我们也安心了!呵呵呵——”他们笑容满面,脸上像开了朵花。

“滋——”景泰帝头顶冒出团指甲盖大小的火苗。

正统皇帝长叹口气,道:“陛下,莫在如此称呼愚兄,愚兄只是方从大漠回来的俘虏罢了。”

景泰帝定定心神,道:“不管怎样,你依然是朕的皇兄,来来来,请大殿内坐!”说完,他请正统皇帝走向大殿。

众文武百官跟在后面,鱼贯进入大殿,孙有礼也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走了进去。

景泰帝和正统皇帝肩并肩向前走,一直走到金龙台阶前,顿时愣了,二人停住脚步,两眼直直看着上面,上面只摆了一张金龙椅,孤零零地立在那儿。

景泰帝顿时面红耳赤,额头青筋直跳,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来。

众文武百官分立两边,垂手低头而站,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半句话也不说,曹吉祥站在二人身后,也是说不出话,只是指着台子上那唯一的金龙椅,“哈哈”直喘气。

景泰帝和正统皇帝互相看着,像木头人似的站着,纹丝不动。

大殿内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现场还是如同凝固般,无人动弹和说话。

足足过了半盏茶工夫,胡大用腆着肚子道:“哎,现在一片喜庆,大家说几句话吧!”

“啊?哈哈哈!”大殿发出阵阵像狼嚎似的笑声,众人纷纷上前挑起大指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太上皇归来,普天同庆,不如大排夜宴庆祝,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景泰帝和正统皇帝均面色铁青,什么话都说不出。

柳随风上前步,拱手道:“启奏陛下,排宴庆祝固然应该,但是在此之前,还是要先处理几件棘手问题。”

“哦?”景泰帝转过身,看着他,道:“柳爱卿,究竟什么事?”

柳随风道:“末将此次出使,除了迎回太上皇外,还迎回了同被俘的文臣武将,大小官员共计百余,不知陛下如何处理他们?”

“哇!”景泰帝大叫声,撩起龙袍,飞步走上金龙台阶,来到金龙椅前,二话不说,坐了下来,然后双眉倒竖,两眼圆睁,看着柳随风,道:“你待怎讲?”

柳随风道:“和太上皇同时归来的那些文臣武将,如何处理?”

景泰帝蹦起半人多高,将金龙椅的扶手拍得“啪啪”直响,叫道:“那些败类,应当统统处斩!”他手指着天空,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唾沫星子乱飞。

众文武大吃一惊,连退几步,连声道:“陛下万万不可!”

正统皇帝也愣了下,他还站在台阶下,抬头看着景泰帝,倒吸口气,道:“陛下,如果这样,那我也和他们同罪,一同处斩得了!”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低下头,默不作声。

景泰帝低头看了看正统皇帝,“滋——”头顶冒出股青烟,脸上泛出红光,连忙向前走了几步道:“皇兄,你怎么能站在台阶下?快快上来,同朕一块儿商讨国事!”

随后他猛地跺了下脚,拍了下额头,叹了口气道:“唉!你看朕这记性,柳将军一提什么国家大事,朕就把什么事都忘记了,就知道全力处理,竟忘了皇兄还在下面。来人啊,快快有请皇兄上台!”

他挥舞着手臂,大呼小叫。

章节目录 第九百零八章 兄弟相见(5) 正统皇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低下头道:“我是大败之人,哪还有脸过问国事。陛下英明神武,力挽狂澜,功勋卓着,大小国事正当由陛下处理,我只是退居后堂,颐养天年,余愿以足!”

“哎呀!”景泰帝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阵阵红光,“皇兄的话正说到朕的心眼里去了!”

他打鸡血似的蹦起来,在台阶上来回走了几圈,道:“好,既然太上皇有此心意,就遵照他的意思办理好了!诸位大人以为如何?”说着,眼睛瞪得溜溜的圆,看着阶下的文武百官。

“哎!”胡大用腆着草包肚子站出队列,摇头晃脑道:“陛下,虽然太上皇这么说,你也得逊谢几下。古代曹孟德要篡位,他还要三谢三辞呢。”

众文武百官全瞪大眼睛看着景泰帝,半句话也不说。

“咦——”景泰帝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随风挥手道:“陛下,诸位大人,不要在这些虚礼上多费口舌,当前最要紧的是如何处理那些文武官员。既然陛下说要处斩,那就执行吧!”

胡大用连忙道:“等等!难道那些文武官员统统处斩?”

柳随风点了点头。

胡大用忙冲上拱手道:“陛下,万万不可。老臣头一个不同意!”

众文武百官也是连忙上前,纷纷道:“陛下,不可如此!”

众人被这些事吸引住,暂时无法注意正统皇帝,景泰帝长出口气,慢慢坐在金龙椅上,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慢条斯理道:“这是为何?”

柳随风道:“他们打了败仗,如何不处斩,以儆效尤?”

胡大用道:“自古胜败兵家之常,要是这样,那以后谁还会领兵打仗?而且土木之战,罪魁祸首是王振,此獠已没,其它人就不必追究了!”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称是。

景泰帝倒吸口气,低头沉思起来。

正统皇帝道:“若提起别的国事,我无发言权,但是提到土木之战,我不得不说几句。这场大败,罪责在我,只管对我罢了,其它人还望陛下和诸位大人不要追究!”

众人频频挑起大指,连道:“好!好!”

景泰帝瞪大眼睛,扫视了群臣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于谦身上,连忙道:“于爱卿,你看此事如何处理?”

众人的目光全转到了于谦身上。

于谦沉吟半晌,站出队列,冲上拱手道:“陛下,土木之战,从各方收集的情况来看,明显是指挥失误所致,因此臣以为,除了惩办少数负主要责任的人员外,其余人等,不必追究。至于太上皇,乃受人蛊惑,不当领此大责,可送往深宫休息,以养天年!”

“好!”景泰帝拍了下金龙椅扶手,站了起来,头发向上飘起,哈哈大笑道:“于大人说得太好了!准奏!”

他在台子上走来走去,边走边拍着手,低头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正和朕的心意!”

众文武百官也频频点头称是。

胡大用点点头,招招手道:“既然陛下发话,那就照此办理,将那些文武百官,统统释放!”

“轰”地声,众人轰然叫好,拍起手来,掌声如雷。

“且慢!”柳随风站出队列,扬起手,眉毛倒竖,两眼圆睁,嘴巴抿着。

众人全扭头看向他,纷纷道:“怎么,陛下都发话了,你还有什么不服?你要这么说,那么你看好,你最好这辈子别打败仗,打个败仗就要你全家玩完!”

柳随风呲着牙,面红耳赤道:“柳某不是这个意思。方才于大人讲很清楚,只追查负主要责任者,其余人或可不论,但是那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谢小石,天下人都视他为仅次于王振的二号罪人,此人难道能放过?”

“嘶——”众人倒吸口气,连退几步,低下了头。

“嘿嘿嘿!”柳随风发出阵阵粲粲的笑声,露出满嘴森森白牙。

景泰帝顿时眼睛放光,叫道:“好!拿的就是他!他果真带回来了?”

柳随风道:“不错。陛下,他已被打入木笼囚车,现在正在大殿外候着!”

景泰帝“啪”地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厉声叫道:“立即处斩!”他歪着嘴,走来走去,道:“现在朕看还有谁为他说话?”说完,鼓起嘴,眼睛瞪得像金鱼,看着众人。

众文武百官,全低下头,纹丝不动,半句话也说不出。

玉空道长嘴巴咧开,呵呵笑道:“这事竟不用贫道动手,如何?”他眼睛眯起,看了看众人,顿时脸上泛出红光,绽开了朵花。

柳随风拱手道:“遵旨!”

他转身要往后走,正统皇帝低下头,叹了口气道:“谢大侠随我同在大漠受苦受累,如今他有了难,我如何能置之不理?”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道:“且慢!”

众人一愣,全看向他,柳随风也定住脚步,转向他,满脸疑惑不解。

景泰帝更是惊叫道:“皇兄,这等样人,难道你还要力保不成?”

正统皇帝冲他拱拱手道:“陛下要处斩者,定然是罪大恶极之人。可是吾观谢大侠,并无什么大恶,如何能轻易处斩?”

“怎么没有大恶?”景泰帝拍了下手道:“天下人都知道,他的罪恶仅次于王振,这还能不算?”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对对!陛下所言不错!”他们全疑惑地看着正统皇帝。

正统皇帝摇摇头道:“外界传言,岂可轻信,若要办他,须得有真凭实据。别的不说,单土木之战,我看责任就不在他,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担任指挥工作,没有影响大军,也没有做过什么妨害大军的事,只是在我的身边安全保卫,众人都说他是土木之战的第二号罪魁,不知风声从何而来?”

景泰帝咬着牙,跺着脚道:“皇兄,你被他蒙蔽了!他是背着你干了许多坏事,你不知道罢了!”

众文武百官是连连点头。

正统皇帝摇头道:“大军出发后不久,他就被监军王振调到我的身边,没有监军大人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他的行动受限,到哪里去干坏事?而且我也时不时见他在周围晃动,也分不开身。”

他接着道:“如果你们说我受蒙蔽了,那就请其它参予大战的人出面对峙,看看他倒底干了哪些坏事,如何?”

章节目录 第九百零九章 兄弟相见(6) 此言落下,众人全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频频点头称是。

景泰帝脸红脖子粗,高声叫道:“传!传其它凡是参予去年出征的文武官员进来,当面对质!”

有名红衣太监飞快地跑出大殿,冲外叫道:“陛下有旨,传去年出征的官员晋见!”

那些被俘的文武官员闻言,面面相觑,心提到了嗓子眼,寒毛直竖,头皮发炸,他们硬着头皮,走入大殿,几乎站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乌压压成片,将原本站立两旁的文武官员向后挤了几步。

他们齐跪地叩头道:“罪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泰帝甩了下手,道:“免礼,平身!”随后他坐在金龙椅上,神色肃穆道:“朕问你们,你们当中有谁,掌握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谢小石的罪证,只管从实说来!”

说完,他眼睛微微闭起,脸绷得像木板。

那些被俘的文武官员站起身来,互相看着,思索了几次喘息的工夫,连连摇头道:“陛下,我们一无所知!”

景泰帝眼睛忽地瞪圆,站起身,厉声道:“胡说!他犯那么大的罪,天下闻名,你们竟不知道?”他是连连摇头,“糊涂透顶!”然后他沉思片刻道:“你们不要怕,只管说来,朕定有奖赏!”

那些官员倒吸口气,低头沉思起来。

大殿顿时沉默下来,安静的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有名官员忽然眼睛亮起,抬起头道:“陛下,罪臣有本!”

景泰帝顿时脸泛红光,连忙道:“说!快说!”

众文武百官也扭头看向他,瞪大了眼睛。

这名官员手拈胡须道:“谢大人在行军途中,突然有那么一天,跑到各军营中,东看西看,指指点点,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还向太上皇汇报,弄得军营动荡不安!”

众官员齐拍手,叫道:“好好!这下坐实了!可以明正典刑了!”

正统皇帝连连摇头道:“这是我派他去的,我只是想知道行军当中,还有什么不足的,故派他去查看番。不料众位大人竟认为这是扰乱军营,如是这样,那错在我,我向诸位大人道歉。”

众人顿时低下头,脸红脖子粗,半晌说不出话来。

景泰帝也是叹了口气,连连摇头道:“巡查工作,也是家常便饭,有什么好说的?重点是他的罪行!”他用手指不停地敲击着金龙椅的扶手。

他瞪圆眼睛,看着众人,众人全低下头,沉默不语。

又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有官员站出道:“虽然查无实证,但是他也闹得天怒人怨,百姓恨不能杀之而后快。既然这样,那就不必过问,只管处斩,以平军心、民心!”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昔日曹孟德用此处斩军需官,迅速安定军心,可知此招甚零,陛下不妨用之!”

正统皇帝顿时脸色变得紫胀,低下头,说不出话。

“嗯?”景泰帝歪着脑袋思考起来。

于谦上前拱手道:“陛下,万万不可!曹孟德乃千古枭雄,他用此招虽得逞一时,却落得后人嘲笑。陛下不可学奸雄之招,凡事言必行,行必果,有一查一,根据实际情况来,方是取信于民之道。”

“呣——于老倌说得对!”胡大用挺着草包肚子走出来,道:“陛下,该咋办就咋办,有罪就查,无罪就放,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安定军心、民心。至于曹孟德的诈术,那是不长久的!”

他是连连摆手。

“好啊!”众文武百官连连拍手鼓掌,掌声如雷。

“刷!”玉空道长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连退几步,脸色变得苍白,咬着牙道:“什么?他们竟然如此?”他低下头,眼中射出道道精光,掐着手指暗道:“失策!早知如此,半路杀之多好!”

景泰帝头顶冒出阵阵青气,频频点头:“于爱卿说得好,准奏!”

正统皇帝也脸泛红光,不住地点头。

于谦道:“陛下,老臣这么说,也是就事论事,并不能说明谢大人无罪或有罪,只是要针对他的各种罪状,条分缕析,加以查明,然后再论!”

众人不住地点头,“于大人所言极是,此人暂时不可处斩,还是查明真相再说!”

正统皇帝点了点头,挥手道:“既然诸位大人如此说,那就先将他打入天牢,然后选择得力官员审问,再行处理!”

众文武百官连声道:“陛下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统皇帝也长出口气,退到旁边。

柳随风顿时脸色铁青,他绷着脸,上前道:“陛下!莫听群臣胡言乱语,虽然他好像没在前线干什么坏事,但是我只问他,身为右武卫大将军,却什么事都不做,就在皇帝身边晃荡,这行吗?至少要查他个作战不力,失职渎职之罪!”

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顿时脸红脖子粗,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

景泰帝也愣了下,呆呆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正统皇帝摇摇头道:“柳将军所指,太过空泛,要是如此,所有参战人员都失职渎职了。而且我亲眼所见,他是作战英勇,亲自带着我突围,冲破了敌军五千精锐骑兵的重重围困。”

“这一点,不光是我,在临行前,也先和鞑鞑可汗在众人面前当众证实,柳将军、孙大人也在现场,可以作证!”

柳随风愣了下,低下头,额头青筋直跳,说不出话。

孙有礼频频点头道:“不错,也先在送还太上皇时,谈及此事,为此他还将谎报军情的几名将官处罚。”

正统皇帝接着道:“后来我见大军溃败,无心逃跑,又返回战场,结果被俘,而谢指挥使本可以逃走的,但是他没有,而是留下来,同我共同被俘,在大漠苦寒之地依旧尽职。怎能说他失职渎职?”

众文武百官闻言,无不唏嘘流涕,用衣袖直擦眼睛。

正统皇帝接着道:“不但如此,那位曾经刺杀于谦于大人和据说阵前击杀龙振星将军的孔雀夫人,最后也被他击败殒命,为此娶回了薛姑娘。我和也先曾共同为他们证婚。”

随后他冲景泰帝拱了拱手道:“看在薛姑娘背弃魔教,与他同在苦寒之地吃苦的份上,还望陛下先将她释放。毕竟她是无辜的。”

景泰帝脑袋大了圈,拨拉着脑袋道:“这个薛姑娘是怎么回事?”

正统皇帝遂将情况简单地给众人说了下,众人听后连连点头,叹息不已。

景泰帝在台子上来回走了几圈,道:“真没想到,大恶之人竟有这等福气。那么先将那位薛姑娘释放,然后维持原来的议定,将谢小石打入天牢,等候审查!”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一十章 兄弟相见(7) 众人长出口气,齐向上道:“陛下英明,臣等遵旨!”

几名红衣太监向外面跑去。

景泰帝面露红光,道:“也好,现在大事已定,摆宴兴庆宫,朕与群臣共同欢迎太上皇归来!”

众文武百官无不欢欣鼓舞,拍手称快。

正在他们转身要往外走时,玉空道长站出队列,脸耷拉下像苦瓜,向上稽首道:“陛下且慢,还有件小事没有处理,还望陛下明示。”

众文武百官停住脚步,扭头看向他,眉头拧成了问号。

景泰帝也沉下脸,道:“道长,不知还有何事?”

玉空道长道:“孙大人、柳将军还有贫道,在迎回太上皇的路上,发生了件事故,有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太上皇!”

“啊?”

“什么!竟有这种事?”

众文武百官像炸了锅的似的跳起来,纷纷围上玉空道长:“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汇报?”他们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挥舞着拳头道:“一定要将刺客碎尸万段!”

几乎人人眼睛迸裂眼眶,头发向上飘起,头上冒出团火。

景泰帝大吃一惊,“既是众目睽睽——”他看了眼孙有礼和柳随风,厉声道:“你们为什么不像朕汇报?”随后他转向正统皇帝道:“皇兄,你可无事?”

正统皇帝摇摇头道:“刺客被及时拿下,我没事。”

孙有礼和柳随风愣了下,猛地拍了下额头,之前光想别的了,竟忘记了这个,不过那个刺客实在太小,他们也没放在心上,故而忘记。

他们连连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恕罪,这等大事,竟没及时回禀。”随后他们有指向殿外道:“那名刺客已被拿住,正在殿外听候发落!”

景泰帝眉头皱起,挥了下手道:“既然是当众拿下,人证物证俱在,立即处斩,还有何话可说?”

众文武百官无不挑起大指,连声道:“对对!速速将刺客处斩!”

玉空道长斜眼看了下众人,拈着胡须道:“那名刺客经贫道检查,乃宫内人!”

“啊!”整个大殿顿时沸腾了,人人跳着脚蹦来蹦去,哇哇直叫。

景泰帝更是面色铁青,咬着牙道:“既然是宫内人,更要处斩!速速杀之,以泄朕心头之恨!”

玉空道长弯了下腰,道:“既然陛下如此发话,那贫道只有遵旨!”

“且慢!”胡大用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腆着草包肚子走了出来,摇头晃脑道:“老道士,你说他是宫内人,什么来路?”

玉空道长冲他弯了下腰,稽首道:“回大人,贫道不知,唯知他是宫内人而已。”

“呵呵!”胡大用冷笑两声,“这个耐人寻味!”他转向景泰帝,拱手道:“陛下,那名刺客来历古怪,老臣以为,莫要先急着处斩,还是要详细审查,查出幕后凶手!”

“哗——”众文武百官顿时愣了,随后如醍醐灌顶,频频点头道:“陛下,此事深不可测,胡大人所言极是,还是要细细审问!”

“嗯?”景泰帝也愣了下,挠了挠头,低头沉思片刻,连连摇头,道:“这没道理啊?会是谁派他去的呢?”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道:“速把那名刺客带入大殿,朕要亲自审问!”

几名红衣太监飞步跑出,来到捆扎“小沙子”的马匹前,将绑着的绳索解下,几个人提着“小沙子”往大殿上跑。

眨眼工夫,他们跑上大殿,将“小沙子”放在大殿前,然后退了下去。

“小沙子”烂泥似的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救命啊!陛下救命啊!”

景泰帝眉头皱起,看看左右,道:“这是何人?”

曹吉祥走上去几步,弯下腰仔细观察,看了足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方站直身道:“启奏陛下,此人乃陛下宫中的行走小太监,名唤‘小沙子’。”

说完后,他又走回景泰帝身边,低头垂手而立。

“陛下身边的太监?”众文武百官大吃一惊,纷纷看向景泰帝,满脸疑惑。

景泰帝点了点头,猛地看见众人以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大惊道:“你们这么看着朕干什么?这和朕有什么关系?”

胡大用撇了撇嘴,看看景泰帝,又看看正统皇帝,最后转向玉空道长道:“老道士,你确定,这个‘小沙子’当众行刺太上皇?”

玉空道长点头道:“不错!在场无数人可以作证,尤其是太上皇更可以作证。因为他曾将太上皇打落下马!”

“啊!”众文武百官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们纷纷指着小太监道:“说!是谁派你去的?不说灭你九族!”

“小沙子”筛糠似的抖,烂泥般趴在地上,不住地叩头道:“陛下饶命啊,这也不是我想去的,我是奉陛下的指令才这么做的!”说完,依旧捣蒜似的叩头,将额头磕出了血。

此言一出,大殿内像炸开了锅,“轰”地声响,众人纷纷向两边退去,看着景泰帝,互相议论道:“难道真是陛下派的?”

正统皇帝也愣了下,抬头看着景泰帝,满脸疑惑。

景泰帝脑袋像被锤头砸了下,“嗡”地声响,眼前金星直冒,他晃了两晃,手指着“小沙子”道:“你胡说!”然后他大喊大叫道:“来人啊,将此人推出午门,就地斩首示众!”

胡大用连连摇头道:“陛下莫急,真的便是真的,假的便是假的,我且问清楚再说。”说完,他走上前几步,弯腰对着“小沙子”道:“喂!小傻子,你说是陛下派你去的,可有什么证据?”

其余文武也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指着他问道。

“小沙子”抬头看了看众人,有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有什么证据?你们要什么证据?”

胡大用腆着肚子道:“比如说陛下的手令、文书、圣旨之类的,只要你能拿出来,都可以证明!”

“小沙子”低头摸索了半天,连连摇头道:“什么都没有,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景泰帝脸色铁青,嘴唇直发抖,指着他道:“诸位大人听到了吗,他们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来!分明是诬陷朕,这该当何罪?”

胡大用脸也沉了下来,神色肃穆道:“小傻子,你在开玩笑吧,你任何陛下的指令都没有收到,就敢去刺杀太上皇?”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一十一章 再入死牢(1) 众文武百官纷纷围上来,指着他道:“此人真是罪大恶极,不但刺杀太上皇,而且还信口雌黄,诬赖陛下,死不足惜,速速将其推出斩了!”

大殿内几乎人人双眉倒竖,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小沙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半句话也说不出。

胡大用“哼哼”冷笑两声道:“小傻子,你没有物证,可有人证?比如说有谁可以证明,陛下当着你的面,吩咐你做那事?”

“小沙子”低头想了半天,哭丧着脸道:“陛下什么都没说,可我猜出,陛下肯定是这个意思!肯定是这个意思!”

景泰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道:“死到临头还信口雌黄,左右还不快快将他推出斩了!”

曹吉祥走上前,连忙摆手道:“且慢!”然后他转身冲景泰帝弯腰拱手道:“陛下,这事澄清,对陛下声誉有益无害,若是匆匆斩了,人们难免胡思乱想。”

景泰帝沉下脸道:“如何澄清!”

曹吉祥转过身,面朝众人道:“此人口口声声说是奉陛下命令,可一没物证,二没人证,光是嘴巴乱说,不足为信。但是咱家却可以当众证明,陛下绝无加害太上皇意思!”

景泰帝长出口气,面色缓和下来,点点头道:“好,说下去!”

众文武百官也看着曹吉祥,眉头拧成问号。

曹吉祥昂首挺胸道:“咱家在陛下身边伺候,片刻不离身,陛下说了什么也都知晓,咱家从头到尾,就硬是没有听见陛下说过一句有加害太上皇的话!也没向任何人下达过这样的指令!咱家以人头担保,若是说假,天打五雷轰!”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陛下真是深明大义,令人钦佩!”

曹吉祥又指着“小沙子”道:“这个小太监,咱家也见过几面,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和陛下说话,怎么会领了陛下的命令呢?他一定是着魔中邪了!”

众人又道:“对对!”

柳随风也点点头道:“不错,我此次出迎,也曾经被陛下召见,也单独说了许多,也都没听见陛下说过要加害太上皇的话,反而听到的全是陛下交待要如何保护好太上皇,这怎么可能是陛下的命令?”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起,走出队列道:“无量尊,贫道也可证明陛下没有加害太上皇的意思。如真要如此,他也不该派个小傻子出来,应该派像贫道这样的!”

众人眼睛转向他,闪闪发光。

玉空道长打个哆嗦,接着道:“可是贫道也曾被陛下私下召见,陛下也是绝口没有提这种事,只是反复交待贫道要保护太上皇。”他是连连摇头,看着”小沙子“摇头道:”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到的!“

胡大用腆着肚子道:“这个小傻子,一没物证,二没人证,反而是反人证接二连三地出现,你看你咋办?”

众文武眼中无不闪着水光,“陛下如此拳拳,却遭人诬陷,可耻!”他们目光像利箭似的射向“小沙子”,好像要把他扎成刺猬。

“小沙子”“嗡”地声,昏倒在地,动弹不得。

正统皇帝长出口气,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就安心了。陛下真是宽宏大量,远胜无数帝王!”

众文武百官面泛红光,“大明有这等英明的帝王,实乃社稷之福!”

“呜哈哈——”欢快地笑声充满的大殿。

景泰帝也是面泛红光,频频点头:“不错!不错!”

“小沙子”被几名武士架着胳膊拉了出去,二话不说被砍了头。

景泰帝撇了撇嘴,面露厌恶之色道:“顶好的一件好事,差点让宵小之徒破坏。大家随朕赴宴,为太上皇接风洗尘!”

众文武百官纷纷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

他们排成队列,跟在景泰帝后面,向大殿外走去。

几名红衣太监走出了大殿,来到木笼囚车前,打开了囚车的木门,道:“谁是案犯谢小石的夫人?”

谢小石抬头看了看他们,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薛若冰,不由摇头笑道:“这还用问?”他指着薛若冰,又指了指自己,道:“你看谁像?”

红衣太监脸耷拉成苦瓜,道:“陛下有令,释放薛夫人,至于谢大人,则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薛若冰猛地一震,像是被电击了下,她面色苍白,瞪大眼睛道:“为什么要把他打入死牢?他犯了什么错?”

谢小石淡淡一笑道:“土木大败,我还能脱得了干系?这早在我预料之中,冰儿不必着急,不过他们竟将冰儿你释放,已令我十分欣慰。好吧,你快走吧,现在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红衣太监点点头道:“谢大人能有这种认识,令人佩服!”然后又转向薛若冰道:“薛夫人,陛下不追究的你的责任,您赶快走吧,莫等陛下反悔!”

薛若冰坐在原地,拨郎鼓似的摇头道:“我不走!我要是害怕,就不会到这儿来了!”

众人一愣,互相看着,连连摇头。

谢小石神色肃穆道:“冰儿,你能陪我走到现在,足令人感动,我是不会忘记的。不过这回审判,非同儿戏,你若不走,恐怕就连累你了。”

他连连劝薛若冰离开,薛若冰只是坐在原地,不停地摇头,嘴巴鼓起可挂个油瓶。

众人长叹口气,“薛夫人若执意不肯离开,那只好得罪了!”说完,他们关上木笼囚车,推着车子向宫外走去。

木笼囚车出了皇宫,沿着街巷小道向前走着,人人低着头,默不作声,只有车轱辘走在青石砖上,发出阵阵“骨碌碌”的声音,在街巷中飘荡。

穿过重重小巷后,众人推着木笼囚车来到处院落前。

这处院落有两个足球场大小,青砖围墙,有两人多高,每块青砖有板凳大小,显得很厚重、沉闷,院落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院落的门上,挂着副匾额,上书“天牢”二字,大门涂着黑油漆,紧闭着。

谢小石坐在囚车内,抬头看了眼这处院落,不由微微笑道:“我又回来了!”

薛若冰看着他道:“你一定会像上次那样,平安脱险的!”

谢小石连连摇头:“这回不同!”他扭头看了眼薛若冰,面色缓和下来,道:“我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你,这叫我如何是好?”他低着头,不停地拍打着额头。

薛若冰连连摇头道:“这算什么话?我不计较这个,你若不在了,我也不会独存!”

谢小石抬头看着天空,眼中闪出阵阵泪光。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一十二章 再入死牢(2) 有名红衣太监上前,“啪啪”拍着大门。

须臾大门“吱扭”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冬瓜脸,三角眼,八字胡,眼中闪着蓝光,道:“什么事?”声音像是撕裂铁皮,直刺人耳膜。

红衣太监道:“陛下有旨,将谢大人打入天牢!”然后顿了顿又道:“这是特别重要的案犯,绝对不能出差错!除此之外,案犯的夫人也一并打入!”

冬瓜脸探出半个头,看着木笼囚车,嘴巴咧开,发出“咔咔”的声音,牙齿闪着白森森的光芒。

谢小石和薛若冰走下木笼囚车,向大门内走去。

薛若冰走入大门,就觉得股寒风迎面吹来,不由打个寒噤,头皮发麻。

谢小石看了看她,微微笑道:“没什么的,这里环境清幽,不会有人来打扰!”

薛若冰听后不由莞尔。

二人继续往前走,“咔叭”声,大门从背后关上了,传来个像撕裂铁皮的声音:“在这里呆三天,保证让你们天天盼着有人来打扰!咔咔!”又传来阵粲粲的声音。

薛若冰脊背直发凉,不由将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

这处院落的前面,是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左右两边是厢房,正面有座青石垒的大房间,有两三层楼高,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沉沉的。

有名身披红袍的人小跑着从里面出来,眯着眼睛道:“不管怎样,来了就先打二十大棍,压压火!”

谢小石脸沉下来,挥手道:“要打,就打我一人好了,至于冰儿,她是主动来的,事件和她无关,不要对付她!”

“呀!”这名身着红袍的人张开嘴,上下打量了下谢小石,见他身着红袍,虽然上面铺了层灰土,还有几点油渍,但是还可以认出那是锦衣卫的衣服。

然后他转眼看看薛若冰,不由倒吸口气,倒退两步道:“果然不得了!大人即使犯了事坐牢,也有美女陪同!”

“刷!”谢小石脸黑下来,像团漆,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薛若冰则歪着头,满脸疑惑地站着。

“哇咔咔!”这名身着红袍的人喉咙里发出像折尺的声音,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嘿嘿”笑道:“欢迎!”随后他沉下脸道:“虽然你是大人,可是规矩不能坏。须得如此如此,不但免打,而且在里面衣食无忧,像是客栈!”

谢小石脸似苦瓜,“规矩是懂的,但是——”他摊开两手,“我什么都没有!”

“呀!”红袍人打鸡血似的跳起来,“舍命不舍财!”他脸色铁青,双手乱挥,声嘶力竭地叫道:“照打不误!照打不误!”然后他捋起胳膊,歪着嘴道:“本人要亲自执行!”

薛若冰愣了愣,从衣袖中摸出个鸡蛋大小的金元宝,道:“你们要的可是这个?”

“嗖!”红袍人闪电般地从薛若冰眼前闪过,眨眼工夫,薛若冰手中的金元宝消失不见,而红袍人在闪到两辆马车之外,用牙齿咬着金元宝道:“有请!有请!好酒好菜招待!”

谢小石和薛若冰走进了青石大厅。

谢小石冲薛若冰道:“冰儿,你从哪里弄来的钱?”

薛若冰微微一笑道:“你忘了,这些都是当初你要离开时,将自己积攒的银子托我保管,我将它们换成了金元宝,就等着以后用,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谢小石脸耷拉像苦瓜,低头自语道:“又少了笔金银。”随后他看看薛若冰,长出口气道:“不过有冰儿,那比多少金银都重要!”

薛若冰眯起了眼睛,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哇咔咔!”冬瓜脸的中年人,看着谢小石和薛若冰的后背,冲红袍人道:“头儿,就这么把他们放了!”

红袍人眯起眼睛,眼中闪出阵阵寒光道:“你不懂!像这种案犯,居然可以带着人来陪同,而且押运也没说什么,说明此案犯来头不小,不可粗心大意!”

“嘶——”冬瓜脸的中年人倒吸口气,鸡啄米似的点头。

“啊嚏!”谢小石打个喷嚏,自语道:“要是让他们知道真相,那不得活剐了我?”他浑身寒毛直竖,连连摇头道:“我只盼望快快结案,被处斩了算完!”

说完,他低着头,继续向黑沉沉的甬道走去。

他们顺着甬道走了半箭地远,然后向右边拐,再往前走段路,就到了个铁栅栏门前。

领头的人推开铁门,里面是个蓝球场大小的空地,四周都砌着青石砖,墙壁上还钉着盏青铜灯,火苗巴掌大小,微微晃动着,将这里照亮,可以看见里面的环境。

铁门下是道台阶,这块空地比地面低下一个身位。

走下台阶,里面又是道铁栅栏,横着将空地分成前后两半,外面是看守坐的地方,里面则关押着犯人。

谢小石和薛若冰走入铁栅栏,门“啪”地声关上,领头之人道:“你们就在这儿慢慢等候发落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薛若冰抬头看着四周,全是灰扑扑的墙壁,只有南边,有扇窗户,只有半张报纸大小,上面竖着几根铁条,将窗户拦住,阳光从外面洒入,发出淡淡的白光,使得昏暗的房间,亮堂了许多。

房间地面铺着层稻草,薛若冰拣了处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调息内力。

谢小石来回走了几圈,笑道:“又到老地方了。”他揉了揉胳膊,摇头晃脑道:“当初我也是被关押在这里,真没想到现在又回来了!”

薛若冰闭着眼睛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哈哈哈!”谢小石仰面朝天,大笑一阵,挠着脑袋道:“这回怕出不去了,有了一次的好运气,哪还会有第二次?”

薛若冰不再搭话,而是继续调息内力,气运丹田。

众文武跟着景泰帝来到了处宫殿,这处宫殿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三层楼高,顶上铺着绿瓦,盖得像个巨大的亭子,正面和左右两边都没有墙壁,而是立着树根红木柱子,在里面可清晰的看见外面。

在宫殿的外面,则是块空地,正面是个花坛,栽着玫瑰、芍药、月季、牡丹等各种花朵,占地有足球场大小,有的花已盛开,有的花则还没有开放,满园里姹紫嫣红,蝴蝶飞舞。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一十三章 再入死牢(3) 宫殿的侧面,是个大水池,碧波荡漾,上面浮着些荷叶,周围用汉白玉栏杆将它围住,这里正是当初正统皇帝宴请武林盟的地方。

正统皇帝走到这里,怔了下,停住脚步,低头沉思,脸色变幻不定。

景泰帝则面泛红光,双手扶着金色腰带,左摇右晃道:“这里景色不错,诸君在此欢迎太上皇归来,如何?”

众文武百官纷纷挑起大指叫好。

大殿青砖铺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正面有个台子,半个篮球场大小,台子上摆着金龙案几和椅子。

景泰帝呵呵笑着,直接走上了台子,坐到了正中的椅子上,挥手道:“摆好酒席,请诸位落座!”

无数红衣太监往来飞奔,搬桌搬椅,不到半盏茶工夫,就在台子下边的左右两边,摆了数排桌椅,从台子边直排到红柱子前,几乎占满了整个大殿。

众文武百官纷纷落座,还有许多人没有座位,站在外面,排开有篮球场大小的面积。

正统皇帝站在大殿的正中,双手下垂,脑袋耷拉着,纹丝不动。

曹吉祥眉毛向上挑起,转身到景泰帝身边,凑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阵,景泰帝不住地点头,道:“好好,就这么办!”

曹吉祥答应了声,飞速地跑了出去。

众文武百官落座后,抬起头向上看去,只见景泰帝高坐正中金龙椅上,而正统皇帝则双手下垂站在台子下,弯腰佝偻着背,还站在那里,不由倒吸口气,纷纷道:“何不有请太上皇上座?”

正统皇帝额头直冒冷汗,脸色变得苍白,连连摇头,自语道:“自今日之后,吾必闭门杜客,清静无为!”

这时,曹吉祥领着几名红衣太监,向大殿飞奔而来。

其中有两名红衣太监抬着张紫檀木的案几,上面雕刻着五爪飞龙,还有两人则抬着个紫檀木椅子,同样是雕着飞龙。他们跑上台子,将案几和龙椅摆在正中的金龙椅的左边,几乎与它平行。

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手拈胡须,频频点头道:“陛下真是有心,对太上皇礼让有加,令人钦佩!”

景泰帝头上青气直飘,挥着手道:“请皇兄上座!”

正统皇帝连连弯腰拱手道:“陛下客气,我岂有脸上座?还是坐在下首罢。”

众文武百官纷纷站起身来,连声催促,景泰帝也是连连邀请,正统皇帝方才冲众人弯腰拱手,连道:“陛下客气,诸位大人客气,在下谢过了!”

说完,他迈着小碎步,一步三晃走到椅子边,连连逊谢,方才落座。

众人长出口气,景泰帝也点点头,看看左右道:“这下应该不错了吧!”

曹吉祥对他挑起大指,不住地点头,其它的文武百官也是赞不绝口,景泰帝长出口气,顿时神采飞扬起来,厉声叫道:“上酒!”

成队的红衣太监双手托着红漆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摆着酒壶和酒杯。

酒壶青瓷,细腰细颈,状似花瓶,而酒杯只有半个拳头大小,泛着青光。

红衣太监将酒壶和酒杯摆在众人的桌子上,纷纷向后退去,接着又上来队红衣太监,手里也是捧着托盘,上面则摆着几个盘子,盘子上有梨子、苹果和几样点心,他们将盘子也摆在桌子上。

曹吉祥上前,给景泰帝满了杯酒,向后退去。

景泰帝端起酒杯,冲众人道:“诸位爱卿,这次太上皇能够归来,实属不易,朕特摆此宴,以示庆祝!大家先满饮此杯!”

众文武也纷纷倒满了酒,端起酒杯,连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说完,他们纷纷将酒饮完。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端起酒杯道:“诸位大人和陛下的深情厚义,我感激不尽,也没有什么好回报的,也和大家同样,饮了此杯罢!”说完,他也喝下了酒。

众人放下酒杯,歪着脑袋,看看景泰帝,又看看正统皇帝,连声道:“怪哉,做皇帝和不做皇帝,真是完全两样!”

更有人掩着嘴,低声道:“去年这个时候,太上皇要是如此,岂会有土木之败?”

众人都低下头,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的额头冒出阵阵冷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景泰帝顿时眉毛向上飞起,扬声道:“诸位大人不要担心,朕虽然在皇帝位上,但是绝不会前后两个样的!”说到这里,他眼睛通红,头发向上飞起,猛地站起身,厉声道:“朕在登位前,昼夜忧思,登位后也决不改初衷,只会更加励精图治!”

“哗!”众文武拍起手来,纷纷叫道:“好啊!好啊!陛下真英明之主!”掌声如雷。

景泰帝面上泛出阵阵红光,脸上绽开了朵花。

正统皇帝额头渗出层冷汗,冲他连连拱手。

深宫中,有名身着素衣的女子,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不停地拍着手,看着外面,正是正统皇帝的皇后,她的身后只站着名红衣宫女,剑眉星目,正是万贞儿,除此之外,便没有别人。

宫院围墙有两人多高,冷冷清清,只有阵阵冷风吹过。

皇后满脸焦急道:“万贞儿,太上皇果真回来了?”

万贞儿面沉似水,嘴巴撇到耳后根,扯着公鸭似的嗓子道:“皇后,当然回来了!现在他们正在前面饮宴!”

皇后长出口气,连连拍着额头,道:“谢天谢地,陛下回来就好!”她原地转了几圈,又道:“既然他回来了,我应该见见他!”

万贞儿连忙上前道:“皇后,现在陛下已经是太上皇了,不比先前,哪能说见就见?”

皇后一愣,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万贞儿咬着牙道:“那些家伙,太上皇要回来的消息,早就在京师传开了,却半点不告诉我们。要不是我今儿出去,见那些太监走来走去,忙着摆宴,出于好奇,过去问问,才知道这个重大消息!”

皇后倒吸口气,倒退几步,脸色变得苍白,几乎站立不稳。

万贞儿撇着嘴接着道:“我说呢,自新皇登位后,那是吝——”话说到这里,她猛地住口,连忙改口道:“那是勤俭节约的要命,根本不会无缘无故在宫中大排宴会。正是怀疑这点,我才问出了太上皇下落,不然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的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似乎对自己的判断颇为得意。

皇后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最后长叹口气,默不作声地向里屋走去。

万贞儿还在咬牙切齿,伸长脖子看着外面,连皇后走了也不知道,只顾道:“看我以后怎么对付你们!”然后她猛地发现皇后走了,跳起来大叫道:“皇后!皇后!”风似的跟了上去,连连道:“皇后,咱对这事可不能不闻不问,非得大闹一场不可!”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一十四章 再入死牢(4) 皇后脸“刷”地沉下来,面沉似水道:“贞儿,不得胡说!我们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平安地生活,就是大幸了,你还要无事生非,以后不得如此!”

“是!”万贞儿低下头,脸红脖子粗,嘴巴鼓起像蛤蟆。

皇后走朱见深身边,眉头舒展开,道:“只要见深能平安成长,我便心满意足,没什么要求了。至于是否和太上皇见面,还是听天由命吧!”

万贞儿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低着头走了出去,边走边道:“这是什么话?好不容易太上皇归来,竟连面都不敢见,那还成什么样了?”

她越说眼睛越鼓了起来,额头青筋直跳,脑袋“嗡”地喷出团白气,头发向上飘了起来,带着股风,直奔向兴庆宫。

沿路宫女、太监见她面色铁青,满脸怒容,连忙向两边退去,给她让开了条马车宽的甬道,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直接来到了宫殿前。

景泰帝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斜眼瞥了下正统皇帝,满面红光道:“这顿酒宴喝完,大事就了了。以后再不会为这事发愁,可以专心治国理政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眉毛向上飞了起来,眼睛放出光亮,嗛起了块红烧肉,就要往嘴边放。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个雷鸣般的声音,“陛下,奴婢冤枉,有要事求见!”声音直冲云霄,震得大殿摇了两摇。

原本喝酒吃菜的文武百官,猛地愣住,酒菜送到嘴边,却停住了,木头人似的不动。

景泰帝打个哆嗦,红烧肉掉在桌子上,滚了两圈,直到地面,他也顾不得拾,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外面,呆呆坐着不动。

欢声笑语的大殿顿时沉静下来,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人人屏住呼吸,空气也仿佛凝固了般。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后,众人齐扭头看向殿外,只见殿前站着名红衣宫女,年约十七八,国字脸,剑眉星目,头上扎着两条环形发髻,要说黑色牛皮带,双手叉着腰,看着殿上。

景泰帝倒吸口气,道:“殿外何人?”

曹吉祥飞步跑出去看,然后转回道:“启奏陛下,殿外是太上皇皇后的宫女。”

景泰帝沉下脸,摆摆手道:“朕在宴请太上皇,她来干什么,打发她走!”

万贞儿蹦起半人多高,扯着嗓子叫道:“我有要事面见陛下!”说着,她迈起脚步向上走。

于谦皱起了眉头,连连摇头,张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只好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柳随风“呼”地站起身来,厉声道:“既是太上皇皇后的宫女,和陛下有什么话好说?将她打发出去!”

正统皇帝顿时脸色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他头皮发麻,连连摇头自语道:“皇后太不懂事了,怎么在这个时候叫人来?”

他脊背发凉,浑身寒毛直竖,低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万贞儿迈步进了大殿,昂首挺胸道:“陛下,奴婢有要事禀报!”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厉声道:“没有陛下传唤,你硬闯入大殿,该当何罪?”

众文武愣了下,互相看了看,交头接耳,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胡大用摆摆手道:“陛下,还是先听听她说些什么再说吧!”

众文武是纷纷点头。

景泰帝点头道:“也罢,你就说吧。”

柳随风咬着牙,退了下去。

万贞儿冲上拱手道:“启奏陛下,今日之宴,可是宴请太上皇?太上皇可在宴前?”

景泰帝撇了撇嘴,指着正统皇帝道:“废话,你自己看看!”

万贞儿拢目向正统皇帝看去,只见他耷拉着脑袋,面如土色,不由眉头皱起,冲他弯了下腰道:“奴婢参见太上皇!”然后接着道:“奴婢此来,就是请求陛下允许,太上皇能和皇后见上面。”

她眼中蒙上团水雾,喃喃自语道:“自打去年太上皇出征,皇后已经有近一年没有见过太上皇的面,以为太上皇在外有什么不测,终日以泪洗面,病体怏怏。”

“如今太上皇有幸归来,何不去见上面?”

众文武闻言,倒吸口气,频频点头道:“不错,太上皇应当和皇后见面。”

柳随风摆了下手道:“这是自然的,不过现在太上皇正在饮宴,待宴会结束后,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一时,你下去吧!”

“嗡!”景泰帝脑袋大了圈,身子直摇晃,眼前景色也模糊起来。

曹吉祥倒吸口气,连忙上前步,道:“陛下,她提出的要求也合乎人情,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如——”

“轰”地声,景泰帝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背过气去。

众文武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连声道:“陛下!陛下!”

正统皇帝也是面色苍白,连忙起身,看向景泰帝。

万贞儿嘴巴撇起,歪着脑袋看着众人,不屑道:“区区个要求,有何难办,竟使陛下昏倒?”

曹吉祥站直身,冲众人道:“陛下连日劳累过度,需要休息,诸位大人自便!”说完,带着数名太监将景泰帝抬了下去。

万贞儿睁大眼睛看着他们道:“还没有回复我呢?”

景泰帝被众人扶着走了下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贞儿嘴巴鼓起像皮球,连连跺脚,但也无济于事。

众文武站起身,互相看看道:“既然陛下下去休息了,我们也告退!”说完冲上拱了拱手,然后又对正统皇帝道声:“太上皇再见!”便鱼贯向外走出。

正统皇帝站起身,面如土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走,好像没看见他,几次喘息的工夫,人就走了大半。

万贞儿眉毛挑起,“呀”地叫了声,指着他们道:“嗨!你们不能这么走了,事还没办完!”

人们耸起肩膀,呵呵笑着,迈步向外走,一时间衣袖飘飘,起了阵阵清风。

万贞儿左看右看,咬着牙道:“这些家伙,竟然没一个出来说话的!”她转向正统皇帝,冲他弯腰施礼道:“太上皇,既然他们走了,那么就请太上皇移驾去见皇后吧!”

正统皇帝打了个哆嗦,看看左右,拨郎鼓似的摇头,“现在我已退位,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了!你且退下,容我细细思量!”

万贞儿嘴巴撇起:“太上皇,这个还用得着考虑?您只管去就是了,管他们呢!”

正统皇帝仰面朝天看着天空,思考了片刻,最后咬着牙道:“也罢,我就去看看皇后,从此便与她退隐,不再过问世事!”说完,他迈步向里面走去。

万贞儿拍着手笑道:“这就对了!”她连蹦带跳的领着正统皇帝,向皇后的住处走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一十五章 再入死牢(5) 众文武百官纷纷向皇宫外走去。

他们边走边道:“嗨,今天这顿宴会吃的真是,你们就不能说上几句话?”

其它的文武百官撇着嘴看着他,连连摇头道:“你这话说的,陛下的家事,岂是我们所能管的,还是陛下自己处理好了。”

众人频频点头,说说笑笑向皇宫外走去。

柳随风也是边走边点头,走到皇宫门前时,他猛地拍了下额头,道:“就是这样了!”说完,淡淡一笑,翻身上马,向自己的府邸跑去,身后还跟着队柳家庄庄丁,排开小半条街长。

玉空道长边走边手拈胡须,时不时回头看几眼,自语道:“看来这事——还不算完!”他眼睛猛地睁开,射出道道金光。

景泰帝被众人扶到寝宫,众红衣太监和宫女都围在他身边,给他端茶倒水。

景泰帝“呼呼”喘着气道:“气煞朕也!气煞朕也!”

众太监和宫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互相看着,连连摇头,“真不知陛下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他们是大眼瞪小眼,眉毛拧成了问号。

景泰帝睁开眼睛看看他们,而后闭上眼睛,咬着牙道:“这些人就是笨!就是笨!”说完,“哇”地声,竟从嘴里喷出口鲜血,足有半个拳头大小,将地面染红了团。

曹吉祥倒吸口气,斜眼看着他,自语道:“陛下年纪轻轻就口吐鲜血,怕是不祥之兆!”

景泰帝眼睛忽地瞪圆,蹦起半人多高,叫道:“朕不能等!片刻不能等!必须马上完成大业!”

曹吉祥连忙上前,连连拍着他道:“陛下消消气,您已是九五之尊了,还有什么大业?养好身体才是要紧!”

众太监宫女鸡啄米似的点头。

景泰帝张开嘴看着他们,嘴角还挂着血丝,“怎么就没人知道朕的心意?”他蹦起来,指着天空,“朕要万世一系,做千古明君!”

众人连连点头,“对对!陛下英明!”

“呵呵呵!”景泰帝冷笑道:“你们光说朕英明有什么用?朕的千古大业,有那一条完成了?”

众人面面相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曹吉祥眉毛突然向上飞起,弯腰道:“陛下,您成功地迎回太上皇,难道不是千古功业?”

“对对对!”众人打鸡血似的蹦起来,连挑大指夸赞,“比之前朝,何止强百倍?”

“嗡!”景泰帝脑袋大了圈,眼前星星乱冒,他神色恍惚地看着众人道:“这个算功业?算吗?”

“算!当然算!”曹吉祥昂首挺胸,挑起大指道:“朝中文武、天下百姓,哪个不交口称赞?就是番邦外族,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怎么能不算?”

“唔——”景泰帝又喷出口血。

曹吉祥自顾自的点头道:“陛下没见,天下百姓,有多欢欣鼓舞?”

“嗡”地声,景泰帝再次昏了过去。

这时,有名红衣太监走入宫殿,单膝跪地道:“启禀陛下,太上皇已经去了南宫,去见皇后了!”

但是景泰帝昏迷不醒,没有任何回应。

曹吉祥抿了抿嘴,低头原地转了几圈,自语道:“陛下没有回应,想是答应了。”他抬起头,掐着手指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怪不得陛下会同意。”随后他挥挥手,道:“你退下吧,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名红衣太监答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正统皇帝穿过重重宫殿,来到皇后所住的宫殿前,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宫殿门前,屏住呼吸,抬起头看。

这处宫殿,占地半个足球场大小,周围宫墙林立,似乎将它包围在其中,四周也无人走动,宫殿门打开了半个身位,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声音。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眼中不由蒙上团水雾。

万贞儿则满脸含笑,蹦起来,推开宫殿的门,叫道:“皇后,太上皇来了!太上皇来了!”她声似公鸭,声音像撕裂铁皮,直冲云霄。

皇后正坐在殿内闭目养神,闻听此言,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出去。

当她走到大殿门口时,正看见正统皇帝站在对面,呆呆地看着大殿,不由惊喜交集,上前道:“陛下——”话音未落,却已泪如雨下。

正统皇帝连忙走到她身边,道:“皇后,不要悲伤,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什么都好了。”

皇后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看四周,见只有正统皇帝和万贞儿两人走来,不由倒吸口气,连忙道:“怎么就你们两人,其它人呢?”

正统皇帝脸黑了下来,低头沉默不语。

万贞儿撇着嘴道:“莫提其它人!陛下在宴会上当众昏倒,其余文武纷纷退出,要不是我起劲地劝说,恐怕太上皇还到不了这里!”

说着,她摇头晃脑,脸上泛出红光。

皇后倒吸口气,忙抬起手道:“你们到这里来,可曾是陛下的旨意?”

万贞儿愣了下,低头思考了片刻,连连摇头道:“好像没有,是我们自己来的!”

“啊?”皇后顿时脸色变得苍白,连退几步,拨拉着脑袋道:“这怎么可以?这可是要惹上大麻烦的,快快回去!”说完,她转身向内走去。

正统皇帝愣了愣,沉起脸道:“皇后,你这也太胆怯了。想我已不是皇帝,也没什么要求了,只是能平平安安地生活就已足够,何必管那些是是非非?”

万贞儿鸡啄米似的点头。

皇后连连摇头,道:“陛下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可是你们想过见深吗?”

她话音一落,正统皇帝像被雷劈了似的,怔怔站住不动了,阵阵冷风吹来,吹得他衣袖向上飘起,他也没有知觉,只是抬头呆呆看着天空。

万贞儿努着嘴道:“我料陛下绝不敢加害皇太子的!”

“皇太子!”正统皇帝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我竟忘了,见深现在还是皇太子!”他的脸顿时变得通红,额头青筋直跳,微微摇着头。

他向后退了几步,道:“既然如此,那我得回去了。”说完,转身向后走去。

万贞儿两眼瞪圆,看着他的背影直挠头,满脸问号。

皇后则倚在大殿的门边,看着正统皇帝背影,泪水“滴答、滴答”直往下掉,半晌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正统皇帝的背影消失,万贞儿连连摇头道:“好不容易来了趟,怎么没说几句就走了?”

皇后冲万贞儿道:“贞儿,以后再不许胡来,否则我这里可留不下你了!”

万贞儿倒吸口气,连忙弯腰点头道:“是!”她是一步三回头地向宫殿内走去,走的时候还是满脸茫然。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一十六章 再入死牢(6) 城南五里外的小河岸边,站着几个人,静静地看着这条小河。

站在河岸边领头的人,身穿白色长袍,脸绷得像石板,毫无表情地看着这条小河,正是楚含烟。

她身后还站着几名身着白袍的长老和郭解,也是低着头看着这里。

河水蜿蜒向东流淌,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河岸边青草遍地,长得有人的膝盖高,被风吹得微微摇摆。

现场沉默了几次喘息的工夫后,其中名长老道:“教主,左护法就是在这里身殁的!”

楚含烟还是看着这条河,纹丝不动,像是没听到般。

这名长老接着道:“教主,不如换个地方面见右护法,这里实在是不安全!”

他话音刚落,楚含烟猛地甩了下袖子,厉声道:“就是这里!我倒要看看,倒底有多危险!”

这名长老倒吸口气,嗓子像被石头堵住了,说不出话来,低下头,向后走去。

过了几柱香的时间,已近黄昏,地面暗了下来,他们身后的树林中,传来阵“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过几次喘息的工夫,从树林中闪出三人,领头者年约六七十,身着青布道袍,面似枯柴,背着松纹古剑,手持拂尘,正是玉空道长。

他的身后,则跟着两名三四十的中年人,左边的两手空空,八字胡,正是费恩;右边的面似吊死鬼,背着精钢鹰爪,正是上官云。

他们三人走到楚含烟等人背后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住,左右看看,然后弯腰拱手道:“属下参见教主!”

楚含烟嘴角微微撇起,背对着他们,冷笑道:“你们还知道我是教主?”

“嘶——”玉空道长倒吸口气,低头默不作声。

“是这里吗?”楚含烟看看四周,猛地转身道:“左护法在这身殁,实在是令人寻味。”

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三人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缩着脖子道:“不知教主此言何意?”

楚含烟点点头,踮起脚尖,看了看他们后面,扫视了圈,微笑道:“你们三人,这回可曾把那位东海剑神引来?”

玉空道长脸耷拉下像苦瓜,连连摇头道:“教主错怪我们了。上次那东海剑神,是偷偷跟着我们前来,我们也没有察觉,最后让他得手,实在是令人意外和痛心!”

说着他低下头,眼睛使劲挤了挤,掉下滴米粒大小的水珠。

费恩拱手道:“这回我们小心又小心,保证他不会跟着来的,教主只管放心!”

几名长老频频点头,道:“右护法吸取教训,实在是令人敬佩!”

郭解冷哼声道:“上次跟来,草还没青,树叶也没长出,整个枯树林子空空荡荡,你们都没有察觉,如今这里郁郁葱葱,很容易藏身,你们怎么保证他没跟来?”

玉空道长脸沉下来,半晌说不出话,费恩和上官云也是张口结舌。

楚含烟冷笑几声,摆摆手,道:“过去的事不必提起,我只想请教右护法,你在京师一年多了,倒底有什么收获!”

玉空道长张开嘴,刚要说什么,楚含烟又道:“关于你自己的丰功伟绩,还是莫提,我们都知道了。我只想知道京师内的变化!”

玉空道长愣了愣,道:“不知教主想要知道什么?须知这个大明江山,处处莺歌燕舞,人人向善,还有什么好知道的?”

楚含烟冷冷一笑:“又是这套!”她点点头,背着手道:“右护法所言不错,本教主对这种情况也是欣喜万分,本教主只是想更多地为国为民做些事!”

“呀!”玉空道长下巴掉下来,倒退两步,低头沉思道:“这个教主不好对付!”

他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枯柴似的脸上,挤出丝笑容,比哭还难看,他“嘿嘿”笑了几声道:“教主有此心,实在是令贫道佩服。既然如此,那贫道就说了,现在形势好得不得了!”

“具体好在何处?”楚含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思索了片刻道:“自打去年京师保卫战后,现在是人人振奋,他们愿意出力,再战也先,以报土木之仇!”

楚含烟的眉头皱了起来,低头沉思片刻,道:“是什么人有这种决心?”

玉空道长挑起大指,“首推镇国大将军柳随风!他是领头的,除此之外,东海剑神东方绝的孙女是他的妻子,所以东方绝也是决然支持他的!”

“哦!”楚含烟眉头舒展开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掐起手指,念叨了阵,然后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会支持他!”

玉空道长挠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

费恩上前步,拱手道:“还有一大批江湖好汉——”

他的话未说完,楚含烟的眉头就拧了起来,玉空道长和上官云则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继续得意洋洋道:“最近他请了八个高手,号称八大金刚,个个了不起,每人月薪纹银八十两!”

玉空道长和上官云长出口气,不由撇嘴笑笑。

楚含烟暗吃了惊,不由问道:“果真如此?”

费恩、玉空道长和上官云点点头,“此事在京师,怕是人人都知道了,教主不信可以去向别人打听。”

楚含烟眉头拧成了疙瘩,背着手走来走去道:“朝中一品大员尚且没有如此多的薪水,他们能拿到这么多的钱,想必非同小可。”说到这里,她不由抬起头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

费恩抬起手,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嗨,这八大金刚——”他话音未落,就被玉空道长按住,便退下去住口不说。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呵呵”笑道:“这个贫道也不清楚。他们在江湖上还没有什么名头。”

楚含烟扭头看了看众人,沉思起来。

有名长老忍不住上前道:“右护法,那些没名头的先放在一边,说一说有名头的。比如那武林盟,现在的情况究竟怎样了?”

其它几人拍起手来,连声叫道:“好啊!我们正想知道这个!”他们互相看看,频频点头道:“武林盟乃我们神教的心腹大患,它的情况要特别清楚!”

楚含烟也抬起头来,点了点头,注视着三人。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一十七章 再入死牢(7) 玉空道长沉吟半晌道:“武林盟自土木之战后,实力大损。不但损失了百分之七八十的力量,而且连盟主了空大师和右副盟主龙振星,也壮烈牺牲,至于左副盟主玉虚道长,则身受重伤,功力减去一大半也不止,此时怕不是本教一名普通长老的对手了。”

“除此之外,总管杜一平、丐帮帮主和雁荡掌门,也损失在阵中,只有昆仑、峨眉、华山、青城四大门派掌门还活着。如今他们,只剩下三百人,暂时推举昆仑掌门为领头,打算为牺牲的武林盟中人报仇!”

“嗯?”楚含烟眉头挑起,“这么说,他们也支持柳随风了。”

玉空道长、费恩和上官云均愣了下,“这是什么话?根本没有!”

“这是为何?”不但楚含烟,连其它长老和郭解也大惑不解,“如果他们想要复仇,不联络和支持柳随风,怎么能行?”

玉空道长连连摇头道:“这个贫道不知,只知他们两派不合,武林盟要单独行动,各干各的!”

楚含烟眉头再次拧起,“这个没有道理,武林盟只剩那么点人了,还能干什么?”

郭解沉吟半晌,道:“教主,依属下之见,现在的武林盟固然是大受损失,但是当初建立时,可是风光无限,比之那个柳随风要强何止十倍。如今他们虽然衰微了,但是气概犹在,不愿投在柳随风门下——”

“嗯!”众人频频点头:“只能是这样!”

楚含烟不由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脸上绽开朵花:“原来如此——”随后连连摇头:“他们还剩这么点实力,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冲玉空道长拱了拱手,“有劳右护法汇报情况,这些情况对本教极为重要!”

玉空道长愣了愣,回头看了看费恩和上官云,耸了耸肩,摇摇头,然后转回头冲楚含烟拱手道:“教主谬赞了,这点情况实在算不了什么,这也是贫道应该做的。为了神教大业——”

他抬起头来,两眼闪出阵阵亮光。

楚含烟眉头皱了起来,连退两步,连连摆手道:“右护法不必客气,你的雄心壮志令本教主佩服,客套话不必提,现在关键的是了解柳随风手下那八大金刚的来路!”

她低头沉思道:“这个柳随风,原先也并不出众,如今竟一马当先,鹤立鸡群,令人怀疑,还是要详细了解!”

玉空道长、费恩和上官云齐拱手道:“遵命!”

楚含烟长出口气,道:“本教主听了半天,似乎柳随风支持者不多,他势单力孤,那本教主就派你们三人,前去支持柳随风,协助他取得成功!”

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三人全愣了,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含烟冷笑道:“他现在肯定缺乏人手,你们去一定会受到重用的,乘此机会详细打探他的情况,也是好的。”

玉空道长眉头皱起,思索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后,道:“教主,接触和了解他容易,但是要真正打入他那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要是如此,贫道也担心教中弟兄有什么误会!”

楚含烟道:“有这么多人在场证明,是本教主派你去的,教中还会有谁误会?”

玉空道长连连摇头:“教主所言差矣,此类事情,当然不会天天在教中弟兄面前提起,免得知道的人越多,泄露的人也就越多,所以口说无凭——”

“哈哈哈——”楚含烟仰天笑道:“右护法果然心思缜密,好!本教主就亲笔手书一封,以作证明!”

说完,她后退半步,从腰间的顺袋中,摸出张书本大小的白纸,然后又拿出只狼毫笔,蘸上水,在纸上“刷刷”写了起来。

她写了几个字后,突然停住笔,认真思考了片刻,接着写。

写完后,在信纸的最下方,写上自己的名字,又拿出块火柴盒大小的鸡血石,拓上红色印泥,印在自己的名字上。

她上下打量了这信纸几遍,然后向前递出道:“右护法请看这个如何?”

玉空道长弯着腰,双手接过信纸,倒退几步,展开了看,只见上面写着:

“天下大变,神教当兴。飘影教教主欣闻镇国大将军柳随风,将兴大业,军民振奋,为国为民计,兹决定特派神教右护法玉空道长带人投入将军门下,协助将军取得成功。神教诸人不得对此有议论、怀疑。此命!楚含烟某年月日”

玉空道长上下打量几遍,将信纸折叠成巴掌大小的方块,然后放入袖中,冲楚含烟连连拱手道:“多谢教主!”

楚含烟见他收好信纸,便点头道:“如果没有什么重大事情,你们就回去办自己的事吧!”

玉空道长沉吟半晌,也想不出什么大事,便拱拱手道:“遵命,贫道告退!”

他转身刚要往回走,费恩上前步,忙道:“且慢!还有件特大的事需要向教主禀明,免得将来提起怨我们知情不报!”

玉空道长愣了下,眉头皱起,还会有什么大事?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有连连摇头。

楚含烟闻言眼睛一亮,连忙道:“还有什么?费长老只管说!”

费恩拱拱手,看着天空道:“就在今日,右护法率人成功将太上皇迎回京师,不但满城轰动,而且怕要千古留名!”

玉空道长眉头舒展开来,眯起眼睛,频频点头,上官云也是眉毛向上飞起,挑起大指。

楚含烟脸“刷”地变成灰色,眉毛耷拉下来,连连摆手道:“这事我已知道了,没有必要汇报。”

她身后的几名长老和郭解也是互相看看,笑着摇了摇头。

费恩泄了口气,撇撇嘴,自语道:“这么大的事,教主居然毫不关心!”随后他冲楚含烟拱拱手,道:“我们告退!”

玉空道长、费恩和上官云转过身,向树林走去。

当他们走出几辆马车远时,楚含烟突然招手道:“右护法且慢!”

玉空道长转过身来,看着她,楚含烟道:“今日我见你们迎回太上皇的队伍中,居然还有辆囚车,那关着什么人?究竟所犯何罪?”

玉空道长稽首道:“无量尊,此人乃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谢小石,教主也是认识的,除他之外,还有他的夫人孔雀教的尊者薛若冰,也一同关押!”

“啊!”楚含烟像是被雷劈的似,猛地震了下。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一十八章 另立太子(1) 楚含烟只觉头昏眼花,站立不稳,连着调息了几次内力,方才站稳脚跟。

她定定神,道:“此事非同小可,请你详细说说!”

费恩撇撇嘴,自语道:“这事怎么能非同小可,不过是名区区的小人物被关押,太上皇回来,才是真正的大事呢!”他依旧对楚含烟对此事置之不理,耿耿于怀。

玉空道长微笑道:“这谢小石,已被天下视为仅次于王振的二号罪人,所以他才入大明,就被打入木笼囚车,送往京师问罪!陛下本想当场处斩他,但是多亏太上皇说情,才勉强留住小命,不过还是要打入天牢,等候裁决!”

楚含烟瞪大眼睛,连连摇头道:“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玉空道长接着道:“如何是这样,贫道也不晓得,但是这乃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楚含烟低下头,原地走了几圈,暗自沉思起来,轻声道:“应设法将他救出来!”

玉空道长连忙道:“万万不可!此人早就是陛下和柳将军的眼中钉,除去他是早晚的事,我们要出手去救,惹出大麻烦,那就坏了神教大局!”

楚含烟倒吸口气,呆呆站在原地不动,两眼直直看着前方,沉默不语。

她身后的长老也频频点头,“教主,不管右护法有什么不对,但是这个建议,属下以为是绝对正确的,此时万万不能去招惹他,否则激怒的朝廷,后果不堪设想!”

楚含烟闭上了眼睛,抬起头,眼角滚下滴晶莹的泪珠,喃喃自语道:“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处斩?”

众人全低下头,默不作声。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楚含烟突然两眼圆睁,道:“不管怎样,我要去天牢看看他,右护法,你可有办法让本教主去那里与之见面?”

玉空道长拱拱手道:“贫道尽力而为。”随后又道:“不管怎样,教主见了他后,千万不可异动,否则谁也救不了!”

楚含烟倒吸口气,手足冰凉,浑身发麻,她用力点了点头。

玉空道长拱拱手,便要往回走,郭解突然道:“右护法留步,在下还有一事不解——”

玉空道长愣了下,扭头看向他。

郭解道:“方才右护法说孔雀教的尊者薛若冰成了谢大侠的夫人,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还望右护法指点一二。”

楚含烟眼睛顿时亮起,瞪圆了眼睛看着玉空道长,她身后的几名长老,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耸耸肩,摇了摇头。

“无量尊!”玉空道长长念声道号,道:“郭坛主,这你可问错人了。贫道只顾专心为国为民,为神教大业兢兢业业,对这些男女之间的瓜葛,哪里晓得半分?”

“哈哈哈!”费恩捧着肚子,大笑不止。

上官云和另外几名长老,苦笑着摇了摇头。

“咦——”郭解来了个烧鸡大窝脖,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含烟叹口气,摇了摇头,摆手道:“既然如此,你们便退下吧!”

玉空道长、费恩和上官云冲她拱拱手,便转身进入树林中,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传来“沙沙”风吹树叶的声音。

待他们走了有小半盏茶工夫后,郭解愤然冲楚含烟拱手道:“教主,何不向右护法追问此事?属下料定,孔雀教尊者下嫁谢大侠,必有深不可测的隐情!”

楚含烟叹口气道:“再有隐情,也不是右护法那样的人能够肆意打探的。这事,等我见了小石头再说!”

说完,她转过身来,继续看着这条小河,沉思不语。

众人站在旁边,互相看看,也低下头,默不作声。

小河蜿蜒流淌着,发出“哗哗”的声音,泛出阵阵白光,一阵冷风吹来,吹得楚含烟衣袖飘飘,好似蝴蝶飞舞,太阳已经落下西山,反射的阳光,将大地、树林染成了金色。

玉空道长等三人穿过这片树林,来到片田野边。

费恩回头看了看,见附近没有人,便道:“那么大的事,教主竟置若罔闻,却关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是令人寒心!”他是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嘴巴撇起,微微笑了笑,沉默不语。

上官云思索片刻道:“大哥,教主给您的那封信,实在是令人费解。她命我们打入柳随风内部探查情况,直接说就好了,何必写那么多满篇的大道理,难道我们不知道吗?”

玉空道长抿起嘴,道:“她是担心,要是直接写了,这封信不慎落入东海剑神手中,那就不方便了!”

众人频频点头:“原来如此。”

费恩连忙道:“原来大哥问教主索要信件,是想引她写些对江湖、朝廷不利的话,但她没这么写,既然如此,那封信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扔了!”

玉空道长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不然,也许有用呢?先留着看吧!”

费恩是连连摇头,嘴里叽叽咕咕:“那有什么用,别人看见了,只会夸教主深明大义——”

玉空道长摇摇头,只顾向前走,默不作声。

三人沿着田边继续向前走着,田野上的麦苗刚刚出土,显得空荡荡的,三个人走在上面,显得异常显眼。

费恩走了段路,眉毛向上飞起,挥舞了几下拳头,笑道:“嗨!教主好像对柳随风手下的八大金刚,异常关注,真是匪夷所思。那八个人,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何必费力去查他们的来头?”

上官云眉毛挑起,也是连连摇头,“这工作不轻松!”

玉空道长微笑道:“教主聪明过人,但是还是算错了。她见八大金刚薪水很高,只当是了不得的高手,故而关注,却不知他们武功实在是稀松平常,若是知道,也不会关注的。”

费恩立即叫道:“既然如此,那柳随风为什么花那么多钱请这八个人?他脑子有问题吗?”

玉空道长连连摇头,严肃道:“也许这八个人优点不在武学,而在别的地方——”

费恩和上官云都倒吸口气,低下头。

费恩双手挠着头,将头发抓成团,连连摇头道:“要是不查武学,查别的,那我可什么都不懂!”

众人唉声叹气地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城门前。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城门已经关闭,城墙上挂着几盏灯笼,随风摇摆,在黑夜中异常醒目,城墙上还有队明军,手持刀枪,走来走去。

三人抬头看着城墙,深吸口气,气运丹田,猛地纵身跃起,像大鸟般飞起几层楼高,直飞到了城墙上。

城墙上明军队伍,正背着他们走过去,没看见他们三人,这三人却并不躲闪,而是径直立在城墙上,四下看着,眼中闪出幽幽蓝光。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一十九章 另立太子(2) 深夜中,皇宫上下点起了盏盏灯笼,将宫中照得亮堂堂的。

在深宫的内殿中,景泰帝两眼发直坐在金龙椅上,呆呆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大殿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地上铺着青砖,四周点着几盏琉璃宫灯,灯光闪烁,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景泰帝前面摆着张龙书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殿内墙角还放着几个半人多高的青瓷花瓶,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身边,站着几名红衣太监,双手下垂,低头不语。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个宫女的声音:“皇后娘娘来了。”

从殿外走进名女子,头戴凤冠,身披大红锦袍,上面绣着金色凤凰,正是皇后。

她走入殿内,看了看景泰帝,倒吸口气,连忙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她的目光转向那几名红衣太监。

曹吉祥上前步,弯腰行礼道:“启禀皇后,小的也不知陛下怎么了,本来好好的一场宴会,陛下竟然突然昏倒,接着就如此了!”说着,头上滚下豆大汗珠。

皇后眉头皱起,摆摆手道:“没用的家伙,你们先下去,待我来问问!”

众红衣太监和宫女答应了声,全退出了大殿,眨眼工夫,殿内只剩景泰帝和皇后两个人了。

皇后走到景泰帝面前,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道:“陛下,陛下!”

景泰帝打个愣神,猛地抬头,见是她,不由倒吸口气,连忙道:“皇后来了,朕只顾思考问题,竟没有发现,还望见谅。请坐。”

皇后摆摆手道:“陛下清醒就好,这我就放心了。”随后她走到景泰帝身边,道:“陛下神思恍惚,究竟在忧虑些什么,不妨说与臣妾,也好让臣妾为陛下分忧!”

景泰帝愣了下,点点头,道:“满朝文武、宫中内外,竟无人懂朕的心思,也就只有你了,也罢,就说与你吧。”

接着,他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与了皇后。

皇后听完,眉毛倒竖,手“啪”地声拍在桌子上,沉下脸道:“这些人,全无一个为陛下分忧!”她来回走了几圈,道:“这还用说?对于太上皇,那是应当把他送到僻静处养老,难不成陛下还要让位于他?”

景泰帝眼睛突地瞪圆,眼中闪出道道亮光,连连点头。

皇后头上青气直冒,满面红光,接着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叽叽咕咕老半天,议不下来,真是令人痛心!”她双拳握紧,晃了两圈,又道:“陛下愿立万世基业,臣妾万分支持,只是心中还有一个念头未决,那就是皇太子——”

景泰帝嘴巴鼓起像蛤蟆,鸡啄米似的点头道:“皇后的见解,令朕耳目一新!”

皇后摇来摆去道:“除了臣妾,还会有谁为陛下关心这些事?”

景泰帝频频点头:“有劳皇后了!”

说完,他面色红润,站起身来,冲外招了招手道:“来人!”

曹吉祥和几名红衣太监小跑着进来,屈膝跪地道:“小的参见陛下!”

景泰帝抬起手,刚要说什么,回头看了眼皇后,住口不说,眨了眨眼睛,皇后点点头,道声:“陛下有要事在身,臣妾暂且告退!”说完,她走了出去,出去时,长出了口气,脸上绽开了朵花。

景泰帝横眉立目道:“现在太上皇在何方?”

曹吉祥头也不抬道:“据说他去了太上皇后那里。”

景泰帝眉头皱起,道:“太上皇虽然地位崇高,但是在宫中肆意跑动,多有不妥,朕以为宜将他移出皇宫,安置在个僻静的处所,你等以为如何?”

曹吉祥倒吸口气,喃喃道:“陛下下令,老奴只有遵旨。但是太上皇和太上皇后许久未见,才见上面,就这么硬生生将其移出,只怕惹人非议!”

景泰帝脸“刷”地沉下来,面似黑炭,摆手道:“朕要立万世基业,何人敢非议,你只管去做!”

曹吉祥叩了个头道:“老奴遵旨!”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在他走出后,景泰帝长出口气,打个哈欠,点了点头,恢复了些精神,便兴致勃勃看起书来。

曹吉祥带着队红衣太监,穿过重重宫殿,来到正统皇帝皇后所在的宫殿门前,停下脚步,将大门重重包围,众人手中点着的灯笼火把,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他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下大殿,倒吸口气,随后闭上眼睛,咬了咬牙,冲殿门挥了挥手。

几名红衣太监“劈啪、劈啪”将大门拍得山响,震下层灰土,四下飘散。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大门“吱呀”声打开,从里面探出名宫女,身着大红锦袍,正是万贞儿。

她横眉立目,咬牙切齿道:“谁呀,这么晚了还来?”她定睛细瞧,看见曹吉祥后,不由倒吸口气,连忙道:“原来是曹公公,幸会幸会!您到这里来什么事儿?”

说完,她走出大门,冲曹吉祥连连弯腰拱手。

曹吉祥眯起眼睛,沉吟半晌道:“老奴有请太上皇,请太上皇出宫随老奴走走。”

万贞儿立即瞪圆眼睛,道:“什么太上皇,他就没到这里来!你们找错地方了!”

曹吉祥脸“刷”地沉下,“皇宫虽大,但是想要藏个人,却是万难办到。有人亲眼看见太上皇到这里来,还能找错?还望万宫女莫要打扰咱家办正事!”

万贞儿眨巴了下眼睛,“宫中眼线真不少,但是他们只看见太上皇来了,却没看到他走了吗?”说完,她双手叉腰道:“太上皇到这里来,只是和太皇后见了下面,说了几句话,便返回了。你们不说把他送到我们这里来,反倒来向我们讨人,是何道理?”

她挤了挤眼睛,“叭嗒”滴眼泪,哽咽道:“太上皇好不容易返回京师,本该在这里多留会儿的,但是考虑到陛下还没有明确发话,便尊重陛下的意思,忍痛离开,你们还不依不饶,太不像话了!”

“哇!”她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曹吉祥抽了几下鼻子,连退了几步,眉头拧成疙瘩。

他回顾了下左右,道:“太上皇果真来过又走了?”

万贞儿甩了下袖子,几滴水珠四下飞溅,扯着嗓子道:“这个谁还能骗你?你若不信,尽管来搜,搜到了,只管来向我问罪!若搜不到,我可没完!我要到陛下那里去讨个公道!”

“哇!”说着,她又泪如泉涌。

曹吉祥倒吸口气,沉默不语,身边有名红衣太监低声道:“回禀公公,太上皇确实才来过又走了,只是当时事忙,小的也来不及回禀,还望公公恕罪!”

曹吉祥眉头皱起,点点头,转身向后走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二十章 另立太子(3) 万贞儿见他们向后走去,不由来了精神,打鸡血似的蹦上去,叫道:“你们如此匆忙来找太上皇,究竟有什么事?”

曹吉祥甩了下袖子,头也不回道:“你不是总想知道陛下的意思吗?现在陛下的态度已经明确了,那就是请太上皇出宫小住,颐养天年!”

“啊?”万贞儿脸顿时花了,蹦起半人多高,叫道:“这是什么话?陛下会是这个意思?一定是有坏人调唆!”

她是连蹦带跳,连声叫道:“不能这样!”

曹吉祥铁青着脸,二话不说,只顾向前走,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

万贞儿歪着嘴,咬着牙道:“好好!就算你们不仁不义,但是有这深更半夜往外撵太上皇的吗?这传出去——”

她话音未落,曹吉祥来了个急刹车,脚踩着地面,向前滑出半辆马车远,方才停住脚步,地面上留了条弯弯曲曲的白色痕印。

他喉咙打个滚,眼睛眯起来,射出道道金光,沉着脸道:“小的们,陛下倒底有没有说过要将太上皇连夜送出皇宫!”

众红衣太监打个愣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道:“回公公,陛下只是说请太上皇出宫,可没说是否连夜!”

万贞儿立即蹦了起来,满脸红光,叫道:“我猜的果然没错,陛下都没说,你们急着要表现,所以才做出这种事,给陛下抹黑。我去找陛下说去!”

她捋胳膊挽袖子,摆出副向宫殿走的架式。

曹吉祥倒吸口气,眉头舒展开来,三角眼闪闪发光,嘴巴咧开像黄瓜,连忙道:“万贞儿留步!有话好商量!”

万贞儿撇着嘴,仰头看着天,双手叉腰,摇头晃脑。

曹吉祥连连冲她弯腰拱手道:“这个咱家也没弄清,实在是冒犯了你和太皇后殿下,你且别动,这事还是由咱家去请示陛下,你看如何?”

万贞儿耳朵忽扇忽扇,头发直往上飘,撇着嘴道:“要不是太皇后不愿多事,我是非去找陛下问理不可。算了,便宜你了,你去吧!”

曹吉祥连连拱手道:“多谢贞儿!”随后,他挥了下手,带着那队红衣太监,飞步向景泰帝所在的宫殿走去。

万贞儿见他们的背影消失的黑暗中,便拍了拍手,转身回去。

景泰帝还呆在原先的宫殿中,手中捧着本蓝色封皮的古籍,看的摇头晃脑,津津有味。

正在这时,曹吉祥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才入大殿,就双膝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大事不好!”

景泰帝打个哆嗦,手中的书“叭嗒”声掉在地上,书页直翻,他“呼”地声站起来,道:“何事惊慌?”

曹吉祥用膝盖向前挪动了几步,叩头道:“老奴奉陛下旨意,去请太上皇出宫。本来事情进展顺利,可是这时突然有人跳出,说什么连夜将太上皇送出,实属不对,这是给陛下抹黑。老奴大惊失色,不敢妄动,特来请示陛下。”

景泰帝倒吸口气,手直哆嗦,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他哆哆嗦嗦道:“难道这事还有人说三道四?”

曹吉祥努了努嘴,道:“不瞒陛下,无论陛下说什么,都有人说三道四。陛下本不该听的,但是老奴寻思着,送太上皇出宫,这点倒无可非议,只是要不要连夜送出,这点倒争议很大——”

他抬起手,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最后拍了自己的脸一巴掌道:“老奴生怕有人说陛下急的等不得,便没敢轻举妄动,特来请示陛下!”

随后,他低下头,双手下垂,纹丝不动。

“呀!”景泰帝头上冒出团团火苗,从桌上拿起茶杯,举过头顶,猛地向下掼去。

“咣!”地声,茶杯摔成碎片,四下飞溅,茶水也流了满地。

曹吉祥倒吸口气,还是低着头,纹丝不动。

景泰帝怒气冲冲道:“这么点屁大的小事,他们还要说三道四,这还要不要朕专心做千古一帝了?”

曹吉祥撩起眼皮看了眼景泰帝,随后又合上眼,沉声道:“陛下做千古一帝不难,将太上皇送出宫外也不难。难的是,既将太上皇连夜送出宫外,然后又做千古一帝!”

“哇!”景泰帝嘴里喷出口血,仰面朝天向后倒去。

曹吉祥摇了摇头,命人将景泰帝扶了下去,然后向外面走去。

他穿过重重走廊和宫殿,来到了白天饮宴的宫殿前。

这里冷冷清清,大殿内也空荡荡的,里面只坐着一人,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手托着头在打盹,正是正统皇帝,他的旁边还有一盏巴掌大小的油灯,闪着豆大的火苗,身形在火光中显得昏暗,但除这盏油灯外,殿内再没有点其它的灯火。

曹吉祥倒吸口气,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冲正统皇帝弯腰施礼道:“老奴参见太上皇!”

正统皇帝打个愣神,睁开眼,见是他,连忙起身拱手道:“原来是曹公公,幸会幸会,不必如此客气!”

曹吉祥连忙道:“太上皇客气,这是老奴应该的。怎么太上皇不在太皇后那儿,反而独自一人在这里?”

正统皇帝叹口气道:“我何尝不想,只是想到陛下还没有最后定夺,所以没有乱走,专心等候陛下的旨意。”随后他又道:“不知陛下将我安置何处?”

曹吉祥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手指乱晃,说不出话来。

正统皇帝打量了下他,点点头,道:“明白了。这皇宫本就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既然陛下决心已定,那就请公公带路,送我去该去的地方吧!”

曹吉祥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冲他连连弯腰拱手道:“太上皇深明大义,令老奴欣慰。那就请太上皇移驾宫外小住,那里早就预备了处僻静的院落。”

说完,他向后退了半步,摊开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正统皇帝点点头,不再说话,迈步向外走去。

一行人穿过重重宫殿,走出皇宫大门,大门慢慢合拢。

正统皇帝回头看了眼数层楼高的城墙,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众人穿过条大街和几条小巷,来到处所在。

这里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围墙用青石砖砌成,高达两层楼,黑油漆的木门足有砖头厚,门前是片空地,院落周围半箭地远的地方没有其它建筑,使它立在这里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二十一章 另立太子(4) 曹吉祥上前,推开了院落的大门,里面吹来阵阵冷风,他不由倒吸口气,倒退两步。

院落黑沉沉的,没有灯光,前面矗立着座近两层楼高的房间,两边则是两排厢房,皆用青砖垒成,顶上铺着瓦片。

众人走了进去,点起灯笼火把,将院落上下照得亮如白昼,里面的景物清晰可见。院落青砖铺地,各个房间的大门紧闭,虽然没有人,但是打扫得很干净,一点叶片和杂物也看不见。

曹吉祥打开了正中的房间,冲正统皇帝弯腰道:“太上皇权且住此,待老奴找到了好地方,再请太上皇移居如何?”随后他拍了拍门,将南瓜大小的灯笼探进去。

房间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也是青砖铺地,正中有座书案,左边沿着墙壁,立着排书架,上面排满了书,右边则是个矮榻,铺着白布。

曹吉祥连连摇头:“这里太寒素了,实在不好!”

正统皇帝看了看,连连点头道:“这里不错,清净素雅,正合我的意思,曹公公实在太客套了!多谢多谢!”他冲曹吉祥连连拱手。

曹吉祥眼泪“叭嗒、叭嗒”直往下滴,连忙道:“太上皇说得哪里话来?要不是陛下连日劳累,卧病不起,诸事忙不过来,怎么会让太上皇住这种地方!”

随后,他瞪起眼睛,厉声道:“老奴保证,将来一定给太上皇找个更好的地方!”

他将正统皇帝安顿在此,然后一路小跑着回到宫中,直走向景泰帝的宫殿。

景泰帝正躺在龙榻上,双目紧闭,纹丝不动,周围站着数名身着红衣的太监和宫女,垂手而立。

曹吉祥来到景泰帝面前,躬身施礼。

景泰帝略微抬起眼皮,道:“朕思量好久,觉得此事甚大,还是明日早朝,请诸位大臣议定,找个合适的住处,请太上皇安顿,你们看如何?”

众太监宫女连连点头。

景泰帝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曹吉祥脸色变得煞白,汗如雨下,连忙跪地叩头道:“老奴参见陛下!太上皇已经让老奴连夜送出宫,暂时住在城南边的处府邸中!老奴特来向陛下禀报!”

景泰帝猛地两眼睁开,看着他,“啪”地拍了下龙榻的边,厉声道:“谁叫你这么做的?明明说得好好的,要细细思量,你就这么急!”

曹吉祥叩头如捣蒜,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老奴见陛下卧病不起,一时心急,便去找太上皇商量。太上皇知道陛下的情况后,不愿打扰陛下,便立刻离宫了。这事未经陛下许可,还望陛下恕罪!”

景泰帝眼睛瞪得溜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你这要朕如何明日面对文武百官?”

曹吉祥像滩烂泥倒在地上。

柳随风回到府邸,用过晚饭,二话不说,便去了书房,端起书本,在灯下细细观瞧起来,书桌上还铺着张纸,旁边摆着笔墨。

他看阵书,便提起笔,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

直到深更半夜,他书房依然点着油灯,他看得两眼红肿,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时,东方雪端着碗燕窝走入书房,见状连连摇头,她把燕窝放在桌边,退后两步道:“将军,平日里你这么忙还就罢了,可是今日乃是迎回太上皇的喜庆日子,你还要忙的现在?”

柳随风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端起燕窝,喝了口,然后放下碗,道:“太上皇回来,我们再无任何后顾之忧,可以专心致志筹备讨伐也先的大计!只会更忙!”

随后他又提起笔,在纸上“刷刷”写了几行字。

此时,写满字的纸,已经摞起好几张。

东方雪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她走到院落时,见院落中有一人,身着灰袍,背对着自己,左手拄着根紫檀木的拐杖,右手则拎着柄龙头剑柄的长剑,头发花白,正是东方绝。

他将剑横在眼前,细细打量着,这柄剑二指宽,胳膊来长,闪着寒光,隐隐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东方绝点点头,突然飞身跃起二人多高,将剑斜刺劈去,长剑在半空划出道扇形弧线,闪着白光,“嗡”地声就劈到了脚下。

势头还未走老,东方绝手腕向上一翻,长剑又自下而上刺去,如同道流星,闪着点点白光,此时那道扇形的残影还没有消失,在远处看去,就好像一片白光中闪出几个白点。

东方绝在半空顿了下,如闪电般向上飞,眨眼飞出两层楼高,手中挥着剑,已指向天空,剑在半空晃了两晃,随后东方绝开始下坠,如树叶般缓缓落地。

东方雪不由拍起手来,叫道:“爷爷,你的剑法真好!”

东方绝回头看了看他,不由微微一笑,然后摇头道:“雪儿,此剑法不好,甚至说很差,你看走眼了。”

东方雪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他。

东方绝看着长剑,接着道:“这招剑法我进行了修改,专门是为了对付身手一般的人,根本无法应付像样的高手,远远不能和我的绝招‘一剑九星’相比,你可不能学这个!”

东方雪眼睛瞪圆,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东方绝斜眼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你不懂了吧,你看我研究的这招,斜着劈下去,则可砍倒数人,而且在势头未尽时,还能及时收回剑,向别的方向刺去,这样又可刺倒数人,消耗的功力连‘一剑九星’的一半都不到,你看这招是不是很管用?”

东方雪眉毛耷拉下来,脸似苦瓜道:“哪里有那么多的人要对付?”

东方绝笑道:“将来,恐怕要上战场,应对千军万马。那些人人数众多,但是身手平平,用‘一剑九星’,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所以我想了半天,研究出了这招。”

东方雪连忙道:“要到哪里去打仗?”

东方绝愣了下,反问道:“你这话问得很有意思,别人不懂柳随风,你还不懂吗?我看他像是真心实意要做大事,老夫当然不能闲着,要助助他。”

东方雪脑袋“嗡”地声大了圈,连向后退了几步,摇了几摇,差点没跌倒,她手捂心口道:“为了将军的大业,爷爷竟不顾年老体弱,半夜研究练习剑法——”

她是连连摇头,眼中蒙上团水雾,直拍自己的脑袋道:“我可真浑呀,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缘故,爷爷怎么会这么做?”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二十二章 另立太子(5) 东方雪眼睛突地瞪圆,脸色铁青,咬着牙齿,转身向后跑去。

东方绝看着她的背影,直挠脑袋,眉毛拧成了问号。

东方雪带着股风,跑到了书房门前,手扶着门框,两眼直直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正埋头读书,突觉有股冷风吹来,不由打个激伶,抬头一看,见东方雪面如寒霜地看着自己,暗自一愣,道:“雪儿,你又来做什么?”

东方雪深吸口气,大踏步地迈入书房,瞪大眼睛看着他道:“将军,之前我是劝你不要做什么大事,急流勇退、退隐江湖为上。但是现在走到了这一步,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不干则可,要干就要拿出真正的样子来,莫要让支持你的人失望!”

柳随风愣了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你这真是莫名其妙,难道现在我没有加紧用功吗?”他抬起了手中的书。

东方雪上前几步,手握成拳头,砸了下桌面,道:“光你自己一人能做多少事?你要广揽群英!”“咣”地声,桌子被砸的震了下,上面的书本和笔墨纸砚也向上跳了半个指头高。

柳随风倒吸口气,连忙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没有重金请人?”

东方雪脸色铁青,嘴巴歪到耳朵边,“难道是八大金刚那样的?那样的人八个加起来也打不过你一个,你自己算算,他们能担当大任吗?”

柳随风脸“呼”地沉下来,面红耳赤,站起身,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冲她叫道:“住口!你怎么能随意对我的决定妄加评论,破坏我的计划!”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走来走去,双手叉着腰道:“不请他们请谁?难道请昆仑、峨眉掌门那样的,他们看到我就像老子看到儿子一样,而他们还只是江湖上的二流!有谁能像那八个人容易指挥。你不要干扰我的大计,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东方雪如同当头浇了盆冷水,从头到脚凉嗖嗖的,她满脸泪水,跌跌撞撞走了出去,如同醉酒。

柳随风撇了下嘴,冷眼看了下她的背影,甩了下衣袖,道:“莫名其妙!”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坐了下来,继续读书。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皇宫的大门上时,皇宫的门前已经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无数的文臣武将都来到了皇宫门前,有坐轿的,有骑马的,还有坐着马车来的,他们密密麻麻站在门前,排开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乌压压成片。

除他们外,还有随从的轿夫、马夫、下人等等,来的数量更多,几乎站满了半个场地。

站在宫门上红衣太监向下望去,无不倒吸口气,浑身直打颤。

众文武百官互相看看,纷纷拱手道:“见过诸位大人、将军!”

柳随风骑着白龙马,站在宫门的旁边,比别的文武要高出半个身位,显得鹤立鸡群,他抿着嘴,两眼直视前方,后面还跟着队柳家庄庄丁,八大金刚站在前面,虎背熊腰。

众人看着他,倒吸口气,连退了几步,双手揣在袖筒内,低下了头。

胡大用昂首挺胸,看着众文武百官道:“你们来得可真早啊!”

众文武纷纷道:“太上皇是归来了,但是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解决,故而特意早来了些!”他们是连连点头。

柳随风眉毛立起,发出怪枭似的声音道:“太上皇归来,事情才刚刚开始,你们等着瞧!”

“嘶——”众文武百官倒吸口凉气,脊背直发凉,浑身寒毛直竖。

正在这时,皇宫的大门“吱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两队红衣太监,分两边雁翅排开,人人耷拉着眉毛,面似苦瓜。

曹吉祥两眼乌黑,活似大熊猫,手里托着柄拂尘,像鸭子似的拐着脚走了出来。

众文武百官见状,更是头皮发炸,半晌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们眼,道:“陛下有旨,传众文武百官上朝。”

众人愣了下,连忙冲他拱手道:“陛下难道这么早就上朝了?”

曹吉祥白了他们眼,撇着嘴道:“你们不也挺早?实话告诉你们,陛下昨夜就没歇!”说完,他低着头,有气无力地向里走。

众文武百官纷纷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他们穿过大殿前的空地,陆续进入大殿,向上看去,不由倒吸口气,大殿的台子上,正坐着景泰帝,他脸色乌黑,面无表情。

众人纷纷向景泰帝叩拜,然后站立两边,纹丝不动。

景泰帝抬起眼皮,看了众人眼,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柳随风抢上前步,拱手道:“臣有本!”

话音未落,胡大用和其它几位文武官员也走上前道:“臣也有本!”

景泰帝看看众人,点点头,“不错,不出朕知所料,今天果然事多!”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转向曹吉祥道:“究竟何人先来禀报?”

曹吉祥站在他身边,弯腰施礼道:“事急的先奏,事缓的后奏,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景泰帝点点头,“好,就这样!”

众人齐上前步道:“陛下,我们事情紧急,我先说!”他们吵吵嚷嚷说个不停。

景泰帝顿时矮下半个身位,脸色变得蜡黄。

于谦摇了摇头,上前道:“陛下身体不佳,太过劳累,宜多加歇息。”

景泰帝摆摆手,“时不我待!”随后他冲下道:“罢了,谁说的事简短,谁先说!”

于谦低下头,退回队中,默不作声。

胡大用腆着肚子上前,瓮声瓮气道:“陛下,老臣的事最简短,就几句话!”说完,他回过头,看看其它的文武大臣。

其它人闻言,均退了下去。

柳随风则掐着手指算了算,道:“我的事实在太多太大,几天恐怕都说不完。也好,既然胡大人的事很简短,那就由你先说!”说着,他也退后。

胡大用腆着肚子,摇头晃脑道:“陛下,老臣特来请示,去岁土木之变后,我大明军伤亡无数,如今已过去近一年,也该算算他们的伤亡抚恤金了吧。”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胡大人说得好,这事不但大,而且急,请陛下速速做出决策!”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二十三章 另立太子(6) 景泰帝瞪大眼看着他,连忙道:“怎么,那些钱还没有发下去?”

胡大用倒吸口气,摊开两手道:“这么一大笔巨款,只有请示陛下,经陛下准许,才有可能发出,不然谁能擅自动用?”

景泰帝拍了拍脑袋,低头道:“也好,准奏!”

胡大用冲上拱了下手,道声:“谢主隆恩!”便往下走。

柳随风眉毛倒竖,连忙上前道:“且慢!”

众人一愣,全扭头看向他,胡大用也停住脚步,歪着头看着他,撇着嘴道:“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柳随风上前道:“胡大人说是很大笔巨款,究竟有多大,报个实数上来,也好对症下药!”

胡大用撇着嘴道:“这谁还能报虚的?光清点人数,就花了大半年。这阵亡失踪的大明军约二十万人,还有数万受了重伤,需要供养。总数约二十五万人,每人按四十两银子记,大约需要纹银一千万两!”

“叭嗒!”声,殿下文武百官倒下近半,他们看着胡大用,半晌说不出话来。

“什么!”景泰帝头上飞起团黑云,他站起身来,“咳咳”了两声,指着胡大用道:“你说什么?你怎么开口就是一千万两纹银?你当朕能把石头变成银子?”

又有名文官上前道:“胡大人,你自己算算,户部每年的收入是多少?”

胡大用低头思考了片刻,伸出五根手指道:“大约五六百万两银子吧!”

“轰!”地声,整个大殿像是炸开了锅,众文武纷纷指着胡大用道:“胡大用真会说话,可你这开口就是大明整整两年的收入没有了!”

胡大用摊开两手,连连摇头道:“那有什么办法,这个问题不能不解决,已经拖了快一年了!”

众人指着他道:“可你要的也太多了,要是年年如此,谁受得了?”

胡大用斜着眼看着他们道:“谁说年年如此了?像土木堡这样的战役,又不会年年都发生!”

“嗡!”景泰帝额头垂下道道黑线,“还年年发生,发生一个就差点完了!”他有气无力地瘫倒在金龙椅上,连连摇头道:“要是这样,那可耽误好几年!”

曹吉祥连连点头道:“不错,此后五年,大家啥都不用干,专门筹备这笔银子!”

众人顿时瘫下去,点头道:“也只得如此了!”

“呀!”柳随风大叫声,如同雷鸣,震得大殿“嗡嗡”直响,声音直冲云霄。

众人打个激伶,全扭头看向他,倒退了几步。

柳随风上前,脸红脖子粗道:“五年无所事事,这不是开玩笑?”他转过身,冲上拱手道:“陛下,这万勿答应!”

胡大用脸沉下来,面如铅块道:“柳将军,这事往后拖就已经不对了,你还要不答应?这还得了?”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道:“对对!”他们看向柳随风,眼睛像道道利箭,似乎要把他射成刺猬。

柳随风拱手道:“陛下,时间耽误五年,那不是一切都晚了?现在要快马加鞭,时间片刻也耽误不得!”他接着道:“土木之战之后,我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是瓦剌也先的损失也同样很大!此时正是攻击他的最有力时机。”

“若是凭空耽搁五年,再加上筹备的时间,那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恢复过来,那个时候再对付他,就困难多了!”

景泰帝瞪大眼睛,张口结舌,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才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有官员上前拱手道:“陛下,柳将军所言极是,我大明地广人多,虽然损失很大,但是可迅速再筹建只队伍,也先不能有我们这么快的速度,所以不能给他以恢复的机会!”

众官员议论纷纷,有的点头赞成,有的摇头反对。

景泰帝左看看,右看看,半晌拿不定主意,便转向于谦道:“于大人意下如何?”

于谦沉吟半响道:“土木之战,消耗了也先将近一半的实力,但是却没有同时消耗大明近半的力量,所以大败之后,我们的实力反而远远超过了它,应该是处在优势。”

于谦接着道:“如果给也先十年的时间,他又会完全恢复实力,而给大明十年的时间,实力却不会翻倍,顶多达到土木之前的状态,甚至可能还不如,到了那个时候,确实已无法对付他了。但是——”

他话音未落,柳随风抢上步道:“既然于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大家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就是应该抓紧时间,迅速反击,才是上策!”

他的声音如同敲铁皮鼓,震得大殿“嗡嗡”直响。

众文武大吃一惊,连忙看向于谦,纷纷道:“于大人,你怎么也这么说?”

于谦连连摆手道:“我的话还没说完,柳将军实在太着急了。虽然以上各点成立,但是胡大人所言,却是必须优先办理的,如果这个不首先做到,那么其它的不管什么,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胡大用频频点头,“这个说得才好,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柳随风倒吸口气,连忙道:“于大人,照你这么说,也就什么都不用办了!”

“哈哈哈!”大殿内传来阵阵炒豆似的笑声。

景泰帝的脸拉下道道黑线,脸耷拉下来像是苦瓜。

于谦连连摆手道:“怎么能这么说?要办的事多极了,光办成这件,就要费很大的工夫,哪里是不用办事了!”

“呀!”柳随风蹦起半人多高,脸红脖子粗,头发直往上飞,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不行!不行!这样一来,那就把时间全浪费了!”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大殿内来回走了几圈,连连摇头道:“这么做不是办法,必须另想办法!”

他眉头紧锁,沉思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猛地挥了下手,冲景泰帝拱手道:“陛下,这事并不是十万火急,即使是往后推几年也不打紧,应当优先办理反击也先的大事,等击败也先后,再徐徐办理此事也不迟。”

他顿了顿接着道:“若推迟几年,也先那里情况就会发生变化,而推迟几年办这事,则不会有什么变化!”

“什么?”胡大用蹦起来,指着他道:“我这事才是十万火急。方才于大人不是说了吗,这事不首先办到,其它各事都办不到!”

他转向景泰帝道:“陛下,此事若不先做到,必然军心浮动,到时还打什么也先?”

众文武百官纷纷点头,挑起大指道:“对对!胡大人所言极是!”

景泰帝倒吸口气,低下头,沉思不语。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二十四章 另立太子(7) 群臣纷纷叫道:“陛下还是优先办理胡大人说的事!”

整个大殿如同开了锅似的,“嗡嗡”响个不停。

景泰帝眼睛发红,脑袋大了两圈,看着殿下的群臣,正要开口说话,柳随风抢上步道:“陛下,万勿被众人短视所误!机会在此一举,错过就没有了!”

“啊?”景泰帝哆嗦了下,脸色苍白,看着下面,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转向曹吉祥道:“曹公公,你看究竟该听谁的?”

曹吉祥打个愣神,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老奴资质平庸,哪里懂这些?还是由陛下做主!”

众人全转向景泰帝,笔直站着,纹丝不动,半句话也不说,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景泰帝足足看了半盏茶工夫,才转向柳随风道:“柳将军,你说反击也先,一千万两银子足够吗?”

柳随风冲上抱拳道:“回禀陛下,此事为臣也是深思熟虑谋划了很久,得出结论,应当够了!”

景泰帝长出口气,眉头舒展开来,道:“原来这么简单,大家伙是抢着谁先用这笔钱而已!”

曹吉祥双挑大指:“陛下英明神武!”

阶下文武也是频频点头称赞,“陛下真是神机妙算!”

景泰帝脸上泛出红光,头上冒出丝丝青气,“呵呵”笑了起来。

工部尚书撇了撇嘴,走上前道:“启奏陛下,为臣不知道柳将军从哪算出的一千万两银子足够。但是就为臣所言,这只怕仅仅是开始。别的不说,去岁太上皇出征前,光四十万大军仅仅三个月的军饷,就是二百四十万两白银,这还不算其它的各项开支——”

“啊!”胡大用眼睛亮了起来,连忙上前道:“这笔旧账还没算清,这二百四十万两白银的军饷,只怕还没有发下!应该尽快发下,刻不容缓!”

他眼中蒙上团水雾,冲众人摊开双手道:“这可是军饷啊,现支现用的,根本耽搁不得,去年就该发下了!”

众文武频频点头:“对对!就先把这二百四十万两白银支出再说!”

他们个个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见面频频打着招呼。

“哧溜溜”景泰帝从金龙椅上滑了下去,像滩泥倒在地上,喃喃自语道:“诸位爱卿,你们当银子是土吗?”

工部尚书摆了摆手:“这不过九牛一毛!”

“啊嚏!”景泰帝打个喷嚏,差点昏了过去。

工部尚书整整衣冠,抖擞精神道:“为臣虽然不懂行军打仗,但是却熟知置办辎重。去岁大军出征前,为臣也清清楚楚听到当时的左武卫大将军蓝大人,向陛下要求最少有三万张强弓硬弩和八十万尾羽箭,光这些就数百万纹银。

这还不算,还有其它车马、物资等等,那是不计其数。所以为臣唯恐千万两白银,还不够!”

他转向柳随风道:“柳将军,你算算看,这些够吗?你是怎么算的,不妨说出来,在下洗耳恭听,也让陛下和众位大人明白!”

柳随风愣了愣,低下头,掐着手指算了半天,而后昂首挺胸道:“陛下,诸位大人。新的出征,柳某以为,军兵选择,宜精不宜粗,大约选择二十万勇猛强悍的士卒就可!”

“哦?”景泰帝眼睛亮了起来,闪闪发光看着他,“少出一半人,那么开支必然也减少了!”

有的文武频频点头,有的则撇着嘴,“去年的四十万大军,已经是很精锐的了,你还能搞出什么新的名堂?”他们是连连摇头。

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他。

柳随风背着手,接着道:“这二十万精锐集中起来,加以一年刻苦训练,就可出征了!”

景泰帝不由拍起来手,“如此简便,真是大好!柳将军怎么不早说?若朕知这么容易,岂不早答应了?”说着,他恢复了精神,重又坐回到金龙椅上,额头闪着红光。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了起来,面露笑容。

文武百官闻言,也倒吸口气,连退几步,互相看看,纷纷道:“真这么容易、简单?”他们满脸迷惑地看着他。

柳随风大喜过望,连忙冲上拱手道:“多谢陛下,为臣这就去办!”

众人虽然迷惑不解,但是看他的样子,也只好连连点头,“也许这家伙真有办法!”

议论未落,大殿内突然传来吼:“且慢!”声似雷鸣,震得大殿“嗡嗡”作响,众文武无不缩着脖子,捂住脑袋,看着说话的人。

只见此人比常人高半个头,圆脑袋,水桶腰,身着大红蟒袍,正是胡大用。

他歪着眼睛看着柳随风,瓮声瓮气道:“小柳儿,你莫信口大话唬人,咱这笔账要仔细算算,这一千万两白银你具体怎么用,算出来了,放行!算不出来,我告你欺君之罪!”

众文武百官恍然大悟,频频点头,“胡大人言之有理!”他们转向柳随风道:“柳将军,你把帐细细算一算,看一千万两纹银倒底够不够用!”

景泰帝也点了点头,瞪大眼睛看着柳随风。

众人全屏住呼吸,看着他。

柳随风撇了撇嘴,扬起手,道:“这有何难算?这二十万大军,是精锐,故而饷银加倍,训练时每人每月纹银二两,训练一年,花费四百八十万两。

打仗时纹银四两,我估计速战速决的话,半年可结束战斗,也需花费四百八十万两,那么其总共不过一千万两。”

他摊开双手,耸耸肩,看着众人道:“这不出来了?”

“扑通、扑通、扑通!”众文武百官像麦子似的成片倒地,口吐白沫。

“啊哈!”胡大用指着他道:“怪不得大话,难道打仗就是这些,没有其它开支?”

工部尚书上前道:“这二十万大军,别的不说,总得有兵器和盔甲吧,你光饷银就把钱占完了,这些到哪里去找?”

“嗡嗡嗡”大殿内的众文武百官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冷不丁互相撞个满怀,直摸脑袋,头摇得像拨郎鼓。

景泰帝倒吸口气,转向柳随风。

柳随风摆了摆手道:“这些东西何须我关心,你们早该准备好!到时上战场要用!”

“轰!”地声,大殿内像炸开了锅,文武百官蹦来蹦去,连声道:“我们准备好?我们怎么准备好?”

工部尚书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分文银子不拨下来,我们到天上给你准备去。到了打仗时,你就等着从天上往下掉这些东西吧!”

“哈哈哈!”大殿内笑成一团。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二十五章 前去探望(1) 柳随风面红耳赤,额头青筋直跳,牙齿紧咬道:“可恼!可恼!”

武将队伍中走出员将领,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头戴铜盔,身披铜甲,正是金光。

他上前道:“陛下,俺是大老粗,不懂什么算账不算账的,但是俺知道,柳将军的作战思想不对!什么叫速战速决?”他指着柳随风道:“去年土木之战前,太上皇也是要求速战速决的,结果如何呢?”

他是连连摇头,接着道:“去年时,各位朝中大员和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已经将战略剖析的极为清楚明确,对付也先,深沟高垒为上,这也为实际所证明了。

但要用这种方法作战,区区半年怎么够用?俺是亲自参加了那场战斗的,知道情况是怎么回事,所以实际打起来,绝不会像柳将军所设想的那样,可以速速取胜!”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金将军言之有理!”

柳随风“哇!”地声,蹦起半人多高,指着金光厉声道:“败军之将,焉敢长它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唾沫星子乱飞,在殿前转来转去道:“去岁,也先携土木得胜之势,直取京师,被我轻轻松松打退,可知他实在不行。土木大战,是王振乱指挥造成的,没有他,定能轻易取胜!”

说完,他冲上重重拱了下拳头,两眼闪闪发光。

于谦是连连摇头,上前道:“陛下,据柳将军所言,都是各种猜测,没有实际的东西,就要不顾一切地出击,老臣以为万万不可。这二十万大军,可是大明最后的本钱,如果万一有失,那就任何人都回天无力了!”

“嘶——”景泰帝倒吸口气,脸色变得苍白,频频点头。

曹吉祥眯起眼睛,斜眼看了下阶下,连连点头道:“果然!果然!”他突地眉毛飞起,冲景泰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于大人字字切切,不可不查!”说着,眼角“叭嗒”声滴下滴泪。

众文武也齐上前道:“陛下,这仗倒底打不打,要三思而行啊!”

景泰帝无力地低下了头。

于谦点点头,接着道:“金将军不通账目,但是为臣对此却颇有自信。仅仅是听众人辩论,为臣就深知,用这一千万两银子去打仗,那是连皮毛都不够,甚至可能到时候连军饷都发不下!”

众文武频频点头。

金光也上前道:“也先的部队都是骑兵,来去如风,普通步兵根本没法应付,要深入大漠击败他,光步兵怕是不行吧!”

“那是当然!”柳随风横眉立目道:“我计划在二十万大军中,组建五万精锐骑兵!”

“可是马匹呢?”金光摊开双手,“五万骑兵,需要十万战马!”

众文武齐看向柳随风,“柳将军,你是怎么弄到马匹?难不成又从天下往下掉?”

“哈哈哈!”众人又发出阵阵炒豆般的笑声。

柳随风脸扭曲成麻花,狠狠甩了下手臂道:“这些东西,难道大明军中没有吗?”

金光点头道:“去年还有几万匹战马,但是土木一战,全损失了,连同牛羊,损失数十万头。就算是没损失,那些战马也组建不起五万铁骑!”

“呀!”柳随风仰面朝天,双手握成拳头,叫道:“我不管,这些东西你们要早早给我准备好,到时我只管出征打仗好了!”

“轰!”地声,众文武百官如同炸了锅,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

胡大用腆着肚子道:“陛下,您听到了吧。这仗要真像柳将军所说的那样打,没有一亿也要八千万白银,把大明王朝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这么多银子。所以老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把所欠的军饷和抚恤银子发下为上策!”

景泰帝沉吟半响,点点头道:“好,准奏,就照胡大人说的办!”

胡大用拱手道:“老臣替万千军民多谢陛下——”说着,他两眼闪动着泪珠。

众文武也是冲上拱手道:“陛下英明!”他们也不停的用袖子擦眼角的泪珠。

景泰帝长出口气,站起身,甩了下袖子,道:“如果是这样,那就真没什么事可做了,那就散朝吧!”

众文武连呼万岁,向外退去。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阵阵怪枭似的声音,指着众人道:“你们都是鼠目寸光之人!”他两眼赤红,嘴里喷出阵阵白气。

众人不由打个哆嗦,景泰帝也打个愣神,停住脚步。

正在这时,大殿内突然传出“哇!”地声叫,有名文官跌跌撞撞从队伍中跑了出来,他身着大红蟒袍,头上的乌纱歪到右边,两只绿豆眼闪闪发光,鼻涕眼泪直流,正是礼部尚书孙有礼。

他佝偻着背,双脚呈八字站在大殿正中,看着景泰帝连声道:“礼!礼!”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转向他,满脸问号。

景泰帝也是暗吃一惊,随后看了看阶下,点头道:“柳将军心情不好,故而失礼,朕不怪罪,孙大人不必大惊小怪!”

众文武频频点头,“此类事情已见怪不怪了!”

孙有礼歪着脑袋,撇着嘴看着景泰帝,右手指向天空,道:“臣闻太上皇被陛下连夜驱逐出宫,可有此事?”

“哗——”,众文武大惊,连退几步,瞪大眼睛看着孙有礼,连忙道:“孙大人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哼哼哼!”孙有礼冷笑数声,“山人自有妙计!这么大的事,引动天象!”

“刷!”景泰帝脸沉下来,黑漆漆似炭,额头汗珠“滴答滴答”,两眼直冒火。

胡大用愣了下,连忙道:“陛下,这可不对——”

他话音未落,孙有礼“哇”地叫了声,“这有失大礼,臣要死谏,还望陛下速速改过!”说着,他撩起襟袍,向大殿内的红木柱子撞去。

众文武纷纷上前拦住他,拉着他的胳膊往后拽,边拽边道:“孙大人莫要激动,陛下乃英明之主,定会给众人个满意的答复!”说完,他们抬起头来,两眼闪闪发光看着景泰帝。

景泰帝浑身发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有礼挺着脑袋,向上蹦了半步,又很快被众人按下,拉回。

众人纷纷冲景泰帝道:“陛下快快给个答复,不然孙大人可要出事!”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二十六章 前去探望(2) 柳随风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连声道:“你们到底无聊不无聊?这么点事就大呼小叫,那些大事你们还管不管?”

孙有礼看向他,浑身直哆嗦,指着他道:“这么有失大礼的事,居然还说这么点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文武频频点头,冲上道:“陛下,快快治他的罪!”

“哇!”景泰帝蹦起半人多高,手重重往下挥了下,道:“够了!朕不想听这些,散朝!散朝!”

“陛下!”孙有礼满眼含泪道:“这事若置之不理,那是要留下千古骂名,还望陛下深思!”

众文武百官也齐向上道:“还望陛下深思!”

“嗡!”景泰帝的脑袋大了圈,仿佛挨了记锤头,身子连摇几摇,面色苍白,“哇”地吐了口血,昏倒在地。

众文武全歪着脑袋看着他,纹丝不动。

曹吉祥连忙上前扶起景泰帝,冲众人道:“诸位大人们,你们就别惹陛下不快了。太上皇那是见陛下繁忙,不愿打扰,所以自己提出连夜出宫的,不关陛下的事!”

“可是这样也不对!”孙有礼站起身,绿豆眼闪闪发光,甩了下手,迈着丁字步,摆了个一代宗师的造型,道:“即使太上皇主动提出,陛下也不应该随便答应,好歹也要留太上皇多住几日,然后择吉日安顿为上!”

众文武频频点头。

曹吉祥倒吸凉气,“啪”地打了自己一耳光,道:“是老奴糊涂,见太上皇执意如此,也未多加思考,便带他出宫了,有事找我,不关陛下的事!陛下当时不省人事,还不知道!”

“好啊!果然是这样!”众文武纷纷议论道:“曹公公为讨陛下欢心,做出这样的事,该重重处罚!”

曹吉祥头顶直冒黑烟,嘴唇微微抖动,像蜜蜂的翅膀,哆哆嗦嗦道:“这群人,不理你们了,我去照顾陛下了!”说完,他和几名红衣太监共同架起景泰帝,向殿外飞跑而去,头也不回,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文武互相看看,连连摇头,找也找不着人,只好唉声叹气地向外走。

柳随风歪着眼睛看着他们,摇头道:“这些人,真是难成大事,应该全部撤换掉!”他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景泰帝回到宫中,直接躺倒在地,人事不省,众红衣太监和宫女围着他团团转,束手无策。

过了盏茶的工夫,几名红衣太监领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走入,身着红袍,头戴黑色的帽子,身上挂着个方形的药箱,是名御医。

曹吉祥满脸大汗地迎上道:“大夫,你可得给陛下好好看看。陛下年纪轻轻,怎么就身体不好?”

御医点了点头,走到景泰帝对面,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个砖头样的金色垫子,放在景泰帝身边,然后将他的手臂搭在垫子上,按住了景泰帝的脉搏。

他弯着腰探查,面色肃穆,众人也后退几步,屏息凝气,纹丝不动,顿时殿内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他探查了足足盏茶的工夫,方才收回手,又查看了景泰帝的面色,倒吸口气,向后退去。

曹吉祥一震,连忙上前低声道:“大夫,您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御医道:“陛下气血不足,连日劳累,又备受惊吓,故而有此症状。需要细心调养,万万不可使陛下劳累,也不可惊吓陛下,不过数月,病情就可好转。”

他从药箱内拿出张白纸,在上面“刷刷”写起字来,写了几行道:“这些是补血益气的汤药,每日煎服一贴。”

曹吉祥连连弯腰拱手道:“多谢大夫!”

他双手接过药方,上下看了几眼,点点头,将药方收入袖口,命人将御医送了出去,然后他冲众人道:“你们都听大夫说什么了吗?从今日起,大家要好好保护陛下,不可使人惊动陛下!”

众红衣太监和宫女弯腰道:“遵命!”

柳随风头上带着团火,回到了府宅,在客厅内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嘴里直道:“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客厅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摆着张八仙桌和几张椅子。

东方绝、东方雪和柳金燕均坐在其中,除此之外,厅内还站着几名柳府下人,垂手而立。

东方绝拄着龙头拐,纹丝不动,东方雪则眉头耷拉成疙瘩,连连摇头,柳金燕则上前道:“二哥,倒底什么事?”

柳随风甩了下衣袖,恨声道:“本来,我已计划的好好的,要大干一场,扬名显威,不料横生枝节,其它的文武百官是百般阻挠,使我的事根本干不成,可恼啊!”

他脸色青紫,扭曲成麻花,牙齿直咬。

东方雪长出口气道:“好,既然办不成了,那就不做了吧!”

柳随风“呼”地转过身来,横眉立目,眼睛瞪圆似要把眼眶瞪裂,他大叫道:“这是什么话?难道就因为这么点点困难就畏惧退缩?”

他转过身,面朝大厅外道:“你们看着吧,我是不会罢手的!”

一阵冷风吹来,绕着他的身子转了几圈,吹得他衣袖直往上飘。

东方雪倒吸口气,连退了几步,低下了头。

柳金燕则挑起大指道:“好!二哥好样的,就是要迎难而上!”她频频点头:“只有这样,才能显出二哥非比寻常!你们看呢?”

她瞪大眼睛,环顾大厅内的其它人,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东方绝沉默半晌,道:“雪儿,你就甭劝他了,料他也听不进。”随后他转向柳随风道:“既然你执意如此,老夫也不多说,只是接下来该如何呢?”

柳随风倒吸口气,眉头拧成疙瘩,连连摇头:“这我还没想好。”

东方绝、东方雪和柳金燕均愣了下,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哈哈哈!”大厅外突然传来阵粲粲如猫头鹰的笑声,有名身着灰布道袍的道士走了进来,他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手上拎着青铜柄的拂尘,背后背着把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柳随风猛地愣了下,连忙道:“道长是怎么进来的?”

东方绝、东方雪和柳金燕全站起来,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挥动了下拂尘,道:“贫道特来拜访,不料府中竟无人走动,贫道便走了进来,发现原来诸位都在这儿,实在是冒昧!”他冲众人连连稽首。

柳随风眉头拧成疙瘩,挥起手道:“来人来人!”

眨眼工夫,从外面跑入数名柳家庄庄丁,纷纷冲柳随风拱手道:“将军有何吩咐?”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二十七章 前去探望(3) 柳随风指着玉空道长冲众人道:“此人进入柳府,你们怎么不来汇报?”

众家丁愣了下,直挠着头道:“回将军,我们没注意,没看见!”

“嗡”地声,柳随风脸色变得铁青,他走来走去,挥了下袖子道:“真是岂有此理!”他抬起手想要说什么时,东方绝连忙起身道:“算了算了,道长神出鬼没,寻常人难以发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转向玉空道长道:“道长,不知你来此有何贵干?”

玉空道长连忙稽首道:“贫道虽然没有什么才学,但是现在也知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柳将军要大展鸿图,就在现在,因此贫道特来相投,还望将军同意。”

说完,他冲着柳随风连续拱了三下手。

柳随风眉头皱起,“道长来晚了,现在我是想干大事,但是满朝文武都反对,陛下也最终放弃了,现在什么都干不成了!”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连忙道:“别的文武反对倒还罢了,只是陛下正是英气风发的年纪,怎么会放弃呢?”

柳随风长叹口气,“还不是所谓的军饷钱粮,算来算去,打个仗居然要花费上亿白银,陛下惊呆了,无奈之下只好放弃。我现在是头疼万分,半点主意都没有。”

“哦!”玉空道长点点头,眼睛眯起来,手拈胡须道:“不知将军听谁说要花这么多钱?”

“当然是那些反对的文武百官了!”柳随风甩了下袖子,走的桌子边,拿起杯茶,抿了口,接着道:“他们东算西算,结果发现耗资巨大,便怎么也办不成了!”

“哈哈哈!”玉空道长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猫头鹰似的声音,道:“将军中计了!你听他们的!”

柳随风眼睛猛地亮起,走上前两步,道:“道长此话怎讲?”

玉空道长冷笑道:“哪里需要花费那么多钱?要是那么多,贫道且问将军,当年洪武大帝南征北战,打的仗比你要打的仗多多了,也没见花多少钱,将军要是听他们的话,仗还能打得起来?”

“嘶——”柳随风倒吸口气,沉默不语。

玉空道长又道:“昔日蓝将军引军二十万北击大漠,大获全胜,怎么也不会有这种花费吧!”

“对对!”柳随风频频点头,“我就觉得不对,但是也说不出什么,多亏道长前来提醒!”他冲玉空道长连连弯腰拱手。

“呵呵呵!”玉空道长手拈胡须,脸上绽开了朵花。

东方雪柳眉倒竖,上前道:“道长真是用心良苦,生怕仗打不起来!”

“嗡!”地声,玉空道长脑袋大了圈,脸上刷下道道黑线,面似苦瓜。

“你懂什么!”柳随风蹦起半人多高,厉声叫道:“现在就差这步棋,你就别来阻挠,我要迎风而上!”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眼睛闪闪发光。

东方雪面色黑沉沉地退了下去。

东方绝歪着眼看着玉空道长,咂摸了半天道:“道长真是神机妙算啊,不知你有什么办法?”

众人目光全转向了玉空道长,柳随风也瞪大眼睛看着他。

玉空道长冷笑道:“无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朝中文武,不管何人,敢阻挠将军办大事,立即清理!”说着,他眼珠瞪圆,射出道道蓝光。

东方绝脸立即黑了下去,连连摇头。

柳随风则倒吸口气,低头沉思起来。

东方雪头摇得像拨郎鼓,“不怕没好人,就怕没好话!这道长说得,像是人话吗?”她连忙走上几步,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道:“道长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无法接受,道长还是另寻它人吧!”

说完,她扬声道:“送客!”

柳随风还是低着头沉思,时而眉头拧成疙瘩,时而舒展开来,忽而又变成了问号,不住地点头,没有听见东方雪说什么。

玉空道长则拱拱手道:“贫道一片好意,你们不肯接受便罢了,贫道告辞!”说完,他甩了甩袖子,向外走去,边走边回头道:“将军,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招呼贫道,贫道是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他带着溜烟走了出去。

柳随风打个愣神,猛地抬头,道:“道长怎么走了?”

东方雪连连摇头道:“将军,这个道长的话你不能听,什么叫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满朝文武大员,我们能说清理就清理?还是——”

她话音未落,柳随风猛地扭头道:“像你这种小心翼翼的,什么事都办不成!我们不能清理,我去找陛下!”说完,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嘴里直道:“备马!备马!”

玉空道长出了院落,来到门口,八大金刚纷纷围上来道:“道长,你是怎么进去的,我们怎么没有看见?”

玉空道长稽首道:“无量尊,仙人自有妙计。”他打量了下八人,道:“尔等深受柳将军重用,想必来头不小,不知各位家在何处?”

八大金刚挠了挠头,道:“既然道长神机妙算,那你就算算,我们看对不对?”

玉空道长眯起了眼睛,手拈胡须道:“你们当中选出位人来,让贫道把把脉,便可算出。”

八大金刚顿时愣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这样也能算出?”他们互相耳语了番,便从中推出位人,送到玉空道长面前。

玉空道长凝神打量,见此人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两眼亮闪闪,不由点了点头,伸手搭住他的脉搏,沉思起来。

他探查了几次喘息的工夫,暗自道:“此人脉象洪大,并且脉搏中隐隐有气息流动,怕有十年左右内力。”他又上下打量了下此人和另外七个人,大体相同,不由点头道:“这些人身体强壮,加上有点内力,在一般人当中,可以脱颖而出了!”

随后他收回手,闭上眼睛,掐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摇头晃脑。

八大金刚都看着他,瞪圆了眼。

玉空道长两眼突然睁开道:“诸位可是江南浙中人士?”

“啊?”八大金刚倒吸口气,连忙道:“仙长真是神算!”他们纷纷挑起大指,赞不绝口,然后道:“仙长,江南地广,就算能听出我们口音,但也不能算得这么细,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仰面朝天,“哈哈”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八大金刚听后,脸色黯淡下来,退了下去,对玉空道长满脸崇敬。

玉空道长暗自冷笑道:“贫道不知你们来路,但知柳随风来路,料想他会用你们这些人,不料果然猜中!”随后他摇了摇头,仰天叹息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二十八章 前去探望(4) 正在这时,里面传来柳随风“备马!”的叫声,八大金刚打个激伶,连忙道:“我们要去给柳将军牵马坠镫了,不和道长说了,再见!”

说完,他们飞速向里面跑去。

玉空道长看着他们的背影,“呵呵”笑道:“诸位,你们是薪水比朝廷一品大员还高,怎么还能做这种低下的活计!”

八大金刚回头甩了下袖子,连连摇头,撇着嘴道:“怪不得仙长有如此本领,却处境平平,这些东西你不懂!”说完,他们飞似的向里跑去,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呵呵”笑道:“这些贫道怎会不知?不过还是要探问探问,也好交差!”说着,他大步流星向城外走去,带着股风,衣袖直往上飘。

柳随风飞马跑向皇宫。

他来到皇城门前时,大门紧闭,附近也空空无人。

他骑着马在门前转来转去,冲上直叫道:“开门!开门!本将军有要事面见陛下!”

从城墙上探出个脑袋,冲下叫道:“陛下病倒,不见任何人!”

柳随风满脸怒色道:“早上还早朝着,现在就病重了?不行,本将军一定要见,特大紧急军情,你们快去回禀,不然耽误了事,有你们好看!”

有名红衣太监飞似的向里面跑去。

过了半柱香工夫,城楼上跑出名红衣太监,冬瓜脸,三角眼,正是曹吉祥。

他冲下探出半个头道:“柳将军,陛下真的病重,不能见人。你若有什么重大事情,就告诉咱家,由咱家转告陛下如何?”

柳随风立即双眉挑起,横眉立目道:“这些事非得陛下才能处理,告诉你有何用。不必废话,快快打开城门,让我面见陛下!”

曹吉祥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这咱家可做不了主,等陛下病体好转了,再说吧!”说完,他冲身边人道:“好生看好城门,不放任何人出入!”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曹吉祥便昂首挺胸,向城楼下走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柳随风两眼瞪圆,厉声叫道:“误事!”他抡起马鞭,“劈叭”几声抽打了几下城门,便已是脸红脖子粗。

城楼上的红衣太监,则拿起了刀枪,虎视眈眈看着他。

柳随风抬头看着众人,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凄厉的笑声,直刺人耳膜,然后他抬起手,张开嘴要说什么,猛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不由摇了摇头,将话咽回了肚子。

然后他抬头看着城墙上红衣太监,两眼放出红光,咬着牙道:“好好,你们看我怎么办!”

他拨转马头,向城东的方向跑去,后面的柳家庄庄丁,则排成条线,跟着向后跑,拉开足有半条街长。

这些人穿过两条街和条小巷,来到处客栈前停了下来。

这处客栈,正是原先武林盟居住的地方,如今已是人去楼空,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客人,只有几名伙计无精打采地在店内坐着。

柳随风翻身下马,大踏步向里走去,边走边道:“小二,原先居住的那些客人呢?”

有名店小二小跑着上来,弯腰道:“回客官,他们老早就走了,如今就只剩下几名女眷——”

柳随风愣了下,“你说什么,他们哪有什么女眷?你带我去看看!”

店小二点头哈腰,带着柳随风走上了二楼,来到左边拐角第一个房间门前道:“这里住着位师太,”他又指着下一个房间道:“那里还有名女子。除她们外,其它人都走了!”

柳随风愣了愣,眉头拧起,抬起手,敲了下门。

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位尼姑,年约四五十,头戴毗卢帽,身穿灰色僧袍,正是定远师太。

此时她左手捧着块木鱼,右手拿着个小槌,“梆梆梆”地敲着木鱼,口中叽叽咕咕不知念着什么,她抬头看了眼柳随风,单掌合什道:“施主,不知找贫尼有何贵干?”

柳随风抱拳道:“在下柳随风拜见师太。敢问武林盟那些人去哪了?本将军找他们有急事!”

定远师太转过身来,敲着木鱼叽叽咕咕道:“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随后她转过身来,闭着眼睛道:“他们去大漠攻打孔雀魔教的总坛了,不会回来了!”

柳随风咬着牙,跺了下脚道:“真误事!现在这个时候了,还去打什么魔教总坛,这里有更大的事需要他们协助!”

定远师太抬起眼皮,看了他眼,不由笑道:“柳将军,当初你不是很能吗?根本什么人的帮助都不需要吗?你还是去找你那八大金刚吧,总而言之,他们在攻打完魔教总坛后,就会永远地退出,不会帮你做任何事的!”

柳随风咬牙切齿,道:“那个魔教总坛,早就让人端了,还有什么魔教教主孔雀夫人,也让人杀了!”

“什么?”定远师太瞪大眼睛,蹦起半人多高,指着他道:“孔雀夫人会让人杀?”她转过身,热锅上的蚂蚁般转来转去,掐着手指道:“会是谁干的呢?”

“了空大师、龙振星?不会!他们早在土木之战时已经阵殁。玉虚道长?也不会,他回来时已经身受重伤,根本不会是孔雀夫人的对手。东海剑神?”念到这里,定远师太眼睛亮了起来,“难不成是他?”

她话音未落,旁边的房门”吱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位身着素袍的女子,面如白玉,一双蓝宝石眼睛闪闪发亮,正是龙紫云。

她睁大眼睛看向柳随风,连声道:“柳将军,难道真的会有人消灭孔雀夫人?”

定远师太头摇得像拨郎鼓,“不可能!贫尼就没听说过东海剑神出击大漠的事,要是有,他自己不来告诉我们吗?”随后她撇着嘴道:“龙姑娘千万莫听柳将军信口开河!”

柳随风横眉立目,指着天空道:“我怎么会拿这种事信口开河?本将军从大漠迎回太上皇,从那里得知的消息,不独是本将军,其它随同人员也全知道了,不信去问他们!本将军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定远师太和龙紫云均愣了下神,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定远师太突然抬起头道:“我明白了,肯定是也先老贼过河拆桥,眼见打了胜仗,便觉得孔雀夫人无用,乘机将其杀害,免留后患!”

龙紫云倒吸口气,频频点头。

定远师太突然“哇!”地声大叫道:“紫云,若孔雀夫人是也先老贼所杀,那么你的诺言——”

“滋——”龙紫云顿时脸色苍白,低下了头。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二十九章 前去探望(5)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大笑道:“你们胡猜些什么?那孔雀夫人是与狗贼谢小石决斗时阵亡的,根本没有别人什么事!那个谢小石还乘机娶走了魔教的尊者薛若冰,如今被一同关押在天牢内。”

“这个小贼真是无恶不作!”定远师太咬着牙,狠狠拍了下手,头顶直冒黑烟。

龙紫云则低下头,脸红脖子粗,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随风得意洋洋道:“怎么样?这你们还去魔教总坛吗?”

定远师太背对着他,低头“梆梆梆”敲了阵木鱼,突然转过身来,连走几步到柳随风面前,抬起木槌“咣”地声砸在柳随风脑袋上,道:“你这个木头脑袋,告诉我们这些干什么?本来,我们留在这里,就是唯恐武林盟行动失败,到时不得不有求于你。

现在好了,孔雀夫人已死,我们心愿已了,也求不到你了,你走吧,该干啥干啥!”

说完,她背过身去,叽叽咕咕念起经来。

“你——”柳随风指着她,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直跳,“你们真是鼠目寸光!”

“南无阿弥佗佛!南无阿弥佗佛!”定远师太念着咒语,走入房间,“咣”地声将大门关上,半晌不露头。

柳随风脸扭曲成麻花,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脑袋晃来晃去,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真是不识抬举!”说完一甩袖子,大踏步向外走去。

待他走后足有半盏茶工夫,定远师太从门内探出半个脑袋,左看右看,眼珠骨碌碌直转,最后“嗖”地声缩回脑袋,笑嘻嘻道:“那个瘟神终于走了,真是大快人心,以后我们可轻松多了!”

龙紫云依旧低着头,手指拈着从耳边垂下的络青丝,低着头,沉默不语。

定远师太在屋内转了两圈,道:“速速将消息告诉武林盟!”随后又顿了顿,道:“太迟了!”她是连连摇头。

龙紫云依然默不作声,定远师太看着她,突然猛地拍了下脑袋:“我地天哪,你还有个誓言!”她立即像飞了似的在屋内转来转去道:“这下怎么得了?这下可怎么办?”

最后她牙关紧咬道:“你甭管他,区区个小贼,理他作甚?你还是回到你的龙家庄,做你的少主人是理!”

龙紫云沉默了足足盏茶的工夫道:“不管怎样,我还是应当去天牢看望下他!”

定远师太呆了下,想了片刻,只好点了点头。

玉空道长衣袖飘飘,几乎是脚不沾地,向城南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来到了城南五里的处院落前停了下来。

这处院落坐落在片高大的树林中,周围郁郁葱葱,远处还看不见它,只有走近了才能发现。院落有足球场大小,周围青砖围成,有层楼高,正门宽可容辆马车通过,门前有两个青石台阶,膝盖高,左右两边各摆了对半人多高的石狮子。

玉空道长看了看院落的大门,摇头笑了笑,便抬起手敲门。

片刻工夫,门“吱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位身着蓝布长袍的中年人,面色蜡黄,正是郭解。

他抬头打量了下玉空道长,只见他独自前来,便后退半步,道:“右护法请进。”

玉空道长走入院落大门,迎面是片空地,半个足球场大小,地面长着层薄薄的青草,没过脚面,左右两边是厢房,青砖绿瓦,有层楼高,正面是三间大瓦房,正中的面积最大,有半个篮球场大小,近两层楼高。

院落的墙角,还拴着几匹马,低着头吃东西。

玉空道长稽首道:“无量尊,郭坛主,教主可在其内?”

郭解道:“正在正屋!”说完,他领着玉空道长走入正中的大瓦房。

屋内是泥土地面,踩得平整,里面有张八仙桌和几张太师椅,除此之外,墙角还摆着排书架,堆放着些书,书架旁还有个书桌,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些书。

楚含烟正坐在书桌后埋头读书。

她抬头见玉空道长来了,连忙道:“右护法请坐!”说完,她继续埋头看书。

大厅内仅她一人,其它的长老和教众,则在两边的厢房歇息。

玉空道长环顾了下四周,连连摇头道:“这里可真是寒素之地呀——”

楚含烟微微笑道:“这只是本教在这里的临时之地,事情办完便走了,没必要弄得很豪华。”然后她接着道:“不知右护法此来,有什么事?”

玉空道长稽首道:“这乃是教中公事,教主不妨请其它几位长老同来议论如何?”

楚含烟点点头,伸长脖子冲外叫道:“郭坛主,麻烦你将其它几位长老请来,有重要事情!”

郭解答应了声,便出去了。

楚含烟合上书本,站起身来,走到正中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外面。

须臾,其它几位长老陆续走来,分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道:“教主,几位长老,真是辛苦了!”随后又道:“关于教主的指令,贫道是昼夜不停,来回奔波,总算摸出了线索。”

“哦?”楚含烟和其它几位长老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玉空道长道:“首先,关于柳随风的实力问题,贫道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实力平平。所谓的八大金刚,武功还赶不上本教的名普通坛主,顶多只有十年内力。”

“那柳随风还花大价钱请他们?”楚含烟和众长老均是莫名其妙。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道:“柳随风的用人,贫道摸不清,但是这八个人却是和他同一个地方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和来路。”

楚含烟眉头皱起,连连摇头。

有名长老沉吟片刻道:“教主,据属下估计,柳随风怕是在抛砖引玉,故意花大价钱请他们,好让其它人看到,连这样的都能成功,自己就更不例外了,所以就纷纷来投!”

“对!”众人是频频点头,连楚含烟也不由得点头称是。

玉空道长“呵呵”笑道:“教主,长老,你们若这样想就错了,若是这样贫道还能摸不清?据贫道所见,比八大金刚强的人很多,柳随风都视而不见。譬如武林盟,虽然在前线遭受重创,但是现在的实力依然比柳随风他们强,可是柳随风却根本不予理睬!”

他顿了顿又道:“就算贫道亲自出马,他也爱理不理,丝毫也没有抛砖引玉的意思,故而贫道是难查此人!”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三十章 前去探望(6) “哗!”地声,大厅内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起身,拍着桌子道:“这简直是匪夷所思,那个柳随风究竟有什么凭据?”他们转向玉空道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他是不是这有问题?”

玉空道长摇了摇头,道:“这贫道不知。第二件事,便是教主命贫道打入他们内部之事,困难重重,他们根本不肯接纳!”

楚含烟眉头紧锁,“此时他应该是极端需要人的时候,不应如此啊!”

另名长老道:“莫非右护法暴露身份?”

玉空道长微笑道:“他们早早就知道贫道是神教中人了。”

楚含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玉空道长接着道:“虽然拒不接纳,但是但凡有事,柳随风又不得不和贫道联系,所以还能接触,只是事一了,便如甩毛巾似的甩得远远的!”

“哈哈哈!”大厅内爆发出阵阵笑声,众人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

楚含烟背着手,在大厅内走来走去,连声道:“好好,柳随风这支,像是个空架子,而武林盟元气大伤,情况对神教有利——”

她话音未落,几名长老上前拱手道:“教主,不如乘此大张旗鼓进入武林,现在谁也奈何不了我们了!”

楚含烟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外面,静静地出神。

玉空道长说完这些,便后退几步,低下头默不作声。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楚含烟突然扭头冲他道:“右护法,依你之见如何?”

玉空道长愣了下,沉吟片刻道:“教主这么问,贫道也不愿客套,实话实说了!”

楚含烟连忙道:“有话直讲!”

玉空道长道:“依贫道之见,柳随风虽然自身实力平平,但是他好歹也是大明的大将军,有这层关系,却也难以动得!”

“大将军?”楚含烟眉头皱起,“这可真是个鸡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玉空道长连忙道:“教主何以见得?堂堂的大将军,可是权势滔天——”

“哈哈哈!”几名长老笑道:“古往今来,所谓的大将军有几个有好下场?大明的将军,更是雪上加霜,只要陛下打个喷嚏,分分钟灭族!”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玉空道长,摇头道:“想不到右护法连这点都看不到,大将军的职位,何足虑哉?”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道:“诸位此言差矣,不是现在陛下还没有打喷嚏吗?”

众人一愣,均低下头,沉默不语。

楚含烟点头道:“好!那就等陛下打喷嚏的时候再说,眼下不要大张旗鼓,只是进行先期的准备。”

玉空道长诧异道:“教主怎么能算准陛下会打喷嚏?”

楚含烟白了他眼,“除非柳随风立即辞官归隐,否则陛下迟早要打这个喷嚏的。”

玉空道长点了点头,道:“贫道明白了。”他又冲上拱拱手道:“还有第三件事,那就是探望罪臣谢小石。他现在是要犯,被关入天牢,严密看管,等闲见不得他的面。”

楚含烟眉头皱了起来。

玉空道长又道:“不过,如果有足够多的买路钱,想必还是能见上面的。”

楚含烟连忙道:“好!马上去办,不管花多少钱都可以!”

玉空道长道声:“遵命!”便退了出去。

众长老面面相觑,连连摇头道:“教主,花那么多钱,去见个将要被处斩的人,值得吗?”

楚含烟抬头看着天空,眼中蒙上团水雾,道:“正因为他将要被处斩,所以才要不惜代价去看看。”

众人便退了下去,低头不语。

夜幕降临,皇宫角门,“吱吱扭扭”裂开了条缝,门缝仅巴掌来宽,贴着这条门缝,闪出条黑影,头戴皂角帽,身穿大红袍,冬瓜脸,三角眼,正是曹吉祥。

他闪出角门,左右看看,将帽子往下压了压,把角门关闭,然后带着溜烟,向城东方向跑去,眨眼就消失在夜幕中。

他穿过重重大街小巷,来到处府宅前,抬起手就敲门。

这处宅院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大门只有两人宽,里面是个四合院,青砖铺地。

眨眼工夫,门“吱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个脑袋,花白胡须,身着青衣。他打量了下曹吉祥,倒吸口气,连忙道:“曹公公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曹吉祥道:“回复你家大人,说咱家有急事相见!”

这名老者探头向外张望了下,只见仅他一人来见,不由倒吸口气,忙不迭地向里跑去。

他跑到正门前,弯腰连续敲着房门,道:“大人大人!东厂督公曹公公深夜求见!”

片刻,从屋内走出位中年人,年约四十,身着红袍,头戴乌纱,国字脸,剑眉星目,他整整衣冠道:“他来了多少人?”

老者伸出根手指道:“仅他一人!”

这名文官倒吸口气,低头沉思道:“我们和他没有什么私下往来,他半夜独自来到,会是什么事呢?”说话间,他眉头拧成了疙瘩。

说话间,他脚步如风地走出门外,连连冲曹吉祥拱手道:“不知曹公公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里面请!”

曹吉祥将帽檐往下压了压,盖住半张脸,向左右看看,眼睛闪着金光,手盖住嘴,压低声音道:“奉旨公干,还望首辅大人不要声张!”

说完,“嗖”地声,狸猫似的钻入大门,像溜烟似的直向里走去。

此时院落周围黑沉沉的,街道上也没有人走动,安静得像空谷。

唤作“首辅”的文官倒吸口气,头上直冒冷气,他哆嗦了下,也连忙跟了进去,大门又“吱”地声牢牢地关上了。

进入正中的房屋,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里面有张八仙桌,桌子上摆着盏油灯,除此之外,在墙角也挂着两盏油灯,火苗燃起有拳头大小,将屋内照得如同白昼。

曹吉祥打量了下四周,眼睛乌溜溜直转,飞步上前,“呼呼”吹灭了墙角的两盏油灯,大厅内顿时暗了下来,仅有的盏油灯,火苗在昏暗中微微摆动着。

这名文官更是暗吃一惊,连忙冲他弯腰拱手道:“曹公公这是何意?”

曹吉祥摆了下手:“噤声!此事绝密,不得使任何人知道!”

“吱呀呀”这个房间的大门也关上,只从窗户上看到人影微微闪动。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三十一章 前去探望(7) 这名文官撇了撇嘴,道:“曹公公,您若是奉旨公干,没有必要如此——”

“嘘——”曹吉祥手指贴住嘴唇,冲他低声道:“不得声张!”然后他凑在这名文官耳边,叽叽咕咕说了阵,然后从袖口摸出几锭细丝白银,往他手中放道:“大人只要办成了这件事,定有奖赏!”

“嗡!”地声,这名文官脑袋大了圈,身子直摇晃,最后竟“咣”地声,竟坐在地上,帽子也歪到了旁边。

曹吉祥眯着眼道:“大人放心,这五十两银子,是陛下赏赐的,绝不会是不义之财!”

这名文官脸似苦瓜,面色苍白,咧着嘴道:“这不是几十两银子的事。而是这么大事,下官怎么能做?万万使不得!”他头摇得像拨郎鼓。

曹吉祥冷下脸道:“大人乃内阁首辅,这事不由你来做由谁?这钱你就拿下!”他抢上步,将五锭十两的细丝白银往这名内阁首辅袖子中揣。

“救命啊!”屋内传出凄厉的声音,内阁首辅像老鼠似的在大厅内转个不停,连声道:“这么天大的事,还是不要私自做了,要请群臣商议——”

凄厉的声音传出屋外,青衣老者打个冷颤,看了看左右,随后低下头,闭上眼睛打盹。

曹吉祥脸扭曲成麻花,嘴巴歪到耳后根,“正是不要群臣参与,私下把这事办成,到时木已成舟,他们也无话好说!”他两眼射出凶光,恶狠狠道:“这事千万不要外传,否则陛下发怒,咱家就救不了你了!”

内阁首辅蹲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缩成团,像秋天的冷蜂,瑟瑟发抖。

数日后,皇宫的后院,花团锦簇,景泰帝和皇后坐在花园内,周围百花盛开,姹紫嫣红。

他们面前摆着红木案几,上面放着几个金色的盘子,盘子里装着果子、点心、水果和几样荤素小菜。

景泰帝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泛红光道:“朕今日心情大好!”

皇后也是频频点头:“臣妾也是如此!”说完,她也饮完了杯酒。

曹吉祥抢步上前,端起金色酒壶,给二人分别倒满酒,退后道:“陛下身体好转,老奴见了,心中也欣喜万分。”

“哈哈哈!”景泰帝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笑声。

正在这时,有名红衣太监飞步跑来,一见皇帝,“扑通”声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大事不好!文武百官在宫外求见!他们沸沸扬扬,像是炸了锅!”

景泰帝脸“呼”地沉下来,道:“扫兴!”

皇后也耷拉下脸,连连摇头。

曹吉祥眉头紧锁,片刻之后,突然眼前一亮,上前道:“陛下,您老就在这安心吃酒赏花,现在天下太平无事,那些群臣不过无事生非,莫要理他们!”

景泰帝频频点头。

曹吉祥站直身,冲这名太监横眉立目道:“你去告诉他们,陛下正在养病,不会见群臣!”

这名太监答应了声,带着溜烟跑了出去。

此时的宫门外,文武百官乌压压成片站着,除他们外,随从下人占了更大的地方,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冷不丁就撞到一起,嘴里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们纷纷转向那名曹吉祥深夜见过的内阁首辅道:“阁老大人,你怎么能同意这种大事,事先也不知会我们声!”

这名内阁首辅,脸红得像西瓜瓤,额头上滚下豆大汗珠,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名红衣太监跑上城墙,冲下道:“诸位大人,陛下正在养病,不会见!你们若没有什么大事,就各个散去了吧!”

“还没有大事!”胡大用咆哮似的蹦起半人多高,厉声叫道:“太子都换了,还没大事?我们要见陛下!”

众文武百官也齐声道:“要见陛下!要见陛下!”

红衣太监眉毛耷拉下来,脸似苦瓜,看看周围,连连摇头道:“陛下都亲口吩咐了,我还能做什么?不能再去汇报了!”说完,他拨郎鼓似的摇着头,只道:“诸位大人回去吧!”

众文武百官见他没有反应,“轰”地声炸开了,齐向上叫道:“陛下就是病再重,我们也要见,这可是天大的事!”

胡大用腆着草包肚子走上前,冲众文武百官摆摆手,道:“诸位大人,你看这叫什么事?陛下病重不能理事,那么是谁偷偷把太子给换掉了?这一定要彻查!”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道:“对对!”

胡大用转向城楼,道:“你们听到了吧,有人未经陛下允许,私自把太子更换,此大不敬之罪,我们要为朝廷除害!”

众文武百官连声叫道:“对对!”声音如同沸锅,直冲云霄,传出几条街远。

红衣太监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脸直发绿,“嗖”地声,转身向皇宫后院跑去。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皇宫的后花园,“扑通”声趴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哭丧着脸道:“陛下,大事不好了!诸位大人说有人私自废立太子,要进行彻查!”

“啊?”景泰帝瞪圆了眼,手中的酒杯“咣当”掉在地上,在原地直打转,酒水洒了一地。

皇后顿时双眉倒竖,厉声道:“莫管他!真是胡说八道,这世上没有陛下的准许,谁敢私自废立太子?群臣脑袋锈豆了!”随后她举起酒杯,道:“陛下,难得今天天气好,咱们接着饮酒。”

曹吉祥也弯着腰,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群臣那是无事生非,陛下只管安心饮宴!”

有名红衣太监上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金色酒杯,退了下去,另有名红衣太监则双手奉上了个新的酒杯,闪闪发光。

景泰帝“哦”了声,点了点头,拿起酒杯。

皇宫门外,文武百官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不时地看着上面,半晌也不见有动静,不由“哇!”地叫了起来。

内阁首辅双手连连摆动道:“诸位大人,不要声张,这事是陛下叫下官做的,他连夜派人传达密旨——”

胡大用连忙上前道:“既然如此,那陛下的圣旨呢?”

内阁首辅顿时脸黑成团,低下头,连连摇头道:“什么都没有,就是托人带个口信!”

“哈!”众文武百官蹦了起来,斗鸡似的跳来跳去,指着他叫道:“这你还干!这你还干!”

礼部尚书孙有礼迈着螃蟹步走了出来,双手背在后面,驮着背,看看左右道:“诸位大人,这于礼不合!就算这是陛下的意思,那也应该诏告天下,知会群臣,不该偷偷摸摸——”

众文武顿时头上冒出了火,连声道:“对对!我们找陛下问问!”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三十二章 面见景泰(1) 众文武百官几乎全转向城门,冲上直叫。

柳随风斜眼瞥了他们眼,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不就是换个太子,这么点小事就把你们激动成这样。那些大事怎么不问?”

众文武百官猛地转过头看向他,眼中射出道道利箭,似乎要把他刺成刺猬。

孙有礼瞪大眼睛指着他道:“这是关乎社稷江山的天大的事,你居然说是小事,真是大逆不道!”

众文武百官频频点头,连声称是。

柳随风撇了撇嘴,转过身去,道:“在本将军心目中,效法汉武封狼居胥才是真正的大事,那些个须须小事,何足道哉?”

“啊?”众文武百官顿时雷鸣般地吼叫起来,“大逆!大逆!”

有名文官满脸泪水,哆哆嗦嗦道:“我打死你这个逆贼!”说完,抡圆了胳膊,“嗖”地声甩出了手中的笏板,直飞向柳随风头部。

笏板在空中打着旋转,“咣”地声砸在柳随风金色头盔上,弹起半人多高。

“弹劾!弹劾!一定要弹劾!”众文武百官麻雀似的蹦来蹦去。

柳随风沉下脸,厉声道:“完全搞不懂你们!古往今来,莫说废立太子,就是废立皇帝都是家常便饭,但是封狼居胥有几次?谁大谁小还看不清楚?”

“啊?”众文武百官顿时像刮了股风跑了起来,他们互相照面、碰头,团团转,连声道:“柳随风疯了!柳随风疯了!我们要去报告陛下!”

于谦脸似铅块,上前几步,厉声冲柳随风道:“柳将军,请你注意言辞,莫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话!”

“你——”柳随风顿时喉咙里像堵了铅块,噎住了,浑身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好半天才甩了下袖子,背过身去,脸色铁青,站着不动。

众文武百官冷哼了声,又纷纷转向城楼,叫道:“陛下,我们有天大的事要禀报!”

须臾,从城楼上闪出个身影,身着红袍,头戴皂角帽,冬瓜脸,三角眼,正是曹吉祥。

他撇着嘴冲众人道:“天大的事也要等陛下养好了病再说!”随后他双手不停地拍着城砖道:“你们不要打扰陛下的雅兴好不好?”

“雅兴?”众文武百官连退两步,低下头,思索道:“陛下不是在养病吗?哪来的雅兴?”

“哈哈哈!”大门前的空地上,突然传来阵凄厉如夜枭似的声音,锥子似的直刺人耳膜,众文武百官全把头往脖领里缩,头皮发麻。

曹吉祥也打个冷颤,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柳随风猛地转过身来,剑眉倒竖,两眼圆睁,脸扭曲成麻花,身上披的红色天鹅绒大氅,无风向上直飘,眼中似乎射出道道蓝光。

众人连退两步,指着他道:“柳将军,你要做什么?”

柳随风猛地挥了下手,道:“真是岂有此理!你们这些人,真是该杀!统统该杀!我要见陛下,陈述军国大事,懒得理你们!”

众文武百官闻言,全后退几步,浑身瑟瑟发抖。

胡大用撇着嘴道:“还有什么军国大事?陛下不是已经拒绝发兵了吗?”

柳随风将天鹅绒大氅拉得笔直,厉声道:“那是陛下中你们的计了!我去面见陛下,直言相告,劝陛下改变主意!”

说完,大踏步地向城门走去。

曹吉祥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好嘛,那件事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现在这事更加棘手!”他双手连连摆动,叫道:“不见!不见!陛下谁也不见!”

柳随风走到城门前,向上看了看,顿了下身,猛地向上飞起,像大鸟般飞了几层楼高,落在城墙上。

“啊?”曹吉祥倒退几步,“扑通”声倒坐在地上,手指哆哆嗦嗦指着他道:“你要做什么?”

柳随风双臂向两边展开,摆了个“大鹏展翅”的姿式,厉声道:“吾有大事,面见陛下,如有阻拦,以迟误军机论处!”说完,大踏步地向城下走。

曹吉祥坐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快拦住他啊!拦住他!”

数名红衣太监飞身而起,跳到柳随风面前,双手握成拳头,斗鸡似的跳来跳去,对着他不停地抡拳。

柳随风嘴角微微一撇,“哈!”地叫了声,将红色天鹅绒大氅横着甩了下,大氅像波浪似的从左向右划过,掀起股风,“嗡”地声,将对面的几名红衣太监吹得向后连退几步,倒在地上。

曹吉祥顿时脸都绿了,惊叫道:“大事不好,柳随风要硬闯皇宫!”

他从地上爬起来,又蹦又跳,但是却不敢接近柳随风,只是跟在他后面几辆马车远的地方,哇哇直叫。

城楼下的文武百官见状,纷纷道:“哎呀,柳将军都进去了,我们怎么能在外面?大家都进啊!”

“咣当”声皇宫的大门突然打开,众文武百官成群结队地走了进去。

他们进城门后,面前一片空阔,是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正面是大殿,左右两边是偏殿,有数名红衣太监向两边跑去,连滚带爬。

柳随风站在空地在中间,满脸严肃地向前走,曹吉祥就在他后面,脸红脖子粗,双手抡着拳头。

众文武互相看看,连声道:“走!走!”他们也纷纷向里面走去。

柳随风走到大殿台阶前,低头看见台阶上正趴着名红衣太监,像秋天的冷蜂抖个不停,满头是汗,“嗡嗡”叫个不停。

他沉静道:“陛下在哪儿?”

这名红衣太监“嗖”地声蹦起半人多高,双手捂着后腰,风车似的向后跑,边跑边叫:“大事不好,有人硬闯皇宫了!”他带着溜烟,向殿后跑去。

柳随风眉头皱起,紧上几步,跟着他往里走,身上的盔甲“哗啦哗啦”直响。

他穿过这重宫殿,来到后面,迎面跑来几名太监,抡起胳膊冲向他,还有名太监则端着盆水,向他跑来,边跑边道:“浇死你,看你还敢进来不?”

当他冲到距柳随风还有半辆马车远的地方时,猛地抬头,“呀!”地叫了声,手中的盆子向天上飞去,那满盆的水四下飞溅,他则转身向后飞跑,边跑边叫:“又是他!那个人又来了!大家伙快跑啊!”

“谁谁?”其余的红衣太监睁大眼睛四下看着,眼珠乌溜溜直转,“那个人是谁?在哪儿?”

话音未落,有名太监的耳朵被人扯住,然后那人指着柳随风道:“就是他了!上次他闯进来过!”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三十三章 面见景泰(2) “哇!”地声叫,众红衣太监连退几步,看向柳随风,惊叫道:“没错!就是他!大家快跑啊!”说完,众人转身,向里面跑去。

柳随风眉头皱起,大步流星上前,揪住名红衣太监的后脖领,厉声道:“陛下在哪儿?”说完,他将这名红衣太监像拎小鸡般提在半空。

这名红衣太监吊在半空,满脸苦瓜道:“陛下就在后花园,跟着前面那些人走就是了!”

柳随风挥手甩去,将这名红衣太监甩开,然后大踏步向里走。

这名红衣太监像风筝似的向后飘,直飞出两辆马车远,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

柳随风昂首阔步向前走,沿途的宫女、太监见到他,纷纷向两边闪开,而众文武百官和曹吉祥大呼小叫跟在后面,乌压压成片,排开有半条街长,从这个宫殿门口到那个宫殿门口,还没有排完。

于谦见状,不由倒吸口气,连忙停住脚步,抬起手道:“大家止步!”

众文武百官抬头看着他,满脸疑惑。

于谦道:“这里是皇宫,我们这么多人进来,大有不妥!”

有大臣道:“可是有人私自废立太子,这么大的事,不能不见陛下!”

于谦拱手道:“那就选少数几名大臣面见陛下就可,其余文武可在殿外守候!”

众文武百官停下脚步,互相看了看,交头接耳发出阵阵叽叽咕咕的声音,说了有几次喘息的工夫,纷纷点头道:“于大人言之有理,那就依此办理。”

他们凑在起,推举出于谦、胡大用、孙有礼和内阁首辅去见景泰帝,其余人等则返回了前面。

曹吉祥长出口气,连着擦额头的汗珠道:“哎呀于大人得亏有你,不然可真是个大麻烦事,我曹吉祥在这里谢谢你了!”说着,他冲于谦连连拱手。

于谦面沉似水道:“曹公公不必客气,这是我等应当做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柳将军气势汹汹,不知如何面见陛下,我们得去看看,免得出现不测意外!”

众人频频点头,带着股风向后花园走。

孙有礼走在最后,边走边撇着嘴道:“废立太子,这件事才是最大——最大——”走着走着便已上气不接下气。

景泰帝依旧和皇后在后花园饮酒,并且将新太子端了出来,新太子被包在个金色的锦缎中,两眼乌溜乌溜闪动着,看着众人,张嘴说不出话来。

景泰帝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手指点着婴儿的额头道:“朕见他,是洪福齐天,有帝王之相!”

皇后鸡啄米似的点头:“那是当然,除了我家皇子,还会有谁?”她也是满面红光。

景泰帝点了点头道:“有他继承大统,朕也就放心了,可以慢慢地和也先耗下去了!朕不行了,还有他!”

皇后努着嘴道:“陛下说哪里话来?陛下正是年轻之际,怎么就说不行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哩!”

“呜哈哈哈!”景泰帝仰面朝天,发出阵爽朗的笑声。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阵炒豆似的声音,几名红衣太监跌跌撞撞向里面跑来,还未到近前,便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大事不好!有名金盔金甲的将领要见陛下,已经冲进来了!众人抵挡不住!”

“啊?”景泰帝一哆嗦,手中的汤勺掉落在地,而新太子终于“哇”地发出响声,大哭起来,声音嘹亮,直冲云霄。

柳随风大踏步走入后花园,见景泰帝和皇后并肩坐在个金龙案几边,上面还摆着酒菜,不由猛地震了下,紧上几步道:“陛下,你怎么在此游玩?”

景泰帝矮下半个身,嘴唇哆嗦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随风不由剑眉倒竖,双眼圆睁,头发无风直往上飘,厉声道:“现在有那么多的大事等待陛下处理,陛下却置之不顾,反而说是在养病,是何道理?”

景泰帝脸色通红,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浑身哆嗦着,还是不说话。

“真是岂有此理!”柳随风蹦起半人多高,手臂向上挥去,“为臣为大明江山社稷兢兢业业,片刻不得休息,实指望陛下乃英明之主,可以共立大业,谁料想陛下竟托病游玩,实在是令在下失望之极!”

他手猛地向下一甩,带起股风,吹得周围几步之内的花朵向后直摇。

“哇!”景泰帝嘴里喷出口血,向地下倒去。

皇后面色惨白,连向后走了几步,连声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曹吉祥一路小跑着从后面冲来,从柳随风身边绕过,跑到景泰帝身边,弯腰扶住他道:“陛下!陛下!”

景泰帝半晌也没有声息,曹吉祥连忙挥手冲其它红衣太监道:“快扶陛下回去休息!”

几名红衣太监抬着副担架跑来,将景泰帝放在担架上,向后面走去。

这时,于谦、胡大用等四人也走了过来,见此情状,无不目瞪口呆。

曹吉祥“呼”地站起身来,两眼瞪圆看着柳随风道:“咱家说得清清楚楚陛下在养病,千万不得惊扰,你倒好,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现在你看怎么办?”

皇后也回过神来,连忙叫道:“拿下!拿下!”

有队红衣太监从左右两边走了过来,呈半圆形包围柳随风,人人捋胳膊挽袖子,虎视眈眈。

于谦倒吸口气,连忙摆手道:“且慢!”他冲皇后弯腰拱手道:“皇后殿下,臣等的确有特大紧急事情向陛下禀报,故而心急如焚,不料竟惊倒陛下,实在料想不到,还望恕罪!”

皇后横眉立目道:“不管什么事,也等陛下身体康复了再说。你们下去吧!”说完,她转身向后走去。

曹吉祥双手往外挥道:“你们看到了吧,散了!快散了!”他也转身跟着担架走。

柳随风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来时分明见他饮酒吃喝,哪里像有养病的样子,怎么眨眼就昏倒了?”

曹吉祥“呼”地回过头,沉下脸道:“柳将军,你这是什么话?养病就不能吃喝了?陛下今天状况刚好点,出来透透气,你就过来惊吓,结果旧病复发了吧?”

他接着道:“御医一再强调,陛下身体不好,需要细心调养,千万不能受惊吓,你们就是不听!现在看好了吧?你们当咱家哄你们,那就去问御医。”说完,甩了下袖子,带着股风,从花园后面跑了出去。

于谦等人面面相觑,连连摇头。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三十四章 面见景泰(3) 胡大用面红耳赤,蹦起半人多高,道:“哎哟,好容易见着了陛下,竟然昏倒!这么大的事怎么办?闷死俺老胡了!”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

于谦拱手道:“各位大人,柳将军,既然如此,那就先退回吧,等陛下病好后,召集群臣时再议事,如何?”

胡大用等人无奈地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柳随风双手握成拳头,两眼红通通,恨声道:“真是遗憾啊,我有那么大的事要向陛下禀报!”

胡大用斜眼瞥着他,道:“难道我们的事小吗?”

他们连连摇头,转身向外走去。

他们穿过重重宫殿,来到外面的大殿。

文武百官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道:“怎么样?陛下说什么?”

胡大用拨郎鼓似的摇头道:“别提了,一句话没说,陛下就昏倒了,结果什么都没做成!”

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目瞪口呆。

内阁首辅上前道:“看来只有等陛下养好病了,在议论此事吧!”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他,纷纷道:“那要等到何年何月,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他们围着内阁首辅,指指点点道:“都是你,胡乱同意,结果出大错了吧!”

内阁首辅汗如雨下,低着头,默不作声。

大殿内众文武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在大殿内转来转去。

胡大用挥了下手道:“既然没事了,那大家伙就散吧!”

众人点点头,迈步向外走,身上好似背了铅块,走一步就要停两停。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指着他们道:“你们这些胆小如鼠的家伙,竟然就这么散了,实在令人不齿!”

众人回头看向他,眼中射出道道利箭,似要把他射成刺猬。

胡大用腆着肚子上前道:“柳随风,你哄不了俺老胡。我们胆小如鼠,撤了下去,你不也撤了?”

众文武连忙道:“对对!你有本事,你在这坚持,我们走!”

“你们!”柳随风指着他们,顿住了,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方长出了口气道:“夏虫不可以语冰!”

众文武额头直冒火,甩了下袖子,纷纷向外走,头也不会。

胡大用走出大殿,站在殿门口,抬头看着天空,手拈胡须道:“我们胆小如鼠,那让你看看俺老胡胆子有多大!”随后他眼睛眯起,发出阵冷光道:“现在陛下不能理事吗?”

“哼哼!”他冷笑几声,“正好除掉那个心腹大患!”

说完,他带着股风,向后殿跑去。

众文武见他向相反的方向跑,不由全愣了,张大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胡大用提着衣襟,踮着脚,贴着宫殿的墙壁,老鼠似的跑着,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文武是面面相觑,指着胡大用的背影,交头接耳,发出阵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胡大用拐过两重宫殿,向左右看了看,没有人,便身子一纵,窜入了处院落前。

这处院落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两排厢房,红砖垒成,上面铺着绿瓦,只有层楼高,比重重宫殿矮半层。

厢房的大门闭着,门口蹲着位红衣太监,双手抱着膝盖,头枕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胡大用眉毛向上飞起,三步并两步走到这名太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喂,这位公公,你且先醒醒!”

这名红衣太监打个激伶,连忙睁开眼睛四下看,连声道:“谁?谁?”待看清胡大用后,“嗡”地站起身道:“不知这位大人找小的有何贵干?”

胡大用眨了眨眼,从袖口中摸出锭五两的细丝雪花白银,放到他手中道:“敢问公公,当年三宝太监出海时的各种资料、图纸可在这里?”

这名红衣太监一哆嗦,连忙将银子收入袖口,低声道:“不瞒大人,就在这里。”他指了指左边,道:“它们都放在左边第二个厢房内,大人如有需要,只管查阅观看。”

“除此之外,”这名红衣太监紧上几步,用手盖住嘴巴,发出蚊呐般的声音接着道:“还有比它更加重要的书籍、文件存在这里,它们在其它的厢房内,小的带大人去看看?”

胡大用眼中冒出绿光,摆了摆手道:“别的不看,就要这个!”

这名太监小跑着带着胡大用来到左边第二个厢房门前,掏出腰间的钥匙,将大门锁子打开,然后拉开大门,指着里面道:“它们就在里面,大人只管去看!”

厢房的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打开,像是要倒了似的,里面扑面而来阵冷风,并且夹杂着股发霉的气味。

胡大用倒吸口气,向后退了两步,冲这名太监道:“果然是它?”

这名太监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就是,大人您慢慢看,我在外面把门。”

胡大用走入厢房,这里没有窗户,阳光从打开的大门洒入,使得里面显得亮堂了些。

房间有客厅大小,里面排着几排黑色的书架,接近房顶高,书架上摆着几排书,还有无数的卷轴和一摞又一摞的图纸,堆起有膝盖高,上面积满了灰尘,角落里还挂着蛛丝。

胡大用吹了口气,顿时起了阵灰尘,在他眼前飞来飞去,他挥了挥手,走到左边的书架前,打开副卷轴,上面写着《三宝太监航海图》,里面有艘大船乘着波浪前行。

他摇了摇头,放下图,又打开张图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大船的样子,并且在每一个部件都标注了名称,图纸上写着《宝船构造图》,这样的图纸摞起有半个人高。

胡大用顿时眉毛倒竖,两眼圆睁,额头青筋直跳,道:“好家伙,这个劳民伤财的劳什子,比圣人的书还厚,真是岂有此理!”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袖口中“刷”地摸出个火折子,迎风晃了两晃,火折子“呼”地冒出团火,有拳头大小,跳跃着。

胡大用的脸的火光的映照下变得青红,闪烁不定。

他突然将火折子往图纸上一放,冷笑道:“烧了这些东西,看它们以后还还不害人?”说完,眼睛冒出亮光。

“呼”地声,火光四起,图纸、卷轴和书本燃起的熊熊大火,四下蔓延,厢房内也浓烟滚滚。

胡大用连滚带爬跑出了厢房,回头看着,满面红光。

那名红衣太监蹦了起来,大叫道:“不好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胡大用摆摆手道:“急什么,这是本大人特意放的!”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三十五章 面见景泰(4) 红衣太监倒吸口气,哆哆嗦嗦道:“大人,您怎么——”

胡大用注视着火光道:“这些东西虚耗国力,留之无用,早早烧了省事,免得后人又心生贪念!”

红衣太监点点头,弯着腰,看着熊熊大火,已经烧穿了屋顶,并且向其它的厢房烧去,不由大叫道:“大人,您看,其它的地方也着火了,它们可不是航海图!”

胡大用“哇”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双手乱舞道:“来人啊!救火啊!”他跑东跑西,叫个不停。

有数名太监拎着水桶向厢房跑来,冲着大火就泼水,除他们外,还有越来越多的太监跑了来,顿时现场人声嘈杂,如同沸锅。

胡大用脚底抹油,带着股风向外面跑去,他的后面黑烟滚滚,直冲云霄。

他一路跑出了皇宫,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皇宫外众文武上轿的上轿,上马的上马,正准备四下散开,猛见他如此,不由全愣了,停住脚步,看向他纷纷道:“胡大人,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胡大用昂首挺胸,拍着胸膛道:“有人说我们是鼠胆,你看看俺老胡,俺方才把皇宫烧了!”

众文武起初并未当回事,只是随口问问,然后接着赶路,听他这么说,“哇!”的叫了起来,如同炸锅似的四下奔跑。

他们纷纷围上胡大用,连忙道:“胡大人,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胡大用大拇指向后一指,“你们看看,里面是不是冒起黑烟?”

众文武踮起脚,伸长脖子往里看,只见皇宫内部,有缕黑烟直往上冒,不由面面相觑,冷汗直流。

有名文官上前道:“这是真的啊,胡大人,难道你不想活了?”

众文武百官全看向胡大用,眼中满是疑惑和震惊。

胡大用拨拉着脑袋道:“没什么,俺老胡只是把三宝太监的航海图和资料烧掉。那些东西,俺早瞧它不顺眼,白白地花费库银,毫无用处!”

说着,他斜眼瞥了下骑在马上的柳随风。

众文武百官愣了下,点点头,翘起大指道:“烧得好!烧得好!”

柳随风起初两眼直直看着前方,好像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似的,等听到胡大用这么说后,突然打个激伶,飞身下马,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两眼通红道:“什么,你居然把那么珍贵的航海图烧了?”

众文武扭头看向他,连退了几步,屏息凝气。

胡大用撇了撇嘴道:“关你什么事?”

“哇!”柳随风蹦起半人多高,脸红脖子粗,双拳乱舞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你们知道,为了得到那些航海图和资料,花费了多少金银?以后还有极大的用处,你们竟把它白白烧了,还拍手叫好?”

他眼睛变成红色,几乎要睁裂眼眶。

众文武百官不由寒毛直竖。

胡大用瞪大眼道:“俺老胡就怕以后有人拿它出来说事,没想到果然应验了!”他转向众文武道:“诸位大人听见了吧,还真的有人惦记它!看来烧得好!”

众文武百官纷纷拍起手叫道:“好好!”

柳随风目眦尽裂,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人上前道:“柳将军,你罢了吧,路上的事还没搞定,你还打算去航海?难道航海不花钱?”

众人频频点头:“他就认为不花钱!”

众文武连声道:“胡大人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啊!哈哈哈!”皇宫门前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胡大用头顶冒出股青气,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怎么样,俺老胡胆大不胆大?”

“大大!”众文武翘起大指,“鼠胆之类的谣言,不攻自破了。呜哈哈哈!”

柳随风脸扭曲成麻花,牙齿直咬道:“胡大人,你做了这事,看陛下怎么收拾你!我这就去向陛下禀报!”

胡大用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去吧!去吧!陛下见你才怪!陛下要是肯出来说事,俺老胡就先同他讲讲换立太子之事,然后在谈这个!”

众文武笑道:“连废立太子这么大的事陛下都管不着,哪里会注意这个!”

柳随风面如金纸,额头青筋直跳,呆若木鸡,半天挪不动一步。

“嘶——”景泰帝倒吸口气,他躺在寝宫的龙榻上,面色苍白,两眼指着看着屋顶,两根手指不停地抠着木板。

曹吉祥连忙弯腰道:“陛下,养病要紧,那些小事就不必挂念。想当年,成祖爷派三宝太监出海,也不过是为了寻找失踪的皇孙,如今已过去好几十年了,连成祖爷都不在了,那么也就没有寻找皇孙的必要,那些航海图烧了便烧了吧!”

“吱——”景泰帝扭过头,昏了过去。

胡大用昂首挺胸,像是打了大胜仗似的向前走,文武百官趋之若鹜,纷纷对他夸奖称赞。

众人像退潮般纷纷散去,眨眼工夫便走得无影无踪。

皇宫门前就只有柳随风一人呆呆站着,他脸色乌黑,两眼发红,足足过了半盏茶工夫,才缓过劲来,咬着牙道:“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无名小辈看看我柳随风的威风!”

说完,他翻身骑上白龙马,扬长而去。

京师城南十里的道路上,走来队人马,领头的两人分别骑着白马和枣红马,后面则跟着队身着灰袍的随从,全部都是步行,队伍排开稀稀拉拉有几辆马车长。

骑白马的是位年约四十的中年人,留着巴掌长的胡须,身着白袍,腰间佩着柄剑,正是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

他的身边是位身着红袍的女子,脸似银盘,柳叶眉丹凤眼,正是陆小翠,她嘟着嘴,两眼直直看着前方。

路两边是成排的树木,有槐树、柳树、杨树等各种郁郁葱葱,将道路遮得荫凉,使人走在路上并不感到炎热。

司徒明眉飞色舞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但小翠你回来了,而且我们山庄又要赶上趟大买卖,离翻身不远了!哈哈哈!”他是满面红光,眉毛直往上飞。

陆小翠斜眼瞥了下他,嘴巴撇了撇道:“二十年前你崛起过一回,现在又要崛起了,每逢别人倒霉,都是你发财的机会!”

司徒明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干笑了两声道:“没办法,运势是这样的!”他连连摇头,耸着肩膀。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三十六章 面见景泰(5) 陆小翠仰面朝天,长叹声道:“老天爷真不公平啊,那么多的英雄豪杰灰飞烟灭,倒是这样的家伙又一次飞黄腾达!”她指了指身后司徒明,摇了摇头,打马扬鞭,飞奔而去。

司徒明挠了挠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在林中回荡着,惊起几只鸟飞了起来。

陆小翠向前飞跑,将后面的人甩得无影无踪,来到条小河边。

这条河有两辆马车宽,弯弯曲曲向东边流淌,上面有座木头搭成的桥,宽可容两匹马并排而过。

陆小翠走过桥,四下看着,耳边隐隐传来阵悠扬的琴声,从河岸边的林中飘来,如同流水,沁入心田。

她深吸口气,不由道:“难道是尊者?”说话间,她信马由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这片树林密密麻麻望不到边,地面长满了青草,没过膝盖。

陆小翠在林中穿行了两箭地远,琴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眼前,猛地她眼前一亮,面前出现处院落,坐落在茂密的树林中,不走近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院落有足球场大小,青砖围墙,砖石的颜色和树木的颜色连成片儿,仿佛长在树林中样。

院落的门前放着两个石狮子,只有半个人高,张牙舞爪看着前方,黑色的大门紧闭,周围没有人来往。

陆小翠走到大门前,翻身下马,左右看看,道:“听说正统皇帝被送还大明,那么尊者和小石头肯定也离开了大漠,莫非他们就隐居在这里?”

她上下打量着,连连点头:“越看越像,肯定是!”想到这里,她飞步上前,抬起手来拍起门来。

“啪啪”的敲门声传出,如同炒豆,盖住了琴声,琴声顿时停了下来。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大门“吱呀”声打开,还未待里面的人走出,陆小翠就满面红光上前道:“尊——”她刚张开口说出这个字,就猛地停住了。

门内站着位年约十六七的女子,身材高挑,比陆小翠约高半个头,头上扎着两根环形的发髻,柳叶吊梢眉、圆月似的眼睛,面如白玉,身着白色长袍,足穿白色羊皮靴,正是楚含烟。

陆小翠倒吸口气,连忙道:“楚姑娘,怎么是你?”随后她想了想又道:“啊!定是你来探望我家尊者,对不?”

楚含烟眉头拧起,连连摇头道:“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随后她冲陆小翠拱拱手道:“原来是陆姑娘大驾光临,欢迎欢迎,请进!”

说完,她侧后半个身子,右手向里面摊开,摆出个“请”的姿式。

陆小翠顿时一愣,连忙道:“怎么?这是你居住的地方?”

楚含烟眯起眼睛,脸上出现两个米粒大小的酒窝,笑道:“正是如此,有话请里面谈。”

说话间,她将陆小翠让进了院落。

院落正前方是三间大瓦房,左右两边是厢房,中间有个小半个足球场的空地,虽然是泥土地面,但是却如同水洗过般,显得很干净。

楚含烟请陆小翠进入正中间的大瓦房,里面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左边有坐书桌,右边是几排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书桌上则摆着副凤尾琴,用梧桐木打制,漆上褐色,油光发亮。

陆小翠上下打量着这里,连连点头道:“这里真不错,想当年,尊者也是特别想隐居在像这样的地方。我一到,还以为尊者住在里面呢!”

楚含烟掩住嘴,呵呵笑道:“小翠姐说笑了,这么简陋的地方,怎么能让人居住?我只是因为要在京师办些事,故而在此临时住上阵儿!”

陆小翠点点头,坐了下来。

楚含烟亲手给她泡杯茶,双手递上道:“想不到小翠姐会来这儿,请喝茶。”她把茶杯递给陆小翠后,又在对面坐了下来,脸上挂着笑容。

陆小翠的眼睛却红了起来,她双手端着茶杯,却不喝,只是道:“真不知尊者现在怎样了?”

楚含烟眉头拧起道:“怎么?你竟不知薛姑娘的下落?”

陆小翠点了点头。

楚含烟站起身,连连摇头道:“真不知你们那儿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薛姑娘已经嫁给了谢小石,并且随同他和正统皇帝同回京师——”

她话未说完,陆小翠眼睛就亮了起来,“果真如此?”她“呼”地站起来,在屋内走来走去道:“太好了!我一定要见她!”

楚含烟连连摆手道:“先别急,她回到京师后,二话不说就被陛下连同谢小石一块打入天牢,恐怕前途莫测!”

“啊?”陆小翠蹦了起来,眼睛瞪圆了看着她,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楚含烟点了点头道:“太上皇回城时,我亲眼所见,她和谢小石被关入木笼囚车,而后更是传出他们被打入天牢的消息。”

陆小翠哆嗦了下,连忙退了两步,脸色变得苍白,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当初太上皇被俘的时候,我亲眼见他们守卫。他们只要一走了之,没人管得了!但是他们不但不走,反而留在那个苦寒之地受苦,怎么不但没有奖赏,反而打入死牢?”

她眼睛变得红通通,连连摇头道:“不公平,不公平!”说话时,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掉。

楚含烟摇了摇头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正在想办法去见见他们!”

陆小翠连忙上前步,抓住楚含烟的衣袖道:“好!现在就去,马上!”

楚含烟笑着摇摇头道:“那个地方,岂是随便可以去的?找到机会了再说!”随后她转向陆小翠道:“你为什么不和你家尊者在一块,反而分开了?”

陆小翠脸绷起像木板,咬着牙道:“哼!当初我就劝他们走,可他们非要留下。我可受不了那里的苦,便离开了。真没想到那个皇帝居然会返回京师!”

她两眼直勾勾看着前方,木头似的站着。

楚含烟道:“据说是瓦剌的也先元帅主动将太上皇放回,是什么原因还不清楚,不过既然太上皇回来了,就是大好事!”

陆小翠眼睛猛地亮起,连声道:“对!还有那个皇帝!我们去见那个皇帝,请求他帮忙说情,把谢小石和尊者放了!”

说完,她扭头向外走去。

楚含烟连忙拉住她的衣袖道:“想要见到太上皇的难度,比见到小石头他们还要大!要见小石头,只要打点下也许可以,可要见太上皇,那是任何方法都不行!”

陆小翠倒吸口气,停了下来,沉默不语。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三十七章 面见景泰(6) 正在这时,院落外传来阵:“小翠!小翠!”的叫声,有队人马正在向这个院落走来,领头的正是司徒明。

陆小翠一怔,连忙走出院落,打开大门,正迎面撞上司徒明。

司徒明见到她,眼睛一亮,连忙道:“小翠,你果然在这里,我可找了好半天!”说着,他上下打量着这处院落。

这处院落坐落在重重树木中,在树木的掩映下,不细看还发现不了。

司徒明不由频频点头,“这果然是个好地方!”

这时候,楚含烟也走了出来,见是司徒明,不由愣了下,连忙拱手道:“原来是圣剑山庄庄主驾到,失迎失迎!”

司徒明一哆嗦,连忙翻身下马,冲楚含烟连连弯腰拱手道:“原来是神教楚教主,司徒某人不知,冒犯了教主宝地,还望教主恕罪!”

楚含烟摆了摆手,“不必客气!”然后她看看司徒明,又看看陆小翠,不由笑道:“小翠姐,你又回到圣剑山庄了?”

陆小翠脸耷拉下来,面似苦瓜,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楚含烟笑着冲二人拱了拱手,道:“二位破镜重圆,可喜可贺,在下在此略备薄酒,以示庆祝如何?”

司徒明立即眉毛向上飞起,连忙道:“楚教主如此大方,司徒某人求之不得!”说着,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陆小翠嘴撇到耳后根,白了他眼,“怎么就半点没有长进?”说完,她冲楚含烟拱手道:“多谢楚姑娘招待,我们还有事,不便打扰楚姑娘在此清修,这就告辞!”

然后她拉着司徒明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又回头道:“楚姑娘,如果你找到了面见冰儿她们的机会,千万别忘了通知我,我和你同去!”她顿了顿接着道:“我们就住在京师南城的隆福客栈!”

楚含烟愣了下,点了点头。

她目送着陆小翠和司徒明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转身回到院落。

她才返回,有名长老从厢房内走出,冲她拱手道:“教主,这里并不隐蔽,被那么多人知道了,不太安全,还是另换个地方吧!”

楚含烟摇摇头道:“我们只是临时在这里罢了,不久便会离开,不必如此担心!”

长老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楚含烟长出口气,回到正中的客厅内,坐在桌边,双手按住琴,连调了几次弦也没调好,不由将琴往旁边一推,坐在原地发呆。

陆小翠和司徒明等人走出几箭地远,出了树林,来到大路上,往后看看没有人了,方才长出口气。

司徒明连忙道:“小翠,堂堂的神教教主请我们吃饭,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你怎么能断然拒绝?如果趟上了这层关系,以后对山庄的发展可是大有好处!”

他眼睛闪闪发光,嘴角“滴答”掉下滴米粒大小的水珠。

陆小翠撇着嘴道:“你就知道这个,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这个料!老老实实做你的事才是正经!”

队伍继续向北走去,离京城越来越近了。

楚含烟呆呆坐在桌前,两眼直直看着前方,足足过了柱香的工夫,她双手捂着脑袋,连连摇头道:“乱!实在太乱了!”随后她站起身,看着外面道:“无论如何,我要去见见小石头和冰儿!”

她的眼中闪出点点光亮。

京师柳府,柳随风在客厅内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此时他已卸下盔甲,穿了件白色的锦袍,前面还绣着朵脸盆大小的银白色牡丹。

东方绝、东方雪和柳金燕都坐在客厅内,看着他走来走去,半句话也不说。

柳随风双手挠着头,将头发拨拉的如同鸡窝,龇牙咧嘴。

东方绝等人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柳随风呲着牙道:“就差一步!就差一步!这么关键的时刻,陛下怎么会病倒呢?”他是唉声叹气。

东方雪张开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合上嘴,什么也不说。

柳金燕蹦了起来,叫道:“二哥,陛下病不病不要紧,只要你没病就行!”

“嗯?”众人全愣了下,扭头看向她,满脸疑惑。

柳金燕倒吸口气,连退两步,道:“你们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既然陛下不能理事,那么就全权交由二哥去做好了!这样同样可以完成二哥的宏图大略!”

柳随风眼睛顿时闪出光芒,连声道:“好,五妹说得有理!”

“啊嚏!”东方绝打个喷嚏,摇头道:“真是小孩过家家呢!这事这么简单吗?”

柳金燕愣了下,倒退两步,脸耷拉下像苦瓜。

东方雪连忙上前道:“既然这样,将军不如乘势辞官归隐,正是大好机会!”

“哇!”柳随风蹦起半人多高,脸红脖子粗,眼睛变得红通通,咬着牙道:“你还想这个!你不看看我现在能退吗?就算我能退下来,那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东方雪噎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外面走进名柳家庄庄丁,拱手道:“启禀将军,玉空道长求见!”

柳随风眼睛亮起,连忙道:“他来得正好,快快有请!”

东方雪闻言,抬起头刚要说什么,但是想到之前的话根本没有作用,便摇了摇头,退了下去。

东方绝眉头紧皱,连连摇头道:“这么关键的时刻,来的居然是魔教中人,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玉空道长大踏步走入院中,满面红光,衣袖飘飘,好似神仙。

柳随风三步并两步迎了上去,冲他连连拱手道:“哎呀,道长光临,实在是令本将军欣喜,快快有请!”他又冲着下人道:“给道长看座上茶!”

玉空道长愣了下,暗自道:“柳随风往日见到贫道,那是满不在乎,今日怎么这么客气?”他拨拉了下脑袋,拱手道:“无量尊,柳将军客气了,贫道乃平平之辈,何能让柳将军如此?”

柳随风“哈哈”大笑道:“正有事请教道长!”说着,他将玉空道长让进了客厅。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并不落座,而是连忙道:“将军有话只管说,不必客套,也不必说请教二字!”

柳随风点点头,道:“道长,今日宫中所发生之事,你可知晓?”

玉空道长眯起眼睛:“略有耳闻!”

“嗨!”柳随风跺了下脚道:“群臣驽钝,而陛下又卧病不起,本将军空有满腔抱负,却无法实施,如之奈何?道长有何高见?”他是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三十八章 面见景泰(7) 玉空道长斜眼看了下东方绝、柳金燕等人,道:“不知将军的人对此有何看法?”

柳随风叹了口气,道:“他们见势不好,也都纷纷退缩,只有五妹说由本将军全权理事,不顾它人,单独完成为好!”

“好!这个见解极好!”玉空道长挑起大指,眼中冒出金光,看着柳金燕道:“柳姑娘不愧是巾帼豪杰,令贫道佩服之极!”

“嗡!”柳金燕头上冒出团青气,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道:“想不到我的见解居然受到道长夸奖!”她是两眼闪光,神采奕奕。

玉空道长眯起眼睛,手拈胡须,“呵呵”笑着。

东方雪额头刷下道道黑线,脸红脖子粗,愤然上前两步道:“道长一来,果然非同凡响,开口就支持这个根本没谱的见解,令在下心寒!”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脸变成了歪茄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方绝也是连连摇头道:“对于道长的话,要反着听!”

柳随风眉头拧成疙瘩,连连摇头,“如果不这样,那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真的退缩?”

东方绝道:“可是这个实在是太没边了!”随后他转向玉空道长道:“道长既然赞同如此,那老朽就问你,怎么个全权理事,又怎样做到这一点?”

他撇了撇嘴,拍了拍袖子:“莫要空口说白话!”

玉空道长眯起眼,眼中射出道道金光,“呵呵”笑道:“剑神言之有理,不过事在人为。今日宫中之事,贫道也略知一二,户部尚书大人火烧皇宫,无人问津,可见现在朝中已无领头之人,急需有人带头!”

“哇!”柳随风两眼亮起,鸡啄米似的点头。

玉空道长又笑道:“柳将军怒闯皇宫,如入无人之境,可知将军若真的要独揽大权,也无人能奈何得了你!”

“说得好!”柳随风“啪”地拍了下桌子,横眉立目道,桌子上的茶杯、茶壶也跳起半个指头高,“哗啦啦”直响。

柳随风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大厅内走来走去,嘴里嘀咕道:“不错,那些人实在是太不行了,本将军走个来回就把他们灭了,何必同他们叽叽歪歪?”

“对呀!”玉空道长挑起大指,“嘿嘿”笑道:“昔日将军单枪匹马就可以扶上英王继位,现在要是独揽大权,更是易如反掌!”

他的巴掌在半空翻来覆去,眼中冒出团团火苗。

柳随风的头发向空中飘了起来,眼珠似要迸裂眼眶。

柳金燕拍手道:“好啊!道长说得太好了!一下子使我全明白了!二哥就这么办!”她是频频点头叫好。

柳随风的手不由颤抖起来,眼睛看着前方,闪闪发亮。

东方雪连连摇头,自语道:“这个道长一来就是把将军往火坑里送,不行,即使被将军怒斥,我也要阻止!”说完,她上前两步,开口道:“将军,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门外又走入名柳家庄庄丁道:“启禀将军,外面有一人,自称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他说有大事求见将军!”

柳随风愣了下,“司徒明?”他拍了拍脑袋,“此人不就是那个山庄被灭的司徒明吗?他会有什么大事?不见!”

他摆了下手,这名庄丁退了下去。

东方雪接着道:“将军,自古以来就没有独揽大权的将军,这样的人不是被灭族就是自己称帝,总之没有任何其它的出路!所以不可听道长的——”

柳随风摆了摆手,“我自有主见,你且退下!”

东方雪咬着嘴唇,眼中蒙上团水雾,连连摇头道:“这么危险的东西,将军怎么不听呢?”

东方绝用龙头拐狠狠敲了下地面,站起身道:“将军,你是不是心如铁石,否则这样的想法乘早打消为好!”

柳随风昂首看着天空,木木站着,纹丝不动,也不说半句话。

东方绝摇了摇头,冲东方雪道:“话已说得如此明白,他还是不听,既然如此,雪儿你就别劝将军了。”

东方雪眼中噙着泪花,低下了头。

“富贵险中求!”玉空道长恶狠狠的道。

柳家庄庄丁走出大门外,冲司徒明道:“司徒庄主,实在不好意思,将军有事不能见客,你先请回吧!”

司徒明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原地转了两圈,低头自语道:“不行,圣剑山庄若要翻身,在此一举,本庄主非见柳将军不可!”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道:“且慢!”

柳家庄庄丁转回身,正待要关上大门,听他这么说,转回了头。

司徒明飞身而起,来个鱼跃,飞出半辆马车远,落到这名家丁身边,右手往袖筒内探了下,闪电般摸出两锭十两的细丝雪花纹银,放到家丁手中道:“还望这位小哥务必要传达一下,就说司徒某有特大紧急事情求见柳将军,和他的宏图伟业息息相关!”

说完,他郑重地点了下头,两眼炯炯有神。

这名家丁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将纹银放入自己的袖口,连声道:“既然如此,那小的豁出命去也要给司徒大侠传达声!”

他向院内走了两步,又转回身道:“如果将军执意不肯相见,那小的也没有办法!”

司徒明挥了挥手,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去传达!”

这名家丁带着溜烟跑了进去,司徒明则长出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柳随风闻言倒吸口气,低下头,沉思起来。

这时,这名家丁又跑了过来,连声道:“将军,那名司徒庄主执意要见您,他还说和将军的大事息息相关!”

柳随风和玉空道长都愣了下,扭头看向这名家丁。

柳随风眉头皱起,道:“胡说八道,我和他交往平平,他怎么会和本将军的大事有关?不见!”他扭过头去,挥了挥手。

玉空道长连忙道:“柳将军,且慢如此。既然那位庄主这么说,定有道理,不妨请他进来看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如果没有,再做打算不迟。”

柳随风点点头,道:“还是道长高见,那就请他进来吧!”

这名家丁面露喜色,飞快地跑了出去,连连冲司徒明拱手道:“司徒大庄主,将军有请!有请!”说着,他弯腰似龙虾,一路小跑着领着司徒明,来到了客厅。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三十九章 三堂会审(1) 司徒明来到客厅,抬头望去,见大厅内满满当当,柳随风坐于正中,除他之外,还有东方绝、玉空道长等人,不由倒吸口气,连忙上前两步,拱手道:“在下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拜见柳将军。”

柳随风挥了下手,道:“不必客套,有话直说。”

司徒明“哦”了声,沉吟片刻,拱手道:“将军手下,如此人才济济,想必大事一定可以办成,在下贺喜将军,恭喜将军!”

柳随风眉头皱起,道:“请司徒庄主直接说明来意,若是仅仅来恭喜本将军,那就免了!”说完,他的脸耷拉下来,似有不快。

司徒明倒吸口气,连忙上前道:“将军不是要反击也先吗?”

柳随风不耐烦地“嗯”了声。

司徒明道:“若要反击也先,那得有人有兵器粮草辎重。想必将军极端缺乏这些,司徒某人别的没有,倒是有几口好刀,特来献与将军,以做征战之用。将军若要见好,司徒某人还可以打造更多的好刀,以供军用,价钱可以好商量——”

他话音未落,柳随风“啪”地拍了下身边的桌子,连桌子上的茶杯都倒了,茶水流了满桌。

他站起身来,指着司徒明厉声道:“原来是推销刀的,本将军要你何用?来人送客!”他大呼小叫,四下招呼。

几名柳家庄庄丁飞步上前,架住司徒明的胳膊,往外推搡。

司徒明瞪圆眼睛,连蹦带跳道:“将军,你肯定需要刀,肯定需要刀!打仗哪还能没有兵器?”

说话时,他被几名家丁拖出了大厅,直向外走去,地面上留下了条弯弯曲曲的白色印痕。

家丁将司徒明拖到大门口,往外一推,“咣”地声把门关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徒明在地上连打了两个滚,坐在地上“哇”地叫起来,如同落汤鸡。

玉空道长冲柳随风拱拱手道:“将军,速速拿定主意,时不我待,若有迟误,大事去矣。贫道还有要事缠身,这就告辞!”说完,挥了挥袖子,晃晃悠悠,如同腾云驾雾般走了出去。

众柳家庄庄丁齐向他伸出大拇指道:“道长真有仙人之风。”

司徒明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这怎么可能会出错?怎么可能?我是算得准准的,他们需要这些的!”

话音刚落,“吱呀”声,门打开了,玉空道长抖擞精神走了出来。

司徒明看见他,连忙起身上前道:“道长,您评评理,这个柳将军是不是——”

“刷——”玉空道长甩了下拂尘,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施主有事请跟贫道来。”说着,他抖了抖肩膀,向城北的方向走去。

司徒明愣了下,点点头,弯着腰跟在后面。

他们穿过两条街和条小巷,来到处客栈前。

这处客栈有两个足球场大小,正面是排两层楼的客房,后面是院落,正是玉空道长的落脚地。

玉空道长带着司徒明走入大厅,坐到了墙角的桌子边。

这大厅有篮球场大小,里面摆着数排桌椅,并且有几个客人在内吃饭,大部分桌子都是空的。

玉空道长看看四周,点了点头,道:“这里不错,司徒庄主有什么要说的,只管和贫道说!”

司徒明弯了下腰,刚要张开,突然拍了自己一巴掌,道:“嗨!我给道长说什么?我是特来推荐本山庄的兵器的,道长又不需要这些。”

玉空道长眯起眼睛,手拈胡须道:“贫道虽然不需要这些,但是贫道在京师颇认识些人,他们或许需要!”

“呣?”司徒明猛地一怔,眼睛亮起,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道:“哎呀,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不过了!”他又低头思考了几次喘息的工夫,哆哆嗦嗦道:“可是道长,柳将军乃大将军,由他来统领大军,还会有别的什么人需要兵器呢?”

玉空道长眉头耷拉下来,“堂堂京师,不止他一人,只要你有好货,不愁没有买家。让贫道看看,你可有什么好东西?”

司徒明点了下头,“既然如此,那就请道长观看——”说着,他身子一晃,从背上解下个白布包裹,放在桌子上。

这个白布包裹有胳膊来长,巴掌来宽,放在桌子上发出“叮当”金属交鸣的声音。

司徒明将包裹打开,里面露出两把钢刀,分别摊在两边,左边的精钢手柄,牛皮鞘,右边的则是镀金的青铜刀柄,尾部雕着云朵状花纹,鲨鱼皮鞘,刀鞘上还缠着金线。

司徒明拿起左边的刀,看了看,“呛啷”声将刀拔出,刀身雪亮,巴掌来宽,胳膊长,上宽下窄,锋刃闪着寒光。

他微微笑道:“这刀乃是用上好的精钢反复锻造而成,坚韧锋利,实在是上战场的好兵器,道长请看!”说完,他双手将刀递在玉空道长面前。

玉空道长接过刀,用手指弹了弹刀背,舞了两下,发出“嗡嗡”的声音。

司徒明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道长,这可是我费了许多的工夫,专门设计打造的!每把刀只需要十两纹银。”

玉空道长眉头皱起,将刀“咣当”声扔在桌子上,撇着嘴道:“相貌平平,谁个愿用它?而且价格也很高。”

司徒明倒吸口气,连忙上前步道:“道长,您可不要只看它样子,它可是实打实的能上战场征战,既锋利,又结实耐用,不但材料上佳,而且用工不少,十两银子实在不贵!”

他是汗如雨下,脚跳来跳去,像是着了火。

玉空道长微闭双目,手拈胡须,身子向后仰了仰道:“这个说与贫道有何用?贫道不关心这个。”

司徒明连声道:“怎么能不关心这个?柳将军不是要出击前线吗?要出去打仗还能不用它?”他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睁大眼睛看着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眉头皱起:“司徒庄主要这么说,那就去找柳将军吧,贫道恕不奉陪了。”说完,他站起身要走。

司徒明打个激伶,连忙道:“道长留步!”他抬起右手,举过头顶,低下头,侧面对着玉空道长,面沉似水,头发无风向上微微飘起,好像有股旋风围着他转。

玉空道长停住脚步,转向了他。

“啪!”司徒明将手按在右边的鲨鱼皮鞘的刀柄上,沉声道:“道长请看这把刀!”

他抓住刀,以蜗牛的速度向上抬,过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才抬到了肩膀的高度。

大厅内顿时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店内的客人全扭头看向了他。

章节目录 第九百四十章 三堂会审(2) 司徒明将刀抬到眼前,左手握着刀背,右手抓着镀金青铜刀柄,将刀缓缓向外拉。

“唏溜溜”刀身似乎发出阵龙鸣的声音,还未出鞘,一道白光就射了出来。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连退两步,瞪大眼睛看着他。

当整柄刀完全出鞘时,顿时亮光闪闪,将司徒明也照亮了,似乎在他身上镀了层银。

刀身呈流线型,上面有巴掌宽,下面则收到三个指头宽,刀头向上弯起,像是云朵飞舞,刀背上也雕刻了圈云状花纹,从刀头直到刀柄。

除此之外,在刀身上,还浅浅地雕刻了两条龙形花纹。

刀往空中挥舞圈,则发出“嗡嗡”的龙鸣声。

玉空道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走上两步,道:“好刀!好刀!”

店内其它客人也挑起大指,“果然是好刀!”

玉空道长连声道:“司徒庄主,你怎么不早把这种刀拿出来?”

“哦——”司徒明长出口气,面沉似水道:“吾准备了两把刀,一把是普通的军刀,另一把则是它,专门给那些英雄豪杰观看的!”

玉空道长拉长脸,道:“这样的刀,才是给贫道这样的人看的。它能发出状似龙鸣的声音,可知非同小可,那是下了工夫的!”

“不错!”司徒明沉声道:“这柄刀淬水、锤炼,再淬水、锤炼,反复不停,足足有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历时半年苦练,方才能打出它的形状。”

“你们且莫以为它只是好看、好听!”司徒明两眼暴睁,厉声道:“它还锋利无比,断开石头如切豆腐。不信,请取块石头来!”

众人全睁大眼睛,围了上来,纷纷道:“好好,大师请表演。”

有名客人跑到外面,取了块书本大小的青砖进来,砖头有三个指头厚,摆在司徒明面前。

司徒明将青砖放在桌子上,正对着自己,然后后退两步,深吸口气,气运丹田,将内力灌注在刀身上,顿时刀发出“嗡”地声响,微微颤动起来,上面也出现了层淡淡的白光。

司徒明眼睛盯着那块青砖,道声:“开!”双手握刀,劈向青砖。

“扑!”砖头应声被切成两半,如同切豆腐,两边都光滑平整,而且桌子也未被刀划伤。

众人见状睁大了眼,纷纷拍手道:“好啊!好啊!不但好看,而且锋利,果然是难得的宝刀!”

司徒明微闭上眼睛,嘴角发出阵“哼哼哼”的声音。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连忙走上两步,将刀接到自己手中,反复打量了两圈,看了看刀头,又看了看刀身,不由笑道:“司徒庄主真是良工心苦!”

“滋——”司徒明头上冒出股青烟。

“这把刀多少钱?”

“这个——”司徒明愣了下,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不,一百两银子!”

“这么好的刀真不贵!”众人交头接耳,纷纷挑起大指,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点点头,“价钱好商量,请里面谈!”说完,他将刀放回到鲨鱼皮鞘中,侧身请司徒明往楼上走。

司徒明眉毛向上飞起,昂首挺胸向前走去。

二人走入客厅,屏退众人。

司徒明昂然道:“这种刀百两银子一把,不知道长需要多少把?”

“嗯?”玉空道长愣了下,“谁说贫道要它?”

司徒明瞪大眼睛:“道长不要,那你还——”

“噤声!”玉空道长拉长脸,像是驴脸,道:“贫道不要,贫道只是牵线搭桥!”

“嗡嗡嗡”司徒明头上冒出层冷汗,浑身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玉空道长点点头道:“你这种刀不错,卖相好,而且还能唬人,定能大受欢迎!只是价钱能不能再便宜些?”

“什么?”司徒明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叫道:“司徒某人这刀,那可是下了心血,真材实料!道长怎么能说这种话?”

“好好!”玉空道长连连点头,“贫道口误。不谈别的,只说价钱,它要再便宜些才好!”

司徒明眉毛耷拉下来,连连摇头道:“实在无法再便宜了!”

玉空道长耷拉下脸,道:“这刀如此亮白,洒了亮银粉——”

“扑——”司徒明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哆哆嗦嗦道:“那道长说多便宜才行?”

玉空道长眯起眼睛,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

“啊?”司徒明瞪大眼睛,“四十两?”他见玉空道长点点头,不由叫道:“这个也太低了!”

“噤声!”玉空道长厉声道,然后附在他耳边叽叽咕咕了阵,道:“这个也不是贫道要,要走很多很多的环节,给你四十两不错了,你还有的赚!不过对外要报价纹银一百两!”

司徒明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道:“是!是!”

玉空道长眼睛眯了起来,拍了拍司徒明的肩膀道:“好,你这把样刀贫道先留着,去见那位大客户,你先回去等好消息,到时采购不止一把!”

司徒明鼻涕眼泪直流,“有劳道长了。若是谈成了,在下必厚礼相谢!”

玉空道长脸拉了下来,道:“贫道岂是那种人?你只要按样按价老实供货就可以了。”

他笑眯眯地把司徒明送出了客栈。

司徒明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在大街上行走着,路边行人来来往往他也好像没有看见。

他穿过几条街和小巷,来到处客栈。

这个客栈只有足球场大小,前面是个两层楼的房子,楼上楼下都是客厅,并且临着街面,后面则是客人住的的地方,司徒明等人就住在这里。

司徒明两脚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显得沉重,他直接来到二楼,坐在临街的张桌子边,叫道:“小二,上酒!”

店小二飞奔过来,连声叫好。

这时,陆小翠和几名圣剑山庄的人见他来了,纷纷走了过来。

陆小翠坐在他对面道:“怎么样?生意谈得还好吧?”

司徒明耷拉着脸,面似苦瓜,道:“别提了!我精心准备的刀,柳将军根本看不上眼,问也不问就拒绝了!”

陆小翠瞪大眼,道:“怎么可能,他不是要干大事吗?你送上去,无异于雪中送炭!他断然不会拒绝的,定是你没有把话说好!”

司徒明撇着嘴道:“要是这么说,那你去见他。”

陆小翠一哆嗦,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我不去,我和他可是有冤仇的!”

章节目录 第九百四十一章 三堂会审(3) 司徒明长叹了声,低下头,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茶,然后直直看着外面,默不作声。

陆小翠连连摇头道:“既然买卖没谈成,那以后该怎么办呢?”

其余圣剑山庄的人,也都耷拉下眉头,低着头无精打采。

司徒明却眉毛向上飞起,笑道:“虽然那些为打仗而做的正经兵器无人问津,但是本庄主准备的另外一套专门供富家子弟玩耍的小刀片,却大受欢迎——”

陆小翠惊叫道:“你是说那个双龙抢珠亮银刀?”

司徒明略略点了下头,“它已经引起客户兴趣,也许很快就会有大量的购买,并且每把刀公开价钱纹银一百两!”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道:“真是怪了,那样的刀还会有人欣赏?而且价格还高?”

“噤声!”司徒明绷起脸,压低声音冲陆小翠道:“那只是报价,真正的价格只有这个数!”他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

陆小翠倒吸口气,连忙住口不言。

司徒明眯起眼睛,摇头晃脑道:“现在正和人牵线,不久就会有结果了!”

陆小翠点点头道:“那好,恭喜你啊!”然后她站起身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那我到京师四处走走!”说完,她转身走下了楼,向外走去。

司徒明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脸上泛出红光,道:“真是东方不亮西方亮,幸好本庄主做了两手准备,不然真麻烦了!”

他又看看左右,笑道:“你们还说必定成功,只要那一种刀就行了,现在怎么样?”

身边的几名圣剑山庄下人连忙弯腰拱手,挑起大指道:“还是庄主英明!”

“扑哧!”司徒明嘴里喷出团唾沫,不由冷笑起来。

有名下人道:“庄主,如果那双龙抢珠亮银刀有人大量购买,那么我们得赶紧回去准备,免得到时供应不上!”

“急什么?”司徒明拉长了嗓子,斜眼看着他道:“别看那刀价格不菲,但是下真功夫的地方不多,本庄主不在,庄子里的人也能生产。倒是那个正经的刀,倒要下苦功才能打制成功,非本庄主督阵不可!”

“既然他们对正经的刀不感兴趣,那么本庄主也不必回山庄了,要在京师多呆呆,也好多寻找些机会!”

“庄主英明!”众圣剑山庄的下人又挑起了大指。

陆小翠走出客栈,看了看左右,向东边走去。

她穿过两条窄窄的巷子,走过条大街,来到处院落,在距院落半箭地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处院落有几个足球场大小,周围用圈围墙围起来,有两层楼高,全是青砖垒成,看不见里面,只感觉从里面传来阵阵冷风。

院落门前摆着两个一人多高的石狮子,黑油漆的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个匾,上书“天牢”二字。

院落周围半箭地远的地方,没有其它建筑,使它显得孤零零立在那儿。

陆小翠倒吸口气,低下头,想了片刻,咬了咬牙,直接向天牢走去,走得时候,浑身直打颤。

她晃晃悠悠,足足走了半盏茶工夫,才走完不到半箭地远的地方,来到大门前,深吸口气,走上台阶,抬起右手,“咣咣”地敲起门来。

声音响起,仿佛在幽谷中飘荡,半条街外都能听见。

陆小翠不由头皮发麻,脸色变得苍白。

几次喘息的工夫后,“吱呀”黑色的大门打开了条半个巴掌宽的缝,从门缝里晃出半个人形,脸色半青半百,活像庙里的金刚,脸似歪茄子,扫把眉,三角眼,鹰钩鼻,人未到,冷风先到。

“咔!”陆小翠打个激伶,不由倒退两步,上下牙齿直打颤。

这人身着大红锦袍,头戴皂角帽,发出冷森森如猫头鹰般的声音道:“你是谁?什么事?”

陆小翠额头冒出层冷汗,眼睛瞪得圆圆,呲牙道:“我叫陆小翠,想见见里面的犯人!”

“吱——”门又关上,从里面飘出个声音:“天牢重地,闲人免进,违者处斩!”

“哇!”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头发像海藻般向上飞起,她带着股风向后跑去,边跑边叫道:“我再不来了!再不来了!”

眨眼工夫,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幕降临,京师上下点起盏盏灯光,尽管如此,还有大片地方被夜幕笼罩,什么也看不清。

从重重夜幕中,里面似的闪出条人影,接着墙根和树木的影子,飞快地向皇宫方向跑去,从他附近走过的人,只觉得眼前黑影闪了下,便什么都没有了。

黑影来到西边的城墙根下,向上望了眼,提起口气,纵身跃起,像大鸟飞了起来,跃到城墙上,落地如四两棉花,接着又向里面飞纵。

他踩着重重宫殿的顶部,左转右转,来到处院落前,飘落在地。

这处院落有足球场大小,周围树木环绕,更远处则是几排宫殿,都没有点灯,使得这里黑沉沉的,看不清周围的景色。

院落正中,有个二层的小阁楼,里面点着盏油灯,闪着豆粒大小的火苗,灯光昏黄。

黑影来到院落门前,抬起手,轻轻敲了几下,发出“咚咚”的声音,虽然细微,但是在沉静的黑夜中,传出老远。

须臾,门“吱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位红衣太监,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倒吸口气,连忙后退半步,道声:“道长来了,快请进!”

唤作“道长”的黑影闪身进入院落,那名红衣太监伸出头向外看了看,见没有人,又把门关上,走了进去。

二人走入阁楼,来到那个点着小油灯的房间内。

这里只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有张桌子和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唤作“道长”的黑影,头戴道冠,身着灰色道袍,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手里拿着柄拂尘,背后背着把松纹古剑和一个白布包裹,正是玉空道长。

这名红衣太监连忙冲他拱手道:“道长,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玉空道长稽首道:“这位公公,贫道只是想略略知道些宫中的内情!”

红衣太监点点头,凑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起来,边说边用手指比划着,玉空道长是频频点头,最后红衣太监双手画了个大圆道:“陛下身染重疾,是真的,道长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只当他们以为陛下在装病!”

玉空道长脸上顿时变得苍白,倒吸口凉气,连忙冲他拱手道:“多谢公公提醒!”

红衣太监眯起眼,点点头,道:“好了,大致情况就是如此,还望道长好自为之。”随后他转过身去道:“道长若无它事,请自便,勿让它人瞧见!”

章节目录 第九百四十二章 三堂会审(4) 玉空道长连连冲这名红衣太监弯腰拱手,他转身要走,突然停住脚步,道:“公公多次帮助贫道,贫道感激不尽,没有什么好感谢的,特来向公公献刀。”

说完,他后退半步,从背后解下白布包裹,放在桌子上,展开来,里面露出把钢刀,鲨鱼皮鞘,正是那柄双龙抢珠亮银刀。

红衣太监愣了愣,上前两步,从桌子上拿起刀,抓住刀柄,向外拉开,凑在油灯下来回看了几遍,不由倒吸口气道:“道长见笑了,本公公要这柄刀有何用?”

玉空道长上前步,凑在红衣太监耳边叽叽咕咕说起来,手指在空中划来划去,最后重重向下挥去,瞪圆眼睛道:“此事若成,必有好处,也算是贫道对公公的孝敬。”

红衣太监眉头皱了起来,沉吟道:“道长说得有理,只是如何才能让人同意呢?”

玉空道长附耳道:“只需如此如此——”

红衣太监是频频点头,嘴里不停地发出“好好”的声音,最后他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绽开了朵花。

玉空道长闪身出去,看看左右,飞身而起,跃到宫殿顶上,如狸猫般地向外跑去,眨眼消失在重重黑夜中,远处只传来阵轻微的“沙沙”声。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景泰帝的宫殿内依旧灯火通明,将宫殿上下照得亮如白昼。

景泰帝面色蜡黄,躺在龙榻上,两眼直直看着屋顶,身上盖着金黄的锦缎,周围围了圈红衣太监和宫女,人人垂手而立,低着头。

如此沉默了有半盏茶工夫,景泰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并且坐直了身子。

众红衣太监和宫女大惊失色,连忙围上去叫道:“陛下!陛下!”

有名红衣太监送上碗燕窝,景泰帝只当没看见,还是两眼看着前方。

曹吉祥倒吸口气,连忙道:“陛下又受人惊吓,这该如何是好?”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正在这时,从外面飞步走入名红衣太监,走到曹吉祥身边,凑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曹吉祥面色顿时变得苍白,三步并两步走了出去,没有几次喘息的工夫,他跌跌撞撞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白布包裹,有巴掌来宽,胳膊长。

众人都扭头看向他,连景泰帝也抬起头,两眼半睁半闭地看着。

曹吉祥走到景泰帝身边,弯腰道:“陛下,您这身体是再也不能受任何惊吓了!”

景泰帝“唔”了声,面无表情。

曹吉祥站直身,冲众红衣太监道:“尔等要好好保卫陛下,不得让任何人闯入!”

众红衣太监倒吸口气,低下了头。

景泰帝喃喃自语道:“他们能行吗?”

曹吉祥连忙弯腰道:“陛下,那些人能够在宫中来去自如,完全是因为保卫陛下的东厂、锦衣卫在土木之战中损失惨重,无力防卫,不然岂能如此?”

景泰帝点点头,眼睛亮了起来。

曹吉祥不由眉毛向上飞起,又上前步道:“所以老奴以为,应尽快恢复东厂、锦衣卫的实力。”

景泰帝眉头皱起,道:“那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事在人为。”曹吉祥道,然后他后退两步,打开白布包裹,里面出现了柄鲨鱼皮鞘的镀金青铜柄刀,正是司徒明制造的那柄。

曹吉祥看着刀,红光满面,道:“陛下洪福齐天,但凡想做什么事,就有人来送宝。”

他双手捧着刀,送过自己的头顶,道:“这把刀叫双龙抢珠亮银刀,威风凛凛,锋利无比,正好配上东厂、锦衣卫所需的兵器,陛下请看。”

景泰帝看着刀,道:“打开朕看。”

曹吉祥又后退步,缓缓将刀拔出,顿时眼前亮成片儿,白光闪闪,挥舞几下,则发出“嗡嗡”如龙吟的声音,最后他又将刀放回刀鞘,继续保持弯着腰双手献刀的姿式。

景泰帝倒吸口气,连连点头,“此刀甚好,宜使东厂佩戴。”

“谢主隆恩!”曹吉祥满脸开花,接着又道:“此刀如此出色,每柄只有纹银一百两。”

景泰帝点点头道:“好,好刀佩好人,这样的刀,不算贵,你去办吧!”

“遵旨!”曹吉祥脸上开满了花,头上青气直冒。

清晨,当阳光洒满大地时,街上的人多了起来,车水马龙,走动不休。

在大街上,有队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腰佩绣春刀,围着辆木笼囚车向皇城南边官署的方向跑。

囚车用匹枣红马拉着,里面关押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年约二十七八,面色古铜,剑眉星目,身着红袍,腰间挂着两柄黑色的牛腿胫骨状的刀,正是谢小石。

他的旁边有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年约二十,银钩眉,半月形的眼睛,面如白玉,正是薛若冰。

二人并肩坐在囚车内,双手拢着膝盖,低头不语。

街上的人看见这辆囚车,纷纷围拢过来,叫道:“他们是谁呀?”

押运囚车的东厂侍卫,脸色黑沉沉的,道:“闪开!闪开!重要人犯,要去刑部审理!”他们挥舞着手臂,推开人群,直往前跑。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看着囚车道:“又哪里冒出来的案犯?”

有人眼尖,叫道:“他不就是那个仅次于王振的大罪人谢小石吗?”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他们顿时眉毛向上飞起,鸟雀似的蹦了起来,纷纷道:“终于要开审了,太好了!大家去看看!”

众人如同潮水般地跟着囚车向刑部方向跑去,人群越聚越多,眨眼之间,几乎站满了整个大街。

东厂侍卫倒吸口气,手握住刀柄,暗自道:“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他们“呛啷”声将刀拔出来,四下挥舞道:“我等执行公务,尔等不要挡道!”

众人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出了条马车宽的甬道,看着囚车向前跑动。

众东厂侍卫将脚步加快了三分,赶着马车飞跑,不到柱香的工夫,就赶到了刑部大堂的门前。

刑部所在地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外面围着圈一人多高的围墙,青砖垒成,朱红的大门敞开,可容辆马车进入,门口还有两个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张牙舞爪。

进入大门,是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正面对着个两层楼高的大厅,面积有篮球场大小,正是刑部大堂,左右两边则是排厢房,从大堂的地方直排到门口。

章节目录 第九百四十三章 三堂会审(5) 在刑部大堂外,站着两排兵丁,分左右雁翅排开,从门口排到厢房边,人人手里拄着红缨枪,昂首挺胸,笔直而立。

除他们外,还有些身着红袍的官吏在院中来回走动,他们低着头,手里拿着卷宗,从各个厢房穿来穿去。

大堂内,青砖铺地,正中摆着张黑色长方形桌子,紫檀木打制,桌子边还雕刻着老虎的花纹,桌子上摆着块长条形木板,状似砖头,不过比砖头窄,旁边还放着个竹筒,上面放着把红色的竹签。

桌子后的墙壁上,挂着副金色的匾额,足有半辆马车长,从右到左上书“明镜高悬”四个泥金大字,闪闪发光。

除此之外,大堂的左右两边,还各摆着个几乎同样的紫檀木桌子,在正中的桌子下排,再往下还有张小木桌,用桦木打造,上面摆着笔墨纸砚。

此时的刑部大堂,已是人来人往,如潮水涌动。

正中的桌子后,坐着名年约四五十的官员,头戴乌纱,身着大红锦袍,补子上绣着仙鹤的图案,正是刑部尚书。

在他下首左右两边,各坐着位人,左边的年约五六十,面容清癯,身着红袍,正是于谦;右边坐着的人,头戴金盔,身披黄金锁子甲,身后背着柄巴掌宽的阔剑,年约二十五六,国字脸,剑眉星目,正是柳随风。

在他的下首,坐着位身着青袍的文人,年约四十上下,手里提着笔,正准备记着什么。

除这四位坐着的人之外,还有数名身着红袍的官员,则站在旁边观看。

阶下还站着两排身着红袍的衙役,手里拿着半人多高的木板,嘴里吆喝着:“威——”

顿时大堂肃静起来,人人屏息凝气,低头默不作声。

东厂侍卫将木笼囚车拉入刑部大堂前的空地,领头的侍卫走入大堂,冲上拱手道:“启禀大人,你们要的人犯谢小石和犯妇薛若冰已经带到,正在堂外候审!”

刑部尚书和于谦互相看看,点点头道:“好,带上来!”

此时,刑部院落外已是人山人海,将刑部大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人头攒动,乌压压成片,足足排了足球场大小的面积。

众人纷纷叫道:“我们也要看审犯人!”

刑部尚书抬起紫檀木桌子上的木板,“咣”地声砸在桌子上,如同雷鸣,传出半条街远,他瞪圆了眼睛叫道:“肃静!无关人员在外面候着!”

数名身着红袍的侍卫将众人往外推。

众人又蹦又跳,连忙叫道:“谁说我们无关?那个谢大人可坏了,我们都是证人!”

他们又跳起来,指着柳随风道:“那个穿着盔甲的将军,才是真正的无关人员吧?他怎么能坐在堂上?”

众人纷纷点头叫道:“对呀!审案怎么也轮不到武将来吧!”

刑部尚书倒吸口气,看向于谦。

于谦摆摆手道:“诸位安静!此次审理,重点针对土木之变,此乃前线军事上的大事,不是普通的案件,故而须由位将军参审,以校正不足。柳将军此来,正合情理,尔等不得喧哗,退了出去!”

那些走进院落的人愣了愣,纷纷往外走。

他们退出院落,站在门外伸长脖子看,依旧不愿走开。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直冲云霄,刺人耳膜,众人无不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刑部尚书和于谦互相看了看,点点头,然后刑部尚书拍了木板,叫道:“将案犯带上来!”

东厂侍卫打开木笼囚车,将谢小石和薛若冰带入大堂。

二人面色苍白,站在大堂中,冲上拱手道:“罪臣谢小石参见诸位大人!”

刑部尚书站起身,瞪圆眼,“咣”地又拍了下木板,叫道:“先打二十杀威棒!”

数名衙役扑了上来,飞起脚踹在谢小石和薛若冰的后膝盖上,叫道:“跪下!”

“扑通、扑通”两声,谢小石和薛若冰跪倒在地,几名衙役按住谢小石,抡起木板要打。

谢小石连忙抬头叫道:“大人,罪过全在在下一人,只管打本人的板子好了,千万不要打冰儿!”

刑部尚书抓起把红色的签条,往地下掷去,叫道:“死到临头还在这儿多嘴多舌,给本官重重地打!”

“哗啦”声,几把签条散落在地。

谢小石和薛若冰被按倒在地,抡起板子“噼噼啪啪”打起来,板子上下翻飞,如同蝴蝶飞舞,响声更是如同雷鸣,院子外都听到了。

围在外面的人纷纷拍起手来,叫道:“好啊!好啊!打得好!”

顿时声音更响了,直冲云霄。

几名衙役打得满头是汗,手脚酸软,才退了下去。

此时的谢小石和薛若冰,已是浑身是血,昏倒在地。

刑部尚书眉飞色舞,看着谢小石道:“谢大人,你可知罪?”

谢小石趴在地上,有气无力道:“小臣知罪!”

“啪!”刑部尚书又拍了下木板,摇头晃脑道:“知罪就好!既然知罪,那就即刻处斩,以儆效尤!”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又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

“且慢!”于谦白了刑部尚书眼,道:“尚书大人,既然已经定罪,那就把人犯的罪行条分缕析公布出来如何?”

“刷!”刑部尚书额头冒出阵阵冷汗,低着头,脸红脖子粗,半晌说不出话来。

于谦不由摇头道:“我们尚不知人犯所犯何罪,就匆忙定罪,恐有不妥。”

在场众人闻言,倒吸口气,频频点头。

“这个——”刑部尚书抓耳挠腮,眼珠骨碌碌直转。

“啪!”柳随风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叫道:“此人罪大恶极!本将军指控,他是土木之战的罪魁祸首,不处斩不足以平民愤!”

“哦!”于谦点了点头道:“柳将军这么说了,那就好。敢问他具体做了什么事,导致队伍大败!”

柳随风瞪圆眼睛,龇牙咧嘴道:“这个不必问,反正认准他就行了!”

在场众人听了,无不眉头皱起。

刑部尚书道:“案犯已供认了,于大人何必多问?”

于谦摇摇头,转向谢小石道:“谢小石,你为何认罪?”

谢小石道:“小臣随陛下出征,身为指挥使和右武卫大将军,面对土木大败,又怎能说和小臣毫无关系?”

于谦点点头,仰头看着天空,眼中蒙上团水雾。

众人闻言,均倒吸口气,低下头,沉默不语,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章节目录 第九百四十四章 三堂会审(6)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走到大堂的正中,猛地挥了下手道:“大家都听到了吧?既然如此,还多废话干什么?还不速速行刑?”

众人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则转向于谦道:“于大人,您看——”

于谦手拈胡须,低头沉吟道:“土木大败,确实是指挥失误,但是如果不查清失误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参予了这场大战就治罪,岂不是所有的军兵都逃不了干系?我们万万不可如此。”

众人倒吸口气,频频点头。

于谦接着道:“所以还是要查清具体的原因,方可明正典刑,以安天下军心、民心。”

刑部尚书拍手大叫道:“好!”

柳随风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甩了下袖子,退后几步,走到桌子边,指着谢小石道:“好!那你就把你在土木之战中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供出来吧!不得隐瞒欺骗!”

于谦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刑部尚书“啪”地拍了下桌子,瞪圆眼睛看着谢小石道:“谢大人就快快招供!”

坐在柳随风下首的书生模样的人,提起了手中的狼毫笔,准备写着什么。

谢小石叩了下头,便开始从出征那天算起,以后自己做的每件事都说了起来。

于谦低着头,手拈胡须,静静地听着,边听边不时地点头。

刑部尚书开始还瞪大眼睛听着,听了有半盏茶工夫,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打起哈欠来。

书生模样的人,提起笔“刷刷”地写着,谢小石每说一句,他就记上句,运笔如飞,眨眼已写满了两张白纸。

其余众人开始还摇头晃脑,但听着听着也不停打起哈欠来,纷纷道:“这说得什么呀?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柳随风横眉立目,拍着桌子叫道:“不要说这些平庸小事,说说重大的事情!”

刑部尚书突然眼睛睁开,拍了下桌子叫道:“对!说说看,你在领军中有什么指挥失误?”

谢小石愣了下,沉思片刻道:“俺没有领军,也没有指挥什么,只是在陛下身边保护,并且查探些军情,以供陛下知道。其实俺不懂什么打仗的。”

“哈!你不懂打仗,你还跑上去打?”柳随风瞪大眼睛看着他。

谢小石倒吸口气,低下头,沉默不语。

柳随风转向刑部尚书和于谦道:“二位大人,仅凭这条,就足可治他的罪!”

刑部尚书点了点头,于谦则道:“谢大侠在军中所起的作用,仅仅是保护太上皇,并未参与军机,也谈不上什么领军打仗。虽不领兵,但作用不小,柳将军不可过于苛责。”

刑部尚书摊开手,摇头道:“要是这样说的话,那就没什么大事了!”

“有的!”谢小石抬起头道:“保护陛下就是大事!”

刑部尚书额头刷下道道黑线,脸红脖子粗,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随风额头青筋直跳,转来转去,手拍打着额头,嘴里不停地嘀咕,最后猛地转身,指向谢小石道:“总之你有罪!”然后指向薛若冰道:“她也有!”

刑部尚书瞪圆眼看着薛若冰道:“她是何人?”

谢小石道:“她是在下妻子,和这事无关,完全受在下牵连,还望大人不要问她。”

刑部尚书点点头,转过头,刚要说什么,柳随风突然蹦起半人多高,打鸡血似的叫道:“不对!她是魔教妖女,根本不是无关人员!大人不要被他骗了!”

谢小石顿时面色苍白,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柳随风则眉毛向上飞起,摇头晃脑,嘴角发出阵阵冷哼声。

于谦倒吸口气,转向薛若冰道:“谢夫人,敢问你是何方人士?柳将军所说,可是实情?”

“咚”地声,谢小石的心脏跳到喉咙上,“咚咚”直跳,面色紫胀,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薛若冰缓缓抬起头,额头上满是汗珠,贴着缕青丝,斜搭在鬓角边,半月形的眼睛发出幽远的光芒。

于谦不由倒吸口气,身子向后倒了倒。

薛若冰冲上拱了拱手道:“启禀于大人和这位尚书大人,柳将军所言,确是实情!”

此言一出,大堂内顿时炸开了锅,人们转来转去,纷纷交头接耳道:“怎么,难道是真的?果不其然!”

柳随风则眉飞色舞,满面红光。

谢小石扭头看向薛若冰,咬着嘴唇道:“冰儿,你——”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薛若冰看向谢小石道:“小石头,事已至此,难道还能隐瞒不成?”

谢小石双手拍打着地面,连连叫道:“大人!您不要听她的,反正罪过全在我一人,处罚我好了!”他声若洪钟,在大堂内“嗡嗡”直响。

于谦眉头紧皱,看向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挠着脑袋,反而转向于谦道:“于大人,您看呢?”

于谦沉吟片刻道:“此事又生枝节,于某以为,宜首先审理谢大人的案子,至于他的夫人,可以另案处理。”

刑部尚书频频点头,道:“于大人高见!”

柳随风怒气冲天道:“不行!”他的右手高高抬起,五指叉开,叫道:“他们夫妇二人,是一伙的,当然要同案处理!”

刑部尚书倒吸口气,又点了点头道:“柳将军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在场的其它人和在外面看着的人群,也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转向于谦,满脸疑惑。

于谦倒吸口气,手拈胡须,沉吟道:“之前的朝堂上,太上皇已经介绍,他们夫妇是在大漠之中结拜,那时土木之战已经结束多时了。也就是说,薛夫人当时不在大明军中。”

谢小石连连点头道:“于大人说得对,谁会带着自己的家眷去出征?而且当时俺和冰儿已经分开了,互不联系,直到土木之战后才见上面的。所以你们只管查我,不要问冰儿。”

于谦和刑部尚书微微点了点头。

其它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瞪大眼睛看着。

柳随风突然蹦起半人多高,眼睛变得血红,唾沫星子乱飞,叫道:“她身为魔教中人,不在大明军中,那定在也先军中,一样跑不了!”

随后他后退半步,喋喋不休道:“孔雀魔教教主孔雀夫人,协助也先,进攻我大明军,并且击杀了前锋龙振星将军,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她做为魔教的尊者,难道会置身事外?”

“啊?呵呵呵!”他鼻涕眼泪直流,身子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章节目录 第九百四十五章 三堂会审(7) 谢小石心头一紧,皱起了眉头,他扭头看了看薛若冰,闭上眼睛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刑部尚书和于谦均倒吸口气,目光转向薛若冰。

薛若冰面色平静,道:“回大人,当时在下确实在也先军中效力,累犯大错,也没什么好说的,大人自可依此处罚在下,在下毫无二话!”

说着,她闭上了眼睛。

谢小石双手握着拳头,直拍打着地面,连声叫道:“大人,处斩俺吧,俺愿用自己人头,换冰儿平安!”

薛若冰扭头看向他,按住他的胳膊道:“小石头,何必说这样的傻话。你我二人,早已同生共死,你若出事,冰儿誓不愿独生!”

于谦倒吸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柳随风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叫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恳请大人,将他们速速押赴刑场,即刻处斩!”

众人连连叫道:“对对!”

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沸锅。

于谦摆摆手道:“此事颇为怪异,令人匪夷所思,谢大人缘何娶了位敌对女子?”

刑部尚书“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古往今来,此事颇有不少,譬如薛丁山和樊梨花——”

“哦!”于谦恍然大悟,道:“老夫差点被瞒过!此事疑点颇多,还需进一步详细审问,不知尚书大人意下如何?”

刑部尚书点头道:“于大人所言有理。今日审问到此结束,待情况进一步摸清后,择日再审!”

众人也是频频点头道:“好好!”

谢小石长出口气,趴在地下不动了。

柳随风横眉立目,上前步道:“大人,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于谦沉下脸道:“有何变故?”

“这个——”柳随风倒吸口气,哑口无言。

刑部尚书笑道:“柳将军莫要心焦,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个谁也跑不了,哪里会有什么变化?来人,将他们押回原处,退堂!”

他“啪”地拍了下木板,起身向外走去。

于谦点点头,也起身走向外面,下首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将毛笔搁下,看了看满是字的纸张,点点头,拿起纸张走到谢小石身边,蹲下身,将纸张放在他面前,道:“谢大人,你看上面所写属实吗?”

“属实!”谢小石看也不看,就把手指按在纸张上。

中年人倒吸口气,不由笑道:“谢大人,万一要是记录有误,你可脱不了干系!”

谢小石将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道:“啥干系不干系的,到时一刀两断完事。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

中年人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将记录收好了!”说完,他将纸张折叠起来,放在袖口内,站直身,向外走去。

谢小石扭头看了看薛若冰,长叹口气,张开嘴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好低下了头。

柳随风咬着牙走到二人身边,道:“算你们走运,那就多活几天吧!反正你们是跑不了的!哈哈哈!”他仰面朝天,扬长而去。

薛若冰转向谢小石道:“小石头,实在是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身份,只怕你早就没事了!”

谢小石瞪圆眼道:“这是什么话?和你半点关系没有!”他龇牙咧嘴,不停地道:“不管怎样,应该先把你救出。”

薛若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二人重新被关入囚车,向原地跑去,其它众人也纷纷散去,走时还依旧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囚车穿过两条大街和几条小巷,来到了天牢的门前。

天牢的门大开着,囚车被推进了大门,然后“吱呀”声门关上了。

站在门后的天牢统领点点头道:“嗯,这下可以了!”

他身边的几名下属睁大眼睛看着他,道:“头儿,什么可以了?”

这名统领闭上眼睛,默不作声,向里走去。

其余人是连连摇头,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司徒明用过早饭后,和陆小翠在大街上走着,左看右看,边看边笑道:“京师繁华富裕,这里定有好生意可做!”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难道又是你的双龙抢珠亮银刀?”

司徒明绷起脸,道:“小翠,莫要小看这把刀,能卖出去受欢迎,那么山庄的景况定会好转!”说着,他眼睛闪闪发亮。

他们在节省转了几圈,返回了客栈。

当走到客栈门口时,有名身着白色布袍的人正站在客栈门口,四下张望,他国字脸,八字胡,年约三四十岁,正是费恩。

费恩看见司徒明走过来,连忙上前拱手道:“敢问这位可是圣剑山庄司徒庄主?”

司徒明愣了下,上下打量了下费恩,不由连连摇头道:“在下的确是司徒明,不知这位大侠是何人?找司徒某人有何贵干?”

费恩道:“是便好了。在下乃玉空道长所派,有要事请司徒庄主叙谈!”

司徒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是连连点头道:“那好,现在就去。”然后他转头对陆小翠道:“小翠,你先回去歇息,我去去便来。”

陆小翠撇了撇嘴,“要事卖刀的事,我可半点兴趣也没有,你们去吧。”说着,她摇摇晃晃走入客栈。

司徒明连忙跟着费恩向外走去。

他们穿过重重街巷,来到北城,当初玉空道长和司徒明会谈的那间客栈前,停了下来。

这时,客栈的大厅内人来人往,坐满了人,摆上酒菜,喝酒吃菜。

费恩指着客栈道:“道长就在其内,请司徒庄主随在下来。”说完,迈步进入客栈。

司徒明不由神色肃穆起来,整了整衣冠,跟着他走了进去。

二人穿过大厅,来到楼梯前,直上二楼,走到了间客厅门前。

费恩抬起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个枯柴似的声音:“请进!”

费恩将门打开,探进半个头道:“大哥,司徒庄主驾到!”说完,他后撤半步,侧过身子,摊开右手,摆个“请”的姿式,请司徒明进去。

司徒明倒吸口气,又拢拢衣袖,低着头走进,费恩却没有跟进去,而是把门关上,站在外面观看。

客厅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只有张桌子和椅子,摆在窗户下,除此之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在窗前,站着位身着灰色道袍的道士,背对着大门,面朝窗户,向外观看,正是玉空道长。

章节目录 第九百四十六章 天牢相见(1) 司徒明连忙上前两步,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在下司徒明,拜见道长。”

玉空道长转过身来,双眉倒竖道:“司徒庄主不必客气。直入正题,贫道问你,你制造的那种双龙抢珠亮银刀,每月可以生产多少把?”

司徒明愣了下,掐着指头算了算,然后抬起头道:“如果山庄停止生产别的,专门生产它的话,每月可以生产一百把!”

玉空道长眉头皱起,手拈胡须道:“太少!”

“还少?”司徒明不由暗吃一惊,连忙道:“不少了!这种刀样子好看,道长也是知道的,那是给富家公子玩耍的,能卖出一百把,就顶天了!”

他是连连摇头:“产量完全可以满足需要!”

“哼哼哼!”玉空道长嘴角撇起,冷笑道:“连零头都不够!贫道要定购三千柄,并且要一年内完工!”

“扑通!”司徒明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来了“狗啃泥”,他连连摇头道:“三千把,道长不会说错了吧!”他是目瞪口呆,瞪大眼睛看着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甩了下衣袖,从袖口内摸出叠银票,放在桌子上,道:“这是一万两纹银的定金,你先做出一百把出来,尽快送来,有急用!”

银票有书本大小,摞起有小半个指头厚,上面盖着鲜红的大印,每张银票上都写着“纹银一千两”字样。

司徒明倒吸口气,揉了揉眼睛,又使劲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痛得龇牙咧嘴,方才相信这是真的。

他抖抖索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桌子前,手颤颤微微地抓向银票,边抓边抬头向看向玉空道长,见他没反应,便如老虎扑食,将银票抓在手中,连退几步,面上泛出红光。

他翻来覆去数了有小半盏茶工夫,方才点点头道:“纹银一万两,没有错!”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玉空道长,眼中放出红光,满脸开花道:“道长真是神通广大,司徒某人谢谢道长了!”

他从众银票中抽出张,上前放到玉空道长袖口上道:“没啥说的,区区薄礼,不成敬意,道长卖茶吃。”

玉空道长双眉倒竖,两眼圆睁,胡子向上飞起,“啪”地推开他的手,厉声叫道:“住手!你当贫道是何人?还是快快收回去吧!”

说完,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司徒明,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眼睛眯了起来。

司徒明愣了下,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连声道:“道长不收这些,这在下如何过意的去?”他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

玉空道长眯着眼笑道:“无需别的,只要司徒庄主记住,这刀定价纹银一百两,而实际上只售四十两即可!”

司徒明一呆,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连声道:“好好,就是这样!”

“还有!”玉空道长摆了摆手,道:“刀要完全照着样品的样子打,一丝一毫也不能错!”

“对对!”司徒明鸡啄米似的点头,“那是当然!当然!”

“尤其是那刀,要能发出那种像真正宝刀那样的龙吟声。”

“嗨!那刀本来就是那样,自动可以发出那种声音的——”司徒是摇头晃脑。

“住口!”玉空道长眼睛瞪圆了,吹着胡子道:“你的那种刀的品质,不能发出那种声音!但是你是怎么做到的,贫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只管照样子去做就是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从背上解下个白布包裹,有胳膊来长,正是司徒明的那柄刀。

玉空道长将刀放到司徒明面前,拍了拍包裹,道:“贫道再次提醒,一丝一毫也不能和它有差别!”

“对对!”司徒明双手接过刀,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完全照它的样子打!”

玉空道长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去办吧!”

司徒明连连点头,双手捧着刀向后退。

当他退到门口时,玉空道长突然又道:“记住!有关这刀的价格,千万别声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司徒明又呆了下,脸似苦瓜,然后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退了出去。

他双手捧着刀,低着头,走出了客栈,然后回头看了眼,只见客栈隐隐发出道道白光,不由倒吸口气,连忙转过身,大步流星向回跑去。

司徒明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客栈时,已是满头大汗,他左右看了看,见街上的人都是埋着头匆匆赶路,没人注意自己,不由满面红光,蹦起半人多高,连跑带跳跑向客栈的二楼。

陆小翠正和几名圣剑山庄的下人坐在二楼的大厅内,猛见他来了,不由纷纷围上去。

陆小翠道:“你的生意谈的怎么样了?”

司徒明连忙用手指挡住嘴,发出“嘘——”的声音,虎视眈眈看了周围眼,压低声音道:“有话里面谈。”

众人随他来到客栈的里间,这里周围的几间房间都是他们所住,没有别的人,显得很冷清。

司徒明满意地点点头,满脸笑容道:“大好事,今天接了份大的单子!”

陆小翠连忙问:“哪里接的?”

另几名手下也纷纷道:“难道庄主精心准备的战刀,终于被识货的人发现?”说到这里,他们满面红光,纷纷拍起手来。

司徒明撇了撇嘴,“那个还早。而且那种刀,每把连一两银子都赚不上,已经被淘汰了!”

陆小翠的额头刷下道道黑线,另几名手下,也大眼瞪小眼,“除了那样的战刀有可能被大量购买外,还会有什么?”

陆小翠瞪大眼睛道:“难道还是那把双龙抢珠亮银刀?”

司徒明郑重地点了下头,“不错!有人一次定购三千把!”

“扑通、扑通、扑通!”众人纷纷跌倒在地,像当初司徒明在玉空道长那儿那样,他们七嘴八舌道:“怎么可能?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陆小翠更是去碰司徒明的额头,“你该不会想生意想疯了,在这儿胡说八道。我看看你发烧没有!”

众人长出口气,连连点头道:“不错,庄主,生意没谈成便没谈成,哪怕什么都没有都不要紧,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他们脸上露出关切之色。

“嗨!”司徒明撇了撇嘴,手指向天空道:“谁逗你们玩?当然是真的,你们看看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叠银票,甩在桌子上。

“啪”地声,银票在桌子上弹起半个指头高,每张银票都“哗啦啦”直响。

众人目瞪口呆,纷纷围上去仔细观看。

他们看了足足半盏茶工夫,方才连连点头道:“不错,这是真正的银票,并且有一万两之多!”他们转向司徒明,满脸羡慕,“庄主,这是从哪儿得的?”

章节目录 第九百四十七章 天牢相见(2) 司徒明昂首挺胸,眉飞色舞道:“具体是谁定购的,你们别打听,也别知道,只需知道有这笔定购就行了!这里是一万两纹银定金,首先打造一百把,待成功后,便大量制造,在一年内完成三千柄的任务!”

众人顿时眼睛亮了起来,纷纷点头,他们连连道:“好好!马上去办!”

他们摩拳擦掌,鸟雀般的蹦来蹦去。

陆小翠眉头皱起,道:“谁会需要这么多?而且我们也无法生产这么多啊!”

司徒明点点头道:“谁要不去管它,只管生产就是了。本庄主要立刻赶回山庄,亲自部署,广招人手,昼夜不停地赶工,料想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众人看着他,鸡啄米似的点头。

司徒明挥了下手,道:“好,事不宜迟,现在就收拾包裹,返回山庄!”

众人连声道是,向外走去。

陆小翠眉头拧成了疙瘩,“鬼鬼祟祟,定没好事!我才懒得搭理!”然后她伸长脖子叫道:“要回你们回,我还要留在京师办些事!”

司徒明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哎哟,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急啊?人家大客户心急火燎地要呢!”

随后他像鸟雀似的蹦来蹦去,连声道:“小翠,莫要无理取闹,耽误大事!你若是想在这儿游玩,也不是现在,只要完成任务,到那时,随你怎么游玩,便是呆三五个月也没问题。但现在不行啊!”

他摊开手,连连摇头。

陆小翠神色黯淡下来,道:“我有个朋友,被打入天牢,只怕不久就要处斩,我得见见他们,哪里能回去?”

司徒明愣了下,倒吸口气,低下头,沉默不语。

陆小翠道:“不如你们先回山庄,待这事完成后,我也会回去的。”

其它山庄的人闻言,频频点头。

司徒明神色黯淡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得留下来,帮忙料理。”

陆小翠连忙摆手道:“这么大的笔生意,你不回去亲自照顾怎么能行?千万别因为这事,耽误了你的大生意,那我可过意不去了!”

众人闻言,又看向司徒明。

司徒明咬了咬牙道:“无妨!”他对另几个山庄中人道:“你们先回山庄,布置生产,并且顺便招募人手。待本庄主帮助小翠完成这件大事后,马上赶回!”

众人连忙道:“庄主,我们怕支应不开!”

司徒明“刷”地声,甩开了那个白布包裹,亮出里面的样刀,道:“你们就照着这个样子打,完全一模一样,并且连响声都一样。先打出一百柄来再说!至于以后更大规模的,待本庄主事办完了再说!”

众人频频点头,拱手道:“庄主,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行告退!”

他们接过样刀,用白布包好,转身向外走去。

待他们走出后,陆小翠道:“你把这么重大的事交给他们,行吗?”

司徒明愣了下,犹豫了片刻道:“料想可以。”他接着道:“本来这种刀就用不着我去亲自督造,只是因为出现异常重大的订货,才不得不如此。所以刚开始,他们应该可以干得下。”

陆小翠不由愣了,低下头道:“实在是抱歉,为了这些事,耽误你的重大生意。万一他们的案子拖延不决,那你岂不难办?”

“嗯?”司徒明一愣,连连摇头道:“这算不了什么,万一这笔生意没有了,我们还可以干别的。可是你的那位朋友,见面的时间不多了,只怕永远也不可能见面了,所以还是做这事要紧。”

陆小翠愣了下,低下头,眼圈变红,眼中蒙上团水雾。

天已黄昏时,玉空道长独自向城外走去,他衣袖飘飘,脚步如飞,像溜烟似的向前走,眨眼工夫便走出几箭地远,让人连人影都看不清。

不到盏茶的工夫,玉空道长就来到了城南五里的处院落前。

这处院落掩映在重重树木中,面积有个足球场大小,正是楚含烟驻扎的地方。

他抬头看了看院落的大门,手拈胡须,低头沉吟片刻,抬起手敲起了门,“咣咣”的敲门声在林中飘荡,显得刺耳。

须臾,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位人,年约三四十,面色蜡黄,正是郭解。

他看了看玉空道长,倒吸口气,咬了咬牙,似乎满不情愿地将他让入,叫道:“教主,右护法求见!”

楚含烟正坐在正中的大厅内看书,闻言连忙起身道:“请他进来,并请另几位长老同来!”

郭解答应了声,将玉空道长领入后,又去叫其它长老。

不到几次喘息的工夫,众人纷纷聚集在大厅,将只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大厅,挤得满满当当。

楚含烟坐在正中的位置上,左右两边各坐着排长老,他们身后还站着些坛主和其它些教中的重要人物。

玉空道长抬头向上看去,不由倒吸口气,冲上拱手道:“在下玉空,拜见教主。”

楚含烟道:“右护法不必客气,此次前来,有什么重大事情吗?”

玉空道长看看左右,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教主试图去天牢见那位谢大人,如今有眉目了。”说完,他从袖口拿出块木牌,双手向上递出。

那块木牌巴掌大小,纯黑色,上面写着几个白色的字,弯弯曲曲像是蝌蚪,不知写着什么。

玉空道长道:“教主只需拿着这块木牌去天牢,就可见到那人了。”

楚含烟眼睛瞪圆,“呼”地站起来,连向前走了几步,将木牌抓在手中,反复观看。

玉空道长接着道:“此牌只可供一人出入,并且只能使用一次。”

楚含烟连连点头,眼睛眯成了条线,道:“一次足够了!有劳右护法了!”她返回座位坐下,将木牌放在手心反复地观看。

其它长老和坛主见了,纷纷点头,挑起大指道:“右护法果然了得,居然连这样的东西都能弄到,可见右护法在此没有白来。”

玉空道长脸上泛出红光。

楚含烟将木牌放入袖口,转向玉空道长道:“右护法辛苦,不知这木牌如何到手?”

玉空道长眉头拧成疙瘩,道:“千辛万苦,费尽周折。”

楚含烟愣了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没在追问下去,而是道:“此牌什么时候能用?”

“任何时候!”玉空道长道:“只要有此牌在手,教主随时可以去看。不过贫道以为,还是要挑个没人注意的时候去为好!”

楚含烟点点头道:“多谢右护法提醒,本教主知道了。”

章节目录 第九百四十八章 天牢相见(3) 玉空道长送完木牌,冲上拱了拱手,缓缓向后退去。

其它长老、坛主纷纷站起身道:“右护法且慢!”他们围住玉空道长,七嘴八舌道:“右护法有如此本领,令我等佩服,不知右护法能不能再弄几块?”

他们瞪大眼睛看着玉空道长,满脸期待。

玉空道长不由苦笑声道:“一块便已是顶天了,哪里还能再弄几块?不瞒诸位,天牢重地,就是贫道,也无法出入。这块牌子用完,就再也无法使用了。”

楚含烟点头笑道:“很好。”随后她转向众人道:“诸位去那里何干?”

众人一愣,后退几步,道:“我等也是担心教主孤身一人去那里不安全。”

楚含烟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有什么不安全?要是怕事,我就不去那里了。诸位长老、坛主只管放心。”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等也无话可说了。”

楚含烟转向玉空道长道:“右护法,还有什么大事吗?”

玉空道长愣了愣,连忙摇头道:“没有什么大事。”

“哎,”有名长老上前道:“右护法,现在局势瞬息万变,怎么会没有大事呢?”

楚含烟先是眼前黯淡了下,待听到这话,眼睛亮起来,连连点头,道:“不错,右护法只管将你知道的大事告诉大家,就是和神教没有任何关系的也行!”

其它人频频点头道:“教主说得对,右护法只管说来!”

他们全转头看向玉空道长,两眼闪闪发光。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低头沉吟片刻,手拈胡须道:“既然教主和诸位这么说,贫道就将所见所闻告诉大家。”

众人全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他。

玉空道长道:“首先的一件大事是,贫道听闻,景泰皇帝身患重病——”

他话音未落,众人纷纷摆手道:“哎呀,这算什么大事?这件事纷纷扬扬在京师早就传开了,连我们都知道了!”他们连连摇头,互相看着,直咂舌头。

楚含烟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这事就不必提了,还有别的什么重大的事件吗?”

玉空道长道:“第二件大事,景泰帝悄悄地、在不通知文武百官的前提下,将原来的太子——太上皇之子朱见深废除,立了自己的皇子为太子。”

楚含烟听后,眉头皱起,额头刷下道道黑线。

“哈哈哈!”众长老捧着肚子笑开了,他们前仰后合道:“皇帝怕被文武百官追着问,所以才病倒了吧!”

他们又笑声成串,鼻涕眼泪直流,纷纷摇头道:“景泰帝那么年轻,怎么会重病在身呢?”他们互相看着,笑道:“你们相信吗?”

其它人是连连摇头。

郭解道:“右护法,你说的这个确实是大事,不过也实在太普通了些,这些事在京师早就沸沸扬扬地传开了!人人都在疑惑皇帝的病情呢!实在用不着你来说。”

众人哂笑不已。

玉空道长眉头皱起,耸耸肩道:“那贫道就不知道,你们想要知道的大事是什么了。”

楚含烟摇摇头道:“这些几乎人人都知道的大事,右护法不必再提了。本教问你,柳随风那儿有什么动静?”

玉空道长紧锁双眉,手托着下巴道:“据他们那的人说,柳随风要独揽朝纲——”

“哦?”楚含烟立即眉毛拧了起来,低头沉思道:“果然如此?”

其它人也倒吸口气,互相看了看,屏住呼吸,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沉吟道:“只是听他们那儿的人说说而已,贫道可没看见他有任何实际的行动。”

楚含烟点点头道:“好,右护法提的这件事很重要,要更加注意他那的动向,只要他有任何重大的行动,迅速通知大家!”

玉空道长冲上拱手道:“遵命!教主若无别的事,贫道告退了!”

楚含烟点了点头,玉空道长便转身,大踏步地扬长而去。

待他走后,众人纷纷道:“教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楚含烟拧起眉头,沉吟道:“关于皇家的事,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柳随风如果有异动,那可是要密切关注!”

众人频频点头道:“对对!”他们七嘴八舌道:“教主,要不要再派人手,严密观察柳随风?”

楚含烟摆了摆手道:“不可!京师那里藏龙卧虎,我们若突然派人去,必会引起注意,反倒不妙。”

众人频频点头道:“教主高见!”

众人纷纷退出后,楚含烟独自坐在大厅内,面对着书桌,用手指在上面画来画去,画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她的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点头笑道:“这下快要成功了!”

随后又突然倒吸口气,眉头紧皱,自语道:“神教取得成功,已无疑问,但是内部——”说到这里,她的眉头越拧越紧,变成了疙瘩。

她在原地静静地站着,沉思不动。

次日下午,楚含烟独自一人来到京师城内,在大街上默默地走着,周围人来人往,她也没有看见。

她走了有半条街远的时候,突然抬起头来,看看左右,深吸口气,看起了街面上各家客栈的招牌,当她走到处客栈前时,停了下来。

这家客栈在街的拐角处,有足球场大小,迎面是个两层楼的建筑,排开有足球场长,正中间的大厅,对外开放,可容客人在此吃饭,左右两边则是客房,供客人居住。

大厅门的头顶,挂着副牌匾,大书“隆福客栈”字样。

楚含烟沉思片刻,点点头走了进去。

大厅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摆着几排桌椅,有数名客人在内喝酒吃菜,在大厅的左边,有个黑色曲尺形柜台,半人多高,后面站着位身着青袍的老者,正低着头,拨打着算盘。

楚含烟走到柜台前,冲老者拱拱手道:“麻烦请问下,这里可居住位名叫陆小翠的客人?”

老者抬起头,两眼迷糊道:“这个本账房印象不清。”

楚含烟定了定神,又道:“敢问可有司徒明此人,他带着多名手下,还背着刀剑——”

账房先生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记起来了!没错,他就在这里,身边有位女子,说是他夫人,正叫陆小翠,敢问这位姑娘找的可是他?”

楚含烟眼睛亮起,连连点头道:“没错!就是她!请问她在哪里?”

账房先生皱起眉头道:“前两天,他们走了大半人,就剩下司徒明和陆小翠二人,说是要办什么事,姑娘要见他们,那就快去吧!他们在二楼里间的客房内!”

账房先生指了指楼上。

楚含烟面上泛出红光,冲他拱拱手道:“多谢先生!”便转身走向楼上。

章节目录 第九百四十九章 天牢相见(4) 楚含烟走上二楼,面前是个客厅,里面摆着数排桌椅,面朝大街,并且没有围墙,只有半人多高的木制栏杆围着,可看见外面的情况。

在客厅的左边,有道走廊,半辆马车宽,左右两边各排着房间,排了有五六间,直到顶部。

楚含烟转身走向走廊,边走边向两边看着,当她走到最里间的门前时,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下,只见客房大门紧闭,毫无声响,不由倒吸口气。

她走上前敲了敲门,声音清脆,在空荡荡的走廊内飘荡。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门“吱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晃来晃去道:“你找谁?”随后“呀!”地叫了起来,蹦起半人多高,道:“楚姑娘,居然是你!快快有请!”

她拉着楚含烟往里面走,正是陆小翠。

陆小翠身着淡绿色长衫,腰缠狮蛮腰带,有巴掌来宽,头上扎着两根指头样的小辫,从耳边垂下来。

楚含烟走入房间,四下打量,见里面摆设简单,不由摇了摇头,冲陆小翠拱手道:“小翠姐,终于找到你了!”

陆小翠连忙拉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给她倒了杯茶,坐在她对面笑道:“没想到你会来找我?这些天可把我烦闷坏了,想找人聊天都没门!”

楚含烟淡淡一笑,摇头道:“小翠姐,我此行来,也是有事。”她顿了顿,又道:“你在京师这么多天,可曾有机会见到薛姑娘?”

陆小翠脸色“刷”地沉下来,如同苦瓜道:“别提了!根本没门!擅自进入那里,是要处斩的!”她的额头刷下道道黑线,看看左右,又向前探出半个身位,压低声音道:“那个地方,我只在大门口转了圈,好可怕呀!”

她脸色变得苍白,双手连连摆动,道:“我以后再不去那了!”

楚含烟不由微微一笑,道:“如果这样,你岂非永远也见不到薛姑娘了?”

陆小翠神色顿时黯淡下来,低着头道:“我可以在外面见她。”

“外面?”楚含烟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会在外面?这一次事极大,我料不会放过他们的,要在外面见到他们,出非是行刑时——”话音未落,她突然瞪大眼睛,看着陆小翠,道:“小翠姐,你该不会——”

陆小翠低下头,喃喃道:“如果能为她收、收——”说到这里,她哽咽起来,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含烟摇摇头,道:“你这样,看就没有办法在她活着的时候说什么了。”

陆小翠是脸红脖子粗,连连摇头,叹气不已。

楚含烟道:“含烟不才,总算找到了去天牢见他们的机会——”

陆小翠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她,连声道:“真的吗?”

楚含烟郑重地点了点头。

“呀!”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鸟雀似的蹦来蹦去,道:“太好了!太好了!含烟,你可真有办法呀!”她激动地冲楚含烟连连拱手。

楚含烟又摇头道:“虽然有机会,但是只许去一人,并且只能一次。”

“啊?”陆小翠瞪大眼睛,挠了挠头,看着她,“要是这样的话,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又去不得!”她又低下头,眉毛耷拉下来像苦瓜。

楚含烟微笑道:“虽然如此,不过你有什么话要在下传达的,在下一定办!而且在下也可以将她的话传给你!”

陆小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好好!这样好!”她站起身来,在屋内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边走边嘀咕道:“说什么好呢?说什么好呢?”

她双手不停的挠着头,将头发挠成鸡窝。

楚含烟看看左右,见客房内的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点头道:“小翠姐,你可以把你想要说的话,写在纸上!”

陆小翠双手猛地打个响指,道:“对对!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她飞步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在面前铺上白纸,提起毛笔,在纸张的上空,画着圈圈,嘴里直道:“写什么?”她抓耳挠腮,满头是汗。

楚含烟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看着外面,道:“不要急,慢慢想,慢慢写,反正我的时间还充裕。”

陆小翠长出口气,定下神来,细细思考起来。

这间屋子面朝着大街,打开窗户,可看见大街上人来人往。

楚含烟凝眉看着外面的大街,沉思起来,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如同木人,并不催促陆小翠。

在城南的处市场上,摆着无数的摊位,有卖水果、蔬菜的,还有卖衣服的,更多的则是古董、花瓶、石头和各种各样的金属的摊位,排开有半条街长,面积足有几个足球场大小。

密密麻麻无数的人在摊位前走动着,他们看着摊位,不时地停下来,和摊主说着什么。

司徒明也在人群中走动,他身穿白色锦袍,腰间佩着青锋宝剑,昂首阔步向前走着,他看也不看其它的摊位,只在石头和金属的摊位前走动。

这里的摊位排开有几辆马车长,几乎每个摊位都有客厅大小的面积,面前摆满了石头、铁疙瘩、铜疙瘩和其它奇形怪状的石头疙瘩,大的如脸盆,小的如石头。

司徒明走到处摊位前停了下来,目光紧紧盯住个银白色的疙瘩,有巴掌大小,上面有很多灰点。

摊主抬头看见他,连忙道:“这位客官,您可好眼力,这可是最新的亮银石,打磨起来,比银子还闪亮!”他拿起那块银白色的疙瘩在司徒明眼前晃。

司徒明倒吸口气,蹲下来,接过那块石头,翻过来覆过去地看,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摊主道:“看您老是识货的,五两银子一块拿走!”他抬起手,指着天空。

司徒明摇摇头,放下那块石头,转身走向别的摊位。

剩下的摊位,也都摆着类似的石头,司徒明挨个看后,都摇了摇头,走过去。

当他走到最后一个摊位前时,停了下来,这个摊位只有小半个房间大小,摆的东西比其它的摊位少上大半,也是各种各样的石头,其中有块石头闪闪发亮,同之前的亮银石大同小异,只是没有斑点,纯白的一块,足球大小。

看守摊位的是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大汉,身着灰色短褂,头戴草帽,形似农夫,他蹲在摊位前低头不动。

司徒明不由眼睛亮了起来,连忙弯腰拿起那块石头,上下打量了下,道:“敢问,这块石头多少钱一块?”

守摊位的大汉瓮声瓮气道:“纹银二十两!”

司徒明脸耷拉下来,道:“比方才那个贵很多!”

摊主道:“俺这个比它大,还比它质量好!你没见它上面没有杂质吗?”他用手点着石头,唾沫星子乱飞。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五十章 天牢相见(5) 司徒明捡起石头,直咂舌头,最后咬了咬牙,道:“好!成交!”

他从袖子中拿出两锭十两的细丝雪花白银,交给了摊主,然后拿着石头,扬长而去。

其它的摊主看见他的背影,纷纷围上来道:“哎呀,他真是外行!那么明显的错误他竟看不出?”然后他们冲那位摊主道:“老哥,您算是捡了大便宜了!”

摊主脸红得像猪肝,道:“俺刚刚入行,也不太懂,还望各位多多指教!”

“那是当然!”众摊主满面红光道:“你看你方才那块石头,纯白亮银,正常的自然生长,哪能是那样?一看就是假的!得像我们这样才行!”

他们拿起了自己满是斑点的亮银石,晃来晃去道:“要想把它做得和真石头相似,那可是费了苦功的!”

他们频频点头,然后撇着嘴对那位摊主道:“你这个,不但看起来假,而且还浪费了大量的真实原材料,实在不划算!不过碰上了外行,算你运气!”

他们是眉飞色舞,唾沫星子乱飞,围在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司徒明垂头丧气回到了客栈,当他走到二楼客房门前时,顿时愣住了。

只见房门敞开着,里面有两名女子,一人坐在桌子前,提起笔写着什么,另一人则站在窗前,静静地向外观看,正是陆小翠和楚含烟。

他不由倒吸口气,连忙敲门而入,冲楚含烟连连拱手道:“没想到楚教主竟然大驾光临,实在是幸会!幸会!”

楚含烟愣了下,连忙拱手还礼道:“司徒庄主客气了,在下此来,不过是为尊夫人带封信而已!”

司徒明走来走去,连声道:“教主屈尊,居然给我们带信,实在是辱没了我等,令司徒某人心有不安!”他是冲楚含烟连连弯腰拱手。

楚含烟淡淡笑道:“没什么,尊夫人的那位朋友,也是在下的好朋友,带封信也是情理之中的。”

司徒明长出口气,连连冲陆小翠拱手道:“小翠,你认识这么多的大人物,真是好福气!”

陆小翠搁下笔,眼前直冒金星,扭回头看向司徒明,道:“这有什么,那里的人,还有一位是你的老朋友呢,你曾经输给他一万两黄金!”

司徒明顿时额头刷下道道黑线,冷汗直冒,浑身哆嗦。

楚含烟摆摆手道:“诸位不要客气了,我们还是说点正事。小翠姐,你信写好了吗?”

陆小翠扭回头,摇头道:“早着呢,我的思路全被打断了!”

楚含烟不由悠悠叹了口气,她转向司徒明,见他手里拿着块足球大小的亮闪闪的石头,不由笑道:“想不到司徒庄主时至今日,还有雅兴收藏石头!”

“怎么会?”陆小翠打鸡血似的蹦起来,叫道:“他可不是那样的人!”随后她扭头看向司徒明,见他手中果然有块石头,不由眉头皱了起来。

司徒明连连摆手道:“大家不要误会,我可没什么雅兴!这种石头是本庄主急需的,做双龙抢珠亮银刀的重要的个材料,否则做不出那种亮光闪闪的效果!”

楚含烟眉毛拧成问号,看着司徒明满脸疑惑。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楚姑娘,你不要听他的。那种刀,纯粹是用来供富家公子玩耍的,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唬人的!”

司徒明脸“刷”地沉下来,摆手道:“小翠,万万不可这么说,要让人听见可不好!这刀,那可是下了苦功!”

陆小翠道:“怕影响生意?罢了,不提这个。”随后她扭过头,继续埋头看着信纸,思考着什么。

楚含烟笑道:“司徒庄主果然了得,居然能找到品质这么好的石头——”

司徒明顿时脸红脖子粗,拨郎鼓似的摇头道:“啥?楚教主说笑了!这是个假货!”他亮了亮手中的石头,“足足二十两银子!”

“假货你还买?”楚含烟和陆小翠几乎同时蹦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司徒明摇头苦笑道:“其它的,也都是假货,不过技术水平很高,几乎可以乱真,就这个技术水平低,不能乱真。”

“嗯?”楚含烟和陆小翠歪着头,两眼不停地闪出问号。

司徒明“嘿嘿”一笑道:“你们不知道吧。那些技术水平高的假货,我没有办法把亮银粉从中提炼出来,但是这个假货,还是可以提炼出来些,权做一时之用吧!”

“哦!”楚含烟和陆小翠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陆小翠在信纸上写完最后一笔,然后将它折叠好,交给楚含烟道:“信写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天牢看望他们?”

楚含烟双手接过信,放入袖口,冲她拱手道:“现在就去!那么司徒庄主、陆夫人,在下告辞了。”

她转身向外走,陆小翠连忙抬手道:“现在就去?那我也跟着去?”

楚含烟愣了下,犹豫道:“你们不用照顾生意吗?”

陆小翠连连摇头笑道:“要是为了照顾生意,我们早离开了。之所以留下来,还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反正现在也是闲着,那就同去看看吧!”

楚含烟眉头皱起道:“可是我只能一个人进去看,带不了别人的!”

陆小翠道:“没有关系,我们只是在外面看看!”

司徒明鸡啄米似的点头。

楚含烟低头沉思的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同去吧!不过到那的时候,你们可离那儿远点,免得让人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陆小翠和司徒明频频点头。

三人便出了客栈,向天牢的方向走去。

他们穿过两条街,走过几个小巷,来到了个街道的拐角处,这里对面就是天牢,距离它有半箭地远,周围没有什么建筑物,可以清楚地看见那里。

天牢矗立在前方,青石砖的围墙,两层楼高,围成两个足球场大小,面前是大块的空地,往来没有行人。

陆小翠停住脚步,道:“楚姑娘,你去探望他们吧,我们就留在这里观看好了!”说完,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向那里。

楚含烟点点头,冲他们拱拱手道:“那么在下便先去片刻了。”

她转身要向天牢走去,突然对面传来阵“滴滴答答”清脆的马蹄声,一匹白龙马飞似的向天牢跑去,她倒吸口气,连忙停住脚步,退后到拐角后,向那里看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五十一章 天牢相见(6) 白龙马上端坐着位头戴金盔、身披黄金锁子甲的青年,年约二十五六岁,国字脸,剑眉星目,身后背着柄巴掌宽的阔剑,正是柳随风。

他后面还跟着队柳家庄庄丁,小跑着跟着,排开有小半条街长。

柳随风到天牢门前,停下马来,上下打量了片刻,深吸口气,翻身下马,径直走到大门前,抬起手敲起门来,声音清脆响亮,如同雷鸣,直冲云霄,半条街外都能听见。

顷刻,门“吱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位身着红袍的侍卫,张开大嘴刚要说什么,猛地看见面前的人,不由个头矮了半分,连忙弯腰道:“将军,不知您来这里有何贵干?”

柳随风沉声道:“本将军要见要犯谢小石。”

侍卫倒吸口气,道:“他可是朝廷重犯,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私自见他!”

“胡说!”柳随风瞪圆了眼,厉声道:“本将军乃镇国大将军,审理谢小石的三大主审之一,怎么就不能见他?如今本将军有疑问之事见他,你怎么阻挡?快快放本将军进去!”

他说话间,双手猛地向前一推,将侍卫推后了两步,大踏步走入门内。

一进入大门,迎面扑来股冷风,凉嗖嗖的,令他倒吸口冷气,停住脚步,看向前方。

前面是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正面是间石房,高达两层楼,有半个足球场宽,里面黑沉沉的,不知有多长,左右两边则是两排厢房,不时有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来回走动。

有名身着红袍的领头,小跑着迎向柳随风,忙不迭道:“可以!可以!柳将军乃谢案主审,当然可以随来见案犯!快快请进!”

他弯腰点头,将柳随风往石库门里引。

柳随风进去后,他的手下则站在天牢外面,雁翅排开,面朝空地,笔直而立。

楚含烟、陆小翠和司徒明三人在外面看个真切,不由倒吸口气,互相看看。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道:“什么吗?他怎么能进去,我想尽办法也进不去,要知道,当初他可压根不是尊者对手,要不是谢石头阻挠,早回老家了!”

楚含烟淡淡一笑:“他身为大将军,今非昔比。”随后她冲二人道:“既然柳将军突然来到,那我们只有稍后。两位不必在此苦等,回去歇息就好。待在下探望完他们后,定来向你们转述情况。”

陆小翠丹凤眼瞪得滴溜圆,连连摇头道:“不行!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就在这儿看看!”

司徒明道:“我去找个凳子!”

陆小翠狠狠瞪了他眼,他便缩了缩脖子,走到了墙根。

楚含烟和陆小翠均贴着墙根,向大门望去,那里虽站着两排人,却没有声音,人们也站在原地,木头似的纹丝不动。

陆小翠不由瞪大眼睛道:“看谁能坚持住!”说着,她也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如同石雕。

楚含烟连连摇头笑道:“我们在这儿待久了,便惹人注意了,还是到附近的家酒楼坐坐,边吃边看情况。”

陆小翠长叹声,点了点头,转身向街道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们走出半条街外,来到家酒楼的二楼,那里朝街的面,没有墙壁,只围着圈半人多高的木栅栏,可以隐隐看见天牢门口的情况。

楚含烟点点头,便坐在了木栅栏边的张桌子边,扭头看向天牢。

司徒明和陆小翠也纷纷落座,叫来酒菜,边吃边看。

柳随风进入石房,倒吸口气,眉头皱了皱,迎面扑来股潮湿、发霉的气味,不由用右手掩住了鼻子。

侍卫统领连连弯腰点头道:“这里环境不好,柳将军这样的贵人,本不该来这种地方,实在是委屈了!”说完,他晃了晃火折子,闪出团巴掌大小的火,将方圆几步远的地方照得亮堂堂。

柳随风沉吟道:“你当本将军想来?只是他们的案子快要定型了,在定型之前,本将军特来问问!”

说话间,他们穿过走廊,来到最里间的处房门前。

这里是个铁栅栏,打开铁门,则是个台阶,走下台阶,是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有排铁栅栏将空地从中间分成两半,前面对着外面,里面则是关押犯人的场所。

谢小石和薛若冰正被关押在里面,他们盘膝坐着,闭目养神。

统领带着柳随风走下台阶,然后冲他弯了下腰道:“柳将军,他们就在里面,有什么话只管问,小的告退!”说完,他走了出去,将外面的铁门关上,然后向走廊外走去。

这块空地的墙壁上,挂着两盏青铜油灯,燃起的火苗有巴掌大小,将这里照得昏黄,可以看清楚人的影子。

在台阶的下面,还有张方桌,方桌边原本坐着名侍卫,见柳随风来了,他也退了出去,现在这里只有谢小石、薛若冰、柳随风等三人。

柳随风走到铁栅栏边,隔着铁条看着里面的人,沉默不语,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如同空谷。

如此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柳随风突然道:“时至今日,你们两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小石和薛若冰都盘膝坐在地上纹丝不动,也不开口,仿佛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似的。

柳随风不由眉毛向上挑起,抓住铁栅栏厉声道:“实话告诉你们,你们的案子已经定下来,罪行极大。谢小石,你涉嫌与魔教勾结,祸害大明军,非处斩不可!任谁也救不了你!”

他话音未落,薛若冰突然睁开眼睛,站起身道:“胡说!他可没有,虽然我们相识,但他可没有将任何军情告诉我,也没有帮助我们做事,我身为神教尊者,当然一清二楚,可以作证!”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道:“就凭你口说,有谁会信?何况你还是案犯的夫人——”

“你——”薛若冰顿时脸红脖子粗,瞪圆眼睛看着他,眼中闪出阵阵泪花,她双手绞着衣服角,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谢小石微微睁开眼睛道:“冰儿,莫与他多费口舌,此次灾难,也是意料之中,就是处斩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说俺谢小石和魔教勾结,祸害大明军,那俺可半点不认。这完全是两码事!”

说着,他眼中闪出阵阵亮光。

薛若冰低下头,咬着嘴唇,又坐了下来,默不作声。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五十二章 天牢相见(7) 柳随风额头冒出团火,瞪圆眼睛道:“死到临头,鸭子还嘴硬!”他甩了下袖子,看着屋顶,嘴里喃喃说个不停,听不清说什么。

谢小石道:“既然如此,你还来此干什么?快快回去,免得辱没了你的身份!”说完,他扭过头去,不再搭理。

柳随风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可恼啊!”他转向薛若冰道:“薛夫人,他死罪难逃,难道你还愿意继续留在这儿吗?”

薛若冰扭过头去,没有看他,默不作声。

柳随风冷笑两声道:“柳某有个办法,只要你答应柳某的条件,柳某可保你安然无恙!”

“啐!”薛若冰冲地上啐了口唾沫,“你休多说,我要怕死,根本就不会来这儿!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哇呀呀!”柳随风头上直冒火,额头青筋直跳,头发也无风向上飞起,他用拳头捶打着铁栅栏门道:“愚不可及!若是答应了柳某的条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比待在这儿等死,强上何止万倍?”

薛若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毫不言语,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似的。

柳随风脸色变得铁青,扭曲成麻花,嘴巴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谢小石长叹口气道:“冰儿若是贪恋荣华富贵,直接可以当上孔雀神教教主,何必要你的赏赐,你拿这个来说事,实在是看错了对象!”

随后他转向薛若冰,摇了摇头道:“只可惜她跟着我,受尽了苦难。”他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柳随风咬着牙道:“既然如此,那你可吃了大亏,难道不后悔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瞪大眼睛看着薛若冰。

薛若冰从地上抓起把干草,手指一弹,干草团飞向柳随风面门,随后她清叱了句:“滚!”

“砰!”干草团打在柳随风脑门上,弹起半人多高。

“哇!”柳随风打鸡血似的跳起来,两眼血红道:“不识好歹!不识好歹!”他咬着牙向外走去,双手舞动着,叫道:“统统处斩!统统处斩!一个都不留!”

说话时,他的盔甲“哗啦哗啦”直响,在天牢内传出很远。

柳随风面色铁青,走出了天牢大门,翻身坐上白龙马,喝声:“走!”说完,骑马飞奔而去,站在门口的柳家庄庄丁,排成两列,跟在后面,扬长而去。

楚含烟、陆小翠、司徒明等人远远看见站在天牢门前的人马走了,不由长出口气。

楚含烟起身道:“事不宜迟,在下现在就去看望他们。二位可在此等待,稍候我便回来!”

司徒明频频点头道:“好好!这里等待也不引人注意!楚教主只管去!”随后他抬起手,叫道:“小二,在来壶酒,上两个小菜!”

楚含烟像阵风似的出了客栈,直奔天牢而来。

天牢的统领见柳随风走了,便来到最里间的那间房门,看了看里面,然后看了看外面,摇了摇头,将外层的铁栅栏锁上,转身向外走去。

原来守卫在里面的侍卫,也回到了原处。

他先在桌子边坐了阵,然后看看左右,又支起耳朵,听了听外面,见没有什么动静,便蹑手蹑脚走到栅栏前,蹲下来,冲谢小石、薛若冰道:“二位真是好牛气,连大将军都亲自来见你们。”

谢小石低下头,默不作声。

薛若冰则道:“这不算什么,莫提他了。”随后他转向谢小石道:“小石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他们不会把你锁得那么死——”

谢小石瞪圆眼道:“你说的什么话?根本和你无关!此事休提!”说完,他还是闭着眼,盘膝坐在原处,纹丝不动。

这名侍卫啧啧道:“那是当然。薛夫人,柳大将军亲口允诺可以让你逃出生天,你怎么不同意?”

他话音刚落,薛若冰就瞪圆了眼看着他,嘴巴鼓起像皮球,眼中射出道道利箭。

“呃!”他打个愣神,话堵在喉咙里,半晌说不出来,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才摇摇头道:“算我没说!”他站起身,向桌子的方向走去。

谢小石叹气道:“唉,你们怎么老以为冰儿是走投无路、万般无奈才跟着我,实话告诉你们,根本不是这样的!”他扭头看向薛若冰道:“是我连累了冰儿。”

他哽咽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含烟走到天牢的大门前,抬起手敲起门,“咣咣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令人心里不由一颤。

门突然打开,里面的人还低着头,没有看前方,开口就道:“大将军还有什么事?”说完他抬起头来,看着前面的人,不由倒吸口气,愣在当场。

楚含烟冲他拱拱手,然后从袖筒内拿出那块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双手递到他面前,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脸颊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名侍卫眼睛突然瞪圆,闪电般将木牌拿走,闪身到门背后,端在眼前看了又看,然后又探出半个头,道:“这位姑娘请进!”说完,他将大门拉开了半边。

楚含烟深吸口气,看着天牢,咬了咬牙,迈步走入。

她刚踏入大门,门便“吱呀”声关上了。

楚含烟站在院中,顿时觉得阵阵冷风袭来,不由头皮发麻,她定了定神,接着向前走。

这名侍卫小跑到她身边,低声道:“这位姑娘且慢,容小的进去回禀。”说完风似的像石库大厅跑去。

楚含烟停了下来,四下观看。

这时院中已经没有人员走动,空荡荡的,两旁的厢房都房门紧闭,也没有什么声音,仿佛到了空谷般。

楚含烟眉头微微皱起,手心捏出了把汗。

过了有几次喘息的工夫,侍卫统领飞似的从石库门内跑出来,边跑边道:“你总算来了,快快有请!”说完忙不迭地把她往大厅内引。

他走在前面,边走边道:“这位姑娘,也是来看望那位重犯?”

楚含烟微微点了点头。

他也不再说话,直接把楚含烟带到最里间的牢房门前,将铁栅栏门打开,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他们就在里面,你们好生相谈,越快越好!”

说完,他冲里面招了招手。

里面的侍卫刚说完话,见此情状,不由倒吸口气道:“呀!又来一位!”他小跑着上了台阶,跟着统领走了下去。

楚含烟看向里面,灯光昏黄,可看清人影,她微微点了点头,迈步走下台阶,当她刚走下台阶时,身后的铁栅栏门“咣当”声关上了。

她不由打个激伶,回头看了眼,黑沉沉什么都没有,额头顿时冒出层冷汗。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五十三章 天牢决战(1) 楚含烟迈步走到了里间的铁栅栏前,双手抓着铁栏杆,向里看去。

谢小石和薛若冰正坐在里面,猛地抬头见她来了,不由倒吸口气。

二人连忙起身,走上前道:“楚姑娘,你怎么来了?”

谢小石伸长脖子看看外面,又看看周围,摇了摇头道:“看来你也不像被关进来的。”

楚含烟微微一笑道:“我便是犯了事,也不会关在这里的。我是专门来看望你们的。”说完,她细细打量起二人。

此时谢小石头发成团像鸡窝,上面还有几根草,身上穿的红色锦袍,也裂了两个口子,有巴掌长,上面还有血污,而薛若冰则打扮整齐,穿着白色的布袍,两眼闪着亮光。

楚含烟不由摇摇头,道:“谢大哥、薛夫人,你们可真是受苦了!”说着,耷拉下眉毛,眼中蒙上团水雾。

谢小石挠了挠头,笑道:“没啥,家常便饭!”

楚含烟猛地一怔,连忙去掏口袋,但什么都没拿出来,不由脸色微红道:“真对不起,来得太匆忙,什么都没有准备,没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薛若冰笑道:“我们还需要什么好东西?你能来冒险来这种地方看望我们,足见心意,就足够了!”

楚含烟猛地拍了下额头道:“差点忘了!”说完,她从袖口内拿出封信,双手递到薛若冰面前道:“薛夫人,这是小翠姐托我给你送的信。”

薛若冰愣了下,连忙接过信,倒退两步道:“陆小翠?你什么时候见到的她?”说完,转过身去,将信件打开,凑着昏黄的灯光,细细地看了起来。

楚含烟道:“就在京师,她现在还在外面等候我给她回信呢!”

谢小石愣神道:“她就在这里?那为什么不进来?”

薛若冰不由抬起头,白了他眼。

楚含烟笑道:“这里很难进的,我只取到了只许一人进入的通行许可,她是没有办法进入的。”

谢小石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随后又道:“她怎么会在京师出现?”

楚含烟道:“本来她去了圣剑山庄,后来山庄要在京师做笔大生意,便来到这里。到这里后,就听到了你们的消息,她是非常想来看看的,只是没有办法,只好托我转送封信。”

谢小石愣神道:“你们俩居然碰上了,真是好啊,不然这信还送不到了!”

楚含烟连连摇头道:“那也是偶遇。本来我在京师南城外驻扎,想知道些京师的情况。她与圣剑山庄的人从南向北走,正好在路上碰上了。”

谢小石眼睛突地瞪圆,双手抓着铁栅栏道:“你在城外驻扎了?”随后便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去,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楚含烟点点头道:“不错。”随后又抓住铁栅栏道:“听说你们的事情很大,恐怕难以保住命,所以我不顾一切特意托人,总算找到了来见你们的机会。”说着,她的脸不由微微红了红。

谢小石低头道:“将死之人,已毫无价值,楚姑娘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来见我们?”

楚含烟瞪大眼睛看着他,嘴唇咬了又咬,连连摇头道:“谢大哥怎么会这么想?我来、我来实在是因为,如果不见你们,只怕以后永远没有机会了,你——”她咬着嘴唇,眼中闪出朵泪花。

薛若冰从头到尾看了遍信件,点点头,听她这么说,不由白了谢小石一眼,上前道:“小石头,你怎么这么说楚姑娘,难道人人都像你一样无利不起早?”

谢小石“咯噔”下,摸着头,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我多虑了!”随后他冲楚含烟连连弯腰拱手道:“对不起,楚姑娘,我是随口胡说的,你千万不要在意!”

楚含烟不由眉毛展开,嘴角向上微微一翘,笑道:“没事,我不在意!”她连连摇着头,像是拨郎鼓。

薛若冰上前道:“楚姑娘,你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楚含烟点点头道:“还勉强过得去吧!”

薛若冰上下打量了下楚含烟,见她身着白袍,头上扎着两根弯曲成环状的发髻,唇红齿白,面如白玉,不由点点头道:“看来楚姑娘情况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楚含烟低下头,喃喃道:“薛夫人过奖了,其实我平平的。”

谢小石蹲到地上,双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她,思量了片刻,道:“楚姑娘,现在情况不好,你不如赶紧退隐江湖,还可以过上悠闲自在的生活!”

楚含烟愣了下,低头看了看他,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谢大哥说笑了,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谢小石便低下头,默不作声。

薛若冰道:“不提这些了,楚姑娘,我且问你,小翠现在的情况好吗?”

楚含烟展颜笑道:“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知,只只她又回到了圣剑山庄,和庄主司徒明破镜重圆,如今正是他他一块来到京师做生意。”

薛若冰点点头道:“她能找到归宿,我也放心了,从此在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说完,她转头看了眼谢小石,双手紧紧地抓在铁栅栏上。

现场顿时沉默起来,安静的像空谷。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楚含烟突然抬起头道:“哦!对了,薛姐姐和谢大哥成亲,我还没恭喜你们呢!”说完,她拱手冲二人连连弯腰道:“恭喜二位,贺喜二位!”

她拍了拍手,连连摇头道:“可惜来得匆忙,也不知你们俩的具体情况,什么礼物也没带。”

谢小石笑道:“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和冰儿在大漠苦寒之地,本也没什么东西,楚姑娘也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楚含烟低下头,眉毛拧成疙瘩。

三人相互对视着,却说不出话来。

最后楚含烟咬了咬牙道:“小翠姐托我带信来,并且还希望回信,你们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的?”她瞪大眼睛看着二人。

薛若冰点头道:“也没什么,希望她能安安心心过日子就行了,根本不必担忧我们。”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我也一样!”

楚含烟看了看二人,点点头道:“好,我一定传达的。”她看了看四周,灯光显得更加昏暗,不由打个哆嗦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恐怕得回去了。二位保重!”

她冲二人招了招手,转身向后走去。

谢小石也招手道:“好,再见!”

薛若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道:“还再见呢!以后再不会有机会了!”

说话时,她和谢小石同时低下了头,唏嘘不已。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五十四章 天牢决战(2) 楚含烟每向前走一步,都向后看几眼,短短十步路的距离,竟走了小半盏茶的时间。

谢小石和薛若冰不停地冲她招手道:“楚姑娘,你只管放心走吧,莫管我们了!”

楚含烟点了点头,迈步走上了台阶,当她刚走上台阶时,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回身道:“你们二人成亲,难道神教教主孔雀夫人不加干预吗?”

她话一出口,便赶紧闭上,连忙低下头道:“唉,我又说错了!神教教主孔雀夫人一定会大加赞赏的,怎么会干预?真对不起!”说完,她冲二人弯了下腰,又要向上走。

谢小石和薛若冰愣了下,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楚姑娘说的什么话?教主她早已去世了!”

尽管他们说的话声音如同蚊呐,但是楚含烟听到,却好似天空响了阵霹雳,“轰”地声,脑门都亮了下,头发更是无风向上飘起,身子站立不稳,摇了两摇,差点跌倒。

她连忙转过身,三步并两步走到二人面前,双手抓住铁栅栏,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道:“你们说什么?孔雀夫人已经去世了?这是真的吗?”

她从左边看到右边,又从右边看到左边,来回扫视,满脸疑惑。

谢小石和薛若冰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直挠着头道:“这当然是真的,而且是许久前的事了,比我们在一起还早。楚姑娘怎么会不知道?”

这二人是连连摇头,表示难以相信。

楚含烟则瞪着双圆月似的眼睛,直直看着二人,足足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方道:“孔雀夫人正当盛年,而且也刚刚协助也先取得大胜,怎么会突然变故?”

薛若冰张嘴想说什么,但回头看了看谢小石,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楚含烟的目光转向谢小石,满是疑问。

谢小石打个哈哈道:“她老人家在前线作战辛苦,元气大伤,回去后不久便重病身亡了。”

楚含烟还是瞪大眼睛看着他,脚尖踮起,似乎要问个明白,但见二人如此,只好低下头,咬着嘴唇,连连摇头,自语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说着,她转过身去,走起路来也踉踉跄跄,直觉得眼前直冒金星。

当她走出天牢时,两眼已变得血红,并且天也暗了下来。

正在这时,从天牢的大门口,传来阵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咦?你不是说天牢重地不能进吗?怎么她能进去?”说话的声音如同银铃,并且又蹦又跳。

接着又传来另一声音:“你们再推三阻四,莫怪贫尼不客气了!非把这事抖个底朝天!”说话的人双臂飞舞,像鸟儿扇动翅膀。

楚含烟扭头看去,只见前面的人年约二十,身着紫色长袍,腰间扎着狮蛮腰带,柳叶眉,蓝宝石样的眼睛闪闪发光,正是龙紫云。

她旁边的人,身着青布僧袍,头戴毗卢帽,手里拿着柄拂尘,眼珠向前凸起,年过半百,正是峨眉掌门定远师太。

这二人围着侍卫叽叽喳喳,“凭什么不让我们进?我们非要进!”

侍卫统领飞似的跑出来,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二位二位别激动,这位姑娘是牢内其中的名要犯的家人,特许来看看,没有什么的。”他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龙紫云和定远师太歪着脑袋看着楚含烟,看了良久道:“你休哄我们,她我们认识!”

然后她二人冲楚含烟连连拱手道:“楚姑娘好!”

楚含烟愣了下,也冲她们拱手道:“师太好,龙姑娘好!你们也去里面探望?”

龙紫云点头道:“不错,我们前去看望谢小石。”

“扑通!”楚含烟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名侍卫统领则跌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他歪着脑袋道:“又来探望他?”

龙紫云正色道:“那是当然,我和他有重大事情要谈。”

楚含烟点点头,冲二人拱手道:“好,他们正在里面,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告辞了!”说完,转身向远处走去。

龙紫云和定远师太也点头拱手道:“好,我们也有事,恕不相送,我们以后再见!”

楚含烟像阵风似的飘然而去。

定远师太转过身,双手叉腰看着侍卫统领道:“怎么样?我们可以去看望了吧!”

“这——”侍卫统领脸变成了苦瓜,直咂舌头道:“这你们和案情无关,怎么能随意进去看望谢大人?这小的太难办了!”他连连摇头。

“谁说和案情无关?”定远师太瞪圆眼睛,蹦起半人多高,两只手像鸟似的扇来扇去,大叫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指着龙紫云道:“她可是前锋大将龙振星独女,和前线关系极大!”

随后她又指着楚含烟的背影道:“她才和这些没有关系!”

侍卫统领倒吸口气,连忙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好好好,请进吧!”他摊开右手,向里做了个“请”的姿式。

定远师太眉毛向上飞起,昂首挺胸,迈步要入,统领连忙伸手拦住她道:“且慢!”他指着龙紫云道:“龙姑娘乃英勇阵亡的龙侯爷之女,姑且可以进入,可是您老——”

他耷拉下眼皮,拨郎鼓似的摇头。

定远师太两眼喷出火来,叫道:“贫尼更有资格了。贫尼是谁你知道吗?贫尼乃峨眉掌门定远师太!”

统领脑袋大了圈,双手连连摆动。

定远师太眼睛都红了,额头青筋直跳,大叫大嚷非要进去,龙紫云连忙道:“师太,既然他们允许在下进去就行了,您和谢大人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不进去看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不要生出是非如何?”

“嗯?”定远师太愣了下,道:“紫云,这种地方我怕你一个人进去不安全!”

龙紫云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师太只管放心,在下这就进去,您老就先回!”

定远师太耷拉下眼皮,道:“嗨,你要这么说,那贫尼就不进去了,不过我在外面等着,如果一柱香时间你还不出来,贫尼就往里硬闯!”说着她眼睛瞪圆了,嘴巴鼓起像皮球。

龙紫云连连点头道:“好好,到时我一定准时出来!”

定远师太这才点点头,后退了半步,道:“也罢,你先进去吧!”

龙紫云冲她拱拱手,然后随着侍卫统领走入天牢,她刚一进去,大门“咣”地声就关上了。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五十五章 天牢决战(3) “真是邪了门了,平日一个都不来,这回扎堆全来了!”看守谢小石、薛若冰的侍卫摇着头,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他转身走上了台阶。

“咣!”地声,当龙紫云进入最里间的牢房时,铁栅栏门关上了。

侍卫统领在前面走着,哼哼道:“有什么奇怪的?这些都是压了很久的,只因案犯还没有被审问,故而无法让她们进入,如今审问过了,一放开就全都来了。”

后面的侍卫鸡啄米似的点头。

说话间,他们拐出了长长的通道。

大厅内还是灯光昏黄,阵阵冷风吹来。

“龙姑娘?”谢小石瞪大眼睛看着龙紫云,“你怎么会来?”他摇了摇头,使劲揉着眼睛,“这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事!”

他回头看向薛若冰,薛若冰也是满脸疑惑。

龙紫云走上前两步,和他们隔着铁栅栏对着,瞪大双蓝宝石样的眼睛看着他们,两眼忽闪忽闪。

谢小石和薛若冰不由倒吸口气,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他们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现场顿时沉默起来,空气仿佛凝固了般,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龙紫云突然道:“谢大人,我且问你,魔教教主孔雀夫人果然是你杀的?”

谢小石一愣,抬头看她,只见她满脸严肃,目光炯炯有神,不由倒吸口气,连忙道:“不是!”

“不是?”龙紫云瞪大眼睛道:“如果不是,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死?你要说实话!”她脸色变得铁青,紧紧盯着谢小石,似要看透什么。

薛若冰忙道:“龙姑娘,是与不是,又有何关系?反正教主已经不在了——”

“关系重大!”龙紫云上前步,双手抓着铁栅栏,面沉似水,厉声道:“我希望你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告诉我事情的全部经过,不得有丝毫掩饰!”

她蓝宝石的样的眼睛忽闪着,似要发出火来。

谢小石不由得脑袋大了圈,眼前金星乱冒,叹口气道:“这个,是这样的。那天我去找冰儿,结果孔雀夫人不放人,而且还要和俺决斗。和她过了几招之后,她放出半只金色的鸟来啄我,我没让它啄上,结果孔雀夫人突然暴病而亡!”

他眼睛瞪大道:“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你们可千万别说是俺杀了她!她自己死的!”他又低头道:“俺琢磨着,估计是她之前在战场上耗力太大,结果在决斗时耗尽元气,突然暴亡。”

薛若冰鸡啄米似的点头,“不错,就是这样,我在旁边看着。”

龙紫云倒吸口气,连忙后退两步,看看谢小石,又看看薛若冰,满脸疑惑。

她足足看了有小半盏茶时间,突然道:“不对,薛姑娘,你可是魔教教主孔雀夫人亲手栽培的尊者,怎么会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决斗而无动于衷?”

她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更是疑惑不解。

薛若冰倒吸口气,脸红到了耳后根,低下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小石连忙摆手道:“龙姑娘,你想错了!当时冰儿是要和俺走的,但是孔雀夫人阻止,并且点住了她的几大穴道,使她动弹不得,故而只能在旁边干看着。不信你去问其它人,当时还有很多人看着,他们可以证明。”

龙紫云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随后她又突然瞪大眼睛道:“薛姑娘固然无法动弹,那其它人也无法动弹?他们也站在旁边干看着?”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忙捂住嘴,直道:“多嘴!”随后他低下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龙紫云又上前半步,脑袋紧紧贴住铁栅栏,道:“不对,你们还有隐瞒的!肯定不会是这样!”

谢小石和薛若冰面色苍白,互相看着,摇头不语。

龙紫云不由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连声道:“肯定还有,你们快点告诉我啊!”她双手抓住铁栅栏,直往上蹦。

谢小石和薛若冰还是低头不语,龙紫云不由叫道:“那我去问其它人!”

谢小石和薛若冰连连点头道:“好的,你去吧。”

龙紫云向外走了两步,突然又转回头,看看谢小石,又看看薛若冰,猛地盘膝坐的地上,道:“你们不告诉我真相,我就不走!”

谢小石和薛若冰连忙道:“这个就是事情的真相啊!当时发生的事就是这样的!”

“可这解释不通!”龙紫云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你和孔雀夫人决斗,她既然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又怎么会和你决斗呢?岂不自寻死路?而且她手下还有很多人,明知她受伤,还不上来阻止?”

“这不合情理!”龙紫云几乎蹦了起来,两眼也变得红通通。

“这个——”谢小石来了个烧鸡大窝脖,扭头看向薛若冰,道:“这个事情明明就是这样的,她怎么会硬是认为不合情理呢?”

“你要合情理的——”他转向龙紫云,耸耸肩,摊开双手,道:“那可是假话连篇,难道让我否定这个事情的经过?”

“滋滋滋——”龙紫云的头上冒出了阵阵青烟。

薛若冰也道:“我真不知道你想要知道什么,但是方才小石头告诉你的那些都是真的,你有什么不解的只管说。”

龙紫云龇牙咧嘴,拍着脑袋,过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突然瞪大眼睛道:“你方才说决斗的时候,魔教教主突然放出半只金色的小鸟来啄你,那这是怎么回事?正是莫名其妙。”

她头摇得像拨郎鼓,“金色的小鸟还就罢了,但是居然是半只?”她蹦起来,指着他们道:“这难道不是假的?”

“啊?”薛若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又回头看了看谢小石,方才道:“这个——它不是真正的小鸟,而是教主发出独门绝学孔雀神针。传说当真正的孔雀神针发出时,会出现只金色的孔雀,无人能够抵挡,中者必死!”

“如果对手不死,那么发针的人就会死!”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就是这样。她发出的针没有杀死我,结果她自己就死了。但是她只发出半只,而不是整只,说明她肯定受了不小的内伤,否则不会是这样。”

“虽然当时俺闭着眼睛,但是在砍杀的时候,感觉只砍了半只就没下文了,所以俺断定是半只。”

“轰”地声,龙紫云如同挨了记闷雷,向后摇了几摇,“原来如此。这真正的孔雀神针,那是连爹爹都无法抵挡,你居然就挡住了!”

她连退几步,头脑发昏,眼前模模糊糊。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五十六章 天牢决战(4)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龙紫云猛地抬起头道:“这么说来,孔雀夫人就是死于你手!”

谢小石双手连连摆动:“不能这么说,那是很多因素造成的,不止是俺——”

他话音未落,龙紫云突然冲他拱起双手,“扑通”声跪倒在地道:“既然是你出手杀了她,那么就是替我爹爹报仇的大恩人了。恩人在上,请受在下一拜!”

说完,她冲谢小石拜了两拜。

“呀!”谢小石像被针扎似的跳起来,连忙道:“龙姑娘快快请起,不要客气,这也不是俺一人完成的,之前就有很多人大大削弱了孔雀夫人的实力,俺才有死里逃生的机会,千万别拜我!”

薛若冰也频频点头道:“龙姑娘快快请起。这种武功本就霸道,杀不了别人,自己就得死,不然也不会这样。还是起来,安安静静过自己的生活去吧!”

龙紫云抬起头来,眼中已是挂满泪水,“我现在才算明白,整个事情全部弄错了,可知道这些已晚,你们已身陷囹圄,实在是抱歉!”

她低下头,额头冒出层汗,脸红脖子粗。

谢小石连忙道:“龙姑娘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这种处境,也是自有原因,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自责。”

龙紫云又冲他们拜了两拜,站起身,走上前道:“要是这里弄错了,那么其它的地方也错了,你们就根本不该到这来!”她的脸上挂出串泪痕,咬牙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救你们出去!”

她的眼睛瞪圆,闪出道道火光。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看,摇头苦笑了下,道:“这非人力所及!”

“一定有办法!”龙紫云蹦起来,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厅内走两圈,突然伸手抓住耳鬓垂下的青丝,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有几次喘息的时间,龙紫云咬了咬牙,点了点头,走到铁栅栏前,双手抓着铁栏杆道:“在下不才,曾经发过重誓,无论何人,只要能手刃孔雀夫人,为爹爹报仇,我便下嫁于他——”

说着,她低下头,脸上飞出朵红云。

谢小石倒吸口气,双手连连摆动道:“这可不行,我已经有家室了!”

“有什么不行?”龙紫云抬起头,道:“爹爹战死疆场,被封为侯爵,如果双方结亲,他们看在这个份上,定会免除你的死罪!”

说着,她瞪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对方,蓝宝石眼闪闪发亮。

薛若冰倒吸口气,后退两步,看着谢小石,也微微点了点头。

谢小石脸“刷”地沉下来,如同木板道:“龙姑娘,在下早已和冰儿成亲,决不会为了活命,做这些事的。你还是收回,另找个合适的人家,勿再对在下提这个!”

说完,他摆摆手,转过身去,背对着龙紫云,半句话也不说。

薛若冰定了定神,低下头,也默不作声。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如同空谷。

龙紫云看着他们有好几次的喘息的时间,道:“如果不是这样,你们肯定会被定成死罪的,你何必——”

她话音未落,谢小石摆手道:“吾意已决,你不必再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孔雀夫人的死因,父仇得报,心愿了解,便请回吧!”

说完,他向里走了几步,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龙紫云张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薛若冰看看她,又看看谢小石,摇了摇头,也返回原处,盘膝坐下,闭口不言。

龙紫云点点头,冲他们拱了拱手,然后深鞠躬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不打扰了,希望你们有个好结局。告辞!”说完,转身向外走去,眼角滴下成串的泪珠,随风飘起。

定远师太在天牢门外,转来转去,不停地拍着巴掌,自语道:“怎么还不出来?还不出来?”她掐了掐手指,叫道:“一柱香的时间已过,贫尼非要进去看看不可!”

她几步走到门前,抬起手敲起门来,声音清脆响亮,传出半条街远。

门“吱呀”声打开,里面探出半个脑袋,身着红袍,头戴皂角帽,见是她,不由倒吸口气,忙道:“师太莫急,他们正在里面谈话,很快就出来了!”

定远师太脸色铁青,咬着牙道:“和那个小贼有多少话可说?现在还不出来,定是出事了,贫尼要硬闯!”说着,她挺着脑袋往里冲。

“哇!”地声,众东厂侍卫连蹦带跳,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硬闯!”

顿时声音嘈杂,院内响声沸腾,人们往来如飞,跑动不已。

正在这时,龙紫云昏昏沉沉走了出来,见此情状,连忙走上前道:“师太,在下没有事,还是先出去吧!”

定远师太见她出来,不由长出口气,甩手冲众侍卫道:“既然人出来了,那就没事了,才懒得理你们!”说完,她和龙紫云共同走出了天牢。

当两人在外面走了段路,回头看后面已没有人时,定远师太道:“紫云,你和他们说些什么?居然这么久。”

龙紫云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详细打听了下孔雀夫人是怎么死的。现在明白了,原来是为谢大人所除。”

定远师太愣了下,拨拉了下脑袋,道:“这怎么可能?那个小贼——”说到这里,她突然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倒真有这个可能。”随后她又摇了摇头道:“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会做这种大好事呢?”

龙紫云道:“师太,你看错了,我们都误会了,实际上有关他的所有传言,都是假的!他可不是那样的人!”

“嗯?”定远师太瞪大眼看着她,道:“你该不会——”然后她拍了下脑袋大叫道:“哈!贫尼差点忘了,你曾经发过誓,无论何人,只要杀了孔雀夫人就下嫁于他,如今正好合适!”

她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如同乌鸦在叫。

龙紫云顿时满面通红,连忙道:“师太!你误会了!他已经成家,妻子是魔教的尊者薛若冰,如今正和他关在同一个牢房!”

定远师太顿时停止笑声,眼睛瞪圆看着前方。

龙紫云接着道:“他已经断然拒绝了在下的要求,宁可死也不愿意单独离开。师太试想下,本来他就没什么大过,连太上皇都为他说话,要脱身并不困难。如今脱不了身,那还是因为薛若冰的缘故,可他却不肯为了脱身和薛若冰撇开关系,难道不是有义之人?”

定远师太愣了愣,拍了拍脑袋,道:“这家伙,那是鬼迷心窍,贫尼去说他!”说完,她转身向天牢方向走。

龙紫云连忙拉住她道:“师太,您别去了,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静观其变吧。”

定远师太倒吸口气,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便朝来的方向走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五十七章 天牢决战(5) 楚含烟走到了司徒明和陆小翠所在酒馆。

二人见她来了,连忙迎上道:“楚姑娘,你可回来了,他们的情况怎样?”二人满脸焦急看着楚含烟。

楚含烟拱拱手,坐在他们对面,道:“他们情况尚好,也没有什么伤病,而且对情况泰然处之。”

陆小翠丹凤眼圆睁,“呼”地站起身道:“怎么会呢?他们可要面临处斩了!”

楚含烟不由淡淡一笑,低头不语。

司徒明则不停地点头道:“这样也好。小翠,不管他们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都无法改变形势,难道你让他们气愤悲伤才好?”

陆小翠倒吸口气,瞪圆了眼,说不出话来。

楚含烟点了点头,道:“司徒庄主言之有理。”随后她冲陆小翠道:“小翠姐,你的信薛夫人已经收到,她也全程看完了,对你的处境表示欣慰。”

陆小翠愣了下,连忙上前道:“那她有什么话要转达?”

楚含烟道:“她说你只要安安心心过好你的日子就行了,不必管她。”

“还有呢?”陆小翠瞪大眼睛看着她。

楚含烟低头沉思片刻,摇头道:“没有了。”

“就这些?”陆小翠顿时眉毛向上挑起,双手抓着头发,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道:“难道就这么简单?她就不多说点?多嘱咐点?比如说她有什么事要交待的?”她上前步,伸长脖子,看着楚含烟,眼睛几乎凑到她耳朵上。

楚含烟连连摇头道:“确实没有了。”

陆小翠吐出口白气,倒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连连摇头。

楚含烟不由笑道:“小翠姐,我听说贵教的教主已经阵殁,你可知道?”

陆小翠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当然知道!我就站在旁边看着,从头看到尾!”随后她站起身来,两只手像鸟似的张开道:“当时情况危急,大风怒号,石头被吹得满地乱滚!圣教主发出道金光,直取敌首!”

楚含烟不由倒吸口气,心跳到了嗓子眼,瞪大眼问:“后来呢?”

“后来?”陆小翠有气无力地坐下,双手搭在椅子把手上,道:“后来金光在谢石头的脑袋前飞来飞去,飞去飞来,不知飞了多久,突然变成碎片,没有了,接着地面就爆开了,碎石乱飞,直冲上十层楼高!”

她又瞪大眼睛,双手比划着,道:“接着教主倒在地上,筋脉断裂,血柱喷涌,英勇阵亡。她临死前还说,‘我看错人了。’”

楚含烟不由呆了下,怔怔看着她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翠拨拉了脑袋道:“好像是错把柳随风当成谢石头或谢石头当成柳随风,总之我也不太清楚的了!”

楚含烟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她阵殁后,贵教现在的情况如何?”说到这里,她不由屏住呼吸,直直看着陆小翠。

陆小翠眨眼看了下她,道:“没了!早没了!神教解散,尊者也下嫁他人,我也回到了圣剑山庄。”

“哦!”楚含烟低头沉思起来,足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抬起头,冲陆小翠拱手道:“多谢小翠姐提供这么重要的信息!”然后她站起身来,道:“不知小翠姐和司徒庄主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有?”

司徒明和陆小翠愣了下,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

“既然如此,”楚含烟冲他们拱拱手道:“那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然后她转身飞似的出了酒馆。

司徒明刚抬起手道:“还请楚教主留下了多喝几杯——”楚含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由摇了摇头,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喝起来。

陆小翠则双手托着下巴,道:“不管怎样,我还要留下来,为他们料理后事!”

司徒明斜眼看了下她,频频点头。

楚含烟如同风似的出了城门,直向城南驻地的方向走去。

不到柱香的时间,她便来到了驻地的大门前,推门而入后,直接说道:“快请各位长老来!”

须臾,众位长老还有坛主等人齐聚大厅,将大厅挤得满满当当。

这时,天已黄昏,大厅内点起了青铜油灯,巴掌大小的火苗跳动着,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众长老分两边坐着,后面则站着几排教中的坛主和头目,他们满脸疑惑,面面相觑。

待众人落座已定后,有名长老拱手道:“请问教主,不知唤我等前来有何大事?”

楚含烟看看他们,道:“你们可知,孔雀神教教主孔雀夫人已经阵殁?”

“啊?”众人全瞪大了眼睛,有几名长老甚至站起身来,道:“我等全然不知,难道这是真的?”

楚含烟点点头道:“消息千真万确,不但如此,孔雀神教也烟消云散了。”

众人更是像被雷劈了下,连连后摇,道:“这么重大的消息,我们怎么半点都不知道?”随后有人咬牙道:“右护法在京师探听消息,怎么不把这么大的事向教主禀报!”

众人频频点头道:“对对!”

也有人沉思道:“右护法在京师,孔雀神教在漠北,也许这事连他也不知道呢!”

众人全愣了,又点头道:“有可能!”

楚含烟犹豫了片刻,转向众人道:“既然孔雀神教已经消失了,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众长老互相看看,冲上拱手道:“教主,它们消失,对我们是很有利的,尤其是它们的教主阵殁,使我们更加没有可以忧虑的地方。我们离成功越来越近了。”

说话间,他们脸上泛出红光,人人面带笑容。

楚含烟长出口气,点了点头。

当夜幕降临时,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只有稀稀拉拉数人行走,像是游鱼。

柳府的名家丁,前去关大门,当他双手刚抓上大门时,猛地发现外面几辆马车远的地方,有团白色的东西闪着银光,不由倒吸口气,连忙走了上去。

走上前细看,发现是个十两重的细丝雪花白银。

他吃了惊,四下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人走动,他连忙弯腰抓起银锭,用袖子擦了擦,然后揣入袖口,脸上绽开的朵花。

正在这时,身后有条灰影闪了下,“啪”地声点住了他的穴道,他像棉花似的瘫倒在地。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五十八章 天牢决战(6) 灰影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提了起来,飞似的向前跑,眨眼就跑到了街道的拐角,如同阵风,人们看不清他的影子,只觉有条长长的影子闪了下,便消失了。

灰影到了街道拐角时,那里停着辆马车,车厢有轿子大小,黑漆漆的,拉马车的是两匹枣红马,还有名身着灰袍的中年人,坐在前面驾着马车。

中年人年约三四十岁,国字脸,八字胡,正是费恩,而提着柳家庄家丁的灰影,则是名六七十岁的道士,头发胡子花白,身背松纹古剑,左手提着家丁,右手拎着柄拂尘,正是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将家丁往马车内一扔,低声道:“快走!”说完,飞身上了马车,如同道流星。

费恩双手提起马缰绳,大叫道:“驾!”马车飞似的向外跑去,车轱辘的空旷的大街上“骨碌碌”转着,传出半条街远。

马车沿着大街,飞快地向皇宫的方向跑去,不过盏茶的工夫,就已赶到了皇宫门前。

皇宫门前空无一物,并且黑沉沉的,人们在远处也看不清马车出现在门前。

当马车刚出现在门前时,皇宫的大门突然“吱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几位红衣太监,他们两手空空,手里没有提着灯笼火把和任何发亮的东西,因此看不清人影。

他们面色黑沉沉地来到马车前,低声道:“来了!”

玉空道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后将那名家丁提下马车,点了点头。

几名红衣太监二话不说,上前将那名家丁反手绑住,捆得如同粽子,然后冲玉空道长点点头,向里面走去。

玉空道长冲费恩挥了下手,然后随同那几名红衣太监走入皇宫,他刚一走入,身后门就“咣”地声关上了,费恩则点了点头,双手拉起马缰绳,道声:“驾!”便飞似的向东边跑去,眨眼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皇宫深处的处宫殿内,灯火通明,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景泰帝直挺挺躺在正中的龙榻上,面色苍白,两眼直勾勾看着房梁,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的周围站着几排红衣太监和宫女,个个低头垂首而立。

灯光闪耀着,照着景泰帝的脸忽白忽红,闪烁不定,众人无不倒吸口气,更加低着头默不作声。

如此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忽然从外面跑进来名红衣太监,站在大殿的门口,冲里面正弯腰的曹吉祥招了招手。

曹吉祥打个愣神,看看景泰帝,又看看那名太监,道:“陛下,老奴有事,去去便来。”说着,向外走去。

他走到那名红衣太监身边,躬着腰,将耳朵凑上道:“有话请说。”

红衣太监便凑在他耳朵边,叽叽咕咕说了通,他话还未说完,曹吉祥的脸“刷”地就变成了青白色,然后他转身向景泰帝走去。

景泰帝歪着脑袋看了他眼,他则上前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大事不好,朝中有人图谋夺权篡位!”

景泰帝眼睛“呼”地瞪圆,如同金鱼,嘴巴也张大可吞下枚鸡蛋,直直看着曹吉祥发呆。

曹吉祥点了点头,道:“非是老奴蓄意栽赃,实在是有人告发,不得不提!如果陛下想见那人,可当即召唤!他就在殿外候着!”

景泰帝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脸上已无血色。

曹吉祥站直身,走到大殿门前,冲那名红衣太监点头道:“陛下有旨,传揭发之人!”

红衣太监闪电般走了出去,须臾,从外面走入位道士,年约六七十,身着灰布道袍,正是玉空道长。

他满面红光,衣袖飘飘,花白胡须也无风向上飘起。

他走到距景泰帝有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下来,稽首道:“贫道参见陛下!”

景泰帝瞪圆眼睛看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则站在玉空道长身边,道:“仙长免礼。咱家问你,究竟是何人企图谋朝篡位?”

玉空道长刚要张口,看了看左右,又闭口不言。

曹吉祥随后挥了挥手,在大殿内的众红衣太监和宫女走了出去,眨眼殿内就只剩景泰帝、曹吉祥和玉空道长三人了。

玉空道长弯腰施礼道:“启奏陛下,回公公,贫道所指,乃是镇国大将军柳随风!”

“啊?”景泰帝和曹吉祥几乎同时倒吸口气,曹吉祥几乎蹦起半个人高,而景泰帝虽然拖着沉重的病体,竟然也直直坐了起来,看着玉空道长发呆。

曹吉祥上前步道:“仙长莫要胡说,柳将军可是陛下最为信重的大将军,绝不可能做这种事!你要是蓄意栽赃,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眼珠瞪圆了看着玉空道长,射出道道电光。

玉空道长稽首道:“无量尊,贫道不打诳语。贫道起初见柳将军似乎胸怀天下,觉得仰慕,便去见他。不料他的所言,却处处大逆不道。譬如近日,他就亲口对贫道言道,要独揽大权云云。”

“啊?”他话音未落,曹吉祥就蹦了起来,“这还了得?”

他转身向景泰帝双膝下跪道:“陛下,这可了不得,柳随风他心怀不轨!不可不防啊!”说着,叩头如捣蒜,鼻涕眼泪直流。

“咳咳咳!”景泰帝连着咳嗽了几声,手往下摆了下,眉头拧起,满脸狐疑。

曹吉祥愣了下,转向玉空道长道:“道长,这可都是你单人独言,有什么人证物证?”

景泰帝也瞪大眼睛看着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点点头道:“有!贫道特地带了名柳府的家丁,前来作证,陛下如不信,可以当场审问!”

景泰帝眼睛眯了起来,微微摇了摇头。

曹吉祥咬着牙道:“道长,你可这是胡说,若柳随风有不轨之心,定是绝密,无人知晓,区区名家丁,又如何知道?”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点头道:“公公所言极是,贫道也不知柳将军如何这样,但是这是确实在柳将军府中上下传开了,他们都在议论纷纷。不独他们,连贫道他们都不隐瞒!”

景泰帝眼睛呼地瞪圆,看着玉空道长。

曹吉祥脸扭曲成黄瓜,咬牙道:“先把那人带上来审问!”

须臾,几名红衣太监拖着那名家丁走到大殿,此时的家丁,还处在昏睡不醒的状态。

玉空道长上前手指点了几下,解开他的穴道,那名家丁便“哎哟”声,醒转过来,然后玉空道长站在旁边观看,默不作声。

这家丁还是被捆得粽子似的,几名红衣太监双手把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章节目录 第九百五十九章 天牢决战(7) 曹吉祥回头看了眼景泰帝,见他点了下头,便扭回头,冲那人道:“咱家问你,你是什么人?”

这名家丁醒过来,四下看了看,猛见自己被捆绑住,并且被人按住,周围光影重重,火光晃动,有名脸色苍白的人直挺挺躺在张雕着金龙的龙榻上,旁边还站着名身着红袍的人。

附近没有半点声音,他不由倒吸口气,连忙道:“你们是谁?我在什么地方?”

曹吉祥眉头皱起,道:“真是大胆,咱家问你,你竟敢熟视无睹?掌嘴!”

几名红衣太监上前,抡起巴掌,“啪啪”耳光扇得飞起,眨眼他的脸就肿成了猪头。

家丁“哇”地叫起来,大声道:“你们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堂堂镇国大将军柳将军的手下,你们这么做,看到时柳将军怎么对付你们,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景泰帝的眼睛“嗡”地瞪圆了看着他。

曹吉祥点了点头,脸上出现抹喜色,道:“咱家是吓大的!再掌嘴二十下!”

“啪啪”几名行刑的红衣太监,巴掌抡圆了往下扇,把他打得嘴巴歪到耳后根,并且嘴里喷出团鲜血。

这名家丁眼睛都瞪红了,大叫道:“哎呀还不住手,我一定要柳将军把你们全部抓下,叫你们后悔一辈子!”

曹吉祥“哼哼”冷笑道:“他抓得了别人,抓不了咱家,这大明朝又不归他一个人管!”

这名家丁满口是血,“哼哼”道:“不会吗?你们瞧着吧,柳将军不久就要独揽朝纲,所有人都归他管!你们谁也跑不掉!”他两眼血红,看着众人,嘴里发出阵阵冷笑,鲜血从他嘴角一滴一滴往下掉。

“什么!”景泰帝几乎从龙榻上蹦了起来,两眼瞪圆了看着他,嘴巴张圆了可吞下枚鸡蛋。

曹吉祥嘴角撇了撇,“这什么人?还没审问就招了?”他眼前星星直冒。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眯起了眼睛。

曹吉祥挥了挥手,那几名红衣太监将那名家丁拖了出去,然后曹吉祥转向景泰帝道:“陛下,您看看,这简直是坐实了!”

景泰帝“呼呼”喘着气,脸色变得通红,连连摇头道:“这、这怎么可能?”

曹吉祥跪在地上,冲他拱手道:“陛下,柳将军其人,早就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只是早前有些小功劳,人们也睁一眼闭一眼,但是现在他居然想独揽朝纲,那可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景泰帝还是连连摇头。

曹吉祥倒吸口气,道:“陛下怕是不知道柳随风在京师做了些什么吧。满朝文武数他架式大,前呼后拥,侍卫可以排出半条街长,在街上极为招摇。

而且此人估计是太过目中无人,所以做这么大的事,居然不知避讳,让下人都知道了,老奴以为,要是这样,除这些人,那么其它的一些大臣,也会有所耳闻,陛下召他们来便知!”

景泰帝微微点了点头。

曹吉祥拱了下手,道声:“遵旨!”便转身走出殿外,冲外面的红衣太监叽叽咕咕说了通,然后又走回来。

玉空道长拱手道:“若无别事,贫道告退!”他见景泰帝没有反应,便转身走了出去,眉毛耷拉下来,脸似苦瓜。

曹吉祥则上前道:“陛下,柳将军上次独闯皇宫,如入无人之境,他现在已经是无人能制了,就算这些都只是传闻,那陛下也应该做出些举动,略略削弱下他的实力。”

景泰帝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

曹吉祥连忙道:“陛下英明!”

景泰帝继续直直躺着,两眼如同金鱼看着房梁。

不知过了多久,有名红衣太监走来禀报道:“启奏陛下,吏部兼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刑部尚书马大人还有内阁首辅张大人求见!”

景泰帝眼珠活动了下,点了下头。

曹吉祥走到殿外,叫道:“陛下有旨,传三位大人入见!”

须臾,于谦和刑部尚书、内阁首辅等三人鱼贯而入。

他们进入大殿,看见景泰帝的面容,不由倒吸口气,连忙下跪道:“臣等叩见陛下。”

景泰帝冲曹吉祥眨了眨眼,曹吉祥点点头,道:“三位大人请起,陛下叫你们不必多礼,站起来说话!”

“谢主隆恩!”三人站了起来,垂手而立。

景泰帝扭头看着三人,看了两圈,不由眉头拧成疙瘩,转过头看着曹吉祥,满脸疑惑。

曹吉祥连忙上前道:“陛下,户部尚书胡大人之所以没来,那是因为老奴闻得,他只要见到陛下,必要问换立太子之事,所以老奴没敢派人请他来。不然以他的神通广大,自然知道的更多。”

景泰帝连连点头,曹吉祥长出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

于谦等三人愣了下,不明所以,齐弯腰拱手冲景泰帝道:“不知陛下深夜唤臣等来此有何事?”

景泰帝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便用眼看着曹吉祥,曹吉祥点点头,站直身道:“陛下身患重病,无法开口,他有什么疑问,由老奴代问。在下所要问的,便是陛下想要知道的,诸位大臣还是慎重回答。”

于谦、刑部尚书及内阁首辅等三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看向曹吉祥。

曹吉祥深吸口气,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昂首挺胸道:“咱家问你们,你们可曾听说镇国大将军柳随风有试图独揽朝纲的消息?”

三人大吃一惊,连忙上前道:“陛下,臣等没有!”

景泰帝不由眼睛亮了下。

曹吉祥嘴角撇了下,“柳随风做事如此不密,连普通的下人都知道,你们身为朝堂大员如何不知?咱家不是要你们掌握他的确切证据,而是是否听说过此类风声?”

三人不由倒吸口气,低头沉思片刻,然后于谦缓缓抬起头道:“那不过是坊间的些传闻,风言风语,没有真凭实据,陛下不必当真!”

“胡说!”景泰帝突然坐起身来,拍了下身边的木板,瞪圆眼睛看着他道:“这还要等真凭实据?”随后他又“咳咳咳”剧烈咳嗽起来,接着又躺了下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于谦等人不由脸色耷拉下来,低着头,默不作声。

曹吉祥道:“咱家再问进一步,这类风声风语是从哪传出来的?柳随风是否亲口说过这类话?”说着,他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发出阵阵的冷哼声。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六十章 深宫惊变(1) 于谦等三人额头冒出阵阵冷汗,沉思了许久,才道:“或许他真有大不道之语,由臣等细细去查!”

景泰帝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只是眼睛直勾勾看着屋梁,半晌不说一句话。

曹吉祥则面色向上飞起,道:“这么说,这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什么人随口在大街上造谣陷害了?”

于谦等人不由面红耳赤,低着头沉默不语。

曹吉祥转向景泰帝弯腰拱手道:“陛下,此事虽不十分准,但也有几分确切。老奴以为,当务之急,还是速速撤掉柳大将军的兵权,免得将来出现意外!”

景泰帝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是微微点了下头,嘴里发出“嗯”地一声。

曹吉祥顿时面泛红光,转向三人道:“陛下有旨,免去镇国大将军柳随风九门提督之职,并且将其所掌所有军队,一律转归兵部调度,以观后效!”

于谦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弯腰拱手道:“臣等遵旨!”

深夜时分,柳随风正在书房内读书,突然有名家丁从外面走入,弯腰拱手道:“启禀将军,府内有名下人突然失踪,至今未归,也找不到人!”

“嗯?”柳随风愣了下,放下书本,转向他,道:“这怎么回事?”随后他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内走了几步道:“难不成他私自外出不归?这还了得?”说话间,他眉毛向上飞起。

正在这时,院子外突然响起阵声音,“哇哇”乱叫,如同沸锅。

柳随风吃了惊,连忙向外走去。

院子里已聚集了些人,点着灯笼火把,看着大门。

他们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几乎站满了半个院子,光将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大门敞开着,门口趴着名家丁,身着灰色长袍,昏倒在地,满嘴是血,将地面染红了块,在街道拐角处,传出阵阵马车骨碌碌的声音,显然是他被人从马车上扔了下来,撞开大门,如今马车扬长而去。

柳随风走上前来,众人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开了条两人多宽的甬道,直到大门。

东方绝、东方雪和柳金燕也纷纷走了出来,围到门前。

柳随风看着门口的家丁,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这是何人?”

身边的名家丁连忙道:“启禀将军,这正是那名失踪的家丁!”

柳随风连忙道:“这怎么回事?”

东方绝上前,弯下腰,拨拉起这名家丁的脑袋,看了片刻道:“他让人打昏了。”随后他摇摇头,“那些人真是毫不客气,那会是谁呢?”说完,他掐起了这名家丁的人中。

柳金燕蹦了起来,大叫道:“哎呀!真是岂有此理!竟敢有人如此大胆,一定要查出他们是谁!绝不轻饶!”随后她转向柳随风道:“二哥,他们把我们的人打了,半句话也不说,直接把人往门口一扔,扬长而去,简直是瞧不起你!”

“嗡”地声,柳随风脑袋大了圈,眼睛变得血红,头发无风向上飘起。

他打鸡血似的跳起来,仰天大叫道:“谁?究竟是谁?有种给我出来!”他的衣服“呼呼”向上飘起,像是鼓风机在吹。

众家丁也举起手,大叫道:“拼了!一定要找他们算账!”

他们“哇哇”大叫,声音直冲云霄。

东方绝敲了敲这名家丁的脑袋,然后点了他几处穴道。

这名家丁“哎哟”声,缓缓醒了过来。

柳随风上前步道:“说!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呜——”这名家丁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大叫道:“将军,你可来了!一定要为我报仇啊!那些人,见到我,二话不说就打,我都说了,自己是柳将军府中的人,他们还是不听,一个劲地打,直把小的打昏了!”

柳随风脸色铁青,脸扭曲成麻花,咬着牙道:“他们这样,那可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说!他们究竟是谁?”

他的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瞪圆了眼看着这名家丁。

这名家丁脸上泛出喜色,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他们哪里是打小的,分明是打将军!”

众人频频点头,叫道:“对对!报仇报仇!一定要抄他家!”他们打鸡血似的跳起来,鸟雀似的蹦来蹦去,捋胳膊挽袖子,眼珠瞪得滴溜圆,唾沫星子乱飞。

“说!他们是谁?”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他。

这名家丁咽了口唾沫,低头沉思了片刻,道:“小的也不知他们的具体身份,只知他们穿着宫中的衣服,其中还有个人,脸似吊死鬼,直挺挺躺着,什么话都不说,都是另外一个身着宫袍的人在问。

他们没问几声就打,小的多次提醒警告,他们就像没听见似的,根本没有把将军您放在眼里。他们还说‘我是吓大的’!最后,他们居然什么都不问了,就把小的打昏,然后不知怎么,小的就在这里了。”

众人听后,无不眼眶崩裂,牙齿直咬,纷纷道:“柳将军,走!找他们算账!”

东方绝倒吸口气,沉吟半响,抬头看了看众人道:“你们知道他们是谁吗?”

众人是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东方绝长出口气道:“如老夫所料不错,他们应当是东厂的人!”

“啊!”众人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浑身直抖,连忙道:“怎么会是他们?那不可能!”他们摊开双手,筛糠似的抖,汗水如雨点般往下滴,互相看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方绝冷笑声道:“东厂也算不了什么,在老夫眼中,不过土鸡瓦犬。不过柳将军,既然你得罪了东厂,那可要好自为之!”

东方雪顿时面色变得苍白,连忙上前道:“将军,事已至此,不若连夜撤退,远遁江湖。”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夜枭似的声音,道:“我堂堂镇国大将军,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吓得连夜逃跑?”

他止住笑声,头猛地一甩,来了招“举火烧天”式,仰头看着天空,两眼闪闪发光,冷哼声道:“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打本将军的主意,竟然他们不仁,休怪本将军不义!本将军这就连夜去禀报陛下,治他们的罪!”

“唉!”东方绝长叹声,低下头,眉毛耷拉下来,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灰尘,摇头道:“既然将军这么想,那老夫也没有办法。”说完,他转身向院内走去,边走边不停地摇头,身后拉下了条长长的黑色影子。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六十一章 深宫惊变(2) 柳随风走出大门,来到街上,此时周围空旷无人,他不由倒吸口冷气。

有名家丁牵出了白龙马,拉到他面前。

柳随风飞身上马,扬起手道:“走,大家跟本将军去找陛下说理去!”

“好哎!”众人鸟雀似的蹦来蹦去,纷纷排在他身后,很快就排出半条街长,向皇宫方向跑去。

众人跑在大街上,传出阵阵“夸夸夸”的脚步声,在深夜很是响亮,地面也震得直摇。

东方雪见他们跑远,不由面色苍白,飞似的向院内跑去,直到东方绝身边,连声道:“爷爷,快去阻止柳将军吧,免得他做傻事?”

“傻事?”东方绝冷笑声道:“你怎么认为这是傻事?至少柳将军认为自己很聪明呢!”

东方雪汗如雨下,急的直蹦道:“这怎么不傻?这有什么好说理的?碰上这种事,赶紧跑了才是正理!快去阻止他吧!”

东方绝眉头皱起,连连摇头,道:“对此,我也没办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东方雪咬着牙,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头发直往上飞,但始终想不出办法。

柳随风带队走出两条街,来到正对着皇宫的笔直大街上,不由眉毛向上飞起。

正在这时,对面摇摇晃晃走来位骑着大黑驴的老者,晃晃悠悠,他头戴乌纱,身着大红官袍,面容清癯,正是于谦。

他的前面,则有名身着蓝衣的少年拉着驴,正是蓝儿。

于谦低着头,边走边想着什么,猛地抬头见对面来了队人马,不由倒吸口气,连忙停了下来,看着对方,看了有几次喘息的工夫,不由叹口气道:“怪不得他们这么说柳将军,现在果不其然!”

柳随风后面的队伍,排成有半条街长,像长蛇似的摆来摆去。

于谦的脸不由黑了下来,抬起手道:“停下!”

柳随风拉住白马,看向来人,细看之下,不由倒吸口气,连忙下马,走到于谦面前弯腰拱手道:“柳某拜见于大人!”

于谦脸黑沉沉的道:“柳将军深更半夜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柳随风连忙道:“在下前去拜见陛下,讨个公道!”随后他又把家丁被人抓起打了顿的事说了遍,最后两眼瞪圆咬着牙道:“柳某怀疑,那是东厂干的!因此,特意去请示陛下!”

于谦的脸已经变得乌黑乌黑似炭了,他猛地甩了下手道:“住口!真是胡闹!蠢不可及!”

他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浑身气得直抖,最后他手指柳随风道:“你哪也不能去!本官要和你说几句话,到你府上再说!”

柳随风嘴巴撇了又撇,道:“柳某有急事!”

于谦狠狠瞪了他眼。

蓝儿则道:“你再急的事,也急不过这件!于大人刚从陛下那儿来!”

柳随风倒吸口气,连忙道:“那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他转身请于谦向自己府中走去,自己跟在后面,他的那队家丁,也转了个弯儿,向来的地方跑去。

东方雪正眉头紧皱间,猛听见院外人声鼎沸,原先跑出去的那些人,又都回来了。

她不由大喜道:“柳将军终于醒悟了!”便飞似的跑了出去,迎面正撞见柳随风弯着腰请于谦走入大门。

她愣了下,道:“于大人怎么来了?”然后她抬头看看天空,自语道:“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她想上去招呼声,但是想到对方的身份,不由低下头,退到旁边。

于谦走入大厅,坐在正中的座位上,有名柳家庄庄丁送上杯茶水,于谦将茶水推到旁边,手捋胡须,沉吟不语。

柳随风上前拱手道:“不知于大人找在下究竟何事?”

于谦沉思半响道:“于某问你,你是否有独揽朝纲的打算?”

柳随风先是一愣,而后连忙道:“莫非于大人支持在下这么做?”

“胡说!”于谦脸色铁青,站了起来,挥了下袖子道:“这么说,你还真有这种打算,不是外人风言风语乱说的?”

柳随风点点头道:“这有何不可?在下的宏图大计,处处被人掣肘,如果不独掌大权,如何能够往下推行?而且于大人也是知道,现在东厂居然来找在下的茬——”

“啪!”于谦将桌子上的茶杯举到半空,狠狠向地下摔去,杯子摔得粉碎,碎片乱飞,声音也响亮如雷鸣,令人震了下。

众人倒吸口气,连后退几步,瞪大眼睛看着于谦,满脸不解。

于谦气得嘴唇直发抖,“他们不找你找谁?”他指着柳随风浑身直抖,道:“你知道你这是干什么吗?真是形同儿戏!快快向陛下上表请罪,回家了罢,评什么理?”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柳随风,抬头看着屋顶,依旧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

柳随风面色紫胀,头发向上飞起,两眼变得通红,他双手抱拳,厉声道:“柳某不服!凭什么他们胡作非为,却叫在下请罪?在下一心为江山社稷,有什么错?”

他的额头青筋直跳,鼻孔里喷出阵阵白气,好似咆哮的公牛。

于谦脑袋“嗡”地大了圈,“呼”地转过身来,双目直视他,似乎要喷出火来,道:“真愚不可及!”随后他微微平静了心情,走到门口道:“你如此执迷不悟,那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收拾收拾,将九门提督和其它的京师明军的指挥权,全部转到兵部去吧。于某告辞!”

说完,他甩了下袖子,扬长而去。

“啊?”柳随风好像被雷劈了下,愣在当场,像木头人似的直直站着,于谦走远了,他也没有察觉。

过了有小半盏茶工夫,他才揉揉眼睛,回过神来,冲众人道:“你们听见了吗,难道我听错了?”他指着自己的嘴巴道:“就这么着本将军好不容易才练成的兵没了?”

众人也是呆若木鸡,呆呆看了他好一阵,方才点点头。

“啊!”柳随风发出声凄厉似夜枭的声音,他双手捂着头,摇来摇去,头发“呼呼”直往上飘。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倒退几步。

东方雪闻言,不由脸上泛出喜色,连忙上前道:“如此正好——”

“什么正好?”她话未说完,柳随风就恶狠狠道:“我柳随风绝不服气!绝不服气!”

“呛啷”声,他拔出背后的宝剑,迎风挥了几下,脚步踉跄,像喝醉了酒似的。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六十二章 深宫惊变(3) 柳金燕跌跌撞撞从里面跑出来,惊叫道:“啊?难道二哥被免职了?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她头摇得像拨郎鼓,连声道:“像二哥这么杰出的人,到哪里去找?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她猛地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泪痕,上前两步,抓住柳随风的袖子道:“二哥,是谁这么干的?”

柳随风两眼红通通看着前方,身子直摇晃,道:“这不行,我不能这么走了!”他眼中泛出红光,四下扫视众人。

众人无不低着头,向后退了几步,默不作声。

柳金燕银牙紧咬道:“于谦不过是名大臣,他凭什么收走二哥的军权?不行!一定要去找陛下说说!”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叫道:“对对!去见陛下!”他们捋胳膊挽袖子,唾沫星子乱飞,虎视眈眈盯着四周。

“忍无可忍!”柳随风脸色变得铁青,紧咬牙关道:“现在就去!现在就去!”说完他飞步走出大门,飞身跃上白龙马,向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身后跟着队柳家庄庄丁,一路小跑着向前,队伍排开有小半条街长。

深宫大内,景泰帝所住的宫殿内,还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这时,景泰帝面色有点红润,睁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道:“朕感觉有点好了。”

他周围站着圈红衣太监和宫女,几乎站满了半个大殿,人人低着头,垂手而立,二话不说。

曹吉祥则脸上开出了朵花,上前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没有人打扰陛下,相信陛下很快就会康复的。”

景泰帝点点头,道:“朕大病一场,也算知道了些,还是要休养生息,莫生事端!”

“陛下英明!”曹吉祥挑起大指,满脸红光。

景泰帝拨拉了几下脑袋,四下看看,道:“皇儿呢?这些天朕都没有看见他。”

曹吉祥道:“他在皇后那里,陛下不必担心,只要伤病养好了,有的是机会见!”

景泰帝连连摇头,曹吉祥便弯了下腰,转过身向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对着名红衣太监叽叽咕咕说了几句,那名太监就飞奔而去,而后他转回到景泰帝身边,弯着腰道:“陛下,您这么想就对了。自古以来,打仗哪有不花钱的?

想当年,汉武帝虽然封狼居胥,可是也把国库挥之一空,而且百姓十室九空,流离失所,不计其数。陛下根本莫听柳将军的!”

景泰帝点了点头,发出“嗯”的声响。

曹吉祥不由眉毛向上飞起。

过了有盏茶的工夫,大殿外传来阵环佩叮当的声音,有名凤冠霞帔的女子,手里托着名不到一岁的婴儿走了进来,正是皇后。

她满面红光道:“今日可好,总算见到陛下了!”

她走上前来,将皇子放在景泰帝面前,道:“陛下,自打你上次受到惊吓后,已多日见不了面,令臣妾心中不安!”

景泰帝看着皇子,不由眼睛亮了起来,道:“皇后,皇子如何?”

皇后将皇子往景泰帝面前推了推,道:“陛下您自己看,他好着呢!”

皇子坐在景泰帝身边,舞动着两只手,风车似的转,眼睛滴溜溜看着四周。

景泰帝长出口气,“他好朕就安心了。便是朕有什么不测,也可——”

皇后连忙用手捂住景泰帝的嘴道:“陛下莫出此不祥之言,臣妾愿陛下早日康复,寿享万年!”

景泰帝点了点头,眼中发出阵阵光亮。

柳随风飞马来到皇宫门前,向上看去,大门紧闭,城楼上也无人走动,他不由叫道:“这里有人吗?末将柳随风求见陛下!”

他连叫了三声,也没半点回声,不由眉毛向上挑起,喝道:“既然无人搭理,那就莫怪末将自己动手了!”说完,他翻身下马,纵身跃起,如大鸟般飞上了城楼。

他刚刚落地,墙角有个黑影就“哇”地叫了声,大叫道:“救命啊!有人冲过来了!”接着那个黑影就向城楼下跑去,没跑几步就跌了个跟头,“骨碌碌”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柳随风不由撇了撇嘴,大踏步向里面走去。

曹吉祥看着景泰帝面色好转,不由连连点头,眼睛眯了起来。

正在这时,有名红衣太监飞似的跑了进来,满头大汗道:“陛下,大事不好,有人闯宫!”

“啊!”景泰帝打个哆嗦,瞪大眼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这名红衣太监刚要开口,曹吉祥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衣领道:“你不要大惊小怪,惊扰陛下,现在哪里会有人闯入?”随后他转向景泰帝道:“陛下莫要心慌,定是他们看走眼了,待老奴出去看看。”

他转身飞步向外面跑去。

跑出大殿,他回头看了看,挥了挥手,立即有队红衣太监跟着他向外跑去,如同蜂群。

他边跑边咬紧牙关道:“谁这么作死?拿住非重重治罪不可!”

众人风一般向宫外跑去。

他们刚绕过两重宫殿,迎面就碰上一人,身着白袍,年约二十五六,国字脸,剑眉星目,身后背着柄阔剑,正是柳随风。

他走在正中的大道上,左右两边围了圈红衣太监,吱吱呀呀叫着,边叫边不停地往后退。

周围宫殿重重,树木林立,黑沉沉的。

曹吉祥带着的人点起了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他们呈半圆形围住了柳随风,连声叫道:“挡住他!挡住他!”

曹吉祥不由倒吸口气,指着柳随风道:“柳将军,你深夜闯宫,胆大包天!”

柳随风“呛啷”声拔出了身后背着的宝剑,对着众人横眉立目道:“你们休得阻挡,末将要求见陛下,有重大事情!”说完,他将剑晃了两下,寒光闪闪。

曹吉祥倒退两步,连忙道:“有话好说,陛下现在正在病中,柳将军有什么事,待陛下安康后再说如何?”

柳随风冷笑两声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是谁深夜接见于谦于大人,并且解除了在下的职务?”

“啊?”曹吉祥冷汗直冒,浑身直哆嗦。

柳随风道:“我现在不找你,你带往去见陛下!”说着,他将剑对准了曹吉祥。

曹吉祥顿时觉得背后凉嗖嗖的,像刮了阵冷风,鸡啄米似的点头。

皇后冲景泰帝道:“陛下,您就放心好了,这深更半夜的,绝不会有人擅闯皇宫的,一定是那些人看错了!”

景泰帝点了点头,面色缓和了些。

正在这时,曹吉祥哆哆嗦嗦走了进来,面色苍白,身子拐来拐去,像喝醉了酒,他看着景泰帝,直道:“陛下——”

“啊?”景泰帝瞪大眼睛看着他,猛地见他身后走来位人,手提阔剑,横眉立目,不由头发向上竖起,“哇!”地叫了声,嘴里喷出口鲜血,昏倒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六十三章 深宫惊变(4) 皇后吓了跳,猛地向后退去,而皇子则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声音凄厉,直刺人耳膜。

皇后定了定神,指着柳随风道:“柳随风,你这是做什么?”

柳随风剑眉倒竖道:“没什么,臣只是来讨个公道,不知末将犯了什么错,要将末将职务解除!”

皇后横眉立目道:“你大逆不道,株你九族都是轻的,何况解除职务!你快快退了下去,免得本宫发怒!”

曹吉祥则在旁边哆哆嗦嗦道:“柳将军,不是我说,陛下病重,你现在真不该来。你看看,陛下刚刚好点,现在又病倒了!”

柳随风咬着牙,飞步上前,走到景泰帝身边,低头看了看他,见他昏迷不醒,伸手抓住他的脉搏,探了起来。

皇后顿时额头青筋直跳,厉声道:“柳随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陛下装病?”

柳随风探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收回手,仰头看了看屋顶,长叹了口气。

皇后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指着他大叫道:“你快滚!滚!”她唾沫星子乱飞,眼珠瞪得溜圆。

柳随风点了点头,转身向后走去,他身后围着的半圈红衣太监,纷纷向两边退去,给他让出了条马车宽的甬道。

当柳随风走到大殿门口时,皇后甩了下袖子道:“什么东西?陛下解除职务,真是千真万确,这样的人该杀!”她的脸气得煞白。

柳随风闻言,身子像触电似的抖了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扭曲成麻花。

他咬了咬牙,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似怪枭的声音,大踏步走向外面,衣袖向上飘起,如同阵风,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后朝地面啐了口唾沫,然后双手叉腰,冲曹吉祥厉声叫道:“你们那么多人,就拦不住他一个?废物,要你们何用?”

曹吉祥“扑通”声跪倒在地,连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道:“老奴无能,让陛下受惊了,还望皇后恕罪!”

皇后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她身边的皇子则“哇哇”哭个不停,声音直冲云霄。

她扭头看向景泰帝,见他面如金纸,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不由头昏眼花,转向曹吉祥道:“曹吉祥,哀家问你,究竟是什么原因,你们拦不住他?”

曹吉祥叩头如捣蒜,嘴里直道:“老奴无能!老奴——”

皇后蹦起半人多高,指着他厉声叫道:“你别给我说这个,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曹吉祥直起身道:“回皇后,其实就是无能。想那柳随风,也是能征惯战,号称五白之一,在江湖上就没几个对手,我们这些平庸之辈,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皇后脸色变得铁青,咬着牙关道:“既然他这么厉害,那么王振在的时候,他怎么被压得瓷瓷的?”

曹吉祥不由汗如雨下,低头道:“因为那时候,东厂、锦衣卫实力强大,还没有遭遇土木之变。土木之战后,便溃不成军了,根本无法拦住像柳随风那样的人!”

“啊?”皇后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嘴唇也有些发抖,道:“这么说来,普天之下,根本就没有人能压住柳随风?让他可以在堂堂的皇宫来去自如?”

说到这里,她身子晃了两晃,似乎要跌倒。

景泰帝这是悠悠醒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后急的左右乱转,“如果是这样,那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她的额头冒出层冷汗。

她转了几圈道:“曹吉祥,你说,该怎么办?”

曹吉祥冲景泰帝叩了个头,道:“面对这种情况,老奴倒是有个办法,只是不敢说,怕陛下怪罪!”

“你何罪之有?”皇后眼睛亮了起来,“只要有办法,只管大胆地说,哀家给你作主!”

景泰帝也是频频点头,嘴里发出“嗯”的声音,瞪大眼看着曹吉祥,眼中满是期待。

曹吉祥叩了个头,站起身来,“要是这样,老奴就斗胆直说了!”

景泰帝和皇后均是频频点头,看着他。

曹吉祥道:“要说制住柳随风,普天之下,不是没人。眼下就有位,只是老奴说出他来,怕陛下和皇后生气!”

“只要能制住他,哀家和陛下怎么会生气?说!那人是谁?”皇后伸长了脖子。

曹吉祥顿了顿道:“此人非是别人,乃是太上皇时期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谢小石。此时正被关押在天牢内,就等着处斩!”

“啊?是他?”景泰帝和皇后都愣了,互相看着,呆若木鸡。

皇后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万万不行!怎么可能使用位将要处斩的人?”

景泰帝也长叹口气,闭上眼睛,低下了头。

曹吉祥见状,便不再说话,低着头退了下去。

柳随风带着股风回到了柳府,在大厅内走来走去。

他走了几圈之后,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猛地向地下摔去,“咣”地声茶杯被摔得粉碎,碎片乱飞,茶水也流了一地,他则像没看见似的,依旧眼眶崩裂,头发向上直飘。

东方雪和柳金燕走了出来,见此情状,不由倒吸口气。

东方雪上前道:“将军,这是何故?”

柳随风气呼呼道:“真是岂有此理?我为江山社稷尽心尽力,他们居然那样对我?”他的脸色铁青,扭曲成麻花,牙齿咬得“咔咔”响。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他们太坏了!”

东方雪长叹口气道:“将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比你功劳还大的,不一样被杀?你还是别考虑这些没用的,现在走还来得及!”

柳金燕眉头拧起,若有所思,微微点了点头。

柳随风咬着牙道:“若他们这样,那我也没话好说,真不若一走了之!”

东方雪顿时眉飞色舞,脸上泛出红光,她转过身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收拾行装!”然后她飞似的向后面走去。

柳随风铁青着脸,慢慢坐了下来,低下头沉思起来。

柳金燕走到大厅门口,看着外面的天空,道:“走了也好,省得在这儿费心费力不讨好!”

正在这时,院子外传来声:“无量尊!”有名身着灰色道袍的道士从外面走了进来,你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正是玉空道长。

他刚刚迈入院子,柳随风就眼睛亮了下,“呼”地声站起,飞似向外走去,边走边道:“道长来得正好,柳某正有大事犹豫不决!”

他走到院子中,冲玉空道长连连弯腰拱手。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六十四章 深宫惊变(5)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看着柳随风,微笑道:“贫道见过将军,不知将军有何事请教贫道的,贫道必竭尽全力帮助!”

柳随风脸上泛出红光。

柳金燕从后面走了过来,道:“道长,深更半夜,您老到我们府上来干什么?”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脸耷拉下来,沉吟道:“贫道听闻柳将军被解除军权,觉得此事重大,特连夜来看看!”

柳随风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柳某正为此事心焦,特来讨教道长!道长里面请!”说着,他弯腰向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玉空道长点点头,手拈胡须,大踏步走入大厅。

柳金燕歪着脑袋,自语道:“这事也不过是刚刚发生,还是在半夜发生的,道长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

玉空道长猛地一震,脸上刷下道道黑线。

柳随风也愣了下,连连摇头道:“五妹,道长能不辞辛劳,深夜来访,足见诚心,莫要疑神疑鬼!”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玉空道长沉吟片刻道:“贫道不才,也认识几个宫中的朋友,得知消息后,大惊失色,深夜来访,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柳随风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不怪!不怪!在下正等着有人帮我参谋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请玉空道长坐在上首,亲手奉上杯茶。

玉空道长连忙道声:“客气!”双手接过茶,然后用茶盖拨拉着茶水道:“柳将军有何疑问,只管问贫道,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随风长出口气道:“若要成大事,还得像道长这样的人才行啊!”说着,他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柳金燕也鸡啄米似的点头道:“道长来了,我们都放心了!”

玉空道长额头刷下道道黑线,脸耷拉下来像苦瓜,他咧着嘴,“嘿嘿”笑道:“将军过奖了!”

柳随风随后道:“我这里发生的事,想必道长都知道了。”他见玉空道长微微点了点头,又道:“柳某原本以为,陛下会全力以赴支持在下的宏图大计,不料如今陛下也不同意,还解除了在下的职务,这样柳某就心灰意冷,不想再做了。不知道长以为如何?”

玉空道长微微一笑,将茶杯放在桌子边,笑道:“将军何以知道陛下也反对你?”

“难道不是陛下解除在下的职务?”柳随风站起身来,横眉立目道。

玉空道长道:“将军可曾见过陛下?陛下亲口告诉你这些?”

“这个——”柳随风倒吸口气,眉头皱了下,低头沉吟片刻道:“不瞒道长,柳某刚刚从陛下那儿回来。陛下是什么都没说,他昏过去了。”

随后他站起身来,在大厅内走了几圈,若有所思道:“还有一点,柳某不得不告诉道长——”

“哦?”玉空道长瞪大眼睛看着他,耳朵竖了起来。

柳随风道:“在下不相信陛下年纪轻轻身患重病,因此特意还把了下他的脉搏。结果发现他气若游丝,经脉时断时续,令在下极为骇怪!”

“嘶——”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连忙站起身,指着他道:“此言当真?”

柳随风点点头道:“此言千真万确!柳某亲自把了脉搏,怎能不知?若是这种脉象,说明陛下不但病体沉重,甚至可能不久就有不测!”

“啊!”玉空道长哆嗦了下,“无量尊!这事万不可妄言!”

柳随风低下头,沉默不语。

柳金燕呆了呆,上前道:“二哥,此话当真?为什么你不早说?”她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不停的用右拳头打着左手掌道:“若是这样,那岂不说明,不是陛下对你不满,而是其它人借陛下病重,乘机对付你!”

“着啊!”玉空道长眼睛亮了起来,眉毛向上飞起,挑起大指道:“柳姑娘真不愧是豪门千金,识见过人,令贫道佩服之极!”

柳金燕不由脸上泛出红光,她眼睛眯成了条线,眉毛向上飞起,头上冒出股青烟。

“原来如此!”柳随风猛地一震,转身道:“我怎么没想到?”他在大厅内走了几圈道:“若是这样,柳某岂能服气?”

玉空道长冲柳随风拱手道:“柳将军,这事重大,你可要细细思量,不要前功尽弃!”

柳随风点了点头,然后低头沉思起来。

玉空道长见状,便拱手道:“柳将军请慢慢思考,贫道见将军无事,也就放心了,这就告辞!若是将军有需要贫道的地方,只管吩咐,贫道莫不尽力!”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去,眉头紧锁,脸似苦瓜。

他走出柳府,转过了两个巷子,来到个街道拐角边。

这里四面都是房屋,两条大街呈十字形穿过,他正站在交叉口的边上,周围空荡荡的,只在原地站着两人,一个身着灰袍,年约三四十,八字胡,正是费恩,另一位身着白色长袍,面色苍白,身后背着精钢鹰爪,正是上官云。

他二人见玉空道长走来,连忙迎上道:“大哥,怎么样?”

玉空道长沉吟片刻道:“形势不错,贫道只需三言两语,就叫他无职无权了,估摸着他不久就要离开京师了。”

费恩和上官云长出口气,连声道:“好好!大快人心!他一走,我们就放心了,再也无后顾之忧!”

玉空道长紧皱双眉道:“话虽如此,但是贫道见此人心有不甘,万一将来有事,比如我等称雄武林时,他恐怕又要重新得到机会,重出江湖,东山再起?”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眉毛耷拉下来,形似苦瓜。

费恩咬着牙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在他离开京师的半路上截杀他,也好除了后患!”

玉空道长眼睛眯起,手拈胡须,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还需从长计议!”

几人说完,转身向城南的方向走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他们走后不过小半盏茶时间,有位身着红袍的太监,飞似的从这个十字路口穿过,走得时候压低着头,左看右看,眼神闪烁不定,像溜烟窜入了巷子。

他顺着巷子飞快地向前跑,像踩着股风,三转两转,走到了柳府门前。

他猫着腰,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便抬起手,敲了敲门,“当当当”声音在黑夜中异常清晰,传出半条街远,他不由头上冒出层冷汗。

门“吱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位柳家庄庄丁。

庄丁一脸迷糊道:“谁呀?深更半夜的,又来?有完没完?”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人,不由寒毛倒竖,“呀”地叫了声,向后蹦出半步远,哆哆嗦嗦道:“是公公!”然后连忙向对方弯腰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公,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六十五章 深宫惊变(6) 这名太监右手拢住嘴,压低声音道:“噤声!小的有要事求见柳将军,还望这位兄台速速禀报!”

家丁像飞似的向里面跑去,边跑边叫道:“哎呀不好了!有宫中的人来了!”说话间,跑到了客厅。

此时客厅依然灯火通明,柳随风坐在桌边,低头沉思不语,柳金燕则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愤愤不平道:“二哥,难道真的要退隐?这岂不中了他们的计?”

柳随风一人紧锁双眉,低头不语。

正在这时,这名家丁跑了进来,连忙施礼道:“启禀将军,门外有位宫中的人求见!”

柳随风“呼”地站起身,横眉立目道:“他们来干什么?柳某和他们没有任何来往!”

柳金燕则跳了起来,厉声叫道:“难道又来找我们的麻烦?”她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不行!不见!”

柳随风则摆了摆手,神色紧张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这名家丁伸出根手指道:“就一个!他说有要事!”

柳随风眉头皱起,摆了摆手道:“请他进来!”

这名家丁道声:“遵命!”便转身出去。

柳随风则低着头,在厅内漫步,自语道:“他们来会是什么事呢?”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直摇头。

须臾,家丁领着那名红衣太监走了进来。

此人二十出头,细眉细目,面色净白,身着大红锦袍,足蹬黑色牛皮靴,神色紧张。

他进来便冲柳随风弯腰拱手道:“小的拜见柳将军!”

柳随风摆摆手道:“免礼!不知这位公公是何许人士,深夜找柳某有何贵干?”

这名红衣太监刚要张口,看了看左右,又闭口不说。

柳随风摆了摆手,大厅内的家丁都退了出去,站在门外,很快厅内便只剩下柳金燕了。

柳随风指了指柳金燕道:“这是舍妹,有话直说无妨!”

这名红衣太监又冲柳金燕拱手道:“拜见柳姑娘!”

柳金燕微微点了点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红衣太监转向柳随风道:“小的人称小线子,在陛下身边办事。对于将军,那是极为仰慕!”

柳随风点点头,冲他拱手道:“好,在下拜见小线子公公,不知公公有何指教?”

小线子上前步,拢起嘴,压低声音道:“柳将军可曾知道,你出大事了!”

柳随风眉头紧皱,点头道:“柳某怎么不知?不过是被免职罢了。”

小线子连连摇头道:“若是这样还罢了,你可知道,他们正在找人对付你!”随后他跺了下脚,咬着牙,眼中噙着泪水道:“小的眼见柳将军为江山社稷劳心劳雷,他们不但不感激,反而要出手对付将军,心如刀绞啊!”

说着,眼泪“扑嗒扑嗒”直往下掉。

柳金燕则蹦了起来,头发直竖,叫道:“是谁这么坏?免职还不罢手?他们要干什么?”

“嗡”地声,柳随风脑袋大了圈,眼睛瞪圆,似要跳出眼眶,头发无风直往上飘,他在厅内来回走了几圈,气得浑身发抖,大叫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线子撩起眼皮看了他眼,又合上眼皮,“叭嗒”声又掉下滴泪,接着道:“他们那些人,都是陛下身边的,小的在旁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真是令人切齿痛恨!”

“柳将军可知,他们要找何人对付你吗?说来令人发指!他们找的居然是那个仅次于王振的大贼谢小石!”

“啊?是他?”柳随风和柳金燕几乎同时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惊叫道:“此言当真?”

小线子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小的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真是令人不齿!”

柳随风咬牙跺脚道:“那个狗贼,应当尽快处斩!免生事端!”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连夜就去,现在就去!”

小线子跺了下脚道:“太晚了!将军已经被免职,什么事都做不了!”

“岂有此理!”柳随风头发、衣袖向上飘起,在大厅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他连走了好几圈,把人眼睛都绕花了,方才停住脚步,面色铁青道:“免职又如何?免职本将军一样能成大事!”

小线子一震,双手挑起大指道:“好!这才是豪气冲天,小的就佩服柳将军这样!”他接着道:“自打柳将军往来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小的就知道柳将军绝非凡人!”

“滋滋滋”柳随风头上冒出阵阵青烟,好像要飞起来。

小线子道:“柳将军知道为什么你出入皇宫无人阻挡?”

柳金燕撇了撇嘴道:“二哥英雄无比,哪是他们那些人可比的?”

小线子连连摇头道:“不对!那是因为东厂和锦衣卫在土木之战中几乎全军覆灭,没有什么力量阻挡将军。可是现在他们正在加紧重新组装东厂锦衣卫,其中重要的一条便是企图启用那个关在天牢的大罪人谢小石。”

他郑重道:“等到他们把这些建好了,那柳将军就任何办法都没有了!”

柳随风眼睛亮了起来,随后又黯淡下来,沉吟道:“陛下待我不薄,如果柳某如此,岂不有负圣恩?”

柳金燕愣了下,也频频点头,瞪大眼看着小线子。

“嗨!”小线子撇了撇嘴,“这是两码事!柳将军若成大事,非得独揽大权不可,现在陛下正在重病,不能上朝理政,将军可乘此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代陛下处理国事,岂不正是机会?”

他接着道:“如果将军不肯,那小的不妨直接提醒将军,现在陛下,已被曹吉祥等人围住,你不抓大权,那就是他们!”

“啊!”柳随风寒毛直竖,头发向上飘起,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他连着在大厅内转了几圈,猛地抬头道:“若非公公提醒,柳某险些误了大事!”

小线子眉毛向上飞起,拱手道:“小的不才,特意向将军献上一物,以示诚意!”说完,他转了下身,从背后解下个黄布包袱。

包袱折叠成面巾大小,展开来,里面是个崭新的金色龙袍,上面的龙用金线绣成。

他双手将龙袍向上送上。

柳随风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脸色变得苍白。

柳金燕上前道:“哎哟,这不是皇帝穿的龙袍吗?”她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能行?”

小线子微微笑道:“柳将军不必惊讶,这是四爪金龙袍,比陛下的少一只爪,乃是摄政王所穿!”

柳随风长出口气,双手接过金龙袍,凑在眼前看个不停,两眼闪闪发亮,不住地点头。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六十六章 深宫惊变(7) 小线子退后两步,冲他弯腰拱手道:“小的希望将军速速拿定主意,要想成功,就在最近。总之一定要赶在东厂、锦衣卫重建之前,完成大事,否则一切落空!”

柳随风双手捧着金龙袍不住地发抖,半晌不说话。

小线子最后道:“小的只望将军大事可成,便心满意足。这就告退,如果将军需要小的效命,只管开口!”说完,他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柳随风还是捧着金龙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连他走了也毫不知道。

柳金燕围着柳随风转了几圈,不由眉毛向上飞起,频频点头道:“二哥,你太了不起了!马上就要成为摄政王了!”她满面红光,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柳随风脸色忽白忽红,转幻不定,喃喃自语道:“虽然如此,可是柳某怎么有此能力?”

柳金燕跺了下脚,叫道:“怎么没能力?二哥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人拦得住你,只要你进入皇宫,拿住皇帝,宣布自己是摄政王就行了!”

柳随风顿时激动得满面通红,频频点头道:“五妹说得有理!”随后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夜枭似的声音道:“不错!就这样!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柳随风,就要独揽朝纲,成就大业了!”

说完,他展开四爪金龙袍,披在自己身上。

柳金燕连连点头道:“好好!果然有摄政王气象!”

柳随风披着金龙袍,在大厅走了几圈,红光满面。

小线子走出柳府往四周看看,然后将帽子往下压了压,飞步向皇宫的方向跑。

待他跑到街口时,将右手二指放入嘴巴,“呼呼”吹了两声,声音如同哨子,直冲云霄,传出半条街远,随后他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顺着墙根,向北边的方向跑去,眨眼消失在夜幕中。

他刚刚闪开,街对面就跑来队人马,人人身着红袍,排开有半个足球场长,他们抬着两顶青呢小轿,飞似的向柳府的方向跑。

领头的红衣太监,冬瓜脸,扫帚眉,三角眼,正是曹吉祥。

他跑在最前面的顶轿子前,两眼直视前方,边跑边叫道:“快!快!”

众红衣太监加快了脚步,向前飞奔。

青呢小轿晃动了下,轿帘掀开,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头戴乌纱,年约四五十,正是刑部尚书。

他看看左右道:“曹公公,您深夜带着本大人和内阁首辅大人倒底要去哪里?”

曹吉祥拱拱手道:“回大人,陛下不是亲自向你们打听柳将军的情况吗?小的见你们说不清楚,便特意带你们亲自去看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刑部尚书点点头道:“虽然如此,可是现在也太晚了!”

“晚什么?”曹吉祥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你们可知,就在你们前脚走出皇宫不久,柳随风后脚就闯入了!”

“啊!”刑部尚书面色变得苍白,倒吸口气,道:“真是大胆!是谁叫他来的?是陛下吗?”

曹吉祥连连摇头道:“不是,是他自己不服气,擅自闯入!”

刑部尚书猛地跺了下轿子,道:“那还看什么,仅凭这一点,免职都是格外开恩!”

曹吉祥愣了下,点了点头,道:“还是去看看吧,眼看就到地方了!”

这个时候,柳府内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家丁、下人走来走去如同走马灯,有的打包,有的牵马,还有的则在清点府中物品。

柳随风穿着金龙袍,在大厅内转来转去,丝毫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金龙袍,两眼发光。

东方雪满头大汗地从后院走来,她身后还背着两个旅行包大小的白布包裹。

她边走边道:“将军,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收拾,连夜走人?很多重要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只剩下些不值钱的,将军去看看,还有什么可带的?”

说完,她走入大厅,猛地抬起头来。

顿时,她如同石化了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柳金燕见她来了,不由上前笑道:“二嫂,你看二哥现在情况怎么样?”

“刷!”东方雪脸色变得黑沉,猛地把背包扔在地上,三步并两步走上前道:“将军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把这身衣服扔了!”

她伸手去拉扯金龙袍。

柳随风连忙甩了下手,沉下脸道:“你这是干什么?莫要打扰本将军的好事!”说完,他掸了掸金龙袍,昂首看着天空。

东方雪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厉声叫道:“你穿这样的衣服,那可是要惹下祸患的!快扔了它,走人要紧!”

柳金燕撇着嘴道:“二嫂,你落后了!二哥就要成为摄政王了,哪里会走?”她嘴巴撇到了天上,满脸不屑。

“摄政王?”东方雪愣了下,道:“谁封的?难道陛下下旨了吗?”

柳金燕连忙摇头道:“这个不必陛下下旨,二哥只要愿去就能当上,很多人都支持他!”

“啊?”东方雪吓了一跳,向后蹦了下,瞪大眼道:“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是真的!”柳金燕郑重地点头,道:“方才从宫中来了位公公,亲口告诉二哥这些,还特意送上了件金龙袍!这还不算,就连大名鼎鼎的玉空仙师,也是万分支持二哥的!”

东方雪眉头拧成疙瘩,额头刷下道道黑线,咬着牙道:“一个来历不明的公公,还一个是恶贯满盈的魔教中人,你怎么能听他们的?”

她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不行,还是要赶紧走!”

“口胡!”柳随风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头发向上飘起,厉声道:“本将军就要荣升摄政王了,你居然给我说这些?还是退了下去!”

他狠狠甩了下袖子,昂首看着天空,两眼闪闪发光。

柳金燕也频频点头,道:“就是!虽然他们人不好,可是句句说到人的心坎里去了!你能说出这么好的话?你只会让二哥放弃大好前程!”

柳随风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东方雪像被雷劈了下似的,怔住了,呆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这时,曹吉祥带着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来到了柳府的大门前。

众红衣侍卫放下轿子,立在大门前,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则走出轿子,向柳府看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六十七章 夺门之变(1) 柳府灯火通明,在外面就可看个清楚,并且可以听到里面人喊马嘶,人们跑来跑去的声音。

刑部尚书倒吸口气,看看内阁首辅道:“大人,您看这——”

曹吉祥踮着脚走到门前,伸手推了下门,门竟“吱呀”声开了,院子里是亮如白昼,人们走动不休,并没有注意他们。

曹吉祥倒吸口气,探头向里望去,只见有名身着白袍的女子,双手抹着眼泪,从对面的大厅内跑了出来,转到后面的院落中去了。

刑部尚书道:“看来柳府正忙,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曹吉祥回头道:“深更半夜有什么好忙的,我们还是去看看——”

他话音未落,刑部尚书突然长大了嘴,眼睛瞪得溜圆,木头似的呆住了。

曹吉祥愣了愣,扭头朝他所看的方向望去,只见又从大厅内走出名年约二十五六的青年,国字脸,剑眉星目,正是柳随风。

他身上披着件金龙袍,迈着螃蟹步走到门口,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从今往后,谁能奈我何?”

“我地天呀!”曹吉祥打个趔趄,差点没跌倒在地,他连滚带爬地向外走到:“这个柳随风要造反!”

刑部尚书筛糠似的抖,头上冷汗直冒,嘴里直道:“快走!快走!”他嘴里这么说着,但却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

“怎么回事啊?”内阁首辅走上前,探头向里望去,只看了一眼,就大叫声:“快跑!”说完,飞似的向后跑去,连轿子都不坐,一路跑出小半条街远。

曹吉祥和名红衣太监架着刑部尚书向外飞跑,紧紧跟在后面。

其它人则抬着空轿子,跑在后面,带着溜烟。

柳随风眨了眨眼,道:“门口好像来了什么人?”

有名家丁上前拱手道:“将军,您定是看错了!现在大家听到您要连夜撤离,都忙着准备,故而显得有点乱。”说着,他回头看了看大门。

此时大门已空空如也。

柳随风点了点头,道:“好!”随后他挥起手道:“大家不必收拾行装,本将军决定留下来,更进一步,进位摄政王!”

他抬头看着天空,摆了“举火烧天”的造型。

众人愣了下,互相看着,纷纷转向他道:“将军,此话当真?”

“不错!”柳随风郑重地点了下头,抖了抖身上的金龙袍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顿时众人手举向天空,蹦了起来,叫道:“太好了!太好了!将军这么做真是我们盼望许久了!”

他们频频点头道:“这些时日,在京师呆得可真憋屈,如果将军成了摄政王,我们就扬眉吐气了!”他们满面红光,齐挑起大指,不住地点头夸赞。

柳随风顿时脸泛红光,咧开嘴笑了。

柳金燕从后面走出来,频频点头道:“这真是人心所向,二哥定会马到成功!”

众人也是频频点头:“这朝野上下,还有谁能挡住柳将军?肯定成功!事不宜迟,现在就准备!”

柳随风微微点了点头,眼睛眯了起来。

曹吉祥架着刑部尚书跑出了半条街外,直跑到巷口,回头见没人跟来,方停了下来,捂着嘴发出阵“哧哧”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自语道:“出乎意料!出乎意料!”

刑部尚书擦了擦额头的汗,站稳了脚跟,厉声道:“臣要连夜面见陛下!”

“请大人上轿!”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弯腰拉开身边空轿子的帘子。

刑部尚书二话不说,走入小轿,几名红衣太监抬起轿子飞跑起来。

内阁首辅跑出半条街远,也停了下来,跟着上了轿。

整队人马向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大街上出现了些行人,他们都好奇地看着这队人马,咋咋唬唬地跑着。

景泰帝惊吓了半夜,终于沉沉睡去,太监、宫女站立两旁,垂手而立,默不作声,整个宫殿鸦雀无声,如同空谷。

正在这时,突然宫殿外传来“哗啦”声响,几名身着红衣的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大事不好!”

声音如同雷鸣,震得大殿“嗡嗡”直响。

“啊?”景泰帝直挺挺蹦了起来,瞪大眼睛四下看着。

有名站在他身边的红衣太监,眉头皱起,上前道:“陛下刚刚休息,你们怎么能惊吓陛下?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必这么急!”

他话音未落,“扑通”声,从外面跌进名红衣太监,扑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这名红衣太监抬起头来,两眼乌黑,哭丧着脸叫道:“陛下,这可真是特大的急事啊!”说着,“砰砰”叩着头,正是曹吉祥。

景泰帝倒吸口气,瞪大眼看着他。

那名太监也吓了跳,连退了两步,低头不语。

景泰帝指着曹吉祥,张开嘴要说什么,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跪地,用膝盖向前走了几步,到距景泰帝半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住,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柳随风要谋反了!”

“啊?”景泰帝的头发向上飞了起来,满脸迷惑。

曹吉祥接着道:“非是老奴栽赃,那是亲眼所见,有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大人为证!”他指了指身后,道:“他们也亲眼看见了!陛下不信可问他们!”

说话时,他的身后走进两名大臣,身着大红锦袍,正是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

这二人满头大汗,满脸铁青,连连冲景泰帝弯腰拱手道:“臣等参见陛下!”

景泰帝眼睛瞪圆了看着他们,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只是开不了口。

曹吉祥扭头道:“二位大人,请把你们方才所见的,禀告陛下吧!”

二人冲景泰帝拱拱手道:“陛下,臣等昨夜被陛下召见后,深感不安。恰好此时曹公公派人来请,便决定同他到柳府当中看看情况。毕竟有关柳将军企图独揽朝纲的传闻,连他府中的下人都知道,可知若有实情,定然瞒不住!

臣等赶到柳府时,却见那里居然火光明亮,刀枪剑影,人们走动不休,大可骇怪!待臣等向内看去,突然见到柳将军居然大逆不道地穿着件金龙袍,站在院中大呼小叫,说什么‘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之类的。陛下详查!”

说完,他们跪在地下,冲景泰帝连连叩头。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六十八章 夺门之变(2) 景泰帝脑袋“嗡”地大了圈,只觉天旋地转,向后倒去。

曹吉祥连忙站起,扶着景泰帝的后背,将他托的坐了起来,叫道:“陛下,千万不要晕倒,眼下正请陛下速速做出决断!”

景泰帝抬起手,张开嘴想说什么,始终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不由额头冒出层冷汗,他转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道:“二位大人,你们看该当如何?”

二人低头道:“那还用说,当然立即拿住,解入大牢,细细审问!”

曹吉祥扭头冲景泰帝道:“陛下,二位大人说得可有道理?”

景泰帝频频点头,“嗯”了声。

曹吉祥转身道:“陛下已经同意,将柳随风撤销一切职务,立即拿下!”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叩头道:“陛下英明!”

景泰帝手哆嗦着,上下抓了几下,曹吉祥看着,眉头拧成疙瘩,想了半天,才道:“陛下的意思是将柳府上下人等,全部拿下,一个不放?”

景泰帝摇了摇头,咽了几口唾沫,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要弄清楚——”声音如同蚊呐。

曹吉祥眉头紧皱,道:“陛下,柳随风企图当摄政王,已是昭然若揭,哪里会有错?老奴、尚书大人和内阁首辅大人都亲眼所见,除此之外,还有其它的随从人员都知道了,那是清楚分明。”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连连叩头道:“陛下,臣等所说,句句属实。而且臣也听说,柳将军曾在半夜擅闯皇宫,仅此一项就可拿下,何论其它?臣以为,他定是得知自己被解除兵权后,心怀不满,狗急跳墙,陛下千万不要姑息!”

说完,他们有“砰砰”叩了几个头,眼中满是泪水。

“嘶——”景泰帝倒吸口气,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曹吉祥弯腰拱手道:“老奴遵旨。”

他迈步向外走去,走了几步,突然转回道:“陛下,老奴差点忘了件事,东厂、锦衣卫实力大损,此时恐怕无力擒拿他,不如调集京师的守卫部队——”

内阁首辅连忙抬起头道:“万万不妥!想那柳随风,正是那些人的领头,军士听命于他,要动用他们,恐怕不得力,甚至适得其反!”

“啊?”景泰帝脸色变得惨白,额头渗出层汗珠。

刑部尚书也连连点头,道:“陛下,这事知道的不多,臣以为,要严密封锁消息,还是宜派出得力人手将其擒捉,不可过于声张!”

两名大臣连连点头。

景泰帝也倒吸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曹吉祥咬着牙、跺了下脚,在大殿内走了几圈道:“我等力量不足,唯恐到时拿不住他,反而误了事!”说着,他的额头刷下道道黑线。

景泰帝不由默默低下了头。

刑部尚书拱了下手,道:“陛下,为臣推荐一人,保证马到成功,手到擒来。”

景泰帝和曹吉祥全眼睛一亮,抬起头来看着他。

刑部尚书接着道:“为臣推荐前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谢小石,由他出手,必万无一失!”

景泰帝眼睛不由黯淡下来,曹吉祥也叹了口气道:“尚书大人所说之人,咱家何曾没有想到。可是此人乃是大犯,如何能启用?”

刑部尚书叩了个头道:“臣愿以项上人头,保此人无事。为臣专门审理此人案件,结果发现,许多关于他的指控,都是不实传闻,似是而非!此人在大漠,不避苦寒,力保太上皇,可知乃我大明大大的忠臣,可以一用!”

曹吉祥微微点了点头。

景泰帝低头沉思了片刻,好半天才开口道:“去问问他,愿意吗?”说着,身子剧烈抖动起来,“咳咳咳”咳嗽个不停。

曹吉祥连忙跪地叩头,道:“老奴遵旨!”说着,他站起身来,看了四周,道:“陛下,此事极为机密,老奴以为,宜封口封舌。”

景泰帝连连点头。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道:“曹公公只管放心去,我等留在这里,保守机密!”

曹吉祥先冲景泰帝弯腰拱手道:“多谢陛下!”随后又冲两位大臣拱了拱手道:“有劳二位大人了!咱家这就告退!”说着,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大殿内刮起股风,使他的衣袖向上飘了起来。

曹吉祥骑着高头大马,飞奔向天牢,他的后面,则跟了队东厂侍卫,也是个个都骑着枣红马,一路飞奔,马蹄声如炒豆子般传遍了大街。

人们纷纷伸头去看,但是只看见了他们的背影,就消失了。

这队人马来到天牢门前,翻身下马。

此时天蒙蒙亮,天牢大门紧闭,周围空荡荡的。

曹吉祥二话不说,走到门前,抬起手就敲门,“咣咣”的声音如同雷鸣,直冲云霄,甚至震得大门直跳。

眨眼工夫,门“哗”地声打开,从里面闪出名红衣侍卫,瞪圆了眼,厉声叫道:“谁大清早这么无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待他睁开眼睛一看对面的人,顿时汗如雨下,连连弯腰鞠躬道:“原来是厂公大人驾到,小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忙不迭地将大门敞开,冲里叫道:“厂公驾到,大家快来迎接!”

曹吉祥抿起嘴,摆了摆手道:“不必,带咱家去见那名要犯!”

这名侍卫连声答应着,将曹吉祥领入了院子。

天牢的统领飞似的跑出来,冲曹吉祥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下官有迎曹公公。”

曹吉祥昂首挺胸,鼻孔向天,闷哼了声,这名统领便弯着腰,领着他进入石房,向最里面走去。

走廊黑沉沉的,这名统领拿出火折子,晃了两下,火折子发出“呼”地声响,燃起团拳头大小的火苗,顿时将周围照得通亮。

走廊两边,是青色的石壁,每隔段路,就有道铁门,大门紧锁,里面也是黑沉沉的。

统领边走边道:“曹公公,您这么大清早的,来此有何贵干?”

曹吉祥斜眼瞥了下他道:“咱家有机密大事,你休得打听,只管带路!”

“哎哎!”这名统领连声答应着向里走。

走到走廊的尽头,右边又出现条黑沉沉的走廊,向右拐去,走了几辆马车远的距离,来到个铁栅栏门前,这里正关押着谢小石和薛若冰。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六十九章 夺门之变(3) 曹吉祥停在门前,昂首挺胸看着,闷哼声道:“人犯在里面吗?”

统领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就在里面!”

曹吉祥点了下头,道:“打开!”

统领解下腰间的钥匙,去打开铁门,他开到一半时,曹吉祥突然问道:“这里可有人打扰?”

统领打个哆嗦,连声道:“没有!公公,您看这儿防守多严密,决没有人敢擅自闯入!”

曹吉祥撇了撇嘴,道:“这里严密能严得过皇宫?手脚通天的贼人,说来还不就来了?”

统领额头冒出层冷汗,连声道:“是是!小的以后定要严加防备。”

说话时,铁门打开,曹吉祥迈步走了进去。

他顺着台阶走到大厅中,这里只在台阶下有张长条形桌子,旁边有名红衣侍卫守卫,墙壁上还点着盏青铜油灯,火苗拳头大小,将大厅照得可辨认出情景。

大厅的中间,横着架了条铁栅栏,将大厅隔成两半。

统领也来到大厅中,叫道:“东厂统领曹公公来看你们了!”

他弯腰指了指铁栅栏里,道:“曹公公,人犯就在里面,您老有什么话尽管说。小的回避一下!”说完,冲曹吉祥弯了下腰,便带着那名守卫的侍卫走出了大厅。

曹吉祥微微点了下头。

大厅内除了他和对面的谢小石和薛若冰,其它人都走出了。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忙上前弯腰拱手道:“在下谢小石拜见曹公公!”

曹吉祥眯着眼睛打量了下他,不由冷冷一笑道:“谢大人,您老在这儿过得可好?”

“嘶——”谢小石倒吸口气,低下头,眼珠骨碌碌直转,不知如何作答。

薛若冰上前拱手道:“曹公公真是说笑了,这里能有什么好?在下与他是挨一天算一天,只待案子审完了事!”

曹吉祥倒吸口气,倒退两步,上下打量了下薛若冰,道:“这位是——”

谢小石连忙道:“这是在下夫人,受在下连累,也被关在这里!”

曹吉祥“哦”了声,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突然抬起头道:“谢大人,咱家只问你一句,你和夫人被关在这里,可曾埋怨陛下?”

谢小石“扑通”声跪倒在地,道:“曹公公说得哪里话来?在下罪孽深重,关在这里咎由自取,哪里会埋怨陛下?”他头摇得拨郎鼓似的。

薛若冰也拱手道:“我与夫君被关在这里,不怨天,不怨地,更加不会埋怨陛下,只是我们命运如此罢了!”

“说得好!”曹吉祥两眼放光,道:“这下咱家就放心了!”说完,转身向外走去,眨眼就走上了台阶,出了大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小石和薛若冰站在原地,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有数次喘息的工夫,方才回过神来。

二人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道:“真莫名其妙!”他们是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曹吉祥红光满面,大步走出天牢,飞身上马,向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其它侍卫也紧跟其后,又是马蹄声四起,直冲云霄。

天牢统领看着他们的背影,直挠头,道:“怪哉,大清早急吼吼来了,没说几句话,又急吼吼走了,真是奇怪!”他是连连摇头地把大门关上了。

曹吉祥飞奔回皇宫,穿过重重宫殿,直接来到景泰帝所在的地方。

他像风似的走入大殿,冲着景泰帝直叩头道:“陛下大喜,小的探听完情况回来了!”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正站在大殿中,互相交谈着,猛见他来了,不由跳了起来,连忙道:“曹公公辛苦,只是怎么这么快就完了?”

景泰帝也被名红衣太监扶了起来,怔怔看着曹吉祥。

曹吉祥道:“陛下,老奴专程去天牢看了谢大人,只问了一句话,问他被关入大牢怨恨不怨恨陛下?”

景泰帝立即瞪圆了眼睛,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也上前道:“他说了什么?”

曹吉祥抬头道:“他说,他深犯重罪,本该如此,和陛下无关,根本不怨恨陛下!”

“呼——”景泰帝长出口气,耷拉下眼皮。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也频频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曹吉祥上前步道:“陛下,您看这个——”

景泰帝闭上眼睛,沉思不语。

曹吉祥点了点头,向后退去。

当他退到了大殿外时,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跟着跑了出来。

这里有片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周围都是两层楼高的宫殿,将其围拢,四周也无人员走动,只有在宫殿的边角站着几名红衣太监,低头垂手而立,如同石雕。

刑部尚书紧走几步,到曹吉祥面前,道:“曹公公,陛下是什么意思?”

曹吉祥略微沉思片刻,道:“陛下还是犹豫不决,难以速下决心。”

内阁首辅大吃一惊道:“我们亲眼见柳随风要大权独揽,怎么可以置之不理?”

刑部尚书直咂牙花,“若是这样,大明江山危矣!”

曹吉祥眼睛眯了起来,从眼中射出道道寒光,冷笑道:“那还得等他动手再说!”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的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要是等他动手,那就晚了!”

曹吉祥耸了耸肩,低着头,向宫殿外走去。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互相看看,连连摇头,他们又转回了大殿,走到景泰帝面前。

景泰帝躺在龙榻上,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这二人见状,不由长叹口气。

柳随风看了看天空,已经发亮,他上下眼皮禁不住直打架,不由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声:“你们先忙着,我去歇息会儿。”说完,转身向后院走去。

柳金燕也是直打哈欠,道:“我也累了,去休息了!”说完,她也走了。

众柳府家丁蹦了两圈,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不由愣住了。

有人直挠头道:“咦?就这么散了?什么安排都没有?”

他们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纷纷摇头,也各自散去,眨眼之间,院落内便空荡荡的没有人了,火光也已熄灭,原本如同沸锅的声音渐渐消失了,院内安静得如同空谷。

东方雪打了个盹,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走到屋外,看了看四周,又竖起耳朵听了阵,什么人都没看见,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不由打个冷噤,连忙向柳府右边的处院落跑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七十章 夺门之变(4) 这处院落只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周围用圈木栅栏围着,一人多高,院子中间有个木屋,半间客厅大小,外面刷着白色的油漆,屋前有个磨盘大小的石桌,旁边还有几个圆柱形石墩,如同凳子。

东方雪敲了敲木栅栏,然后推开木栅栏的门,进入院子,直接来到木屋前。

她走到门前,低头犹豫了片刻,抬起手“咣咣”地敲起门来,边敲边叫道:“爷爷!爷爷!”

须臾,门“吱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位花白胡子老者,身着灰色布袍,手里拿着根黑色紫檀木龙头拐杖,正是东方绝。

他走出屋外,看了看东方雪,不由愣了下,道:“你来做什么?难道还没有收拾好走路?”随后他看了看自己,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身无长物,说走就走。”

东方雪直跺脚道:“爷爷,您还不知道,柳将军他要当摄政王!”

东方绝震了下,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了看天空,连连摇头道:“你在开玩笑吧,我怎么丝毫也没嗅到他要当摄政王的气息?”

东方雪顿时额头刷下道道黑线,脸如苦瓜,道:“爷爷,柳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您老应该知道了。就是这样,才令人担心!”说着,她浑身打个激伶。

东方绝眼睛眯起来,手拈胡须道:“既然如此,那你当初又何必不听劝阻,同他来往?”

东方雪脸“刷”地红下来,面红耳赤,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跺着脚道:“爷爷,时至今日,您就莫提这些了。眼下将军真是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东方绝继续拈着胡须道:“此话怎讲?”

东方雪咬着牙道:“他究竟是要当摄政王还是不要当摄政王?要当不是这个样子,不当也不是这个样子!”

“那该会是什么样子?”

东方雪抬头道:“如果要当,那应该有宏图伟略,胸怀大局,气势雄伟!如果不当,应当立即连夜走路。可他这两者都没有,反而穿着龙袍,在院子中大呼小叫,然后又没有踪影了,这不是自找麻烦?您看这该如何?”

东方绝脸黑成炭了,摇头道:“丫头,柳将军这样,老夫也是毫无办法,听天由命吧。”

东方雪顿时脸都绿了,惊叫道:“他闯出这么大的麻烦,怎么能这样结束?”她双膝猛地跪地,满脸泪水道:“爷爷,看在孙女的份上,您一定要救救柳将军!”

东方绝咬牙跺了下脚,道:“他这样要老夫如何是好?首先要确定他倒底当不当摄政王,爷爷才好决定对策!”

东方雪愣了下,低头沉思了片刻,咬着牙道:“好吧,我们去问问柳将军,向他摊牌!”说着,她站起身来,抹着眼睛向外走。

他们穿过两个院子,来到处房间前,这里正是柳随风的书房。

书房有两间客厅大小,里面排着几排书架,几乎高到屋顶,书架上摆满了书,书房在右边,有张长方形的书桌,黑油油的,紫檀木打造,上面摆着一叠书和一叠卷宗、书信,堆起有半个胳膊高,旁边还放着笔墨纸砚。

柳随风趴在书桌前,双手枕着桌子,进入梦乡。

东方雪推开书房的门,这时天光已然大亮,一缕阳光照入书房,将里面照得亮堂堂的,清晰可见。

东方雪见状,不由摇了摇头,三步并两步走到柳随风身边,推了推他的胳膊道:“将军,醒醒,醒醒!”

柳随风拨拉了下脑袋,抬起头来,两个眼圈乌黑黑的,像是大熊猫。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人,不由道:“雪儿,你在干什么?我正在休息!”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休息?”东方雪瞪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就不能休息?”柳随风像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叫道:“整整一夜都没合眼,就在这儿打个盹,那还不对?”他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

东方雪咬了咬牙,眼中蒙上团水雾,后退了两步。

东方绝摇了摇头,拄着拐杖走上前道:“将军,老夫说两句罢。你这个一般情况下对是对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实不相瞒,将军,你现在处境危险,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莫说一夜没合眼,就是三天三夜没合眼,也要挺住!”

柳随风愣了下,扭头看见他来,连忙后退半步,冲他弯腰拱手道:“小婿拜见太丈。”

东方绝接着道:“不必多礼了,现在情况紧急,老夫有要事和你商讨!”

柳随风上下眼皮直打架,直打哈欠道:“现在情况有何紧急?”

“呀!”东方绝蹦了起来,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他,看了足足四五次喘息的时间,方才点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想当摄政王,以为是闹着玩的吗?”

他接着道:“若要成功,哪一个不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提着脑袋往上走?”

“扑哧!”柳随风乐了,“太丈说得太夸张了!那是人家打江山,我这个又不是,只是简简单单地把大权到手,然后大力推行在下的主张而已。”

“哎哟!”东方绝蹦了起来,头发胡子直往上飘,叫道:“你脑子烧坏了!谁会自动把大权交给你?是谁?你告诉老夫,让我佩服下!”他眼珠瞪得滴溜圆,四下看着。

柳随风愣了下,低头寻思起来。

东方绝长出口气,道:“现在是进是退,就看你的主意了!”他双手拄着拐杖,看着屋顶,默不作声。

柳随风沉思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后,连连摆手道:“现在急不得,慢慢来!让我好好准备准备。”

东方绝看了眼东方雪,摇了摇头,然后道:“你慢慢想,老夫告退,有事通知老夫一下。”说着,他转身向外走去。

东方雪连忙跟了出来,走出书房有辆马车远时,她道:“爷爷,就这么算了?”

东方绝咬着牙道:“雪儿,你也看清了,他实在是说不清,要不是因为你和孩子,老夫一走了之,才不愿搭理这事!”

东方雪顿时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她木木地跟着东方绝走了段路,走到木屋的门前时,突然抬起头道:“爷爷,我明白了,像他这样,应该是全力以赴后退,我会全力说服他的!”说完,她冲东方绝叩了个头,转身向书房走去。

当她走到书房门口时,外面突然跑来名家丁,叫道:“将军,有宫中的人来宣读圣旨!”

“圣旨?”柳随风先是一愣,而后眼睛亮起,笑道:“好!等得就是它!”他二话不说,飞步向外走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七十一章 夺门之变(5) 柳府的大门敞开,从外面走进队红衣太监,几乎站满了小半个院子。

领头的红衣太监,年约三四十岁,冬瓜脸,扫帚眉,金鱼眼,身着大红锦袍,前面还绣着朵脸盆大小的金色牡丹,他昂首挺胸,站在正中,左手托着个金黄的锦缎,卷成一团,像是画轴。

柳随风来到前院,见状倒吸口气。

红衣太监见他来了,扯着公鸭嗓子道:“柳随风,接旨!”

柳随风连忙单膝跪地道:“臣接旨!”他的身后,呼啦啦跪倒了一片柳府家丁,占满了将近半个院子。

整个院子顿时鸦雀无声,安静的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红衣太监微微点了下头,双手展开锦缎,锦缎的背面绣着两条金龙,左右对称,中间竖着两个金色的字“圣旨”。

柳随风不由耳朵竖了起来。

红衣太监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昔者太上皇蒙尘,京师危急。朕蒙诸君努力协助,得以击退敌军,以承大统。然天下事已定,诸君当思安心效命,以安社稷。今查镇国大将军、九门提督柳随风,非但不肯安心,反而语多怪论,近日更是擅闯皇宫数次,理当诛之!但朕念其拥戴退敌有功,不忍如此,特免其一切官职,退回原籍,安度余生。钦此!”

红衣太监斜眼瞥了下柳随风,将圣旨合拢,交到他面前。

柳随风如同雷劈了下,晃了晃,眼前金星直冒。

他揉了揉眼睛,瞪大眼睛看着红衣太监道:“难道这是真的?”

红衣太监撇了撇嘴道:“咱家念完,您自己看!”说着,“啪嗒”声,将圣旨甩到了他面前。

柳随风手哆哆嗦嗦伸向圣旨,前进的速度如同蜗牛,好半天也没碰到它,倒是额头“叭嗒、叭嗒”连着掉了几滴汗。

红衣太监转过身道:“三日内准备好行装,即刻出京!”说完,甩了下袖子,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东方雪顿时眉开眼笑,双膝跪地道:“谢主隆恩!”随后她满脸开花道:“陛下真是好样的,还念惜你的功劳,这样我们可以大大方方地离开了!”

她手直抹着额头,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咣!”柳随风的手抓在了圣旨上,眼睛向前凸起,似要跳出眼眶,额头青筋直跳。

东方雪倒吸口气道:“将军,陛下已然发旨,你还能说些什么?遵旨照办!”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凄厉如夜枭似的声音道:“我不服!”他站起身来,跌跌撞撞,东倒西歪,如同喝醉了酒,自语道:“我功劳惊天,竟因为要尽心尽力为江山社稷办大事,就把我的策论,当成怪论,免职为民,这叫人如何心平气和?”

他瞪大眼睛看着众人,两手摊开,手中的圣旨“哗啦啦”直响。

众人纷纷跳了起来,叫道:“对!不服!不服!”他们纷纷围拢上来,捋胳膊挽袖子道:“将军,现在您还有什么可说的?当然立即进宫,加为摄政王,否则前功尽弃,一介平民,我等皆散去!”

八大金刚,更是冲上前来,扬起手中的拳头道:“将军,您看我们,如果有谁敢阻止,就打得他抬不起头!”

油钵似的拳头在空中晃来晃去,好像要砸什么东西。

柳随风长出口气,点点头道:“我之所以犹豫不决,只是还想说服陛下,现在一看,还不如直接当摄政王了事!”

“对对!好好!”众人鸟雀似的蹦了起来,叫道:“我们支持!支持!”

整个院子如炒豆似的响起来,声音直冲云霄,半条街外都能听见。

东方雪顿时脸色变得苍白,三步并两步走上前道:“将军,陛下已经明确了意思,您还要瞎扯什么?遵旨行事万分要紧!”

柳随风脸“刷”地沉下,“你懂什么?见识短浅!”

他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阵“啪啪”的拍手声,有名身着红袍的太监从大门外转了进来,道:“将军说得对!”来人正是小线子。

柳随风精神不由一震,连忙上前道:“公公,你此来何为?”

小线子看了看左右,低头沉思片刻,然后咧开嘴笑道:“不瞒将军,小的知晓了这个圣旨,心急如焚,怕将军中计,特不顾一切前来提醒!”

“哦?”柳随风亮开圣旨,上下打量了番,连连摇头道:“有什么计策?”

众人也是大眼瞪小眼,满脸疑惑。

小线子跺了下脚,咬着牙道:“将军,这个圣旨是假的!”

“啊?”众人闻言,如同炸开了锅,跳起来,纷纷叫道:“怎么会?”

柳随风上下打量着圣旨,下面有个鲜红的玉玺大印,闪闪发光,不由眉头皱起,自语道:“这看不出假。”

众人也纷纷点头道:“从材料、用工和玺印上看,应该全是真的。”

“哼哼哼——”小线子冷笑数声道:“这些全是真的又如何?须知,曹公公乃司礼监掌印,当然可以拿出全部的材料,伪造份圣旨。圣旨上面写的,绝非陛下的意思!”

“啊?”众人如炸了锅似的纷纷跳起来,叫道:“他们敢假传圣旨,岂非灭族之罪?”

柳随风一怔,随后眉毛向上飞起,转向小线子道:“这位公公,你所说可是属实?”

“属实!当然属实!”小线子把胸膛拍得“啪啪”直响道:“当时小的就在陛下身边,亲眼目睹,陛下病体沉重,昏迷不醒,根本没有下达任何旨意,是他们私自协商,搞出这个圣旨。等到陛下病好,已是木已成舟,谁也奈何不得了!”

“真是岂有此理!”柳随风眉毛向上竖起,头发直飘。

小线子又道:“实不相瞒,他们最初的意思,是将将军拿入大牢,只是因为缺乏人手,没有能力,只好采用这个办法!”

柳随风嘴巴歪到了耳后根,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看着前方。

过了片刻,柳随风突然扭头道:“你不是说过,他们企图将天牢内的谢贼放出,拿住在下吗?”

“哼!”小线子撇着嘴道:“这更证明了这份圣旨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他们岂不会动手?正是因为陛下并没有同意放出谢贼,所以他们才万般无奈,搞出这个,哄骗将军!”

“啊——原来如此!”柳随风两眼闪闪发光,跺着脚道:“既然这样,我岂能容它?”

小线子眨了下眼睛,神秘地道:“将军只管拿着这份圣旨去宫中问罪。只是眼下陛下病重,不能理事,将军宜速速动手,登位摄政王。事不宜迟,今夜便是千载难逢之机,小的可为内应!”

柳随风听后,不由眉毛立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七十二章 夺门之变(6) 小线子冲柳随风拱了下手,道:“将军,小的还有急事,暂且告退。请将军速速拿定主意!”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众人纷纷围拢在柳随风身边,七嘴八舌道:“将军,此千载难逢之机,快快动手吧!”

柳随风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们蹦来蹦去道:“将军需知,现在他们可根本没有抵抗将军的能力,而且我们还有内应。如果时间拖得一长,便大势去矣!”

柳随风用手不停地拍着额头,低头沉思。

东方雪摇摇头道:“将军,莫听他们的,急流勇退——”

“你懂什么!”柳随风打断她的话,厉声道:“本将军还能听这份假圣旨的摆布?”他狠狠地甩了下袖子,道:“汝休得多言!”说完,他转身走回书房。

众人看着东方雪,连连摇头,苦笑着退下。

东方雪垂头丧气走到后院,来到东方绝所住的木屋前。

东方绝正坐在木屋前的石桌边,端着瓶酒,慢慢抿着,每抿一口就点点头。

东方雪不由头脑发炸,连忙上前道:“爷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品酒?”

东方绝耷拉下脸,沉声道:“雪儿,你这是什么话?形势再危急,也误不了喝酒!”说完,又细细品了口,咂巴了下舌头,眼睛眯了起来。

东方雪额头刷下道道黑线,道:“爷爷,你知不知道,方才来了两拨太监,头一拨传来圣旨,说是将柳将军就地免职,三日内收拾好东西,返回原籍!”

“好!”东方绝点了点头,“救命的圣旨!”

“可是!”东方雪咬着牙道:“接着又来了位太监,说是那圣旨是假的,是柳将军的敌人伪造的,他劝说将军速速进宫,晋位摄政王!机会就在这几日!”

“哦?”东方绝眼睛眯了起来,沉思片刻道:“柳将军什么反应?”

“他好像很感兴趣,但不知最后会如何!”东方雪手托着下巴道。

东方绝站起身来,低头在小院中来回走动着。

东方雪看着他走来走去,不由眉头皱起,道:“爷爷,您倒发个话吧!”

东方绝点头道:“柳随风接下圣旨,立即走人,是上策,拖延不决,任人摆布,最后不知下场如何,是中策。至于所谓的摄政王,那是滑天下之大稽,找死而已,是下策!”

东方雪立即眼睛亮了起来,频频点头道:“对呀,正是这样。所以我才要力劝将军离开。”随后她眼色黯淡下来,又连连摇头道:“只是他就是不肯!”

东方绝手拈胡须沉吟道:“不过,他似乎也不会走下策,他可不是那种能成大事的人,只好这么拖延着罢了。”随后,他看了眼东方雪,沉吟道:“雪儿,再过三天,看柳随风没有动静,爷爷便要离开这里了。你和柳将军在这儿慢慢呆着吧。”

东方雪立即汗如雨下,上前步道:“爷爷,这怎么行?您老要是一走,柳将军岂非无人照应?”

“哈哈哈!”东方绝仰面朝天大笑阵道:“他在那儿犹犹豫豫,拖延不决,难道还要让老夫陪着他任人摆布?”

东方雪不由得面红耳赤,喃喃自语道:“可是万一柳将军不幸选择了下策呢?”

东方绝的面容严肃起来,手拈胡须道:“所以我要留三天,三天之内见分晓!”

东方雪“哦”了声,倒退几步,低头沉思不语。

柳随风踱步走到书房,在桌子上铺开张白纸,提起狼毫笔,饱蘸浓墨,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不到半盏茶工夫,纸上已经画满了弯弯曲曲蝌蚪状的线条,他边画边不住地点头道:“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然后他抬起头来,眼睛闪闪发亮。

他上下打量了下那张纸,抬到眼前,突然连撕几下,将其扯得粉碎,碎片乱飘,然后他大踏步地向外走去,厉声叫道:“备马!”

他走出了柳府大门,下人牵出白龙马,他飞身而上,向北边跑去。

后面跟着队柳家庄庄丁,排开小半条街长,一路小跑着,紧紧跟着不掉队。

他穿过几条街,来到处客栈前,停下马来,细细打量。

这处客栈有足球场大小,前面是排房子,两层楼,正中是客厅,两边排开是客房,后面则是院子,是柴房、马棚所在,正是玉空道长等人驻扎的地方。

客厅内客人三三两两,显得很冷清,店小二也无精打采地坐在墙角打盹。

柳随风大踏步地走入大厅,冲店小二道:“小二,不知玉空道长可在此间?”

店小二打个激伶,连忙走过来弯腰道:“原来是柳将军,道长正在楼上用早餐。”

他话音未落,柳随风就大踏步地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这里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木制地板,上面摆着几排桌椅,临街的面没有围墙,用木栏杆围着,可直接看到外面。

二楼大部分桌椅都是空空荡荡,只有三人坐在墙角的张桌椅边吃饭,正中的身着道袍,年约六七十,正是玉空道长,左右两边则是费恩和上官云。

玉空道长抬起头,看见柳随风,不由暗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拱手道:“将军驾到,贫道稽首了!”

费恩和上官云也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站到玉空道长身后。

柳随风抿着嘴,三步并两步走上前道:“道长不必客气,柳某此来,有要事相商!”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看看左右道:“如此,请客厅说话!”说着,他向后撤了半步,侧过身,摊开右手做个“请”的姿式。

客厅在大厅的旁边,只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摆着张桌子,周围放着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玉空道长和柳随风走入客厅,玉空道长请柳随风坐下,然后拎起桌子上的白瓷茶壶,倒满了杯茶,推到柳随风面前,再冲费恩和上官云眨了眨眼。

这二人点点头,退出客厅,站在门外,四下看着。

此时客栈无人走动,空荡荡的。

玉空道长眼睛眯起,脸耷拉下像黄瓜,像夜枭似的粲粲笑道:“柳将军找贫道,不知有何贵干?”

柳随风坐在椅子上,两眼直直看着前方,深吸口气,然后拿起面前的茶杯,扬起头,一口将茶水喝尽,抹抹嘴唇道:“道长以为在下如何?”

玉空道长连忙挑起大指,连声道:“将军乃人中龙凤,封王封侯之相,贵不可言!”

“好!”柳随风眼睛亮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七十三章 夺门之变(7) 柳随风站起身,激动地走来走去,在客厅内转了几圈,背着手道:“难道道长竟能看出在下这些?”

玉空道长眯起眼睛笑道:“不错,贫道见将军头顶有五色云气,此侯王之相!”

“滋滋滋!”柳随风头顶直冒青气,走上两步,突又停下,耷拉下眉毛道:“可是道长知道,柳某就在不久前,收到圣旨一封,将在下免职为民。”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枯柴脸抖动着,像是泥石流,他咽了好半天唾沫才道:“那其中定有缘故!”

“哼哼哼!”柳随风冷笑三声道:“不错!在下接到宫中内应传来的消息,那就是陛下病重,根本没有签发这样的圣旨,这道圣旨是曹吉祥他们私自下发的!”

“岂有此理!”“啪!”玉空道长狠狠拍了下桌子,眉毛胡子直跳道:“他们竟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贫道绝饶不了他们!”说话时,他的头发向上飘了起来,桌子也被震得跳了下,茶壶、茶碗“嗡嗡”直响。

柳随风面泛红光,“道长有此心意,柳某就放心了!”

玉空道长斜眼瞥了下柳随风,弯腰拱手道:“将军有什么打算,只管说与贫道,贫道定全力以赴!”

“好!”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两眼闪闪发光。

他弯下腰,手指在桌子上比划着,边划边道:“道长,柳某打算以此为由,清君侧!面见陛下,请陛下封吾为摄政王,他安心在宫中养病,吾则替他总揽军机,不出十年,天下可兴!”

玉空道长两眼闪闪发光,看着桌子,频频点头道:“将军高见!真是大快人心!贫道那是求之不得,将军只管大胆去做,贫道全力支持!”

“嗯!”柳随风点了点头,面色红润,眉飞色舞道:“事不宜迟,吾打算今夜就去面见陛下!”

“好!”玉空道长挑起大指,道:“将军真是雷厉风行,令贫道佩服!”随后他又皱起眉道:“只是贫道唯恐宫中乃是禁地,防守严密,将军恐怕无法成功!”

柳随风冷笑两声道:“道长只管放心,宫中的情况,柳某已了如指掌,吾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无人能挡!”

“好呀!”玉空道长拍手笑道:“果然如此,昔日将军扶保陛下登基,也是无人能挡,足见将军之威!贫道这下完全放心了!”他手拈胡须,连连点头。

“哼!”柳随风鼻孔喷出团冷气,道:“道长过奖了,柳某哪有这样的本事?之所以如此,你道为何?原来守卫皇宫的厂卫禁军,在土木之变就全军覆没了,现在还没有恢复,所以有此机会!”

“哈哈哈!”玉空道长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笑道:“此真天赐良机,将军万勿错过!否则后悔终身!”

“对!”柳随风咬着牙,瞪圆眼睛看着前方,双手捏成拳头,指节“咔叭、咔叭”直响。

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将军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只要能用得上贫道,贫道上刀山下火海,眉头也不皱下!”他昂首挺胸,望着屋顶,两眼射出道道金光,摆出副“举火烧天”式,道袍“哗哗”向上飘起。

柳随风点点头:“道长能有此心,柳某颇感欣慰。事成之后,定有重赏!”

“将军说哪里话来?”玉空道长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贫道为将军做事,全是因为将军大义感人,根本不图名利,贫道是分文不取,毫末官位也不要!只要将军的大业能成,贫道心愿已足!呵呵呵!”

他手拈胡须,频频点头,眼睛眯成条线,眼角的鱼尾纹四下散开,活像树根凸起。

柳随风只觉一股青气从脚底冲到脑门,似乎要飘起来,他有些东倒西歪,连连点头笑道:“道长这么想,正合柳某之意!柳某正是需要更多像道长这样的人!”

玉空道长嘴巴咧开像黄瓜,“呵呵呵”干笑起来。

柳随风弯下腰,将茶壶放在桌子的正中间,道:“这好比是皇宫,柳某决定带人直接进入,见陛下,清君侧,晋位摄政王!”

玉空道长瞪大眼睛,连连点头道:“妙计!”

“可是,还有两处地方,不得不查!”柳随风眉头皱起,拿起桌子上的两个杯子,放在茶壶的两边,道:“左边是太上皇所住的地方,如果柳某晋位摄政王,恐怕诸君不服,用他来制约本王!”

“好办!”玉空道长捋起袖子,道:“太上皇这边,交给贫道好了。贫道绝不会让人打太上皇的主意!”

柳随风点了点头,道:“另一个地方,便是天牢,那里关押着要犯谢小石,据说他们要放出此人对付本王,所以不可留下!”

“此心腹大患!”玉空道长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此人不除,令人心不安宁!”

柳随风眉头紧锁,连连摇头道:“可是该找何人去对付他呢?”

玉空道长低头沉吟片刻,突然眼前一亮,笑道:“将军,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将军身边!”

柳随风连忙道:“道长所指何人?莫非还是由道长担任?”

玉空道长哈哈大笑道:“贫道去应付太上皇,亦是重任,哪能一身二任对付谢贼?贫道所指,乃是将军太丈,东海剑神东方绝,由他去对付谢贼,绰绰有余!”

“哈!”柳随风蹦了起来,猛地拍了下脑袋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对!就是他!”他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道:“多谢道长提醒,柳某这就去办!”

玉空道长上前步,压低声音道:“将军打算何时动手?”

柳随风咬牙道:“今夜亥时!”

玉空道长撇嘴道:“口说无凭,立字为证。将军还需留下凭证,贫道方可放心动手,否则难也!”他转过身,背对着柳随风,手拈胡须,看着窗外。

柳随风倒吸口气,沉声道:“难道道长信不过在下?”

“非也!”玉空道长转过身,冲柳随风弯腰拱手道:“柳将军要晋位摄政王,乃是千古未有之大事!自然不可口中随随便便一说了事。不然,贫道楞楞去找太上皇,结果将军突然变卦,那可为难!”

说完,他摊开两手,连连摇头,道:“如果那样,那恕贫道不能动手,只能歇息去了!”

“咦呀呀!”柳随风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手指天空道:“柳某发誓,所言不虚,如有虚假,天打五雷轰,道长只管放心去做!”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七十四章 深夜激战(1) “啊哈哈!”玉空道长笑了几声,耸耸肩,坐在椅子上,端起茶壶,倒了杯茶,然后慢慢品了起来。

柳随风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直跳,道:“那柳某当如何做,道长方肯相信?”

玉空道长端起茶杯,对着茶水吹了口气,慢条斯理道:“将军,此等大事,搞不好要血流成河,将军若没有十足的决心和把握,最好不要干。如果要干,请将军留下血书一封,以表诚意!”

柳随风倒吸口气,连退了两步,沉思起来。

玉空道长站起身,道:“既然将军决心不够,那就罢了。将军请回,贫道还有场法事要做!”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昂首挺胸,向屋外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时,柳随风猛地把手抬到脑袋的高度,低头道:“道长留步!”

玉空道长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柳随风咬了咬牙,上前几步,“喀喇”声,从自己的袖子上扯下片白色锦缎,铺在桌子上,然后从腰间拔出匕首,在右手食指上划了下,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他看看手指,伸手在锦缎上写了行字:“今夜亥时,除太上皇,晋摄政王,柳随风!”

锦缎上的字红通通的,直晃人眼。

柳随风拿起锦缎,上下看了几遍,转身送到玉空道长面前道:“道长,请看,这个行吗?”

玉空道长眼前发光,连忙将血书拿到手中,反复打量了有小半盏茶工夫,方连连点头笑道:“好!这个就好!足见将军乃是真心实意要干大事,贫道不才,定然在今夜亥时,前去找太上皇!”

说完,他将血书折叠成巴掌大小的方块,放入袖口。

柳随风点点头,从腰间顺袋内掏出个拳头大小的褐色小瓶,拧开盖子,从里面倒出点褐色油膏,涂抹在伤口上,然后他冲玉空道长拱拱手道:“事不宜迟,柳某这就去准备,道长也需好好准备,今夜就动手!”

“遵令!”玉空道长脸拉得老长,像是黄瓜,冲柳随风弯腰稽首道。

柳随风长出口气,眼睛闪闪发亮,走出大门,扬长而去。

玉空道长亲自送他出了客栈大门,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挂出丝冷笑。

柳随风骑上白龙马,在大街上飞驰,神采飞扬道:“好!终于要成功了!要成功了!哈哈哈!”他发出阵阵怪枭似的笑声,在大街上传出老远。

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三人转身返回客厅,围坐在桌边。

玉空道长将柳随风所写的血书铺在桌子上,三个人,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看。

看了有半盏茶工夫,费恩拍了下桌子道:“柳随风这是疯了不成?大哥,还不快快向陛下禀报!”

上官云频频点头:“对对!仅此一封书信,足以令他万劫不复!”

费恩的脸顿时开了花:“真省得我们动手!”

玉空道长则眉毛拧成疙瘩,沉思不语。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道:“大哥,难道还真帮助他不成?”

玉空道长将书信折叠起来,沉声道:“陛下现在是人事不省,根本无法知道这些,现在向他禀报,是无济于事,反而会打草惊蛇。”

“嘶——”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头皮发凉,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柳随风飞马跑回柳府,满面笑容道:“太好了!太好了!大事可成!大事可成!”他走到大厅,坐在桌子边,招手道:“拿酒来!”

东方雪和柳金燕都迎了出来,上下打量着他。

柳金燕直问:“二哥,什么事可成?”

柳随风摆了下手,道:“我要晋位摄政王,已是板上钉钉,你们都不要担心!”

“哈哈哈!”柳金燕发出阵猫头鹰似的笑声,蹦来蹦去道:“太好了!要庆祝!快快大排酒宴!”她捋胳膊挽袖子,在大厅内走来走去,虎虎生风。

东方雪眉头皱起道:“将军,你如何肯定能成?”

柳随风摆了摆手道:“你别管,请太丈来,我有要事相商!”

柳府下人往来行走如飞,纷纷送上酒肉,顷刻之间,桌子上便摆满了盘子,有鸡鸭鱼肉、南笋粉条等各色荤素食品,冒着团团白气。

东方绝也走了过来,看着满桌的酒菜,不由眉头飞起,冲柳随风连连拱手道:“将军,何事如此高兴?

“太丈请坐!”柳随风招了下手,请东方绝落座后,给他满斟了杯酒,道:“太丈先喝了这杯酒再说!”

东方绝满腹疑惑,坐了下来,端起酒杯,扬起脖子,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抬起头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坐下来,端起酒杯道:“告诉你们个好消息,在下要当摄政王,已是十拿九稳了!”

“哦?”东方绝眉头皱了起来,扭头看向柳随风。

柳随风冷冷笑道:“经过柳某精密计划,此事保证万无一失!”说完,他边吃边喝把在玉空道长那儿计划的经过,详细说了遍。

最后他站起身,端起酒杯道:“为成功干杯!”

“呀!”柳金燕眉毛飞起,满脸红光道:“干杯!”她也端起酒杯,直往上碰。

东方绝越听眉头越拧成疙瘩,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待柳随风说完,他“啪”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道:“真是瞎胡闹!”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大厅内走来走去,道:“现在赶紧走人,甭提什么摄政王了!”

东方雪也是频频点头道:“是呀,这么大的事,将军怎么能向玉空道长那样的人全盘托出?”

柳随风摇头道:“玉空道长乃是不计名利,一心为国为民的仙师,你们都看错了他了!”随后他又道:“他可是全盘支持本将军的主张,今夜就动手!”

东方绝横眉立目道:“你就甭听他说,只管走人就对!”

柳随风倒吸口气,道:“万万不可,玉空道长起初还是怀疑本将军的诚意,不愿去做。为表决心,本将军特意给他写了封血书,让他去做,他才同意了。”

“啥?”东方绝和东方雪跳了起来,“你居然给他留下这么大的个把柄?”

这二人的额头冒出阵阵冷汗,急的团团转,不停地拍打着双手道:“这下可糟了,若是他拿着你的书信去告发,你该如何?”

柳金燕听后,也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柳随风,满脸焦急。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七十五章 深夜激战(2) 柳随风冷冷一笑道:“我这么做,就是下定了决心,要做这事,不怕他告发!”他站起身来,看着外面,面容严肃道:“总之,只要我当上摄政王,什么事都解决了!”

“好!”柳金燕挑起大指,“二哥果然了不起!”

东方绝和东方雪互相看看,点了点头道:“难道将军真的是下定决心了吗?”

柳随风昂首挺胸道:“当然!不然本将军何必把那么重要的证据,交给玉空道长,如果本将军半途收手,那么他就可以拿这个东西对付我,使我难以脱身。本将军不会这么傻的!”

东方绝倒吸口气,点头道:“看来是真的下决心了!”

他低头沉思起来。

柳随风坐回座位,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嗛起块鱼肉,吃了起来,边吃边道:“吃饱喝足休息会儿,就等晚上出发!”随后他眼睛眯起来,“嘿嘿”笑道:“明天一早,你们就可以看到本将晋位摄政王了!”

柳金燕眉毛向上飞起,蹦起半人多高,满脸笑容道:“太好了!”

东方雪眉头拧成疙瘩,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酒菜过后,柳随风满嘴吐着酒气,向里间走去,柳金燕也回自己的住处了,其它家丁也个个散去,现场只留下东方绝和东方雪二人。

东方雪面似苦瓜,对东方绝道:“爷爷,你看这个——”

东方绝摇摇头,道:“既然他已下定决心,事情就好办。”

东方雪连忙道:“爷爷,难道你会去支持他?”

东方绝看了她眼,叹口气道:“他已经走到这步,那又如何?如果他不成功,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爷爷可不想看见你也——”说着,他喉咙咕隆了几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东方雪不由眼圈变红了,低头沉思片刻,猛地站起身道:“不行,我去力劝将军,回心转意!”

东方绝摆摆手:“没必要了,他回不了心了,他已经把非常重要的证据交到玉空道长那样的人手中,不干就必死无疑!”

东方雪倒吸口气,坐了下来,低头沉默不语。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周围也无人走动,空荡荡的,好像在空谷般。

东方雪不禁头皮发炸,打个冷噤,自语道:“这怎么一点都不像要干事的样子啊?”说着,她眼中蒙上团水雾。

东方绝站起身,摇头道:“老夫要回去好好休息阵,到傍晚时,准备出发!”说完,他摇摇晃晃走出大厅,走向后院自己的木屋。

阵阵冷风吹来,几片树叶在院子中上下飞舞,院子里也是空荡荡的,无人走动。

玉空道长坐在椅子边,拔出背后的松纹古剑,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淡褐色的剑身,上面有一圈又一圈水波纹样的图案,闪着寒光,隐隐发出龙吟之声。

他看着宝剑,足足有半盏茶工夫,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他的身后,站着费恩和上官云,笔直而立。

他二人站了许久,见他默不作声,不由上前道:“大哥,难道真的要去帮助那个姓柳的?”

玉空道长看着宝剑,上下比划了几下,站起身道:“看来,要大开杀戒了!”说完,他“呵呵”笑了几声,将宝剑放回剑鞘,起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转眼已到了正午,太阳高挂在天空,将大地烤得发白,似乎冒出阵阵白气,树枝下垂,人们都无精打采地走着,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好半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柳府上下,更好似空了一般,什么人都看不见,仿佛众人都消失了样。

正在这时,柳府的角门“吱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半个头,四下张望了会儿,便钻出来,躬着腰,狸猫似的向街上跑去。

此人身着灰色长袍,头戴灰色家丁帽,像溜烟跑向皇宫。

他穿过两条街,来到皇宫的侧面,距离皇宫不到一箭地远,他望着皇宫,上下打量了会儿,咬了咬牙,便朝皇宫角门的方向跑去。

在皇宫的西边,开着个角门,只有寻常大门一半大小,甚至不容辆马车出入。

角门紧闭,上面漆着大红油漆,闪闪发亮。

他来到角门前,弯下腰,左右看看,见四周无人走动,便往下拉了拉自己的帽子,遮住半张脸,然后抬起手,“咣咣”地敲起门来。

须臾,门“吱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位身着红袍的太监,满脸寒霜,上下打量着他。

他连忙弯腰,给这名红衣太监鞠了几个躬,随后右手盖住嘴巴,凑在红衣太监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如同蚊呐。

红衣太监听后,眉毛呼地挑起,厉声道:“果真如此?”

这名家丁鸡啄米似的点头。

红衣太监面色变得铁青,一招手,将其请入角门,然后两眼警惕的四下看了看,像狸猫似的窜入角门,接着“吱呀”声,角门就关上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红衣太监领着这名家丁顺着皇宫的墙壁向前走,左边是墙壁,右边是有几层楼高的宫殿,一排连着一排,他们仿佛是走在巷道上,脚步如风。

他们走了段路,向右拐,来到处宫殿前。

这个宫殿面积有半个篮球场大小,两层楼高,红砖垒成,顶上铺着琉璃瓦,周围则是比它矮半个头的厢房,它矗立在那儿,如鹤立鸡群。

红衣太监冲家丁摆了下手,家丁便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然后红衣太监飞也似的进入宫殿。

不过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从宫殿内飞似的跑出名太监,身着团花大红锦袍,头戴皂角帽,冬瓜脸,扫帚眉,金鱼眼,薄嘴唇,正是曹吉祥。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家丁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努了努嘴唇,挥了下手,走入宫殿旁边的见厢房内。

家丁愣了下,站在原地不动,曹吉祥身后跟着的那名红衣太监,冲家丁摆手道:“厂公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快去吧!”

家丁打个哆嗦,点了点头,小跑着到了厢房,才进门,就冲曹吉祥“砰砰”叩了几个响头,一把鼻涕一把泪。

在厢房外,并排站着几名红衣太监,面朝外面,笔直而立。

现场空气肃穆,只见那名家丁跪在地上,指手画脚说着什么,曹吉祥侧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转过身对家丁指指点点,然后又手拍额头,叹气不已。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曹吉祥点点头,走到厢房门口,仰望天空发呆。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七十六章 深夜激战(3) 原先那名红衣太监走到曹吉祥身边,手拢住嘴,压低声音道:“厂公,此等大事,还不速速向陛下禀报?”

曹吉祥眉头紧锁,道:“陛下人事不省,根本无法禀报!”他抬起右手,不停地颤抖。

红衣太监便凑上前,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几句,曹吉祥眼前一亮,点了点头,飞似的走入宫殿,其它人则在原地,纹丝不动。

那名家丁跪在地下,看着外面,不敢动弹。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从宫殿内飞似的走出队人,曹吉祥走在最前面,后面还有两名身着大红锦袍的大臣,再往后,还是队红衣太监。

两名大臣年约四五十,面容严肃,正是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

他们二话不说,冲入厢房,“哇!”地声叫,如同炸锅,“尔要从实交待,若有虚假,那可罪不容诛!”

家丁手指天空,道:“小的对天发誓,如果所说不实,天打五雷轰!”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点点头,面沉似水,互相看着。

曹吉祥上前道:“二位大人,您看怎么处理?”

“立即缉拿!”刑部尚书眉毛向上挑起。

内阁首辅连连摇头:“现在情况不明,只是无名家丁前来报信,缺乏足够证据,很难动手!”

曹吉祥直咂牙花,跳着脚蹦来蹦去道:“难不成等他真的动手了,才能反应?”

刑部尚书脸顿时变得惨绿。

内阁首辅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压低声音,冲二人叽叽咕咕说了通,曹吉祥和刑部尚书连连点头。

待他说完,曹吉祥飞似的跑出去,挥了挥手,马上围拢来几名红衣太监,曹吉祥便冲他们叽叽咕咕说着,边说边不停地比划着手指,红衣太监频频点头。

最后,曹吉祥挥了下手,众红衣太监道声:“遵命!”便飞似的跑了出去。

曹吉祥走回厢房,斜眼瞥了下这名家丁,歪着嘴道:“先把他关押在这儿,如果他说得是假,格杀勿论!”

从周围走上几名红衣太监,拱手道声:“是!”便走上前,拿出麻绳,将这名家丁里三层外三层捆成了粽子,放在墙角,然后退出厢房,将大门紧闭,挂上铜锁,扬长而去。

曹吉祥和刑部尚书、内阁首辅回到宫殿。

这里正是景泰帝养病之所,景泰帝还是直挺挺躺在龙榻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曹吉祥等三人走到景泰帝身边,围着他上下打量了几番,又伸手手去探他的鼻息,不由连连摇头,眉头紧皱。

最后,曹吉祥将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拉到宫殿的角落,低声道:“咱家可提醒两位大人,万一柳随风要是杀来,我们可没有任何办法阻挡!”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脸色变得苍白,浑身筛糠似的抖。

曹吉祥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送死不成?”

“扑通”声,两人打个趔趄,差点跌倒。

刑部尚书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还望曹公公多多想办法!”

“哼!”曹吉祥冷哼声,“办法早有!”他转过身去,冷声道:“只是陛下当时没有同意,现在情况紧急,陛下又醒不过来,无法请示!”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额头直冒冷汗,互相看看道:“难道公公说得是——”

曹吉祥点点头道:“不错!但需要陛下下诏才能放出那个人,可是现在你们看怎么办?”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脑袋大了圈,站在原地直发呆。

骄阳似火,烤得大地直冒白烟,城南的道路上,空空荡荡没有人,连树枝叶有气无力的耷拉下头。

正在这时,从北边闪出个黑点,向南边飞似的跑着,带着溜烟,如同流星,眨眼便跑出几箭地远,待跑到林边,方才看清人影。

此人年约六七十,身着灰色道袍,面似枯柴,身后背着柄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他闪身进入树林,在林中狸猫似跳跃,发出“刷刷”地脚步声,树木倒影似的向后退去。

他在林中跑了有柱香的时间,来到处院落前。

这处院落有足球场大小,青石砖垒成,被树木掩映,似乎隐藏其间,正是楚含烟驻扎的地方。

玉空道长来到院落门前,倒吸口气,上前“咣咣”敲了几下门。

须臾,大门“吱呀”声打开,从里面探出个头,四下张望,正是郭解,他看见玉空道长,不由倒吸口气。

玉空道长黑沉着脸,挥了挥手,喉咙里发出阵阵“咕隆隆”的声音。

郭解愣了下,连忙退后请他进去,然后飞速跑向正中的大厅,边跑边叫道:“教主,右护法有紧急大事求见!”

不到小半盏茶工夫,大厅内便挤满了人,楚含烟坐在正中的座位上,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各位长老,身后还站着些教中的其它头领,密密麻麻,几乎无立足之地。

他们全瞪大眼睛看着玉空道长,满脸期待。

玉空道长见状,倒吸口气,低头沉思片刻,便冲上拱了拱手,然后从袖口内掏出张白色的锦缎,双手向上递去,锦缎呈不规则的方形,上头宽,下头窄,不是正规的整张锦帕,像是从什么上撕下块,,上面写着几行血字,正是柳随风的那封血书。

众人“哗”地站起来,围拢上来,睁大眼睛看着这封书信,发出“啧啧”的声音。

楚含烟也不由站起身,走上前,双手接过那封血书,然后转过身,将它摊大厅旁边的书桌上,上下打量着。

玉空道长眯起眼,嘴角微微向上撇了下,手拈胡须,冷笑不已。

楚含烟足足看了有半盏茶工夫,方长出口气,回到座位坐下,道:“看来,那位柳将军是真要动手了!”

“哗!”众人叽叽喳喳说起来,“真是好消息!我们正愁没奈何呢,他倒抢先送死,实在太好了!”说完,他们拍着手,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响彻云霄,连大厅也震了几下。

他们向玉空道长挑起大指,连声道:“右护法真是了不起,居然能得到这么重大的证据!”然后转向楚含烟道:“教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楚含烟低头沉思起来。

众人屏息凝气,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七十七章 深夜激战(4) 楚含烟沉吟片刻道:“我们可以安静地坐在旁边看好戏,等柳随风灰飞烟灭后,就可正式进军武林了!”

“好啊!”众人跳了起来,齐挑大指道:“教主英明!”他们频频点头,“我们盼这一天可许久了!”他们是人人脸上泛出红光,麻雀似的跳来跳去。

玉空道长拱拱手道:“既然诸位主意已定,贫道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么接下来,贫道也只有站在旁边看了!”

“不!”楚含烟连连摆手,站起身,走来走去,道:“右护法还可按和柳随风约定的方式办!”

“嗯?”众人猛地一愣,瞪大眼睛看着她。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拉长脸道:“柳随风那可是要大逆不道的,贫道乌能和他同流合污?”

楚含烟笑道:“右护法勿忧,你只是打消柳随风的怀疑,让他安心去做,出了事,本教自然会出面担待!”

众人面面相觑,眉头拧成疙瘩,扭头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拱手道:“贫道遵命!”说完,甩了甩衣袖,向外飘然而去,连那封血书都没有拿走。

那封信静静地躺在书桌上,发出淡淡的红光,众人扭头看向那封信,不由眉毛向上飞舞。

楚含烟背着手,看着玉空道长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向上一撇,发出丝冷笑。

“什么!”费恩头发像鸡窝似的炸了起来,大叫道:“大哥,您竟去把这么重大的消息去告诉那个小丫头?”他双手捂着头,面红耳赤,青筋直跳。

在京师玉空道长所在的客栈客厅内,费恩和上官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上官云更是上前步道:“这还罢了,那封极为重要的证据,居然也留在了那儿!”说着,他眼珠几乎跳出眼眶。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闭双目,道:“那又如何,这事本就该办——”

费恩急的上前步道:“就算如此,那也不能把书信留在那儿!”

上官云也是频频点头,看着玉空道长满脸不解。

玉空道长冷笑道:“柳随风可以将它留在贫道手中,贫道又何尝不能把它留在教主那儿?”

“嗯?”费恩和上官云愣了下,大眼瞪小眼,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起身道:“二位贤弟好好休息,待到掌灯时分,准备出发!”

上官云急忙上前步道:“大哥,难得你真的去协助柳随风?须知,教主手中有那封信,消灭柳随风易如反掌,可她却坐观成败,反而叫您去按约定的办,居心叵测!”

费恩鸡啄米似的点头,满头大汗。

玉空道长愣了下,甩了下袖子,背着手,走出客厅,向外面走去。

上官云和费恩互相看着,连连摇头。

最后,费恩咬着牙,“刷”地亮起油钵似的拳头,厉声道:“罢了,除掉太上皇,那也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足以青史留名!”说着,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上官云长叹口气,摇摇头,也走出客厅。

柳府后院的木屋前,东方绝坐在石凳上,从龙头拐杖上拉出那柄细长的宝剑,斜搭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宝剑。

宝剑发出淡淡寒光,上面似有水波纹流动。

他看了有柱香的时间,嘴里发出“唉”地声响,用剑在地上比划起来,忽左忽右,在地上划出了几朵花样的形状,然后又连连摇头。

这时,木屋的栅栏外,出现个白色的身影,她身着白色长袍,腰佩鲨鱼皮鞘的宝剑,头上包着块白色的方形头巾,向里看着,正是东方雪。

东方绝背对着她,沉吟道:“雪儿,你又来做什么。”

东方雪“吱呀”声,推开木栅栏的门,走入院中,走到距东方绝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沉声道:“雪儿是想,最好不做!但是如果一定要做,我想知道,有没有胜算?”

东方绝眼前蒙上团白雾,低头沉默不语。

东方雪不由眼圈红了起来,低头道:“如果没有任何胜算,为什么要做呢?”

东方绝长叹声道:“从那几个完全不知来历的家伙口中看来,胜算大得很!简直就是白送!”

东方雪不由眼前一亮,眉毛向上飞起。

随后,东方绝又摇摇头道:“如果真的要说胜算的话,老夫在这柄剑,今夜要建功!否则,没有任何可能!”

“什么?”东方雪的眼睛睁大,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惊叫道:“难道爷爷真的要去天牢——”

东方绝挥了挥手,站起身,将宝剑放回龙头拐杖,拄着拐杖,躬着背,步履蹒跚地走向木屋。

院子中,只有东方雪一人静静地站在那儿,纹丝不动,但是眼角却滴下滴晶莹的泪珠。

太阳渐渐偏西,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此时街上本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可是现在突然变少了,只有零零星星游鱼似的走着几个人,仿佛他们预感到了什么,不愿出门似的。

柳府的对面是条街,几辆马车宽,好几箭地远,如今这条街上,突然多了几个人,身着灰布短褂,头戴草帽,提着大箩筐,里面装着萝卜、豆角等各种蔬菜,就蹲在距大门几辆马车远的地方,卖起了蔬菜。

虽然这些人农夫打扮,但是两眼却闪闪发亮,面白如净,眼睛鹰似地紧盯着大门。

柳府的大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也无人走动,好像变成了空无一人的地方。

那些人蹲在柳府门前,看了有几柱香时间,然后缩着脖子,捂着脑袋,跑到了柳府围墙西边的角落,其中一人蹲下,另外个人则站在他的肩膀上,猛地站起,趴在围墙的顶上,探头向内张望,两眼发出闪闪寒光。

府内大院空空如也,大厅和各个厢房,也无人走动,不知人去哪了。

观看的人顿时头昏脑胀,眼睛大了圈,被他踩住肩膀的人,则龇牙咧嘴,浑身筛糠似的抖,摇摇晃晃起来,嘴里直道:“快点!快点!我支持不住了!”

说完,“扑通”声跌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趴住围墙的人,“哎哟”叫了声,紧紧抓住围墙上的两片瓦,向后倒去,“咣”地声,来了个“倒栽葱”,摔倒在地,溅起半人多高的尘土。

他顿时头破血流,双手抓着揭下的瓦片,哭丧着脸道:“我还什么都没看到!”

瓦片被揭,发出“哗啦”声响,好像敲锣,传出半条街远。

院子内突然传出个声音:“是谁?”声似雷鸣,震得院子抖了两抖。

这几人怪叫声:“哎呀,被发现了!”丢下箩筐和瓦片,飞似的跑去,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七十八章 深夜激战(5) 柳府的大门“吱呀”声打开,从里面探出个头,左看右看,什么都没有看到,便摇摇头,转回去,复又把大门关上。

那几个人在大街上飞似的奔跑,连滚带爬,连着跑了几条街,直来到皇宫门前。

他们绕过皇宫的正门,来到西边的角门前,抬起手“咣咣咣”地直敲门。

角门才一打开,他们就一涌而入,嘴里吵吵嚷嚷道:“快去禀告厂公!”说完,他们甩掉头上的草帽,飞似的向里面跑。

连着穿过几个宫殿后,来到景泰帝所在的宫殿前,个个大呼小叫。

须臾,曹吉祥和刑部尚书、内阁首辅从宫殿内走了出来,三人步履如风,满头大汗。

曹吉祥满脸焦急道:“怎么样?探听到什么情况没有?”

这些人中的领头者,冲曹吉祥拱手道:“回禀公公,我们才到那儿没多久,就让人发现了!只好逃了回来,什么都没看清!”

其中一人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淌。

曹吉祥倒吸口气,挥了挥手,这几个人便退了下去,然后曹吉祥转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道:“二位大人,您看,我们这里真是缺乏人手,不但根本无法捉拿柳随风,甚至跑到他那儿去探听些情况都不行!”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脸色苍白,浑身筛糠似的抖。

曹吉祥冷笑声道:“自咱家重申遍,如果柳随风作乱,以我们现在这些人,那是根本没有办法的!”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互相看看,凑在起,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然后转回宫殿。

此时的宫殿内,依然站着数排太监、宫女,垂手而立,景泰帝还是闭目不醒,但是他的身边多了位身着蓝色官袍的大夫,正在探查景泰帝的脉搏。

曹吉祥等三人面色苍白走入大殿,见此情况,不由脸色铁青。

大夫扭头见他们来了,连忙走了上来,冲他们拱手道:“公公,两位大人,陛下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千万不可打扰,也不能惊动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倒吸口气,低下了头,手心捏了把汗。

曹吉祥直咂牙花,连连摇头道:“现在正有特大紧急事件请陛下拿主意呢!”他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大殿内转来转去,不停地看着景泰帝,唉声叹气。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曹吉祥将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请出殿外,四下看看无人,便压低声音道:“二位大人,您看陛下如此,万一柳随风要是杀来,该当如何?”

两位大臣低头不语。

曹吉祥直咬牙道:“难道任他胡作非为不成?”

两位大臣冲曹吉祥拱手道:“还望曹公公多拿主意!”

曹吉祥翻着金鱼眼,哼声道:“主意早有,只是还须二位大人配合!”说完,他凑上前,手盖住嘴巴,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如同蚊呐。

两人听后,两眼突地瞪圆,拨郎鼓似的摇头,“不可不可!那是矫诏,灭族之罪!”

曹吉祥摊开两手,道:“那不也没办法吗?再说如果陛下醒转,也肯定会答应的!”

这两人还是连连摇头。

曹吉祥叹了口气道:“也罢,不如先把诏书写上,专等柳随风来。如果他不来,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这诏书永远封存,再不提它;如果他来,则急发诏请出那人如何?”

两位大臣低头沉吟半晌,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随后他们又齐拱手道:“须得柳随风脚步踏入皇宫,才可发出此诏,否则绝然不行!”

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朵花,鸡啄米似的点头。

此时天渐渐黑了下来,大街上本该灯火通明,但是现在却一反常态,家家熄灯,户户灭火,就连各家客栈,也都大门紧闭,早早关门打烊,街上更是没有行人行走。

柳随风打个哈欠,醒转过来,走出房门,来到大厅内。

他左看右看,见四周灯火全无,不由叫道:“怎么回事?人呢?快点灯?”说完,他打了盆水,洗了把脸。

有几名家丁上前,在大厅内点起盏巴掌大小的油灯,火苗只有豆粒大小,上下跳跃,只是将大厅照得稍微亮了些,能隐隐约约看见人。

柳随风不由眉头皱了起来。

他挥了挥手,叫声:“上酒菜!”

须臾,又上来名家丁,手里端着个红色托盘,锅盖大小,上面放着两个拳头大小的窝头,还有杯酒,酒水浑浊,似乎有些灰尘在里面。

柳随风瞪大眼睛看着这些,脸耷拉下来像苦瓜,连忙道:“这是什么?退了下去,给本将军切十斤上好的牛肉,本将军要去做大事了!”

家丁连连摇头道:“将军,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就等您当上摄政王后,才能有大量补充!”

柳随风愣了下,呆呆看着两个窝头,不由面色铁青,他伸手抓起个窝头,猛地掰成两半道:“好,你们等着瞧,等我当上摄政王,一定杀牛宰羊,大举庆祝!”说完,他大口吃起窝头来。

众家丁撇了撇嘴,暗自道:“就凭我们这些人,行吗?”随后他们又四下张望起来,连连摇头道:“真是什么都没有准备!”

想到这里,个个心里发虚,额头冒汗。

柳随风吃完两个窝头,喝完那杯酒,拍了拍肚子道:“好,现在大家就随本将军入宫!”说完,他站起身来,大踏步向外走去,身后的白色披风,向上飘起。

他站起院子中,撮着手指,“嚯嚯”吹了两声。

顿时,柳府上下“呼啦啦”响起来,人们跑动如风,纷纷向院子中跑。

不到小半盏茶工夫,院子中就黑压压站了片人,几乎站满了半个院子,他们排成数排,昂首挺胸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将手指向天空,大叫道:“出发!”

他转过身去,刚刚迈起脚步,身侧就传来“咳咳”两声响,有名七八十老者,手拄着紫檀木的龙头拐向他走来,正是东方绝。

他的身边还有名白衣女子,双手搀扶着他,正是东方雪。

东方雪身着白色长衫,腰间佩着墨绿色鲨鱼皮宝剑,满面寒霜。

柳随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们。

东方绝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下柳随风,又看看众家丁,不由连连摇头道:“将军,难道你没看见你手下的家丁,少了将近一半?”

柳随风愣了下,拨拉了下脑袋,连连摇头道:“没关系,不碍事!”

章节目录 第九百七十九章 深夜激战(6) 东方绝倒吸口气,连退两步,满脸不相信地看着他。

东方雪则气得直跳,上前几步,扬声道:“人呢?他们都跑到哪里去了?”

有家丁上前道:“有人生病了,不能来!”还有人道:“他们家里有事,先回家了,过几天才来!”众家丁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东方雪脸色铁青,道:“这个时候,还能如此?”

众人低下头,默不作声。

东方雪不由看向柳随风,满脸疑惑道:“将军,现在这样,还可以去吗?”

柳随风沉着脸道:“回头再收拾他们!”说完,他又转回大厅,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叹气。

众家丁互相看看,低头耳语道:“哎哟,我肚子疼,先出去一下,回头再来找你们!”说完,有几人风似的跑了,接着,更多的人向外跑去。

眨眼工夫,人又跑了将近一半。

东方绝倒吸口气,看着柳随风连连摇头。

东方雪则道:“既然大家伙都没有什么心思,将军您就甭做打算,干脆回乡算了!”

“岂有此理!”柳随风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道:“本将军就要晋位,怎能后退?”

东方绝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摇摇头,转身向后院走去,边走边道:“你们出发后,通知老夫一声,老夫随后就到!”说着,他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柳随风脸色铁青,在大厅内走来走去,连声道:“你们这个样子,是瞧不起我?认为我不能成功?那就让你们瞧好了!”他大踏步地走到门口,扬起手道:“来人,点起人马,现在就出发!”

说完,他直向院子外走去。

正在这时,柳金燕身着金丝软甲,手提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从后面跑了出来。

她边跑边叫道:“二哥,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上阵杀敌!”她跑到柳随风身边,扬了扬手中的宝剑,满脸得意。

柳随风长出口气,点点头,道:“看来还是五妹是真正支持本将军,其它人不过应付差使罢了!”

柳金燕不由眉毛向上飞起,满脸开花。

东方雪脸上顿时刷下道道黑线,上前两步,“刷”地声拔出腰间的佩剑道:“将军,你若真心实意要晋位摄政王,那就大踏步地向前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头前开路!”

她脸上罩层寒霜,冷冷道:“你现在这样遮遮奢奢,半点也不像要晋位的样子,我可真不知你要做什么!”

其它众家丁扭头看向柳随风,频频点头。

“怎么不像?”柳随风摊开双手,瞪大两眼反问道:“我去宫中,面见陛下,陈述厉害,陛下定会封我的,然后我大事可成,你们怎么这么看我?”

他头摇得像拨郎鼓,道:“你还是不要去了,留在府中看家,免得到时误事!”

东方雪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点点头,后退了两步。

“哎呀!原来是这么简单!”从后院的角落蹦出几条黑影,向这里跑来,人人虎背熊腰,五大三粗,正是八大金刚中的几个。

他们跑向前来,拍着胸膛道:“将军,您放心,您往前走,我们开路!”他们将胸膛拍得山响。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道:“现在你们明白了吧,跟着本王走,绝对有好处!”

八大金刚鸡啄米似的点头,其它的家丁闻言,也鸟雀似的蹦了起来,跳跃着叫道:“好啊!好啊!我们也跟着将军同去!”

他们捋胳膊挽袖子,人人神采焕发。

柳随风点点头,双手向两边摊开,道声:“出发!”便飞似的走出院子。

有名家丁牵出了他的白龙马,送上前来。

柳随风翻身上马,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前方,手指向皇宫的方向,纵马疾驰,其它柳金燕、八大金刚和众家丁,跟在他后面,向前跑去,队伍排开有小半条街长。

东方雪走出大门,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发呆,直到消失不见了,方飞速地转回院中,向后院飞奔而去。

她来到后院木屋门前,叫道:“爷爷,他们出发了!”

“唏溜溜!”屋内发出阵如鹤鸣的声音,尖锐刺耳,直冲云霄,接着“哗啦”声,木屋的顶如爆竹似四下爆开,开了个圆桌大小的口子,碎片乱飞。

从屋顶爆裂的地方,闪电般飞出个身影,直飞向天空,足足飞出十层楼高,然后双臂展开,像大鸟般缓缓落下。

他身着灰色长袍,满脸花白胡须,手里拿着根黑色紫檀木龙图拐杖,正是东方绝。

东方绝站在屋顶上,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终于要动手了!”随后,他两眼闪出金光,看着前方,胡须和头发无风向上飘起。

东方雪倒吸口气,连退两步道:“爷爷,不必如此大动肝火,将军说他只是去面见陛下,请他封自己为摄政王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呼!”东方绝鼻孔喷出口白气,身子猛地向前一纵,弹丸似的弹射出几辆马车远,直飞到院子外面,然后带着股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风中,隐隐传来他的话:“雪儿,多多保重,我这就去了!”

声音越来越远,什么也听不见了。

东方雪顿时感到浑身寒冷,头上冷汗直冒,当她扭头看向四周的时候,整个柳府都变得空荡荡的了。

在通往皇宫的十字路口的边上,站着三人,领头者年约六七十,身着灰色道袍,面似枯柴,正是玉空道长,他身边站着两人,左边的身着灰布短褂,双手紧握成拳,右边的身着白色长袍,面色苍白,背上背着精钢鹰爪,分别是费恩和上官云。

他们躲在街角边,伸头往大街上看着。

看了有小半盏茶工夫,费恩道:“大哥,你说柳随风那厮会动手吗?”

上官云道:“如果他不动手,大哥可就损失了关键证据!”

费恩连连点头,额头直冒冷汗。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眼睛眯成条线,沉默不语。

在京师“隆福”客栈,陆小翠走到客栈的大厅内,四下张望,见整个大厅空无一人,而且没有点灯,不由叫道:“哎呀,你们是怎么回事,天都这么晚了,还不点灯,快快点上灯笼!”

说完,她“哗”地晃亮了手中的火折子。

火折子闪出团拳头大小的火苗,将大厅照得亮堂堂的。

陆小翠走上几步,来到盏油灯前,就要去点灯,突然从旁边闪出个人,身着灰色短褂,正是店小二,他飞步上前,“啪”地声将火苗拍灭,叫道:“千万不可点火!”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八十章 深夜激战(7) 陆小翠愣了下,连忙摆手道:“吓死我了,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店小二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难道夫人没听说,柳将军今天晚上,要发动事变!”

陆小翠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上下打量了几下店小二,随后低头思索了片刻,突然弯着腰,“哈哈哈”地笑起来,“真是好笑,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做得不机密,让你这样的人都知道!”

店小二顿时脸红脖子粗,咬牙道:“你不信算!反正京师传遍了!”

陆小翠眨巴了下眼睛,手托着腮帮子思考了片刻,笑道:“若是这样,那我就出去看看!”说完,迈步向外走去。

店小二脸都吓绿了,哆哆嗦嗦道:“你要出去,可别怪我不提醒,当心出事!”

他话音未落,陆小翠身影已经闪出店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店小二是连连摇头,转回头,猛地蹦起半人多高,叫道:“救命啊!”

只见对面站着位中年人,面色耷拉下来,活像吊死鬼,双手下垂,身着白色长袍,头发向上飘着,正两眼直直看着自己,他一扭头,就往桌子底下钻。

对面的中年人摆摆手道:“小二莫急,在下司徒明。我只是想问问,在下的夫人去哪了?”

店小二从桌子底下探出个头,仔细打量,认出果然是司徒明,不由长出口气,道:“唉,尊夫人,听说今晚会有事变,就跑出去看了。”

“啊?”司徒明顿时面色苍白,连连摇头,然后三步并两步走出客栈。

店小二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吐舌头,然后飞快地把店铺的大门关上,躲在了墙角里。

司徒明穿过条街,正看见对面的十字路口的中间,站着个人,身着绿色长衫,伸长脖子左看右看,正是陆小翠。

他倒吸口气,飞快地跑到她身边道:“小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儿可危险!”

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依然扭头四下张望。

司徒明叹口气,指着对面两层楼的屋顶道:“不如到上面去看,这样人们也注意不到你!”

陆小翠眼睛亮起,点了点头,飞步来到对面的客栈门前,飞身跃起,如大鸟般直飞到楼顶上,然后站在檐角边,手搭凉棚,四下张望。

司徒明摇了摇头,也三步并两步跑到那家客栈门前,飞身跃起,落在了陆小翠身边,也是扭头四下看着。

陆小翠撅着嘴道:“最好有大事发生,不然可耽误了我的好心情!”

这家客栈在十字路口的边上,可以看到横竖两条大街的情况,两人就站在客栈的顶上,瞪大眼睛看着。

柳随风带队走过了自己门前的大街,转头来到正对皇宫的大街上。

他们刚跑到这里,对面就跑来名红衣太监,边跑边东张西望,如同狸猫,当他看见柳随风的队伍后,眼睛一亮,飞似的跑来。

跑到近前,正是小线子。

柳随风倒吸口气,道:“公公,此时你来何干?”

小线子跺了下脚道:“哎哟,将军,您可算出门了!快快去皇宫吧,陛下眼见不行了,正琢磨着要封你为摄政王呢,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啊?果真如此?”

小线子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不错,诏书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入宫,就发出!快跟我来!”说着,他招了下手,反身向皇宫的方向跑去。

柳随风两眼放出红光,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声:“天助我也!”

他催动马匹,飞快地向前跑着。

当他们顺着这条大街,跑到个十字路口时,街角边则站着玉空道长等三人,隐藏在角落内,没人发现他们,直接就跑过去了。

费恩眼见这支队伍跑过后,不由跺了下脚道:“嗨,柳随风还真出动了!”

上官云看着那支队伍的背影连连摇头,然后道:“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玉空道长低头沉吟半晌,手指向了城南边。

费恩和上官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由倒吸口气,连忙道:“是那里?”他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连声道:“那怎么行?我们怎么能帮助柳随风干那些事?”

上官云更是直咂牙花,连声道:“大哥,那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啊!”

玉空道长脸耷拉下来像苦瓜,两眼直视前方,道声:“事不宜迟,贫道去也!”说完飞身而起,直飞出三辆马车远,向正统皇帝所在的地方跑去,身影拉长条直线,以至于身后还留着条长长的残影。

费恩和上官云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眼见玉空道长已跑出半箭地远,二人来不及多想,大喝声,也飞步跟了上去。

在他们走后,在大街的另一角落,闪出条人影,身着灰色长袍,手提黑色紫檀木龙头拐杖,正是东方绝。

他手拈胡须,眯着眼睛看着玉空道长等人的背影,点点头道:“没想到这几个家伙居然守信!”说完,他长出口气,然后低头看着地面,沉思起来。

沉思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后,他猛地抬起头来,两眼发出道道金光,大踏步地向南边跑去。

小线子带着柳随风等人跑到了皇宫的门前,停了下来,向里望去。

此时,宫门前空无一人,并且宫门大开,里面没有点灯,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

柳随风见状,倒吸口气,扭头看向小线子,满脸疑惑。

小线子满面红光,笑道:“将军,您看,小的没说假话吧,宫门大开,就等您呢!您还等什么?”

柳随风顿时红光满面,眉毛向上飞起,向后挥了下手,骑马首先跑入大门,随后众柳家庄庄丁也鱼贯而入。

他们点起了灯笼火把,将附近照得亮堂堂的,离很远的地方也能看见。

柳随风骑着白龙马,来到大殿前的空地上,四下观看,其余众庄丁也瞪大眼睛看着,连连点头,发出阵阵啧啧的声音。

小线子见他们转身进入皇宫,没有搭理自己,不由冷冷一笑,贴着墙根,向外面跑去,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只顾打量着皇宫,没有注意他消失了。

柳随风看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呵呵”笑道:“看来,咱们这次算是来对了!”

“好啊!好啊!”众柳家庄庄丁举起刀枪,鸟雀似的蹦来蹦去,他们互相看着,频频点头道:“用不了多久,就可青云直上了!”

他们连连挥动手臂,催促柳随风:“将军,快快去见陛下吧!”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真是如入无人之境啊!”他催动马匹,向里面跑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八十一章 正统复位(1) 正在这时,只听“当啷”声炮响,大殿四周突然点起了灯笼火把,围成条长线,从东到西蔓延开有几个足球场长,火光连成一片,将这片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成队的东厂侍卫,手提绣春刀,举着火把,围了上来。

在他们的前面,站着三个人,正中的位身着红袍,头戴皂角帽,是位太监,正是曹吉祥,他左右两边,各站着位身着大红官袍的大臣,正是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

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斜眼瞥着柳随风,冲两位大臣道:“二位大人,如何?”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额头冒出阵阵冷汗,道:“柳随风真是大逆无道,当满门抄斩!”

曹吉祥满面红光道:“还不发出诏书?”

刑部尚书连连点头道:“快快去发,速速请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来救驾!”

内阁首辅道:“且慢!我看我们人比他们多些,应该可以应付他们!”

曹吉祥斜着眼道:“我们就这么点人,被打光就没了!”说完,他挥了挥手,他身边有名太监点了下头,飞身向后面跑去。

内阁首辅不由长叹口气,低下了头。

曹吉祥捋胳膊挽袖子,向前走了几步,斜着眼睛看着柳随风道:“柳将军,别来无恙啊?”他努了努嘴,看看四周,发出阵阵冷笑。

柳随风倒吸口气,上下打量了下他,道:“狗贼,柳某今日就要清君侧,以正社稷!”

“唉!”内阁首辅摇了摇头,上前两步道:“柳将军,你这分明是大逆无道,哪有什么清君侧,还是束手下马投降,赏你个全尸!”

“啊?”柳随风眼睛瞪圆了看着他,打量了阵道:“原来是内阁首辅大人,幸会幸会!”他冲内阁首辅拱了拱手,接着道:“大人怕是被此贼蒙蔽,不知真相!”

他指着曹吉祥道:“他假传圣旨,免除本将军所有职务,限三日内离京。这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柳将军差矣!那个圣旨,根本不是假的,虽然陛下言语困难,但是我们将圣旨的内容向陛下禀报时,陛下点头应允,可知是陛下的真实意思。而且那封圣旨,乃首辅大人亲笔所书,有本大人和首辅大人作证,如何是假?”

“啊?”柳随风如同蒙头挨了一棍,摇摇晃晃起来。

曹吉祥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微微向上撇起,看着柳随风。

他左右看看,两眼变得血红,道:“分明陛下是陛下病重,无法上朝,便派名身边的太监来,说是要封柳某为摄政王,代他管理朝政——”

他话未说完,刑部尚书就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真是胡言乱语,我等从昨日起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哪见他派什么人来?而且现在陛下连话都说不出,根本不会派人来,那人是谁,你说说看!”他瞪大眼睛四下看着。

柳随风顿时语塞,像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身边的八大金刚其中的位上前道:“嗨,那人名叫小线子,有宫中印信为证,我们都看见了,哪里是胡说?”

“小线子?”曹吉祥眉毛拧成疙瘩,低头思索片刻道:“陛下身边,根本没这个人啊!”他抬起头,满脸疑惑地打量着柳随风,“该不是你们信口胡说吧!”

柳随风额头青筋直跳,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扭头四下叫道:“小线子公公,您出来做个见证!”

“小线子!小线子!”众柳家庄庄丁四下扭头叫道,他们到处寻找,但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柳随风顿时脸上刷下道道黑线。

曹吉祥举起手,道:“废话少说,拿下此贼!”

“呜哇!”众东厂侍卫,举着绣春刀冲向柳随风,那条长线似的火把,波浪似的向前涌动着。

“怎么办?”柳随风两眼直冒火光,双手抓着马缰绳,不停地抖动着。

其它众家丁全扭头看向他,满是期待。

这时,众东厂侍卫距离这些人越来越近了,火光的照耀下,可清楚地看清人脸,他们人人面沉似水,面带杀气。

正在众柳家庄庄丁不知所措间,柳金燕上前道:“二哥,跟他们说没意思,还是直接找陛下去说!”

柳随风眼睛忽的亮起,猛地抬头道:“对!”他扬起手道:“尔等闪开,柳某要找陛下分个明白!”

一名东厂侍卫已冲到近前,手里的绣春刀猛地向他劈来,嘴里直道:“你和鬼去说吧!”绣春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劈向柳随风腰部。

柳随风低头,斜眼瞥见刀向自己劈来,不由眉头皱起。

这时,刀距离他的腰越来越近了,曹吉祥不由瞪大眼睛看着,嘴里直道:“砍上他!砍上他!”

众人的目光全转到刀那儿,人人屏住呼吸看着。

当刀距离柳随风不到半个胳膊远的时候,柳随风突然大喝声:“起!”说话时,他飞身跃起,飞起二人多高,身子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绣春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腰劈了过去,结果劈了个空。

众东厂侍卫不由倒吸口气,他们大叫声:“冲啊!”便蜂拥而上,举着刀向柳家庄的人劈砍过去。

柳随风像树叶似的飘落地面,见此情状,不由眉头皱起,“呛啷”声,拔出背后的宽剑,将剑举到空中道:“住手!否则别怪柳某不客气了!”

众家丁也是连连摆手叫道:“别打!别打!我们是奉诏前来!”

“扑!”有名家丁当头中了刀,仰面朝天倒下。

顿时众柳家庄庄丁蹦了起来,“哇!当真砍!”他们纷纷举起手中刀枪,迎上对方,一时之间,“乒乒乓乓”刀剑撞击之声不绝。

曹吉祥冷冷一笑,转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道:“他们哪里是奉诏前来?这可是胡说?”

两名大臣频频点头,“分明是作乱,坚决拿下!”他们面红耳赤,额头青筋直跳,虎视眈眈看着柳随风等人。

曹吉祥点点头,挥起手道:“儿郎们!加油战斗,拿下他们有重赏,不问死活!”

“哇呀呀!”众东厂侍卫打鸡血似的蹦起来,挥刀砍得更欢,一时刀光剑影不绝。

陆小翠站在面朝皇宫南门的街角的屋檐上,举目四望,当她看到黑沉沉的夜幕中,有队人马手举火把、灯笼向皇宫的方向跑去时,不由眉毛向上飞起,叫道:“好嘞!终于有好戏看了,快去看!”

言罢,她飞身跃起,足足飞出两三辆马车远,飞到另外个房间的屋檐上,向北飞奔而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八十二章 正统复位(2) 陆小翠像狸猫般飞似的向前跑,不过数次喘息的工夫,她已飞跑出一箭地远,距离皇宫越来越近了。

站在她身边的司徒明刚抬起手,叫声:“小翠,莫去凑热闹!”话音未落,陆小翠已经飞跑很远了,他不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飞身跃起,也跟着陆小翠向皇宫方向跑去。

陆小翠在屋檐上飞快地跑着,踩得瓦片“哗啦啦”直响,使得屋檐下的人都听得清楚,纷纷叫道:“谁?谁?”他们跑出屋檐抬头看时,陆小翠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接着,他们又看到另外条灰色的影子,从屋檐顶上飞跑过去,如同大鸟,不由倒吸口气,目瞪口呆。

陆小翠提口气,跑到距离皇宫两箭地远的处屋檐上停了下来。

这里是离皇宫最近的房屋,并且斜对着皇宫大门,其它地方都是大片的空地,根本无法站人,只能在这里远远看着。

陆小翠到这里时,已是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她站在屋顶上,踮起脚尖向前看着,远远地看不清楚,不由跺了下脚道:“嗨,要是再近些就好了!”

“嗯,不错!”她身边突然传来个声音,如同银铃。

“呀!”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头发直竖,扭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在自己右手边半辆马车远的屋檐上,站着名黑衣人。

她身着黑色夜行衣,脑袋上罩着蒙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如同圆月。

陆小翠浑身筛糠似的抖,哆哆嗦嗦指着她道:“你是谁?”

黑衣人扭头看向她道:“小翠姐,甭着急,是我!”说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陆小翠愣了下,低头自语道:“声音耳熟!”她不由仔细打量来人,猛地惊叫道:“含烟,是你!”

黑衣人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皇宫,神色专注,原来她正是楚含烟。

这时,柳随风已经带着众家丁进入皇宫,而那名小线子则狸猫似的贴着皇宫的外墙,向西边跑去,带着溜烟,边跑还不时地回头看。

楚含烟见状,不由连连摇头。

陆小翠直咂牙花,“就这么点人,也敢进皇宫?”她直挠头。

柳随风那支队伍,排开不过小半条街长,百十来号。

楚含烟不由掩住嘴唇,“扑哧”声笑了。

她们身后闪出阵风,“咣”地声,一个灰色的人影落在了她们身后,笔直而立,目光炯炯有神,正是司徒明。

二人先是吓了跳,而后回头见是他,便不再说话,直看着皇宫。

司徒明面沉似水道:“那又如何?足见柳大将军豪气冲天,这点就令本庄主极为佩服!”他手拈胡须,频频点头,挑起了大指。

陆小翠转回头,“哈哈”大笑道:“你听他说什么?当初神教进攻圣剑山庄时,高手如云不说,还有上千人,这还让他跑了。如今柳随风是进攻天下之中心皇宫,就这么点点人?”

她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塞牙缝都不够!”

楚含烟犹豫片刻,点头道:“小翠姐所言不差。本来本座还想到里面看个清楚,但是听小翠姐这么一说,可知里面深不可测,不可轻举妄动!”

她站在原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道:“只好继续在这儿观看了!”

皇宫内原本黑沉沉一片,突然点起了亮光,火光四射,在皇宫外面的她们也看得清楚。

陆小翠直咂牙花,在屋顶上走了几步,蹦起来道:“进去!”她飞身要向皇宫方向跑去。

楚含烟连忙按住她的肩头,连连摆手摇头,司徒明也频频点头道:“小翠,万万不可凑近!”

他站在屋顶四下看看,不由寒毛直竖,打个冷颤道:“二位,司徒某人怎么看情形不对?”

楚含烟和陆小翠扭头看向他,满脸疑惑。

司徒明指着四周道:“你们看这里,就皇宫前那么点点地方,传来阵隐隐约约的喊杀声,其它地方怎么没有半点动静?”他指向东边:“那里是九城兵马司。”指向西边:“有京师驻军。”指向南边:“有锦衣卫还有兵部。”指向北边:“有都督府的兵马。”

他指了圈,然后耸耸肩,摊开双手道:“都没动静!”

楚含烟倒吸口气,凝神思考起来。

陆小翠笑道:“此事极机密,他们都不知道!”话未说完,就低下头,脸红脖子粗,连她自己都不信。

楚含烟猛地抬起头道:“如果是这样,必有缘故,看来我们不能在这里观看了,速速撤离为上!”说完,她转过身来,指向城外。

陆小翠看着城外,眉头直皱,半步也不愿挪动。

司徒明鸡啄米似的点头,拉着陆小翠往回走,可是怎么也拉不动。

楚含烟不由摇了摇头,冲陆小翠拱拱手道:“小翠姐,现在撤离还好,如果晚了,怕要出事!”她见陆小翠半晌无动静,不由叹口气道:“若是这样,那恕含烟无礼,先行撤退一步了!”

说完,她脚尖点地,像大鸟般飞了起来。

她飞身一跃,便飞出几辆马车远的距离,飞到了另一间房屋的屋顶上,然后三纵两纵,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中了。

司徒明眼见她消失不见了,不由心虚起来,连声道:“小翠,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陆小翠白了他眼,撇嘴道:“就你怕事!要走你走,我还要看!”说完,她踮起脚尖,又看了起来,纹丝不动。

司徒明摇了摇头,之后转身走到屋顶后的角落,蹲了下来,背对着皇宫,此地别人也看不清他。

楚含烟向着南边飞奔,跑了段路,扭头看见一处所在,坐落在重重建筑中,面积有足球场大小,围着圈两人多高的围墙,和周围的建筑分开,围墙内则有几排房屋,隐隐有灯光闪动,正是正统皇帝住的地方。

楚含烟倒吸口气,低头沉思片刻,身形一转,如树叶般飘起,飞过了右手边的大街,落在街对面房屋的屋顶上,然后狸猫似的向前跑。

眨眼工夫,她便跑到距离这处院落小半箭地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处院落周围的房屋,距它有小半箭地远,使这处院落显得有些空荡,楚含烟便站在距离它最近的处房屋的屋顶上,四下观看。

院落矗立在众建筑中间,周围没有点上灯光,黑沉沉看不清。

楚含烟凝视片刻,正待要转身,猛然间,眼角瞥见从院落的围墙边闪出三条黑影,他们站在院落的大门前,上下打量着,她不由站在原地,仔细观看起来。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八十三章 正统复位(3) 三条黑影在门前转来转去,不时地抬头看着围墙,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楚含烟凝神细看,但见其中的条黑影头戴道冠,身后背着把宝剑,另一条黑影则身着白袍,身后背着柄精钢鹰爪,正是玉空道长和上官云,另一条黑影赤手空拳,什么都没有,正是费恩。

她便伏在屋檐的另一边上,仔细看着。

玉空道长等三人站在院落的大门边,转来转去却不进去,楚含烟不由手头捏了把冷汗。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费恩低声道:“大哥,还不动手?”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竖起耳朵,雷达似的转了几圈,凝眉沉思道:“你们说,柳随风现在在干什么?”

费恩和上官云一愣,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们想,现在应该已经大打出手了吧!”

玉空道长眯起了眼睛,抬头看着围墙,点点头,“呼”地声飞身跃起,直飞起二层楼高,身形在半空旋转着落在围墙上,落地时如四两棉花。

他半蹲在围墙上,向里看看,然后冲费恩和上官云挥了挥手,便一闪身,跳下围墙,进入院落。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点了点头,分立两边,四下游走,观看起来。

楚含烟眨巴了下眼睛,摇了摇头,一闪身,贴着屋檐顶的瓦片,如蛇似的滑落在地,落地时无丝毫声音,费恩和上官云也没有注意到。

她贴着屋子的边,在夜幕的掩护下,离开了这里,向城外跑去。

众东厂侍卫围住柳家庄庄丁,挥刀砍下,众庄丁腿脚酸软,“哇呀”声叫,倒下了近半,他们扭头看向柳随风,大声叫道:“将军,救命!”

话音未落,有几名庄丁顿时中刀,气绝而亡。

曹吉祥拍着手蹦起来,满面笑容道:“好啊好啊!干的好,了不起!”

“嗨!”原本体若筛糠的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眉毛向上飞起,“没想到我们这么英勇啊!如此看来,不出半盏茶,就可将他们全部消灭!”

他们精神抖擞起来,又蹦又跳,然后又连连摇头:“早知如此,就不必那么紧张了!”说完,他们双手揣在袖口内,站在旁边观看起来。

柳随风额头冷汗“滴答滴答”直往下掉,他双手握住阔剑的剑柄,剑尖斜指向地面,冷声道:“再不住手,休怪柳某不客气了!”

“啊!”地声惨叫,又一名柳家庄庄丁倒地气绝。

柳金燕双眉倒竖,杏眼圆睁,拔出腰间所佩的宝剑,厉声道:“你们真是没用啊!”

有名庄丁坐在地下,蚂蚱似的直跳,汗水、泪水直流道:“不是我们没用啊!是他们太厉害了!快投降吧!”话音刚落,“乒乓乒乓”几声,有数名柳家庄庄丁扔下了手中的兵刃,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其它人见状,更是连连后退,全扭头看向柳随风。

曹吉祥蹦起半人多高,“哈哈”大笑,挥起手叫道:“全部消灭,一个不留!”

众东厂侍卫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挥刀猛力劈下,当时又有数名柳家庄庄丁气绝而亡。

“忍无可忍!”柳随风的头上冒出阵阵青气,周围也发出阵淡淡的白光,笼罩住全身,好像是个白色的发光的人,同时他手中的宝剑全身也笼罩了层薄如纸的淡淡白光,隐隐跳动。

“嘿嘿嘿!”三名东厂侍卫狞笑着砍向柳随风的头,嘴里还道:“杀了他,可就立了大功!”

三柄刀呈三角形砍来,带着股“呼呼”的风声。

就在刀距离柳随风的头顶还有半个胳膊远的时候,柳随风突然大喝声:“开!”他双臂抡起,自下而上,在头顶划了圆形的圈,宝剑闪出的白光几乎连成了片儿,使得那个圈儿白茫茫像个白色圆盘。

“叮当”数声响,几柄刀砍在白色的圆圈上,“嗖”地声响天上飞去,直飞出十层楼高,其中有柄刀还被砍成两半,在半空晃悠了阵,掉落在地。

“啊!”地数声惨叫,三名东厂侍卫向后飞去,直飞出半辆马车远,落地后站立不稳,又连退几步,倒坐在地上,抬起手时,握刀之手的虎口,鲜血直流。

他们扭头看着自己的手,“呀”地声叫,爬起来转身向后直跑。

“刷!”曹吉祥脸顿时耷拉下来,活像苦瓜。

其它的东厂侍卫见状,倒吸口气,连退几步,上下打量着柳随风,手不由微微发起抖来。

“跨嚓!”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打个趔趄,差点没跌倒,他们扭头看向曹吉祥,颤颤微微道:“曹公公,您看这如何是好?”

曹吉祥低头沉思片刻,咬着牙道:“大家全上!不信打不赢他!”

柳金燕顿时蹦了起来,叫道:“太好了!”她挥动宝剑,向前劈砍了几下,顿时有数名东厂侍卫向后退去,她更是得意起来,冲柳随风叫道:“二哥,向前冲,等见到陛下,谁都没话可说了!”

其它的柳家庄庄丁见状,连忙从地下爬起来,纷纷叫道:“柳将军神勇,我们支持你!”

八大金刚也捋胳膊挽袖子,两眼瞪圆似铜铃,把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看着众东厂侍卫,活像庙里的金刚。

众东厂侍卫顿时打个冷颤,向后又退了几步。

柳随风双手握着宝剑的剑柄,剑尖斜指向地面,他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沉声道:“待本将军去见陛下!”那些围着他的东厂侍卫,连连后退,没有上前进攻。

曹吉祥不由冷汗直冒,向后连退几步,“扑通”声跌倒在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然后爬起来,双手捂着脑袋,像狸猫似的跑到后面的宫殿,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更是头皮发炸,他们双手直拨拉,连声道:“你不要过来,那不关我们的事,都是曹公公做的!”说话间,他们也是连连后退,并且不时扭头看向后方。

当他们看到曹吉祥消失得无影无踪后,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哇!”地声叫,几乎蹦了起来。

众东厂侍卫咧了咧嘴,扭头向后跑去,像四散逃跑的羊群,有些人甚至把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眨眼之间,竟消失了近半的人。

剩下的一半人,手拿着绣春刀,边向后退,边左看右看,连声道:“你们跑什么?我们人多!”说话时,浑身筛糠似的抖。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八十四章 正统复位(4) “哈哈哈!”八大金刚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他们冲柳随风道:“将军,快进去面见陛下吧!”

柳随风愣了下,斜眼看着对方,不由倒吸口气,暗自道:“他们如果真的不顾一切蜂拥而上,也是很费力的,但没想到竟然——”

他直拨拉脑袋,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则抖抖索索,想跑挪不动脚步,想留下又担心出事,不由汗如雨下。

柳随风左看看,右看看,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方才回过神来,转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道:“两位大人,快带本将军面见陛下!”

这二人鸡啄米似的点头,转头向后走去。

曹吉祥顺着宫殿的墙角,一路跑出半箭地远,拐过两三个宫殿,来到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坐在地上“呼呼”喘着气道:“咱家早就说了,我们的人现在不行,挡不住柳贼,但是你们就是不信,迟迟不把那人放出来,现在怎么样?”

他摊开双手连连摇头,自语道:“你们看,还是咱家说得对吧!”他脸上泛出红光。

京师天牢门前,空空荡荡,无人行走,只有几片树叶飘来飘去,在天牢周围半箭地远的地方,都是空地,显得很空旷。

当一片落叶飘到门前,落到地上时,“呼”地声,一道灰影似乎从天而降,落在门前几步远的地方。

灰影迈着弓字步半蹲在门前,低头看着地面,左手拿着根黑色紫檀木龙头拐杖,花白的头发向上飘起,正是东方绝。

他静静地站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然后右手抓住了龙头拐杖的柄,旋转了几圈,“喀喇”声,如同撕裂铁皮,一道寒光从拐杖内飞了出来,拉出条长长的弧线。

这是柄二指宽的剑,胳膊来长,剑身闪着寒光,似乎有水波纹流动,并且隐隐发出龙吟之声。

他将剑斜着指向天空,静静的看着大门,长长地吸了口气,点了点头,突然两眼金光四射,“呀!”地声叫,如闪电般向前冲去。

身形如同流星,“咣”地声撞在大门上,里面传来“喀喇”声响,门栓被撞成碎片,四下飞去,两扇大门“呼”地闪开,左边的门左右直晃,“吱呀呀”直响,右边的门则向天空飞去,直飞出两辆马车远,撞落在地,摔成两半,在地上打着滚又滑出几步远。

一道灰色的人影拉出条长长的残影,飞入院中,正站在院子正中间的位置上。

声音响起,里面“哇”地声叫起来,从四面八方各个厢房,跑出无数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手提绣春刀,团团围住了他。

这些东厂侍卫左三圈、右三圈,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几乎站满了大半个院子。

有人点起了灯笼火把、亮子油松,顿时火光四起,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众人纷纷叫道:“是谁?”“有刺客!”“拿住他!”

他们定睛细看,发现是名花白胡子老者,不由长出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绣春刀晃得“咔咔”直响。

东方绝笔直地站在院子的正中间,半低着头,手里的宝剑斜指向天空,沉声道:“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关在哪里?”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看他仅孤身一人,又是位老者,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您老还是束手就擒,免得我们动手!”说完,将刀口对准了他。

东方绝点点头,道:“也好,试试老夫新创建的招法!”

说完,他深吸口气,气运丹田,将宝剑向后收。

他的周身出现了股淡淡的青气,笼罩住全身,并且宝剑全身也是笼罩了层青气,足有两个指头宽。

众东厂侍卫倒吸口气,纷纷道:“这老头会发光,抓住他!”他们挥着刀就冲了上来。

东方绝仰面朝天,“唏溜溜”长啸声,如同鹤鸣,直冲云霄,接着他飞身而起,如同陀螺在半空转个不停,与此同时,手中的宝剑则如游蛇般在众东厂侍卫中间游走。

宝剑所经之处,闪过道寒光,接着就“扑”地声,刺中名东厂侍卫的咽喉,如蜻蜓点水,刺中就转向另外名,快似流星。

上一名中剑的东厂侍卫,还未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下一名东厂侍卫已然中剑,并且如蝴蝶穿花,上下翻滚,丝毫也不停顿。

有东厂侍卫挥舞着绣春刀想要砍向东方绝,但是刀距离东方绝仅差巴掌远的地方时,他自己就先中上剑,然后突然全身无力,低下了头。

东方绝脚不沾地,向前飞舞,数次呼吸的工夫,便飞出两辆马车远,而他前进的路线,弯弯曲曲如同蛇形。

人们在外面只看到条灰色的人影的众人中间穿梭,并且有刀光闪过,但是却始终没有砍上人影,让人影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当灰影穿过人群后,他穿过的地方,东厂侍卫突然捂着喉咙,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顷刻之间,如长蛇般倒了一串。

其它的东厂侍卫见状,倒吸口气,“哗啦”声向后退去,眨眼闪出个两辆马车宽的甬道,直通向天牢的石门。

众东厂侍卫手握绣春刀,站在院子的两侧,密密麻麻挤成团,紧盯着东方绝。

从天空往下望去,只有东方绝一个人站在距石厅大门前,他的左右两侧和后面则围满了东厂侍卫,距离他有辆马车远,除此之外,在空地上,还横七竖八倒着一串东厂侍卫。

众人无不冷汗直冒。

东方绝仰望天空,纹丝不动,其它人围着他,也是不动弹,就这样对峙着。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东方绝长呼口气,用手指了指石厅的大门,立即有名统领颠着跑了过来,点头哈腰,拿出腰间挂着的钥匙,双手递上道:“大侠要找的人,就在最里面!”

东方绝接过钥匙,推开石厅的大门,大踏步向里面走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中后,众东厂侍卫七嘴八舌地叫开了:“哎呀,大人,您也太小心了吧,怎么能放他进去?”

统领拉长了脸,“我是神机妙算,将他引入牢中,然后一举消灭!”他握紧拳头,两眼闪闪发亮看着石厅道:“大家在门口埋伏好,等他出来就一拥而上!”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点头,呈扇形围在了大门口,手举大刀,虎视眈眈盯着大门。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八十五章 正统复位(5) 东方绝衣袖飘飘,几乎脚不沾地,向前走着,眨眼就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他的右手边又是个走廊,有几辆马车长,尽头闪出丝昏黄的灯光。

东方绝扭头看向那处灯光,停住了脚步,低头沉思起来。

他的眼睛逐渐蒙上层水雾,同时头发、胡须无风向上飘起,手也微微颤抖起来,手中的宝剑突然发出“嗡”地声响,如同龙鸣,在走廊中回传。

谢小石盘膝坐在地上,气运丹田,内力在体内上下游走,突破一个又一个关口,形成两个环形,转动起来,他的头顶也冒出团团青气。

坐在铁栅栏外守卫的东厂侍卫见状,连连摇头,自语道:“都快要被处斩了,还在练习,岂非白费?”

他话音未落,谢小石突然两眼睁开,射出道金光,站起身来。

薛若冰哆嗦了下,连忙上前道:“小石头,怎么了?”

那名东厂侍卫吓了跳,连连摆手道:“我不过说说而已嘛,谢大人不要见怪!”

谢小石腰间挂着的两柄黑色牛腿胫骨状的腰刀,突然跳动起来,并且发出微微的“嗡嗡”声。

薛若冰见状,不由倒吸口气,连退两步。

谢小石走到铁栅栏边,双手抓住铁栏杆,两眼直直看向外面,薛若冰和东厂侍卫均挠着头,满脸疑惑。

正在这时,大牢外面的铁门,突然传来“咣当”声响,大锁落地,然后铁门大开,有名身着灰色长袍的老者走了进来,他左手拿着根空心的紫檀木拐杖,右手拎着柄龙头柄的长剑,正是东方绝。

东厂侍卫起初以为是统领,倒没在意,但扭头一看,是不认识的人,不由“哇”地声叫,指着东方绝道:“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他上下打量着东方绝,双手直抖道:“你怎么有铁牢的钥匙?”

东方绝挥手一扔,将那把钥匙扔入铁栅栏内,然后扭头冲东厂侍卫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这名东厂侍卫“哇”地声叫,寒毛直竖,蹦起半人多高,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钥匙串“咣当”声落在谢小石脚边,静静躺在那儿。

谢小石后退两步,低头看了看钥匙串,然后又看看东方绝,拧起双眉道:“难道是让我逃跑?”他连连摇头,然后猛地一怔,低头看着自己腰间微微跳动的双刀,不由倒吸口气,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随后他弯腰捡起钥匙,打开了铁栅栏的门,走了出来,站在石厅的右手边,和东方绝相距两辆马车远的距离,手握双刀,垂手站着。

东方绝走下台阶,站在他对面,低着头,手持宝剑,斜指向地面,头上则冒出阵阵青气。

薛若冰倒吸口气,连忙走了出来,走到二人中间,摊开双手道:“两位没有什么过节,何必如此?快快收了兵器,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谈。”

谢小石苦苦一笑,道:“时至今日,还有什么好谈的?”

薛若冰一愣,扭头看向谢小石,满脸疑惑,咬着嘴唇道:“你们当中,没有什么冤仇啊!”

东方绝沉吟半响,双手抱拳冲谢小石道:“老夫在江湖上久未逢对手,近日听说谢少侠的无忧刀,竟能破得了魔教教主的孔雀神针,因此特来拜访下。”

“啊?”薛若冰摊开双手,瞪大眼睛道:“到现在了,还比什么武?有意思吗?”

谢小石摆摆手道:“正是现在,否则以后永远都没有机会了。”说完,他冲薛若冰挥了挥手道:“冰儿闪开。”

薛若冰愣了愣神,先看看谢小石,又看看东方绝,见二人凝眉静静站着,头上都冒出阵淡淡青气,不由暗吃一惊,连忙向后退去,走到了铁栅栏边。

谢小石将双刀挥动了两下,抬头看着东方绝,凝眉道:“这次比武——”

他沉吟片刻道:“是生死之战?”

最后他点了点头,冲东方绝拱手道:“晚辈谢小石领教下剑神前辈的绝顶武学。”

东方绝缓缓将宝剑抬到手臂的高度,微微点头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事,你比柳随风强多了!”随后他将剑尖指向谢小石,道:“老夫先让你一招!”

谢小石苦笑下,提着双刀,运了运内力,向前迈出两步,他每走一步,地上的尘土便溅起,似乎大厅也微微颤抖。

他斜眼看着东方绝,只见对方昂首挺胸,笔直而立,双手向两边摊开,左手拿着紫檀木空心拐杖,右手拎着宝剑,全身发出淡淡青光,方圆几步远的地方,似乎有股气流围着他缓慢地转动。

谢小石不由倒吸口气,冲东方绝拱拱手道:“如此,晚辈得罪了!”说完,他飞身跃起半人多高,抡起右手的刀向东方绝的头顶砍去。

东方绝见状,不由苦笑下,摇了摇头,身子猛地向右边一偏,谢小石的右手刀斜着从他头顶砍了过去,距他差半个巴掌远。

谢小石的刀砍向地面,他在半空暗提口气,将刀往回收了收,然后落在地面。

刚一落地,他反手一刀,又砍向东方绝腰部,其势如风。

东方绝长出口气,纵身跃起半人多高,刀从他的脚下劈了过去,而他则右手一抖,挥剑向下刺去。

此时的他,居高临下,剑如流星,而谢小石正半蹲着身子,回手向后砍,似乎没有看见头顶刺来的一剑,剑带着股“呼呼”的风声,直刺向的头顶。

剑距离谢小石的头顶越来越近了,而谢小石的右手刀还是横着向后砍,“呼呼”带风。

薛若冰倒吸口气,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着半空的东方绝,张开嘴要说什么,但也说不出话来。

当剑尖距谢小石头顶还有巴掌远的距离时,谢小石的右手刀却已劈出胳膊远,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东方绝的眉头不由向上飞了下,随后又紧锁眉头,暗自道:“绝不会这么容易!”

剑尖又向前前进了半个巴掌远,上面发出的青芒,已触碰到了谢小石的额头。

薛若冰顿时目瞪口呆,双手紧紧抓住铁栅栏,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

东方绝身在半空,犹豫了一下,随后牙一咬,加了把劲,将剑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刺去,以至于剑身微微一抖,发出“嗡”地声响。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八十六章 正统复位(6) 宝剑只要再往前刺下半个巴掌远,就可刺中谢小石的额头,而谢小石的右手刀还是横着向后劈去,离宝剑越来越远。

薛若冰不由倒吸口气,目瞪口呆,双手捂住了眼睛。

正在这时,从下边传来“呼”地声响,一团黑色的影子闪到了谢小石的额头前,快似闪电,使得那团影子拉长条黑色的残影,足有半个胳膊长。

那团影子,正挡在剑尖前。

“咣”地声响,大厅如同响了个炸雷,四下传扬,震得屋顶的灰尘扑扑往下掉,接着那团黑色影子中间,迸发出团团桔红色的火星,四下飞溅。

宝剑停在距谢小石额头仅半个指头远的地方不动了,它的面前,横着把黑色牛腿胫骨状的腰刀,正是谢小石的左手刀。

剑尖钉在刀身中间的地方,微微晃动,而黑刀则如岩石般挺立,纹丝不动,原来是他把自己左手刀拉了上来,而右手刀却在半个胳膊远的地方,压根无法收回。

薛若冰见状,不由眉毛向上飞起,蹦了起来,拍手笑道:“好呀!”

谢小石脑袋向后偏了下,然后猛地拨拉下刀,向后跳去,跳出半辆马车远。

就在他拨拉刀的同时,宝剑也向上抬起,在刀和剑相撞的地方,闪出团白色的圆圈,波浪似向四下扩散,白色的圆圈撞在墙壁上变得粉碎,整个大厅“呼呼”刮起了阵风,吹得人衣袖直飘。

东方绝来了个倒空翻,落在地上,然后他眼睛亮起,点点头道:“不错,这还像样!”他捏个剑诀,剑尖对准谢小石,屏息凝气。

两人相距有辆马车远,互相对峙着。

他们两人都是站在原地,保持原有姿势纹丝不动,默不作声。

薛若冰倒吸口气,向后退了两步,也屏住呼吸不说话,现场顿时沉静下来,仿佛里面没有人似的。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东方绝突然“呀”地声叫,凌空飞起二人多高,如同大鸟般飞向谢小石,并且手中的宝剑左划右划,向下劈去。

宝剑闪出银白色的亮光,白光连成了片儿,波浪似向前翻滚。

谢小石倒退半步,眯起眼睛看着宝剑,须臾他长出口气道:“没有点点!”他话音未落,宝剑已砍向头顶,不过胳膊远的地方了。

他立即蹲成马步,双刀开始挥舞起来,如同风车般在面前转来转去,形成个黑色的大圆盘,刮着“呼呼”的风声。

东方绝身在半空,眼睛眯成了条线,直盯着圆盘,同时宝剑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但还是左右划动着,连成片白色扇子样的片儿,如同蜗牛似的压上谢小石头顶。

谢小石挥动黑色双刀,迎上那片白光。

一黑一白两片光逐渐接近,相距只有巴掌远了。

正在这时,那片白色的光停止了前进,仿佛钉在空中似的,而黑色的圆盘飞速地转着,越转越快,看不清刀在哪儿。

东方绝在半空停滞了有两次呼吸的工夫,突然双目暴睁,喝道:“起!”然后他身子猛地在半空转了个圆圈,那把宝剑则飞过圆圈,向下斜劈出去,砍向谢小石的腰。

宝剑在半空划了道半圆形的弧线,背后还带着条白色的残影,其势如流星。

“哗啦”声,谢小石双刀分开,左手刀迎向宝剑,右手刀向前斜劈过去。

“咣”地声,左手刀砍了宝剑上,溅起串火星,四下散开如脸盆,右手刀则带着“呼呼”的风声砍向了东方绝的腰部。

东方绝暗提口气,把剑往外一拨,借着这股劲,他身子向后翻滚了两圈,直飞出辆马车远,谢小石的右手刀贴着他衣服角砍了下去,没有砍中人。

东方绝落地后,上下打量了下谢小石,点头道:“真不愧是无忧刀,滴水不漏,老夫竟找不到进攻的点!”

谢小石拱拱手道:“前辈客气了!”

他话音未落,东方绝又“呼”地飞身跃起,挥剑刺向左边,谢小石倒退半步,用右手刀隔开他的剑,左手刀则打个转儿,又反劈回去。

东方绝剑势还未走老,就闪到右边,向下刺去,谢小石身子旋转了圈,双刀又迎上宝剑。

两人如蝴蝶飞舞,上下翻飞,无论宝剑刺向哪一边,都有黑色的腰刀迎上,不是左手刀就是右手刀,同时另吧刀则不停地反劈回去,东方绝不得不连连向后躲闪。

整个大厅顿时人影晃动,刀光剑影如流星般闪烁,不时相撞,发出“叮当”如爆竹的声音,狂风四起,地下的枯草也被风卷了起来。

眨眼之间,两个人几乎都看不见人影了,只能看见几条灰色或红色的的残影,像条带子似的在大厅内飞似的飘荡,而到左边,时而到右边,有时甚至飞到铁栅栏边,顿时就传出“当”地声响,栅栏被砍中,溅出溜火星。

如此足足闪动了有小半盏茶的工夫,还没有结束。

薛若冰倒吸口气,揉了揉眼睛,道:“两位不要再战了,到此为止不行吗?”

她话音刚落,“呼”地声,两条残影向两边分开,各自站在了大厅的左右角,相距一辆多马车远。

东方绝和谢小石各自站着,却已是汗流浃背,汗水“滴答滴答”直往下掉,两人直喘粗气,将内力往上提了又提,方才站得稳当。

薛若冰摆摆手道:“东方前辈,现在您也看到了,你们俩是不相上下,算打个平手,就此结束如何?”

东方绝连着调息了几口内力,略略喘了口气,然后抬起头,凝视谢小石,微微摇了摇头。

谢小石不由倒吸口气,退了半步,将丹田内力运起,如风车似的旋转,同时头上冒出层白汗。

薛若冰愣了下,看看东方绝,又看看谢小石,连连摇头道:“你们这又是何苦?”

东方绝摆摆手道:“薛夫人,你不懂!”

谢小石低头沉吟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着东方绝道:“莫非朝中有变?”他见东方绝默不作声,便转向薛若冰道:“冰儿,你退后几步,这事无法了了!”

薛若冰打个激伶,满脸疑惑地看着谢小石,然后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墙根边。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八十七章 正统复位(7) 曹吉祥在偏殿坐了阵儿,猛地抬起头,似想起了什么,站起身向景泰帝所在的宫殿跑去。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走在最前,领着柳随风来到了景泰帝所在宫殿前。

这里原先站着数排宫女和太监,但是现在他们都不知去哪了,显得空荡荡,大殿内只有几盏琉璃灯闪着火光,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两名大臣走入大殿,抬头向内看去,里面只有景泰帝一人躺在龙榻上,面如死灰,双目紧闭。

这二人倒吸口气,然后转向柳随风道:“柳将军,陛下在这儿,你有什么说的?”

柳随风走上前,看看四周,又看看景泰帝,不由暗吃了惊,站在原地愣住不动了。

柳金燕站在他旁边,四下打量,不停地点头道:“原来皇宫是这个样子的!”她左看右看,后来目光落在了景泰帝上,不由“哇!”地跳起来,直叫道:“那是何人?”

她看看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又看看柳随风,愣了愣神道:“难道他就是皇帝?”

见他们三人都低头沉默不语,她便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伸长脖子看着景泰帝,然后猛地后退几步,惊叫道:“陛下快要死了!”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顿时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对柳金燕直翻白眼。

柳金燕打个激伶,低下头不说话了。

柳随风沉吟片刻,走到景泰帝身边,凝神看了片刻,转回头道:“陛下的神色,比昨天还要差了许多!”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都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柳随风又弯下腰仔细打量了景泰帝片刻,点点头道:“我所料不差!”然后他冲两位大臣道:“二位大人,陛下神色如此之差,怎么可能会管朝中大事?”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对呀!我看他,发个圣旨都困难,一定是你们假冒的!”

两人顿时脸色苍白,连连摆手道:“柳姑娘莫要胡说!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当时陛下还有气息的。”

柳金燕眉毛拧成了疙瘩,走到了柳随风身边,道:“二哥,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柳随风倒吸口气,低头沉默不语。

正在这时,曹吉祥连滚带爬的来到大殿边,猛见殿前站着数名柳家庄庄丁,而原先的太监和宫女无影无踪了,不由愣了下神,连忙闪到旁边的偏殿内,探出个头向内张望。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柳随风抬起头,发出阵“哈哈哈”夜枭似的声音道:“既然陛下如此,那么就该本将军领摄政王之职!”

柳金燕眉毛向上飞起,挑起大指,连连点头。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面似苦瓜,连连摇头道:“柳将军,陛下不能理事,怎么能封你为摄政王呢?”

柳随风转向景泰帝,单膝跪地,抱拳拱手道:“为臣参见陛下。臣柳随风心忧社稷,眼见陛下不能理事,忧心忡忡,为了不使朝政落入坏人之手,臣恳请陛下封臣为摄政王,以安江山社稷!”

说着,他重重点了下头,依然双手抱拳向上拱着,保持原有姿势不动。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顿时脸色发绿,连退几步,互相看看,寒毛直竖,连声道:“柳将军莫要打扰陛下,他听不清你说什么的!”

“胡说!”柳随风“呼”地站起身来,甩了下袖子,厉声道:“陛下分明已经答应,我方才听得清清楚楚!”

“嗡”地声,两名大臣脑袋大了圈,眼前星星乱冒。

“对!我也听见了!”柳金燕“呛啷”拔出腰间佩剑,指向两名大臣道:“你们快去草召,明日一早,二哥就晋位摄政王!”

她声音清脆响亮,如同黄鹂鸣谷,传出了大殿外。

大殿外的几名柳家庄庄丁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他们挑起大指频频点头,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嘶——”曹吉祥倒吸口气,浑身发凉,他又向前探了探脖子,竖起耳朵仔细听,但什么都没听见。

须臾,他眼睛突地向前凸起,似乎要跳出眼眶,舌头也凸出半个巴掌长,两眼紧紧盯着大殿。

但见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双膝跪在地上,冲景泰帝叩了几个头,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从大殿中拿出封空的圣旨,摊开在面前,提起笔来“刷刷刷”写起来。

柳随风低着头,掐着手指沉吟道:“难道这样就算成了?”

柳金燕顿时蹦了起来,在大殿内跑来跑去,叫道:“太好了!二哥终于成功了!”然后她停住脚步,咬牙切齿道:“二哥当上摄政王后,那些和二哥有过节的,要统统清理!”

“啊!”曹吉祥一哆嗦,浑身汗如雨下。

他“扑通”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跑到了偏殿外。

这时,殿外站着几名柳家庄的庄丁,猛地回头看见了他,然后指着他“哈哈”大笑,道:“我们终于成了,以后你们都得听摄政王的!”

曹吉祥“唉!”了声,冲他们点点头,然后“嗖”地声,窜出了院子,飞似的跑了。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笑,然后举起手,鸟雀似的蹦来蹦去,直叫道:“摄政王万岁!摄政王万岁!”

柳随风头上冒出阵阵青气,昂首挺胸,背着手,走到大殿门前,看着天空。

有名家丁上前,双手一抖,展开了手中捧着的件四爪金龙袍,递上前道:“将军,现在您是摄政王了,就请披上它吧!”

柳金燕走上前,两眼瞪圆看着金龙袍,发出阵阵金光,鸡啄米似的点头。

其它人也转向柳随风,满脸期待。

柳随风点点头,双臂摊开,将金龙袍披在了身上。

内阁首辅哆哆嗦嗦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然后双手捧起诏书道:“柳将军,诏书已经写完,你看看对否?”

柳随风面带喜色,三步并两步走到内阁首辅面前,拿过诏书,上下打量起来,边看边不住的点头。

刑部尚书咬着牙道:“这还需要陛下的首肯!”

柳随风眉头皱起,指着景泰帝道:“陛下已经同意!”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看向景泰帝,见他如同木头躺在那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不由倒吸口气,低下了头。

柳随风合上诏书,点点头道:“很好,本将军现在就去大殿,宣布这件事!”

柳金燕和众柳家庄庄丁都蹦起来,满脸喜悦,欢呼声不断。

柳随风将金龙袍穿好,然后背着手向殿外走去,当他刚走到大殿的门口时,突然停住脚步,猛地又将诏书打开,仔细看起来,越看眉毛越拧成了疙瘩。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八十八章 猛虎出笼(1) 内阁首辅倒吸口凉气,颤颤微微道:“柳将军,难道还有什么不对吗?”

柳随风横眉立目道:“这诏书上,缘何没有陛下的印玺?”

内阁首辅愣了下,低头道:“玉玺在司礼监掌印曹吉祥曹公公那儿,下官可什么都没有,只是草召而已。”

“哇!”柳随风头发向上竖起,牙齿咬得“咔咔”响,脸色铁青道:“竟忘了这个!”他飞步走出殿外,挥起手叫道:“速速将曹吉祥给本王找到!”

几名家丁抱拳行礼道声:“是!”便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曹吉祥像风似的跑过两重宫殿,回头看了看,见没有人追来,方才长出口气,连连拍着脑袋道:“哎呀,吓死我了!”随后他转过脸来,看着面前的处宫殿,顿时扭曲如麻花。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不停在咂着牙花,自语道:“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正在他转的时候,有几名东厂侍卫跑了来。

他们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边跑边不时地回头看,然后一头撞在墙壁上,头上起了个大包,“哇哇”直叫。

曹吉祥顿时耷拉下脸,猛地走上前,上下打量着他们,面沉似水,眼中似要喷出火。

这几名东厂侍卫正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乱撞,猛地见到他,倒吸口气,纷纷站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前方。

曹吉祥鼻孔喷出团白气,扯着公鸭似的嗓子道:“慌什么?”他伸长脖子看了看东厂侍卫后面,没有任何人追来,不由额头刷下道道黑线。

东厂侍卫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托着腮帮子,走来走去,走了几圈,猛地转身,厉声道:“给咱家冲上前去,活捉柳随风!”他“哇哇”叫着,两只手臂风车似的舞着,活像跳跃的青蛙。

东厂侍卫依然笔直站着,纹丝不动。

正在这时,有名身着红袍的太监从夜幕中跑来,看见跳来跳去的曹吉祥,声音响彻半个皇宫,连忙飞步跑来,双手连连摆动道:“曹公公噤声!噤声!”

“哧——”曹吉祥额头冒出层冷汗,脊背发凉,扭头看向那名太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那名太监三步并两步跑到曹吉祥身边,手盖住嘴巴,叽叽咕咕说了通。

他还没说到一半,曹吉祥脸就变绿了,浑身直哆嗦道:“他们要拿住咱家?”

那名太监连连点头道:“他们要公公的玉玺。”

“玉玺?”曹吉祥几乎掉进了冰窖,头皮发炸,直道:“若是玉玺没了,咱家也就没了!这下怎么办?怎么办?”他又原地转起圈来。

那名太监连声道:“曹公公快点想主意,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嗡!”曹吉祥头发竖了起来,像是挨了一榔头,站住不动了。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眼睛猛地亮起,叫道:“要去找陛下!”

那名太监连忙摆手道:“别去找陛下了,陛下不是驾崩,就是落入柳随风他们手中了!”

曹吉祥冷汗直冒,眼珠骨碌碌直转。

这时,皇宫中灯光大起,整个宫殿都点起了灯笼,将皇宫上下照得亮如白昼。

在几重宫殿外,有几个声音吵吵嚷嚷道:“快去捉曹吉祥!”接着又传来阵悉悉嗦嗦的脚步声,似乎向这里跑来。

红衣太监和东厂侍卫均倒吸口气,转头看向曹吉祥。

曹吉祥脸色忽明忽暗,牙齿直咬,道:“你们不仁,莫怪咱家不义!”他猛地挥了下拳头,叫道:“大家跟我走!”说完,斜着从宫殿的空隙中穿过,向皇宫外跑去。

红衣太监和东厂侍卫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曹吉祥飞似的跑,也只好跟在后面。

一行人从后门溜出皇宫,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柳随风依然站在景泰帝所在宫殿内,看着外面,满脸焦急,不停道:“快点将玉玺弄来!”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长出口气,互相看看,不由点了点头,但是他们还是跪在景泰帝面前,低着头,默不作声。

有一部分柳家庄庄丁已然在宫中跑了起来,四处叫喊,另有半数的庄丁,还趴在大殿外的空地上,双手抱着头,哆哆嗦嗦。

原本围着他们的东厂侍卫,不知跑哪去了,顿时大殿前竟无人走动。

那些庄丁左看右看,不由倒吸口气,不知所措。

从后殿跑出几名庄丁,看见他们,不由叫道:“哎哟,你们这是干什么?柳将军已经成功了,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那些庄丁均大眼瞪小眼,看着他们,满脸不信。

跟着柳随风进入后殿庄丁跑上前道:“陛下已正式封柳将军为摄政王了,就差清君侧,拿下曹吉祥了,你们还不快去找他?”

那些庄丁四下看看,见没人走动,不由蹦起来,叫道:“当真?”随后他们鸟雀似的蹦来蹦去,手举兵刃道:“太好了!太好了!走,去捉拿曹吉祥!”

他们捋胳膊挽袖子,大踏步地向后殿走去。

东方绝站在原地,凝视谢小石半晌,倒吸口气,低头自语道:“成败在此一举了!”然后气运丹田,内力在他丹田内飞速转动起来,有拳头大小,发出淡淡青光。

内力转了有几次喘息的工夫后,开始四下散开,如同网状向各处经脉蔓延,所到之处,经脉也变成了青色,并且发出淡淡青光。

他的头发、胡子还有衣袖,向上飘了起来,猎猎起舞,好像有大风吹似的,同时周身上下也笼罩了层淡淡青光。

周围的景物似乎晃动起来,并且发出“呼呼”的声音。

谢小石倒吸口气,向后倒退半步,抿着嘴,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薛若冰见状,则目瞪口呆,惊呼道:“一剑九星?”

她话音未落,“嗡”地声响,有股青气冲天而起,撞在屋顶上,溅起层灰,那道青气也撞成了碎片,四下飘散,与此同时,东方绝身子如闪电般向前飞去。

仿佛是从物体中飞出样东西似的,东方绝的残影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清晰可见,可是前面却出现了一道白色的闪光,发出“哧溜溜”声响,直飞向谢小石。

白色的闪光连成有辆马车长,呈弯曲的弧线,在半空中像道彩虹,它的周身则围裹了层淡淡的灰色,在白光的映照下显得黯淡无光,不惹人注意。

薛若冰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向后退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八十九章 猛虎出笼(2) 谢小石抬起双手,将双刀横在胸前,呈十字状交叉,同时他的内力也如风车般旋转起来,衣服“呼呼”鼓动着,像是被风吹起,他的头发也向上飘了起来。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东方绝手中的长剑,眨也不眨。

当东方绝身形一闪,白光呼啸着飞向他时,他提起口内力,喝声:“开!”双刀齐齐向前劈去,原本十字状交叉的双刀,似乎长了翅膀,向两边飞开,而双刀的残影还留在原地,依然摆出十字状的姿式,在半空微微晃动着。

白光在普通人看来,不过是条弯曲的弧线,但是谢小石睁大眼睛,在其中看见一个又一个白点相连,像串糖葫芦,飞向自己。

白光从东方绝那儿飞到谢小石,不过电光石火间,可是谢小石眼睛却猛地一跳,又睁大了圈,惊叫:“还差一点!”

他惊叫的同时,双刀已然劈下,正迎向最前的一个点,就在双刀距那个点还有巴掌远的距离时,谢小石猛地向后跳去,身子离地而起,有半人多高。

他边向后撤,双刀边在半空打个弧线,成马蹄状翻了半个圆圈,又呈十字状交叉横在自己面前。

原先那个残影在他向后跳的同时,“波”地声,变成了碎片,四下飞散。

白光穿过那个残影,继续向前飞,目标直指谢小石咽喉。

谢小石额头冒出层冷汗,他的眼睛却没有看那道白光,而是紧紧盯在了白光下面约巴掌远的地方。

那有团灰色的影子翻动着,和其它灰色影子连在一起,似乎是同样的,但是其它的影子如同条线直往前飞,没有变化而它却跳跃不定,似乎随时从整个灰色的影子中飞出来。

谢小石的嘴唇不由变得青紫。

那个灰色的点,跳动着向前直飞,速度比白光还要快,并且已经领先了白光巴掌远的距离。

谢小石身在半空,大脑好像凝固了,“这两个地方都极具危险!”

“究竟要对付哪一个?”他边往后退着,边思考着,但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

白光和那个灰点越飞越快,离他越来越近了。

谢小石已隐隐看见灰色的长线中隐藏着个人形,正是东方绝,他闭上眼睛,咬了咬牙,双刀“刷”地分开,分左右劈下,正劈向灰点和白光。

双刀劈出后,谢小石长出口气,“是胜是败,在此一举!”

他浑身的内力都被抽空了,全部灌注到双刀上,以至于双刀全身发出阵青光,笼罩住全身,有巴掌来宽。

刀劈出后,发出“呜——”地声响,如同龙吟,尖锐刺耳,声音在整个大厅内滚动着,似乎震得大厅直颤。

薛若冰连忙双手捂住了眼睛,直道:“千万别出事,若出事,我也——”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只听“咣咣!”两声巨响,如同雷鸣,刀和剑撞在了一起,整个大厅似乎都要被这个声音震裂。

谢小石的右手刀撞在白点上,如同烟花盛开,溅出团团拳头大小的火星,四下飞散,最远的几乎飞到了薛若冰那儿,整个大厅都亮了下,像是被闪电照了下,接着就恢复成原来的昏黄灯光。

白点撞在刀上,猛地爆裂,四下飞散,它爆裂出来的点,足足有拳头大小,分成好几个,而原先的点不过拇指大小,似乎是从里面喷出来的。

但是爆出去的点,撞在墙上,“波”的声变得粉碎,无影无踪了,而原先的点,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是撞在刀上,如同雷鸣。

谢小石的右手刀“刷”地声向天空飞去,打着旋转撞在屋顶上,掉落下来,他的右手的虎口,也撞出了血,“滴答滴答”直往下掉。

借着这一撞的威力,他又向后飞去,并且速度更快,几乎化成了条长线,只见的他身影连成一片,看不见真人。

右手刀撞到白点的同时,左手刀也迎上了那个灰色的点。

灰色的点在前进的过程中,突地一滞,向上跳了下,刚刚跃过了左手刀的刀口,向前飞去。

谢小石闭着眼,呼吸几乎停止,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时间停止转动,似乎感觉到灰色的点从刀口上方飞过,而刀竟没有挡住它,让它刺破了刀的封锁,不由惊出身冷汗。

灰色的点跃过刀口后,继续闪电似的向前飞,直飞向谢小石的咽喉。

在外人看来,只看见几条各种颜色的影子在飞动,并不知实际发生了什么。

谢小石咬了咬牙,提起口气,左手握刀,猛力向上砍去,尽管灰色的点已经跃过刀口,但是当它向前飞了不过巴掌远的距离时,左手刀便已砍到了它的飞行轨迹上。

只听“唏溜溜”声响,如同撕裂铁皮,从左手刀的刀口上爆出点点火星,而灰色的点向前飞着,好似背后拖着条闪着火星的尾巴,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隐隐出现个剑的影子,架在刀口上向前滑动,拉出成串的火星。

谢小石依然向后倒飞,“咣”地声撞在墙壁上,停了下来。

长剑的剑尖直刺向他咽喉,只是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好像有什么东西往后拉,当剑尖距离谢小石咽喉只有半个拳头远的距离时,“嗡”地声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前进。

青色的剑芒在谢小石的脖子上划出了条血印,足有两个指头长,如同蚯蚓。

谢小石贴在墙壁上,离地有半人多高,随着长剑停止前进,东方绝的身影也渐渐从灰色的长影中显现出来,停在半空,呈弓字步,右手挥剑直刺向前方,左手拿着空心的紫檀木拐杖。

令人看不清的残影晃了几下,便消失不见了,可是他们二人却还是停在半空,好似定住了般。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薛若冰放下双手,睁开眼睛,看向二人,见他们石雕般定在半空不动,不由倒吸口气,睁圆了眼看着。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谢小石睁开眼,看着直抵自己咽喉的宝剑,在剑尖后面两个巴掌远的地方,则架着自己的黑色腰刀,死死抵住长剑,不让它前进,不由长出口气。

东方绝眨了眨眼,脸色顿时变得灰暗起来,手上的青筋直往上突,如同蚯蚓拱动,扭动了几次剑,竟纹丝不动。

章节目录 第九百九十章 猛虎出笼(3) 谢小石还是架住宝剑,不让它动弹,然后沉声道:“一剑九星,离最后一击只差半个拳头的距离啊!”随后他转向东方绝道:“这不应该是前辈的真正实力,它不会是这样的!”

东方绝脸色黯淡下来,“轰隆”声掉落在地,谢小石也同时贴着墙壁掉了地上。

东方绝身子晃了两晃,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哇”地声喷出口鲜血,向后倒去,同时右手松开,长剑向地下掉落。

薛若冰顿时喜上眉梢,连蹦带跳地跑到了谢小石身边,拉着他的胳膊道:“小石头,你终于从他的剑下逃过了!这太好了!”

谢小石却面无喜色,连连摇头道:“其实本来是不可能的!正常情况下,他的剑应该贯穿我的喉咙,而我的刀则劈到他胸口!像剑神这样的高手,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啊?”薛若冰顿时一呆,愣了两下,道:“怎么会这样?”她扭头看向东方绝道:“难道前辈留手?”

她眨了眨眼睛,又连连摇头,顿时满头雾水。

东方绝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直直看着屋顶,嘴角淌着鲜血,好半天才道:“为了能在将来所谓的战场上节省力气,多消灭敌人,老夫发明了一招。”

顿了顿,他接着道:“那一招很管用。但是管用归管用,代价是有的,那代价是老夫的绝技‘一剑九星’威力向后撤退了半步,只有一点点,一点点!”

“老夫以为那一点点是没有事的!”他弯起腰,“咳咳咳”咳嗽了几声,咳出口带血的痰迹,然后摇头苦笑了几下:“没有事!”

“咣!”地声,他重重向后倒去,直直躺在地上,两只眼睛还是瞪圆了看着屋顶,登时气绝。

谢小石浑身酸软,如同散了架,只想趴在地上,但是眼见这种情况,不由倒吸口气,连忙上前,扶住东方绝,连声道:“前辈!前辈!”但没有任何回音。

薛若冰也暗吃一惊,连忙道:“前辈的‘一剑九星’,乃正道绝学,不似‘孔雀神针’,如果不能击杀敌人,自己就完。前辈怎么会如此?”

她走上前来,蹲在东方绝身边,上下打量起来。

东方绝的左手,依然紧紧抓住那根紫檀木拐杖,丝毫也不松动。

薛若冰凝视着这根拐杖,又扭头看了眼掉在地上的龙头宝剑,不由眉头拧起,道:“连宝剑都可以松手,它何必抓得如此之牢?”

说完,她去抓拐杖,拧了几次却纹丝不动。

正当她满腹狐疑时,“当”地声,从拐杖的空心内掉出个卷轴,筷子长短,滚在地上,打了两个卷儿。

薛若冰一激伶,向后蹦了下,然后瞪眼看着那个卷轴,伸手把它抓了起来。

她左右看看,见无人搭理,便展开了卷轴。

卷轴用白色的绸缎制成,闪着银光,上面写着几行字:

“东海剑神东方绝顿首:孙婿柳随风晋位摄政王,成则傲视天下,败则满门抄斩,老夫也难免连累!为免大患,老夫决意助他一臂之力,如果成功,无话可说,如果失败,老夫断无求生之理。死则死矣,唯有孙女雪儿及其子放心不下,还望有心人多加照顾,内有一卷剑法,乃老夫绝技‘一剑九星’奉上,以为谢礼。再拜稽首,某年月日。”

薛若冰上下看了几遍,倒吸口气道:“他是抱着求死之志来的,如果不能成功的击杀你,他是绝不会活下去的,也不可能活下去。”

谢小石脸色顿时变得乌黑,低头沉默不语。

薛若冰面容惨淡道:“现在他失败了,只有气绝而亡了。”

谢小石握紧拳头,敲了下地面,道:“唉!要是早知如此,我就一剑让他刺死完了!”他连连摇头,“反正我也是快要被处斩的人,何必连累上他?”

薛若冰愣了愣神,低头不语。

这时,东方绝原本紧握拐杖的手突然松开,拐杖向外滚了几步,他的脑袋则偏到了右边,再也动不了了。

薛若冰合上手中的卷轴,发现背后还写着行字,蚂蚁大小,弯弯曲曲,不细看还看不出来,她把字凑到眼前,只见上面写着“剑谱在拐杖内”。

她拿起拐杖,上下打量,然后将空心的面向地下倒了倒,又磕了下,只听“刷”地声响,从拐杖内又掉出个铁片,折叠起来,半个巴掌长,黑黝黝的。

她皱了下眉头,拾起铁片,将其展开,铁片展开后有巴掌宽,薄如纸,上面刻着些指甲盖大小的人,人是用线条勾勒的,只有人的形状,没有眉目,它手舞长剑,上下飞舞,在它的周围还有些蚂蚁大小的白色小点,似乎在围着小人旋转。

合上铁片,又变成了二指来宽,和剑身差不多,可以放入空心。

薛若冰将铁片又放回到拐杖的空心内,向下抖了抖,然后又找回龙头柄的剑,重新放入龙头拐杖,拧紧旋好,形成个完整的拐杖。

做完这些,她把东方绝的那封信递到谢小石面前,两眼睁圆看着他。

谢小石推开那封信,摇了摇头道:“我们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做哪些事?不如托给令人放心的人去办吧!”

薛若冰垂下眉毛,自语道:“剑神能来,那一定是柳随风同时去夺摄政王了,他的失败不难料想,只是时间紧迫,到哪里去找可信的人呢?”

谢小石一愣,低下了头。

“谁说我会失败!”柳随风猛地转过身来,双眉倒竖,两眼圆睁,他站在景泰帝所在的大殿的门前,看着外面,双肩耸起,道:“陛下在我手中——”他又猛地亮起手中的圣旨,咬牙切齿道:“圣旨也到了,只差盖印了!”

“哈哈哈!”围在他旁边的几名柳家庄庄丁仰面朝天大笑,他们挑起大指道:“将军怎么可能会失败?现在是大获全胜了!”

他们人人面泛红光,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柳金燕也是眉毛向上飞起,鸡啄米似的点头,上前道:“二哥,别等大印了,直接去大殿宣布你成功了就行了!”

众柳家庄庄丁也全转向他,连连点头,满脸期待。

柳随风眉头拧起,低头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还是稍等片刻,只要找到曹吉祥,就大事已成!”他握紧拳头,凝视前方道:“谅他也搞不出什么名堂!”

众人低头一想,连连点头称是,复又蹦跳起来,满脸喜悦。

章节目录 第九百九十一章 猛虎出笼(4) 约过了半柱香的工夫,几名柳家庄庄丁走上前来,冲柳随风拱手道:“启禀王爷,我们没有找到曹公公,他不知去哪了!”

“嗯?”柳随风顿时眉头锁起,看着他们,连连摇头。

柳金燕上前道:“那么大的人怎么会躲起来?宫中谁不认识他?只要找个人问问就行了!”

这几名家丁全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这时,另有队家丁带着队红衣太监走了过来,走到大殿前,拱手道:“王爷,我们人手太少,不能找遍宫中,所以只好带了些宫中的太监,请王爷问话!”

他们指了指身后的太监,那些太监双手下垂,低着头,没精打采,排成两排,有辆马车长。

柳金燕眉飞色舞道:“对对!就是这样!”她跳下台阶,走到众太监面前道:“我问你们,掌管玉玺的曹吉祥去哪了?”

众太监都低头默不作声。

柳金燕柳叶眉倒竖,杏仁眼圆睁,“刷”地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他们的喉咙道:“不说就杀!”

众太监顿时如筛糠般抖了起来,汗如雨下,有近半人竟然“扑通”声向后跌倒在地。

“哈哈哈!”柳金燕仰面朝天,发出阵猫头鹰似的声音,眉毛向上飞起。

有名红衣太监连连摆手道:“王爷饶命,千万别杀的小的,事都是曹吉祥干的,和我们无关!他带着几个部下,跑出宫了,不知去向!”

柳随风倒吸口气,看着他们,眉毛拧成了疙瘩。

众红衣太监频频点头,连声称是。

柳随风不由手托下巴,低头沉思起来。

柳金燕道:“既然他已经跑了,那二哥就甭管他了,直接到大殿上召集群臣,宣布命令吧!”

众柳家庄庄丁频频点头。

柳随风低头想了片刻,咬了咬牙,道:“也好,现在就随本王去大殿——”

他话音未落,刑部尚书蹦上来,双手连连摆动道:“万万不可!没有陛下的玉玺,那诏书是不算数的!”

“哇呀呀!”柳随风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额头青筋直跳,甩了下袖子,金色的龙袍向上飘起,猎猎飞舞,他走了几步道:“不管怎么说,天亮之前,一定要找到曹吉祥!”

众柳家庄庄丁直咂牙花,连连摇头:“连皇宫这么大点的地方,我们都人手不够,再去整个京师找,哪里能行?”

刑部尚书不由眼睛眯了起来,脸上带出朵花,内阁首辅则冷哼声,“谅起不了大波浪!”他摇摇头,跪在地下,面对着景泰帝,闭目养神。

柳随风眉毛直往上跳,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他连连摇头,嘴里直嘀咕:“这下怎么办?”

八大金刚中的一名大汉走上前道:“王爷,这有何难?您不是掌管明军吗?只要军令一下,全城搜索,不怕曹吉祥能飞上天!”

众人顿时眼睛亮了起来,频频点头。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则面色突地一变,如同死灰。

柳随风停住脚步,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天空,发出阵“哈哈哈”夜枭似的声音,点头道:“好好!现在就——”他挥起了手。

当手抬到半空时,突地停下,他的脸色也变得铁青,咬牙道:“该死!曹吉祥那贼太过狡猾,已经提前解除了本王的兵权!现在无法调兵!”

“啊?”众人顿时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长出口气,拍了拍脑袋,又闭目养神起来,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现在兵权在谁手中?”众家丁交头接耳起来,“去找那个人!”他们顿时眉飞色舞,转向柳随风,纷纷道:“王爷,只要找到他就好办了!”

柳金燕歪着头思考道:“难道也在曹吉祥手中?”

柳随风连连摇头:“不!它现在在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手中!”

“是于大人!”众人顿时愣了,纷纷道:“他会同意我们吗?”

柳随风大手一挥,“事在人为!”他指着其中的名家丁道:“你速速去找于大人,告诉他曹吉祥拐着玉玺跑了,需要他调兵捉拿,他定会答应的!”

那名家丁拱手道声:“遵命!”便转身向后跑去。

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黝黝的巷道中,连滚带爬跑出几个人,老鼠似的缩着脖子,眼珠骨碌碌直转,左看右看,他们都身着红袍,宫中打扮,正是曹吉祥等人。

曹吉祥咧着嘴,像瘸腿的鸭子,跑了几步,“扑通”声栽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几名红衣太监连忙上前,扶起曹吉祥道:“公公,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曹吉祥坐在地上,呼了口气,反问道:“这里是哪儿?”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不知道,反正应该是到了南城。”

曹吉祥向后看看,问道:“有人追上来否?”

众人连连摇头。

曹吉祥长出口气,然后低下头,思索起来,过了半盏茶工夫后,他双手捏成拳头,咬了咬牙,“呼”地声站起,指着前方道:“今天咱家算豁出去了,走,去那儿!”

说着,他大踏步地向那个方向跑去。

众人愣了愣,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们顾不得多想,也跟着跑了下去。

京师天牢内,谢小石和薛若冰蹲在东方绝的旁边,静静地注视着。

过了好半天的工夫,谢小石突地抬起头,看着屋顶道:“怎么没人?那些人去哪了?”

薛若冰满脸迷茫,连连摇头。

在石厅的前面,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围了无数东厂侍卫,将石厅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几乎占满了半个院子,人人手持绣春刀,虎视眈眈看着大门。

也不知看了多久,里面丝毫没有动静。

他们不由愣了下,互相看着,这个推着另一个人,指了指大门,另一个人则点点头,向后退了两步,顿时人们吵嚷开了:“我叫进去,谁叫你退后了?”

说话时,众人波浪似又向后退了几步。

一阵冷风从里面吹来,众人顿时寒毛直竖,不由手脚哆嗦起来,谁也不肯上前一步。

正在这时,从大院的门外传来阵“滴答”的马蹄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接着有人翻身下马,跑进大门。

众人扭回头看,只见此人身着红袍,前面还绣着个脸盆大小的牡丹花,头戴皂角帽,是位宫中的太监,他们不由向两边退了退,让开了条可容人穿过的甬道。

章节目录 第九百九十二章 猛虎出笼(5) 这名红衣太监飞步跑入大院,四下看看,先看了看落在地下的半边门扇,又看看围在院中的众东厂侍卫,不由眉毛拧成问号。

大牢的统领飞步走来,冲他拱手道:“敢问这位公公,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这名太监打个激伶,反冲他拱手道:“在下奉命,前来向里面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宣读圣旨!”说完,他从袖口拿出个金黄的卷轴,闪着金光,正是圣旨。

众人顿时面泛红光,连连点头,挑起大指:“来得好!来得好!”他们指了指石厅,“谢大人就在里面,你去吧!”

“哎!”这名太监点了点头,迈步向前走,才卖出一步,猛地停下,斜着眼睛看着众人。

众人倒吸口气,连忙后退两步,低下头,默不作声。

“嘿!”这名太监拍着脑袋,“差点中计!”他指着石厅道:“你们无事围在这儿干什么,里面肯定有情况!”随后他又看了看掉在院子中的半边门扇,被劈成两半,接着又发现墙角堆着数名东厂侍卫的尸体。

顿时他像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指着他们道:“这里是什么?这里是什么?这倒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大牢统领摇摇头,“公公只管进去宣读圣旨就行了!”

这名红衣太监冷汗直流,“刷”地后退两步,大叫道:“咱家有事,不能宣读圣旨了,过些天再来!”他脚底抹油,要往外跑。

众人连忙拦住他道:“别跑别跑!宣读圣旨的大事可万万不可耽搁!”

这名太监眼珠瞪得滴溜圆,头发直往上飘,半步也不向前走。

大牢统领只好道:“实不相瞒,方才,有名花白胡子老者闯了进去,如今好半天都没出来,大家都纳闷呢!”

众人频频点头:“对对!”

红衣太监斜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最后道:“既然他还没出来,等他出来后,咱家再进去!”说完,他走到旁边厢房的屋檐下,站在那儿伸长脖子看。

众人眉毛顿时耷拉下来,面如苦瓜。

有名东厂侍卫跑出院落,向四周看了看,又转回去,冲统领拱手道:“大人,现在好半天过去了,也没有旁人出现,说明那老者没有接应,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吧!”

统领低头沉吟半晌,连连摇头,然后转向红衣太监道:“公公,就您一人来宣读圣旨?”

红衣太监一愣,跳起来道:“怎么不行啊?”他双手比划着,“我这有特大急事!”随后他瞪圆了眼睛,抬起脚道:“实不相瞒,被免职的镇国大将军柳随风出事了,他深夜带人夜闯皇宫,犯下弥天大罪,圣上着人拿他!”

众人立即咬牙切齿,“拿拿!坚决拿下!”他们纷纷道:“拿下他大快人心,如果不是我们这里有事,也去了!”他们捋胳膊挽袖子,人人虎视眈眈,额头青筋直跳。

红衣太监点点头,眼睛眯成条线。

统领倒吸口气,上前步,小心翼翼道:“既然圣上着人拿他,到我们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要我们去?”

众人一愣,互相看着,连连点头,目光全转向了红衣太监。

红衣太监撇了撇嘴道:“那怎么会?拿柳随风的人,就在牢内!”他指了指石厅,“现在十万火急!”

统领蹦起半人多高,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抬起手摆出打的姿式,“十万火急你跟我们瞎唠叨什么?还不快去宣读圣旨!”

众人哗然,纷纷催促道:“快去快去!”

“误了大事唯你是问!”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往石厅内推。

红衣太监浑身寒毛直竖,脊背发凉,龇牙咧嘴道:“别别,有话好说!”

“咣当!”声,他被众人推入石厅,然后大门紧闭,用锤子砸也砸不开。

“哎哟!”红衣太监打个趔趄,差点跌倒。

他整了整衣冠,看向前方,只见前面黑沉沉的,没有灯光,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在尽头的右边,闪出些微微昏黄的光亮。

他竖起耳朵,里面悄无声息,无人走动,牢内其它的犯人也毫无动静。

顿时他汗如雨下,眨眼之间,汗水已湿透衣服,他浑身筛糠似的抖,脚上像灌了铅,半步也挪不动。

空气也像凝固住了,使他如同站在泥浆中,保持抬起脚向前迈的姿式纹丝不动,足有小半盏茶工夫,他才喘了口气,哆哆嗦嗦道:“里面有人吗?”

声音在静静的甬道回荡,反弹回来,令他脸色变得惨绿,身子晃了两晃,差点向后跌倒。

过了半晌还毫无动静,他定了定神,高抬脚轻落步,向前小心翼翼的走去。

走廊里传出“悉悉嗦嗦”脚步挪动的声音,蜗牛似的向前爬,用了盏茶的时间才走完了不过半箭地的走廊,当走到走廊的尽头时,他就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浑身乏力,如散了架似,向下倒去。

“扑!”走廊旁边的个牢房内终于传出个响声,是有人吐了口唾沫,说道:“人家架早打完了,你就吓成这样,不中用!”

“鬼呀!”红衣太监像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不知从哪里来了股劲,飞似的向前跑,“呼”地声向右边的甬道跑去,然后“咣”地声撞在墙壁上,向后连退两步,坐在地上。

他脑袋上也起了鸡蛋大小的包。

左手边,就是关押谢小石的大厅,铁门敞开着,里面透露出昏黄的灯光,悄无声息。

谢小石和薛若冰站在东方绝身边,低着头,默不作声,听到铁门外传来声响,二人齐扭头向外望去。

只见名身着红袍的太监,面朝墙壁,侧面对着铁门坐着,嘴里“哈哈”喷着白气,汗如雨下,眼珠瞪得滴溜圆,面色惨白。

谢小石不由眼睛一亮,道:“总算来了个人。”他冲外拱手道:“这位大人,您就下来查看情况吧。”

红衣太监耳朵竖起,脑袋“呼”地转向铁门,顺着台阶往下看去,只见里面站着两个人,分别身着红袍和白袍,正冲自己拱手。

他略微出了口气,道:“是在和咱家说话吗?”

谢小石和薛若冰齐点了点头。

红衣太监不由得恢复了些胆气,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探头向内看去,猛地看见地上还躺着名花白胡子老者,不由向后跳了起来,尖叫道:“那是何人?”

谢小石扭头看了看东方绝,不由低下头,神色黯然道:“他乃东海剑神,如今已经过世了。”

章节目录 第九百九十三章 猛虎出笼(6) 红衣太监眉头皱起,脑门一亮,猛地想起之前的事,他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指着东方绝道:“他就是那位闯入天牢的人吗?”

谢小石倒吸口气,拱手道:“他是不是闯入在下不知道,但是他确实是进来了。”

“哈哈!”红衣太监顿时脸上泛出红光,将袖子捋到胳膊肘上,顺着台阶向下走了几步,看着东方绝道:“此人过世,真是大快人心,令人欣慰啊!”

他摇头晃脑,又转向谢小石道:“你是何人?”

谢小石连忙弯腰拱手道:“在下乃前锦衣卫都指挥使、右武卫大将军谢小石,如今戴罪在此,不知公公来此有何贵干?”

薛若冰抬起脚尖,向红衣太监身后看了看,不由眉头皱起,撮着嘴道:“怎么就公公一人来到?”

红衣太监顿时头上冒出股青气,昂首挺胸道:“咱家是英勇无畏,独闯虎穴!”随后他向后跳了起来,足有半人多高,在半空中旋转了圈,落在两步远地方,站直身,摊开手掌道:“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接旨!”

谢小石一怔,愣了愣神,然后双膝跪地,薛若冰也跪在他身边,怔怔看着红衣太监。

红衣太监从袖口拿出圣旨,展开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下太平,黎民安定,朕以公义治天下。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虽传罪行累累,但查无实证,朕不以传闻、猜测为依据,宣布谢小石无罪,应当立即释放,官复原职!”

念到这里,谢小石和薛若冰均震了下,如同闷雷,他们互相看了看,满脸迷惑。

红衣太监接着念道:“近日镇国大将军柳随风语多怪癖,不以国事为念,朕念其有功,不忍加罪,削职为民,不料此獠竟夜闯皇宫,加害于朕。朕特宣锦衣卫都指挥使速速入宫救驾,不得违误!钦此某年月日”

谢小石叩头道:“臣领旨谢恩!”

红衣太监合上圣旨,交到谢小石手中,道:“那么谢大人就赶紧出发吧,十万火急呐!”

谢小石双手接过圣旨,道声:“遵命!”然后站起身来,扭头看了看薛若冰。

红衣太监撇了撇嘴道:“你没事了,自然她也没事了,可一同出牢。”

薛若冰拱了拱手道声:“多谢公公!”随后她走到东方绝的旁边,低头凝思。

红衣太监连连摆手:“哎哟!这没什么好看的,快走吧!”

谢小石转向薛若冰,眉头拧成了问号。

薛若冰摇了摇头,弯腰捡起东方绝的龙头拐杖,道:“之前我们是面临处斩,做不了什么,现在平安出来了,我想可以做些什么了。”

谢小石点了点头,和薛若冰飞步走上台阶,来到铁门外。

走到门口时,他们回头望了眼,然后咬了咬牙,大踏步向外走去。

东方绝倒在地上,歪着脑袋,原本睁圆的眼睛,慢慢合上了。

红衣太监一路小跑,带着股风向前跑,拐过个弯,跑到走廊时,原本安静的牢房突然叽叽喳喳起来,如同沸锅。

几乎每个房间都有人抓着铁栅栏,不停地摇晃道:“那么大罪过的人都没事了,也该放过我们,放了我们啊!”他们“哇哇”叫着,如同炸雷,似乎要把房顶都冲开。

红衣太监面如苦瓜,连连摆手。

他跑到石厅的大门前,此时大门还是紧闭,他抬起脚“咣咣”踹了起来,叫道:“快开门!咱家的事已办完,你们赶紧开门!再不开门,以违误圣旨论!”

他话音刚落,石门“光”地声开了,一片亮光洒了进来,将里面照得亮堂堂。

门口站了圈东厂侍卫,人人手举火把,提着绣春刀,火把的火光闪耀,照得附近亮堂堂,他们全瞪大眼睛看着红衣太监。

须臾,有人点头道:“既然公公没事,那么里面肯定安全了!”

红衣太监走出大门,他身后跟着谢小石和薛若冰,均面如土色。

红衣太监挥了下手道:“圣上有旨,免谢小石之罪,着他即刻进宫护驾,尔等不得阻拦!”

他话音未落,众东厂侍卫连忙向两边退去,让开了条半辆马车宽的甬道。

红衣太监边向前走边道:“里面的后事,就交给你们了!”说完,他已提着衣襟,跑出了院子。

众东厂侍卫“呼啦”声,向石厅内冲去,眨眼就将走廊挤得满满当当,几乎站不下脚。

红衣太监跑出了院子,拉起门口的马缰绳,翻身上了枣红马,拨转马头,回头见谢小石和薛若冰走了出来,便挥手叫道:“还望谢大人速速出发,圣上危急!”

说完,他一抖马缰绳,飞似的跑了,带起溜尘土。

谢小石看着他的背影,拍了拍脑袋,又看看薛若冰,咧嘴苦笑道:“我们步行去吧!”

薛若冰点了点头。

二人转身刚要朝皇宫的方向走,突然身后传来阵“唏溜溜”马的嘶鸣声,尖锐刺耳,直冲云霄,一匹浑身雪白的马向他们跑来,大步流星,如同飞起。

它眨眼之间便跑到二人身边,停了下来,拨拉着脑袋。

它毛发油光发亮,似乎能将附近照得发白,正是秃鲁火得儿在的坐骑“照夜白”。

谢小石一愣,瞪大眼睛看着它,拍拍它的脖子,道:“你怎么来了?”

“照夜白”还是低着头,拨拉着脑袋,打着响鼻。

薛若冰扭头向后看去,只见半箭地之外,闪着几个人影,跳动着,其中一名双手直往上挥,叫道:“去吧!去吧!声音耳熟,赫然正是秃鲁火得儿。

秃鲁火得儿身着灰色的长袍,在街道的拐角跳跃着。

薛若冰不由眉毛拧成了问号,谢小石则二话不说,飞身跳上马道:“冰儿,我们出发吧!”

薛若冰点点头,也跳上马,坐在他背后,扭头看着后方。

“照夜白”长鸣声,迈步向前飞跑,消失在黑夜中。

秃鲁火得儿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眉毛直往上飞,道:“嗨!他们居然没事,真是太好了!本来我还想着在他们临终前,看望看望!”他眉飞色舞,在原地跳来跳去。

谢小石抿着嘴,目光直视前方,自语道:“没事?事才刚刚开始!”

薛若冰也是眉头紧锁,默不作声,并没有因为被释放而欣喜。

章节目录 第九百九十四章 猛虎出笼(7) 费恩和上官云在正统帝所在院落外转来转去,足足转了有柱香的时间,里面也没有传来丝毫动静。

费恩倒吸口气,看着里面道:“怎么这会还没动静,就算没得手,也该有战斗吧!”

上官云看着他,满脸疑惑。

两人走到大门前,将耳朵贴着门上听。

玉空道长跳入院落,四下看看,左右两边是厢房,没有点灯,正中的房间则点着盏油灯,火苗豆粒大小,发出微弱的灯光。

他倒吸口气,走到正中房间的窗户下,用手指点开白色的窗户纸,睁眼向内看去。

这个房间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左边排着书架,堆满了书,右边则是个书案,上面点着盏青铜油灯,书案上还放着几本书和笔墨纸砚。

正统皇帝身着白色的长袍,坐在书案后,拿起本书,凑在油灯下观看,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事。

玉空道长低下头,向后退了两步,掐着手指,沉思起来。

他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不知走了多少圈,然后背着手,抬头看着天空,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咳嗽了声,又翻了页书,然后将灯芯拨了下,使灯光更亮了些,接着往下看。

玉空道长打个激伶,几步上前,又凑在窗户眼上,向内仔细观看,眼也不眨。

过了不知多久,正统皇帝合上书,看了看外面,沉声道:“屋外的朋友,有事何不进来相谈?”

玉空道长愣了下,低头看看自己,然后整整衣冠,走到门前,双手推开大门,顿时屋内的灯光照到外面,虽然黯淡,但是依然将他的影子照出,向后拖出辆马车长,歪歪斜斜,如同山魆。

他冲正统皇帝拱了拱手,道:“贫道玉空,拜见太上皇!”

正统皇帝抬头看了眼他,见他面色枯白,眉宇间有股煞气,不由点点头,自语道:“该来的终是要来,躲是躲不过的”他低下头,摊开双手,搭在书案上,闭上了眼睛。

玉空道长上前两步道:“太上皇可知贫道来做什么?”

正统皇帝面无表情道:“在下如果活着,终究是某些人的心头之刺,道长今日才来,也不算早,请道长动手吧,在下绝不哼上声。”

玉空道长眉毛倒竖,厉声道:“太上皇难道不害怕?”

正统皇帝低着头,闭着眼睛,纹丝不动,如同石雕。

现场的空气顿时凝固住了,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玉空道长面色变得惨白,向后连退两步,又低着头,在门口走来走去,手指掐个不停,忽而点头,忽而摇头,脸色变幻不定。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他还在那儿转悠,正统皇帝睁开眼,道:“道长何不下手?行大事者,要当机立断,不可稍有迟误,否则后患无穷!”

“啊?”玉空道长的眉毛抖了起来,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脸上闪出道白光,似乎面前出现了道闪电。

玉空道长咬了咬牙,跺了下脚,突地上前两步,单膝跪地,拱手向上道:“太上皇休得惊慌,贫道此来,非为别的,乃是专为保护太上皇而来!”

“嗯?”正统皇帝愣了下,倒吸口气,身子不由向后摇了摇。

过了阵儿,他连连摇头道:“道长说笑了,一个去位的皇帝,有何值得保护?”他是满脸不信。

玉空道长双肩耸起,厉声道:“太上皇有所不知,时至今日,柳随风事发!他要夜闯皇宫,威迫陛下封他为摄政王,这还不算,为除后患,他还企图派人加害太上皇!”

“啊?”正统皇帝一震,像是被雷劈了下,脑袋大了圈,眼前金星直冒。

他使劲拨拉了几下脑袋,站起身,双手扶着书案,伸长脖子道:“道长所言当真?”

玉空道长点头道:“千真万确!”随后他咬着牙,“咔咔”直响道:“此贼还企图拉贫道入伙,但是贫道对陛下、大明江山忠心耿耿,岂能和他在一起?因此特来保卫太上皇!”

说完,他拱手重重向前推了下。

正统皇帝目瞪口呆,连连拨拉脑袋,似乎不相信所听到的,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好道:“那么景泰皇帝情况如何?”

玉空道长连连摇头道:“贫道不知,柳随风是直去皇宫了。”

“这、这!”正统皇帝顿时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玉空道长拱手道:“太上皇,陛下卧病宫中,长期不能理政,为平柳随风之乱,贫道恳请太上皇出马,亲赴宫中,主持大局!”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眉头拧成了疙瘩,低头沉默不语。

玉空道长上前步道:“局势危急,还望太上皇速速做出决断,免得贻误时机!”

正统皇帝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正在这时,院子的大门突然“咣当”声响起,大门打开,从外面走入两个人,迈着螃蟹步,咋咋呼呼道:“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此二人正是费恩和上官云。

他们走入院子,见只有面前的客厅闪着灯光,并且有人影晃动,便直走了过来。

正统皇帝一激伶,连忙道:“什么人?”

玉空道长也愣了下,扭头向外看了眼,连忙拱手道:“陛下勿忧,这是贫道的两名朋友,前来帮忙的。贫道同他们说说话就来!”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费恩和上官云见他走出,倒吸口气,瞪大眼睛,愣愣看着他。

玉空道长三步并两步走了出来,冲他们道:“二位贤弟,为何突然闯入,不在外面看守?”

费恩看了看玉空道长,又看了看屋子,不由愣道:“大哥,怎么还不动手?”他用手指向下比划了下,咬牙切齿。

上官云也是歪着嘴道:“谅那个皇帝手无缚鸡之力,不难对付!”

两人均双眉倒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眉倒竖,两眼闪着凶光。

玉空道长耷拉下眼皮,摆了摆手道:“二位贤弟不得无礼!太上皇乃国之先君,怎可如你们所说的那样?以后不得如此!”他脸拉长似苦瓜。

费恩和上官云顿时愣了,大眼瞪小眼,看着他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道:“贫道已然反正,坚决辅佐太上皇!”他昂首看着天空,两眼炯炯有神。

“嘶——”费恩和上官云均目瞪口呆,张大嘴半天合不拢。

章节目录 第九百九十五章 京师风雨(1) 二人愣在当场,回不过神来,站在原地如同木头。

正统皇帝走出客厅,抬起手向二人招手道:“不知二位大侠是何许人士,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两人目光齐刷刷转向正统皇帝,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玉空道长侧过身子,背对着正统皇帝,冲他们努了努嘴,眨了眨眼,然后“咳咳”了两声。

二人倒吸口气,眼珠骨碌碌一转,猛地拍了下脑袋,冲正统皇帝拱手道:“在下费恩、在下上官云拜见太上皇。我等深慕太上皇高义,特来扶保!”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了条线,频频点头,转向正统皇帝道:“太上皇,他们都是自己人,不必担心!”

“哦!”正统皇帝长出口气,点了点头。

费恩上前两步,凑到玉空道长身边,手拢住嘴,压低声音道:“大哥,一个退位的太上皇扶保何用?还是不如——”他咬着牙,右手抬起做了个向下切的动作。

玉空道长皱起眉头,手拈胡须道:“贤弟此言差矣!真龙天子有九龙护体。吾观太上皇,头上有股五色云气,身上金龙缠绕,此乃天子之气,岂是寻常人等可以比拟的?尔等只管照贫道说的办,绝无差错!”

费恩倒吸口气,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上官云沉思片刻,也频频点头道:“大哥言之成理!景泰帝病重不能理事,柳随风其人又岂是我们能帮助的?现今除了太上皇,再无任何人可以主持大局了!”

“对呀!”费恩眼睛亮起,直拍脑袋,鸡啄米似点头,随后又撇着嘴道:“太上皇是最佳人选,这道理不差,就直说呗,什么天子之气的——”他拨郎鼓似的直摇脑袋,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哦——”玉空道长耷拉下眉毛,拉长脸活像驴脸。

“噢!”费恩和上官云顿时眼睛亮起,频频点头,道:“不错不错,太上皇乃真龙天子,正当出面主持大局!”此二人声音响亮,活似放炮,直冲云霄,半条街都听见了。

正统皇帝顿时面色惨白,浑身筛糠似的抖,双手连连摆动,摇头道:“诸位千万莫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在下绝不会听从的!”他转过身,面沉似水,甩了下袖子,向里面走去。

玉空道长等三人一愣,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

费恩直挠头,满脸疑惑不解,“这等好事他竟会不同意?”

上官云也是连连摇头,大惑不解。

玉空道长紧锁双眉,沉吟片刻,不由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

费恩和上官云目光全转向他。

玉空道长张口正要说话,突然院子门外传来个公鸭似的嗓子,叫道:“谁是真龙天子,有天子之气啊?”声音像撕裂铁皮,直刺人耳膜。

话音未落,从外面转进队人,领头的身着大红锦袍,头戴皂角帽,冬瓜脸、扫帚眉、金鱼眼,正是曹吉祥。

玉空道长等人扭头见是他,不由倒吸口气,脊背发凉。

费恩咬着牙,挥起拳头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干掉灭口,然后拥立太上皇登基!”说完“呀!”地叫了声,飞身跃起半人多高,冲向曹吉祥。

“啊?”曹吉祥打个哆嗦,浑身直冒冷汗,身子一趔趄,差点跌倒在地,扯着公鸭似的嗓子道:“怎么这还有?”

玉空道长晃了晃,闪电般晃到费恩面前,伸手挡住了他。

费恩呆了呆,指着曹吉祥张口要说什么,玉空道长摆摆手,然后冲曹吉祥拱手道:“不知曹公公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曹吉祥筛糠似的抖,脸色煞白,颤抖道:“老道士,您是哪头的?”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眼睛眯成条线,道:“公公此话怎讲?”

“柳随风他作乱了!”曹吉祥咬着牙道。

玉空道长点点头,“贫道正为此而来,为平柳随风之乱,贫道决定辅佐太上皇。如果公公有对太上皇不利,莫怪贫道手下无情!”说完,“呛啷”声,他拔出了背后的松纹古剑。

褐色的古剑,上面有一圈一圈的波纹,如同树皮,闪着寒光。

曹吉祥先是倒吸口气,愣了下,然后突然面泛红光,“呵呵”笑道:“如此说来,咱家和道长,那是同一路——”他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歪着头道:“不瞒道长,咱家此来,正是迎接太上皇入宫,请他主持大局!”

“嗯?”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起,随后又满脸疑惑,连连摇头:“公公不是在宫中辅佐景泰帝吗?”

“唉!”曹吉祥重重叹了口气,摇头道:“实不相瞒,柳随风已经攻占了皇宫,咱家逃了出来。至于景泰帝,咱家在出宫的时候,只怕已经咽气了!”

“哦?”玉空道长眉头飞起,脸上泛出红光,频频点头。

“哈!”费恩拍着手笑起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们正寻思在辅佐太上皇,只是宫中缺个帮手,公公此来,真是太及时了!”

“哈哈哈!”玉空道长和曹吉祥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猫头鹰似的笑声,互相拍着手道:“好好,都是自己人,惺惺相惜——”

“请请!”玉空道长和曹吉祥互相摊开手,摆出副“请”的姿式,向正屋走去。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对望眼,不由咧开嘴像黄瓜,其它跟着曹吉祥跑来的东厂侍卫和太监,则长出口气,连呼“万幸!万幸!”他们也互相鼓掌称快。

玉空道长和曹吉祥携手进了大厅。

正统皇帝站在大厅的正中,背对着他们,双手放在背后,沉默不语,好像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似的。

玉空道长冲正统皇帝拱手道:“太上皇,您看谁来了?”

“扑通!”声,曹吉祥双膝跪地,鼻涕眼泪横流,他抹着鼻涕,连连叩头道:“老奴曹吉祥参见太上皇,祝太上皇万事如意,吉祥安康!”说完,“砰砰砰”他连叩了几个响头,额头叩出了个鸡蛋大小的包,鲜血渗出。

“啊?”正统皇帝转过身来,见此情状,倒吸口气,三步并两步走上来,双手搀住曹吉祥的双臂道:“原来是曹公公,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曹吉祥抬起头来,额头渗出血,正统皇帝不由潸然泪下,挥起袖子抹着眼睛道:“曹公公,您这又是何苦?在下已经是退位的皇帝,您实在不必如此,这让在下见了,心里不安!”

曹吉祥咧开嘴,粲粲一笑,道:“只要太上皇平安,老奴就安心了,做什么都心甘情愿!”随后他站起身,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老奴此来,特请太上皇入宫,主持朝廷大局!”

章节目录 第九百九十六章 京师风雨(2) 正统皇帝吃了惊,倒退两步,连连摆手,“曹公公此话怎讲?在下说什么也不去皇宫的!”他是连连摇头摆手。

曹吉祥也是愣了下,扭头看向玉空道长,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眼睛眯成条缝,手盖住嘴,凑在曹吉祥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曹吉祥边听边频频点头,待他说完,曹吉祥猛地跪地大哭道:“太上皇,您不为自己,也为了大明江山和子民,千万出来要主持大局吧!”

他泪如雨下,接着道:“柳随风已然作乱,攻占皇宫。老奴临出皇宫时,亲眼目睹,柳随风在景泰帝身边,迫使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写下圣旨,封他为摄政王。如果太上皇不及时进宫,让柳随风得手,则后悔不及!”

说着,他鼻涕眼泪又流得满脸都是。

正统起初面沉似水,听他说到这儿,突然跺起脚,双眉倒竖,头发向上飘起,厉声道:“柳随风焉敢如此?满朝文武,难道无人能够阻拦?”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接着道:“难道皇弟任由柳随风如此胡作非为?”

曹吉祥哭丧着脸道:“太上皇,景泰帝之前就重病在身,被逆贼柳随风这么一闹,只怕现在已经晏驾了!”

“啊?”正统皇帝一震,如同被雷击了下,向后晃了几晃,几乎跌倒。

“老奴实在找不到主,无计可施,只得有请太上皇回宫,还望太上皇恩准!”说完,他又叩了个头,抖抖索索从怀中摸出个金色包裹,海碗大小,双手托着,顶到头上。

玉空道长眉毛一跳,三步并两步走上,解开包裹,金色的锦缎耷拉下来,里面露出方洁白的玉玺,上面盘着条白色的玉龙,拳头大小,光芒莹润。

“天助我也!”玉空道长几乎跳了起来,看着玉玺两眼发光。

“玉玺在此,请太上皇速速回宫主持大局!”曹吉祥低着头,沉声道。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向后退了步,睁大眼睛看着玉玺,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情,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掐了下胳膊,哆哆嗦嗦地走上,走到玉玺旁边,抬起手,手指到玉玺不到指头远的地方又停住,微微晃动。

玉空道长拱手道:“太上皇,玉玺在此,天下已定!望太上皇速速回宫,主持大局,迟则生变!”

正统皇帝手指停在玉玺的上空,犹豫不决。

“太上皇方才曾同贫道说过,行大事者,应当机立断,英勇果断,此言犹在耳,太上皇岂能忘了?还望太上皇速下决定!”玉空道长铁青着脸,双手重重向上拱了下。

“请太上皇速下决定!”大厅外的人,也齐向里面拱手,声音响亮,直冲云霄。

正统皇帝浑身一震,咬了咬牙,道:“也罢!非是在下贪恋皇位,实在是不如此,不足以平柳随风之乱,为江山社稷计,在下就进宫一趟,虽死无憾!”

他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外面。

“万岁!”外面的人齐声欢呼起来,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正统皇帝双手放在背后,大步流星向外走去,众人簇拥着他,连蹦带跳地往外跑,出了大门。

大门外方圆半箭地远的地方,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建筑,全身空地,此时周围的房屋均没有点灯,黑沉沉的,空地上没人走动,显得很冷清。

曹吉祥出了大门,看了看四周,连连摇头,道:“唉!出来的太匆忙,竟没有给太上皇备上匹马!”

正统皇帝不由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费恩“刷”地下,晃亮了手中的火折子,燃起巴掌大小团火苗,将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正统皇帝身着白色长袍,面如死灰,众人见状不由倒吸口气,心提到了嗓子眼。

玉空道长手提松纹古剑走了出来,面色黑沉道:“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怎样,先冲进皇宫再说!”他挥动了几下宝剑,咬着牙道:“贫道料柳随风无大能耐,贫道手中这口宝剑,定能拿下其人!”

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然后咬了咬牙,簇拥着正统皇帝,向皇宫的方向跑去。

陆小翠站在皇宫斜对面一箭多地远的处屋顶上,伸长了脖子看着,不知看了多久,她连连摇头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人都跑到哪去了?”

司徒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挠着脑袋,道:“里面刚响了阵,就没了,真是匪夷所思,就算柳随风失败了,也该大开城门庆祝下啊?”

陆小翠斜眼瞥了下他道:“你怎么能算准他会失败?如果成了呢?”

司徒明嘴巴撇到了耳后根,“他还能成功?”他是连连摇头,然后信誓旦旦地道:“如果成,那动静应该更大!”

二人沉默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皇宫,原本还亮起的火光,熄灭了大半,只有零零星星几点在大殿前的空地上晃动。

陆小翠连连摇头,手托着腮帮子,坐在屋顶上看着。

正在这时,正南大街上传来阵“得得”的马蹄声,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马上端坐名身着红袍的太监,昂首挺胸,气概威严地跑向皇宫,正是到天牢传旨的那位。

陆小翠和司徒明齐扭头看向他,脑袋顺着他向前跑的方向转动,直到皇宫门前就停住不动了。

这名太监跑到宫门前,“呀!”地叫了声,两眼凸出,似要迸裂,双手向后猛地一扯,那匹枣红马“唏溜溜”叫了声,扬起前蹄站了起来。

它两只前蹄抬起足有人的个头高,马鬃飞起,声音直冲云霄。

这名太监左手抓着马缰绳,右手抬起,直指前方,目光炯炯有神道:“平定大乱,就在当下,咱家来也!驾!”他骑着马冲入了皇宫,衣袖猎猎向上飘起,如同云彩在飘。

皇宫的大门此时敞开着,且无人守把,他一溜烟便进去了,踪影皆无。

陆小翠连连拍手笑道:“好啊!这些人可真是英勇神武!”

司徒明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看着前方,将眼皮往上抬了又抬,呲着牙道:“如果他们那么英勇,里面应该有动静的,起码喊杀声一片!”

陆小翠愣了愣,眉毛耷拉下来。

章节目录 第九百九十七章 京师风雨(3) 在那名红衣太监跑入皇宫不到小半盏茶工夫,大街南边又传来阵“滴答滴答”的马蹄声,一匹马也向皇宫飞跑而来,马匹雪白,在黑夜中都能晃亮人的眼。

马上隐隐约约端坐着两人,纹风不动。

陆小翠耳朵跳了两下,道声:“怎么声音这么耳熟?”随后扭头看去,顿时她两眼瞪圆,似乎要跳出眼眶,嘴巴张开,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两只手来回比划着,指着那匹马,“哇哇”直叫。

司徒明扭头也看到了那匹马,点了点头道:“马是好马,只不过上面好像坐着两个人,难道他们缺少马匹?”

随后他拍了下膝盖,叫道:“那匹白马足可以换十匹上等的马,不能因为要好马而耽误了数量,导致马匹奇缺,最后一匹马驮两个人,再好的马也没用,这不栽了?”

“嗖”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拍着手指着白马道:“‘照夜白’!是‘照夜白’!”

白马飞奔而来,距离他们不过半箭地远,马上端坐的人也清晰起来。

陆小翠更是连蹦带跳,踩得屋顶上的砖瓦“哗哗”直响,指着马上的人叫道:“谢小石!冰儿!”她顿时眉毛向上飞起,“他们出来了!他们跑出来了!”

司徒明端坐原地,把头别到别处,看也没看他们,连连摆手道:“罢了,像他们那么不懂事的人,我司徒明可看不上!”

陆小翠鸟雀似的蹦起,指着他们直叫:“太好了!太好了!”

白马从他们所在的屋子侧跑过,眨眼跑到了皇宫门前,停了下来。

陆小翠愣了下,停止跳动,歪着脑袋看着谢小石他们,满脸问号。

谢小石抬头看着皇宫的大门,倒吸口气,低头思索片刻,便翻身下了马。

薛若冰暗吃了惊,眨眼看着他,虽是满脸不解,也是跳下马,然后走到他身边,看着大门。

此时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沉沉的,偶尔有几点火光闪动,只照亮了小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其它地方都没有。

谢小石看了看大门,深吸口气,走到“照夜白”身边,拍了拍马的脖子,道:“多谢带路,现在你回去找你的原主人吧!”

“照夜白”拨拉了下脑袋,打个响鼻,转过身,“唏溜溜”长鸣了声,撒开四蹄,向原路跑去,眨眼就跑出箭地远,如同道白色的闪光。

谢小石目送它远去,然后转过身,看着大门,点点头道:“冰儿,我们进去救驾吧!”

薛若冰点了点头,两人迈步向皇宫内走去。

司徒明眼睛亮了起来,指着飞跑的“照夜白”道:“你看这样就对了,它不驮人了,跑得多快!”

陆小翠飞身跃起,来了招“飞燕穿林”,直向前飞出辆马车远,然后身子旋转着落在地上,满面红光。

她抬头看着司徒明道:“就叽叽歪歪什么?现在我们去皇宫吧!”说完,她也向皇宫飞跑而去。

司徒明打个激伶,连忙抬起手叫道:“小翠——”但陆小翠已经跑出几辆马车远,拦不上,他只好摇了摇头,跳下屋顶,跟着陆小翠跑去。

他边跑边叫道:“那里不能去!去了就麻烦了!千万不可!”

陆小翠像股风似的向前跑,边跑边哈哈笑道:“他们能去,我也能去!我一定要看个究竟!”说完,又向前迈出两步,足足飞出辆马车远,衣袖飘起。

几乎与此同时,大街南边的拐角处,跑出队人马,左顾右盼,向前跑着,速度不快也不慢,像是有所顾忌。

这队人领头的是位道士,正是玉空道长,他手提松纹古剑,跑在最前面,边跑边拿着剑左指右指,生怕有人来进攻。

他的后面,正是正统皇帝,身着白色锦袍,迈步向前,似乎是被人推着,左右两边则是曹吉祥和众太监、东厂侍卫,搀扶着他。

在队伍的最后,是两名中年大汉,一名双拳紧握,如同油钵,另一名手里拿着精钢鹰爪,抿着嘴,警惕地看着,正是费恩和上官云。

这支队伍,穿过了几条小巷,来到了正南的大街上,直对着皇宫。

此时的大街,空荡荡的,无人走动,寂静无声。

曹吉祥两只眼睛骨碌碌转着,如同老鼠,看了几次喘息的工夫,长出口气,道:“嗨,再往前走段路,就到皇宫了!只要一到皇宫,就赢定了!”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玉空道长眯起了眼睛,频频点头,嘴角浮出丝微笑,其它人则手心捏出把汗,更加紧张。

他们向北边跑去,当跑出箭地远时,突然从前方西侧的大街上传来阵“哗啦啦”的铁甲响动声,有队明兵正向这条街跑来。

这队明兵身披铁甲,手持长矛,排开有小半条街长,领头的是位头戴铜盔、身披铜甲的将军,他年约四十,满脸络腮胡子,手里拎着两把斧子,正是金光。

众人听铁甲的响动声,不由心提到了嗓子眼,站着脚步不动,扭头看向西边,人人抿着嘴,额头冒出层冷汗。

这队明兵从西侧的大街跑出,正跑到了他们对面不到小半箭地远的地方。

众明兵刚要转身向皇宫跑,猛地发现这队人,不由停住脚步,转向他们,厉声道:“是谁?”说话间,他们将长矛抬起,矛头对准了这些人。

“啊?”曹吉祥一哆嗦,差点跌倒在地,浑身筛糠似的抖。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低下了头,嘴里发出“唉”地声响,摇了摇头,面如死灰,闭上了眼睛,其它红衣太监和东厂侍卫也是直打冷颤。

有人看着曹吉祥哆哆嗦嗦道:“曹——曹公公,这下怎么办?”

“嗡嗡嗡”曹吉祥脑袋大了圈,眼睛变得红通通,头发无风直往上飘。

玉空道长眯起眼睛,眼缝中发出丝冷光,他扫视了圈众明兵,冷笑道:“还好,他们人不多,贫道一人足以应付!”然后他挥了挥手,道:“曹公公,您保着太上皇速去皇宫,贫道和两位手下阻止他们!”

曹吉祥如同木头,呆呆地点了下头。

玉空道长将宝剑举过头顶,剑尖对着众明兵。

众明兵见状,倒吸口气,“哇!”地声叫,举着长矛冲过来,金光更是舞动两把大斧头,叫道:“冲啊!”他将两把大斧头舞得如同风车,第一个冲了过来。

“嗡”地声,正统皇帝和曹吉祥等人脑袋像被雷劈了下,晃了两晃,向地下倒去。

章节目录 第九百九十八章 京师风雨(4) 正统皇帝坐倒在地,浑身发抖道:“罢了,罢了,我命休矣!”

“太上皇休得惊慌,贫道来也!”玉空道长“刷”地声来了招“旱地拔葱”,飞起两人多高,将手中的松纹古剑舞得如同风车,“呼呼”直响。

松纹古剑转着圈儿,剑影连成片儿,形成个桌子大小的圆盘,向金光飞去。

费恩和上官云咬了咬牙,也叫了声:“和他们拼了!”一个舞着拳头,另一个将精钢鹰爪高举过头顶,冲向众明兵。

金光向前跑出两步,猛地停住,斜眼看着飞来的玉空道长,但见他剑光舞成片儿,身影如同流星,飞向自己,不由倒吸口气,道:“此人非同小可,我先避避风头!”

说完,他猛地向左转身,来了招“猛虎扑食”,跳出辆马车远。

玉空道长身在半空,眼睛直盯着金光,突见对手侧身一闪,就从自己的剑影下消失,不由暗吃一惊,落到地面。

他收回宝剑,四下观望,这才发现对方已闪到别处,不由“哈哈”一笑,道:“哪里走?”说完,又纵身跃起,飞向金光。

金光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转身看向身后的明兵,手臂重重向上一挥。

“哇!”地声,有四名明兵冲了上来,手举长矛,直刺向玉空。

玉空道长此时身在半空,离地有人的个头高,四支长矛并排刺向他的腰部,似乎要把他扎穿,金光见状,冷冷一笑,双手舞动斧头,劈向玉空道长双脚。

费恩和上官云此时离玉空道长还有两辆马车远,见此情状,不由倒吸看口气,“呀”地声叫,加快了脚步向前冲去。

上官云的精钢鹰爪向前挥起,闪着寒光,抓向金光后背。

此时的金光,距离玉空道长不过几步远,双斧更是距离玉空道长的双脚不到半个胳膊远了,而且那四支长矛也越刺越近,距离玉空道长腰部巴掌多远。

玉空道长身在半空,眼见击来的兵器,屏息凝气,他手中的松纹古剑舞了半圈,削向金光头部,可是如果宝剑砍中金光的头,那么自己势必会被那四支长矛刺成重伤。

玉空道长摇了摇头,收回宝剑,气运丹田,“呀”地声叫,凌空来了招“怪蟒翻身”,斜着飞出半辆马车远,同时在半空横着翻了几个跟头。

四支长矛齐刷刷刺空,而金光的双斧,也从玉空道长脚下横着劈过去,什么也没砍着。

玉空道长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落在地上,转向金光,两人相距不过几步远。

正在这时,费恩和上官云已然赶到。

费恩大叫声:“看拳!”他抡起拳头,打向金光后背,拳头上笼罩了层淡淡的黑气,“呼呼”带响,而上官云飞身而起,精光鹰爪在半空转了圈,抓向金光头顶。

“啊?”金光额头冒出层冷汗,“这不是一般的练家子!”

他想转动身子,但是费恩和上官云势如流星,牢牢锁住他的方位,使他来不及闪身,拳头和鹰爪是越来越近了。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挑起,冷笑声道:“擒贼先擒王,二位贤弟,先干掉这个领头的!”

“好咧!”费恩和上官云像是打了鸡血似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金光无论向左闪还是向后闪,都已无法闪开二人的攻击,玉空道长则站在他的身侧,手持宝剑,飞身跃起,刺向他旁边的明兵。

金光顿时如石雕般站住了,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周围的空气也凝固住了,只有对方的拳头和鹰爪流星似击向自己。

众明兵被玉空道长隔拦,无法救援,只需眨眼工夫,金光就要命丧当场。

他突地两眼圆睁,挺直身板,厉声道:“老子只是个平常军官,无需逞英雄!看吾绝招!”他脖子向脖领一缩,来了招“金蝉脱壳”,脑袋上的金盔向上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两把斧头则甩向后背,脱手而飞,正击向费恩。

费恩两眼睁得圆圆的,眼见拳头就要打中对方后背了,不由脸泛红光,将拳头握得更紧,突然之间,两把斧头闪着寒光,摇晃着砍向他。

他不由倒吸口气,来了招“峰回路转”,拳头向左边斜着打了过去,在半空划出条弧线。

金光做完这些,毫不停顿,又来了招“懒驴打滚”,向地下翻滚而去。

只听“喀喇”声响,他的头盔被精钢鹰爪抓中,“嗖”地声向天空飞去,背后还带着串米粒大小的火星,四下飞溅。

上官云原本以为可以抓中对方脑袋,不料手下一空,对方竟脱壳而去,不由愣了下,低头看向下边。

费恩本是可以击中金光后背的,只是如此一来,他必会被斧头砍中,不死也伤,他便翻转了拳头,让金光滚到地下,溜之乎也。

“咣!”地声响,他的拳头打在左边的斧头背上,斧头“嗡”地声向天空飞去,直飞出五六层楼高。

他身子向左一闪,跳到旁边,右边的斧子贴着他的右胳膊,飞了过去。

玉空道长右手横着宝剑,架在三支长矛的下面,猛地向上掀起,只听“哗啦”声响,三名明兵向后倒去,手中的长矛也向后飞去。

金光闪出辆马车远,站起身来,已是两手空空,满脸是血。

众明兵一拥而上,将玉空道长等三人团团围住,将他们围在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圈内,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手持长矛,对着三人。

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三人呈品字形站着,分别面朝明兵。

正统皇帝、曹吉祥等人,如同烂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费恩正面朝着他们,见状不由倒吸口气,挥了下手,叫道:“太上皇、曹公公,你们快走!”他瞪着眼睛,额头直冒冷汗。

曹吉祥颤颤微微像老者站起来,看着众明兵,直擦额头的汗,哆哆嗦嗦对正统皇帝道:“太上皇,快走吧!”

正统皇帝倒在地上,筛糠似的抖,半步也挪不动。

曹吉祥摇了摇头,挥了下手,冲几名东厂侍卫道:“你们扶着太上皇走路,咱家殿后!”

有几名明兵听到他们的叫喊,“刷”地声,转过身来,将长矛对准了太上皇等人,虎视眈眈。

费恩叫声:“不好!”他挥舞着双拳,飞身跃起,足有两人多高,跳过面前那队明兵,落到了圈子外,正挡在那几名明兵前面。

他晃着拳头叫道:“尔等逆贼,休伤太上皇,某来救驾!哇呀呀!”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头发向上竖起,眼睛瞪得似铜铃。

众明兵见状,不由愣在当场。

章节目录 第九百九十九章 京师风雨(5) 金光拨拉了下脑袋,摆了摆手道:“站住!你说谁是逆贼?”

费恩张大嘴,喷出口唾沫,叫道:“当然是你们,你们协助柳随风作乱,不让太上皇入宫,岂非大逆不道?”

金光倒吸口气,连忙道:“绝无此事!你倒把事情说清楚——”他走上几步,捋胳膊,挽袖子。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道:“无量尊,不知将军是否已然知道,前镇国大将军柳随风已经作乱,攻占皇宫,惊崩圣驾。如今我们是紧急护卫太上皇入宫,主持大局,你来阻挡,岂非和柳随风同伙?”

“啊?”金光顿时汗如雨下,头摇得像拨郎鼓,连连摆手道:“绝无此事?你们说得可是当真?”

玉空道长指了指后面,“太上皇和东厂督公曹公公在场,将军如果不信,可以去问!”

金光顿时面如死灰,向下猛地挥了下手,道:“事有蹊跷,本将军前去询问,尔等不得擅自行动!”

“哗啦”声,众明兵向后面退去,分成两排而立,给他们让开了通向正统皇帝的道路。

金光拢拢衣袖,向正统皇帝走去,费恩见状,收回拳头,跟在玉空道长身后,也走向太上皇。

正统皇帝坐在地上,看着金光走来,嘴唇哆嗦,额头冷汗直冒,曹吉祥也汗如雨下,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

费恩扭头看向上官云,瞪大眼睛,连连摇头,满脸不解,上官云耸耸肩,默不作声,只有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嘴角浮出丝冷笑。

金光三步并两步走到正统皇帝面前,定睛细瞧,大吃一惊,连忙弯腰拱手道:“末将西城守卫金光,拜见太上皇!”他身上的盔甲“哗哗”直响。

正统皇帝点点头,张嘴要说什么,却不知说什么,便扭转头看曹吉祥。

曹吉祥见状,眼珠骨碌碌一转,“嘿嘿”干笑两声,道:“将军别来无恙?”

金光猛地看见曹吉祥,倒吸口气,不由连退两步,连忙冲曹吉祥弯腰拱手道:“末将拜见曹公公!”

“嗯!”曹吉祥点了点头,歪着脚走了两步,像瘸腿的鸭子,围着金光转了半圈,上下打量了番,频频点头道:“咱家见将军大义凛然,是吾大明之忠臣,应该不会与逆贼柳随风勾结?”

“绝不会!”金光眉毛高耸,眼睛圆睁,昂首挺胸道:“曹公公说哪里话来?”

曹吉祥眼睛眯起,脸上绽开了朵花,道:“如此甚好,现如今柳随风作乱,将军如肯同我们一道平定,定是大大的功臣,将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低着头,斜眼看着金光。

金光倒吸口气,低头沉默起来,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才喃喃道:“可是陛下那里——”

“陛下已经驾崩了!”曹吉祥打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双手风车似的舞,连声叫道:“现在是由太上皇主持局面!”

他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拐着脚走了几圈,冷笑道:“将军莫要以为我们人单势孤,我们来头大得很!”他龇牙咧嘴,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玉空道长脸上一黑,眉毛耷拉下来,脸似苦瓜。

费恩扬起了拳头,叫道:“公公同他废话什么?如果不从,那必是逆贼同伙,当场格杀勿论!”

“刷”上官云扬起了精钢鹰爪,五个爪尖闪着寒光,对着金光的后脑勺,只需一声令下,就抓上去。

金光脊背发凉,寒毛直竖。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眯着眼道:“将军,如果此时你支持太上皇,将是从龙之功臣,将来好处大大,反之,就是大明逆贼,死无葬身之地!”

金光顿时面如死灰,额头冒出层冷汗。

玉空道长冷笑声道:“虽然你手下还有些士兵,但是仅凭那些人,从贫道手中抢走太上皇,那是门都没有!”他双眉倒竖,脸似寒霜,“贫道定然保证,将太上皇安然送入皇宫!”

“哇呀呀!”费恩和上官云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张牙舞爪对着金光。

曹吉祥点头道:“现在东厂的人正在围攻柳随风,只待形势好转,他们马上就会来接应咱家,到时——”

“啊?”金光浑身筛糠似的抖,自语道:“别人还则罢了,这个曹吉祥若是支持太上皇——”他突地两眼暴睁,牙齿直咬,弯腰拱手,厉声道:“末将金光,愿意协助太上皇入宫!”

“呼——”众人长出口气,直擦额头冷汗。

费恩顿时脸泛红光,松了口气,放下双拳,点头笑道:“将军早该如此,将军是聪明人,这么做就对了!”

“哇哈哈哈!”现场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笑声。

金光转过身来,冲众明兵挥了下手,众明兵排成两队,迈着整齐的方步,跑了过来,到距离他们有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下。

金光冲他们道:“从现在起,我们力保太上皇,有不从者出列!”

众明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站在原地不动。

金光点点头,道:“如此,那大家就先拜见太上皇!”他转身,指向了正统皇帝。

众明军“哗”地站成两排,跺了下脚,地面被震得直颤,他们站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

金光指着前方,厉声叫道:“出发!”说完,他便鼓起腮帮子,迈着螃蟹步,气势汹汹向前走去。

众明军齐转身向南,迈着整齐的脚步,向前跑去,铁甲晃动,“哗哗”直响,如同流水。

金光走在队伍的正中,众明军排在他左右两边,同他相距有辆马车远的距离,队伍排开有半箭地长。

金光向前走了段路,前面地上躺着两把斧子,一前一后斜躺着,正是自己的兵刃,他不由眉毛向上一挑,弯腰拾起两把斧子,掂了掂,脸上泛出红光,扭头看向正统皇帝、玉空道长、曹吉祥等人。

曹吉祥倒吸口凉气,寒毛竖起,脸色变幻不定,脚步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迟迟不肯上前迈出步,满脸狐疑地看向玉空道长和正统皇帝。

正统皇帝打个哆嗦,也不肯向前迈步。

费恩和上官云愣了下,直挠头,满脸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玉空道长凝眉看了看金光等人,两三次呼吸的工夫之后,他转过脸冲正统皇帝和曹吉祥点点头,把手往下按了按,又指向自己,接着他手握松纹古剑,走在最前,正好挡住正统皇帝。

章节目录 第一千章 京师风雨(6) 曹吉祥点点头,和另外几名红衣太监,扶着正统皇帝,紧跟其后,将正统皇帝的左右两侧挡的严严实实。

费恩和上官云顿时大悟,互相看了看,点点头,走在正统皇帝身后,一个捋胳膊挽袖子,拳头捏得“咔叭、咔叭”直响,另一个手握精钢鹰爪,架在左臂上,虎视眈眈看着四周。

鹰爪泛出蓝色寒光,在夜幕下发出阵阵冷气。

一行人将正统皇帝围得如同铁桶般,跟在金光等人身后。

金光嘴角微微向上一撇,拎着大斧子,目光炯炯有神,走向皇宫。

玉空道长将剑横在前面,几乎是半弯着腰,向前挪动,他左看看,右看看,每走几步,就猛地转过身,面朝右边,然后又面朝左边,警惕地看着,似乎担心什么人攻过来。

其它人都捏了把汗,心提到嗓子眼,更加小心地围着正统皇帝。

他们跟在明军后面,同他们相距两辆马车远,在夜幕的掩护下,如同溜烟在正南大街上飞奔。

静谧的夜空,传来阵阵铁甲“哗哗”的声音,让人心中升出丝丝凉意。

柳随风依然站在景泰帝所在的大殿门前,左顾右盼,满脸焦急。

柳金燕手提宝剑,在大殿内来回走动,时而看看外面,时而又看看景泰帝,最后将牙齿一咬,跺了下脚,走到柳随风身边,道:“二哥,别等什么玉玺了,直接去大殿,召集群臣,宣布这个决定!”

说完,她挥了下宝剑,面色铁青道:“谅他们不敢不从!”

宝剑发出寒光,可清晰照出人影。

柳随风眉头皱起,低头沉思起来。

先前那名去天牢传旨的红衣太监,一马当先,冲入皇宫,马匹在宫殿前的空地上飞奔,溅起溜青烟。

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上,如今空空荡荡,不但没有红衣太监走动,也没有柳家庄庄丁的影子。

一时众人好像消失了般,使得偌大的空地寂静无声,也没有灯光照射。

空地正面大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传出几点火光,将大殿照得亮堂堂,从外面向里面看去,大殿显得光亮异常。

亮光从大殿的大门内铺洒出来,在地上拉出条长长的亮影,微微晃动。

大殿内有几名身着灰袍的柳家庄庄丁,左手提着剑,右手举着火把,来回走动着。

火把上的火苗,有篮球大小,发出“呼呼”的声音,随着庄丁的走动晃动着,投到门外的亮影,也因此抖动不已,忽而偏向左边,忽而偏向右边。

众庄丁抬着头看着大殿,两眼发直。

他们边看边咂舌道:“原来皇宫是这个样子的的,真想不到!”

“皇帝就坐在那儿听政!”有人指着大殿内的金龙椅道。

“刷”众人的目光全转向了金龙椅。

在大殿正北,有个方形台子,一人多高,面积半个篮球场大小,上面铺着猩红地毯。

台子正中,有座紫檀木金龙椅,外面漆着金线,椅子扶手上雕刻着条金色的龙,盘在椅子上,龙头对着外面,龙嘴大张。

金龙椅足有一人多高,椅背高耸,宽可容两人并肩而坐,金光闪闪。

台子两边,各有个拱形台阶,供人上下,宽仅一人通过,台阶两侧,则是扶手,半人多高,汉白玉石砌成,上面雕着云形花纹,并且有条白玉长龙沿着扶手而下。

众家丁嘴巴张开,嘴角流出口水,眼睛闪闪发亮。

正在这时,那名红衣太监已赶到了大殿门前的台阶下。

他勒住马匹,站在马镫上,两眼凸出看着前方,右手指着大殿,厉声叫道:“呔!咱家来也,尔等贼子的末日到了!”

唾沫星子横飞,飞出了辆马车远。

枣红马摇头晃脑,直打响鼻。

他的声音如同鸣炮,传出半条街远,直冲云霄,连大殿横梁上的灰尘,也被震得“扑簌、扑簌”掉下层土。

这名红衣太监不由眉毛向上飞起,头发也竖了起来,直往上飘,嘴巴鼓出蛤蟆,好似火燎的金刚。

“嗖嗖”几声,大殿内窜出几条人影,正是柳家庄庄丁。

他们提着剑,举着火把,瞪大眼睛看着这名红衣太监,随着他们走出大殿,原本还有光亮的大殿顿时暗了下来,黑沉沉的鸦雀无声。

“啊哦!”红衣太监倒吸口凉气,愣在当场。

他双肩高耸,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式,只是如同木头人纹丝不动,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柳随风走到大殿门口,仰头看了看星空,又扭头看看景泰帝,眉毛拧成了疙瘩。

正在这时,有名柳家庄庄丁飞步跑来,来到大殿门前的台阶下,弯腰拱手道:“启禀将军,小的去于谦于大人府中传信,接过无功而返。”

此时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说完话后便拱着手纹丝不动。

“啊?”柳随风倒吸口气,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道:“你待怎讲?”他两眼瞪得似铜铃,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脸红脖子粗。

他的声音扭曲像撕裂铁片,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这名家丁哆哆嗦嗦道:“小的去于大人府上,结果于大人拒而不见,并且大声喝斥,声音在院子外都能听见!小的无可奈何,只得回来回禀将军!”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只有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点了点头,挑起大指,仰头看着大殿顶端,眼中闪出阵水花。

随后他们闭上眼睛,双手揣在袖口内,摇头晃脑,嘴里哼哼唧唧。

“哇呀!”柳随风两眼圆睁,似乎要迸裂眼眶,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头发无风向上飘起,如同海藻飞舞,周身笼罩了股淡淡白气,有二指来宽,发出淡淡白光,在黑夜中似乎能照亮人影。

有股旋风围着他飞速转动,“呼呼”直响,衣袖随风起舞,并且发出阵阵冷气,似乎使大殿气温下降了几度。

“呃!”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打个冷颤,寒气直冒,头发也向上竖了起来。

柳金燕也打个冷颤,连退两步,然后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站在大殿外的众柳家庄庄丁和八大金刚,先是一愣,而后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手舞宝剑,“哇哇”叫道:“真是岂有此理!摄政王的话他敢不听?反了他的!”

他们几乎人人头顶冒出黑烟。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一章 京师风雨(7) 他们咬着牙,将宝剑往下劈砍几下,扬头叫道:“王爷,我们这就去把他抓来,看他从还是不从?”

他们劈得虎虎生风,一时之间,大殿外剑影晃动,寒光闪闪,冒出阵阵青气。

柳金燕更是鸡啄米似的点头,她手持宝剑,飞身跃起一人多高,如同大鸟般飞出殿外,直飞出辆马车远,落地后就将宝剑举过头顶,大喝道:“跟我走!”

声音清脆响亮,如同鸣炮。

她大踏步向外走去,衣袖飘飘,如同乘风。

众人纷纷转身,跟着她向外走去,人人二目瞪圆,虎视眈眈。

柳随风脸扭曲成麻花,忽白忽红,变幻不定,好似庙里的金刚。

他站在原地龇牙咧嘴间,柳金燕已走到大殿外院子的门口,他忽地一怔,猛地抬起手道:“且慢!”他五指叉开,对着外面,头扭向左边,半低着头,嘴里“呼呼”喷着白气。

火光从背后照来,使他身影显得忽明忽暗,影子斜拉在地上,有两辆马车长,张牙舞爪。

柳金燕倒吸口气,转过身来看着他,满脸不解。

柳随风挺着脖子,咬着牙道:“区区个曹吉祥不足为虑,当务之急,是速去大殿,连夜召集群臣,宣布大事!”

他右手握成拳头,举到眼前,将指节捏得“咔叭、咔叭”直响,接着道:“只要木已成舟,莫说个曹吉祥,就是天下人也莫之奈何!”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举着长剑跳了起来,如同鸟雀似的叫着,声音直冲云霄,震动整个大殿。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听到这话,哆嗦了下,两眼闭上,软瘫在地。

柳随风转过脸来,看着二人,嘴角冷笑了下,脸色铁青,指着二人道:“带上他们!”然后手臂往殿外一挥,大踏步向外走去。

柳金燕和两名金刚,返回宫殿,来到两名大臣身边,上下打量了番,道:“二位大人抱歉了!麻烦您二位跟我们去一趟,做个见证!”

两人还是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如同烂泥。

柳金燕冲两名金刚翻了下眼皮,这二人点了下头,捋胳膊挽袖子走上前,每人架住位大臣。

两名大臣如麻袋似的被他们拖着往外走,丝毫也不动弹,两只脚耷拉在地上,在宫殿的猩红地毯上,拖出两条浅浅的白印,弯曲似蛇。

柳金燕斜眼瞥了下景泰帝,撇了撇嘴,冷哼了声,背着手,转身向外走去。

当两名金刚走到大殿门口时,回头看了眼,倒吸口气,眉头皱起道:“五姑娘,就这么走了,把皇帝一个人留在这里,只怕不妥!”

众人是频频点头。

柳金燕嘴巴撇到耳后根,抬头看天,道:“没事!陛下这样,只怕离驾崩不远了,不必管他!”

众人点点头,不再说话,大踏步向外走。

柳金燕摇头晃脑走出了宫殿,就在她走出宫殿的霎那,景泰帝右手像触电似的动了下,动作微小,不细看则看不出来。

但是此时大殿内已无旁人,再也无人会注意这个动作了,只有阵阵冷风吹来,吹得大殿中的火烛上下跳跃,金黄的连长也晃动不已,很快就悄无声息了。

柳随风手按宝剑,剑眉倒竖,疾步如风向前走着,重重宫殿的黑影飞速向后倒退。

此时的皇宫,依然灯火不明,除少数几座宫殿亮如白昼外,其它的则黑沉沉,没有丝毫灯光,使整个皇宫显得黑魆魆的,也不发出多大的响声。

柳随风等人飞速向前走着,路上无人阻拦,偶尔出现几名红衣太监,见到他们,“哇”地声叫,撒脚就跑,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举着火把,绕过重重宫殿,穿过道道走廊,来到了正面大殿的侧面。

当柳随风转过弯道,面朝大殿侧门时,猛地停住脚步,倒吸口凉气。

后面的众人一怔,也停了下来,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柳随风屏住呼吸,凝神观看大殿。

夜幕下,大殿显得巍峨高大,足五六层楼高,半个足球场宽,像座小山矗立在众人面前,伞状的宫殿顶上,铺着宝蓝色琉璃瓦,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柳随风两眼亮了下,然后大踏步向前走去,头发向后直飘,黑色的天鹅绒大氅,也迎风起舞。

他每向前走上步,都发出“咚”地声响,如同擂鼓,似乎地面也被震得摇了两下,溅起层薄薄的尘土,如同轻烟般飘起半人多高。

他身后众人不由精神一振,抬着头也大踏步地跟上,只有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像烂泥似的软瘫在地上,被人拖着向前走。

虽然相距大殿正门还有几辆马车远的距离,但是却有股无形的气势抢先吹到,如阵阵冷风吹来。

此时,正是数名柳家庄庄丁和那名红衣太监站在大殿门口,互相看着,纹丝不动。

冷风吹来,众家丁手中的火把,火苗“呼呼”飘动起来,左摇右晃,像是要倒下去。

众人只觉脊背发凉,一股寒气直冲脑门,头发也“呼”地向上飘起。

红衣太监筛糠似的抖,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淌。

那几名柳家庄庄丁,起初也筛糠似的抖,但看到来人,眼睛“刷”地亮起,猛地把头抬起来,鼻孔朝天,站得笔直,如同迎宾,脸上泛出阵阵红光,像打了胜仗般。

来人正是柳随风,他已走到大殿正门的台阶下,转过身来,面朝大殿,仰头看着它。

台阶有数层,每层半个膝盖高,向后延伸有几辆马车长,累积比人的个头还高。

这台阶横着有几辆马车宽,汉白玉石砌成,在左右两边台阶的尽头,各立着排汉白玉石栏杆,半人多高,栏杆每隔几层就立着根石柱,竖立在那儿,上面雕着云形花纹。

栏杆延伸到台阶顶部,又转过方向向左右两边延伸,一直到大殿的尽头,好像护栏,围住了大殿。

台阶正中,有个马车宽的斜坡,平直铺下,斜坡正中雕刻着条青龙,弯曲盘旋,两只眼睛灯泡大小,瞪着前方,张牙舞爪,似要喷云吐雾。

青龙盘成圆圈,足有房间大小。

斜坡的左右两侧,则是台阶,可拾级而上。

柳随风走到台阶的正面,正面对着大殿的大门。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二章 走入大殿(1) 大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沉沉的,没有半点声音。

柳随风注视着大门,纹丝不动。

约过了三四个呼吸的时间,他的眉头渐渐拧成了疙瘩,面色也变得冷峻起来。

柳金燕愣了下,道:“二哥,还呆着做什么?走上去,走进那座大殿——”她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大殿,眨了眨眼,声音突然提高几度,道:“你就可以向天下宣布,你是大明的摄政王了,整个天下都归你掌管了。”

说到这里,她两眼闪闪发光。

跟在后面的众柳家庄庄丁,更是精神抖擞,眉毛向上飞起。

“哧——”站在大殿门前,背对着柳随风等人的红衣太监,像滩烂泥似的倒了下去。他斜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两只金鱼眼向上翻,动弹不得。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耳朵动了下,缓慢地抬起头,撩开眼皮道:“此举大逆无道,皇天必不佑尔!”说话时,脖子挺直,两只手臂鸭子似的摆来摆去。

此时,他二人衣服领子正为两名金刚拎着,身子斜倒着,几乎悬在半空。

拎着他们的两大金刚,低头看了他们眼,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柳金燕更是冷哼声,鼻孔喷出团白气,看也没看两名大臣眼,只是抬头看着大殿。

站在大殿门口的几名柳家庄庄丁,“啪”地来了个立正,向两边分开,站在门口的两侧,笔直而立,目光炯炯有神。

他们中间,闪开了条马车宽的通道。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直冲云霄,刺得人耳膜直震。他周身发出层淡淡白气,有小半个指头厚,似有似无,头发也无风四下飘扬。

他凝视前方有几次喘息的工夫,背起双手,昂首迈步走上台阶。

众人顿时屏住呼吸,凝神看着他,现场的空气好像凝固住了,鸦雀无声。

当他抬脚走上第一个台阶时,地面似乎震动了下,他周围几步方圆内的空见仿佛也晃了下。

“唉!”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微微叹了口气,低下头,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柳金燕和众柳家庄庄丁,则眉毛向上飞起,红光满面,柳金燕更是跳起半人多高,挑起大指,连声道:“好!好!”

柳随风不由精神抖擞,迈开大步向上走去。

他每迈上个台阶,似乎就震了下,他周身凉风飒飒,衣袖直飘。

十几个台阶,他几乎用了小半盏茶时间才走完,似乎前面有股无形的阻力,在阻止他前进,他硬是费了很大的劲,才破开这层阻力。

众人在他迈上台阶走路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不敢,只是瞪大眼睛张大嘴看着。

直到他走上最后的台阶,才长出口气,面泛红光,“哇!”地声叫,跳了起来,蹦起半人多高。

他们两眼发光,互相拍着手掌道:“成了!终于成了!”

顿时,原本寂静的大殿前方,响成一片,如同沸锅,声音直冲云霄,半个皇宫的人都听见了。

不在现场的其它柳家庄庄丁,听到这些,不由蹦了起来,互相看看,纷纷道:“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其中有人道:“似乎是我们的人,他们在说我们成功了!”

话音刚落,“哦!”地声,众柳家庄庄丁手举长剑向上跳去,人人两眼发光,大踏步地向大殿方向跑去。

一时之间,散落在皇宫各处的柳家庄庄丁,分路跑向大殿,人影重重,剑光闪闪,人人疾步如飞。

隐藏在暗处、躲在角落内瑟瑟发抖的红衣太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软瘫在地。

柳随风走到台阶的顶部,“呼”地声,猛地转过身来,两眼发出道道白光,双臂向两边伸开,摆了个“白鹤亮翅”的造型,荡起股风,衣袖猎猎向上飘舞。

众柳家庄庄丁纷纷挑起大指,连声道:“好!好!”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点了下头,又猛地转回身,大踏步迈入大殿。

当他踏入大殿门槛的霎那,空气仿佛波动了下,吹来阵冷风,发出如哨子般刺耳的呼啸声。

他愣了下,打个冷噤,左右看看,两边是门柱,大门敞开着,正面则是空荡荡的大殿,没有任何异物。

里面似乎隐隐发出阵“咣咣”的敲钟声,使他头晕目眩,身子不由晃了晃。

他猛地深吸口气,双目暴睁,看着前方,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

大殿内隐隐发出的声音和或有或无的冷风突然消失了,他昂首挺胸,迈步走了进去。

其它人也随后走入。

八大金刚也拖着两名大臣走入大殿。

人们纷纷举起灯笼火把,四下照着,大殿顿时亮堂起来,如同白昼,大殿内多了很多人,人影晃动,比之前热闹多了。

大殿有两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中有条笔直的甬道,直通向中间的台阶。

甬道有辆马车宽,上面铺着猩红地毯,铺到台阶下,踩在上面如同在棉花包上样。

台阶有九层,合起来一人多高,顶部是个小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台子,地面也是铺着猩红地毯,正中摆着把紫檀木金龙椅,椅背上雕着金龙,椅子的两个扶手上也各盘着条金龙,面朝外面,张牙舞爪。

在正面的台阶上,立着四条甬道,宽只容一人通过。

甬道两侧,则竖着半人多高的汉白玉栏杆,上面雕着云形花纹,每个栏杆的柱顶上,则雕着馒头大小的石狮子,脚踩绣球。

人们通过甬道走上台阶。

在台阶下的左右两边,各立着只青铜鹤,有人的个头高,嘴巴大张,互相面对。

柳随风顺着甬道上的猩红地毯,走到了台阶下。

柳金燕和众柳家庄庄丁跟在他身后,乌压压成片,队伍有几辆马车长,站成团,面积小半个篮球场大小。

他们站在大殿的正中间,手指着台子上的金龙椅比比划划,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八大金刚将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带入大殿内,放在柳随风右手边。

两名大臣,如同烂泥似的倒在地上,面如土灰,纹丝不动。

柳随风高昂着头,站在台阶前,看着台上的金龙椅,眼睛眯成了条线,眼中发出道道白光。

他身后的众柳家庄庄丁议论纷纷道:“嗨!这就是皇帝召见群臣的地方?”

“想不到我们也能站在这里了!”

“呜哈哈!”大殿爆发出阵阵炒豆般的声音,人人满面红光。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三章 走入大殿(2) 八大金刚站成丁字步,笔直而立,看着金龙椅,嘴巴咧开像黄瓜,脸上绽开了朵花。

柳金燕原地转了两圈,绽开双臂,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围,“咯咯咯”发出阵母鸡似的笑声。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拨拉了下脑袋,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啊!”地声叫,顿时出了身冷汗,又赶紧闭上眼,嘴唇直哆嗦,道:“要命!要命!”浑身颤栗不已。

八大金刚斜眼瞥了下这两位大臣,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柳金燕上前步,冲柳随风拱手道:“二哥,你还等什么?快快上台!”

“对呀!对呀!”众柳家庄庄丁全睁大眼睛看着他,满脸期待,心都提到嗓子眼。

柳随风正面对着台阶,双肩耸起,如同疙瘩,头发无风向上飘起,如同海藻飘舞,周身发出阵淡淡白光。

他凝视台阶,足有五六次喘息的时间,方才深吸两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抬起右脚,就要向台阶上走。

“万岁!”众柳家庄庄丁和柳金燕蹦了起来,两眼放光,鸟雀似的蹦来蹦去,互相拍击手掌道:“成了!成了!”

八大金刚其中的名跳起来,转向殿外,双手拍打胸膛,仰天长啸道:“俺也可和那些朝廷大员并肩而立了!哈哈哈!”声音如同雷鸣,直冲云霄。

其它人都两眼放光,哈哈大笑。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哆嗦了下,睁开眼睛,看着他们,面如紫色,嘴里发出声轻微的叹气,便有合上了眼。

柳随风背着手,走上了第一级台阶,立即身形高出头。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人们停住欢呼跳跃,瞪大眼睛看着他,屏住呼吸,现场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小石和薛若冰走到皇宫的大门前。

大门敞开,里面的空地上,空荡荡无人跑动,也没有灯火,显得很暗,只有大殿的门前有火光闪动,在黑夜中格外耀眼,此时正是柳随风迈入大殿之际。

谢小石长吸口气,遥望前方,足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然后扭头看了看薛若冰,嘴巴向上咧起,显出满嘴虎牙。

薛若冰不由一笑,点了点头,然后二人并肩向里跑去,如同流烟,地上刮了阵风,“呼呼”直吹。

只十数次喘息的工夫,二人便已穿过有两个足球场宽的殿前空地,来到大殿的台阶前。

此时柳家庄众人正好鱼贯而入大殿,无人在外守把、了望,也无人知道他们的到来。

谢小石抬头看着大殿的大门,咬了咬牙,双手一挥,从腰间拔出双刀,迈步走上台阶。

薛若冰也从袖口中拉出柄巴掌长的黑色匕首,抿着嘴,面似寒霜,紧随其后。

二人几个起落便如飞燕般跃过两辆马车长的台阶,落在了大殿门前的空地上。

“嗯?”二人甫一落地,便倒吸口气,眉头拧成疙瘩,看着门前左侧几步远的地方,满脸疑惑。

只见那里跪着名红衣太监,低着头,弯腰似龙虾,筛糠似的抖,正是那位去天牢传旨的太监。

谢小石不由冲他拱手道:“这位大英雄——”

“呼!”红衣太监将头抬起,已是披头散发,满脸苍白,扯着公鸭嗓子道:“这能怪我吗?这能怪我吗?”

他的脸扭曲成麻花,眼中滚出豆大泪珠,声音像撕裂铁皮。

谢小石倒吸口凉气,脊背发凉,点了点头,迈步进入大殿,薛若冰和他并肩而入。

当而入踏入大殿时,立即像石头似的定住了。

大殿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众柳家庄庄丁围站在金龙台前,手举火把,提着长剑,注目而视,几乎人人背对着大门,没有看见他们。

但是八大金刚中的位,正面朝大门,仰天大笑,双手举在空中左摇右晃。

“唔?”他正笑得起劲,突地停住,嗓子眼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丝毫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是眼睛瞪圆,嘴巴大张可吞下枚鸡蛋,直直看着大殿的门口。

他手指着谢小石、薛若冰,半晌说不出话来。

双方互相注视,足五六次喘息的工夫,突然同时叫开了:“谁!?”

“住手!”声音如同霹雳,震得大殿摇了两摇,整个大殿的人都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击了下,全扭回头看着后面。

此时柳随风正好登上第一级台阶。

他听到叫声,震了下,眉毛倒竖,猛地转回身看。

大殿门口谢小石和薛若冰并肩而立,紧盯前方。

谢小石双手各握着柄牛腿胫骨状的黑色刀,呈十字状交叉,横着前面;薛若冰则左手搭在右手臂上,右手握着柄黑色匕首,紧咬双唇,怒目而视,银钩眉也倒竖起来,脸上罩了层寒霜。

众柳家庄庄丁见状,倒吸口气,纷纷抡起大剑,呈半圆形向谢小石、薛若冰二人围拢过来,剑闪着寒光。

他们在距二人有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将他们挡在前面。

八大金刚腆着肚子走在最前,手提着巴掌宽有人胳膊长的宽剑,对着谢小石指指点点道:“小子,你是何人?居然敢闯到这里来撒野?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他手指着大殿顶部,满面红光。

“呜哈哈!”众柳家庄庄丁发出阵阵猫头鹰似的笑声,歪着脸、斜着眼,满脸不屑地看着谢小石、薛若冰,仿佛是在看两个无足轻重的东西。

谢小石冷笑道:“你问俺,俺还问你哩!这种地方岂是你们这些人撒野的?”

“对!”“嗖”地声,原本跪在地下的那名红衣太监,利箭似的跳了起来,一步就跳出半辆马场湖远,站在门口的门槛上,踮起脚,手指着众柳家庄庄丁道:“你们都要被拿下问罪!”

说话时,他嘴巴鼓起像皮球,头发也向上竖了起来。

“呃?”话音刚落,他打了个嗝,眼中瞪圆,看着对面。

柳家庄庄丁排成半圆形,有两辆马车长,一圈围着一圈,围了足有小半个篮球场的面积,人人横眉立目,手中宝剑举起,如同剑林,寒光闪闪,直刺人眼睛。

八大金刚站在最前,满脸横肉直跳,胳膊肌肉隆起像岩石。

“唏——”红衣太监倒吸口气,脊背发凉,额头冒出层冷汗。他又急转眼看向谢小石和薛若冰,他们只有两柄刀和一把匕首。

黯淡无光的刀和匕首与寒光闪闪又宽大的无数长剑相比,好像两只羊被群狼围住似的。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四章 走入大殿(3) “妈呀!”红衣太监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蹦起半人多高,闪电般跳回原位,保持原有姿势,然后不停地用巴掌打自己嘴巴。

柳金燕打个愣神,待看清来人后,不由冷笑道:“我当何人?原来是两名重犯,不日就要问斩!你们也敢闯这里,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拿下!”

“哇哈哈!”众柳家庄庄丁眉毛向上飞起,满脸开花,鸟雀似的蹦了起来,捋胳膊、挽袖子,向二人冲来。

八大金刚冲在最前,抡起宝剑看向二人,边砍边狞笑道:“如果是这样,当场格杀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笑开了朵花。

柳随风站在台阶上,背着手,郑重地点了下头,冷冷道:“不错!被打入天牢的重犯,擅闯金殿,可当场格杀勿论!”

“哇呀!”众柳家庄庄丁打鸡血似的蹦起来,红光满面。

在金殿外的红衣太监,顿时好似掉入冰窖,泥塑木雕般动弹不得。

说话时,八大金刚的剑,已直看向二人头顶,其中三柄剑,分左中右三个方向砍向谢小石,另有两柄剑则刺向薛若冰。

还剩的三柄剑,在距离前面的剑半个身位,直直刺来,再往后,则是更多的柳家庄庄丁,蜂拥而至。

柳随风背着手,站在台阶上,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头发也四下飘扬起来。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原本如同烂泥倒在地上,起初见谢、薛二人闯入,精神一振坐了起来,但见此情景,又软瘫下去,呆坐在地上,双手下垂如木鸡。

谢小石和薛若冰对望了眼,各自向后撤出半步。

谢小石向后仰倒,双刀风车似的迎向刺向自己的三柄剑。

双刀发出“呼呼”的风声,形成两个锅盖大小的黑色圆盘,在他头顶上方左右两侧旋转起来,完全将宝剑来路封住。

“叮当”几声脆响,如同放了几下炮仗,三柄剑没入黑色圆盘中,发出串桔红色火星,飞向天空。

三柄剑“嗡嗡”振动了几下,向上弹去,弹到三名持剑者头顶时,晃了两晃,挣开他们的手,飞了出去。

它们直飞到空中二人多高,打了几个滚,又掉落下来。

这三大金刚,“噔噔噔”连退几步,撞在后面的众庄丁身上,才停了下来。

众庄丁经此一撞,冲击的步伐停了下来,整个队伍也停滞了。

这三大金刚捂着手,惊愕地看着前方,他们虎口上震出了血,“滴答、滴答”往下滴,同时那三柄剑在他们面前直往下坠落。

此时剑还没有落地,谢小石已挺身而起,抢上步,挥刀砍向另外的两柄刺向自己的剑。

这两柄剑,比前面的三柄剑落后半个身位,分左右两边刺向他心口,其势如风,在三柄剑刚刚被磕飞的霎那,这两柄剑已刺到谢小石面前不到半个胳膊远的距离。

这持剑的两大金刚,是从前面三位金刚分开的缝隙中穿了过来,两柄剑相距有胳膊远。

谢小石眉毛拧起,此时双刀还在他头顶,晃了几晃,黑色的圆盘也已消失,变成了片片碎片残影。

他感到双臂有些酸麻,若就势砍向双剑,则有力不从心之感。

他提了口丹田气,如同游丝,不由摇了摇头,眉毛拧起。

此时两柄剑距他越来越近,并且逐渐合拢。

在双剑相距还有个身位时,他猛地抢上步,从两柄剑的空隙处闪了进去,如同闪电,只见个红色的影子闪了下,便已到了前面。

他斜侧着身子,左边的剑贴着他后背的衣服刺了过去,而右边的剑则贴着他的腹部刺了过去。

两柄剑没有刺中,但还是向前冲,此时双刀已然落了下来,如同闪电,“嗡”地声响,分别砍向两柄剑,双刀后面还带着条巴掌宽的黑色残影。

当双剑刺到过半时,“咣咣”两声巨响,双刀正砍到剑身正中。

“嗡”地声响,两柄剑突然向两边荡开。

持剑的两名金刚,身子猛地震了下,像狗熊似的向两边跑去,踉踉跄跄,连跑了五六步,“咣”地声撞在他身后的墙上,方停了下来,跌了个跟头。

与此同时,原先飞起的那三柄剑,“咣啷”几声响,坠落在地。

“嗡”地声,众柳家庄庄丁震了下,睁大眼睛看着谢小石,满脸不信,原本冲击的势头,也停下来,“轰”地向后退了几步。

谢小石周围出现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

谢小石侧面对着他们,双手拎着刀,迈着螃蟹步,汗流浃背,面色苍白,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双手也微微发抖。

尽管如此,众柳家庄庄丁还是向后退了几步,不敢向前。

薛若冰向右偏转半步,足尖点地,飞起半人多高,在半空旋转了两圈,飞到距右边刺来的剑有半个胳膊远的距离时,右手持着匕首闪电般向下切去。

原本这柄剑是从她头上劈来,如今却已降到腹部。

持剑者只觉眼前一花,有道白影闪了下,从原先的位置消失,眨眼之间就飞到了自己的左上方,而剑只向前砍出半个胳膊远的距离。

这时,有道黑色的影子,带着股“呼”的风声,切向剑的中间。

黑色影子巴掌来宽,拉出半个胳膊长的残影。

就在持剑的金刚愣神的工夫,“咣”地声响,匕首已经隔在剑身中间。

薛若冰银钩眉向上挑起,手腕向上猛地翻起,将剑向旁边推去,随后她身形在半空旋转半圈,飞起脚踢向他脑袋。

那名金刚只觉有股大力推向剑,使他手臂不由自主向旁边闪去,剑也拨向旁边。

“咣”地声响,正撞在另柄剑的剑身上,两柄剑同时向外侧偏去。

就在二剑相撞的同时,薛若冰已飞脚踢到那名的金刚的脑袋上,如同踢到败革。

“啊!”地声叫,那名金刚正面翻了个跟头,仰面朝天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薛若冰如同片树叶飘落向地,双脚还未沾上地面时,那名倒地金刚的背后,又窜出个人,手举长剑,直刺向她面门,离她的面门只有巴掌远的距离。

原来这是落后的那名金刚刺来的剑。

宽剑闪着寒光,呼啸而来,只要再往前进巴掌远的距离,就可毙敌立功,而这连眨眼的时间都不用。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五章 走入大殿(4) 众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瞪大眼睛看着,而挥剑的那名金刚,嘴巴咧起,就像要打胜仗。

薛若冰面沉似水,眼皮也不眨,双眼直盯着剑刺来,此时的她双臂向两边展开,如同鸟张开翅膀,匕首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回防。

她暗提口气,剑又向前进了半个指头的距离。

说时迟,那时快,她脑袋猛地向后仰起,身子向后倒去,剑与脑袋同时向后退,速度几乎同样快,剑尖直追着面门向前刺。

薛若冰头发四下飘扬开来,身子向后弯曲似龙虾,与此同时,右脚飞速向上踢起,如同闪电,后面还带着串扇形弧影。

白色衣服四下飘扬,如同蝴蝶起舞。

薛若冰脑袋向后倾倒的速度,与剑前进的速度,在平常人眼中,似乎是同样的快,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可看清,薛若冰向后退出巴掌远时,剑只前进了大半个巴掌远,硬生生拉开半个指头的距离。

她向后倾倒时,带出串残影,似乎还在原处,但已是片影子。

“波!”地声,剑刺破了影子,继续向前冲。

就在剑刺破影子的霎那,略微停滞了下,就在着停滞的眨眼工夫,薛若冰又向后退了半个巴掌远。

这名持剑者眼睁睁看着剑刺中面门,不由心头一阵狂喜,“咚咚咚”打鼓似的敲个不停。

可就在剑刺中面门的同时,他觉得手一空,力道不对,似乎没有刺中,不由震了下,导致剑略微一滞。

就在这滞的工夫,薛若冰终于甩开了剑的追击,身子急速向后倾倒,同时飞起右脚向上直踢。

剑还是向前刺着,但是同薛若冰的距离越来越大,当薛若冰在半空像铁板桥横着倒下时,剑在她面门上空约巴掌高的地方刺了过去。

此时薛若冰右脚已然飞到,“咚!”地声,正踢在他握剑的右手腕上,如同千钧之石砸上。

“哇呀!”声怪叫,这名金刚感觉手腕有股钻心的疼,接着传来“咔啦”声响,腕骨骨折,握剑的手松开,向上晃去,而他手中的长剑“嗖”地声向前飞了出去。

剑直飞出辆马车远,撞在宫殿的墙壁上,坠落在地。

他则捂着手,向后连退几步,龇牙咧嘴,鼻涕眼泪直流。

薛若冰踢中对方手腕后,脚未收回,而是就势凌空来了记“后空翻”,像燕子般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

整个动作如兔起鹘落,眨眼之间完成,薛若冰落地时依然衣袖飘舞。

两名金刚顷刻受伤而退,令众柳家庄庄丁目瞪口呆。

另外名攻击薛若冰的金刚,虽然未受打击,可也浑身一震,就地来了招“懒驴打滚”,滚出半辆马车远,呲着嘴退下。

此时的薛若冰,面不改色气不喘,神色如常,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目光转向谢小石。

八大金刚连同众柳家庄庄丁,退潮般向后退去,连退了几步,筛糠似的抖。

被薛若冰踢中手腕的那名金刚,左手捂着右手腕,脸扭曲成麻花,额头“滴答、滴答”滚下豆大的汗珠,受伤的手腕,则肿成馒头。

他呲着牙道:“点子扎手!”

众人倒吸口气,“刷”地扭回头,看向柳随风。

柳随风起初站在台阶上,高昂着头,嘴巴撇到天上,现在不过几次喘息的工夫,八大金刚就被击退,不由气得浑身发抖。

他嘴唇青紫,脸忽青忽白,手颤抖着指着他们道:“废物!废物!”

八大金刚低下头,脸红脖子粗。

柳金燕“哇呀!”声叫,蹦起半人多高,指着他们道:“大家伙儿一块儿上,不信打不赢!”说完,她手腕翻起,握着宝剑,左手二指并拢,搭在剑柄上,剑尖指着谢小石、薛若冰二人,横眉立目。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你推我,我推你,冲着谢小石、薛若冰张牙舞爪,却不上前半步。

薛若冰正眼也没看他们下,径直走到谢小石身边,手指探向他额头道:“小石头,你怎么了?”

她瞪大半月形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满脸关切。

谢小石长出口气,觉得气色好转,又提了口内力,比先前强了三分,不由微笑道:“没什么,也许是关在天牢中久了,突然出来有些不舒服,喘口气就好!”

薛若冰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探探他额头,又探了探他的脉搏,低头凝思半晌,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原本烂泥似的倒在地上的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嗖”地声弹簧似的跳起来,站得笔直,满脸红光,拍掌笑道:“哎呀!救兵可算来了!”

他们扭头看向谢小石、薛若冰二人,挑起大指,不住地点头。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他们,冷笑道:“二位大人莫要昏了头!你们仔细看看,他们是谁?哪是什么救兵?分明是被打入天牢的重犯!擅闯金殿,格杀勿论!”

他右手高高抬起,说到“格杀勿论”时,重重向下挥去,荡起股风。

“呃!”两名大臣像是舌头吞到喉咙里,面红耳赤,低着头,后退几步,半晌说不出话来,浑身筛糠似的抖。

柳金燕、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眉毛向上飞起,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将剑举到空中,叫道:“对!对!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声音如同雷鸣,震得大殿“嗡嗡”直响,几乎传遍了半个皇宫。

宫中人听了,无不捂起耳朵,缩头到墙角,瑟瑟发抖。

八大金刚有几位手中无剑,却依然握着拳头,赤手空拳指向空中,摆出“举火烧天”式。

那名手腕被薛若冰踢得骨折的金刚,也咬着牙,右手握成拳头,左手捂着受伤的手腕,举向空中,站着丁字步,同时摆出“举火烧天”式,额头的汗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淌。

谢小石见状不由倒吸口气,他先冲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拱拱手,然后又冲其它人拱拱手,朗声道:“二位大人,其它诸位英雄豪杰,本人可不是什么重犯擅闯金殿,而是奉旨前来护驾,清除祸乱宫廷之逆贼!”

说完,他双手一抖,将双刀别入腰间,然后从怀中取出副金黄的卷轴,有半个胳膊高,展开来足有半个人长,由金锦缎子织成,背面有两条五爪金龙互相对峙。

两条金龙中间,则写着两个朱红的大字——“圣旨”。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六章 走入大殿(5) 谢小石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此圣旨正是红衣太监送往天牢的那份。

跪在大殿门外的红衣太监,“呼”地直起身子,竖起耳朵,侧对着大门,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谢小石声音清越,在大殿中回荡,大殿顿时安静下来,除了他念圣旨的声音外,再无其它声音,人人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连咳嗽声都没有。

谢小石念完圣旨,将其合上,目光环视众人。

众柳家庄庄丁均沉默了,人人低下头,手无力地垂下。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则眉眼开花,手拈胡须,频频点头。

薛若冰扫视了下众人,朗声道:“诸位可曾听见?还不束手就擒?”

众柳家庄庄丁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退几步,又扭头看向柳随风。

柳随风怔了半晌,低下头自语道:“陛下何时发出这道圣旨的?我怎么不知道?”他“呼”地抬起头,两眼闪出白光,面如铅块,厉声道:“你们是何时接到这份圣旨的?”

他紧盯着谢小石和薛若冰,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谢小石略略沉吟了下道:“大约近一柱香之前!”

柳随风低下头,手指掐算了阵,突然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手猛地抬起,指向二人,身子也佝偻下,道:“可是胡说八道!那时柳某正在陛下身边,陛下病体沉重,乌能发出这道圣旨?”

说完,他手重重向下挥了下,跺了几下脚,弯腰似龙虾,又张圆嘴,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轻蔑地盯着谢小石。

“哦!”柳金燕猛地拍了下额头,瞪圆眼睛,看着二人道:“二哥不提,我还被你们蒙过了!”

她走上前几步,手对二人指指点点道:“你们的胆子可真不小。不但以天牢重犯身份擅闯金殿,而且还敢假冒圣旨!实在罪不容赦!”

“呛啷”声,她又抖了下手中宝剑,指向二人。

众柳家庄庄丁频频点头,脸上重又泛出红光,提起剑,向前走了几步,将二人又围拢住,虎视眈眈。

薛若冰愣了下,摇了摇头,扭头看向谢小石。

谢小石拱手笑道:“在下在天牢中接到这份圣旨,便马不停蹄赶来。诸位如对它的真伪有怀疑,可当场查验!”

他双手奉上圣旨,看着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道:“二位大人在朝为官,自然对圣旨极为熟悉,由二位大人检验再合适不过!”说完,他双手捧着圣旨,走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

站在他对面的众柳家庄庄丁,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开了条半辆马车宽的甬道。

谢小石大踏步穿过甬道,走向两名大臣,薛若冰则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众柳家庄庄丁待他们走过后,又围在他们后面,形成半圆形包围圈,提着大剑,伸长脖子看。

谢小石走到距两名大臣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将圣旨举到头顶,递了上去。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愣了下神,互相看了看,点点头,便有刑部尚书伸手去接圣旨。

他接过圣旨,展开来看,边看边不住点头,看了有五六次喘息的工夫后,又将圣旨转交到内阁首辅手中,手指头还在圣旨的右上角点了两下。

柳随风、柳金燕及众庄丁,全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半步也挪动不得。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内阁首辅上下打量了圣旨几遍,频频点头道:“不错,是真的。”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几步,瞪大眼睛看着两名大臣,柳金燕更是跳了起来,指着他们道:“胡说!根本不可能,两位大人莫要看错了!”

众人目光顿时变得狐疑起来。

内阁首辅脸“刷”地沉下,面沉似水道:“这是本官当着陛下的面,亲笔书写,怎么会看错?”

他顿了顿又道:“这份圣旨,其实在你们入宫前已经完成,只是迟迟没有发出。当柳将军闯入皇宫,才不得不发出!故而时间迟了些。”

他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众人倒吸口气,扭头看向柳随风。

柳随风脸忽青忽红,变幻不定。

薛若冰则抬起匕首,举到眼前,盯着柳随风,周身出现股淡淡的白芒,头发也向上“呼呼”飘起来。

她将匕首斜对着柳随风,似乎要随时飞起进攻。

柳随风咬着牙,厉声道:“原来你们早就算好要对付柳某,真是可恼!”他头发“呼”地向上飘了起来,如同海藻,然后他向上走了几步,走到金龙台子上,浑身直发抖。

内阁首辅愣了下,摇头道:“柳将军何出此言?如果你不擅闯皇宫,这份圣旨,只怕永远都不会发出!”

刑部尚书频频点头道:“首辅大人所言非虚,尔等还是速速束手就擒,免得大祸临头!”

“当啷!”几名柳家庄庄丁手中长剑掉在地上,他们脸色煞白,浑身筛糠似的抖。

其它人也额头冒汗,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呆若木鸡。

刑部尚书眉毛向上飞起,手拈胡须,摇头晃脑道:“尔等现在归降,庶几可从轻发落!”

“啊!”几名柳家庄庄丁软瘫在地上,如同烂泥,内阁首辅和刑部尚书则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了朵花。

柳金燕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手中挥舞着宝剑,对着众柳家庄庄丁,厉声叫道:“事已至此,你们还想心存侥幸?给我冲!将他们全抓起来,圣旨扯碎!”

“嗡!”地声,众柳家庄庄丁脑袋大了圈,身子摇晃,跌跌撞撞,站立不稳。

“呀!”柳金燕尖叫声,飞起半人多高,挺剑直刺向谢小石等人。

她距离众人约一辆马车多远,身在半空,像鸭子划水似的迈着步。

谢小石倒吸口气,向后晃了晃,薛若冰则眉毛拧成疙瘩,扭头转向她。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顿时脸色发白,向后连退几步,双手乱摇,叫道:“救命!救命!”

柳金燕见状,不由眉毛向上飞起。

薛若冰摇了摇头,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手持匕首迎向宝剑。

柳金燕瞪圆了眼,看着对方匕首刺向自己的宝剑,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大喝声:“着!”手腕翻转,宝剑转了个方向,斜刺向薛若冰咽喉。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七章 走入大殿(6) 薛若冰半月形的眼睛眯成了条线,看着剑刺来,然后她身在半空,猛地向右偏转了半步,挥动匕首去隔宝剑。

宝剑在距离她脖颈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刺了过去,正当宝剑的剑尖刚刚刺过薛若冰原先所在的位置时,黑色的匕首就已经架到了剑的中间。

薛若冰右手猛地向前推了下,只听“唏溜溜”声响,剑贴着匕首,向右划出,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柳金燕只觉股力量如巨石般冲来,使她不由自主向右侧飞去,同时握剑的手也觉得酸麻,差点松手。

两人身在半空,交了下手,分别向左右两边飞去,飞了半辆马车远才停了下来,落在地上,转过身来互相对峙。

谢小石见双方似乎打了个平手,暗吃了惊,瞪大眼睛看着薛若冰。

薛若冰冲他摇摇头,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左手五根手指晃了晃。

谢小石长出口气,退后半步。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见对方被拦下,均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互相对望了下,忽地眉头皱起,看着谢小石,指着薛若冰,满脸问号。

谢小石微微一笑,冲二人拱手道:“二位大人勿怪,拙荆的意思是五招之内,拿下对手!”

“哦!”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点点头,脸上泛出红光。

柳金燕脸色青紫,挥舞了下宝剑,刚道声:“狂妄!”却觉得手臂酸麻,不由倒吸口气,神色黯淡。

正在这时,大殿门口突然传来个银铃般的声音:“小石头,冰儿!”声音清脆响亮,在大殿中飘荡。

众人一愣,齐扭头看向大殿门口。

只见门口站着位身着绿色长衫的女子,脸似银盘,柳叶眉,丹凤眼,头上扎着只金凤钗,正是陆小翠。

谢小石和薛若冰愣了下,脱口而出道:“小翠,怎么是你?”

陆小翠像阵风似的跑到薛若冰身边,拉着她的衣袖,上下打量了几眼,满脸笑容道:“冰儿,”又扭头看看谢小石道:“小石头,你们可出来了,真是太好了!”

她眉毛向上飞起,拍着心口道:“这些日子,可把我们担心坏了。我还想着你们可能要完蛋了!”

她满面红光,看看薛若冰,又看看谢小石,笑道:“怎么样,现在你们应该无罪释放了吧!”

薛若冰“唔”了声,低下头。

谢小石冲着上空拱拱手,道:“多谢圣上洪恩,不但开罪释放,而且特意命我们缉拿逆贼!”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低声道:“什么洪恩?若不是姓柳的作乱,恐怕不会放你们吧!你们应该感谢他!”说完,她指了指站在金龙台上的柳随风。

谢小石脸“刷”地沉下来,面色紫胀,如同猪肝。

薛若冰连连摇头道:“小翠,不可胡说!”随后又道:“小翠,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陆小翠遂把经过说了遍,最后又道:“我见你们进来了,我也跟着进来了。”她眼睛眯成条线,摇头晃脑。

过了阵儿,她又睁开眼睛,上下打量着金殿,嘴咬着手指,啧啧道:“原来皇宫是这样的,真是不虚此行!”

薛若冰听她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不由扭头看了眼柳随风,连连摇头。

刑部尚书叹了口气,摇头道:“连毫不相干的旁人,都风闻柳逆即将行事,可知柳逆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内阁首辅频频点头。

陆小翠却好似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两眼放光,向前走了几步,啧啧道:“这个宫殿真好啊!”她扭头看向众人,道:“难道诸位是在这里上朝,面见皇上?”

众人听她如此说,无不摇头苦笑。

陆小翠却恍若无觉,还是扭头看着四周,好似众人不存在般。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弯腰指着陆小翠道,厉声道:“呔!魔教妖女,你怎么胆敢擅闯金殿?”

随后他冲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拱拱手道:“二位大人,这位陆小翠,乃是魔教妖女,她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有圣上的圣旨吧!”

“对呀!”柳金燕两眼顿时发亮,挥舞宝剑,冲众柳家庄庄丁道:“大家伙齐上,先把她拿下!”

陆小翠打个激伶,连忙后退两步,来到薛若冰身边,右手在腰间抹了下,“呛啷”声,一柄雪亮的软剑从腰带中拔出,有胳膊长,二指来宽,薄如纸,寒光闪闪。

软剑弯曲似蛇,上下晃动,陆小翠手腕一抖,“当”地声,软剑挺得笔直,“嗡嗡”作响。

她将软剑举过头顶,剑尖指向柳金燕,左手二指并拢,指着她,横眉立目道:“打就打,谁怕谁?”她眼珠乌溜溜直转。

薛若冰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柳随风嘴唇青紫,眼眶崩裂,咬着牙指着陆小翠道:“诸位看见了,此人居然敢负隅顽抗,还不当场格杀?”

八大金刚中的两名,摇头晃脑,腆着肚子,捋胳膊挽袖子走上前几步,狞笑道:“诸位大人,格杀此人当无障碍吧!”

说完,他们挥了挥手中的长剑。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顿时退后两步,面如土色,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似的,说不出话来。

众柳家庄庄丁见状,顿时如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手舞宝剑围拢上来。

谢小石头皮发炸,连忙道:“小翠,你实不该到这里来,还是速速出宫!”

陆小翠斜眼瞥了下他,“呣?”她突地蹦起半人多高,指着他厉声叫道:“扯蛋!”她捋胳膊挽袖子,手中软剑也寒光闪闪,“好不容易来了趟宫,你们叫我出去?才不!”

她嘴巴撇到耳后根,“胆小鬼!总之我就是要好好看看这场大戏!”她摇头晃脑,眉毛向上飞起。

薛若冰不由眼睛眯起,嘴角向上弯起像月牙儿,微微摇了摇头。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身子向后弯起似龙虾,看也没看陆小翠,却用手指着她的方向上下比划道:“大家伙都听到了吧?他们是一伙的!”

随后他“呼”地站直身子,猛地甩了下袖子,两眼瞪圆看着谢小石道:“谢大人,你不是奉命捉拿擅闯皇宫的逆贼吗?如今这位魔教妖女闯入大殿,你当如何?”

他二目似箭,发出道道白光,似乎要把谢小石射成刺猬。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八章 走入大殿(7) “刷!”众人目光全转向谢小石,满脸疑惑、不解和期待,连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也满头是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谢小石来个烧鸡大窝脖,面红耳赤,冲众人连连拱手道:“诸位,在下只是奉命保卫陛下,清除逆贼。而这位陆姑娘,和逆贼不是同伙,她需另案处理。待这事完了,再由陛下发落!”

“嗯?”陆小翠歪着脑袋看着他,满脸问号。

“哧哧哧!”薛若冰捂着嘴,低着头,笑个不停,双肩如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长出口气,连连点头,又手拈胡须,摇头晃脑。

“咯咯咯”柳金燕左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发出阵母鸡似的声音,连连摇头。

“胡说八道!”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右手举向天空,站着丁字步,头猛地向上一甩,摆了个“举火烧天”的造型,厉声道:“无论你们说什么,今天本将军是当定这个摄政王了!”

说完,他甩了下衣袖,大踏步向金龙椅走去。

“啊?”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倒退两步,弯腰似龙虾,指着柳随风跳起来大叫道:“大胆!”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头发“呼呼”向上飘起,周身发出层淡淡的半个指头长的白色光芒。

薛若冰呆了下,扭头看向谢小石。

谢小石咬着牙,抡起双刀,飞起步跨上金龙台阶,只一步就跨出两辆马车远,落在了台阶上。

就在他飞身跃起的同时,背后发出阵雷鸣般的欢呼声,“好呀!对呀!”

众柳家庄庄丁手举长剑,蹦了起来,他们鸟雀似的蹦来蹦去,两眼发光,满面红光,随后纷纷转向陆小翠,围拢上来。

柳金燕大喝声,飞身跃起,挺剑刺向薛若冰。

谢小石跨上金龙台阶后,又纵身跃起,飞起二人多高,大鸟似的飞到台子上,抡起双刀,砍向柳随风后背。

柳随风走到距金龙椅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耳朵竖起,眉毛挑起,双肩立起,耳朵传来阵“呼呼”的风声,越来越近。

他单手抓起背后阔剑的剑柄,弯下腰,来了招“苏秦背剑”,大喝声:“起!”

“呛啷”声响,阔剑发出龙吟之声,从鲨鱼皮剑鞘中飞身而起,闪出片雪白的亮光,在他背上空半个胳膊高的地方,划出片扇形圆弧,银光闪闪,像是圆形桌子。

“叮当”声响,两片黑色的牛腿胫骨状的影子,砸到亮光上,声音尖锐刺耳,似能土坡【人耳膜。

黑影一接触白色亮光,“刷”地声钉住不动了,白色亮光也眨眼消失,变成了柄横在黑影前的阔剑。

两道黑影像两把刷子似的砍在剑上,纹丝不动,正是谢小石的双刀。

他手持双刀已飞到近前,柳随风“刷”地翻身而起,手持阔剑,架住双刀,向外推去。

谢小石倒吸口气,气运丹田,但却如游丝,内力使不上来,但是对方的势头却很强大,波涛似的向外推,使双刀不停地向后退。

谢小石额头渗出层冷汗,他觉得双臂酸麻,提起内力往前推了几下,竟丝毫推不动,反而让对方将双刀推到自己面前。

他不由倒吸口气。

柳随风挺直身子,将剑推到谢小石面前约巴掌远的地方,停住不动了,然后厉声道:“大胆!你竟敢袭击摄政王!”

“虾米摄政王!”谢小石嘴巴撇到了耳后根,“你不能碰龙椅,否则俺决不答应!”

柳随风冷笑道:“柳某当摄政王,也是奉旨行事!”说完,他将剑猛地向前一推,然后转身向后走了两步,手臂展开,从袍袖中拿出幅卷轴。

卷轴通体金黄,大小和谢小石的那份一模一样,当他把卷轴展开时,背面赫然写着“圣旨”二字。

谢小石“噔噔”连退两步,努力稳了稳身形,瞪大眼睛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他,嘴角挂出丝冷笑道:“别以为光你有圣旨,本将军也有!”说完,他将圣旨在谢小石眼前晃了下,又转向众人,四下巡展。

众柳家庄庄丁顿时眉毛向上飞起,蹦起半人多高,连连挑起大指,连声道:“好哎!好哎!”

八大金刚更是昂首挺胸,嘴巴撇起,冲谢小石道:“小子,看见没,我们也是奉旨行事,可不是擅闯大殿!你识相的快点让开!”

陆小翠见状,顿时眉毛拧成问号,扭头看向谢小石,原本的得意之态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连连摇头叹气。

柳金燕凌空剑刺薛若冰咽喉,她左手二指并拢,举过眉梢,右手挺剑直刺,在半空迈着弓字步,摆出副“仙人指路”的姿式,衣袖飘飘。

薛若冰侧面对着她站着,双手下垂,右手握紧匕首,半月形的眼睛眯成条线,紧紧盯着对方宝剑,眼中发出丝丝白光。

当柳金燕飞到距她不到半辆马车远时,她猛地足尖点地,横着来了个侧空翻,距离地面不到半人高,从斜侧闪了过去。

柳金燕只觉眼前一花,面前的人影眨眼消失不见,但是她却收势不住,依然直直向前飞去。

薛若冰飞到她侧面三步远的地方,落到地面,眼看她从自己眼前飞过,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式,将后背对向自己,不由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她抬起左手向前一拍,“啪”地声,正打在她后背上,如击败革。

柳金燕头发“嗖”地向上飘起,原来的姿式也保持不住,像八爪鱼似的,在半空乱抓,横着向前飞起,速度比原先快了三分。

她嘴里发出“啊!”地声惨叫,直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骨碌碌”打了两个滚,手捂后背,“哇哇”叫道:“救命!救命!”

手中宝剑也“当啷”声落在地上,滚出几步开外。

此时的她,已面色惨白,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整个动作,正是在柳随风展开圣旨的期间完成。

当她坐起来时,柳随风正拿着圣旨,在众人面前晃,正好发现此景。

薛若冰银钩眉倒竖,抬起匕首,向前迈了步。

柳随风连忙叫道:“住手!”

薛若冰愣了下,停住脚步,扭头看向他,眉头紧锁,脸上挂了层寒霜。

柳随风叫道:“本将军乃奉旨办事,你等不可轻举妄动!”说完,他将圣旨向前推了推。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九章 两份圣旨(1) 薛若冰方才紧盯着柳金燕,并未注意到他,如今见他也拿出份圣旨,不由倒吸口气,呆呆看向谢小石。

陆小翠跺了下脚,咬牙道:“姓柳的也有圣旨,这下可怎么办?”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样走来走去,不停地唉声叹气。

“呜哈哈!”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爆发出炒豆般的笑声,在大殿上回荡。

柳金燕起初面如白纸,浑身酸软,并且后背发疼,如今见此情状,打鸡血似的跳起来,脸上泛出红光道:“好!好!二哥太了不起了!”

她挑起大指,瞪大眼睛看了下众人,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随后原地转了几圈,将宝剑从地上拾起,鼻孔发出“哼”的声响,将宝剑举向空中。

“哗哗”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纷纷叫道:“大将军,王爷,快快宣读圣旨吧!”

柳随风遂手捧圣旨,面朝众人,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江山,历数无疆。昔者土木之变,大军罹难,瓦剌铁骑直指京师,江山岌岌可危。幸赖大将军柳随风者,击退敌兵,立不世之功!

朕常思引军扫荡大漠,以报土木之恨。奈天不从人愿,疾病缠身,不能理事。为江山社稷计,特封镇国大将军柳随风为摄政王,总揽朝政,以完成天下大计。钦此某年月日”

他念完后,睁大眼睛,看着众人。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纷纷单膝跪地,面向柳随风,叩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等谨遵圣旨,听从摄政王指令!”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

谢小石、薛若冰还有刑部尚书、内阁首辅等,并未下跪,承认圣旨,而是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五六次喘息的工夫,也无丝毫动静。

柳随风“刷”地沉下脸,面如铅块道:“怎么?尔等胆敢不服从圣旨?”

“呼啦啦”众柳家庄庄丁和八大金刚站起身来,手提大剑,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违抗圣旨,格杀勿论!”

他们将大剑举到空中,顿时亮光闪成一片。

柳金燕三步并两步,像阵风似的走到他们队伍中间,转过身来,对着薛若冰,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叫道:“摄政王在此,还不快快拜见?”

她声音尖锐刺耳,如同哨子,直刺人耳膜。

话未说完,她便“哎哟”了声,手捂着后背,龇牙咧嘴起来。

薛若冰扭头看向谢小石,默不作声,其它刑部尚书、内阁首辅和陆小翠三人,也均扭头看向谢小石,额头冷汗直冒。

谢小石沉吟片刻,拱手道:“此道圣旨果是真的?”

陆小翠一震,连忙蹦起来,高声叫道:“对呀!问得好!”

柳随风冷笑了下,将圣旨甩了下,发出“哗啦”声响,道:“怎么会不是真的?柳某当时就在现场,由内阁首辅张大人亲笔手书,就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事,张大人该不会忘记吧!”

说完,他两眼发出阵阵白光,看向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顿时面红耳赤,冷汗直冒,他低下头,冲上拱拱手,有气无力道:“不错!这道圣旨的确是下官亲笔所书!”

说完,他头低得更下,活像龙虾,并且不停地用袖子擦额头的汗。

“嘶——”薛若冰和陆小翠倒吸口气,同时倒退几步。

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这位大人,连这份圣旨也是你亲笔所书?”

内阁首辅低着头,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

陆小翠连连摇头,道:“真搞不懂了,你怎么会写这个?”

薛若冰眉头紧锁。

谢小石则眉头拧成了疙瘩,把双刀都交到左手,然后右手拍着脑袋道:“奇怪!陛下如何会在一晚上连发两道圣旨,并且内容截然相反,该听哪个呢?”

他脑袋不由大了圈,眼前金星直冒。

内阁首辅更是缩到旁边,如同老鼠,筛糠似的抖。

刑部尚书白了他眼,然后冲众人拱拱手,道:“首辅大人书写圣旨,下官也在旁边,亲眼目睹,断假不来!”

“哦!”柳金燕、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长出口气,两眼发光,纷纷道:“有两位大人亲口作证,那么这份圣旨定然是真的了!”

他们鸟雀似的蹦起来,互相拍打着手掌。

柳金燕挺剑上前步,尖声道:“既然如此,你们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陆小翠退到薛若冰身边,冷汗直冒道:“冰儿,怎么办?”

薛若冰拍了拍她的肩,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扭头看向谢小石。

谢小石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金龙台上转了几圈,然后蹲在台子右边角,将双刀放在地上,双手直抓头发,把头发抓成鸡窝状。

陆小翠脑袋“嗡”地大了圈,丹凤眼凸出,似要跳出眼眶,银牙咬得“咔咔”直响道:“冰儿,你别拦我,我先拿住他!”

薛若冰连忙把她向后推了几步。

刑部尚书呵呵一笑,抬起双手冲下摆了白道:“诸位稍安勿躁。柳将军手中的圣旨,虽然从各方面看,应当是真的,但是里面却少了最关键的一样东西——”

他话未说完,原本像沸锅似的大殿,“嗡”地声静下来,原本跳跃不定的众柳家庄庄丁,也停止跳跃,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大殿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人人扭过头来看着他,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刑部尚书见众人目光转向自己,不由眉毛向上飞起,抬起头,腆着肚子,咂摸了几下舌头,接着道:“那就是——圣上的玉玺!”

他顿了顿,跳起小半人高,伸出五根手指,嘴巴鼓成圆球,胡子也向上飞起。

众人一震,齐刷刷扭头看向柳随风。

内阁首辅顿时两眼发光,猛地拍了自己的额头,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他原地转了几圈,连连拍手道:“若非尚书大人提醒,吾几乎忘却!当时本官分明记得,那份圣旨上,没有盖圣上的大印!”

他说最后五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仿佛凭空放了个炮仗,大殿似乎也摇了两摇。

“哈哈哈!”陆小翠眉眼开花,捂着肚子弯下腰去,浑身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谢小石“嗖”地声跳了起来,迈着八字步,像螃蟹似的站着,侧身对着柳随风,手指着他道:“原来你没有玺印!”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一十章 两份圣旨(2) 柳随风脸忽青忽白,变幻不定,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那又如何?”

“那就是冒牌货!”谢小石正色道。

“没错!”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丹凤眼眯成条线,歪着脑袋,嘴巴咧开,满嘴银牙亮光闪闪,她伸出左手两根手指,凑到脑袋边,摆出副胜利的姿式。

“嗯!”薛若冰重重点了下头,瞪大眼睛看着柳随风。

“滋滋滋——”柳随风嘴唇青紫,颤抖不已,头上也冒出阵阵黑烟。

柳金燕和众柳家庄庄丁目瞪口呆,连退了几步。

柳金燕惊愕道:“二哥,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随后她闭上嘴,低下头,沉默不语。

其它柳家庄庄丁深知其情况,也纷纷低下头,嘴里连连发出“唉唉”的声音,频频摇头,气势减弱了三分。

谢小石两眼闪闪发光,“嗖”地声,从腰间拔出双刀,左右比划了几圈,对着柳随风。

柳金燕“呼”地抬起头来,脸色青紫,厉声道:“且慢!”

谢小石、薛若冰等人一愣,扭头看向她。

柳金燕上前两步,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指着谢小石道:“你们说二哥的圣旨上没有皇帝的御印,难道你的圣旨上有?”

“唔?”谢小石愣了下,歪着脑袋退后两步,不停地挠头,眼睛直眨巴。

陆小翠“刷”地沉下脸,咬着牙冲谢小石道:“你带来的圣旨上有没有皇帝的大印,难道你没看清楚?”

“嗡”地声,谢小石脑袋大了圈,脸似苦瓜,额头渗出层汗珠。

“唉!”薛若冰和陆小翠齐齐叹了口气,互相对望了眼,扭头看向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点了下头,扬了扬手中那份谢小石带来的圣旨,将它展开来,面朝外,背朝里,冲众人来回展示了圈,道:“大家请看,这份圣旨左下角落款处,清晰地盖着陛下的玺印,是份完全和正规的圣旨!”

说完,他又将圣旨往前送了送。

众人注目看向圣旨,但见上面的左下方,盖着方鲜红的大印,有半本书大小,闪闪发亮。

众柳家庄庄丁倒吸口气,连退了几步,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万岁!”陆小翠又蹦了起来,她三步并两步走到内阁首辅面前,双手接过圣旨,然后捧着圣旨走到薛若冰身边,将圣旨凑到她眼前。

两人凑在起,低头看着圣旨,边看边频频点头,道:“不错,这的确是份完整而合法的圣旨!”

陆小翠将圣旨卷成轴,冲谢小石道:“谢大人,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的圣旨比他的全!比他的更管用!你去奉旨办差吧!”

说完,她扬起手,抡圆了胳膊,将圣旨向金龙台上抛去。

圣旨飞起三人跺高,在半空打着卷儿,飞向谢小石,带着“呼呼”的风声。它呈抛物线样儿,飞到金龙台上空时,向下坠去。

当它飞到距离谢小石头顶半人多高的地方时,谢小石右手刀交到左手,飞身跃起,来了招“飞鹰扑食”,伸手接住向下坠落的圣旨,“咚”地声落在地上,然后冲陆小翠拱手道:“多谢!”

他冲柳随风扬了扬圣旨,将圣旨卷成轴,放在后背的腰带上,然后双手各抓把刀,舞了两圈。

他迈着弓字步,斜对着柳随风,左手刀横在前面,右手刀举过头顶。

柳随风低着头,双手下垂,那份圣旨也无力地掉落在地,他右手握着阔剑,剑尖斜指向地面,微微颤抖。

这时,他的头发无风向上飘起,海藻似的四下飞扬,周身也发出层淡淡的、拇指宽的白气。

他脸色苍白,两眼发直,盯着地面,连连摇头道:“逆贼曹吉祥,窃走大印,吾非将其满门抄斩!”

他“呼”地抬起头来,身上的四爪金龙袍也四下飘舞,如同火燎的金刚,他双眼已变得血红,双手握着剑柄,举过头顶,紧盯着谢小石道:“你们都给我拿命来!”

说完,他迈上前步,宝剑在半空划个圆圈,斜着向下,落到腰间时,又横着劈开,来了招“横扫千军”,劈向谢小石腰部。

当宝剑开始横着劈时,他已离地而起半个膝盖高,向前直飞,如同道流星,刮起“呼呼”的风声。

宝剑闪着寒光,发出“嗡”地声响,劈了过来,它周身笼罩着层淡淡白光,有半个指甲盖厚,发出阵阵寒气。

谢小石倒吸口气,凝神细看宝剑。

宝剑在半空划出道圆弧,留下道扇形亮白的残影。

他不由提了口气,但是丹田内的内力团,跳了两跳,便趴着不动,内力游丝般向外伸展。

他摇了摇头,正在这时,宝剑距离他只有胳膊远了。

柳随风抿着嘴,咬着牙,向前劈去,他身后留下道淡淡的金黄影子,像风似的飘过,眨眼就消失。

薛若冰见此情状,眼睛眯了起来,连连摇头,然后长出口气,不再看向金龙台,反而将目光转向柳金燕。

谢小石眼睛宝剑劈来,身子向后侧了半步,双手齐齐向前劈出,来了招“挥鞭断流”,黑色双刀迎上宝剑锋刃。

“咣”地声响,如同炮仗,双刀和宝剑撞在起,溅起溜火星,拉成条长线,飞起半个人高。

柳随风身子定了定,宝剑也停在原地不动了。

他迈着弓字步,双手握着剑柄向前横劈,摆出“横扫千军”的姿式纹丝不动,如同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柳金燕见状,不由惊呼:“二哥——”

话音未落,迎面一股掌风劈来,来者正是薛若冰,她如同飞燕般飞起半人多高,在半空衣袖飘飘,凌空挥掌打向柳金燕面门,其势如风。

柳金燕暗道:“不好!”向后仰倒,同时挥剑向薛若冰的方向砍去。

薛若冰身在半空,居高临下向下拍去,比柳金燕向后仰倒的速度还要快三分,手掌距离柳金燕的面门越来越近,只有半个胳膊远了。

此时柳金燕的宝剑刚刚向上抡去,距离薛若冰还有一个胳膊以上的距离,薛若冰击中她面门并且顺利脱身毫无问题。

她心神不由略微定了定,挥掌接着向下拍去。

正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她的耳边突然传来谢小石的声音:“不好!”接着又传来“哗啦”声响。

她不由心神一颤,忍不住扭头向谢小石方向看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两份圣旨(3) 就在她回头的时间,身形不由停滞了下,动作慢了三分,柳金燕的宝剑则加快几分,距离她又近了些。

薛若冰扭过半个头,还未看到谢小石身影,猛地记起面前还有位对手,她连忙收拢心神,凝神向下看去。

经过这几乎是眨眼之间的停滞,薛若冰的手掌已无法拍到柳金燕的面门了,如果强行往下拍的话,柳金燕手中宝剑已赶了上来,必能同时砍中她。

她倒吸口气,收回手掌,暗提口内力,猛地向上纵起,原本向下坠落的身形,在半空停了下,然后凌空打了几个旋转,向斜侧飘去。

柳金燕的宝剑在她原先在的地方劈了过去,贴着她的衣袖扫过,正好扫到她迎风飘舞的秀发边,将其中几缕青丝削下,在半空四下飘散。

柳金燕眼睛不由亮了起来,精神一振,挺直腰板,挥了两下剑,得意洋洋看着薛若冰。

薛若冰在距她有辆马车远的地方落了下来,如片树叶,毫无声息。

她落地后,看也没看柳金燕,也未顾及自己的青丝,而是直接扭头看向谢小石方向。

谢小石双刀挡住对方长剑,本待往外推,却觉得对方剑势如排山倒海,丝毫也推不动,相反对方却似乎将自己推得向后倒飞。

他倒吸口凉气,定住心神,提起口气,呈马步站住,双手紧抓双刀,用尽全力往外推,同时气沉丹田,摆出“千斤坠”的姿势,试图站稳脚跟。

但对方势头丝毫不减,依旧排山倒海向前冲,在谢小石旁边“呼”地刮起股狂风,吹得他衣袖直往后飘,头发也向后飘,其中几股头发横在面前,挡住他眼睛,“呼呼”吹起。

他侧过脑袋,双脚扎牢往地下按,但却好像按在棉花上,丝毫不着力,整个身子竟离地而起,“呼”地向后飞起。

接着他双臂酸麻,双手跳动,几乎握不住刀。

终于,他要紧牙关,“哗啦”声将双刀向两边分开,整个人借着反推之力,向后直线飞去。

柳随风的宝剑被双刀挡住后,他丝毫不往回收,而是低着头,迈着弓字步,双手握着宝剑剑柄,全力向前推,内力滚滚涌动。

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他觉得面前一空,阻止他前进的力量瞬间消失,面前的人也向后倒飞出去。

他不由没头向上飞起,借助宝剑的余势,猛地向前横扫,宝剑在半空划了道扇形圆弧,在谢小石面前划了过去。

之前宝剑已划出道扇形圆弧,后面还拖着条半个桌面大小的白色残影,亮光闪闪,待被双刀挡住后,那条残影在半空晃了晃,停在半空有半个呼吸的时间,渐渐消失了。

当谢小石向后飞起时,宝剑又拉出条残影,只是不像之前那样连成片儿,如同整体,而是断开呈条纹状,可清晰看见剑的影子。

宝剑的剑尖在距谢小石腹部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划过,剑尖头的剑芒,则划上了他的衣服,发出“哧哧”几声轻微的响声,将他腹部的衣服划开了条巴掌宽的口子,然后掠了过去。

柳随风挥动宝剑,自右边起,横着向前扫出,直收到左边,双手贴在耳朵旁边,方才停了下来。

宝剑直指向天空,上面笼罩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也消失了。

谢小石向后倒飞出辆马车远的地方,“咣”地声撞在背后的墙壁上,离地半人多高,然后慢慢滑到地面。

他落地后,两眼瞪圆看着柳随风,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薛若冰也是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看着他,动弹不得。

陆小翠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丹凤眼直眨巴,连连挠头道:“不至于吧!”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眼睛瞪得溜圆,道:“糟糕!谢大人竟不是柳将军的对手!”

说话间,二人又颤栗起来。

原本体若筛糠的众柳家庄庄丁和八大金刚,见此情状,差点跌个跟头,眼睛几乎跳出眼眶,道:“柳将军威武!”

顿时他们像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满脸红光,手舞长剑,对向薛若冰、陆小翠等人。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打个趔趄,汗如雨下,想转身向后跑,但却像灌了铅似的,半步也挪不动。

柳金燕蹦了起来,眉飞色舞,挑起大指道:“二哥英勇,太好了!”随后她转向薛若冰、陆小翠,绷起脸,宝剑举向空中,厉声道:“拿下他们!”

陆小翠跺了下脚,摇了摇头,薛若冰则紧咬嘴唇,两眼闪出团水雾。

谢小石打量了柳随风几下,咂舌道:“柳将军多日不见,功力竟然大涨,俺小石头竟比不过了!”

他抬起左手,直挠后脑勺。

柳随风沉声道:“废话少说,拿命来!”

说完,他双手握剑,举过头顶,飞身跃起半人多高,来了招“力劈华山”,向谢小石当头劈下。

谢小石向下矮下半个身位,猛地向斜侧纵去,如同狸猫,飞出辆马车远。

柳随风身在半空,眼见他飞往斜侧,咬牙切齿道:“可耻!”他强行扭动身形,却没有转动,还是直直向前飞。

原来,他的力气都用在向前冲上了,故而没能在半空中扭转身形。

他向着谢小石原先站的地方,奋力劈下。

“轰隆”声响,宝剑直劈到地面,将地面砍出个脸盆大小的坑,碎石乱飞,几块拳头大小的碎石,竟“劈劈叭叭”打在金龙椅上,四下弹开。

谢小石落在距金龙椅两步远的地方,见状不由倒吸口凉气。

柳随风本以为对方会硬抗,故而鼓足全力劈下,不料对手竟不加抵挡,提前闪开,让他劈了个空,不由面红耳赤,斜着脑袋,侧面对着谢小石道:“哪里跑?看剑!”

他又侧身飞起,抡剑砍向谢小石。

这回他吸取之前的教训,未用尽全力,以便能够在半空及时转换方向,因此速度比原先慢了三分,而且宝剑上也没有笼罩层白茫,只是寒光闪闪。

谢小石抡起左手刀迎向宝剑,右手刀则斜劈向柳随风。

柳随风身在半空,见对方如此出招,倒吸口气,然后猛提口内力,手腕翻转,将剑往回收了半个胳膊,改劈为刺,刺向谢小石咽喉。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两份圣旨(4) 因为他未尽全力劈砍,故而能在半空中做出变招的动作,但此招一出,使他身形缓了半缓。

谢小石眼睛眯成条线,紧盯着对方的剑尖,双刀比划着,呈十字状交叉在面前,身子向后仰倒,来了招“铁板桥”。

此时柳随风的剑已刺到距他原先的位置胳膊远的地方。

柳随风斜眼瞥见对方向后仰倒,嘴角挂出丝冷笑,手腕略微抖了抖,宝剑的剑尖便向下倾斜了半个巴掌的位置,“刷”地声,斜着向下刺去,还是直刺对方咽喉。

薛若冰的心“咚”地跳到嗓子眼,嘴巴张大可吞下枚鸡蛋。

过了片刻,她抿起嘴唇,眼睛瞪圆,抬起右手,要向金龙台上飞,突然耳边传来阵风声,一柄剑闪着寒光,刺向她脑袋。

挥剑之人,正是柳金燕。

她嘴巴咧开像黄瓜,两眼闪闪发光,嘴里直嘟嘟道:“你们已不是二哥对手了,快点束手就擒!”

就在她飞身刺起的工夫,柳随风宽剑也已斜着刺下,其势如风,即便谢小石倒在地上,也无法闪过这剑,它还是会刺下去。

宽剑距谢小石咽喉只有不到半个胳膊远的距离,速度又快了三分。

说时迟,那时快,谢小石双刀已闪电般迎上,“咔啦”声,架住剑尖后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向上猛地推起。

双刀呈十字状交叉,剑刃正搭在交叉口上,向上抬高了半个巴掌的距离,直直向前刺去。

剑刃贴着双刀,发出阵“哧啦啦”撕裂铁皮的声音,向前滑去,并且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银白色火星。

此时的剑尖,已向上抬高了半个巴掌,偏离了谢小石咽喉,贴着谢小石额头,刺向前方,距离谢小石额头半个指头远,硬生生没有刺上。

当整只宽剑贴着双刀滑到接近剑柄处时,谢小石将双刀猛地向上推起。

“哗啦”声双刀向两边分开,将对方推高了小半个身位,柳随风连人带剑从他头顶上飞过。

谢小石则“咣当”声,直直倒在地上,浑身冷汗直冒,呈大十字状仰面朝天躺着,两眼直勾勾看着大殿顶部,纹丝不动。

当柳随风刚刚从谢小石头顶飞过时,柳金燕的剑已经刺近了薛若冰。

薛若冰摇了摇头,跺了下脚,嘴里发出“唉”的声响,侧身对着柳金燕,看也未看她眼,而是脚尖点地,利箭般飞起。

当她斜飞了半人多高时,陀螺似的半空转了几个圈,飞到柳金燕身侧,飞起右脚,“咣”地声踢在她后腰上,如同石头撞击。

“嗡”地声,柳金燕两眼花了花,“哇”地吐出半口血,直直向前飞去。

直飞了辆马车远,“咣当”声来了个倒栽葱,趴倒在地,动弹不得。

薛若冰在半空旋转了半圈,树叶似的飘落在地,落地无声。

她落地后毫不停歇,又足尖点地向上飞起,来了招“飞鹤冲天”,飞起二人多高,在半空翻了几个筋斗,向金龙台飞了过去。

柳随风向前飞了辆马车远,飞到金龙台的边上,身子猛地一纵,在半空顿了顿,落在金龙台的边缘上,然后回过头来。

见谢小石仰面朝天躺着,他“哇”地叫了声,又飞身而起,跳起半人多高,身子在半空打了个转,又面朝谢小石飞来。

他身在半空,抡起阔剑,横扫过来,直劈向谢小石。

剑光闪闪,剑身上又笼罩了层淡淡白芒,发出“呼呼”的响声。

谢小石汗水浸透衣衫,在金龙台上留下圈人形水渍,他提了口内力,却丝毫也没动弹,双臂更是酸软无力,抬都抬不起来。

柳随风距他越来越近,谢小石却连动也动不得。

“哈哈!”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速度加快了三分,挺剑刺向他心脏,衣袖飘飘,其势如风。

站在台下的众人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看着,不由发出“呀!”的声音。

陆小翠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脸,别过头去不看了。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地声响,双手摊开道:“完了!完了!”

众柳家庄庄丁和八大金刚跳了起来,将长剑举向空中,齐声叫道:“耶!”

柳随风意气风发,头发也向上飘了起来,“吱吱呀呀”叫着,直往前刺。

当他的宽剑距离谢小石心脏还有半个胳膊远时,全场众人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只需要再往前刺下,就可贯穿谢小石,所需时间不过电光石火。

谢小石身子努力动了下,但却还是停在原地,不移动分毫。

他不由闭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他身边闪电般落下条白影,半蹲下来,手腕翻转,从手心冒出条黑色的影子,巴掌长短,旋转成盘子的模样,迎向阔剑。

宽剑继续向前刺,又前进了巴掌远,正迎上那黑色圆盘。

那个黑色圆盘周身,也发出圈淡淡的白色光圈。

“咣!”地声巨响,如同天空打了个霹雳,宽剑撞到了黑色圆盘上,震得台子直晃。

在宽剑和黑色圆盘相撞击处,溅出无数桔红色小火星,礼花似四下飞开,飞出半个人高,使得金龙台亮了下。

与此同时,火花溅起的地方,有道白色的光圈水波纹似的四下扩散,刮起阵阵狂风,吹到金龙椅的地方,连椅子也摇了两摇。

这个白色光圈,扩散到两个房间大小的面积,就消失了。

尽管光圈消失,可是风力却没有减退,还是向四处吹,吹到台下,将站在台子前排的人的头巾,也吹得飘了起来。

陆小翠松开手,踮起脚尖,睁大眼睛张大嘴,看了起来。

柳随风的宽剑撞上黑色圆盘后,他顿觉有股巨大的力量冲来,使他身形在半空顿了下,然后向后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握剑的右手麻了下,似乎虎口裂开。

当他倒飞出辆马车远,直直落在台子下时,抬起手来,才发现已鲜血淋漓,虎口果然被震裂。

他不由倒吸口气,向台上看去。

那个落在谢小石身边的白色身影,“哎哟”叫了声,如同银铃,右手也重重向下落去,“咣”地声,打在谢小石肚子上。

与此同时,右手也渗出圈殷红血迹,虎口也被同时震裂。

那个黑色圆盘,“嗖”地声,从她手心飞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两份圣旨(5) 黑色圆盘直飞向她的右后侧,“咣”地声打在墙壁上,从墙壁上叩下个指甲盖大小的凹痕,然后“咣啷”声落在地上。

原来是柄黑色的匕首,正是薛若冰使用的那把。

谢小石顿觉身子轻松,有股内力从丹田升了起来。

他来了招“鲤鱼打挺”,蹦起半人多高,落地后迈着弓字步,将双刀舞得“呼呼”带响,两眼瞪得溜圆,左看右看,嘴巴鼓起像皮球,道:“谁敢动我?”

他面色红润,泛出阵阵红光,目光落在了白色身影上。

那道白色身影,不但匕首被撞飞,自己也被震得向后滚了两圈,倒在金龙椅脚下,纹丝不动。

谢小石定睛细瞧,见她鸭蛋脸,银钩眉,半月似的眼睛,面白如玉,唇红齿白,正是薛若冰。

他不由倒吸口气,连忙走上两步,扶起她道:“冰儿,怎么是你?你没事吧?”

薛若冰坐了起来,却是面色苍白,额头渗出层汗,抬起右手时,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滴。

谢小石见状,大吃一惊,连忙道:“哎呀,你受伤了!”

薛若冰摆摆手,连连摇头道:“我没事!”然后她从腰间顺袋众摸出个紫色小瓶,半个拳头大小,圆形长颈,从里面倒出谢紫色粉末,涂抹在右手裂开的虎口上,然后合上瓶塞,将小瓶放回顺袋。

虎口的血止住了。

她上下打量了几下谢小石,道:“小石头,你还好吗?”半月形的眼睛忽闪忽闪,满脸疑惑。

谢小石愣了下道:“我好着呢!”随后他挺直腰板,两眼闪闪发光,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薛若冰连连摇头道:“不对!我见柳随风的剑招,其犀利程度,还不如东海剑神。他方才那剑,我用匕首就挡下来了,可东海剑神之间,尤其是‘一剑九星’那招,我绝对无法挡住。怎么你能挡住那样的剑招,却挡不住柳随风的剑呢?”

“唔?哈哈哈!”谢小石挠着头,仰面朝天发出阵爽朗的笑声,随后他神秘地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冰儿,你不知道,这皇帝的金銮殿,有股神秘的气息,在这里使不上劲!”

“扑哧!”薛若冰捂嘴笑了下,摇头道:“不对!别人都能使上劲,就你使不上?”

她用手摸了摸谢小石的额头,随后又抓起手腕,探起他的脉搏。

她低着头,探了有五六次喘息的工夫,终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她松开手,面色沉重道:“你刚刚和东海剑神进行了决战,体力、内力和精力消耗极大,短时内根本无法恢复,故而连柳随风那样的招数,你也难以抵挡!”

她眉头拧成了疙瘩,低头沉思的片刻,转身到金龙椅下,捡起自己那柄匕首,握在手心,掂了掂,然后走到谢小石身边,面色严肃道:“小石头,你在旁边歇息,柳随风交由我来对付好了!”

她银钩眉倒竖,两眼利箭似的盯向柳随风。

柳随风侧耳听他们说完,点头道:“怪不得谢贼突然不顶用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猛地他双眉倒竖,两眼圆睁,怪叫道:“不好!”声似霹雳,直冲云霄,震得大殿也摇了两摇。

众人也一震,齐扭头看向他,满脸疑惑。

柳随风面色铁青,紧走上两步,指着金龙台上的二人道:“谢贼,剑神东方前辈,去天牢对付你,他没来,你却安然无恙地出来了,那么东方剑神呢?”

他两眼圆睁,似乎要迸裂眼眶。

柳金燕愣了下,忽地恍然大悟,鸡啄米似的点头,瞪大眼睛看向谢小石。

谢小石微微点了下头,冲柳随风拱手道:“柳将军,承蒙你还惦记剑神前辈。就在不久前,剑神前辈已在天牢中壮烈牺牲了。”

“哇呀!轰!”柳随风像是天灵盖被雷轰了下,面色惨白,连退两步,身子摇了两摇,弯下腰,捂着心口道:“痛煞我也!”

柳金燕也目瞪口呆,张大嘴可吞下枚鸡蛋,站在原地呆呆不动,如同木头。

众柳家庄庄丁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低头沉默不语。

八大金刚则跺了下脚,咬着牙道:“将军真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个七老八十、腿脚不便的人去。要是我们哥几个,绝不会出那种事!”

八个人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

谢小石、薛若冰互相看看,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小翠斜劈了两下剑,冷笑道:“要是你们这八个饭桶去了,连天牢的大门都迈不进,更何况和谢大侠决战!”

她顿了顿,扭头看了看金龙台上的谢小石,微笑道:“而且还能让谢大侠功力大耗,使不上劲!”

随后,她两眼发光,蹦了起来,伸出左手两根手指,在半空晃了晃,叫道:“连东海剑神都让你消灭了,真太了不起了!耶!”她脸上绽开了朵花,眉飞色舞。

柳随风握剑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脸扭曲成麻花,头发“呼呼”向上飘起,周身笼罩了层半个指头宽的淡淡的白色光芒,剑身也笼罩了层同样的光芒。

大殿“呼呼”刮起阵凉风。

众人倒吸口气,倒退几步,连陆小翠也禁不住后退两三步,头皮发炸,脊背发凉。

谢小石拱了拱手,连忙道:“诸位不要误会,剑神前辈可不是在下消灭的。而是当时决战时,他使出绝招‘一剑九星’,未能攻破在下的无忧刀,含恨而亡!他的离世,和在下没有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咚咚”直打鼓,不由低下了头。

薛若冰苦笑着摇了摇头,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指着他道:“这还没关系?噫!”她吐出半个舌头,手指头放在耳朵边,晃来晃去。

柳随风两眼变得血红,“呼”地抬起头来,两眼放出道道红光,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发出如撕裂铁皮般的声音叫道:“拿命来!”

“嗡”地声,他炮弹似的凌空而起,跃起二人多高,陀螺似的旋转着,刮起阵阵狂风。

他越转越快,渐渐看不清面目,整个人变成了白色的光团,手中的阔剑,则圆盘似的旋转,围着光团,形成个桌子大小的扇面,直向金龙台飞来。

众人见状,顿时沉默不语,瞪大眼睛看着。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两份圣旨(6) 谢小石倒吸口气,屏住心神,手提双刀走上前。

薛若冰则把他向后推了把,道:“你先好好休息,我来应付他!”说完,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如同飞燕,飞向光团,挥动手中匕首,直刺上去。

谢小石惊呼道:“不可!”

话音未落,薛若冰已飞出半人多远。

他咬了咬牙,提了口气,“呀”地叫了声,弹丸似的飞射而出,双手各拎着把刀,举过头顶,劈向光团。

薛若冰领先他半个人的位置,风似的向前飞着,右手臂抬起,拿着匕首,直指前方,她在半空迈着弓字步,身子前倾,衣袖飘飘,刮起阵阵清风。

谢小石紧随其后,张牙舞爪,可是始终和薛若冰保持半个人的距离,追不上她,不由额头冒出层冷汗。

薛若冰向前飞着,眼睛眯成了条线,紧紧盯着前方的光团。

光团陀螺似的飞速旋转,直飞向前,光团的外面,还有个环形的白色光圈,寒光闪闪。

薛若冰盯着那道光圈,抿着嘴,摇了摇头,突然在半空顿了下,猛地又升起半人多高,远远跳到光圈的上面,向光团顶部飞去。

与此同时,她手中匕首发出道黑色光芒,刺向光团的顶部。

她这一顿、一跃的时间,不过电光石火的瞬间,谢小石又追近了半个身位,离她更近了步。

薛若冰没有回头,依然在半空中衣袖飘飘,刺向光团顶部。

当她的匕首在距光团还有胳膊远时,突然听到“咣当”声巨响,如同雷鸣,围着光团的那道扇形光圈,火星四溅,如同礼花盛开。

光圈晃了两晃便消失了。

两条书本大小的黑影,“嗖嗖”向天空飞去。

“咣咣”两声,黑影钉在了大殿顶部的横梁上,“嗡嗡”颤抖。

众人倒吸口气,定睛细看,两条黑影便是谢小石的两把黑刀,已没入横梁小半个身位。

原来,是谢小石鼓足了劲,抡圆了双刀砍在了光圈上,那道光圈,正是柳随风的阔剑形成的。

刀剑相撞,火星四射,双刀直飞向天空,而阔剑则猛地停在半空不动了,光圈消失,陀螺似旋转的光团,也猛地停住不动了。

此时薛若冰的匕首,距离光团还有半个胳膊远的距离,她不由倒吸口气,微微向后看了看,眉毛拧成问号。

原来,虽然她抢先飞出,领先谢小石半个人的距离,并且保持速度不比谢小石慢,可是在行进途中,为了躲避柳随风的阔剑形成的光圈,她向上跃起半个人高,动作缓了缓,所以让谢小石赶上。

再加上柳随风的阔剑长,延伸的地方远远超过半个人的距离,所以谢小石后发先到,抢先和柳随风交上了手。

他“呀”地叫了声,在半空倒翻了两个筋斗,然后“咣当”声,撞在金龙台的台阶下,来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的两只手的虎口均被震裂,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淌。

当柳随风停止转动,身形也显露出来时,白色的光芒也眨眼消失。

他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没有表情,双手握着剑,保持着劈砍的姿势,人漂浮在半空,四爪金龙袍猎猎起舞。

柳金燕蹦了起来,挑起大指道:“干得好!消灭他,为剑神报仇!”

柳随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谢小石方向,眼中射出道电光。

他“呀”地叫了声,抬起剑要劈过去,突然头顶掠过阵风,他不由寒毛直竖,头猛地向右偏了下。

“刷”地声,有道巴掌长的黑色影子,从他脑袋斜侧刺了过去,接着有条白色影子紧随那道黑影,从他头顶上空飞过,正是薛若冰和她的匕首。

柳随风在半空翻了两个滚,落在地面,浑身冒出阵阵黑气。

薛若冰则飞到距他两辆马车远的地方,落在地上,转过身来面朝他,将匕首横在面前,满脸寒霜。

柳随风握剑的双手青筋突起,如同蚯蚓,双手下垂,阔剑斜指向地面,侧面对着薛若冰,头发“呼呼”向上飘起。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几步,怔怔看着他。

陆小翠扭头看向谢小石,连连摇头,啧啧道:“连圣教主、东海剑神这样的人物,都接连败在你手,真是了不起!不过,现在乘你病,一举击杀,岂不名动天下?”

说到这里,她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

薛若冰脸“刷”地沉下,面如寒冰。

陆小翠嘴巴向上翘起,“哈!”地叫了声,挥动软剑,指向谢小石。

柳金燕挥手叫道:“二哥,他们已经不行了!你去对付那二人,我对付这个魔教妖女!”随后,她回过身来,冲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厉声道:“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她“哇”地叫了声,飞身跃起半人多高,右手持剑直指前方,左手弯曲举过头顶,二指并拢指向天空,迈着弓字步,衣袖飘飘,在半空摆出个飞天的姿式。

八大金刚及众柳家庄庄丁无不挑起大指,频频点头赞叹道:“好金燕!”

“咕咚”声,柳金燕向前飞了半辆马车远的距离,就坠落在地,手捂着后腰,龇牙咧嘴叫个不停。

“哈哈哈!”众人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大笑不止。

陆小翠撇了撇嘴巴,不再看他们,而是转向谢小石,将手中软剑晃了两晃,摇头晃脑地走上去。

她走出几步远,耳边传来雷鸣般的声吼:“呔!看剑!”

两名大汉手提大剑,如风似的跑来,两眼瞪得似铜铃,抡起剑砍向陆小翠头顶,正是八大金刚中的两位。

这二人分左右,分别砍向陆小翠前后两边。

陆小翠倒吸口气,后撤半步,身子向后猛地倾倒,“嗖”地声,右边大剑从她身侧劈了过去,劈了个空。

左边的大剑,正对着她的头顶,直直劈下。

陆小翠提起口内力,挥动软剑迎上大剑。

“当!”地声响,两剑相撞,溅起几朵米粒大小的火星。

大剑正砍在软剑剑柄前巴掌远的地方,卡住不动了,软剑则像蛇似跳跃了几下,但是没有断。

陆小翠手持软剑,牢牢架住对方,不让它往下劈。

大剑在距离陆小翠头顶约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停住不动。

这名金刚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手持大剑拼命往下按,但始终无法下降半寸。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两份圣旨(7) 陆小翠边架住剑边道:“喂!我去对付谢贼,正对你们有好处,怎么你们反而阻拦我?”

这名金刚愣了下,挠着后脑勺“哈哈”大笑道:“对付他可轮不着你,合该我们几个兄弟立大功,名扬天下!”

说完,又握紧剑柄往下按。

“就是!”他身后又走来两名金刚,捋胳膊挽袖子,狞笑着走向谢小石。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紧咬道:“不给你们点厉害,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说完,她提起口气,“呀!”地声叫,持剑的右手猛地向上推了下。

“咣啷”声响,两剑分开,那柄大剑向上弹去。

这名金刚连退几步,身子后倾,双手直摇,费了很大的劲才稳住身形,瞪大眼睛看着陆小翠。

陆小翠抖了抖软剑,软剑晃了晃,变得笔直,然后她对另几名金刚道:“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别想立大功!”

她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挥剑砍向朝谢小石走的名金刚后背。

谢小石趴倒在地上,双手按着地面,咬着牙向上支起,刚爬起近半时,突然嘴一张,“卟”地声吐出口血,又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脑袋贴着地面,两眼圆睁,像条咸鱼。

薛若冰不由心头一紧,张开嘴要说什么,柳随风突然“呀!”地叫了声,如同雷鸣,震得大殿晃了两晃。

他飞身而起,双手抡着阔剑,来了招“横扫千军”,拦腰劈向薛若冰。

薛若冰倒吸口气,回转过头,抿着嘴,飞身跃起二人多高,在半空打了个侧空翻,翻到右手侧。

柳随风的阔剑从她原先站的地方扫了过去,连人带剑又直冲出半辆马车远。

此时他尚在半空,猛地在扭了下,又回转过身来,来了招“峰回路转”,又砍向薛若冰。

薛若冰方才落地,柳随风的阔剑又回砍过来,发出“嗡嗡”的声响,寒光闪闪,直击向她的脖颈。

她不及起飞及闪身,只是足尖贴着地面,就地来了招劈叉,顿时矮下半个身位,身如水蛇腰般向后倾斜。

阔剑闪着寒光,从她面前近半人高的地方掠了过去。

阔剑刚刚掠过她头顶不到半个身位,她身子一扭,来了招“鲤鱼打挺”,飞身跃起,手持匕首刺向柳随风腰部。

柳随风斜眼看见有条黑色光芒刺来,倒吸口气,力图抡剑回劈,但是他招式走老,已经来不及,而且也转不动。

他只好提起口气,向后猛地跃起,如同大鸟般向后飞起,边向后飞,边两眼紧盯着匕首,同手手腕活动,将阔剑向后拉了拉。

薛若冰在他后退的时候,依然挥动匕首追着刺去,几乎与他同时飞起,在半空飞行。

匕首尖距离柳随风的腹部越来越近了,从半个胳膊远到巴掌远,此时二人仅向后退飞了半辆马车远。

柳随风两眼瞪圆,“哇!”地叫了声,终于回过劲来,双手抡起阔剑,来了招“秋风扫落叶”,反劈向薛若冰。

阔剑发出“呼呼”的声音,闪出道淡淡的白色光芒,疾似流星。

薛若冰的匕首,距离柳随风不过巴掌远,而柳随风的阔剑,距离薛若冰却有胳膊远。

二者原本距离较远,可是如果薛若冰继续前刺,固然能刺中柳随风,但是阔剑也会在她刺中之后赶到,将她劈中,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薛若冰抿着嘴,银钩眉向上挑起,咬了咬牙,凌空来了招“巨蟒翻身”,横着向旁侧打了几个滚,飞出半辆马车远,落在地上。

“嗡”地声,阔剑从她原先在的地方砍了过去,未削中她半片衣袖。

薛若冰额头渗出层冷汗,抬起匕首在眼前看了看,微微叹了口气。

柳随风虽然劈出了剑,但是并未落地,而是接着向后飞,又飞出将近辆马车远,方“咣”地声,撞在大殿的墙壁上。

走向谢小石的那名金刚,脸扭曲成麻花,晃了晃手中的大剑,怪笑道:“今天就是本金刚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之时!呀!”

他双手握着宝剑,举过头顶。

此时,陆小翠飞身而起,挥动软剑直刺向他后背,他头也不回,仿佛没有看见。

“嗯?”陆小翠眉毛拧起,暗忖道:“他这是有什么隐藏的绝招?”想到这里,她寒毛直竖,动作慢了三分,丹凤眼乌溜溜左转右转,打量着周围。

谢小石趴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摇头道:“你只管向前刺就行了,他这样的,哪会有什么绝招?”

“小心!”有名金刚叫了起来,还有名金刚则抡起宝剑,大步赶来,劈向陆小翠。

柳金燕则摇了摇头,银牙紧咬道:“笨蛋!”她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挺剑刺向陆小翠。

那名金刚耳朵竖了起来,嘴里发出“唔?”的声响,道:“小心?小什么心?是在说我吗?”他拍着心口道:“现在谁敢动我?”

说话时,他的脑袋慢慢向后转来。

“哈哈!”陆小翠眉毛向上飞起,叫道:“原来他没有发现我!”

她吃了颗定心丸,继续挥剑向前直刺。

此时,这名金刚已回转过半个头,眼角的余光发现有片剑光刺向自己,并且离自己后背不过胳膊远。

“呀!”他额头冒出层冷汗,浑身寒毛直竖,“嗡”地声向左侧闪去。

陆小翠抖了抖软剑,来了招“银蛇飞舞”,原本笔直的软剑,突然向左侧打个弯,弯成折尺形,“卟”地声,刺中他肩膀。

这名金刚“哇!”地声惨叫,捂着肩膀向左侧飞撤,就地打了两个滚。

陆小翠刺中对方后,既没有变向,也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飞着,如同只蝴蝶,向前飞了辆马车远,落在谢小石身边。

她转过身来,踮着脚尖,摇头晃脑道:“怎么样?我厉害吧?”说完,她将软剑晃了晃,眉开眼笑道:“如果不是它能在半空变向,怎能刺中对方?”

她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开了朵花。

看向陆小翠的那名金刚,追到陆小翠刺中同伴的地方,停住脚步,凌空劈了几下剑,频频点头。

柳金燕向前飞了辆马车远地方,“哎哟”声叫,又捂着后腰落在地上,落地时已是半弯着身,龇牙咧嘴,额头冷汗直冒。

两人均在距陆小翠约辆马车远地方停下,互相对峙,谁也不前进步。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十次呼吸(1) 谢小石摇摇头,抬头看着陆小翠道:“小翠,现在你可以名动江湖了,快出剑吧!不然再过十次喘息的时间,你就永远失去机会了!”

他提了提内力,丝毫也没动静,但是丹田已微微发热。

陆小翠拨郎鼓似的摇头道:“我才不稀罕什么机会。我已经说过,现在谁也别想立大功!”说完,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将软剑举过肩膀,虎视眈眈看着众人。

柳随风顺着墙壁,滑落在地,双手还是握着阔剑,半低着头,脸色苍白,头发“呼呼”海藻似的往上飘。

薛若冰倒吸口气,后退两步,回头看向谢小石,然后点了点头,伸出两根手指道:“好吧,就坚持十个呼吸的时间!”

说话时,她额头已渗出冷汗。

“一个也休想!”柳随风大喝声,迈上前步,来了招“一飞冲天”,大鸟似的飞起。

他双手握着大剑,举过头顶,向前飞着,待飞出辆马车远,距离薛若冰不过数步远时,来了招“力劈华山”,猛地向下劈去。

同时他在半空顿了下,弯腰似龙虾。

薛若冰向左侧转了下,足尖点地,蝴蝶似的飘起半人多高,然后陀螺似的向右侧飘出两个身位。

“嗡”地声,阔剑从她原先站的地方劈了下去,荡起股风,吹得铺在大殿正中的猩红地毯,鼓起个脸盆大小的包。

柳金燕连连摇头道:“虽然二哥占优,但是妖女太过狡猾,东闪西闪拖延时间,阵殁下去可不是办法!”

她眉头皱起,又扭头看向陆小翠和谢小石,不由眼睛亮起,点了点头,咬了咬牙,提起口气,作势要向上飞起。

正当她要飞起的瞬间,突然“哎哟”叫了声,又捂着后腰半蹲下来,脸色变得铁青,连连摇头。

她扭头看向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只见他们足足围了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如同木头。

她不由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咔咔”直响,道:“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全上?不信应付不了这几个人!”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连连摇头道:“他们可不好对付!”

其中受伤的两名金刚,左边的捂着手腕,右边的捂着肩膀,“哎哟,哎哟”直叫唤,蹲下来连连摆手。

其它人则你推我,我推你,半步也不上前动。

柳金燕的额头“腾”地冒出团火,肺都要气炸了。

她咬了咬牙,拐着脚,像瘸腿的鸭子,颠着颠着走上前来,挥剑直刺陆小翠。

起初陆小翠“哈哈”笑了两声,见柳金燕挥剑刺来,不由眉毛挑起,挺直身,舞了几下手中的软剑,迎了上去。

柳金燕挺剑直刺陆小翠咽喉,陆小翠向左侧闪了下,斜对着柳金燕,然后右手挥动软剑,反刺回去。

柳金燕的宝剑从陆小翠面前刺过去,距她有半个巴掌,与此同时,陆小翠软剑也反刺向柳金燕右手,同样距柳金燕右手有半个巴掌。

眼看软剑要刺空,陆小翠嘴角向上翘起,左眼闭上,右眼睁开,手腕抖了下。

“嗡”地声,原本笔直的软剑,突然又像蛇似的弯了下,“卟”地声,刺中柳金燕手腕。

“哇!”地声惨叫,柳金燕面色惨白,急忙收回右手,并且松开宝剑,捂着右手连退几步,冷汗直冒,龇牙咧嘴,看着陆小翠。

“咣当”声响,她手中的宝剑也坠落在地。

“成功了!”陆小翠眉毛向上飞起,蹦起半人多高,双手举到空中晃了几圈。

落地后,她双手放在背后,脚拍打着地面,摇头晃脑道:“又打赢一个!”她是红光满面,脸上开了朵花。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挑起大指,频频点头道:“陆女侠真乃女中豪杰!”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则打了个哆嗦,连退几步,筛糠似的抖,连声道:“我地天呀!这个更厉害!简直是神!神!”

他们缩在原地,更不动弹了。

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摇头晃脑,哼哼唧唧。

“好咧!”谢小石双手支地,将身子支起,道:“已经三个呼吸了!”

柳随风抡着宝剑,砍向地面,但却没有砍在地上,而是剑尖在距地面巴掌远的地方,打个旋转,呈马蹄铁的形状向上翻去。

当翻到肩膀的高度时,又来了招“峰回路转”,阔剑横着向左劈去,直劈向薛若冰。

此时薛若冰正向地面降落,足尖距离地面还有膝盖高时,阔剑已拦腰劈来,寒光闪闪。

薛若冰瞪大眼睛,看着剑锋,略略摇了摇头,手持匕首,横着向前推开。

“咣”地声,匕首正挡在拦腰袭来的剑锋上,没有溅出火花,也没有将对方的剑止住,而是缓缓后退,借助对方袭来的力道,反推了下。

“嗖”地声,薛若冰弹丸似的向后飞去,飞出三步远,又连着来了两个倒空翻,落在地面。

此时她已弹出近两辆马车远。

柳随风的阔剑滞了滞,还是向前劈去,但是只扫到薛若冰的衣角边,便转了回去,薛若冰却已弹出很远。

柳随风双手握着剑,举到左边,大剑向上,双脚呈八字样站着,半低着头,沉声道:“敌飘忽不定,极难速胜,唯攻敌所必救,方可大胜!”

薛若冰闻言,眉毛拧成了问号,瞪大眼睛看着他。

柳随风话音刚落,便“呀!”地声叫,飞身而起,向右侧直飞而去。

薛若冰后撤半步,将匕首横在面前,等待他来进攻,但是突然见他不是飞向自己,而是向相反方向飞去,不由愣了下神。

她定睛细瞧,只见柳随风竟向谢小石、陆小翠方向飞去,便惊呼道:“小翠,小心!”她话音未落,便足尖点地,飞起半人多高,也向陆小翠方向飞去。

她身在半空,向前倾去,迈着弓字步,抿着嘴,手握匕首展在右边,如同飞燕掠过,衣袖猎猎起舞。

柳随风离地一人多高,像道流星,带着“呼呼”的风声,向前直飞。

他剑眉倒竖,两眼圆睁,牙关紧咬,手中阔剑微微颤抖,还是举在左边,竖直向上。

他距离谢小石、陆小翠不到两辆马车远,眨眼工夫便已飞近。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十次呼吸(2) 当柳随风距离陆小翠还有不到半辆马车远的距离时,厉声道:“看剑!”说完,抡着剑,自左向右,横着向下劈下。

阔剑发出“嗡”地声响,闪着寒光,劈向陆小翠头顶。

陆小翠双手叉腰,正摇头晃脑地看着柳金燕等人,猛然间听见薛若冰的叫声,便斜眼往侧面瞥了下。

“啊!”地声惨叫,只见片剑光迎头劈来,她顿时脸色变得如同白纸,双手抱着头,猛地伏下身,来了招“懒驴打滚”,向斜侧滚出辆马车远。

与此同时,她的软剑也脱了手,“当啷”声坠落在地。

“呼”地声,一片剑光在距陆小翠头顶半个胳膊高的地方掠过,掀起阵风。

陆小翠就地打滚,从剑光下闪了过去。

“咣”地声响,柳随风重重落在地面,震得地面摇了两摇,他落在了陆小翠原先站的地方。

阔剑已从左边移到了右边,并且斜指向下,正面对着谢小石,不过几步远。

谢小石已双手撑起,呼口气道:“五!”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他,点点头道:“你说要十个呼吸才能恢复吗?”

谢小石双手撑着地面,身子弓起,看着地面默默无语。

“刷”地声,柳随风将阔剑举过头顶,厉声道:“可我等不了那么久!”他提起口气,瞪圆了眼,要往下劈。

薛若冰已向前飞出两辆马车远,但是和柳随风还有段距离,柳随风已经开始往下劈了,她无论如何也赶不上。

她摇了摇头,提起口内力,手腕一抖,“嗖”地声,匕首向前飞了出去,似道流星,后面还拖着条半个胳膊长的淡淡的黑色影子,直飞向柳随风后脑勺。

匕首脱手后,她在半空顿了下,向下坠落。

她双脚才落地,又纵身飞起,挥掌击向柳随风后背。

柳随风阔剑举到半空,摆出“力劈华山”式,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呀!”地声叫,宝剑发出“嗡”地声响,向下劈去。

薛若冰的心,不由提到嗓子眼。

就在宝剑前进了巴掌远的距离时,柳随风忽然剑眉倒竖,耳朵动了下,猛地转过身来,双手抡着剑,向后劈去。

阔剑在半空拐了个弯,划出道圆弧,转向后方,如同击打棒球。

“咣”地声响,如同雷鸣,阔剑砍中了道飞向柳随风的黑色长线,正是薛若冰的匕首。

顿时火星四溅,在撞击处掀起股大风,吹得人衣袖直飘。

黑色匕首“嗖”地声,向右侧飞去,如同闪电,“咣”地撞在大殿右侧的墙壁上,在上面撞出个拇指大小的凹痕,坠落在地。

匕首被磕飞后,薛若冰也已飞到,挥掌拍向柳随风头顶。

此时柳随风的剑,举到了左手侧,双手握着剑柄,剑尖向上,右边则空门大开,薛若冰正是向他的右边飞来,手掌距离他头顶不到半个胳膊远。

柳随风已来不及挥剑反击,他咬了咬牙,身子猛地向左侧弯倒,如同鞠躬,几乎与地面平行。

与此同时,他来了招“海底捞月”,挥动阔剑自下向上劈出。

阔剑在半空先向下走,打个马蹄形圆弧后,反转向上,飞速砍去,势若流星,直劈向薛若冰腰部。

当柳随风向下弯倒之时,薛若冰手掌就已劈空,不过她并没有接着往下劈,去追击柳随风,而是收回手掌,双手抱膝,团着身子,在半空翻了个筋斗,落在谢小石身边。

她双足才一落地,便二话不说,伸手抓住谢小石后背衣领,足尖点地,猛地向前窜去,如同利箭。

她与谢小石同时离地而起,有人的膝盖高,飞向前方。

“嗡”地声,柳随风的阔剑从她背后扫了过去,剑尖距离她后背不到巴掌远。

她不由惊出身冷汗,咬了咬牙,提了口气,接着向前飞,直飞出辆马车远,才停了下来。

柳金燕见状,挑起大指道:“好!二哥英勇!”

原本像焉了的茄子似的柳家庄庄丁和八大金刚,顿时两眼放光,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频频点头道:“好!还是柳大将军厉害!”

他们看了看陆小翠,又看了看薛若冰和谢小石,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指着陆小翠道:“此女方才眨眼击退我方两大高手,看似神乎其神,不可战胜!谁知在柳大将军面前,竟不堪一击!呜哈哈!”

他们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啊?”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哆嗦了下,连退两步,指着柳随风浑身颤抖道:“此真能人异士,大事不妙!”

他们转身要往后走,却觉得双脚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动半步,汗水不由“滴答、滴答”往下淌,佝偻着腰,活像大龙虾。

薛若冰抓着谢小石后背,飞出辆马车远后站定,扭头看向他道:“小石头,只要再坚持几个呼吸,你就完全恢复了,可以——”

她话未说完,扭过头来,盯着柳随风,两眼冒出团火。

谢小石顿时脸红脖子粗,挠着后脑勺道:“冰儿,你误会了!我说十个呼吸后恢复,指的是可以应付陆小翠了。至于柳随风,至少还要歇半天才行!”

“啊?”薛若冰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他,随后转过头来,虎着脸道:“这也没关系,我们联手,足可对付他!”

她双拳握起,横在面前,虎视眈眈盯着柳随风。

柳金燕的手腕上,已包扎了块白色纱巾,她握着手腕,看着谢小石、薛若冰二人道:“二哥,干掉他们!”

随后她又看向众柳家庄庄丁和八大金刚,嘴巴歪到旁边,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熊包!”

“刷!”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顿时面红耳赤,汗如雨下。

柳随风斜眼瞥着谢小石、薛若冰,鼻孔冷哼声,“呀”地声叫,又飞身跃起半人多高,双手握着阔剑剑柄,在半空划了半个圆圈,挥到右手边,举到肩膀的高度,斜着向上。

“嗡”地声,他抡圆了剑劈向谢小石和薛若冰。

剑光划出道白茫茫的扇形圆弧,拦腰向他们劈去。

谢小石和薛若冰并肩而立,眉毛拧起。

薛若冰深吸口气,抬起右手,将他猛地向右边推去,然后她凌空飞起,跃起一人多高,在半空打个飞旋,向左边飞去。

谢小石“嗖”地声,如弹丸般飞出辆马车远,“咣”地声撞在金龙台侧的墙壁上。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十次呼吸(3) 柳随风挥舞阔剑来了招“横扫千军”,“嗡”地声,阔剑从两人原先站的地方横着扫过,“哧啦啦”将谢小石的衣袖削下巴掌大小的块,同时将他后背衣服,横着划开了条半个胳膊长的口子。

薛若冰飞身跃到上空,阔剑没有扫到她。

她在半空旋转了圈,飞到辆马车远的地方,双足落地,依然将双拳横在面前,银钩眉倒竖。

柳随风落在二人原先站的地方,双手握着剑,斜指向地面,半低着头,沉默不语。

薛若冰迈着弓字步,与之对峙,额头渗出层冷汗,嘴里念叨道:“时间快快过去!”

柳随风“呼”地转过头来看向她,将阔剑举到半空,咬牙道:“先对付这个!”

谢小石和薛若冰分别向左右两边飞去,两人相距两辆马车远,薛若冰见柳随风转向自己,不由眉毛向上飞起,嘴角微微上翘。

柳金燕连连摆手道:“二哥,先别对付她,要对付那个!”她指向谢小石,满脸焦急之色。

“嗡”地声,柳随风震了下,点了点头,“刷”地转向谢小石,脸色变得铁青。

谢小石倚着墙壁,坐在地上,“呼呼”喘着气,猛见对方如此,不由吓了跳。

薛若冰脸“刷”地沉下,如同寒冰,回头瞥了眼柳金燕,眼中闪出道白芒。

“刷!”柳金燕头发向上竖起,面如金纸,连退两步,退到众柳家庄庄丁中间,然后挥动双臂,道:“快打!快打!”

众人你推我,我推你,半步也挪动不得。

薛若冰转回头去,咬了咬牙,提了口气,抡起双拳迈上步。

陆小翠连连摆手道:“冰儿,用孔雀神针!”她声音清脆响亮,如同铃铛,在大殿中飘荡。

众人均愣了下,目光转向她。

她撇了撇嘴,退后几步,把头歪到旁边,看向大殿顶部。

薛若冰愣了下,然后沉声道:“小翠,莫提此事,我已退出神教,永远都不会用此种武功了!”说完,她飞身而起,抡拳打向柳随风。

陆小翠“呃!”地声,嘴巴张大,如同吞下枚鸡蛋,呆呆看着她。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薛若冰,然后“哇”地声叫,猛地飞身跃起,挥剑劈向谢小石,其势如风,头发“呼呼”向后飘。

薛若冰心头一紧,加快了速度,可是距离柳随风始终有半辆马车远。

谢小石坐在地下,叹了口气,道:“再有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好了!”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却提不起劲,只好眼睁睁看着阔剑砍向自己。

柳随风砍向谢小石,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会用,他距离谢小石只有半辆马车远了。

薛若冰抬起头来,咬紧牙关,将拳头向前挥了下,但还是够不上柳随风,她的额头不由渗出层细密的汗珠。

柳金燕蹦起半人多高,拍手笑道:“二哥,干得好!”

其余众柳家庄庄丁和八大金刚,均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着柳随风,大气也不敢出。

阔剑距离谢小石越来越近了,谢小石微微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柳随风眉毛不由向上飞起,只需再向前前进几步远,就可大功告成,他不由脸上泛出红光。

薛若冰脸色变得苍白,她顶着头,“呜”地向前飞,耳边刮起阵阵风声,整个人也化成了条白色的长练,拖出半辆马车长。

尽管如此,还是赶不上柳随风,她不由闭上眼睛,咬牙道:“拼了!”

现场观战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张大嘴看着,几乎动弹不得。

柳金燕则眼睛眯成条线,点点头,道:“拿下了!”

陆小翠满头是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咬着牙道:“这下糟了!”她原地转了两圈,,猛地眼睛亮起,跺了下脚,叫道:“呀!玉玺在这里!”

“嗯?”众人愣了下,全扭头看向她,满脸疑惑不解。

就在阔剑距离谢小石咽喉只有半个胳膊远时,柳随风听到声音,猛地震了下,耳朵竖起,扭头向后看去,阔剑也略略一滞。

就在这一滞的工夫,薛若冰如道流烟,“嗖”地声,飞到柳随风身边,二话不说,挥掌拍向柳随风握剑的手腕。

“啊?”柳随风倒吸口气,额头冒出层冷汗,惊呼:“不好!”

他挥剑继续向前刺去。

就在阔剑前进了约巴掌远时,薛若冰已然拍到,“啪”地声巨响,她的左掌正切在柳随风手腕上,如击败革。

阔剑在半空“嗡嗡”抖动了几下,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向下滑去。

柳随风感觉像有块石板切在他手腕上,如千斤之重,他几次想要稳住剑都不能,阔剑还是不可避免地向下滑。

他顿时面红耳赤,迈起马步,气沉丹田,道声:“起!”

当阔剑下滑了半个胳膊远时,猛地停住,向上反弹,与此同时,他屈起右臂,用胳膊肘猛地撞向薛若冰,来了招“开山式”。

薛若冰左掌切下,刚切下近半,对方就猛地向上提起,将她左掌弹开,同时胳膊肘如巨石般砸向她面门。

她避无可避,只得挥出右掌拍向胳膊肘。

“咣!”地声,手掌打在胳膊肘上,荡起股劲风。

薛若冰借助对方的巨大力量,“嗖”地声向后倒飞出去,并且在半空来了个后空翻,像片树叶般落在辆马车远的地方。

她半蹲在地上,双臂向两边展开,低着头,沉默不语。

柳随风胳膊晃了两晃,咬咬牙,扭头看向谢小石,“刷”地声,挥剑向他刺去。

薛若冰绷着脸,闭上眼睛,此时她已来不及出手了。

阔剑闪着寒光,带着“呼呼”的风声,再次刺向谢小石。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连连摇头。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不由发出“唉”地声响,低下了头。

谢小石还是坐在原先的地方,双手拄着地面,低着头,纹丝不动,好像刚才在他眼前发生的事,没有看见般。

就在阔剑的剑尖在此距他有半个胳膊远时,他喉咙里发出个低沉的声音:“十次呼吸已到!”

接着,他双手拍了下地面,“嗖”地声,狸猫似的向右侧窜去,快似闪电,在他身后,拖出个胳膊长的红色残影。

“哧”地声,阔剑几乎是贴着他的肩膀,扎进墙壁,足有半个巴掌深。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十次呼吸(4) 谢小石滚出五六步远,正来到金龙台的台阶下,然后他“嗖”地声跳起来,又蹦又跳道:“哈!这下我能动了!”

他双手在空中乱舞,伸长脖子,太阳穴青筋跳起,看着众人。

“好咧!”陆小翠首先蹦起,拍着巴掌叫了起来,眉开眼笑。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长出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就在陆小翠叫声未落之时,薛若冰“嗖”地声,如同弹丸般弹起,直飞起两人多高,在半空打个旋转,飞起脚踢向柳随风脑袋。

“嗯?”柳随风倒吸口气,剑眉倒竖,双手握着剑柄,向外拨了下,却纹丝不动,原来剑已经扎入墙壁中了。

他提起口内力,想要全力拔剑,但薛若冰飞脚已经踹到,此时就算把剑拔出来,也来不及阻挡了。

他咬了咬牙,松开双手,就地来了招“懒驴打滚”,滚出几步开外。

“嗖”地声,薛若冰如飞燕般从他头顶掠过,飞到了谢小石身边,落地时如四两棉花。

她看着谢小石道:“小石头,你恢复过来了?”她忽闪了两下半月形的眼睛,眼中蒙上团水雾,低下头,哽咽道:“我以为你——”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微微摇了几下头,脸上飞起团红云。

谢小石挠着后脑勺,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没关系,虽未恢复到十分,也有五六分,与你联手对付柳随风,不在话下!”

说完,他双手握成拳头,右拳举过头顶,左拳横在前方,迈着弓字步,摆出副“武松打虎”的架势。

薛若冰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眼中闪出抹亮光。

柳随风从地上趴起来,向前迈出步,提起口内力,抓住嵌在墙壁中的阔剑剑柄,“嗡”地声,将剑拔出,掂了掂,然后退后几步。

他转过身,却没有看向谢小石和薛若冰,而是转向众人,厉声道:“刚才是谁说的‘玉玺在这里’?”

他两眼鹰似的扫视众人。

“刷”地声,众人目光全转向陆小翠,柳随风也转向她,面如木板。

“啊?”陆小翠愣了下,挠了挠头道:“我是说着玩的!”她左看看右看看,耸耸肩膀,摊开双手,面朝众人,满脸无奈之色。

“可恼啊!”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头顶冒出了团火,他迈上前步,双手握着剑柄,抡圆了阔剑砍向陆小翠。

陆小翠顿时面如土色,大叫道:“救命啊!”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对望了眼,点点头,拍了下手,双手向前纵出。

薛若冰如同飞燕般,飞起二人多高,单掌拍出,直击向柳随风头顶,而谢小石则就地打了两滚,来了招“懒驴打滚”,向前飞滚而去。

他滚到距离柳随风几步远的地方,“呼”地声蹲起,来了招“扫堂腿”,直扫向对方双脚。

柳随风停住脚步,看了看地下,提起剑就要往下砍,正在这时,头顶传来股“呼呼”风声,薛若冰挥掌拍来,直拍向他头顶。

他凝神定气,猛地跳起半人多高,挥剑反刺向薛若冰。

“呼”地声,谢小石的“扫堂腿”从他脚下扫了过去,原地转了个圆圈。

势头未定,谢小石就跳了起来,斜倾着身子,双拳挥出,来了招“双龙入海”,像顶牛犄角似的打向柳随风。

薛若冰身在半空,眼见对方阔剑刺来,收回手掌,身子在半空猛地旋转了圈,来了招“怪蟒翻身”,向斜侧飞去。

柳随风嘴角向上撇了撇,“哇!”地叫了声,阔剑打个弯转,改刺为劈,拦腰砍向薛若冰,与此同时,他也斜侧转去。

阔剑如影随形,追着薛若冰而去,如同流星。

薛若冰虽然凌空翻滚出几步开外,但阔剑还是追了上来,她眼睁睁看着阔剑距离自己只有半个胳膊远了,并且越来越快,不由倒吸口气。

她提起口气,努力向旁侧闪动了下身形,但是和剑比,还是慢了半拍,未能甩开。

她不由眼睛瞪大了圈,手心也冒出汗。

就在阔剑剑锋距离薛若冰只有巴掌远时,只听“卟”地声响,如击败革,阔剑突然向斜侧飘去,柳随风也跟着飘向斜侧,像风筝样。

阔剑同薛若冰的距离又拉大到半个胳膊远。

薛若冰长出口气,从剑下像道流烟似的,向外飘出,脱离了剑锋,飘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

原来,谢小石双拳正打在柳随风的后腰上,柳随风身在半空,让他打得向远处飞去,也飞出辆马车远。

他落地后,“噔噔噔”连退了几步,双臂划水似的摇了几摇,方才稳住身形,然后扭头看向谢小石,眼中喷出团火。

谢小石迈着弓字步,身子前倾,双拳举过头顶,像螃蟹的两把钳子,晃来晃去。

陆小翠跳起来拍手笑道:“好啊!打得好!”

薛若冰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如同月牙儿,眼睛也眯成条线。她走到谢小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了!小石头收招吧,敌人已被打退!”

谢小石愣了下,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哈哈”笑了两声,便收回双拳,站直身子,连连摇头道:“可惜功力未恢复,不然这拳非把他打趴下不可!”

“嗯!”谢小石重重点了下头。

柳金燕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二哥,我来助你!”

她抬起双手,左右看看,却两手空空,不由眉毛倒竖,“呼”地声,从身旁的名柳家庄庄丁手中,抢过把大剑,舞动了两下,点了点头。

然后她捏个剑诀,将剑抬到脑袋高度,剑尖对准谢小石、薛若冰,左手二指并拢,也指向二人,面似寒霜。

那名被抢走剑的家丁连忙抬手道:“五姑娘,我没剑了,还怎么打仗?”

“哧——”柳金燕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废物要剑何用?”

“呜呜呜——”这名庄丁双手捂着脸,涕泪横流,脸变成了酱茄子。

其余庄丁和八大金刚也都脸红脖子粗,半晌沉默不语。

陆小翠飞步上前,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软剑,抖了两抖,变得笔直,然后转向柳金燕,嘴角露出丝微笑。

“嘶——”柳金燕倒吸口气,倒退两步,寒毛直竖。

谢小石抬头看了看大殿横梁,自己的双刀正嵌在上面,不由连连摇头咂舌道:“没有家伙,还很不容易对付姓柳的。”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二十章 十次呼吸(5) 薛若冰点了点头,足尖点地,飞身跃起,来了招“一飞冲天”,直飞向横梁。

谢小石愣了下,连忙抬起手道:“别!”话音未落,薛若冰已飞起二人多高,如同大鸟。

柳随风深吸口气,双手握着宝剑,在半空晃了圈,然后盯向谢小石,“呀”地声叫,飞步向前,抡圆了宝剑砍向谢小石。

谢小石倒吸口气,挥了挥双拳,泄了口气,待抬起头时,柳随风距他只有半辆马车远了。

他“哇!”地声叫,蹦起半人多高,双手捂着后腰,飞似向后跑去。

柳随风一剑劈到他原先站的地方,劈了个空,谢小石已跑出几步开外,他倒吸口气,厉声叫道:“哪里跑?”挥剑追上。

谢小石风车似的转着双脚,带着股风,眨眼跑到大殿的墙根,“咣”地声撞在墙上,向后弹了半步。

他脚一蹬墙壁,“嗖”地声向右侧闪去,如同闪电。

就在他刚刚闪过的霎那,“叮”的声,一柄阔剑击中了他方才撞的地方,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火星,同时又飞出几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石。

墙壁上被砍出个拇指大小的凹痕,正是柳随风追上来砍的。

谢小石先跑到大殿的右下角,撞墙后又跑向左下角,柳随风提剑紧随其后。

两人都带着股风,“呼呼”直刮,使得大殿也起了股旋风,围着他们转来转去。

众人顿时愣住了,站在原地,伸长脖子看着他们跑,脑袋随他们跑动的方向转动。

谢小石跑到大殿左下角的墙壁前,这回他可没有撞到上面,而是提前跑了几步,在距离墙壁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飞身跃起。

他跳起有半人多高,双脚蹬在墙壁上,像是踩高跷似的,在上面连跑几步,然后落地,向大殿北边飞奔而去。

“咣咣咣”连着几声,阔剑砍在他踩过的墙壁上,溅起溜火星。

柳随风双手握剑,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飞步直追,但是阔剑剑锋始终距谢小石有半步之遥。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连连摇头,手拈胡须道:“谢大人实在是溃不成军,望风逃窜!”

“有失体统!”

二人说话时,忽又站直身子,两眼发亮。

众人频频点头,柳金燕双手握拳,挥来挥去,道:“你们看吧,二哥很快就赢了!”

“嗖”地声,薛若冰飞到大殿横梁上,双手如铁钩,扣住横梁,双脚挂在横梁后,像壁虎似的贴在上面。

她的左右两边,分别是谢小石的两把腰刀,距她有半个胳膊远,没入横梁半个巴掌深。

她深吸口气,双脚扣住横梁,“呼”地声,双臂展开,如同闪电般,抓住了两把刀的刀柄。

就在她双手松开横梁的同时,上身向下坠去,但下坠了不到巴掌远,便停止了,悬吊在半空。

原来是因为她抓住了刀柄,凭借这个力道,使她没有下坠。

她抿起嘴,咬了咬牙,提起口内力,双臂猛地较劲,“咔啦”声,硬生生将两把刀从横梁上拔了下来,身子“呼”地向下荡去。

她双脚依然扣在横梁上,使她没有掉下去,而是悬在半空,来了招“倒挂金钟”式,向下张望。

谢小石已不在原先的地方,而是向大殿后面跑去。

她的脑袋在半空旋转了半圈,看着谢小石跑动的方向,眉毛拧成疙瘩。

当谢小石转过几个弯,向她的方向跑来时,她双臂一抖,打声呼哨道:“小石头,接刀!”说完,双手向外摆去。

两柄黑色的牛腿胫骨状的腰刀,向谢小石飞射而去,飞的时候,在半空翻着跟斗,速度不徐不疾,好像两只在天空舞动的鸟。

谢小石跑在前面,嘴巴大张着,不时“哇哇”叫出几声,并且每跑几步,就“嗖”地声跃起半人多高,双脚风车似的半空旋转,并且伸长脖子,看着天空,好像要抓什么。

就在他跃起的同时,背后“刷刷”闪出几片剑光,呈十字状交叉闪过,剑尖距离他的后背只有巴掌远。

柳随风提起口气,在后追砍,但总是险险成功却没有。

他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哇”地叫了声,跨上步,速度加快三分,挥剑在此劈砍下去。

此时正是薛若冰将双刀抛出之时。

谢小石头发竖了起来,“嗡”地声,利箭般窜起,比之前跳得还高,并且直往前飞,双手抓向双刀。

柳随风也随后飞身跃起一人多高,双手握着剑柄,举向空中,来了招“力劈华山”,“嗡”地声,砍向谢小石后背。

谢小石在半空飞着,脑袋拼命向前探,双脚向后蹬,像是挣扎着要挣脱什么东西似的。

阔剑拉着串扇形的光亮影子,向下劈去,距离他的脑袋越来越近,只有半个巴掌远了。

谢小石咬着牙,将头努力向前探,以至于脑袋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像是加速的火箭,又往前探出半个头,硬生生与阔剑又拉开了巴掌远的距离。

“哧啦!”阔剑在距他巴掌远的地方,直直劈下,剑尖虽未碰到他,但是剑锋扫过之处,还是削下他几根头发,在半空飞舞。

谢小石感到后背凉嗖嗖的,他伸出两只手,努力向前抓着,同时双脚往回踹,像登梯子。

两柄黑刀翻着跟头,飞到他手边,正好让他双手抓住刀柄。

双刀在手,谢小石眼珠瞪圆,眉毛向上飞起,道声:“好咧!”他将双刀在半空舞了半圈,身子也向后旋转了半圈,挥舞双刀,反劈向柳随风。

柳随风的阔剑比两把刀加起来还要长,因此双刀劈下时,不是劈向柳随风,而是劈向阔剑,它距离柳随风还有段距离。

本来柳随风是以“力劈华山”式,向下劈砍,阔剑是竖直向下飞,双刀本碰不上它,但是柳随风劈砍时,未尽全力。

当阔剑未碰到谢小石时,他便收住式子,因此此招只使用了一半。

此时阔剑在谢小石后腰部位,“嗡嗡”抖动了几下,停在半空顿了顿,然后猛地一转,直向前刺。

谢小石正好抓住双刀,扭过身来,向下劈砍,双刀如风,正迎向阔剑。

“咣”地声,刀剑相撞,溅出溜火星。

谢小石向后倒飞而去,但双刀没有撒手,他飞出辆马车远的地方后,站在地上。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十次呼吸(6) 柳随风在半空也顿了顿,向后飘出几步远,落在地上,与谢小石相互对峙,大眼瞪小眼。

薛若冰倒悬着身子,在半空秋千似的荡了几下,“嗖”地声飞离横梁,在半空连打了两个后空翻,落在谢小石身边。

她满脸关切地看着谢小石,道:“小石头,你没事吧?”

谢小石拨郎鼓似的摇着头道:“没事!有了这家伙,再也不会被他追得满大殿跑了!”他抬起双刀,晃了两下。

薛若冰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点了几下头。

谢小石又赶忙道:“冰儿,你也得抄起家伙!”

薛若冰愣了下,抬起双手看了看,洁白如玉,空空如也,她摇了摇头。

陆小翠则三步并两步走到柳金燕掉落在地的宝剑前,脚尖踮起剑柄,猛地向上踢了下,叫道:“接着!”

宝剑“呼”地声离地而起,飞起二人多高,在半空打着旋转,飞向薛若冰。

薛若冰侧身闪了下,宝剑从她头顶飞了过去,飞出辆马车远,“当啷”声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众人全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她。

薛若冰连连摇头道:“我不需要这些!”

谢小石不由眉头拧成疙瘩,倒吸口气,薛若冰只好道:“我还是用自己原先的兵器吧!”说完,她转身走向金龙台。

来到金龙台边,她足尖点地,飞身跃起,如同飞燕般飞到金龙台上,然后她走到金龙椅边,低头看去,自己的匕首正躺在椅子边。

她弯腰拾起匕首,放在手心掂了掂,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双臂向两边展开,如同大鸟般。

她在半空晃晃悠悠,衣袖飘飘,直飞到谢小石身边,落了下来,摊开手心,将匕首放在手掌上让他看。

谢小石连连摇头,刚要开口说什么,陆小翠却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扯着薛若冰的胳膊道:“哎哟冰儿,你这把匕首怎么能打架?最起码得是圣教主的绿玉寒冰剑——”

薛若冰“呼”地沉下脸,面若寒冰道:“小翠,我已脱离神教,有关神教的任何事物,都莫要再提!我是永远不会接触它们的!”

陆小翠打个愣神,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薛若冰接着道:“我又不是专门打架的,要什么宝刀宝剑?有把匕首足矣!”说完,她握紧匕首柄,倒抓着它,举到脑袋前,匕首尖对着柳随风,虎视眈眈。

谢小石嘴里发出“唉”的声响,摇摇头,刚要说什么,猛地两眼瞪圆,看着陆小翠道:“哎哟不好!”

陆小翠和薛若冰均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疑惑。

大殿内的众人,闻言也疑惑地看向谢小石。

谢小石道:“我们都到这里了,谁来保护两位大人?”

众人目光转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只见他们距离谢小石等人又几辆马车远,哆哆嗦嗦站着,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陆小翠摆了下手道:“不管他们,三人联手对付姓柳的,不信打不赢!”

她翻转了下手腕,将软剑对准了柳随风。

谢小石直挠头,眉头紧锁,薛若冰则推了下陆小翠道:“这里我们两人就足以应付,你还是过去保护两位大人——”

她话音未落,柳随风大喝声:“全上也无济于事!”

他双手握着剑柄,竖在左边,风似的向三人跑来,头发、衣袖直往后飘,周围也刮起阵“呼呼”的风声。

在距离三人有半辆马车远时,他已经将宝剑举过头顶,大喝声,阔剑自上向下,打了个弯弧,来了招“秋风扫落叶”,向左侧横着劈去。

阔剑“呼”地荡起股风,拦腰斩向三人,其势如风。

薛若冰足尖点地,飞身跃起,在半空来了记前空翻,飞到柳随风头顶上空,挥动手中匕首,如飞鹰搏兔,身子旋转着刺向柳随风头顶。

谢小石倒吸口气,双刀挽了朵刀花,在面前形成个盘子大小的黑色圆圈,“呼呼”跳跃着,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向后面退去。

陆小翠则后退出半步远,身子旋转了圈,就地来了招劈叉,呈一字马样坐在地上,背朝柳随风,侧过身子,向前倾倒,同时来了招“回头望月”,脑袋向后看,手中的软剑抖得笔直,向后刺去。

“呼”地声,阔剑从陆小翠头顶掠过,接着劈到谢小石时,阔剑的剑尖,没入到那个黑色的圆盘中,“呼”地声不动了。

两柄黑刀风车似的飞速旋转,围着阔剑,形成个钟罩的形状,将阔剑的剑尖罩住,“呼呼”转着。

谢小石双手交替翻转,如同闪电,双手挥出道道影子,形成个篮球大小的团,看不见真正的手在哪里。

他额头眨眼渗出层冷汗,面色变得苍白,双刀围住阔剑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便“哇”地声叫,向后跳去。

与此同时,双刀也向两边分开,撤了下去。

“波”地声,围着阔剑的黑色残影,变成碎片,四下散去。

谢小石跳出两步远,双手向两边撒开,面前空门大开,并且连提几口内力均提不起来,根本无力回护,阔剑只需向前一推,便可毫无阻拦地穿膛而过。

柳随风眉毛挑起,牙关紧咬,正要往前推剑,但是头顶传来股劲风,薛若冰的匕首已然刺来,距离他不到半个胳膊远。

与此同时,陆小翠反身刺出的软剑,也已刺向他腹部,只有巴掌远了。

柳随风倒吸口气,瞪圆了眼,看着谢小石,剑眉倒竖,“呀!”地叫了声,向后跳去。

同时,他将阔剑向后回收,来了招“海底捞月”,剑向下打个弯弧,“咣”地声撞在软剑上,将软剑震得弯成蛇状,原本刺向他的剑尖,自动向后跳了巴掌远,他则后退了巴掌远。

软剑同他的距离瞬间拉大,并且还在扩大。

他已然躲开了软剑的进攻,但是阔剑的剑势还未走尽,就向上翻起,如同马蹄形,直飞向匕首。

此时的阔剑,距离匕首还有近两个胳膊远,而匕首则更刺近了步,距离他头顶不到半个胳膊远了。

柳随风抿起嘴,头猛地向后仰去,同时阔剑加快速度向上劈砍。

薛若冰凝眉向下刺去,毫不动心,好像没有看见阔剑向自己劈来样,匕首还是追着刺向柳随风的头顶。

柳随风向后倒,它向前刺,距离越来越近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十次呼吸(7) 当柳随风向后倒出半个胳膊远时,便停了下来,无法再往后倒。

匕首掠过了他原先在的地方,直刺向他眉心,距离他的眉心只有巴掌远了。

眼看就要命中之时,阔剑却乘着这个机会,缩短了和薛若冰的距离,“呼”地斩向她手臂,其势如风。

原来柳随风向后倒的时候,阔剑却还是向上劈,并且速度加快了三分,在这一上一下之间,阔剑就赶了上来。

这时,只要薛若冰只需再往前刺一下,便可击中柳随风,让他当场气绝,但是赶上来的阔剑,却会反斩上来,将其手臂斩中。

薛若冰不由额头渗出层冷汗,手臂也微微抖了下。

柳随风瞪大眼睛看着匕首,面无表情地向上砍,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薛若冰眉头拧起,暗忖:“这一招,我只是损失条手臂,他却会丢掉命,还是划算!”想到这里,她银钩眉倒竖,半月形的眼睛睁圆了,握着匕首,继续前刺。

陆小翠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只看见人影翻飞,剑影晃动,其它什么都看不见了,不由直拨拉脑袋。

谢小石倒吸口气,抬手叫道:“冰儿,万万不可!”

薛若冰听到他的声音,在半空震了下,然后“嗖”地声向后翻去,匕首则在距柳随风眉心半个巴掌远的地方,挽了朵花,“呼”地声向后疾撤而去,几乎是贴着柳随风头皮擦过。

与此同时,柳随风的阔剑已“呼”地声劈砍上来,几乎是贴着薛若冰的右手臂掠过。

剑锋削下她右臂巴掌大小的片布,在半空飞舞。

此招过后,柳随风“噔噔噔”连退几步,站稳脚跟,将剑横在面前,盯着谢小石等人。

薛若冰飞出辆马车远,像四两棉花般落在地上。

她先抬手看了看右手臂,见只是划破了片,并没有伤着手臂,长出口气,然后她转向谢小石道:“小石头,为何不能结果他?”

陆小翠立即蹦了起来,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冲谢小石道:“对呀!你居然要包庇姓柳的!”

顿时她脸气得通红,“刷刷”挥舞了几下软剑,冲着谢小石龇牙咧嘴。

谢小石苦笑下,连连摆手道:“小翠莫误会,你看看冰儿的右臂!”

陆小翠“刷”地扭过头,看向薛若冰的右手臂,上面削到的地方赫然在目。

她不由倒吸口气,三步并两步走到薛若冰身边,抬起她的右臂仔细看了看,又抓了抓被削去布条的部分,道:“冰儿,你没事吧!”

薛若冰淡淡笑道:“没事,你放心好了!”

陆小翠点点头,长出口气,然后“呼”地扭头看向谢小石,虎起脸道:“这有什么?你关心过头了吧!”

薛若冰顿时脸上飞起块红霞,低下了头。

谢小石拱手笑道:“什么话?现在是没事,那是因为冰儿及时收回手,就算如此,也被削下了片布条!”随后他又伸出拇指和食指,缩成半个巴掌长的距离,接着道:“如果不及时收手,再往前进这么一点点,那可是要出天大的事!”

随后他连连摆手道:“我们对付柳随风已没有问题了,可不能因贪点小功,白白地送去条胳膊!”

陆小翠恍然大悟,频频点头道:“原来如此,你说得对!”随后她转向薛若冰道:“冰儿,你冒那么大的风险,我居然眼浊,没看出来!”

她是连连摇头,拍着脑袋,道:“以后可不能这么做了!我们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重大代价,已可拿下柳随风,你千万别干傻事!”

薛若冰低下了头,微微点了点。

陆小翠“刷”地沉下脸,如同寒霜,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挥动软剑,挽个剑花,冲柳随风道:“拿命来!”

说完,飞身跃起,挺剑直刺向柳随风咽喉。

谢小石微微笑了下,摇了摇头,就地来了招“懒驴打滚”,直滚到柳随风三步远的地方,然后停下身来,半蹲起身,挥舞双刀,砍向柳随风双膝。

薛若冰足尖点地,来了招“飞燕穿林”,几乎是掠着地面,从左侧飞向柳随风,挥舞匕首,刺向他右臂,同陆小翠呈左右夹击之势。

柳随风将阔剑横在面前,半低着头,眼睛闭着,没有看三人,却耳朵竖起,雷达似的转个不停。

谢小石后发先到,双刀距柳随风膝盖只有半个胳膊远了,而陆小翠的软剑,距离柳随风的咽喉,还有近胳膊长的距离,薛若冰则还落后陆小翠半个身位。

柳随风的头发向上飘了起来,他“哇!”地叫了声,凌空跃起半人多高,膝盖屈起,在半空转了圈,与此同时,阔剑挥出,围着他横扫了圈,剑光闪闪,形成条白色的圆桌形的光圈。

谢小石双刀“呼”地声从他脚下掠过,砍了个空。

但他丝毫不停顿,双刀翻转,向上劈砍,又砍向他双脚。

与此同时,陆小翠的软剑,“当”地声打在阔剑上,顿时蛇似的弯曲起来,“嗡嗡”直响,而她则向后倒飞出去。

原来,陆小翠飞身而起,虽然居高临下,刺向他咽喉,双剑本来没有机会相撞,但是柳随风飞身跃起后,高度陡然增长,正好挥剑砍到了软剑。

陆小翠后退后,阔剑依然不停止,围着柳随风继续横扫。

正在这时,柳随风脚下风声袭来,他心头一紧,咬了咬牙,“呀!”地叫了声,凌空来了招“怪蟒翻身”,向上翻去,双脚也踢向天空。

谢小石双刀“呼”地声,从他脚下扫过,再次劈了个空。

但是此时柳随风在半空横着翻滚着,围着他转的剑光瞬间消失,右边出现道胳膊宽的空隙。

薛若冰像道白烟,从他右边飞过,匕首直刺他心口。

“啊?”柳随风惊出身冷汗,他咬紧牙关,拼命将身子往左偏移,同时继续翻滚。

匕首顿时刺了个空,但是贴着他的右臂,“嗖”地声滑过,所过之处,一片巴掌大小的金色衣锦,向上飞去。

原来,柳随风右臂衣袖被削下块。

薛若冰像风似的向前飞去,飞出辆马车远,如棉花般飘落在地。

那片金黄的锦缎,打着旋飞向天空,转了两圈后,缓慢地向地面降落。

柳随风翻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扭头看着右臂缺少的那块锦缎,脸色变得铁青。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又起波澜(1) 薛若冰摇了摇匕首,眼睛眯成条线,她与谢小石、陆小翠几乎成条直线站着,面朝柳随风,面色沉静。

柳金燕连连摇头,道:“这么打不行!”

她扭头看向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顿时两眼冒出了火,挥手道:“你们快上啊!”说完,手提长剑走向柳随风。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你推我,我推你,连连摇头,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蓦地,其中的两名金刚两眼亮起,目光转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那几个家伙不好对付,但这两位大人,却手无缚鸡之力——”

说到这里,他们耸耸肩膀,吊着膀子,迈着螃蟹步,咧开大嘴走向两名大臣。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卟通”声坐倒在地,哭丧着脸,吊着嗓子,杀鸡似的叫道:“来人啊!救命啊!谢大人,快救命!”

他们冲谢小石连连招手。

谢小石眉头拧成疙瘩,他距离这二人几辆马车远,比之那两位金刚,差得远,同时他面前还站着柳随风,根本分不开身。

他只好连连摇头,冲那两名金刚道:“两位好汉,你们如果敢动两名大人,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说话时,两名金刚已经分左右,将两名大臣围住。

他们手提大剑,晃来晃去,道:“胡说!只要大将军当上了摄政王,什么问题都不值一提!”随后他们将大剑举向空中,厉声道:“我劝你们赶紧投降,否则我们将对两位大人不客气了!”

柳金燕长出口气,挑起大指道:“对!干得好!这才像样!”她神采飞扬,摇头晃脑。

“滋滋——”这两名金刚头上冒出股青气,满面红光。

他们他剑背拍了拍两名大臣的肩膀,然后又举到空中,厉声道:“两位大人,命令他们投降,否则我们可要手起剑落了!”

“呜哇哇!”他们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眼珠瞪得溜圆,活像火燎的金刚。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道:“开窍了!终于开窍了!”随后,她把长剑挥舞了两下,冲谢小石等人厉声道:“你们还不快快投降?”

谢小石倒吸口气,看看薛若冰,又看看陆小翠,呆若木鸡。

这二人也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茫然。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般,人人呆在原地,纹丝不动,如同木头。

如此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这两名金刚双手握着剑柄,将剑举过头顶,来了招“举火烧天”式,大叫道:“快下命令!”

柳金燕和八大金刚几乎异口同声叫了起来,柳金燕更是紧张得手心捏出了汗。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体若筛糠,战战兢兢扬起手道:“谢大人,快放下武器,救我们一命!不要迟疑延误!”

谢小石双手下垂,低头沉思起来。

陆小翠摇了摇头,道:“你听他们的?谅他们不敢动手!我们上!”她跺了下脚,又挥起了手中的软剑。

“唉!”两名大臣叹了口气,双手下垂,低下了头,好似落汤鸡。

这两名金刚倒吸口气,咬紧牙关,又将剑举高了三寸,“呀”地叫了声,作势要往下劈。

谢小石连忙抬起手道:“两位好汉,有话好商量。只要你们放过两位大人,定有好报!”

“呸!”左边的金刚朝地下吐了口唾沫,歪着脑袋说道:“什么好报不好报的,我们不听这个!你只说投降不投降!呜哇哇!”

他手中的大剑微微颤抖起来。

陆小翠抢上步,挡在谢小石面前,背对着他,面朝两大金刚道:“你少吓唬我们。我们是奉旨行事,不听这套!有种就往下劈,劈呀!”

她伸出左手,叉开五指,晃来晃去,同时还摇头晃脑,眉飞色舞。

谢小石顿时面如苦瓜,耷拉下头,薛若冰则微微摇了摇头。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顿时脸色变得煞白,双手连连摆动,嘴巴大张,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有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

柳随风冷哼声,道:“你们这帮家伙,为了求功,居然不把两位大人的安危放在眼里,可知其心可诛!”

随后他转向两位大臣道:“两位大人,你们可看见了?”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鸡啄米似的点头,两眼看向谢小石,闪出团团火苗。

谢小石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唉”的声响,双手扬起,就要把刀往地下放。

当他放下近半个胳膊的高度时,突然身边白影闪了下,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胳膊,原来正是薛若冰,她闪身到了谢小石身边。

她抬起另只手,冲他连连摇摆。

谢小石倒吸口气,指了指两名大臣,眉头直皱。

薛若冰瞪圆了眼,抿着嘴,两眼喷出火,她拢拢衣袖,将匕首抬到自己眼前,脚尖点地,作势要飞。

谢小石连忙按住她道:“万万不可!”他凝视两名大臣,连连摇头道:“距离太远,你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他又转向陆小翠道:“都是你擅离职守,使两名大人陷入敌手!”

“哇!”陆小翠打鸡血似的跳起来,瞪圆了丹凤眼,小鸟似的跳来跳去,厉声叫道:“你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们早完了!”

随后她有龇牙咧嘴道:“就算我守住原地,也未必能挡住那么多人的进攻!”

谢小石扭头看向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眉头皱起,道:“要真打起来,还真这么回事。不过——”他是连连摇头道:“我们还是投降吧!”

“什么?”陆小翠公鸡似的伸长脖子,叫道:“怎么可能投降?你真没用!你投降,那可是违抗圣旨,满门抄斩!”

她用手指划了几下脖子,随后又“呼”地声,转向两名大臣,高声叫道:“两位大人,值此多事之秋,你们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就光荣捐躯吧!陛下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啊!”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面色苍白,惨叫声,昏倒在地,动弹不得。

谢小石低下头,沉思片刻,点头道:“也对!”他冲已昏倒在地的两名大臣抱拳拱手道:“两位大人,在下皇命在身,恕不能听命——”

“个咯!”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闭上眼睛,挺了两下身子,昏过去了。

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脸上开了朵花儿,频频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又起波澜(2) “呀!”这两名金刚倒退半步,互相看看,说道:“你小子真是舍命不舍财!好好好!我们就拿下两名大人,他们出了事,就全赖你们!别以为我们不敢动手!”

说完,他们捋胳膊挽袖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呀!”地叫了声,将大剑举过头顶。

谢小石连忙闭上眼睛,别过头去,不忍再看,薛若冰和陆小翠则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

柳金燕脸色铁青,将右手抬到空中,猛地向下挥去,叫道:“开斩!”

“刷!”两柄大剑,如同流星,向躺在地上的两名大臣砍去。

“咯咯咯!”柳金燕眯起眼睛,发出阵母鸡似的笑声。

就在大剑下降近半时,殿门外突然传来个夜枭似的声音:“住手!”声音还在大殿门外回荡,但是有道灰色的影子,像道流星,直飞向那两名金刚。

那道影子,拉出条半辆马车长的残影,前进了段距离,影子突然停住,又从原来的影子中飞出条新的灰色影子,直往前飞,同样拉出条半辆马车长的距离。

原先的灰色影子,在原地晃动了几下,慢慢散去。

新的灰色影子还往前飞,飞出几辆马车远的距离后,又从中飞出条灰色影子,好像从里面弹出来似的,似乎飞得更快。

第二条灰色的影子则还往前飞,不过速度变慢了许多,而且颜色越来越淡,慢慢消失了。

陆小翠眨巴着眼睛,只看见条灰色长线,曲折弯曲向前飞行,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她不由直拨拉脑袋。

薛若冰则瞪圆了眼,张大了嘴,轻声道:“好快!”

谢小石此时别过头去,闭着眼睛,没有看见,不过他听见了声音,不由耳朵竖了起来。

众柳家庄庄丁也循声望去,不过他们像陆小翠一样,也只是看见条灰色的长线而已,不由个个目瞪口呆。

只有柳随风睁大眼睛,看着那条灰色长线,突然惊呼:“不好!小心!”

他说话的时候,灰影已经分出第三条影子。

围住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的两名金刚,愣了下,扭头向后看去,他们只看见第二条灰色的影子向自己飞来,没有看见第三条。

那条灰影越变越淡,渐渐消失。

他们摇了摇脑袋,睁大眼睛细看。

正在这时,第三条灰影已然飞到他们身边,“砰砰”两声,打在二人身上。

这二人像风筝似的向后飘去,直飞出辆马车远,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哇”地喷出口血,手中大剑也“当啷”声掉落在地。

灰影停在原地,晃了两下,渐渐现出个人形。

此人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山羊胡须,头戴道冠,身披灰色道袍,背后背着柄松纹古剑,腰间别着把青铜柄的拂尘,正是玉空道长。

他迈着弓字步,站在两名大臣身边,摆出双掌平直向前推出的姿式。

众人看见他,不由倒吸口气,连忙道:“道长,怎么是你?”

谢小石此时睁开眼睛,扭过头,正好看见他,不由猛地拍了下额头,叫道:“糟糕,这下可完了!”

薛若冰和陆小翠心头一紧,倒退了两步。

玉空道长收回双掌,站直身子,手捋胡须,呵呵笑道:“无量尊,贫道来迟了!还望诸位见谅!”

说完,他冲众人拱了拱手。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本来闭着眼睛,挺着脖子,等着剑下来,不料却良久不见动静,只听众人议论纷纷,便睁开眼睛,四下看着。

当他们看见玉空道长时,不由打个激伶,连忙站起身,冲他拱手道:“可是道长救了我等?”

玉空道长连忙冲他们弯腰拱手,道:“二位大人受惊,贫道姗姗来迟,还望两位大人见谅。搭救绝不敢当,折煞贫道了!”

他是连连弯腰拱手。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忙拱手道:“如此,我等多谢道长搭救!”

柳金燕歪着脑袋看着玉空道长,眨巴着眼睛道:“道长,你救错人了!你应该帮我们对付他们!”

她的手指向谢小石等人。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频频点头,道:“道长和我们可是一伙的!”

“啊?”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顿时脸色煞白,原先的喜悦无影无踪,代之以浑身颤栗,惊疑不定地看着玉空道长。

谢小石、薛若冰和陆小翠等三人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着,道:“这家伙一来,我们就无法抵挡了!”

他们的手心不由捏出把汗。

柳金燕和众庄丁则面上泛出红光,高昂着头站着,柳金燕更是斜眼瞥向谢小石等人,鼻孔冷哼声,露出满脸的不屑。

“住口!”玉空道长枯柴脸“刷”地沉下来,整整衣襟,面沉似水道:“贫道乃堂堂道长,对大明忠心耿耿,岂能与柳逆为伍?”

此言出口,犹如晴天响了个霹雳,震得大殿摇了两摇。

柳随风更是如遭雷击,向后退了两步,身子直摇晃,几乎跌倒。

柳金燕和众柳家庄庄丁也是目瞪口呆,睁大眼睛看着玉空道长,如同木头。

谢小石也打个趔趄,直拨拉脑袋,拍着耳朵道:“我听错了吗?”

陆小翠疑惑地连连摇头,薛若冰则面色平静,毫无表情。

“哎呀,道长好!”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挑起大指,连连夸赞。

“呼”玉空道长山羊胡向上飘了起来,头发、道袍更是无风向上飘起,一派仙风道骨。

“不对!”柳金燕连连摇头,道:“道长明明和我们约好的,共成大事,怎么能反悔?”

众柳家庄庄丁也频频点头,道:“不错,道长可是在行动中出了大力的!”他们均伸长脖子,满脸期待地看着玉空道长。

谢小石等三人也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看向玉空道长。

那两名大臣,则脸色变得疑惑起来。

“哦——”玉空道长沉下来,手拈胡须道:“那不过是贫道虚与委蛇,好探查出你们的谋逆诡计,加以一句全歼罢了!”

“好!”刑部尚书挑起大指,眉毛向上飞起,道:“道长真深谋远虑,沉着镇定!不愧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材!”

“嗡嗡嗡”玉空道长脸上开花,满面红光。

“嘶——”柳金燕及众柳家庄庄丁倒吸口气,面如土色。

谢小石等人更是如堕烟雾,不知所措。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又起波澜(3)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然后弯下腰来,指着玉空道长,道:“道长真是信口雌黄!我且问你,今夜之行动,你可是领命去行刺太上皇的。现在你安然无恙地回到这里,岂不说明任务完成?你做出这等大事,还有什么借口向天下说?”

“啊?”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炸锅似的跳了起来,惊叫道:“太上皇——”

谢小石打个激伶,连忙道:“玉空仙师,你谋刺了太上皇,任你如何狡辩,都没有用的!”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柳金燕和众柳家庄庄丁,立即趾高气扬起来,腆胸叠肚,摇头晃脑道:“道长,你还不加入我们?等二哥成了摄政王,就赦你无罪!”

谢小石倒吸口气,凝眉道:“若如此,倒也是此妖道的条生路。大家准备好!”他双手握刀,比划了几下,将双刀举到空中,互相对着,像两把螃蟹钳子。

薛若冰抿着嘴唇,将匕首抬到眼前,匕首尖对准玉空道长。

陆小翠冷汗直冒,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道:“这下真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柳金燕等人更是信心十足,看向玉空道长道:“这老道士不跟我们走,准无法脱身!拿下!”他们互相拍起手来,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玉空道长冷笑声,冲众人拱拱手道:“多谢诸位好意,只是贫道并未行刺太上皇,何罪之有?诸位对贫道的指控,纯属栽赃诬陷!”

“啊?”柳随风倒吸口气,倒退两步,指着他手脚直抖,“你,你——”他嘴巴大张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果真?”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顿时两眼闪闪发光,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道:“若如此,道长真是功高盖世,令人钦佩!”

谢小石先是愣了下,然后拨拉了下脑袋,道:“哎,道长可不能信口胡说。你说没行刺太上皇就没有?若太上皇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第一个逃不了关系!”

“对!”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频频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玉空道长。

柳金燕则冷哼声,嘴巴撇到耳后根,不屑道:“这么大的事,不是你随便一说就能完事的!”

众柳家庄庄丁和八大金刚频频点头,看向玉空道长时,已是满脸鄙夷和不屑。

玉空道长“呵呵”一笑,手拈胡须道:“诸位的担忧不无道理。也罢,贫道就向诸位证明给看看!”

随后他抬起双手,“哗哗”拍了两下,道:“来人,有请太上皇登殿!”

他声若洪钟,震得大殿“嗡嗡”直响,声音冲出殿外,直冲云霄,小半个皇宫都能听见。

柳氏兄妹听到这话,猛地震了下,满脸怀疑地看向殿外,其余家丁和八大金刚也齐刷刷看向殿外。

谢小石、薛若冰、陆小翠三人,也扭头看向殿外,但他们同时也将兵刃横在面前,摆出防御的姿势。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伸长脖子向外看,嘴巴大张,双手颤微微地抖。

不单殿内之人如此,就是殿外的很远的宫女、太监,听到这个声音,也是探头探脑向外张望,如同老鼠。

他们议论纷纷道:“是我们听错了吗?那里说的是太上皇还是陛下?”

他们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不知所措,依然缩在角落内,不敢向外奔跑。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众人全屏息凝气向外张望,空气好像凝固了般。

大殿的大门敞开着,足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入,里面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但是外面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亮光。

外面传来阵阵冷风,吹得殿内火把的火苗晃荡。

大约过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殿外也无丝毫动静。

众人不禁打个愣神,疑惑地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满面红光,面朝大门笔直而立,并未因此显得慌乱,众人不由眉头拧得更紧,有些人开始左右转动起来。

正在这时,从大殿门口左右两侧,各探出个脑袋,向殿内张望了下,又猛地缩回去。

须臾,又探入半个脑袋看了看,然后收回。

众人顿时愣住,瞪大眼睛,紧盯着大殿大门。

突然间,只听门外“哈”地声叫,如同雷鸣,从大殿外跳进两人。

左边的人双手扣成虎爪,凌空抓了几下,又来了记凌空飞踢,最后迈着弓字步,右爪向前探,左爪向后抓,好像要抓什么,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扫视大殿。

此人三十余岁,面色蜡黄,金鱼眼,八字胡,身穿褐色长袍,正是“屠夫”费恩。

右边的人手持精钢鹰爪,从上至下抓了下,“呼”地带起股风,同时左手前探,鹰爪抡个圆圈,又翻到上面,五个爪尖闪着寒光,面朝众人。

此人迈着丁字步,笔直而立,面色苍白,如同上吊般,正是“夺命鹰爪”上官云。

这二人站在大殿正中的地毯的左右两侧,摆着架式,对着众人。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大吃一惊,连连摇头,看向玉空道长,满脸疑惑。

柳随风呆了呆,而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指着费恩和上官云道:“难道他们会是太上皇?”

说着,他斜眼瞥向玉空道长,满脸不屑。

柳金燕更是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欺人之谈!”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都满脸不屑地看着玉空道长,嘴里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打个冷颤,连忙道:“道长,出家人莫打诳语!”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妖道逗我们玩!”

薛若冰低下头,凝眉沉思,沉默不语。

陆小翠突然蹦起来叫道:“啊哟不好!妖道加上这两个家伙,怕不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说完,她上下牙齿直打颤,浑身发抖,退了几步。

谢小石手握双刀,呈十字状交叉,横在面前,摆出个“看守山门”的姿势,紧盯着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昂然而立,眼神中对众人流出不屑,微笑道:“两位大人,诸位,稍安勿躁。此二人只是引子,太上皇稍后便出!”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长出口气,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柳金燕及众家丁和八大金刚,均看向柳随风,满脸期待。

柳随风撇了撇嘴,将阔剑放回背后的剑鞘中,双手交叉,横在面前,斜眼道:“等等何妨”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又起波澜(4) 柳金燕先是愣了下,而后猛地拍了下脑袋,喜笑颜开道:“二哥说得太对了!我们就稍等片刻,谅他们玩不出什么花招!”

众家丁和八大金刚频频点头,高昂着头,螃蟹似的站着,嘴巴撇到了天上。

费恩扫视了下众人,冲玉空道长道:“大哥,清场了没?”

玉空道长皱起眉头,低下头来,沉思片刻,忽地转向谢小石道:“不知谢大侠来此有何贵干?”

谢小石未及张口,刑部尚书抢先答道:“道长莫要担心,谢大人是奉了圣旨,前来护驾,捉拿柳逆,和我们是同伙。”

玉空道长微微点了点头。

“刷”,谢小石脸耷拉下来,形似苦瓜,喃喃自语道:“和妖道成了同伙——”

陆小翠丹凤眼骨碌碌直转,薛若冰则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形似月牙儿。

玉空道长笑道:“贫道尚未清场——”

“嘶——”费恩倒吸口气,倒退了步,收回双爪,道:“大哥,要是这样,太上皇怎么能出场?”

玉空道长摆了摆手道:“无妨,有贫道在,自然无事,而且谢大人和贫道,也是同路人,可确保太上皇绝对安全!”

费恩上下打量了几眼谢小石,眼珠骨碌碌直转。

谢小石面红耳赤,如同猪肝,玉空道长则手拈胡须,飘飘然然,有出世之表。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暗自点了下头,挑起大指,道:“真高人也!”

费恩点了下头,冲玉空道长抱拳道:“遵命!”随后他转身走出大殿,抬起右手,冲外扬声道:“有请太上皇上殿——”

他声似霹雳,直冲云霄。

话音刚落,“哗啦”声,原本黑漆漆的殿外,突然火光冲天,灯笼火把、亮子油松,亮成了片儿,从大殿外的台阶前,直排到了皇宫的门口,蜿蜒如长蛇,将大殿外照得亮如白昼。

台阶前,分左右排着两排铁甲军士兵,相对而站,相距有两辆马车远。

他们每人都手持刀枪,并且另只手拿着灯笼火把,举向空中,火光闪闪,一直站到皇宫的门口。

原来他们是猫着腰,悄悄地来到殿前,隐伏在黑夜中,大殿内的人们没有察觉。

等到费恩发话时,他们全站得笔直,点起了灯火。

殿内众人见状,猛吃了惊,道:“外面怎么那么多人?”

有几名金刚吊着膀子,向殿外走去,刚走了几步,上官云抢上步,拦住他们,将精钢鹰爪横在他们面前,厉声道:“站住!不许动!”

这几个金刚愣了下,站在原地不动了。

柳金燕额头“刷”地冒出层冷汗,嘀咕道:“他们怎么那么多人?之前可什么人都没有!”

柳随风倒退了步,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台阶前,两队铁甲军的中间,还站着名头戴银盔、身披银甲的将军,年约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两眼精光闪烁,太阳穴高鼓,手里提着两把斧子,寒光闪闪,正是金光。

他走上台阶,转过身来,面朝宫外,扯开破锣似的嗓子叫道:“有请太上皇上殿!”声似洪钟,传到皇宫之外。

须臾,皇宫大门外,闪出两点红色灯光,两名红衣太监,手提红色西瓜灯笼,首先进入。

接着,又有几名红衣太监,簇拥着名青年人走了进来。

此人年约二十七八,剑眉星目,鼻直口阔,国字脸,头戴黑色软纱巾,身披黑色长袍,正是正统皇帝。

他旁边有名红衣太监,年约四十多岁,冬瓜脸,金鱼眼,蒜头鼻,嘴唇薄如纸,左手拎着柄紫檀木手柄的拂尘,右手搀扶着正统皇帝,佝偻着腰,正是司礼监掌印曹吉祥。

旁边还有几名身着红色锦袍的人,腰佩绣春刀,则是东厂侍卫。

他们围在两人周围,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曹吉祥边弯着腰,边不断道:“太上皇只管放心往前走,就要到地方了。”

正统皇帝站在皇宫的大门口,呆呆看着里面出神,半步也挪不动,好像浑身灌满了铅。

正在这时,传来阵“哗啦啦”铁甲碎片的响声,站在两侧的铁甲军士卒,单膝跪地,沉声道:“恭迎太上皇!”

声音如同山洪爆发,震得前半个皇宫,“嗡嗡”直响。

在前殿大院的角落内,隐隐绰绰,探出无数的脑袋,叽叽咕咕道:“是太上皇回宫了吗?”

几个脑袋使劲向前探了探,而后低下头,自语道:“没看清楚,应该是吧!”

这时,皇宫后面也人影晃动起来,原本黑沉沉的地方,亮起了几盏灯,使得那里多了些亮光。

宫女、太监争相跑着,这个对着那个的耳朵叽叽咕咕,另个则竖起耳朵频频点头。

人们纷纷向殿前走,但是走到距离前殿还有几间院落的距离时,却又停住不动,站在原地观看。

大殿内的人也震了下,他们呆呆站在原地,向外看着。

正统皇帝凝视前殿,足有五六个呼吸的时间,眼中不由蒙上团水雾。

曹吉祥弯腰道:“太上皇,您还等什么呢?快点进殿主持大局,大家伙都等着您呐!”

正统皇帝愣了下神,微微点了点头,甩了下袖子,迈开大步向内走去。

众铁甲士卒均单膝跪地,手里拄着刀枪,低着头,纹丝不动。

现场顿时沉寂下来,鸦雀无声。

正统皇帝眼中闪出亮光,带着股风向前走,衣袖飘飘。

曹吉祥转向后面,冲后面的人挥了下手,然后弯着腰,迈着小碎步,跟在正统皇帝身后。

他向前走了几步,左右看看,“呼”地挥动了下拂尘,扯起公鸭嗓子叫道:“小的们,别躲着藏着,快点出来,随咱家平乱!”

他声音弯弯曲曲,像是钢丝,抛入天空,刺入人耳膜,人们无不闭上眼睛。

须臾,远处的黑衣闪了几下,从屋檐下、墙角边,隐隐绰绰跑出几个人,直向曹吉祥方向跑来。

待跑到距两排铁甲军士还有辆马车远时,停下脚步,纷纷冲曹吉祥弯腰拱手,道:“小的拜见厂公!”

他们头戴皂角帽,身着大红团花锦袍,腰佩绣春刀,正是东厂侍卫。

曹吉祥斜眼瞥了下他们,冷冷道:“莫拜见咱家,拜见太上皇!”

众东厂侍卫震了下,连忙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支住地面,低头道:“小的拜见太上皇!”

正统皇帝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了他们几眼,突然冲他们弯腰拱手道:“诸位英雄不必多礼,我何德何能,敢受此大礼?快快请起!”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又起波澜(5) “刷!”众东厂侍卫眼角闪出泪花,哽咽道:“陛下——”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正统皇帝鼻子不由酸了下,抹了抹眼睛。

曹吉祥连忙摆手道:“诸位英豪,莫要激动,眼下最要紧的是护送太上皇上殿!”

众东厂侍卫“刷”地来个立正,两眼闪闪发光,“呛啷啷”拔出腰刀,穿过众铁甲军士卒,围拢在曹吉祥周围,围了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

他们瞪大眼睛,虎视眈眈看着四周。

曹吉祥点了点头,眉毛向上飞起,自语道:“这下咱家底气足了!”他不由抬起头来,怒视前方。

从皇宫门口到大殿的台阶前,有足球场长。

众人簇拥着正统皇帝,如众星捧月,脚底生风地向前走。

当他们距离大殿前的台阶,还有辆马车远时,金光摇晃了两下,“噔噔噔”三步并两步走下台阶,来到正统皇帝面前,抱拳拱手道:“末将参见太上皇!”

他身上的盔甲“哗啦啦”直响。

正统皇帝连忙双手搀住他道:“将军不必多礼!”

曹吉祥伸长脖子,扯着公鸭嗓子道:“将军,殿内情形如何?”

此言出口,众人全沉默下来,看着他,正统皇帝也屏息凝气,心提到了嗓子眼。

金光略略沉吟了下,道:“道长已首先进入大殿,随后又派人出来呼喊,想是没有问题了!”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抬头看向大殿,怔怔发呆,半步也不挪动一下。

大殿门口的右侧,站着费恩,笔直而立,拱手冲外,殿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却无半点声息。

曹吉祥眼睛眯了起来,竖起耳朵,对着大殿,听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猛地抬起头,冲着大殿门大叫:“里面的人何不出来迎接?”

费恩连忙道:“启禀公公,里面大多是柳逆之人——”

“啊?”他话音未落,正统皇帝和曹吉祥就哆嗦起来,曹吉祥不由转过身去,抬着脚要走,但是抬到半空,却又定住不动,眼珠骨碌碌直转。

金光则提起两把大斧子,晃了两晃,瓮声瓮气道:“太上皇勿忧,待金某入殿,拿下柳逆!”

曹吉祥猛地转过身来,抬起手道:“将军且慢!”

金光刚迈上步台阶,闻言停住脚步,扭头看向他,满脸疑惑。

曹吉祥走上两步,冲费恩拱手道:“这位壮士,柳逆可曾拿下?”

费恩摇头道:“尚未!”

“啊?”此言出口,曹吉祥和正统皇帝均震了下,抬头看着费恩。

曹吉祥眉头拧成疙瘩,手托着下巴道:“既然还没有,如何敢请太上皇入殿?”

众人全疑惑地看着费恩。

费恩微微笑道:“诸位勿忧,柳逆虽未拿下,但局面已被控制,只等太上皇入殿,底定大局!”

众人长出口气,点了点头,迈步要往上走。

正统皇帝精神一振,甩了下袖子,在地上荡起股风,迈步就要往上走。

曹吉祥突然伸手拦住他,道:“且慢!”

正统皇帝和众人都停住脚步,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曹吉祥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上下打量费恩,神色冷峻,低声道:“太上皇,此人来历不明,该不会和柳逆勾结,将太上皇骗入大殿,好从中取事?”

“啊?”众人闻言,浑身一震,不由退了两步,狐疑地看着费恩。

费恩见他们在台阶下嘀嘀咕咕,对上指指点点,却不上来,不由上前步,拱手道:“还请太上皇速速入殿,众人都等不及了!”

“啊!”曹吉祥等人蹦起半人多高,手中的绣春刀舞来舞去,对准费恩,连金光也举起两把斧子,将其举过头顶,寒光闪闪。

费恩倒吸口气,眼珠瞪圆了道:“诸位这是何故?”

曹吉祥迈着八字步,佝偻着腰,侧面对着费恩,指着他,努着嘴道:“等不及什么?莫不要加害太上皇?”

费恩愣了下,直挠头道:“这从何说起?”

正统皇帝低着头,背着手,原地转了两圈,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厉声道:“好!进殿!”说这话时,他周围荡起股风,吹得袍袖直飘。

他刚上前走了两步,曹吉祥一个虎扑,双手抓住他的衣袖,满脸恳切道:“太上皇不可大意!”

正统皇帝沉声道:“以仙长和这位壮士的武艺,若要加害于我,在来时就可以,何须等到现在?”说完,他甩开袖子,昂首阔步走上台阶。

曹吉祥呆了呆,咬了咬牙,冲众东厂侍卫挥了下手,道:“走!跟上!保护太上皇!”

他紧随其后,其余东厂侍卫都簇拥在正统皇帝周围,蜂拥而上。

金光手持双斧,走在正统皇帝右手边,虎视眈眈,左看右看。

费恩眉毛向上飞起,退后两步,转身冲殿内高声叫道:“太上皇进殿——”说完,他侧身闪到旁边,双手下垂,弯腰而站。

大殿内顿时肃静起来,人人笔直而立,注视外面。

大门敞开着,火光照耀着,使大门在地上出现个两辆马车长的投影,亮堂堂的。

门外空荡荡的,只有阵阵冷风吹来,大殿内的众人倒吸口气,屏息凝气,看着外面。

正统皇帝迈步走到台阶上,昂着头,看着殿内,整整衣冠,又拢了拢衣袖,迈步向内走去。

曹吉祥和金光,分别站在他两侧,曹吉祥弯着腰,手臂上耷拉着拂尘,金光则手持双斧,怒目而视。

他们身后,则围着圈东厂侍卫,手提寒光闪闪的绣春刀,瞪大眼睛,左看右看,并且时不时将刀口对准外面,做出要战斗的姿势。

待众人走上台阶后,台阶下分立两侧的众铁甲军士,站起身来,站得笔直,看向大殿大门。

金光走到大殿门口,转回身,抬起右手冲众军士叫道:“你们在外面候着,待有呼唤,便涌入大殿!”

众铁甲军士齐声道:“遵命!”然后便站立原地,握着刀枪,怒目而视,看着前方。

正统皇帝微微点了点头,曹吉祥挑起大指道:“将军考虑周全!”

说话间,正统皇帝的左脚,已迈入大殿的大门。

顿时大殿空气仿佛凝固了,人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齐向大门外看去。

但见殿门外走入位人,年约二十七八,剑眉星目,但是却面色苍白,眼角有个淡淡黑圈,身上穿着黑色布衣,足蹬黑色步靴,好像是名普通的书生,正是正统皇帝。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又起波澜(6) 玉空道长冲正统皇帝弯腰拱稽首道:“贫道参见太上皇。”

正统皇帝连忙摆手道:“仙师莫要客气,朱某乃闲居之平常人而已,这等大礼受不起。”他冲玉空道长也弯腰拱了拱手。

这时,他和曹吉祥、金光三人已进入大殿,站在门内几步远的地方。

众东厂侍卫则提刀围在门外,准备进入。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他斜眼看了下柳随风,鼻孔发出声冷哼,随后赶紧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太上皇实在太客气了,折煞贫道了。”

说话时,他的脸“刷”地耷拉下来,形似苦瓜,好像受不起的样子。

上官云原本站的地毯的正中,右手横着精钢鹰爪,挡在众柳家庄庄丁面前,当正统皇帝走到大门口时,他便闪身向左侧退去,站在地毯的外面。

他面朝大殿的左边,弯腰拱手而立,精钢鹰爪搭在臂膀上,五个爪子朝下,闪着寒光。

正统皇帝站在地毯的正中,抬头看着殿内。

地毯笔直地从大殿的门口直铺到前面的金龙台阶下,有两个篮球场长,半辆马车宽,颜色猩红。

在地毯的中间位置,围着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围了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乌压压成团。

他们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提着大剑,张大嘴看着外面,当正统皇帝进来时,全像木头人似的站住不动了。

在他们身后,左侧有辆马车远的距离,站着玉空道长、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三人,右侧有辆马车多长的距离,则站着谢小石、薛若冰、陆小翠三人,再往后点,就是柳随风和柳金燕。

曹吉祥进入大殿,猛看见对面围着圈柳家庄庄丁,倒吸口气,连忙挥了下手,叫道:“护驾!”

“哗啦”声,众东厂侍卫从外面跳进来,挥舞着绣春刀,跳到正统皇帝面前。

正面的几名东厂侍卫,迈着弓字步,抿着嘴,虎视眈眈,盯着对面的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

其余的东厂侍卫,则将正统皇帝、曹吉祥和金光围在中间,对着外面,张牙舞爪。

原先跪在外面的那名红衣太监,早在玉空道长到来之前,就跑得无影无踪,不知跑到哪里,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倒吸口气,向后晃了晃,好似麦浪波动,额头渗出层汗。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揉了揉眼睛,伸长脖子向前看了看,又走上前两步,颤颤微微道:“是太上皇吗?”

他们定睛细瞧,连连点头,“扑通”声跪倒在地,连叩了三个响头,道:“老臣叩见太上皇!”

正统皇帝连忙摊开双手,道:“两位大人快快起身,不必多礼!”

两人揉着眼睛,眼角闪出泪花,站起身来,哽咽道:“太上皇,可把您给盼来了!”说话时,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泣不成声。

正统皇帝低下头,眼中蒙上团水雾,连连摆手。

谢小石连连点头叫道:“没错,就是太上皇!”他双膝跪地,双手按在地上,“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震得地面直晃。

他嘴里直叫道:“俺小石头叩见大皇帝!”

陆小翠抿了抿嘴,冲正统皇帝道个万福,道:“民女陆小翠,拜见太上皇!”

薛若冰冲正统皇帝也道个万福,道:“在下薛若冰,拜见太上皇!”

正统皇帝看见谢小石,眼睛亮了下,脸上泛出红光,道:“谢爱卿也在!”他搓了搓手,连连摆手道:“好好!快快起来!见到我,你们不必多礼,全当见到自家人!”

“刷”谢小石眼角小河似的淌下串串泪花,又叩了个头,道:“多谢太上皇!”随后站起身来,握着双刀,瞪圆眼睛看着四周,嘴巴鼓起像蛤蟆。

陆小翠微微点了下头,道:“这还差不多!”

她和薛若冰也收回礼,站直身子。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筛糠似的抖起来,扭头看向柳随风。

有人哆哆嗦嗦道:“柳、柳将军——”他舌头直打结,半天说不出句话来。

金光看看谢小石,眉头皱起,道:“谢大人分明被打入天牢,如何——”

他话未说完,曹吉祥摆了摆手道:“放心将军,那是陛下已经察觉柳逆行将不轨,特意做出部署和安排,着老奴特意将谢大人从狱中提出,免其大罪,护驾立功!”

金光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转向柳随风,凝思起来。

正统皇帝突然拍了下额头,跺了下脚,连声道:“景泰帝现在何方?”他看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满脸焦灼之色。

这两名大臣互相看了看,均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大殿顿时沉静下来,人人屏住呼吸,看向正统皇帝。

曹吉祥道:“太上皇,陛下本已病重,不合柳逆擅闯入宫,使陛下受到惊吓,病势更重。老奴临出宫前,亲眼目睹柳逆威吓病危之陛下草诏,封他为摄政王。此时陛下怕已归西!”

“哎哟,痛煞我也!”“卟”地声,正统皇帝嘴中喷出口血,直飞向天空,然后直挺挺向后倒去,两眼紧闭,面色苍白。

曹吉祥和几名红衣太监,连忙扶住他,不让他倒在地上。

曹吉祥不断地捏他的人中,连声叫道:“快醒醒!快醒醒!太上皇,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我们就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是呀!是呀!”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频频点头。

他们三步并两步走到正统皇帝前边,连连弯腰拱手。

正统皇帝悠悠醒转,挥挥手,前面的几名东厂侍卫让开条甬道,两名大臣便走入圈内,到了正统皇帝身边。

他们进圈后,众东厂侍卫又合在起,将众人围在中间,拿着绣春刀,对着外面,虎视眈眈。

两名大臣走入圈后,长出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然后站在正统皇帝身边,弯腰拱手。

正统皇帝撩起眼皮,有气无力道:“你们说得可是真的?”

两名大臣连连点头道:“回陛下,千真万确,臣等被柳将军押解着离开陛下宫中之时,陛下似已晏驾!”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强打精神站起来,摆摆手道:“如此说来,你们也不敢最终肯定?”

曹吉祥和两名大臣均倒吸口气,低下头,垂着手,默不作声。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又起波澜(7) 正统皇帝点点头,神色严峻道:“带我去见陛下!”

曹吉祥连忙摆手道:“太上皇,万万去不得,此时柳逆尚未拿下,您若去了,恐生事端!”

众人皆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正统皇帝愣了下,低头不语,众人你看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低头不语。

玉空上前步,拱手道:“太上皇且莫悲伤,贫道估计,柳逆能离开陛下,放心大胆的来到这儿,想是陛下已遭他毒手!太上皇还是速速出面,主持大局,擒捉柳随风,为陛下报仇!”

曹吉祥打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两眼闪闪发亮,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道长真乃高见!还望太上皇速速登基——”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

他弯着腰,指着正统皇帝等人道:“一派胡言!你们就在胡乱猜测,硬说本摄政王加害陛下,岂非栽赃?”

随后他挺直身板,冲众人道:“你们也跟我去了,分明是陛下自愿加封本将军,哪有胁迫之说?”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频频点头道:“对对对!我们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他们纷纷指着自己的眼睛,瞪圆了看向其它人。

其它人倒吸口气,低下了头。

柳随风又道:“我的事你们没有真凭实据,但是现在,你们却请出个已经被废除的皇帝来主持大局,而且还要劝他登基,岂非谋朝篡位?”

话音未落,正统皇帝“刷”地声,脸色变得灰白,颤栗不已。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柳金燕母鸡似的“咯咯咯”笑起来,道:“二哥说得对!他们可是当众这么说这么做,你们都亲眼看见听见了吧,这不假吧?”

随后她猛地一指正统皇帝等人道:“他们才是逆贼,应该拿下!”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虎虎生风。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顿时像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摇头晃脑看着正统皇帝等人。

刑部尚书、内阁首辅和其它人,顿时冷汗直冒。

曹吉祥跳起来,伸开双手,拦在正统皇帝面前,横眉立目道:“住口!太上皇乃帝王之正统,汝何等草芥?反诬太上皇谋朝篡位?还不与我拿下!”

他眼睛瞪得溜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几名东厂侍卫“刷刷”挥舞了几下绣春刀,对着柳随风怒目而视。

曹吉祥目视玉空道长,厉声道:“道长何不动手?”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微笑道:“贫道虽然才疏学浅,但也知名不正、言不顺之意。太上皇此时尚不是陛下,尚难拿住像柳随风这样的人。”

随后他冲正统皇帝拱了拱手道:“还望太上皇速速登基,底定大局,贫道方好行事!”

此时费恩已进入大殿,和上官云并肩而立。

他和上官云频频点头,拱手齐声道:“还望太上皇速速登基!”

曹吉祥猛地拍了下额头,道:“对呀!”他也冲正统皇帝连连弯腰拱手道:“还望太上皇速速登基!”

说完,他冲众东厂侍卫和几名红衣太监眨了几下眼。

众东厂侍卫点点头,连忙转过身来,面朝正统皇帝,单膝跪地,右手按住地面,低着头道:“望太上皇速速登基!”

他们齐声喊叫,如山洪爆发,震得大殿直晃,声音传遍大半个皇宫。

隐藏在附近角落内的些红衣太监,见殿前站着队铁甲军士,持刀拿枪,便未敢过来,待这个声音传出后,他们浑身一震,互相看看,纷纷交头接耳。

这个道:“你们听见了吗?他们好像请谁登基?”

另外的太监拍了下脑袋,连声道:“我地天呐,这下要塌天了!”直直向后倒去。

那些宫女、太监更加不敢往前凑,缩着脖子,向后退去。

正统皇帝愣了下,连忙跺了下脚,弯着腰,手拍膝盖道:“你们这是要置我于何地?我是万万不能答应!”

随后他转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伸长脖子道:“两位大人之见呢?”

他眼中满是期待。

“呃?”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打个激伶,互相看看,低着头,垂着手,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沉默不语。

“唉!”正统皇帝闭上眼,别过头去,连连摆手。

柳随风顿时昂首挺胸,叫道:“真是岂有此理?竟敢在本将军面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十恶不赦!本将军作为陛下亲封的摄政王,总揽朝政,决定将尔等逆贼,一举拿下!”

“啊?”正统皇帝打个激伶,额头冒出层冷汗,哆嗦起来。

柳金燕眉毛向上飞起,右手拿着大剑,举过头顶,剑尖对准正统皇帝等人。

柳家庄庄丁和八大金刚等人,个个眉飞色舞,抡起手中大剑,四下挥舞,虎虎生风。

众东厂侍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曹吉祥跳了起来,迈着弓字步,挡在正统皇帝面前,面朝众人,双臂向两边伸开,厉声道:“护驾!”随后眼睛瞪圆了看着众东厂侍卫。

众东厂侍卫均低着头,纹丝不动,呆若木鸡。

他又将目光转向玉空道长,玉空道长只是手拈胡须,笔直而立,面带微笑,频频点头。

然后他又看向费恩和上官云。

这二人弯腰拱手道:“太上皇不肯登基坐殿,我等动手,师出无名,故而不敢!”

曹吉祥最后看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这两名大臣双手揣在袖子里,低着头,如同木鸡。

“唉!”曹吉祥闭上眼睛,跺了下脚,道:“废物一群!”随后他冲正统皇帝单膝跪地,抱拳拱手道:“太上皇,您老就下定决心吧!不然大事去矣!”

说着,眼中滚出几粒豆大的泪珠。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看看左右,又看看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等人,最后又看了看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长叹声,低下头,沉吟不语。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从背后拔出阔剑,举向天空,道:“本摄政王下令,拿下企图谋朝篡位的废皇正统,以安天下!”

“哦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叫了起来,将大剑频频举向天空。

正统皇帝等人顿时冷汗直冒,连退两步,队伍波浪似的向后摇了摇。

站在殿外的众铁甲军士,均伸长脖子看向殿内,满脸疑惑。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三十章 争夺玉玺(1) 曹吉祥打个冷噤,寒毛直竖,筛糠似的抖起来,额头黄豆粒大小的汗珠,“滴答、滴答”直往下滴。

金光见状,也后退两步,提着大斧,两只手直抖。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像是打了鸡血,齐齐迈上前步,“咣”地踩在地上,震得地面抖了两抖。

他们齐声道:“拿下!”声似洪钟,直冲云霄。

正在这时,谢小石摆了、摆手,道:“你的摄政王不作数,圣旨手续不全,是假的!”

话音刚落,如同天空响个炸雷,“哗啦”声大殿像被闪电照了下,变得亮白,瞬间又恢复原状。

“什么?”

“什么?”

正统皇帝、曹吉祥和金光等人大吃一惊,看向谢小石,满脸疑惑。

金光更是连连摇头道:“陛下在他手中,怎么可能会拿出假圣旨?即使是——”他想说什么,又闭上嘴,耸耸肩,摇了摇头。

曹吉祥也叹口气,摇头道:“我是亲眼看见,他在陛下面前命令首辅大人拟定圣旨。你可以说他胁迫陛下,但无法说——”

他是连连摇头,白了眼谢小石。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道:“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他手中有圣旨,要知道如此,我就——”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谢小石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他指着自己的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小翠撇撇嘴,摆了下手道:“太上皇,小石头不会说话,您就别见怪!”

“嗡!”谢小石脸红到脖子根,活像猪肝。

薛若冰眼睛眯成条线儿,嘴巴翘起像月牙儿,摇头晃脑,仿佛这些事和她无关。

曹吉祥唉声叹气,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边走边不停地摇头。

内阁首辅眼睛亮了下,环视了下众人,微微一笑,对正统皇帝拱手道:“太上皇,谢大人所言非虚!”

“啊?”此言刚落,正统皇帝、曹吉祥和金光均像闪电般颤了下,转头看向他,几乎同时道:“此话怎讲?”

他们说话时,眼睛又亮了起来,闪闪发光看着内阁首辅。

玉空道长、费恩和上官云也满脸狐疑地看了过来。

内阁首辅手拈胡须,微微笑道:“关于陛下封柳将军为摄政王那道圣旨——”

他话未说完,众人全伸长脖子看向他。

他斜眼瞥了下众人,接着道:“纯属柳将军胁迫!半点不假!”他手重重往下挥了下,荡起股风。

众人是频频点头。

“可否宣布无效?”曹吉祥急忙道。

众人也是满脸期待地看向他。

柳金燕撇了撇嘴道:“你们说胁迫就胁迫?我还说陛下自愿呢!”

内阁首辅摆摆手,又道:“柳姑娘言之有理,你说胁迫,他说自愿,就算我来作证,只怕也难以服众,当然无法凭此做出定论。姑且不去论它,单只看这道圣旨来历,各项手续还算完备——”

“嗤——”正统皇帝和曹吉祥像泄了气的皮球,矮下半个身位。

费恩和上官云见状,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眼睛眯了起来,微微点了下头,嘴角挂出丝冷笑。

正统皇帝脊背发凉,额头冒出层细密的汗珠。

“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跳了起来,手举大剑在半空晃来晃去,然后齐迈上步,厉声道:“我等奉摄政王之命,拿下逆贼!”

他们迈着弓字步,右肩抬起,摆出副酷毙帅呆的姿势。

“叮当!”几名东厂侍卫手中绣春刀掉落在地,他们额头直冒冷汗,浑身筛糠似的抖。

曹吉祥打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内阁首辅呵呵笑道:“曹公公勿忧,虽然它手续几乎齐备,但是却少了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因而不能生效!”

“嗯?”曹吉祥打个激伶,看向他道:“什么?”

众人也都看向他,满脸问号。

内阁首辅扫视圈大殿内所有人,看到柳随风、柳金燕和众庄丁也疑惑地看向自己,不由笑道:“他们是新来的,故而不知,你们可是当庭辩白过的,怎么会不知道?”

柳随风等人还是满脸疑惑,但是有名金刚却“啪”地拍了下额头,叫道:“我明白了!”说完,“轰”地声向后倒去。

其余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略微思忖了片刻,顿时脸色变得苍白,向后退去。

曹吉祥等人更加奇怪,转向内阁首辅,纷纷道:“倒底是何东西?首辅大人莫卖关子!”

他们人人睁大眼睛,满脸期待。

内阁首辅指着曹吉祥笑道:“那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曹公公身上!”

“咱家身上?”曹吉祥伸长脖子,歪着眼,看着内阁首辅,满脸问号。

内阁首辅微笑着点头道:“不错!只要附上它,柳将军那道圣旨,便可奏效!”

“啊?”曹吉祥倒吸口凉气,连退两步,摊开双手,看看左边,左手拿着拂尘,看看右边,右手空空如也。

他原地转了两圈,低头看向自己,自语道:“倒底是什么?”

谢小石拱手道:“首辅大人,如果柳将军的圣旨奏效,那么在下的圣旨还管用否?”

“对呀!”陆小翠直眨眼睛,道:“那可是两封截然相反的圣旨!”

内阁首辅手拈胡须,略略沉吟了下道:“谢大人的圣旨在前,柳将军的圣旨在后,根据时间顺序,柳将军的圣旨,反应了陛下离现在最近的意思,因而效果更大!如果奏效的话!”

他又补充道。

“啊?”谢小石倒吸口凉气,连退两步,脸耷拉下像苦瓜,蹲在地上,沉默不语。

陆小翠斜眼瞥了下他,抬起脚尖踢了下他,道:“你个笨蛋,它不是还没奏效吗?怕什么?”随后又转向曹吉祥,扬头道:“那个笨蛋,你也别转了,拍拍肚子就知道!”

曹吉祥此时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额头黄豆粒大小的汗珠,“滴答、滴答”直往下滴,嘴里直嘟囔道:“倒底是什么?”

他听到陆小翠的话,连连摇头道:“拍拍脑袋,才能灵机一动,怎么是拍肚子?这位女侠说笑了。呵呵。”

他笑了两声。

“咕咚”陆小翠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呈八叉状,两眼瞪得溜圆。

“刷!”众人目光全落在曹吉祥肚子上,只见他肚子鼓鼓囊囊凸出块,像是足球,不由“呀!”地声叫,指着他的肚子连声道:“肚子!肚子!”

他们人人眼中像是冒出了火,跳来跳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争夺玉玺(2) 曹吉祥打个激伶,右手哆哆嗦嗦拍向肚子,拍了两下,顿时“哇!”地声叫了起来,跳起半人多高。

随后他将右手探入怀中,从里面拿出个金色的锦缎包裹,接近足球大小,头上扎个活结,整个包裹泛出金色的光芒。

“是玉玺!”曹吉祥眼中泛出白光,将包裹单手举过头顶,昂首看天,摆了个“举火烧天”式。

众人目光全转向包裹,眼中闪闪发亮,满是羡慕、钦佩。

内阁首辅呵呵笑道:“不错!就是它!柳将军的圣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缺它的印记!只要拓上它,在场诸人,在陛下未出面的情况下,就它说话最大!”

“啊?”众人倒吸口气,倒退两步。

正统皇帝低下头,垂下手,默不作声。

“哈哈哈!”曹吉祥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公鸭似的声音,他摇头晃脑,头发海藻似的四处乱舞,“幸亏它在咱家手中啊!”

柳随风看向包裹,两眼变得血红,双手握住剑柄,斜指向地面,身上发出阵淡淡白光,有半个指头厚,荡起股风,吹得头发四处飘扬,衣服也猎猎起舞。

谢小石本来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感到后面传来阵阵冷风,不由扭头看去,“呀!”地声叫,蹦起半人多高,双手各抓把刀,在半空舞了半圈,叫道:“小心!”

柳随风仰起头,张开大嘴,露出满口森森白牙,嘴角涎下串半个胳膊长的水线,在半空晃荡。

众人见状,无不倒吸口凉气,向后晃了两晃。

柳随风暴喝声:“把玉玺给我!”声似霹雳,震得大殿摇了两摇。

紧接着,他来了招“旱地拔葱”,腾空而起,跃起有两人高,在半空飞快地踩着步伐,向曹吉祥飞来,与此同时,他双手握着阔剑,高高举过头顶,身边“呼呼”刮起阵阵狂风。

“啊!”曹吉祥惊叫声,头发向上竖起,倒坐在地,双手抓住包裹,“哇哇”叫道:“快来救我!”

他眼角泪水“刷刷”直往下淌。

金光耸耸肩道:“曹公公莫急,把玉玺交给他,可保无恙!”

“呃!”曹吉祥止住哭声,像打个饱嗝,呆在原地,双手把包裹拢了又拢,紧紧抓住不放。

他的眼光看向玉空道长,满是期待。

此时费恩和上官云已凑到玉空道长身边,三人头碰头,凑在起,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好像没看见大殿内发生的事。

“唉!”曹吉祥长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正统皇帝摇摇头,垂手道:“要是柳将军执意要当摄政王,且陛下又有这个意思,那就自便好了!”

话音刚落,“哗啦”声,身边的东厂侍卫散向两边,露出个半辆马车宽的甬道,直通向柳随风等人。

金光和刑部尚书、内阁首辅连退两步,瑟瑟发抖。

正统皇帝周边,顿时出现个房间大小的空地,就他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他的前面,半辆马车远的地方,坐着曹吉祥,双手抓着包裹,两眼直勾勾看着前方,整个人如同木头。

曹吉祥面前,直对着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相距不过辆马车远,他们抬脚就到。

柳金燕右手二指支成树杈状,“耶!”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笑道:“赢了!终于赢了!”她满脸开花,然后摆了下手,冲八大金刚等人道:“尔等快去取玉玺!”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你推我,我推你,半步也不前进。

柳金燕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提起大剑,迈上前步。

正在这时,柳随风已飞到谢小石头顶上空。

谢小石抡圆了双刀,来了招“银蛇飞舞”,双刀打着滚儿,看向柳随风双脚,刀后还拖了条半个巴掌长的黑色残影,带着股“呼呼”的风声。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脚下,不由剑眉倒竖,二目圆睁,怒喝道:“竖子敢尔!”

他提了口气,又凌空飞起,团着身子,在半空翻了个筋斗,翻筋斗翻到头朝下,脚冲上时,便抡圆了阔剑,“嗡”地声砍向双刀,势若流星。

阔剑闪出片白色剑光,“叮当”声响,砍到双刀上,溅出溜米粒大小的火星,四下飞散。

柳随风接着向前飞去,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而谢小石则向后飞去,倒飞出半辆马车远,落地后又“噔噔噔”连退了几步,双手鸭子划水似的晃了几圈,方才站稳脚跟。

此时,他与柳随风所在位置完全掉了个个儿,变成柳随风在前,他在后。

柳随风距离正统皇帝等人,大大前进了步,已可直接看见装玉玺的包裹,他的眉毛,不由向上飞起。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本来背对着他,感到后面传来股劲风,回头看去,只见柳随风距离自己等人不过马车远。

他们顿时喜上眉梢,纷纷叫道:“柳将军来了!摄政王来了!”

他们波浪似的向两边闪开,让开条半辆马车宽的甬道,直接把曹吉祥和正统皇帝让在柳随风面前。

“呜——”曹吉祥头发向上飘起,寒毛直竖,看向玉空道长等人道:“仙长救命!”

玉空道长撩起眼皮,看了眼曹吉祥,然后低下头,附在费恩和上官云耳边低声道:“二位贤弟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要牢牢咬住名不正言不顺之理,否则我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嘶——”费恩、上官云倒吸口凉气,鸡啄米似的点头,双手挑起大指道:“大哥高见!”

随后他二人向两边散开,站在玉空道长两侧,双手交叉搭在前面,摇头晃脑看着殿内场景。

“嘿——”曹吉祥舌头打个结,手指向他们道:“这些人可气不?”

谢小石还未站稳脚跟,便指向柳随风后背道:“快挡住他!”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抬头看向大殿顶部,摇头晃脑道:“你是在跟我说话?我不去!我凭什么去?”

她双手交叉搭在前面,脚掌拍打着地面,摇头晃脑。

众人见状,无不连连摇头。

陆小翠顿时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指向玉空道长等人道:“那些家伙,抬手就能把事情解决,都不动手,为什么巴巴叫我去?”

“咦——”她嘴巴咧开像黄瓜,拨郎鼓似的摇着头。

薛若冰也点了下头,道:“小石头,对呀!”她瞪大眼睛看向谢小石,两只半月形的眼睛忽闪忽闪。

谢小石跺了下脚,道:“我们和他们不同,我们是奉旨行事!”

话音刚落,“嗖”地声,他面前闪过条白影,如同长练,直飞向柳随风,正是薛若冰。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争夺玉玺(3) 薛若冰手持匕首,刺向柳随风后背。

柳随风头也不回,将阔剑向背后横着扫了下,“嗡”地声,阔剑打出道圆弧,砍向薛若冰。

薛若冰手腕翻转,将匕首倒转,匕首尖对着自己,然后脚尖点地,纵身跃起。

阔剑“嗡”地声,从她脚下飞过,她则凌空来了招“怪蟒翻身”,在半空打个滚儿,手腕又翻转了下,将匕首尖再次对准柳随风,直刺他头顶。

柳随风后撤半步,来了招“回头望月”,将阔剑横在脑袋前。

“叮”的声,匕首打在阔剑正中,不动了。

薛若冰落下地面,将匕首向前刺了刺,还是纹丝不动,匕首被阔剑挡住,无法再前进了。

柳随风盯着阔剑,沉声道:“何必多管闲事?”

薛若冰摇头道:“我们不是多管闲事,是奉旨行事!”

“呀!”地声,柳随风猛地将阔剑向前推了下,将薛若冰推后半步,转身要往前走。

这是,谢小石风车似的跑了来,跑了近半的路程,腾空飞起半人多高,双脚在半空风车似的转,带着股“呼呼”的风声,抡起双刀砍向柳随风。

与此同时,薛若冰虽然后退半步,身形未稳,但是她还是向前迈出步,挥起匕首,再次刺向柳随风后背。

现场的变化,令众人目瞪口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声道:“他们都动手了,我们能停住吗?”

曹吉祥连声道:“对!对!你们全上!全上!”

内阁首辅沉吟下,道:“柳将军的圣旨,此时尚未生效,那么谢大人手中的圣旨,则还是管用!他们奉旨行事,理所当然,不过我们没有此等旨意,不可轻举妄动。”

众人听后,连连点头,叫道:“好啊!首辅大人高见!”说完后,他们便向后退了几步,睁大眼睛看。

陆小翠歪着脑袋,手托着下巴,看着他们,点了下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帮帮你们吧!”

此时的柳金燕,两眼瞪得溜圆,嘴巴鼓起像蛤蟆,大步流星走向曹吉祥。

陆小翠抖了下手中的软剑,“嗡”地声,软剑变得笔直,她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刺向柳金燕。

柳金燕正大踏步地走着,足下生风,猛地停住脚步,两耳竖起,看向右边。

陆小翠如同只飞燕,直飞向她,距她不到半辆马车远,而软剑的剑尖,离离得更近。

柳金燕“呀”地声叫,挥剑砍向软剑。

陆小翠在半空打个翻转,软剑从大剑上空跳过,然后她落在柳金燕面前,将软剑举到面前,剑尖指向天空,晃了两晃,软剑弯曲成蛇形。

她“嘿嘿”笑了两声,嘴巴向上撇起像黄瓜。

“啊?”柳金燕哆嗦了下,看着弯弯曲曲的软剑,突然“哇”地声叫,手中大剑“当啷”声掉落在地,她则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泪如泉涌。

柳随风回转过身,来了招“苏秦背剑”,阔剑自下向上,斜着劈出。

“当”地声,阔剑首先碰上匕首。

柳随风眼皮也不眨,接着把阔剑往前推开,他本想震开匕首,去迎战双刀,不料推了下竟纹丝不动。

薛若冰抿着嘴,脸似寒霜,提了口内力,双手握着匕首的柄,全力往下按。

她的双手笼罩了团淡淡的白气,如同薄雾,有半个指头厚,隐隐散发出银色光芒,白气同时将整个匕首笼罩住,使得黑色的匕首也散发出淡淡白光。

匕首架住阔剑的中间,微微抖动,“嗡嗡”作响。

薛若冰咬着牙,将匕首往下按。

柳随风连续提了两次,都未提动,不由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又提起口丹田内力。

正在这时,“呼”地声,谢小石的双刀兜头砍来,在半空划出两条扇形的黑色影子。

“啊!”柳随风倒吸口气,猛地抬起头,眼睛眯成了条线,直盯着那两道黑色刀影。

黑色刀影如同疾风,隐隐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距离柳随风的头顶只有胳膊远了。

柳随风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嘴里发出“唉”的声响,后撤半步,飞身跃起半人多高。

他在半空打个旋转,来了招“峰回路转”,阔剑从右向左划出,贴着匕首的刃,发出连串“哧溜溜”如拉锯的声音,从匕首边划过。

然后阔剑在半空打个圆弧,反劈向双刀。

薛若冰后退半步,双手的光芒消失,她见柳随风飞起,便来了记飞天脚,自下向上,直踢向他腹部,如同流星。

此时的柳随风,身在半空,阔剑又向上迎击双刀,以至于腹部空门大开,没有防御。

“好!”费恩跺了下脚,拍了下手,两眼闪闪发亮。

阔剑在半空抡了个圆圈,“咣”地声撞在双刀上,溅起溜火星。

此时薛若冰飞脚距离他不过胳膊远了,柳随风斜眼向下瞥了下,提了口内力,身子在半空晃了晃,猛地来了招“兔子蹬鹰”,双脚向下连环踢出。

“卟”地声,如击败革,二人互相踹在起,各向后边飞去。

薛若冰在半空打个飞旋,落在半辆马车开外,柳随风则像风筝似的向后飘出辆马车远。

他双手向两边展开,右膝抬到肚子高度,左脚单独站在地上,来了招“白鹤亮翅”的造型。

谢小石在半空震了震,落在原地,半蹲下身子,纹丝不动。

此时的柳随风,掠过了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在他们面前站定,背对着曹吉祥,距他只有辆马车远。

众人纷纷向两边让开,使他面前出现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

柳金燕抬起头,已是满脸泪痕,她看到八大金刚和众庄丁,登时额头冒出团火,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当她看到柳随风时,眼睛突然亮了下,抬起手指向他道:“二哥,身后!”声音清脆响亮,如同银铃。

此时的柳随风,横眉立目,面色铁青,看着谢小石,眼中似要射出道道利箭。

听到柳金燕的声音,他耳朵动了下,眉头拧成问号,自语道:“身后——没什么动静呀!”然后他斜眼看了下右手侧,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等人并排站着,距离他有两辆马车远,嘻嘻笑着,原地未动。

他低下头,自语道:“背后可有什么可以观察的?”他是直拨拉脑袋。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争夺玉玺(4) “嗡”柳金燕头大了圈,眼冒金星,双手拍着地面,“劈叭”作响。

谢小石抬起头,看见这些,倒吸口气,道:“不能让他得逞!”说完,他纵身跃起,如同飞箭射出,双刀在半空划了两个圆圈,砍向柳随风。

薛若冰也足尖点地,飞身跃起,来了招“燕子抄水”,飞向柳随风,带着股“呼呼”的风声,手中匕首横指向前方。

曹吉祥双手抓着包裹,坐在地上,低着头,纹丝不动,如同木头,好像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他身后的正统皇帝,也是原地站着,呆若木鸡。

费恩连连摇头道:“他们脑子怎么不灵?玉玺唾手可得,竟不去取?”

上官云冷冷一笑,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摆了摆手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费恩看向柳金燕,努了努嘴,道:“之前最不看好的这家伙,此时倒清醒得很,只是没什么用!”

玉空道长眉毛耷拉下来,沉默不语。

上官云也扭头看向柳金燕,连连摇头道:“此女向来目中无人,人们只当她无脑,怎么竟成为现在最清醒的人呢?”

三个人眉头紧锁,连连摇头,然后低下头,沉默不语。

陆小翠转回身,手托着下巴看向柳随风身后,突然眼睛瞪圆,捂着肚子弯下腰,“哈哈”大笑道:“那个笨蛋抱着玉玺不知道跑,想送给柳随风吗?”

曹吉祥打个激伶,抬起头,猛然间看见柳随风竟站在面前,背对着自己,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仰着头,扯着公鸭嗓子大叫道:“救命啊!”

声音凄厉,如同在敲铁皮桶,震得整个大殿“嗡嗡”直响。

“啊?”柳随风浑身一震,扭过头去,顿时眉毛倒竖,道:“曹贼竟在眼前!”

话音未落,“嗡”地声,谢小石双刀已兜头砍下。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了条线,紧盯着双刀,手拈胡须道:“无忧刀,以善于防守闻名,此时他双刀齐出,不顾防守,必然空门大开,给对手以可乘之机!”

费恩点头道:“姓谢的急了!”

上官云频频点头。

玉空道长又眯起眼睛,眼中射出道道金光,看向谢小石,连连摇头道:“没有道理呀!此时的形势,他用不着这么搏命的。单凭防守,就稳稳获胜了!”

上官云眉毛拧成问号,连连摇头。

费恩直挠脑袋,自语道:“也许他担心柳随风抢走玉玺——”

“哧——”玉空道长发出阵冷哼,满脸不屑,上官云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费恩顿时来了个烧鸡大窝脖,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陆小翠跳起半人多高,双脚向后翘起,左手伸向天空,摆个兔耳朵的形状,笑眯眯道:“你们还不知道呢!谢大笨蛋才和东海剑神比过剑,那可是大决斗!此时功力还未恢复!”

她落下地,满脸开花道:“若非如此,此时柳随风早就失败了!”

“哦?”玉空道长突然双目暴睁,眼中金光四射,他环顾四周道:“东海剑神果然不在这里,莫非他已经——”

说到这里,他额头冒下阵阵冷汗。

费恩连连点头道:“怪不得!光凭姓薛的那丫头,就和柳随风不相上下了!”

上官云频频点头。

玉空道长低下头,右手放在背后,左手拇指、食指掐来掐去,沉吟片刻,自语道:“若如此,情况又发生新的变化,贫道要重新算计番!”

他闭上眼睛,眉头拧成疙瘩,嘴里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柳随风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玉玺唾手可得,吾竟未察觉?”话音未落,他已将阔剑抬起,横着举过头顶。

“叮”的声,双刀和剑撞在起,黑色的双刀砍在剑身中间,相距巴掌长。

谢小石在半空滞了下,就在这一滞的工夫,柳随风后撤半步,将剑向上推了下,然后转过身来,挥剑要刺向曹吉祥。

谢小石身在半空,无法用力,而且功力远远没有恢复,因此被推得向后倒飞出去。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牙关紧咬,盯着曹吉祥,“呼”地声,挥剑刺向他心口。

就在阔剑前进了不过胳膊远的距离时,“呼”地声,身后有道白影飞来,季如流星,正是薛若冰。

她挥起匕首,刺向柳随风后心,距离他后心仅有胳膊远。

“嗯?”柳随风眉毛倒竖,耳朵竖起,只向前迈出半步,便不再前进,而是猛地半蹲了下来,来了招“苏秦背剑”,将阔剑向后翻转,“刷”的声,横在背后。

此时他正面向前,迈着弓字步,不看后方,右手持剑,弯在左臂下,剑尖横着指向右边,正好挡住后心。

“当”地声,匕首击在剑身中间,溅起几朵米粒大小的火星,与此同时,它将剑推得往前撞,“咣”地声,正撞在柳随风后背。

柳随风向前晃了晃,沉下口气,道:“左掌横推!”

他左手化成掌,自左向右,击向薛若冰,其势如风。

此时薛若冰右手握着匕首,正往前推,不及收手,她便抬起左手,也化成掌,拦击向对方。

“啪”地声,两掌相击,如击败革,两人均向后退去。

薛若冰连退两步,柳随风则就势也退了两步,反而离曹吉祥更近,只需再往前踏上半步,就可挥剑砍到曹吉祥了。

曹吉祥还是坐在原地,纹丝不动,但是额头的汗水,却“滴答、滴答”直往下淌。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顿了顿了身形,双手握住剑柄,举过头顶。

谢小石落地后,毫不停顿,就地来了招“懒驴打滚”,皮球似的滚了两圈,直滚到距柳随风脚下两步远的地方,翻身而起。

他单膝跪地,低着头,身子前倾,挥舞双刀,来了招“左右开弓”,砍向柳随风双脚。

柳随风正待抬步向前跨去,猛地低头看了眼脚下,剑眉倒竖,两眼圆睁,怒喝道:“竖子敢尔!”

他没有挥剑往前劈,而是向下劈去。

此时的谢小石,双刀分左右两边砍来,呈合击之势。

柳随风若砍向左边,则右边的刀飞来,若砍向右边,则左边的刀就到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同时挡住双刀,并且也来不及跳开。

双刀距离他的双膝越来越近了,只有不到半个胳膊远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争夺玉玺(5) “嘻嘻!”谢小石眉开眼笑,脸上绽开朵花。

“豁出去了!”柳随风暴喝声,阔剑不再砍向双刀,也不再护住双膝,而是自上向下,迎面砍向谢小石头顶。

阔剑在半空划出条扇形弧线,带着“呼呼”的风声,劈了下来,势如闪电。

“啊哦!”谢小石愣了下,双手停在半空不动了,双刀也“咔”地声,在距柳随风双膝巴掌远的地方停住了。

他若提起双刀,护住头部,已来不及了,若双刀继续向前,固能砍中对方双膝,但自己也会被劈成两半。

“哧溜溜”,他头顶冒出阵寒气,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来了招“老鼠钻窝”,迎头向地面撞去。

他下降的速度,始终赶不上阔剑下劈的速度,阔剑追着他直往下砍,从两个巴掌远,到一个巴掌远,再到半个巴掌远,越来越近了。

谢小石感到头顶袭来股剑气,“哧”地声,几根头发被剑气斩断,在天空飞舞。

他如闪电般向下伏去,眨眼工夫脑袋边已贴近地面,离地只有半个巴掌高,但是阔剑还是追了上来,未能让他逃脱自己的攻击范围。

他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闭上眼睛道:“完了!俺小石头今天算是栽到水沟里了!”说话时,额头冒出层冷汗。

陆小翠歪着脑袋看着二人,手托下巴道:“那不是白白送命?”

费恩“嘿嘿”几声笑道:“本来不会这样,起码他还能砍到姓柳的双脚,可如今算是白白把命送上了!”

上官云频频点头。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眼睛眯成条线,微微点头,嘴角挂出丝冷笑。

柳随风眉毛向上挑起,脸上泛出红光,厉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尔硬闯!拿命来!”

“嗡”地声,阔剑如闪电般劈了下去。

陆小翠“呀”地叫了声,双手捂住眼睛。

费恩转向玉空道长,道:“大哥,如今姓谢的送命,我们该怎么做?”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笑道:“静观其变。”

费恩和上官云遂低下头,沉默不语。

薛若冰后退两步后,正看见谢小石从她面前滚了过去,挥刀砍向柳随风,她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摇了摇头。

待谢小石以“左右开弓”之势,砍向柳随风双膝时,她突然银钩眉倒竖,半月形的眼睛瞪得溜圆,叫道:“不好!”

话音未落,她便足尖点地,来了招“飞燕穿林”,“嗖”地声向谢小石飞去。

她距离地面有膝盖高,身子前倾,右手握着匕首,指向前方,右手泛出层淡淡白光,眼睛瞪得圆圆的,风似的向前飞。

在她周身,刮起股“呼呼”的风声,吹得白色衣袖猎猎起舞,如同飞天。

正当谢小石脑袋下伏,倒向地面时,她人已赶至,抡圆了匕首,击向阔剑。

“咣”地声,谢小石脑袋撞在地面上,停在原地,无法再下降了,而阔剑带着“呼呼”的风声,继续下劈,速度丝毫也未减慢。

谢小石已经感到剑芒贴上了自己的脑袋,如同针刺,只需再往下劈半个巴掌远,便开瓢了。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这时,薛若冰匕首已然飞到,“叮”的声,正挡住阔剑的剑尖。

闪电般劈下的阔剑,猛地停住,在半空晃了两晃。

就在这晃两晃的时间,谢小石猛地缩身,来了招“野猪拱林”,“嗖”地声向旁边钻去。

此时薛若冰如同游鱼,横在半空,右手握着匕首,挡住阔剑,额头冒出层冷汗,右手微微发抖。

柳随风瞪圆了眼,“呀!”地叫了声,挥动阔剑,继续向下劈。

匕首挡住阔剑,不到半个喘息的时间,便“嗡”地声向下坠去。

“哗啦啦”声巨响,如同雷鸣,阔剑砍到了地面,碎石乱飞,地面出现个脸盆大小的坑。

匕首从薛若冰手上飞了出去,打在地上,又向上弹起半人多高,飞到距离坑有几步远的地方,“当啷”声掉落在地。

薛若冰闪电般收回手,才使手未受伤,饶是如此,她依然感到手掌酸麻,传来股钻心的痛。

她握着右手,连退两步,看向谢小石。

阔剑几乎是贴着谢小石的耳朵砍到地面,发出“轰隆”声响,震得谢小石耳膜发胀,几乎听不到声音了,几块碎石飞弹到他头上,如同重拳撞击。

他骨碌碌滚出三四步远,然后跳了起来,抡起双刀,风车似的舞动起来。

陆小翠连连摇头,她足尖点地,飞身跃起,手中软剑抖了两抖,变得笔直,然后挺剑直刺柳随风。

她在半空摆了个“飞天仙女”的姿势,右手握剑,直指前方,左手二指并拢,抬到脑袋的高度,斜指向天空,半空中迈着弓字步,衣袖飘飘。

她边飞边叫道:“你真是累赘,看我的!”说话间,又飞近了几步。

谢小石顿时面红耳赤,如同大肝,低下了头。

薛若冰闪身走到谢小石身边,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脑袋,又拍了拍,然后道:“你没事吧?”

谢小石连连摇头,摸着脑袋,满脸疑惑,直嘀咕道:“这个没道理呀?我怎么会差点被柳随风结果了?”

此时陆小翠已飞到近前,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厉声喝道:“看招!”

挥剑直刺柳随风咽喉。

此时的柳随风,半弯着腰,双手握剑,剑尖还在坑内,低着头,纹丝不动。

当软剑距离他还有胳膊远时,他猛地抬头,向后倾倒,如同“铁板桥”,与此同时,他双手抡剑,来了招“海底捞月”,“嗡”地声,阔剑自下向上劈了过来。

它在半空打个圆弧,后面还带出串白色的剑影。

“当啷”声,两柄剑相撞,软剑立即弯曲成蛇形,“嗡嗡”直抖。

阔剑势头不停,接着向外劈,带着软剑,“嗖”地声向外飞去。

陆小翠顿觉握剑的右手酸麻,不觉撒开了手,自己向斜侧飞去。

软剑打着滚,飞到二人多高的空中,向相反的方向飞,直飞出辆马车远,“当啷”声落在地面,弯曲成弓形。

陆小翠脸色煞白,握着右手直跳,龇牙咧嘴道:“真奇怪,这个柳随风怎么拿不住了?”

谢小石抬头看看大殿的顶部,连连摇头道:“这个大殿也许有股神秘的力量,压制的你发挥不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争夺玉玺(6) “胡说!”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拍了下他的脑袋,道:“光压制你,不压制别人?也压不住柳随风?我看是你不肯卖力!”

她丹凤眼瞪得溜圆,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好眉头拧成疙瘩,满脸疑惑。

薛若冰连连摆手道:“小翠莫要胡说,小石头是功力还未恢复——”

陆小翠“呼”地转过头,道:“那也不至于!就算他功力发挥不出来,可是光你的实力就不亚于柳随风,再添上个帮手,怎么会落后?”

随后她转向谢小石,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都是你出问题!要不是你方才差点送命,我们不会这么被动!”

她晃了晃双手,已是空空如也。

谢小石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费恩眉头紧锁,手托下巴,沉思道:“她们说得也有道理,这么多人打一个,而且实力也不落下风,还会这样?倒底哪里出错了?”

上官云满脸问号,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呵呵冷笑。

费恩眼睛一亮,连忙道:“莫非大哥知道内情?”他冲玉空道长连连弯腰拱手道:“还望大哥指教一二。”

上官云也是同样弯腰拱手,满脸期待。

玉空道长点了下头,道:“正如之前贫道所说,无忧刀这套刀法,煞是奇特,专擅长防守,于进攻则是漏洞百出。谢贼舍弃其刀法的优点,反而用缺点进攻柳随风,因而不其然吃了大亏,差点送命!这就是他们陷入被动的原因。”

“哦!”费恩和上官云拍着脑袋,连连点头,然后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道:“大哥高见,令小弟佩服!”

“呵呵呵——”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发出阵阵冷笑。

谢小石闻言,微微点了下头,双手将刀抓得更紧。

陆小翠“啪”地拍了谢小石的脑袋,道:“你这个笨蛋,为什么放着优点不用,反而用缺点?”

谢小石哭丧着脸道:“我也没办法,柳将军不来进攻我,去进攻别人,我只好这样打了!”

“哗——”众人恍然大悟,频频点头道:“攻其所必救,使无忧刀失灵!”他们纷纷挑起大指道:“柳将军真是高见!”

柳金燕坐在地上,抹着鼻涕,道:“二哥高见!二哥英勇!”

费恩连连摇头道:“想不到,连孔雀神针都破不了的无忧刀,竟然可以如此破解?”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起,眼中射出道道精光,微微点了下头,嘴角挂出丝冷笑。

谢小石眉毛耷拉下来,脸似苦瓜,额头冷汗直冒。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咬着牙冲谢小石道:“小石头,你的刀法太自私了!只能护住自己,护不住别人!”

谢小石脸红脖子粗,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众人看着谢小石,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道:“现在谁能奈我何?”他的头发海藻似的四下飘扬,袍袖也猎猎起舞,像是被风劲吹。

他双手握着阔剑的剑柄,举过头顶,满面转过身来,面朝曹吉祥。

“滋——”曹吉祥头发竖了起来,汗水“滴答、滴答”顺着额头直往下淌,湿透衣衫,虽然如此,他的两眼却直勾勾看着前方,神色木然,如同木头。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冲众东厂侍卫挥了下手,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打啊!”

“嗖嗖!”众侍卫连退数步,站在殿角,互相看着道:“此事非得陛下出面,才能解决!”然后他们立在旁边,纹丝不动。

陆小翠咬了咬牙,又扭头看向玉空道长,指着他们道:“你们——”

玉空道长、费恩和上官云三人并排站成条直线,笔直而立,如同木鸡。

陆小翠打个寒噤,话未说完,便咽了回去,赶紧把头扭回,脊背直发凉。

柳随风将剑高高举过头顶,摆了个“举火烧天”式,缓缓抬起右脚,正要向前迈出。

谢小石连连摇头道:“不管怎样,就算是漏洞百出,也绝不能让他得手!”说完,他大喝声,飞身跃起半人多高,双手举着双刀,也举过头顶,像螃蟹的两把大钳子,砍向柳随风后背。

陆小翠震了下,叫了声:“哎!”伸出手要拦他,但已迟了半步,谢小石已飞出半人多远。

她连连摇头,摊开双手,抬到眼前看了看,道:“手中无剑,让我赤手空拳去打?”她不由寒毛直竖,连连摇头。

随后她眼睛猛地瞪圆,咬着牙,跺了下脚,道:“玉玺要是落在柳随风手中,我们可就全完了!也罢,空手就空手!”

说完,她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挥掌拍向柳随风左肩。

就在她嘀咕的当口,薛若冰已然飞出,像道白色的流烟,直飞向柳随风,挥掌击向他后背。

柳随刚把右脚抬到膝盖高,猛地耳朵动了下,剑眉倒竖,两眼圆睁,道:“不知好歹,休怪柳某剑下无情!”

说完,他抡起剑,自左向右划个圆弧,向后方击去。

阔剑发出“呜”地声响,从曹吉祥面前划过,荡起股风。

尽管剑尖距离曹吉祥的脑袋还有一步远的距离,但是剑尖扫过之处,带起的剑风,“呜”地声吹到曹吉祥的皂角帽上。

皂角帽被风掀开,“嗖”地向天空飞去,飞起半个人高,在空中直翻滚。

“啊!”曹吉祥惨叫声,仰起头,两个眼睛变成白色,头发“呼啦啦”四下飘舞。

阔剑掠过他后,打个圆弧向后劈去,并且斜着向上,直击向后面的人。

“咣!”地声巨响,阔剑砍到双刀上,溅出几点火星,谢小石向后倒飞出去。

柳随风双手握着剑柄,转到右侧脑后,阔剑斜着向上,动作好像棒球运动员击打棒球。

曹吉祥翻了两下白眼,突然“嗖”地声,像猴子似的跳起来,转身向后跑去。

他三步并两步跑到正统皇帝身边,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道:“太上皇,快跑!这里太危险了!”他两脚直跳,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滴。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向后晃了晃,然后扫视了圈四周,嘴里发出“唉”的声音,道:“跑?还要跑?”

他双手放在背后,抬头仰望大殿顶部,眼中蒙上团水雾。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争夺玉玺(7) 众人不由全低下头,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猛地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道:“我已经跑够了,再也不会跑了!这回就待在这里,坐等柳逆动手!”

说完,他笔直而立,纹丝不动。

曹吉祥两眼发红,牙齿直上火,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薛若冰挥掌率先拍来,其势如风。

柳随风冷哼声,看也不看她劈来的手掌,而是手腕翻转,挥剑猛地向斜下劈去,拦腰砍向薛若冰。

薛若冰即使能一掌打中他,也不过将其打伤,可是柳随风的阔剑若拦腰斩上,那就是命丧当场。

薛若冰摇摇头,身子在半空顿了下,猛地来了个后空翻,向后倒翻出去。

剑锋贴着她的衣袖,“嗡”地声扫了过去,使她衣袖猎猎起舞。

众人无不倒吸口气,闭上眼睛。

陆小翠在后,见薛若冰倒飞过来,侧身闪过,停在当场,她看着柳随风,眉头拧成疙瘩,道:“竟一点也拿不下他?”

她回头看看薛若冰,又看看谢小石,再低头看看自己,不由打个寒噤,连连摇头。

费恩倒吸口气,摇头道:“三打一,他们实力应在柳随风之上,不至于如此。”

上官云也是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缝,手拈胡须,微笑道:“此时的柳随风,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他们三人拿下他不是不可以,但需要有个人英勇地站出来,牺牲自己——”

“啊嚏!”陆小翠打个喷嚏,眉毛耷拉下来,面似苦瓜,双手连连摆动,退后两步。

薛若冰、谢小石互相看看,不由苦笑下,微微点了下头,他们心中也认同玉空道长的看法。

“哎哟喂!”曹吉祥跺了下脚,指着他们三人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犹犹豫豫,推三阻四?快点拿出决断!”

他两眼冒出团火。

“胡说!”陆小翠脸红脖子粗,伸长脖子道:“要决断你来,我们保证生擒活捉柳随风!”

曹吉祥打个激伶,舌头咽到喉咙里,哽咽了几下,转向正统皇帝,道:“太上皇,不是老奴不肯决断,爱惜老命,实在是老奴寻思着,要保护玉玺,保护太上皇!”

他指了指锦缎包裹道:“这玉玺要是落在柳逆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他跺着脚,鼻涕眼泪直流。

正统皇帝微微点了下头,看向谢小石、薛若冰。

谢小石苦笑了下,耸耸肩,转向薛若冰道:“冰儿,不如我舍命将柳随风打废,然后你和小翠制住他!”

薛若冰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连连摇头道:“你若是去了,就算制住十个柳随风,又何用之有?”说着,她眼中蒙上了团水雾。

她低下头,沉吟片刻,咬了咬牙,道:“不如我去牺牲,这样你也好向太上皇交待!”说完,她迈步要走。

谢小石连忙拦住她道:“冰儿,你若牺牲了,我还做什么交待?不如一块去得了!”

薛若冰微微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他,脸上飞出朵红云。

陆小翠歪着脑袋看着二人,头顶起了层鸡皮疙瘩,她挥了挥手,叫道:“不如你们两个同时牺牲了,剩下我肯定拿下柳随风!”

众人无不频频点头,满脸期待。

谢小石连连摆手,道:“小翠,我们牺牲时两个人,而你牺牲,只是一个人——”

“哇!”他话未说完,陆小翠打鸡血似的跳起来,足有半人多高,头发直往上飞。

她面色铁青,脸扭曲成麻花,指着他道:“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谁是我一个人?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干了!”

说完,她蹲在地上,嘴里哼哼唧唧,手指在地上画圈圈。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震得大殿晃了两晃。

他猛地转向曹吉祥,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头发无风向向飘起,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挡我者,杀无赦!”

说话时,周身发出股淡淡白光。

“嘶——”曹吉祥倒吸口冷气,寒毛直竖。

他转向谢小石、薛若冰,挥了挥手道:“你们两个还磨叽什么?还不快点上?现在情况危急!”他两眼红肿,唾沫星子乱飞。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了看,微微点了下头,各向后退了步。

谢小石迈着弓字步,右手刀举过头顶,左手刀横在面前,对向柳随风,然后冲陆小翠道:“小翠,我和冰儿决定联手,不惜拼掉命,也要重创柳随风。你要做好善后工作!”

薛若冰则站着丁字步,双拳横在面前,冲陆小翠郑重地点了下头。

陆小翠“呼”地抬起头,看着二人,眼睛湿润了。

曹吉祥挑起大指,笑逐颜开道:“好!这才是好样的!”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频频点头道:“谢大人和尊夫人真令人钦佩!”二人手拈胡须,不住点头。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起,挥了下手,道:“事不宜迟,速速下手!”

“嗞——”他头上冒出股青烟,脸上泛出红光,衣袖无风向上飞起。

“哈哈!”费恩仰面朝天笑了两声,有赶紧捂住嘴,眼珠骨碌碌直转。

陆小翠“噌”地声,蹦了起来,迈着弓字步,摊开五指道:“且慢!”她声音清脆响亮,如同银铃。

大殿顿时一震,人人站在原地,扭头看向她,无不目瞪口呆,如同木鸡。

陆小翠转向正统皇帝和曹吉祥,瞪圆眼道:“太上皇,曹公公,你们看他们——”她手指向玉空道长等三人,厉声道:“这还有三个大闲人,何不命他们动手?”

她顿了顿,眼含热泪,道:“这样,我们也就不会白白牺牲了!”

众人目光“刷!”地转向玉空道长等人,眼中射出道道火光,似要烧焦他们。

玉空道长等三人,连忙低下头,沉默不语。

曹吉祥跺了下脚,咬着牙道:“哎呦喂!三位爷,您三位若出手,那还不手到擒来?块别站着了!”

他佝偻着腰,满脸期待。

费恩低下头,压低声音道:“那二位要是主动去送命,不是正好吗?我们为什么要动手,多此一举?”他嘴巴撇到耳后根。

玉空道长和上官云倒吸口气,后退两步,低头沉吟不语。

曹吉祥跺着脚、咬着牙道:“还等什么呐?”他用手直拍后脑门,两眼变得红肿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以命相博 (1) 费恩和上官云看向玉空道长,只见他低着头,垂下眉毛,纹风不动,像是思考着什么,不由点了点头,猛地站得笔直,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

“嗨哟!”曹吉祥闭上眼睛,牙关直上火,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

谢小石冲薛若冰笑道:“看来曹公公是好人,他不是单催着我们俩。”

“嗡”,薛若冰头大了圈,嘴巴向下弯曲,形似苦瓜。

陆小翠蹦起来,指向玉空道长等三人道:“你们竟敢抗旨不尊,实在不忠不义!”

“刷”,众人目光齐射向玉空道长,仿佛道道利箭。

“嘶——”玉空道长倒吸口凉气,单掌合什,口念道号道:“无量尊!陆女侠所说不假,若是有旨,贫道岂敢袖手旁观?”

然后他耸耸肩,摊开双手道:“可是现在并无圣旨下达,所以像擒获摄政王这等大事,贫道不敢妄自行动!”

费恩鸡啄米似的点头,眉毛直往上飞。

内阁首辅也连连点头道:“道长高见,正该如此。”

“嘿!”曹吉祥脑门刷下道道黑线,直拍额头,龇牙咧嘴。

其它人也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点头。

“圣旨吗?”陆小翠咬着嘴唇,手指“刷”地指向谢小石道:“他不是有?你们听他的!”

“哎哟!”费恩打个激伶,倒吸口凉气,连退两步,身子矮下半截,脑门上滚出几粒豆大的汗珠。

他眼珠骨碌碌直转,暗自道:“这下可怎么办?”

“对呀!”众人频频点头,又看向玉空道长,满脸期待。

玉空道长微微一笑,手拈胡须道:“首先,谢大人的圣旨,到目前为止,还不算最大。只要柳将军玉玺到手,他的圣旨就最大,那时我们岂不要全听他的?”

“对!对!”柳金燕连连点头,挑起大指,冲众人道:“道长说得对极了!”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哦”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将大剑举到空中,鸟雀似的蹦来蹦去,脸上像绽开了朵花儿。

费恩斜眼瞥了瞥他们,撇了撇嘴,地声道:“这群阿憨,明知玉玺如此重要,还不大家伙儿一拥而上,把它抢过来?以至于拖到现在,让柳随风在那儿单挑?”

他连连摇头。

“哼!”上官云冷哼声,不屑地瞥了他们眼,把头别过,再不去看。

“啊哟!”曹吉祥打个趔趄,差点跌倒,手颤颤微微指着玉空道长,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有额头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淌。

玉空道长顿了下,接着道:“还有第二点,谢大人那份圣旨,只是专门用来调动他的,只对他有用,对别人无用,更无权去调动别人。否则的话,他岂不是可以拿着那道圣旨,去调动天下兵马,入京勤王?”

“唔!”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鼓掌道:“道长所言极是!”

其它众人也是频频点头,退了下去。

陆小翠跺了下脚,嘴巴歪到鼻子边,咬着银牙道:“妖道贼滑!”

“呼”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起,头顶冒出团团青气,道袍无风向上飞起,周身发出道淡淡白光。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挑起大指,频频点头道:“道长真乃仙风道骨也!”他们互相看看,眼睛眯成了条线,手捋胡须道:“大明有福!”

“有福!”谢小石后背发凉,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他点了下头,双手握紧双刀,咬牙道:“只有豁出去了!”

薛若冰微微点了下头。

他们刚迈开脚步,正统皇帝猛地抬起头,厉声叫道:“且慢!”

二人愣了下,抬起的脚又收回,瞪大眼睛看着正统皇帝,满脸疑惑。

众人也吃了惊,齐看向正统皇帝,同样是满脸不解。

正统皇帝冲他们拱了拱手道:“二位随本太上皇在边塞吃苦,这且不说,回到京师后又半点福没享,马上被打入天牢。现在好容易放出,又要被迫去白白地牺牲。本太上皇于心何忍?”

说最后句话的时候,他猛地眉毛倒竖,跺了下脚,脸色变得铁青,声音也加重了几分,周身似乎发出道淡淡白光,抬头仰望,衣袖飘飘。

话音刚落,大殿震了下,人人低下头,沉默不语,空气仿佛凝固了般,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曹吉祥弯着腰,低着头,张大嘴,脸色忽红忽白,变幻不定。

玉空道长暗吃了惊,然后微微点了下头,闭上眼睛。

费恩脸红脖子粗,来了个烧鸡大窝脖,只有上官云面无表情,面沉似水,笔直而立。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谢小石点点头,拱了下手道:“多谢太上皇美意,只是如果不如此,则大势去矣!我夫妇心意已决,太上皇不必挂念!”

众人频频点头,曹吉祥也连连点头道:“对!对!”

陆小翠手托下巴,低头沉思道:“太上皇倒是好心,只是没什么用!”

谢小石后退半步,迈着倒弓字步,气运丹田。

丹田内力如游丝般袅袅上升,若有若无,他不由眉头皱起,牙关紧咬道:“现在还没好?”说完,他摇了摇头,目光利箭似的盯向柳随风。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他,嘴角撇了撇,双手握住阔剑,对着前方,剑尖斜指向地面。

他气运丹田,顿时内力如泉水般涌起,“呼”地声,头发向上飘起,周身也散发出道道白光。

正统皇帝伸出手,冲谢小石摆了下道:“不必如此!”随后他转向玉空道长,面色铁青,拱手道:“不知道长究竟需要什么,才肯出手?”

“刷”地下,众人目光全转向玉空道长,人人脸色铁青。

费恩和上官云打个激伶,倒退了步,身子向后摇摇,差点跌倒,他们屏住呼吸,看着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面色如水,冲正统皇帝弯了下腰,拱手道:“无它,一道管用的圣旨尔!”

费恩和上官云长出口气,连连点头道:“对!对!”他们面上重又发出红光。

“嘶——”众人倒吸口气,倒退了步,互相看看,连连点头,然后又转向了正统皇帝。

正统皇帝愣了下,背着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曹吉祥跺了下脚,拍了下手,咬着牙,围着正统皇帝转来转去,道:“妖道要求太高!这回子到哪儿去找管用的圣旨?”

他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大殿顶部,凝神思考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以命相博(2) 他想了片刻,猛地眼睛亮起,转向正统皇帝道:“太上皇,事不宜迟,您老就赶紧登基称帝吧!您一称帝,不就可以发出圣旨了?”

正统皇帝愣了下,连连摇头道:“吾来只是替贤弟主持局面,可无称帝之意。柳逆已逆,吾岂可同他一样?这样的话,再休在吾耳边提及!”

他是连连摆手,拒不同意。

曹吉祥眉毛拧成了疙瘩,“若是如此,那您老是如何下达命令呢?”

正统皇帝只是低下头,默不作声。

玉空道长微微笑了笑,垂下眉毛,闭上眼睛。

众人倒吸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谢小石扭头冲薛若冰道:“事不宜迟,我们动手罢!”

薛若冰点了下头,足尖点地,正待腾空而起,陆小翠猛地走上前步,伸手拦住她道:“且慢!”

谢小石和薛若冰愣了下,转头看向她,满脸疑惑。

陆小翠咬着嘴唇,眼中蒙上团水雾,道:“要送命,还是我去吧!”

谢小石和薛若冰连忙摆手道:“万万不可!你上有老,下有小——”

“卟——”陆小翠冷笑下,道:“我哪有?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走了也毫无牵挂。”

谢小石连忙摆手道:“那也不可,你不还有圣剑——”

陆小翠摇了摇头,转过头来面对柳随风,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呲着牙,头发“呼呼”向上飘起,衣袖猎猎起舞,摆出副要进攻的架势。

柳随风见状,倒吸口气,倒退了半步,心中涌起股凉意。

陆小翠“哇”地声叫,正要飞身跃起,眼前忽然闪出道白影,“啪”地声,按住她的肩膀,正是薛若冰。

她冲陆小翠摆了摆手,然后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在半空来了个倒空翻,伸出右掌,拍向柳随风脑门。

她在半空旋转了圈,右掌手心发出道淡淡的白色光芒,“呼”地拍出,疾似流星。

柳随风低下头,眉毛挑起,眼中闪出道金光,沉声道:“若是姓陆的那要女来送命,把我搭进去,那不值得!但如果是你们,那只管来!”

他“哇!”地叫了声,猛地抬起头,头发海藻似的四下飘舞,双手握剑,来了招“迎风斩浪”,阔剑自左边开始,划了半个圆弧,斜着向上,砍向薛若冰。

阔剑发出“嗡嗡”的声音,疾似流星,拖出了个半个桌面大小的白色亮光,晃得人眼直跳。

薛若冰面沉似水,仿佛没有看见阔剑劈来,还是抡起右掌直向前拍,右掌离剑光越来越近了。

柳随眉毛向上挑起,冷哼声道:“果真是不要命尔!”他双手抡剑,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薛若冰飞身跃起的霎那,陆小翠脸色骤变,如同白纸,惊叫声:“不可!”话音未落,就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抡起拳头打向柳随风,但她落后薛若冰半个身位。

薛若冰的右掌距离剑光,只剩下胳膊远了。

“唉!”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背过手去,闭上了眼。

正统皇帝跺了下脚,眼睛瞪得溜圆,额头青筋直跳。

曹吉祥挑起大指,眉眼开花道:“女中豪杰!”

费恩摇了摇头,道:“真是白白送命!”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闭双目,默不作声。

上官云绷着脸,活似木板。

柳金燕挑起大指道:“好!二哥要立大功了!”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昂着头,眉毛向上直飞。

陆小翠要紧牙关,紧追薛若冰,但始终不能追上,反而又落后半个身位。

她眼睛瞪得溜圆,眼看薛若冰掌直拍向剑光,不由额头冒出层冷汗,脸色变得惨绿,便咬着牙,提了口内力,道声:“拼了!”速度又加快了三分。

薛若冰的右掌距剑光,只有半个胳膊远了,连眨眼工夫都不到,她就将没入剑光中。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子向后摇了摇。

正在这时,有道黑影“呼”地闪过,如同闪电,直击向剑光。

黑影有脸盆大小,滚成团儿,带着“呼呼”的风声,它的后面,拖着条红色的人影,如同鲤鱼似的向前跃动。

薛若冰居高临下,自空中向下拍去,阔剑则是自下向上飞砍,黑影则处在中间,闪电似的飞。

就在薛若冰的右掌距剑光只有半个巴掌远的时候,“咣”地声巨响,如同鸣炮,黑影撞上了剑光,大殿被震得晃了两晃。

米粒大小的火星在相撞的地方,四下飞溅,如礼花般绽放,飞出两个人远。

剑光“刷”地停在半空不动了,接着金光消失,现出柄巴掌宽的阔剑,寒光闪闪,发出“嗡嗡”的响声。

黑色的影子变成了碎片,四下飞散,在团团黑影下,现出两把牛腿胫骨状的黑刀,呈十字状,正交叉卡在阔剑的中间。

红色的身影也现出人形,国字脸,剑眉星目,鼻直口阔,面色古铜,头发乱得像草,身披大红锦袍,正是谢小石。

他双手各抓柄刀,交叉卡住阔剑,在半空纹丝不动,他则停在半空不动,两眼瞪得溜圆,牙关紧咬,双臂隆起像岩石,在半空摆个龙虾的姿式。

现场空气仿佛凝固了,他也定在半空,像静止似的。

“呼”地声,薛若冰手腕翻转,偏移了半个巴掌远的距离,她则在半空旋转了圈,接着向下拍去。

她的右掌此时已避开阔剑巴掌远,几乎与阔剑平行,直拍向柳随风脑袋,手心泛出白色光芒,隐隐发出“轰隆隆”的雷声。

柳随风倒吸口气,头猛地向后仰了下,大喝声:“呔!”他双臂较劲,提起口内力,猛地向外甩去,周身发出淡淡白光。

阔剑晃了两下,“呼”地声,向右边甩去。

“哧啦啦”,双刀贴着阔剑,直滑出了剑身。

谢小石瞪圆了双眼,咬着牙不让阔剑动,但身不由已,在半空被阔剑带着旋转了半圈,在双刀滑出剑身后,“呼”地声,向外飞去,像个麻袋。

他头皮发麻,眼睛瞪圆,双手在半空舞着刀,像鸭子划水,双脚也乱蹬,直飞出辆马车远,倒坐在地上。

柳随风在甩开双刀的同时,来了招“狮子摆头”,身子向后仰倒,并且飞起半人多高,在半空横着翻滚了圈,向左手边滑去。

“呼”地声,薛若冰从他背后闪过,几乎是贴着他的脊背,一掌拍向地面。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以命相博(3) “啪”地声响,如同爆竹,她正拍到地面的青砖上,“劈叭”几声,青砖像蛛网似的裂开几条缝,蔓延有脸盆大小。

她手掌拍地后,毫不停顿,右手向前一推,借着地面的反弹之力,向上飞起,在半空打了个旋转,向谢小石飞去。

柳随风刚刚在半空翻了个滚儿,陆小翠已然飞到。

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咔咔”直响,挥动拳头,猛击向柳随风肚子。

费恩连连摇头道:“她若是有方才那柄软剑,倒可毫不费力地刺中柳随风,起码可以让他身受重伤,可是现在赤手空拳——”话未说完,他就低下头,默不作声。

玉空道长抬起眼皮,看了眼陆小翠,又缓缓地合上眼,微微摇了摇头,面无表情。

就在陆小翠一拳击向柳随风的同时,薛若冰从柳随风背后掠过,柳随风惊出身冷汗,待回过头来,陆小翠拳头已到。

此时柳随风双手握剑,横在右手侧后面,距离陆小翠的拳头足有两个胳膊远,而陆小翠的拳头,却距离他的肚子不到半个胳膊远了。

陆小翠眉毛向上飞起,嘴巴咧开像黄瓜,拳头挥舞得更快,疾似流星。

柳随风身在半空,提了口气,却提不起来,而且他还要闪避薛若冰拍来的手掌,一时竟无法挥剑砍向陆小翠,也无法闪避,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拳头击来。

他倒吸口气,猛地提起口丹田内力,将内力盘踞在腹部,凝结成个脸盆大小的块儿,然后硬生生挨了上去。

“咣!”地声响,陆小翠的拳头正打在柳随风的肚子上,如击败革,她感到像是打在木板上,将木板震裂,同时手指也钻心地疼。

她“哇”地叫了声,向后跳去,跳出两辆马车开外,青蛙似的蹦来蹦去,甩着右手,“呼呼”对右手吹气,龇牙咧嘴。

柳随风在半空猛地一震,像是被车撞了下,向后微微晃了两晃,然后向斜刺飞去。

他飞出半辆马车远,落在地上,左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哇哇”直叫。

薛若冰冲陆小翠摆手道:“小翠,不要冒险,到这边来!”

陆小翠连蹦带跳的到了薛若冰身边,依然捂着右手手指,呲着牙,蹦来蹦去。

谢小石道:“小翠,方才我们没有得手,也差点连累了你,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算好了怎么打,再动手也不迟!”

薛若冰频频点头道:“不错,若配合不好,反倒误了大事,搞不好我们全栽进去,也拿不住柳随风。这次算是幸运,全身而退!”

陆小翠眉毛耷拉下来,捂着手,呲着牙,脸似苦瓜。

玉空道长跺了下脚,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唉”的声响,露出失望的神色。

费恩眉毛拧成问号,道:“大哥何故如此?”

上官云神色冷峻道:“眼看姓薛的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谁知竟功亏一篑!”

费恩撇了撇嘴,扬起右拳道:“若我上场,这一拳,绝不会让柳随风好过!”

上官云嘴角撇开,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粲粲道:“费长老之‘黑虎掏心拳’,莫说力大无穷,柳随风硬挨未必挨得住,单只上面的巨毒,也够他喝上一壶的!”

“呜哈哈哈!”费恩仰面朝天,发出阵猫头鹰似的声音。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眼睛眯成了条线,微微点了下头,嘴角挂出丝冷笑,脸上泛出红光。

谢小石低着头,双刀向下比划,道:“我飞身而出,用双刀缠住柳随风阔剑,使他动弹不得,然后冰儿从侧旁进击,最后由小翠来收拾残局!”

薛若冰先是点了点头,而后眉头拧成疙瘩,低头沉思起来。

陆小翠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行?你内力不济,根本困不住柳随风的剑,到时还不把冰儿祸害了?”

谢小石倒吸口气,低头沉思不语,握刀的双手微微颤抖,手上青筋直跳,形似蚯蚓。

薛若冰眉头舒展开来,重重点了下头,道:“说得对!”她走上步道:“不如我先出击,伺机和柳随风比拼内力,你乘此机会从旁下手!”

陆小翠连忙摆手道:“这也万万不可!柳随风手中有剑,哪有机会和他比拼内力?”

谢小石频频点头,道:“对,这样搞不好把你给搭进去了。”

薛若冰银钩眉耷拉下来,脸似苦瓜,退后了步,低着头用手指搅着衣襟,沉默不语。

陆小翠跺了下脚,道:“不如我不顾一切出击,先吸引柳随风注意,然后谢石头第二个上,待他劈掉我们后,冰儿再最后出击,伺机拿下柳随风!”

谢小石不由苦笑了下,薛若冰更是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

陆小翠跺了下脚,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厉声道:“这有何不可?”她掐着手指喋喋不休道:“你看我的妙计多好——”

她话未说完,谢小石摆手道:“你的计划欠考虑,万一我们俩都阵亡了,还没有把柳随风重创,到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赤手空拳和柳随风决斗了!”

陆小翠倒吸口气,低头沉思片刻,猛地抬起头,上前步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谢小石道:“牺牲倒不怕,关键是牺牲的有价值!我们要用自己的牺牲,为冰儿换取制胜一击的机会!”

陆小翠眼睛亮了起来,频频点头道:“说得对!具体该怎么做?”

谢小石低头凝思起来,沉默不语。

薛若冰连忙摆手道:“你们不要说了,倒是该由我出手,拼出命去,为你们创造制胜一击的机会!”

谢小石和陆小翠几乎同时摆手道:“不可!”

陆小翠道:“你们给我创造几乎没用,方才我不是利用机会打了他一拳,结果呢?”她用嘴朝柳随风的方向努了努。

谢小石和薛若冰均低头沉默不语。

陆小翠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应该我去!”她转过身来,面朝柳随风,沉下脸,挂满寒霜。

“我去!”

“我去!”

谢小石和薛若冰几乎同时叫起来。

“够了!”大殿内传来雷鸣似的吼声,将地面摇了两摇。

众人扭头看向发声的地方,只见说话者正是正统皇帝。

他高昂着头,双手放在背后,两眼炯炯有神。

众人全倒吸口气,后退了步,满脸疑惑地看向他。

正统皇帝厉声道:“还是我去!”他向前迈了步。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四十章 以命相博(4) 曹吉祥打个激伶,飞步上前,道:“太上皇,您可万万不能去啊!现在朝中无人,就等您来主持大局,您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就——”

说话时,他汗如雨下。

众人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厉声道:“我不去犯险,谁去?”

“呀!”众人倒吸口气,对他挑起大指,连连称赞。

正统皇帝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

曹吉祥挑起大知道:“太上皇高风亮节,令老奴钦佩到极点!”他先是脸上绽开了朵花,而后又泪如雨下道:“只是太上皇武艺平平,比他们当中最差的那位还远远不及!”

他指了指陆小翠,又接着道:“老奴唯恐太上皇就算是舍生取义,也无济于事!”说着,“叭嗒、叭嗒”,眼中又掉下两粒豆大的泪珠。

众人频频点头。

陆小翠脸“刷”地变得通红,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曹吉祥“刷”地沉下脸,面色铁青,冲后面的东厂侍卫挥了下手,厉声道:“你们去两个人垫背,务必把柳随风吸引住!”

“卟通、卟通”,几名东厂侍卫跌倒在地,如同烂泥。

曹吉祥牙齿咬得“咔咔”响,道:“回头再收拾你们!”随后他又转过脸来,佝偻着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难不成,咱家要亲自上阵?”

“对!对!”众人起劲点着头,几乎异口同声道。

费恩挑起大指道:“好!曹公公大仁大义,后世会记住你的!”随后他抬起头,看着大殿顶部,左看右看,自语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哇!”众人张大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曹吉祥额头冒出层冷汗,哆哆嗦嗦道:“罢了,咱家今天算是豁出去了!”

他半弯下腰,跺了两脚,两眼直勾勾看向前方,摆出要顶牛的架势。

玉空道长连忙摆手道:“曹公公且慢!”

“唔?”曹吉祥抬起头,歪着脑袋看着他,叫道:“你别拦我啊!你别拦我啊!咱家今天要拼了!呼——”他吹口气,嘴巴鼓起像蛤蟆。

玉空道长拱手道:“曹公公深明大义,贫道极为佩服,只是公公身负皇恩,领司礼监掌印之职,掌管陛下玉玺。这亦是天大的责任,不可轻易弃之,令众人失望,令天下生灵涂炭!”

众人愣了下,然后频频点头。

“呼——”曹吉祥长出口气,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仙长可算说到点子上了!”

他冲玉空道长拱拱手,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

内阁首辅也点了下头,连声道:“不错!不错!”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大变,汗如雨下,纷纷道:“公公身负天下重任,千万不可以身犯险!”他们冲曹吉祥连连拱手作揖。

曹吉祥耸耸肩,摊开双手,鼻子红通通,道:“非是咱家贪生,实在是迫不得已!”说着,他低下头,直抹眼睛。

众人也是唏嘘流涕。

柳金燕蹦起叫道:“二哥和他们纠缠干什么?要直取玉玺!玉玺到手,他们全部要听你的!”她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手握成拳头晃来晃去。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频频点头,扬起手叫道:“说得对呀!柳将军快快动手,我们看好你哦!”

“耶!”他们半蹲下,迈着弓字步,右手握成拳头,不断举向空中,两眼闪闪发光。

柳随风“呼”地转过身,面朝曹吉祥,剑眉倒竖,两眼圆睁,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包裹上。

曹吉祥打个激伶,倒退两步,双手紧紧抓住金缎子包裹,冷汗直流。

费恩倒吸口气,扭头冲玉空道长道:“大哥,难道任由柳随风抢夺玉玺,号令天下?”

玉空道长摆摆手,凝神向前看去。

费恩语塞,低下头,退了下去。

上官云眉毛挑起,道:“在目前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新圣旨诞生!大哥执意要圣旨,究竟是何意思?”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手拈胡须,嘴角挂出丝冷笑。

上官云眉毛拧成问号,挠了挠头,退了下去。

曹吉祥佝偻着腰,双手抓住包裹,团在面前,看看玉空道长,又看看柳随风,最后看向正统皇帝。

看到正统皇帝的霎那,他眼睛突地瞪圆,发出阵阵亮光,自语道:“难道——”话未说完,他猛地闭上嘴,浑身颤栗不已,扭头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笔直而立,手拈胡须,面带微笑。

曹吉祥点点头,然后额头又冒出层冷汗,连连摇头道:“太上皇是不会答应的——”说到这里,他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看着玉空道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玉空道长点头道:“事在人为!”然后他突然睁开双眼,发出道道金光,冲正统皇帝厉声道:“太上皇,汝敢坐否?”

他声似霹雳,震得大殿“嗡嗡”直响。

众人打个愣神,齐扭头看向他,眼睛瞪圆,满脸问号。

正统皇帝高抬着头,迈上前步,正色道:“牺牲尚且不怕,岂会怕坐?”

众人倒吸口气,退后了步,看向正统皇帝,又是惊讶,又是不解。

玉空道长点了下头,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太上皇有此决心,则天下幸甚!万民幸甚!”说完,站直身子,拈须微笑不已。

众人更是满脸疑惑,伸长脖子看着他。

费恩眼珠瞪得溜圆,上前步道:“大哥,这究竟是何意思?”

玉空道长只是拈须微笑,并不搭话。

费恩又扭头看向上官云,满脸疑惑。

上官云耸耸肩,摊开双手,微微摇了摇头。

费恩甩了下手,嘴里发出“唉”的声响,退了下去。

柳随风剑交右手,倒抓着剑,剑尖向上,贴在右臂之后,走上前步,摊开右手,冲曹吉祥厉声道:“拿来!”

曹吉祥退后半步,脑袋拨郎鼓似的摇,浑身筛糠似的抖。

陆小翠咬紧银牙道:“决不能让柳随风得手!”

谢小石伸手拦住她,摇了摇头,然后凝视柳随风。

此时柳随风距他们有辆马车多远,背对着他们,仿佛他们不存在似的。

谢小石凝视片刻,将双刀别在腰间,沉声道:“我先冲,让他剑刺中我,我则在临断气前,双手紧扣住他的剑,估计可以支持一个呼吸的时间!”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以命相博(5) 他继续道:“在这一个呼吸的时间内,他将腾不出手,冰儿,你可趁此机会,给他致命一击!”

薛若冰听后,脸都变绿了,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不行!还是我去!”她捋起袖子,迈上前步。

陆小翠和谢小石几乎同时拦住她道:“你不能去!”

陆小翠更是踮起脚尖道:“现在我们当中,就你把握机会的能力最强,就算你舍命给我们创造了机会,我们只怕也会白白断送!到那时,可就全完了!”

她转过身,神色肃穆,两眼发出寒光,道:“还是我去!”

她握紧拳头,迈上前步,头发向上飘起半个巴掌高,喃喃自语道:“我用身躯挡住他那一剑,为你们创造机会!”

说完,她足尖点地,双臂向两边展开,摆出“大鹏展翅”的姿式,似要飞身而起。

就在她双脚离地不到半个巴掌高的时候,“卟卟”两声,她的左右两肩,各有只手按下,“砰”地声,将她按回地面。

她打个趔趄,几乎跌倒,扭头看去,原来是薛若冰和谢小石几乎同时伸出只手,按住她左右两肩,将其按回地面。

薛若冰面沉似水,连连摇头,谢小石道:“已经商量妥了,还是我去吧!”说完,他“呼”地转过身来,面朝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气运丹田。

“住口!”正统皇帝跺了下脚,厉声道:“你们谁都不要去!还是我来!”他双手握成拳头,举到空中晃来晃去,脑袋也转来转去。

“你?”

“太上皇?”

“啊?”众人大眼瞪小眼,目瞪口呆。

“卟哧!”声,柳随风发出声冷笑,满脸轻蔑地看向正统皇帝。

曹吉祥弯腰似龙虾,连声道:“太上皇,您可万万不能去啊——”

众人也齐声道:“是啊,太上皇万万不能去啊!”他们满脸焦急之色。

谢小石拱手道:“小石头深荷太上皇厚恩,太上皇能顾及我们,实在令我等感激不尽!太上皇心意,我们心领了。请太上皇退后,我等就要与柳随风展开最后决战,免得到时血溅当场,污损了你们!”

众人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

“哈哈哈!”正统皇帝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凄厉的声音。

他背着手,昂首挺胸道:“你们误会本太上皇的意思。吾虽不惧柳逆,但也深知自己斤两,去了非但于事无补,恐怕反而误了大事!”

“嗯?”众人打个愣神,扭头看向他,满脸不解。

曹吉祥莫名其妙道:“太上皇无此意思,何故有此说?”话未说完,他“啪”地声,打了自己一耳光,自语道:“多嘴!”

随后挑起大指,满脸堆笑道:“太上皇深明大义!”

正统皇帝冷笑了声,转向玉空道长,拱手道:“仙长若肯出手,则本人无不从命。虽然本人没有圣旨,但是仙长方才一席话,令本人顿开茅塞!”

“仙长只要肯出手,则仙长让吾坐在哪儿,吾便坐在哪儿,绝不皱眉!”他高昂着头,两眼炯炯有神。

众人倒吸口气,后退半步,低头沉思起来。

谢小石连忙拱手道:“太上皇切莫动手,玉空道长不安好心,万万不可听他的!”

薛若冰、陆小翠鸡啄米似的点头,其它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还有的满脸问号。

正统皇帝苦笑了下,摆摆手道:“谢大人过虑了!即使他不安好心,又能如何?于本人来说,只是坐下而已,于你们来说,则要牺牲生命,二者孰轻孰重?汝勿复言!”

说罢,他冲玉空道长拱了拱手,弯了下腰,道:“还望仙长指明方向,吾要有片刻犹豫,天打五雷轰!”

他手举向天空,昂首看天,神色肃穆。

众人虽然满脸惊讶,可也挑起大指,频频点头。

费恩转向玉空道长,满腹疑惑,自语道:“他若随便坐一坐,我们便要出手,太吃亏了!”

上官云也微微点头。

谢小石闻言,退后半步,低头默不作声。

柳随风“呼”地回转过头,脸色铁青,厉声道:“妖道起初开口,说非有圣旨不可,现在又改口说让太上皇坐一坐便行,岂非自打嘴巴,说话不算话?”

柳金燕眼睛亮起,上前步道:“对呀!你拿这个简单的条件,来代替之前很难的条件,这不是有意防水?自食其言?”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费恩和上官云眉头紧皱,道:“大哥,这太儿戏了!”他们想说什么,但话到喉咙里又吐不出来,只得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唉”的声响。

刑部尚书手捋胡须,摆手道:“仙长出手,拿下柳将军,固然是好,可失信于人,算不得英雄!事成之后,也无多好处!”

“对对对!大人说得对极了!”费恩几乎跳起来说。

他脸红脖子粗,三步并两步,走到玉空道长身边,压低声音道:“打个,若是这样,纵使胜了,别人也会瞧不起你的,搞不好——”

他左手又横在脖子上,比划了几下,呲着牙道:“卸磨杀驴!”然后他双手抱拳,弯下腰道:“还望大哥三思!”

上官云也上前步,弯腰拱手道:“还望大哥三思!”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夜枭似的声音。

柳金燕冷笑道:“只要这几个家伙不出手,我们还是占据上风!”

“耶!”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手指向天空,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众人目光全转向玉空道长,有的鄙夷,有的疑惑,还有的则充满期待。

玉空道长眯着眼睛,手拈胡须,面带微笑。

众人倒吸口气,瞪大眼睛看着他,屏住呼吸,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两三次呼吸的时间,玉空道长睁开眼睛,摆了摆手,道:“二位贤弟且退,贫道自有主意!”

待二人退下后,他冲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大人,英雄豪杰,且莫误会贫道偷梁换柱,投机取巧,用轻的东西换取重的东西。贫道的这个新要求,难度丝毫不亚于旧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决非以轻换重!”

“啊?”众人倒吸口气,倒退两步,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耸耸肩,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坐一坐和发下新圣旨怎可相提并论?”

他们几乎同时冲玉空道长道:“仙长莫要信口开河!”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以命相博(6) 柳随风低下头,沉声道:“道长当我们是傻子吗?”

柳金燕嘴巴鼓起像蛤蟆,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

众人顿时面红耳赤,抬头看向玉空道长时,两眼冒火。

玉空道长微微一笑,伸出双手往下按了按,慢条斯理道:“诸位稍安勿躁,贫道的新要求之所以不必旧要求低,那是因为——”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双目圆睁,眼中金光四射,发出如雷鸣般的声音道:“只要太上皇肯坐下来,新圣旨立等可取!”

“啊?”众人倒吸口气,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真是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道长一定得了失心疯!”

费恩也脸红脖子粗道:“大哥你迷糊了,哪个地方坐下可以冒出新圣旨?这里?这里?”

他用手指指点点,忽而指向左边,忽而指向右边,然后突然猛地回头道:“难道是这里?”他的手指向身后右侧的处地方。

刚指向那儿,他“啊!”地声叫,如同撕裂铁皮,手指定住不动了。

众人也是上下打量大殿,听到他的叫声,循声望去。

“呜呼呀!”众人打个哆嗦,连退几步,人群波浪似向后晃了晃,睁大眼睛看着他手指的地方,如同木鸡。

只见那儿有座金龙台,近一人高,面积有半个篮球场大小,上面铺着猩红地毯。

金龙台的正中,摆着副紫檀木金龙椅,一人多高,宽可容两边并肩坐下,周围瞄着金线,上面雕着花纹,其中椅子的两个扶手,上面各雕着条金色的龙,盘旋其上,龙头对着外面,有拳头大小。

金龙椅静静摆在那儿,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轰隆隆”如同天上打出个滚雷,众人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几乎站立不稳。

大殿内也像被闪电闪了下,变得一片亮白,人们的脸色变得煞白,接着白光消失,现场又恢复原状。

当正统皇帝看到金龙椅时,脑袋“嗡”地声响,几乎大了圈,身子向后摇了摇,险些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曹吉祥还是弯腰拱手站着,并没有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金龙台,纹丝不动。

费恩指着金龙椅,愣了五六次喘息的时间,然后转向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大哥高见!真高见啊!”

他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

“呜哈哈!”上官云嘴里发出阵阵猫头鹰似的声音,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刑部尚书擦了擦额头的汗,扭头看了内阁首辅眼,两人同时点了下头,然后他转向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仙师所言不虚,老朽佩服之极!”

说完,他又弯了下腰,拱了拱手。

众人看向玉空道长,满脸钦佩,纷纷挑起大指道:“仙长真乃一言九鼎,我等全服了!”他们冲玉空道长连连弯腰拱手。

从上往下望去,大殿内大半人都冲他弯腰,连成片儿,好像麦子到伏。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衣袖无风飘飘起舞,好似神仙下凡。

谢小石沉默半晌,冲正统皇帝拱手道:“太上皇勿听妖道妖言,他这是把您往火坑里推。还望太上皇三思!”

说完,他又冲正统皇帝连弯了三次腰。

陆小翠也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小石头说得不错,请太上皇莫要理会他们,看我等如何拿下柳随风!”

“嗯!”薛若冰重重点了下头,神色变得肃穆起来。

谢小石又道:“我等定会舍命战斗,拿下柳随风,请太上皇放心!”

众人频频点头,冲正统皇帝连连弯腰拱手道:“请太上皇三思!”他们齐声喊叫,如同雷鸣,震得大殿直。

正统皇帝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耳中金鼓齐鸣,根本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只是像木头人似的站着,纹丝不动。

众人见状,倒吸口气,弯腰拱手站着,默不作声。

约过了五六次喘息的时间,正统皇帝才回过神来,“哎哟”叫了声,面色变得苍白。

柳金燕高声叫道:“登上金銮殿,坐上金龙椅,那是篡位啊!和之前有什么区别?你们居然敢这样做,真是罪大恶极,统统该杀!”

她蹦起半人多高,侧身对着正统皇帝等人,头猛地甩过来,左手握拳,右手指向他们,双目圆睁,头发向上飘起。

“粲粲!”柳随风面色铁青,弯着腰,发出如撕裂铁皮般的声音道:“图谋篡位,人人得而诛之,何须圣旨?柳某现在就可以取篡位者首级,以谢天下,大人以为如何?”

他斜过脸,侧对着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双手握剑,剑尖斜指向地面。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倒吸口气,退了两步,连忙转向正统皇帝,冲他弯腰拱手道:“众人所言极是,太上皇万勿听信此妖言,致使生灵涂炭,追悔莫及!”

说着,眼中水雾直打转。

费恩撇着嘴,斜眼看向他们道:“两位大人此言差矣!太上皇登基乃顺天应人之举,绝非什么篡逆之事。这且不论,方才二位大人口口声声,称赞仙长神机妙算,一言九鼎,现如今又如何改口?”

他耷拉着眉毛,耸着肩,满脸不屑。

“这——”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顿时面红耳赤,来个烧鸡大窝脖。

曹吉祥弯腰到地道:“许与不许,太上皇早发一言,免得贻误时机。”

正统皇帝看看玉空道长等人,又看看周围众人,最后转向曹吉祥道:“吉祥,你等请我来,是为了主持大局,平定柳逆之乱。乱平之后,吾自归隐,如何教我行此倒逆之事?”

曹吉祥低下头,沉默不语,汗如雨下。

正统皇帝转向玉空道长,微微摇头道:“道长好意,吾心领了,只是吾哪里都可以坐得,独那里不能坐,还望道长另择它处!”

众人全看向玉空道长,满脸期待。

玉空道长微闭双目,手拈胡须,沉默不语。

费恩咬着牙道:“不是坐在那里,坐在别处有何用处?”

柳金燕撇了撇嘴,转向正统皇帝,拱手道:“太上皇真是好样的,小女子佩服之至!”她冲正统皇帝连拱了几次手,满脸开花。

最后,她不屑地瞥了玉空道长眼,嘴巴歪到耳后根,自语道:“不怕没好人,就怕没好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哼!”

她将头扭向斜侧,正眼也不看他们下。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正统皇帝,满是期待。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以命相博(7) 费恩倒吸口气,凑到玉空道长耳边,压低声音道:“大哥,若是太上皇不上座,我等全陷入被动!”

上官云也是频频点头,满脸焦急之色。

“无量尊!”玉空道长甩了下拂尘,睁开双目,沉声道:“太上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岂能说话不算话?”

说完,他闭上眼睛,耷拉下眉毛,沉默不语。

费恩和上官云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大哥高见!”他们退了下去,低下头,垂着双手,默不作声。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脸色忽青忽白,变幻不定。

他看看左右,又看看玉空道长,最后转向曹吉祥,道:“吉祥,依你之见如何?”

曹吉祥弯腰躬身到地下,嘴里不说话,眼珠却骨碌碌转个不停。

最后,他牙一咬,心一横,“呼”地站直身,厉声道:“太上皇,开弓没有回头箭。太上皇若不坐上那金龙椅,我等俱为齑粉!”

说完,他右手举向天空,左手甩在腰间,站着丁字步,摆了个“举火烧天”的造型,眉毛直往上跳。

“啊?”正统皇帝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差点跌倒,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其它人也均倒吸口气,大眼瞪小眼,满脸疑惑。

曹吉祥扭过头,冲后面的几名红衣太监眨了眨眼,努了努嘴。

那几名红衣太监冲他弯腰拱了下手,然后转身出了大殿,消失在夜幕之中。

曹吉祥又弯腰道:“况且太上皇已亲口答应仙师坐下,那可是发了誓的,又岂能不理?”

正统皇帝踌躇道:“可是吾未料到——”

他话未说完,曹吉祥双手捧着金缎子包裹,“卟通”声,跪倒在正统皇帝面前,将包裹举过头顶,沉声道:“玉玺者,唯天子可得之,非它人所用!老奴身为大明司礼监掌印,愿将玉玺奉献与太上皇,请太上皇查验!”

“轰!”地声,现场如炸锅似的响开了。

人们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砰”地声撞个满怀的人有之,唉声叹气者有之,连连摇头者有之。

更有人甩了下袖子,面对大殿门口,看向外面的天空,连声道:“苍天!苍天!”说话时已泪流满面。

薛若冰倒吸口气,看向谢小石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谢小石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陆小翠咬着牙,跺着脚道:“太上皇不要答应,免得上当!让姓柳的抓住把柄!”她的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正统皇帝,满脸期待。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沉吟片刻道:“吾若如此,景泰帝当如何?”

众人全低头沉默了。

曹吉祥咬了咬牙,沉声道:“实不相瞒,景泰陛下此时已然晏驾,请太上皇速速登基,临朝称制!”

他说话时,大殿内人们沉默不语,人人屏住呼吸,看向正统皇帝,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正统皇帝看看左右,俱沉默不语,纹丝不动,不由倒吸口气,后退了半步,低头沉思了片刻,连连摇头。

柳随风“呼”地抬起头,看着大殿顶道:“反情已萌,证据确凿,某等格杀反贼,尔等不得阻拦,否则格杀勿论啊!哈哈哈!”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夜枭似的声音,头发海藻似的四下飘扬,周身发出道道薄雾似的白光。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随后闭上了眼睛。

陆小翠眨巴着丹凤眼,手托下巴,道:“本来是来捉拿柳逆的,谁知冒出个更大的,这下可怎么办?”

她扭头看向谢小石。

薛若冰也看向谢小石,道:“小石头,我们倒底帮不帮太上皇?”

谢小石头发乱得像草窝,眼珠风车似的骨碌碌转,脑中响起“咣咣”的敲钟声,半晌说不出话来。

薛若冰摇了摇头,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陆小翠咬着牙道:“当然不能帮!不然我们就成了更大的反贼!”

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谢小石则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木头人似的站着原地纹丝不动。

正统皇帝背过手去,仰面朝天看着大殿顶,嘴里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

柳随风转过身来,面朝正统皇帝,双手抓住剑柄,举过头顶,周身刮起阵“呼呼”的风声,吹得他衣袖直飘。

他两眼射出道道金光,看向正统皇帝。

正统皇帝点了点头,自语道:“吉祥说得对!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吾还有和选择?”说完,他双目暴睁,几乎凸出眼眶。

他伸手抓住金缎子包裹,猛地拉起,拽入自己手中。

谢小石、薛若冰和陆小翠均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互相看看,均沉默不语。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卟通”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太上皇可要三思啊!再往前走,那可是雷霆万钧啊!”

众人连连弯腰拱手,点头称是。

柳随风两眼血红,厉声道:“事情已走到这一步,尔等何不动手?”他左看右看,脸扭曲成麻花,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众人均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低下头,沉默不语。

柳金燕“刷”地蹦起来,挥舞双手,叫道:“快动手啊!”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猛地转向谢小石等人,厉声道:“你们不说口口声声擒拿逆贼吗?现在有人要谋朝篡位了,怎么不去抓?”

她转过脸来,面似寒霜道:“这个可比二哥当摄政王厉害多了!”她的银牙咬得“咔咔”直响。

谢小石看看薛若冰,又看看陆小翠,低下头,双手下垂,默不作声。

薛若冰和陆小翠,则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柳金燕咬着银牙道:“可知你们是大大的不好!看本姑娘出手!”说完,她跺了下脚,飞身要起。

谢小石摆了下手道:“事发突然,吾等还未反应过来,需要深思熟虑之!”

“住口啊!”柳金燕双目圆睁,跺了下脚,飞身跃起,在半空来了个侧空翻,直飞出两辆马车远,落在柳随风身边。

她双脚落地时,发出“咣!”地声响,震得地面摇了两摇。

她的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

柳随风看看左右,众人无不低眉垂手,站立不动,不由摇了摇头,又看向柳金燕,微微点了下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坐上龙椅(1) 正统皇帝抬起手道:“玉空仙师,吾要肯坐在那里,你果真出手?”

玉空道长点点头,右手指向天空道:“不错,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正统皇帝点点头,双手抓着玉玺道:“我就要过去了,还望仙师不要食言!”说完,眼睛闭上,牙关紧咬,迈步向金龙台走去。

曹吉祥见状,连连点头,脸泛红光。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闭上眼睛,拳头猛地捶了下地面,嘴里发出“唉”的声响,道:“中计了!”

金光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连忙道:“两位大人,何出此言?”

刑部尚书“呼”地抬起头,咬着牙道:“玉空妖道在那儿空口说白话,太上皇听其虚言,亲身犯险——”

他话未说完,“呜呼呀!”金光倒退两步,额头冒出层汗,两眼瞪得溜圆,道:“如此说来,太上皇危险之至!”

内阁首辅“呼”地抬起头,眼睛还闭着,咬着牙道:“殒命还是小事,搞不好身败名裂!”

“啊?”金光脑袋“嗡”地大了圈,眼前金星乱冒,几乎跌倒在地。

谢小石低着头,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

陆小翠跳起来叫道:“你们还不阻止太上皇?”她双手比划着,指着曹吉祥道:“那个红衣大太监,你快出手,舍命阻拦啊!”

“嗡嗡嗡”曹吉祥嘴唇青紫,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他晃了晃,软瘫在地上,像条咸鱼抽搐着,道:“咱家没料到后果!”说完,嘴中吐出成串白沫,昏了过去。

正统皇帝身边,空无一人。

他的面前,大半个篮球场远的地方,是金龙台,在他和金龙台之间,是柳随风、柳金燕和众柳家庄庄丁,在那些人的侧后方,有辆马车远的地方,站着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三人。

正统皇帝向前迈了步,“咔啦啦”天空似乎响起道炸雷,有道白色的电光在大殿内闪了下,照得大殿亮如白昼,然后眨眼消失了。

内阁首辅突然两眼圆睁,指着正统皇帝的背影道:“大事不好!太上皇自投罗网,不但身名不能保,玉玺也落入柳逆手中,吾等皆为所制!”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浑身筛糠似的抖。

“啊?”众人全倒吸口气,额头冷汗直冒。

刑部尚书双手捶打着地面,泪流满面道:“哪位英雄豪杰,出手相救?”

大殿众人全低下头,纹丝不动。

刑部尚书晃了两晃,烂泥似的软瘫在地。

陆小翠突然双目圆睁,“啊噢!”叫了声,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手指着内阁首辅道:“那位大人说得有理!柳随风拿下太上皇,名正言顺,而且玉玺也落入他手中,这下我们可全完了!”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头发四下飘舞,脸上泛出红光,“嘿嘿”冷笑道:“你就只管过来吧!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又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柳金燕眉毛向上飞起,满脸红光,挑起大指道:“我们终于赢了!二哥太了不起了!”

“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手举大剑,蹦了起来,鸟雀似的蹦来蹦去,互相拍打着手掌,红光满面。

曹吉祥软瘫在地,脑袋顶着地面,道:“这不能怪我啊!本来谢大人已经设好了计划,擒捉柳逆,可太上皇不听,结果走到这一步了!”

金光倒吸口凉气,道:“他的计划是送命!太上皇不忍他们送命,才这样的!”

随后,他猛地抬起头,叫道:“哎!谢大人,太上皇为你们以身犯险,还不出手相救?”

“刷刷!”薛若冰和陆小翠起扭头看向谢小石,眼中满是期待。

其它人也都看向谢小石,满脸疑惑。

谢小石头发乱似草窝,脸耷拉下像苦瓜,道:“舍身取义,份内之事!只是太上皇不该答应玉空仙师的条件,弄得我们左右为难!”

他双手抓着头发,弄得更乱。

“嗨!这人!”曹吉祥“呼”地扭过头来,两眼发出蓝光,厉声道:“太上皇是因为你们才如此的,不然何必这样?如今太上皇危险,你们居然掉头就跑,这还了得?”

他抬起头,扯着公鸭嗓子,扬声叫道:“太上皇快快回来,甭管他们了!让他们愿咋办就咋办!”

刑部尚书、内阁首辅和金光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太上皇快回!这等不义之人,莫要理他!”

“嗡”地声,谢小石头发倒竖,两眼圆睁,脸红脖子粗。

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儿,满脸开花,双手乱摆,道:“误会!误会!我们马上动手!”随后,她扯了扯谢小石的衣袖道:“谢石头,还不动手?”

薛若冰面色平静如水,纹丝不动。

“卟卟”额头蒸汽似的冒出两团白烟,脸都绿了。

众人连连摇头,指着谢小石道:“这东西真不是东西!”随后他们齐向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太上皇,莫要管他们,速速回转为上!”

他们瞪大眼睛,满是期待。

正统皇帝顿顿,转过身,面朝他们,连连摆手道:“诸位莫要劝吾,谢大人此举,本属正当,尔等勿要议论纷纷。吾意已决!”

说完,他大踏步向前走去。

众人倒吸口气,纷纷低下头。

费恩暗吃了惊,压低声音冲玉空道长道:“太上皇果真来了,我等该当如何?”

上官云也双眉立起,睁大眼睛看着玉空道长,满脸迷惑。

玉空道长眯缝着眼睛,手拈胡须,低声道:“静观其变!”

费恩耸了耸肩膀,向后退了步,满脸不解。

上官云呼出口气,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陆小翠倒退步,瞪圆眼看着正统皇帝,拽拽谢小石的衣袖道:“太上皇不肯回头,这下可怎么办?”

谢小石并不答话,只是瞪圆眼,木头似的站着,头发更乱了。

陆小翠顿时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蹦了起来,拍了下他的脑袋道:“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可知,太上皇是因为我们,才不惜犯险,你能无动于衷?”

谢小石更是眼珠瞪圆,几乎要跳出眼眶,额头青筋直跳,可是就是动弹不得。

薛若冰笑道:“方才那位大人说了,我们的圣旨在前,柳随风的圣旨在后,如果有玉玺的话,他的圣旨效力更大。但是现在,我们的圣旨最管用,那么我们就奉旨办事!”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坐上龙椅(2) 众人频频点头称是。

她接着道:“至于太上皇之事,只能等以后,这事平定下来,再做定夺。如何?”

“啊!”谢小石合上嘴巴,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不错!”他“刷”地声,从腰间拔出双刀,厉声叫道:“吾来也!”

他飞身跃起半人多高,抡起双刀,砍向柳随风。

薛若冰见他飞身而出,倒吸口气,足尖点地,纵身而起,如同飞燕掠地,紧随其后。

陆小翠见二人出手,愣了下,连忙摆手道:“等等我!”说完也足尖点地,飞身跃起二人多高,如同大鸟,衣袖飘飘。

此时正统皇帝已前进了三步,距离柳随风不到辆马车远了,柳随风只需迈上步,将大剑抡起,就可砍中他了。

众人无不冷汗直流,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柳随风提起阔剑,两眼发亮,叫道:“成败在此一举!”

他抬起脚,刚要迈上前步,后面忽然传来阵“呼呼”的风声,直飞向他。

他耳朵竖起,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厉声道:“五妹,你去擒拿反贼,吾来对付后面!”话音未落,他双手抡剑,自前向后,猛地砍去。

“呼”地声,剑划出道闪亮的扇形弧面,向后劈去,转到后面后,又自下向上砍去。

柳金燕点了下头,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来了招“飞鹰搏兔”,凌空抓向正统皇帝。

费恩倒吸口气,连忙道:“大哥,太上皇怕要落入敌手了!”

玉空道长微闭双目,手拈胡须,脸上挂出丝冷笑,衣袖无风向上飘起。

众人无不倒吸口气凉气,心头涌出股寒意。

费恩摆了摆手,低头退了下去。

柳随风阔剑击向后方,正撞上谢小石双刀。

谢小石身在半空,提起全身力气,将双刀猛地砍下,来了招“力劈华山”,身子像龙虾似的弯曲起来。

只听“咣当”声巨响,如同雷鸣,震得大殿摇了两摇。

双刀正砍在剑头上,相距不过巴掌远,溅出溜红色火星,飞起二人多高,礼花般四下绽放。

“哧溜”声,双刀从谢小石手中脱离,向高空飞去,如同利箭,“咣咣”两声撞在房梁上,又直坠下来。

谢小石此时已两手空空,身在半空,但他毫不后退,反而牙关紧咬,双手抡起,抓向柳随风肩膀。

柳随风的阔剑向后荡了半个巴掌远,便停了下来,发出“嗡嗡”的响声。

此时谢小石前面空门大开,只需将剑向前一推,便可穿心而过,但是谢小石面对这种情况,却又毫不退让,双手只顾向前抓。

他身子前倾,双脚像踩风车似的转动着,带着“呼呼”的风声。

柳随风剑眉倒竖,手腕翻转,转过剑头,对准谢小石的心脏,向前推去。

剑尖距离谢小石心口只有巴掌远了,穿心而过眨眼可至。

现场空气顿时凝固了,众人屏住呼吸,睁眼看着。

薛若冰眼睛湿润了,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似的,哽咽道:“小石头——”她话音未落,立即银钩眉倒竖,半月形的眼睛圆睁,咬紧银牙,提起口内力,挥动右掌,拍向柳随风的天灵盖。

她的右手心,闪出团鸽子蛋大小的银色光芒,四下发射,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两眼圆睁,紧盯着柳随风的脑袋,右掌奋力拍去,疾似流星。

玉空道长双眉微微睁开,露出丝冷笑。

费恩不由挑起大指,道:“大哥真高见!”

上官云频频点头。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压低声音道:“待他们两败俱伤,吾等可出手!”

“嗯!嗯!”费恩和上官云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柳随风的阔剑,已对准了谢小石的心口,即使不往前推,他也迎了上来,穿心而过,不在话下。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嘴角挂出丝冷笑,提了口内力,正要将剑往前推,猛地心头升出股凉意,暗叫:“不好!”

有股劲风,从谢小石斜侧,迎面扑来,隐隐带着股轰隆隆的雷声。

他倒吸口气,二目圆睁,猛地醒悟,谢小石是主动送上门来,如果阔剑将他穿心而过,势必被他纠缠住,喘息之间,分不开身,而薛若冰从另侧猛击过来,倾尽全力,自己决然无法躲避,就算不丢命,也会身负重伤。

“这是战术!”他惊叫声,连忙后撤步,将剑猛地回收,然后弯下腰,就地来了招“懒驴打滚”,滚出几步开外。

这些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只是眨了下眼,柳随风就撤退了。

当初谢小石双刀砍中他的阔剑时,被剑势阻碍,在半空顿了顿,然后又提了口气,接着向前飞,速度缓慢了许多,不然柳随风即使及时收回剑,也决然来不及,会让他抓住。

谢小石“呼”地扑了个空,从柳随风头顶飞过。

薛若冰也一掌劈空,从旁飞了过去,直飞出辆马车远,方才落在地上,如同四两棉花。

谢小石也落在他身边,晃了两晃,才站稳脚跟。

陆小翠则落在柳随风原先站的地方,踩了两脚,然后又飞身而起,落在薛若冰身边。

三人并肩而立,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握阔剑,侧着身子对着他们。

双方相距有辆马车远,互相对峙着。

玉空道长原本满脸笑容,见状脸“刷”地沉下来,面似苦瓜,眉毛也耷拉下来。

费恩嘴里发出“唉”的声响,跺了下脚,厉声叫道:“柳随风你个大傻瓜!人家自动送上门来,一剑双雕,何不下手?”

众人频频点头。

柳随风“呼”地扭过头,脸色铁青,脸扭曲成麻花,发出如撕裂铁皮的声音道:“我傻瓜还是你傻瓜?你没见他们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我要出手,岂不一块儿玩完?”

“哎呦呦!”费恩蹦来起来,陀螺似的原地转了两圈,双手向下拍打,道:“还考虑这个?你知不知道,这对夫妇有多难缠?姓谢的刚刚打完东海剑神,还没有恢复,才给你这个机会,你还担心自己完蛋?”

他瞪圆了眼,狠狠挥了下手,道:“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你给错过了!”

他闭上眼睛,扭过头去,连连摆手。

上官云频频点头,面沉似水,沉声道:“不错!等姓谢的恢复过来,他是净杀你,你根本不会有机会!”

众人无不点头称是,看向柳随风,眼睛瞪得圆圆的。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坐上龙椅(3) 柳随风半弯着腰,冷冷道:“胡说!我胜券在握,何必如此?”他脸扭曲成麻花,红一阵白一阵,声音像是撕裂铁皮。

费恩倒退两步,道:“胜券在握?我怎么看不见?”

他脑袋前探,眼睛瞪得溜圆,四下扫视,连连摇头。

柳金燕落在正统皇帝身边,叱道:“拿来!”说完,挥起右掌劈向他,“砰”地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正统皇帝打个趔趄,差点跌倒。

众人倒吸口气,惊叫道:“你竟敢打太上皇?”

柳金燕撇撇嘴道:“什么话?我打的是篡逆者!”

众人遂低下头,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连退几步,“哎哟”叫了声,向左边倒去,同时右手向上扬起,将金缎子包裹高高举向了空中。

柳金燕眉毛向上挑起,抢上步,一掌切向他的手腕,道声:“拿来!”

“咔”地声,正打在他的手腕上,他只觉手腕一阵巨痛,忍不住撒开手,金缎子包裹脱手而飞,直飞向天空。

众人全抬起头,看着包裹,屏住呼吸,眼珠瞪得溜圆,嘴巴也鼓了起来。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掉根针在地下也能听见。

金缎子包裹直直飞向天空,飞起有两人多高,然后打个翻滚,向下坠落。

柳金燕屏气凝神,足尖点地,跳起半人多高,伸手去抓金缎子包裹。

众人全张大嘴,有人惊呼:“不要!”有人则频频点头道:“好!”

“呼!”地声,柳金燕右手正抓住金缎子包裹,向下坠落,坠落时,她眉毛向上飞起,满脸开花。

双脚刚刚落地,她又鸟雀似的蹦了起来,将包裹举向空中,左摇右晃道:“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正统皇帝向左边倒去,“咣”地声倒在地上,面如土灰。

曹吉祥则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双手“咣咣”敲打着地面,嘴里连连发出“唉!唉!”的声音。

柳金燕将包裹举到空中,环顾四周,道:“怎么样?玉玺到手,现在是我们最大了吧!”她满面红光,两眼闪闪发亮。

柳随风挑起大指,道:“五妹做得好!”随后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如怪枭似的声音,头发海藻似的四下飘舞,衣袖无风向上飘起。

谢小石嘴里发出“唉”的声响,摇了摇头,低下头,垂下双手,如同蔫黄瓜似的站着。

陆小翠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谢小石摊开双手道:“还能怎么办?现在他们已经赢了,我们只有等待他们的圣旨的发落了!”

陆小翠丹凤眼瞪得溜圆看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柳叶眉倒竖道:“难道就这样认输?”

谢小石耸耸肩,摇了摇头,低头看着地面。

陆小翠“哇!”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仰面朝天叫道:“我不服!”她双手握成拳头,晃来晃去,龇牙咧嘴道:“我们还可以再战!”

薛若冰摆了摆手,道:“小翠,不要闹了,胜负已分,我们还是听天由命吧!”她也低下头,不再说话。

“呼”陆小翠嘴中喷出团白气,脸红脖子粗,站在旁边,说不出话。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连忙冲柳随风弯腰拱手道:“我等拜见摄政王,摄政王有何吩咐,只管说!我等无不照办!”

金光愣了下,也连忙拱手道:“末将也追随两位大人,共同进退!”说着,他低下头,闭上眼睛。

“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蹦了起来,将大剑举到空中,互相挽着胳膊,鸟雀似的蹦来蹦去,人人满面红光道:“赢了!我们终于赢了!”

他们蹦得更高,围着原地转圈圈,脚不停地踢上踢下。

柳随风脸上泛出红光,侧对着玉空道长等三人道:“怎么样?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均低下了头。

玉空道长微闭双目,手拈胡须,他站得笔直,如同青松,衣袖无风猎猎起舞。

柳随风冷笑声,指向他们,然后又指向谢小石、薛若冰、陆小翠还有正统皇帝、曹吉祥等人,厉声道:“本王摄政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这帮反贼,统统消灭!一个不留!”

他手猛地甩了下,脸色变得铁青,剑眉倒竖,两眼圆睁,看着众人。

众人倒退几步,全低下头,默不作声。

曹吉祥“啊”地叫了声,软瘫在地上,如同烂泥,他头顶着地面,两眼圆睁,背过气去。

柳金燕挑起大指,道:“二哥说得对!一个不留!”而后她又眉开眼笑道:“二哥真高明,幸亏没有选择同归于尽,不然哪有现在的胜利?哼!”

她转向费恩,冲他翻了个白眼。

费恩倒吸口气,连忙上前步,压低声音冲玉空道长道:“大哥,现在他们已经胜券在握,我们该怎么办?”

上官云也抢上步,压低声音道:“不如我们乘机逃跑,远走江湖!”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挥了挥手中的阔剑,道:“本王下令,将他们全部打入天牢,等候处斩!”

他后仰着身子,用手指指点点着玉空道长、谢小石、正统皇帝和曹吉祥等人。

“遵命!”柳金燕拱了下手,然后冲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挥手道:“你们还不执行?”

“是!是!”众人摇头晃脑,蹦蹦跳跳,分成数队,走向这些人。

玉空道长睁开眼睛,摆摆手道:“且慢!”

众人猛地停下脚步,瞪圆眼睛看着他,满脸不解。

柳随风倒吸口气,厉声道:“怎么?你敢抗旨不遵?”他瞪圆眼睛,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好似火燎的金刚。

柳金燕也虎视眈眈看着他们,嘴巴鼓起像蛤蟆。

玉空道长微微一笑,冲柳随风拱手道:“柳将军,现在下令为时过早。你的圣旨上现在不是还没有玉玺吗?它还不能生效!”

“嗯?”柳随风愣了下,然后扬起头,冷笑道:“这有何难?五妹,玉玺拿来!”

他剑交左手,右手摊开,对向柳金燕,高昂着头,摆出副玉树临风的造型,看也不看玉空道长眼。

玉空道长深吸口气,气运丹田,两眼金光四射,看向柳金燕。

他的周身发出股淡淡白芒,有指头厚,衣袖也像被鼓风机吹似的飘了起来,猎猎起舞,发出“呼呼”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坐上龙椅(4) 费恩和上官云见状,均倒吸口气,后退半步。

上官云伸手抓向背后的精钢鹰爪,费恩则双手握成拳头,横在面前,他气运丹田,双拳上笼罩了层淡淡黑雾,有小半个指头厚,骨节被捏得“咔叭、咔叭”直响。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目光又转向柳随风。

柳随风依然昂首看着天空,右手摊开,丝毫也没看玉空道长眼。

这两名大臣微微摇了摇头,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好咧!”柳金燕跳了起来,她满脸开花,扬起手,“嗖”地声,将包裹掷出,叫道:“接着!”

金缎子包裹飞起二人多高,在半空打个弧线,飞向柳随风。

众人全抬起头,看着包裹,目光随着包裹运动的方向转移。

包裹带着股“呼呼”的风声,在半空打着转儿,向前飞着,其势如风,只需要眨眼工夫,就可飞到柳随风手中。

众人无不倒吸口气,瞪大眼睛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

柳随风摊开右手,脸上浮出笑意。

就在柳金燕扬手的霎那,玉空道长轻喝声:“动手!”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闪电般向前飞去。

当他向前飞的时候,还在原地留了道残影,笔直站着。

众人看到的仿佛是从残影中飞出道灰色影子,在半空划出道弧线。

当灰色影子飞出有辆马车长时,似乎从中又飞出条灰影,直飞向金缎子包裹。

原先站在地上的残影,晃了两晃,烟消云散。

整个动作如电光石火,眨眼之间完成。

当包裹飞离柳金燕的手不过胳膊远时,玉空道长已飞出了半辆马车远。

众人倒吸口气,站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纹丝不动。

费恩和上官云愣了下神,待玉空道长飞出后,他们才回过神来,“哇!”地声叫,飞身而起,飞向柳随风。

上官云在左边,已经拉出精钢鹰爪,举向空中,寒光闪闪,抓向柳随风。

费恩在右边,挥舞右拳,也冲向柳随风,右拳上包裹着层淡淡黑雾,发出“呼呼”的声响,疾似流星。

柳随风顿了下,眼前出现条灰色的影子,如同股浓烟,“呜呜”地飞向包裹。

他眨巴了下眼,猛地醒悟,厉声喝道:“竖子敢尔!”他立即双手握剑,跳了起来,在半空来了招“横扫千军”,砍向灰影。

阔剑在半空划出条扇形弧线,带着片白茫茫的亮,砍向灰影的正中。

灰影飞向包裹,须先经过柳随风,他从柳随风侧手边飞来,迎面正撞上阔剑。

众人全张大嘴看着,眼也不眨。

有人微微摇了下头,自语道:“妖道自己撞到剑上,殒命归天,怨不得别人!”说着闭上了眼睛。

还有人则连连摇头道:“可惜喽!”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暗道:“来得正好!”他鼓足口气,奋力将剑挥出,速度又快了三分。

当阔剑距离灰影还有胳膊远时,“嗖”地声,灰影中有飞出条灰影,向上跳了下,接着向前飞,比原先的位置,高了半个身位。

原来的灰影颜色变淡,还是照直向前飞,不过速度慢了三分。

柳随风眼皮跳了下,扭头看向新飞出的灰影,手中阔剑还是照原来方位砍去,势头不减,而新灰影则从剑的上空掠过。

“嗡”地声,阔剑砍中原先灰影,灰影震了两下,变成碎片,四下飞散,阔剑则横着扫了过去,好像没有砍中任何东西。

柳随风倒吸口气,瞪着眼睛张大嘴,看向新飞出的灰影,阔剑则扫到了他左手后方,距离那条新灰影,有两个身位远了。

新灰影带着“呼呼”的风声,从柳随风眼前掠过,荡起股风。

柳随风眼见灰影飞走,剑眉倒竖,双眼圆睁,大喝声:“岂有此理!”

此时他双脚离地面有膝盖高,他不待落地,就在半空提了口气,双手挥剑,自左向右,又反扫回去,又带起片亮光。

灰影已经飞离他有一个身位远了,阔剑追之不及。

当阔剑刚刚挥舞到右边时,柳随风耳朵猛地竖起,左右两边传来股“呼呼”的劲风。

“咣”地声,他落到地面,扭头看去,一只精钢鹰爪从头顶抓下,五个爪尖闪着寒光,右手边则飞来个人,挥舞着拳头,拳头上裹着层小半个指头厚的淡淡黑雾,打向自己的左肋。

他倒吸口气,双手握紧,来了招“海底捞月”,阔剑自右向左,斜着向上劈去,迎向精钢鹰爪。

当阔剑砍到头顶的高度时,精钢鹰爪正抓了下来,距离他头顶不到胳膊远。

与此同时,费恩的拳头也打了过来,距离他只有几步远,稍后便至。

柳随风眉毛挑起,咬紧牙关,提了口内力,“哇”地声叫,纵身而起。

他刚刚飞离地面,“咣”地声巨响,阔剑正砍在精钢鹰爪上,火星四溅,如同礼花盛开。

精钢鹰爪被荡起胳膊高,上官云双手抱膝,在空中风车似的翻了几个筋斗,从柳随风头顶掠过,飞出辆马车远。

柳随风手中阔剑,也被震得向后荡出巴掌远。

他咬紧牙关,身子在半空生生扭了下,挥剑向下劈去。

此时费恩的拳头,距他的肋骨,只有半个胳膊远了,只需眨眼工夫,便可击中柳随风了。

柳随风不闪不避,挥剑向下直砍,劈向费恩头顶。

费恩起初眉毛向上飞起,嘴巴咧开像黄瓜,自认击中对方不在话下,但见对方阔剑劈下,不由倒吸口气,眉头紧锁道:“姓柳的又要同归于尽!”

他的拳头固然可以击中柳随风,打断他的肋骨,并且使他身中巨毒,但是柳随风的阔剑随后劈来,也会将他劈成两半。

费恩摇了摇头,收回拳头,身子猛地旋转了圈,向斜侧飞去。

“嗡”地声,阔剑从他身边砍了过去,几乎是贴着他的衣袖,令他惊出身冷汗,直飞出辆马车远。

当金缎子包裹飞到最高点时,灰影已至,“呼”地声,将包裹吞没,向高空飞去,并且在半空连打几个旋转,飞向正统皇帝。

“呼”地声,灰影落在正统皇帝身边,现出个人影,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身着灰色道袍,正是玉空道长。

他笔直而立,右手端着金缎子包裹,横在右边。

他扭头看了看包裹,掂了掂,发出“呵呵”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坐上龙椅(5) 有人冲他指指点点道:“方才我明明看见摄政王的宝剑,砍中了他,怎么毫发无伤?”

“嘘——”另外的人手指贴着嘴唇,地声道:“现在说柳将军是摄政王,为时过早!”

“啊噢!”众人闭上嘴,默不作声。

柳随风落到地面,侧着身子,双手握着阔剑,斜指向地面,然后扭头冲玉空道长道:“妖道怎敢如此?”

他面色铁青,脸扭曲成麻花,声音也如撕裂铁皮,刺人耳膜。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脸泛红光,看着金缎子包裹,两眼放光,并不答话。

柳金燕跳起来,指着他,脸红脖子粗道:“你们不说好不动手吗?怎么又动了?真是说话不算数,耍赖!”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手拈胡须,频频点头。

其它人也是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哦——”玉空道长脸耷拉下像驴,眼中放出绿光。

“嘶——”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倒吸口气,连忙捂住嘴巴,闭口不言,其它人也是低下头,默不作声。

费恩捋胳膊挽袖子道:“大哥动不动手,何须向你们解释?我只问你——”

他转向柳随风道:“之前有个天大的好机会,你可以和姓谢的和神教尊者两大绝世高手同归于尽。你不乐意,现如今倒怎么反而愿意和我这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一块完蛋?”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圆了,看着众人。

众人无不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的声音。

柳随风面红耳赤,咬着牙,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小石拱手笑道:“费大侠,起初他以为胜券在握,故而不愿如此。后来你们和仙师突然变卦,他不得不如此,否则非中招不!”

众人频频点头。

费恩脸耷拉下来像苦瓜,指着他,歪着嘴道:“这人,我们好心帮了他,他反倒这样说!”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呵呵”笑道:“谢大人此言差矣!贫道何曾变卦?太上皇已然许诺坐在上面,并且付诸行动,贫道如何能不出手?”

他脸耷拉像驴脸,眼中闪出绿光。

“对!对!”众人连声叫道。

谢小石摆了摆手,道:“话虽如此,那也要等到太上皇坐下来之后,才可动手。可是他还没有坐下呢!”

“对对!”柳金燕鸡啄米似点头,虎视眈眈看着玉空道长,捋胳膊挽袖子,似乎要和他拼命。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脸耷拉下像苦瓜,摊开手道:“以当时的情形,太上皇怎么可能走到那里坐下?”

他们连连摇头。

众人先是愣了下,然后捂着嘴,发出阵“哧哧”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跳起来,“咣”地声拍了下谢小石的脑袋,道:“你这个笨蛋,妖道动手,不是大好事一件?你还在这儿叽叽歪歪!”

她嘴巴歪到耳后根,头顶冒出团火。

薛若冰掩着嘴笑道:“你们说话真是很奇怪啊!既然是妖道,那么就动手不对!动手若对了,那为什么称呼他为妖道呢?应称仙师才对!”

谢小石和陆小翠顿时愣住,大眼瞪小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呜哈哈!”众人双手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耷拉下脸,眼珠骨碌碌的转。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呵呵”笑道:“谢大侠言之有理,贫道太过心急,失于计较了!”

他转过身,走向曹吉祥。

此时的曹吉祥,趴在地上,如同烂泥,但是脑袋却抬了起来,眼珠骨碌碌的转。

玉空道长走到距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冲他弯腰拱手道:“曹公公,玉玺交还于你,还望你快快扶保太上皇,坐在指定的地方,以安大局!”

说完,他双手捧着金缎子包裹,递到曹吉祥面前。

曹吉祥蚯蚓似的拱了起来,向后退了退,然后“嗖”地声,像离弦的箭似的弹了起来,双手伸出,闪电般抓住包裹,狸猫似的从玉空道长身边擦过。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正统皇帝身边,咬着牙道:“咱家今天豁出去了!”说话时,他头发向上飘起。

他双手搀住正统皇帝道:“太上皇,随老奴登基坐殿去吧!”他双臂较劲,“咔啦”声,将正统皇帝从地上拉了起来,连扶带拉,往金龙台跑去。

正统皇帝如同醉汉,跌跌撞撞向前走,好像随时要跌倒。

由于玉空道长出手,柳随风、柳金燕及众柳家庄庄丁都闪到两旁,使他们面前出现条笔直的通往金龙台的通道,前面毫无阻拦。

二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向前走。

众人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着,无不目瞪口呆。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笑道:“谢大侠,如何?贫道不曾食言吧!”

费恩和上官云挑起大指,道:“大哥真一诺千金!”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仰面朝天,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衣袖飘扬,仙风道骨。

内阁首辅连连摇头道:“仙师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方才柳将军胜局已定,你突然出手,反倒使局势逆转。纵使太上皇坐上龙椅,你也难逃食言的嫌疑!”

刑部尚书也道:“不错,仙师出手,效果太大!不可等闲视之!”

“刷”地声,大殿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玉空道长顿时脸沉下来像驴脸。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柳金燕蹦起来叫道:“不错!你若不出手,现在二哥的圣旨上,已经拓上玉玺,立即成为摄政王,拿下你们。你还说自己不食言?”

众人频频点头,瞪大眼睛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脸红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定,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道:“公道自在人心!妖道违背诺言,绝无好下场!”

他的声音如同撕裂铁片,直刺人耳膜。

陆小翠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说得对!”

谢小石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她,道:“小翠,你是哪头的?”

陆小翠丹凤眼瞪得溜圆,嘴巴鼓起像蛤蟆,道:“我是公道那头的!”说完,她双手叉着腰,摇头晃脑。

众人无不挑起大指,道:“陆女侠真巾帼英雄也!”

陆小翠顿时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坐上龙椅(6) 谢小石顿时来个烧鸡大窝脖,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费恩走到玉空道长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哥,出手时机不对,人人都反对!”

玉空道长道:“虽然贫道出手早了些,可是你们也没有说明非得等太上皇坐上椅子后,才能出手。所以贫道看见太上皇答应了,便出手了。既然你们认为不对,那该当如何?”

他冲众人连连拱手。

内阁首辅倒吸口气,眉头拧成疙瘩,道:“如此说来,那也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玉空道长脸上泛出红光,眼睛眯成了条线。

正统皇帝大脑一片空白,在曹吉祥的搀扶下,连跌带撞走向金龙台,“咣当”声,又摔倒在地。

曹吉祥倒吸口气,脸都变绿了,嘴里直道:“这个时候别倒下啊!”他双手拉着正统皇帝的胳膊往上拽。

他脚踩地面,脑袋看天,龇牙咧嘴,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可正统皇帝还是倒在地上,纹丝不动。

曹吉祥豆大汗珠从额头滚了下来,俯下身,凑在正统皇帝耳边,压低声音道:“太上皇,您倒是快上啊!”他眼睛似乎冒出了火,使劲拽了几下正统皇帝。

正统皇帝烂泥似的趴在地上,抬着头,眼睛乌溜溜看着金龙台阶,满是期待。

他双手支着地面,想要起身,但是全身像是灌满了铅,动一下都困难,只向前进了半步,他又倒在地上,“呼呼”直喘气,再也动弹不了了。

曹吉祥额头直冒火,咬着牙道:“太上皇,恕老奴得罪了!”

他双手抓起正统皇帝的胳膊,双臂较劲,抬着头,叫声:“起!”

“卟”地声,正统皇帝抬高了半个巴掌,有气无力地倒着。

曹吉祥额头青筋直跳,他迈着弓字步,右脚踩着台阶,左脚向后支着地面,拉着正统皇帝,道声:“上!”

“呼”地声,把正统皇帝拉上了半个台阶,然后他仰面朝天,“咕咚”声摔倒在地,在地上连打了两个滚儿,头上的皂角帽,也滚出几步开外。

正统皇帝趴在台阶上,纹丝不动。

“咦——”陆小翠闭上眼睛,嘴巴咧开像黄瓜,然后她抬头看着大殿顶,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

突然她拍了下谢小石的肩膀,道:“小石头,我来问你。为什么你的双刀会被姓柳的震飞,而那个拿着鹰爪的大汉却没有?难道你还不如他?”

她说着,瞟了几眼正统皇帝的方向。

曹吉祥从地上爬起来,此时他已披头散发,面无血色。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正统皇帝身边,用肩膀顶着他的腰,像蟑螂滚圆球,把他一点一点往台阶上拱。

陆小翠寒毛直竖,脸色苍白,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

谢小石微微一笑,拱手道:“小翠,话不能这么说。我功力还未恢复,你又不是不知道,而那个大汉却是养精蓄锐,满血进攻,所以才这样的。”

“噫!”陆小翠打个寒噤,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

谢小石接着道:“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讨论这个,而是仙师提前出手,倒底合理不合理!”

“嗡”地声,陆小翠脑袋大了圈,顿时石化。

“不错!”刑部尚书手捋胡须,满脸严肃道:“仙师提前出手,始终难逃食言嫌疑!”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愣了下,哑口无言。

费恩撇着嘴道:“你们方才不是说,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吗?”

内阁首辅抢上步,满面冰霜道:“虽然如此,不代表此事可不了了之。重罪虽可免除,但是轻罪难逃!”

他把手重重向下挥了下,荡起股风,“滋滋”头上冒出股青气。

“哗——”众人炒豆似的鼓起掌来,纷纷挑起大指道:“大人真高见也!”

“呼——”玉空道长呼出口气,甩了下衣袖道:“你们倒是快点啊!”

“什么快点?”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柳金燕扭头看向金龙台,“哇!”地声叫起来,跳起半人多高,她眼珠凸出,似要跳出眼眶,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头发乱乍。

她指着金龙台道:“二哥,快向后看!”

此时曹吉祥正用脑袋顶着正统皇帝往上爬,爬到近半的位置。

谢小石笑道:“快点向后看?仙师绝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俺正和他打个照面,他身后什么特殊情况都没有!”

众人看向玉空道长,频频点头。

柳随风也微微点了下头,道:“不错!没什么好看的。”此时他背对着金龙台,面朝玉空道长,眉毛拧成问号。

“咦呀!”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跳起半人多高,“刷”地下,伸出右手揪住谢小石耳朵,拧了半圈,向上提起,银牙咬得“咔咔”直响,道:“这耳朵不揪就不愉快啊!”

薛若冰倒吸口气,连连摆手。

费恩伸长脖子,两眼牛泡似的盯着金龙台,双手叉在腰间,道:“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呢?”

众人闭上眼睛,低头思考,连连摇头道:“仙师的玄机,我等根本猜不出来!”

柳金燕咬着食指,眨巴着眼睛,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连连摇头。

上官云拱手道:“或许是希望两位大人,快点对此事做出最后决定。也好确定我们今后的动向!”

说着,他眼睛乌溜溜看着金龙台。

众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频频点头,目光齐转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

两名大臣顿时红光满面,高抬着头,他们头碰头,互相耳语道:“大人,您看这事如何处理?”

内阁首辅道:“您是刑部尚书,专管刑律,由您来说!”

刑部尚书连连摆手道:“噢,不,这不是简单的刑案,涉及方方面面的因素,还是由首辅大人给出个指导意见,本官才好最终确定!”

众人连连拍手道:“好!好!由首辅大人先给出建议,然后再由尚书大人做最后裁决,再妥当不过了!完全应当!”

众人鼓掌似炒豆,齐看向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手拈胡须,低着头,走了几步,点点头,道:“也罢!只好如此!”

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他,满是期待。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五十章 坐上龙椅(7) 内阁首辅沉吟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道:“仙长提前出手,扭转战局,自食其言,实属不当!这个结果本该作废!”

他甩了下袖子,脸虎了起来,目光炯炯有神。

众人倒吸口气,向后晃了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点头。

柳金燕更是鸡啄米似的点头,挑起大指道:“好好!大人总算说了句公道话,在下佩服!”

“嘿嘿!”内阁首辅脸上绽开了朵花。

费恩吊着膀子,歪着脑袋,直勾勾看着金龙台道:“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又该作何解释?”

众人愣住了,全看向内阁首辅,满脸疑惑。

“嘶——”内阁首辅倒吸口气,低下头,沉吟道:“正因如此,所以结果应当保留。不过重罪可免,轻罪难逃,自此次出手后,当罚仙师以后无论发生何种情况,都不得出手!否则罚他个二罪归一!”

他沉下脸,重重甩了下袖子,抬头看着大殿横梁,眼中闪出泪光。

“好啊!”众人雷鸣般的鼓起掌来,震得大殿直晃。

柳金燕愣了下,低头思考了片刻,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反正妖道出不了手,我们就不用发愁!”

刑部尚书拍手道:“首辅大人见解高明,本官心服口服,正该如此判决!”

他抬起手,刚要说什么,上官云突然道:“且慢!这强人所难,以后永不出手,这怎么可能?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都不能出手?”

众人愣了下,连连点头,又看向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低着头,沉吟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道:“本官所言,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指仙师在今夜五更到来之前,或新圣旨下达之前,不得出手对付柳氏一派。过了这个时间、地点,或是对付别人,则不受此约束!”

“轰!”地声,众人轰然叫好,纷纷拍掌道:“大人真是高见,吾等心服口服!”

刑部尚书顿时眉毛向上飞起,挥了下手,道:“不错!就照此办理!这是本官以刑部尚书的身份,做出的裁决,有法律效力!”

他二目圆睁,炯炯有神,扫视大殿。

众人连声道:“好!吾等服从此裁决!”

柳金燕低着头,掐着手指道:“五更天,现在已是三更,我们还有两个更次的时间,应该来得及!”

她扭头看向柳随风,眼里满是询问之色。

柳随风双手握剑,低头自语道:“先拿下姓谢的,然后再夺取玉玺!”说完,他重重点了下头。

柳金燕连忙摆手道:“二哥,应该先拿下玉玺,只要玉玺到手,所有人都服从于你,姓谢的自然也就拿下了!”

柳随风震了下,抬头看了看大殿众人,点头道:“不错!姓谢的擅长防守,不擅进攻,吾若去取玉玺,彼必无法防守,专来进攻,必败无疑!”

柳金燕蹦了起来,挑起大指道:“二哥高见!”

“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举着剑,鸟雀似的蹦来蹦去,满面红光。

众人齐刷刷给了他们一个大白眼。

谢小石摇头苦笑了下,回头看了眼薛若冰,道:“看来,我们的劫难还没有结束。”

薛若冰扭头,凝神道:“难道还要同他同归于尽?”

众人沉默了,全低下头,谢小石也默不作声。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我不干了!”说完,她向旁边走了几步,坐在地上,双手托着腮帮子,纹丝不动。

柳随风将阔剑提了起来,道:“现在玉玺在谁手上?”

他抬头看向玉空道长,玉空道长此时两手空空,没有玉玺,他遂环顾四周,从左边看到右边,又从右边看到左边,最后扭头看向后边。

当他看到金龙台时,突然两眼暴凸,像是要跳出眼眶,像石头人似的定住了。

只见曹吉祥正用脑袋顶着正统皇帝往台阶上拱,此时已拱到最后一级台阶。

正统皇帝烂泥似的躺在台阶上,任由曹吉祥拱,每拱一下,他便动一下。

曹吉祥抬起头,看到还剩最后一级台阶,不由咽了口唾沫,咬了咬牙,将腰带勒紧,双手按住台阶,蛤蟆似的蹲在上面。

他脑袋顶着正统皇帝的腰,双臂较劲,双脚猛地往地下蹬,喝声:“起!”然后头猛地扬起。

“呼啦”声,正统皇帝翻了个滚儿,滚上了金龙台。

曹吉祥则仰面朝天向后倒去,“骨碌碌”滚下了金龙台,连翻了两个筋斗,“刷”地声,金缎子包裹从他衣袖内滚了出来,滚出五六步远,立在地上。

柳随风顿时两眼冒出团火,额头青筋直跳,厉声道:“真岂有此理!”他跺着脚,大吼道:“怎么没人告诉我,他们在做这事?”

说话时,他头发向上飘起,周身发出道淡淡白光。

柳金燕手指向金龙台道:“我早就要说这个,不过两位大人在断案,就把它给耽搁了!”

“呼”地声,柳随风扭头看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眼中似乎喷出火苗。

两名大臣倒吸口凉气,连退两步,低下头,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其它人也额头冒出层冷汗。

谢小石摆手道:“柳将军不必惊慌,两位大人案子断得好!根本限制了仙师出手,你大可放心!”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鸡啄米似点头,其它人也是频频点头。

陆小翠“呼”地抬起头,看向谢小石,眼中冒出团火,嘴巴歪到了耳后根,银牙咬得“咔咔”直响,道:“你嫌乱子不够大!”

柳随风“呼”地扭过头,看向金龙台,最后目光落在金缎子包裹上。

包裹已滚离曹吉祥,静静立在那儿,距离柳随风不过一辆马车多远,曹吉祥像乌龟似的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众人全倒吸口气,心提到嗓子眼。

“呼——”柳随风长出口气,面色恢复平静,自语道:“绕了个大圈子,结果玉玺还是到了柳某这儿!”说话时,他的眉毛不由向上飞起。

费恩倒吸口气,连忙道:“大哥,我们被限制出手,看来还是无人能阻止姓柳的称霸天下!”说完,他扭过头,瞪了眼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眼中似要喷出火。

两名大臣打个激伶,低着头,手缩进袖子,道:“公道自在人心!”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劫难未尽(1)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眼睛眯成条线,看着金龙台,扬声道:“无量尊!非是贫道不出手,诸位也都听见了,是贫道不能出手,还望各位海涵!”

说完,他冲众人拱了拱手,闭上了眼睛,迎风而立。

众人目光全转向两名大臣,眼中似乎要射出道道利箭,将他们射成刺猬。

两名大臣筛糠似的抖,哆哆嗦嗦道:“你们都说这个判决好的!好的!”说话时,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曹吉祥四肢朝地,趴在地上,抬起头,看了眼两名大臣,咬着牙道:“回头再找你们算账!”说完,头一歪,昏过去了。

谢小石冲玉空道长拱手道:“还望仙师能遵守判决,勿再食言,否则必被天下人耻笑!”

“嗡!”地声,陆小翠脑袋大了圈,瞪大眼睛看着他,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她歪着脑袋问道:“你是站在哪头的?”

谢小石手指天空道:“我是站在公道那头的!”

“嗡!”陆小翠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柳金燕挑起大指道:“好!判得好!判得就是好!”她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

上官云紧上步道:“如果真让姓柳的得手,我们可是在劫难逃!”

费恩连连点头,看向玉空道长,满脸期待。

玉空道长撩起眼皮,看了眼谢小石,微微点了下头,便又合上眼,默不作声。

“嘶——”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退了下去,低下头,默不作声。

陆小翠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谢小石身边,道:“莫做傻事!妖道不出手,损失的是你!”

她丹凤眼忽闪忽闪,满脸焦急。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看,微微一笑,将陆小翠向后推了推,然后转向柳随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柳随风冷哼声,向前迈出步。

谢小石大喝声,来了招“懒驴打滚”,就地滚了两圈,滚到距柳随风两步远的地方,半蹲下来,左脚支着地面,右脚来了招“扫堂腿”,“呼”地声,扫向柳随风的膝盖,其势如风。

柳随风头也不回,也不看向谢小石,反手一剑刺向他。

正在这时,他的头顶传来股劲风,薛若冰已凌空飞起,右掌拍向他的天灵盖。

她的掌心,发出团鸽子蛋大小的银色光芒,“呜呜”叫唤着,似乎刮起阵狂风。

薛若冰身在半空,衣袖飘飘,恍如飞天仙子,其势如风。

柳随风眉头皱起,自语道:“玉玺就在眼前,我岂能和你们舍命纠缠?”说完,他收回宝剑,向前来记虎扑,直抓向玉玺。

“呼”地声,谢小石从他脚下扫过,扫了个圆弧,使他原地转了圈,荡起股风。

薛若冰正待向前拼,猛见柳随风身形晃了下,向前冲去,不由倒吸口气。

她提起口气,身子在半空顿了顿,然后又向前滑行,右掌拍向柳随风的后脑勺,疾似流星。

柳随风跃起半人多高,身子前倾,左手抓向金缎子包裹。

当他飞出半数的路程时,耳朵突然竖起,咬了咬牙,猛地凌空来了招“怪蟒翻身”,翻转过来,面朝上,挥剑砍向薛若冰。

阔剑闪着寒光,拉出个圆弧形光亮的圈儿,带着“呼呼”的风声。

谢小石倒吸口气,头发向上飞起,向地下猛地蹲了下,然后皮球似的向上弹起,飞脚踢向柳随风,嘴里直呼:“冰儿快闪!”

他头朝后,脚朝前,摆个倒弓字步的姿势,势若流星。

薛若冰倒吸口气,眼见阔剑砍来,连忙收回右掌,提起口内力,将身子在半空提高了半个身位,双手抱膝,团着身子,风车似的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从柳随风头顶掠过。

阔剑“呼”地声,在距她巴掌远的地方劈了过去。

阔剑刚从右边到左边,谢小石的飞脚已到。

“啊!”柳随风倒吸口气,气沉丹田,此时他的阔剑剑势走老,已来不及反击,便双脚连续踢出,荡起股风。

“咣!”地声巨响,如击败革,两人互相踹在起,震得地面晃了两晃。

柳随风“嗖”地声,利箭似的向前飞出,掠过金缎子包裹,又掠过曹吉祥的头顶,直飞出两辆马车远,才落在地上。

落地时,他依然站立不稳,“噔噔噔”向后连退了几步,“咣”地声,撞在大殿的墙壁上,方才停住。

谢小石则像皮球似的向后反弹,陀螺似的在空中转了几圈,也飞出了两辆马车远,然后“咣”地声,摔在地上,如同麻袋。

薛若冰则向斜侧飞去,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如同四两棉花,站在大殿的中间。

三人呈丁字形排列,互相对峙。

在三人中间,则趴着曹吉祥,五六步外就是金缎子包裹,静静地立在那儿。

众人目光全转向包裹,两眼瞪得溜圆。

陆小翠“呼”地站起身,咬了咬牙,摇着头道:“这个配合不好,差点全军覆没!看来我也得上!”说完,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如同大鸟般飞出几辆马车远,落在薛若冰身边。

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道:“冰儿,刚才你知道有多玄?如果不是姓柳的执意扑向玉玺,你们两人,就算全部壮烈牺牲,也未必能拿住他!以后再不能这样了!”

说完,她又扭头看向谢小石。

谢小石已翻身而起,蹲在地上,双手拍着地面,道:“咳!若不是他手中之剑,非要我们送进去个人,不然绝不会如此!”

陆小翠转向柳随风,银牙紧咬道:“姓柳的,有本事你放下手中之剑,咱们赤手空拳决斗!”说着,她双手握成拳头,横在面前。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震得大殿直晃。

柳金燕“咯咯”笑道:“你开什么玩笑呢?”

陆小翠脸红脖子粗,左右看看,道:“给我把剑!你们二人吸引姓柳的,给我个捅他一剑的机会!”说着,她晃着两只拳头道:“拳头不好使!”

众人全退后步,低下头,默不作声。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更是将剑放在身后,掩了又掩。

陆小翠目光又扫向地面,自己的软剑在金龙台阶下躺着,她不由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劫难未尽(2) 曹吉祥脑袋贴着地面,指向金缎子包裹,喃喃道:“包裹!包裹!”

陆小翠脸上顿时挂了道寒霜,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厉声道:“什么包裹?我要的是剑,不是包裹!现在还惦记这个?”

说完,她飞步走到金缎子包裹前,抬起脚,“咣”地声,踢到包裹上,然后向自己的软剑走去。

包裹离地而起,在空中打着旋转,直飞向柳随风。

薛若冰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二话不说,足尖点地,飞身而起,追向包裹,疾似流星。

曹吉祥吐出舌头,脑袋重重砸向地面,谢小石双手捂住眼睛。

包裹飞起二人多高,带着“呼呼”的风声,在半空划出条弧线,向柳随风飞去,如同足球。

柳随风睁大眼睛,看着金缎子包裹飞向自己,先是目瞪口呆,而后面露喜色,伸出左手叫道:“快来!很好!”同时,他的右手握紧了阔剑。

薛若冰在空中追着包裹,越来越近。

当她追到距包裹半个身位远时,距离柳随风已不到半辆马车远了,她不由倒吸口气,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

如果要用手抓住包裹,势必落入到阔剑的袭击范围,搞不好纵使抓住包裹,也会被剑所伤。

众人全瞪大眼睛,张大嘴看着包裹。

陆小翠向前走了两步,猛地顿住,叫声:“不好!”扭头看向包裹,它已飞出半辆马车远了,她不由脊背发凉,寒毛直竖。

谢小石惊叫声:“冰儿!”

他纵身而起,利箭似的窜出,双手握拳,直冲向柳随风,带着溜青烟,边跑边自语道:“如果冰儿有什么闪失,我就用头和他拼了!”

他低着头,像牛犊样向前冲着,发出阵“嗒嗒嗒”密集的脚踩地板的声音。

薛若冰半月形的眼睛眨巴了下,猛地身子向后倒转,来了招“金蛇摆尾”,飞起右脚,倒踢向包裹。

就在包裹飞到距阔剑攻击的范围还有巴掌远时,薛若冰右脚已到,轻轻一勾,踢到包裹上,“嗖”地声,包裹向回倒飞出去。

“哗”众人长出口气,频频点头,连连拍手。

然后薛若冰在半空来了个倒空翻,向后翻了个筋斗,落向地面。

“呼”地声,柳随风的阔剑,从她眼前闪了过去。

正在这时,谢小石飞步赶到,他在距离柳随风还有辆马车远的时候,双脚跺向地面,身子炮弹似的弹起,伸长脑袋,直挺挺撞向柳随风。

薛若冰倒吸口气,道声:“小石头!”

话音未落,谢小石已从她身边飞了过去。

她摇了摇头,咬紧牙关,又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挥起右掌,拍向柳随风的脑袋,掌心依然闪烁着鸽子蛋大小的银色光芒。

陆小翠跺了下脚,弯腰拾起自己的软剑,足尖点地,飞身跃起,叫道:“和你拼了!”她手腕抖了两下,将软剑抖得笔直,直刺向柳随风的咽喉,其势如风。

柳随风瞪大眼睛,看着谢小石直挺挺冲来,不由倒吸口气。

他双手握剑,举到空中,只需往下一劈,便可将对方劈成两半,他嘴角挂出丝冷笑,阔剑微微颤抖着,发出阵“嗡嗡嗡”的声音,并且周身散发出阵阵淡淡白光。

谢小石如同炮弹,又如同撞城墙的木头,不闪不避,“呼呼”呼啸着飞来,距离柳随风不过数步远,只需眨眼工夫,就可撞上他。

柳随风将阔剑调整了方向,剑刃对准谢小石,“嘿”地叫了声,就要往下劈。

猛然间,他眼中闪出道白光,一只手掌,掌心吐着银色光芒,呼啸着拍向他的天灵盖,疾似流星。

他倒吸口气,眼睛瞪圆了,调整了下姿势,转而要劈向手掌。

但是如果劈中薛若冰,谢小石的脑袋势必撞上他,肋骨非撞断几根不可;如果劈向谢小石,薛若冰手掌拍下,也绝无好果子吃。

“两人之间只能确保干掉一个,不能同时消灭啊!”他闭上眼睛,心念电转之下,提起口气,猛地向斜侧飞去,势如闪电。

就在他闪身的霎那,谢小石的脑袋距他只有半个胳膊远了。

当他“呼”地声,闪到旁边时,谢小石正撞上他原先站的地方,但是没有停下,也没有减速,还是径直向前飞去。

再往前飞两三步远,就是墙壁,他迎头就撞了上去。

薛若冰身在半空,倒吸口气,手腕翻转,变掌为抓,凌空使了招“千斤坠”,急速向下坠落。

谢小石的脑袋离墙壁越来越近了,他还是直直向前撞,薛若冰半月形的眼睛瞪得溜圆,身子向前倾了下,速度又加快了三分。

就在谢小石的脑袋距离墙壁还有巴掌远时,薛若冰“呼”地声,抓住他的肩头,猛地向后扯去。

“哗啦”声,谢小石在半空猛地顿了下,身在甩向斜侧。

他向前冲的势头虽然没有停止,但是速度大大减缓,并且偏了个方向。

“咣”地声,他额头撞上墙壁,接着整个人像麻袋似的贴在墙上,然后摔落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薛若冰降落地面,瞪大眼睛看着他,双手捂着嘴唇。

柳随风闪出几步开外,身子在半空拉个侧转,双手握剑,自上而下,斜着劈来。

阔剑先下降到胳膊的高度,接着自左向右横扫,直砍向薛若冰后背,带出串白亮亮的光芒。

薛若冰站在地上,背对着他,低头看着谢小石,恍如无觉。

柳随风不由眉毛向上飞起,嘴角挂出丝冷笑。

众人倒吸口气,心提到了嗓子眼,玉空道长则微微睁开眼睛,点了点头,面露红光。

正在这时,陆小翠飞身赶到,她额头冒出层冷汗,咬紧银牙,喊声:“着!”身子在半空扭了下,飞向左侧,挺直软剑,直刺向柳随风咽喉。

柳随风看也不看对方,将阔剑向上拨了下。

阔剑向上跳了巴掌高,正迎向软剑。

“咣”地声,两剑击在了起,溅出几粒火星。

软剑顿时弯曲成蛇形,“嗡嗡”直抖。

阔剑在半空顿了下,接着向前刺去,直刺薛若冰后心。

陆小翠此时开始向下坠落,见状倒吸口气,惊叫道:“这还没挡住他?”她抖了抖手中的软剑,弯弯曲曲,无法劈刺对方,不由额头冒出层冷汗。

眼见柳随风还往前刺,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紧咬,道声:“着!”将手中软剑向柳随风脸上甩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劫难未尽(3) 陆小翠将软剑抛出后,落在地上,又迅速地足尖点地,向上飞起,来了个后空翻,翻出辆马车远。

柳随风停止前刺,将阔剑猛地向上挥了下,“咣”地声,正打在软剑上,将软剑击飞。

软剑打着跟头飞向高空,飞到大殿的横梁上,“咣”地声撞在上面,又弯曲成蛇形,晃了几晃之后,笔直地向下坠落。

薛若冰在两剑相撞的同时,便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如同飞燕掠过。

当她飞到谢小石上空时,探出左手,抓住他的脖领,向前拽去,她身在半空,拖着谢小石向前飞,只飞出了半辆马车远,便落在地上。

她蹲在谢小石身边,满脸关切地问:“小石头,你怎么样?”

谢小石拨拉了下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摸着头道:“我没事!冰儿,多谢你救了我!”他仰起头,脑袋上出现个鸽子蛋大小的红包,闪闪发亮。

薛若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用手摸了摸红包,低头不语。

陆小翠三步并两步走到谢小石身边,指着他,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道:“你呀,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刚才你知不知道,柳随风差点偷袭冰儿得手!”

谢小石低下头,面红耳赤,喃喃道:“谁知道他竟然会躲闪!”

费恩连连摇头道:“姓柳的连连放弃大好机会,令人费解。换做我,就是豁出命不要,只要把这两个人消灭了,也心满意足了!”

他眯着眼睛,满脸红光。

上官云面沉似水,冷冷道:“你说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只有像柳随风这种特殊情况,才会出现这样的机会。”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微点头道:“不错,正因为如此,谢大人才会舍命相博,不然早就无影无踪了!呵呵呵!”

他是满面红光。

费恩来个烧鸡大窝脖,低着头,退了下去。

众人频频点头道:“仙师真是高见,我等心服口服!”他们目光转向谢小石时,满是鄙夷。

谢小石低着头,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陆小翠拍了下他的肩膀,高抬着头道:“你别上了,由我和冰儿上就行了。不然冰儿老是分心照顾你,影响发挥。至少她是不会关心我的安危的!”

她红光满面,摇头晃脑。

薛若冰脸红到耳后根,连忙道:“哪有这回事?”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服角儿,默不作声。

金缎子包裹向回倒飞而去,在半空打个弧线,又飞向金龙台。

“咣”地声,包裹正立在曹吉祥后背上,纹丝不动。

“妈呀!”曹吉祥感到像被巨石砸了下,“轰隆”声趴倒在地,四肢展得笔直,“有敌袭!”他“啊!”地惨叫声,闭上眼睛,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睁开眼睛,看看左右,又看看自己,拍了拍衣袖,毫发无伤,不由长出口气。

接着,他耳朵竖起,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伸手抓向后背,“呼”地声,正抓住金缎子包裹。

他将包裹抓到眼前看了看,顿时两眼发亮,“哇”地叫了声,双手捧着包裹,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然后蹦了起来。

他看着包裹,嘴巴咧开像黄瓜,满面笑容道:“天意!真是天意!”他紧紧抓着包裹,闭上眼睛,低头自语,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完,他举着包裹,蹦起半人多高,公鸭似的叫道:“太上皇,我们得救了!得救了!”

他连蹦带跳,跑上金龙台。

正统皇帝仰面朝天,躺在金龙台上,面色苍白如纸,浑身筛糠似的抖,并且直抽搐。

曹吉祥愣了下,低头自语道:“咦?这等没福?”

他蹲了下来,将金缎子包裹在正统皇帝眼前晃了两下,道:“太上皇,玉虚已经到手,就等你坐上宝座了!”

正统皇帝连连摆手道:“我不行了,动不了了!你们另请高明吧!”说完,闭上了眼睛。

曹吉祥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呼吸均匀,气息平和,不由点点头,扯着公鸭嗓子叫道:“太上皇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既然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诺坐下,就当完成,怎可退缩?”

正统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睛,张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曹吉祥咧开嘴,笑道:“还望太上皇切勿食言,惹人笑话!大家都看着呐!”

说完,双手抓起正统皇帝的胳膊向上拉,像拽麻袋似的把他拽了起来,然后推着他往金龙椅走。

正统皇帝如同醉汉,摇摇晃晃,每走步就拐几下,几乎摔倒。

曹吉祥咬着牙,硬扶着他,才未使他跌倒。

区区几步远的路程,走了足足好几次喘息的时间,给人以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众人看得脖子都酸了。

正统皇帝走到金龙椅边,曹吉祥长出口气,擦擦额头的汗,道:“好咧,现在坐下就行了!”说完,把正统皇帝往金龙椅上推。

正统皇帝的手刚接触到金龙椅的扶手,突然触电似的跳了起来,连退几步,双手连连摆动道:“不!我不能坐在那儿!”

他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曹吉祥大吃一惊,叫道:“我地天哪!又回去了!这可怎么办?”他连拍双手,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

众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费恩“唉”了声,连连摇头道:“连太上皇这样的,都说话不算话,你们又何必斤斤计较玉空仙师?”

众人愣了下,突然“哧哧哧”笑出声来。

费恩拨拉了下脑袋,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道:“这有何可笑?”随后他低头想了片刻,猛地想起什么,顿时面红耳赤,半晌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跺了下脚,咬着牙道:“太上皇,您听听,他们都开始笑您了。这让老奴以后如何做人?”说着,他闭上眼睛,直拍额头。

正统皇帝顿时面红耳赤,连叹几声,连连摆手道:“非是本太上皇食言,而是你看看——”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展了几下,道:“这样的服饰,如何能坐上那样金贵的座位?”

众人看去,他身着纯黑色布袍,如同墨染,如同普通的书生。

内阁首辅手拈胡须,连连点头道:“太上皇的忧虑,不无道理。昔日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方才坐上龙椅。如今太上皇身为皇室贵胄,又怎可草率行事?”

众人听了,无不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劫难未尽(4) 曹吉祥猛地拍了下额头,道:“老奴失于计较了!这有何难?”他上前步,冲外招手道:“小山子!小山子!快叫他来进见!”

站在门口的位红衣太监,飞似的跑了出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站在大殿内,互相看看,如同木鸡。

玉空道长看向柳随风,只见他手提阔剑,看着金龙台发愣,不由眉头皱起,连连摇头道:“这个柳随风,还是棋差一招!”

费恩和上官云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玉空道长左手拈着胡须,右手指着柳随风道:“现在太上皇距离金龙椅只有咫尺之遥,只需坐下,他便大势去矣!他竟然对此无动于衷!”

他是连连摇头。

费恩倒吸口气,连忙道:“依大哥之见,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闭上眼睛,并不回答。

费恩愣了下,抬起头看着柳随风,又看看站在金龙台上的正统皇帝,打个激伶,摇了摇头,退了下去。

陆小翠悄悄拽了下薛若冰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冰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薛若冰扭头看向谢小石。

谢小石刚要张嘴,陆小翠“刷”地沉下脸,罩了层寒霜,咬牙道:“没问你!”谢小石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面红耳赤,来个烧鸡大窝脖。

薛若冰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然后转向柳随风,提起口内力,双手握成拳头,横在面前,屏息凝气,随时准备进攻。

陆小翠也双手握拳,迈着弓字步,虎视眈眈盯着柳随风。

柳随风侧面对着他们,脑袋歪着,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喉咙里发出阵“咔咔”的声音,站在原地不动弹。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空气仿佛凝固了般,人人屏息凝气,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外突然传出个响声:“来了!来了!”声音如同雷鸣,震得大殿摇了几摇。

众人全向外看去,只见大殿外连蹦带跳跑进名红衣太监。

他身材中等,年约二十上下,针叶眉,三角眼,蒜头鼻,冬瓜脑袋,身披大红袍,左手举着个红木托盘。

托盘有脸盆大小,上面叠放着件赭黄袍,绣着金线;黄袍上还放着顶金色头冠,圆形,正中镶嵌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闪着红光。

他向前跑着,脚抬得有膝盖高,像是马儿盛装舞步。

他满面红光,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朵花儿,边跑边道:“回公公,小的找了老半天,终于在后殿找到了这件黄袍,不知合不合身?”

曹吉祥瞪大眼睛,连连点头叫道:“拿来!快拿来!”他双手挥舞个不停。

这名太监眉飞色舞,蹦跳着向前跑。

众人纷纷向两边闪去,给他让开了条马车宽的甬道,笔直地通向金龙台。

这名太监的面前,空空无人,人们都站在两旁,满脸羡慕地看着他,他则脚步带风,高抬脚向前跑,踩在地上发出“咣咣”的声音。

当他跑到大殿中间的位置时,突然被块凸起的地毯绊了下,“哎哟”声叫,直直向前跌去。

他在半空如同鱼跃,“卟通”声,栽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手中的托盘也脱手而飞,在半空打着旋转,飞出半辆马车远,“咣当”声掉在地上,赭黄袍打个滚儿,离开托盘,展开了三面。

黄袍上绣着条五爪金龙,盘成团儿,张牙舞爪。

金冠在地上滚了两个圈,倒在距赭黄袍半辆马车远的地方。

众人倒吸口气,倒退两步,瞪大眼睛看着他。

曹吉祥鼻孔喷出团白烟,抬起头,翻出双白眼,好玄没背过气去。

这名太监回头看向绊倒自己的地方,只见那地毯,凸起个板凳大小的长条,并且还撕裂了巴掌大小的口子,正是柳随风、谢小石他们战斗时造成的。

他不由闭上眼睛,双手捶打着地面,“哇哇”大叫道:“这能怪我吗?这能怪我吗?”抬起头时,已是满脸豆大的泪水。

他回手指着那块地毯,道:“有人破坏公物!”

正统皇帝“唉”了声,连连摇头。

柳金燕捂着嘴,发出阵“咯咯咯”母鸡似的声音。

柳随风仰着头,“哈哈哈”如同怪枭,头发四下飘扬。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手挽手,转着圈子跳起来,嘴里直叫:“哦!哦!笨蛋!笨蛋!”他们边跳,边用手指着那名太监。

每当手指向他时,他们就头猛地一甩,摆出个拉风的造型。

玉空道长眉头深锁,连连摇头,闭上眼睛,长叹口气道:“柳随风败局已定!”

费恩满脸疑惑,道:“虽然他们不行,可是太上皇那边的表现也不怎么样,怎么单说柳随风败局已定?”

上官云也转向玉空道长,同样是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低头沉吟不语,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托着龙袍进来的那名红衣太监,双手捶打着地面,眼中水滴四溅,“哇哇!”大叫。

曹吉祥额头满是汗珠,他弯下腰,冲这名太监连连招手道:“不要哭!不要叫!快把东西送上来,重重有赏!”

这名红衣太监咽了口唾沫,止住哭叫,双手撑住地面,想要站起来,但是当他颤微微支起还不到一半高度时,突然“轰隆”声趴倒在地,好像有千斤巨石把他压垮。

他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双手捶打着地面,叫道:“动不了了!一步也动不了了!哇哇!”眼泪飞溅出半辆马车远。

曹吉祥拍了下额头,闭上眼睛,仰面朝天,长长叹了口气。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弯下腰,双手捂着肚子,张开大嘴,爆发出“哈哈哈”如炒豆似的声音,震得大殿直晃。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耸了耸肩,连连摇头。

其它人也摇头不已,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更是用手捂住了眼睛。

谢小石、薛若冰和陆小翠三人,则没有看这名太监,只是紧紧盯着柳随风,双手握拳,摆出进攻的架式,对大殿内发生的事,恍如无觉。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他们,冷笑道:“到现在为止,你们还守着老旧的东西不放?”

谢小石等三人默不作声,还是紧紧盯着他。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劫难未尽(5)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猛地抬起左手,指向他们道:“吾必让尔等后悔!”说话时,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声音好似雷鸣,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谢小石等三人依旧沉默不语,纹丝不动。

柳随风又转头看向那名红衣太监,看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指着红衣太监,“哈哈”大笑道:“这等废物,如何能成大事?”

说完,斜眼瞥了下谢小石等三人,眉毛向上飞起。

柳金燕连连拍手道:“对!对!”说着,她捂着嘴,发出阵“咯咯咯”的声音。

红衣太监努了努嘴,看看左右,两手抠住地面,双臂较劲,“吭哧!”声,向前爬了半步,又烂泥似的倒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气也喘不上来。

“呜哈哈!”大殿内有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声音,震得大殿直晃。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双手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其它人则闭上眼睛,连连摇头。

“好!”玉空道长突然睁开眼睛,双目金光暴射,连连拍手道:“好!好!好个英雄豪杰,令贫道佩服!”

他挑起大指,不住地点头,满面红光。

“嗯?”众人愣了下,齐看向他,满脸疑惑。

那名红衣太监,也回过头来看着他,眨巴着眼睛,喃喃自语道:“他这是说我吗?”

费恩连连摇头,上前步道:“大哥,这明明是废物一个,好从何来?”

红衣太监打个激伶,连连点头,其它人也看向玉空道长,大惑不解。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躺在地上,双手捧着肚子,歪着脑袋看着他,嘴巴鼓起像蛤蟆。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笑道:“汝曹视此人下肢瘫痪,可身残志坚,爬也要把东西送到,贫道岂能不佩服?”

说着,他拉长脸,活似驴脸。

“哎哟!”费恩闭上眼睛,龇牙咧嘴,连连摆手道:“大哥看花眼了吧!他没有瘫痪,好着呢!”

上官云也频频点头。

曹吉祥原本睁大眼睛,看着玉空道长,满是期待,待他说完后,顿时面红耳赤,双手捂着脸,来个烧鸡大窝脖。

“呜哈哈!”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又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笑声,双脚在空中乱蹬,像风车似的旋转。

柳金燕歪着脑袋看着玉空道长,摇了摇头,转向柳随风道:“二哥,连那个妖道都头昏眼花,糊里糊涂了,我们何不动手?”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看向柳金燕,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满殿这么多人,只有她是清醒的。”

柳随风点了下头,向前迈了步。

谢小石、薛若冰和陆小翠三人,立即齐上前步,双拳横在面前,紧盯着他。

柳随风倒吸口气,停住不动,双手握起阔剑。

谢小石低声道:“只要柳随风敢动手,我就舍命上前吸引住他,你们谁也别抢!然后由冰儿发起致命一击!”

陆小翠连连点头,薛若冰张嘴要说什么,可是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中蒙上团水雾。

谢小石沉下脸,面似铅块,提了口内力,可还是气若游丝,他不由闭上眼睛,咬紧牙关。

柳随风斜眼瞅着他们,既没有进攻,也没有防守,而是暗自寻思:“这三人显然是要豁出命来和我同归于尽,我可不能这么做!”

想到这里,他连连摇头,然后转向柳金燕道:“五妹,你去取来玉玺。只要玉玺到手,这几个人就不足为虑了!”

柳金燕点了点头,道声:“好咧!”说完,她足尖点地,正要飞身而起。

曹吉祥倒吸口气,连忙伸出双手,连连摆动,厉声道:“这里不能过来,此地乃天子所在,闲杂人等岂可擅自过来?擅入者斩!”

他双眉倒竖,两眼圆睁。

柳金燕倒吸口气,停住脚步,扭头看向柳随风,满脸询问。

谢小石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陆小翠,道:“小翠,快去阻止柳金燕胡作非为!”

陆小翠连连摇头,道:“不行,我得留在这儿,帮助你们!”

谢小石笑道:“你不用担心,这里我和冰儿足以应付了!”

薛若冰连连点头道:“不错,如果柳金燕取到了玉玺,我们的所有努力,就泡汤了,只有束手就擒!你还是去吧!”

陆小翠倒吸口气,微微点了下头。

柳随风低头沉吟片刻道:“你乃堂堂摄政王之妹,奉摄政王之命去取玉玺,完全合理合法,怎么会是闲杂人等?只管上台!”

柳金燕顿时眉眼开花,连连点头,拱手道:“遵命!”说完,她双脚蹬上地面,猛地向上跃起,飞起二人多高,向金龙台飞去。

她在空中如同大鸟,衣袖飘飘。

就在她飞起的同时,陆小翠也足尖点地,飞身而起,飞起二人多高,从斜刺飞向金龙台。

正当柳金燕飞到金龙台的上空时,陆小翠也随后飞到,迎头挥掌击向柳金燕。

柳金燕倒吸口气,挥掌去迎,“咣!”两掌打在起,声音清脆响亮,在大殿回荡。

柳金燕“哇!”地叫了声,向斜侧飞去,掠过金龙台,飞出辆马车远,才落在地上,落地后,她又“噔噔噔”连退几步,身子摇了几摇,方才站稳。

此时她已面色苍白如纸。

陆小翠在半空晃了两晃,向后倒飞出几步,落在金龙台的左侧。

她落地后,立即站得笔直,拍着自己道:“不用怕,有我在!”

曹吉祥挑起大指,道:“陆女侠真女中豪杰也!”

陆小翠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

柳随风双手握着阔剑,斜指向地面,他倚着墙壁,纹丝不动,谢小石和薛若冰在距他马车远的地方站定,握着双拳,迈着弓字步,紧紧盯着他,只要他有动作,就会出手。

薛若冰握拳的双手,笼罩了层淡淡的白光,仿佛水在上面流动,有小半个指头厚。

柳金燕脸耷拉下像苦瓜,挥舞双拳道:“二哥,魔教妖女挡道!”

柳随风歪着脑袋,冲曹吉祥道:“曹公公,方才舍妹要上金龙台,你说闲杂人等不能上!可现在魔教妖女堂而皇之站在台上,你当如何解释?”

“对呀!”柳金燕立即瞪圆眼睛,嘴巴鼓起像蛤蟆,双手叉腰,虎视眈眈看着曹吉祥。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劫难未尽(6) “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蹦了起来,他们双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像蚂蚱似的穿成串儿,然后围成圈,一蹦一跳向前走,红光满面。

“唉——”玉空道长闭上眼睛,直拍额头道:“真是疾风知劲草啊!”

费恩和上官云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不明所以。

刑部尚书“咳咳”了两步,上前步道:“曹公公,柳将军所言极是!柳姑娘上台,虽有不妥,可她好歹也是镇国大将军之妹,并且柳将军还有可能晋位摄政王,因此有些来历。”

他又指着陆小翠道:“可是这位陆女侠就不同了,不但毫无来历,甚至出身魔教。她站在台上,你岂可无动于衷?”他手捋胡须,呵呵直笑。

众人频频点头。

曹吉祥面红耳赤,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半晌说不出话来。

“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都蹦了起来,继续跳起了圆圈舞。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双手叉腰,厉声道:“扯臊!你们睁大眼睛,没看见这里发生的情况?还在叽叽歪歪,惹急了我,金龙椅也敢去坐一坐!”

她扭过头去,撇着嘴,自语道:“上个台子有什么大惊小怪?”

众人倒吸口气,瞪大眼睛看着她,呆若木鸡。

曹吉祥用袖子挡住半边脸,说不出话来。

陆小翠摇头晃脑,脚板“叭嗒、叭嗒”拍打着地面。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猛地挥了下手,声嘶力竭道:“诸位都听见了?如此无法无天,那还了得?还不快把她轰下台去?”

他半低着头,额头青筋直跳,脸扭曲成麻花。

“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蹦得更高,跳得更远,人人眉毛向上飞起。

众人目光全转向曹吉祥,似乎射出道道利箭,把他射成刺猬。

曹吉祥矮下半个身位,汗如雨下,哆哆嗦嗦道:“陆女侠,不如你先下台?”他浑身筛糠似的抖。

众人是频频点头称是。

谢小石拱手笑道:“曹公公,两位大人,还有诸位英雄豪杰,稍安勿躁!”他指了指陆小翠道:“这位陆女侠,可不是来历不明。”

他又转向众人,接着道:“在目前的情况下,现时现在,唯有在下手中,捉拿柳将军的圣旨最大!在下奉旨行事,陆女侠作为与在下并肩作战者,自然也是奉旨而行,故而她也有资格登上金龙台!”

“轰!”地声,众人“劈劈叭叭”鼓起掌来,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

陆小翠愣了下,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脸上开了朵花。

曹吉祥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双手乱舞道:“对呀!陆女侠奉旨行事,当然可以来,最有资格来!”

他额头青筋凸出像蚯蚓,双目暴睁,虎视眈眈扫视全场。

众人无不后退了步,低下头。

内阁首辅手拈胡须,频频点头道:“不错!天大地大,圣旨最大!不独区区个将军不能比,便是摄政王的命令,也没它大!尚书大人勿再斤斤计较!”

“嘶——”刑部尚书倒吸口凉气,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人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掉根针在地下也能听见。

“吭哧!”大殿内如同传来声闷雷,震得大殿晃了两晃。

众人齐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那名趴在地上的红衣太监,又向前爬了半步,“呼呼”喘气。

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他,无不目瞪口呆。

红衣太监喘了几口气后,又双臂较劲,向前爬了两步,伸手“呼”地声抓住了龙袍,两眼泛出红光。

玉空道长频频点头,回顾费恩、上官云,手指着这名红衣太监道:“如何?”

费恩愣了下,点点头道:“虽然不错,可是他并不残疾呀!”

“呜哈哈!”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双手捧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

这名红衣太监将龙袍折叠成半个枕巾大小的长方形,放在红木托盘上,然后扭头看向金冠。

金冠距他有半辆马车远,面朝上立在地上,浑身金光闪闪,正中的红色夜明珠闪闪发亮。

他呼了几口气,又双臂较劲,双手抠着地面,向金冠爬去,每前进步,就好像大山移动了下。

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通通直跳,直愣愣看着他。

玉空道长瞥向柳随风,只见他双手握剑,半弯着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柳随风额头滚下豆大汗珠,自语道:“这二人企图与本将军同归于尽,我万万不能答应!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抬起头,目光扫视全场。

当他看到柳金燕时,微微摇了下头,低声道:“五妹实力还是欠缺!”又看向玉空道长,顿时两眼喷火,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此贼反水,吾势必诛之!”

然后他仰面朝天,发出“唉”的声响,道:“此时若有个得力的助手,该有多好?”说着,眼角滚下滴豆大的泪珠。

费恩撇撇嘴道:“我们能不反水吗?这形同谋逆,姑且不论,而且还想让我们白干,然后一脚踢开!傻子才干!”

他退后步,指着八大金刚道:“他们的待遇最好!单独一个人,就比我和上官兄加起来还要高上几倍,让他们动手!”

柳随风目光转向八大金刚。

八大金刚立即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将军万万使不得!干这些事,太危险了!我是只待将军胜利后,为将军牵马坠镫,就心愿已足!”

柳随风眉头舒展开来,微微点了下头。

八大金刚长出口气,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直道:“好玄!”

“哦——”众柳家庄庄丁鸟雀似的蹦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们也一样!我们也一样!”

“哼!”柳金燕冷哼声,斜眼瞥向费恩,不屑道:“你还想和他们比?做梦!就凭你们那点三猫的工夫,不够看!”

她嘴巴歪到了耳后根。

“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又围成圈,手搭在前面的人肩膀上,连蹦带跳地转圈圈,嘴里直道:“比不上!比不上!”

费恩扭头看了看上官云,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

上官云脸色铁青,沉吟道:“还是大哥深谋远虑,跟着大哥走,准没有错!”

费恩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劫难未尽(7) 红衣太监又向前爬了步,双手猛地向前抓去,抓住了金冠,将它举到空中,道:“抓住了!终于抓住了!”

他两眼放光,满脸开花,嘴巴咧开像黄瓜。

曹吉祥登时眼睛亮了,双手连连挥舞,道:“送上来!快送上来!”他蹲下又站起,猴子似的跳来跳去。

红衣太监“哎!”了声,抓起金冠,又返身向原先黄袍的方向爬去,形似蜗牛。

曹吉祥脸“刷”地变成青紫色,耷拉下眉毛,道:“早点把袍子带上,现在多费事!”

那名红衣太监顿时面红耳赤,脸变成酱紫色,好似红烧茄子,他一声不吭,还是紧紧抓着金冠向黄袍爬。

“呜哈哈!”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双手捧着肚子,满地打滚。

其它人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站在原地,看着这名红衣太监,纹丝不动。

“滋——”这名红衣太监脑门冒出团青气,好似打了鸡血,更加用力向前爬,速度也快了几分。

不到小半盏茶时间,他就爬到了黄袍边,双手抓起托袍子的托盘,举到头顶。

曹吉祥两眼发光,连声叫道:“好!好!都送上来!可别漏了!”

这名红衣太监点点头,将托盘放在地上,将金冠放在黄袍的上面,然后将托盘向前推了下,接着向前爬。

玉空道长挑起大指,点头道:“罢了!这位公公可是有大将之风,临场不但不慌,反而更加有力!”

“嗯!”这名红衣太监重重点了下头,绷着脸,抿起嘴,道:“不错!小的身系天下安危,不得不拼尽全力!”

说着,他又将托盘向前推了下,然后双手抠地,脚蹬地面,向前进了半步。

“哗——”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

这名红衣太监顿时红光满面,眉毛向上飞起。

“嗡!”地声,费恩脑袋大了圈,咬牙道:“我恨不能踹他脚,爬起来撒开两腿跑,速度要快多了!”

“呜哈哈!”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直不起腰来,烂泥似瘫倒在地,口吐白沫,直翻白眼。

玉空道长斜眼瞥了下他们,连连摇头。

“倒底该怎么办?”柳随风双手握剑,倚着墙壁,半低着头,喃喃自语,说话间,额头冒出层冷汗。

谢小石和薛若冰挡在他通往金龙台的路上,双手握拳,紧盯着他。

柳随风眼睛转动着,扫视了下大殿,自语道:“不能这么拖下去,必须速战速决!”他抬起头,看向金龙台,两眼变得血红。

约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突然叫了声:“拼了哇!”将阔剑举向空中。

他的声音好似霹雳,震得大殿晃了两晃,站在金龙台上的正统皇帝和曹吉祥也打个趔趄,差点跌倒。

他的头发海藻似的四下飘扬,全身笼罩了层淡淡白光,有半个指甲厚,周身荡起股旋风。

谢小石和薛若冰倒吸口气,手心捏出把汗,站在原地,互相看看,点了点头,然后他们迈着弓字步,双拳紧握,横在面前,紧盯着他。

费恩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他们道:“呀!姓柳的终于要拼命了!”

玉空道长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们眼,点了点头,面上泛出红光,然后又闭上眼睛,继续神游物外。

上官云冷笑道:“他们三人要是一块儿拼掉了,省掉我们多少事?”说话间,眉毛向上飞起。

费恩也是连连点头,满面红光。

柳随风目光转向薛若冰,自语道:“此人功力最高,若是挨上她一掌,不亡也残!不若全力以赴,先消灭她。至于姓谢的,功力还未恢复,倒不急于消灭,即便豁出去硬挨上他掌,受伤也是有限的!”

主意打定,他点了点头,转过半个身位,面朝薛若冰,屏息凝气。

谢小石倒吸口气,叫声:“不好!”他抢步上前,率先挥起拳头打向柳随风面门,带着“呼呼”的风声。

薛若冰连忙道:“不可!”但是谢小石已经飞出半个身位,她摇了摇头,足尖点地,大鸟般飞身而起,挥掌击向柳随风。

掌心闪烁着个鸽子蛋大小的银白色光芒,“呼呼”带风。

她衣袖飘飘,疾似流星。

柳随风嘴角挂出丝冷笑,提了口气,飞身而起,抡圆了宝剑,砍向薛若冰,对于谢小石打来的拳头,好像没看见,生生让他打,毫不提防。

阔剑在半空划出道扇形圆弧,带着片白茫茫的亮光,拦腰砍向薛若冰,发出“呜呜”的声音。

薛若冰眉头紧锁,绷着脸,抿着嘴,斜眼看了下谢小石,自语道:“我若闪身,小石头必遭不测!”

说到这里,她点了下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不闪不避,继续向前拍去。

“中计!”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嘴角挂出丝冷笑,咬紧牙关,接着向前劈。

薛若冰暗自寻思:“我若阵亡,给小石头创造致命一击的机会,也不枉此行!”她咬紧牙关,提了口气,挥掌接着向下拍。

“这个不对!”谢小石额头青筋直跳,一个虎扑向前冲去,嘴里叫道:“冰儿快闪,别管我!”

站在金龙台上的陆小翠,看到这些,目瞪口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其它人也纷纷扭头看向这里。

玉空道长也微睁双目,看了过来,嘴角挂出丝冷笑。

谢小石像枚炮弹,“咣”地声撞在柳随风的腰上,双手铁箍似的勒住他的腰,叫声:“下去!”

他使出“千斤坠”的功夫,急速向下坠落。

当阔剑距离薛若冰还有不到半个胳膊远时,猛地在半空停下,接着急速向后下方坠去。

柳随风眼见要劈中薛若冰,忽觉腰间一紧,有个脑袋撞在自己腰上,同时身子急速下坠,他猛地提起口气,想向上飞,无奈身在半空,使不上劲,硬被谢小石往下拽。

他眉毛挑起,两眼圆睁,怒喝道:“岂有此理!”

手腕翻转,挥剑向下劈。

他本以为谢小石只是用拳打向自己,不料他却用脑袋撞,并且变打为拉,破坏了自己原先的计划,使薛若冰从剑下逃出。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呀呀”叫着,大力向下劈,似乎要把谢小石劈成两半。

就在他把剑刚刚调整好时,额头传来股风声,薛若冰的手掌已拍了过来,疾似流星。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得而复失(1) 此时的柳随风,边斜着向后飞,边往下坠,像麻袋样“呼呼”向下坠了小半个人高,再想翻身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好提起口内力,剑交左手,右手成掌,向上拍去。

“啪”地声巨响,如同雷鸣,两掌相击在一起,震得大殿“嗡嗡”直响。

薛若冰和柳随风,周身像刮了股狂风,吹得衣袖猎猎起舞。

薛若冰震了下,向后倒飞而去,飞出辆马车远才落在地上。

柳随风只觉右掌酸痛,发出“咔啦啦”声响,似乎腕骨骨折,他不由眉头皱起,惊叫道:“怎么会?”

此时的他,依然向后倒飞,并且快了三分,“咣”地声撞在背后那堵墙上,同时腹部又被“嗡”地撞了下,如同石锤。

“哇!”,柳随风吐出口血,双目瞪得溜圆,看着前方,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情。

谢小石落地后,二话不说,松开手,猛地扑向柳随风握剑的左手,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张开大嘴,“哇!”地声咬了上去。

柳随风怒目圆睁,厉声喝道:“竖子敢尔!”

他挥起右手,向谢小石后脑勺拍去,可是手还未抬到半,就觉得酸软无比,使不上劲,他不由目瞪口呆。

薛若冰落地后,又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抡拳打向柳随风面门,其势如风。

陆小翠站在金龙台上,跺了下脚,摇了摇头道:“咳!我真是片刻都不能离开!”说完,她双足点地,抡圆了拳头,直飞向柳随风,丹凤眼瞪得溜圆,嘴巴鼓起像蛤蟆。

曹吉祥打个哆嗦,连忙招手道:“陆女侠勿走!”

话音未落,陆小翠已飞出半辆马车远。

曹吉祥拨拉了下脑袋,嘴里发出“唉”地声响,扭头看向左边台下的柳金燕道:“你别上来啊!上来可是大罪!”

他连连摆手,直往后退,筛糠似的抖。

柳金燕正全神贯注看着柳随风那儿的情况,压根没注意到他,猛地他这么说,不由打个愣神,目光转向他。

她上下打量了几眼曹吉祥,发出阵“咯咯咯”母鸡似的声音,道:“太好了,现在可没人阻拦我了!”

说完,她双脚跺了下地面,大鸟般飞身而起。

当陆小翠飞身而起时,正是谢小石勒住柳随风的腰,接着,当她飞出半辆马车远时,薛若冰正和柳随风对击了掌。

陆小翠心头颤了下,眼见薛若冰向后倒飞,没有被剑劈着,不由长出口气,又接着向前飞。

薛若冰落地后,她也随后落地,落在薛若冰身边,正要开口说什么,薛若冰又足尖点地,飞向柳随风。

她摇了摇头,也足尖点地,同样飞向柳随风,抡拳打去。

“啊呜!”声,谢小石正咬在柳随风手臂上,鲜血渗出。

柳随风“哇”地叫了声,提起口内力,左臂猛地一挥,把谢小石向后甩去,同时飞起左膝盖,撞向谢小石腹部。

谢小石被他挥起半个巴掌高,依然咬紧牙关不放,正在这时,“咣”地声响,腹部好像被巨石撞了下,钻心地痛,正是柳随风的膝盖撞了上来。

“哇!”地声,他张开大嘴,喷出口血,同时也松开了口,向后倒飞出去。

薛若冰身在半空,正要击向柳随风,猛见谢小石倒飞过来,倒吸口气,顿了下身,提起口内力,双手接住谢小石,也向后倒飞而去。

陆小翠紧随其后,“哇哇”叫着,挥拳击向柳随风脑门。

猛地见薛若冰、谢小石二人倒飞回来,她“啊噢”声张大嘴,身子停在半空,顿了两顿,打个旋转,也向后倒飞去。

他们三人飞出辆马车远,几乎同时落地。

薛若冰扶住谢小石的胳膊,满脸关切道:“你怎么样?”

谢小石右手捂着肚子,弯下腰,连连摇头道:“我没事!”说着,“哇”地声,又吐了口血。

薛若冰眉头皱起,连连拍着他的后背。

谢小石感觉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同时两眼昏花,怎么也直不起腰来。

陆小翠斜眼瞥了下他,嘟着嘴道:“怎么样?我说不能离开吧,你们还不信!”她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谢小石张大嘴,连连摆手,道:“小翠,你过来了,玉玺那儿谁来保护?”说完,扭头向金龙台看去。

柳金燕已飞上了金龙台,摊开右手,冲曹吉祥道:“拿来!”

曹吉祥连连摆手道:“玉玺乃天子之物,尔等草民,怎可随意索取?不怕天打五雷轰?”他手指向天空。

柳金燕抬头看着大殿顶,沉默了几次呼吸的时间,突然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道:“那我不管,反正我要玉玺,不给就打!”

她挥舞手掌,打向曹吉祥。

“给!给!给!”曹吉祥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双手捧着金缎子包裹,递到柳金燕面前。

柳金燕愣了下,似乎不相信眼前的情景。

她咬着食指,上下打量了几下包裹,然后小心翼翼地拎起包裹,掂了掂,突然两眼放光,蹦起半人多高,将包裹举过头顶道:“哇!玉玺我得到了!二哥,我们又成功了!”

她眉毛向上飞起,在金龙台上鸟雀似的蹦来蹦去,满面红光。

“哦——”台下的八大金刚和柳家庄庄丁,蹦了起来,几下转着圆圈,道:“我们又赢了!我们又赢了!”

他们看向地上的那名红衣太监,见他依然咬紧牙关向前爬,不由道:“哎!这位公公,你省省力吧!玉玺又到我们手中了!”

然后他们又看向玉空道长,冷哼声,道:“我早就知道我们会赢,幸亏没听妖道的,不然准吃大亏!”

其它人频频点头道:“家主早就说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哈哈!”他们又鸟雀似的蹦了起来,继续转着圈圈。

费恩倒吸口气,连忙上前步道:“大哥,大事不好,局势又翻转了!”

玉空道长摆摆手,手拈胡须,眼睛眯成条线,看着前方,默不作声。

费恩愣了下,后退了步,低头不语。

上官云也是连连摇头,闭上眼睛,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

刑部尚书虎目圆睁,矫健地向前迈出了步,重重甩了下袖子,高昂着头道:“真乃天意!玉玺本来就在他们手上,后来仙师犯规,才使他们失去玉玺。如今它重新物归原主,算是拉平了!”

众人频频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得而复失(2) 那名红衣太监咬紧牙关,又向前爬了半步。

众人连连摇头道:“唉,玉玺已经失去,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了,你还是停下来,好好休息吧!”

这名红衣太监抬起头,看看金龙台,又回头扫视了下众人,咬着牙道:“不行!豁出命去,也要把黄袍送到!”

说完,他推了下托盘,又蜗牛似的向前爬了半步。

“呜哈哈!”大殿内爆发出阵炒豆似的声音,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鸟雀似的蹦了起来,转圈子转得更欢。

“好哇!”玉空道长眼睛亮起,挑起大指道:“公公精神可嘉,贫道对你们更有信心了!”

“嗯!”这名红衣太监重重点了下头,眼中滚出行热泪,道:“虽然我是只小小鸟,可是我也要飞上蓝天!”

他手指向天空,摆出个八叉的造型。

“哧哧哧”,众人捂着嘴,低下头,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柳金燕跳了起来,双手将包裹举到左肩,摆出个要抛掷的姿势,道:“二哥,我把它扔给你,你接好!”

柳随风连忙摆手道:“先不要!”

他紧贴在墙上,摆了下右手,耷拉下来像是棉花,再回头看看左手,已是鲜血淋漓,不由额头冒出层冷汗。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仰面朝天道:“幸好五妹夺回玉玺,扭转战局,可是现在我——”他又摆了摆右手,提起口内力,灌注上去。

腕骨出传来阵“咔叭、咔叭”的声音,原来骨节被打得错位,并没有断裂。

他不由长出口气,然后猛地转向薛若冰,眼中像是喷出了火,咬着牙道:“妖女,你我功力相差无几,火拼之后,怎么我受了伤,你却安然无恙?定有妖术!”

他脸色铁青,扭曲成麻花。

薛若冰倒吸口气,倒退步,低下头,沉默不语。

陆小翠甩了下手,叫道:“你别得意了!冰儿功力早超过你十条街了!你现在只是轻伤,那是她手下留情!”

“哇呀呀!”柳随风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两眼瞪得滚圆,但是双手却传来阵钻心的痛,他连忙运起内力,向两只手流去。

费恩目瞪口呆,连连摇头道:“我看他们之间交手那么久了,姓柳的稍占上风,不至于吃这么大的亏。莫非姓薛的在隐藏实力?”

说完,他倒吸口气,寒毛直竖。

玉空道长摇了摇头,笑道:“非也!你看那位——”他指向谢小石,道:“也受伤匪浅。所以此轮双方算是基本扯平。

至于薛柳二人对掌,姓柳的受伤,姓薛的却没事,那只是因为姓柳的受到牵制,不能全力以赴,而姓薛的却能用尽全力,故而她占了便宜。

至于那位姓谢的,竟完全不顾高手身份和地位,张嘴去咬,让姓柳的左手意外受伤,让人啼笑皆非!”

“呜哈哈!”费恩双手捧着肚子,仰面朝天,笑得喘不上气来。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用袖子挡住脸,连连摇头道:“丢人!丢人!胜之不武!堂堂奉旨拿人,岂可使出狗啃之招?”

他们面红耳赤,嘴里连连发出“唉、唉”的声音。

“哈哈哈!”大殿内又爆发出阵阵炒豆似的声音,震得大殿直晃。

八大金刚笑着摇头道:“掉价了!掉价了!”他们手指向地面,满面红光。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飞起脚踢向谢小石,道:“看你干得好事!现在他们全都瞧不起我们了!”

谢小石蹲在地上,手捂着肚子,“哈哈”吐着气,并不答话,对外界的事仿佛无觉。

薛若冰连连摆手道:“小翠莫要如此,只要他安然无恙,就好!”说着,低下了头。

柳随风转向谢小石,眼中闪出寒光,自语道:“此贼似乎已经丧失战斗力!”

他低头回想起来,当时自己手臂被咬,加之薛若冰又在进攻,自己情急之下,几乎使尽全力用膝盖撞向谢小石,使他无法继续咬下去,这下撞得可真是——

想到这里,他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又连提了几口内力,向双手灌注,使他的双手外罩了层薄薄的白色雾气,水波纹似流动着。

右手骨节,发出阵“咔咔咔”的声音,似乎在缓慢地复位,而左手也停止了流血。

柳金燕顿了顿,道:“二哥,不如我亲自将玉玺送上去!”她抬起脚,要往金龙台下走。

柳随风双眉圆睁,厉声道:“不要!”他喘了口气,道:“你站在原地,好生保护好玉玺,待我调息完毕,亲自上台去取!”

柳金燕点了点头,后退两步,双手紧紧抓住包裹不放。

费恩扭头看向谢小石、柳随风等人,又看看金龙台上的柳金燕、曹吉祥等人,眉头皱起道:“看来,姓柳的他们要赢!”

“那又如何?”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抬头看着大殿顶部。

“可是你不亲口说过,太上皇他们那边是赢定了吗?”费恩抢上步,面红耳赤道。

玉空道长摇摇头,道:“现在谈输赢,还为时过早!”他指了指柳随风道:“他和姓谢的同时受伤,可是他们当中武功最高的人却安然无恙——”

他话未说完,薛若冰摇摇头道:“绝不能让柳随风恢复过来!”然后她扭头冲陆小翠道:“小翠,你照顾好小石头,我去与他决斗!”

她捋胳膊挽袖子,要走上前。

陆小翠连忙摇头道:“万万不可!你单人独骑怎么能行?”

薛若冰愣了下,淡淡笑道:“即使柳随风没受伤,我也能同他周旋,何况他现在已受了伤!”说完,她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凌空来了记“燕子抄水”,挥掌拍向柳随风脑门,其势如风。

不过此时她的掌心,已没了那个鸽子蛋大小的银色光芒。

原来,她已无需同柳随风搏命,只需与他周旋,阻止他恢复伤势即可,故而招法轻灵,未尽全力。

陆小翠弯下腰,用手指点着谢小石的额头道:“你呀,现在成大累赘了!”

谢小石摇头道:“如果我不是拼着自己受伤,哪会让柳随风也受伤?”

陆小翠瞪圆了眼,道:“你还有功?”

谢小石点点头道:“不错!我受伤,于大局无损,如果冰儿受伤,那可不得了!所以这个交换很值得!”

他是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六十章 得而复失(3)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频频点头道:“这和贫道见解一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呵呵呵!”

“哗——”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声音直冲云霄。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懒得理你!我去对付柳随风了,你好自为之!”说完,她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挥掌拍向柳随风。

此时的柳随风,正浑身笼罩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内力在双手之间来回流动着,使右手发出“咔叭、咔叭”的声音,错位的骨节正渐渐复原。

正在这时,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圆,看着薛若冰挥掌迎面击来。

他咬了咬牙,抬起右手,但右手如同棉花般晃来晃去,根本无法抬起,他又抬起左手,传来阵钻心的痛,原本合上的伤口,又裂出条缝,渗出丝血迹。

他双眼暴凸,厉声道:“妖女胆敢偷袭!”说完,身形转动,向旁边闪出几步远。

刚刚闪开,薛若冰就已飞到他原先站的地方。

她不是像原先那样,收不住式子,直直飞了过去,而是在半空顿了下,身形如蝴蝶般在半空偏转了半圈,又飞身追上,飞起脚踢向柳随风。

原来她并不是以搏命为主,内力没有尽出,故而身形轻灵,可以在半空转弯,紧跟而上。

柳随风闪出几步开外后,身上笼罩的白光“倏”地消失,右手骨节处传来“咔啦”声响,似乎又错开了位。

他仰面朝天,呲着牙,发出“哇!”地声叫,飞身跃起半人多高,来了记“旋风霹雳脚”,身子横在半空,飞踢向薛若冰,如同旋风。

薛若冰身在半空,猛地向上跃起,又飞出半人多高,双手抱膝,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从柳随风头顶飞过。

柳随风飞踢了圈,落在地上,站得笔直。

他刚站好,陆小翠就已飞到。

她是先飞到柳随风原先站的地方,但是却没有像薛若冰那样凌空转弯,而是接着向前飞,一脚蹬到墙壁上,借助墙壁的反弹力,又飞身跃起半人多高,直冲向柳随风。

柳随风两眼变得血红,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待我伤势好转,岂怕你们?”

话音未落,陆小翠的拳头已击向他面门,距离他不过半个胳膊远了。

柳随风猛地向斜侧闪去,同时抬起右手,用胳膊肘迎向陆小翠的拳头。

“咣!”地声,拳头打在胳膊肘上,如击败革,两人均向两边弹去。

陆小翠落在地上,握着拳头,举到眼前,瞪圆了丹凤眼看,只见拳头上红肿了块,有半个拇指大小。

她捂着拳头,又蹦又跳,“哇哇”直叫。

柳随风闪出半辆马车远,脸色铁青,双手下垂,道:“再给我十次喘息的时间,我就能动了!”说完,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头发向上直飘。

薛若冰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转身看向柳随风。

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后,她点了点头,又足尖点地,飞身跃起,飞脚踢向他的面门。

柳金燕站在金龙台上,看着她们,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二哥伤势未好,你们乘机偷袭,成心不让二哥养伤!不行!”

她的目光转向谢小石,只见他坐在地上,“呼呼”喘着气,遂点点头道:“你们会偷袭,我也会!”

说完,她飞身跃起,直飞向谢小石。

在距谢小石有辆马车远的地方,她“咣”地声落在地上,左右看看,又盯向谢小石。

谢小石背对着她坐着,纹丝不动,仿佛不知道她来似的。

柳金燕咬着牙,高抬脚,轻落步,向他走去。

待走到距他一步远的地方时,她停了下来,伸长脖子看着,谢小石还是毫无动静。

她点了点头,拿起手中包裹,举过头顶,作势要往下砸,但是仔细看眼包裹后,又微微摇了摇头,将包裹放下,拎在左手,放在身后,然后右手抬起,气运丹田,将右手横成掌,举过头顶。

顿时她眼珠瞪圆,脸色铁青,“呀!”地叫了声,要往下拍。

突然,谢小石弹簧似的跳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她,笔直而立,两眼瞪得圆溜溜。

四只眼睛瞪在起,两人几乎同时“哇!”地叫了声,向后边蹦去。

柳金燕面色煞白,左手甩起,“嗖”地声将包裹甩向空中,她自己则蹦出辆马车远。

金缎子包裹飞起两人多高,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向下直直落去。

谢小石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四肢张开呈大字形,两眼瞪圆了看着大殿顶,纹丝不动。

“咣!”地声,金缎子包裹正砸在他肚子上,向上弹了半个指头高,又落在原地,正面朝上立着,浑身金光闪闪。

柳金燕双手捂着嘴,直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薛若冰飞脚踢向柳随风,柳随风向后斜倒,好像弯折的弓,从侧面闪出半个身位,然后抬起右臂,用胳膊肘击向薛若冰膝盖,其势如风。

薛若冰在半空打了半个旋转,双脚闪到旁侧,柳随风的胳膊肘“呼”地声,击了个空,在半空打个圆弧,向另侧闪开。

他面前空门大开,而薛若冰正翻转过来,面对着他,迎面挥掌拍出。

柳随风倒吸口气,气沉丹田,身子猛地向后仰倒,来了招“铁板桥”。

薛若冰手掌“呼”地声,从他上空掠过,然后她斜飞到半辆马车远。

柳随风站直身子,连退两步,额头冷汗直流,“呼呼”喘着粗气。

薛若冰抬起右手,提起口内力,向前迈了步,正在这时,她耳朵跳了下,扭头向后看去,正见柳金燕走到谢小石身后,举起金缎子包裹,要往下砸。

她眉头皱起,转向陆小翠道:“小翠,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耳边就传来雷鸣般的叫声:“哇!”谢小石和柳金燕两人同时向后面跳去,接着谢小石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薛若冰急忙道:“小翠,快去看护小石头!”

陆小翠头摇得像拨郎鼓,举起右拳,面对着薛若冰,指着上面的红包,道:“我也受伤了,我也需要人看护!”

薛若冰嘴里发出“唉”地声响,摇了摇头,顾不得对付柳随风,足尖点地,飞身而起,直飞到谢小石身边,落了下来。

她低头看了看谢小石,然后蹲下身,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得而复失(4) 柳随风长出口气,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然后冲柳金燕点点头道:“五妹,干得好!”接着,他气运丹田,又将内力调于双手,使双手笼罩了层淡淡白芒。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频频点头道:“柳女侠虽然资质平平,可她的表现,贫道可以给她打十分!”

费恩愣了下,连忙道:“何以见得?”

玉空道长指向薛若冰道:“妖女不愧为魔教尊者,她知道此时柳将军急需运功疗伤,因此绝不给他机会!再有十个八个回合,柳将军怕岌岌可危!”

众人频频点头道:“对!对!”

接着,玉空道长又指向柳金燕道:“可正在这个时候,柳女侠及时出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为柳将军及时恢复,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哗——”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

柳金燕先是愣了下,然后频频点头,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没错!就是这样的!我就是这么了不起!”

陆小翠嘴巴都气歪了,指着谢小石道:“如果不是他,就不会这样了!”

说完,她又“哇哇”大叫,甩着右手蹦来蹦去。

费恩连连摇头道:“不对!是陆女侠擅离职守,不然不会是这个结局!”

“嗯!”众人频频点头,看向陆小翠,嘴巴直撇。

“呣?”陆小翠耳朵竖了起来,眼珠骨碌碌地转,然后“哇!”地声叫,蹦起半人多高,扬起右手道:“我受了重伤!我受了重伤!急需治疗!”

说完,她坐在地上,捂着右手,瞪着眼睛看着大殿众人。

“吭哧!”那名红衣太监又向前拱了半步,来到了金龙台阶下。

他将装金冠和黄袍的托盘放在第一个台阶上,然后向上招手道:“曹公公!小的终于把东西送到了!”

他趴在地上,双手前推,仰起头,满脸开花。

曹吉祥弯腰看了下他,脸耷拉下像苦瓜,道:“玉玺没了,还要黄袍何用?”他双手拍着膝盖,连连发出“唉唉”的声音。

众人也是连连摇头,叹气不已。

薛若冰手探在谢小石鼻息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眉毛拧成疙瘩,掐了掐他的人中,然后抬起头左看右看,又低下头,目光落在金缎子包裹上。

她沉思片刻,伸手抓住包裹,猛地扬手向上甩去。

包裹像离弦的箭,向外飞出,飞起两人多高,直飞向金龙台。

曹吉祥站在金龙台上,弯着腰向下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

包裹在空中打个弧线,“咣!”地声,重重撞在他心口上,将他打得向后晃了晃。

他“哇!”地声叫,跳起半人多高,双手按住包裹,低头看去,正是装玉玺的那个,不由眉毛向上飞起,扯着公鸭嗓子道:“玉玺又回来了!玉玺又回来了!”

他双手捧着金缎子包裹,不住地颤抖。

“嗯?”柳金燕扭头向后看去,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厉声道:“岂有此理!”她足尖点地,正要向上飞起,“呼”地声,一阵劲风迎面扑来。

她倒吸口气,连忙侧身闪过,有片巴掌大小的布条从她眼前飞过,如同疾风。

布条飞出辆马车远后,“呼啦”声抖了下,树叶似的左摇右摆,飘落在地。

她回头看去,原来是薛若冰用布条作兵器,扬起手击向她,她不由柳叶眉倒竖,厉声道:“真是目中无人,看我的!”

她正要向前迈步,猛地停住。

薛若冰正蹲在谢小石身边,左手掐着他的人周,右手扬起到头顶,扭头看了眼柳金燕,面似寒霜。

柳金燕“吱”地声,头发向上竖起,脸色如同白纸,尖叫道:“二哥,救命啊!”

“呼!”地声,柳随风长出口气,抖了抖双肩,双臂向前展了下,“咔叭”声,右手的骨节接好了。

他晃了晃右手,又能转动,便点了点头,从腰间顺袋取出个鸡蛋大小的白色瓷瓶,用嘴巴咬开瓶盖,在左手受伤的地方倒上褐色粉末。

左手的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他抬起头,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道:“终于恢复过来了!”说完,头猛地一甩,头发四下飘扬。

然后他眼珠瞪圆,看向谢小石、薛若冰二人,左手微微颤抖着,阔剑发出阵“嗡嗡”龙吟似的声音。

“呼”地声,他周身刮起股旋风,吹得衣袖猎猎起舞。

陆小翠脸色煞白,嘴唇青紫,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哆哆嗦嗦道:“冰儿,大事不好!那家伙缓过劲了!”

她扭头看向薛若冰,满脸焦急。

薛若冰摸着谢小石的额头,仰面朝天,“唉”地叹了口气,又低下头,保持原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谢小石还是直挺挺躺着,纹丝不动。

费恩倒吸口气,连忙道:“哎哟,姓柳的重又占上风了!”

玉空道长斜眼看着他,道:“何以见得?”

费恩弯腰拱手道:“姓柳的伤口已基本恢复,可姓谢的还纹丝不动,丝毫也见不到恢复的迹象。如今,柳随风的对手只剩下姓薛的一个人了,他岂不从容不迫?”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看向柳随风等人,沉默不语。

其它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对!对!”

柳金燕眉毛向上飞起,连连点头,指着自己道:“二哥恢复的时间,是我争取的!”她高抬着头,满面红光。

“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鸟雀似的蹦了起来,将剑举到空中,晃来晃去道:“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道:“难道柳将军真的能成功?”

他们连连摇头,闭口不言。

正在这时,曹吉祥一个飞跃,“通”地声落在台下,如同飞鹰搏兔,双手抓住托盘,猛地向上转身。

他左脚踩在台阶上,右脚斜在后面,迈着弓字步,双手捧着托盘,面朝台上,摆出个“向日葵”的姿式。

然后他咬紧牙关,猛地向上纵起,三步并两步,跳上了金龙台。

他走到距正统皇帝两步远的地方,单膝跪地,双手将托盘举过头顶,递到正统皇帝面前道:“黄袍已到,请太上皇身披!”

他别过头去,双手举着托盘不动。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后退半步,连连摆手,额头冷汗直冒。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得而复失(5) 曹吉祥抬头,看见正统皇帝哆哆嗦嗦,不由倒吸口气,双手捧上托盘道:“太上皇,黄袍已到,玉玺也从天而降,可知是天意如此。还望太上皇勿要迟疑,速速登位!”

正统皇帝愣了下,低头沉吟不语。

曹吉祥上前步,左手托着托盘,右手拿着金冠,“咣”地声把金冠扣在正统皇帝头上,然后又拿起黄袍,将托盘扔到地上,双手抓住黄袍的领子抖了下。

“哗啦”声,黄袍被展开,有桌面大小,用锦缎织成,正中绣着条盘旋的五爪金龙,周围绣着金线,金光闪闪。

玉空道长眼睛亮起,挑起大指道:“曹公公起落,抓物,上台,这些动作眨眼完成,真可谓一气呵成,令贫道佩服之极!”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对!对!曹公公不愧为盖世英豪,绝顶高手!”

费恩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说他动作流利我承认,但说到盖世英豪、绝顶高手,那也差得太远了!顶多一三流,大哥何必如此惊叹?”

他抬着头,看着上方,满是疑惑。

众人也频频点头,齐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微微一笑,指向趴在地上的那名红衣太监道:“看见那位没有?曹公公的速度比他快何止百倍!由此可知,他实在是位非同小可的人物!”

众人目光“刷”地转向那名红衣太监,又抬头看了看曹吉祥,频频点头。

费恩挠着后脑勺道:“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可是总感觉怪怪的!”

玉空道长又微笑道:“诸位也莫小瞧那位公公,虽然他速度慢,可是——”他指向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道:“那些人,连这种蜗牛的速度都没有,呵呵呵!”

他冷笑几声,抬起头,凝视上方,道:“看到这里,难道你们还不被曹公公惊世骇俗的手法所震惊?”

“哗——”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内阁首辅跺了下脚,嘴里发出“唉”地声响,道:“如果那些人肯舍命上前,只怕现在柳将军大局已定了!”

众人频频点头。

费恩点了下头,道:“是这样的,没错!不过——”他仰面朝天,双手捂着肚子,发出“呜哈哈!”雷鸣般的声音,震得大殿直晃。

“太好笑了哇!”他捂着肚子,弯下了腰,上气不接下气。

众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滋——”曹吉祥头上冒出股青气,满面红光,打鸡血似的跳起来,道:“说得太好了!太上皇请登位!”

他头猛地向左一甩,头发拉风似飘起来,脸绷得像木板,双手展开,“呼”地声,将黄袍披到了正统皇帝的肩上。

正统皇帝愣了下,连忙摆手道:“万万不可!”

曹吉祥虎着脸,满面红光道:“让坐就坐,说话算话!”说完,双手重重一按,“咣当”声,把正统皇帝按到了金龙椅上。

就在他坐下的霎那,“哗啦”声,天空打个霹雳,似乎震得大地也抖了两抖,紧接着“咔嚓”声,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照亮了半个天空。

大殿被照得雪亮,似乎人人都变成了白色。

众人赶忙用手捂住眼睛,待闪电过后才睁开眼,一切又变成原样。

当霹雳响起时,在后殿原本直挺挺躺着、仿佛已不在人世的景泰帝,猛地蹦了起来。

他坐在龙榻上,看见外面道闪电闪过,脸不由变得煞白,抬手叫道:“来人!来人!”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也无人搭话,也无人走动,后殿空荡荡的,只有两盏油灯燃烧着,闪着豆大的火苗,照得后殿昏黄。

他眼珠向前凸出,似乎要跳出眼眶,喃喃道:“人都去哪了?朕还活着呢!”

殿外吹来阵阵冷风,没有任何人问答,整个大殿如同空谷。

他打个寒噤,眼圈变得通红,面色蜡黄,自语道:“都不来见朕,待朕好后,看怎么收拾你们!”话未说完,“哇”地声,他张开嘴,喷出口血,直挺挺向后倒去。

气绝而亡!

鲜血吐到他面前的被子上,染红了盘子大小的块,鲜艳刺目。

后殿的大门敞开着,几片树叶被风卷入殿内,上下飞舞,如同蝴蝶翻飞,最后飘在景泰帝龙榻前,落地不动了。

曹吉祥单膝跪地,从怀中拿出金缎子包裹,双手举过头顶,递到正统皇帝面前,道:“太上皇,黄袍、龙椅均已到位,只需收下这颗玉玺,便可复位,称临天下了!”

“这!这!”正统皇帝面色苍白,抬起手,哆哆嗦嗦,凑到离包裹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停住不动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台下。

台下众人也看着他,人人屏息凝气,纹丝不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般,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柳随风剑眉倒竖,二目圆睁,跺了下脚,道:“真是岂有此理!太上皇篡夺皇位,众目睽睽!看本王为国除贼!”

他将阔剑横在眼前,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阔剑闪出阵阵寒光。

曹吉祥打个冷噤,连忙把金缎子包裹往前推了下,道:“太上皇快快收下,不要犹豫,柳逆要动手了!”

正统皇帝打个哆嗦,双手闪电般抓住金缎子包裹,举过头顶道:“本太上皇玉玺在手,代陛下处理朝政,诸位不得乱来!”

曹吉祥眼睛亮起,“呼”地声站起来,转过身,面朝台下,猛地甩了下袖子,蹦起面孔道:“太上皇正式复位,临朝称制,尔等快快拜见陛下!”

台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一条灰色人影“呼”地声凌空而起,像只大鸟般飞向金龙台。

他落在距离金龙台半辆马车远的地方,单膝跪地,右手支住地面,低头沉声道:“贫道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此人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身着灰色道袍,背着柄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互相看看,目瞪口呆。

费恩和上官云也吃了惊,打个愣神,互相看了眼,点了点头,然后弯腰拱手冲上道:“我等拜见陛下!”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倒吸口气,也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道:“这么做似乎草率了些,还需要许多礼法——”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得而复失(6) 他们话未说完,从殿后转过来名红衣太监,年约二十,连蹦带跳,直跑向金龙台。

他在距金龙台前半辆马车远的地方站定,双手连连摆动道:“太上皇万万不可称帝,陛下现在还在养病,怎么能做这种事?”

说完,他抬起头,满脸泪痕。

曹吉祥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咔咔”响,道:“无关人等,速速退下!”他重重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凸出,似要跳出眼眶。

这名红衣太监张开双手,道:“我不退!我豁出命去,也要保卫陛下,绝不能让你们的诡计得逞!”

他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面如岩石。

“好啊!”众人轰然叫好,“劈劈叭叭”鼓起掌来,如同炒豆,几乎人人挑起大指,频频点头道:“难得的忠义之士,令人赞叹!”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道:“大家伙都听到了吧,公道自在人心!柳某出手,大家有何话可说?”

众人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要出手便出手,我们没意见!”

柳随风点头道:“好!”他绷起脸,如同木板,飞身跃起,直飞向金龙台。

“啊?”曹吉祥打个冷噤,倒退了步,双手连连摆动道:“救驾!救驾!谁来救驾!”

大殿内鸦雀无声,人人低着头,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如同木头。

曹吉祥额头渗出层冷汗,左看右看,看向谢小石,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又看向别人,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

最后,他目光猛地停在留在台下半跪的玉空道长身上,连忙道:“仙师,您不已经承认太上皇了吗?何不出手?”

玉空道长低着头,沉声道:“尚需圣旨!”

曹吉祥猛地转向正统皇帝,连忙道:“陛下,速速下旨!”

正统皇帝浑身哆嗦,脸色苍白,道:“旨,旨,哪有旨?”他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

“哈哈哈!”柳随风飞起二人多高,身在半空,双脚风车似的踩,似乎踩着风火轮,带着股风,“呼呼”向前飞。

他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头发四下飘扬,道:“待吾飞到台上,手刃国贼,天下必欢声雷动!”

说到这里,他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速度快了三分。

正统皇帝坐在金龙椅上,抬头看着飞来的柳随风,呆若木鸡。

曹吉祥冷汗直冒,突然打鸡血似的蹦起来,手指着天空,叫道:“陛下口谕!”

正统皇帝打个激伶,连忙道:“玉空仙师救驾!”

话音刚落,玉空道长稽首道:“贫道遵旨!”

他弯了下腰,“哗啦”声,从背后拔出松纹古剑,右手翻转,突然向右边刺了下,势如闪电,后面拖了条胳膊长的褐色影子。

古剑浑身褐色,如同木纹,直向前刺,“卟”地声,刺穿了那名红衣太监的胸膛。

那名满脸泪痕的红衣太监,触电似的抖了下,瞪大眼睛看着前方,慢慢向地下倒去。

玉空道长收回宝剑,毫不犹豫,身子翻转,来了招“旱地拔葱”,利箭似的飞出,直飞向金龙台。

此时的柳随风已飞过金龙台的台阶,距离正统皇帝不过数步远。

他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道:“逆贼看剑!”手中阔剑向前刺出,发出道寒光,直刺向正统皇帝咽喉,势若流星。

“啊?”正统皇帝向后顿了下,却被椅子挡住,动弹不得。

他瞪大眼睛看着对方刺来的阔剑,汗流浃背,额头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滴,心提到了嗓子眼,嘴巴大张着合不上。

只需眨眼工夫,阔剑就可洞穿他的咽喉。

在场众人全都瞪圆眼、张大嘴看着,呆若木鸡。

正在这时,玉空道长从柳随风侧后飞来,挥动褐色松纹古剑,刺向柳随风腹部,如同流星,“嗖”地声,其后拉了条半辆马车长的灰色人影。

“嗯?”柳随风眉毛向上挑起,自语道:“妖道离自己尚远,根本无法阻止我这一击。不过——”

他估量了下形势,如果自己刺中正统皇帝,随后玉空道长就会结果自己。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手腕猛地翻转,挥剑向侧后砍去。

阔剑的剑尖,在距离正统皇帝巴掌远的地方翻转回去,在半空打个扇形圆弧,背后带起片白亮亮的光芒。

“呼”地声,一道劲风从正统皇帝面前闪过,他感到咽喉火辣辣地痛,咽喉处出现条手指长如同蛛丝的细线。

原来是阔剑的剑气扫过,使他略微带伤。

他“嗡”地翻起白眼,如同烂泥似的瘫倒在金龙椅上。

当阔剑旋转了半圈,转到正面对玉空道长的地方时,松纹古剑正好刺来。

“咣!”地声巨响,如同雷鸣,两剑撞在起,溅起数朵指甲盖大小的桔红色火星,四下飞射。

柳随风手臂一震,原来止住的伤口,又渗出丝血,传来阵钻心的痛,他咬着牙,向后倒飞出去,直飞出半辆马车远,落在金龙台左侧的边缘。

玉空道长在半空顿了顿,像片树叶落在地上。

他连忙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贫道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正统皇帝斜躺在金龙椅上,直翻白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嗯?”玉空道长眉头皱起,暗道:“莫非柳随风已经得手?”他低头沉思,依稀记得,柳随风阔剑似乎从正统皇帝咽喉处划过。

他闭上眼睛,自语道:“贫道差了半步!”说完,他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的声响。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陆小翠瞪圆眼道:“冰儿,陛下危险,还不去救驾?”

薛若冰掐着谢小石的人中,头也不抬,道:“我不知道什么陛下,我只要小石头安然无恙!”

陆小翠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飞步上前,探了探正统皇帝的鼻息,然后掐着他的人中,左右摇晃道:“陛下,快醒醒!”

他摇了几次之后,“哎哟”声,正统皇帝喘过口气,慢慢睁开眼睛,道:“吓煞朕也!”他用右手直拍打脑门,额头冷汗直冒。

曹吉祥长出口气,擦擦额头的汗,道:“陛下安然无恙,老奴就放心了!”

柳随风剑眉倒竖,二目圆睁,指着玉空道长道:“妖道耍赖!明明说好不动手的,怎么又动手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得而复失(7)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如此言而无信,令人不齿!”她转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道:“二位大人难道不管管?”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互相看看,顿时脸红脖子粗。

刑部尚书提起口气,吊着膀子,走上前步,瓮声瓮气道:“仙师犯规,这个结果不作数的,就算成功了,也必被后人指责!”

说话时,他额头滚下豆大汗珠,浑身筛糠似的抖。

“对!对!”众人连连点头,齐指台上道:“仙师犯规,应该罚出场!”

他们额头青筋直跳,龇牙咧嘴。

“呼——”柳随风长出口气,点点头道:“你们看看,公道自在人心!”

柳金燕重重点了下头,满脸红光,双手叉腰,摇头晃脑。

“哦——”玉空道长耷拉下脸,活似驴脸,他转向台下,手拈胡须道:“贫道完全按规定行事,何来犯规之说?”

“抵赖!”柳金燕顿时面红耳赤,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捋胳膊挽袖子,指着玉空道长道:“大家明明知道,你犯规在先,不能再出手了!可你再次出手,还不是犯规?”

“对!对!”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两眼圆睁,看向玉空道长,似乎要射出道道利箭,将他扎成刺猬。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道:“众怒难犯!”说着,他们将头往脖领里缩了缩。

“哼哼哼!”柳金燕发出阵阵冷笑。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微笑道:“诸位稍安勿躁,听贫道道来。这所谓的不得出手,也非绝对。只要陛下发出圣旨,指令贫道出手,贫道岂能抗旨不遵?”

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道:“这也是之前说好的!”

“嘶——”众人倒吸口气,倒退了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胡说八道!”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走上前步,道:“陛下何曾下过圣旨,我怎么半点影子都没看见?”

众人频频点头。

内阁首辅也点头道:“不错。陛下要下旨,少不得下官亲笔草拟,然后请陛下过目盖章算数!可是自柳将军的圣旨后,在下是一个字也没有写过!”

他连连摇头道:“这新圣旨从何而来?”说完,他后退了步,低下头,双手揣在袖口内,沉默不语。

“对!对!”众人炒豆似叫开了,纷纷将手举到半空。

柳金燕上前步,指着玉空道长道:“大家异口同声,连首辅大人都不例外,都说没有陛下的新圣旨,你却说有,这不当着我们的面胡说?大家一块上,坚决反对!”

她右手握成拳头,举向空中,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

“反对!反对!”众人也纷纷将拳头举过头顶。

“无量尊!”玉空道长打个稽首道:“怎么没圣旨?刚才大家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陛下亲口降下圣旨,叫贫道护驾,怎能说贫道胡说?”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抢上步道:“对!对!我们都亲耳听见,你们别装没听见!”

费恩指着自己的耳朵,摇头晃脑。

“这——”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道:“这从何说起?哪来的陛下?他在哪儿?”

他们伸长脖子,四下看着,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指着身后的正统皇帝道:“陛下就坐在这儿,尔等还不晋见?”

曹吉祥走上步,拿出别在腰间的拂尘,晃了下道:“太上皇已登大位,复位称帝,群臣快快叩见哪!”

声音像撕裂铁皮,在大殿中回荡。

“啊?”众人如遭雷击,愣住了,指着正统皇帝道:“刚才还是篡位的逆贼,如今怎么眨眼变成皇帝了?”

他们瞪大眼睛看着台上,呆若木鸡。

谢小石仰面八叉直挺挺躺着,纹丝不动,薛若冰蹲在他身边,低着头,拂着他的衣袖,头也不抬。

陆小翠别过头,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这简直是开玩笑!”

她冲着大殿顶部直翻白眼。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弯腰站着,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珠,筛糠似的抖。

金光低下头,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其它人都呆呆看着台上,纹丝不动。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挑起,道:“怎么?大家都不承认?”

他话音刚落,费恩和上官云“卟通”声,双膝跪地,冲上“砰砰砰”连叩三个响头,道:“草民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统皇帝如同木鸡似的坐在金龙椅上,两眼直直看着台下,面如白纸。

费恩和上官云跪在地上,以头触地,纹丝不动。

大殿空气好像凝固了般,顿时雅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曹吉祥上前步,凑在正统皇帝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正统皇帝两眼直楞楞看着前方,木头似的点了点头,道:“准奏!”

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站直身子,满面红光走到台前,抖了下拂尘,扯着公鸭嗓子道:“陛下有旨,着两位大侠免礼平身,每人御赐纹银一百两!领旨谢恩哪!”

费恩和上官云眉毛向上飞起,又叩了个响头道:“谢主隆恩!”

他们站起身,互相看看,满面红光。

费恩捋胳膊挽袖子,两眼发光道:“陛下识货,开口就赏咱弟兄两个纹银一百两,比姓柳的那小子强多了!真是圣主明君!”

上官云点点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发出如撕裂铁皮桶般的声音道:“我等当倾尽全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他冲上拱了拱手。

费恩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满脸开花,眉毛直往上飞。

内阁首辅弯下身子,脸耷拉像苦瓜,甩着手道:“岂止比柳将军强,比景泰帝也强。这二人,不过草民,也没立什么奇功,就有纹银百两之赏。我呢?移天易日,亲自草拟更换皇太子的诏书,立下如此奇功,赏赐也不过纹银百两。”

他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刑部尚书闭上眼睛,低下头,默不作声。

费恩忽然转向柳金燕道:“怎么样?陛下赏赐我们这么多,你还说我们三脚猫功夫,不配得到好处,现在有何话可说?”

他眼睛瞪圆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引经据典(1) 柳金燕撇了撇嘴,翻了下白眼,道:“区区百两纹银,有什么好嘚瑟的?连我们柳家庄的九牛一毛都比不上!”

“你!”费恩二目圆睁,额头青筋直跳,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蹦起来,摇着手指道:“差远了!差远了!比我们差远了!”他们左蹦右跳,像是踩高跷。

“哇呀呀!”费恩怒火中烧,双手握拳,迈上前步,摆出要战斗的架势。

上官云连忙拦住他道:“费长老稍安勿躁,对付他们不急于一时,且看众人怎么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闭口无言。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大殿内忽然传来阵“哈哈哈”如怪枭的声音,震得大殿直晃。

众人连忙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柳随风仰面朝天,“哈哈”大笑,头发海藻似的四下飘扬,衣袖无风猎猎起舞。

玉空道长眉头皱起,道:“柳将军何故发笑?”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手猛地抬起,指向他道:“你!”接着又指向曹吉祥、正统皇帝道:“你!你!都是欺君罔上的篡逆之徒,十恶不赦之人!有何面目在此冒充圣旨,欺骗天下?哈哈哈!”

他又发出阵夜枭似的声音。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二哥说得对极了!我们不听他们的!”

“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蹦了起来,连连摆手道:“假货!假货!不听!不听!”

众人频频点头道:“这圣旨无效!”

正统皇帝脸“刷”地变成苍白色,额头冷汗直冒。

玉空道长微笑道:“柳将军何出此言?你说我们欺君罔上,那么贫道且问你,你伪造圣旨,胁迫景泰陛下封你为摄政王,作何解释?”

“对!对!”曹吉祥鸡啄米似的点头,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咱家亲眼看见,你威迫首辅大人草拟圣旨,完全违背陛下本意!”

接着,他又摊开双手道:“而且那道圣旨,连玉玺都没有,你也好意思跑出来当摄政王?”

他翻起金鱼眼,眉毛向上飞起。

众人愣了下,又频频点头,看向柳随风。

“你!”柳随风愣了下,面色铁青,指着他道:“你休得胡说!分明是陛下病体沉重,不能理政,故封本将军为摄政王,代理朝政,完成陛下未尽之愿!何来威迫之说?而且你窃走玉玺,这还没找你算账!”

曹吉祥打个愣神,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玉空道长“呵呵”冷笑道:“曹公公乃司礼监掌印,专门执掌陛下玉玺,何来窃走之说?关于陛下封柳将军为摄政王之说,众说纷纭,查无实据!眼下最重要的是太上皇复位,只有此,才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东西。尔等还不拜见陛下?”

他目光扫视台下,最后落在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身上。

这二人低着头,弯着腰,如秋末之冷蜂,瑟瑟发抖。

“胡说!”柳随风怒目而视,指着玉空道长道:“堂堂皇朝帝王,岂是尔等蝇营狗苟之辈能染指?”

他甩了下袖子,接着道:“大家伙方才也看得清楚,就在不久前,他们还是篡逆之徒!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陛下,你当我等是傻子?我等决不承认!”

“对!决不承认!”众人纷纷把手举到空中,握成拳头,对着金龙台怒目而视。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摆手道:“儿戏!简直是儿戏!”他们低下头,脸红脖子粗,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曹吉祥瞪着眼睛看着台下,冷汗直流。

正统皇帝更是打个激伶,面如白纸,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甩了下手,冷笑道:“尔等都听见了?还不快快下去!免得大家群起而攻之!”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眉毛向上飞起,将手举向了空中,似乎要发起进攻。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正统皇帝低下头,嘴里发出“唉”的声响,摇头道:“仙师让孤坐下,孤已实现承诺。既然大家都反对,那孤就下去吧!这个位置谁愿坐谁坐,孤不稀罕!”

说完,他起身要站起来。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原本直挺挺躺着的谢小石,手指微微动了下。

薛若冰不由面带喜色道:“好了,他能动了!”

正统皇帝刚刚离开金龙椅不过半个巴掌远时,曹吉祥跳起来,抢上步,双手按住他的肩,“啪”地声,把他重又按回到坐位上。

他急切道:“陛下万万不可离开这张椅子,如果离开,那就大势已去,身败名裂!”

“啊?”正统皇帝睁圆眼看着他,额头冒出层冷汗,脸上忽青忽白,变幻不定,浑身直打哆嗦,嘴巴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陆小翠打鸡血似的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金龙台上的人,丹凤眼圆睁,道:“你们真是小家子气,不就是坐个皇位吗?有什么大惊小怪、扭扭捏捏的?”

“啊?”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差点跌倒,面红耳赤,连连摆手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夜枭似的声音,指着陆小翠道:“魔教妖女,口出狂言,大家伙都听见了吧?像这等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众人频频点头,转向陆小翠,目光似要喷出火,将其烧成灰。

柳金燕拍手笑道:“太上皇篡位,也就这个魔教妖女支持,可知来路不正,大家群起攻之啊!”

“对啊!对啊!”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举起大剑,鸟雀似的蹦了起来,围成个圆圈,后面的人手搭在前面的人的肩膀上,每走几步就跳一下,猛地甩头,摆出个拉风的姿势。

他们就这样不停地转圈圈。

“哦!哦!”其它人也手举向天空,学他们的样子,蹦了起来。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眼睛发亮,手捋胡须,连连点头道:“天下义士何其之多,令人欣慰!呵呵呵!”

他们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了朵花。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引经据典(2) 费恩“通”地声,眼睛瞪圆了,瞪着陆小翠,道:“看我如何诛除魔教妖女!”说完,他迈上步,捋胳膊挽袖子,双手握成拳头,骨节“咔叭、咔叭”直响。

正待他要出手之际,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发出“咳咳”的几声响。

他打个激伶,连忙停住脚步,看向玉空道长,满脸不解。

上官云上前步,挡住他道:“费兄,你糊涂了,我们是支持太上皇复位的!”

费恩愣了下,拨拉了下脑袋,恍然大悟,后退两步,低下头道:“俺个江湖大老粗,真是脑子不管用了!光看见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忘记自己支持哪一方了!”

“哈哈!”他笑了两声,摇了摇头,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其它人看向他,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他倒吸口气道:“反对的人如此之多,我们怕挡不住!”

上官云双手抱拳道:“走着看吧!”

然后他们二人都退了下去,沉默不语。

“诸位!”玉空道长抬起手道:“这天下原本就是太上皇的,现如今重新坐上,有何违例之处?”

柳随风冷笑道:“信口胡说!古往今来,未闻此例!”

柳金燕也道:“不错!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我们当然不能破这个例!”

“对!对!”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

玉空道长转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拱了拱手道:“两位大人学识渊博,可知历史上有无先例?”

内阁首辅低头沉吟道:“昔日王莽篡汉,大汉失国,可随后又有光武中兴,大汉重新建立。这也是皇位失而复得之例。不过——”

他话未说完,玉空道长点头道:“既然有复位的先例,尔等可照例办理,不得喧哗!”

“啊?”众人倒吸口气,倒退两步,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道:“果有此事?”

“哈哈哈!”费恩眉毛向上飞起,蹦起来道:“好好好!大哥高明,我们支持太上皇复位!”

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对!”

“且慢!”柳随风剑眉倒竖,双目圆睁,道:“道长太过着急,打断了首辅大人的话。首辅大人方才有话还未说完!”

他转向内阁首辅,拱手道:“首辅大人,您刚才说不过什么?”他两眼紧盯着内阁首辅,满是期待。

众人全扭头看向内阁首辅,满脸疑惑。

内阁首辅点点头,背着手,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手拈胡须道:“不过那不是同一个人,而是两位不同的人,并且关系甚远。建立的王朝也不一样,一个定都长安,号称西汉;另一个定都洛阳,号称东汉。”

柳随风点头道:“这说明他们还不完全是一回事!”

内阁首辅点头道:“不错!王莽篡位和景泰陛下正当得国,也不完全相同!”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夜枭似的声音,摊开双手道:“大家伙都听见了吧,他们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不是一回事!”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鸟雀似的蹦了起来,他们又开始转圈圈,然后不停地甩着头。

“呼!”地声,柳随风转过头,瞪圆了眼看着玉空道长道:“妖道!那完全是两码事!你怎么能将其混淆?我等决不承认!”

他牙齿咬得“咔咔”响,将手举过头顶,摆个“举火烧天”式。

“决不承认!”众人也齐举起了手。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打个激伶,如同秋末之冷蜂,抖个不停,汗水“叭嗒、叭嗒”往下滴。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又拱手道:“首辅大人,仔细想想,可还有类似先例?要点是同一位陛下失去皇位后又重又获得?”

内阁首辅低下头,捋着胡须,眉头皱起,思索了片刻,连连摇头道:“恕本官无知,一时半会倒也想不起来!”

他冲上拱了拱手,然后向后退了两步,低下头,默不作声。

玉空道长耷拉下眉毛,满脸失望。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道:“这么说,就是没有了?”

他两眼闪闪发光,盯向玉空道长。

“哦!”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鸟雀似的蹦了起来,又转起了圈圈,不停地叫道:“没有!没有!”

柳金燕道:“既然如此,那太上皇还是不要破这个例,趁早下台为妙!”她伸长脖子,两眼瞪圆了,看着台上。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面红耳赤,活像茄子。

“下台!下台!”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边转着圈圈,边甩头拉风,边伸出拇指,指向地面。

其它人连连摇头,道:“快快下台,莫要后人发笑!”

他们齐看向台上,手臂高举。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冷汗直冒,看向玉空道长,满是期待。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闭双目,低头沉吟不语。

正在这时,费恩突然走上步,扬声道:“且慢!诸位,某有一人,可资借鉴,不知以为然否?”

玉空道长眼睛一亮,连忙道:“哦?是何人?贤弟快快道来!”

众人齐转向他,满脸疑惑。

柳随风撇撇嘴道:“一介武夫,能知道些什么?定是信口胡诌,还不快快退下!”他重重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

众人频频点头,连声道:“对!对!”

柳金燕“哈哈”笑道:“难道你能比两位大人还有学问?”

众人捂着肚子,弯下腰,嘴里发出“哈哈哈”的声音,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鼻涕眼泪直流。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互相看看,连连摇头,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曹吉祥扯着嗓子道:“说说何妨?”

玉空道长也是频频点头,看向费恩。

费恩点了点头,整整衣冠,“咳咳”了两声,冲众人拱手道:“诸位,费某虽然是位大老粗,没读什么书,不如两位大人学问渊博。可是在下闲来无事,也到书场听过几回书的,其中有部书,叫《薛刚反唐》——”

他话音未落,内阁首辅突然“啪”地拍了下脑门,叫道:“吾差点忘记!历史上确有这么一号!若非费大侠提醒,本官就忘了!多谢!多谢!”

他冲费恩拱了拱手。

刑部尚书也猛地跺了下脚,不停地点头道:“对!对!是有这么位,不过——”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低头不语。

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连忙道:“果有此人?快快说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引经据典(3) 柳随风倒吸口气,退了半步,看向这两名大臣,满脸疑惑。

其它人也都看向这二人,俱是好奇。

内阁首辅手拈胡须,低头沉吟道:“话说唐朝时,武后专权,废除皇帝,自立为帝,号称武周。后来那位被废除的皇帝,又重新当上了皇帝,号称兴唐。这就是《薛刚反唐》所讲述的那段故事。”

“哦?”玉空道长眼睛亮了,道:“失位复位者是同一位皇帝?”

内阁首辅点头道:“不错!”

曹吉祥又上前步道:“这果是历史先例,不是人们的杜撰?”

内阁首辅又点头道:“不错!”

“哈哈哈!”曹吉祥和玉空道长互相看了眼,发出阵猫头鹰似的声音,连连点头道:“既然如此,照例办理!”

“啊?”众人倒退了步,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柳金燕倒吸口气,低着头,掐着手指道:“莫非果有此事?《薛刚反唐》,这书似乎听说过。”

她连连摇头。

柳随风眉头紧锁道:“话虽如此,可两位大人欲言又止,遮遮掩掩,似乎有什么隐情?”

“不错!”刑部尚书上前步,高抬起头,将袖子猛地甩了下,道:“这武后,乃一代妖后,擅作威福,后世不承认她为帝。大宋名师司马光,更是在鸿篇巨着《资治通鉴》中,抹去了她的帝号,只称其为后。有书在,大家不妨去查!”

“对对!”众人频频点头,道:“她得国不如景泰陛下正,人们都不承认!”

曹吉祥撇了撇嘴,道:“皇帝退位了是不是?退位后又复位了是不是?有这些就足够了,你管那么多?”

“胡说!”柳随风剑眉倒竖,二目圆睁,厉声道:“此事蹊跷,总之柳某不服!”

“对对!”柳金燕鸡啄米似点头,道:“那个妖后,岂能和当今陛下相比?她退位了,是理所当然!”

众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有的低头沉思。

玉空道长“呵呵”笑道:“历史上有此先例,姑且不表。贫道只是要问,尔等口口声声说,景泰陛下得国之正,不知他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空气仿佛凝固了般,人人低着头,沉默不语。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柳随风上前步,厉声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太上皇昏庸,不听人言,致使土木堡大败,兵败被擒。

也先大军乘势直取京师,值此紧急时刻,当今陛下被群臣和天下百姓拥立为帝,率部击退敌军,挽狂澜于即倒,天下莫不心服口服。难道陛下的上位,有什么疑问吗?”

他剑眉倒竖,二目圆睁,两眼闪闪发亮。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挑起大指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众人闻言倒吸口气,频频点头,齐扭头看向玉空道长,满脸问号。

曹吉祥也打个激伶,低着头,双手下垂,浑身筛糠似的抖。

正统皇帝面红耳赤,如坐针毡,站起来不是,坐下也不是。

柳随风斜眼看了下他,嘴角挂出丝冷笑。

曹吉祥直拨拉脑袋,咂着牙花,道:“仙师,您老若谈这些,岂非丢人?”说到这里,他咽住不说了。

费恩和上官云抬头看着玉空道长,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低头沉吟片刻,“呵呵”笑道:“贫道所谈,当然不是指将军所说的那些,而是指当时形势。”

他上前步,扬起手,抬高声音道:“既然景泰帝可以在当时群龙无首的条件下,被拥戴为帝。那么太上皇又如何不能如法炮制?现在的形势,也是群龙无首,岂不正和当时如出一辙?”

众人倒吸口气,低头沉吟片刻,连连点头。

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鼓掌大笑道:“对对对!正是如此!”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手拈胡须,低头沉吟片刻,道:“话虽如此,可现在的情况,和当时又不完全相同。比如说陛下尚在宫中,未去西狩,又比如说现在也没有什么强敌入寇,情况并不危急!”

柳金燕频频点头道:“两位大人说得好!”

她转过头,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道:“你们休得强词夺理,赶紧下台为对!”她脸上罩了层寒霜,咬着牙道:“否则休怪某家不客气!”

她双手握成拳头,横在前面,摆出副“武松打虎”的姿式。

曹吉祥提起口气,满脸开花道:“两位大人此言差矣!虽说此时形势和当日完全不同,但只是外表而已,其实质,是一模一样!”

他走上前步,双眉竖起,抬起右手,道:“陛下虽在宫中,但病重多时,早已不能理政,这二位大人也是清楚的。这岂不和当日太上皇西狩,朝中无人主政,形同一样?”

“至于说没有什么强敌入寇,嘿嘿——”他冷笑两声,耸起肩膀道:“怎么没有?只怕更厉害!”

他手指着柳随风道:“柳将军深夜闯宫,威迫陛下,难道不算?”

众人打个愣神,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他抬起头,眨巴几下眼睛,滚下几滴豆大的泪珠,道:“昔日也先入寇,虽然声势浩大,可是也没有杀入京师,更没有冲进皇宫!可是这位——”

他手指着柳随风道:“直接冲入皇宫,威胁不是更大?”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连连点头。

玉空道长点头道:“不错!柳将军虽说没有称帝,但是只要这个摄政王到手,离称帝就只剩半步之遥了!大明江山恐要倾覆!”

说到这里,他眼珠瞪圆了,看着台下,声音也抬高了几分。

“啊?”众人打个激伶,脸色变得煞白,浑身筛糠似的抖。

“所以说此次危机,和上次相比,只大不小!”曹吉祥摇头晃脑道:“太上皇在此危难之际,及时复位,率领群臣击退柳逆,挽大明江山狂澜于既倒!实在是功高盖世,万众欢呼,不亚于当初的景泰陛下!”

“难道太上皇的复位,还有什么疑问吗?哼哼哼!”他眼睛眯成条线,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啊?”众人如遭雷击,张开大嘴,足可吞下枚鸡蛋。

玉空道长双眉倒竖,二目圆睁,上前步,厉声道:“怎么样?服还是不服?”“呛啷”声,他拔出了身后的松纹古剑,古剑闪着寒光。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引经据典(4) “啊?”众人如遭雷击,身子晃了几晃,几乎跌倒。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了点头,然后纷纷跪倒在地,“砰砰”冲上叩头道:“太上皇英明,我等心服口服,愿拥立太上皇为帝!”

金光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完全合乎情理,且有例可循。俺金光,也拥护太上皇复位!”说完,后退半步,单膝跪地,冲上弯了下腰。

他身上的铁甲“哗啦啦”直响,使他动作迟缓,无法叩头,只是弯了下腰,便站起身。

站在殿外的众铁甲军士卒,转向大殿,将刀枪举向空中,齐声道:“拥护太上皇复位!拥护太上皇复位!”

声音如同雷鸣,直冲云霄,半个皇宫都听见了。

“轰”地声,皇宫如同炸开了锅,无数宫女、太监,游鱼似的穿梭,见了面就道:“听见了吗?太上皇好像复位了!”

“我去打听打听!”

他们纷纷往前殿跑,不多时,便聚集了乌压压成片的人。

他们在前殿的角门,探头探脑向内张望,却不敢进去。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倒吸口气,互相看看,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太上皇复位,乃合情合理,顺天应人之举,臣等支持!”

他们甩了几下袖子,双膝跪地,冲上“砰砰砰”连叩了三个响头,道:“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正统皇帝长出口气,擦擦额头的汗珠,连忙冲他们招手道:“爱卿等速速免礼平身!”

“谢主隆恩!”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站起身,站在左边,垂手而立。

曹吉祥眼睛眯成条线,连连点头,嘴巴咧开像黄瓜。

柳金燕、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没有跪地叩头,他们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柳金燕看向刑部尚书等人道:“你们、你们怎么就这么容易同意了?”她咬着牙,眼睛闪着泪花。

刑部尚书道:“太上皇复位,不师法唐朝,也师法景泰帝登位,总之是合情合理,我等只好同意。你们好自为之吧!”

柳金燕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回头看向柳随风,不知所措。

此时的柳随风,瞪大眼睛看着台下,连连摇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看看四周,点头道:“既然诸位大人都认可了,吾等也同意!”说完,转过身,冲上叩头道:“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叩了三个响头,抬起头,两眼闪闪发光,满面红光。

“你们!”柳金燕指着他们道:“你们千万别听他们的!拥护二哥为摄政王,才是对的!”她急得直跺脚,眼泪直在眼圈内打转。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笑嘻嘻道:“我们已经拥护陛下了,你们也敢紧呀!不然赶不上了!”

正统皇帝斜眼瞅了下他们,眉头拧成疙瘩,脸似苦瓜,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曹吉祥走上前步,指着他们,扯着公鸭嗓子道:“谁叫你们叩头了?你们是臣吗?”他指着费恩和上官云道:“这二位大侠,豪气干云,尚且自称草民。你们是哪门子臣?位列几品啊?”

他嗓音拉长,斜眼看着他们。

“啊?”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如遭雷劈,脸色煞白,向后晃了晃,差点跌倒。

他们拨拉了下脑袋,哆哆嗦嗦道:“不、不对!在柳大将军手下,我们可威风了,比许多大官都强!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

他们满脸委屈,鼻子直抽抽。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斜眼瞥了下他们,撇了撇嘴,又闭上眼睛,双手揣在袖口,默不作声。

金光撇着嘴,自语道:“人说文臣武将,乃天上星宿下凡,起初我还不信!今天看到你们,我完全相信了!”

说完,他闭上眼睛,垂下眉毛。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歪着脑袋看着他,满脸疑惑道:“什么意思?”

金光只是双手下垂,耷拉下眉毛,闭口不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些人连连摇头,指着金光道:“这人有病,莫名其妙!”

正在这时,金龙台阶下传出个蚊子似的声音:“小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统皇帝耳朵动了下,扭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只见金龙台右下角,跪着个人,身着红袍,头发乱成团,好似鸡窝,头触在地上,双手搭在地面,像蜗牛似的团成团,正是谢小石。

陆小翠呆了下,左右看看,原来谢小石躺的地方,已空空如也。

她不由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飞步上前,走到谢小石身边蹲下,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拧了半圈,咬着牙道:“方才挺尸挺半天,以为你咽气了。谁知不错眼工夫,竟不声不响趴过来了!说!谁叫你来了?”

谢小石“哎哟”叫了声,龇牙咧嘴道:“俺也不知道,只是看到陛下称位了,便赶来拜见!”

“你!”陆小翠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扭头看向薛若冰。

薛若冰怔怔蹲在原地,纹丝不动。

陆小翠连忙道:“难道你没看见?”

薛若冰微微摇了摇头。

“唉!”陆小翠闭上眼睛,连连摇头道:“真乃蝇营狗苟之辈!”

“哧!”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捂着嘴笑起来,手指点着谢小石道:“这样的家伙也赶来凑热闹,也不看他配不配!”

“哈哈哈!”他们发出阵阵炒豆似的声音。

正统皇帝瞪圆了眼,连忙站起身,双手摊开道:“谢卿家快快平身,你真辛苦了!”

谢小石冲上叩个头道:“谢主隆恩!”他便站起身,站到金龙台的右手侧,笔直而立。

薛若冰走上前,同陆小翠并肩而立,然后同时冲上道个万福,道:“民女薛若冰、陆小翠,拜见陛下!”

正统皇帝连忙摆手道:“两位女侠,免礼平身!”

“谢陛下!”二人又冲上做个万福,退到了谢小石身边,垂手而立。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瞪圆了眼,蹦起来道:“凭啥他可以称臣,我们就不可以?我们可比他强多了!”

他们个个捋胳膊挽袖子,嘴巴鼓起像蛤蟆。

曹吉祥嘴巴撇到耳后根,道:“首先,谢大人之前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更一度是从二品的右武卫大将军,位高权重,有品有级,怎么不能称臣?

其次,至于你们所说,比他强多了,恕咱家眼浊,实在看不出来,可否指点一二?”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引经据典(5) 曹吉祥说完这些,手揣在袖筒里,闭上眼睛,摇头晃脑。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满是疑问。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倒吸口气,后退了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正在这时,有名金刚“腾”地声站出来,指着谢小石,横眉立目道:“他可是远近闻名、臭名昭着的大犯人!而我们一身清白,在柳将军手下,呼风唤雨,当然比他强百倍!”

其它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顿时眉毛向上飞起,鸡啄米似的点头,满面红光。

柳随风闻言,也微微点了下头。

柳金燕蹦起半人多高,打个响指道:“说得对!现在你们全明白了吧?”她两眼闪闪发光,看着众人。

费恩倒吸口气,自语道:“如此说来,也有几分道理。我们是作恶多端,比他们差了不少,怪不得柳将军瞧不上!”

他连连摇头。

“嘿嘿嘿!”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脸上绽开了花。

上官云眉头紧锁,道:“所以要追随大哥,这样才能走上正道!”

费恩连连点头称是。

曹吉祥睁开眼睛,眉头皱起,道:“有关对谢大人的指控,经多方调查,不是子虚乌有,就是纯属栽赃捏造,查无实据。景泰陛下已经在诏书中写明,赦免谢大人,并且命他入宫护驾!这你们都是知道的。所以这些指责,站不住脚。”

众人听后,频频点头。

“倒是你们!”曹吉祥突然睁圆了眼,指向他们道:“追随柳逆,擅闯皇宫,图谋不轨,这可是灭门的大罪!众目睽睽,证据确凿,真正的大犯人正是你们!”

他双眉倒竖,二目圆睁,虎起脸,厉声道:“绝不宽恕!”说完,猛地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

“咔啦!”大殿如同响起个霹雳,震得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东摇西晃,近半人瘫倒在地,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他们看着柳随风,道:“柳将军,你可害惨我们了!”

“哇!”有人坐在地下,双手捶打着地面,泪如雨下道:“我说我不来,你们非让我来!现在看,惨了吧!”

他们“呜呜”指着台上道:“都是柳将军叫的,和我们无关!”

他们头摇得像拨郎鼓。

柳随风面色铁青,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真是一派胡言!”

“哈哈哈!”费恩打个闪,跳起来,晃了几下手,捏着鼻子,学着他们的声调道:“一样!一样!犯人!犯人!”然后他头猛地向右一甩,摆出个拉风的架势。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呜哇哇!”柳金燕仰面朝天,泪如泉涌。

柳随风摆摆手道:“五妹休得悲伤,待我来问他们!”

他转向玉空道长道:“妖道,就算你们口吐莲花,这些都说得过去。但是有一条,你未奉圣旨,突然出手,再次食言,作何解释?”

“嗯?”玉空道长愣了下,道:“贫道缘何未奉圣旨?此话从何说起?”

“既然有圣旨,”柳随风摊开手道:“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柳金燕止住哭,眼睛亮起,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对!圣旨在哪里?拿出来呀!”随后她双手叉腰道:“我从头到尾都没看见你领什么圣旨,你别告诉我有,那准是撒谎!”

她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玉空道长,眼珠似要凸出眼眶。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手拈呼吸,眉头拧成了疙瘩。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夜枭似的声音,道:“大家伙都听到了吧,妖道再次食言,天理不容!”

说完,他剑眉倒竖,二目圆睁,手重重往下挥了下。

“咦——”众人看向玉空道长,连连摇头,满脸鄙夷之色。

玉空道长摆摆手道:“大家稍安勿躁,听贫道说来。太上皇复位,大家已然承认,也就是说,太上皇已经是大明王朝的皇帝了。既然是皇帝,说出的话自然是圣旨了。

方才,在柳逆突袭陛下时,陛下亲口下旨,让贫道护驾,贫道方才出手。此事众人如果眼不花耳不聋,应该知道。怎么能说贫道没有奉旨,擅自出手,食言而肥?”

曹吉祥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走上步道:“对对对!陛下是发过这么道旨意的。咱家就站在陛下身边,亲耳听到,绝对无假!若有虚假,天打五雷轰!”

他右手举向天空,瞪圆了眼看着前方。

正统皇帝点点头道:“不错,朕是请仙师护驾来着。这点朕也可以作证,仙师没有说谎。”

众人倒吸口气,低下头,思索片刻,连连点头道:“不错!是有这么回事。我们也依稀听到太上皇——噢陛下,下过这道旨意的!”

他们抬头看着台上,连连摇头道:“如此说来,仙师不算食言!”

“呵呵呵!”玉空道长手拈胡须,脸上绽开朵花。

“胡说!”柳随风眼睛瞪圆了,猛地挥了下手,声音好似霹雳,震得大殿直晃。

正统皇帝不由哆嗦了下,曹吉祥也打个趔趄,差点跌倒。

众人全扭头看向他,满脸疑惑。

费恩撇了撇嘴,歪着膀子道:“怎么?你还不承认?当时,你可是直冲太上皇——噢不陛下而去,距离陛下最近,比仙师还要近,怎么你会听不到这句话?”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柳随风,摇头道:“柳将军,我们离陛下那么远,尚且能依稀听见,你不可能听不见的!有那么多人作证,甚至包括陛下在内,你不可能否定的!”

他们连连摇头。

“否定无效!”刑部尚书猛地抬起头,上前步,高声道。

柳随风连连摆手道:“诸位,柳某说得不是这个意思。柳某是指,太上皇是直到两位大人和将军承认后,才被确立为陛下。可之前他不是,发出来的当然不能算圣旨!”

“就是!”柳金燕连连点头道:“而且就凭他说出句话,就算圣旨了?那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她连连摆手道:“不能算!”

众人看着他,目瞪口呆。

“啊?”内阁首辅像被雷劈了下似的怔了下,连连摇晃。

他面红耳赤,走上前步,眼睛瞪圆了,牛泡似的瞪着柳金燕道:“丫头,你可知君无戏言?你可知圣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圣上亲口所说,怎么能不算圣旨?”

说完,他重重甩了下袖子,呼呼喘着气,头发几乎向上飞起。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七十章 引经据典(6) 柳金燕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啊!”地叫了声,双手捂住脸。

众人斜眼看了下她,嘴巴撇起,摆手道:“小儿之见!”他们直翻白眼,满脸不屑。

曹吉祥“嘿嘿”笑了两声,道:“圣上的口谕竟不算圣旨?这个玩笑有些开大了!”他“咳咳”了两声,接着道:“这个问题不必讨论,言归正传!关于陛下何时算登基——”

他话未说完,众人全睁大眼看着他,频频点头。

曹吉祥道:“根据柳逆所说,以两位大臣和将军承认之后为准。如果这样,那么仙师必然出手在前。”

众人纷纷道:“不错,若以此时为准,那么陛下所言,就不能算圣旨,仙师还是违反规定!”

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道:“聪明!咱家正是这个意思!”

柳随风郑重地点了点头,指着玉空道长道:“由此可见,妖道屡屡食言,罪不容恕!”

“对对!”众人频频点头,看向玉空道长,眼中似乎要喷出火苗。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看着曹吉祥,满脸疑惑。

“然而且慢!”曹吉祥后退半步,站着丁字步,左手放在背后,右手摊开,道:“这只是柳逆一家之言,算不得准。咱家以为,正是因为陛下先称帝,所以才有了诸位大人承认之说。”

他满面红光,眉毛向上飞起,两眼闪闪发亮,接着道:“如不先称帝,诸位大人去承认什么?”

“所以说,太上皇复位的时间,应以坐上龙椅,宣布称帝时为准!”

“妙啊!”玉空道长抬起手,“劈劈叭叭”拍了起来。

费恩和上官云连连点头,满脸开花,道:“曹公公所言极是!”

众人倒吸口气,后退半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思忖片刻,点头道:“不错,就以它为准!”

曹吉祥又后退半步,背着手,弯着腰,道:“如以此时为准,那么陛下的口谕,就是圣旨!仙师就是在圣旨发出之后,才行动手,因此不算违规!”

“好啊!”众人炒豆似的拍起手来,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他们挑起大指,交头接耳道:“不错!仙师并不违规,真乃信守信义的真君子也!”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了朵花,冲着众人连连拱手。

曹吉祥站直身子,斜眼看向柳随风,歪着嘴,扯着公鸭嗓子道:“怎么样?柳将军,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柳随风脸色铁青,剑眉倒竖,二目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真一派胡言!柳某不服!”

曹吉祥眉头皱起,道:“柳逆!你要看清形势!现在满殿上下,俱是遵从陛下,连你的手下都不例外!你还敢顽抗?咱家劝你速速投降,免受皮肉之苦!”

他重重甩了下手,耷拉下脸,如同木板。

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如怪枭似的声音,头发四散飘扬。

他后退半步,右手拎着剑,左手指着他们道:“你们这群蝇营狗苟之辈,本该早就去见阎王,竟坐上了皇位!我为江山社稷计,舍命入宫,谁知却成了大逆!真是老天无眼!啊哈哈哈!”

他声音凄厉,直刺人耳膜,使人头皮发麻。

接着,他眼睛变得血红,走了几步,脚步踉跄,东倒西歪,如同喝醉了酒。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挥起松纹古剑,道:“大家小心柳逆暴起伤人!”

正统皇帝打个冷颤,浑身筛糠似的抖。

曹吉祥后退两步,弯腰似龙虾,指着柳随风哆哆嗦嗦道:“柳逆!休得胡言乱语!太上皇复位,乃顺天应人之举;而你本已被景泰陛下削夺了兵权,撵出京师,却擅闯皇宫,威逼陛下封你为摄政王,分明是个大逆!还在这儿说什么胡话?”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柳随风,满是惋惜之情。

“可恼哇!”柳随风拨拉着脑袋,头发乱草似的四下飞起,“今日吾非诛除佞贼,以谢天下!”

他挥了下手中阔剑,飞身向前,挺剑直刺曹吉祥。

“啊!”曹吉祥打个趔趄,差点跌倒,看着柳随风刺来的阔剑,面如白纸,浑身筛糠似的抖,话也说不出来。

“呼”地声,玉空道长身形转动,如同闪电,眨眼站在曹吉祥面前,将柳随风挡住,挥动手中的松纹古剑迎了上去。

“当啷”声响,如同雷鸣,阔剑和松纹古剑撞在起,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火星,烟花似的四下飞散。

两柄剑呈十字状交叉,架在了起。

玉空道长侧着身子,把柳随风阔剑挡在外面,厉声道:“柳逆,贫道严重警告你,你之前动手,已罪大恶极,然尚有通融之处。

现在动手,可是刺王杀驾,诛灭九族之罪!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胡说八道!”柳随风猛地将阔剑向外拨拉了下,道:“柳某已经想清楚了,今日非把你们这群贼人诛除干净不可!”

他剑眉倒竖,二目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阔剑的推力,将玉空道长向后推了半步,柳随风自己也被震得后退半步。

他二话不说,挺剑再次向前刺去,直刺玉空道长腹部。

玉空道长挥动松纹古剑,自上向下劈去,势如流星。

当阔剑的剑尖距离他的腹部还有半个巴掌远时,“当”地声,松纹古剑正砍上了它的中间,溅出溜火星。

阔剑被震得向右偏了半个巴掌,“哧溜”声,接着向前刺去。

玉空道长身形向左闪了半个身位,正躲过剑尖,“哧啦啦”阔剑几乎是贴着他的腹部刺了过去。

松纹古剑还是按在阔剑的剑身上,按住剑,“唏溜溜”发出串金铁交鸣的声音,如钢丝抛入天空,直刺人耳膜。

松纹古剑顺着阔剑的剑身,直推到剑柄处,依然把阔剑往下按。

柳随风迈着弓字步,挺剑前刺,但是当松纹古剑滑到剑柄处时,就再也无法向前推进半步了。

他挥剑向前刺了两下,纹丝不动,不由倒吸口气。

玉空道长提起口内力,看看左右道:“诸位亲眼看到了,柳逆不听劝解,负隅顽抗,这是自取灭亡!”

他双眉倒竖,又把剑往下按了按。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闭上眼睛,发出“唉”的声响,连连摇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引经据典(7) 曹吉祥三步并两步,走到正统皇帝身边,“扑通”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柳逆出招,这是要刺王杀驾啊!陛下快快下令吧!”

正统皇帝筛糠似的抖,两眼发直,连连点头道:“好!好!下令!下什么令?”

“啊?”曹吉祥愣了下,连忙道:“当然是下令护驾!”

正统皇帝猛地醒悟,道:“好!来人,快快护驾!”他声音响亮,直冲云霄,震得大殿“嗡嗡”直响。

众人连连点头,捋胳膊挽袖子,走上前步,又猛地停住脚步,左右看看,道:“护驾?陛下是让谁护驾?你你你!还是大家一块儿上?”

他们连连摇头,大眼瞪小眼,看着台上,如同木鸡。

曹吉祥喉咙直冒火,跳起来,双手舞动道:“当然是大家一块儿上!”

“哦!”众人答应了声,开始往金龙台跑。

他们跑了近半的路程,忽地又停住,面面相觑道:“台子那么小,我们这么多人,挤不下!”然后抬起头,望着台上的曹吉祥,满脸疑问。

曹吉祥跺着脚,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台上走来走去,猛地转过身,指着台下道:“你们、你们,废物!”

他嘴唇哆嗦,拍了下额头,闭上眼睛。

“咣咣咣”三声,阔剑和松纹古剑连续撞了三下,溅起无数火星。

柳随风身形翻转,手腕翻到背后,阔剑从背后刺出,来了招“苏秦背剑”,直刺玉空道长额头,其势如风。

玉空道长来了招“铁板桥”,身子向后仰倒,几乎与地面平行,后背距离地面只有膝盖高。

“呼”地声,阔剑从他上空刺过,刺在他原先站的地方,刺了个空。

玉空道长见阔剑刺空,猛地扭了下身子,旋转了小半圈,闪到阔剑的侧面,“呼”地站直身,挥动松纹古剑,劈向阔剑,势如流星。

阔剑刺空后,在原地停滞了下,然后往回收。

正在这时,松纹古剑已然劈到,“咣”地声,正砍在剑身中间,溅起几朵米粒大小的火星,四下飞射。

阔剑向外闪了下,移动了小半个巴掌的距离,然后停住。

松纹古剑架在阔剑的中间,也停住不动,玉空道长则站在柳随风侧面,头发胡须直往上飘。

曹吉祥咬着牙、跺着脚,道:“仙师速速拿下柳逆!”

玉空道长道:“厂公勿急,贫道正全力以赴,争取三十招内拿下柳逆!”

“啊?”曹吉祥眼睛瞪圆了,身子向后晃了晃,差点跌倒。

他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十招?还要等三十招?”然后猛地甩了下袖子,横眉立目道:“我们一招都等不下去!”

话未说完,柳随风“呀!”地叫了声,双手握住剑柄,猛地往玉空道长身前一推。

玉空道长后退半步,松纹古剑也“呛啷啷”声,从阔剑上滑下,他甩了下袖子,猛地弯下腰,矮下小半个身位。

“呼”地声,阔剑从他头顶飞过。

飞过时,他的头发正向上飘起,结果被阔剑削下几络,在半空飞舞。

与此同时,他在挥舞袖子时,宽大的袍袖也向上飞舞,也让阔剑削下巴掌大小的块,树叶似的在空中翻滚,然后飘落在地。

玉空道长后退两步,倒吸口气,脸色变得煞白。

“啊!”曹吉祥打个激伶,后退两步,“咕咚”声栽倒在地,正倒在金龙椅旁边,面色变得惨绿。

他哆哆嗦嗦扶着椅子道:“陛下,柳随风厉害!”

柳随风双手握剑,举到空中,头发海藻似的向上飞舞,袍袖也猎猎起舞。

他剑眉倒竖,二目圆睁,发出阵“哈哈哈”夜枭似的声音,直刺人耳膜。

“咕咚”声,正统皇帝顿了下,仰面朝天倒在金龙椅上,直翻白眼,如同烂泥。

谢小石点了下头,挑起大指道:“罢了。像柳随风这样的高手,仙师说三十招内擒住,足见仙师功力非凡,令人佩服!”

费恩和上官云也摇头晃脑道:“不错,大哥的功力,我们是信得过的!”

他们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脸上泛出红光。

陆小翠眨巴着丹凤眼,看看费恩和上官云,又看看谢小石,丹凤眼骨碌碌转了几圈,“呀!”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

她挥舞拳头打在谢小石肚子上道:“你们说什么鬼胡话呢?我看不是这样!仙师明明落在下风,你们怎么还说他会在三十招内赢?”

她银牙咬得“咔咔”直响,丹凤眼瞪得溜圆。

谢小石双手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直叫。

薛若冰捂住嘴巴,低下头,发出阵“咯咯咯”银铃般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她走上前步,拉开陆小翠道:“小翠,莫看表面。仙师虽然看起来落后,但实际上功力深厚,定能反败为胜!”

费恩高昂着头,腆着肚子道:“不错,高手过招,凡夫俗子,岂能看懂?”

众人闻言,频频点头。

曹吉祥长出口气,道:“哎哟,原来如此,可吓坏咱家了。这下咱家可放心了!”他又连出两口气。

柳随风走上前步,双手举剑过头顶,来了招“力劈华山”,向玉空道长当头劈来。

玉空道长提起口内力,来了招“惊蛇入草”,“嗖”地声,从柳随风身旁闪过,如同游蛇,他的身后,拖出条半辆马车长的灰色影子。

“呼”地声,柳随风的阔剑,斩在影子上。

影子被震得粉碎,晃了两晃,烟消云散了。

玉空道长窜到柳随风身后,距他有半辆马车远,站在台子角上。

柳随风则站在台子的另一侧,同之前所站的方位完全相反。

二人手持宝剑,相对而立,虎视眈眈。

陆小翠突然跳起来,叫道:“哦!我明白了!”她用手指着谢小石和薛若冰道:“你们是故意这么说,让人以为仙师能拿下柳随风。实际上你们是想袖手旁观,不想拼命!”

她又指向费恩和上官云道:“对不对?”

她丹凤眼瞪的溜圆,嘴巴鼓起像蛤蟆。

谢小石和薛若冰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小翠满面红光,摇头晃脑,双手叉在腰间,脚底板不停地拍打着地面。

费恩愣了下,道:“陆女侠何出此言?仙师说三十招之内能拿下,就可以!句句是实话,何须我们上台,多此一举?”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陆小翠,满脸鄙视。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上台救驾(1) 陆小翠顿时面红耳赤,来了个烧鸡大窝脖,低头不语。

刑部尚书转向内阁首辅道:“不知首辅大人对此有何高见?”

内阁首辅眼睛眯成条线,看着台上道:“本官才疏学浅,不懂武学。不过他们既然这么说了,就姑且听之罢!”

众人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哼哼哼!”刑部尚书冷笑几声,道:“首辅大人书生气十足,实在糊涂了。本官在刑部多年,审案无数,见过无数狡诈之徒,俱是如出一辙!依本官之见,还是陆女侠说得对,他们纯属狡赖,找借口不出手,站干岸儿!呵呵呵!”

他捋着胡须,眼睛眯成条线,脸上泛出红光。

“哎呀!”陆小翠打鸡血似的跳起来,连连拍手道:“尚书大人说得对!可找到知音了!”她脸上绽开朵花儿,摇头晃脑。

众人恍然大悟,连忙挑起大指道:“高见!高见!不愧是尚书大人,我等佩服之极!”

他们鼓掌如雷,震得大殿直晃。

“滋滋滋”刑部尚书头上冒出阵青烟,斜眼瞥了下内阁首辅,呵呵直笑。

内阁首辅倒吸口气,连忙后退半步,弯腰拱手道:“还是尚书大人技高一筹,下官自愧不如,佩服之极!”

“哈!”刑部尚书两眼闪亮,张开双臂,似要飞到天上去。

曹吉祥打个愣神,瞪圆眼看着台下,左看看,右看看,两三次喘息的时间后,突然双手拍着地面,大叫道:“贼人!都是贼人!统统给我上!一个都不能少!”

众人愣了下,看着台上,直拨拉脑袋,道:“台子那么小,如果都上去,那可装不下!”

话音未落,数名金刚和柳家庄庄丁,拨拉着脑袋,摇摇晃晃向台子走去。

他们满脸堆笑,甩着手道:“我们上台救驾去了!”说完,斜眼瞥了下其它人,嘴巴撇到耳后根,道:“这群笨蛋,立大功的机会不知道,懒得理他们!”

他们加快走向金龙台。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蹦起来叫道:“大事不好!柳随风的人向台上走来了!”他们双臂挥舞,冲台上“哇哇”直叫。

柳随风斜眼瞥了下台下,点了点头,道:“这些家伙终于明白了,这下可好,我可以松口气了!”

说完,他晃了晃脑袋,揉了揉肩膀,嘴角挂出丝笑意。

曹吉祥打个激伶,立即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双手挥舞,大叫道:“大事不好!柳逆的人杀上来了!快来人啊!”

他声嘶力竭,眼珠凸出,似要跳出眼眶,看着台下,唾沫星子乱飞。

这几名金刚和柳家庄庄丁,正满脸开花,踏上台阶时,闻言猛地一愣,停住脚步,满脸惊愕道:“曹公公莫要误会,我们是来救驾的!”

说完,他们晃了晃手中的大剑。

曹吉祥蹦起来,厉声叫道:“谁叫你们救驾?这里不需要你们,快滚!”然后他看看左右,道:“来人,快把他们撵走!”

他又蹦又跳,双拳乱舞。

众人捂着肚子,弯下腰,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指着那几个人道:“不自量力!”

柳随风脸“刷”地沉下来,变得铁青,额头冒出层汗珠,握剑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微笑道:“柳将军,如何?”

那几名金刚和柳家庄庄丁沉下脸,撇着嘴道:“傻瓜!好心好意来帮你们,居然不要?真笨!”

他们连连摆手,互相看看,耸耸肩,笑道:“多大的好处他们拒绝,以后怕再也没有这样的好处了!”说着,满脸露出不屑之情。

曹吉祥跳着脚,指着台下,冲其它人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撵走?快快!”

众人互相看看,拎着刀剑向台子涌来,虎视眈眈,刀剑闪着寒光。

这几名金刚和柳家庄庄丁打个哆嗦,道:“他们还来真的?”

正在这时,柳金燕厉声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冲上台,把假皇帝擒住,大功一件!”

“哦——”玉空道长耷拉下脸,面沉似水道:“柳女侠,方才群臣诸人,包括你二哥在内,都已经承认,太上皇复位合法。你说陛下是假皇帝,岂非大逆不道?再者,擒住陛下,更是滔天的大罪,你怎可如此行事?”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柳金燕,眼中似要喷出火。

“嗯?”柳金燕看看左右,直挠头。

“就是!”几名已经踏上台阶的金刚和柳家庄庄丁,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我们才不做这样的事呢!”

说完,他们走下台阶,蹲在地上。

“哗啦”声,众东厂侍卫和太监蜂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用刀剑对着他们。

柳金燕摇了摇头,咬了咬牙,脚尖点地,来了招“旱地拔葱”,纵身跃起,足有二人多高,从众人头顶飞过,落在金龙台上,正站在柳随风身边。

她沉声道:“二哥,我来助你!”

柳随风点点头,道:“好!五妹,我们联手擒下假皇帝,迫他交出玉玺,这样大事可成!”

柳金燕郑重地点了下头。

“啊?”曹吉祥打个趔趄,连滚带爬跑到正统皇帝身边,哭丧着脸道:“陛下,他们又来助手了!我们的人还一个没上来!”

他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老奴怕仙师不是对手!”

“唉!”正统皇帝跺了下脚,瞪大眼睛看着台下,突然高声叫道:“传旨,着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与其妻薛氏,速速上台救驾,不得有误!其余人等,台下候命!”

众人扭头看了看台上,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曹吉祥长出口气,抹着额头的汗道:“这下好,谁上台谁不上台,全清楚了,免得大家伙儿乱哄哄一拥而上,连那样的人都来了!”

他手指着那几名金刚和柳家庄庄丁,嘴巴撇到耳后根。

“哈哈哈!”众人捧着肚子,前仰后合,声音直冲云霄,震得大殿直晃。

曹吉祥转过身,面朝正统皇帝,后撤半步,弯腰拱手道:“陛下英明!”

众人也齐声高呼:“陛下英明!”他们将刀剑举向空中,声音直冲云霄。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看,然后冲上弯腰拱手道:“遵旨!”

他们抬起脚步,正要往前走,陆小翠突然蹦起来叫道:“我也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上台救驾(2) 薛若冰微微一笑,道:“小翠,你留在这儿别动,陛下可没有传唤你。”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道:“那我也要去!”说完,足尖点地,飞身跃起,如同大鸟,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落在金龙台上。

她回头看了下谢小石和薛若冰,眨了眨眼道:“比你们快!”说完,双手拇指按在耳朵上,其余四指张开,晃来晃去。

“耶!”她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摇头晃脑。

“哦——”玉空道长喉咙里发出低沉如滚桶般的声音,沉下脸,道:“陆女侠,虽然你屡立大功,可是陛下并未召你,你擅自上台,这可是目无陛下,至少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众人看着陆小翠,频频点头。

陆小翠愣了下,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突然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叫道:“胡说!谁说我擅自上台?刚才是谁急吼吼大叫‘大家统统上,一个都不能少’来着?”

她脑袋歪向旁边,双手叉在腰间,看着大殿顶,嘴巴撇到天上。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低头沉吟不语。

“嘿!这话让她抓住了!”曹吉祥跺了下脚,道:“咱家是这么说过。可那是方才,但是却一个人也没上来。后来陛下不是又下达了新的旨意了吗?”

“就照那个办!”曹吉祥跳了起来,头发直往上飞。

“嗯?”陆小翠愣了下,挠着脑袋道:“我脑子反应慢,只记住了前面那个,不行吗?”说完,她扬起头,摇头晃脑。

“呵呵呵!”正统皇帝笑道:“不知无罪,何况她也未算违令,只是将先前的命令执行的迟了些。”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瞪大眼睛看着台上。

曹吉祥拍了下手,跺了下脚,道:“嗨!陛下真是宽宏大量!”随后他转向陆小翠道:“还不赶紧谢主隆恩?”

陆小翠挠挠头,转向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小翠谢陛下不怪之恩!”

正统皇帝连连摆手道:“不必如此,快快免礼。”

说话间,谢小石和薛若冰已经并肩走上金龙台。

二人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小臣谢小石夫妇拜见陛下!在下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正统皇帝连忙起身,道:“快快免礼!二位血战多时,朕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有劳二位了!”

“多谢陛下!”二人施了礼,转到台子左边,面朝柳随风而立。

谢小石冲他拱手道:“柳大侠别来无恙,现在咱们又交上手了!”

柳随风剑眉倒竖,二目圆睁,道:“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

“对!”柳金燕连连点头。

“我地天哪!”金光瞪圆眼,看着台上,连连摇头道:“柳随风是眼睛瞎了咋地?对手已经占据绝对优势,他还能打吗?”

话音未落,柳随风大喝声,挥舞阔剑,迎头砍向谢小石。

谢小石双手握拳,向侧后闪去。

“呼”地声,阔剑从他眼前劈下,距离他面门仅半个巴掌远。

几乎在同时,薛若冰从另侧飞起脚,踢向柳随风,而玉空道长的松纹古剑,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向柳随风面门。

柳随风挥剑砍下,半蹲成马步,挥剑反刺向薛若冰。

就在阔剑距薛若冰还有巴掌远时,松纹古剑已到了他的眼前。

柳随风咬了咬牙,后撤半步,头猛地向右侧偏出,同时将剑收回,反刺向玉空道长。

薛若冰飞脚势头不减,“咣”地声,正踢在他小腹上。

柳随风“哎哟”声,捂着肚子弯下腰,正在这时,谢小石挥掌砍在他肩头上,他“哇”地喷出口血,向金龙台下飞跌出去。

在他飞起的霎那,右手挥舞了下,将阔剑抡起,斜劈向侧后方。

“当”地声,阔剑正砍在松纹古剑上,溅起溜火星。

然后他像断线的风筝,直直向台子外飘去,飘出辆马车远,方落在地上。

就在他出招的同时,柳金燕跺了下脚,叫道:“我去拿皇帝!”说完,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挥掌砍向正统皇帝。

曹吉祥箭步拦在她前面,双臂向两边张开,扯着公鸭嗓子道:“来人,救驾!”

陆小翠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道:“你们对付柳随风,我来对付他五妹!”说完,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如同飞燕,直飞向柳金燕,挥掌击向她面门。

柳金燕上前两步,正撞上曹吉祥,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厉声道:“闪开!”

曹吉祥双臂张开像大鸟,闭上眼睛,道:“绝不!咱家要舍命护卫陛下!”他的头歪向左边,额头冷汗直冒。

“呼”地声,柳金燕挥拳击向他面门,势如流星。

曹吉祥闭着眼睛,抿着嘴,浑身筛糠似的抖。

此时陆小翠飞临曹吉祥头顶,挥掌往下劈,正可以拦住柳金燕的拳头。

正在这时,她斜眼瞥了下曹吉祥,暗自寻思:“这位贵公公,呼风唤雨,权倾朝野,无人敢惹。如果拳头打在他的脸上,会是什么情况呢?”

心念及此,她手腕翻转,向上抬高了半个巴掌。

“呼”地声,拳头从她的手掌下飞了过去,“咣!”正打在曹吉祥脸上。

曹吉祥脸上肥肉颤抖了两下,鼻子向右歪了指甲盖远,“刷!”流出两行血。

“哇呀呀!”曹吉祥怪叫声,跳了起来,一个骨碌滚到金龙椅下,杀猪似的嚎叫道:“打人了!打人了!”

随后他用手抹了下鼻子,摊开手掌,血迹斑斑。

“哎哟哟!”曹吉祥闭上眼睛,嚎叫道:“流血了!流血了!”满是血迹的巴掌,在正统皇帝眼前晃来晃去。

“啊嚏!”正统皇帝看着巴掌,打个喷嚏,眉头拧成了疙瘩。

柳金燕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了朵花,蹦起来叫道:“咦?打中了!打中了!”

话未说完,“咣”地声,陆小翠右掌正拍在她肩头上。

“啊!”她惨叫声,向外跌飞出去,直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正站在柳随风身边。

费恩倒吸口气,看了下上官云道:“上官兄,柳逆为何败得如此之速?”

上官云倒吸口气,道:“谢大人夫妇,本就和柳逆难分高下,大哥功力更是还在柳逆之上。这样的三个人联手,柳逆不失败也难!只是一招破敌,也还是出乎我意料!”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上台救驾(3) 玉空道长怔了下,手拈胡须,低头自语道:“咦?陛下终于把那个喷嚏打出来了?”说到这里,他眉头紧锁。

曹吉祥从金龙椅下爬出来,晃着双手,脸似苦瓜,扯着公鸭嗓子道:“要血债血偿!血债血偿!”声音凄厉似撕破铁皮桶,直刺人耳膜。

众人无不打个寒颤,寒毛直竖,瑟瑟发抖。

柳金燕却好似没听见,转向柳随风道:“二哥,怎么这么快就被打下来了?”

柳随风凝起眉毛,摇了摇头,道:“若光是谢贼夫妇,我还能应付阵,就算加上陆妖女挺剑直刺,也不至于此。只是玉空妖道,剑法太过霸道,几乎吸引二哥全部注意力,故而中招!”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玉空道长的剑法,不是陆小翠可比拟的,如果轻视,那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们看向台上,连连鼓掌。

柳随风低下头,按了按右手臂,道:“不过五妹放心,二哥绝不会屈服的!”

“嗯!”柳金燕郑重点了下头,瞪向金龙台,双拳横在前面,摆出要战斗的姿式。

正统皇帝睁大眼睛道:“三位功力果然非同小可,只用一招就破了敌,朕佩服之极!”

谢小石等三人连忙冲他弯腰拱手道:“陛下过奖了,我等实在是侥幸得手。”

曹吉祥连忙躬身道:“全是陛下安排妥当,亲自调兵遣将,才能如此!”

众人频频点头,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神机妙算,洪福齐天!”

正统皇帝脸上泛出红光,头顶冒出团青烟,直往上飘。

陆小翠撇嘴道:“什么嘛?本来你们的实力就远在柳随风之上,拿他不像捉小鸡?”

她点点手,指着三人道:“你们三个人,除去姓谢的功力未复之外,每个人都比柳随风强,三人联手,这样的实力拿出去,还用得着陛下神机妙算?哼!”

她双手叉在腰间,歪着脑袋看着大殿顶,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这、这——”正统皇帝看看左右,突然面红耳赤,来个烧鸡大窝脖。

薛若冰连忙道:“小翠,休得对陛下无礼!陛下神机,岂是你能懂的?”然后她冲正统皇帝拱手道:“陛下,小翠久居塞外,不懂规矩,还望陛下恕罪!”

正统皇帝连连摆手道:“无罪!无罪!朕不怪罪!”

陆小翠撇了撇嘴,走到薛若冰身边,低着头,默不作声。

“唉!”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跺了下脚,摇头道:“这下柳随风算是大势已去,再也无法翻盘了!”

“哦!”众人举着刀剑,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朵花,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宜乘胜追击,捉拿柳逆!”

“准奏!”正统皇帝连连点头。

费恩上前步,冲上拱手道:“陛下,捉拿柳随风不难,只是这些人如何处置?”

他指了指台阶下的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接着道:“他们据称与柳逆无关,还试图保卫陛下!”

众人看向这些人,又看看台上的正统皇帝,满脸疑惑。

这些人纷纷跪地,冲上叩头道:“费大侠所言不虚。这事,全是柳逆兄妹二人所为,我们是压根没有动手,众目睽睽,还望陛下明鉴!”

他们鼻涕眼泪直流,互相看看道:“幸好没动手!不然如何交待?”说到这里,脸上泛出红光。

有名金刚更是蹦起来,捋胳膊挽袖子,道:“陛下若肯答应,我们立马翻身,替陛下捉拿柳逆,为国除害!”

“对对!”其它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瞪圆了眼看着台上。

正统皇帝拢目向下望去,半晌沉默不语。

柳金燕脸色铁青,指着这些人道:“你们这些人,亏二哥那么厚待你们,竟敢如此?真是群白眼狼!”

说着,眼中泪珠“叭嗒、叭嗒”直往下滴。

有名金刚沉下脸道:“柳姑娘此言差矣!柳将军虽然待我们不错,可是他今日谋逆,十恶不赦,我们岂能追随?”

他连连摇头,绷下脸像木板,满脸严肃的样子。

“对!对!”其它金刚和柳家庄庄丁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我们是大义反正,不是反水!”

柳金燕瞪大眼看着他们,道:“既然如此,你们何不早早反正,不拥护二哥当摄政王?”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顿时语塞,低下头,默不作声。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挥手道:“都是群乌合之众,吾今日才算看清!”

他拨拉了几下脑袋,头发四下飞扬,道:“朝中尽是这等人物,吾当摄政王何用之有?罢罢罢!这个摄政王柳某也不当了,你们谁要当就当!五妹,我们走!离开这个苟且之地!”

说完,他转过身,看着外面,眼中闪闪发亮。

柳金燕擦了下眼角的泪珠,郑重地点了下头,道:“好!我们走!”

二人并肩向殿外走去,柳随风边走边发出阵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身子左摇右晃,如同醉汉。

曹吉祥斜眼瞅着他们道:“犯下这么大的事,想走?哪那么容易?给我拿下!”他重重甩了下袖子,脸似铅块,额头似乎也腾出团火苗。

几名东厂侍卫跳出来,挥舞了几下手中的绣春刀,挡在柳随风面前。

柳随风佝偻着腰,如同龙虾,拎着阔剑,剑尖斜指向地面,沉声道:“挡路者格杀勿论!”

几名东厂侍卫倒吸口气,“嗖嗖”向两边跳去,站在柳随风和柳金燕左右两侧,距他们有半辆马车远。

他们迈着弓字步,将绣春刀舞得风车似的转,横眉立目,看着他们。

柳随风抬起头,站直身,仿佛没看见他们,大踏步向殿外走去。

几名东厂侍卫,站在原地,将绣春刀舞得“呼呼”带风。

曹吉祥左手托着下巴,看着柳随风的背影,道:“柳逆来去自如啊!”

他“呼”地转过身,面朝正统皇帝,双膝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您看到了吗?柳逆没事人样,真是罪大恶极!”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眉头拧成疙瘩。

正在这时,几名金刚“呼”地跳起来,朝上拱手道:“陛下,吾等前去捉拿柳逆,戴罪立功!”说完,他们转过身,提着剑,要向外走。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上台救驾(4) 费恩跳出来,拦在他们面前,道:“站住!谁让你们走了?”随后他又冲上拱手道:“陛下,这些贼人想找借口溜之乎也!千万别放他们跑了!”

“啊?”曹吉祥打鸡血似的跳起来,两眼瞪圆,指着他们道:“果然如此!把他们统统拿下,一个也别放跑!”

他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台下,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柳逆已逃窜,绝不能让他们也跑了,否则我们将颗粒无收!”

正统皇帝和其它人频频点头。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哭丧着脸,纷纷冲上叩头,道:“陛下,我们是真心反正,绝无虚假,千万要相信我们啊!”

他们眼含热泪,接着向上叩头。

正统皇帝眉头紧锁,凝视台下,沉默不语。

“哈哈哈!”大殿外传来柳随风阵阵怪枭似的声音,直冲云霄。

众人无不将头往脖领里缩了缩,直打寒噤。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转向谢小石、玉空道长等人道:“你们意下如何?”

二人连忙弯腰拱手道:“全凭陛下吩咐!”

正统皇帝点了下头,看着台下,凝神道:“他们说自己反正,是真是假?”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纷纷道:“是真的!是真的!”他们抬起头,咧开嘴像黄瓜,脸上绽开朵花。

谢小石拱手道:“小臣不知!”

曹吉祥厉声道:“准是假的!”他手指向天空,额头青筋直跳。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沉吟片刻道:“这些人,明火执仗闯入皇宫,早不反正,直看到柳逆大势已去,方才反正,可知是假!”

众人频频点头道:“对!对!”

费恩眉毛向上飞起,挑起大指道:“要说反正,大哥才是真的!他早在柳逆入宫之前,形势一片大好之时,就反正了!纯粹是出于一片公心,大义凛然!”

“好哎!”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挑起大指,频频点头。

玉空道长顿时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内阁首辅点点头,走上前步,道:“不错!若果出于公心,就如仙师所为,及早反正。可是他们是直到柳逆大败之后,才匆忙反对,事已迟矣!”

他低头沉吟片刻,冲上拱手道:“依臣之见,即便是真的,也不宜加以奖励,免得以后再有此类贼人生事,成功了便大呼小叫,失败了便匆忙反正,以求逃脱。此长贼之志也!”

众人频频点头道:“对!对!”

正统皇帝“啪”地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道:“首辅大人见解极高,这些人,朕绝不宽恕!”

随后他转向刑部尚书道:“尚书大人,这些人,根据大明律,当作何处置?”

刑部尚书手拈胡须,低头沉思道:“明火执仗夜闯民宅,尚且是大罪,何况皇宫?”随后他弯腰冲上拱了下手,右手抬起,伸出五指,往下做了个切的动作,道:“依律当斩!”

“嘶——”此言一出,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看了看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又看看刑部尚书,道:“尚书大人所言是真?这可是好几十号人啊!难道全部处斩,一个不留?”

“啊?”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如同遭到雷击,晃了几晃,纷纷冲上叩头道:“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道:“尚书大人言重了吧。”随后他低下头,叹了口气,道:“将他们发配边疆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刑部尚书拱手道:“大明律写得清清楚楚,谋逆者就地格杀勿论!他们明火执仗闯入皇宫,正是谋逆大罪,十恶不赦!陛下若轻饶了他们,后患无穷!”

“嗡”地声,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震了下,如同烂泥似的倒向地面。

正统皇帝低头沉思不语,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他。

曹吉祥眉头皱了下,上前步,凑到正统皇帝耳边,叽叽咕咕说了阵,最后抬起手,猛地向下挥去,道:“若不如此,只恐群臣认为这是小事一桩,有样学样!”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准奏!”说完,他闭上眼睛,直拍着额头。

“哈哈!”费恩跳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头,晃了晃,道:“这下可轮到我显身手了。今日俺老费,就会会你们八大金刚,看你们是不是值那个价儿!”

“哈哈哈!”他仰面朝天,眉毛向上飞起,双拳螃蟹似的舞个不停,骨节捏得“咔叭、咔叭”直响。

“滴溜!”有几名金刚跳了起来,指着他道:“陛下,这不公平!他们也明火执仗闯入皇宫,为何要处罚我们,不处罚他们?”

他们眼珠凸出,似要跳出眼眶。

其余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连连点头道:“对!对!”声如雷鸣,直冲云霄。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齐扭头看向正统皇帝,满脸问号。

正统皇帝也倒吸口气,瞪圆了眼看着台下。

顿时空气仿佛凝固了般,现场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内阁首辅走上几步,摆摆手道:“唉,此二者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他接着道:“谢大人夫妇和陆女侠,进入皇宫,是奉了景泰陛下之圣旨,前来护驾,不为谋逆。至于仙师,此前已经点明,他乃真正的反正,协助太上皇复位,劳苦功高,不算擅闯皇宫。

至于曹公公和我等,职责如此,那就更加不能算了!所以只有你们——”

他指着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瞪圆了眼,厉声道:“是擅闯皇宫,罪大恶极!”

众人频频点头,道:“不错!”

正统皇帝也是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

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大叫道:“不对!不对!”他们又蹦又跳,双手乱舞道:“我们也不是,我们是奉摄政王的命令——”

“呔!”费恩瞪圆眼道:“什么摄政王,分明是柳逆,这个连你们都承认了,还有何话可说?”

众人频频点头道:“不错,诸位大人已经判定,我等也认可,陛下也准了。那就是你们了!你们看着办吧!”

“嗡嗡”这些人眼前金星乱冒,喝醉酒似的东倒西歪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上台救驾(5) 费恩深吸口气,提起内力,周身刮起阵风,“呼呼”直响,吹得衣袖猎猎起舞,他的右拳,笼罩了层淡淡黑雾,半个指甲盖厚,翻滚着,如水在流动。

他屏息凝气,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突然“哈!”地叫了声:“拿命来!”便飞身而起,挥动右拳,直击向对面的名金刚,其势如风。

那名金刚直楞楞看着他,“嘿嘿”笑道:“他在开玩笑哩!”

话音刚落,“咣!”地声,费恩的拳头打在他心脏部位,如击败革,“喀喇喇”好像肋骨断裂,一股黑气从这名金刚的背后飞了出去。

“啊!”地声惨叫,这名金刚向后倒飞出去,如断线风筝,直飞出辆马车远。

接着,“咣”地声,他倒撞在金龙台的台阶上,龙虾似弯着身,捂着心口,瞪圆眼睛看着费恩道:“你还真打?”

说完,“哇”地吐出口血,喷出半辆马车远,血中带着几丝黑色。

费恩落在地上,迈着弓字步,右拳摆出向前击出的姿式,低头沉声道:“陛下都下旨了,还能有假?”

他右拳上包裹的黑雾,渐渐散去。

这名金刚看着费恩,挺了几下身子,最终没有站起来,“嗡”地声倒在地上,脑袋一歪,气绝而亡。

费恩收回拳头,满面红光道:“不错,一拳毙命,立首功一件!”随后他仰起头,闭上眼睛道:“好久没有一拳击毙对手了!”说完,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眯起眼睛,手拈胡须道:“贤弟旗开得胜,可喜可贺!”

“哗——”众人炒豆似的鼓起掌来。

费恩头上“滋滋滋”冒出团团青气,脸泛红光,摇头晃脑,频频向众人挥手示意。

“哇!”其余金刚和柳家庄庄丁,像被针扎了似的跳了起来,怪叫道:“杀人了!杀人了!”声音凄厉如同鬼哭。

他们瞪圆眼睛,双手伸在前面,双脚风车似的转,如鸟兽般四散奔逃,人人面色苍白,寒毛直竖,有几名金刚甚至低着头,直往金龙台的方向跑。

曹吉祥跳起来,指着他们道:“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随后他双臂向两边张开,迈着八字步,站在正统皇帝面前,高叫道:“护驾!护驾!”

谢小石和玉空道长阔步走到前面,挡住几人上前的路。

这几名金刚跑了近半的路,还低着头往前冲,正在这时,有条白影飞起,跃起近二人高,正飞到其中的名金刚头顶上,右手猛地向下抡去。

一道寒光闪过,“咔嚓”声,五只尖利的精钢鹰爪,正抓住这名金刚后心。

这道白影正是上官云,他身子半空,顿了下,右手猛地向后一扯。

“咔!”,这名金刚离地而起,向后倒飞出去,像麻袋似的“卟通”声摔倒在地,后背鲜血淋漓,哼也未哼声,倒地而亡。

上官云落地后,看着手中的精钢鹰爪道:“在下也好久没有一招毙敌了!哼哼哼!”

他嘴角挂出丝冷笑,道:“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变成江湖上的废渣了!如今,你们给了我信心!”他看着精钢鹰爪,眼中发出亮光。

玉空道长连连拍手道:“好好好!上官贤弟也立了首功,可喜可贺!”

“呼!”曹吉祥长出口气,擦擦额头的汗珠,摇摇头道:“见他们冲上来,咱家还吓了跳,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他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谢小石双拳齐出,如同流星,正打在名迎面冲来的金刚的胸膛上。

“咣!”地声响,如击败革,那名金刚如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直飞出辆马车远,摔倒在地。

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自语道:“难道又是首功!”

那名金刚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蹦起来向殿外跑去,嘴里“哇哇”嚎叫着,声音直冲云霄。

谢小石将双拳送到眼前,瞪圆眼,看着拳头道:“我也好久没有一招败敌了!自从和孔雀夫人和东海剑神决战后,我以为自己已无法在江湖立足了!哈哈哈!”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猫头鹰似的声音。

众人看着他,连连摇头,道:“还没有立首功!”

话音未落,众东厂侍卫和红衣太监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不可放贼人跑了,大家努力围捕!”

说完,他们拎起兵器,冲向众金刚和柳家庄庄丁。

金光也瞪圆了眼,抡起两把斧子,冲入众人中间,见人就砍。

众金刚和柳家庄庄丁“哇哇”叫着,像没头苍蝇在大殿内乱冲乱撞,忽而冲到东边,忽而冲到西边,大殿内顿时乱成了锅粥。

但是他们当中,却没有任何人跑出殿外。

费恩护送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在金龙台边站定,使他们远离混乱的场景。

两名大臣看着大殿,连连摇头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随后他们冲费恩拱手道:“有劳费壮士了!”

费恩摆摆手道:“两位大人客气了,这是在下应该做的!”说完,他站在两名大臣前面,挡住众人,使他们不要冲过来。

正统皇帝看着台下,瞪圆了眼,连连摇头道:“二位大人,非得如此吗?”

刑部尚书正了正神色,冲上拱手道:“不错,不如此不足以正国法!”

“啊!”有名柳家庄庄丁传来声惨叫,他后背让人砍了刀,血光飞溅,扑倒在大殿正中的红地毯上,气绝而亡。

众人打个激伶,低下头,沉默不语。

砍中这名家丁的是名东厂侍卫,他舞着绣春刀,又蹦又跳道:“我也立了首功!我也立了首功!”

他郑重道:“自土木堡之后,俺以为自己不中用了,没想倒不是!”他红光满面。

其它东厂侍卫见了,顿时眼睛都红了,蹦起来追着对方砍,大殿内顿时鬼哭狼嚎,声音直冲云霄。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缩成团,闭上眼,堵住耳朵,瑟瑟发抖。

曹吉祥也后退了几步,脑袋直往脖领里缩,浑身筛糠似的抖。

费恩斜眼瞥了下台上的正统皇帝,见他低头不语,面色平静,并未发抖和露出害怕之色,不由点了点头,挑起大指道:“陛下不愧是旷代圣主,见此情景,临危不惧,有大将之风!”

众人频频点头道:“不错,不错。看来我们是保对人了。”

他们挑起大指,赞不绝口。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上台救驾(6)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哼!这点小打小闹算什么?在土木堡,陛下可是亲眼目睹数十万大军搏杀!”

“嗯!”众人连连点头,看向正统皇帝,满脸钦佩。

“哧——”正统皇帝矮下半个头,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薛若冰连忙摆手道:“小翠,莫提那些令人不快之往事!”

众人顿时醒悟,连连点头,然后低下头,默不作声。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道:“什么嘛!连这个都不能提?我是在夸他呢!”

“滋——”正统皇帝寒毛直竖,牙齿打颤,指着她道:“这是夸还是骂?”

曹吉祥打个“哈哈”,道:“不提这个。咱家只提,自陛下登基以来,列位英雄大发神威,愈战愈勇,据说好久没有一招败敌了。如今出现了!这岂不说明,陛下乃顺天应人之主?故而上天有此协助?”

他站着丁字步,左手放在背后,右手在前面晃来晃去,眼珠骨碌碌直转。

“好啊!”众人轰然叫好,鼓掌如雷,纷纷道:“陛下圣明!”

陆小翠撇撇嘴道:“什么嘛!分明是对手太废渣了好不好?”

众人立即咧开嘴,眉毛耷拉下来,脸似苦瓜。

费恩连忙道:“陆女侠此言差矣!别人姑且不论,只这八大金刚,我是清楚的!他们当中任何一人,比我们当中所有人身价都高!

且不说我们和大哥,就是和两位大人相比,也不落下风!这怎么能说他们太废渣了?”

他摇头晃脑。

“嘶——”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道:“柳逆虽然识人不明,可他既然重金聘请这些人,说明他们的实力不至于太过不中用!怎么我看,连普通的东厂侍卫都打不赢?”

说话时,又传来“啊”地声惨叫,有名金刚迎面正被位东厂侍卫砍中,翻了个跟头,摔倒在地,气绝而亡,两眼犹圆睁。

这名东厂侍卫将绣春刀举过头顶,鸟雀似的蹦来蹦去,叫道:“我也立首功了!我也立首功了!”他满面红光。

其它人见状,眼睛都红了,“哇”地声怪叫,挥刀砍得更起劲了。

顿时大殿内血光飞溅,惨叫连连。

正统皇帝眼睛都瞪圆了,“嗖”地站起身来,指着台下,哆哆嗦嗦道:“他们何故如此凶悍?昔日土木之战时,也未见如此?”

他跺着脚,直咬牙。

谢小石、玉空道长及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等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曹吉祥摇头晃脑道:“这是陛下神威感召!”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陛下圣明!”他们满面红光,脸上绽开朵花。

正统皇帝“哦”了声,点点头,回坐到金龙椅上。

陆小翠撇了撇嘴道:“曹公公此言差矣!若有神威感召,为何土木之战时不召?”她歪着脑袋,眨巴着丹凤眼。

“啊?”众人打个哆嗦,筛糠似的抖,冷汗直流。

内阁首辅侧着身子,指着她,看向外边道:“魔教妖女,口无遮拦,这等大逆不道之话也敢说出口?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他连连摇头。

众人连声道:“大人所见极是!”

薛若冰斜眼瞥了下她,道:“小翠,在这种场合,能闭上嘴就闭上呗!”

陆小翠瞪圆眼了眼看着她,道:“连你也这么说我?”随后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嘴巴鼓起像皮球,连声道:“我说错什么了吗?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声音尖锐刺耳,如钢丝抛入天空,直刺人耳膜,众人纷纷捂住耳朵。

正统皇帝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的声音道:“陆女侠所见极是!朕哪有什么神威?不过是群臣奉承罢了!”

众人低下头,面红耳赤,脑袋直往脖领里缩。

陆小翠则眉毛向上飞起,连连点头,脸上绽开了朵花。

曹吉祥双手叉腰,鼓着嘴道:“既然如此,那咱家请教陆女侠。那些身价比两位大人还高者,为何不堪一击?连普通侍卫都比不上?”

“这个?”陆小翠瞪圆了眼,说不出话来。

众人连连点头,捂着嘴,发出阵“哧哧哧”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曹吉祥撇着嘴,摇头晃脑。

众人大眼瞪小眼,也回答不上来。

正统皇帝摆摆手道:“诸位勿要瞎猜,朕亲历战场,亲眼目睹大军溃败。据朕估计,他们这是兵败如山倒,故而突然变得如此不堪,不然何以至此?”

他摊开双手,看着众人。

“好啊!”众人轰然叫好,鼓掌如雷,纷纷点头道:“陛下高见!我等心服口服!”

内阁首辅拍了下额头,挤了几下眼睛,老泪横流,道:“陛下神见!我等如拨云雾见青天!老臣瞬间明白,还亏陛下指点!”

他冲正统皇帝连连弯腰拱手。

费恩连连点头道:“嗯!这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他冲上拱了拱手。

“哎呀!”曹吉祥跺了下脚,眼睛灯泡似的亮起,连走上两步,“卟通”声跪倒在正统皇帝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还是陛下见解最高!老奴咋就想不到呢?”

“陛下真乃神人也!”他挑起大指,歪着脑袋撇着嘴,看向陆小翠。

众人也看向她,瞪圆了眼。

陆小翠歪着脑袋,手托着腮帮子,眨巴着丹凤眼,道:“这似乎有点道理,但还是有些牵强,毕竟——”

“这是什么话!”谢小石气鼓鼓打断她,脑袋摇得像拨郎鼓似的道:“陛下句句正确,一语中的!昔日土木大败时,连了空大师、玉虚道长这样的人,都落荒而逃,何况他们?”

“好啊!”众人鼓起掌来,纷纷点头道:“谢大人所言极是!”

刑部尚书连连摇头道:“陆女侠虽然聪明伶俐,可是不识军机。古往今来,大军溃败时,憾世名将,尚不能免,何况凡人?陛下所言,再正确不过了,臣等心服口服!”

众人连连点头。

陆小翠愣了下,点了点头道:“好吧,算你们过关!”

这时,大殿中多半的柳家庄庄丁已经倒毙。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道:“我们再立几个首功,也不枉陛下赏赐!”说完,他们飞身而起,直冲向殿中。

战斗接近结束,已无必要掩护两位大人,他们便放心地冲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上台救驾(7) 大殿正中,并肩站着两名金刚,手持大剑,正和几名东厂侍卫对砍,“乒乒乓乓”刀剑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几名东厂侍卫围着他们,连砍数刀,却被他们用大剑挡了出去,不由额头冒出层冷汗,手心也出了把汗。

这两名金刚挥砍几剑,气力渐渐恢复。

他们互相看了看,又看看周围,顿时寒毛直竖,咬牙道:“拼了!”说完,他们提起口气,迈上步,抡起大剑,“嗡”地声,砍向对面的东厂侍卫,其势如风。

左边的东厂侍卫举刀来迎,“当!”地声,大剑正砍在刀身上。

这名东厂侍卫顿觉手臂酸麻,松开手,把刀往地上一扔,掉头就往后跑。

其它围攻的东厂侍卫见状,“哇呀!”声叫,也往后跑,边跑边叫:“点子扎手!点子扎手!”

站在右边的金刚挥剑砍出,却砍了个空,原来对方已提前掉头跑了。

原本如沸锅般吵闹的大殿,声音顿时下降了十倍不止,显得安静了许多。

众人扭头看向这两名金刚,倒吸口气。

费恩和上官云也看向他们,点头道:“正合胃口!就他们了!”说完,二人纵身飞起,直冲向这两名金刚。

正统皇帝打个哆嗦,指着台下道:“莫非他们要翻盘?”

众东厂侍卫和红衣太监,纷纷停止围攻,向两边跑去。

大殿顿时空了许多,大殿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名金刚和柳家庄庄丁的尸首,还有十数人,手持大剑,红着眼睛看着众人。

他们大叫道:“柳将军快来!我们杀退他们了!”

他们左看右看,柳随风和柳金燕已踪迹皆无。

陆小翠咬着牙,连连摇头道:“现在才发威顶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曹吉祥看着几名跑向金龙台的东厂侍卫道:“为何逃跑?”

这几名东厂侍卫满头大汗道:“他们拼命了!”

“那也不是你们的对手!”曹吉祥咬着牙、跺着脚道。

这几名东厂侍卫愣了下,互相看了看,大眼瞪小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看着他们,眼睛瞪圆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陆小翠撇着嘴道:“谢大马屁小石头,你不说他们兵败如山倒吗?你不说连了空大师、玉虚道长也无能为力吗?现在怎么他们又杀回来了?”

谢小石顿时面红耳赤,来个烧鸡大窝脖,低头不语。

其它人也倒吸口气,低头默不作声。

“哈哈哈!”陆小翠仰面朝天,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

正统皇帝觉得脸直发烧,咬着牙道:“可恼啊!可恼!”

玉空道长连忙上前步,拱手道:“陛下勿忧,贫道的两名义弟,已然出手擒拿贼寇,不久就可传出捷报!”

正统皇帝点点头,瞪圆了眼睛看着台下。

其它人也屏住呼吸,看向大殿正中两名金刚所在的地方。

费恩挥拳击向左边的金刚,他的拳头上笼罩了层淡淡的黑色薄雾,带着“呼呼”的风声,直击向对方面门,势若流星。

左边的金刚扭头看向他,眉毛挑起,双手握住剑柄,举过头顶,来了招“力劈华山”,迎面劈向费恩,并且对他击来的拳头,视若无睹。

费恩倒吸口气,暗道:“这小子深得柳随风真传。这可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我可不能中他的计!”

想到这里,他在半空顿了下,猛地向左侧偏去,偏了半个身位。

“呼”地声,大剑从他面前劈下,砍了个空。

费恩提起口气,从斜刺挥拳击向这名金刚。

就在这时,当大剑的剑尖快要接近地面时,这名金刚突然手腕翻转,将剑自下向上抡起,来了招“海底捞月”,横着劈向费恩腰部。

费恩倒吸口气,道:“哟呵,这招居然能翻上来,还是有点功夫的嘛!”

说话时,他的右拳,距离这名金刚不过半个胳膊远,这名金刚也不加躲闪,击中他绝非难事,不过这名金刚眼皮也不眨,只是抡剑横砍,全然不顾。

费恩摇摇头,收回拳头,纵身跃起近人高,跃出半辆马车开外。

大剑“呼”地声,从他脚下砍了过去,在半空抡了个圆圈,风声直响。

费恩落地后,摇头道:“点子扎手!这小子处处摆出同归于尽的招式,一时难以拿下!”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闭双目道:“费贤弟赤手空拳,难免吃亏,何妨取件兵器?”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费恩。

费恩摇了摇头,将拳头举在眼前,道:“拳头就是我的兵器,何必用别的?看我怎么拿下他!”说完,纵身跃起,回拳击向这名金刚。

这名金刚低着头,双手握着剑柄,剑尖斜指向地面,看也不看对方,当费恩飞来时,他毫不犹豫挥剑照着他的身影就砍,完全不顾他的进攻。

费恩向左侧一闪,避开这剑,挥动右拳又打出。

剑抡出半圆后,打个翻转,又反劈回来,砍向费恩。

费恩点点头,自语道:“这是个瞎子,只顾挥剑乱砍,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了!”说完,他后撤半步,收回拳头,大剑从他腰前划了过去。

正在这时,费恩突然双目圆睁,厉声叫道:“小心右边!”说完,他“呼”地声,如同闪电,闪到左边,抡拳击向对方脑袋,如同流星。

“啊?”这名金刚愣了下,将头扭向右边,同时挥剑向右猛地砍去。

当他转到右边时,顿时愣住了,右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正在这时,耳后传来“呼”的风响,费恩的拳头已击了过来。

“嘻——”费恩眉毛向上飞起,面泛红光,将拳头加快三分。

这名金刚来不及挥剑反击,只好猛地将头向右侧一偏,偏出半个脑袋。

费恩点头道:“正中下怀!”他右拳虚晃招,左拳突然闪出,自下而上,如同流星,“咣!”地声,正打在这名金刚的左肩上,如击败革。

这名金刚“哇!”地声叫,向左侧闪出三四步,身子晃了两晃,差点跌倒。

“打蛇随棍上!”费恩未及他站稳,飞步向前,抡起右拳击向他的后心,势若流星,不过此时他的拳头,并未包裹上团黑雾。

“啊?”这名金刚惊出身冷汗,双手握剑,向后横砍,来了招“横扫千军”。

此时他左肩酸痛,使不上力,剑的速度比方才慢了许多。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复位成功(1) 费恩向左偏移半步,待剑从他面前劈过之后,又飞步向前,抡起右拳,击向对方握剑的手,势如流星。

对方将大剑向后划了半个圆圈,势头尽时,又往回砍,砍时左肩传来阵阵钻心的痛。

此时费恩已站在他背后半步远,左拳“呼”地击出,“咣”地声,正击在对方握剑的手腕上。

“咔啦啦”声响,对方手腕骨折,大剑脱手,“当啷”声掉落在地。

“哎哟!”这名金刚怪叫起来,跳起半人多高,龇牙咧嘴,双手直抖。

费恩呼出口气,提起右拳,道:“最后一击!”他看了看右拳,提起口内力,右拳上笼罩层淡淡的黑雾,有指甲盖厚。

他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哇!”地叫了声,闪电般挥出,直击向对方后心,拖出条半个胳膊长的黑色残影。

此时这名金刚尚在半空,双手腕直甩。

“咣”地声巨响,如同击在牛皮鼓上,右拳正击在对方后心上。

这名金刚“哇”地声惨叫,喷出口血,眼睛瞪圆了,直直向前飞去,飞出辆马车远,扑倒在地,哼都未哼声,气绝而亡。

他眼睛犹自圆睁,脸上出现淡淡黑色。

费恩将右拳举到眼前,吹了口气,道:“又立首功!”说完,他将右拳举向空中,炯炯有神看着大殿。

“好哎!”众人鸟雀般蹦了起来,鼓掌如雷。

“好!”正统皇帝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眼睛发出亮光,挑起大指道:“费壮士不愧为英雄豪杰,令朕颇感欣慰!”

他频频点头。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微微点头,脸上泛出红光。

曹吉祥走上步,弯腰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又收了员得力干将!”他摇头晃脑,眼睛闪闪发光。

“呵呵呵!”正统皇帝连连点头,看着台下,脸泛红光。

“哗哗哗——”众人鼓起掌来,声音如同炒豆。

谢小石头皮发炸,寒毛直竖,将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自语道:“这下可糟了!”说话时,他闭上了眼睛。

陆小翠歪着脑袋,咬着食指,道:“费屠赤手空拳,对方手中有剑,而且是处处不要命的打法,他居然能在数招内破敌?”

她摇了摇头,打个寒噤。

曹吉祥挑起大指道:“费壮士真乃奇才也!”

正统皇帝频频点头,脸上绽开了朵花。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互相看看,挑起大指道:“古往今来,最怕玩命的,他能破这个局,不愧是旷世奇才!”

“好啊!”众人连连拍手。

“滋滋滋”费恩头顶冒出阵阵青烟。

玉空道长“呵呵”两声道:“陛下、曹公公还有诸位大人谬赞了,费贤弟只是侥幸得手罢了!”

“啪!”陆小翠拍了下谢小石肩头,横眉立目道:“小石头,我问你,之前柳随风搏命时,你怎么不能侥幸取胜?还狼狈不堪,差点送命?”

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咔咔”直响。

谢小石打个哆嗦,低头不语。

刑部尚书道:“说明费壮士技高一筹!”

内阁首辅连连摇头道:“我看是谢大人未尽全力!”

“刷!”众人目光看向谢小石,仿佛射出道道利箭,将他射成刺猬。

谢小石低着头,脸红脖子粗,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曹吉祥咬着牙道:“小石头,做人可得讲良心。陛下待你不薄,你不能藏着掖着,保存实力,这是对陛下不忠!”

说完,他双手抱拳,冲天空拱了几拱。

“咵!”谢小石打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连连摇头道:“万万没有!”

薛若冰正色道:“曹公公、诸位大人休得胡乱猜疑,令浴血奋战的将士寒心。柳随风虽然与那人同为搏命,但效果迥然不同!

那人,乃平庸之辈,纵是搏命,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诸位未见他对费恩时,是胡劈乱砍,如同瞎子,费恩便是利用这点将其大败!

而柳随风不同,他乃镇国大将军,一代高手,招招狠辣,这样的人要是玩起命来,效果可想而知。况且之前小石头,已和绝世高手东海剑神决战,元气大伤。你们且莫以为这是无关紧要,过家家似的战斗——”

说到这里,她面色通红,银钩眉倒竖,半月形的眼睛瞪得溜圆。

“谢夫人莫要再说!”正统皇帝站起来,冲薛若冰连连弯腰拱手道:“朕岂敢怀疑谢爱卿。谢爱卿与朕,同甘共苦,历尽艰难,断不会如此,朕都看在眼里。悠悠之谈,宜绝智者之口。尔等只管放心!”

谢小石和薛若冰齐向他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我等感激不尽!”

正统皇帝点了点头,又重新坐回到金龙椅上。

“啊噢!”曹吉祥张圆嘴,瞪大眼睛,看着谢小石,“嘿嘿”笑道:“谢大人,咱家只是信口胡说,您别介意!”

谢小石和薛若冰齐拱手道:“公公只管放心,我们不介意!”

曹吉祥“嘿嘿嘿”发出阵猫头鹰似的声音,走到正统皇帝身边,笔直而立,看着台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薛若冰转过身,白了陆小翠眼。

陆小翠低下头,脸红脖子粗,用手指绞着衣裳的角儿,半晌不说话。

上官云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他飞身而起,跃起二人多高,抡圆了精钢鹰爪,直抓向右边的金刚。

五个鹰爪闪着寒光,带着“呼呼”的风声,抓向他的脑袋,势若流星。

右边的金刚低着头,双手握着大剑,厉声道:“我也拼了!”说完,挥剑猛地向上官云砍去,看也不看精钢鹰爪,也摆出副同归于尽的架式。

上官云在半空,斜眼瞥了下他,暗自冷笑道:“邯郸学步!”

说完,他猛地打个旋转,向旁边飞去,与此同时,他身子向左扭了半圈,来了招“回头望月”,抡起精钢鹰爪抓向对方肩头。

“呼”地声,大剑从上官云原先在的地方劈了过,劈了个空。

“嗯?”这名金刚愣了下,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四下看着。

正在这时,“喀啦”声,精钢鹰爪抓住他左肩,“哧”地声,抓开条巴掌大小的口子,顿时鲜血淋漓。

“啊!”这名金刚发出声如山崩地裂的惨叫,伸手去捂伤口。

上官云落地后,二话不说,飞步上前,抡起精钢鹰爪,抓向他的咽喉。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八十章 复位成功(2) 这名金刚捂着肩头嚎叫,没有防备一道寒光从他脖子上闪过,他顿觉喉头一凉,眼前漆黑,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上官云直视前方,迈着弓字步,右手将精钢鹰爪举过头顶,左手横在眼前,摆了个“胜利归来”的姿式。

“好啊!”众人叫起来,雷鸣似的鼓掌。

正统皇帝眼睛瞪圆了,道:“这位上官壮士,一起一落间便消灭对手,毫不拖泥带水,似乎更加厉害!”

众人频频点头。

玉空道长微微笑道:“陛下谬赞了,其实他与费贤弟难分高下,伯仲之间。之所以胜得更加顺利,只是因为他手中有兵器,对手的拼命招式非但没能得手,反而使自己受害。若是双方正常交手,则还要费些功夫。”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

其它人也不住地点头。

大殿内剩余的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互相看看,顿时面似苦瓜,寒毛直竖,带着哭腔道:“完了!就是拼命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说完,他们举起手中大剑,纷纷自刎,倒在地上。

顷刻之间,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被全部消灭。

众人围着他们看了几眼,冲上拱手道:“陛下,逆贼已被消灭,请查验!”

“轰!”地声,正统皇帝站起身,连连鼓掌道:“好好好!诸位壮士还有各位卿家,辛苦了!朕要好好奖赏你们!”

费恩上前步道:“陛下,这是我等应该的,何须奖赏?请陛下收回!”

他双手抱拳,重重向上拱了下,头扭向旁边,闭上眼睛,做出不屑之态。

上官云也冲上拱手道:“陛下之前就赏赐我们各纹银百两,我等无以回报,故斩几名敌首,以做晋见之礼。现在的赏赐是万万不敢要,请陛下收回。”

正统皇帝愣了下,看看左右,说不出话来。

“咦?”陆小翠愣了下,手托着下巴道:“他们何时这么高风亮节——”

话未说完,薛若冰白了她眼,道:“小翠——”

“呃!”陆小翠怔了下,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她用手捂着嘴,眼珠骨碌碌直转。

内阁首辅走上前步,冲上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不但收了两员大将,而且品行端正,不贪财好利,实乃陛下之福!”

“好啊!”众人轰然叫好,挑起大指,频频点头道:“陛下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纷纷跪地叩头。

费恩和上官云顿时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

“滋滋滋”谢小石头顶寒气直冒,脊背发凉,打着冷颤道:“陛下有福,首辅大人真是好眼力!”

内阁首辅摇头晃脑,满面红光。

曹吉祥上前道:“柳逆败退,其部下被全歼,实在是大胜仗一个,陛下神威无敌!”随后他走近正统皇帝,弯腰似龙虾,压低声音道:“陛下,如今大局已定,陛下可正式坐殿,召集群臣来朝,如何?”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连忙站起身道:“万万不可!之前朕同意如此,只是为了平定柳逆之乱。如今大乱已平,朕还是回去做太上皇,将皇位还给贤弟景泰!”

说完,他转过身,要往金龙台下走。

曹吉祥连忙上前步,双膝“卟通”跪倒,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万万不可,您要退位了,那可就完了!”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道:“怎么会如此?朕退位于它人,应当皆大欢喜,曹公公何出此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曹吉祥抹着眼泪道:“陛下试想,我们虽然立了天大的功劳,可是旁人不这么看,它日说起来,倒是我们的不对,那可大大不妙!”

正统皇帝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费恩撇着嘴道:“陛下,曹公公所言极是!一不做,二不休!不然将来准出乱子!”

内阁首辅也频频点头道:“不错!陛下既已登位,就应顺天应人,安心坐稳皇帝宝座,这样才不负众人之心!”

大殿内众人纷纷跪地叩头道:“请陛下收回成命,高坐皇帝宝座!”声音直冲云霄,震得大殿“嗡嗡”直响。

谢小石和玉空道长也跪地叩头道:“陛下万万不可离开,不然悔之晚矣!”

大殿内乌压压跪了片人,冲上叩头,满脸泪水。

薛若冰虽未下跪,但也冲着正统皇帝弯腰拱手似龙虾。

大殿只有陆小翠昂首笔直而立,她手托着腮帮子暗道:“这个陛下退位才好,这才显得高风亮节,令人佩服!怎么大家全反对?匪夷所思!”

她连连摇头,开口想要说什么,但瞥见薛若冰背影,猛地打个寒噤,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眼珠骨碌碌直转。

正统皇帝“呼”地转过身,猛地甩了下袖子,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他面沉似水,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众人伏在地上,纹丝不动。

“唉!”正统皇帝闭上眼睛,抬起手,将手放在背后,眼角滚下滴豆大的泪珠,哽咽道:“非是朕贪恋皇帝宝座不放,而是实在是天下万民、群臣百姓苦苦哀求,迫切需要!”

“罢罢罢!”他甩了下袖子道:“为了江山社稷,朕就勉为其难,做这个皇帝罢!”

说完,他走上几步,来到金龙椅前,坐了下来,然后抬起双手道:“诸位爱卿、豪侠壮士,免礼平身!”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又叩了几个头,站起身,直用袖子抹着眼泪,挑起大指道:“陛下真是忧国忧民的圣主明君啊!这样的陛下,我们拥护!”

他们频频点头,交口称赞。

正统皇帝脸泛红光,头顶冒出阵阵青气。

这个时候,天边已泛出鱼肚白。

众东厂侍卫和红衣太监在大殿内走来走去,将众金刚和柳家庄庄丁,拖到大殿外,摆在台阶下。

他们被排成两排,足有半个足球场长,上面盖上白布。

大殿内散落的刀剑,也被收拢起来,堆在殿外,除此之外,还有人拿着扫帚,扫起大殿。

谢小石找到自己的双刀,将它们别在腰间,站在阶下,薛若冰和陆小翠也分别找到自己的匕首和软剑,将其收入袖口和腰间,也来到台阶下,站在谢小石身旁。

玉空道长走下金龙台,站在谢小石对面,笔直而立,费恩和上官云,则站在他的下手侧。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复位成功(3)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站在金龙台左边,金光站在右边,他们都笔直而立,其余众人退出大殿。

这时,大殿外传来“咣咣咣”的敲钟声,声音清亮,直冲云霄。

曹吉祥手持拂尘,站在正统皇帝左手侧,扬着头,扯着公鸭嗓子道:“陛下上朝,百官晋见!”声音尖锐刺耳,传出半条街远。

“哗啦”声,皇宫的大门徐徐打开。

那些围在前殿外围的众红衣太监,个个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曹吉祥喊出上殿的话后,他们才“轰”地声,蹦起来到:“太上皇复位,这下实锤了!”

“再无反复了!”

“快去向皇后娘娘报喜!”

他们转过身,风似的向内宫跑,“呼啦啦”成片,排开有半条街长。

他们穿过几重宫殿,走过几条弯弯曲曲的走廊,来到处宫殿前。

这处宫殿,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青砖绿瓦,高不及二层楼,用青砖垒成的围墙围着。

近半的青砖上,长着绿色的苔藓,有的青砖还裂开了条巴掌长的口子。

正门有半辆马车宽,漆着红漆,漆皮已经脱落不少,星星点点,斑驳陆离,显出里面的黄柏木。

此时大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也没有灯光。

大门前围满了红衣太监和宫女,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排了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乌压压成片,如同乌云,还不断有人向这儿跑来。

他们围在门外,指着大门,叽叽喳喳,如同沸锅。

宫殿内,正住着正统皇帝的皇后、皇子和几名宫女。

前半夜时,她们就听到外面响声如雷,嘈杂万分,便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正在这时,有名宫女走了出来,厉声道:“我出去看看!”声音如同雄猫。

众人抬头看着她,只见她国字脸,柳叶眉,丹凤眼,面白如玉,正是万贞儿。

皇后连忙拉住她道:“万万不可多事!”她说话时,面如白纸,汗如雨下,浑身筛糠似的抖。

万贞儿咬着牙,在殿内来回踱步,边走边不停向外看,眼中几乎冒出火。

走了有盏茶的工夫,她“呼”地声走出殿外,向厢房走去。

她走进厢房,左翻右翻,翻出柄雪亮的钢刀,转身走回大殿。

她站在殿中,甩了几下钢刀,道:“皇后娘娘放心!有我在,保证他们不敢胡来!”说完,又将钢刀向上劈了几下,“呼呼”带风。

皇后双手连连摆动道:“贞儿,休得多事!再说我现在已不是皇后,你这么称呼,那是犯大忌讳的!”

说着,她脸色变得蜡黄,浑身筛糠似的抖。

万贞儿翻了下眼皮,道:“怕啥?在我心目中,您永远是皇后!谁也抢不了!”

她又舞了几下钢刀,道:“他们不来则可,若来,一刀两断,和他们拼了!”她双眉倒竖,二目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皇后缩在墙角,蜷成团儿,瑟瑟发抖。

殿中点着几根半个胳膊长的红蜡烛,燃起的火苗有半个巴掌大小,“呼呼”跳动着,将宫殿照得如同白昼。

皇后脸都变绿了,连连招手道:“快灭灯!快灭灯!”

万贞儿愣了下,撇了撇嘴,三步并两步走到蜡烛前,“呼”地声,将火苗吹灭。

宫殿顿时暗了下来,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万贞儿摇了摇头,道:“我到外面守候,皇后娘娘只管安心歇息!”说完,她迈步走出宫殿,站在门口,手提钢刀,两眼瞪圆了看着外面。

宫殿外时处院子,小半个足球场大小,里面种着两棵碗口粗细的柏树,两层楼高,树盖如荫。

风吹过来,树叶发出“哗哗”的声音。

万贞儿迈着八字步,站得笔直,看着院子外。

嘈杂的声音忽大忽小,渐渐消失了。

外面没有人声,也没有灯光,天空中布满乌云,黑沉沉的,整个宫殿,静得如同幽谷。

万贞儿打个寒噤,看看左右,又竖起耳朵,听了几次喘息的工夫,自语道:“人到哪去了?”说到这里,她头皮发麻,嘴唇发抖,像蜜蜂抖动翅膀。

她转过身,抬脚要向里走,顿了下,又停住脚步,摇了摇头,转回身,迈步要向外走。

正在这时,她的头发“呼”地向上飘起,牙齿直打冷颤,浑身筛糠似的抖,她连忙退回步,站在门口,纹丝不动,如同木头。

外面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员走动,里面也是悄无声息,好像没有人。

万贞儿咬紧牙关,挺直腰板,继续站着。

直站到后半夜,她上下眼皮打起架来,身子也摇摇晃晃,几乎跌倒,她便蹲了下来,将钢刀放在旁边,双手抱着膝盖,头枕在膝盖上,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到天边泛出鱼肚白时,门外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如同沸锅。

万贞儿打个冷噤,睁开眼睛,竖起耳朵。

听了几次喘息的工夫,她倒吸口气,眼睛“呼”地瞪得溜圆,抓起身边的钢刀,站起身,咬牙道:“终于来了吗?”

她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伸手去抓门闩,手刚碰到门闩上,又停了下来,竖起耳朵,贴在门板上。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现在已经到了大门口,大家何不去拜见?”

又有人道:“我们这样咋咋唬唬去,只怕失礼!”

“腾!”万贞儿额头冒出团火,双眉倒竖,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都到这一步,居然还怕失礼?”

她伸手抓起门闩,猛地一拉,将门闩拉出,扔在地上,然后拉着门把手,“呼”地声,将大门拉开,厉声道:“有本事给我过来,我在这儿等着呢!”

站在门口的几名红衣太监,打个趔趄,几乎跌倒。

万贞儿甩头向外望去,眼珠“突”地向外凸出,似要跳出眼眶,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

只见外面,乌压压站着成片的红衣太监和宫女,围得水泄不通,一眼望不到头。

她倒吸口凉气,连退两步,浑身筛糠似的抖,脸变得惨白,哆哆嗦嗦道:“这、这么多人,要做什么?”

她顿时感到浑身无力,眼前发黑,晃了几晃,几乎要跌倒。

众红衣太监和宫女,眼睛亮了起来,道:“可找到正主了。麻烦你通报下,我们要拜见皇后娘娘!”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复位成功(4) 万贞儿愣了下,瞪圆眼道:“什么皇后,你们走错地方了!”

有名像水桶似的红衣太监,挤了进来,他脸似冬瓜,脸上肥肉一颤一颤,道:“哎哟,和你说不清,我们直接去拜见皇后娘娘!大家走啊!”

他将手猛地一挥,摆出向前的姿势,嘴巴鼓起像蛤蟆。

“轰”地声,众红衣太监挤成团儿向里冲,将大门挤得直摇晃。

“咣啷”声,几名红衣太监皮球似的被弹了进来,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其余挤在门口的,“卟通”声趴倒在地,并排五六个,将大门挤得满满当当,如同沙丁鱼罐头。

万贞儿倒吸口气,连退五六步,指着他们,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那名水桶腰的红衣太监大步流星向里走,其余先冲进来的太监,从地上爬起来,飞步向里跑。

万贞儿连忙随后跟进。

这几名红衣太监冲入宫殿,“卟通”声跪倒在地,连声叫道:“小的拜见皇后娘娘!”说着,他们对着正面墙壁连连叩头。

殿内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中有张八仙桌,摆着白色陶瓷茶壶和茶杯,桌子边围着几张凳子。

窗台边有张半人多高的褐色茶几,茶几边各放了把椅子,门口摆着两个半人多高的青色花瓶,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皇后缩在墙角,护住个五六岁大小的孩子,正是朱见深。

皇后颤微微道:“你们想干什么?皇太子都让你们换了,还想怎的?”说着,她面色铁青,眉毛倒竖,凤目圆睁,将朱见深紧紧护住。

这几名红衣太监愣了下,转向右墙角,发现皇后在这里,不由鼻涕眼泪直流,道:“哎哟皇后娘娘,您老怎么在这里?快快归正,大家都盼着您呐!”

他们爬起来,走向皇后。

皇后往墙角里缩了缩,厉声道:“不许过来!”

万贞儿走入殿内,手提钢刀,横眉立目道:“不许乱动,谁动就砍谁!”说完,她舞了几下钢刀,明晃晃可照见人的影子。

这几名红衣太监愣了下,站在原地不动了,瞪大眼睛看着万贞儿,满脸疑惑。

万贞儿三步并两步,走到皇后面前,将其挡在身后,面朝这些红衣太监,将钢刀横在面前,刀刃对准他们道:“我看你们谁敢过来?”

皇后眼泪直流道:“我就知道有今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哀家自身不算什么,只求你们放过见深,他还只是个孩子!”

说着,她用手盖住朱见深的头,眼泪“哗哗”直流,如同下雨。

朱见深小鸟似的蹲在皇后身边,眼珠乌溜溜看着对面,默不作声。

万贞儿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和你们拼了!”她将钢刀举过头顶。

这几名红衣太监瞪大眼睛看着她们,愣了愣,猛地跺了下脚,仰面朝天道:“哎哟!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他们冲皇后连连弯腰拱手道:“恭喜皇后,贺喜皇后,太上皇复位了,您又是皇后了!”

话未说完,“轰隆”声,大殿的门被撞得大开,“咯吱”直晃。

又有更多的红衣太监和宫女涌了进来,眨眼占满半个宫殿,人挨人,人挤人,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外面还乌压压站着成片的人,几乎将整个院子全站满,他们顶牛似的往里挤,却连半步也挪不动。

新进来的红衣太监和宫女,也不看前面,只是冲着正面,跪地连连叩头道:“小的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打个哆嗦,两眼圆睁看着他们,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如同木头,纹丝不动。

万贞儿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上前步道:“果真如此?”

前几名红衣太监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他们手指向天空,目光炯炯有神。

万贞儿低下头,掐着手指算道:“这事九成属实。不过也防他们欺诈,引得我们出昏招,好让他们抓住把柄。”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道:“如果太上皇复位,那么景泰陛下,又该去何方?”说完,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对方。

皇后在她身后连连摆手道:“我们不求什么复位,只求母子平安!”

“哎哟!”水桶腰的红衣太监跺了下脚,眼睛眯成条线,摇头晃脑道:“这事说来话长,三两句说不清楚,以后你们自会慢慢明白。你们只需知道太上皇复位,已经成为正式的大明天子,至于景泰帝已于昨夜驾崩就行了!”

他冲皇后连连弯腰拱手道:“皇后娘娘又可以像以前那样了。”

万贞儿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先看看殿内的众红衣太监,又踮起脚尖看看外面,只见外面乌压压成片的太监宫女,望不到边,不知多少,全跪下叩头。

她倒吸口气,自语道:“若是他们诈诱,不会这么大的阵式,而且也断说不出景泰帝驾崩这类话来。这事应该是真的。”

想到这里,她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朵花,转过身,冲皇后弯腰拱手道:“恭喜皇后娘娘,我们去大殿面见太上皇吧!”

皇后打个哆嗦,连连摆手道:“景泰陛下驾崩,我们怎可如此?还是去吊问他。”说着,她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她向前走了两步,又忽地停住脚步道:“哀家去不方便,还是去请太上皇。”

这几名红衣太监愣了下,互相看看,点头道:“遵命!”转身要往后走,刚抬起脚步,就走不动了。

原来殿内已经有乌压压成片的人,几乎将半个宫殿挤满,无立足之地,寸步难行。

他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连连摇头。

万贞儿招招手道:“大家伙都起来吧!你们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回头每人赏五两纹银!”

众人连连叩头道:“多谢皇后娘娘!”

万贞儿愣了下,眉头皱起,甩了下手,道:“我不是皇后,你们看错了!我身后的才是!我只是替皇后传令!”

众人又冲着皇后连连叩头道:“多谢皇后娘娘!”声音如雷,直冲云霄,震得宫殿直晃。

皇后连连点头道:“好好!不必多礼,都散了,各忙各的去!”

众人又叩了个头,站起身,向外退去。

万贞儿走到墙角,面朝墙壁,咬着嘴唇,自语道:“当个皇后娘娘,也是挺有意思的!”说着,她嘴角向上翘起,脸上绽开了朵花儿。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复位成功(5) 众人陆续向外退出,走了有盏茶的工夫,才退出院子。

尽管如此,院子里还并排站着几名红衣太监和宫女,垂手而立,纹丝不动,除此之外,院子外也并排站着两排红衣太监和宫女,排开有半条街长,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万贞儿走出院子,冲他们扬手道:“哎,你们怎么还不退下?”

这些红衣太监和宫女齐声道:“我等留下来,随时听候皇后娘娘召唤。”

万贞儿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她眉飞色舞。

在景泰帝寝宫,灯光昏暗,大门敞开,阵阵凉风吹起。

宫殿虽有足球场大小,三层楼高,但是却无人走动,而且外面也空空无人。

在正殿的正中,摆着张紫檀木龙榻,景泰帝仰面朝天躺在那儿,两眼圆睁看着大殿顶,此时他已气绝多时。

在龙榻前,跪着名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披头散发,身着白衣,手中还抱着个小孩,正是景泰帝的皇后,小孩则是景泰帝所立之皇太子。

景泰皇后面如白纸,脸上没有血色,两眼直勾勾看着前方,木头似的纹丝不动。

阵阵冷风吹来,将白衣吹得猎猎起舞,也恍然无觉。

殿内只有冷风吹来的“呼呼”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

当天边泛出鱼肚白时,几辆马车和辆驴车,走到皇城门前。

从马车上下来几名身着紫袍玉带的大臣,站在皇城门前,看着大门,马车退到距皇城门有箭地远的地方停下,远远望着。

驴车只有马车的半数大小,上面是蓝布围成的车厢,桌子大小,走起路来晃来晃去,似要飘起。

赶驴车的是位年约四五十的中年人,身着蓝布长袍。

当驴车走到距皇城门有半个篮球场远时,停了下来。

赶车的中年人,走到车厢边,拉开车厢的帘子,弯腰道:“老爷,地方到了,请下车。”

驴车晃了两晃,从里面摇摇晃晃走出名大臣。

此人年约半百,方头大耳,腰似水桶,身着紫袍,腰束玉带,足蹬青皂靴,正是户部尚书胡大用。

他下车后,赶车人弯腰躬身,赶着驴车向外走,走向那些马车停的地方。

胡大用双手扶着玉带,摇头晃脑看了看周围,连忙冲先前那几位大臣拱手道:“诸位大人早上好,俺老胡有礼了!”

几位大臣纷纷围上来,冲他连连拱手道:“哎哟!胡大人好!胡大人来得早!令人佩服!”他们频频点头。

胡大用拨拉了下脑袋,瓮声瓮气道:“几位大人说笑了,俺老胡算什么?你们可比俺老胡来得还早!”

有名大臣跺了下脚,道:“胡大人谬赞,我们也只是刚到,脚跟还未站稳!”

胡大用吹起胡子,瞪圆眼道:“那也比俺老胡来得早!”

众人愣了下,用袖子捂住嘴,弯腰发出阵“哧哧哧”的声音。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胡大用甩了下袖子,张开口,刚要说什么,突然顿住,睁圆眼左看右看,眉头拧成疙瘩,道:“咦?于大人呢?往常他总是第一个到,今天怎么没有?”

几名大臣一愣,四下看看,连忙点头道:“于大人没到,他还没到!”

“哈哈哈!”有人嘴里发出阵蛤蟆似的声音,随后连忙用手捂住嘴,退后几步,低着头,面红耳赤。

胡大用瞪圆了眼,看着他道:“这位大人,于大人未到,很好笑吗?”

“滋!”这名大臣脸变成了酱紫色,双手连连摆动。

另外的大臣连忙摆手道:“胡大人,莫提这些无关紧要的闲事,还是提正事要紧!”

其它几名大臣频频点头。

胡大用点点头,摆摆手道:“也罢,许久没见陛下,俺老胡那是有许多话要说,不计较这些了!”

众人连连点头。

有名大臣道:“胡大人,您可曾听说,昨夜风闻,宫中要出大事!”

其它人全倒吸口气,点了点头,瞪大眼睛看着胡大用,满脸期待。

胡大用眼睛亮起,酒糟鼻闪闪发亮,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俺老胡消息灵通,别说耳闻目见,光是用鼻子嗅嗅,也能闻出些气味!”

几名大臣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胡大用,频频点头。

胡大用昂首挺胸,摇头晃脑道:“俺老胡嗅出,昨夜气氛非比寻常!”

“如何?”有名大臣抢上步,手指向地面道:“果然如此!”他脸绷的似木板,两眼炯炯有神。

其它几名大臣连忙道:“胡大人快快说说,昨夜倒底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们满脸热切地看着胡大用。

胡大用耸耸肩,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这个俺老胡不知道!昨夜虽然气氛不对,但平静如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咳!”众人跺了下脚,连连摇头道:“这跟没说一样!”

这时,有几顶青呢大轿,顶着夜色,晃晃悠悠,向皇城门走来。

胡大用双手揣在袖筒内,看着那几顶青呢大轿,眉毛越来越拧成疙瘩。

看了有几次喘息的时间,他连连摇头道:“这个不对劲,于老倌怎么到现在还没来?纵使他偶尔打个盹,生个病,比我们晚到会儿,那也不会如此!”

那几名大臣愣了下,道:“胡大人何出此言?那青呢大轿足有四五顶,也许于大人就在其中的顶轿子内!”

其余人频频点头。

胡大用摇头道:“不对!于大人上朝,从不坐轿,只骑着他那头大黑驴!”

几名大臣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胡大人高见,令人佩服!”

胡大用顿时脸泛红光,头顶直冒青气。

另有名大臣摇头道:“也许今天例外?”

众人愣了下,又连连点头。

胡大用斜眼瞥了下他,道:“例外个头!你不想想,就算于大人想坐轿子,他有轿子吗?他有轿夫吗?”

其余几名大臣立即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冲那名大臣连连摆手。

那名大臣顿时面红耳赤,退了下去。

说话间,几顶青呢轿子,陆续走到皇城门前,停了下来。

落轿后,在轿边的下人伸手挽起轿帘,弯下腰去。

从轿内陆续走出几名身着大红锦袍,头戴乌纱的大臣,人人面泛红光。

其中有名大臣,年约六七十,面似鸡皮,绿豆眼,山羊胡,佝偻着腰,正是礼部尚书孙有礼。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复位成功(6) 他走下轿子,迈着八字步,双手放在背后,螃蟹似的站着,仰头看着天空,眨巴着绿豆眼道:“礼!礼!”

胡大用和几名大臣,连忙走上前,冲头连连拱手道:“孙大人好!好久不见了,幸会!幸会!”

孙有礼还是仰头看着天空道:“礼!礼!”

胡大用和几名大臣愣了下,互相看了看,笑道:“孙大人,这回要是能面见圣上,你打算说什么?”

孙有礼还是道:“礼!礼!”

其它几名大臣咂巴舌头,摇头连连,向后退去。

胡大用斜眼看了下众人,撇了撇嘴,道:“孙大人,陛下擅自废立皇太子,这合礼不合礼?”说着,他眼睛厄斜起来,膀子吊开像螃蟹。

其它几名大臣耳朵竖起,围拢过来,齐看向孙有礼。

孙有礼重重点了下头,拉长声音,像是长绳道:“礼——”声音拖出有三四个呼吸长。

众人倒吸口气,嘴巴咧开像黄瓜,连退几步,用袖子挡住脸,连连摇头。

胡大用撇撇嘴,手托着下巴道:“非让这老小子说点别的不可!”

他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脸上团出朵花,道:“孙大人,听说陛下认为礼最没用,打算废除礼部!”

孙有礼顿时两眼变得通红,额头青筋直跳,手指向天空,厉声道:“礼!礼!”然后向青蛙似的向上跳了几下。

胡大用倒吸口气,自语道:“这都不行?”

另有名大臣上前,拍着胸膛道:“看我的!”然后他转向孙有礼道:“孙大人,就是您说一百多个礼,可是陛下就不听,您说怎么办?”

孙有礼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瞪圆了眼睛,看着天空,道:“礼!礼!”说话时,他口吐白沫,混身直抽搐。

几名大臣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道:“罢了,孙大人不愧是大礼之人!”随后他们冲孙有礼连连拱手道:“孙大人,刚才同您开玩笑呢!陛下根本没那意思。再说我们都没见陛下,哪里能说上话?”

孙有礼坐直身子,连连抚着心口,两眼直直看着前方,道:“这下本官就放心了!”

“呀!”众人炸锅似的跳起来,指着他道:“这回他不说那话了!”

“哈哈哈!”众人爆发出如炒豆般的声音,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孙有礼绿豆眼乌溜溜直转,面红耳赤,低着头半晌不作声。

正在这时,宫内传来“陛下升殿,百官晋见”的声音,如击鼓传花,一声声传到皇城门前,接着,“吱呀呀”皇城门被推开。

原来皇城门是大开着的,自柳随风和柳金燕出去后,众人迅速将其紧闭。

现在重新打开,推它的是两名红衣太监,低着头,双手推着厚重的大门,直到将大门全部打开。

众文武连忙站直身子,整了整衣冠,站在皇城门前,垂手而立,孙有礼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队伍的左边。

胡大用歪着脑袋,看看皇城门,又抬头看看天空,还是乌蒙蒙的。

他摇了摇头道:“陛下上朝可真早啊!”话音未落,其它几名大臣甩了几下衣袖,列队向内走去。

胡大用用鼻子嗅了嗅空气,突然眉头紧锁,抬起手道:“且慢!”

众文武停住脚步,全扭头看向他,满脸问号。

胡大用看看左右道:“文武百官还未到齐,怎么就上朝了?”

有大臣道:“陛下让上朝就上,管那么多干什么?”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胡大用,满脸不解。

胡大用双眉倒竖,两眼圆睁,脸沉下像铅块,伸出右掌,叉开五指,道:“不行!非搞清楚不可!”

他又用鼻子朝天上闻了闻,酒糟鼻“呼啦、呼啦”直闪,突然厉声道:“有血腥气!”

“啊?”众人打鸡血似的跳了下,看看左右,倒吸口凉气,寒毛直竖。

胡大用绷着脸,上前两步,指着开门的红衣太监,道:“往常城门大开,总要赫赫扬扬出来一队人,排开足有半条街长。今天怎么才两人?”

众人闻言,频频点头,连声道:“对对!”他们冲胡大用打个激赏的眼神,道:“还是胡大人高明,我等差点中计!”

胡大用顿时满面红光,头顶青气直冒。

众人转向这两名红衣太监,拱手道:“敢问两位公公,为什么才出来你们两人?其它人呢?”

两名红衣太监双手还按在门上,脸却耷拉像像苦瓜,额头汗水“滴答、滴答”直往下滴,面色惨白如纸。

众人拱着手,静静地站着,看着这两名红衣太监,纹丝不动。

现场顿时雅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哇呀!”两名红衣太监怪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头上的皂角帽弹起巴掌高,又落回到脑袋上。

他们眼睛滚圆,双手向前张开,开车似的,“嗖”地声,向皇宫跑去,带着溜烟。

“嘶——”众人倒吸口气凉气,看着二人的背影,目瞪口呆。

两名红衣太监飞似的穿过宫殿前的空地,带着溜烟,“哧溜”窜上台阶,“嗡嗡嗡”冲进大殿,跑到金龙台阶前半辆马车远的地方,双膝跪地。

“哧——”跪地后,他们又向前滑行了小半辆马车远,方才停止。

正统皇帝及大殿内众人,倒吸口气,看着他们,两眼瞪得溜圆。

两名红衣太监冲上连叩几个头,指着外面,鼻涕眼泪直流,道:“陛下,大事不好!宫外文武百官,拒绝上朝!”

说话时,他们的脸扭曲成麻花。

“啊?”大殿内众人,如炸开了锅,跳了起来,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转了两圈,“咣!”地声,脑袋撞在起,差点跌个跟头。

正统皇帝连声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说话时,额头直冒冷汗,两眼直勾勾看着前方,如同木头。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及谢小石、玉空道长等人,耷拉下眉毛,嘴里连着发出“唉、唉”的声音,脸似苦瓜,连连摇头。

陆小翠眨巴着丹凤眼,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然后“哇!”地声叫,跳起半人多高,双手乱舞,道:“这么点小事就难成这样?他们不来,把他们抓来不就行了?”

她伸长脖子,看着众人,丹凤眼忽闪忽闪。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复位成功(7) 刑部尚书昂首道:“胡说!”

内阁首辅甩了下袖子道:“放肆!”

玉空道长则是连连摇头。

薛若冰双手抓着陆小翠的右臂,向后退了几步,道:“小翠,快快退下,莫惹事生非!”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壶,连甩了两下胳膊,退了下去。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人人屏息凝气,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默不作声,如同木头。

正统皇帝看看台下,倒吸口凉气,低头沉默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道:“诸位卿家,英雄豪杰,不知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众人还是如同木头,默不作声。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脸都变绿了,右手拍了下膝盖道:“这个皇帝真难做啊!罢了,大不了朕不做皇帝就是了!”

他双眉倒竖,两眼圆睁,虎着脸,像小金刚。

众人还是站在原地,低着头,纹丝不动。

只有陆小翠看着众人,眼珠骨碌碌直转,嘴巴撇到了耳后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细如蚊呐的字:“白!白!”

曹吉祥弯腰似龙虾,斜眼看了下台下,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呼”地站直身,捋胳膊挽袖子,道:“罢了!咱家做回恶人,亲自带人把那些文武百官抓进来!哇呀呀!”

他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嘴巴大张如虎口。

正统皇帝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频频点头。

“哈!”陆小翠脸上绽开了朵花,蹦起半人多高,手指向天空道:“我说对了!你们看,还是照我说的办法办!”

她丹凤眼闪闪发亮。

“呼”地声,从后面闪出只手,洁白如玉,按住她的嘴巴,直把她往后拖,正是薛若冰。

她连连摇头道:“小翠,说了多少次了,这不是我们说话的地方,就是不听!”她银钩眉向上挑起,脸上挂了层寒霜。

陆小翠眼睛瞪圆了,双手乱抓。

正统皇帝沉下脸,道:“谢夫人奈何多次阻止陆女侠发言?”

薛若冰愣了下,连忙松开手,冲上弯腰拱手道:“在下不敢!只是我等皆草民,朝堂之上,岂有发言余地?”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谢夫人真乃知礼之人也!”

正统皇帝沉下脸,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是脸色铁青,额头直冒火。

曹吉祥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上前步道:“谢夫人太过拘礼!草民又如何?依咱家见,陆女侠的见解,甚是管用!”

“就是!”陆小翠长出口气,挑起大指,频频点头。

薛若冰倒吸口气,低着头,面红耳赤,半晌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照陆女侠说得办吧!”

“好咧!”陆小翠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还是我见解高!”

“呼——”正统皇帝长出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斜眼看了下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用袖子挡住脸,连连摇头。

谢小石连忙冲上拱手道:“陛下,万万不可!想那些在宫外候着的文武百官,乃国之栋梁,德高望重,不可轻易抓来!”

正统皇帝立即双眉倒竖,二目圆睁,甩了下袖子道:“那你说怎么办?朕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须得把那些人请进来!请不来,唯你是问!”

他眼中似要喷出火。

谢小石倒吸口气,头皮发炸,寒毛直竖。

众人目光全转向他,人人眼中喷出火来,齐声道:“去吧!”声震如雷,震得大殿直晃。

谢小石打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他连忙跪地叩头道:“小臣遵旨!”当他站起来时,已是汗流浃背。

他刚转过身,要向外走时,曹吉祥突然抬起手,竖起眉毛道:“谢大人,咱家提醒你,此去非同小可,千万不要怠慢那些尊贵的大臣啊!”

他说话时,满脸焦急和关切之色。

谢小石倒吸口气,又转过身,冲他弯了下腰,道:“公公的殷切嘱托,俺记在心里了!多谢公公!”

曹吉祥点点头,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

众人无不挑起大指,频频点头道:“曹公公真是考虑周全啊!我等替那些大人,谢过曹公公了!”他们冲曹吉祥连连弯腰拱手。

曹吉祥摇头晃脑,头顶冒出团青气,整个人差点飞到天上。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道:“正合朕意!”随后他挥了下手道:“去吧!”

谢小石道声:“遵命!”大踏步向外走去,荡起股风。

薛若冰紧随其后,陆小翠蹦了起来,连声道:“我也去!”

薛若冰把她往后一推,道:“你别去!免得误事!”说完,头也不回地随谢小石走出大殿。

陆小翠愣了下,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嘟囔道:“什么吗?我怎么会误事?”她直拨拉脑袋。

“哈哈哈!”大殿内传来阵阵爽朗的声音,直冲云霄。

谢小石走出大殿,来到台阶前,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天空。

此时的天空,还是青蒙蒙的,周围昏暗,只能看清几步远的地方。

大殿前的空地上,站着两排铁甲军士卒,手持长矛,分立两边,相距有两辆马车远,相对而站,从大殿前直排到皇城门口。

大殿的台阶下,并排放着两排人,正是八大金刚和众柳家庄庄丁,排开有半箭地长,分外醒目。

谢小石抬头看天,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随后发出“唉!”地声响,低着头,走下台阶。

薛若冰走在他身边,也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他,微微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下去。

两人的身影,在昏暗的空地上,如两缕青烟,飘飘荡荡。

这个时候,聚集在皇城门前的文武百官,越来越多,几乎站了大半个篮球场的面积,还不停地有人来。

他们如蜂群般,挤在门前,伸长脖子,向内张望,纷纷道:“怎么回事?”

“上朝了吗?”

“这么早就升殿?”

有的文武连连摇头。

胡大用站在最前面,双手扶住大门,探头向内张望,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胳膊向后猛地挥起,厉声道:“噤声!”

原本如炒豆的声音,立即停下来,人人屏住呼吸,看着他。

胡大用眉毛拧成疙瘩,低头沉思道:“我看这里有古怪!”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百官晋见(1) 众人愣了下,全睁大眼睛看着他。

胡大用猛地蹦起来,挥起手,叫道:“里面隐隐有刀斧手的身影晃动!”

“啊?”众人猛地一震,如遭电击,身子向后连晃几下,差点跌倒。

他们连忙道:“胡大人,此话怎讲?”

胡大用指了指里面,道:“你们看那里,好像站着许多铁甲武士,手持大刀长矛,杀气腾腾!”

站在前面的文臣武将,伸长脖子向内看看,“哎哟!”叫了声,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舌头直闪,道:“是真的!是真的!”

在昏暗的光线下,众铁甲士卒如墙似的站立两边,身上的铁甲和手上的长矛,寒光闪闪,时隐时现。

“轰”地声,众文武炸开了锅,连声道:“这下可怎么好呢?”

他们转向胡大用,纷纷道:“胡大人,陛下安排刀斧手,是何用意?”

胡大用手托下巴,低头沉思道:“呣——,依老胡见,陛下恐怕又要火烧庆功楼了!”

“啊!”众文武倒吸口气,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他们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这下可完了!”

说着,眼中“卟嗒、卟嗒”掉下泪珠。

有人摆手道:“哎!众位大人放心,我们没立什么功劳,陛下当不至如此!”

“呼!”,众人全扭头看向发话的大臣,人人眼中冒出了火,似要把他烧焦。

发话的大臣,顿时冷汗直流,面色苍白如纸,脑袋往脖领里直缩。

“咋没立功啊?”有人发话道:“我们功劳大了去了!十年寒窗,算不算功劳?位居人臣,兢兢业业,算不算功劳?”

众人频频点头道:“算!算!”

有人道:“我还立了比它还大的功劳呢!”

“哇!”有名大臣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地面,鼻涕眼泪直流,道:“我就说,你们不要立功,就是不信!现在可好?哇!”

他眼泪下雨似的滴。

众文武倒吸口气,寒毛直竖。

正在这时,谢小石和薛若冰并肩走了出来。

“轰!”地声,众文武百官炸开了锅,四下奔走,双手乱摇,大叫道:“洪武来了!洪武来了!”

顿时,围拢在皇城门口的文武百官,如鸟雀四散,跑了半箭地远。

有的人没跑几步,“哎哟”声跌倒在地,爬不起来,还有的人,乌纱帽、靴子跑掉了,也顾不上管。

胡大用站在门口,脚步半步也没有挪动,回头看了眼众文武,撇了撇嘴道:“陛下来抓你们,跑得了吗?”

“嗡!”地声,有名大臣趴倒在地,昏了过去。

胡大用摇了摇头,转过身,冲谢小石拱手道:“这位公公,敢问您出来有何贵干?”

谢小石愣了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成公公了。”

话音刚落,胡大用蓦地瞪圆眼睛,嘴巴张大可吞下枚鸡蛋,指着谢小石道:“你!你!”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小石冲他弯腰拱了下手道:“胡大人好!”然后他转向众文武,连忙招手道:“列位大人,千万别跑啊!千万不能不上朝啊!”

他额头冷汗直冒,三步并两步走到名跌倒的大臣面前,冲他连连弯腰拱手道:“这位大人快快请起,陛下盼着你们哩!”

说话时,两眼幽幽发出蓝光。

“嗡”地声,这名大臣差点昏倒,他晃晃悠悠支起半个身子,拨拉在脑袋道:“盼我们做什么?”说话的时候,嘴唇直哆嗦。

谢小石又冲他弯了下腰,拱了下手道:“陛下盼你们上朝哩!大人好歹高抬贵步,上上朝,俺在这里求你们了!”

他是连连弯腰拱手,眼中蒙上团水雾,直打转儿。

“嗯?”胡大用歪着脑袋看着谢小石的背影,手托着下巴,眉毛拧成问号。

这名大臣颤颤微微站起来,掸了掸衣袖,道:“陛下盼我们上朝做什么?”

谢小石连连摇头道:“这俺不知道,您老上朝了就知道!”说完,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满脸堆笑,佝偻着身子,像大龙虾。

“呼——”这名大臣长出口气,挺直身子,整整衣冠,道:“这还像点话!”

谢小石频频点头称是。

其余大臣,都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谢小石,他们当中最远的跑出一箭地外。

胡大用招了招手道:“喂!那个谢石头,你过来!过来!”

谢小石三步并两步走到胡大用面前,弯腰拱手道:“俺叫谢小石!”

胡大用跺了下脚,扬起头道:“这个不重要!我只问你,你怎么出来了?”

这时,其它文武眼见胡大用如此,定了定神,纷纷又向皇城门口走来,眨眼间围了半圈人,将胡大用、谢小石围在中间。

他们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二人。

突然有人指着谢小石道:“这不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大人吗?听说打入天牢,不日就要处斩,现在怎么出来了?”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谢小石,满脸疑惑。

胡大用甩了下袖子,腆着草包肚子道:“俺老胡问的就是这个!”

谢小石冲天拱了拱手,笑道:“多谢陛下开恩,查清俺小石头无罪,特别准予释放!”

众人频频点头道:“如此甚好!甚好!连这样的人都不烧,那陛下更不会烧我们了!”他们长出口气,脸上泛出红光,笑道:“这下放心多了!”

谢小石脸“刷”地耷拉下来,变成苦瓜,额头滴下豆大的汗珠,连连拱手道:“既然诸位大人放心,那就快请入宫吧!”

他弯腰似龙虾。

这时,跑到箭地之外的文武,陆续走了过来,他们摇头晃脑,抬脚就要往宫门内迈。

“且慢!”胡大用沉下脸像铅块,二目圆睁,伸手拦住众人道:“虽然如此,可是还有问题没有解决,不可贸然入内。”

然后他转向谢小石道:“我问你,宫内发生了什么事?”他盯着谢小石,两眼似要喷出火来。

其它文武打个愣神,全扭头看向谢小石,满脸疑惑。

谢小石张大嘴巴,大眼瞪小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众文武倒吸口气,连退几步,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薛若冰拱手道:“诸位大人,说来话长,此地不是谈话之所,还是请诸位大人上朝面圣,那时自然明白!”

众文武闻言,连连点头道:“有道理!”然后他们转向胡大用道:“胡大人,不必多问,上朝后一切都明白了!”

他们又要迈步往宫内走。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百官晋见(2) 众文武倒吸口气,倒退了步,抬头看着胡大用,满脸惊愕。

胡大用站在宫门的正中间,高抬着头,双臂向两边展开,活像尊金刚,正挡住大门。

谢小石和薛若冰愣了下,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胡大用眼中闪出水光,哽咽道:“诸位大人啊!你们千万别被骗了!否则后悔不及!”他指了指身后,道:“你们没看见里面寒光闪闪,埋伏有刀斧手吗?”

众文武倒吸口气,频频点头,看向谢小石,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谢小石愣了下神,连连摇头道:“刀斧手?绝无此事!诸位大人只管放心前进!”

“我们不放心!”众文武雷鸣般地叫了起来,声音直冲云霄,震得大地晃了两晃,他们甩了下袖子,转身向后走去。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连冲他们的后背弯腰拱手道:“诸位大人万万不可离开啊!你们若离开,俺小石头没法向圣上交差。求求你们了!”

他弯腰似龙虾,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淌。

薛若冰斜眼瞥了下他,嘴巴撇了起来,自语道:“早知如此,把小翠请来该多好?”

她回头看了看宫殿,里面昏暗不已,什么都看不清楚,只隐隐有刀光闪动,她不由倒吸口气,捂住了嘴,眼睛眯成了条线。

谢小石还是连连弯腰拱手。

“嗯?”众文武耳朵竖了起来,扭头向后看了看,嘴巴撇到了天上,摇头晃脑,哼哼唧唧,还是向前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胡大用神情严肃道:“谢贼,你休哄老夫,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我只问你,那些刀斧手什么来路?”

谢小石连忙转回身,冲他弯腰拱手道:“胡大人,没有刀斧手!至于那些人什么来路,我不清楚啊!”

“啊!”众文武炸开了锅,纷纷叫道:“里面果然埋伏有人!”

“嘿嘿!”胡大用眉毛向上挑起,脸上开花,道:“让俺老胡给诈出来了!谢贼,你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会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可知不安好心!”

他冲众文武挥了挥手,道:“大家伙,快散了吧!”

“散喽!”众文武挥挥手,向皇城门相反的方向走,个个摇头晃脑,满面红光,好像踩着云彩在飞。

“刷!”谢小石面色变得惨白,连连走上几步,冲他们的背影连连弯腰拱手道:“万万不能走!万万不能走!”

众文武还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好像没看见他。

“完了!”谢小石坐在地上,“哇!”鼻涕眼泪直流。

薛若冰斜眼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走上前步,冲众文武拱手道:“诸位大人,陛下已经宣布上朝,上朝的钟声也已敲响,你们却四下散开,岂非对陛下大不敬?”

她语音不重,却如雷霆般,“轰”地声在众人耳边炸响。

众文武如遭雷击,晃了两晃,面色变得惨白,他们停住脚步,呆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胡大用打个愣神,看看薛若冰的背影,倒吸口气,挑起大指道:“罢了!这丫头厉害,比那小子强多了!”

他拢目细瞧,点点头,冲薛若冰抱拳拱手道:“敢问丫头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薛若冰转过身,冲胡大用道个万福道:“在下薛若冰,拜见胡大人。在下非是别人,乃谢大人之妻。”

胡大用倒吸口气,上下打量她几眼,只见她银钩眉,半月形的眼睛,尖椒鼻,唇红齿白,鸭蛋脸,面如白玉,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垂下,闪出金属光泽,身着雪白长袍,足蹬白色羊皮靴,正是如同冰玉。

他连连点头,冲薛若冰拱手道:“谢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随后他手拈胡须,眯缝着眼睛,道:“俺老胡听闻,谢贼在塞外娶得一女。回京师后,那女子不肯离开,而是心甘情愿与谢贼同入天牢。敢问那女子可是你乎?”

薛若冰拱手道:“不错,正是在下。”

胡大用倒下口气,连连点头道:“怪道如此。俺老胡失敬了!”

他冲薛若冰拱了拱手,然后冲众文武招手道:“大家别走了,快回来吧,没事了!”

众文武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纷纷返回,冲胡大用弯腰拱手道:“胡大人,因何叫我们返回?又因何认定无事?”他们瞪圆了眼,看着胡大用,满脸疑惑。

胡大用指了指薛若冰道:“有谢夫人这样的人来请,俺老胡十二个放心!”

随后他脸“刷”地沉下,指着谢小石道:“若是这等贼人出来,俺老胡怎么看都不放心!”

薛若冰冲胡大用弯腰拱手道:“胡大人过奖了,在下不敢当!既然诸位大人放心了,那就快请入宫吧!”

众人点了点头,开始迈步向宫内走。

薛若冰长出口气,走到谢小石身边,伸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你也别担心了,快快起来吧!”

谢小石从地上蹦了起来,满脸开花,摇头晃脑,冲众人连连拱手道:“诸位大人,有请!有请!”

众文武点点头,接着向前走。

正在这时,胡大用突然上前步,伸手抓住谢小石的衣领,厉声道:“小子!我还有话没跟你说哩!你休在俺老胡面前耍滑头!我问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他眉毛拧成疙瘩,斜眼看着谢小石,嘴巴鼓起像蛤蟆。

谢小石连忙道:“是陛下放出来的!”

众文武“嘿嘿”笑了下,摇头道:“胡大人多此一问,谢大人不是陛下释放,还能自己跑出来?”

胡大用眉头紧皱,连连摇头道:“不可轻信这小子。谢贼,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陛下放你出来,可有什么证据?”

众文武倒吸口气,频频点头,转向谢小石,满脸严肃。

谢小石脸“刷”地耷拉下像苦瓜,连连拱手道:“我有圣旨在手,胡大人请看。”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个金黄的卷轴,接近半个胳膊宽。

卷轴刚拿出来,胡大用“嗖”地声,伸手抢过卷轴,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下谢小石,然后徐徐将卷轴展开。

此时天色昏暗,上面的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他直眨眼睛。

“哗”地声,他身边有位大臣,晃亮了手中的火折子,火苗腾起半个巴掌高,跳跃着,将方圆半个房间大小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百官晋见(3) 众人齐凑上来看,几个脑袋挤在起,看着卷轴上的字。

卷轴由金黄的锦缎做成,背面绣着两条金龙,互相对峙着,中间有两个鲜红的字——“圣旨”。

胡大用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圣旨,嘴里发出轻微的声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当他念到圣旨的近半时,突然脸色大变。

他两眼瞪圆,向前凸出,似要跳出眼眶,嘴唇也发起抖来,道:“柳随风作乱,夜闯皇宫,谢小石官复原职,进宫护驾!”

说到这里,他双手抖了起来,如同蜜蜂的翅膀,圣旨被抖得发出“哗哗”的声音。

其它文武倒吸口气,连忙拨拉着脑袋,支起耳朵道:“胡大人说什么?我们没听清楚!”他们瞪大眼睛看着胡大用,脑袋直往圣旨前凑。

顿时人群像波浪似的涌动起来,后面的人往前挤,前面的人往后推,现场乱成了锅粥。

胡大用脸都变绿了,他合上圣旨,推开人群,三步并两步走到谢小石面前,抓起他的衣领,向上提起,道:“小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谢小石缩成团,指着圣旨道:“上面都写得清楚着呢,我哪敢说假话?”

胡大用倒吸口气,低下头,沉思了几次喘息的工夫,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笑道:“慢来!慢来!你小子说的话,俺老胡半句不信。我得查查这圣旨是真是假!”

说完,他退后两步,将圣旨展开,上下看了几遍,眉头拧成疙瘩。

最后他晃了晃手中的圣旨道:“翰林院梅大学士过来下,你帮俺老胡鉴定下!”

众文武频频点头,左看右看,从队伍的最后,找到名文官,七手八脚把他往胡大用身边推,其它围在胡大用身边的文武,纷纷向两边散开,让开了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过的甬道。

这名文官四十余岁,目若朗星,鼻直口阔,颔下一缕长须,头戴乌纱,身着大红锦缎,正是梅翰林。

他顿了下身,整整衣冠,冲胡大用弯腰拱手道:“下官拜见胡大人!”

胡大用斜眼瞥了下他,双手将圣旨递到他面前,道:“梅翰林,您看看,这圣旨是真的还是假的?”

梅翰林弯着腰,双手接过圣旨,道:“下官遵命!”说完,他又冲胡大用弯了下腰,然后展开圣旨,借着火折子的光亮,上下观看起来。

众文武全看向他,屏住呼吸,眼中满是期待。

胡大用更是双拳紧握,目光炯炯有神看着他。

梅翰林先是上下打量了几下圣旨的外观,点头道:“不错,这是皇宫大内的做工,特制的锦缎,材料无假!”

接着,他又看起上面的字来,从头到尾看了几遍,连连点头道:“不错,这是由内阁首辅大人亲笔书写。他的字,不是下官说句自夸的话,在下闭着眼睛都能认出!”

最后,他又看了看落款和大印,倒吸口气,频频点头道:“大印是真正的玉玺,而且还有陛下的亲笔御点,虽然潦草,但也足见陛下对这份圣旨的重视!”

在圣旨左下角落款处,有个红色的对勾,指头大小,歪歪斜斜,然后对勾又被朱红大印盖住大半,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说完这些,梅翰林合上圣旨,弯下腰,双手将圣旨递到胡大用面前,道:“胡大人,诸位大人,经下官仔细查验,这份圣旨的的确确是真实的,绝非伪造!”

胡大用倒吸口气,连退两步,瞪圆了眼看着他,道:“果然如此?”

梅翰林郑重地点头道:“果然如此!下官以人头担保!”

“哎呀!”胡大用跺了下脚,闭上眼睛,拍了拍额头,然后指着谢小石道:“小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谢小石挠着头道:“我早说了,胡大人不信嘛!”

“误事!”胡大用跺了下脚,睁开眼,上前步,伸手抓过圣旨,然后大手猛地指向皇宫城门道:“诸位大人,随俺老胡入宫护驾!”

说完,带着溜烟,向宫内跑去。

其它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大悟,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右手高举过头顶道:“护驾!护驾!”然后随着胡大用的身形,跑向城门。

“轰隆隆”如同蜂拥,带起滚滚浓烟。

谢小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他们,突然蹦起半人多高,指着胡大用的背影道:“胡大人,把圣旨还我,那是我的!”

他声若洪钟,传出半条街远。

“嗖”地声,前方飞出个卷轴,飞到城门顶高,在半空中展开,“呼啦啦”向后飘,正是圣旨。

谢小石看着圣旨,眼睛瞪圆了,提起口内力,飞步向前,纵身飞起二人多高,来了招:“鱼跃龙门”,在半空侧着身子,直挺挺飞向圣旨。

众文武如鲫如鳞,冲入皇城门,也不看飞到半空的谢小石,只顾向前跑,带起阵阵青烟。

谢小石从他们的头顶跃过,直直盯着圣旨,右手向前平直伸开,张开五爪,抓了过去。

圣旨在城门内,打了两个滚,向下坠落。

谢小石眼见圣旨开始向下坠落,倒吸口气,咬紧牙关,在半空蹬了两下脚,加快速度,飞向圣旨。

此时他离圣旨还有辆马车远。

薛若冰摇了摇头,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如同飞燕穿林,几乎是贴着众文武的头顶,飞了过去,势若流星,身影在半空划出道半辆马车长的白色残影,带着“呼呼”的风声。

圣旨蝴蝶似的翩翩坠落,谢小石飞起二人多高,几乎到了城门顶。

当他飞到圣旨前时,圣旨已向下坠落了半个人高,他犹身在高空,抓了两下,抓了个空。

圣旨还是向下飘,他则在高空直直飞了过去。

当他飞过圣旨时,扭头看后面,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整个人木头似的向前飞,飞入了城门。

圣旨左飘右飘,飘到了距众文武头顶巴掌高的地方。

正在这时,有道白影,“呼”地闪了下,抓住圣旨,向上提起。

接着,白色身影在半空横着打了两个滚,飞到城门侧的墙壁边,足尖蹬了下墙壁,又如离弦的箭,飞向前方。

谢小石飞入城门,又向前飞了辆马车远,“嗖”地声,向地面直直坠落,“卟通”摔了个大马趴。

众人看着他,无不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接着迈步向前走。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百官晋见(4) 几乎与此同时,那道白色的身影,飞到谢小石身边落了下来,弯腰蹲下,手扶着他的肩头,另只手拿着圣旨,递到谢小石面前,道:“喏,给你。”

声如银铃,清脆悦耳,正是薛若冰。

谢小石双手抓住圣旨,两眼放光,“哇哇”眼泪直流。

薛若冰摇了摇头道:“何必如此?”

谢小石将圣旨卷成轴,放入怀中,从地上爬起来道:“你不知道,这可是宝贝!我要留着它做传家宝,供后人世代瞻仰!”

说着,他面泛红光,摇头晃脑。

薛若冰脸红了下,低头不语。

其它路过的文武听到,撇了撇嘴,风似的走了过去。

胡大用大步流星向前走着,他看看左右两边,站的都是铁甲军士,之前在外面看见的刀光剑影,都是他们发出的。

他不由长出口气,抹着额头的汗道:“原来是防卫京师的铁甲军,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这下俺老胡可放心了!”

说话间,他来到了距大殿台阶不到两辆马车远的地方,猛地停下,瞪大眼睛看着前面。

在台阶下左右两侧,各摆了两排长条白布,盖住人。

他倒吸口气,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指着那些人道:“他们是——”他看看左右,只站着铁甲军士,后面的文武百官陆续走来。

众文武走到胡大用身边,都停住了,瞪大眼睛看着那些人,纷纷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他们边说边连连摇头。

胡大用跺着脚,看着后面,招手道:“谢大人!谢大人!”

众人齐扭头向后看,也冲谢小石招手道:“谢大人,胡大人叫你呢!”

此时谢小石走在文武百官的最后面,距他们有几辆马车远。

谢小石边走边道:“可算完成任务了!”他脸上开了朵花,笑道:“冰儿,多亏了你啊。如果不是你,这些朝廷的栋梁,只怕要跑完了!”

薛若冰愣了下,瞪圆了眼睛,手捂着嘴,发出阵“哧哧哧”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动不停,然后她仰起头道:“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只是你居然说他们是栋梁?”

谢小石脸“呼”地沉下,道:“冰儿,万不可胡说,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薛若冰连忙站直身,低下头,连声道:“知道了!”随后她吐出小半个舌头,晃了下脑袋。

谢小石目光凝视前方,看着巍峨的大殿发呆,眉头拧成疙瘩。

正在这时,前面的文武百官,纷纷冲他招手道:“谢大人,快来!快来!”

谢小石打个愣神,拨拉了下脑袋,连忙三步并两步迎了上去,冲着他们连连弯腰拱手道:“诸位大人,有何吩咐?”

众文武百官分开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甬道,道:“胡大人叫你呢!”他们齐指向前方。

谢小石连忙拱手道:“好,在下马上去,有劳诸位大人让路。多谢!”说完,从甬道穿过,来到胡大用面前,弯腰拱手道:“胡大人,叫在下有何吩咐?”

胡大用右手“啪”地搭在他肩头上,左手指着台阶下被白布盖着的人,道:“他们是何人啊?”

谢小石弯腰拱手道:“回大人,他们不是别人,乃是镇国大将军柳随风手下的八大金刚和众庄丁。”

“啊?”众文武倒吸口气,炸锅似的响开了,吩咐道:“难道是他们?”

“不可能吧!”他们摊开双手,连连摇头,瞪大眼睛看着谢小石,满脸不信。

胡大用眉头拧成疙瘩,道:“你少唬我,柳大将军的贴身手下,俺老胡虽不认识,但也是打过照面的,认得面容的!”

谢小石又冲他弯腰拱了下手,然后走到台阶左侧排在首位的块白色长条布前,蹲下身子,伸手抓住布头,向下揭开。

白布揭开后,现出了此人的面容。

谢小石道:“大人请看,此人是八大金刚之首!”

“轰!”地声,众文武炸开了锅,纷纷道:“难道果然是他们?”他们纷纷围拢上前,伸长脖子看。

胡大用拧起眉毛,走在最前,来到谢小石身边,低头看去。

“啪”地声,有人在他身边打亮了火折子,火苗腾起半个巴掌高,将周围半个房间大小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呜呼呀!”胡大用连退两步,瞪圆眼睛,指着这名金刚道:“果然是他!俺老胡见过!”

其它文武伸长脖子,看了看道:“就是!就是!我们也见过的!”他们波浪似的向后退去。

谢小石将白布重又盖回,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手,指着满地的人道:“那些人,除宫中的位公公外,其余全是柳大将军的手下。”

众人看看左右,倒吸口气道:“这么多人,这下可麻烦了!”

说到这里,他们寒毛直竖。

“嘶——”胡大用倒吸口气,低头沉思片刻道:“这些人不足惜。只是有一条俺老胡不明白,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跟着柳大将军,威风八面,谁也不放在眼里,能耐大了去了!”

“怎么——”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么容易就没有了?宫中仅损失了名太监。这仗你们是怎么打的?”

众文武倒吸口气,纷纷点头道:“对呀!对呀!”

他们齐看向谢小石,疑惑不解。

谢小石弯腰拱手道:“胡大人,列位大人,此事说来话长,此地说话不便,先拜见陛下,以后再慢慢道来,详细解释如何?”

胡大用眉毛拧成疙瘩,低头沉思片刻,点头道:“也好!”随后他挥了下手,大声道:“大家随老胡护驾去吧!”

说完,大踏步走上台阶,目光炯炯有神。

“好哎!”众文武高举右臂,跟了上去。

众人如鲫如鳞,“呼啦啦”冲入大殿,眨眼就站满了小半个大殿。

曹吉祥跳起来道:“陛下,他们来了!”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连忙坐直了身子,瞪圆了眼,看着阶下。

大殿内其它人也站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

胡大用走在最前,看看周围,阶下左边站着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右边站着金光、玉空道长等人。

除此之外,周围还站着数名红衣太监。

他们手里举着火把,火光熊熊燃烧,有篮球大小,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大殿正中铺着猩红地毯,虽然铺得平直,但是也被刀剑划开了几个口子,缺失了几块,除此之外,地上还有斑斑血迹。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九十章 百官晋见(5) 胡大用倒吸口气,连忙跪地叩头道:“臣胡大用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其它的文武官员也纷纷跪地叩头,口呼万岁。

他们“呼啦啦”跪成了片,几乎占满半个大殿。

正统皇帝顿时眼睛亮起,“呼”地站起身,双手抬起道:“卿等免礼平身!”他激动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曹吉祥脸上开了朵花,道:“咦?成了?”说着,他弯下腰,拍了下膝盖,满脸红光。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互相看看,面泛红光,连连点头道:“好,好!这下不用费劲了。”

金光斜眼瞥了下群臣,又瞅了下金龙台,微微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唉”的声响,以蚊呐般的声音自语道:“就这么成了?”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脸泛红光,手拈胡须,微微点头。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了下,耸耸肩,摊开双手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陆小翠则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群臣,丹凤眼骨碌碌直转。

正统皇帝的头顶冒出阵阵青烟,整个人似乎要飞起来。

胡大用叩了下头,道:“谢主隆恩!”随后他以头触地,脑袋转向右边,冲旁边的大臣低声耳语道:“哎!陛下的声音好像不对劲?”

那名大臣,伏在地上,也以头触地,他耳朵动了两下,道:“咳,陛下重病多时,恐怕声音是有些走样!”

胡大用点了点头,又叩个头,站起身,冲上弯腰拱手道:“为臣护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正统皇帝连连摆手笑道:“无罪!无罪!胡大人能来上朝就好!”

“嗯?”胡大用耳朵竖起,自语道:“声音耳熟!不过怎么听也不像陛下的声音!”

其它文武官员冲上叩头道:“谢主隆恩!”纷纷站了起来。

站在胡大用身边的文臣,掸了掸衣袖,道:“耳熟就对了,说明还是陛下!”

胡大用眼睛眯成条线,斜眼看了下他,低头沉默不语。

曹吉祥上前步,抖了下拂尘,道:“群臣叩礼毕,各归各位!”

众文武冲上拱了下手,按文东武西的方位,分两边站立,眨眼间就站满小半个大殿,从阶下直排到大殿门口。

正统皇帝看了看阶下的文武,不由点了点头道:“这下好了,人齐全了,朕就放心了。”他脸上泛出红光。

曹吉祥眼睛眯成条线,脸上绽开朵花,连连点头道:“陛下英明!”

陆小翠睁大眼睛看着众文武道:“咦?怎么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在这时,谢小石和薛若冰并肩走入大殿,来到大殿的中间,冲上拱手道:“陛下,诸位大人入宫,我等完成任务,特来向陛下报告!”

正统皇帝摆手道:“谢卿家辛苦了,重重有赏!”

他话音刚落,胡大用耳朵竖了起来,两眼瞪得溜圆,“哇!”地声叫,蹦起半人多高,厉声道:“这不是陛下!”

此言出口,大殿内“轰”地声炸锅似的响开了。

众文武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有的头碰头,脑袋“咣”地撞在起,有的则撩起衣袖向外跑,刚跑到殿门口,被门槛绊倒,“咔嚓”向前摔飞,来了个“狗啃泥”。

正统皇帝打个哆嗦,差点从金龙椅上跌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曹吉祥道:“他们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明明好好的!”

曹吉祥眉头拧成疙瘩,直挠脑袋,满脸疑惑。

陆小翠双手捧着肚子,弯下腰,发出阵“哈哈哈”银铃般的声音,传遍大殿。

她笑道:“终于有反应了!”

胡大用来了记虎扑,冲到谢小石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小贼!把我们骗入大殿,我要你好看!”

他抓起谢小石衣襟向上提。

有的大臣干脆坐在大殿的中间,鼻涕眼泪直流,道:“我就说不来!你们都不听!这下可好了吧?”

“嗡”地声,有名大臣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这、这——”正统皇帝眼睛瞪得溜圆,“呼”地站起来,冲下摆手道:“诸位爱卿莫慌,朕如假包换!”

随后他看看左右道:“谁能让这些大臣安静下来?”他瞪圆了眼睛看着台下。

刑部尚书等参予昨夜宫殿惊变的文武,低着头,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沉默不语。

玉空道长等人也是闭上眼睛,低着头,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眼睛凸出,似要跳出眼眶,蓦地,他指向正中的谢小石道:“谢小石,人是你请来的,你要负责,速速安抚他们,否则唯你是问!”

谢小石低着头站立,像木头桩子似的被胡大用摇来摇去。

正统皇帝说完后,他耳朵竖了起来,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直直向后倒去。

薛若冰跺了下脚,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唉”的声响,然后上前步,伸手拦住众文武道:“诸位大人莫乱,有话好商量!”

众文武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只顾乱跑乱撞,挤成团儿。

有几名文武已飞步跑出大殿,在殿前空地上飞奔,其中有名大臣,脑袋上的乌纱帽滚落在地,他也顾不上管,只顾绕着空地飞奔,身后带了溜烟。

薛若冰咬着牙,冲右边道:“小翠快想辙儿!”

“咣!”地声,有名大臣正踩在谢小石的肚子上,踏了两脚,又飞奔而去。

薛若冰连忙走到谢小石身边,伸开双手,拦住众人,不让他们乱踩。

陆小翠眼睛眯成条线儿,嘴角向上翘起,摇头晃脑道:“现在才想起我?早干什么去了?”随后她摇摇头道:“罢了!我就帮你这个忙!”

说完,她飞身跃起,双臂向两边展开,来了招“大鹏展翅”,飞到大殿中间,高声叫道:“诸位大人不要乱跑,不然摘他的乌纱帽!”

她鼓起嘴像皮球,丹凤眼瞪得滴溜圆,看着众文武。

众文武愣了下,停住脚步,全扭头看向她,木头似的纹丝不动。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曹吉祥长出口气,擦擦额头的汗,道:“诸位大人,陆女侠言之成理。太上皇刚刚复位,你们在大殿上四处乱窜,是何道理?再有乱跑乱动者,按藐视圣上罪处理!”

“呜?”众文武歪着脑袋看着他,然后目光转向正统皇帝,“呀!”地声蹦了起来,直咂舌道:“是太上皇!他是太上皇!”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百官晋见(6) 胡大用此时已走到大殿门口,半只脚已经踏出殿外,闻言停住脚步,向后看去。

看了几次喘息的工夫,他拨拉了几下脑袋,然后捋胳膊挽袖子,向金龙台走去。

他边走边把人往两边推,道:“闪开!闪开!让俺老胡看个清楚!”

众文武纷纷向两边闪去,给他让开了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过的甬道。

胡大用顺着甬道,三步并两步走到金龙台阶前,伸长脖子,瞪圆眼睛向上望去。

众文武则瞪大眼睛看着他,屏息凝气,大气也不敢出。

胡大用足足看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把眼睛揉了又揉,才点点头道:“没错!是太上皇哩!”随后,他鼻涕眼泪直流,冲上叩头道:“老臣胡大用叩见太上皇。许久未见,太上皇安好?老臣无比想念太上皇啊!”

说着,他鼻涕眼泪又流了起来。

正统皇帝点点头道:“朕安然无恙,胡爱卿不必挂念!快快免礼平身!”

其它文武也纷纷上前弯腰拱手道:“臣等叩见太上皇!”

正统皇帝愣了下,瞪大眼,看着众文武,不知所措。

曹吉祥“咳咳”了两声,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金龙台阶边,道:“胡大人,诸位大人,咱家可提醒你们,如今的太上皇,可不是太上皇了。他已经重新临朝登殿,称为陛下。尔等还不快快拜见陛下?”

“啊?”胡大用和众文武百官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道:“太上皇何时又称陛下了?”

他们齐扭头看向正统皇帝,满脸疑惑。

曹吉祥展了下拂尘,道:“就在昨夜!请各位大人各安其位,听咱家慢慢道来!”

众文武“哦”了声,按文东武西,纷纷向两边退去,又站回原处,那些跑到殿外的文武,也陆陆续续进入大殿,低着头,面红耳赤,走回自己的位置。

这时,薛若冰把谢小石从地上扶起,站到西边,陆小翠的旁边。

陆小翠双手叉着腰,用脚底板拍打着地面,摇头晃脑道:“怎么样?还是我厉害吧?一语定江山!”

薛若冰点头道:“很是!很是!”

众文武站回原位后,扭头看向曹吉祥,满脸期待。

曹吉祥手顶着喉咙,“咳咳”了两声,然后双手往下摆了摆,道:“诸位大人,昨夜前镇国大将军柳随风柳逆,深夜带人闯宫,威迫陛下封他为摄政王!”

说到这里,他眉头皱起,撇着嘴道:“真是厚颜无耻!诸位大人对此怎么看?”

他斜眼瞥着台下的众文武,膀子吊到脑袋的高度。

“唔!”众文武点了下头,眼也不眨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嘶——”曹吉祥倒吸口凉气,扯着公鸭嗓子道:“诸位大人说个话呀!”

众文武还是默不作声,呆若木鸡。

曹吉祥眼珠子鼓起,似要迸出眼眶,嘴巴鼓起像蛤蟆,连退了几步,走到正统皇帝身边,低声道:“陛下,他们好像没有反应!”

正统皇帝愣了下,睁大眼睛看着台下,眉毛拧成疙瘩。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胡大用抬起手道:“有反应!反应很大!接下来呢?”

“对!对!接下来呢?”众文武睁大眼睛看着台上齐声道。

“接下来——哎哟!”曹吉祥闭上眼睛,脸耷拉下像苦瓜,咧着嘴道:“这是什么反应?还接下来?”他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这个反应有什么不对?”

“哎哟!你们怎么那么笨嘛!”陆小翠撇着嘴道:“曹公公的意思是,对于柳随风当摄政王,你们同意是不同意?”

“对!对!咱家就这个意思!”曹吉祥连连点头道。

“当然——”众文武刚张开嘴,又倒吸口气,低头沉思道:“当然要听陛下的意思,陛下若是同意,我们也不好反对!”

“陛下同意什么?”曹吉祥打鸡血似的蹦起来,瞪圆眼道:“陛下怎么会同意这个?柳逆率人,明火执仗,闯入皇宫,威迫陛下。你们看这像话吗?”

他看众文武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似乎不信,便道:“咱家亲眼目睹,还有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两位大人就在现场,可以作证!”

“呼”地声,众文武的目光齐转向两名大臣,闪闪发光。

胡大用走上前步,冲他们道:“事太多,俺老胡竟把你们两位给忘掉了!俺老胡和那么多位大臣要见陛下,都见不着,你们倒见着了!还参予机密!说!二位大人是如何入宫的?”

众文武眼中顿时喷出火苗,似要将两名大臣烧焦。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打个激伶,连连摆手道:“诸位大人不要误会!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昨日下午,有人告发柳逆将要作乱,陛下大惊失色,急召我等入宫商议对策。”

“待我等赶到时,陛下已口不能言。在陛下的示意下,由我等草诏,宣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入宫护驾,免其罪行。除此之外,还免去柳逆所有职务,令其速速离开京师。”

“谁知柳逆勃然大怒,非但不悔改,反而穷凶极恶,深夜带人闯宫,威迫陛下封他为摄政王!”

“哦!原来如此!”众文武频频点头。

胡大用道:“如此说来,封柳将军为摄政王,非陛下本意?”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打个愣神,低头沉吟道:“也许是吧。”

胡大用眼睛“呼”地瞪圆,叫道:“怎么叫也许?这还能有也许?你们倒底说个准的!”

内阁首辅连忙道:“胡大人息怒。当时虽然柳逆闯宫,但是陛下却没有任何表态,对于是否封他为摄政王,陛下也是只字未提。总而言之——”

他话音未落,曹吉祥扯着公鸭嗓子道:“当时陛下口不能言,还表什么态?总之,威迫就是威迫,这是定准了的!”

他嘴巴撇到耳后根。

众文武倒吸口气,歪着脑袋看着他,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冷笑道:“诸位大人,贫道本不当多嘴,但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要说两句。望诸位大人谅解!”

众文武目光“刷”地扫向他,上下打量着。

“嗨!”胡大用捋起袖子道:“妖道!俺老胡还没找你呢,你倒先蹦出来了!说!你怎么站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百官晋见(7) 众文武顿时打鸡血似的跳起来,跺着脚叫道:“对呀!快说!”他们摩拳擦掌,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咦?”玉空道长脸红脖子粗,抬起手拍自己的脸道:“贫道真是多嘴!”说着,他低下头,退了下去。

众文武摇头晃脑,眉飞色舞。

正统皇帝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诸位大人,仙师在平定柳逆之乱中,功勋卓着,非同凡响,自然在这里。”

随后他转向玉空道长道:“仙师有什么话,只管说来!”

曹吉祥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仙师有话直说!咱家给你做主!”他斜眼瞥了下众文武,嘴巴歪到耳后根。

众文武倒吸口气,倒退了步,互相看了看,然后点点头道:“也罢!就看他说些什么!”

他们摆了摆手,侧过脑袋,竖起了耳朵。

玉空道长冲众人拱了拱手,“呵呵”笑道:“方才尚书大人和首辅大人说得明白,陛下分明已将柳逆贬为平民,驱逐出京,又怎么可能回过来突然封他为摄政王?诸位大人试想,这合乎情理吗?”

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好啊!”曹吉祥雷鸣似的拍了几下手,挑起大指道:“仙师高见!片言只语就解开疑团,令人佩服!诸位大人还有疑问吗?”

“嘶——”众文武倒吸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呼——”正统皇帝长出口气,点了点头,眼睛眯成条线儿,脸上绽开朵花。

“罢了!”谢小石挑起大指,道:“仙师不愧是一代高人,令人佩服!”

“哗——”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震得大殿直晃。

玉空道长昂着头,眼睛眯缝着,手拈胡须,嘴巴咧开,活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胡大用撇了撇嘴,厄斜着眼睛道:“话虽如此,但是也有例外。假如有更大的危险到来,比如说有人要谋朝篡位了,陛下情急之下,连忙改封柳将军为摄政王,也不一定呢!”

“轰!”地声,现场如同响了个炸雷,沸锅似的响开了。

众文武频频点头,“有道理!有道理!”他们抬头看着正统皇帝,直眨巴眼睛。

“咦——”正统皇帝脸红脖子粗,坐在金龙椅上扭来扭去,像是被针扎似的,额头冒出层冷汗。

谢小石、薛若冰互相看看,低下头,默不作声。

玉空道长也打个愣神,倒退两步。

曹吉祥抬起手道:“胡大人说笑了,你所说的都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咱家那可是亲眼目睹,有人证物证。再说,柳逆的那封圣旨,没有陛下的大印,不能奏效!”

“刑部大人这么说的,是不是?”他伸长脖子,看着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愣了下,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个我承认。就算陛下真有心封柳大将军为摄政王,但是圣旨上没有玺印也是白搭!”

胡大用倒吸口气,看看众文武,满脸疑惑道:“堂堂封圣旨,怎么会不盖玉玺呢?”

众文武也是互相看看,连连摇头,满脸疑惑。

“是真的!”刑部尚书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道:“我们都是见证者,难道骗你们不成?”

胡大用和众文武呆了下,连连摇头道:“若是圣旨不盖玺印,说明陛下还不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封柳将军为摄政王的。”

说完,他们频频点头道:“要如此,那这个摄政王,就是非法!我们不支持!”

“对!不支持!”众文武将右手高举过头顶,摆个“举火烧天”式,瞪圆眼睛看着台上。

“哈哈哈!”陆小翠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双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众人齐扭头看向她,眼中似乎冒出了火。

薛若冰和谢小石也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张大嘴,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曹吉祥眉毛向上竖起,道:“大殿之上,不得随意喧哗!”

“呃!”陆小翠止住笑,低下头,默不作声。

“慢来!”胡大用抬起手,看着陆小翠道:“这事有蹊跷,俺老胡得问问清楚!”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胡大人有话只管问!我们支持!”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愣了下神,互相看看,半晌说不出话来。

胡大用冲陆小翠拱拱手道:“这位女侠,你没看见现场这么严肃,却哈哈大笑,这是何故?”

“哇呀呀!”众人冲着陆小翠咬牙切齿,脸色铁青,好似火燎的金刚。

陆小翠咬着嘴唇,“呣——”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道:“诸位大人,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柳随风的圣旨上,没有陛下的玺印?”

众人愣了下,连连点头道:“对!为什么?”

他们上前步,瞪圆眼看着陆小翠。

陆小翠指着台上的曹吉祥道:“本来玺印是应该有的,但是被那位贵公公偷走了!”

“哗——”众人大哗,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唉声叹气者有之,脑袋撞在一起者有之,甚至还有人双手举到空中,“哇哇”大叫。

“嘿!”曹吉祥跺了下脚,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来。

众文武目光全转向曹吉祥,道:“曹公公,果有此事?”

曹吉祥冷汗直冒,筛糠似的抖。

玉空道长“呵呵”笑道:“诸位大人,曹公公乃司礼监掌印,本来玉玺就归他掌管,何来偷盗之说?”

“对!”曹吉祥眼睛瞪圆了,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挥起手道:“玉玺本来就归咱家管,怎能说偷盗?”

随后他指着陆小翠道:“陆女侠乃塞外魔教妖女,刚刚归化朝廷,对于朝廷中的事,根本一窍不通,所以才有这种话!”

他是连连摇头,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陆小翠看着台上,丹凤眼直眨巴,闪闪发亮。

薛若冰把她往后拉了把,冲她连连摆手摇头。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但是也说不出话来。

“嘶——”众文武倒吸口气,互相看看,点头道:“如此说来,柳将军当摄政王,确实是胁迫陛下。”

“呼——”正统皇帝长出口气,又稳稳坐着。

“若是如此,”众文武点了点头,走上几步,右手握拳,举到空中道:“我们坚决反对柳将军当摄政王!”

他们把拳头连续向上打了几下,荡起股风。

曹吉祥连连点头道:“好!好!诸位大人如此反应,咱家就放心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群臣质问(1) 曹吉祥接着道:“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柳逆大逆无道,激起天下反对,各路英雄豪杰纷纷入宫,平息柳乱。玉空仙师更是一马当先,立下不世之功!”

玉空道长高抬着头,脸泛红光,摇头晃脑。

费恩和上官云也是撇着嘴,趾高气扬。

谢小石冲玉空道长道:“恭喜仙师立下不世之功!”

玉空道长斜眼瞥了下他,嘴巴撇到耳后根,扭过头,看也不看他眼,头抬得更高了。

陆小翠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揪住谢小石耳朵道:“你没事凑什么热闹?这下吃瘪了吧!”

谢小石眉毛耷拉下来,脸似苦瓜。

众位文武连连点头,冲玉空道长挑起大指,赞不绝口。

胡大用眉毛拧成疙瘩,捋着胡须道:“话虽如此,可有些细节不明。别的不说,这妖道仙师,之前不是和柳逆打得火热吗?鞍前马后没少效劳,怎么反而成了平乱的大功臣?”

众文武愣了下,连连点头,目光转向玉空道长,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眉头皱了下,冲众文武拱手道:“胡大人,诸位大人,实不相瞒,之前柳逆为镇国大将军时,尚能为朝廷效力。

贫道有鉴于此,故也鞍前马后效劳,实在是为了朝廷。及至后来,柳逆要作乱,贫道坚决反对,并且当机立断,反正朝廷,对付柳逆!”

曹吉祥连连点头道:“不错,仙师是在柳逆入宫前反正的,这咱家和陛下都可作证!”

正统皇帝点点头,“呵呵”笑道:“仙师事事为公,朕殊为宽慰。至于之前为柳逆做事一节,乃朝廷公务,与作乱无关。诸位大人不必斤斤计较!”

众文武互相看了看,点了下头,道:“如此说来,我等恭喜仙师,贺喜仙师!”

他们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

“呼——”玉空道长吐出口白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摇头晃脑。

胡大用点点头道:“好,这回算你过关!”然后他转向群臣道:“虽然平乱有功,可是怎么换了陛下?原来的陛下在哪里?”

众文武顿时眼睛亮起,连连点头,看向正统皇帝。

礼部尚书孙有礼走出队列,站在猩红地毯的正中,左手放在背后,右手指向天空,道:“礼!礼!”

他弯腰驼背,迈着八字步,活像龟仙人。

众文武“刷”地脸上刷下道道黑线,额头冷汗直冒,闭上眼睛。

正统皇帝头皮发炸,寒毛直竖,脑袋往脖领里缩了又缩。

玉空道长、谢小石等人,则低着头,微闭双目,默不作声。

曹吉祥顿了顿,道:“诸位大人,听咱家慢慢道来!”他抬起右手,向外划拉了下,道:“话说柳逆闯宫,胁迫陛下,惊扰众人,原本就病体沉重的陛下,就奄奄一息,昏迷不醒了。”

“正当群龙无首,危急之极之时!”他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手指向天空,道:“咱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连忙跑出宫外,寻找太上皇,请他来主持大计。”

“这时,正撞上仙师在太上皇身边护卫,也有此意,双方志同道合——”

他说到这里,谢小石突然发出“咳咳”两声,如同雷鸣,震得大殿晃了下。

众文武全扭头看向他,满脸疑惑。

曹吉祥愣了下,看向他道:“谢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谢小石连忙捂住嘴,眼珠骨碌碌直转,然后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刚才是没忍住。曹公公继续往下说!”

曹吉祥白了他眼,撇了撇嘴,又抬起手,眉毛向上飞起,看着大殿顶部,眼中滚出泪花道:“英雄所见略同啊!”

他声调扬起,像在高空抛了根钢丝,直刺人耳膜。

众文武全闭上眼睛,将耳朵向下扇起。

陆小翠撇着嘴道:“此处用词不当,当用臭味相投——”

话音未落,薛若冰闪电般用手捂住她的嘴,连着把她往后拉,边拉边道:“小翠,这里满朝文武,都是硕学之士,那容你来讲什么用词不当?真班门弄斧!”

“呜呜!”陆小翠丹凤眼瞪得滴溜圆,想说什么,却有说不出来。

众文武都低下头,用袖子掩住嘴,发出阵“哧哧哧”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胡大用跺了下脚,指着陆小翠点头道:“满朝文武这么多人,还是这位陆女侠有见识!”随后他背过手去,连连摇头道:“白活!”

曹吉祥瞪圆眼,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看着陆小翠发呆。

薛若冰连忙冲他弯腰拱手道:“小翠久居塞外,不通王化,文才粗疏,口不择言,还望曹公公不要见怪!”

说完,她白了陆小翠眼。

陆小翠直向上翻白眼,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哼!”曹吉祥甩了下袖子,别过头去,歪着嘴道:“咱家不和女流一般见识!”

随后他用手指着陆小翠,冲众文武扯着公鸭嗓子道:“诸位大人,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乃出身魔教的妖女,只是因为护卫太上皇有功,方得站于此地。她的话能信吗?不能信啊!”

他猛地向下甩了下袖子,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像是猫头鹰在叫。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寒毛直竖,脑袋往脖领里缩了又缩,连连摇头道:“不信!”

“哼!”陆小翠眼睛瞪圆,额头青筋直跳,转向薛若冰道:“冰儿,你看他们——”

薛若冰连忙在距她头顶上空三个指头处,弹了几下手指,像是在弹水珠,连声道:“闭嘴!闭嘴!”

“咦——”陆小翠双手握成拳头,直跺脚,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孙有礼还是站在大殿的中间,手指向空中,道:“礼!礼!”

胡大用撇着嘴,道:“罢了吧!孙大人,您除了会说这个字外,还会说什么?”

“礼!礼!”孙有礼眼睛瞪圆了,几乎蹦了起来,声嘶力竭。

曹吉祥摆了摆手,道:“来人,将孙大人请回队列,勿再说话!”

“礼!”孙有礼双手向前伸,抬起只脚,摆出个“猴子偷桃”的姿式,顿住了,瞪着双绿豆眼,看着曹吉祥。

从队伍中走出几名大臣,连拉带拽,将孙有礼带回队列。

胡大用发出“唉”的声响,道:“虽然魔教妖女的话不可信,可俺总觉得吧,曹公公和妖道沾不上边!”

众文武无不频频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群臣质问(2) 玉空道长额头滚下豆大汗珠,连声道:“无量尊!无量尊!胡大人说笑了!”

正统皇帝摆了下手,道:“诸位大人和各位英雄豪杰,莫再称呼这种枝节小事上纠缠,还是谈正事要紧!”

曹吉祥连忙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

正统皇帝又道:“曹公公,你接着往下说!”

曹吉祥道声:“遵旨!”然后又转向众文武道:“眼见柳逆图谋就要得逞,大明江山危在旦夕,众人无不苦劝太上皇出面主持大局!”

说到这里,他右手举向天空,头猛地向上甩了下,摆了个“举火烧天”式。

“好啊!”众人拍起手来,掌声如雷。

有人问道:“后来呢?”

“后来?”曹吉祥翻了下眼皮,收回右手,迈着丁字步道:“后来太上皇执意不从!”

“啊?”众文武倒吸口气,连忙道:“太上皇,您老快快出手,主持大局,等不得呀!”他们跺着脚,额头冷汗直冒。

正统皇帝脸上泛出红光,连连点头道:“好!好!”

曹吉祥飞身跃起,在空中抓了下,落地后,半蹲下来,右手握成拳头,咬着牙道:“我等也是如此苦劝。但太上皇岂肯置景泰陛下于不顾,还是不从!”

“啊?”众文武冷汗直冒,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道:“还是不从,这下如何是好?”

曹吉祥点了点头,眯起眼睛道:“正在形势越来越危急之际,太上皇沉思良久,为江山社稷,为大明子民,只得忍痛含泪答应!”

“好啊!”众人轰然叫好,拍着手叫道:“太上皇真乃深明大义也!”

“滋滋滋”正统皇帝头顶冒出阵阵青气,脸上绽开了朵花。

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咧着嘴,想说什么,但看了眼薛若冰,没说出来。

薛若冰斜眼瞥了下她,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再往后呢?”胡大用上前步,瞪圆了眼睛。

曹吉祥站直身子,道:“再后来,太上皇驾临,柳逆天大的本事也瓦解冰消,仓皇逃窜。他的随从,则尽被正法,以儆效尤!”

他眼睛瞪圆,脸绷起像木板。

“好啊!”众文武又鼓起掌来,纷纷挑起大指。

正统皇帝频频点头。

胡大用双眉倒竖,二目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他上前步,双手握成拳头,捶了刑部尚书下,道:“两位大人,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来请俺老胡?俺老胡昨夜可没歇着!”

他将两个拳头舞在空中,晃来晃去。

“对!对!”众文武也齐声道:“为什么不来叫我们?偷偷把这事干了?”他们龇牙咧嘴,手握成拳头直挥。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脸耷拉下像苦瓜,摊开双手道:“诸位大人,我们也不想啊!可是后来实在分不开身,再往后,还差点成了柳逆的俘虏!”

“啊?”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互相看看,惊叫道:“他竟敢做出这等事,真是胆大包天,猖狂之极!”

“猖狂之极!”曹吉祥瞪圆远,厉声叫道,然后跳了起来,手指向天空,高抬着头。

众文武眼珠凸出,似要跳出眼眶,头发也向上飘起,举起右拳道:“柳逆当诛!坚决支持太上皇出面主持大局!”

曹吉祥脸上绽开朵花儿,双手向下按了按,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太上皇出面,自然是力挽狂澜,不消多记。只是柳逆猖狂之极,威迫陛下,只怕陛下已被他惊逝。”

“群臣寻思无计,决定拥立太上皇为陛下。太上皇再三不从,只是迫于形势,才被迫称帝。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他瞪圆了眼睛,扫视着台下。

“好好!”众文武连连点头。

正统皇帝脸上绽开朵花儿,连连点头。

胡大用站出队列,冲上拱手道:“太上皇高风亮节,令人佩服。既然柳逆已退,那还请太上皇复归原位,请陛下出来!”

众文武连连点头。

孙有礼站在队列中,手指天空道:“礼!礼!”他面红耳赤,绿豆眼瞪得溜圆,直往上蹦,好像要飞起来。

“刷!”正统皇帝脸上刷下道道黑线,脸沉下来像铅块。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空气仿佛凝固了般,群臣人人屏息凝气,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默不作声。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陆小翠走出队列,双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指着群臣道:“哎哟!你们真是脑袋锈豆了!太上皇明显已经复位,你们竟让他退回去!”

她连连摇头道:“再说,现在陛下恐怕已经升天,哪里还能请他出来?”她摊开双手,丹凤眼直眨巴,看着众人。

“啊?”群臣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上下打量着陆小翠,突然猛地甩了下袖子,转过脸。

有人道:“魔教妖女又在这儿胡言乱语,还不轰了出去?”

陆小翠眉毛“刷”地耷拉下来,撇着嘴道:“这是什么话?”

话音未落,有道白色身影一闪,如同闪电,双手扣住她的肩头,将她往回拉,正是薛若冰。

薛若冰将她拉回队伍,咬牙道:“叫你别开口!左说也不听,右说也不听!这下闯祸了吧?”

陆小翠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哎呀,你不知道!这帮大人眼睛有问题!这么明显的东西怎么也看不出来!不说不行!”

薛若冰甩了下袖子,银钩眉倒竖,半圆形的眼睛圆睁,厉声道:“你要说便说!但是要和我撇清关系,出了什么事,我概不负责!”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招啊!”曹吉祥眼睛亮了下,拍起手,走上前几步,连下了两级台阶,看着陆小翠道:“陆女侠虽是女流,但见解高明,尤胜须眉!”

他挑起大指道:“陆女侠说得半点没错!诸位大人试想想,如果太上皇不复位,那还不是柳逆、杨逆或别的什么逆上台?诸位大人能有好日子过?大明江山能安稳?”

他吊着膀子,厄斜着眼睛,看着众文武,眼中满是期待。

众文武倒吸口气,连退了两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胡大用低头沉思片刻,手捋胡须道:“曹公公所言,有几分道理——”

“呼——”正统皇帝长出口气,擦擦额头的汗珠,脸上泛出红光。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群臣质问(3) “不过——”胡大用扬起手,接着道:“关于陛下的病情,还须验证,若果真不能理事,方可——”

“果真!果真!”曹吉祥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耶!”陆小翠举起右拳,蹦起半人多高,满脸红光道:“我的话还是有人赞同的嘛!看来我说对了,你们还说我!”

她斜眼瞥了下薛若冰,嘴巴撇到耳后根。

薛若冰低头沉默不语。

“卟通!”谢小石迎头栽倒在地,摔个大马趴。

薛若冰连忙上前步,将他扶起,道:“你怎么了?”她眨巴着眼睛,满脸关切。

谢小石摇头道:“没事,我只是羞得无地自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薛若冰愣了下,然后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对了!”曹吉祥挥了下手,厉声道:“那么多文臣武将,英雄豪杰,到头来见解还没有个区区魔教妖女高,真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文武无不面红耳赤,低头沉默不语,玉空道长也微闭双目,低头不言。

费恩张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抬头看了眼玉空道长,便把要说的话,硬给咽了回去,低下头,退后了步。

陆小翠顿时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摇头晃脑。

“总而言之!”曹吉祥又走上台阶,道:“太上皇已然复位,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发个话吧!”

他双眉倒竖,二目圆睁,看着群臣,好似火燎的金刚。

众文武倒吸口气,凑在起,这个对着那个的耳朵,叽叽咕咕,那个耳朵竖起来,频频点头,还有的闭上眼睛,双手直挠头。

更多的文武则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整个大殿好似沸锅,“嗡嗡嗡”响个不停。

正统皇帝瞪圆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着阶下的文武,脖子伸长像公鸡。

曹吉祥左看右看,脑袋雷达似的转来转去,最后他咬着牙,跺着脚道:“倒底同意不同意?”

众文武齐转向胡大用,冲他弯腰拱手道:“还是请胡大人说,我们都听您的!”

“刷!”众人目光全落在胡大用身上,正统皇帝更是两眼凸出,看向胡大用,满是期待。

胡大用“刷”地挺直身子,昂首看着大殿顶,腆着草包肚子,走到了大殿的中间。

他抬起右手,速度像是蜗牛,费了小半盏茶的工夫,才把它抬到肩膀的高度。

众人瞪大眼睛,伸长脖子,脑袋顺着他的手,慢慢向上抬起,有人甚至向前走了两步,直揉眼睛。

正统皇帝站了起来,眼睛瞪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看着胡大用纹丝不动。

胡大用将右手抬到肩膀的高度后,突然“哈”地声大叫,犹如雷鸣,然后蹦了起来,有小半人高,右手风车似的在空中划个圆圈,最后拍在左手上,发出“啪”地声响,好似放了个炮。

他落地后,身子晃了两晃,迈着弓字步,双臂向两边展开,鸭子拍水似的上下摆动,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脸上的肥肉也颤微微向上跳。

众人屏息凝气,全伸长脖子,瞪圆眼睛张大嘴,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胡大用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道:“诸位,你们看俺老胡造型怎么样?”

“卟通!卟通!”殿中文武倒下近半。

正统皇帝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倒坐在金龙椅上,脸耷拉下像苦瓜,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陆小翠两眼闪闪发亮,发出银铃似的声音道:“胡大人,您究竟要干什么?”

曹吉祥拍着额头,闭上眼睛,道:“胡大人,大家伙都等着您发话呢!您这是——”他连连摇头,直咂牙花。

胡大用站直身子,绷着脸道:“都看上了俺老胡是吧?都等着俺老胡发话是吧?没我老胡不行是吧?所以俺老胡,先亮个相,把全套的行头做完了,然后再发表意见,你们看怎么样?”

他将右膝抬到腹部高,右手弯曲,举过头顶,左手二指并拢,指向前方,头猛地向前甩了下,来了个“回头望月”的姿式。

然后他面向众人,脸上绽开了朵花,道:“大家看,俺老胡动作怎么样?”

“咳!”众人闭上眼睛,直拍额头。

曹吉祥更是嘴巴歪到了耳后根,道:“这哪跟哪?您老就快说吧!”

胡大用右脚落地,站直身子,站了个丁字步,右手抬到前面道:“话说三皇五帝——”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向后退去。

正统皇帝“咳”了声,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曹吉祥跺了下脚,嘴巴咧开像黄瓜,道:“这要说到猴年马月?罢了,胡大人,您老先甭说了。”然后,他瞪圆眼睛,环顾其它文武,道:“列位大人意见如何?”

他伸长脖子,额头青筋直跳,满脸期待。

众文武连忙站得笔直,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默不作声。

曹吉祥扫视了大殿两三圈,倒吸口气,大殿内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他脸耷拉下来像苦瓜,左看右看,最后目光转向陆小翠,顿时眼睛亮了下,上前步,指着她道:“陆女侠,你见解奇特,屡屡出人意表,咱家甚是钦佩!你来说两句!”

说着,他又走上前步,眼睛瞪大了圈,嘴巴也大张着。

“嘿!”陆小翠蹦了起来,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右手拇指和食指搓了下,发出“啪”的声响,清脆响亮。

她两眼眯成条线,脸上绽开朵花儿,道:“还是曹公公知道我!”

“对对!”曹吉祥眼睛睁大,又走上前步,满是期待。

陆小翠抬起右手,刚张开嘴,“咳咳!”身边薛若冰咳嗽了两下,用手背拍了拍嘴唇。

“嗯?”陆小翠倒吸口气,眉毛倒竖,闭口不言。

曹吉祥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薛若冰。

谢小石连忙走上前步,冲上拱手道:“曹公公,陆小翠乃魔教妖女,当着满朝公卿文武那么多人,岂有发表意见的份儿?”

“对对!”众文武频频点头,脸泛红光。

“你瞧不起我!”陆小翠打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头发向上飞起,脸红脖子粗,眼中噙着泪花,哽咽道:“真没想到,这个世界最瞧不起我,挡我道的,居然是你们?”

她是连连摇头。

“嗡!”谢小石脑袋大了圈,来了个烧鸡大窝脖,退了下去。

薛若冰也满面通红,额头直冒冷汗。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群臣质问(4) 正统皇帝摆摆手道:“野无遗贤。朕要人尽其才,才尽其用,莫论出身。”

陆小翠摇头晃脑,满面红光,斜眼瞥了下谢小石,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陛下英明!”曹吉祥挑起大指,道:“陆女侠只管大胆发言!有陛下和咱家撑腰,你怕什么哩?”

“哼!”陆小翠撇了撇嘴巴,看也没看薛若冰和谢小石眼,昂首走到大殿的正中,冲上拱手道:“陛下,既然您已经登基称帝,诏告天下,那文武百官还有什么可说的?当然是坚决支持!有不从者斩!”

她丹凤眼睁圆,嘴巴鼓起像蛤蟆。

“口胡!”

“放肆!”

“快把她轰了出去!”众文武咬牙切齿,互相看着,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这等话也能说得出,可知是魔教妖女无疑了!”

正统皇帝点了点头,脸上绽开了朵花。

“招啊!”曹吉祥猛地拍了下膝盖,跺了下脚,道:“陆女侠果然见解高明,咱家怎么没有想到呢?”

随后他转向众文武,耷拉下脸,道:“肃静!就照陆女侠说得办!”

“嘶——”众文武顿时倒吸口冷气,额头冒出层细密的汗珠。

“耶!”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右手指向天空,伸出食指和中指,摆成枝杈形,晃来晃去。

众文武斜眼瞥了下陆小翠,嘴巴咧到耳后根,纷纷向后退了步,抬起手,用袖子挡住脸。

“呃——”胡大用上前道:“太上皇复位,古往今来,未有此例!”

众文武频频点头,看向正统皇帝,满是期待。

“嘿嘿!”曹吉祥斜眼瞥了下胡大用,冷笑道:“早知道你们要说这个,咱家早有准备!”

他转了个圈,右手指向天空,摆了个“举火烧天”式,道:“本朝依的是唐朝废帝中宗之例,他是先退位,而后又复位,结果大快人心,普天同庆。你们说怎么样?呜哈哈哈!”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怪鸭似的声音。

“嘶——”众文武倒吸口气,连退数步,低头不语。

胡大用眉毛向上挑起,道:“此计精妙,是何人出此计策?”

曹吉祥指着阶下道:“首辅大人!”

内阁首辅顿时昂首挺胸,脸上直冒红光。

“刷!”众文武目光全转向他,好像要射出道道利箭,把他扎成刺猬。

“滋——”内阁首辅突然头顶冒出股寒气,寒毛直竖,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后退了步。

胡大用撇撇嘴,走上前两步,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景泰陛下待你不薄,封你为内阁首辅大人,你何必出这个馊主意?”

“嗡嗡嗡”内阁首辅嘴唇直打颤,道:“这下官不知。当时情况混乱,柳逆也提出此条,结果就把这个翻出来了。不关我的事!”

他头摇得像拨郎鼓。

“礼!礼!”礼部尚书孙有礼站出队列,手指天空,叫个不停。

“哎哟!”曹吉祥额头冷汗直冒,挥了挥手,道:“快将孙大人送回原位,莫再让他出来!”

几名大臣走出,将孙有礼连请带拉,送回队列。

胡大用仰面朝天,长叹口气,道:“看来天意如此,那俺老胡遵从天意,就奉太上皇为陛下吧!”

说完,他后退几步,站在大殿正中,抬起袍袖,双膝跪地,冲上连叩了三个响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它文武见状,也纷纷走上前,跪地叩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如雷鸣,震得大殿“嗡嗡”直响。

“哈哈哈!”曹吉祥双手捧着肚子,发出阵怪鸭似的声音,道:“好!”

正统皇帝两眼放光,连忙站起身,走上前几步,道:“众位爱卿,快快免礼平身!”他双手摊开,掌心向上,直往上抬。

众文武叩了个头,道:“谢主隆恩!”纷纷站起身,向两边退去。

陆小翠撇了撇嘴,直翻白眼道:“早就该如此,磨磨唧唧半天,让人等得好不心焦!”

众文武低着头,用袖子直擦额头的汗。

曹吉祥点了点头,后退两步,凑在正统皇帝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正统皇帝边听边眉头皱了起来,连连点头,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最后他点头道:“好!照此办理!”

然后复坐在金龙椅上,闭目沉思。

曹吉祥道声:“遵旨!”然后站直身,抖了下拂尘,走到金龙台阶边,扯着公鸭嗓子道:“太上皇复位,正应诏告天下,以明大统!”

他摊开右手,摆了“请”的姿式道:“请首辅大人上前,草拟复位诏书,钦此!”

内阁首辅冲上弯腰拱了下手,道:“遵旨!”他走上前,冲上弯着腰。

曹吉祥冲外挥了挥手,从殿外走来四名红衣太监。

前两名红衣太监,站在内阁首辅面前,分左右两边站开,左边的太监,双手捧着个金黄的卷轴,紫檀木制,有半个胳膊宽。

他将卷轴展开,把右边的轴交到对面的红衣太监手中,自己则双手捧着左边的轴。

卷轴在内阁首辅面前展开,有半个身位长,金黄的锦缎制成,背面绣着两条红色的龙,相对而立,中间立着两个拳头大小的字——“圣旨”。

正面是空白,边上绣着云色花纹。

后边的红衣太监,一前一后站着。

前面的双手捧着个红木托盘,方巾大小,上面摆着副灰色的砚台,刻着云朵花纹,砚台边有副骨牌大小的黑色墨块,外面涂着金色涂层,正面写着“御制徽墨”的金色字样。

墨块旁放着支狼毫笔,笔管饰以金色花纹。

捧着托盘的红衣太监,站在内阁首辅右手侧,将托盘向上托起,举到接近肩膀的高度。

他身后的红衣太监走上前,双手拿起金色徽墨,在砚台的凹盘上转圈圈,眨眼之间,凹盘上就浮现层墨水,油光发亮。

众文武屏息凝气,看着他们,纹丝不动。

谢小石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着,看了数次喘息的时间,直到砚台上出现层薄如纸的墨水,他才缩回头,低着头道:“乖乖,我明明没看见他们放水,他是怎么把水磨出来的?”

薛若冰斜眼看了下他,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像是月牙儿。

陆小翠撇着嘴道:“外行!人家皇宫御制的宝贝,你哪能明白?”

谢小石低头不语,其余文武则眉毛向上飞起,直挑大指。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群臣质问(5) 内阁首辅又冲上弯腰拱了下手道:“陛下,为臣开始草拟圣旨了!”

正统皇帝微微点了下头,曹吉祥挥手道:“大人只管动笔。”

内阁首辅将右手袖子向后拨拉了下,抬起右手,伸到托盘上,抓起狼毫笔,在砚台上蘸了下,然后凑到空白圣旨前。

正统皇帝和众文武全瞪圆眼睛张大嘴,伸长脖子看着他,人人屏住呼吸,空气仿佛凝固了般,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内阁首辅提起笔,低头思索了片刻,要在圣旨上写字。

全场众人“呼”地声,向前倾了半个身位,如同波浪晃了下。

曹吉祥歪着嘴,额头“滴答、滴答”滚下豆大的汗珠。

就在狼毫笔的笔尖距离空白圣旨还有半个指头时,忽地顿住了,停在半空纹丝不动。

“轰”地声,众文武向后晃了晃,叽叽喳喳道:“首辅大人,怎么不写了?”

“快写啊!”

大殿内如同沸锅般响了起来。

曹吉祥咬着牙,跺着脚,道:“快写!快写!”他双手直往上挥,像是鼓风。

内阁首辅眉头拧成疙瘩,将狼毫笔收回,搭在砚台上,然后冲上拱手道:“陛下,臣忽思及件事,十分重大,因此特向陛下禀告!”

曹吉祥蹦起半人多高,半蹲下,双手直拍膝盖道:“再重大也没这件事重大!您老别耽误事!有天大的事,回头再禀报。”

他两眼红通通,直咂牙花。

正统皇帝眉头紧锁,连连点头。

内阁首辅连连摆手道:“不然!此事同这件事关系极为密切,非得首先处理,否则事情难办!”

说完,他撇着嘴,将脑袋扭向左边。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低头沉默不语。

曹吉祥两眼血红,嗓子眼直冒烟,捋胳膊挽袖子道:“咱家就不信,世上还有什么事,会比它更重大!你不写,咱家来写!”

他抬起脚,就要往台阶下走。

“且慢!”胡大用上前步,挥舞大手晃了晃。

曹吉祥打个激伶,倒吸口气,抬头看着他,脚步也停在半空,纹丝不动。

众文武倒吸口气,睁大眼睛看着胡大用,满脸不解,还有的则额头冒出层冷汗。

胡大用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冲上拱手道:“陛下!首辅大人既然说有重大事情禀报,那就不妨请他先说!至于草拟圣旨之事,稍稍退后,也无伤大雅,陛下何必急于一时?”

“对!对!”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他们看向正统皇帝,满是期待。

曹吉祥张大嘴,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愣了有两三次喘息的时间,他“哇!”地声叫,转过身,三步并两步走到正统皇帝身边,手指向台下道:“群臣分明是耽误陛下!”

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脸扭曲成麻花。

正统皇帝摆手道:“不然!群臣言之有理,朕何必如此心焦?听听他说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曹公公且退下!”

“呃——”曹吉祥打个愣神,半晌说不出话来,面红耳赤,低着头,退后几步。

正统皇帝转向内阁首辅道:“首辅大人,有话只管奏来!”

“遵旨!”内阁首辅冲上弯腰拱了下手。

“呼——”众文武长出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点头。

胡大用也长出口气,退回队列,用袖子直擦额头的汗珠。

内阁首辅拱着手,抬起头,目若朗星道:“启奏陛下,臣以为诏书好写,落款难填。这道诏书,是填写陛下的旧年号呢?还是——”

他说到这里,低头顿住不说。

“轰”地声,大殿内炸开了锅。

众文武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不时地脑袋“砰砰”撞在起,他们拍着手,咬着牙,频频点头道:“对呀!对呀!首辅大人说得好!”

胡大用腆着草包肚子,摇头晃脑道:“真不愧是首辅大人,思虑周密,这俺老胡怎么没想到呢?”

他连挑大指,不住地点头。

正统皇帝眼睛亮起,“呼”地站起来,走上前两步,连声道:“朕完全了解大人的意思了!亏得大人提醒,否则险些误了大事!首辅大人真乃人间奇才,朕重重有赏!”

他冲内阁首辅挑起大指,然后转向曹吉祥道:“吉祥,你看怎么样?这果然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吧?你还急急忙忙地!”

曹吉祥双眉下垂,脸耷拉下像苦瓜,歪着嘴道:“老奴也是急于让陛下成事,谁料却失于计较。老奴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说完,他抬起手,“啪啪”连打自己两个耳光。

正统皇帝眉毛向上飞起,挥了下手道:“不知者不怪!群臣有功,都该重重奖赏!”说完,他坐回到金龙椅上,两眼闪闪发亮,面泛红光。

“好啊!”众文武个个脸上绽开了花,挑起大指。

内阁首辅头顶冒出团团青烟,摇头晃脑,好像要飞了起来。

“乖乖!”谢小石半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眼睛瞪得滴溜圆,看着托盘上的砚台道:“我盯它很久了,到现在为止,上面的水迹还没有干!”

他猛地站直身,挑起大指道:“好!”

“好啊!”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摇头晃脑。

薛若冰用袖子挡住嘴,发出阵“哧哧”如银铃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陆小翠斜眼看着他们两人道:“你们在干什么?鬼鬼祟祟?懒得理你们!”说完,她别过头,看向金龙台,两眼闪闪发亮。

她暗自寻思道:“怎么着,要能再站到上面去,那该多好啊?”她眼睛眯成条线,嘴角向上翘起像月牙儿。

费恩点了点头,挑起大指道:“好——”随后突然弯下腰,龇牙咧嘴道:“累呀!”

他直咂舌头道:“俺真不知他们在干什么,比打架还累!”

玉空道长微微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纹丝不动。

正统皇帝冲众人摆了摆手道:“诸位大人,依你们之见,朕是沿用旧年号好呢?还是改换新年号?”

众文武愣了下,瞪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凑在那个的耳边,叽叽咕咕,那个竖起耳朵频频点头,还有几人将脑袋凑了上去,拨拉个不停。

大殿内顿时“嗡嗡嗡”如集市般响开了。

众文武交头接耳,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不时地看向金龙台。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群臣质问(6) 正统皇帝睁大眼睛,从左边看到右边,又从右边看到左边,最后猛地跺了下脚,道:“诸位卿家,快说句话啊!”

他嘴巴大张,满脸期待。

众文武扭头看向金龙台,继续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仿佛没听见他说什么。

曹吉祥两眼冒火,直挠腮帮子。

胡大用冲上拱手道:“陛下,这事极为重大,短期内无法出结果,还须细细商讨。陛下勿要心焦!”

众文武频频点头称是。

内阁首辅手拈胡须,另只手放在背后,发出“呵呵”的声音,眼睛眯成了条线,不住地点头。

他身边托着木盘的红衣太监,手微微颤抖起来,搭在砚台上的狼毫笔,也微微颤动,似要滚下砚台。

对面手捧空白圣旨的两名红衣太监,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

“哈哈哈!”众文武爆发出阵阵爽朗的声音。

谢小石右手托着腮帮子,眼也不眨地看着砚台,自语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不信你不干!”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额头冒出团火。

他目光转向谢小石道:“谢小石,你来说两句!”

谢小石打个激伶,连忙冲上拱手道:“陛下,俺是乡下大老粗,啥也不懂,啥也不知道!”

“嘿!”曹吉祥咬着牙道:“你啥也不懂,跑这干嘛来了?”

“刷!”正统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

谢小石低下头,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曹吉祥目光猛地落在陆小翠身上,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突然亮起,三步并两步走到正统皇帝身边,右手拢住嘴,凑在他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边说边用手不停地指着陆小翠。

正统皇帝支起耳朵,不住地点头,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最后,他眼睛猛地亮起,拍了下膝盖,道:“太好了!”

曹吉祥五官团成朵花,发出“嘿嘿嘿”的声音,后退几步,低下头,双手下垂,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转向陆小翠,满面红光道:“陆女侠,你虽是介女流,可建议屡屡出人意表,令朕颇感宽慰。你对此有何看法啊?”

“你只管大胆地说!朕赦你无罪!”说完,他重重拍了下膝盖,发出“砰”的声响,像是拍了下鼓。

“耶!”陆小翠两眼红光直冒,打鸡血似的跳起半人多高,头发向上飘起。

她立起两根指头,摆成弹弓叉状,满面红光,道:“陛下真知我也!”

“呼——”正统皇帝长出口气,擦擦额头的汗,道:“总算有个能说话的人了!”

“刷!”原本沸锅似的大殿,突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众文武齐转过身,看着陆小翠,目瞪口呆。

陆小翠摇头晃脑走到大殿的正中,先斜眼瞥了下谢小石和薛若冰,耸耸肩道:“不是我想说,是陛下非要我说!我不能不说!”

谢小石和薛若冰齐闭上了眼睛。

众文武近半数也用袖子挡住脸,额头直冒冷汗。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两眼发光,伸长脖子看着她。

陆小翠双手叉在腰间,摇头晃脑道:“陛下,这么丁大点小事,也值得如此大费周章?众文武脑袋真是锈豆了!”

“哇!”众文武连连摆手,别过头道:“魔教妖女又口不择言,不当人子!不当人子!”他们嘴巴咧到了耳后根。

谢小石和薛若冰的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

正统皇帝频频点头,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耶!”陆小翠眼睛亮起,叫道:“我又说对了!”她眉毛直向上飞。

曹吉祥弯着腰,点头道:“对!对!接着往下说!”

“哼!”陆小翠撇撇嘴,接着道:“依在下之见,陛下还是用原来的年号好,何必改掉?大家也熟悉!”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胡说!”

“放肆!”

“扯淡!”

众文武突然炸锅似的叫起来,指着陆小翠,眼睛向外凸出,似要迸出眼眶,唾沫横飞,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陆小翠打个激伶,连忙用双手挡住脸,耷拉下眉毛道:“他们怎么这样?”

礼部尚书孙有礼走出队列,迈着螃蟹步,左手放在背后,右手指向天空,绿豆眼瞪得溜圆,道:“礼!礼!”

曹吉祥耸耸肩道:“陆女侠言之成理,诸位大人何故反对啊?”他扯着公鸭嗓子,向上翻起眼皮。

文武百官指着陆小翠,咬牙切齿道:“魔教妖女,一窍不通,只顾在此信口开河,胡言乱语,陛下快快将其轰了出去!”

“哇!”陆小翠蚂蚱似的蹦了起来。

她蹦到谢小石和薛若冰身边,脸耷拉下像苦瓜,道:“我说得那么好,他们不但不赞成,为什么还要反对?还骂我?”

她指着自己的嘴巴,眼中泪水直打转。

谢小石和薛若冰均低头沉默不语。

陆小翠咬着牙道:“冰儿,我和你都是魔教妖女,为什么他们光说我,不说你?”她丹凤眼瞪得溜圆,看着薛若冰。

“因为你嘴长!”薛若冰吐了下舌头,然后赶紧低下头,沉默不语。

“呜——”陆小翠如泄了气的皮球,软瘫下半个身位。

正统皇帝摆了摆手,笑道:“朕之前说过,无论陆女侠说得是否正确,朕都不怪罪!”

“呼——”陆小翠长出口气,直拍额头道:“可吓坏我了!”她冲上直翻白眼皮。

正统皇帝接着道:“既然诸位卿家不赞同陆女侠的主张,那么就说说你们的看法吧!”说完,他坐直了身子,双手搭在金龙椅的扶手上,两眼直视前方。

“这个——”众文武倒吸口气,倒退两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然后纷纷低下头,沉默不语,有的还将双手放在袖筒内。

“嗯?”曹吉祥瞪圆了眼,上前步,歪着嘴道:“怎么?诸位大人不说话了?刚才不是反对的挺起劲的吗?”

他跺了下脚,指着众文武道:“就算你们反对,也得说说反对的理由啊?”

大殿顿时雅雀无声,众文武低着头,如同木头。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陆小翠突然蹦起来,挺着脖子叫道:“对呀!不然我不服!”

谢小石闭上眼睛,直拍额头,冷汗直流。

薛若冰呲着牙,双手拳头捏了又捏,微微跳动着,似乎要打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群臣质问(7) 陆小翠歪着脑袋看着他们道:“咋地啦?我就是不服嘛!”

谢小石仰面朝天,直直向后倒去。

曹吉祥指着陆小翠道:“诸位大人看见没有,连区区塞外魔教妖女都不服,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众文武原地站着,双手下垂,呆若木鸡。

曹吉祥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厉声道:“既然你们说不出什么道道,那就按陆女侠的意见办理!”说完,他重重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

陆小翠瞪着丹凤眼,伸长脖子,看着台上,鸡啄米似的点头。

大殿内又沉默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后,胡大用站出队列,冲上拱手道:“陛下,老臣以为——”

他话音未落,正统皇帝打个激伶,连忙站起,指着他道:“好!好!胡大人有话只管说!朕听着呢!”

他两眼瞪得溜圆,看着胡大用,满是期待。

胡大用道:“陆女侠虽公忠体国,思想奇特,但毕竟久居塞外,不通王化,完全不懂中原礼数,陛下岂可以她的建议为准?”

众文武频频点头,连连称是。

正统皇帝眉毛耷拉下来,道:“这么说,你们是反对陆女侠的建议了?”

众文武连连点头。

曹吉祥上前道:“陆女侠主张继续保留原有年号,你们反对。也就是说,你们主张换个新年号了?”

众文武愣了下,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全倒吸口气,连忙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们倒底想要什么?”

礼部尚书孙有礼手指天空道:“礼!礼!”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抬头看着大殿顶部,直翻白眼。

胡大用拱手道:“陛下,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同意还是不同意,而在于此事实在太过重大,需要满朝文武、硕学鸿儒,充分详细讨论,分清利弊,才好做出最后决断!”

“好啊!”众文武拍起手来,鼓掌如雷。

胡大用又道:“若陛下仅凭塞外民女区区几句言论,就匆忙做出决断,有失大统!”

“嗯!嗯!”众文武不住地点头,“我们正是这个意思!”

正统皇帝闭上眼睛,拍了拍额头,然后挥了下手道:“你们慢慢讨论吧,朕不打扰了!”

曹吉祥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众文武鸟雀似的蹦了起来,互相拍打手掌。

陆小翠连连摇头道:“真莫名其妙!”

谢小石眼睛突然亮起,直盯着那块砚台道:“终于干了!”

托盘上那块灰色石砚的凹盘内,原来浮着层薄如纸的墨水,已然消失,又恢复原状。

谢小石弯下腰,双手拍着膝盖,摇头晃脑道:“我就不信,就算你有天大的能耐,还能违背常理?”

薛若冰睁圆了眼,看看左右,然后拍了拍谢小石的后背,道:“小石头,你有所不知,那块砚台看起来外表普通,实际来头不小。”

她接着道:“它叫‘云砚’,意即砚台像云似的,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是只要磨墨,它就出水,若不动它,水份自动渗回到石中。根本不需要添加水的!”

谢小石愣了下,瞪圆眼道:“若是这样,那块巴掌大小的石头内,能贮存多少水?能写多少字?能用多久?”

薛若冰摇头笑道:“用完后,把它放到室中,它会自动吸收空气中的水份,直到满为止。这样可以反复用多次。”

“此砚来自天地精华,集结无数能工巧匠,方才雕琢而成,非重大场合,等闲不用。所以不用担心它不够用!”

“哈哈哈!”谢小石挠着头,仰面朝天,发出阵野鸭似的声音,然后“呼”地沉下脸,瞪圆眼道:“胡柴!区区块砚台,何必大费周章?省水省不到这里!”

薛若冰瞪圆眼,看看左右,低下了头。

陆小翠冲他直翻白眼,道:“外行!”

旁边几位文武,也指着谢小石,龇牙咧嘴道:“就是!就是!”

曹吉祥看着台下,眼珠骨碌碌直转,扯着公鸭嗓子道:“诸位大人,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谢小石等人连忙站直身,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纹丝不动。

胡大用抬头道:“首辅大人乃硕学鸿儒,千古奇才!”他挑起大指接着道:“就请首辅大人首先发言,以正视听!”

“好好!”众文武齐拍手鼓掌,然后斜眼瞥了下陆小翠,嘴巴直往后撇。

“呵呵呵!”内阁首辅手拈胡须,不住地点头。

他身边手捧托盘的红衣太监,筛糠似的抖,颤颤微微道:“首辅大人,您老倒是快点,小的快坚持不住了!”

说完,他的手微微颤抖,托盘也微微抖动起来。

对面手捧空白圣旨的红衣太监,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内阁首辅点了下头,原地转了两圈,沉吟片刻道:“话说三皇五帝——”

“嘶——”曹吉祥倒吸口气凉气,额头刷下道道黑线。

“打住!”他抬起左手,巴掌掌心向下,右手直立,指尖支在掌心上道:“首辅大人,三皇五帝那么久远的事就别提了。就连太上皇复位之前的事也甭提!还是提现在!只提现在!”

他闭上眼睛,唾沫星子喷出半辆马车远。

正统皇帝坐在金龙椅上,频频点头。

内阁首辅愣了下,瞪圆眼,摊开双手道:“如果不提这个,就不好办了。臣的思路被打断,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有名大臣站出队列,冲上拱手道:“不错!陛下登基的根源,须得从三皇五帝说起,否则难以服众!”

“对!对!”众文武频频点头称是。

正统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闭上了眼睛。

内阁首辅抬起手道:“三皇五帝,乃上古君王。所谓三皇,乃皇帝、伏羲、神农,人文始祖!”

他挑起大指,两眼闪闪发亮。

正统皇帝挥了下手道:“都知道了!”

内阁首辅点点头,手猛地举到空中,嘴巴歪起像黄瓜,金鱼眼瞪圆道:“想那黄帝,大战蚩尤,一统天下!”

“住口!”曹吉祥瞪圆眼,厉声叫道:“谁个听你说书来了?快切入正题!”

他直咂牙花。

众文武愣了下,纷纷道:“曹公公何故发怒?首辅大人说得多好啊?我们都爱听!”他们不住地点头,挑起大指。

又有名大臣站出队列,道:“首辅大人提及黄帝,曹公公勃然大怒,是何道理?此乃对人文始祖不敬。陛下快快降他的罪!”

众文武频频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章 复位诏书(1) “哎哟!”曹吉祥棉花似的软瘫在地上,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如同烂泥。

正统皇帝抬头看了下大殿外,此时天已蒙蒙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入大殿,将大殿照得亮堂堂。

他站起来,背着手,在金龙台上走来走去,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转了几圈,他低着头,眉头紧锁,道:“群臣如此不开窍,如之奈何?”

说完,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落在玉空道长那儿,眼睛亮了下,上前两步,指着玉空道长道:“仙师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必有高见!不妨说说?”

他伸长脖子,满脸期待。

内阁首辅耷拉下脸,道:“陛下,臣还没说完呢!”

正统皇帝甩了下袖子,道:“没说完就到旁边接着说,朕知道了!”随后又转向玉空道长,满脸期待道:“仙师只管放心大胆地说,如有错失,朕绝不怪罪!”

玉空道长愣了下,手拈胡须,眯起了眼睛。

费恩两眼发亮,连忙道:“陛下亲自向大哥问策,大哥实在太了不起了!大哥有计快献!”他满面红光,鸡啄米似的点头。

正统皇帝也是频频点头。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冲上拱手道:“陛下亲自问策于贫道,贫道是倍感荣幸!只是这有关朝廷礼仪大事,实在不是贫道的专长。还是由诸位大人共同商讨为佳。”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仙师所言极是。”

正统皇帝打个愣神,额头火苗直窜。

他扭过头,只见内阁首辅摇头晃脑道:“话说蚩尤铜头铁额,黄帝战之不胜,正在危难之际——”

“够了!”正统皇帝发出雷鸣般的声吼,震得大殿晃了两晃。

众文武打个哆嗦,齐扭头看向他。

正统皇帝甩了下袖子,上前两步,坐在金龙椅上,气呼呼道:“就按陆女侠的主张办!朕还是用原来的年号!首辅大人,你就照这个意思,快快把圣旨写出来!”

“陛下,万万不可!”众文武齐上前步,弯腰拱手,道:“此事重大,万不可如此轻率!”

正统皇帝眼珠凸出,似要迸出眼眶,厉声道:“你们也不看看,天都亮了!”他手指天空,唾沫星子横飞。

众文武回头看了看大殿外,只见阳光已经洒在殿外的空地上,照亮了大片地。

他们倒吸口气,低着头,沉默不语。

曹吉祥跺着脚道:“这事等不得!”他冲内阁首辅连连招手道:“首辅大人,快快草拟圣旨!”

内阁首辅愣了下,回头看了看众文武,然后冲上拱手道:“陛下执意如此,为臣只得遵命。只是因此产生的一切不良后果,还望陛下以后莫要怪罪于为臣,为臣便心满意足了!”

说完,他垂下眉毛,微闭双目。

“对!对!”其余文武纷纷冲上拱手道:“以后莫怪臣等足矣!”他们声若洪钟,震得大殿“嗡嗡”直响。

正统皇帝黑沉着脸,挥了下手。

曹吉祥上前步,道:“只管写!以后绝不怪罪尔等!”

“谢主隆恩!”众文武齐冲上弯腰拱手。

内阁首辅点了下头,便伸手去抓狼毫笔。

手捧托盘的红衣太监,双手颤抖着,突然“哎哟”叫了声,向下倒去。

红木托盘向外倾倒,脱手而飞,上面的砚台、狼毫笔和徽墨,飞出托盘,“叭嗒”几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半辆马车远,散落在三个不同的方向。

大殿的空气顿时凝固了,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人人瞪大眼睛,张大嘴,看着这名红衣太监,呆若木鸡。

这名红衣太监呆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卟通”声跪倒在地,“砰砰砰”叩头如捣蒜,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开恩啊!小的实在支持不住了!”

说着,他接着叩头。

“轰”地声,大殿内炸开了锅,众文武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有的耸耸肩膀道:“我早就说了,不能这么干!不听!现在看出事了吧?”

还有的眼睛瞪得滴溜圆,指着前方道:“此不祥之兆啊!”

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孙有礼站在大殿的正中,弯腰指着天空,直道:“礼!礼!”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寒毛直竖,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

曹吉祥瞪圆眼,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指着这名红衣太监道:“区区个砚台都托不住,要你何用?推出去砍了!”

这名红衣太监眼泪“哗哗”直流,“砰砰”连连叩头道:“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他的额头上磕出个鸽子蛋大小的红包。

几名身着大红锦袍的东厂侍卫飞步上前,伸手去抓这名红衣太监的脖领。

刑部尚书顿了下,上前拱手道:“陛下,刀下留人!”

“嗯?何故?”正统皇帝愣了下,睁大眼睛看着他。

刑部尚书道:“陛下才刚复位,就妄生事端,有违天和,此大不吉利!”

众文武频频点头称是。

正统皇帝撇撇嘴道:“若是别人这么说,还则罢了,但是刑部尚书大人你这么说,朕就不解了!就在不久前,你还力劝朕重加惩处柳逆下人来着。现在怎么突然又变了?”

他歪着脑袋看着刑部尚书。

众文武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曹吉祥撇着嘴,脸上绽开朵花,连声道:“对呀!这是为什么?你快点说!说不出来,治你欺君之罪!”

他摇头晃脑,环顾台下。

见众文武满脸问号,便笑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就是这位刑部尚书大人,在柳逆败退后,力劝陛下诛杀其下属。陛下本不情愿,可这位刑部尚书大人,叨叨叨叨,一套连着一套,义正辞严,非此不可!”

“迫不得已,陛下只得准奏。好几十条人命哩!”

他摊开双手晃了晃,突然两眼瞪圆道:“可现在,他又突然为这名犯下大错的太监说情,岂非可怪也哉?”

他眼睛乌溜溜,直看着众人,厉声道:“陛下一语道破!真英明神武!”他冲上直拱手,脸上绽开朵花。

“嘶——”众文武倒吸口气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看向刑部尚书,大惑不解。

刑部尚书拱手道:“陛下,诸位大人,还有曹公公,此一时彼一时也!柳逆作乱,乃十恶不赦,故不能轻放!然而这位公公不同,他只不过是失手而已,罪不致命,何必要大开杀戒?”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复位诏书(2) 他接着道:“何况现在又赶上陛下登基复位,更应该网开一面,以示宽大。”

“好啊!”众文武频频点头,齐挑大指道:“尚书大人公私分明,辨理清楚,实在令我等佩服!”

刑部尚书手拈胡须,摇头晃脑,“滋滋滋”头顶冒出阵阵青气。

正统皇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然后冲红衣太监道:“那就依尚书大人所言,赦你无罪!退下去吧!”

这名红衣太监长出口气,连连叩头道:“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

“呵呵呵!”正统皇帝连连点头,脸上泛出红光。

红衣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又冲刑部尚书连连弯腰拱手道:“多谢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手拈胡须,眼睛眯成条线,道:“不必多谢。老夫也是公事公办。”

这名红衣太监连连点头,然后向外走。

曹吉祥突然摆手道:“且慢!虽然陛下赦你无罪,可是你办事如此不力,不堪大用!以后莫再做这些事,到冷宫扫地去吧!呵呵呵!”

他眉毛直往上飞。

这名红衣太监顿时脸耷拉下像苦瓜,他冲曹吉祥弯腰拱手道:“多谢公公恩典!”然后他走出了殿外。

曹吉祥挥了下手,又跑上名红衣太监,弯腰垂手而立。

曹吉祥道:“你来代他!”

“遵命!”红衣太监弯腰拱了下手,然后上前步,将地上的红木托盘捡起,放在地上,正面向上,接着他又分别将狼毫笔、砚台和徽墨拾了起来,摆在托盘的正中,最后手捧托盘,站了起来。

曹吉祥点了下头,指着他道:“咱家可提醒你,万勿出错,否则绝不轻饶!”

这名红衣太监笔直而立道:“放心吧厂公,人在托盘在,人亡托盘亡!绝不让它倾覆!”

曹吉祥点点头道:“好,去吧!”

红衣太监道声:“遵命!”便双手捧着托盘,走到内阁首辅身边,将托盘举到他面前,纹丝不动。

曹吉祥撇了撇嘴道:“这才像话!咱家就纳了闷了,小小托盘托不动!”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胡大用手拈胡须,沉思片刻道:“不然!老胡以为,此乃天象示警,此托盘重逾千斤,故而有此大错,非人力所及!”

众文武轰然叫好道:“好啊!好啊!胡大人见解高明,我等佩服!”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眉头拧成疙瘩,道:“如此说来,此大不吉利,可否更换副笔墨?”

曹吉祥愣了下,连连点头。

“万万不可!”胡大用上前步道:“如果更换,只怕更加不吉利!”

“对!对!”众文武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顿时额头冒出层冷汗,低头道:“如此如何是好?”

手捧托盘的红衣太监道:“陛下勿忧!小的捡拾砚台时,发现并没有墨汁滴洒出来,无需更换!”

“嗯?”众文武愣了下,“真胡说八道!方才我们明明看见砚台内有墨汁的,这样倒了,岂会跌不出墨汁?”

内阁首辅也是频频点头,抬起手道:“老夫也是刚刚饱蘸墨汁来着,亲手试过的,还会有假?”

胡大用凑到砚台前看了又看,然后又走到砚台跌落的地方,四下扫视,地上也无丝毫墨点。

众文武倒吸口气,眉头拧成疙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疑惑。

正统皇帝顿时满面红光,频频点头道:“好好!不用换!不用换!”

陆小翠眉毛向上飞起,冲谢小石道:“怎么样?你还说它没啥用,现在知道了吧。若是唤作寻常砚台,那必定是满地墨汁,那陛下可下不了台!”

她摇头晃脑,满面红光。

谢小石眉头拧成疙瘩,连连摇头道:“真匪夷所思。只是满朝文武都不认得它,冰儿是怎么认得的?”

薛若冰愣了下,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自幼就知道有这么种东西。”

众文武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曹吉祥两眼亮起,满面红光道:“咱家英明!这块砚台乃宫中之宝,是咱家精挑细选出来的,非重大场合不用!”

“它所使用的水,非井水、泉水、湖水,更不是江河雨露之水,而是其自动吸收天水而成,隐在石中,不用金墨磨不出,故而未洒一滴!”

众人听罢,倒吸口气,连连点头。

曹吉祥又摇头晃脑道:“如今它不负众望,虽然倾倒,却未出墨。岂不暗喻陛下有齐天洪福,退位又复位?”

“好啊!”众文武纷纷挑起大指。

正统皇帝满面红光,频频点头。

陆小翠撇了撇嘴,扭过头,自语道:“这是哪跟哪儿?完全挨不上边!”

“滋滋滋”众人头顶直冒青气,摇头晃脑。

“妥了!”谢小石拍了下手,道:“我明白了!贵教在前朝乃大元国教,出入皇宫如履平地,怪不得冰儿会知道这些呢!”

他是连连点头,脸上绽开了朵花。

薛若冰低下头,脸红到了耳后根。

内阁首辅手拈胡须,低着头,微闭双目道:“这话还得从黄帝战蚩尤说起——”

手捧托盘的红衣太监道:“没事!大人只管说,说三天三夜也保证不倒!”

“嘿嘿嘿!”曹吉祥发出阵公鸭似的声音。

“咕咕咕”内阁首辅肚子响了几下,他抬起头,捂着肚子,看着众人,眼珠骨碌碌直转。

曹吉祥抬手道:“大人只管说,说完了再吃!”

内阁首辅脸耷拉下像苦瓜,摇摇晃晃起来,似乎站立不稳。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小石拱手笑道:“首辅和尚书两位大人,昨夜入宫,忙碌整夜没合眼,到现在为止,水米未进!”

内阁首辅和刑部尚书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眼巴巴看着金龙台,满脸期待。

众文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胡大用抢上步道:“既然如此,臣请陛下准两位大人吃饱喝足,方可商议大事!”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对对!只有如此,才不至出大错!”

正统皇帝瞪圆眼看着台下,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又扭头看向曹吉祥,满脸疑问。

曹吉祥点头道:“无妨,把事办完,再吃也不错!”

正统皇帝频频点头。

众文武倒吸口气,连退两步,波浪似的向后晃了晃,满脸惊讶地看着台上,连连摇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复位诏书(3) 正统皇帝道:“群臣如何这样看朕?朕何错之有?”

胡大用道:“陛下,办完再吃,只怕首辅大人饿得连笔都提不起来!”

内阁首辅点了下头,麻袋似的向下倒去。

有两名大臣连忙上前,扶住了内阁首辅,不让他倒地。

正统皇帝愣了下,又看向曹吉祥。

曹吉祥弯下腰,脸上绽开朵花,道:“那就请首辅大人长话短说,速速完工!”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

内阁首辅突然两眼睁得溜圆,猛地蹦起来,足有半人多高,他手指天空道:“某虽又饥又渴,然大礼不可废!纵然三日三夜不饮不食,某也要将这事从头到尾,剖析的清清楚楚!”

“好啊!”众文武百官鼓掌如雷。

正统皇帝打个趔趄,差点从金龙椅上跌下来。

曹吉祥耸耸肩,摊开双手道:“舍命不舍财!”

内阁首辅眼珠凸起,似要迸出眼眶,伸开右手道:“取坐垫来,待某家与尔等大谈经书!”

“好啊!”众文武红光满面,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正统皇帝眼睛向上翻起,瘫倒在金龙椅上。

曹吉祥抓耳挠腮,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金龙台上走来走去。

他走了几个来回,挥起手道:“在场诸人,无论何人,只要能让首辅大人及时完工,重赏黄金五十两!”

他叉开五指,晃来晃去。

“嗖!”地声,队伍众飞出条红影,如同流星,落在大殿正中。

此人年约二十七八,古铜色面庞,剑眉星目,头发像鸡窝,身着大红锦袍,腰间别着两把黑黝黝的牛腿胫骨状的刀,正是谢小石。

他站在大殿正中,直抓耳朵。

正统皇帝眼睛亮起,身子向前倾出半个身位,道:“谢卿家,你有何妙招?”

众文武齐看向他,满脸问号。

内阁首辅也回头看了眼他,道:“本官倒要看看你有何招?总之你说啥我都不听!”说完,他撇了撇嘴,耸了耸肩膀。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转向他,伸长脖子看着,满是期待。

陆小翠愣了下,转向薛若冰道:“他有什么招数啊?”

薛若冰微微摇了摇头,凝神看向他。

谢小石挠挠头,又抓抓腮帮子,从左边跳到右边,又从右边跳到左边,最后“卟通”声跪倒在地,冲上叩头道:“陛下恕罪啊!俺没有什么办法!”

正统皇帝眼睛瞪圆道:“没办法你跳出来干什么?”

谢小石道:“俺是听到赏金,就一不留神,跑出来了。”说着,他脸红脖子粗,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切——”内阁首辅撇着嘴,摇了摇头。

“呜哈哈!”众文武百官双手捧着肚子,发出阵炒豆似的声音,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

正统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挥了挥手。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伸手揪住谢小石的耳朵,向上提起,道:“你还要钱?”她银牙咬得“咔咔”直响。

谢小石龇牙咧嘴,“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陆小翠道:“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说完,她揪着谢小石的耳朵,往队伍里拉,直把他拉到薛若冰身边。

她指着谢小石,转向薛若冰道:“冰儿,你看他这样!”

薛若冰眉头拧成疙瘩。

谢小石呲着牙道:“我只是想多挣几个钱,这样归隐后就可以和冰儿过上好日子!”

薛若冰摇摇头道:“那又何必?粗茶淡饭足矣!”

陆小翠呲着牙道:“冰儿若想过上好日子,何必跟你到这儿来?”

谢小石顿时面红耳赤,低下头,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曹吉祥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走到正统皇帝身边,右手拢住嘴,凑在他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边说边不时地斜眼看着内阁首辅。

正统皇帝瞪圆眼,连连点头道:“好!好!准奏!”

曹吉祥眉飞色舞,摇头晃脑向前走了几步,冲内阁首辅道:“首辅大人,只要你肯迅速完工,这五十两黄金的赏钱,就是您的!”

众文武闻言一愣,全看向内阁首辅。

“打住!”胡大用摇头晃脑走上前,走到内阁首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首辅大人,您就答应了吧!赏金咱俩平分,每人二十五两!”

“哇!”众文武张大嘴,互相看看,伸出两根手指道:“二十五两黄金,约合二百五十两纹银,人人二百五啊!他们可发大了!”

他们眼睛亮了起来,频频点头。

内阁首辅额头刷下道道黑线,挥手道:“胡大人当我是何等人?吾岂能贪此小钱,以失忠义大礼?这真污吾清白!速速退下,莫再提此事!”

他别过头去,闭上眼睛,连连摆手。

胡大用愣了下,点头道:“首辅大人不答应就好。俺老胡是怕你擅自答应,独吞了赏钱!你不答应,啥话都好说!如果答应——”

他眼睛瞪圆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赏钱得分一半给俺!”他唾沫星子乱飞。

曹吉祥愣了下,回头看了看正统皇帝,然后转向内阁首辅,伸出根手指道:“黄金一百两!”

内阁首辅还是站在原地,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曹吉祥倒吸口气,低头想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猛地抬起头,咬着牙道:“首辅大人,您老若是认真完成任务,奖赏黄金百两!如若迟误拖延,大板子伺候!”

他二目圆睁,蹦了起来,手猛地向下挥去,荡起股风。

内阁首辅倒吸口气,浑身哆嗦,喃喃自语道:“不敢!不敢!”他头皮发炸,寒毛直竖。

曹吉祥“嘿嘿”冷笑几声,露出满口森森白牙,道:“有啥子不敢?陛下贵为天子,杀头都有,何况区区打板子?”

“呜呜呜”内阁首辅嘴唇青紫,颤栗不已。

“啊?”众文武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胡大用腆着草包肚子,上前道:“首辅大人,您老就从了吧!白得赏金总比白挨板子强!”

“唉!唉!”内阁首辅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胡大用随后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道:“俺可告诉你,你是在俺老胡的谆谆劝告下才这么做的,对不对?所以事成之后,赏金要分俺老胡一半,对不对?”

内阁首辅浑身哆嗦着,脸色青紫,默不作声。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复位诏书(4) 孙有礼站在大殿正中,迈着螃蟹步,绿豆眼瞪得溜圆,手指天空道:“礼!礼!”

正统皇帝挥了挥手道:“来人,将孙大人放在最里面,勿使其出来!”

几名红衣太监上前,拖着孙有礼往队伍的最后走,将其拉到最后排的边角落。

孙有礼边往后走,边扯着嗓子叫道:“礼!礼!”

众文武低着头,垂下眉毛,双手揣在袖筒内,好似没听见。

内阁首辅点头道:“陛下,若打断臣的思路,妄加写旨,大不合礼!将来必有奇天大祸!臣不得不提醒陛下,还望陛下三思!”

他弯腰拱手,纹丝不动。

正统皇帝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曹吉祥点了下头道:“您老就只管写呗!陛下知道了!”

内阁首辅弯了下腰,道:“臣已尽全力,陛下执意如此,臣遵旨!”说完,他退后两步,目光转向空白圣旨。

胡大用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着正统皇帝道:“陛下,您当真不怕大不吉利?”

正统皇帝低着头,垂下眉毛,双手揣在袖筒内,默不作声。

“我咒你代代不吉!”胡大用跳起来,瞪圆眼道:“子孙花天酒地,不理朝政,惹后人笑!”

他“呼呼”喘着气,脸红脖子粗,双手叉在腰间,嘴巴鼓起像蛤蟆。

众文武倒吸口气,连退两步,瞪大眼睛看着胡大用,额头冷汗直冒。

正统皇帝抬起眼皮看了眼他,又合上眼皮,继续低着头,默不作声。

曹吉祥打个激伶,蹦起半人多高,指着胡大用,厉声道:“胡大人,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诅咒陛下,难道不怕满门抄斩?”

胡大用拨拉着脑袋,道:“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俺老胡有啥好怕的?”

他笔直而立,像是尊金刚。

“好啊!”众文武鼓掌如雷,挑起大指连连点头称赞。

胡大用撇着嘴,摇头晃脑,头顶直冒青气。

曹吉祥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走到正统皇帝身边,右手拢成扇形,挡住嘴,凑在正统皇帝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说完后,他睁大眼睛,看着正统皇帝,满脸期待。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人人屏住呼吸,看着正统皇帝,心提到了嗓子眼。

现场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正统皇帝缓缓睁开眼,道:“说到不吉,还有比朕更不吉的吗?由他们说去吧,莫理会!”

“轰!”地声,大殿如同炸开了锅,群臣热锅上的蚂蚁般转来转去,互相碰头打招呼。

他们耸着肩,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这个皇帝啥都不怕了!”

“啥都不怕了!连这个都不怕!”

“滚刀肉!”不知谁脱口说出这么句,随后赶紧捂住嘴,缩着脑袋,挤进群臣中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言出口,大殿顿时沉默下,人人扭头看向正统皇帝。

曹吉祥满头大汗,眼中直冒火,伸长脖子扫视台下。

正统皇帝还是低着头,双手揣在袖口内,不发一言,好像没听见。

“罢了!”玉空道长暗挑大指,频频点头道:“怪不得陛下能复位成功,真乃非同凡响,圣主明君也!”

随后他又压低声音道:“尔等以后需小心应付!”

费恩嘴巴撇到了耳后根,拨拉着脑袋,道:“真没看出来!”

陆小翠也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拍了下谢小石的肩膀道:“我也没看出来,你呢?”

谢小石额头汗珠“滴答、滴答”直往下滴,默不作声,站在原地如同木鸡。

陆小翠眨巴着丹凤眼看着他,见他不回答,便撇了撇嘴,扭头看向其它人,然后风车似的晃了几下胳膊道:“好累呀!真是无趣之极!”

薛若冰脸“刷”地变得苍白,银钩眉挑起,半月形的眼睛圆睁,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喉咙里仿佛堵了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扭过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陆小翠此时脸上却绽开了朵花,丹凤眼乌溜溜直转,看着群臣,最后目光落在玉空道长那儿。

她上前几步,瞪圆眼睛看着玉空道长道:“妖道,你说说看,他倒底哪里非同凡响了?”她歪着脑袋,伸长脖子,晃来晃去。

薛若冰寒毛直竖,飞步上前,将其拉回队中,道:“小翠,这里不是菜市场,不能随意同人打招呼!”

“呜——”陆小翠脸耷拉下像苦瓜,嘴也撇到了耳后根。

玉空道长站在原地,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好似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纹丝不动。

陆小翠撇开嘴,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道:“这比在也先那里还要乏味啊!”

“嗡!”地声,薛若冰如遭雷击,眼前星星乱冒,身子向后晃了几晃,差点跌倒。

众文武倒吸口气,倒退两步,同她拉开了段距离,用袖子挡住脸,不看她。

“妥了!”内阁首辅拍着手叫道:“陛下执意如此,那么由此产生的一切不良后果,为臣概不负责!”

正统皇帝还是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众文武点了点头,道:“首辅大人,您就放心大胆地写吧!”

“好咧!”内阁首辅将袖子捋到胳膊肘上,手指向天空,道:“取笔墨纸砚来!”

那名手捧托盘的红衣太监,走上前步,将托盘递到他面前;双手捧着空白圣旨的两名红衣太监,也上前了步,将圣旨展在他眼前。

紧接着,后面的红衣太监,飞步上前,手持金色墨块,在砚台上磨了起来。

众人全伸长脖子睁大眼,看了起来,连正统皇帝也睁开了眼,看向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提起狼毫笔,低头思索起来。

磨墨的红衣太监磨了几圈后,砚台的凹面上,浮出层薄如纸的墨汁,闪闪发亮。

曹吉祥弯下腰,凑到正统皇帝耳边,挑起大指道:“陛下,这可是吸收天地精华,才凝结成的水汽,可称天水。用它来写此道圣旨,可谓顺天应人,大吉大利!”

正统皇帝眼睛亮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

红衣太监又磨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后,内阁首辅突然眼睛亮起,猛地抬起头,提起金色狼毫笔,在砚台上蘸起墨来。

众人全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饱蘸浓墨,提起笔就要在圣旨上书写,胡大用突然抬起手叫道:“且慢!”

众人一愣,全扭头看向他。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复位诏书(5) 众人一愣,全扭头看向他。

正统皇帝也看向他,眉头拧成疙瘩,脸色变得乌黑。

内阁首辅停住笔,也扭头看向他,笔尖在距空白圣旨半个指头远的地方微微颤动。

胡大用拱手道:“首辅大人,落款处您是写旧年号还是换新的?”

内阁首辅愣了下,低头沉思不语。

“哎哟!”曹吉祥拍着额头道:“说了半天,这个问题还没解决啊!”

胡大用翻了下眼皮道:“还早着咧!”

众文武频频点头,连声道:“对!对!”他们齐看向台上,满是期待。

正统皇帝脸忽青忽白,变幻不定。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点了下头道:“群臣议而不决,那就还是按照陆女侠的建议,仍旧沿用旧年号!”

“轰!”地声,众文武蹦起来了,纷纷道:“不行!不行!怎么能听她的?”

他们张牙舞爪,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陆小翠倒吸口气,嘴巴撇到耳后根。

“不错!”胡大用伸出巴掌,叉开五指,晃了晃道:“陛下复位,那是非同小可!堪称是改换了朝廷,面貌一新!所以老臣以为,不宜沿用旧年号,宜换新的,以示国朝正统!”

“对!对!”众文武连连点头道:“胡大人所言极是!陛下复位,有新朝气象,宜用新的!”

也有大臣站出队列道:“诸位大人所言差矣!陛下还是原来的陛下,并未换了新君,何必改号?”

“要改!”

“不改!”

群臣争论起来,金殿叽叽喳喳如同沸锅。

陆小翠脑袋大了圈,双手捂住耳朵,闭上了眼睛。

正统皇帝伸长脖子,看着阶下,眼珠从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左边,骨碌碌转个不停。

曹吉祥又蹦又跳,道:“倒底是什么?诸位大人定个准啊!”

他半弯下腰,看着众人,脸耷拉下像苦瓜。

金殿内的声音更响了,如同炒豆。

众文武纷纷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听我的!听我的!”

正统皇帝发出“唉”的声响,拍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曹吉祥眼中直冒火,看向内阁首辅道:“大人,您自己拿主意吧!”

内阁首辅脸“刷”地沉下,道:“若要为臣定准,须得说上三天三夜,否则不行!本官还是听从陛下和诸位大人的意见!”

正统皇帝缓缓睁开眼道:“罢了。依古例,该当如何?”

众文武停止争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说不出话。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正统皇帝又看向内阁首辅,满脸期待。

内阁首辅手拈胡须,沉思片刻,右手复将狼毫笔搭在砚台上。

“嗡”地声,手捧托盘的红衣太监脑袋大了圈,双手微微发起抖来,托盘上的笔墨纸砚也微微抖动起来。

曹吉祥瞪圆了眼睛,看着托盘,突然厉声道:“打住!”

“哎呀!”手捧托盘的红衣太监野鸭似的叫了声,身子向后倒去,手中的托盘也脱手而飞。

托盘飞起近二人高,在空中翻了两个滚,向下坠落,上面的砚台、狼毫笔和金色徽墨,也四下飞去,“呜呜”带着股风。

云砚翻滚着向前,溅出溜墨滴,有几滴溅到手捧空白圣旨的红衣太监脸上,还有滴正落在空白圣旨的正中间,更多的则溅到地上,溅出溜墨滴。

墨滴指甲盖大小,排出小半辆马车长。

狼毫笔落在地上,则点了个鸡蛋大小的墨团,然后横躺着;金色徽墨飞出半辆马车远,也在地上点了团墨汁。

顿时地上墨汁星星点点,如同开花。

正统皇帝顿时脸色变得乌黑似炭,嘴巴鼓起像蛤蟆。

众文武打个愣神,倒退两步,全屏住呼吸。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几乎人人低着头,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默不作声。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哇呀呀!”曹吉祥怪叫声,三步并两步走下金龙台阶。

他来到砚台前,弯下腰,拾起砚台,将它举到眼前,咬牙切齿道:“它倒底有多重啊?就是托不动!”

“怪了!”众人直拍脑袋。

谢小石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两眼直直看着地上的墨点,道:“这下它终于洒出来了,看你们怎么说?”

胡大用点头道:“曹公公莫要小瞧此物,它重于泰山!”

他手指向天空,摆了个“举火烧天”式。

“陛下饶命啊!”那名红衣太监跪在地上,磕头似捣蒜。

“滚开!”曹吉祥抬起脚蹬在他肩膀上,将他踹得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

然后他弯腰拾起托盘、狼毫笔和金色徽墨,将诸物放在托盘上,双手捧着,道:“咱家倒要看看,它倒底多重?”

他的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面色铁青,脸扭曲成麻花。

有大臣用袖子挡住眼睛,哽咽道:“我早就说了,不要这样做!这大不吉利!就是不听!现在你们看看,怎么样?”

他摊开双手,看着周围的文武。

众文武频频点头。

胡大用低着头,眉头拧成疙瘩,道:“笔、墨、砚台,两次倾覆,不祥莫大焉!陛下请三思!”

“陛下请三思!”众文武齐向上弯腰拱手道。

“够了!”正统皇帝甩了下袖子,站起身,铁青着脸,在金龙台上来回走动。

走了三四个来回后,他“呼”地转过身,面朝群臣,两眼血红,指着众人道:“不祥莫大!它能大得过朕被也先俘虏?朕就不信了,今儿非把它完工不可!”

他转过脸,冲内阁首辅道:“朕已决定,改换新年号。你们都说不顺,朕偏要让它顺!年号就叫天顺!”

“轰!”地声,金殿内炸锅似的响开了。

众文武纷纷上前弯腰拱手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正统皇帝咬着牙,甩了下手,道:“朕意已决,尔等勿得再说。若有反对者,重责二十!”

他伸出两根手指,瞪圆了眼看着群臣。

“嘶——”众文武倒吸口气,脊背发凉,退了下去,人人低着头,沉默不语。

曹吉祥扯着公鸭嗓子道:“老奴支持陛下啊!”声音响亮,如同吹哨,在大殿内环绕。

众文武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嘴巴咧开像黄瓜。

“呼——”正统皇帝长出口气,点了点头,面色逐渐恢复正常。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复位诏书(6) 玉空道长走出队列,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英明!贫道以为,古之帝王,即使太平无事,等闲也有更换年号者!何况陛下,乃重新登位,更该更换年号,以示革故鼎新!”

“好!好!”正统皇帝脸上泛出红光,拍着手道:“仙师所言,正合朕意。重重有赏!”他甩了下手,重又坐回到金龙椅上,眉毛直往上飞。

“谢主隆恩!”玉空道长弯腰拱了下手,又站回到原先的地方。

众文武愣了下,几个脑袋碰在起,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最后,他们点了点头,站回原处,冲上拱手道:“陛下英明,臣等无意见!”

胡大用也点头道:“老道士言之有理,改换年号,也说得过去!”

众文武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长出口气,脸上开满了花。

胡大用又皱起眉头道:“改换年号尚可,只是这新年号,感觉有些不妥。”

群臣全睁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疑惑。

正统皇帝也倒吸口气,道:“有何不妥?”

胡大用冲上拱手道:“陛下,天顺这个年号,臣怎么觉得别扭,似乎并不顺口!老臣也是为陛下起个响亮的新年号发愁,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说完,他双膝跪地,冲上叩了两个头。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对呀!对呀!这个新年号就不顺口,结果又是不顺!”他们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哈哈哈!”陆小翠双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

薛若冰斜眼看向她,额头刷下道道黑线。

众文武倒吸口气,扭头看向她,眼中似乎喷出了火。

陆小翠顿时止住笑声,眼珠骨碌碌直转。

正统皇帝摇了摇头,道:“不顺就不顺!朕就用它了!反正只要能速速写下圣旨就行!”

内阁首辅冲上弯腰拱手道:“臣遵旨!”然后捋胳膊,挽袖子,提起金色的狼毫笔。

曹吉祥弯着腰,双手捧着托盘,纹丝不动。

身后的红衣太监飞步上前,拿起金色徽墨,在砚台上磨了起来。

众人睁大眼睛看着砚台,心提到了嗓子眼。

约莫过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砚台上还是没有出现丁点墨水。

众人倒吸口气,身子向后晃了晃,满脸问号。

磨墨的红衣太监,额头渗出层冷汗,手也微微发起抖来。

内阁首辅提起狼毫笔,要去蘸墨水,却丝毫也没有,不由将笔停在空中,大惑不解。

那名红衣太监加快了磨墨的速度,连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有出现墨汁,他不由冷汗直冒,体若筛糠。

胡大用斜眼看着砚台,猛地跺了下脚,叫道:“你们看!说不顺就不顺!俺老胡说错了吗?它不出墨汁了!”

他手指着砚台,摇头晃脑,头顶冒出阵阵青气。

众文武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真是大不吉利也!”

正统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眼珠凸出,似要跳出眼眶,看着砚台直发呆。

胡大用冲上拱手道:“此乃上天示警,还望陛下收回成命,此事从长计议!”

其余文武也纷纷冲上弯腰拱手道:“还望陛下三思!”声震如雷,震得大殿直晃。

正统皇帝额头冒出层冷汗,曹吉祥也打个哆嗦,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就在他打哆嗦的同时,托盘晃了下,砚台也跟着跳了下。

谢小石猛地跳起半人多高,指着砚台道:“倒了!倒了!又要倒了!”

众文武倒吸口气,“轰”地声,像热锅上的蚂蚁转起来。

有名大臣摇头晃脑道:“若是三次倾倒,那就说明,太上皇不宜复位,否则必有大凶!”

众文武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脸耷拉下像苦瓜,嘴巴咧开像黄瓜,额头黑线直往下刷。

“不倒!不倒!”曹吉祥咬着牙,“跨嚓”扎了个马步,双臂较劲,气运丹田,来了招“白猿献果”,将托盘横在内阁首辅面前。

托盘停止抖动,悬在半空,纹丝不动。

玉空道长拍手叫道:“好功夫啊!”

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正统皇帝也长出口气,连连点头。

内阁首辅提着狼毫笔,悬在半空,在砚台上空晃了两圈,随后摇了摇头,指着砚台,耸了耸肩。

谢小石拍着膝盖跳起来,叫道:“神了!”

众文武看着砚台,眼睛眯成条线,脸上绽开了朵花,挑起大指,纷纷点头道:“此砚能感应天道,真乃稀世珍品!”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陆小翠歪着脑袋,挠着头看着砚台,丹凤眼直眨巴道:“真这么神?”

她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然后走出队列,上前几步,冲上拱手道:“陛下,这方砚台不出水了,也没什么用了,不如赐给民女,让民女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胡说!”

“口胡!”

“放肆!”

从队列中站出几名文武,摇头晃脑道:“此乃上天示警之神物,哪能随意赐给魔教妖女,还研究研究?”

他们说最后几个字时,拉长了声调,像拉胡弦。

胡大用频频点头。

“呃!”陆小翠打个愣神,嘴巴撇起,脸耷拉下像苦瓜,连连摇头道:“真不懂了,这块砚台已经没用,他们居然当宝贝了!”

她撅起嘴,走回了队列。

薛若冰摇头道:“这块砚台不是没用啊!它吸收的是天地之水气,作为方石砚,纵然惊奇,又能吸多少水呢?刚才两次倾倒,已将水气耗尽,故而磨不出墨来。若要出墨,须得在静室内静放三天三夜,重新将水气吸满才行。”

众文武听后连连点头,无不对她暗挑大指。

“招啊!”内阁首辅抬起头,咬牙道:“臣早就说了,要等三天三夜,陛下就是不信!结果怎么样?”

他摊开双手,左看看,右看看,满面红光。

众文武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胡大用冲上拱手道:“陛下,既然上天已然示警,还是等三天三夜以后再说罢!”

众文武连连点头称是。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矮下半个头,低着头,自语道:“三天三夜?那可是——”说到这里,他“唉”了声,又连连摇头,沉默不语。

曹吉祥睁圆眼道:“区区方水气算什么?来人!取净瓶来,贮上清水,直接往里倒!我就不信了,堂堂大明,还缺几滴水?”

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复位诏书(7) 众文武倒吸口气,连退两步,指着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正统皇帝猛地挺直腰板,连连点头,两眼闪闪发光。

曹吉祥身后的名红衣太监弯腰道声:“是!”转身就要向殿外走。

“且慢!”胡大用抬起右手,五指叉开,脸绷得像木板。

曹吉祥歪着嘴道:“胡大人,又怎么了?”

胡大用上前步,厉声道:“曹公公,依你亲口所说,这方砚台所吸收的水气,非是井水、泉水,也非雨露雪水,更非江河湖海之水,乃是来自天地,吸收天地精华而成,号称天水。”

“只有用它来书写圣旨,才称之为顺天应人。你怎么能用普通的水来代替它呢?”

他摇头晃脑,头顶青气直冒。

“啊这个——”曹吉祥面红耳赤,半晌说不出话来,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好啊!”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对!对!就是这个理!胡大人说得好!”他们纷纷拍起手来,鼓掌如雷,顿时大殿响成片儿。

内阁首辅把狼毫笔往托盘上一甩,道:“不是天水,恕本官不能写这份诏书!”

他抬起脑袋看着天,眼中蒙上团水雾。

众文武频频点头称是,歪着脑袋看着台上道:“看你们咋么办吧!”他们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正统皇帝低着头,沉默不语。

曹吉祥看向他,咧着嘴,几乎要哭出声道:“陛下,您看呢?”

众文武停住说话,齐看向正统皇帝,屏息凝气。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正统皇帝低着头坐在金龙椅上,纹丝不动。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众文武见还没有动静,拍着手道:“完了!这下可完了!”他们互相看着,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

曹吉祥脸耷拉下来像苦瓜。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手拈胡须,眯起眼睛,连连摇头道:“招啊!招啊!”

谢小石直打哈欠,薛若冰则站在他身旁低眉垂首,默不作声。

“哈哈哈!”陆小翠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

正在这时,正统皇帝“呼”地抬起头,带起股风,吹得头发向上飘起,他两眼血红,脸色铁青。

众文武倒吸口气,互相看看,纷纷道:“什么意思?看样子要胡来?”

“绝不答应!”他们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嘴巴鼓起像蛤蟆,虎视眈眈看着台上。

正统皇帝突然站起来,背着手,在金龙台上来回走动。

走了几个来回之后,猛地抬起头,看着大殿顶部,沉默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咬了咬牙,捏紧了拳头,突然转过身,面朝众文武。

众文武向后晃了晃,像麦浪倒伏,差点跌倒。

正统皇帝看着他们道:“尔等说,朕是何人?”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曹吉祥咬着牙道:“哎呀,陛下是何人你们竟不知道?”

众人看着他,还是连连摇头,满脸疑惑。

正统皇帝手指天空,厉声道:“朕乃天子!”

“对呀!”曹吉祥鸡啄米似的点头,眯起眼睛,脸上绽开了朵花。

众文武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胡大用撇着嘴道:“是天子,就更应该用天水,否则岂般配哉?”

“好啊!”众文武轰然叫好,鼓掌如雷,道:“是天子!是天子!天子用天水,顺天又应人!你看着办!”

他们撇着嘴,摇头晃脑。

“咦呀呀——”曹吉祥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额头冷汗直冒,斜眼瞥了下正统皇帝,摇了摇头道:“嗨,还不如不说这话呢!”

说完,他赶紧闭上嘴,瞪圆眼睛,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点了点头,道:“你们这么说就好!”说完,他三步并两步走下金龙台阶,来到托盘前。

众人全睁大眼睛看着他,屏住呼吸,纹丝不动。

他默默地注视着托盘上的砚台,突然抬起右手,咬破食指,将受伤的指头放在砚台的凹盘上方,另只手则挤着受伤的手指。

众人全伸长了脖子,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滴答、滴答”,食指上滴下几滴鲜红的血,顿时将砚台染红了片。

曹吉祥不由目瞪口呆。

眼见快将砚台注满,他将手收回,捂住食指,转向众人道:“此砚非天水不收。朕乃天之子,朕之血可当得起天水乎?”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群臣。

众文武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下跪叩头道:“当得起,这完全当得起天之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震如雷,震得大殿晃了几晃。

曹吉祥顿时眼泪“哗哗”直流,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英明啊!陛下英明!老奴咋就没想到呢?这完全就是天水!比天水还好!”

他瞪圆了眼睛,嘴巴鼓起像蛤蟆,环视着大殿。

大殿内人人低着头,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长出口气,捂着右手食指,迈步走上了金龙台,坐在金龙椅上,道:“首辅大人,拟诏吧!”

内阁首辅点了点头,弯腰拱手道:“臣遵旨!”说完,又提起了狼毫笔。

众文武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大气也不敢出。

曹吉祥冷汗直冒,冲旁边的名红衣太监努了努嘴,那名太监点头道声:“是!”便飞速向殿外跑去。

内阁首辅看了下砚台,眉毛凝成了疙瘩。

只见砚台颜色鲜红,他的手不由停住了,微微发抖。

众文武全伸长脖子,屏住呼吸,看着他。

正统皇帝挥了挥手道:“卿家但写无妨,朕绝不怪罪!”

内阁首辅闭上眼睛,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猛地睁开眼睛,咬了咬牙,挥起狼毫笔,闪电般蘸入墨池,搅了两搅,提起时,笔头已变成鲜红色。

众人全像木头似的定住了,纹丝不动。

两名展开空白圣旨的红衣太监,站得笔直,圣旨摆在内阁首辅面前,纹丝不动。

内阁首辅运笔如飞,在上面“刷刷刷”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三皇开泰,五帝定伦,吾炎黄子孙绵嗣数千载,绵延不绝,盖其效法先规大礼也!

昔者吾太上皇,西狩大漠,暂失其位,本不欲复得大统也。然逆贼柳大将军随风,凶狡反复,不思报国,反威迫陛下封其为摄政王,惊崩圣驾,其罪当诛!

太上皇奋起大义,以平柳乱,功德巍巍。众遂推其复位,太上皇恭谨逊让,再三不从。奈大势所趋,天意如此,岂人力所能为哉?遂依先朝古例,万不得已,忝颜复位,改年号天顺。

特此知晓天下军民人等,勿得惊乱,各安其业,以保太平。

此诏!某年月日”

他边写边不停地蘸上墨水,诏书写完,墨池已干净。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论功行赏(1) 写完后,他将狼毫笔甩在托盘上,冲上拱了下手,然后甩了下袖子,背着手后退几步,抬头看着大殿顶部,目光炯炯有神。

众文武伸长脖子看着圣旨,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

圣旨上星星点点,殷红一片,好似跳跃的火苗。

“好啊!”众文武拍起手来,声似雷鸣,纷纷挑起大指道:“大人才思敏捷,不愧是首辅,真乃朝廷之栋梁也!”

他们不住地点头称是。

内阁首辅眼中闪出朵泪花,头顶“滋滋”冒出团团青气。

胡大用挑起大指,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兄,你这圣旨完全值百两黄金!回头分俺五十两,没俺老胡,你能写?”

内阁首辅低下头,脸红脖子粗。

“哈哈哈!”众文武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炒豆似的声音,在大殿回荡。

曹吉祥两眼放出红光,将托盘交到身后的名红衣太监手上,然后接过圣旨,合拢起来,双手捧着,弯腰低头,走上了金龙台。

他走到正统皇帝身边,弯腰似龙虾,将圣旨展开在皇帝眼前。

正统皇帝伸长脖子睁大眼,上下打量着圣旨,边看边不住地点头,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最后“哈哈”笑道:“写得好!重重有赏!哎哟!”

他呲着牙,右手食指又渗出血迹。

曹吉祥立即叫道:“太医!太医!”他不停地挥手,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谢小石点点头道:“罢了,你看他写得怎么样?你能写出这样的圣旨?”

他看向薛若冰,薛若冰愣了下,连连摇头,随后两人一齐看向陆小翠。

陆小翠愣了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会写?”

薛若冰道:“就你话多!如果是你,你怎么写?”

陆小翠呆了呆,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摇头晃脑道:“如果是我,我就写‘大家伙儿,我今天又当上皇帝了,年号天顺。你们要顺从,不顺从打板子!’”

“呜哈哈!”大殿内爆发出阵雷鸣般的声音,众文武捧着肚子,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

他们纷纷指着陆小翠,连连摇头。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了看,苦笑着摇了摇头。

陆小翠撇着嘴道:“笑什么?你们不乐意听,我还不乐意写呢!”她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哈哈哈!”大殿内又爆发出阵雷鸣般的声音。

正统皇帝也是连连摇头,嘴巴咧开像黄瓜。

正在这时,有名红衣太监,领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人,走到了大殿门口,正是曹吉祥先前派出的那位。

他飞步跑入大殿,在大殿正中站住,冲上拱手道:“启禀曹公公,太医请到!”

曹吉祥连忙挥手道:“快!快命其上殿!”

那名红衣太监遂走到大殿门口,冲那名身着黑色锦袍的人连连弯腰拱手道:“请您老快快上殿吧!”

这名黑袍人,站在大殿的门口,躬身而立,听此便迈步进入。

他走到大殿的正中,冲上弯腰拱手道:“小臣叩见陛下!”

众人看向他,见他年近四十,面如重枣,卧蚕眉,大豆眼,颔下三缕长髯,头戴黑色方巾,身着黑色锦袍,腰束狮蛮玉带,斜背着个书包大小的方盒子,正是太医。

曹吉祥指着他对正统皇帝道:“陛下,他可是宫中最好的专治外伤的御医。”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好!好!免礼平身!”

太医道声:“谢陛下!”便站直身子,炯炯有神地看着台上。

胡大用耷拉下眼皮,道:“哎!不对!你见了陛下为何不下跪叩头?我等大臣尚且如此,你区区名御医,又为何例外?”

众文武顿时眼睛瞪得溜圆,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对呀!对呀!”

他们挥舞拳头,蹦来蹦去,虎视眈眈看着太医。

太医倒吸口凉气,道:“我等只知看病,不知这些礼数,还望诸位大人不要见怪!”

众文武愣了下,停止蹦跳,呆呆看着他。

曹吉祥招手道:“陛下伤势严重,这些虚礼不必多施,还是快快上台来给陛下看伤要紧!”

太医点了点头,正待上前,胡大用五指叉开,两眼瞪圆道:“不行!今天俺老胡非要让你懂礼!”

他捋胳膊挽袖子,道:“你先退回去,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俺老胡亲自教导你怎么拜见陛下!”

“对!对!”众文武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太医脸“刷”地变成了苦瓜样。

正统皇帝呲着牙,额头冷汗直冒,手上的血迹又多了些。

“呵呵呵”,胡大用咧开嘴,摇头晃脑,眼睛眯成条线,脸上绽开朵花。

众文武头顶青气直冒。

陆小翠歪着脑袋看着众文武,连连摇头道:“你们没看见陛下正在流血?还在这儿磨磨唧唧,想让陛下伤得更重怎的?”

众文武脸“刷”地沉下来像木板。

正统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

陆小翠上前道:“陛下,救人如救火,这些虚礼当免了罢!不然耽误了救人,那可麻烦了!”

“对!对!”正统皇帝连连点头,咬着牙道:“陆女侠所言极是!一切虚礼全免!太医只管上前与朕治病!”

太医冲上弯腰拱手道:“多谢陛下!”说完便昂首阔步走向金龙台。

陆小翠摇头晃脑,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朵花。

众文武齐看向她,眼中似要射出道道利箭,将她扎成刺猬,人人脸色黑沉沉的。

陆小翠打个激伶,伸长脖子瞪圆眼道:“又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有文武咬着牙道:“倒底是魔教妖女,不通礼数,贪图小利,以失大统!”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不错!不错!”他们齐冲上弯腰拱手道:“望陛下三思!”

正统皇帝铁青着脸,看也不看众文武,挥了挥手。

太医定了定神,微微点了下头,接着向前走。

有名大臣“呼”地走出队列,冲上拱手道:“陛下不听大臣之言,只听魔教妖女之话,此非社稷之福!臣泣血进谏,陛下还是收回成命!”

他眉毛胡须直往上飘,眼珠凸出,似要迸出眼眶。

“好啊!”众文武连连拍手,挑起大指道:“大人说得对啊!哈哈哈!”

胡大用腆着肚子,频频点头道:“这话说到俺老胡心坎里去了!陛下万万不可走上古代亡国之君之路啊!”

“还望陛下明鉴!”众文武齐向上弯腰拱手,声音如排山倒海,震得大殿颤了两颤。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论功行赏(2) “够了!”正统皇帝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厉声道:“你们只管这个,倒底有没有看见朕流血受伤了?”

他站起身,两眼瞪得溜圆,抬起右手,晃了晃手指,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滴,地板上出现几个指甲盖大小的红点点。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低着头,沉默不语。

太医本走到金龙阶前,刚要迈步,见此情状,又停住脚步,看着众人,眼珠骨碌碌直转。

曹吉祥上前步,冲太医挥手道:“只管上来!莫理众人!”

太医点头道了声:“遵命!”便大踏步走上台阶,走到距正统皇帝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弯腰拱手道:“小医拜见陛下!”

正统皇帝晃了晃手指,道:“虚礼不必,废话少说,快来给朕看病!”

“小医遵旨!”太医又冲正统皇帝弯腰拱了下手,然后凑上前,仔细端详他的伤口。

看了有几次喘息的时间,他猛地倒吸口气,道:“哎呀!大事不好!”

众人闻言打个冷颤,齐看向他,满脸疑惑道:“难道这样的伤口会致命?”

太医摇了摇头,道:“陛下的手指,非刀割,非物碰,更非跌打损伤,而是为人咬伤!”

众人一愣,耸耸肩,连连摇头。

太医又道:“何人如此大胆,敢咬伤陛下手指?”

“朕自己咬的!”正统皇帝摆了摆手道。

“嘶——”太医倒吸口凉气,自语道:“好端端的,陛下为何自咬手指?”

众文武闻言,捂着嘴,面红耳赤,发出阵“哧哧哧”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曹吉祥撇了撇嘴,道:“你只管看病,这些国家大事,莫要多问!”

“啊?”太医额头冒出层冷汗,“陛下咬伤手指,居然是国家大事!”他拨拉下脑袋,道声:“小医造次!”便闭口不言。

随后,他弯腰打开随身带的小木箱,从里面取出个墨水瓶大小的白色瓷瓶,拧开盖子,里面飘出阵酒味。

接着,他又拿出团雪白的棉花,用银镊子夹住,将白色瓷瓶口对着棉花,倒出几滴淡红的水,渗入棉花中。

他用镊子夹住棉花团,在正统皇帝受伤的手指上反复涂抹。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转过头去,闭上眼睛,不看手指,龇牙咧嘴。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耸耸肩膀,连连摇头。

胡大用撇着嘴道:“陛下不听群臣的话,将来一定会倒大霉的!”

众文武频频点头称是。

陆小翠斜眼看了下他们,猛地扬起头道:“口胡!陛下分明在那儿看病,你们却在那儿大呼小叫,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真是无聊!”

她扭过头,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啊?”众文武猛地一震,叫道:“区区个塞外魔教妖女,居然敢在朝堂上如此埋汰我等堂堂大臣,真是翻了天了!还不快快拿下?”

他们黑沉着脸,将袖子猛地甩了下,荡起股风。

正统皇帝道:“陆女侠言之有理,你们不要大惊小怪!朕只是在看病而已嘛!嘶——”他又呲起牙,闭上眼,手指传来阵钻心的疼。

曹吉祥连忙上前两步,弯腰用拂尘拍打正统皇帝身上的灰尘。

太医回头笑道:“陛下忍耐片刻,小医马上就好!”

他擦拭完手指,棉花团已是血红一片了,他甩了下手,将棉花团扔到殿角,然后将银镊子和白色瓷瓶放回原处。

接着,他又从小木箱中取出个巴掌大小的褐色瓷瓶,旋开盖子,倒出些褐色粉末,洒在正统皇帝受伤的手指上。

胡大用摇了摇头,回身冲其它文武道:“陛下如此,我主他将来必有妖女惑乱宫廷之祸!”

“对!对!”众文武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斜眼瞥了下他们,又把头别过去,不再看他们。

这时,太医用块白色纱布,将正统皇帝手指裹成团,用白线捆扎。

这些做完后,他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病已看完。”

正统皇帝愣了下,甩了甩手指道:“这么快?”他手指上包的纱布,有鸡蛋大小。

曹吉祥上前步,道:“这全好了吗?”

太医弯腰拱手道:“陛下伤势已经稳住,以后只需每天换药一次,少则五天,多则七天,便全好了!”

曹吉祥挑起大指道:“真神医也!”

正统皇帝也点点头,脸上泛出红光,道:“好!重重有赏!”

太医连忙冲他弯腰拱手道:“小医谢主隆恩!”

正统皇帝挥了挥手,太医便弯了下腰,走下金龙台,向殿外走去。

众文武互相看看,点点头,齐向上拱手道:“臣等恭喜陛下,祝陛下病体早日痊愈!”

正统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脸耷拉下像苦瓜。

曹吉祥扯着公鸭嗓子道:“刚才是谁拼命阻止太医给陛下看病的啊?现在又这样?”

众文武顿时面红耳赤,额头渗出层汗珠,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哈哈哈!”陆小翠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她眉毛向上飞起,两眼眯成了条线,弯下腰,捂着肚子,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声音在大殿上回荡,众文武顿时眉毛耷拉下来,如同苦瓜。

陆小翠道:“你们方才不是大呼小叫要太医行礼吗?方才情况紧急,故而没成,现在形势不紧张了,为什么不动了?”

有文武撇着嘴道:“病都看好了,还拦着他干什么?”

众文武频频点头。

胡大用连忙摆手道:“不然!陛下已犯大戒,再追这些小节,已无意义。此事略过不表,俺老胡只提萦绕在俺脑中挥之不去的大事!”

众人闻言,倒吸口气,站直身子,看向他,面容变得严肃起来。

正统皇帝愣了下,也坐直身子,点头道:“胡大人,请讲!”

胡大用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前些时日,有关更换皇太子之事,老臣觉得十分不妥!早想进谏,只是见不着陛下的面,如今总算见着了,因此特别提起!”

顿时众文武眼睛亮起,频频点头。

胡大用又道:“立正统帝之子朱见深为皇太子,这是陛下即位之时,早就说明了的,并且指天发誓!如今擅自废立,有违法统,也违背陛下的誓言,必有大祸临头!还望陛下三思。老臣伏卤启奏!”

说着,眼中闪出点点泪花。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论功行赏(3) “对!对!”众文武鸡啄米似的点头,齐向上弯腰拱手道:“望陛下三思!”

站在队伍最边的礼部尚书孙有礼,蹦起小半人高,手指天空,大叫道:“礼!礼!”

众人额头刷下道道黑线,闭上了眼睛,堵住了耳朵。

有名文臣捋起袖子,走出队列,咬着牙道:“臣愿血谏陛下!”说完,梗起脖子,低着头,向大殿中的石柱撞去。

正统皇帝连忙摆手道:“快快拦住他!”

几名武将冲出队伍,有人正面挡住他的去路,还有人则抓住他的两只胳膊。

谢小石也冲出队列,抓住他的胳膊往后拽,满脸焦急道:“大人可不能自寻短见,您若有个三长两短,朝廷可就失去栋梁了!”

众文武频频点头。

“呜呼呀!”这名大臣低着头,眼中泪光闪动,道:“既然尔等如此说,那么为江山社稷计,吾只得退却,保此残生了!”

说着,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嘴里发出“唉”的声响。

众文武无不挑起大指,频频点头道:“对了!”

这名大臣遂退回队伍,谢小石及其它几名武将,也返回原先的位置。

曹吉祥“呵呵”了几声,道:“尔等所说,俱是多余!太上皇如今已然复位,自然不存在所谓擅立皇太子之事了!”

说着,他眉毛向上飞起,眼睛闪闪发光,翘起了兰花指。

“呜哈哈!”大殿中爆发出阵雷鸣般的声音,震得大殿直晃,众文武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正统皇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胡大用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厉声道:“这也不对!太上皇复位,擅自又将皇太子改了回去,这也大不合理!”

群臣一愣,互相看看,连连点头。

“哎呀!”曹吉祥跳了起来,指着他道:“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找茬怎的?”

正统皇帝脸“刷”地沉下来,如同铅块。

胡大用愣了下,冲上拱手道:“陛下,老臣的意思是,像废立皇太子这种事,乃国之大事,不可随意处置,需大会文武,详细讨论,没十天半月拿不下。还望太上皇和诸位,不要误会!”

“对!对!”群臣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道:“还望陛下三思!”

正统皇帝沉吟半晌,面色逐渐恢复原状,点头道:“也罢,这事也不急于一时,你们就拿去慢慢讨论吧,即使讨论三五个月也不打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文武齐向上叩头。

然后他们鸟雀似的蹦了起来,互相拍打着手掌,眉开眼笑道:“成功了!成功了!”

曹吉祥打鸡血似的在台上走来走去,连声道:“陛下真圣明!圣明啊!”

“滋滋滋——”正统皇帝头上冒出团青气,脸上绽开了朵花。

玉空道长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罢了!皇上计谋,真神威莫测,令贫道佩服。尔等以为如何?”

他转向费恩和上官云二人问道。

上官云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费恩则挠着脑袋,连连摇头道:“我怎么感觉不出来,平平常常嘛!”

上官云拍了下巴掌,道:“我给你详细分解。首先,众文武非要详细讨论,不如此不可;其次,陛下正当鼎盛,在位十年八年不成问题,皇太子无论是谁,短期内都继不了位。”

“所以陛下顺水推舟,将此事做个人情,让群臣慢慢讨论去呗,结果皆大欢喜。此看似平常,实在非同小可!”

费恩“哦”了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正统皇帝“呼”地板起脸,坐直身子,正色道:“这事不急于一时,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柳逆擅自自立为摄政王,实在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众文武立即站直身子,绷起脸,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屏住呼吸,纹丝不动,如泥塑木雕。

正统皇帝环顾了下台下,接着道:“虽然他的手下已然伏法,但柳逆却潜逃出皇宫,逍遥法外,诸位意下如何?”

他两眼闪闪发亮,看着众人,满是期待。

过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众文武还是默不作声,呆若木鸡。

曹吉祥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猛地跳起来,指着众文武道:“大家快说句话吧!这么简单的事还拿不定主意?”

大殿还是一片沉寂。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转向胡大用道:“胡大人,你说两句,带头表个态吧!”

胡大用咂摸了下舌头,冲上拱手道:“陛下,老臣以为,废立皇太子之事,事关国本,极其重大!还是优先讨论它为上,待五个月后,此事讨论完了,再来论柳逆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好啊!”众文武轰然叫好,连连点头称是。

“口胡!”

“废柴!”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几乎同时叫道。

曹吉祥在金龙台上走来走去,指着群臣,不停地比划道:“等你们把这事讨论完了,柳逆怕早安享晚年了!”

众人顿时来了个烧鸡大窝脖,低着头,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转向玉空道长,满脸笑容道:“仙师,你意下如何?”他向前倾出半个身位,眼也不眨地看着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打个愣神,向上稽首道:“陛下,贫道乃方外之人,虽心忧社稷,但对于朝廷大事,实在不是很精通。还是由陛下和诸位大人定夺为好!”

他眉毛下垂,微闭双目,灰色道袍无风向上飘起。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仙师真是仙风道骨!”他们赞不绝口,满脸开花。

陆小翠嘴巴撇到耳后根,低头自语道:“妖道才是大魔教,为什么反而被夸奖。而我好心好意,却尽骂我?”

说完,她鼻子一酸,眼泪“哗哗”往下淌。

薛若冰斜眼瞥了下她,默不作声。

费恩眉毛拧起,凑到玉空道长耳边,压低声音道:“大哥,此时正是擒杀柳随风的大好机会,如何错过?”

玉空道长斜眼看了下他,手拈胡须道:“朝堂之上,岂有你我发言的份儿?还是由他们定夺吧!”

费恩咬着牙,拍了下手道:“错过这次机会,万一哪天姓柳的缓过劲来,那可是心腹大患!”

上官云点头道:“不错,那些人和姓柳的没什么深仇大恨,即使姓柳的东山再起,也和他们无关。可我们就不同了,那时,他可首先会对付我们!”

玉空道长闻言不由一愣。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零一十章 论功行赏(4) 玉空道长脸上变得铁青,嘴巴鼓了几下,咬着牙道:“柳逆已被定为十恶不赦大罪,纵然逃生,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浪了。”

费恩摇了摇头,道:“不然!”他指了指谢小石道:“那位不是快要被处斩了吗?现今如何?”

“嘶——”上官云倒吸口气,低头沉默不语。

玉空道长突然圆睁双目,闪出道道白光,额头青筋直跳,头发、胡须、道袍无风向上飘舞,周身刮起股旋风,“呼呼”直响。

方圆五步之内的人,不由倒退了步,寒毛直竖,直打寒噤。

曹吉祥摇了摇头,走到正统皇帝身边,道:“陛下,群臣越来越聪明了,您看怎么办?”

正统皇帝眉毛拧成疙瘩,低头沉默不语。

陆小翠歪着嘴道:“什么嘛?我看他们是越来越笨才对!曹公公一定说错了!”

谢小石冷汗直冒,咬着牙道:“曹公公绝不会错的,你就不要多说了!”

“咦呀!”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盘似的脸变得通红,指着谢小石道:“你说我!你敢说我?”

她银牙咬得“咔咔”直响,鸟雀似的在谢小石面前蹦来蹦去,“哇!”地声叫,仰天叫道:“我是绝对没有说错的!”

“呼”地声,头发向上飘起,声似银铃,在大殿中飘荡。

正统皇帝眼睛一亮,道:“关键时刻,还是要看看陆女侠的见解!”

曹吉祥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也看向陆小翠,两眼发光。

陆小翠歪着头,嘴巴嘟起像皮球。

谢小石脸上刷下道道黑线,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正统皇帝冲陆小翠招了招手,道:“陆女侠,既然你认为群臣越来越笨,那就不妨说说你的意见哈!”

陆小翠冷哼声,站出队列,高昂着头,冲上拱了下手,道:“启奏陛下,小翠以为,此时应当趁热打铁,乘胜追击!乘柳逆仓皇败逃之极,将其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说完,她重重拱了下手,歪着脑袋,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嘴巴撇到耳后根。

正统皇帝眼睛亮起,拍了下膝盖,厉声道:“好!”随后又转向众文武,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文武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眉头拧成了疙瘩,喃喃自语道:“这还要琢磨半天?”

正在这时,队列中闪出位身着灰色道袍,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的道士,正是玉空道长。

他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贫道伏卤启奏!”

“哦?”正统皇帝眼睛又亮了起来,赶紧坐直身子,连忙问:“仙师有何话说?”

玉空道长道:“贫道以为,江南柳家,势力庞大。此次柳逆深夜闯宫,实在是过于仓促,毫无准备,故而遭此大败。他虽失败,但柳家未受大的损失,有卷土重来之势。”

“所以陆女侠言之成理,应当乘其还未回过神来,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柳氏一门痛加诛断,不可使其缓过气来,否则必后患无穷!望陛下深思!”

正统皇帝愣了下,微微点了下头。

众文武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不由后退了步。

陆小翠愣了下,歪着脑袋看向玉空道长,手托着腮帮子道:“妖道见解怎么和我一模一样?魔教所见略同!”

想到这里,她不由打个激伶,低下了头。

曹吉祥低头思忖片刻,猛地抬起头,脸色变得苍白,三步并两步走到正统皇帝身边,凑在他耳边,用手盖住嘴,压低声音道:“陛下,仙师言之成理。”

正统皇帝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听着。

曹吉祥接着道:“老奴以为,景泰帝时,柳逆身为镇国大将军,执掌军权,根深叶茂。此次大败,实在是他目中无人、自高自大,以为必胜,所以不加准备之故。”

“假使他这回入宫时,带的不是那些人,而是军中的精兵强将,后果不堪设想!”

“啊?”正统皇帝几乎蹦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额头冷汗直冒。

曹吉祥撇了撇嘴,又指着阶下文武道:“陛下请看,文武百官对诛杀柳逆,并不上心,可知他在朝中的势力。将来有一天,即使黄袍加身,只怕也不是难事!”

“咯!”正统皇帝蹦了起来,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拍打着手道:“此人万万留不得!”

曹吉祥和玉空道长齐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

正统皇帝看看左右,道:“何人去诛杀柳逆?”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双膝跪地道:“贫道不才,愿领兵追杀柳逆,管保诛尽柳家无遗种,管叫天下无柳姓!”

他说话的声音,犹如钢刀,“嗡嗡”作响,使人感到阵阵寒气袭来。

他脸色铁青,两眼发出阵阵绿光,周身也发出股淡淡绿气,众文武不由头皮发炸,寒毛直竖。

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上前两步,指着他道:“仙师忠心可表,令咱家殊感欣慰。可是——”

他话音未落,玉空道长咬着牙道:“如不能取得柳逆首级,甘当军令!”

“好!”正统皇帝拍了下金龙椅扶手,道:“朕就命你去诛讨柳逆!玉空仙师听封!”

玉空道长顿了顿,将身板挺直,两眼闪闪发亮。

正统皇帝抬起右手,思忖片刻道:“朕封你为玉空子,授锦衣卫副指挥使之职,全权负责追讨柳逆!”

玉空道长冲上“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道:“贫道谢主隆恩!”

正统皇帝又看了看费恩和上官云,道:“费大侠和上官大侠,朕封你们为锦衣卫千户,协助玉空仙师!”

费恩和上官云走出队列,冲上叩头道:“小臣谢主隆恩!”

他们冲上叩了三个响头后,并未抬起头,而是头支着地面,侧过脑袋,互相看了看,脸上泛出红光。

正统皇帝又道:“你们三人,带领京师所有锦衣卫,前去捕杀柳逆及其余孽,勿使一人漏网!”

三人齐向上叩头道:“臣遵旨!”说完,他们站起来,两眼闪闪发亮。

正统皇帝招了招手,道:“首辅大人,你拟定个诛讨柳逆的圣旨,交由仙师他们吧!”

内阁首辅愣了下,站出队列,冲上拱手道:“陛下,天水已然用完,如何写圣旨?”

曹吉祥笑道:“无妨,这样的圣旨,无需天水,只用普通的井水即可。”说完,他招了招手,几名站在殿角的红衣太监点了点头,走出大殿。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论功行赏(5) 正统皇帝长出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玉空道长、费恩和上官云站在大殿的中间,笔直而立,等候着圣旨。

正在这时,谢小石走出队列,冲上跪地叩头道:“陛下,如今大事已了,小臣也无甚用处,愿意辞去所有官职,同山妻归隐山林,以养天年,心愿足矣!”

众文武倒吸口气,互相看了看,连连点头。

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走上前道:“傻瓜!历经那么多磨难,总算风平浪静了,该享清福了,怎么能走?”

她跺着脚,银牙咬得“咔咔”直响,看着谢小石,两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正统皇帝愣了下,看看阶下文武,又看看谢小石,笑道:“谢爱卿,你随朕东征西讨,立有不世之功,如何要辞官?莫非是嫌官职太小?”

曹吉祥撇了撇嘴,扯着公鸭嗓子道:“准是这样了!”

他耸了耸肩膀,眼睛乌溜溜看着众人。

谢小石顿时汗如雨下,冲上连连叩头道:“绝无此事,还望陛下明鉴!”

薛若冰也走出队列,站在谢小石身边,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在下可以作证,小石头所言非虚,还望陛下成全!”

她拱着手冲上,面容严肃。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二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从殿外走进几名红衣太监,走到大殿正中,冲上弯腰道:“陛下,圣旨和笔墨已经取来,请陛下发落!”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左边的太监,双手捧着个金黄的卷轴,半个胳膊高,右边的太监,双手捧着个红色托盘。

托盘上摆着端砚、金色狼毫笔和金色徽墨,端砚旁还放着个鸡蛋大小的白色瓷瓶,里面贮满了清水。

曹吉祥弯腰转向正统皇帝,正统皇帝挥了挥手,他便转身走到台前,道:“请首辅大人拟旨吧!”

内阁首辅弯腰拱手道:“遵旨!”

几名红衣太监走到内阁首辅面前,其中的两名,将圣旨在他眼前展开,正面是空白,边缘绣着云形花纹,背面则是两条五爪金龙,互相对峙,两龙之间,写着两个鲜红大字——“圣旨”。

另有名红衣太监,将托盘端到内阁首辅右手边,稳稳停住。

最后的名红衣太监,走上前,双手捧起瓷瓶,掀开盖子,对着砚池,倒了下去。

瓷瓶内“汩汩”流下清水,倒满半个砚池,然后红衣太监止住手,将瓷瓶盖子关上,放在砚台边。

接着,他拿起砚台边的金色徽墨,就着砚池,研磨起来。

众文武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看着,纹丝不动。

正统皇帝低头沉思了片刻,猛地抬起手,指着谢小石道:“不准!”

谢小石不由打个冷颤。

正统皇帝背着手,走来走去道:“朕刚刚登位,人心未附,柳逆也未伏法,你怎么能轻易离开?你夫妻二人,哪也别去,就留在朕的身边,护卫朕!”

他仰头看着大殿顶部,眼中闪出水雾。

曹吉祥上前步道:“谢大人,陛下所言极是,现在局势还没有安定下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要处处以大局为重!”

谢小石倒吸口气,看了看薛若冰,薛若冰也看了看他,随后点了下头,分别冲上叩头和弯腰施礼道:“我等遵旨!”

正统皇帝长出口气,重新坐到金龙椅上,脸上泛出红光。

他点点头道:“很好!谢小石,你除继续担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外,朕还封你为护卫大将军,正二品衔,另赏赐黄金百两,彩缎十匹。”

谢小石顿时眼中滚下豆大泪珠,“叭嗒、叭嗒”往下滴,他连连叩头道:“小臣谢主隆恩!”

“呵呵呵!”正统皇帝脸上绽开了朵花。

谢小石抬头道:“陛下赏赐,小臣感激不尽,只是那个什么大将军的官衔,就免了吧。小臣不敢领。”

曹吉祥扯着公鸭嗓子道:“怎么?人家都嫌官小,你还嫌官大官多?”

谢小石脸耷拉下来像苦瓜,道:“不瞒公公,这一个指挥使还干不下来,又多加几个,如何得了?还望陛下恩准!”

“哈哈哈!”大殿内爆发出阵阵炒豆似的声音,众文武手捧肚子,前仰后合。

曹吉祥指着他,鼻涕眼泪直流,道:“这只小猴子——”

随后,他凑到正统皇帝耳边,道:“陛下,您看他那样,老奴见他就不是当官的料!”接着,他又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正统皇帝眼睛眯成条线,连连点头道:“好!好!准奏!”他满脸红光。

“谢主隆恩!”谢小石又冲上叩了三个响头。

陆小翠斜眼看着他,撇了撇嘴,道:“笨蛋!”

正统皇帝又看向薛若冰道:“谢夫人,你也随谢卿家走南闯北,诸多辛苦,朕封你为二品诰命夫人,赏赐凤冠霞帔一副。”

薛若冰低着头,沉默不语。

众文武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统皇帝愣了下,扭头看向曹吉祥。

曹吉祥弯腰点了下头,走上前几步,道:“怎么?谢夫人,又嫌少?”

薛若冰连忙冲上拱手道:“非是如此,请公公莫要误会。在下只是在想,宁可什么都不要,只要能与夫君安稳归隐山林,便心愿已足。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互相看着,连连摇头。

正统皇帝低下头,发出“唉”的声响,摆了摆手道:“谢夫人只管收下无妨。至于你们的心愿,到时再做议处。”

薛若冰扭看向谢小石,见他点了下头,便冲上拱手道:“如此,在下多谢陛下!”

正统皇帝脸泛红光,点了下头,嘴里发出阵阵“呵呵呵”的声音。

陆小翠蹦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陛下,他们都赏赐了,我呢?”

正统皇帝伸长脖子看着她,见她嘴巴鼓起像蛤蟆,双手比划道:“我功劳最大!”

“哈哈哈!”大殿内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声音,众文武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看着她连连摇头。

正统皇帝摆手笑道:“也罢,就封你为二品诰命夫人,同样赏赐凤冠霞帔一副,与谢夫人同等!”

“耶!”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右手伸出两根手指,晃来晃去,看着薛若冰道:“我和你一样了!”

她脸上绽开了朵花。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论功行赏(6) 薛若冰连忙道:“还不谢主隆恩?”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道:“为啥?这是我应得的!”

众文武倒吸口气,指着她连连摇头道:“真是塞外妖女,一窍不通!”

谢小石和薛若冰连忙冲上拱手道:“小翠不知礼数,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正统皇帝连连摆手道:“不怪!不怪!”

谢小石道声:“陛下圣明!”便站起来,同薛若冰、陆小翠重新站回队列。

内阁首辅低头沉思,对大殿上的事恍如无觉。

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他提起狼毫笔,饱蘸浓墨,在空白圣旨上“刷刷”书写起来,不片刻工夫,便书写完毕,空白圣旨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他将狼毫笔放回原处,上下打量了几下圣旨,点了点头,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旨完成,请过目!”

说完,他将圣旨从两名红衣太监手上取下,收拢起来,弯下腰,向上举到额头高。

曹吉祥三步并两步走下台阶,来到内阁首辅面前,双手接过圣旨,小心翼翼捧着,走上金龙台,来到正统皇帝身边,弯下腰,双手将圣旨递出。

正统皇帝接过圣旨,展开来看,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朕的意思!取玉玺来!”

曹吉祥连忙从袖口取出个金色包裹,打开来,里面正是玉玺。

他将玉玺双手递上,正统皇帝接过玉玺,看着玉玺的底部。

这时,走上来两名红衣太监,抬着副红木案几,将它摆在正统皇帝面前。

案几有半人多高,半人长,胳膊宽,周围雕着云色花纹,案几光洁如镜。

正统皇帝将圣旨铺在案几上,对着玉玺底部,哈了几口气,将玉玺拓在圣旨的右下角,抬起时,上面已多了个鲜红的大印。

正统皇帝看着圣旨,连连点头道:“吉祥,你将这份圣旨,交由仙师他们,让他们去办!至于另份圣旨,朕要到午时三刻,亲自到皇城门上,召集军民,当众宣读,以示天下!”

曹吉祥将圣旨捧在手中,弯腰躬身道:“老奴遵旨!”

随后他转过身,手捧圣旨,走下金龙台,走到玉空道长面前道:“仙师,此是诛除柳逆之旨,你需小心在意,奉旨办差去吧!”

说完,他将圣旨双手捧着递给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连忙弯下腰,双手接过圣旨,道:“贫道领旨!”他满眼泪光道:“此次出击,不取柳逆首级,绝不回头!”

“嗯!”正统皇帝和曹吉祥同时点了下头,脸泛红光。

玉空道长转过身,双手捧着圣旨,高抬着头,向大殿外走去。

费恩和上官云分左右跟在他后面,走出了大殿。

玉空道长来到大殿外的台阶上,停住脚步,将圣旨卷起,放入袖中。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眼中雾蒙蒙的,哽咽道:“想不到贫道被封为玉空子,同师弟玉虚子相比,那是丝毫不差了!”

费恩和上官云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费恩更是挑起大指道:“比他还强!”

“呵呵呵!”玉空道长眉毛向上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

费恩道:“此次出击,除柳随风外,还要将他的柳家庄一并铲除?”

玉空道长微微点了点头。

“嘶——”费恩倒吸口气,道:“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大哥在陛下面前进言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

玉空道长摇了摇头道:“若是别人出手,只怕不尽力!”说完,他迈步向台阶下走去。

费恩连连摇头,自语道:“这个柳随风,发动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和柳家庄好好沟通,以至于一败涂地。不然以他们柳家庄的实力,若是精锐尽出,不至于像昨夜那么不中用!”

上官云也是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他们怎么不好好谋划一番?”

“嗯?”玉空道长迈步走下了级台阶,听到这些话,停住脚步,耳朵竖起,嘴巴微微向上撇了下,冷哼声道:“在洪武大帝的天威下,朱家皇帝会让他们好好谋划吗?”

他抬起头接着道:“只怕他们还在谋划,就被一网打尽了,等不到昨夜之事了!”

费恩“啪”地拍了下额头,恍然大悟道:“对了!他们要避嫌,不会做那种事的!”

上官云冷笑声道:“等他们要做那种事的时候,却是疏于准备。迎接他们的,只有失败!”说完,他倒吸口凉气,自语道:“洪武大帝真是神威无敌,驾崩过半百年,还能镇住宵小之徒!”

“哈哈哈!”三人发出阵猫头鹰似的声音,耸耸肩膀,向皇宫外走去,如同股风。

在大殿的台阶下,左右两边,各站着排铁甲士卒,手持长矛,笔直而立。

待他们走出大殿后,众人长出口气,齐看向正统皇帝,正统皇帝也瞪大眼睛,看向他们,双方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半晌无语。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胡大用冲上拱手道:“启奏陛下,您封赏了有功之臣,大快人心!但是有个人却没有封,实在是令人疑惑!”

曹吉祥耳朵“嗖”地竖了起来,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眼睛眯成条线。

其余文武百官看向胡大用,满脸疑惑。

有名大臣走上前,道:“陛下连魔教妖女都封了,还会有谁没封?”

人人都竖起了耳朵。

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嘟囔道:“又说我是魔教妖女,我可不乐意听!”

薛若冰点头笑道:“那是,本教早已解散,哪有什么魔教?而且小翠还成了诰命夫人,这么称呼,实在不妥当!”

“对!”陆小翠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双手叉在腰间,虎视眈眈看着众人。

正统皇帝“呵呵”笑道:“吾岂忘记?”他转向曹吉祥道:“曹吉祥听封!”

曹吉祥连忙跪地道:“老奴在!”

正统皇帝道:“此次朕复位成功,你居功至伟,名列首位,当仁不让!”

“滋滋滋!”曹吉祥头顶冒出团团青气,眉毛向上飞起,满脸红光。

正统皇帝道:“朕封你为横义侯,赏黄金五百两,锦缎百匹。此外,仍旧命你为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掌管内外大事!钦此!”

曹吉祥连忙冲上“砰砰”叩头道:“老奴领旨谢恩哪!”

他抬起头时,鼻涕眼泪直流。

“咳!”众文武跺着脚,连连摇头道:“胡大人这回可看花了眼,好端端为曹公公请封,令人不齿!”

他们连连摇头,背过手去,不再看胡大用。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论功行赏(7) 曹吉祥抹着鼻涕,转身冲胡大用拱手道:“多谢胡大人在圣上面前美言,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嗨!”胡大用双眉倒竖,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俺老胡说得不是这个!他曹公公何时需要封赏?俺说的是别人!”

“呃!”众人愣了下,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曹吉祥顿时来个烧鸡大窝脖,脸色比哭还难看。

谢小石、薛若冰低眉垂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陆小翠掩住嘴,发出“哈哈哈”银铃似的声音,在大殿回荡。

“嗡”地声,薛若冰脑袋大了圈,额头渗出层汗珠,紧咬银牙道:“活得不耐烦了,别拉上我!”

陆小翠打个激伶,闭上嘴,低下头,但是依然用手捂住嘴,发出阵“哧哧哧”的声音,双肩如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嗯?”正统皇帝愣了下,又看了看台下,道:“胡大人可是指诸位大人?”

他点点头道:“也罢,凡是本次来上朝的文武大员,无论官职大小,俱赏纹银百两,彩缎二匹。”

众文武顿时脸泛红光,频频点头,冲胡大用挑起大指,道:“原来胡大人说得是这个,我们真错怪胡大人了。好!好!”

他们赞不绝口,齐冲上弯腰拱手道:“臣等领旨谢恩!”

“呵呵呵。”正统皇帝长出口气,点头道:“这下可全了,还是胡大人想得周全啊!”

“对!对!”众文武频频点头,脸上绽开了朵花。

“哼!”曹吉祥撇了撇嘴,双眉倒竖道:“我当什么,原来是为自己讨赏。这世上哪会有那样的好心人!”

说完,他甩了下袖子,站起身,弯腰走上金龙台阶,五官挤了挤,顿时绽开了朵花。

胡大用愣了下,看看左右,然后冲上拱手道:“老臣谢陛下厚赏。不过老臣说得不是这个!”

“嗯?这还有谁?”曹吉祥跳了起来,低头掐着手指,道:“应该不会有漏掉的!”

他在金龙台上来回转了几圈,猛地拍了下脑袋,道:“陛下复位,咱家从头跟到尾,真想不起还有什么功臣。”

正统皇帝也是连连摇头,看着胡大用,眉头拧成了疙瘩。

胡大用冲上拱手道:“陛下,老臣入宫时,看见殿前台阶下堆满阵殁者。那些柳逆的属下姑且不论,但内中有一人,乃宫内太监,据说是在平定柳逆时壮烈牺牲的。别人尚可不封,但这些英勇献身者,岂能不封?”

“好呀!”众文武轰然叫好,鼓掌如雷。

他们挑起大指冲胡大用道:“胡大人果然是高义之人,令人佩服之至啊!哈哈哈!”大殿内传来阵阵炒豆似的声音,震得大殿直晃。

众文武齐转过身,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速速封赏此人,不然我等活着的人领赏,心中有愧!”

“哎呀呀!”正统皇帝站起来,两眼放光,道:“胡大人所言极是,这等样人,要重赏!重赏啊!”

“陛下圣明!”众文武齐向上弯腰拱手。

胡大用长出口气,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朵花,点了点头,也冲上弯腰拱手。

正统皇帝抬起手,张嘴刚要说什么,“咳咳咳”身边的曹吉祥,右手背挡住嘴唇,发出阵怪猫似的声音,眼皮眨个不停。

“呃?”正统皇帝愣了下,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说不出话来。

他上下打量了几下曹吉祥,眉毛拧成了问号。

曹吉祥三步并两步走到他身边,左手像扇子挡住嘴,凑在他耳朵边,发出阵叽叽咕咕如蚊呐的声音。

正统皇帝听着听着,眼睛突然瞪圆,额头刷下道道黑线,脸绷起像木板。

正冲上弯腰拱手,摇头晃脑,满面红光的文武百官,听见台上突然没了动静,便抬起眼皮向上观看。

只见正统皇帝脸色变得铁青,狠狠甩了下袖子,在金龙台上来回走动,嘴里嘟囔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他走了几圈,飞步走到金龙椅边,“呼”地声坐下,依然面色铁青。

曹吉祥垂下眉毛,低着头,拂尘搭在右手臂上,脸上泛出阵阵红光,纹丝不动。

“嗯?”众文武愣了下,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胡大用也倒吸口气,直挠头道:“陛下何故如此?”

众文武连连摇头,道:“多好的件事儿,陛下居然——”他们耸起双肩,摊开双手,呆若木鸡。

“哈哈哈!”大殿内又传来阵银铃似的声音,正是陆小翠。

她走出队列,摇头晃脑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那位阵殁的公公,不是在平柳逆时光荣牺牲的。而是他冲出来,站在金龙台下,一把鼻涕一把泪,舍命阻止太上皇复位。

最终惹恼了令人尊敬的大仙师、大功臣玉空妖道,将其一剑毙命。诸位说说看,这样的人,如何封赏?”

她摊开双手,面向众人,丹凤眼直眨巴。

“轰”地声,薛若冰如遭雷击,向后晃了晃,“哇”地喷出口血,向后倒去。

谢小石连忙扶住她,道:“冰儿,你怎么样?”

薛若冰缓缓睁开半月形眼睛,瞥了眼陆小翠道:“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说话的!”

“啊?”陆小翠打鸡血似的蹦起来,道:“不说话怎么行?那不憋出病来?”她丹凤眼瞪得溜圆,看着薛若冰,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曹吉祥连连摇头道:“这个老胡,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哇呀呀!”大殿内如同炸开了锅,众文武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时不时脑袋碰到起,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他们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齐扭头看向胡大用,满脸期待。

胡大用倒吸口气,瞪大眼道:“啊?竟有这等事?”

他咬着牙,原地转了几圈,拍了拍手,突然手猛地向上扬起,道:“陛下,那位公公乃公忠体国、忠心耿耿的大英雄,如何能轻易要他的命?这俺老胡得讨个说法!”

他嘴巴鼓起像蛤蟆,双手叉在腰间,直楞楞看着台上。

众文武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对!对!那样的大忠心如何能消灭?还望陛下明示!”他们齐向上弯腰拱手,面似铁板,纹丝不动。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空气好像凝固了般,静得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几碗米粥(1) 正统皇帝额头冒出层冷汗,脸上刷下道道黑线,看向曹吉祥。

曹吉祥愣了愣,冲他弯腰拱手道:“陛下,老奴以为,陆女侠虽然功高如此,但总位列二等,同那些人物不能相提并论。而且,她出身荒漠,其夫君,据说是个买卖人,未有半分官职在身。”

当他说到“买卖人”的时候,正统皇帝脸“刷”地耷拉下来像苦瓜。

众文武也是频频点头,看向陆小翠时,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曹吉祥眼睛亮了下,红光满面,“刷”地蹦起来,手指向天空,厉声道:“她还不是正室!”

声音响亮,如同炸雷,震得大殿直晃。

众文武频频点头。

陆小翠歪着脑袋,眨巴着丹凤眼看着他,满脸问号。

“所以,”曹吉祥躬下身,冲正统皇帝道:“老奴以为,对于这样的人,不宜授予二品诰命夫人之号,有失朝廷大统!”

“嗯!”正统皇帝连连点头。

众文武也齐挑大指,道:“曹公公高见!”

正统皇帝点头道:“朕只顾高兴,失于计较。陆女侠确实不宜享此封号。也罢,将其二品拿下,授予其三品知命夫人称号。凤冠霞帔撤下,仅授品装礼服一套!”

“圣上英明!”众文武齐向上弯腰拱手。

陆小翠伸长脖子,看着台上,直眨巴眼睛。

谢小石笑道:“完了!你的奖赏没了!减去一大半!”

“呜哇!”陆小翠发出阵狼嚎似的声音,坐在地上直跺脚,眼泪“哗哗”直流。

“呵呵呵,”众文武频频点头,脸上泛出红光。

正统皇帝扭回头,皱起眉头,道:“那位公公是如何牺牲的?”

曹吉祥眉头紧锁,沉思半晌道:“老奴也不确切。当时场面混乱,似乎有位公公跑来,哭着喊着闹着,要阻止什么。”

“但究竟是阻止太上皇复位?还是阻止柳逆当摄政王?亦或是别的什么?这老奴记不确切了。至于那位公公是何人所杀,这更看不清楚了。”

他摊开双手,环顾众人道:“我只依稀记得,柳随风满手是血,跌跌撞撞走出大殿。二位大人也在场,你们怎么看呢?”

他转向内阁首辅和刑部尚书,两眼闪闪发光。

众文武也全看向二人,满是疑惑。

这两名大臣,倒吸口气,齐齐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冲上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当时场面混乱,臣等手无缚鸡之力,自身尚且不保,何暇顾得了别人?因此确实没瞧见,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二人沉思了片刻,接着道:“不过,据曹公公所言,柳随风满手是血,走出大殿,这臣等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可以作证!”

这二人面色庄重,手指天空,目光炯炯有神。

“哼!哼!”陆小翠坐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着他们,鼻子歪向左边。

薛若冰连忙道:“你再多说,这个也拿下!”

陆小翠倒吸口气,低头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长出口气,点了点头,又看向谢小石。

众文武目光也转向谢小石、薛若冰,满脸疑惑。

胡大用腆着草包肚子,看着二人道:“尚书大人和首辅大人,乃一代文士,不通武艺。那种情况下,昏头昏脑,什么也看不清,倒情有可原。”

“但你夫妻二人不同!”他上前了步,指着二人道:“你们可是打架的行家里手,绝不会看不清的!是也不是?你们说说吧,当时看到了什么?”

“对!”众文武齐上前步,指着他们道:“说!那位公公乃何人所杀?”

陆小翠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二人。

曹吉祥咬着牙,冲二人道:“你二人可得实话实说,不得无中生有,捏造是非!”

众文武频频点头,看向谢小石的目光,如同利箭。

谢小石倒吸口气,倒退了步,低下头,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

薛若冰看向他,眉毛拧成问号,道:“回答个区区问题,很困难吗?”

谢小石脸色苍白起来,身子摇晃,似乎要跌倒。

陆小翠张大嘴,“哇哇”道:“做人要讲良心!”

“嗡!”地声,谢小石脑袋大了圈,如遭雷击,瞪大眼睛,直直向地面倒去,就像倒了根木头。

薛若冰点了点头,冲上拱手道:“陛下,曹公公,还有诸位大人,在下以为,那位公公是何人所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他已经牺牲了,就当厚礼安葬,表其忠心!”

“招啊!”曹吉祥眼睛亮了起来,频频点头。

“对!”正统皇帝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站起来,在金龙台上走来走去道:“谢夫人所言极是,就照此办理!”

众文武频频点头。

“慢来!慢来!”胡大用走上前,摆摆手道:“好家伙,差点让你们糊弄过去。这个东西谁说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它!一定要弄清,他究竟因何原因,被何人所杀?”

他转向众人,挥了下手,目光炯炯有神。

“对啊!”众文武打鸡血似地跳起来,鸟雀似的蹦来蹦去,道:“这个问题不弄清楚,没完!”

正统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曹吉祥也低着头,筛糠似的抖。

胡大用及众文武百官,顿时面泛红光,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薛若冰面沉似水,冲上拱手道:“陛下,我等在天牢被关押久矣,加上又遇强敌。故而入宫之时,已是强弩之末,力尽精疲,非柳随风对手。”

“当时夫君被柳随风击中,倒地昏迷不醒,在下忙于料理和护卫,顾不上别的,因此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何事。还请诸位大人,莫要缠问!”

她冲上弯腰拱了下手。

正统皇帝频频点头:“真是劳苦功高,要大加封赏!大加封赏啊!”

曹吉祥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众文武倒吸口气,后退了步,互相看看,微微点了下头,说不出话来。

陆小翠坐在地上,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是亲眼看见的!亲眼!”她又提高了声调,大张着嘴,两眼闪闪发亮,看着众人。

“嗡!”地声,薛若冰如遭雷击,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脸黑沉沉像炭,躺在地上的谢小石,也抽搐了下。

“哈哈哈!”众文武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几碗米粥(2) 胡大用频频点头道:“还是陆女侠识大体,讲道理!那还是请陆女侠讲讲当时的情况,供众人参考吧!”

众文武连连点头,看向陆小翠,满是期待。

陆小翠顿时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来了精神。

她张开口刚要说什么,薛若冰甩了下袖子道:“小翠,休得胡说,仙师出手如电,连柳随风那样的等闲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你怎么可能看得清?”

“呜呜——”陆小翠脸立即涨的通红,眼泪“卟嗒、卟嗒”往下滴。

曹吉祥顿时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指着陆小翠道:“陆女侠,你说话可得负责!当时在场那么多人都没有看见,怎么就你看见了?你可得想清楚!”

“啊啊?”陆小翠睁大眼睛看着台上,嘴巴大张,说不出话来。

胡大用瞥了曹吉祥眼,撇了撇嘴,然后转向陆小翠,弯下腰道:“陆女侠,莫犹豫,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我们都支持你!”

说话时,他努力把五官挤了挤,挤出朵花。

“对!”众文武齐上前,道:“我们都支持你,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

他们声若洪钟,震得大殿直晃,正统皇帝打个趔趄,差点跌下金龙椅。

“嗯?”陆小翠坐在地上,咬着右手食指,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看向金龙台,丹凤眼忽闪忽闪。

众文武和正统皇帝,全伸长脖子看着她,满脸期待。

陆小翠低头沉思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抬起头,右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道:“当时有个小太监在金龙台下哭哭啼啼,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正在这时,陛下传旨让仙师救驾。仙师便身形一闪,飞上金龙台。当时他动作极快,细节我没看清,只是看见道寒光闪了下,待仙师飞上金龙台时,那名小太监已倒在血泊中。”

众文武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他们齐看向胡大用,满脸问号。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面如土灰,额头渗出了层汗珠,瑟瑟发抖。

胡大用手捋胡须,低头沉吟片刻,然后抬头道:“胡某有几个问题,还望陆女侠一一解答!”说完,他冲陆小翠拱了拱手。

众文武也看向陆小翠,满脸期待。

“嗯!”陆小翠重重点了下头,抬头看着胡大用,满脸严肃。

胡大用点头道:“其一,陛下果真是让仙师救驾,而不是别的?”

众文武全睁圆了眼睛,伸长脖子。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现场顿时雅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陆小翠低头思考了片刻,然后扬起头道:“就是它,没有别的了!”

“你确信?”胡大用紧上前步,瞪大眼睛看着陆小翠。

陆小翠重重点了下头,道:“确信!”

胡大用又扭头看了看正统皇帝及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等人。

这些人愣了下,也是连连点头。

“呜呼呀!”胡大用倒吸口气,连退两步,眉头拧成疙瘩,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道:“陛下既然下达的旨意是救驾,仙师为何无缘无故妄杀好人?”

“当时那位公公,可是忠心耿耿,并无伤害陛下之举动!”

说话时,他摊开双手,看向众人,满脸疑惑。

“对对!”众文武连连点头道:“我们只当是陛下下令,没想到不是!”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满脸疑惑,连连摇头。

曹吉祥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谢小石来了个“驴打滚”,趴在地上,抬着头看着众文武,嘴巴咧开像黄瓜。

众文武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胡大用又上前步,道:“陛下因何让仙师救驾?仙师为何要飞上金龙台?”他目光炯炯有神,看着陆小翠。

众文武也齐抬起头,看了过来。

陆小翠愣了下,突然双手拍打着地面,发出阵银铃似的“哈哈”声,道:“当然是陛下危险,不然哪会有这个命令?”

“那个小太监没有伤害陛下,但是别人有!那个柳随风‘呼呼’半空刮起股妖风,挥舞手中寒光闪闪的大剑,直飞向金龙台,要对陛下不利!”

她嘴巴鼓起像蛤蟆,双手在半空划了个圆圈,然后重重向下挥去。

“啊?”众文武倒吸口气,头猛地抬起道:“这个柳随风,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对陛下不利!”

他们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手握成拳头,直跺脚。

“嘶——”胡大用倒吸口气,低着头,来回踱了几步,双手不停地比划着。

陆小翠接着道:“仙师之所以飞上金龙台,那是因为柳随风也飞了上去,并且抢先半步!”

“啊?”众文武倒吸口气,猛地震了下,如遭雷击。

胡大用嘀咕道:“寒光闪闪!”他猛地转过身,看向陆小翠道:“这么说,柳将军手中也有兵刃?”

陆小翠重重点了下头,道:“不但有,他还打算劈陛下呢!”

“轰”地声,大殿内炸开了锅,众文武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挥舞着手道:“不得了!不得了!柳逆这事都做得出,真是十恶不赦!”

他们额头青筋直跳,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好似火燎的金刚。

胡大用拍了下手,叫道:“这下事情全明白了!是柳将军要飞上金龙台,对陛下不利,那名公公自然阻止,他便寒光一闪。”

“此时正好仙师接到救驾的旨意,便飞身而起,但是稍后半步,结果让柳将军抢先。正在这个时候,陆女侠恰好看见仙师掠过那名公公,并且看见寒光闪了下,便认为是仙师动的手。”

他摊开双手,面向众人道:“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说法。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太不合情理了。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他看向众人,满脸询问之色。

众文武频频点头,齐挑大指。

有人更是上前步道:“胡大人莫要忘记,柳逆抢先动手在前,仙师领旨在后,之所以能追上,怕不是那位公公舍命救驾,拖延了时间?”

“对!对!”众人频频点头道:“如果是仙师动手,那么他已然落后,又多此一举,岂非耽误了救驾的时间?”

他们满面红光,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几碗米粥(3) 正统皇帝瞪圆了眼看着台下,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愣在原地,纹丝不动。

“哎呀呀!”曹吉祥上前几步,拍着手道:“胡大人真是神机妙算,这样的东西都能猜出来,咱家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冲胡大用连连弯腰拱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不错!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呼——”胡大用长出口气,高抬着头,看着大殿顶,两眼炯炯有神,头上青气直冒。

“哈哈哈!”谢小石捂着肚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连连拍手。

“刷!”众人目光全转向他,似道道利箭。

“呃?”谢小石愣了下,连忙低下头,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原先的地方,低着头,垂手而立。

“呣——”陆小翠咬着手指,看着众人,目光闪闪发亮。

胡大用弯腰拱手道:“陛下,当时场景混乱,刀光剑影,陆女侠一时眼花,竟将奋勇救驾的仙师,错看成杀人凶手,也是有的!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实锤!”又有名大臣站出队列,冲上弯腰拱手道:“真正的凶手是柳逆无疑了。众人不都是亲眼看见他满手是血,走出大殿吗?”

众文武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道:“诸位爱卿言之成理!当时情景,连朕都不清楚,何况陆女侠?朕岂会怪之?”

他冲陆小翠摆了摆手,道:“陆女侠,好生站起,回归队列,勿再生事!”

“对!”曹吉祥上前步道:“没有把握的事,不要瞎说,扰乱视听!”

“呜——”陆小翠眉毛下垂,脸耷拉下像苦瓜,站起来,走到薛若冰身边站定,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正统皇帝随后笑道:“既然那位公公公忠体国,那么就予以厚葬,赏赐家属纹银二十两!”

“陛下圣明!”众文武百官齐冲上弯腰拱手。

“呼——”正统皇帝和曹吉祥同时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脸上泛出红光。

众文武皆垂手而立,默不作声。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阳光洒入大殿,将大殿照得亮堂堂。

正统皇帝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阶下的文武,眉头皱起,招了招手。

曹吉祥弯腰走了过来,将耳朵支起,正统皇帝在他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曹吉祥边听边频频点头道:“陛下圣明!”

然后他弯腰走下金龙台阶,冲旁边挥了下手。

几名红衣太监弯腰走了过来。

曹吉祥手拢成扇形,挡住嘴巴,凑在他们耳朵边,叽叽咕咕说了遍。

几名红衣太监连连点头道:“是!”冲他躬了下身,然后走出大殿。

曹吉祥见他们走出,眉毛向上飞起,跳跃着走上金龙台,脸上绽开朵花。

众文武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胡大用歪着脑袋看着台上,连连摇头,他抢上步道:“陛下,曹公公,何事如此喜悦?”

众文武齐看向台上,满脸问号。

曹吉祥满面红光,摆着手道:“众位大人莫问,稍后便知。反正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说话时,他嘴巴咧开像黄瓜,牙齿闪闪发亮。

众文武愣了下,互相看看,低头垂手而立,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脸泛红光,频频点头。

陆小翠拍了拍嘴巴,双臂展开向两边晃了晃,道:“好累呀!忙活了一夜,也该歇息歇息了!”

她扭头看向谢小石和薛若冰,只见二人笔直而立,垂手而站,眼皮也不眨,不由连连摇头。

她又看向众文武,只见他们也都垂手而立,不由倒吸口气,道:“别人尚且罢了,尚书和首辅大人,也都整夜没合眼,居然也能站得住?比我这个练武之人还要强?”

说到这里,她鼻子一酸,豆大泪珠滚了下来。

众人静静站着,屏息凝气,大殿如同凝固了般,静得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外传来“卟卟”的脚步声。

几名红衣太监转入大殿,他们每人手里捧着个红漆木托盘,托盘半个枕巾大小,上面垫着金黄的缎子。

托盘上放着几个拳头大小的白色瓷碗,碗内盛着金黄的小米粥,冒着股股白气。

这几名红衣太监,走到大殿的正中,双手捧着红木托盘,冲上弯腰道:“东西已到,请公公示下!”

众文武全睁大眼睛,伸长脖子,看向托盘,看清托盘内的东西后,互相看看,连连摇头,然后又齐看向曹吉祥,满脸问号。

曹吉祥满面红光,冲下挥了下手道:“陛下说了,尚书大人和首辅大人,忙了整夜,水米未进,陛下深感不安,特赐二位大人小米粥一碗,以示慰劳。领旨谢恩哪!”

他拉长了公鸭嗓子,如抛出根钢丝,直刺人耳膜。

众文武又齐看向这两位大臣,满脸不解。

两名大臣连忙冲上弯腰拱手道:“臣谢主隆恩!”

有名红衣太监走上前,将托盘递到他们面前。

这二人哆哆嗦嗦,伸手各捧起个瓷碗,闭上眼睛,将瓷碗送到嘴边,抿了口,“哈”地喷出口白气,如同饮了琼浆玉液。

接着,他们仰起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将整碗小米粥喝下,然后睁开眼,抹了抹嘴巴,道:“这真乃古今未有之美味也!”

他们将瓷碗放回原处,齐向上弯腰拱手道:“臣谢陛下厚赏!”

“哈哈哈!”正统皇帝满面红光,仰面朝天,发出阵阵猫头鹰似的声音。

“嘶——”众文武百官倒吸口凉气,连退两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胡大用双眉倒竖,二目圆睁,道:“俺老胡就不信了,区区碗小米粥,究竟有何古怪?”

他捋胳膊挽袖子,抢步上前,将托盘内的另一碗小米粥端起,凑到嘴边,仰起头,大口灌了下去。

曹吉祥脸色变得煞白,连忙道:“不可!”

此时胡大用已将小米粥灌下,咂巴着嘴,道:“味道平平,有股甜味,似乎加了些糖!”

众文武瞪大眼睛看着他,连连点头。

曹吉祥跺了下脚,闭上眼睛,双手捶打着前面,连声道:“可惜!可惜!”

胡大用歪着脑袋看着他,道:“何可惜之有?俺家里一麻袋,要煮多少有多少,在场诸位,每人十大碗!”

他伸出十根指头,划来划去。

众文武百官连连点头称是,看向曹吉祥,更是不解。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几碗米粥(4) “你!你!”曹吉祥指着他,哆嗦道:“俗人!这可不是普通的小米粥,它是皇家御供!”他蹦起来,手指天空道:“它的甜味,如果是加了糖才有,如何体现皇家风范?”

“这是它本身就有的自然甜!凉丝丝的——”他咧开嘴,右手掐着兰花指,像拈根线似的,从左向右拉。

“啊?”谢小石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寒毛直竖,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

他面色苍白,筛糠似的抖,哆哆嗦嗦道:“果然是非同凡响,惊世骇俗啊!”他说这话的时候,汗水“滴答、滴答”直往下滴。

“嗯?”众文武看向他,上下打量了会儿,冷哼声,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呀!”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丹凤眼瞪得溜圆,指着他道:“满朝文武,江湖上下,就你八辈子没见过世面!”

她鸟雀似的蹦来蹦去,手指对谢小石指指点点,道:“这么碗稀粥就把你惊住了!太落后了!”她蹦了起来,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呵呵呵,”众文武发出阵母鸡似的声音,对谢小石连连摇头,露出满脸不屑。

胡大用又咂摸了下嘴巴,道:“就算这样,也不算特难得的东西吧?一斗这样的小米,怕能熬个几百碗这样的粥吧!”

众文武频频点头,齐挑大指道:“胡大人高见!”

胡大用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谢小石哆哆嗦嗦走到薛若冰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道:“这样东西,绝对不能喝呀!绝对不可以!”

他舌头直打结,话都说不出来,面色苍白如纸。

“嗯?”薛若冰愣了下,转头看向他,满脸疑惑。

正统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

他扭头看向谢小石,突然眼睛亮起,满面红光道:“谢爱卿昨夜战斗了整晚,也是水米未进,想必又渴又饿。来呀,将粥赏赐予谢卿家夫妇和陆女侠各一碗!”

他声若洪钟,眉毛直向上飞。

另外名红衣太监,捧着托盘向谢小石等人走来,托盘上摆着三个白色瓷碗,里面盛满了小米粥,金黄发亮,白气直冒。

众文武目光全转向谢小石等三人,眼中满是羡慕、嫉妒、恨。

内阁首辅手拈胡须,发出“呵呵”的声音,道:“诸位莫要小看是碗小米粥,但是只要是陛下赏赐的,那就非同小可了!”

众文武频频点头,又看向谢小石,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胡大用拍了拍肚皮,道:“陛下虽然没有赏赐俺,可俺老胡也侥幸喝上碗,怎么样?”他眉毛向上飞起,摇头晃脑。

谢小石躬着身子,活像大龙虾,筛糠似的抖,他冲薛若冰连连摆手。

薛若冰愣了下,眉毛拧成问号,但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红衣太监端着托盘走到谢小石面前,将托盘递上。

谢小石冷汗直流,低着头,默不作声。

薛若冰冲上拱手道:“陛下的心意,我等心领了。只是陛下对我们的赏赐已经够多了,我等愧不敢领,还是另行赏赐它人吧!”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正统皇帝呆了下,脸沉下来像木板,张口刚要说什么,陆小翠抢上步,道:“一碗小米粥有何大惊小怪?吓成这样?你们不喝我喝!”

她瞪圆了丹凤眼,伸手从托盘内抓起个白色瓷碗,扬起脖子,“咕嘟、咕嘟”将小米粥倒入嘴中。

喝完后,她擦了擦嘴巴,笑道:“我正好饿了!”

她看着众人,两眼闪闪发亮。

曹吉祥拍着手叫道:“哎!好!陆女侠不愧为女中豪杰,令人钦佩!”他挑起了大指。

陆小翠顿时红光满面,眉毛向上飞起,道:“一碗不够!我还要再喝!”说完,她又伸手去抓另外的碗。

正统皇帝连忙摆手道:“万万不可贪多!”

众文武倒吸口气,歪着脑袋看着正统皇帝,满脸疑惑。

站在谢小石周围的几名武将,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飞步上前,有两人将托盘内另外两碗小米粥分别抓到手中,二话不说,仰头倒入口中。

喝完后,他们拍了拍肚皮,道:“真好喝呀!”

他们冲上拱手道:“陛下,臣等连夜打斗,正好饿了,见他们不吃,只得抢先吃下,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哎呀呀!”众文武看向他们,满脸羡慕。

这二人眉飞色舞,满面红光。

正统皇帝脸耷拉下来像苦瓜,额头刷下道道黑线,他瞥了眼谢小石和薛若冰,微微摇了摇头。

众文武打个激伶,眼睛眯成了条线。

陆小翠转动几下眼珠,看向谢小石、薛若冰道:“这个没有毒,你们看各位大人和我,喝了都没事,你们却怕成这样!”

她拍了拍肚子,又摊开双手道:“现在好东西让别人抢走了,后悔了吧?”

众人看向他们,连连摇头。

谢小石和薛若冰低着头站着,双手下垂,默不作声,也面无表情,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事恍如无觉。

这时候,大殿内还剩下最后名红衣太监,双手捧着托盘,托盘内还装着三碗金黄的小米粥。

正统皇帝看了看左右,发出“唉”的声响,道:“可惜仙师他们出去了,不然这三碗,将赏赐给他们!”

他用手指了指那名红衣太监托着的三碗小米粥。

曹吉祥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拍了拍肚子,道:“陛下,老奴正好饿了,既然仙师他们不在,老奴就觍颜替他们喝了罢!也省得浪费。”

说完,他冲正统皇帝弯腰拱了下手,然后飞步走下金龙台。

他像阵风似的,三步并两步,走到那名红衣太监面前,二话不说,端起碗小米粥,仰头就灌了下去。

喝完这碗,他将碗放回原处,又端起另个碗,仰头往嘴里倒。

瓷碗只有拳头大小,盛的小米粥不过两个鸡蛋多,他只用三口,就将三碗喝干。

喝完后,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转过身,冲正统皇帝双膝跪地,“砰砰砰”连叩了三个响头,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老奴谢陛下隆恩,真是皇恩浩荡啊!”

正统皇帝双手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手指点着曹吉祥,道:“这个吉祥,真是贪得无厌啊!好东西全让你吃光了!”

曹吉祥两眼闪闪发亮道:“全赖陛下恩典!”

正统皇帝挥了挥手道:“起来吧,便宜你了!”

曹吉祥又冲上叩了几个响头,道:“老奴谢主隆恩!”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几碗米粥(5) 他从地上爬起来,连蹦带跳地又上了金龙台阶,那几名红衣太监,则捧着空托盘,退出了大殿。

薛若冰低下头,抬起右拳,在眼前比划了几下,自语道:“区区几碗小米粥,连填牙缝都不够,陛下专门赏赐这些,是何用意?”

她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谢小石笑道:“冰儿,别想这些没要紧的了。还是打点好行装,准备离开!”

薛若冰微微点了下头,站回原处,不再念叨这些,而是转过头,看了眼陆小翠,笑道:“小翠可和我们一块儿走!”

陆小翠愣了下,连连摇头道:“我不走!我可不想和你们一块儿过苦日子,我想留下来享清福!”

她展开双臂,跳起来道:“你们看,我是三品知命夫人了!”她晃动双手,满面红光。

“嗡”地声,薛若冰脑袋大了圈,手指着她,张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扭头看向谢小石,瞪大眼睛,满脸疑惑。

谢小石嘴巴咧开像黄瓜,耸耸双肩,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薛若冰倒吸口气,发出声轻微的“唉”的声响,然后摇了摇头道:“罢了,还是随她去吧!”说完,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陆小翠丹凤眼闪闪发亮,环顾四周,自语道:“这里真是好地方啊!以后,我就可以和这些大人共同上朝,同皇帝商讨国家大事了!”

说完,她满面红光,嘴角滴下滴亮晶晶的口水。

“卟通!”周围的文武倒下近半。

众人冲她连连摆手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他们用袖子遮住脸,不再看她。

陆小翠愣了下,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满脸不解。

正统皇帝“呵呵”笑道:“陆女侠想要与诸位大臣并列,当然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她的夫君系何人?”

他看向曹吉祥,满脸征询之色。

曹吉祥低头思索了片刻,冲他弯腰拱手道:“回陛下,陆女侠的夫君,是位江湖打把势卖艺的,家里有几亩地,兼营个铁匠铺,为十里八乡的人,打个刀啊、剑啊还有农具什么的!”

“嗡!”陆小翠如同当头挨了棒,眼前金星乱冒。

她咬着牙道:“什么嘛?堂堂江湖的圣剑山庄,在他们嘴中,竟变成这样的了!呜呜呜——”她嘴唇青紫,满脸泪痕。

“哦!”正统皇帝点了下头,道:“能打刀剑,那是好事,也算有一技之长,朝廷正需要这样的人。”

他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道:“那就给他个工部员外郎的衔,让其主抓部分朝廷兵器的生产!”

“哎哟!”曹吉祥打鸡血似的蹦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金龙台边,冲陆小翠连连招手道:“陆女侠,好事!天大的好事!还不快快谢主隆恩?”

他脸色变得通红,眉毛直向上飞,恨不能跳起来,把地咬个坑。

众文武的目光,又转向陆小翠,眼中似乎喷出火来。

陆小翠咬着手指,道:“呣——,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她丹凤眼直眨巴,闪闪发亮看着众人。

“唉!”众人闭上眼睛,跺了下脚,连声道:“外行!外行!”

他们仰面朝天,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眼中蒙上团水雾,似乎吃了很大亏。

薛若冰甩了下袖子,道:“甭管什么意思,反正是好事,你领旨谢恩就是了!”

“耶!”陆小翠蹦起二人多高,伸出右手两根手指,作马蹄状,指向天空。

她走上几步,来到大殿正中,连连冲上弯腰拱手道:“小翠谢主隆恩!”

众文武看着她,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满是羡慕、嫉妒、恨。

薛若冰和谢小石互相看了眼,不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呵呵呵!”正统皇帝摆手笑道:“免礼平身!”随后他又道:“陆女侠,你的夫君现在何方?”

陆小翠先谢过之后,然后低头思考片刻道:“本来,他应该和我同时进宫,只是不知何故,没有进来。现在,不是在宫城门外附近转悠,就是回到了客栈。”

正统皇帝点点头,转身冲曹吉祥低声耳语几句。

曹吉祥便弯腰点了下头,走下台阶,走到名红衣太监身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那名红衣太监连连点头,倒退着出了大殿。

曹吉祥见他出了大殿,转身返回金龙台,走到正统皇帝身侧,弯腰拱手而立。

胡大用看着陆小翠,连连点头道:“她喝了小米粥,得到这些好处。俺老胡会得到什么好处呢?”他低头沉思起来。

其余喝到粥的文武,眉飞色舞,摇头晃脑。

众文武看看他们,又看看谢小石、薛若冰,发出“唉”的声响,连连摇头。

谢小石和薛若冰笔直而立,神色不动,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如此过了五六次喘息的时间,曹吉祥打个饱嗝,摸摸肚子,道:“陛下赏赐老奴的东西真多呀!俺都吃撑了!老奴在此多谢陛下!”

他冲正统皇帝连连弯腰拱手。

“呜哈哈!”大殿内爆发出阵老鸹似的声音,众文武捧着肚子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

正统皇帝指着他道:“本来没那么多,你手快,把仙师他们的那份抢走了,你打算怎么谢他?”

曹吉祥打个愣神,连忙站直身,道:“也罢,看在我把仙师的好东西吃了份上,我就帮帮他。”

说完,他转过身,“噔噔噔”走下金龙台阶,像阵风似的来到名红衣太监身边。

众人全睁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他,满脸疑惑。

曹吉祥冲这名红衣太监道:“你带十名东厂侍卫,前去帮助仙师捉拿柳逆,吾唯恐他人手不足!”

这名红衣太监双手下垂,弯了下腰,道声:“遵命!”转身就要往外走,曹吉祥突然抬起手道:“且慢!”

这名红衣太监又转回身来,呆呆看着他。

曹吉祥道:“你见到仙师后,把大殿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他,就说我们一切安好,请他不要挂念,安心擒捉柳逆为上!”

众人闻言,频频点头,冲他挑起大指道:“曹公公真是思虑周密,令人佩服!”

“滋——”曹吉祥头顶冒出股青烟,眉毛向上飞去。

他重重拍了下这名红衣太监的肩膀,道:“去吧!”

这名红衣太监愣了下,弯腰拱手道:“遵命!”便转身大踏步地向殿外走去,如同阵风。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几碗米粥(6) 曹吉祥看着他的背影,连连点头,脸上浮出丝微笑,然后背着手,向金龙台走去。

胡大用看着他的背影,道:“曹公公,你把人都派去帮助仙师了,谁来保护陛下?”

曹吉祥打个愣神,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若有人敢犯陛下,我曹吉祥舍命保护!”他手指天空,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道:“吉祥之赤胆忠心,朕深知了!”

曹吉祥顿时脸上泛出红光,绽开了朵花。

胡大用点点头,冲上拱手道:“陛下,眼下没什么事了,不如散朝吧!有什么事,回头召集文武再议也是一样!”

众文武频频点头。

“什么没事?”正统皇帝打鸡血似的跳起来,他脸变得紫红,背着手,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嘴巴歪到耳后根,喃喃道:“朕才复位,千头万绪,万事没办,你们怎能说没事?”

他挥了下手,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一个都不许走!事未办完,不许退朝!”

曹吉祥三步并两步窜上金龙台,伸长脖子,扯着公鸭嗓子道:“对!不许退朝!”

众文武打个激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道:“不退朝怎么行?难不成在这儿不吃不喝,站到深夜?”

他们摊开双手,耸起肩膀。

“对!”正统皇帝走上几步,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厉声道:“为江山社稷,便是通宵达旦,也在所不惜!”

“啊?”陆小翠愣了下,软瘫在地上,自语道:“真是不要命了!”

她抬头看了眼谢小石、薛若冰,道:“叫你们吃,你们不吃,现在可好,想吃也没了!你们就等着站个通宵吧!”

她嘴巴鼓成蛤蟆,盘膝坐在地上。

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拍了拍肚子,道:“幸亏咱家一口气吃了三碗,还能支撑会儿!”

众文武眉毛拧成疙瘩,脸耷拉下像苦瓜,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他们个个低下头,双手缩在袖筒内,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长出口气,点了点头,重又坐回到金龙椅上,闭目养神。

大殿恢复了平静,众人如泥塑木雕,纹丝不动。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又有文武左看看,右看看,连连摇头道:“这么干站着也不行啊,总得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吧!”

立即有人出声道:“省省力气吧!搞不好要捱个通宵。”

众文武立即安静下来,纹丝不动。

片刻之后,大殿内传来阵“呼呼”打鼾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发出。

众人也不去看,继续站着纹丝不动,好像没听见似的。

陆小翠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向谢小石,只见他两眼圆睁,笔直而立,不由摇了摇头,然后又向前凑了半步,竖起耳朵对着他听了听。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她眉头皱起,连连摇头道:“怪了,竟不是他!还有比他不争气的!”

说完,她打个哈欠,双手伸向天空,晃了晃,然后继续低着头,闭目打盹。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大殿外突然跑进名红衣太监,三步并两步跑到大殿中间,双膝跪地,冲上叩了个头,道:“启禀陛下,三品知命夫人陆夫人之夫君,已然找到,正在殿外候着,请陛下传召。”

他手指外面,满头是汗。

陆小翠睁开眼睛,“刷”地蹦了起来,瞪圆眼睛看着他,道:“叫他来做什么?”

这名红衣太监低头不语。

正统皇帝抬手道:“传他晋见!”

红衣太监道声:“遵旨!”便走出殿外,扬声道:“陛下有旨,传圣剑山庄庄主司徒明晋见!”

声音高入云霄,直冲出宫外。

陆小翠眉毛拧成疙瘩,嘴巴鼓成蛤蟆道:“根本不该叫他来!”

正统皇帝“呵呵”道:“朕已封了他的官,如何不叫他来?”

陆小翠直眨巴眼睛,道:“封了什么官?”

“刷”众文武顿时脸耷拉下像苦瓜,指着她连连摇头,嘴巴咧开像黄瓜,互相看看,苦笑不已。

正统皇帝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薛若冰将陆小翠拉回队伍,道:“莫犯傻!”

陆小翠低着头,站在队伍中,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众文武站立两旁,低着头,垂手而立。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从大殿外走进名中年人,四十余岁,冬瓜脸,金鱼眼,颔下三缕长须,身着青布长袍,正是司徒明。

他一进入大殿,就“卟通”声跪倒在地,“砰砰砰”冲上连叩三个响头,道:“草民司徒明叩见陛下!”

众人扭头看去,不由眉头拧成疙瘩,连连摇头道:“他怎么在门口行礼?应该往前走,实不知礼!”

他们又看向陆小翠,顿时眼睛亮起,频频点头道:“怪不得他们是夫妻,实乃一对!”

说话时,他们用袖子挡住脸,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

陆小翠顿时面红耳赤,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被薛若冰按住,只得咽下口气,低头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伸长脖子看了看,道:“近前来!”

司徒明双膝跪地,头触在地毯上,纹丝不动。

曹吉祥眉头皱起,道:“呔!司徒明,圣上叫你近前说话!”

司徒明打个激伶,抬起头向左右看了看,两边的文武齐向他挥手道:“上前!上前!”

他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哎!哎!”然后直起身子,依旧双膝跪地,用膝盖当脚,向前挪动。

此时他满头大汗,头脑昏昏沉沉,未看见殿内的陆小翠,只顾向前走。

“咔嚓!”大殿内文武近半跌掉了下巴。

曹吉祥眼珠向前凸出,似要跳出眼眶,连连点头道:“真乃奇才!”随后他转向陆小翠,连连点头道:“陆女侠眼光不错,挑得好夫君!”

“哈哈哈!”大殿内爆发出阵阵炒豆似的声音,众文武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

“腾!”陆小翠额头喷出团火。

薛若冰冲她连连摆手,她把银牙咬了又咬,方才硬生生将火苗压了下去,低下头,默不作声。

司徒明膝行至大殿中间,不再前进,而是接着向上叩头。

正统皇帝摆了摆手道:“免礼平身!”

司徒明又冲上“砰砰砰”连叩了三个响头,道声:“谢主隆恩!”方才哆哆嗦嗦站起来。

他低着头,弯着腰,双手下垂,汗如雨下,活像大龙虾。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几碗米粥(7) 过了片刻,司徒明颤微微道:“陛下唤小民来,不知有何吩咐?”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人人屏息凝气,低着头,默不作声。

司徒明额头的汗,顿时“滴答、滴答”往下滴,浑身筛糠似的抖。

曹吉祥走上步,指着他,厉声道:“司徒明,你干得好事!”他双眉倒竖,两眼圆睁,看着司徒明,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糟糕!东窗事发!”司徒明顿时脸色变得苍白,嘴唇青紫,眼前星星乱冒,喃喃自语道:“莫非那把假刀出事了?”

曹吉祥“呵呵”冷笑两声道:“你的夫人陆小翠,入宫平乱,立下大功,你在哪里?”

“嗯?”司徒明愣了下,眼睛突然瞪圆,道:“小翠?她现在在哪里?”他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向前看着,满脸着急。

陆小翠摇了摇头,嘴巴撇到耳后根。

众文武指着他,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前仰后合。

曹吉祥指着他的左手侧,道:“就在你旁边,你没看见?”

司徒明扭头向左边看去,只见陆小翠正站在离自己半辆马车远的地方,旁边是谢小石和薛若冰。

他的眼睛忽地亮起,连忙站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陆小翠身边,道:“小翠,你在这里?”

他上下打量了下陆小翠,连连点头道:“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知不知道,昨夜可把我担心坏了!”

陆小翠嘴巴撇了撇,歪着脑袋道:“才不会呢!”

正统皇帝“呵呵”笑道:“好,见你们团聚,朕也就放心了。”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看,连连点头,道:“这我们也放心了。”

众文武挑起大指,齐声道:“圣上英明!”

正统皇帝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司徒明连忙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使我们团聚,小民感激不尽!”

曹吉祥摆手道:“慢来,这点小事,就如此感激,要是碰上更大的事呢?”他翻起了金鱼眼,脸上泛出红光。

司徒明愣了下,抬头看着他,满脸疑惑。

旁边有名文武推了下他,道:“圣上封你官了,还不感谢?”

“官?什么官?”司徒明打个激伶,拨拉脑袋,满脸不信。

曹吉祥扬声道:“司徒明,你的夫人陆小翠,立下大功,被陛下赏赐三品知命夫人。至于你,陛下探知你有一技之长,特封你为工部员外郎,正六品衔,负责供应兵器。还不领旨谢恩?”

他嘴巴弯成黄瓜,双手揣到袖筒内。

众文武看向司徒明,眼中仿佛喷出火来,满是羡慕、嫉妒、恨。

“啊?”司徒明仿佛遭了雷击,只觉天旋地转,原地转了两圈,双手将眼睛揉了又揉,转向陆小翠道:“小翠,这是真的吗?”

他拉起自己的耳朵,伸长脖子听着。

陆小翠微微点了点头。

司徒明还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谢小石挥手道:“是真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谁会骗你玩?”

“耶!”司徒明打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手指向天空,鸟雀似的蹦来蹦去,道:“俺司徒明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啥时能当上官?”

他眼泪“哗哗”往下淌,然后三步并两步走到陆小翠身边,道:“对!对!小翠,咱们一块儿向陛下谢恩!”

他脸上直泛红光。

陆小翠看了看左右,薛若冰和谢小石冲她连连点头,其它文武也是手拈胡须,眯成眼睛,不住地点头,她便低下头,同司徒明走到大殿的正中。

二人同时双膝跪地,冲上叩头道:“草民夫妇,谢主隆恩!”

正统皇帝朝下看了看,点头道:“免礼平身!”

司徒明和陆小翠道声:“谢陛下!”便站起来,互相看看,脸上绽开朵花。

曹吉祥点头道:“司徒明,从现在起,你就是工部员外郎了。你可要记住皇家的恩典,小心谨慎!”

司徒明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他和陆小翠站回队伍,然后低头思忖起来:“这回我得好好干!那把军刀,要卖力打造!至于唬人的那些绣花刀,可以丢弃不管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圈红了起来。

正统皇帝点点头,看看阶下,道:“诸位卿家,还有何事?”

众文武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眉毛耷拉下来,脸似苦瓜,微微叹了口气。

曹吉祥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上前步,扯着公鸭嗓子冲司徒明道:“工部员外郎,咱家问你,昨夜事发,你夫人奋勇作战,你为什么没有出现?嗯?”

他眉毛向上飞起,金鱼眼闪闪发亮。

众文武看向他,满脸好奇。

有人低声道:“怕是畏惧!”

其它人频频点头。

“刷”司徒明原本红光满面,闻听此言,顿时冷汗直流。

“呜哈哈!”大殿内爆发出阵炒豆般的声音,众人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曹吉祥撇着嘴巴,连连摇头道:“堂堂七尺男儿,竟不如介女流。啧啧啧。”他直咂舌头。

正统皇帝咧开嘴,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

众文武看向司徒明,满脸鄙夷。

陆小翠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指着司徒明道:“对呀!说!你昨晚跑哪儿去了?要不是你临阵脱逃,我们哪会那么被动?”

说话时,她眼泪直在眼眶内打转,哽咽道:“我身受重伤不说,我们几个还差点挂了!”她的眼圈变得红通通。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顿时一怔,连连点头道:“昨晚我们就缺少个人!”

他们看向司徒明,眼睛瞪得滴溜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众文武看了看这两名大臣,又看看司徒明,龇牙咧嘴,鄙夷之情更重。

司徒明筛糠似的抖,哆哆嗦嗦走出队列,冲上拱了拱手道:“回公公,诸位大人,还有小翠。非是我司徒明胆小怕事,而是另有顾虑。”

“昨夜眼见柳将军闯宫,我义愤填膺,就想冲进去与他决战!但是走到皇宫门前,我猛地一怔,只见皇宫巍峨高大,堂皇庄严,不由倒吸口凉气。”

“我暗自寻思,我乃一介草民,未奉圣旨,擅自入宫,那是对圣上大不敬!于是便止步不前,在门口徘徊。但见周围无人,唯恐让人误以为吾乃不轨之徒,便转回店中,歇息去了。”

“还望陛下、公公还有诸位大人明鉴!”他冲上连连拱手,然后又冲众文武连连拱手,环绕了大殿一圈。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探视景泰(1) “嘶——”众文武倒吸口气,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司徒庄主不愧一代豪侠,家风渊源,知礼懂礼,不比塞外魔教妖女,浑然不通!”

他们看向司徒明时,顿时面带敬意,及看向陆小翠时,顿时显出不屑之情。

“呣!”曹吉祥点了点头,道:“言之成理!”

他转向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司徒庄主如此知礼懂礼,临危不惧,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人,慧眼识珠!”

“圣上英明!”众文武齐向上弯腰拱手。

“滋滋滋”正统皇帝头上冒出团团青烟,脸泛红光,连连点头。

“啊?”陆小翠连退两步,道:“我这个不顾个人安危,英勇奋战者,成了擅闯皇宫的大不敬之魔教妖女。他这个临阵脱逃者,”她指了指司徒明,脸耷拉下像苦瓜,眼圈红红道:“反倒成了知礼懂礼的栋梁之才。呜呜呜——”

她双手揉着眼睛,鼻涕眼泪直流。

“呵呵呵,”正统皇帝满面红光,摆了摆手,道:“朕赦你无罪!”

众文武频频点头,“陛下圣明!”他们冲陆小翠连连挥手道:“还不谢主隆恩?”

“我无功还有罪?”陆小翠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薛若冰扯了下她的衣袖,道:“还不快去?莫要耽搁时间!”

“呜——”陆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走上两步,左手盖在右手背上,放在腰间,冲正统皇帝半蹲了下,道:“臣谢主隆恩!”然后飞快地闪回队中。

“呜哈哈!”大殿中爆发出阵雷鸣般的声音,众文武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他们指着陆小翠,连连摇头道:“这个魔教妖女,果然不通礼数。她居然说什么‘臣谢主隆恩’,她哪是什么臣?怎么能这么说?”

“哈哈哈!她不是臣呀!”

“有趣!”

“好玩!”

大殿内的笑声更响亮了。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指着她道:“此人甚是令人开心!”

“呜——”陆小翠眼泪“叭嗒、叭嗒”滴了下来,“我不想活了!”她转过身,低头要冲向大殿的柱子。

她刚迈出步,薛若冰“刷”地闪电般将她拉回,“叭叭”几下,点了她的“风池”、“会元”等几处穴道。

陆小翠顿时震了下,瞪圆眼睛,站得笔直,纹丝不动了。

薛若冰轻声道:“你安静些呗,再闹下去,吃不了兜着走了!”

司徒明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连声道:“对对!朝堂之上,哪容你随便撒野?圣上对你很客气了!”

陆小翠嘴巴咧开像黄瓜,动弹不得。

大殿又安静下来,人人低着头,沉默不语,空气仿佛凝固了般,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司徒明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也学着众文武的样子,低着头,沉默不语。

谢小石斜眼瞥了下他,暗挑大指,“罢了!真乃奇才,无师自通!”

“切!”司徒明嘴巴撇到了耳后根,不屑道:“吾自幼熟知礼法,还用人教?”

众文武频频点头。

过了盏茶的工夫,正统皇帝突然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叫道:“哎哟!差点忘了,我那皇弟现在如何?”

他满脸焦急,额头冷汗直流。

众文武恍然大悟,大殿顿时如炸开锅响开了。

他们跺着脚,咬着牙,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砰”地声,脑袋撞在起的不乏其人。

他们连声道:“对对!景泰陛下现在如何?”

“怎么没人提起?”

他们摊开双手,龇牙咧嘴。

正统皇帝咬着牙,看着台下,道:“过去这么久,你们竟不提醒朕!”

众文武顿时面红耳赤,低下头,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正统皇帝“刷”地声,站了起来,甩了下袖子,在金龙台上来回走动,仰面看着大殿顶部,眼中蒙上团水雾。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胡大用走出队列,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能及时想起景泰帝,足见真心。眼下事不宜迟,速速入宫,去探望景泰帝,方为上策!”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胡大人高见!”

他们齐冲上弯腰拱手道:“还望陛下速作决定!”

“咯噔!”正统皇帝愣了下,回头看了眼曹吉祥。

曹吉祥顿时冷汗直冒,冲他弯腰拱手道:“陛下,依老奴之见,陛下宜坐镇此处,处理军国大事,不宜擅自离开,否则唯恐有不测之危!”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凉气,微微点了点头。

曹吉祥又上前步道:“至于景泰帝,陛下可遣宫中其它人处理。待此处的事告一段落后,陛下再处理景泰帝之事,也为时不晚!”

正统皇帝手托下巴,低头沉思起来。

“胡柴!”众文武炸锅似的跳起来,纷纷叫道:“必须速速见到景泰帝!这样大家伙儿心里才能安定!”

“陛下,您是登位重要,还是见景泰帝重要,您自个掂量着办!”

众文武在台下叽叽喳喳,如同沸锅,说个不停。

正统皇帝伸长脖子,看着他们,眼睛瞪得溜圆。

内阁首辅走出队列,冲上拱手道:“陛下,昔日成祖靖难之役时,本自直奔登基而去。后有义人高士提醒,先拜先帝之陵,还是先登基?成祖大悟,舍登基之位,直拜先帝之陵,方有后来永乐之世。陛下不可不查!”

众文武频频点头,纷纷指着曹吉祥道:“曹公公,你如此阻止陛下先见景泰帝,有什么诡计?”

曹吉祥顿时汗如雨下,筛糠似的抖。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后退几步,低头沉思不语。

胡大用拱手道:“陛下,昨晚皇宫之乱,不过眨眼之前的事。景泰帝现在情况如何,无人知晓,陛下宜急速亲自带人去看,不可假手它人,以失天下之望!”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对对!假手它人,不但显得不庄重,而且也令人不放心!”

他们冲上连连弯腰拱手。

正统皇帝在金龙台上,来回走了两圈,咬了咬牙,猛地甩了下袖子道:“好!朕就亲自带人去看!”

“好哎!好哎!”众文武鸟雀似的蹦来蹦去,挑起大指,互相看着,连连点头。

曹吉祥顿时面色蜡黄,急走上两步,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亲自去见容易,只是这里万一出现不测——”

他指了指阶下,额头冷汗直冒。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探视景泰(2)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低头沉思片刻,然后道:“去还是要去,只是深宫重地,非等闲人可去。除六部尚书、内阁大臣及从一品以上官员外,其余人等,留在此地候命!”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点头道:“陛下言之有理,就依此办理!”说完,从班部中走出十余名大臣,皆蟒袍玉带,满脸花白胡子。

内阁大臣,由于品阶较低,皆身着大红锦袍,补子上锦鸡、松鸡。

这些站出队列的大臣互相看看,点了点头,手拈胡须,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眉毛直往上飞。

他们斜眼瞥了下其它未出列的文武,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呜——”其余文武,站在原地,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眼中冒出团团火苗,满是羡慕、嫉妒、恨。

“滋——”站出队列的大臣,头顶直冒青烟,整个人好像要飘起来。

正统皇帝点了下头,道:“吉祥,清点人数。人数点齐后,立即出发!”

曹吉祥弯腰拱手道声:“遵旨!”便转过身,伸长脖子,用手指点着出列的大臣。

众大臣站在大殿正中,排成两排,队伍有辆马车长,皆弯腰拱手而立。

曹吉祥点了遍后,突然眼睛瞪圆,又连续清点两遍,然后连忙转过身,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诸文武都在,只是少了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

“啊?”此言一出,大殿顿时炸开了锅,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那些站出队列的大臣,也互相看看,手指清点着。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连忙道:“两位尚书如何不出列?吉祥,你可曾点错?”

曹吉祥眉毛耷拉下来,脸似苦瓜道:“陛下,老奴点了三遍,丝毫没有出差错!”随后他转过身,伸长脖子,冲阶下叫道:“吏部尚书、兵部尚书,两位大人别藏着掖着了!快出来吧!陛下叫你们呐!”

他叫了两三声,阶下也没有响应。

群臣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转了好几圈,才有人道:“两位尚书没来!”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低着头,背着手,在金龙台上走来走去,走来几圈后,猛地抬起头,惊叫道:“糟糕!此二人莫非是柳逆同伙?”

曹吉祥脸“刷”地变成惨绿色,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极有可能!”

他又上前两步,凑在正统皇帝身边,压低声音道:“陛下,若此二人和柳逆同伙,那局势可大大不妙!”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凉气,寒毛直竖。

他脸色变得铁青,咬着牙道:“朕低估柳逆了!说!这二位尚书是何人?”

曹吉祥冷汗直冒,筛糠似的抖。

他张口刚要说什么,胡大用忽然拍了下脑袋道:“对了!俺老胡想起来了!于大人今天早上不知何故没来,早上在宫门前我们还议论着,现在眨眼竟忘了!”

他不停地拍着脑袋摇着头。

众文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他们齐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于大人可能因故未来,还望陛下见谅!”

正统皇帝脸色渐渐恢复平静,扶着金龙椅上的扶手,道:“这个于大人是何方人士,竟能不上朝?”

曹吉祥跺了下脚,道:“陛下忘了?他就是于谦于大人,一人身兼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两大职位!”

他直跺脚咬牙,连连摇头道:“连老奴也忘了。”

“哦——”正统皇帝慢慢坐到金龙椅上,低下头,自语道:“原来是他!”他沉思起来,半晌未动。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胡大用上前步,弯腰拱手道:“陛下,老臣担保于大人绝非柳逆同伙!他们如是同伙,陛下岂有复位可能?”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胡大人所言极是,于大人定是被其它事情耽搁了,所以没来,陛下只管宽心。”

他们冲上连连弯腰拱手。

正统皇帝看了看阶下,眉毛拧成疙瘩,微微点头道:“吉祥说得对!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马虎不得!”

胡大用跺了下脚,道:“陛下,还是快快去见景泰帝吧!”

“请陛下启行!”众文武齐向上弯腰拱手。

正统皇帝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朕现在就出发!”他“呼”地站起来,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向金龙台下走去。

曹吉祥弯腰跟着他后面,同他差两步。

众文武顿时红光满面,齐声道:“陛下圣明!”

正统皇帝高昂着头,大步流星向殿外走去,站出队列的大臣,则弯腰跟在后面。

胡大用走了几步,甩甩袖子,冲其它文武道:“你们好生在这儿待着,不要乱跑,等候消息!”

其它文武连连点头。

正统皇帝走到大殿门口,猛地停住脚步,左右看看,眉毛拧成疙瘩。

曹吉祥愣了下,连忙上前步道:“陛下何故停止?”

正统皇帝沉声道:“谢指挥使呢?”

曹吉祥像触电似的震了下,回头向后看去,只见谢小石依旧站在原地,笔直而立,目光炯炯有神。

他身边站着薛若冰、陆小翠、司徒明等人。

曹吉祥顿时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头发向上飞起,“哇!”地叫了声,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谢小石面前,蹦起半人多高,双拳像螃蟹的钳子似的舞动着,厉声道:“谢大人,你倒好自在!陛下都出发了,你竟站在这儿纹丝不动!”

谢小石打个愣神,连忙弯腰拱手道:“曹公公,陛下方才分明说了,除一品大员、六部尚书和内阁大臣外,其余人等俱留在原地,等候召唤。在下不在其中,怎敢擅自行动?”

曹吉祥嘴巴都气歪了,咬着牙道:“胡说八道!你是谁呀?陛下的贴身侍卫!须臾不能离开陛下半步,你懂吗?”

谢小石连忙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懂!懂!在下马上就去!”

随后他回头看了下薛若冰,道:“冰儿,你也去吧!”

薛若冰微微点了点头。

她刚迈出步,陆小翠张开嘴巴,眼珠骨碌碌直转,额头冒出层冷汗。

薛若冰道:“你好生留在这儿,我们去去就来!”

陆小翠眼睛瞪圆,直眨眼睛。

谢小石道:“她是女子,又被点了穴道,单独留在这儿不合适,不如同去!”

陆小翠顿时脸上开了朵花,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探视景泰(3) 薛若冰微微叹了口气,道:“好,去便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不得再惹是生非!”

陆小翠连连点头。

薛若冰右手二指并拢,气运丹田,闪电般连点了陆小翠几处穴道。

陆小翠震了下,身上好像千斤力道卸去,顿感浑身轻松,她揉了揉肩膀,提了口内力,左右看看,感觉恢复正常,“耶!”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

她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晃,满面红光道:“我也有资格去了!”说话时,丹凤眼闪闪发亮,嘴巴向上弯起像月牙儿。

众文武连连点头,挑起大指,满是羡慕。

司徒明打个趔趄,连忙走上两步,道:“小翠,等等我,我也去!”

陆小翠脸“刷”地沉下,面似铅块,道:“你去做什么?不许去!”

司徒明三步并做两步,上前道:“你们都去了,我不去怎么行?”他冷汗直冒,满脸焦急。

曹吉祥顿了下,扯着公鸭嗓子道:“员外郎大人,你去怎么合适?你级别远远不够,还是呆在原地!”

司徒明指着陆小翠,吱吱唔唔,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曹吉祥挥了下手,道:“他们不一样。这个要护卫陛下,这两个是一介女流,去了也无啥大碍。你去就不一样了嘛!”

众文武频频点头,看向司徒明,眼中喷出火来,纷纷道:“我们这么大的份儿,都不能去,他这个才当上小小员外郎的人,却提出这个要求,真是痴心妄想!”

他们连连摇头,看向司徒明,满脸鄙夷。

“这个——”司徒明瞪圆眼睛,张口结舌,指着自己的嘴巴,说不出话来。

谢小石冲司徒明拱手道:“员外郎大人,您老就放心吧!现场有陛下、有这么多重臣,还有我们,小翠是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唉!”司徒明低下了头,眉毛耷拉下像苦瓜,呆在原地纹丝不动。

陆小翠“哼”了声,大踏步向前走,头也不回。

谢小石、薛若冰走到正统皇帝身边,弯腰拱手道:“我夫妇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正统皇帝点了下头,挥手道:“出发!”便大踏步地走出了大殿的门口。

谢小石、薛若冰、曹吉祥紧随其后,再往后则是诸位重臣,排成两队,低着头,垂着手,在后面跟着,距离正统皇帝有辆马车远。

陆小翠处在他们和正统皇帝之间的空地上,又蹦又跳,伸长脖子,左看右看。

正统皇帝出了大殿,向左拐,顺着大殿的走廊,直往前走。

诸位重臣跟在后面低头不语。

正统皇帝摇了摇头,根本无需人带路,闭着眼睛都能往前走,轻车熟路,走到走廊的尽头后,二话不说向左拐。

前面有个台阶,累计十几层,有辆马车宽。

他走下台阶,抬头看去,左边是正殿,右边是偏殿,偏殿的大门对着正殿的侧面,两处大殿相距有篮球场远,中间是块空地,地面铺着青石砖。

这块空地有篮球场大小,前面横着堵墙,二人多高,正中开着圆形拱门,可容辆马车出入。

里面郁郁葱葱,是片树林,栽种着柳树、柏树等各种树木,面积有足球场大小。

从圆形拱门进入,是条石子路,半辆马车宽,弯弯曲曲从树林中穿过。

正统皇帝走到拱门前,停住脚步,拨拉了脑袋,呆呆看着前面出神,纹丝不动。

跟在后面的众人愣了下,互相看看,均停住脚步,站在后面,低着头,垂着手,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看了足有小半盏茶工夫,长长出了口气,眼睛变得湿润起来,喃喃道:“真没想到,我还能来这里!”

他用袍袖擦拭了下眼睛,抬起手道:“吉祥,景泰贤弟在哪里?你头前带路!”

曹吉祥连忙弯腰躬身道:“遵旨!”他上前几步,走到正统皇帝前面,领先半个身位,弯腰道:“陛下请跟老奴来。”

他佝偻着腰,活像大龙虾,走在前面。

当他迈入圆形拱门时,正统皇帝倒吸口气,屏住呼吸,随后跟入,其余诸人也鱼贯而入。

这条石子路有半个足球场长,左右两边都是树木,穿过林荫道后,是片开阔地,面积有足球场大小。

前面又有座宫殿,红砖绿瓦,比正殿矮层楼,面积也小近半。

曹吉祥迈着小碎步,疾走如风,来到空地前,看也不看前方,直接拐向左边。

左边是条抄手游廊,曲曲折折,不知多长。

他顺着抄手游廊向前走,正统皇帝和众文武跟在后面,沉默不语。

在游廊上,三三两两站着些宫女、太监,均身着红袍,他们见有人来了,连忙站直身子,立在游廊两侧。

待曹吉祥走近时,纷纷冲他弯腰拱手道:“拜见曹公公!”

曹吉祥挥了下手道:“莫拜我,快去拜见陛下!”

“陛下?”这些人倒吸口气,看了眼正统皇帝,连忙低下头,默不作声,也没有施礼。

曹吉祥本向前走了几步,忽地耳朵竖起,停住脚步,双眉倒竖道:“怎么不动?”他脸绷得像木板。

“这个——”这些宫女、太监咧着嘴,道:“这太突然!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曹吉祥张口刚要说些什么,正统皇帝连忙摆手道:“不必多礼!现在要紧的是探视景泰贤弟!”

众文武连连点头称是。

曹吉祥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甩了下袖子,低着头,弯着腰,继续向前走。

正统皇帝和众文武飞步跟上,风似的从这些太监、宫女身边经过,人人低头不语,只听脚步“沙沙”之声。

他们走过之后,这些太监、宫女看着他们的背影,大眼瞪小眼,目瞪口呆。

有人道:“看见陛下,缘何不下拜?”

其它人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们摇着头,纷纷散去。

正统皇帝等人穿过抄手游廊,又绕过两重宫殿,沿途不停地碰上太监、宫女。

这些太监、宫女见到正统皇帝等人,只是分立道旁,躬身施礼,并未下拜。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低头自语道:“看来景泰帝治理宫中有方啊!”说到这里,他眉头拧成了疙瘩。

曹吉祥只顾向前走,并未注意这些,谢小石却耳朵竖了起来,直眨巴眼睛。

薛若冰、陆小翠及其它文武,也是低头向前走,根本未看旁边的事情。

曹吉祥又穿过了条抄手游廊,来到处宫殿前,停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探视景泰(4) 前面这处宫殿,占地有足球场大小,是三间大殿并列,左右两边是偏殿,正中的殿有两层楼高,皆红砖绿瓦盖成。

在它前面,还围着圈围墙,里面有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

曹吉祥站在宫殿的围墙外,指着这地方道:“陛下,这便是景泰帝所在的地方了。”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凉气,拢目向前看去,这里红砖绿瓦,树林葱绿,但是周围没有任何人,显得冷冷清清。

他看了几次喘息的工夫,低着头背着手,原地走了几圈,道:“这里缘何没人?那些太监、宫女,不来拜见朕,想必是对景泰帝忠心耿耿,既然如此,又怎么能让这里如此冷清?”

说话间,他眉毛拧成疙瘩,额头渗出层冷汗。

众文武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小石拱手笑道:“陛下勿忧,那些人不是不想来这里,只是怕没有资格,故而没来。那些有资格待在这里的,只怕已经被柳将军杀得四散逃亡了!”

曹吉祥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对对!景泰陛下病重之时,老奴曾下令,没有陛下旨意,任何人都不能来这里,违令者斩!”

“哦!”正统皇帝长出口气,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众文武互相看看,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

正统皇帝眼中闪出亮光,挥手道:“进去看看!”

曹吉祥弯着腰,“吱呀”声,推开了大殿大院的大门,里面传来阵阵冷风,令他打个寒颤。

薛若冰和陆小翠互相看看,满脸疑惑。

陆小翠道:“他们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薛若冰连忙拉了下她,低声道:“别乱说乱动!”

陆小翠咧着嘴道:“一路上我就没说没动,看都没敢乱看!”她眼圈红红的,嘴巴撅起可挂个油瓶。

薛若冰摇了摇头,伸出食指,贴着嘴唇。

陆小翠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她道:“难道一个字都不许说?”

薛若冰微微点了下头。

陆小翠眼皮向上一翻,向后就倒,薛若冰连忙闪身扶住她,不让她倒地。

陆小翠直翻白眼,口吐白沫道:“要是这样,就太乏味了!”

众文武看了看她,连连摇头。

薛若冰顿时双眉倒竖,二目圆睁,拉着她就往外走。

陆小翠连忙打个激伶,站直身,右手举到耳朵边,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一言不发!不然天打五雷轰!”

薛若冰眉头舒展开来,后退几步,低头不语。

陆小翠歪着嘴巴,丹凤眼直眨巴。

这时,有名大臣上前步,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如此挂念景泰帝,可见真心真意,令我等钦佩!”

其它文武也都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

正统皇帝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

陆小翠张大嘴,指着众文武,冲薛若冰直眨眼睛,薛若冰低着头,双手下垂,好像没有看见。

陆小翠嘴巴顿时歪到旁边,自语道:“许他们说不许我说?不公平!”

众文武手拈胡须,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

“嗡”地声,陆小翠脑袋大了圈,眼前星星乱冒。

众人进入院中,直视前面,只见大殿的前面,有个几层的台阶,每级台阶有小半个膝盖高,汉白玉铺成。

正殿的大门用黑色紫檀木制成,两扇合闭,二人多高,宽可容辆马车进出,此时大门紧闭。

曹吉祥弯着腰,走上台阶,来到正殿的大门前。

他上下打量了下大门,眉头皱起,将耳朵贴在大门上,听了有三四次喘息的时间,然后伸出双手,“吱呀”声推开了大门。

正统皇帝和众文武倒吸口气,向后晃了晃,定睛向内看去。

殿内“呼”地声吹来股冷风,令人脊背发凉。

大门打开后,阳光洒入大殿,使里面变得亮堂起来,从外面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情况。

大殿内青砖铺地,上面铺着猩红地毯,殿内左右两侧,立着两根合抱的红木柱子,柱子上耷拉着金黄的锦缎帘帐,微微摆动。

大殿内没摆什么东西,但是却显得并不空旷。

曹吉祥冲正统皇帝弯了下腰,道:“陛下,昨夜老奴离开时,景泰帝正在这座殿内,除此之外,还有柳随风、尚书大人和首辅大人等人。”

正统皇帝愣了下,道:“你确信?”

曹吉祥点头道:“老奴确信!景泰帝在这里养病许久了。”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上前步,拱手道:“我等也确信,昨夜我们就是在这里,听候旨意。后来被柳将军挟持,去了金銮殿。”

正统皇帝点点头道:“你们走后,柳逆是否派人将景泰帝挪往别处?”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道:“臣等被挟持时,已昏迷不醒,不知之后发生什么。但是在被挟持之前,可确信景泰陛下就在此处!”

他们顿了顿,又低头思索片刻道:“到金銮殿,臣等醒转后,也未见柳将军对景泰帝做何举动。”

正统皇帝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大殿的大门,深思起来。

“失手!”胡大用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双手握成拳头,道:“唤作是俺老胡,片刻不能让景泰陛下失于自己的掌控!”

他嘴巴鼓成蛤蟆,“呼呼”直喷白气。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胡大人高见!这个柳随风,行事不密,用人不当,竟又放弃绝好的守护景泰陛下的机会,他不输谁输?毫不足惜!”

他们互相看着,手拈胡须,连连点头,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陆小翠脸色通红,丹凤眼瞪得溜圆,看着薛若冰,手指头直指自己的嘴巴。

薛若冰看了眼她,微微摇了摇头。

“哧——”陆小翠泄了口气,脸色变得乌黑,后退几步,转过头,低声自语道:“我只是想发表下自己的见解嘛!”

她低着头,咬着牙,眉毛拧成了疙瘩。

曹吉祥弯下腰,摊开右手,指向殿内,摆了个“请”的姿式,道:“陛下请进!”

正统皇帝看着大殿,凝眉思索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点了点头,背过手,迈步走上台阶。

众文武立即停止议论,也弯腰低着头,跟在后面。

正统皇帝走上台阶,来到大殿的门前,略微顿了下,然后咬了咬牙,“嗡”地声,迈步走入大殿,空气也似乎波动了下。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探视景泰(5) 众人屏住呼吸,鱼贯而入,向内张望。

眨眼之间,原本空寂的大殿,就站了许多人,围成圈,足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

正统皇帝站在大殿的正中,曹吉祥、谢小石分立他左右两侧,身后则站着几排文武,至于薛若冰和陆小翠,则没有进入大殿,而是站在大殿门口的左右两侧,笔直而立,看着四周。

除她们外,还有些身着大红锦袍的东厂侍卫,腰挎绣春刀,站在大殿外面的台阶下,围着大殿,排成几排。

他们背对着大殿,面朝外面,虎视眈眈。

殿内众人四下看去,只见大殿右手边,摆着副紫檀木龙榻,有膝盖高,面积相当于两副门板,周围雕着龙形花纹。

龙榻上仰面朝天躺着位青年,剑眉星目,二目圆睁,看着大殿的顶部,身着金色软缎锦袍,右手紧紧扣住龙榻的边缘,已气绝多时。

在龙榻前,有名身着白色衣服的女子,昏倒在地,手中还抱着个婴儿,正是景泰帝的皇后。

除此之外,殿内再没有除正统皇帝等人之外的人了。

正统皇帝看着龙榻上的景泰帝,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叭嗒、叭嗒”从眼中滴下。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龙榻前,弯下腰,看着景泰帝,哽咽道:“贤弟,你还好吗?”说完,“哇”地声,泪如雨下。

众文武见状,“卟通、卟通”纷纷双膝跪地,“哇”地声嚎哭出来,如同山洪爆发,声震云霄。

有人仰面朝天,双手捶打心口,泣不成声道:“陛下,你离去的好惨啊!”

有人“呃”地声,昏倒在地。

曹吉祥眼泪“叭嗒、叭嗒”下雨似的落,他双膝跪地,用膝盖当脚,向前行几步,狼嚎似的叫道:“陛下!陛下!我们来看您了!您千万别去啊!”

说话时,两眼变得红肿,身子摇了几摇,几乎要倒地。

谢小石看看左右,除正统皇帝外,只剩下自己还站着,他连忙双膝跪地,冲着龙榻“砰砰砰”连叩几个响头,“哇!”地声,雷鸣似的哭起来,震得大殿直晃。

他的额头出现个鸽子蛋大小的红包,闪闪发亮。

站在门外的薛若冰和陆小翠愣了下,弯下腰,扭头向殿内张望了眼,然后薛若冰又站回原位,依旧笔直而立,眼皮也没眨下。

陆小翠瞪圆了眼睛看着殿内,突然“哇!”地声叫,如同响了声尖锐的口哨。

她飞起半人多高,脑袋“咣”地声撞在大殿的墙壁上,然后泪如雨下,道:“陛下,您离去的好惨啊!”

说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狼似的嚎哭。

薛若冰看着她,眉毛拧成了疙瘩,连连摇头。

陆小翠坐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许他们哭不许我哭?我好伤心啊!”她双手抹着眼睛,眼泪“哗哗”往外淌。

薛若冰扭头看下殿内,众文武已乌压压跪成了片,哭声震天。

她不由鼻子一酸,眼泪也“卟嗒、卟嗒”淌了下来。

站在外面的东厂侍卫,顿时也泣不成声。

曹吉祥双膝跪地,用膝盖当脚,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正统皇帝身边,双手扯住他的衣袖,泪流满面道:“陛下,节哀顺变啊!”

正统皇帝两眼瞪直,“哇”地喷出口血,直直向后倒去。

“陛下!陛下!”众文武齐向前走,满脸焦急地看着他。

曹吉祥连忙站起身,扶住正统皇帝,不让他倒地。

正统皇帝指着景泰帝道:“贤弟果真宾天?”

曹吉祥上前步,用手探了探景泰帝的鼻息,哽咽道:“陛下已离去多时,确信无疑!”

众文武频频点头。

“我不信!我不信!”正统皇帝拨郎鼓似的摇头,“一定可以把贤弟救活!一定!”他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前方。

众文武看看景泰帝,又看看他,连连摇头。

有人抹着眼泪道:“陛下真是好人啊!”

众人连连点头。

曹吉祥低头看了眼地下,“呀”地声叫,向后跳了半步远,惊叫道:“皇后也在这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龙榻前几步远的地方,倒着名身着素袍的女子,双目紧闭,嘴角渗出了血,纹丝不动,正是景泰帝的皇后。

她身边还有名婴儿,脸上满是红色豆豆,正是景泰帝之子。

众文武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我,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做什么好。

曹吉祥弯腰,伸手探了探景泰帝皇后的鼻息,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道:“皇后一息尚存!”

“好好!”众文武顿时眼睛亮起,挑起大指,频频点头。

曹吉祥又看了看皇子,眉毛拧成疙瘩,伸手探了下他鼻息,“呀!”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如同触电。

他浑身颤抖,哆哆嗦嗦道:“皇子已亡!”

“啊?”众文武打个激伶,纷纷站起来,互相看看,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们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景泰陛下病重,我等早已知晓,这倒不假。可是皇子好端端的,怎么会——”

他们说不下去,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了起来,冷不丁脑袋撞在起,“哎哟”叫了起来。

胡大用摇头晃脑道:“前些日子,俺还见过皇子,活蹦乱跳,才不到一月工夫,竟然——”他低下头,咬了咬牙,猛地挥了下手道:“这绝不可能!”

众文武频频点头,看向现场,顿时倒吸口凉气,后退几步,连连摇头道:“这简直是灭门惨案,定有蹊跷!”

“啊!”他们打鸡血蹦起来,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胡大用连忙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您看这,定是有人对他们下毒手,否则不会如此!”

众文武连连点头,看向正统皇帝,满脸疑惑。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咬牙道:“定是柳逆做的,朕绝不会放过他们的!”说完,他甩了下袖子,狠狠跺了下脚。

“且慢!”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连连摇头道:“我等担保,定不会是柳将军所为。昨夜这里,虽然景泰陛下病重,但是皇后和皇子并不在这儿,而且柳将军走后,臣等也未见他转回过。”

“所以皇后和皇子因何在这里,又因何而亡,定有缘故。”

众文武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咬牙道:“查!给我仔细查!不彻查清楚没完!”

他剑眉倒竖,二目圆睁,脸色变得铁青。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探视景泰(6) 曹吉祥又弯下腰,仔细看了看皇子,然后冲外招手道:“快请太医来!”顿了顿,他又上前几步,叫道:“多请几位来!”

殿外的红衣太监,连声道:“是!”便飞似向外跑。

过了片刻,正统皇帝连忙道:“景泰皇后尚有气息,速速命人来救,一定把她救活!”他双手握成拳头,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曹吉祥连声道:“是!是!”便飞身跑出殿外,带起股风。

其它文武站在原地,互相看看,连着发出“唉、唉”的声音。

陆小翠坐在殿外,倚着大殿的门框,“呼呼”喘着粗气,薛若冰站在大门的另一边,仰头看着天空,呆呆出神。

曹吉祥足不沾地,带着股风向前跑。

他连着穿过两重宫殿,来到处院落前,停下脚步。

对面跑来几名红衣太监,身后跟着几名身着黑色锦袍的人,有的年过花甲,有的四十余岁,满面长须,正是宫中太医。

红衣太监边向前跑边招手道:“快!快!”

曹吉祥额头直冒汗,连声道:“快去救人!”随后他又冲名红衣太监道:“再去请几名得力的宫女来!”

红衣太监和太医均愣了下,满脸奇怪地看着他。

曹吉祥咬牙道:“愣什么?快去办就是了!”

有名红衣太监“唉”了声,忙不迭地向另外的方向跑去。

曹吉祥转身向来的地方跑,太医和其余的红衣太监紧随其后,跑得满头大汗。

曹吉祥跑到那座宫殿门前,扬声叫道:“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声音像是敲了阵锣,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殿内的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他们听到叫声,猛地跳了起来,纷纷向殿外跑去。

正统皇帝也三步并两步往前走,但他的前面挤满了文武,将大殿的大门挤得水泄不通。

他站在众文武的后面,咬牙直跺脚,连连摇头。

陆小翠打鸡血似的跳起来,站得笔直,两眼闪闪发亮看着前方。

大殿的门口,众文武挤成团,伸长脖子向前探,但半步也前进不得,“哇哇”大叫,你推我挤。

太医伸长脖子向前看,“嗡”地声,脑袋大了圈,扭头向后便走,边走边摆手道:“这病看不了?这病看不了!”

陆小翠愣了下,歪着脑袋看着他们,满脸问号。

薛若冰扭头看了眼大殿的门,然后又回过头来,眉毛拧成了疙瘩。

众文武眼见太医扭头向后走,连忙招手道:“太医快来!快来!”他们眼中现出绝望之色。

几名太医脊背发凉,脚步生风,走得更快了。

曹吉祥呆了呆,看了看众文,又看了看太医,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头发“呼”地向上飘起。

他蹦起半人多高,指着众文武道:“安静!张牙舞爪的,成何体统?里面有妖怪啊?赶紧站好队,恭迎太医!”

随后他三步并两步,追上几名太医道:“诸位慢走,景泰陛下病故,还请诸位仔细查验,还众人一个公道!”

另有几名红衣太监,飞步上前,挡住众太医,连连拱手道:“不错,正是因为陛下病故,引起众文武失态,方才如此。并没有什么奇怪骇人的东西,还请几位太医莫要惊慌,细细查看为上!”

几名太医停住脚步,互相看看,长出口气道:“这倒说得通!可吓坏我们了,只当殿中有什么怪异之事!”

他们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

曹吉祥冲众文武挥了挥手,道:“散开!散开!向两边散开!”

众文武愣了下,互相看了看,低着头,向两边走去。

顿时,原本挤成团、水泄不通的大门口,空了出来,出现条可容两人并肩行走的甬道。

正统皇帝连连摇头,背着手、跺着脚道:“胡闹!胡闹!”

众文武分立两边,低下头,脸红脖子粗。

陆小翠眉毛向上飞起,双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发出阵“哈哈哈”银铃般的声音,直冲云霄。

薛若冰扭过头,银钩眉倒竖,半月形的眼睛圆睁,狠狠瞪了她眼。

“啊?”陆小翠愣了下,撇了撇嘴,止住笑声,低着头嘟嘟囔囔道:“我又没说话,笑笑而已,这都不行?”

随后她“哇”地声,眼泪“哗哗”直流。

薛若冰连连摇头,转回头,不再看她,直视前方。

几名太医飞步走上台阶,走入大殿,看了看众人,连连冲他们弯腰拱手道:“诸位大人,不知陛下在哪儿?让我等如何查验?”

众文武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几名太医倒吸口气,愣在当场。

曹吉祥三步并两步走上台阶,也走入大殿,看了看景泰帝,又看了看皇后,手猛地指向皇后道:“先看她!她有救没有?”

几名太医目光转向龙榻,又转向皇后,猛地震了下,如同触电。

他们三步并两步走到皇后身边,蹲下身,先探鼻息,又翻眼皮,最后诊起脉搏来。

正统皇帝和众文武均围拢上来,伸长脖子观看,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围了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

人人屏住呼吸,沉默不语,偌大的宫殿,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有名花白胡子太医缓缓抬起头道:“病人急怒攻心,且又伤心过度,故而如此。只需慢慢调养,待其心绪宁静了,就可逐渐恢复了。”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道:“好!好!快快将皇后送入深宫调养,务必使其好转!”

曹吉祥弯腰拱手道:“遵旨!”随后冲后挥手道:“来人!快来人!”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陛下圣明!”随后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出条半辆马车宽的甬道。

几名太医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道:“皇后?陛下?”

他们先看看景泰皇后,又看看正统皇帝,连忙双膝跪地,冲正统皇帝叩头道:“陛下,我等不知这是皇后,多有失礼,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皇后身着素袍,他们只当是普通的宫人。

正统皇帝连连摆手道:“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现在要紧的是看病!”

几名太医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道:“好像陛下也不对。”

他们看向曹吉祥,满脸疑惑,之前他可是说陛下病故了,如今这是为何?

曹吉祥跺了下脚,道:“这事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你们只顾看病就是了!啥也别问!”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探视景泰(7) 几名太医点点头,冲曹吉祥弯腰拱了下手道:“遵命!”随后,他们目光落在皇子身上。

正统皇帝紧上前两步,道:“诸位看看,皇子如何?”

有名太医伸手探了探皇子的鼻息,摇了摇头,又看向另外的太医,另外几名太医轮流上前,分别探息把脉。

就在他们把脉的工夫,几名红衣太监带着几名宫女走入大殿,侍立旁边。

曹吉祥冲他们招手道:“将皇后送入后殿歇息,不得有误!”

几名红衣太监和宫女弯腰道声:“是!”便走上前,七手八脚扶起皇后,抬着她往外走。

胡大用连连摇头道:“这么做怎么行?停下!”

这几名红衣太监和宫女停住脚步,看向胡大用,满脸疑惑。

其它文武也看向他,也是满脸问号。

胡大用道:“皇后身体虚弱,你们连拉带拽怎么得了?还不把人带没了?先去抬顶软轿来,将皇后放入轿中,方可安稳无事!”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胡大人不愧为户部尚书,连这都能考虑到,真是心细如发,体贴入微,赛过杏林国手十倍!”

他们赞不绝口,眉毛直往上飞。

“唔——”胡大用脸红脖子粗,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几名红衣太监和宫女,连忙弯腰点头,“哎”了声,放下皇后,飞步向外走去。

几名太医看过皇子后,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然后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启禀陛下,皇子已然病故!”

“啊?”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连退两步,晃了晃,几乎摔倒。

几名太医连忙跪地叩头道:“我等来迟,未能及时挽救皇子,还望陛下恕罪!”

正统皇帝连忙道:“皇子何时病故?”

几名太医连忙道:“就在昨夜,距现在不超过两个时辰!”

“啊?”众文武像炸了锅似的跳起来,热锅上的蚂蚁样走来走去,“嗡嗡嗡”互相说着,如同沸锅。

正统皇帝低下头,掉出两滴眼泪,连连摇头道:“真想不到!不幸呀不幸!皇子若是无事,朕是打算将皇位传与他的!”

曹吉祥连连点头,滴下几滴泪。

就在太医说皇子病故的时候,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皇后,手抽搐了下。

“慢来!慢来!”胡大用挤出队伍,来到太医面前,摇头晃脑道:“怎么这么巧?几位大夫,你们可得仔细看清楚,皇子究竟是病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众文武频频点头,看向太医,眼中似乎射出道道利箭。

现场空气仿佛凝固了,人人屏息凝气,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曹吉祥和正统皇帝额头渗出层冷汗,互相看看,屏住呼吸。

约过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正统皇帝缓缓道:“胡大人这是何意?”

胡大用打个愣神,连忙道:“老臣无它意,只是把问题搞清楚,以安众人之心!”

众文武频频点头称是。

曹吉祥侧面对着胡大用,斜着眼,扯着公鸭嗓子道:“胡大人的意思是,皇子莫非遭人谋害?”

胡大用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没这个意思!没这个意思!”

“查!使劲查!”曹吉祥双眉倒竖,两眼圆睁,手指向地面,厉声道:“不查清楚不许吃饭!”

众文武顿时汗如雨下,筛糠似的抖。

几名太医点点头,道声:“遵命!”便蹲下来,围在皇子身边。

有人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副银针,分别扎入皇子各处穴道;有人取出个巴掌长短的银勺,在上面放个银色药丸,放在皇子口中。

还有名太医,取出枚银色小刀,状似柳叶,然后拿出个鸡蛋大小的瓷碗,垫在皇子手下,“哗”地声,他用银色小刀,划开皇子手指,鲜血“滴答、滴答”滴入碗中。

最后名太医,也是拿出柄柳叶状的银色小刀,比之前的那位大了几倍,举到半空,闪闪发亮。

他看着皇子,眼中闪出道道寒光。

众文武打个哆嗦,倒退步,指着他道:“这位大夫要做什么?”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也看向他,满脸疑惑。

这名太医拱手道:“陛下,诸位大人,还有这位公公,不才以为,只有将皇子解剖,方能将问题查个清清楚楚,没有遗漏!”

其余几名太医连连点头称是。

“哇!”曹吉祥跳了起来,连连摆手道:“打住!这一步免了!”

众文武连连点头:“免了!免了!”

正统皇帝转向胡大用道:“胡大人的意见呢?”

胡大用打个愣神,两眼瞪得溜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撇着嘴道:“胡大人,你若不同意,这事就由你全权负责。以后景泰帝若是问起来,‘我皇儿怎么如此?’你找他说!”

他挑起半人多高,猛地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

众文武看向胡大用,满脸期待。

胡大用额头滚下豆大汗珠,拨郎鼓似的连连摆手,连声道:“免!免!这步莫做!俺老胡不负责!”

这名太医连连摇头,道:“如果不如此,恐怕有问题看不清楚,摸不准!”

“住口!”胡大用跳起来道:“现在不需要你了,旁边待着去!总之俺老胡不负这个责,谁愿意负,谁负!”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道:“好嘛,为了查个问题,要将皇子解剖,亏他想得出来!这个,用别的法子就行,这一步不必!”

他重重甩了下袖子,别过头去,看着大殿顶,嘴巴鼓成蛤蟆。

众文武连连点头,然后冲正统皇帝连声道:“陛下,这步可免!”

正统皇帝“唉”了声,挥了挥手,冲那名太医道:“你且下去歇息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几名太医脸上露出失望之情。

这名太医将银刀放入药箱,站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连连摇头道:“不用在下的法子,查不出问题可别怪我!”

众文武顿时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嘴唇青紫,连连摆手道:“不怪!不怪!”

那名太医点点头,遂头也不回向外走去,众人也不多看他眼,而是齐扭头看向剩下的三名太医。

用银针扎穴的那名太医,将银针起出,挨个放在眼前观看,边看边连连摇头道:“银针没有变色,可知皇子没有中毒。”

“呼”,众人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频频点头,脸上泛出红光。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查验病情(1) 这名太医起出扎在皇子额头上的最后枚银针,突然脸色变得惨白,惊叫道:“不好!此针有变!”

“啊?”众人打个激伶,伸长脖子观看。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也打个哆嗦,连忙上前几步,弯下腰,看向银针。

这名太医将银针向前递出,道:“你们看,这根针针头有淡淡灰色,可知是有不明药物在皇子头上。”

“啊?”正统皇帝和曹吉祥冷汗直流,看着银针发呆。

只见这细如牙签的银针针头上,有抹淡淡灰色,约有指甲盖长短,像是在上面镀了层灰色的东西。

“天啊!”胡大用仰面朝天,眼中蒙上团水雾,道:“我早知道有问题!早知道有!”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内走来走去,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

众文武震了下,如同电击,他们互相看看,脸色变得苍白。

胡大用猛地甩了下袖子,走上两步,来到这几名太医面前,弯下腰道:“说!这是谁下的毒?”

他两眼瞪圆,紧盯着太医,似乎要喷出火来。

众文武也齐看向太医,眼中闪出白光。

这名太医哆嗦了下,连忙摆手道:“不!不!这位大人不要误会!这银针有问题不假,但它不是毒,而是什么不知名的药物。至于是谁下的,在下是丁点不知!”

曹吉祥长出口气,摇头道:“原来不是毒啊!”

众人目光“刷”地转向他,似乎要喷出火,要把他烤焦。

曹吉祥打个激伶,连连摆手道:“你们别这么看我,这绝不是我下的。最近几个月,我一直呆在景泰陛下身边,没去别处!尤其是陛下病重之时,更是寸步不离。至于皇子和皇后那儿发生了什么事,咱家一概不知!”

众人目光又转向正统皇帝,闪闪发光。

正统皇帝打个哆嗦,脸色灰白,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哈!”众文武眼睛亮了起来,叫道:“可找到正主了!”

谢小石连忙道:“也不会是陛下。陛下回京后,一直在宫外,半步也未入宫。”

众人又看向他,虎虎生风。

谢小石又连忙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也不会是我,俺一直在天牢待着呢!”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后退两步,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统皇帝长出口气,好像释去千斤重负。

曹吉祥挥挥手道:“把景泰皇后身边的宫女\太监,统统叫来,挨个审问!看看最近有谁接触皇子?”

众文武频频点头。

有名红衣太监弯腰道声:“遵命!”飞步跑向殿外,如同刮了阵风。

将银勺探入皇子嘴巴的太医,收回银勺,道:“陛下,诸位大人,还有这位公公,皇子舌苔发白,上面有层积灰,且舌下有药物残留痕迹,可知确实是服用了药物!”

最后名太医,收集了小半碗血,低头细看,道:“血开始变黑,说明皇子去世时,离现在不远,顶多一个时辰!”

“啊?”众人炸锅似的跳起来,叫道:“比之前预料的还要早?”

他们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道:“那时我们正在大殿中商讨天下大事!”说话时,他们额头渗出层汗珠。

正统皇帝跺了下脚,咬着牙道:“早知如此,早来片刻就好了!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场景!”他低下头,眼中蒙上团水雾。

曹吉祥连连摇头,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景泰皇后虽然昏迷不醒,但是眼角却滚下滴晶莹的泪珠,接着,她浑身抽搐了下,脑袋歪向旁边,嘴角淌下滴血,断气而亡。

众人尚未注意到她,而是继续围在皇子身边,七嘴八舌道:“如此看来,皇子是被人下了药。但此药是何毒,如此凶险?”

三名太医连连摇头道:“下药是不假,但并非是毒药,究竟是何种东西,还须细细查验。”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点头称是。

谢小石连连摇头道:“并非毒药,却能致命,煞是奇怪!”他眉毛拧成疙瘩,低头沉思起来。

其它文武连声叹气,不停地摇头。

有名太医拱手道:“还是王太医说得对,若要弄清楚情况,还须开膛破肚。”

“啥?”众人炸锅似的跳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大叫道:“胡说八道!绝对不许!”他们打鸡血似的蹦来蹦去,冲着太医龇牙咧嘴。

这名太医低头道:“若皇子果真服有药物,那么其肚内必有残留。打开肚子,便知是何,一切真相大白了!”

“那也不许!”众人炸锅似的跳起来,连连摆手。

正统皇帝眉毛拧成疙瘩,低头沉思道:“皇子已然病故,还如入土为安,勿再生事!关于病故原因,我们可循其它渠道细细盘查。总而言之,若能查出凶手,绝不放过!”

他剑眉倒竖,二目圆睁,重重挥了下袖子,荡起股风。

曹吉祥和众文武连连点头。

这名太医咧嘴道:“恕在下之言,皇子服药时间,估计不过几个时辰,现在追查,正是最佳时机。以后再查验,怕什么都查不到了!”

其余两名太医,连连点头。

众文武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谢小石弯腰拱手道:“昨夜混乱不堪,就算有人下药,也不知是何人。但俺以为,皇子当在皇后身边,寸步不离,如果有人接近皇子,皇后必然知晓。待皇后醒来之时,我们便可清楚了!”

众文武低头沉思片刻,猛地抬起头,眼中发出亮光,连连拍手道:“对!对!要给皇子下药,必过不了皇后这关。她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给皇子下药?”

他们互相看着,频频点头,脸上泛出红光。

正统皇帝沉吟半晌,猛地挥了下手,道:“好!就这么办!”然后他转头冲曹吉祥道:“一定要照顾好皇后,勿让她出事!”

曹吉祥猛地抬起头,拱手道:“遵旨呀!”

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低着头,走来走去道:“从现在起,十二万分地保护景泰皇后,谁若敢乱碰乱动,定斩不饶!”

他脸色变得铁青,双手握成拳头,晃来晃去。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好,就这么办!”

正统皇帝也点了下头,脸色缓和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查验病情(2) 正在这时,忽然身后传来声“哇——”的声叫,如同夜枭,有人哭叫道:“皇后!皇后!”

众人忙回头去看,只见皇后倒在地上,嘴角出血,身边围着几名红衣太监和宫女,其中有两名宫女,跪在旁边,泪如雨下。

众人倒吸口气,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低头看着景泰皇后。

曹吉祥弯下腰,探了探景泰皇后的鼻息,然后收回手,眉毛拧成疙瘩道:“乖乖,眨眼工夫就断了气,就在咱家眼皮底下!”

他双眉倒竖,两眼圆睁,脸扭曲成麻花,牙齿咬“咔咔”直响。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约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胡大用挥了下手道:“请太医看看,景泰皇后是否真的咽气?”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三名太医。

三名太医弯腰拱了下手,道:“遵命!”便向前走去。

众文武纷纷向两边让开,给他们让出条容两人并肩行走的甬道。

三名太医顺着甬道,走到了皇后身边,低头看看,眉毛拧成疙瘩。

正统皇帝挥手道:“但查无妨!”

三名太医便点了点头,弯下腰,探鼻息的探鼻息,把脉的把脉,翻眼皮的翻眼皮。

他们左看右看,看了小半盏茶工夫,站起身,弯腰拱手道:“陛下,诸位大人,皇后殿下确实病故!”

“哇!”众文武炸锅似的跳了起来,手指向天空道:“刚才还好好的,就刚才!”

他们头发向上飘起,两眼瞪得溜圆,瞪着三名太医,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三名太医打个哆嗦,连忙弯腰拱手道:“方才并不好,只是还有口气,已气息奄奄,命在旦夕!”

“胡说八道!”曹吉祥歪着嘴道:“刚才你们还说调养调养就可以,现在竟这样说?定是有人乘我们不注意,对皇后暗下毒手!”

说着,他眼珠凸出,似要迸裂眼眶,虎视眈眈,扫视众人。

众文武打个激伶,脊背发凉,纷纷后退几步,低下头去。

“嘿嘿嘿,”曹吉祥嘴巴咧开像黄瓜,两眼闪闪发亮。

胡大用连忙摆手道:“和俺老胡没关系。方才老胡就在皇子身边,寸步不离,大家也看得清楚!”

众文武连连点头道:“对!对!我们也一样!”

曹吉祥咧开嘴道:“咱家与陛下,站在人群中间,更是寸步不离,更不会是我们了!”他顿顿又道:“刚才谁站在人群的后排?”

众文武纷纷向后看去,有几名文武顿时脸色变得苍白,用袖子遮住脸。

有人目光“刷”地落在谢小石身上,突然叫道:“就是他!准是他!”

众人全看向谢小石。

此人指着谢小石接着道:“他神出鬼没,会妖术,又站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准是他偷偷做得手脚!”

“对!对!”众文武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把他拿下!”

有几名文武,鸟雀似的蹦来蹦去,捋胳膊挽袖子,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谢小石打个趔趄,差点跌倒,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

他连忙冲众人弯腰拱手道:“诸位大人,不是在下。我吃饱了撑得要做这事,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众人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有名大臣站出来,甩了下袖子,义正辞严道:“只有这样,才能遮掩你给皇子下药的事实!”

“嗡”地声,谢小石脑袋大了圈,连忙道:“皇子出事时,在下正在大殿,更早以前,甚至在天牢内,从来未见过皇子,何来下药之说?”

他是连连弯腰拱手,汗如雨下。

这名大臣“腾”地声,脸色变得通红,来个烧鸡大窝脖。

其它文武白了他眼,连连摇头。

胡大用出队道:“虽然这位大人信口胡诌,可还是提醒我们。我们这些人,给皇子下药,对皇后下毒手,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无丝毫好处,坏处却大得要命,又怎么会是我们做的呢?”

众文武连连点头,挑起大指,连声道:“对!对!”

胡大用接着道:“若要找出线索,还是要从谁能从中得到最大利益和好处入手!”

“对呀!”他们轰然叫好,雷鸣般地鼓起掌来,连声道:“胡大人高见!”然后他们齐看向正统皇帝和曹吉祥,两眼闪闪发亮。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打个愣神,互相看看,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曹吉祥“咳咳”了两声,扯着公鸭嗓子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怀疑陛下和咱家?”

众文武连连摇头道:“绝没这个意思!”说话时,眼睛更是光芒四射。

“我告诉你们!”曹吉祥将手高高举到空中,猛地向下甩去,叫道:“这是绝无可能的!你们想,事发时,陛下与咱家均不在现场,怎么会动手?”

他双眉倒竖,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不必亲自动手,指使人干也行!”人群中有人冷哼了声。

“谁?谁说的?”曹吉祥伸长脖子,看向众文武。

众文武连忙双手揣在袖筒内,低下头,默不作声,个个如此,不知是何人发言。

曹吉祥歪着眼睛,咧着嘴道:“我告诉你们,要说谁能得到好处,咱家看柳随风好处最大!你们想啊,景泰陛下、皇子和皇后没了,这天下不就是他这个摄政王的了?”

“可他失败了!”有人道。

“活该!”曹吉祥咬着牙道:“这丝毫不妨碍柳逆干这些坏事!曹阿瞒就曾经绞杀伏皇后,可知这是有先例的。”

说完,他摇头晃脑,眉毛向上飞起。

“嘶——”众文武倒吸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作声不得。

“说得好!”正统皇帝挑起大指,眉毛向上飞起。

“滋——”曹吉祥头顶冒出团团青烟,脸泛红光。

他金鱼眼眯成了条线,道:“首辅大人,您老学问大,您说说看,除了咱家所举的例子外,还有何例?”

众人目光全转向他,满是期待。

内阁首低头沉吟半晌,缓缓道:“烛影红摇——”

“好咧!”众文武齐挑大指道:“这个例子举得好!”

曹吉祥愣了愣,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道:“什么意思?”

众人低头默不作声。

曹吉祥左看看,右看看,满脸问号。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查验病情(3) 曹吉祥左看看,右看看,满脸问号。

正统皇帝笑道:“虽然首辅大人举了个例子,可是皇子、皇后却没有这种情况,可知查无实据!”

众文武频频点头。

曹吉祥挥了下手道:“你就准是柳随风无疑了!”

众文武咧开嘴,连连摇头。

曹吉祥郑重地点了点头,看着众文武道:“诸位大人,当不是柳随风的人吧?”

众文武顿时毛骨悚然,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他们双手风车似的摆动,嘴巴咧开像黄瓜,脸耷拉下像苦瓜。

曹吉祥点了下头,道:“好,你们可以排除!”

“呼——”众人长出口气,连连点头道:“曹公公高见!说得太对了,我等心服口服!”

他们挑起大指,频频点头。

曹吉祥点了点头,接着道:“谢大人——”

谢小石打个拐,差点跌倒,双手连连摆动。

“与柳随风血战半夜,力克顽敌,保城门不失,可知也不会是柳随风的人。”曹吉祥摇头晃脑地接着说道。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对!对!”他用袖子直擦额头的汗。

曹吉祥又道:“谢大人既然不是,那么陪同他前来的谢夫人和陆女侠也不会是了!”

他抬头看着门外,薛若冰和陆小翠分左右站在大殿门口两侧,此时正探出半个头向内张望。

“她们也可排除!”曹吉祥挥了下手。

“耶!”陆小翠蹦起半人多高,眼睛眯成条线,满脸红光。

众文武纷纷点头道:“曹公公言之有理!”

曹吉祥接着道:“至于陛下和咱家,那就更加没有可能了!”

众文武连连点头称是,然后道:“既然都没有可能,那么谁会是——”

他们话未说完,曹吉祥蹦起半人多高,厉声道:“除去这些人,其它人都有嫌疑!”他背着手,在大殿内走来走去,如热锅上的蚂蚁。

走了几圈之后,他猛地抬起头道:“景泰皇后在我们眼皮底下出事!当时,在大殿内,除了我们这些人外,还有谁?”

他眼睛瞪得溜圆,扫视群臣,似乎要射出利箭。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道:“不知道!”他们目光转向景泰皇帝和皇子,沉思起来。

曹吉祥仰头看天道:“不可能是他们了!你们仔细想想,一定有!”

众文武还是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曹吉祥撇了下嘴,目光猛地落在站在门口的薛若冰和陆小翠身上,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他连忙冲二人招手道:“二位女侠快快进来,咱家有话要问!”

众文武目光“刷”地转向薛若冰和陆小翠,满脸疑惑。

薛若冰和陆小翠愣了下,互相看了看,然后迈步走入大殿,冲曹吉祥拱手道:“不知曹公公叫我们来,何话要问?”

曹吉祥摇头晃脑,扯着公鸭嗓子道:“咱家问你,你们二人是否自来时,就站在门口,从未挪步?”

薛若冰和陆小翠互相看看,点点头道:“正是!”

“招啊!”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道:“既然你们二人站在门口未动,那么你们可曾看见,除咱家方才排除的人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人出入大殿没有?”

“好啊!”众文武轰然叫好,挑起大指,纷纷道:“曹公公问到点子上了!”他们频频点头,脸泛红光。

“滋滋滋——”曹吉祥头顶冒出团团青气。

众人睁大眼睛看向这二人,满是期待。

陆小翠低头沉思道:“有几位公公跑出去了!不过当时皇后还未出事。再往后就进来几名太医——”

“太医!”众人立即炸锅似的叫开了,又蹦又跳,如同鸟雀。

他们拍着手叫道:“怎么没想到他们?”说话间,泪流满面。

“哈哈!”曹吉祥两眼红光闪闪,看向三名太医,嘴角流下串半个胳膊长的水滴。

“卟通!”三名太医软瘫在地,如同烂泥。

他们上气不接下气道:“不是我们呀!诸位大人,曹公公还有陛下,你们都清楚,我们三人一直在查验,片刻都没有离开过你们的眼皮。怎么会是我们呢?”

众文武长出口气,连连点头。

曹吉祥额头顿时冒出层冷汗,后退两步,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挥手道:“再查!再查!”

陆小翠又道:“再往后就进来几名宫女、太监,扶住皇后往外走——”

“宫女?太监?”曹吉祥蹦起半人多高,头发直往上飘,“怎么还有他们跑来跑去?他们是谁?全部给咱家站出来!”

他双手握成拳头,举向空中,风车似的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冷汗直冒。

进来的那几名宫女、太监哆嗦了下,跪在地上,“砰砰砰”直叩头道:“曹公公,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是奉命扶皇后到后殿休养,后来有位大人嫌我们的方式不对,让我们取顶软轿来,抬皇后下去。”

“我们便放下皇后,出去寻找软轿。待找到软轿,回到大殿时,皇后已咽气。不是我们干的,曹公公明察!”

他们又“砰砰砰”连叩响头。

曹吉祥咬着牙道:“找顶轿子而已,你们就全都出去,一个也不留下来照看皇后?”

这几名太监、宫女顿时愣住了,大眼瞪小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哈哈!全让咱家抓住了!统统拉出去砍头!”曹吉祥手指向外面,眉毛直竖。

谢小石打个趔趄,差点跌倒。

众文武连连摆手道:“仓促!仓促!”

有名太监叩头道:“回公公,当时我们心急如焚,只顾出去找轿子了,哪里想那么多?而且昨夜宫中出事,人心惶惶,一时半会唯恐找不着人和轿子,便匆忙都出去了!望公公明察!”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有理!有理!”

这名太监接着道:“当时殿内人员极多,纵使我们都出去了,也不至于出事。谁知——”他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众文武顿时面红耳赤,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刑部尚书连连摇头道:“当时他们多人齐上,除非全部都是柳随风的心腹,并且串通好了,才可以动手。否则单枪匹马怎么可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这应该是可以排除了。”

众文武长出口气,齐挑大指道:“尚书大人高见!”

这几名红衣太监和宫女连连冲刑部尚书叩头道:“多谢尚书大人美言,小的感恩戴德,没齿不忘!”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查验病情(4) 曹吉祥眉毛拧成疙瘩,沉思起来。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他又转向薛若冰、陆小翠,满脸堆笑道:“两位女侠,你们再仔细想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出入没有?”

他眼珠骨碌碌地转着,紧张地看着二人。

薛若冰倒吸口凉气,低头沉思片刻,然后连连摇头道:“没有了,想不起来了!”

陆小翠突然眉毛向上飞起,丹凤眼闪闪发亮道:“我想起个人!”

“啊?是谁?”曹吉祥顿时打起精神,伸长脖子看着陆小翠。

其它文武也打个激伶,看向陆小翠,满是疑惑。

薛若冰连忙道:“小翠,没有把握的事,别乱说!免得惹人笑话!”

“我有九成九的把握,此人有最重大的嫌疑!”陆小翠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二指叉开,指向天空,嘴巴鼓起像蛤蟆。

“哦?是谁?”曹吉祥眼睛亮起,上前步,盯着陆小翠。

其它文武也倒吸口气,看向陆小翠,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人挨个全部排查完了,还会是谁?你可别信口胡说!”

他们满脸疑惑地看着陆小翠。

“有一个没有!”陆小翠蹦起来,上前步,咬着牙道:“诸位大人想过没有,当时进来的是四名太医,现在只剩三名了。还有一名哪去了?”

“轰”地声,大殿如同炸开了锅,众文武打鸡血似的跳起来,鸟雀似的蹦来蹦去,连声道:“咋就没想到?把他忘了?”

他们摊开双手,连连摆动,脑袋和脑袋时不时撞在起。

“哈哈!”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道:“总算让我抓住了!”

他脸扭曲成麻花,捋胳膊挽袖子,向前走着,嘴里发出阵阵“哼哼哼”的声音。

谢小石连忙摆手道:“别别!那名老先生也是位太医,是来给人看病的。既然这三位太医没事了,那么他也应该同样!”

众文武频频点头。

曹吉祥顿时泄了口气,矮下半个头。

“不然!”陆小翠挥了挥手,道:“如果他同这三名太医同时留下,自可免除嫌疑。但是他却提前出去了,而且我记得很清楚,他出去时,那些宫女、公公正把皇后放在大殿中,无人看管。他是独自一人出去的!”

她两指叉开,指向天空,又挑起半人多高。

谢小石额头冒出层冷汗,脸耷拉下像苦瓜。

“啊哈!”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道:“这下实锤了!”他乌溜溜看着众文武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嘴巴撇到了耳后根,不时发出阵阵“哼哼!哼哼!”的冷哼声。

众文武倒吸口气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有名大臣弯腰拱手道:“曹公公言之成理。而且不才也依稀记得,那人甚是凶煞,要拿皇子开肚!”

“啊?”众文武炸锅似的跳起来,频频点头道:“对!对!这样的人不是凶手,又会是谁呢?”

曹吉祥满面红光,连连点头道:“这一回证据确凿!”

他猛地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请陛下下令,速速缉拿此人,以报景泰帝在天之灵!”

众文武也齐弯腰拱手道:“请陛下下令吧!”他们声若洪钟,震得大殿直晃。

正统皇帝沉吟片刻,抬起手,刚张开嘴,谢小石抢上步,弯腰拱手道:“陛下,虽然如此,可是此人并非乘人不备溜出殿外,而是因其检验手法怪癖,被当众轰出,并无蓄意加害皇后的条件。”

他接着道:“而且究竟是何人给皇子下药,尚是谜团,这点还须细细考察。望陛下三思。”

正统皇帝愣了下,瞪圆眼睛看着大殿顶部。

其余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陆小翠笑道:“你这真是胡搅蛮缠,狗屁不通。此人出门时,无任何人监督,出去之后皇后便出事了。敢问在场诸人,谁有这个条件?而且查不出谁给皇子下药,丝毫不妨碍给他定罪!”

众文武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谢小石倒吸口气,抬头看向陆小翠。

陆小翠柳叶眉向上飞起,满面红光,摇头晃脑。

谢小石眉毛耷拉下来,低下头,暗自叹了口气,默不作声。

曹吉祥两眼放光,拍了下手道:“招啊!一码归一码!皇子的事,可以稍后再论,眼下当务之急,是速速缉拿杀害皇后的凶手!”

正统皇帝咬了咬牙,猛地甩了下袖子,道:“好!着东厂缉拿此人,严加查问!”

“遵旨!”曹吉祥红光满面,冲正统皇帝弯腰拱了下手,飞步走出殿外,带起股风。

他冲外面的东厂侍卫挥手道:“陛下有旨,命尔等急速捉拿方才出门的那名太医,严加拷问!”

东厂侍卫冲上弯腰拱手道:“遵命!”便飞步向外跑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曹吉祥见他们走了,又返回大殿。

他走到正统皇帝面前,弯腰拱手道:“启禀陛下,厂卫飞出,相信不出盏茶的时间,就能将凶手捉拿归案!”

众文武长出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正统皇帝点了下头,又看向景泰皇后,眉毛拧成了疙瘩。

原先的三名太医,瘫倒在地,筛糠似的抖。

谢小石道:“请三位太医看看,皇后究竟是如何过世的,如何?”

三名太医顿时汗如雨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陆小翠上前步,笑道:“说你笨,你别不服气!凶手都已经找到了,你居然才开始查皇后去世的原因。真是滑稽可笑!”

“呜哈哈!”众文武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

他们指着谢小石,连连摇头。

正统皇帝白了眼他,道:“你不懂事,像这种事,你还是莫要管为好!”

众文武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陛下高见!”

“哼!”陆小翠瞥了谢小石眼,脑袋抬得高高的,似乎要碰到天花板。

谢小石后退几步,走到薛若冰身边,低着头,默不作声。

薛若冰看了他眼,也低下头,默不作声。

陆小翠嘴巴咧开像黄瓜,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你们看我聪明吧!”

正统皇帝点点头,又转过身,看向景泰帝,顿时眼中闪出泪光,哽咽道:“贤弟——”说话时已泣不成声。

众文武也低下头,不停地用袖子拭眼角的泪珠。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查验病情(5) 曹吉祥连忙冲三位太医挥了下手道:“你们快去看陛下,莫再出错!”

三名太医愣了愣,“哦”了声,扭头看向正统皇帝,呆若木鸡。

曹吉祥“呀!”地叫了声,大叫道:“叫你们看哪个陛下?是另一个!”他指了指景泰帝,连连摇头。

三名太医立即跳了起来,向景泰皇帝走去。

他们围着景泰帝,看向曹吉祥。

曹吉祥瞪圆眼睛道:“看我干什么?你们看他!”他指着景泰帝道:“看看陛下是如何驾崩的!”

三名太医忙不迭的“唉”了声,低头看向景泰帝。

正统皇帝和众文武走向景泰帝,曹吉祥留在最后,指着皇后对那几名太监、宫女道:“将皇后抬入后殿,准备后事!”

这几名太监、宫女连声道:“是!是!”便七手八脚将皇后抬起,放入轿中,向外走去。

曹吉祥点了下头,又踱步来到正统皇帝身边,看着三名太医,摇头晃脑道:“怎么样?诸位太医,景泰陛下是如何过世的?”

三名太医愣了下,道:“啊?是啊?他是怎么过世的?”

曹吉祥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道:“你们问咱家,咱家还问你们哩!”他甩了下袖子,道:“这些人真莫名其妙!”

他指着三名太医,看向正统皇帝,连连咧嘴。

正统皇帝高昂着头,笔直而立,纹风不动。

其它文武连连摇头。

三名太医连忙低下头,仔细查看起景泰帝来。

过了小半盏茶时间,三名太医猛地打个激伶,冲曹吉祥弯腰拱手道:“回公公,景泰陛下久已重病,本当细心调养,勿使人打扰。但依我等来看,景泰帝当是昨晚受惊吓过度,引发重疾,气绝而逝的!”

“看看!看看!”曹吉祥直咂舌头,摇着头道:“就是柳逆昨夜闯宫,才惊崩圣驾的!此真罪大恶极!罪不容恕!”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下头,默不作声。

曹吉祥又道:“此獠不除,国无宁日!”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道:“朕已命玉空仙师捉拿此贼,相信不久就会传出捷报!”

众人频频点头。

那名被驱逐的太医,穿过重重宫殿,走到了处院落前。

这处院落有足球场大小,围了圈两人多高的围墙,青石垒成,旁边种着柳树,五六层楼高,绿荫如盖,将围墙遮住大半,不细看看不出来。

院落正面,是扇大门,褐色的,门的上头挂着块金色边蓝底匾额,上书三个斗大的金字——“太医院”。

门口左右两边各蹲着个一人多高的石狮子,脚踩石球,张牙舞爪。

此时太医院的大门虚掩着,里面寂静无声。

这名太医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匾额,摇了摇头,抬起右手,“吱呀”声推开了大门。

从里面吹来股冷风,他不由打个激伶,愣了下神,嘴里发出“唉”的声响,迈步走入。

进门后是院子,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面有排近两层楼高的房子,红砖绿瓦,并排三间。

正中间的房间,占去了近半的面积,房门大开。

院子左右两侧,是排厢房,比正中的房间低半层楼,并排有五六间,也是红砖绿瓦。

正中的房间,地上铺着青砖,正中有张八仙桌,上面摆着白色瓷茶壶和瓷碗,桌子周边围了几张椅子,黄花梨打制。

房间近半篮球场大小,左边是排褐色的柜子,一人多高,排开两辆马车长,柜子放满了方形的抽屉,每个抽屉有本书大小,密密麻麻排列着,像是网格,里面装着各式中草药。

柜子前,有个半人多高的柜台,有辆马车长,松木制成,漆着黑漆,柜台上放着两个算盘,几叠账簿,蓝色封皮,堆起有半个胳膊高。

除此之外,柜台上还放着个铜盘小秤,盘子有碗口大小。

柜台边,站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太医,倚着柜台,翻开账簿;还有名太医,则站在柜子前,点数抽屉。

房间右边,是排书架,两辆马车宽,一人多高,堆满了书,有两名太医正在翻开书籍,边看边不住地点头。

被撵出的那位太医,迈步进入房间,低着头,不看左右,仿佛不知道里面有人。

他径直走到正中的八仙桌旁,直接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端起茶壶,倒了碗茶,品了两口,然后将茶碗放在桌子上,低着头,发出“唉”的声响。

屋内的太医,低着头,各自做各自的事,没有看他,也没同他打招呼,好像没看见他样。

他摇了摇头,道:“若是依老夫之法,毛病准能查出,只可惜他们不听!”

屋内的太医愣了下,抬起头,看了他眼,又互相看看,然后问道:“王太医,您老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其它太医呢?”

唤作“王太医”的太医,顿时脸红脖子粗,来了个烧鸡大窝脖,低头不语。

其余太医愣了下,连忙走上几步,道:“究竟怎么回事?”

王太医摆摆手道:“别提了,说来惭愧,老夫被人撵出——”话未说完,就低下头,连连摇头叹气,说不下去了。

那几名太医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忙道:“那怎么可能?您老可是我们这里水平最高,经验最老道的大医师,怎么会把您老送出?”

他们连连摇头,满脸不相信。

王太医长叹声,道:“一言难尽——”

话未说完,只听外面“咣当”声巨响,如同雷鸣,似乎门被踹开。

屋内众人打个哆嗦,齐看向外面。

外面冲入数名东厂侍卫,身着大红锦袍,手提明晃晃绣春刀,大踏步往里走。

他们边走边挥舞绣春刀,叫道:“别叫凶手跑了!”说着,螃蟹似的直冲向正中的屋子。

还有几名东厂侍卫,分向两边厢房跑去。

众人打个愣神,齐看向王太医,满脸不解。

王太医也吃了惊,抬头看着外面,两眼发直,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几名东厂侍卫冲入正屋,斜着眼,歪着嘴,四下看着,猛地他们看见王太医,几步上前,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往外扯道:“好啊!总算抓住你了,走!跟我们去见厂公!”

王太医打个愣神,连忙道:“几位大人,你们这是何故?”

其余几名太医也大眼瞪小眼,纷纷道:“你们因何抓王太医?须知,这里可是御医院,王太医可是这里顶尖的太医,你们定是抓错人了!”

他们连连摇头,上前阻止。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查验病情(6) “没错!就是他!”几名东厂侍卫捋胳膊挽袖子,牙齿咬得“咔咔”响,道:“这个老家伙,在离开时,乘我们不注意,谋害了皇后!我等是奉命抓他!”

“卟!”几名太医喷出口血,道:“你们要说别的,我们还得掂量掂量,可要说这个,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怎么可能?我们绝不相信!”

他们是连连摇头,满脸怀疑。

王太医起初哆哆嗦嗦,不知所措,但听了这些,反倒长出口气,神色平静下来,道:“诸位稍安勿躁,老夫定然无事。老夫自然绝无做过此事!”

“而且当时现场有那么多文武官员,众目睽睽之下,老夫岂能动手?他们定会为老夫作证的!”

众太医连连点头,连声道:“对!对!你们定是看错了!快将王太医放了,有话好商量!”

“胡说!”东厂侍卫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蹦起来叫道:“有人为证!陆女侠亲眼目睹,厂公深刻分析,陛下最终下旨,就是他!证据确凿!”

众太医目瞪口呆,连忙道:“什么陆女侠,她哪只眼睛看见了?绝对是看错了!”

东厂侍卫道:“你们甭跟我们说,有话去跟厂公说!带走!”说完,扯着王太医衣领往外拖。

众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太医打个趔趄,差点跌倒,道:“你们放心!老夫定会没事的!片刻回来!”说完,被几名东厂侍卫带出去了。

那几名太医看着他被带出,不由长吁短叹,连连摇头。

正统皇帝看着景泰帝,满眼水雾,哽咽道:“贤弟大功于国,挽狂澜于既倒,如今仙逝,要以帝王之礼厚葬!”

众文武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正统皇帝后退了步,低头看着皇子道:“皇子被封为圣德皇太子,成王殿下!”

曹吉祥鼻涕眼泪直流,道:“陛下真厚德载物,这皇子——去得也瞑目了!”

众文武频频点头,泪流满面。

正统皇帝点了下头,接着道:“至于皇后,则被封为圣德皇后!”

众文武双膝跪地,“砰砰”叩头道:“陛下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如此一来,大明天下太平了!”

他们频频点头,眼中泛出泪光。

这时,几名东厂侍卫进入大殿,走到曹吉祥身边,压低声音道:“启禀厂公,杀害皇后的凶手已被捉到,请厂公示下!”

曹吉祥“嗯”了声,点头道:“将其押入诏狱,奋力审问,务必问出口供,不得怠慢!”

几名东厂侍卫抱拳拱手,点头道:“遵命!”

他们转身要走,胡大用突然抬起手道:“且慢!”

众人愣了下,全看向他,满脸不解,几名东厂侍卫也停住脚步,弯腰拱手而立。

胡大用道:“将凶犯打入诏狱,若是一不留神,一命呜呼了怎么办?”

曹吉祥呆了呆,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嘿嘿”冷笑道:“怎么?胡大人居然怜惜起这样一个罪大恶极之人?”

正统皇帝愣了下,歪着脑袋看着胡大用,眉头拧成疙瘩。

其它文武也吃了惊,连忙冲胡大用招手道:“胡大人,关于这事,您老就别关心了。就算他不留神瘐毙于诏狱,也是罪有应得,不值同情!”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胡大用,满脸期待。

胡大用冲众文武拱了下手,道:“曹公公和诸位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此,而在于要查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之人。俺老胡唯恐此人入了诏狱,被杀人灭口!”

“轰!”地声,众文武炸锅似的响开了,纷纷点头道:“对!对!胡大人言之有理!”

他们齐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还望陛下明鉴!”

正统皇帝愣了下,看向曹吉祥,满是询问之色。

曹吉祥眼珠骨碌碌直转,道:“哪有什么幕后主使之人?分明是凶犯和皇后有深仇大恨——”

“刷!”众人脸耷拉下像苦瓜,连连摇头,“闻所未闻!”

他们互相看看,耸耸肩膀道:“区区名太医,那会和皇后有什么深仇大恨?曹公公定是说错了!”

他们看向曹吉祥,满脸不信。

“那是见财起意,杀人夺宝!”曹吉祥手指向天空,蹦起半人多高,眉毛向上飞起。

“轰”地声,近半的文武坐在地上,连连摇头道:“真是信口开河!我们都在现场呢?有什么财宝?”

“就算有也不会在那里干呀!”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毛拧成了疙瘩。

正统皇帝皱起眉头,连连摇头。

陆小翠愣了下,双手捂着肚子,发出阵“哈哈哈”银铃似的声音,在大殿回荡。

曹吉祥歪着金鱼眼,扫视了圈众人,道:“那你们之见如何?”

胡大用道:“要么他不是凶手,要么他是凶手,但背后定有主谋!没有主谋,这样的事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

众文武频频点头,看向曹吉祥,嘴巴撇到了天上。

曹吉祥耷拉下眉毛道:“那方才是谁叽叽歪歪,硬说他是的?”

“就是您呀!”众人异口同声道。

“不!”曹吉祥连连摆手,道:“咱家分明是听别人说的。”他突然指向陆小翠道:“她口口声声指证,证据确凿!”

“刷!”众人目光转向陆小翠,好似要射出道道利箭。

“啊哦!”陆小翠止住笑,直起腰,双手直揉眼睛。

薛若冰白了她一眼,脸耷拉下像苦瓜。

“哼哼哼!”曹吉祥嘴角发出阵阵冷笑。

陆小翠顿时脸红脖子粗,她伸长脖子,扯着嗓子叫道:“我可没看见他动手,我只是看见他单独一个人走了出来,就从皇后身边路过。而且他走过后,皇后就故去了,所以就怀疑——”

她丹凤眼直眨巴,眼珠骨碌碌直转,看着众人。

众人低下头,点点头道:“没错,这倒是很可疑。不过胡大人有自己的主意,是不是?”

他们齐看向胡大用,满脸期待。

胡大用点点头,道:“老夫的主意,不止是查出凶手,关键是幕后主使!”

众人频频点头。

曹吉祥歪着嘴道:“这事咱家明白,交给咱家去办,不就完事了吗?”

“不然!”胡大用摆手道:“此事须交到与昨晚之事毫无瓜葛且秉公执法者手中去办,方可令人放心。不是老胡对曹公公不放心,而是曹公公同昨晚之事瓜葛太大!”

胡大用冲曹吉祥连连摇头摆手。

“对!对!”众文武频频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查验病情(7) “嘶——”曹吉祥倒吸口气凉气,扫视了圈众人,道:“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大人,位高权重,威望素大,且秉公执法,毫无偏私。”

他冲着天空拱了拱手,眼珠骨碌碌直转。

“对!对!”众文武连连点头,看向他,满脸期待。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顿时将头抬高了几度,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

“可是也不能将此事托到他们手中吧!”曹吉祥转了半圈,摊开双手道:“他们昨晚可是全程参与!”

“哧——”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泄了口气,矮下半个头,脸红脖子粗。

曹吉祥冷笑了两声,道:“这样,也就找不到人了!”

众文武愣了下,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胡大用沉吟片刻,道:“还是有一个人可以办到的!”

“谁?”众人全看向他,满是期待。

胡大用拱手道:“老臣保举一人,定能胜任!此人乃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他秉公执法,断案如神,此案交由他来处理,自然令人十分放心!”

“哗——”众文武雷鸣般地鼓起掌来,频频点头道:“不错,胡大人真乃高见!”

他们齐对胡大用挑起大指。

“滋滋滋”,胡大用头顶冒出团团青气,脸泛红光。

他们齐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请陛下明断!”

正统皇帝脸“刷”地变成绿色,退后几步,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他冲曹吉祥招了招手,曹吉祥三步并两步走到正统皇帝面前,弯腰拱手。

他压低声音道:“吉祥,他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我哪知道?”曹吉祥摊开双手,脑袋拨郎鼓似的摇,接着,他挺直身,厉声道:“只要详加审问,定能问出真相!”

他直视前方,目光炯炯有神。

众文武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低头沉默不语。

众文武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满脸疑惑。

过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正统皇帝沉吟道:“于大人何故不来早朝?”

众文武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他转过身,在大殿内来回踱了几步,道:“于大人为江山日夜辛劳,想是积劳成疾,故而这等大事发生,他也不来。”

众文武愣了下,连连点头。

正统皇帝接着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麻烦于大人了。还是另择高明吧!”

“啊?”众文武吃了惊,连退两步,连连摇头道:“陛下,万万不可!非于大人不能查清此案!”

他们冲正统皇帝连连弯腰拱手,满脸期待。

“哼!”正统皇帝甩了下袖子,背过身去,脸耷拉下像木板。

众文武倒吸口气,互相看看,满脸惊疑。

曹吉祥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抬起头,扯着公鸭嗓子道:“陛下关心于大人,故而不让他审案。你们却置若罔闻,想把于大人累倒?”

他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

众文武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曹吉祥走到正统皇帝身边,虾米似的弯下腰,低声道:“陛下,您这是——”

正统皇帝甩了下袖子,低声道:“此案朕倒不放在心上,只是担心于大人位高权重,他以此为突破口,弄得江山不宁。”

“哦——”曹吉祥恍然大悟,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陛下高见!老奴明白!”

随后他转向众文武道:“总而言之,此案不宜交由于大人来审,你们另选它人!”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后退两步,连连摇头道:“除他之外,再无合适人选了!”

“胡说!”正统皇帝猛地转过身,剑眉倒竖,两眼圆睁道:“我大明幅员万里,人才济济,还会找不出人?”

他扫视了下群臣,指向胡大用道:“胡大人,在场众人,就你叽叽歪歪,说个不休,此案就交给你去审吧!”

“对!对!”曹吉祥连连拍手道:“这么多人,就你疑问最大!由你来审,不正合你意?陛下真是高明!”

他连挑大指,眉毛向上飞起。

众文武看向胡大用,也是连连点头。

胡大用打个愣神,倒退了步,道:“俺老胡才疏学浅——”

“着刑部、锦衣卫,协助你审理!”正统皇帝抬起手道。

胡大用倒吸口凉气,低头沉思起来。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胡大人,由您主审,刑部协助,我们也是很放心的!您老就答应吧!”

胡大用抬起眼皮,扫了眼正统皇帝和曹吉祥,嘀咕道:“真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着什么药?难道就不怕俺老胡查出真相?”

随后他咬着牙道:“俺老胡非把它翻个底朝天!”

主意打定,他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老臣遵旨!”

“呵呵呵”,正统皇帝脸上泛出红光,道:“先将人犯押入户部。此案倒不急于审问,目前当务之急,是处理景泰帝等人后事!”

“陛下英明!”曹吉祥弯腰拱手道。

众文武互相看看,连连点头。

胡大用低头沉思片刻,道:“压后再审,这倒没事。反正人在户部,不怕他飞了,缓几天也不打紧。”

主意打定,他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就依此办理!”

正统皇帝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看向景泰帝,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柳随风踉踉跄跄,走出了皇宫大门,此时天还未亮,身边只有柳金燕。

他和柳金燕刚走出皇宫,“咣当”声,皇宫的大门就关上了,接着,城墙上传来阵“哗啦啦”铁甲晃动的声音,一排铁甲士卒走上城墙,站在上面。

他们每隔几步就站着个人,手举刀枪,面朝外面,虎视眈眈。

柳随风回头看了眼城门,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然后回转过头,大踏步向前走去。

他头发向上飘起,衣袖猎猎起舞,仿佛要飞上天。

柳金燕撇了撇嘴,冲着城门发出声冷哼,然后迈着细碎的步子,跟在柳随风后面跑。

大街上冷冷清清,无人走动,街道两旁的店铺,全都关着门,也没有灯光,黑沉沉的。

他们两人在大街上走着,柳随风边走边不时地发出阵阵怪枭似的声音,传出半条街远,使两旁的店铺晃了晃。

柳金燕则偶尔拍着手,挑起大指道:“好!好!了不起!”声音如同猫头鹰。

店铺、房屋内的人,全缩着头,不出来观看。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回到柳府(1)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条大街,来到了柳府门前。

柳府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用青砖垒成的围墙围起来,有两人高,大门紧闭,门前有两个石狮子,一人多高,蹲在那儿,张牙舞爪。

里面黑沉沉的,没有点灯,也没有丝毫声音。

柳随风像醉汉样摇摇晃晃走到门前,推了推门,纹丝未动。

他倒吸口气,抬头看了看大门,冷笑道:“连你也让我吃闭门羹?”说完,他抡起拳头,“咣咣咣”砸在门上,声音如雷,震得大门直跳。

敲了有五六次喘息的工夫,里面没有传来丝毫声音。

“啊?”柳随风浑身一震,抬头看着大门,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须臾,他剑眉倒竖,二目圆睁,气运丹田,抬起右掌,上面笼罩了层淡淡白光,有半个指头厚。

他“呀!”地叫了声,挥掌击向大门,只听“咣!”地声巨响,如同雷鸣,大门“哗啦”声被打开了,来回晃荡,门闩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大门正中也出现个半个胳膊长的裂缝。

柳随风低着头,两眼变得血红,沉声道:“人呢?人去哪了?”说着,他迈步走入大门。

对面是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院落,青砖铺地,正面三间大瓦房,左右两排是厢房,每个房间都房门紧闭,没有灯光,空空荡荡,无人走动。

柳随风倒吸口气,歪着脑袋看着院落,沉默不语。

院内阵阵冷风吹来,吹得他衣袖直向上飘舞,他呆呆站在原地,如同木头,纹丝不动。

柳金燕随后也进了大门,左看看,右看看,自语道:“我记得出发之前,留了些人看家护院,现在他们去哪了?”

她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向内张望。

柳随风沉默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突然抬起头,脸扭曲成麻花,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难道他们都跑了?”声音像是撕裂铁皮。

“我还没失败呢!”他重重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对!对!二哥说得对极了!”

正在这时,从正面屋后,亮起火光,火光转过正屋,来到前面。

柳随风抬起头看,只见对面站着个人,二十余岁,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唇红齿白,面如白玉,正是东方雪。

她左手举着只火把,右手提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身着白色锦袍,笔直而立,注视前方。

火光跳跃着,将附近照得亮如白昼。

柳随风揉了揉眼睛,道:“雪儿,怎么是你?其它人呢?”

东方雪注视了有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眼中滚下滴晶莹的泪珠,道:“柳将军,你终于回来了!能活着回来就好!”

她连连点头,手指揩了揩眼角的泪珠。

“嗯?”柳随风拨拉了下脑袋,歪着头,看着她道:“‘活着回来就好’?这话不对!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本将军打败仗不足为奇,居然还能活下来?”

他扯着嗓子,声音抬高了八度,如同撕裂铁皮。

“就是!”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瞪圆眼道:“我们是大胜而归!”

东方雪愣了下,看了看两人,淡淡笑道:“取胜不是这个样子。”随后她点点头,道:“好了,不说这些废话了。我们赶紧打点行装,迅速离开,浪迹天涯!”

说话时,她脸上泛出抹淡淡红光,然后转身,要向屋后走。

“站住!”柳随风眼睛瞪圆了,厉声道:“你的意思是叫我逃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堂堂柳大将军、摄政王,你居然叫我逃?你脑袋糊涂了啊!”

他的声音像是从铁皮桶中发出,震得人耳膜直颤。

“对!对!”柳金燕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东方雪愣了下神,道:“将军,不是这么说的,现在走,应该来得及!而且以我们的功夫,那段城墙拦不住我们,就算城门紧闭也无济于事。”

随后她点了点手道:“你快把那身碍眼的衣服换下,换身便装,以便跑路!”说着,她转身向后屋走去。

“哇呀呸!”柳随风蹦了起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两眼变得血红,厉声道:“本将军活这么大,从不知什么叫逃跑!你快快去给我准备酒席,本将军要大摆庆功宴!呜哈哈!”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直冲云霄。

“就是!”柳金燕点头道:“你快去摆庆功宴,我们要大肆庆祝!我饿坏了!”说着,她丹凤眼瞪得圆鼓鼓。

东方雪打个愣神,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点点头道:“吃饱肚子好赶路,也好!不过现在来不及做饭,大家带上干粮,边吃边跑,不可耽误时间!”

“二哥,她还是叫我们跑!”柳金燕歪着脑袋,撇着嘴道:“她没听懂我们在说什么?我们打了胜仗,她不知道!”

柳随风额头“腾”地冒出团火,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扯着嗓子道:“本将军说不走就不走!你没听见?快去准备酒席!”

他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东方雪打个愣神,道:“将军莫要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快去!”柳随风手指向右边,眼睛瞪得溜圆,声如雷鸣,震得屋子晃了两晃。

东方雪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直直看了他有两三次喘息的时间,鼻子一酸,“呜——”地声向后院跑去,边跑眼角边滴出成串泪花。

柳金燕歪着嘴走到柳随风身边,看着她的背影,撇着嘴道:“真不明事理!二哥,咱不理她,赴庆功宴去!”

说完,她径直走向正中的屋子,“吱呀”声,推开了房门。

里面黑沉沉的,吹来股凉风。

她打个冷噤,伸手从腰间顺袋拿出块折子,三指来宽,小半个胳膊长,形似折叠起来的奏折。

她将折子迎风晃了两晃,“呼”地声,折子上冒出团拳头大小的火苗,微微晃动着,将房间照得亮堂堂。

房间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中摆着张八仙桌,周围几把椅子,均由黄花梨木打制。

八仙桌上放着个白色瓷茶壶,足球大小,周围摆了几个拳头大小的白瓷茶杯。

房间左边墙边,摆着几张太师椅,铺着大红锦缎垫子,旁边还立着个一人多高的青瓷花瓶,右边立着道白色屏风,一人多高,遮住小半个房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回到柳府(2) 柳金燕走入屋子,转到屏风后,须臾走出,手里已多了盏青铜油灯。

她将油灯摆在屋内正中的八仙桌上,将火折子凑在油灯的灯芯上,“卟”地声,油灯点亮,火苗腾起指头高,微微晃动着。

柳金燕点了点头,晃了两下火折子,“呼”地声,火折子上的火熄灭了。

此时,油灯上的火苗,依然照亮着整个屋子,只是灯光比先前昏暗了许多。

柳金燕将火折子放入顺袋,冲柳随风道:“二哥,你先坐!”随后她伸长脖子,向外看了看,道:“那些人跑哪去了?也不出来招呼下,我去叫他们!”

说完,她飞步走出屋外。

柳随风两眼直勾勾看着屋内的八仙桌,向它走去,摇摇晃晃,好像醉汉。

一辆马车多远的路,好像很漫长,走了接近小半盏茶工夫才走到,走到时已脸红脖子粗,额头滴下豆大的汗珠。

平常这段时间,可以走好几箭地远了。

他右手按在八仙桌上,“呼呼”喘着粗气,看着桌面,沉默不语。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他突然咧开嘴,“嘿嘿”笑道:“我没输,输得是他们!哈哈哈!”他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

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飘荡,传出半条街远。

阵阵冷风吹来,将火苗吹得忽上忽下地跳跃。

柳随风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右手托着头,胳膊肘搭在桌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柳金燕走出屋子,左右看看,扬声道:“有人吗?快来人!”她支起耳朵,听了有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无丝毫回声。

于是她摇了摇头,嘴巴鼓起像蛤蟆,飞步走到左边首间厢房门前,伸手“吱”地声推开门,探头向内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

她摇摇头,走到下间厢房门前,推开门,还是空无一人。

连续推开几间厢房的门,都没有人,她不由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向后院跑去。

这是个三重的院落,第二重院子没有前面的大,只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地面由青砖铺成两条只容一人走的路,呈十字形交叉。

路旁是泥土,种着花草树木。

这里并排五六间房子,每间房子几乎同样大小,青砖垒成,屋顶铺着琉璃瓦。

这些房间大门紧闭,没有灯光,只是在最边处的角房内,闪着昏黄的灯光。

柳金燕飞步走向角房,角房的房门大开,她探头向内望去。

这房间有客厅大小,左边是锅台、笼屉,右边是两个半人多高的大缸子,分别盛着米和清水,原来是厨房。

厨房的墙壁上,嵌着盏青铜油灯,形似酒杯,上面燃着火苗,将厨房照得通亮。

屋内有名白衣女子,正弯腰打开笼屉看着,正是东方雪。

柳金燕愣了愣,道:“二嫂,其它人呢?”

东方雪头也不抬道:“他们早就走了!”

“怎么可能?”柳金燕瞪大眼睛道:“难道他们不知道二哥晋位摄政王?以后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走了可什么都没了!”

东方雪直起腰,叹口气道:“凡这么想的,都随你二哥入宫去了。其余的人,在你二哥走后不久,打点行装,连夜跑路。如今偌大的柳府,只剩下我们母子二人了。”

柳金燕如同被雷震了下,瞪大眼睛道:“他们就这样走了,难道不后悔?”

东方雪淡淡一笑道:“后悔什么?现在只怕庆幸还来不及。好了,不提这个,既然连他们都能跑掉,我们也可以!这里也没什么好酒好菜,一些剩饭剩菜将就着吃吧!吃完饭马上赶路!”

她拿起个盘子,往上面装馒头。

柳金燕愣了下,鼻子一酸,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滴。

东方雪装了两个盘子的馒头,然后将几碗不同的剩菜,“哗啦”声倒在锅内,翻炒起来。

她炒了几次喘息的工夫,迅速将菜盛在另一个盘子里,然后冲柳金燕淡淡笑道:“时间太紧,来不及好好热热,先吃再说!”

柳金燕“哦”了声,点点头,走上几步,左手抓着盛菜的盘子,右手抓着盛馒头的盘子,道:“我去给二哥送去!”

东方雪点点头,道:“我去收拾行装!”说完飞步走出厨房,向后院走去。

柳金燕双手各抓个盘子,向前院走去。

她穿过前排的房间,来到正屋门前,向内看去,只见柳随风正手支着脑袋,在那儿打盹,她不由微微一笑,向里走去。

她走到八仙桌前,将两个盘子放在上面,道:“二哥,快吃饭吧!吃完了好赶路!”

柳随风晃了下,睁开眼睛,看向桌子。

突然,他眼珠暴凸,看向菜,指着它道:“这是什么?”

只见盘子内装着几个鸡翅膀,两块骨头,一个鱼头和鱼尾巴,外加白菜、芹菜、萝卜、洋葱等等,杂七杂八混在起,五颜六色,直晃人眼。

柳金燕连忙道:“二嫂说了,实在来不及,将就着吃些剩饭剩菜吧!这个是剩菜!”

柳随风伸长抓起个馒头,捏了捏,眉头皱起道:“居然是凉的!”

柳金燕道:“二哥,别计较那么多了,跑路要紧!”

柳随风头顶“腾”地冒出团火,剑眉倒竖,二目圆睁,“呼”地站起声,厉声道:“谁要吃这些东西?给我上好酒好菜!”

他脸色铁青,抓起盛菜的盘子,抡圆了胳膊向外掷去。

“嗖”地声,盘子像离弦的箭,直飞出门外,在飞行过程中,盘子上的菜,像撒花样“哗哗”往外飞,菜叶、汤油沿途洒了一地,直到门外还落着几片菜叶。

“咣当”声,盘子飞出几辆马车远后,摔在地上,撞得粉碎,菜叶、油水四下飞溅。

柳金燕倒吸口凉气,后退了半步,瞪大眼睛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指着外面,厉声道:“去!给本将军上好酒好菜!”

柳金燕忙不迭地点头道:“好!好!二哥要什么?”

柳随风瞪圆眼道:“十斤酱牛肉,两只醉仙鸭,十个红烧大螃蟹!外加十斤上等花雕!”

柳金燕扳着指头算了算,点头道:“小菜一碟!”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她刚走到门口,忽地打个愣神,停住脚步,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前方。

只见对面来了名白衣女子,柳叶眉、杏仁眼,瓜子脸,年约二十,正是东方雪。

她右手抱着个襁褓,左肩搭着副蓝布褡裢,腰间悬着柄宝剑,面似寒霜,缓步向前走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回到柳府(3) 柳金燕倒吸口凉气,后退几步,转向柳随风。

东方雪走到大门口,静静注视着里面,缓缓道:“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柳随风头发直向上飞,挥舞双拳,蹦起来叫道:“你怎么拿这些东西给我吃?难道不知道本将军乃摄政王?”

东方雪冷冷笑道:“什么王不王的,现在是要跑路,你还计较什么?”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二哥,二嫂说得没错!那些好酒好菜什么时候吃不行?现在不是时候!”

柳随风脸扭曲成麻花,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你们都瞧不起我是不是?以为我失败了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呼”地蹦起半人多高,双眉倒竖,二目圆睁,猛地挥了下手道:“告诉你们,其实我没有失败!我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他头发“呼呼”直往上飘,如同海藻。

东方雪和柳金燕愣了下神,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哼哼哼!”柳随风冷笑几声,道:“别以为我是在失心疯,说胡话!我是有十足把握的!”

随后他面容变得严肃起来,道:“你知道是谁把我们撵出宫的?”

东方雪连连摇头,满脸好奇,睁大眼睛看着他。

柳随风指向天空,厉声道:“不是陛下!是那个被废黜的太上皇!他有什么资格把本摄政王撵出宫?这完全是篡逆!篡逆!”

他双手握成拳头,晃来晃去道:“他行此篡逆之事,能有好果子吃?陛下会眼睁睁看他这么做?文武百官会答应吗?这完全是非法啊!”

说着,他眼睛闪闪发光,脸上泛出红光。

“哎呀!”柳金燕顿时眉毛向上飞起,拍着手叫道:“二哥说得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把我吓得不轻!”

她连连摇头摆手道:“这么看来,我们是一点事都没有了!”她脸上绽开了朵花,好像吃了糖。

“岂止是没事,还会有重赏!”柳随风满脸开花道:“不出三天,你们就等着好消息传来吧!”

“哎!”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我们马上去准备好酒好菜!”随后她拉了拉东方雪。

东方雪愣了下神,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向后院走去。

待二人走开后,柳随风嘴角挂出丝冷笑道:“那些逃跑的家伙,注定会后悔的!”

他走出客厅,抬头看着天空,天边出现一抹红霞。

柳金燕脚步生风,飞似的向后院走,边走边道:“二嫂,你多虑了!二哥是绝对不会错的!”

东方雪紧跟在她身后,道:“你把情况详细给我说说!”

柳金燕点了点头,便开口说起来,没说几句就到了后院厨房的门口。

她止住话,迈步走入厨房。

她先走到左边的锅台前,掀开笼屉,里面有几个碗大的凉馍馍,她摇了摇头,合上盖子,又走到右边,打开其中的口缸子盖儿,里面是半缸子白花花的大米。

她眉开眼笑道:“米还多!”随后,她抬起头,扫视厨房四周,只见厨房左边的墙壁上,悬着几根铁丝,铁丝上悬挂着两片大肉和只风干鸡。

她眉头皱起道:“二嫂,这里有牛肉吗?”

东方雪连连摇头道:“没有了。不但没有牛肉,连鸭子也没有!我看,不如做红烧肉和水煮白鸡,凑合下行了!”

柳金燕眉头皱起,“呼”地扭过头道:“像二哥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怎么能凑合?我去买!”

说完,闪身出了厨房,飞步向外走。

东方雪抬起手,刚要说什么,她已走出两辆马车开外,身边带着股风。

东方雪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手中的婴儿,向院中的处厢房走去。

她推开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厢房有个客厅大小,正中摆着张炕,左边是个黄花梨茶几,右边是个紫檀木立柜。

她将幼儿放在炕上,拍了两拍,然后又将肩上的褡裢放在炕头,随后转身出了厢房,临出门时,将厢房的门关闭。

她又重新回到厨房,拿起个脸盆,用水瓢舀了瓢水,倒入脸盆,然后洗了洗手,甩了几下,看了看四周,摇头苦笑道:“现在这个时候,哪有什么东西可买?还是先把这两样菜做了再说罢!”

说完,她从铁丝上取下方肉,有两本书大小,打了盆水,清洗起来。

她边洗边自语道:“一败涂地倒不出我所料,只是没料到太上皇居然出山——”说到这里,她停住手,低头凝思起来。

柳随风坐在客厅内,双手交叉,搭在桌子上,头枕着手臂,进入了梦乡,嘴角挂出丝笑容。

柳金燕风似的跑出大门,左右看看,街道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灰蒙蒙的,还没有亮,但已依稀可见人的影子。

她手托下巴道:“二哥需要的这几样东西,小商小店断乎没有,要去京师最大的几家酒楼才行!”

说完,她眼睛亮起,打个响指,飞步向西边跑去,眨眼消失在灰蒙蒙的天色中。

柳府的大门敞开着,无人看守,也没有关闭。

柳金燕飞步奔跑,如同溜烟,穿过了两条大街,又跑到了皇宫门前。

此时正是文武百官上朝之时,皇宫门前已来了几位大臣,互相说着什么话,并且还陆陆续续不断有文臣武将到来。

柳金燕从皇宫门前箭地远的地方飞速地跑过,边跑边扭头看向他们,冷笑道:“二哥说得没错,等他们上了朝,发现太上皇篡位,一定大吃一惊!到时就有好戏看了!”

边说脸上边绽开了朵花,带着股风向前跑。

众文武只顾注意皇宫门前的情况,并未留意她,因此没发现她从门前跑过。

柳金燕跑过皇城,来到西边的大街上,向前跑了几箭地远,来到处酒楼前。

这幢酒楼有三层楼,青砖垒成,屋顶铺着绿瓦,占地面积有两个篮球场大小,酒楼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个蓝底金边的匾额,上书“醉仙楼”三个斗大的金字。

柳金燕走到门前,抬起手,“咣咣”敲起了大门。

大门被震得直晃,声音如同擂鼓,传出半条街远。

她边敲边扬声叫道:“开门!快开门!”声音清脆响亮,直冲云霄。

她的两只眼睛,带了些血丝,并且眼圈变成黑色,喉咙直冒烟,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回到柳府(4) 她敲门敲了有六七次喘息的时间,里面才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谁呀?这么早?”

说话时,门内传来“喀喇、喀喇”几声响,像是拉开了门闩,接着,门“哗啦”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个脑袋,四下张望。

此人头戴黑色折叠帽,身穿灰布短褂,左肩搭着块白羊肚毛巾,正是店小二。

他看见柳金燕,倒吸口气,道:“柳五姑娘,怎么是你?”

原来,柳随风身为镇国大将军,这些酒楼的伙计都认得他,也认得柳金燕。

柳金燕点了点头,迈步进入酒楼,四下看看,道:“是我,怎么了?现在还早什么?文武百官都开始上朝了!”

店小二咧了咧嘴,“人家是大人物——”

柳金燕立即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厉声道:“人家做那么大的官,都这么勤劳,你懒惰!”

“是!是!是!”店小二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随后向内扬手道:“掌柜的,有贵客来访!”边说边弯腰冲柳金燕道:“贵客里面请!”

柳金燕点点头,向楼上走去。

二楼是雅间,此时还未开张,椅子都搭在桌子上面,并且面向外面的栏板也未拆下,使得厅内有些昏暗。

二楼大厅有篮球场大小,摆着几排松木桌椅,地上铺着木板,打着油蜡,光可鉴人。

店小二弯腰走到张桌子前,取下倒扣在上面的椅子,拿起白羊肚毛巾,在桌面和椅子上擦了擦,然后弯腰似龙虾,冲柳金燕道:“柳五姑娘,请坐!”

柳金燕点了点头,坐在了椅子上,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店小二弯腰道:“五姑娘请稍候,小的给您泡壶好茶!”说完,转身向内走去。

柳金燕坐在桌边,双手搭在桌子上,左看右看,上下眼皮直打架。

正在这时,从大厅的角门转出名中年人,年约四十上下,南瓜脸,扫帚眉,金鱼眼,蒜头鼻,香肠嘴,身着灰布长袍,正是掌柜。

他左手端着盏油灯,右手拎着个茶壶,满脸开花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方才那名店小二,弯着腰,双手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酒杯、酒壶和两碟小菜。

掌柜的见到柳金燕,连声道:“贵客!贵客!”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柳金燕所坐的桌子边,将油灯放在桌子上。

油灯的火苗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是却使昏黄的厅堂亮了许多。

柳金燕抬起头,揉了揉眼睛,道:“原来是掌柜的,还好你来了,请坐!”

掌柜的冲她弯了下腰,道:“柳姑娘乃堂堂镇国大将军之妹,小的怎敢坐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他将茶壶放在桌子上,冲她拱了拱手。

柳金燕点了下头,不再言语。

店小二将托盘内的酒壶、酒杯和小菜摆放在桌子上,弯了下腰,退了下去。

柳金燕看着这些,愣了下,道:“我没点这些!”

店掌柜笑道:“在下略备薄酒,接待贵客,此乃免费!”他接着道:“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在下无不遵命!”

柳金燕点了点头道:“掌柜的,我来没别的,给我来十斤上好的酱牛肉,两只醉仙鸭、十个红烧大螃蟹和十斤上好花雕,给我打包带回!”

店掌柜连忙道:“好咧!”他冲后叫道:“柳府贵客需要的东西,打包准备!”

里面传来声:“好咧!”便有名伙计出去了。

柳金燕打个哈欠道:“越快越好!”

店掌柜频频点头,然后他斜眼看了下柳金燕,倒吸口凉气,道:“柳大千金,像这样跑腿了事,交给下人去做好了,您何必亲自到来?”

说话时,他转过身,眼珠骨碌碌直转。

柳金燕撇嘴道:“怎么?我就不能来?我告诉你,我有的是钱!”说完,她从腰间顺袋摸出锭金元宝,放在桌子上。

金元宝鹌鹑蛋大小,金光闪闪,重达五两。

店掌柜连忙摆手道:“不不!堂堂柳府,就算再穷,这点钱差不了!在下只是在想——”

他顿了下,伏下身,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坊间流传,柳大将军几日内将有大举动,不知是否属实?”

他看向柳金燕,满脸期待。

柳金燕嘴巴撇到耳后根,不屑道:“那还用说?二哥连夜入宫,陛下御封二哥为摄政王,总揽朝政。现在我们是大获全胜!”

说着,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嘴巴鼓起像蛤蟆。

店掌柜倒吸口凉气,连忙冲她弯腰拱手道:“如此恭喜柳姑娘!贺喜柳姑娘!”

“哼!”柳金燕鼻孔喷出团白气,不屑道:“我来,就是打酒买菜,回去庆功!”

店掌柜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好好!”随后又低头沉思道:“若是庆功,这点酒菜未免太少!而且也不该由柳大千金单人匹马亲自来买!”

想到这里,他眉毛拧成疙瘩,打量了几下柳金燕。

只见她满脸疲惫,眼圈乌黑,身上有几处土渍,似乎摔过跤。

他不由眉毛拧成问号,冲柳金燕连连弯腰拱手道:“柳大千金暂且歇歇,在下去去就来!”

说完,他转身走到大厅的角门前,掀开蓝色布帘,走了进去。

前面是个走廊,几辆马车长,走廊尽头,有扇门,推开门,则是个面积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房间。

房间左边摆着个架子,近两人高,两辆马车长,架子上有数排旅行包大小的方格,每个格子内均摆着坛酒。

酒坛有圆形的,有椭圆形的,还有花瓶状的,形状不一,颜色也不一。

酒坛上贴着书本大小的红纸,上面写着“花雕”、“竹叶青”和“绍兴老酒”等各种字样。

房间的右边,并排摆着两张八仙桌,旁边放着几条长条凳,凳子上坐着几名店伙计,双手搭在桌子上,头枕在手臂上打盹。

除此之外,房间内还摆着几个半人多高的大水缸,里面盛满了清水。

店掌柜冲他们直努嘴,道:“喂!醒醒!醒醒!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打盹?还不去招呼客人?”

几名店小二打个激伶,纷纷坐直身,伸个懒腰道:“大清早的,天还没亮,谁这么早来?有病!”

他们连连摇头,站起身,向外走去。

店掌柜打个愣神,手托着腮帮子,低头沉思道:“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回到柳府(5) 他冲店小二招了招手,道:“你们跟我来!”说完,便猫着腰,蹑手蹑脚走过走廊,来到角门前。

几名店小二紧跟在他后面,同样蹑手蹑脚。

他掀开门帘,探出半个脑袋向外张望。

角门距离柳金燕所坐的地方,有几辆马车远,斜对着她,可清楚地看到她那儿的情况。

几名店伙计也陆续探头去看,只见柳金燕正端着杯茶,吹上面的白气。

店掌柜和众伙计缩回头,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店掌柜压低声音道:“看见没?你们认得她吗?”

众店小二点头道:“咋不认得?柳府千金,大将军的五妹,到我们这儿来过不少回,这有什么奇怪?”

他们看向掌柜的,满脸疑惑。

店掌柜绷着脸,沉声道:“大怪特怪!她纵使来,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说完,他将自己的怀疑冲众人说了遍。

众店小二听后,目瞪口呆,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掌柜的高见,吾等佩服!”

店掌柜顿时头顶冒出团青烟,脸上绽开朵花,摇头晃脑。

众店小二打个哈欠,连连摇头道:“我当什么客人,原来是她。派个人去应付就行了,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兴师动众,我们去歇息了!”

说完,他们摇头晃脑地向后走。

“啊?”店掌柜愣了,蹦起来叫道:“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没有反应?”

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转来转去道:“说说你们的看法!”两眼炯炯有神看着众人。

“什么看法呀?”众店小二看向他,满脸疑惑。

现场顿时沉默起来。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有名店小二小心翼翼道:“掌柜的意思,是不是看她落魄了,付不起帐?”

“对!对!”众店小二恍然大悟,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顿时他们双眉倒竖,两眼圆睁,捋胳膊挽袖子,眼中似要喷出火。

店掌柜愣了愣,连连摇头道:“她再落魄,也比你们强一百倍!那点小钱不再话下,我的意思是——”

“结了!”他话未说完,有名店小二打断他的话道:“不欠账就行了,你还想要啥?该咋招呼咋招呼,上!”

他挥了下手,指向前方。

众店小二纷纷返回原来的房间,有的打水洗脸,有的更换毛巾,还有的则来到酒架前,端出两坛上等花雕酒。

“你们——”店掌柜看着他们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名店小二用个崭新的白瓷盆,打了小半盆清水,又倒上些滚水,然后拿块崭新的白羊肚毛巾,搭在脸盆上,端着脸盆,走出房间。

他穿过走廊,掀开角门的帘,径直走入大厅,来到柳金燕面前,弯腰道:“柳大千金远来辛苦,先洗把脸,去去尘土如何?”

柳金燕手里端着茶杯,正低头沉思,闻言吓了跳。

她抬头看看店小二,又看看脸盆,略微沉吟了下,点头道:“也好!”

店小二将脸盆放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弯腰退了下去。

柳金燕站起来,走到脸盆前,低头看着它,沉默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不由微微笑了笑,就着清水洗起手来。

待她洗完脸,又进来几名店小二,其中的名店小二端着脸盆出去,另外的几名店小二则垂手站立两旁,道:“柳姑娘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小的无不照办!”

柳金燕愣了下,“呵呵”笑道:“好!好!你们这么做就对了,重重有赏!”

此时她已容光焕发,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几名店小二顿时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

又有名店小二从后堂跑出,低着头,迈着小碎步,飞速跑来,他手里端着个青瓷茶壶,半个足球大小,叫道:“哎!茶水来了!”

柳金燕和几名店小二几乎同时耷拉下眉毛,看向桌子上的茶壶。

有名店小二道:“你倒有完没完?没见已经送来了?”

这名店小二满脸堆笑道:“这可是上等的西湖龙井!那种普通的茶水,如何能招待柳府千金?还不撤了下去?”

立即有名店小二上前,将原先的茶壶和茶杯端走。

这名店小二则眉眼开花,在桌子上摆个新的拳头大小的青瓷茶杯,然后举起茶壶,对着茶杯倾倒起来。

顿时店内飘出股茶叶的香味。

众店小二无不挑起大指,连连点头。

“呼——”柳金燕长出口气,眉毛向上飞起,频频点头。

这名店小二倒完茶,后退半步,弯腰道:“您要的酒菜,正在后堂准备。您是要打包,着我等亲自送上柳府?”

众店小二齐看向她,满脸期待。

柳金燕呆了下,低头沉思片刻,道:“不必!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们去了也不方便,还是由我亲自带回好了!”

众店小二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哈哈哈!”店掌柜从角门内走出,满面红光,扬起右手,无名指上带着个骨牌大小的祖母绿扳指。

他走上前,冲柳金燕弯腰道:“五姑娘,不知柳将军现在何处?”

柳金燕愣了下,道:“正在府中歇息!”

“那些下人呢?”店掌柜接着问。

柳金燕倒吸口气,脸色通红道:“他们全没了!”说着,眼泪直在眼圈内打转。

“啊?”众人顿时炸开了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连连发出“唉!唉!”的声音。

他们摊开双手道:“好端端的,如何没了?”

店掌柜突然眼珠瞪圆,蹦起半人多高,叫道:“东西我们不卖了!来人,送客!”他挥起手,荡起股风。

柳金燕倒吸口气,睁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疑惑。

众店小二也看向他,满是不解。

店掌柜甩着手,扭着腰道:“你初来我就觉得不对!细一打听,更加不对!这分明是打了打败仗的样子,哪里是获胜了?”

众店小二频频点头。

他接着道:“别看小的是生意人,不懂朝堂上的事,但一般的原则还是知道的。柳将军这是要倒台,要倒大霉!我们不做他生意!”

众店小二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柳金燕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厉声道:“真是狗眼看人低!实话告诉你们,二哥大获全胜,根本没有失败!陛下封二哥为摄政王,白纸黑字,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

“至于为何如此,那是因为有人企图篡夺皇位,二哥猝不及防,被他们杀退。但是现在正在养精蓄锐,不日就要反攻!”

她的两眼闪闪发亮,看着众人。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回到柳府(6) 店掌柜倒吸口凉气,后退了两步,看看左右,其它店小二也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低头沉思片刻,冲店小二挥了挥手,然后弯着腰,高抬脚,轻落步,野猫似的走到大厅的木板前。

他伸手抓了抓木板,晃了两晃,双臂抬起,拿下块长条形木板,近二人高。

木板取下,顿时外面透进股亮光,从长条板取下的地方透入。

原来,这是临街的隔板,营业时取下,可使厅内清楚看见外面的情况,打烊时就合上,形成面墙壁。

他侧过身子,顺着缝隙看向街面。

此时天青青的,半亮半不亮,依稀可见外面的情况。

大街上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他看了足有半盏茶的工夫,皱起眉头道:“如果柳将军失败,此时街头上应该布满兵丁捉拿他,怎么会空无一人?”

众店小二频频点头。

柳金燕冷笑了下,坐在椅子上,端起西湖龙井,品了口,道:“不错,二哥正在调集兵马,反攻回击。至于那些叛逆,哪里能调集兵马捉拿堂堂摄政王、镇国大将军?”

店掌柜猛地拍了下手,道:“对呀!看来这应该不是陛下对付柳将军,而是别人!”他接着皱起眉头道:“若是这样,那么情况就好解释了!”

众店小二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店掌柜顿时眉毛向上飞起,满脸红光。

他挤了挤五官,攒开了朵花,迈着小碎步,小跑着来到柳金燕面前,弯腰似龙虾,“啪”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小的眼浊,不识金镶玉,还望柳大千金恕罪啊!”

他连连弯腰拱手。

其它店小二也围拢上来,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哼!”柳金燕喷出口冷气,撇了撇嘴,仰着头道:“算你识相!还不快去准备?”

“是!是!”店掌柜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然后冲店小二挥手道:“照柳姑娘吩咐,速速准备,不得迟误!”

几名店小二连声道:“是!”便飞快地跑下去了。

店掌柜随后弯着腰,满脸开花对柳金燕道:“柳姑娘要的东西不少,我看还是派人送去为妥。”

柳金燕摆手道:“不必!人多眼杂,我还是亲自带回!”随后她晃了晃胳膊,双手握成拳头道:“这点份量,还难不住我!”

店掌柜频频点头道:“是!是!那就预祝柳大将军、摄政王,早日东山再起,平叛成功!”

柳金燕点了点头,眯起眼睛,脸上绽开了朵花。

店掌柜弯着腰退了出去。

他径直走下楼,来到酒店的后院,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边走边不时地看着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亮了,他倒吸口气道:“怎么过了这么久,外面也没动静?看来柳大千金说得八成没错!”

他冲名店小二招了招手道:“你出去探探动静!”

这名店小二“呼”地声,软瘫在地上,如同烂泥,直翻白眼。

正在这时,厨房内传出声叫:“哎!饭做好了!”有名身着白色大褂的厨师,从厨房内走了出来,满面红光。

几名店小二向二楼走去,他们提着长方形柏木盒子,旅行包大小,外面漆着红漆。

他们走上二楼,走到柳金燕面前,将盒子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打开盒盖,道:“柳大千金,您要的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验收!”

柳金燕伸长脖子看,只见盒子内分左右各摆着只红通通的醉仙鸭,每只两本书大小,冒着白气。

鸭子的旁边还围着十只巴掌大小的螃蟹,也是红通通的,泛着油光。

有名店小二伸手,将装鸭子和螃蟹的这层隔板取下,底下还有一层,正中摆着个盘子,半个锅盖大小,盘子上装着红中透黑的酱牛肉,堆起巴掌高,上面撒着几片葱叶、芹菜和姜片之类菜,油光发亮。

柳金燕两眼闪闪发光,连连点头。

店小二将上面的那层隔板盖上,然后又取出几个巴掌大小的碟子,放在鸭子和螃蟹上,碟子里装着豆腐、笋片、面筋之类的素菜。

他笑道:“这几样大菜,是您要的。这几个小素菜,小店免费奉送!”

柳金燕连连点头,脸上绽开了朵花。

接着,又有名店小二走上前,在桌子上摆上两个青瓷酒坛,足球大小,红泥封印,酒坛的肚子上贴着张红纸,上书“花雕”字样。

他弯腰笑道:“这是您要的上等美酒,每坛五斤,两坛共计十斤,您看对不?”

柳金燕连连点头道:“对!对!”她站起身,抓起食盒的把手,道:“结账!”

众店小二连忙道:“您老现在就走?不再歇会儿?”

柳金燕连连摇头:“不必了!”说完,她左手去抓食盒,右手去抓酒坛,手刚抓上其中的个酒坛,便愣了下,看着酒坛发呆。

其中有名店小二道:“小的替您送去!”

他伸手去抓酒坛,其余的店小二连连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柳金燕。

柳金燕摇头道:“不必!多谢!”

又有名店小二上前,道:“小的帮您把两个酒坛捆在起,也好拎起?”

柳金燕点了点头。

这名店小二转身去了后堂,须臾走出,手里多了根手指粗细的麻绳。

他走到酒坛前,左三圈右三圈,将两个酒坛捆得像粽子,然后拴在起,打个活结,将酒坛拎起,晃了晃,笑道:“很结实,保证不断!”

众店小二连连点头,冲他挑起大指。

柳金燕微微点了点头,满面红光。

她看了眼桌子上那锭金元宝,道:“五两黄金够吗?不够再说吧!”

众店小二连声道:“够了!够了!这些酒菜,顶多只有它的一半,多了!”

柳金燕不由笑道:“真没想到,区区锭金子,竟能买这么多东西!”她抬起头,眼中蒙上团水雾,怔怔看着屋顶。

众店小二打个愣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柳金燕用右手擦了擦眼角,然后拎起酒坛,道:“既然够数,就不必找了。剩余的,赏给你们买包茶吧。我这就告退!”

说完,她左手拎着食盒,右手拎着酒坛,大踏步地向外走去,疾步如风,带起股风,吹得衣袖直飘。

众店小二顿时眉开眼笑,鸟雀似的蹦了起来,冲她连连弯腰拱手道:“多谢柳大千金!多谢柳五姑娘!”

话音未落,柳金燕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回到柳府(7) 柳金燕走出了“醉仙楼”,长出口气,看着天空,此时天空已亮了许多,已隐约可见半条街外的人影。

她提起口气,飞步向来的地方跑去。

穿过这条街,又面对着皇城,但她并不理会,还是继续往前跑。

当她跑到皇城的正门前时,扭头看了眼,只见皇城门前空了许多,众文武已经进入皇城,只有在距皇城门半箭地远的地方,围拢了些文武百官的家丁、下人。

他们东一堆、西一堆,围成圈儿,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柳金燕点了点头,不再看他们,而是直视前方,风似的向前跑去,带起溜青烟。

当她跑过皇城时,原本围拢的家丁、下人,突然停止说话,瞪大眼睛看着她。

有人指着她的背影道:“诸位,看清楚了吗?”

众人频频点头道:“看清楚了!看清楚了!那不是柳大将军的五妹吗?”

“大清早从这里跑过做什么?”他们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满脸疑惑。

原来他们还不知道皇宫内发生了什么事。

“嘘——”有人连连摇头道:“情况复杂,我们还是少说为妙!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众人频频点头,连声称是。

柳金燕跑出几箭地远,身影消失后,皇城门忽然大开,从里面走出队人马。

领头的是名道士,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身着灰色道袍,背后背着柄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他的身后,分左右各有位年约三四十的大汉。

左边的大汉,冬瓜脸,扫帚眉,金鱼眼,八字胡,面色蜡黄,正是“屠夫”费恩;右边的大汉,面色苍白,如同上吊,背后背着个精钢鹰爪,正是“夺命鹰爪”上官云。

他们身后,还有队身着红袍的太监和东厂侍卫,队伍有两辆马车长。

玉空道长脸绷起像木板,眼中发出道道蓝光,他右手拎着拂尘,左手托着个半个胳膊宽的金黄的卷轴,闪着金光。

他走出皇城门后,停下脚步,左右看看,三角眼骨碌碌直转。

费恩撇着嘴,捋胳膊挽袖子,迈着螃蟹步,走上前,瓮声瓮气道:“大哥,小弟头前带路,去柳府捉拿柳随风!呜哇哇!”

他眼珠瞪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好似火燎的金刚,烟熏的太岁。

上官云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

玉空道长沉吟片刻,摆了摆手。

“怎么?”费恩打个愣神,满脸不解地看着他,“此时一鼓作气,可获全胜,如何停止?”

上官云也是满脸疑惑。

他们身后的红衣太监和东厂侍卫,也打个愣神,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脸拉长似驴,道:“我们人手太少,恐怕不够用。先去锦衣卫指挥所,调集人手!”

后面的红衣太监和东厂侍卫顿时红光满面,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玉空道长昂首看着天空,脸上挂出丝笑容。

费恩撇着嘴,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真小儿之见!”他扬起拳头道:“柳随风乃丧家之犬,凭我们几个人,击败他绰绰有余!”

上官云也频频点头,道:“东海剑神阵殁了,他们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他们均瞪大眼睛,看着玉空道长,满是不解。

“不然!”玉空道长连连摆手:“百足之虫,亡而不僵!柳随风身为镇国大将军,之前又是江南柳家庄二公子,树大根深,这点小败仗还伤不了他的皮毛。我们小心无大错,还是多带人手为上!”

“对!对!”后面的红衣太监和东厂侍卫,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道长高见!正该如此!我们可不能粗心大意翻了船!”

说到这里,他们更是重重点了下头,目光炯炯有神。

费恩眉毛拧成疙瘩,揪着八字胡,低头自语道:“以我们的实力,断无翻船之可能!”

他看了看上官云,上官云也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摇了摇头,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遵命!”

这些人说完,便顺着南边大街,飞似的跑了,带着股风。

他们一溜烟从众文武的家丁、下人面前跑过时,众人全歪着脑袋看着他们。

待他们跑出箭地远后,有名家丁指着东边道:“难道他们不是应该去柳府?”

“嘘——”有人冲他连连摆手,“这事就别瞎掺和!”

众人频频点头,退了下去。

柳金燕穿过两条大街和一条小巷,来到了柳府的大门前,此时她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两只手酸麻,似乎提不动东西。

她抬头看了看大门,长出口气,然后气运丹田,提起口内力,迈步走了进去。

柳府的大门敞开着,无人守卫,也无人看管,甚至没有人来关门。

柳金燕走入大门,摇了摇头,抬起胳膊,用胳膊肘将大门关上,然后兴冲冲朝客厅走去。

此时的柳随风,依然头枕在胳膊上打盹,旁边的油灯,闪着昏黄的灯光。

天光已然亮了许多,无需点灯,大厅也可看得清楚。

柳金燕提着食盒和酒坛,站在院子中间,叫道:“二哥,你要的东西买回来了!”她满面红光,眉毛向上飞起。

柳随风震了下,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向外面。

柳金燕提着东西,大踏步走入大厅,将食盒和酒坛放在桌子上。

她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菜一一端出,摆在桌子上,然后将捆酒坛的麻绳解开,将其中的坛酒推到柳随风面前,道:“这是上好的花雕,二哥请慢用!”

柳随风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五妹辛苦了!坐下来一块儿吃!”

柳金燕连连点头,道声:“好!”便坐了下来,然后四下看看,道:“二嫂呢?”随后她又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她!”

说完,风似的向后院跑去。

柳随风看着她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拿过酒坛,撕开上面的红泥封印,然后将个白瓷茶杯放在面前,端起酒坛,朝里面咕嘟嘟倒酒,眨眼将茶杯倒满。

他将酒坛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送到嘴边,突然停住,直直看着外面发呆。

柳金燕像阵风似的跑到后院,满脸开花,迈入厨房。

东方雪正蹲在灶台前添柴,不时吹着炉火,脸红通通的,眼睛布满血丝。

灶台上放着口锅,比盆子大两圈,盖着锅盖,嘟嘟冒着白气,飘来阵阵香味。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一诺千金(1) 柳金燕站在厨房门口,手扶着门框,道:“二嫂,你还在做饭?我东西都买回来了!快别做了,一块儿去吃!”

东方雪红着眼,摇了摇头。

柳金燕走上几步,来到锅台前,掀开锅盖,向内看去,只见里面煮着只鸡,随着汤水翻滚,然后她又打开旁边的笼屉,只见里面放着两个海碗,每个碗内装满了红烧肉,切成半个巴掌大小的片,上面冒着白气。

在海碗旁边,还有个青瓷大花碗,半个脸盆大小,里面装着白花花的米饭。

柳金燕眉毛向上飞起,道:“嘿!这个也好了,真巧啊!一块儿端去!”说完,她左手端起红烧肉,右手端起米饭,转身向外走去。

她边走边道:“二嫂,快点来啊,好酒好菜!”

说话间,她走了出去。

东方雪扭头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发呆。

柳金燕满脸开花,端着饭菜,走到前院,高声叫道:“哎!饭菜来喽!”

她迈步走入客厅,径直走到桌子前,将两只碗放在桌子上,道:“二哥,这又有好饭好菜,二嫂做的!”

柳随风两眼发光,道:“真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柳随风端起酒坛,拿起另个茶杯,倒了满满茶杯酒,将酒推在柳金燕面前,道:“五妹,你也辛苦了,一块儿吃!”

“哎!”柳金燕点了下头,坐在他的对面,端起茶杯,抿了口酒,然后拎起筷子,嗛起块红烧肉,送到嘴边,咬下近半,“嘎吱、嘎吱”嚼的满嘴流油。

她边吃边频频点头,道:“我可真有些饿了,真好吃!”说完,她将剩下的半片红烧肉,也吞入口中。

“哈哈哈!”柳随风拍着膝盖笑道:“这不过小菜一碟,等我成了摄政王,保证天天锦衣玉食!”说完,他仰起头,将茶杯内的酒一口饮尽。

“嗯!”柳金燕重重点了下头,喝了半口酒,然后撕下片鸭子,送到嘴边道:“二哥,你咋那么肯定能当上摄政王?”

“哼!”柳随风冷哼声,道:“那帮家伙,竟敢直接称帝!若没有这些,二哥还不敢肯定,怕要催催陛下,但这事一出,十拿九稳了!”

“试想下,古往今来,谁会有那么大的肚量能容忍这些?所以二哥料定,不出三日,陛下定会刷下圣旨,请二哥勤王救驾。到那时,就走着瞧!”

“哼哼哼!”他冷笑几声,瞪圆了眼睛,嗛起块酱牛肉,狠狠吃了下去。

“好啊!”柳金燕拍手笑道:“二哥真神机妙算!我敬二哥杯”她端起了盛酒的茶杯,举到柳随风面前。

东方雪蹲在炉火前,呆呆看着,炉火映照她的脸庞,红通通的。

她呆了有几次喘息的时间,突然柳叶眉倒竖,杏仁眼圆睁,“呼”地站起来,道:“不行!事不宜迟,应当速速离开这儿!”

说完,她飞步走了出去,直奔前院。

她像阵风直来到前厅,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两眼红通通地看着里面道:“将军,五妹,我们赶快撤离,不可耽误时间!”

她的手紧抓着门框,抠出条浅浅的印痕,眼泪直在眼眶内打转。

“嗯?”柳随风放下茶杯,歪头看向她,道:“你来做什么?真扫兴!”他脸色铁青,嘴巴鼓起像蛤蟆,直直盯着东方雪,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柳金燕扭回头,嘴里嚼着块鸭肉,道:“二嫂,你说错了!二哥马上就要大反攻了,哪能撤离?”

她满脸疑惑。

东方雪面似寒霜,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哪有什么大反攻?真是满嘴胡话!五妹,你出来,我问你件事!”

柳金燕愣了下,站起身,走出客厅。

她刚走到东方雪面前,东方雪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将她拉出辆马车远,然后神色不安道:“五妹,你说实话。昨天那场仗是怎么打的?你们怎么会败得那么惨?”

她瞪大眼睛,紧张不安地看着柳金燕。

柳金燕愣了下,连连摇头道:“我们没有失败,我们取得了极大的成功!那帮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咦呀呀!”东方雪蹦了起来,银牙咬得“咔咔”直响,两眼似乎喷出火来。

她咬着牙道:“那你说说看,昨天的情况!”

“昨天的情况复杂极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柳金燕道:“我给你说说简单的!”

东方雪连连点头,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柳金燕撇着嘴道:“昨夜二哥带人直入皇宫,陛下欣喜若狂,当即封他为摄政王,并且刷下圣旨。谁知此时宫中出了个小贼曹公公,竟偷走玉玺!”

说到这里,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道:“使二哥手上的圣旨不能生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来了两个大贼人,谢小石和魔教尊者!”

“啊?”东方雪听到这里,如同被雷劈了下,面色苍白,紧张不安道:“后来呢?”

“后来?”柳金燕不屑道:“他们二人诡称奉旨擒拿二哥。二哥当然不予理会,将他们杀得大败!”

东方雪愣了下,连连摇头道:“这二人若是联手,你二哥恐不是对手!”

“才不会呢!”柳金燕脑袋摇得像拨郎鼓,“二哥大胜!正在这时,太上皇突然出现,要复位!你想,二哥能答应吗?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暂时败退。这是暂时的!”

她声音提高了几度,眉毛向上飞起。

东方雪转过身,低头沉思道:“五妹头脑不太清楚,说得杂七杂八,不过大意我听懂了。应该是谢、薛他们,联合其它人,扶保太上皇登位!”

说到这里,她眉毛耷拉下来,面沉似水。

柳金燕在她后背挥舞双拳道:“二嫂试想,这事谁会答应?不日二哥就会卷土重来,大获全胜!”

说到这里,她脸上绽开了朵花,道:“看到这里,二嫂难道还认为有必要撤退吗?”

东方雪低着头,连连摇头道:“我的脑袋很乱,让我思考思考!”

柳金燕撇了撇嘴,道:“那你慢慢想,我去赴庆功宴了!哈哈哈!”她发出阵银铃似的笑声,转身向客厅跑去。

刚跑出半辆马车远,东方雪“呼”地转身,冲她招手道:“五妹且慢!”

柳金燕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她,满脸不解。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一诺千金(2) 东方雪道:“怎么就你们两人回来了,其它人呢?我爷爷呢?”她满脸紧张地看着柳金燕。

“啊?”柳金燕打个愣神,直摸后脑勺,额头冒出层冷汗,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方雪心头一颤,连忙走上两步,道:“快说呀!我爷爷呢?”

柳金燕低着头,咬着食指,面红耳赤,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她才道:“我说了二嫂千万别难过,别伤心!”

“啊?”东方雪寒毛直竖,脊背发凉,双手抓住她的胳膊,满脸焦急地看着她。

柳金燕嗫嚅道:“他被人杀害了!”

“轰!”地声,东方雪如遭电击,晃了两晃,几乎摔倒。

她大脑一片空白,脸色也变得苍白,后退两步,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爷爷行走江湖多年,纵使情况万分危急,也能安然逃脱,绝不可能出事的!”

她连忙走上两步,抓着柳金燕的胳膊,拼命地摇,焦急道:“你一定说错了,对不对?”她眼中蒙上团水雾,看着柳金燕,满是期待。

柳金燕连忙道:“是真的!这个时候,谁会逗你玩?剑神他老人家若是安然无恙,我们怎么会被那帮宵小之徒杀败?”

东方雪闭上眼睛,泪水“哗哗”流下,如同下雨。

她捂着心口,退后两步,道:“究竟是谁干的?”

柳金燕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咔咔”直响,道:“就是那帮篡位的乱臣贼子干的!领头的是太上皇,谢小石是大帮凶!”

东方雪愣了下,呆呆看着她。

她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道:“不过你放心,陛下和文武百官绝不会容忍这些的。不久他们定回来召唤二哥,以平逆贼。你就静静等好消息就是了!”

东方雪还是原地站着,纹丝不动,呆呆看着她。

柳金燕转了两圈,摊开双手道:“别提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我们还是去赴庆功宴吧!”

东方雪打个愣神,摇了摇头,转身向后院走去,边走边挥了下手道:“让我静一静!”说完,她脚步踉跄地走到了后院。

柳金燕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走入客厅。

柳随风大马金刀坐在八仙桌正面,端起茶杯,对着柳金燕道:“来!为我们即将到来的胜利干杯!”

茶杯里装满了酒,他仰起头,咕嘟咕嘟,将整茶杯的酒一饮而尽。

柳金燕频频点头,她坐在柳随风的对面,也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仰起头,一饮而尽,这个杯子里也装满了酒。

喝完酒,他们互相看看,突然仰面朝天,发出“哈哈哈”的声音,如同雷鸣,直冲云霄。

东方雪直勾勾看着前方,精神恍惚地向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她来到棵大槐树下,坐了下来。

这棵大槐树有两个水桶粗细,五六层楼高,树皮龟裂,树盖如荫。

她坐在槐树下,低着头发呆,过了不知多久,她抬起头,直直看着前面,耳边回响起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爷爷,你在看什么呢?”

“什么值不值啊?”

似乎有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在她眼前转来转去,如同蝴蝶飘舞。

她嘴角浮出丝微笑,抬头向上看去,对面是几排两层楼的房子,青砖绿瓦,并没有高耸入云霄的竹竿。

她不由眉头皱起,摇了摇头。

有个青年映入眼帘,头发如同鸡窝,身着灰布短褂,上面摞着一个又一个补丁,脚上穿着草鞋,大口大口地吃着红烧肉,边吃边哽咽道:“雪儿,你真是太好了——我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话音未落,“波”地声,他的影子变成碎片,四下飘舞,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方雪打个激伶,睁大眼睛看了看,周围是围墙和房屋,还有几棵孤零零的树,没人走动,也没有声音,只有阵阵冷风吹来。

她“呼”地站起身,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面似寒霜,向外走去。

她脚步如飞,带起股风,三步并两步走到前院,径直来到大厅的门口,向内看去。

柳随风和柳金燕相互碰了杯酒,然后喝起酒来,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东方雪连连摇头,飞步走到桌子前,“啪”地拍了下桌子,厉声道:“你们不要再喝了!快点撤离!”

桌子被震得一跳,上面的茶杯、酒壶也晃了下,几滴油水从菜盘中溅出,溅到柳随风的衣服上。

柳随风愣了下,低头看了眼四爪龙袍,上面多了几个指甲盖大小的油渍,在闪亮的金袍上格外显眼。

他“呼”地抬起头,脸变得铁青,两眼血红,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你在发什么疯?玷污龙袍,该当何罪?”

柳金燕歪着头看着她,满脸疑惑不解。

东方雪厉声道:“你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现在的形势一目了然,我们的处境极端危险!快点撤离!要快!”

她手“啪啪”拍着桌面,看着桌子上的酒菜,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快点走才是正经!”

她银牙咬得“咔咔”直响,说完后,就举起面前的酒坛,举过头顶,双手用力,向下摔去。

那个酒坛已被启封,里面还有半坛酒,“呼”地声,直向地面飞去,“咣当”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四下飞扬。

酒水洒了满地,酒气飘满整个客厅。

柳金燕打个激伶,向后跌倒。

东方雪满脸泪痕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许现在还来得及!这些东西在哪吃不行?非要在这里,在这个时候?”

“住口!”柳随风“呼”地站了起来,一掌拍向她的肩膀。

“咣”地声,正打在她肩头上,如击败革。

东方雪连着向后退了五六步,“咣”地声,坐在了大门口,抬起头,满脸惊愕地看着他。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头发无风向上飘起,咬着牙道:“你真坏吾大事!要你何用?”

他脸扭曲成麻花,背着手,走来走去,额头青筋直跳。

柳金燕愣了下,走到东方雪身边,双手搀住她的胳膊道:“二嫂,别闹了。方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真正失败的是他们!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怎么会走?”

说完,她又扭头看了眼柳随风。

“呼——”柳随风长出口气,面色略微平静了些,点了点头,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一诺千金(3) 东方雪满脸泪痕道:“连爷爷和玉空仙师那样的绝世高手,都没有能够回来,可知对方实力非同小可。你们怎么还想着翻盘?”

她低下头,眼中又滚出了晶莹的泪珠,自语道:“爷爷殒命,我很难过,可是如果我们不做些什么,他就白白牺牲了,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不安的!”

柳金燕微微点了下头,看向柳随风,满是期待。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

他“呼”地转过身,盯着东方雪,厉声道:“休提玉空妖道那狗贼!坏事就坏在他身上!如果不是他临阵反水,勾结太上皇入宫,就凭那些宵小之徒,怎么能将我们击退?”

他剑眉倒竖,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头发无风向上飘起,连衣袖也向上飘舞。

“啊?”东方雪打个愣神,道:“玉空仙师反水?”

柳金燕重重点了下头,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紧咬道:“就是他!不但破坏了二哥的计划,还杀害了我们许多人!”

说着,她的脸又变得苍白,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东方雪低下头,思索起来。

柳随风双手放在背后,抬头看着屋顶,侧对着东方雪道:“至于剑神前辈,你只管放心,只要大反攻开始,吾必将那些狗贼,一网打尽!以报剑神在天之灵!”

他冲上重重拱了拱手。

东方雪缓缓抬起头,面色变得平静起来,道:“原来玉空仙师反水了,这样也好!”随后她目光变得坚定起来,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应该更加毫不犹豫地撤退!”

柳随风愣了下,扭头看向她,眉毛拧成了疙瘩,道:“说了半天,你怎么还不明白?大好形势,怎么能撤?”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东方雪苦笑道:“连玉空仙师都反水了,哪还有什么大好形势?”

她缓缓抬起头,刚要说什么,柳随风猛地挥了下手,道:“休要提那妖道!吾恨不能将其斩首示众!”

他剑眉倒竖,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它日大反攻,吾首先消灭的就是他们!”随后他冲柳金燕道:“五妹,扶二嫂下去休息,也许剑神前辈牺牲,令她伤心难过,大脑不太灵光!”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哦!”柳金燕点了点头,搀扶着东方雪的胳膊,道:“二嫂,回屋歇息去吧!我保证没事的!”

东方雪眼含泪花,幽幽叹了口气,站起身,颤颤微微向外走。

柳随风白了她眼,撇了撇嘴,道:“真扫兴!”然后走到桌边,抓起另一个酒坛,揭开红泥封印,倒了满满茶杯酒。

他将酒坛放在旁边,端起茶杯,仰起头,一饮而尽,长长出了口气。

柳金燕搀扶着东方雪,边走边道:“二嫂,你放心好了。今早我去打酒菜,路过皇城门口,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文武百官安然上朝!”

东方雪哆嗦了下,道:“安然上朝?”说着,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柳金燕扶她走到后院的正厅门前,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座客厅,面积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中摆着张黄花梨的方桌,周围几把椅子。

在正面墙前,还摆着张黄花梨木的茶几,半人多高,面积有报纸大小,周围饰以云形花纹。

茶几上放着青瓷茶壶、茶杯,左边两边各摆放着张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面铺着红色锦缎坐垫。

柳金燕扶着东方雪,来到太师椅前坐下,然后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推到东方雪面前。

东方雪双手抓起茶杯,捧了起来,但是却没有喝,而是两眼直直看向外面,纹丝不动。

柳金燕道:“二嫂,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东方雪微微点了点头,柳金燕便像阵风跑了出去。

东方雪还是直直看着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打个愣神,醒转过来,将茶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低头沉思道:“文武百官安然上朝,岂非说明,他们已认可太上皇,或者至少不反对?”

她摇了摇头,沉吟道:“玉空道长敢反水,就说明,他是不害怕所谓的陛下和文武百官的追究,有十足的把握!”

说到这里,她眼睛“呼”地瞪圆,猛地站起身,道:“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反攻!我得提醒将军!”

她像阵风走到门口,又猛地停住脚步,低头沉思道:“现在的将军,是什么都不可能听进去的!这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她眉头皱起,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内走来走去,满脸焦急。

走了有小半柱香时间,她猛地抬起头道:“爷爷说过,这次行动,成功还则罢了,若是失败,必是倾家灭族!”

她脸色变得煞白,杏仁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愣了有五六次喘息的时间,她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能视同儿戏,坐以待毙!”说完就迈步走出客厅。

刚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蹲了下来,直直看向前方,连连摇头道:“柳将军是根本听不进这些的!”她低下头,哽咽道:“难道就这样白白地送命?”

她低头看着地面,沉默了有小半盏茶工夫,缓缓抬起头道:“爷爷已经牺牲了,我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就这样慢慢等着他们来搜杀,也是好的!”

说完,她长出了口气,感觉轻松了许多,便直接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倚在墙壁上,抬头看着天空,如泥塑木雕。

前院客厅内,柳随风正与柳金燕饮酒。

他放下茶杯,撇了撇嘴道:“五妹,你看二哥剑法如何?”

柳金燕嘴里咬着块鸭肉,头也不抬,挑起大指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天下无敌!那些家伙全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仗着人多,才侥幸取胜!”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头发无风向上飘起。

他“呼”地站起身,向外走了几步,“呛啷”声,拔出背后背着的阔剑,放在眼前,细细打量起来。

阔剑有巴掌宽,半个人长,剑刃闪着寒光,剑背凸起,有手指厚,中间有条棱线,从剑尖直到剑柄。

整只剑闪着银白色的光,剑身可清晰照出人影,如同镜子。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一诺千金(4) 他将剑上下打量了几下,点点头道:“这些年,二哥忙于军政事务,于练剑生疏了许多,有些力不从心!”

柳金燕连忙道:“二哥就算不练剑,也比他们强十倍百倍!”

柳随风“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挥舞了几下阔剑,迈步走出大厅。

他看着面前的院子,静静出神,纹丝不动。

院子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青砖铺地,左右两边是厢房,角落内有几株柳树,水桶粗细,树盖如荫。

院子空落落的,无人走动,那匹白马,也不知下落。

他凝视了有小半盏茶时间,突然“呼”地声,纵身飞起二人多高,如同大鸟,向前飞了两辆马车远,飞到院子正中。

他气运丹田,提起口内力,右手挥剑,来了招“横扫千军”。

阔剑自右向左扫了过去,刮起股风,吹得他衣袖猎猎起舞。

此招使完,他微微摇了摇头,连续在空中打了两个飞旋,落地后,一剑刺向天空,来了招“举火烧天”。

柳金燕端着茶杯,走到厅外,抿了口酒,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好!好!二哥真是神剑无敌!”

“哈哈哈!”柳随风仰面朝天,发出阵怪枭似的声音。

他收回式子,站直身,连连摇头道:“五妹夸奖了,我哪是什么神剑无敌!”

然后他晃了晃手中的阔剑,道:“那一招‘横扫千军’,力道明显不足,而且速度也慢了许多,比之当年,退步了很多!”

说完他连连摇头,脸耷拉下来像苦瓜。

柳金燕瞪大眼睛,惊愕道:“我明明见二哥剑法,震得他们连连倒退,怎么会力道不足?”

柳随风摇头道:“五妹有所不知,谢贼受了很重的内伤,姑且不值一提。但对付其它人,非得双手握剑,才能击退。唤作单手,则吃力许多。可知比之以前,是大大不如了!”

他将剑倒持,贴在胳膊上,剑尖指向天空,抬着头,喃喃自语道:“吾从今日起,要抓紧时间苦练剑法,争取早日恢复到以前的水平,甚至更高!”

说话时,他眼睛瞪圆,直视前方。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好!好!祝二哥神功早日练成,扫平群逆!五妹敬你一杯!”

说完,她转身跑回大厅,来到八仙桌前,放下手中原先的茶杯,另外拿过个杯子,拎起酒坛,满满倒了杯酒。

她左手拿着自己的杯子,右手端着另一个杯子,风似的跑出了大厅,来到柳随风面前,将那个茶杯递到他面前。

柳随风愣了下,点点头,接过茶杯,扬起脖子,咕嘟咕嘟,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他喝完酒,长出口气,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然后将手举过头顶,猛地向下掼去。

茶杯从他手中闪电般飞出,“咣当”声,砸在地面上,撞得粉碎,碎片乱飞。

他又举起宝剑,横在面前,剑尖直指向前方。

柳金燕连连拍手道:“好!好!”她抿了口酒,站在旁边看着。

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哈!”地叫了声,又飞身而起,一剑刺向天空。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宝剑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寒光。

东方雪倚在墙壁上,抬头看着天空,双目无神,喃喃道:“随他们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挂出丝淡淡的微笑。

正在这时,厢房内传来“哇”地声叫,有名婴儿大哭起来。

东方雪突然睁开眼睛,眼珠瞪得滚圆,触电似的从地上蹦了起来,惊叫道:“还有进儿!”

她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脚步如飞,向厢房走去,带起股风。

她来到厢房门前,二话不说,推开大门就走了进去。

炕上有名婴儿“哇哇”大哭,不停地挥舞双手。

她倒吸口凉气,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抱起婴儿,哄了几声。

在她的连哄带劝下,婴儿渐渐停止哭闹,闭上眼睛,进入梦乡,呼吸均匀。

东方雪低头沉思起来:“将军此举,绝对是倾家灭族的下场。我们完了倒没有什么,只是连累这个还不到一年大的婴儿——”

她低头看了眼柳进,目光又变得严厉起来,冷冷道:“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劝将军离开这儿!”

说完,她咬紧银牙,带着柳进,飞步向前院跑去。

她穿过条走廊和前面的房屋,来到前院。

此时柳随风正单手握剑,来了招“力劈华山”,阔剑带着股“呼呼”风声劈向地面,拉出片白茫茫的如扇形的剑光。

“轰!”地声,阔剑劈到地面,掀起股风,将地面劈了个脸盆大小的坑,碎石乱飞,尘土飞起有层楼高。

柳随风直直站着,单手握剑,剑尖斜指向地面,剑身微微颤抖。

“好啊!”柳金燕鼓掌如雷,挑起大指道:“二哥有如此神功,何愁大事不成?”

柳随风仰面朝天,闭着眼睛,“呼”地长出口气,点点头道:“到现在为止,吾才找到些用剑的感觉!”

柳金燕不由摇头道:“要是早几天就好了,哪怕半天也行!这样就不会被那些家伙轻易击败!”她面露惋惜之情。

柳随风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连连点头。

正在这时,东方雪带着柳进,飞步走来。

她面似寒霜,两眼血红,气鼓鼓道:“将军,你倒底撤还是不撤?”她的声音,如同口哨,尖锐刺耳。

“啊?”柳随风睁开眼睛,看着来人,道:“何人打扰吾之雅兴?”

他看到东方雪后,顿时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厉声道:“原来是你,又来作怪!快快滚了下去!”

他挥了挥手,脸色变得铁青,嘴巴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柳金燕也脸色煞白,连忙摆手道:“二嫂——”

她话音未落,东方雪举起柳进,咬着牙道:“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它人着想,可你总得想想进儿,难道你乐意眼睁睁看着他同我们大家伙儿一块儿完蛋?”

“嘶——”柳随风倒吸口凉气,低头沉默不语,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柳金燕打个愣神,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她才合上嘴巴,走上前,连连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柳随风。

现场顿时雅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一诺千金(5) 过了五六次喘息的时间,柳随风缓缓抬起右手道:“你们不必说了,吾心意已决!眼看胜利就要到来,又岂能撤退?”

东方雪和柳金燕顿时焦急起来,眼中似要喷出火。

“至于进儿——”柳随风沉吟片刻道:“他留在这里确实不妥当!也罢,五妹,夫人,你们二人就带着进儿速速出城,先隐居起来,待吾大事成后,再来召唤你们!”

东方雪和柳金燕打个愣神,互相看看,低下头,沉默不语。

柳随风仰面朝天,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这里只留下我一人,就足够了!”

柳金燕连连摇头道:“不行!二哥需要人帮忙,我得留下来协助二哥!”

东方雪则摇头道:“现在我方实力受那么大的损失,怎么可能有翻盘的机会?还是速速离开为上!”

柳随风连连摇头,“我神功将成,不能离开。而且吾料,不出数日,京师必有巨变,你们就看好了!”

柳金燕连连点头道:“不错!二哥剑法大为精进,已不怕那些家伙了。二嫂只管放心,你还是先带着进儿去避避风头!”

东方雪倒退两步,垂下头,微微摇了摇,道:“区区几日,又能进步到哪里去?莫说神功不成,就算真练成了,已顶多和谢小石、玉空道长这样的人打成平手而已,如何能战而胜之?而且他们人多势众——”

说到这里,她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哽咽起来,半晌说不出话来。

“胡说!”柳随风剑眉倒竖,两眼圆睁,厉声道:“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吾岂放在眼里?你休得长它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要走你先走,恕不远送!”

他冲东方雪拱了拱手,然后大踏步向客厅走去,边走边道:“今日吾非得痛饮一番,不醉不休!”

他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进了大厅。

柳金燕打个愣神,然后冲东方雪招了下手,道:“二嫂,你带着进儿先走吧,我还有事,不能奉陪了!”说着,颠着颠着跑进了大厅。

“轰”地声,东方雪像是被雷劈了下,身子晃了两晃,几乎摔倒。

她脑袋大了圈,眼前金星乱冒,呆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院子里只剩下她带着柳进站着,无人看望,只有风吹柳树,发出“哗哗”的声音。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东方雪打个激伶,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周围,摇头苦笑道:“以我的功力,恐怕万难带着进儿安然逃脱。”她转过身,看向大厅。

柳随风正端坐在八仙桌后,左手拿着半只醉仙鸭,右手端着茶杯,斟满了酒,喝了口酒,便大口大口地吃起烤鸭。

宝剑已被他重新放回背后的鲨鱼皮鞘内,剑穗垂下半个胳膊长,晃来晃去。

东方雪眼中滚下滴晶莹的泪珠,咬了咬银牙,抬起手,擦了擦眼角,低头看了看柳进,自语道:“这该如何是好?”

她站在院中,沉默了有半盏茶工夫,然后点了点头,带着柳进走出了院子的大门。

她走出后,柳金燕伸长脖子,看了看她消失的方向,道:“二哥,二嫂带着进儿走了!”

柳随风撇了撇嘴,道:“莫管她!如此甚好。来,我们干一杯,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

“哦!”柳金燕点了点头,举起茶杯,同柳随风碰了杯。

她感到阵阵冷风吹来,寒毛直竖,打个激伶道:“现在人又走了两个,如今我们,再无帮手了!”说到这里,她打个寒噤,心头涌起股凉意。

柳随风“呵呵”笑道:“五妹勿忧!什么没有帮手?我们的帮手遍天下!不日就有好消息传来,你等着瞧吧!至于你二嫂和进儿,出去避避风头而已,何必担心?来!干一杯,不醉不休!”

他又倒满了杯酒,将茶杯举起。

东方雪带着柳进,出了柳府,走在小巷上,一步三晃。

她头脑昏昏沉沉,不知该往何处去,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不知不觉穿过了小巷,来到大街上。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许多店铺纷纷开门,街上人来人往,显得热闹了许多。

人们有的脚步匆匆,走来走去,有的围拢成团,叽叽咕咕说着什么,还有的则在整理店铺。

东方雪站在马路的正中,停住了脚步,呆呆看着前方。

她的身边不断有人走来走去,如同阵风,她看也不看,仿佛不知道街上有人似的。

人们路过她时,总是好奇地回头看几眼,对她指指点点,有些店铺的主人似乎认出了她,纷纷指着她,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满脸严肃。

她打了个寒噤,清醒过来,点了点头,大踏步地向皇城方向走去,如同阵风。

穿过了两条大街,她来到了皇城门前。

此时皇城门大开着,门前空空荡荡,无人行走,在距离城门半箭地远的空地上,围拢着群人,分别守着轿子和马车。

他们围拢在起,说着什么,正是众文武百官的下人。

东方雪没有看他们,也没有听他们说什么,只是看着皇城门大开,便直直走了进去。

待她进去后,那些下人忽地打个愣神,指着她的背影道:“好像什么人进去了!”他们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东方雪走入城门,她的面前,是片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

正面是座五六层楼高的大殿,大红砖垒成,顶上铺着烫金琉璃瓦,左右两边是矮近半的偏殿。

大殿有两个篮球场大小,门前站着排红衣太监。

在殿前的空地上,站着两排铁甲卫士,手持长矛,笔直而立,从殿门前直排到皇宫门前。

站在皇宫门前的几名铁甲卫士,看见东方雪,连忙上前几步,将矛头对准她,厉声喝道:“什么人?”

东方雪打个愣神,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几名铁甲士卒愣了下,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只见她身着大红锦袍,腰束狮蛮玉带,足蹬黑色牛皮靴,手中还抱着个婴儿。

他们倒吸口气,互相看了看,道:“此人倒蛮像宫女的,没准是昨夜宫中大乱时,逃散出去的!”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东方雪,道:“喂!你找谁?有什么事?”

东方雪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我找锦衣卫谢小石,我是他的故交,找他有要紧事!”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一诺千金(6) “故交?”众铁甲军士咧开嘴,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他们指了下后方,道:“他和陛下等人到后殿去了。你去找吧!”

东方雪冲他们点了下头,道声:“多谢!”便绕到偏殿门前,贴着偏殿向后面走去。

站在大殿门前的红衣太监,远远望见名红衣人进入,只当是太监或宫女,便没有理会,依旧站在原地,闭目养神。

东方雪从大殿旁侧的角门,径直走入后面。

她穿过林荫道和几条弯弯曲曲的走廊,逢人便问:“谢小石在什么地方?”

在人的指点下,她来到了景泰帝所在的宫殿前。

这处宫殿,周围站了圈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腰挎绣春刀,面朝外面,笔直而立,虎视眈眈。

她在距宫殿几辆马车远的地方站住,看着大殿,呆呆发愣。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她摇了摇头,自语道:“看来他们已经掌握了局势,将军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说到这里,她垂下头去,眼角滴下几滴晶莹的泪珠。

此时,在景泰帝的宫殿内,正统皇帝和众文武正围着景泰帝,低着头,沉默不语。

谢小石站在人群的最外面,低着头,双手下垂,默不作声。

正在这时,有名红衣太监走上前,凑在他耳边,手拢着嘴,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谢大人,有名可疑女子入宫,逢人打听你的下落!”

谢小石耳朵“嗖”地竖了起来,回头看了下薛若冰和陆小翠,眉头紧锁道:“除了她们,我还和谁打过交道啊?”

众人斜眼瞥了下他,以异样目光看着他。

陆小翠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向他,丹凤眼直眨巴。

谢小石打个激伶,连忙道:“她在什么地方?”

红衣太监指着殿门外,道:“就在外面不远的地方。”

谢小石冲他拱拱手,道声:“多谢!”便飞步向外走去。

薛若冰愣了下,呆呆看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陆小翠连忙拍了下她的胳膊,道:“那个花心大萝卜,果然不是好人!冰儿,你跟着他,看紧点!”

薛若冰摇了摇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咦呀呀!”陆小翠银牙咬得“咔咔”直响,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道:“你不去我去!我非把他当场揭穿,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说完,她抬起脚就要往外走。

薛若冰连忙按住她的肩膀,摆摆手道:“还是我去吧!”说完,迈步向外走去。

陆小翠踮起脚尖,冲她的背影招手道:“要抓紧!别放跑了他们!”

话音未落,“刷”地下,众人目光全落在她身上,满是好奇、疑惑。

“啊?”陆小翠打个愣神,咬着食指,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扬了扬手道:“没什么,一点私事!私事!”

众文武遂扭回头,不再看她。

正统皇帝长叹口气,连连摇头,低下头,默不作声。

曹吉祥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厉声道:“现在什么时候,居然谈私事?再大的私事也得给我放下!”

众文武频频点头。

陆小翠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好!好!我去劝劝他们!”说完,她飞步向外跑去,带起股风。

谢小石走出大殿,出了院落,四下扫视,猛地发现前方几辆马车远的地方,站着名红衣女子,看着大殿,想要进又裹足不前。

他脑袋“嗡”地声大了圈,如同挨了锤头,脱口而出道:“雪儿?”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东方雪身边,道:“你怎么来了?”未及对方回答,他看了看左右,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换个地方!”

他指了指前方,带着东方雪来到半箭地远的片林荫中,树木恰好将他们挡住,使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

东方雪低着头,带着柳进,站在他身后,暗自垂泪。

谢小石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危险?陛下已经传旨,诛除柳家满门,你不跑掉,反而送上门来?”

东方雪原地站着,默不作声。

谢小石连连摇头道:“你快跑吧!我可什么也帮不了你,也救不了柳随风。你也千万别指望我给陛下说情,那是不管用的!”

说着,他又连着发出“唉唉”几声响。

正在这时,薛若冰走了过来,看见这种情况,便隐在树丛中,探头张望。

东方雪眼泪“卟嗒、卟嗒”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滴。

过了几次喘息的工夫,她抬起头道:“我岂敢要求谢大人为柳家说情?即使殒命,我也眉头不会皱一下!只是别人尚且罢了,单这手中婴儿,不及周岁,吾岂能眼睁睁看着他同我们一块儿完蛋?”

“还望谢大人看在故交的情分上,能挽救此儿,这我也心满意足,九泉之下,感激不尽!”说完,她“卟通”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谢小石倒吸口凉气,转过身来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薛若冰张大嘴,眼睛瞪得溜圆,走出树丛,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打个愣神,连忙道:“冰儿,你怎么来了?”

薛若冰走到他身边,低着头道:“你看怎么办呢?”

谢小石沉吟下,连连摇头道:“对我来说,自然义不容辞,毫不介意!”他冲天空拱了拱手,然后又眉毛拧成疙瘩,道:“只是唯恐如此,会连累你。你跟着我,没有享受半点好处,又要担惊受怕,我实在有愧!”

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东方雪点点头,道:“既然谢大人如此,那在下算找错人了。打扰了,这就告辞!”她低着头,就要站起来。

谢小石连连摆手,道:“别!别!我同冰儿商量下!”

随后他转向薛若冰,满脸期待。

薛若冰摇头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你也曾答应过他们的!”随后她走到东方雪身边,伸手接过柳进,拍了拍,笑道:“这孩子多可爱啊!”

她带着柳进,走到谢小石身边,道:“不如我们就收留下他吧!”

谢小石低着头,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滴,哽咽道:“冰儿,你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会重重报答你的!”

薛若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拍了拍婴儿。

谢小石重重点了下头,冲东方雪拱手道:“雪儿,你放心好了,我们会照顾好柳进的,绝不会让他吃亏受苦和遭到意外的!”

他举起右手,道:“我郑重发誓,如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一诺千金(7) 东方雪长出口气,感觉轻松了许多。

她冲谢小石连叩三个头道:“如此在下感激不尽!九泉之下,也不会忘了谢大人的恩德的!”说话时,她面色平静如水。

谢小石倒吸口气,连忙摆手道:“雪儿快快起来,我可不敢当!”随后他在袖口抓了几下,抓出两锭银子,双手递上道:“你何出此言?快快逃命去吧!”

东方雪站起身,又冲他弯了下腰,道:“天下之大,哪有我的去处?多谢谢大侠美意。在下这就回柳府,单等人来,从此再无牵挂,告辞了!”

她冲谢小石、薛若冰拱了拱手,转身向外走去。

谢小石倒吸口气,愣在当场。

薛若冰紧走几步,冲她道:“陛下派玉空仙师捕杀你们。现在他还没到,你单从西门逃走,想必能避开他。等躲过了风头,你们母子还有相见的机会!”

东方雪苦笑了下,摇了摇头,道:“多谢二位好意,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进儿无事,我便心满意足,夫复何求?”

她转过身,面如铅块,冲二人拱了拱手,又看了看柳进,咬了咬牙,飞步向东边跑去,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小石和薛若冰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陆小翠摇头晃脑地跑了过来,“哈!”地声叫,蹦起半人多高,道:“我找了半天,原来你们在这里!”

她伸长脖子,看着东方雪消失的方向,道:“那人是谁?”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薛若冰手中的婴儿上。

顿时她脸色剧变,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这孩子是谁的?”

她双手握成拳头,晃来晃去,龇牙咧嘴,冲谢小石道:“你在外面弄个野孩子,居然想让冰儿替你抚养,没门!”

她上前几步,抓住薛若冰的胳膊道:“冰儿,快把孩子扔掉!不理他,我们走!”她嘴巴鼓起像蛤蟆,虎虎生风。

薛若冰连连摆手道:“不行,我们已经答应过人家了。”

“啊?”陆小翠倒吸口气,瞪圆眼道:“冰儿,你就这么上当?老实人吃亏!我非叫你不同意!”说完,她拉着薛若冰往外走。

薛若冰连连摆手,看向谢小石,满脸无奈。

谢小石冲陆小翠弯腰拱了下手,道:“小翠,这孩子乃是位故人之子。她摊上了事,将孩子托付给我们,我们岂可置之不理?他决不是在下的,你放心好了。”

陆小翠撇了撇嘴,捋胳膊挽袖子,道:“胡说八道!骗人!有什么证据?”

谢小石愣了下,低下头,挠着脑袋,道:“证据?”他连连摇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小翠顿时眉毛向上飞起,满脸红光,转向薛若冰道:“冰儿,莫听他胡说!千万别上当!”

薛若冰摇头笑道:“小石头自出征以来,历经战斗,被俘,然后长期生活在大漠无人区,好容易返回京师后,又被打入天牢,直到昨夜才放出来。这期间他没接触什么人,哪有上当不上当之说?你别瞎猜!”

“呣——”陆小翠咬着食指,两眼闪闪发光看着她,然后点点头道:“好像有道理!”随后有张牙舞爪道:“就算这样,你也别随便答应别人,这可是个大麻烦!”

薛若冰笑着摇了摇头,低头不语。

陆小翠摊开双手,摇着头道:“嗨!还是老实人吃亏!”

谢小石和薛若冰互相看了看,均低下头去,不说话。

陆小翠拍着手道:“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回去见驾吧!”

谢小石连忙摆手道:“且慢!其中有个环节,我百思不得其解,要好好捋一捋!”

薛若冰和陆小翠均扭头看向他,满脸疑惑。

谢小石背着手,来回踱着方步,沉吟道:“仙师领旨攻打柳家,按时间算,此时就算没有得手,也已经将柳府团团围住,只怕连苍蝇也飞不出去。”

“既然如此,那雪儿是如何顺利将孩子带出柳府,送到这里来的呢?”

薛若冰倒吸口凉气,低头沉吟道:“据她说,似乎仙师还没有到达柳府!”

“不对!”谢小石连连摆手,道:“区区几步路,他不至于拖那么长的时间!”

薛若冰又道:“也许他被其它事耽搁了!”

谢小石连连摇头,“捕杀柳随风,不但是陛下复位以来的头号大事,也是仙师势在必得的要求。会有什么事耽搁他呢?”

他双手放在背后,抬头看着天空,凝视不语。

薛若冰和陆小翠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陆小翠道:“你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还是见圣驾要紧!他们恐怕已等得不耐烦了!”她丹凤眼直眨巴,又蹦又跳。

谢小石摆了摆手,道:“仙师在这个时候,能够弃柳随风于不顾,说明有比柳随风更加重要的东西吸引着他,否则不会如此。那究竟是什么呢?”

他手托着下巴,连连摇头。

陆小翠撇着嘴道:“柳随风身为镇国大将军,又有皇帝封他为摄政王的圣旨,在整个京师,还会有谁比他目标更大?”

她连连摇头道:“别胡思乱想了,走吧!”

“啊!”谢小石突然双目暴睁,眼珠瞪圆,似乎要凸出眼眶,惊叫道:“不对,还是有一个人!”

话音刚落,他额头便渗出层汗珠,浑身筛糠似的抖。

薛若冰和陆小翠互相看看,又扭头看向他,大惑不解。

谢小石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左看看,右看看,又看看自己,连连摇头道:“真糟糕!我分不开身!”

他抬起手要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拨郎鼓似的不停地摇着头。

陆小翠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满面红光道:“你分不开身,我能,你有什么要帮忙的?”

谢小石震了下,突然手指着她,厉声道:“就是你!”

“啊?是我?”陆小翠愣了下,连退两步,指着自己,连连摇头道:“怎么会是我?我怎么可能比柳随风的目标还大?”

她左右看看,脊背直发凉。

谢小石紧走几步,走到她面前,炯炯有神地看着她,道:“小翠,这件事非你不可!拜托了!”他冲陆小翠连连拱手。

陆小翠愣了下,看着他发呆。

谢小石冲她拱手道:“你去城南‘福记’寿桃店,买篮寿桃,出城去送与这个人。”他用手指在手心比划了几下。

陆小翠看着他的比划,满脸疑惑。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直奔城外(1) 谢小石又道:“记住,一定要买面饼豆沙馅的,千万不可买别的!事不宜迟,快快出发,越快越好!”

陆小翠直发呆,道:“真莫名其妙!”

谢小石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道:“快去,再迟恐怕来不及!”

陆小翠嘴巴咧开像黄瓜,双手捂住耳朵,道:“知道了!吵什么吵嘛!”

薛若冰上前道:“莫要怪他,此事怕真是大事,急事!你照他说得办就是了!”

陆小翠撇了撇嘴,拱拱手道:“遵命!”说完,转身向皇宫外跑去。

谢小石冲她后背招手道:“要多加注意自己的安全!”

陆小翠点了点头,道声:“知道了!”便头也不回地跑得无影无踪了。

谢小石目睹她消失后,转向薛若冰道:“冰儿,你不如先躲一躲,我去面见陛下!”

薛若冰连连摇头。

谢小石看向柳进,眉头紧锁,薛若冰笑道:“没什么,就说这是我们的义子,陛下是不会怪罪的!”

“嗡!”地声,谢小石脑袋大了圈,拨郎鼓似的摇个不停,连声道:“这可不是好办法!不如如此如此!”

他附在薛若冰耳边,叽叽咕咕说了阵。

薛若冰听后,头猛地抬起,半月形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小石冲她拱拱手,面色严肃道:“冰儿,不出三日,吾必离职!如果三日内你见不到我,那我定是去了!”

说到这里,薛若冰顿时面如土色,眼中噙着泪水,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

谢小石笑道:“冰儿你放心,我是不会轻易去的。据我估计,玉空仙师拿下柳随风,扫清京师,不过三日。这样,陛下的江山就坐稳了。到那时,我也没什么用了,乘此急流勇退——”

薛若冰点点头,面色缓和了些,眼中重又泛出些光彩,而后又忧心忡忡道:“如果陛下不准呢?”

谢小石对着天空拱手道:“那我只好以身殉职,誓不为官。如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薛若冰点点头道:“也好,我在城西四十里的村庄等你三日,如果三日后你不来,那我就——”

说到这里,她哽咽起来,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半晌说不出话来,眼圈变得通红。

谢小石冲她拱手道:“你放心,三日之内,我一定会来!会来!”说话时,他周身发出淡淡青气。

“嗯!”薛若冰重重点了下头,咬紧牙关道:“小石头,那我就先行一步,你要多多保重!”

“保重!”谢小石冲她重重拱了下手。

薛若冰转过身,面朝西边,带着柳进,飞身而去,如同道白烟。

谢小石默默注视她的背影,眼中出现道淡淡的水雾,直到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又过了小半盏茶时间后,他才擦了擦眼角,转身走向宫殿。

此时的宫殿,正统皇帝和众文武在距景泰帝有辆马车远的地方站定,静静注视着,满脸肃穆。

几名红衣太监,正在整理景泰帝的物品。

宫殿内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人人屏息凝气,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谢小石走入宫殿,冲众人连连弯腰拱手道:“在下有事出去会儿,还望诸位大人见谅!”

正统皇帝高昂着头,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纹丝不动,其它文武也不搭话,也不回头看,只是注视前方,好像他不存在。

谢小石吐了下舌头,站在最后,低着头,垂着双手,不再说话。

曹吉祥站在正统皇帝身边,拨拉下脑袋,回头看向他,眉头皱起。

他走出队伍,绕过众人,三步并两步来到谢小石面前,瞪了他眼,然后努了努嘴,走到宫殿外。

谢小石低着头,双手下垂,也走出宫殿,冲曹吉祥弯腰拱手道:“不知曹公公有何指教?”

曹吉祥撇了撇嘴,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扯着公鸭嗓子道:“咱家问你,这许久你去哪了?”

谢小石顿时额头冷汗直冒,低着头,脸红脖子粗道:“私事!一点私事!”

“哼!”曹吉祥冷哼声道:“你那点破事,咱家不感兴趣!咱家只问你,尊夫人和那位陆女侠,怎么不在你身边?”

“腾!”地声,谢小石额头又冒出层冷汗,脊背发凉,哆哆嗦嗦道:“她们一介女流,又非宫中之人,滞留宫中不太合适,所以小的打发她们出宫办事去了!”

“嗯!”曹吉祥点点头,长出口气道:“做得好!本来就该如此!”随后他面泛红光,摇头晃脑,转身进了大殿。

“呼——”谢小石吐出口长长的白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弯着腰,低着头,下垂着双手,也走入大殿。

他找了个最后最边的位置站定,纹丝不动。

曹吉祥走到正统皇帝身边,凑在他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正统皇帝边听边连连点头,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最后道:“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曹吉祥频频点头,眼睛眯成了条线,脸上绽开了朵花。

众文武笔直而立,纹丝不动,好像不知道大殿中发生了什么。

薛若冰带着柳进,像阵风样向前跑着,穿过重重宫殿和走廊,来到宫墙前站定,抬头向上看去。

宫墙有三层楼高,红砖砌成,自南向北,绵延不知有多长。

她毫不犹豫,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如同大鸟飞上了城墙,站在城墙上,左右看看,见周围无人走动,便提起口内力,双足跺地,又飞身而起,飞出了城墙。

她向前飞了两辆马车远,落在地上,接着向前跑,转过条街,向西边飞速奔跑,带着“呼呼”的风声。

街上的行人,只觉有股白烟从身边飘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约跑了两盏茶时间,薛若冰来到京师城墙前,距离城墙半箭地远的地方站定,抬着头,静静地注视着城墙。

此时的她,额头已渗出层细密的汗珠,微微喘着粗气。

她凝视着城墙,眼中仿佛出现了几年前,她从中飞跃而过的场景。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她拨拉了下脑袋,自语道:“希望这次不要出现意外!如果再出现,我就——”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但是目光却变得坚定起来,咬了咬银牙,“嗖”地声,像道利箭向前飞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直奔城外(2) 城墙有五层楼高,上面却无人走动。

原来自昨夜宫中之变后,明军接到命令,原地驻防待命,不得擅自行动,他们便驻扎在营地,没有出来走动,故而城墙上空空无人。

薛若冰飞身到了城墙下,提起内力,双足点地,纵身飞起,“嗖”地声,直飞向天空。

当她飞到城墙垛口的高度时,感到身子忽地一沉,再也飞不上去了,而且开始向下坠落。

她摇了摇头,左手拿着柳进,右手扣成虎爪,抡圆了,“呼”地声抓向城墙垛口,快似闪电,带出串白色的残影。

就在她开始往下落时,她的右手扣住了城墙垛口,“嘶——”指头似乎嵌入城墙小半个指甲盖深。

她猛地顿住,借着这一抓的力道,她又向上弹起小半个人高。

“哧啦”声,青色的石砖上,留下五道浅浅的指印,有半个指头长。

她在半空翻了个滚儿,来了招“怪蟒翻身”,几乎是贴着城墙垛口,翻了过去,然后在半空打个飞旋,落在城墙上。

双足刚一落地,又飞身而起,直向城墙外飞去,丝毫不看左右。

她如同燕子飞过了城墙,然后像片树叶,旋转着飘落,“咚”地声,双足落在地上,在地上留了两个小半个指头深的脚印。

她低头看了看柳进,淡淡一笑,大踏步地向西边跑去,头也不回,身影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个小黑点,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方雪从皇宫的东城墙边,飞身而出,她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她的眼中,重又出现抹光彩,喃喃自语道:“也许还有救!有救!”说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如朵红云在人群中穿梭。

穿过两条大街,两条小巷,她又来到柳府门前,站住不动,看看左右。

周围无人走动,也未见有人来围攻,她不由长出口气,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客厅内传来阵阵“哈哈哈”的声音,柳随风满饮杯酒,摇头晃脑,头发四下飞舞。

柳金燕挑起大指,连声道:“好!我们胜利了!再干!”她端起茶杯向前递了下,晃晃悠悠地喝起来。

东方雪柳叶眉倒竖,杏仁眼圆睁,飞步走入大厅,厉声道:“我再最后问你们一次,你们倒底是走还是不走?”

柳随风端着茶杯,歪着脑袋看着她,打个激伶道:“你怎么又来了?来,干一杯!”

他面红耳赤,满嘴喷着酒气。

柳金燕打个哆嗦道:“二嫂,你不是带着进儿跑了吗?怎么回来了?我不是眼花了吧!”她指着自己的眼睛,手颤颤微微抖个不停。

东方雪面色铁青,三步并两步走到桌边,“啪”地拍了下桌子,厉声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她嘴唇青紫,气得直抖,桌子被震得跳了下,上面的杯盘碗碟“哗啦啦”响了阵。

柳随风抬起头,两眼迷离道:“大反攻就要开始了——”

“你醒醒吧!”东方雪咬紧牙关,道:“太上皇已经复位,文武百官也已臣服。他们已经派出玉空道长来捉拿你们了!哪有什么大反攻?”

说话时,她眼中滚下晶莹的泪珠。

“呃!”柳随风打个饱嗝,喷出口酒气,道:“太上皇的那样的败军之将,亡国之君,怎么可能受群臣的拥护和支持?你在唬我对不对?”

他指了指东方雪,然后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连连摇头道:“雪儿,你为了让本王逃跑,真是煞费苦心,连这样的谎话都说得出口?”

他连连摇头,斜眼瞥了下东方雪,面露惋惜之色,然后“呼”地站起身,手指天空,高叫道:“不怕妖道来,怕他不来!”

他瞪圆了眼,厉声道:“他若敢来,吾必将其诛灭!哈哈哈!”他摇着脑袋,头发四下飞舞。

柳金燕挑起大指,频频点头道:“好!二哥好样的!我们正盼他来呢!”

柳随风撇了下嘴,眉毛向上飞起,冲东方雪甩了下手,道:“这样的话,以后休在吾耳边提起!否则,莫怪柳某翻脸无情!”

他脸耷拉下像木板。

“轰”地声,东方雪如同被雷击了下,晃了晃,几乎跌倒。

她微微颤抖着,点了点头,双手捂着脸,“哇”地声叫,向外飞奔而去。

柳随风看也没看她,举着茶杯“呵呵”道“今日不醉不休!”

“对!对!”柳金燕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陆小翠穿过数重宫殿和数条走廊,来到前殿的侧面。

她回头看了眼前殿,只见殿前站着两排铁甲士卒,大殿门口也站着些红衣太监,至于大殿内,更是乌压压站了成片的文武百官,几乎站满半个大殿,依旧垂手而立。

她摇了摇头,冲他们挥了下手,道:“我办事去了,顾不上你们了!”说着,她沿着偏殿的边儿,飞步向殿外跑去。

她出了皇城的大门,左看右看,然后指了指前方,道声:“走!”脚步如风,沿着南边的大街飞跑。

跑出几箭地远,她又转向右边的大街,向前跑去。

连着跑过两条街和一条小巷,来到处店铺前,停了下来。

这个店铺坐落在这条小巷的中间,左右两边也是店铺,排开有一箭地长,店铺占地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绿瓦,共计两层。

底层有个曲尺形柜台,有辆马车长,上面摆着几盒寿桃,淡红色,有碗大小。

在柜台后,有个货架,一人多高,上面放着几个红色的纸盒,两本书并起来大小,中间写个大大的“寿”字,纸盒用红线捆扎。

店内有位身着黑色布袍的掌柜,站在柜台后,低头拨拉着算盘,旁边还有位身着蓝色短褂的伙计,走来走去,抹桌子扫地。

柜台的对面,放着两张方桌,上面放着茶壶和茶碗,周围几张方凳。

陆小翠站在店铺前,抬头向上看,只见门上挂着副牌匾,黑底金字,写着斗大的“福记寿桃”字样。

她看完牌匾,又伸头向里边看了看,点点头道:“应该是这家了!”说完,她背着手,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店伙计见有人来,连忙上前,弯腰拱手道:“客官,您来了?您要点什么?”

陆小翠环顾了下店铺,伸出十个指头道:“我要十个碗大的寿桃,面饼豆沙馅的,速速送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直奔城外(3) 店伙计连连点头道:“哎!好咧!”他飞步走到柜台前,查看柜台前摆放的寿桃,左看右看。

店掌柜依旧拨拉着算盘,头也不抬。

店伙计找了片刻,问道:“掌柜的,客官要的寿桃,咱这儿有没有?”

“没有——”店掌柜拉长声调道。

“哎哟!”陆小翠捋胳膊挽袖子,上前步道:“掌柜的,你看都没看就说没有?”

店掌柜点头道:“本店寿桃,多种多样,有酥心的,莲蓉的,蟹黄的,还有无馅的单纯是面团的,唯独没有你说得那种。”

“咦?”陆小翠倒吸口气,“这不开玩笑?那你现在就给我去做!”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银牙咬得“咔咔”直响。

店掌柜倒吸口气,浑身哆嗦,连连摆手道:“这种寿桃小店做不了,客官还是到别家去看看。”

“嗯?”陆小翠愣了下,拍拍腰包道:“我有钱!”

“有钱也做不了!”店掌柜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

“呼——”陆小翠嘴巴鼓起像蛤蟆,大踏步地走出店铺,双拳风车似的舞动着,热锅上的蚂蚁样在店铺门前走来走去。

她边走边喃喃自语道:“没有怎么办?他指名道姓是这家!指名道姓要这种!到地方了居然没有!”

“嗖”地声,她蹦起半人多高,挥舞双拳,冲着皇宫方向瞪圆眼睛,叫道:“我遇了个空!谢石头,你是在逗我玩吗?”

“啊嚏!”谢小石站在殿内,没来由打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看看左右,自语道:“谁在说我坏话?”随后他又低下头,垂着双手,默不作声。

“是我!是我!”陆小翠头发乱飞,双拳乱舞,又蹦又跳道:“可把我气坏了!”随后,她呼出口气,挥了下手道:“我先去歇歇了,不管你们了!”

说完,她飞步走出小巷,左看右看,发现前面有座酒楼,便飞步向那走去。

她走到酒楼前,大踏步地走了进去,径直来到二楼的雅座前,走到个临街的座位坐下。

二楼临街的那面,没有墙壁,只有个半人多高的木栅栏,将这面围着,从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临街的情况。

此时已是上午,大部分人用过早饭,已经离去,但是还有少部分人还在用饭,因此二楼的雅座边,稀稀拉拉有几名客人用餐。

店小二来到陆小翠面前,弯腰点首道:“客官,您要点什么?”

陆小翠伸出十根手指道:“十个碗大的面饼寿桃,豆沙馅的!”

“哎哟!”店小二打个趔趄,连连摇头道:“小店这里不卖这个,不如客官到别的点心店去看看?”

“嗯?”陆小翠愣了下,瞪圆眼道:“卖也不要了!”

她晃了晃脑袋,道:“给我来只大烧鸡,两斤梅菜扣肉和二斤上好的花雕!”

“好咧!马上来!”店小二高叫着,转身下了楼。

陆小翠胳膊搭在桌子上,手托着脑袋,暗自沉思道:“谢石头指名道姓让我在专门店铺买这些,是什么意思呢?可是到了地方却没有,又是怎么回事?”

她眉毛拧成疙瘩,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沿着南街向前飞奔,带起溜烟,费恩、上官云和众红衣太监紧随其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向南走了几箭地远,然后拐到右边的街道,同陆小翠的方向只差半条街。

他们走过两个巷道后,来到了处院落前。

这处院落,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围着近两人高的围墙,青砖垒成,周围栽种着几株柳树,水桶粗细,绿树成荫。

两扇大门用黑油漆漆着,门前有两个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张牙舞爪。

大门的上方,挂着块匾额,上书“都指挥所”字样。

众人站在距大门有辆马车远的地方,抬头看着匾额。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冲身后的名红衣太监道:“是这里吗?”

那名红衣太监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玉空道长双目暴睁,猛地挥了下手,费恩飞步上前,抡起拳头,“咣咣咣”地砸起了大门,将大门砸得直跳。

须臾,大门“吱呀”声打开,闪出名侍卫,冬瓜脸,扫帚眉,三角眼,头戴皂角帽,身披大红锦袍,年约三十余岁。

他半闭着眼睛,拉长声调道:“谁呀?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费恩“咣”地声,将大门彻底打开,然后把他往旁边拨拉了下,迈步走入,高声叫道:“奉旨拿人!”

这处院落共有三重,第一重面积约半个足球场大小,正面并排三间大瓦房,左右两边是厢房,皆青砖绿瓦,中间是块空地,有大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

院内种着株槐树,水桶粗细,歪着脖子。

费恩话音刚落,从左右两侧厢房和正屋“哗啦”声,冲出无数身着红袍的锦衣卫,眨眼之间,站满了大半个院落,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人人腰挎绣春刀。

他们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纷纷道:“拿人?拿谁?”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费恩“呵呵”几声,道:“谁也不拿,是带你们去拿别人!”说完,他向左侧闪了步,面对厢房,弯下腰,伸手摆个“请”的姿式,扬声叫道:“有请新任锦衣卫副指挥使玉空仙师!”

声似雷鸣,直冲云霄。

大门口顿时空了块,可容辆马车出入。

众锦衣卫直挠脑袋,满脸疑惑。

“无量尊!”玉空道长大踏步走了进来,高抬着头,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衣袖飘飘,好似神仙下凡。

众锦衣卫打个愣神,抬头看向他,直拨拉脑袋,有人惊呼道:“这不是那个老道士吗?”

有名红衣太监随着玉空道长走了进来,冲众锦衣卫扬声道:“诸位!从现在起,玉空仙师就是你们的新的领头,你们的一切行动,都要服从仙师的指挥!”

费恩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拍手道:“大家欢迎!”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稀里哗啦”地拍起手来。

这名红衣太监弯腰冲玉空道长道:“请仙师入内,给他们训话!”

玉空道长点点头,大踏步向内走去。

众锦衣卫纷纷向两边退去,让开条可容两人并肩行走的甬道。

玉空道长顺着甬道,大踏步向前走,直走到正屋前。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直奔城外(4) 正屋前有个膝盖高的台阶,半辆马车宽,往后就是正屋的大门。

玉空道长走上台阶,转过身,面朝众锦衣卫,费恩、上官云还有众红衣太监紧跟在他后面,也走上台阶,站在他身后,笔直而立,炯炯有神地看着众锦衣卫。

众锦衣卫转过身,面朝他们,满是疑惑。

玉空道长看了看他们,点点头,冲他们拱拱手道:“诸位,贫道向你们有礼了!”

众锦衣卫站得笔直,高抬着头,笔直而立。

玉空道长接着道:“贫道才疏学浅,却深荷皇恩,领锦衣卫副都指挥使之职,实在惭愧!本不想为之,奈何形势不允,只得觍颜从命,还望诸位见谅!”说完,又冲他们连连拱手。

众锦衣卫立即瞪大眼睛,连连点头。

费恩挑起大指,眼睛眯成条线。

“贫道此来,不为别的,乃是奉陛下旨意,带领你们去捉拿叛逆!”

“好!”众锦衣卫雷鸣般地鼓起掌来,鸟雀似的蹦来蹦去,脸泛红光。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起,满脸红光,回顾身后的名红衣太监道:“这位公公,此行很顺利啊!大出贫道预料!”

费恩也是连连点头道:“不错!开始我还以为,要大费些周折,才能指挥他们,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他手托着下巴,连连摇头。

那名红衣太监撇着嘴道:“那当然!你们不看看手里有啥?只有手里有圣旨,莫说锦衣卫,就是一品大员、各地藩王,也得乖乖跟着走!”

他摇头晃脑,唾沫星子乱飞。

费恩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玉空道长眼中骨碌碌转了几圈,冲天拱了拱手道:“此真陛下洪福!”随后他猛地站直身,扬声道:“诸位!既然你们同意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顿了顿,环顾四周道:“贫道问你们,谁是这里的头儿?”

众锦衣卫目光齐转向其中的名身着红袍的大汉,这名大汉三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二目精光四射。

他走出队列,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回副指挥使,在没有更大的领头之前,小的暂时管理这些人。在下姓张,名峰,乃锦衣卫千户!”

玉空倒吸口气,点点头,挑起大指道:“是条好汉!贫道问你,月入多少?”

张峰愣了下,直眨巴眼睛,其它锦衣卫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峰直挠头道:“回副指挥使,莫看在下是千户,实在收入不高,杂七杂八加起来,每月顶多八两银子。”

费恩连连摇头道:“名动天下的大明官吏,怎么收入如此菲薄?”

张千户“啪”地来个立正,扬声道:“虽然我等收入不高,可是心甘情愿!”

费恩挑起大指道:“好样的!”

众人频频点头,面露赞赏之色。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眉毛拧成疙瘩,自语道:“八两银子,这样的人有二三十个凑在起,柳随风还不得把大明江山掀翻了?”

他连连摇头,接着道:“贫道问你,你们这里有多少人?”

张千户低头沉思片刻,道:“回大人,约三百五十人!”

“嘶——”玉空道长倒吸口凉气,倒退两步,低下头,默不作声。

费恩忍不住上前步道:“不对!我记得当初,有三千人来着,那可是浩浩荡荡。”

张千户连连摇头道:“那是以前,自土木之变后,就有一半没了。而后景泰陛下登基,也先进犯京师,又损失了过半。以后又零零星星散去了些,再没有补充,如今就只剩这么多了!”

玉空道长道:“难道上任指挥使不向陛下申请补充?”

“上任指挥使?”张千户愣了下,拨拉着脑袋道:“大人是说谢大人吧?自土木之变,他被抓去大漠,回来后又被关入大牢,自己都保不住,哪能关注这个?”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景泰帝难道在此期间没有任命新的指挥使?”

张千户和众锦衣卫连连摇头。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满脸疑惑。

他们齐看向红衣太监,众红衣太监连忙后退了步,低下头,默不作声。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这些人也已足够!张千户,你点齐三百人,随贫道捉拿叛逆。其余的人,留守这里!”

张千户“啪”地来个立正,道声:“遵命!”然后他转向众锦衣卫,看看他们道:“你们每三十人一组,分成十组,站在前排,其余的人留下!”

众锦衣卫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头碰头,脚碰脚,撞来撞去,队伍乱成了锅粥。

过了半盏茶工夫,他们站成十排,自左向右排列,每三十人一排,队伍有几辆马车长,从阶前直排到了门口。

其余的锦衣卫,则站在厢房的边上,看着他们。

张千户来回清点人数,数了几遍之后,走上前,冲玉空道长拱手道:“启禀大人,人数已齐,请大人查点花名册!”说完,他就要进里屋去取名册。

玉空道长摆摆手道:“不必了!人数够就行!”随后他转向众人道:“很好!此次出征,向前者赏,退后者斩!”

说到这里,他眉毛竖了起来,两眼瞪圆,周身发出股淡淡白气,吹起阵阵凉风。

众锦衣卫打个冷噤,立即站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道:“遵命!”

费恩、上官云及众红衣太监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玉空道长嘴巴咧开像黄瓜,摆摆手道:“虽是出征,但大家莫要怕,有贫道在,担保马到成功!为表贫道所言不虚,贫道决定,所有出征者,每人赏纹银二两!立功者另行奖赏!”

他接着道:“阵殁者优加抚恤,至于留守者,则每人赏纹银一两,以做见面礼!”

“哦——”众锦衣卫跳了起来,声音如排山倒海,传出条街远,他们鸟雀似的蹦来蹦去,连连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多谢大人!”说话时,满面红光。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眼睛眯成条线,频频点头。

费恩倒吸口气,自语道:“大哥主意不错,只是我们手头哪来的钱?”

玉空道长摆摆手道:“山人自有妙计,贤弟勿忧!”

费恩直挠后脑勺,满脸疑惑,但他不再多说,低着头,退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直奔城外(5) 玉空道长挥了挥手道:“那好,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哦——”众锦衣卫蹦了起来,捋胳膊挽袖子,虎视眈眈。

玉空道长满面红光,抬脚就要往下走,猛地身后传来“咳咳”的几声,他停住脚步,扭回头去,只见身后几名红衣太监撇着嘴,歪着眼,耳朵支起像驴子。

“呵呵呵,”玉空道长冲他们拱拱手,笑道:“诸位公公,奋战近夜,本就劳苦功高,现如今又不辞辛劳,捉拿叛逆,实在是感天动地。这样的人,岂能无赏?”

他转向费恩、上官云道:“贤弟,先与他们每人五两银子,压压惊。待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哎哟喂!”众红衣太监触电似的震了下,连忙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仙师说哪里话?为圣上效劳,本就是我们的份内之事,何来奖赏之说?”

他们个个眉飞色舞,红光满面。

费恩抖了抖手,道:“得!陛下赏赐的百两纹银,还未捂热,就交出去。”从他袖筒内滚出十锭细丝雪花白银,每个重达十两。

他掂了掂白银,每隔一人便送上枚,道:“这银子你们两人分,回头有更多的!”

接到银子的红衣太监甩了甩袖子,银子骨碌碌滚入袖筒,他红光满面,连连摆手道:“这多不好意思?你还当真?不要的!”

旁边的红衣太监厉声道:“马上切割!”

除了费恩,上官云也送上几锭细丝白银,一时之间,满院欢声笑语,如同沸锅。

“无量尊!”玉空道长念声道号,“随贫道去也!”他大踏步地向前走。

众锦衣卫波浪似的向两边闪开,让出条半辆马车宽的甬道。

玉空道长顺着甬道,走出了院门,其余费恩、上官云、众红衣太监及锦衣卫也陆陆续续走出。

锦衣卫走出后,还是排成十排,每排三十人,乌压压成片,占地有篮球场大小。

玉空道长看着这支队伍,眉毛拧成疙瘩道:“队伍太宽!”

“哗啦”声,众锦衣卫每两队合成一队,宽度立即少了半,但是长度却加了倍,如同长蛇。

玉空道长点点头,脸上绽开朵花,正待转身要走,正在这时,张千户从院内走出,手里牵着匹枣红马。

枣红马比寻常的马高半个头,肚大腰圆,毛皮油光发亮,马背上搭着银色马鞍,马鞍上铺着红色锦缎。

马扬起蹄子,“唏溜溜”叫了声,声音直冲云霄。

张千户是最后一个走出,他拉着马走到玉空道长面前,弯腰拱手道:“大人辛苦,卑职特意从后院马房,牵出匹枣红马,以助大人代步,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玉空道长眼睛亮起,纵身一跃,飞起大半人高,在半空旋转了圈,然后如同落叶落在了马背上,稳稳当当。

他拉起缰绳,抖了两下。

枣红马扬起前蹄,“唏溜溜”叫了声,向前飞跑,跑了半箭地远,又折了回来。

玉空道长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很好!很好!贫道正需要个代步工具,千户费心了。贫道多谢!”

他冲张千户连连拱手。

众人倒吸口凉气,身子向后晃了晃,自语道:“他真不客气!”

张千户连忙冲他弯腰拱手道:“这是卑职应尽之责,大人不必夸奖,折煞卑职了!”

玉空道长斜眼瞥了下他,连连点头,然后拨转马头,扬起马鞭道:“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东张西望!看贫道马头所指的方向,就跟着走!出发!”

说完,他扬起马鞭,打了下马匹。

枣红马“唏溜溜”声叫,撒开四蹄,向外飞奔而去,带起溜烟。

众人互相看看,不再说话,低着头,追随着马跑的方向,跟了下去。

玉空道长纵马跑出箭地远后,放慢了脚步。

众人排成长蛇般的队伍,小跑着跟上。

他们跑出两条小巷,两条街道,来到了正南的大街上。

大街有足球场宽,南北通向,向北直抵皇宫正门,向南直对南城门,大街两旁店铺鳞次栉比,都是二三层高的楼房。

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人们满面微笑地走着,好像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玉空道长骑着枣红马,如道利箭,冲出巷口,飞奔到大街的正中。

街上的行人打个哆嗦,纷纷向两边闪去,举目看向他,满脸疑惑。

正在这时,小巷口又冲出队人,领头的是费恩、上官云、张千户等人,后面是红衣太监,再往后则是锦衣卫。

由于巷子只有半辆马车宽,他们又并成三排,从巷子里跑出,一时队伍看不到头。

众人倒吸口气,纷纷道:“怎么回事?”

街道两旁的店家和客人,纷纷探出头,睁大眼睛看着。

玉空道长站在大街的正中,左右看看,拨转马头,向南边飞奔而去。

众锦衣卫纷纷嘀咕道:“捉拿叛逆?是哪位?”

“不知道呀!大人没说!”

他们连连拨拉脑袋,满脸疑惑。

费恩回头道:“不许交头接耳!”

众红衣太监也冲他们连连摆手,众锦衣卫遂闭口不说,低着头向前跑。

费恩回过头看向玉空道长,顿时倒吸口气,停住脚步,指着东边,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他一停下,整只队伍都停了下来。

上官云用胳膊肘捅了下他,道:“费长老,快走!”

费恩牙齿咬了又咬,道:“我记得目标好像在东边!”

上官云道:“你甭管这些!只管跟着马头的方向跑!”

费恩点点头,闭上嘴,向南边跑去。

这支队伍排开有将近两箭地长,小跑着向前。

街道的行人纷纷向两边闪出,给他们让出条马车宽的甬道。

他们顺着甬道,一直跑到了城门前。

此时城门大开,门口站着队明兵,身披铁甲,手持长矛,分立城门两边,呈雁翅排开,有半个篮球场长,笔直而立。

城门边,还有两名城门官,头戴乌纱,身着红袍,补子上画着松鸡,两人均三四十岁上下。

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城门前走来走去,不时脑袋撞在起,嘴里发出“唉唉”的声响,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

入城的行人,斜眼看着他们,满脸疑惑,但没有多问,摇摇头,直接入城了。

但是不知是何缘故,街上行人虽多,进城者络绎不绝,出城者却没有。

正在这时,玉空道长骑着枣红马赶到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直奔城外(6) 两名守城官连忙上前,伸手拦住他的马匹,道:“道长止步!”

玉空道长愣了下,勒住马缰绳,止住脚步,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两名官吏冲他拱手道:“我等刚刚接到上面的命令,要我们严守四门,不放任何人出城!还望道长见谅!”

玉空道长倒吸口凉气,手拈胡须道:“贫道乃奉旨办事,尔等不得阻拦!”说完,他从袖筒中取出个金黄的卷轴,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两名守城官倒吸口气,互相看看,沉默不语。

正在这时,费恩、上官云等人带着大队人马赶到。

费恩飞步上前道:“我等奉旨出行,速速让开,不然坏了大事,你们负全责!”

守城官摊开双手,面露难色道:“我们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啊?”

有名红衣太监上前道:“难道圣旨不是命令!现在就要求你们快点让开,不要耽误大事!”

两名守城官抬头看了看众人,低头思忖了片刻,还是连连摇头道:“既然如此,各位不妨去找我们大人,请他出面。小的做不了主!”

“嘿!”红衣太监缩了缩脖子,咬着牙道:“圣旨面前还做不了主?你们的大人是谁?叫他来见咱家!”

守城官互相看看,道:“是九门提督——”

话音未落,红衣太监厉声道:“胡说八道!陛下前天才收了九门提督的帅印,哪来的九门提督给你们下这样的命令!”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伸手从背上拔出松纹古剑,然后纵马上前,挥剑刺向二人。

褐色的松纹古剑,在半空中发出“嗡嗡”的响声,如同闪电刺了过去,背后拖出条胳膊长的残影。

“卟、卟”两声,松纹古剑掠过二人咽喉,毫不停顿,在半空划个圆弧,又飞回褐色鲨鱼皮剑鞘。

整个动作如兔起鹘落,眨眼之间完成,毫不拖泥带水。

两人咽喉喷出团血,哼都未哼声,倒在地上。

众人目瞪口呆,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玉空道长抖了抖手上的圣旨,拉长脸沉声道:“九门提督?那不是柳随风吗?可知此二人乃柳逆之心腹,贫道奉旨,坚决诛除!”

他目光扫视众人,如同电光。

“啊?”站在城门两侧的铁甲士卒,瞪大眼睛看着他,呆呆站着纹丝不动。

“轰”地声,众锦衣卫队伍顿时乱成了锅粥,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道:“你听了吗?柳大将军成了柳逆?”

“没准我们捉拿的是他?”

他们的目光齐扫向城门两侧的士卒,右手按到绣春刀的刀柄上。

众铁甲士卒顿时后退几步,连连摆手道:“我们只是普通士兵,只知奉令行事,什么都不知道!”

玉空道长点点头道:“我等奉旨诛除叛逆!”然后扬了扬手中的圣旨,接着道:“从现在起,你们便不归其它任何人的调动,全归贫道管理!”

众铁甲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有名红衣太监上前道:“不错!仙师被陛下除授锦衣卫副指挥使之职,全权负责诛除柳逆之事。举凡柳逆之人,可格杀勿论,无需禀报!”

“啊?”众铁甲军士卒冷汗直冒,齐冲玉空道长拱手道:“我等愿听仙师调遣!”

玉空道长点头道:“很好!传贫道命令,京师所有大小城门,尽皆关闭,不许任何人出入!除了我等奉旨拿人之外!”

“遵命!”众铁甲士卒站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

玉空道长划拉了几下,展开手,连连摇头:“好像还缺个令箭!”随后他又道:“罢了!现在九门提督已被免职,在陛下任命新的官员来接管之前,你们不得听其它任何人的命令!”

“是!”众铁甲士卒连连点头。

玉空道长摆摆手,看着城外道:“敌情紧急,贫道也顾不得许多了!驾!”他催马向外飞奔而去,带起溜烟。

费恩看了看地下的两名守城官,又扭头看了看东边柳府的方向,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下巴道:“怪事!大哥怎么那么急?十万火急!柳府明明不在那儿!”

他打个激伶,摇了摇头,抬头看去,玉空道长已跑出箭地远,其它人也纷纷从他身边跑过。

他连忙招手道:“等等我!”说完,飞步向外跑去。

众人如鲫如鳞,跑出城外,队伍拉开有一箭地长。

待他们跑出后,众铁甲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然后挥手道:“关闭城门!”

众士卒上前,双手推着城门,“轰隆隆”将城门关闭。

城外还有些打算入城的百姓,见此情状,连忙向后退去,再不打算入城;城内已经入城的百姓,纷纷向外走。

众铁甲士卒拦住他们道:“城门已闭,不得擅自出入!违令者打入天牢!”

那些要出城的百姓,打个激伶,纷纷后撤,“哇哇”直叫。

城门关闭后,众铁甲士卒扭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名守城官,连连摇头道:“两名大人已经没了,我们该怎么办?”

有人道:“还是去提督府——”

话音未落,话就被人打断:“你们没听他说,柳将军成了叛逆?别去找不自在!”

“得!”有人摇头晃脑站出来道:“不如去每个城门挨个通知,让他们遵循仙师的命令!”

众人连连摇头:“我们是看到圣旨了,他们没看到,我们手里无凭无据,也没有令箭,他们不听怎么办?”

“爱听不听!”

众人频频点头,分路向各个城门跑去。

玉空道长纵马疾驰了几盏茶工夫,回头一看,费恩、上官云及众锦衣卫,被甩得无影无踪。

他停下马,凝视后方,眉毛拧成疙瘩。

枣红马低着头,马蹄拍打着地面,鼻孔喷出团白气。

此时的玉空道长,眼中布满血丝,脸色变得灰暗,像抹了层土。

他低着头,从身上搜索片刻,什么也没找出,不由摇了摇头,自语道:“从昨夜到现在水米未进,接下来的强敌可不好对付!”

说到这里,他眼睛眯成条线,四下看着。

他跑在条向南延伸的官道上,有两辆马车宽,上面铺着层黄土,周围是田地,望不到边际,除此之外,还零星散落着几户农家,没有酒家、茶楼,路上也无行人。

在更远的地方,隐约出现片绿色,似乎是片树林。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直奔城外(7) 他看看远处的绿色,又看看后方的官道,拨着马来回走了几圈,低头喃喃自语:“他们怎么没跟上?”

沉吟片刻,他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厉声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能等他们了,我得先走一步!”

说完,他脸色变得铁青,扭曲成麻花,翻身下马,拔出背后的松纹古剑,指向地面,提起口内力,“嗖”地声,将剑刺入土中,没入小半个巴掌深。

然后他手腕挥动,“哗啦啦”拖着古剑在地面上划拉起来,掀起层土,如同犁地。

古剑在地面画了个圆圈的形状,有脸盆大小,圆圈上又画了个箭头,指向西南方向,箭头上又画了三道横线,半个胳膊长短,相距半个手掌。

画完这些,他收回剑,看着地面,点了点头,又抬头看着后方,隐约出现几个小黑点。

他嘴角挂出丝冷笑,将古剑放回鲨鱼皮剑鞘,然后走到枣红马前,飞身上马,打马扬鞭而去。

几次喘息的工夫,他便跑出半箭地远,并且越跑越远,逐渐变成了小黑点,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路烟尘。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后方的几个小黑点跑了上来,越来越近,原来是费恩、上官云等人。

他们身后则是众锦衣卫,落在后面有箭地远,队伍稀稀拉拉,拉开有两箭地长,人人满头大汗。

再往后,则是红衣太监,他们已东倒西歪,两眼发直,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边跑边冲前招手道:“慢些跑!慢些跑!等等我们!”

费恩边跑边伸长脖子往前看,连连摇头道:“大哥跑得连影子都没有了,去哪了呢?”说话时,他跑到了玉空道长留下的图画前,飞步而过。

跑出半辆马车远,他“咦?”地叫了声,停住脚步,扭回头看着图画,顿时倒吸口气。

图画画在大道的正中,线条有二指并拢宽,翻出来的泥土在线条两侧堆起指头高,清晰可见。

费恩歪着头,走到图画前,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上官云此时也跑到了图画前,低头看着。

两人凝视图画有两三次喘息的时间,猛地抬起头,瞪圆了眼睛,互相看着道:“是那里!”

他们的头猛地转向南边,眉毛立起,异口同声道:“原来是她!”

顿时二人头发向上飘了起来,衣服也像被鼓风机吹了似的,猎猎起舞。

二人咬着牙,嘴巴鼓起像蛤蟆,厉声道:“快走!”说完,飞步而起。

正在这时,张千户赶到,他抬着手,上气不接下气道:“二位慢走,你们究竟要去哪儿?”

费恩指着前方道:“你跟着我们跑就是了!”说完,气运丹田,飞步跃出辆马车远,向前飞奔而去。

上官云也飞身而起,如道流星。

张千户抬起头,看着他们的背影,直挠后脑勺,他又低头看了看地上图画,凝视半晌,眉毛拧成疙瘩,连连摇头。

这时,后面的大队锦衣卫赶了上来,气喘吁吁。

张千户猛地挥了下手道:“快跟上!”说完,提起口气,大步流星追了上去。

众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他们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向前跑,不到小半盏茶工夫,就落下了箭地远。

玉空道长一路飞奔,扬起路尘土,跑了几柱香的时间,来到了他看到的那片绿色前。

这是片树林,密密麻麻,望不到头,不知有多远。

玉空道长二话不说,飞马跑入树林,毫不停歇,直向前飞奔。

林中每隔辆马车远,就种着株树,有槐树、柳树、柏树等各种各样,高的有五六层楼高,矮的也有两三层楼,有的有碗口粗细,还有的有合抱宽。

树盖如荫,将林中遮掩的有些昏暗。

林中传来阵阵“的的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玉空道长游鱼般在林中穿梭,又飞驰如箭,又跑了柱香的时间,他来到了处绿色的屏障面前,停下马,注视着它。

前方是个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院落,三重院子,围着近两人高的围墙,青砖砌成,上面爬满了爬山虎、牵牛花和常青藤,好像是堵绿色的墙。

在周围树木的掩映下,不仔细看,还认不出这里有处院落。

围墙面北的正中,有两扇黑油漆的木门,可容辆马车出入,大门两侧,立着两个黑色的石狮子,一人多高,张牙舞爪。

玉空道长立马在门前,看着大门,嘴唇微微颤抖,胡须向上飘起。

他看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飞身下马,走到门前,气运丹田,双掌猛地向前拍出。

“咣!”地声巨响,如同雷鸣,门“咔啦”声向两边打开,门闩断成两截,向院内飞去,大门像鸟儿扇动翅膀晃来晃去,好像要甩出门框。

玉空道长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大踏步地迈了进去。

院子中有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青砖铺地,正面三间大瓦房,青砖绿瓦,接近两层楼高,正中间的房屋比左右两边的加起来还要大,有大半个篮球场的大小。

三间大瓦房的左右两边,是两排厢房,从瓦房直排到围墙角,比中间的房屋矮半层,也是青砖绿瓦。

玉空道长刚刚迈入大门,从左右厢房内,“哗啦”声跳出两排人,排开足有几辆马车长,有的身着白袍,有的身着黑袍,还有的身着蓝布长袍。

他们有的提剑,有的拿刀,还有的拎着长矛,对着大门怒目而视。

有名黑袍大汉厉声道:“什么人敢闯神教?真是瞎了狗眼!活腻味了是不是?”

众人提起刀剑走上前,定睛细瞧,猛地停住脚步,打个愣神,道:“右护法,怎么是你?”

原来,这是飘影教设在京师南郊的处堂口,这些人都是教中的长老、坛主和弟子。

玉空道长侧对着他们,拉长脸道:“教主何在?”

众人打个愣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扭头看向正中间的房屋。

正中的房屋大门敞开,室内透亮,里面分左右摆着两排太师椅,最上方正中,摆着个紫檀木太师椅,上面铺着张虎皮。

虎皮椅上坐着位人,年约十七八,头顶分左右梳了两团拳头大小的发髻,额前有抹刘海,鸭蛋脸,柳叶吊梢眉,圆月似的眼睛,尖椒鼻,唇红齿白,面如白玉,正是楚含烟。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拜见教主(1) 她身着白色锦袍,腰系狮蛮玉带,足穿白色羊皮靴,手里拿着本蓝色封皮的书,正低头看着。

她的左右两边,各站着名身着红衣的侍女,左边的细眉细目,双手捧着把剑,墨绿色鲨鱼皮剑鞘装着。

剑鞘上绣着云纹金线,并且镶嵌着几颗拇指盖大小的红宝石,闪闪发亮。

剑的剑柄是黄金打铸的,柄头是云彩的形状,正中镶嵌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色夜明珠,剑柄上垂下条胳膊长的红色剑穗,锦缎编成,尾部打个云朵状的结儿。

这正是飘影教的镇教之宝——“飘雪剑”,乃教主所专用。

右边的侍女,手里拿着柄团扇,芭蕉叶大小,搭在楚含烟脑后上空,面似苦瓜。

楚含烟猛地抬起头,看着前方。

她将蓝色封皮的书放在太师椅旁边的茶几上,然后站起身,从椅子扶手上拎起搭在上面的黑色天鹅绒大氅,披在肩上,三步并两步走了出去。

两名侍女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跟着,也走了出来。

楚含烟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凝视前方。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她双眉倒竖,面带寒霜道:“右护法,你威风不小啊!在神教分部大吵大闹,打坏大门!”

玉空道长斜眼看了眼她,嘴巴咧开像黄瓜,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点头道:“还没有走?好,很好!还没有走!”

有名白袍长老上前道:“右护法,你急急忙忙赶到这儿,究竟有什么事?”

众人目光全转向他,满是期待。

人人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他,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玉空道长扫视了眼楚含烟身后的名侍女手捧的飘雪剑,嘀咕道:“好剑!”

然后他抬起手,道:“连日劳累,不得歇息。诸位可曾有什么食物,送与贫道充饥?”

众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看向他,满脸疑惑。

楚含烟上前步,厉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在这说些没要紧的干什么?”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玉空道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哦——”玉空道长脸拉下似驴脸,沉声道:“贫道为天下大计、神教前途,四处奔波,不辞辛苦!诸位何吝惜口饭!”

楚含烟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猛地甩了下袖子,道:“胡搅蛮缠!”然后转身走回屋内,重又坐回到虎皮太师椅上,拿起放在旁边案几上的书,继续翻看起来。

那两名红衣侍女,也跟在她后面,寸步不离。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手拈胡须,眯着眼睛看着屋内,连连点头道:“还没有走?很好很好!”

众人互相看看,嘴巴咧开,纷纷道:“堂堂神教右护法,居然进门讨饭吃,真令人颜面无光!”

有名白袍长老抬起手道:“诸位,既然右护法执意如此,那就给他准备桌上好的酒席!”

“真麻烦!”人群中有名黑袍大汉咧着嘴道,他三十余岁,面色蜡黄,正是郭解。

“不必!”玉空道长抬起手,道:“随便些剩汤剩饭就行!贫道还有特大事件要通知诸位,不可耽误!”

众人互相看看,摇头苦笑道:“神教真破落了——”

楚含烟耳朵竖起,看了看外面,低头凝思起来。

几名白袍长老笑道:“右护法真是说笑了!堂堂神教,哪里连桌像样的酒席都摆不起?”他们抬手叫道:“来人!快去准备上好的酒席!”

众人频频点头,转身要往后院走。

郭解跳出来,摆手道:“且慢!”

众人停住脚步,看向他,满脸疑惑。

郭解冲众人拱手道:“诸位,昨夜教主从京师归来,言城内将有大事发生。而现在,右护法又急吼吼赶来,砸碎大门,可知其事不小!还望右护法将京师中事,速速告来,以免耽误!”

众人愣了下,频频点头,看向玉空道长,满是期待。

楚含烟闻言,点了下头,放下手中书本,又飞步走出大厅,面沉似水道:“右护法,你先把京师中所发生之事,告诉我们,然后再下去用餐,岂不更好?”

众人连连点头,挑起大指,然后伸长脖子看着玉空道长,眼睛闪闪发光。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缝,手拈胡须,微笑道:“教主和郭坛主所言极是!你们急,贫道更急!只是就算再急,也得容贫道吃口饭,喝口茶!”

众人愣了下,互相看看,频频点头。

玉空道长又摆手道:“酒席不必,只随便些剩饭剩汤能充饥就行!”

郭解双眉倒竖,二目圆睁,指着玉空道长道:“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们待你不周!”

玉空道长连连摇头:“不怪!不怪!”

郭解点了下头,飞步走向后院,带起股风。

几名白袍长老看着他的背影,连连摇头,然后转向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右护法,您老真是太客气了!实在令兄弟们过意不去!”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道:“几位长老客气,贫道也是对教中大事,心急如焚!片刻耽误不得!”

几位长老互相看看,连连冲他弯腰拱手。

众人也冲他挑起大指,点头称赞。

说话时,郭解飞步走来,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左手端着个大海碗,半个足球大小,右手拿着两个碗大的馒头。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玉空道长面前,将海碗和馒头往玉空道长面前一递,然后退了下去。

玉空道长连忙弯腰接过海碗和馒头,连声道:“多谢郭坛主!”

郭解撇了撇嘴,站在人群中,扭头看向天空,也不搭话。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楚含烟嘴角挂出丝冷笑,双手交叉放在前面,斜眼看着他,嘴巴撇到天上。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了眼,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唉”的声响。

玉空道长枯柴似的左手抓住海碗,好似要把碗抓裂。

海碗内装了大半碗白色豆浆,晃晃荡荡,几乎要洒出来。

玉空道长脸上绽开朵花,频频点头,端起海碗,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起来,边喝边斜眼看了下楚含烟,点点头,放下海碗,已喝去大半。

接着,他又拿起馒头,一口咬下,“咔啦”声,碗大的馒头被咬下近三分之一,然后他不停地咀嚼着,腮帮子鼓起像蛤蟆。

众人看着他,闭起眼睛,咧开嘴巴,连连摇头。

“哼哼哼”,郭解发出阵阵冷哼声,眉毛向上飞起。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拜见教主(2) 玉空道长恍如无觉,如同吃了山珍海味,频频点头,然后斜眼瞥了下众人,脸上绽开了朵花。

众人呲着牙、咧着嘴看着他,好像看叫花子一样。

玉空道长眼睛瞪圆了,伸长脖子,咽了几咽,硬生生将那口馒头咽了下去,并且咽的时候,额头青筋直跳,咽完后,便“呼——”地长出口气。

“咕咚!”有名教中弟子,当即坐倒在地,瞪圆眼睛看着他,如同木头。

楚含烟摇了摇头,看看左右,冷笑道:“且看他耍什么花招?”

“哧溜——”声,玉空道长将剩下的豆浆一饮而尽,然后猛地甩了下手,海碗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如同利箭,“咣当”声落在地上,砸得粉碎,碎片乱飞。

众人倒吸口气,倒退了步,抬起头看着他,满脸惊愕。

“啊呜!”剩下的半个多馒头,又让他咬下近半,使他的嘴巴鼓起像皮球,边吃边看楚含烟,连连点头。

众人打个愣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含烟打个激伶,只觉有股冷风吹来,不由倒退了步。

玉空道长像填鸭似的,伸了伸脖子,“骨碌碌”将馒头硬咽下肚,然后他将剩下的小半个馒头放入嘴中,细嚼慢咽起来。

郭解撇了撇嘴,摇头道:“八辈子没吃过东西!”

玉空道长扬起手,猛地甩了下,“嗖”地声,剩下的那个馒头,利箭似的飞出,飞起两三人高,在半空打出条弧线,落在厢房的屋顶上,“骨碌碌”打着滚,从瓦片上滑下,落到地上。

众人打个愣神,看向他,满脸不解。

郭解抬起手指着他,厉声道:“你!”

玉空道长拍着肚子,嘴里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道:“一个馒头,一碗豆浆,足矣!”

这碗豆浆和馒头,他吃了不到十次喘息的时间,众人却觉得有几天那么长。

楚含烟正了正衣冠,面容严肃道:“既然右护法吃饱喝足,那就言归正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众人顿时面容严肃起来,站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

玉空道长点点头,冲她和众人拱了拱手,然后道:“贫道此来,是奉旨办差。”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楚含烟也倒退半步,抬头看着他,满脸疑惑。

他甩了甩袖子,从袍袖中取出副金黄的卷轴,有半个胳膊宽,扎着红色的缎子,打个活扣。

他解开活扣,展开卷轴,端在面前。

卷轴展开有近半人长,用金黄的锦缎织成,背面绣着两条金龙,盘旋着,两条龙的中间写着两个朱红大字——“圣旨”。

楚含烟和众人均打个愣神,怔怔看着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太祖奋起布衣,以历天下,传至四世,本当安心保国。然查镇国大将军柳随风者,不思报国,反怀篡逆之心,擅闯皇宫,威迫陛下,晋位摄政王。实属大逆不道,神人共愤,当夷三族!

玉空仙师忠厚温和,以破其谋,居功至伟!朕命玉空仙师为锦衣卫副都指挥使,全权负责缉捕柳逆之事,缉拿柳逆及其同伙,若有反抗,格杀勿论!钦此某年月日”

他声若洪钟,声音直冲云霄,震得树木“哗哗”摇晃,“扑楞楞”几只鸟儿从林中飞出。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待他念完后,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几名白袍长老冲他连连弯腰拱手道:“右护法荣升锦衣卫副都指挥使,这是大好事啊!恭喜!恭喜!”

其它人也是连连冲他弯腰拱手。

郭解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低头自语道:“大事不好!妖道居然升官了!”他额头渗出层冷汗。

楚含烟眉毛拧成疙瘩,甩了下袖子,侧对着他道:“难道右护法急吼吼赶来,就是向我们炫耀这些?”

众人愣了下,连连点头,看向他,满脸不解。

玉空道长“呵呵”冷笑两声,将圣旨重新卷成轴,放入袖筒,然后冲众人拱手道:“诸位,贫道此来,当然不是为此。而是奉陛下旨意,缉拿柳逆同伙!”

“嗯?”众人打个愣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看向他满脸不解道:“右护法说笑了,我们这里哪有什么柳逆同伙?”

众人频频点头。

楚含烟也是满脸疑惑地看向他,眉毛拧成疙瘩。

玉空道长郑重地点了下头道:“有!”

众人倒吸口气,齐上前步,看向他道:“谁?”

楚含烟也抬起头,怔怔看着他。

玉空道长转向楚含烟,脸“刷”地沉下来,如同铅块,指着她道:“就是教主!”

“啊?”众人倒吸口气,炸锅似的响开了,“右护法你说错了吧!”

“教主怎么可能会是柳逆同伙?”

“八竿子也打不着!”

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脑袋时不时碰在一起,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哈哈哈!”楚含烟仰面朝天,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脸上绽开朵花,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楚含烟脸“刷”地沉下,面似寒霜,道:“够了!右护法,你得了失心疯了吧!本座与姓柳的素无往来,甚至话也从未说过一句,你却如此指摘,意欲何为?”

众人频频点头,目光“刷”地转向他,上下打量着,道:“右护法莫不是开玩笑吧?”

玉空道长摇了摇头,面色严肃,伸手抓住身后松纹古剑的剑柄,“呛啷”声将剑拉出,顿时闪出片褐色光芒。

他紧盯着楚含烟,沉声道:“贫道此行,就是来诛除柳逆同伙。这是圣上旨意,还望诸位不要阻拦!”

众人倒吸口气,后退两步,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哇呀呸!”从队伍中跳出为身着黑袍的大汉,面色蜡黄,形如冬瓜,正是坛主郭解。

他“嗖”地声,从腰间拔出柄雪亮的匕首,巴掌来长,闪着寒光。

他晃了晃匕首,咬着牙道:“妖道!你胆敢对教主大不敬,这是图谋造反啊!我岂能容你?看招!”

他挥动匕首,直刺向玉空道长,其势如风。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拜见教主(3)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摆手道:“郭坛主莫要激动,有话好商量!”

郭解已飞起半人多高,来了招“飞鹰搏兔”,直刺向玉空道长面门。

众人顿时冷汗直流,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院子外突然传来阵“哈哈哈”如猫头鹰似的声音,直刺人耳膜,接着,“呼啦啦”阵响,有两个人影从院外飞了进来。

他们跃起两层楼高,双手抱膝,团着身子,风车似的翻着筋斗,从围墙上空飞了进来,势如流星。

飞在左边的人,身着白袍,面似上吊,身后背着只精钢鹰爪,五个爪尖寒光闪闪,正是“夺命鹰爪”上官云,落在了玉空道长的左手边。

飞在右边的人,身着灰色长袍,面如冬瓜,扫帚眉,金鱼眼,蒜头鼻,八字胡,正是“屠夫”费恩,落在了玉空道长的右手边。

二人甫一落地,就迎面撞上郭解刺来的匕首。

费恩抢上步,来了招“横推三山”,右胳膊肘向上竖起,猛地向前推出。

此时,郭解身在半空,迈着弓字步,身子前倾,右手握着匕首,直直向前刺出,匕首尖距离玉空道长不到胳膊远。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昂首而立,衣袖无风向上飘起,好似仙人下凡,看也不看郭解刺来的匕首。

众人瞪大眼睛,张大嘴,心提到了嗓子眼。

现场空气顿时凝固了,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正在这时,费恩正落在玉空道长右手边,胳膊肘横着向前推出。

匕首继续前进,当匕首尖距离玉空道长只有半个巴掌远时,“咣”地声,费恩的胳膊肘正撞在郭解握匕首的手腕上,如击败革。

匕首“嗖”地声,转个弯向右侧划去,荡开了胳膊远,偏离了玉空道长半个身位。

“呼”地声,玉空道长身边刮起股旋风,吹得他胡须、头发直往上飘,衣袖也猎猎起舞。

他还是高昂着头,钉子似的原地站着,纹丝不动,仿佛没有看见眼前发生的事。

郭解的手腕虽然被震开,可身子还是接着向前飞,像块巨石砸向玉空道长。

费恩气运丹田,站着马步,道声:“起!”

“咣”地声响,他的肩膀正撞在郭解的肚子上,“呼”地声,郭解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飞去,直飞出辆马车远,才落在地上。

落地后,又“噔噔噔”连退了几步,晃了几晃,双臂划水似的摇了几摇,方才站稳身形。

他看着费恩,满脸惊愕。

众人倒吸口气,几乎同时向后晃了晃,如同波浪摆动,他们互相看着,不知所措。

费恩站着马步,“咔”地声,他脚下的青砖裂开了条蛛丝似的线,有半个胳膊长。

他长出口气,站直身,揉了揉肩膀,然后同上官云站在玉空道长面前,拱手道:“大哥,小弟姗姗来迟,还望大哥恕罪!”

玉空道长摆摆手道:“二位贤弟来得正是时候,不必客气!”

二人分左右站在玉空道长身后,凝视前方。

玉空道长摊开手道:“郭坛主说错了,不是贫道要谋反,而是教主勾结柳逆谋逆!”

众人大吃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费恩看向楚含烟,点点头道:“终于要摊牌了!”他的双手握成拳头,骨节捏得“咔叭、咔叭”直响,两眼似乎喷出了火。

上官云面无表情,缓缓从背后拿出精钢鹰爪,横在面前。

三人六道目光直视楚含烟,如同六道利箭。

楚含烟倒吸口气,后退半步,摊开右手,她身后的那名红衣侍女,走上前步,双手捧着飘雪剑,递到她的右手边。

楚含烟侧对着她,直视玉空道长等三人,眼中似也喷出了火。

当宝剑送到时,她伸手抓住剑柄,猛地向左侧一甩,“呛啷”声,飘雪剑似乎发出阵清越的凤鸣声,离鞘而出。

当它出鞘的霎那,“哗”地闪出道白光,直晃人的眼,似乎将周围几步方圆的地方,也照白了。

飘雪剑通体雪白,如同大地铺了层雪,亮光闪闪,可照见人影。

它有两个指头并起来那么宽,胳膊长,周身隐隐发出道白色剑芒。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寒毛直竖。

几名白袍长老连忙走出队列,站在双方的中间,连连摆手道:“右护法,教主,误会!一定是天大的误会!还望你们从教中大局着想,千万不要火拼!”

郭解厉声道:“什么误会?分明是妖道图谋作乱,以下犯上,犯下教中大规,罪不容赦!大家还不蜂拥而上,诛此逆贼?”

他眼珠凸出,似乎要跳出眼眶,额头青筋直跳,脸红脖子粗。

众人倒吸口气,都低下了头。

玉空道长冲众人拱手道:“诸位,贫道方才已说明,此行是奉旨捉拿柳逆同伙,如有抵抗,格杀勿论!不得不如此。尔等还是退了下去,免得伤及无辜!”

众人倒吸口气,后退两步。

“哈哈哈!”楚含烟仰面朝天,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道:“这是我平生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妖道还怕伤及无辜?”

随后她脸“刷”地沉下,如同寒冰,柳叶吊梢眉倒竖,两眼圆睁,厉声道:“妖道分明是假公济私,还充什么好人?你们别被他骗了,拿下妖道是正经!”

她银牙咬得“咔咔”直响,看向玉空道长,眼中似乎要喷出火。

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互相看看,点了点头,然后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右护法,你真说笑了!你奉旨擒拿反贼,我们不反对!”

“可是圣旨上明明说的是缉拿柳随风,丝毫也没提教主半个字,你为何要执意缉拿她?实在是令人费解!”他们连连摇头。

其它人频频点头,看向玉空道长,满是鄙夷和不屑。

郭解更是“哈哈哈”仰面朝天,发出阵炒豆似的声音,晃动双手道:“大家伙听到了吧,妖道这分明是无理取闹!”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又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闭着眼睛,衣袖飘飘,昂然而立,好像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似的。

费恩上前步,咬着牙,指着他们道:“大哥说是就是!你们吵吵什么?再吵吵,连你们一块儿拿了!”

“啊?”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拜见教主(4) 几名白袍长老摊开双手,无奈道:“似此无真凭实据,就随意拿人,实在难以服众!”

众人频频点头。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后退了步,看向玉空道长,满是期待。

“嘿嘿嘿!”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发出阵猫头鹰似的声音,道:“贫道早料到你们会这么说,所以早有准备。贫道是确实掌握了楚教和柳逆勾结的证据,方才过来拿人。”

“嘶——”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后退了步,互相看看,又转向楚含烟,满脸疑惑。

其它人也是满腹疑惑,连连摇头。

费恩和上官云顿时眉毛向上飞起,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满脸开花。

楚含烟愣了下,低头思忖片刻,摇摇头道:“这是绝无可能的事!”随后她猛地抬起头,双眉倒竖,二目圆睁,银牙咬得“咔咔”直响道:“妖道信口胡诌!”

她摊开左手,向前伸出,道:“既然有真凭实据,那么就拿出来!”

众人又转向玉空道长,瞪大了眼睛看着。

玉空道长点点头,从袖口摸索了阵,摸出两张雪白的信封,当众晃了晃,道:“当柳逆图谋不轨时,她派玉空道人,前往柳府,协助柳逆做事,这岂非勾结的证据?这是楚教亲笔所写的信,你会不认得?”

“哗——”众人炸锅似的跳开了,纷纷道:“这怎么能算?她是派右护法你,去侦查情况!”

“卟!”费恩吐出口唾沫,瞪圆眼道:“大哥,那玉空道长,就是你!”

“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楚含烟银牙紧咬道:“无耻!要说与柳逆勾结,你是头一号!”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玉空道长,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不然!”玉空道长摇摇头道:“贫道去柳府做事,只是奉楚教之命行事,非是要同他勾结!”

然后他抬起头,眼中蒙上团水雾,喃喃道:“贫道对神教忠心耿耿,虽然楚教的命令多有不妥,但贫道还是依令而行。”

“但是越往后,贫道越是看清,他们实属大逆不道!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万民计,同时也是为了神教的前途计,贫道痛定思痛,毅然决然反正,一举粉碎柳逆图谋!现在楚教还有何话可说?”

费恩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大哥真是劳苦功高,用心良苦啊!实在令人感动!”

他挤了挤眼睛,“叭嗒”声,落下滴米粒大小的泪珠。

上官云鼻子抽搐了下,哽咽了。

“啊?”众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哈哈哈!”楚含烟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连连摇头道:“精彩!精彩!今天本教算是大开眼界了。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睁眼说瞎话!实在令人佩服之极!”

她眼睛眯成条线,脸上绽开了朵花,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

“哦——”玉空道长脸拉下来像驴脸,沉声道:“楚教口口声声说贫道睁眼说瞎话,可有什么实际的证据?”

“对对对!”费恩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大哥可是有真凭实据的。而且他所说的那些,我们是历历在目,断假不了!我和上官兄可以保证!”

然后他转向众白袍长老道:“就算是诸位长老,也不会一无所知!可是有栽赃?”

上官云郑重地点了下头,吊起了膀子,好像要上吊。

“嘶——”几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低下头思忖了片刻,频频点头道:“似乎有这么回事!其中有若干不明不白之处!”

他们抬起头,看向楚含烟,满脸疑惑。

郭解满头大汗,连连摆手道:“诸位长老,别听妖道胡说!教主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会不清楚?她可能和柳逆勾结吗?”

几位白袍长老愣了下,连连点头。

郭解猛地指向玉空道长道:“我看是你勾结柳逆,却在这儿嫁祸教主,妖言惑众!实在是可杀而不可留!大家伙儿一块儿上,为神教清理门户!”

他“哗”地亮出匕首,跳了起来。

费恩连忙挥舞双拳道:“你们敢动?大哥现在是奉旨办事的钦差,你们若动,就是违抗圣旨!”

众人倒吸口气,全低下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也默不作声。

郭解跳了几步,耳朵竖了几下,听到背后没动静,便猛地转回头看向他们,目光炯炯有神。

众人顿时脸红脖子粗,退了两步。

“唉!”郭解仰天长叹声,闭上了眼睛。

费恩厉声道:“郭坛主,你上蹿下跳,污蔑右护法,却拿不出丝毫证据,怎能让人心服?”

众人倒吸口气,看着他,连连点头。

郭解眼睛瞪圆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半晌说不出话来。

费恩眉毛向上飞起。

楚含烟横眉立目道:“妖道!你口口声声说本教与柳逆勾结,但不知本教凭什么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好处?”

众人连连点头,全睁大眼睛看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垂下眉毛,低头沉思起来。

费恩伸长脖子,扯着嗓子道:“既然你与柳逆勾结,没有好处,那我们如此,又有什么好处呢?”

众人又全扭头看向楚含烟,满脸疑惑。

楚含烟愣了下,低头凝思起来。

费恩眉毛向上飞起,嘴巴撇到了天上。

玉空道长缓缓睁开眼睛,道:“要说贫道与柳逆勾结,那可是丝毫好处也没有!”

“对对对!”费恩鸡啄米似的点头,举起右手道:“我绝对可以证明!本来嘛,我们在京师待的好好的,吃香的,喝辣的,凭啥去柳府办事?”

他又上前几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而且他还不把我们当人看,去了直掉份!如果不是楚教的命令,至于吗?”

上官云重重点了下头。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点头,道:“那个柳随风,可是把我们当魔教看,根本不放在眼里,不知教主为何非要派右护法去他那儿?”

他们看向楚含烟,满脸疑惑。

楚含烟脸色铁青,银牙咬得“咔咔”直响,半晌说不出话来。

“至于楚教嘛!”玉空道长缓缓抬起头,直视楚含烟,道:“和柳逆勾结,却相得益彰,好处无穷!柳逆需要借助楚教的力量,以谋大逆!而楚教也需要借助柳逆在朝中的地位,称霸武林!”

他目光扫视众人,道:“诸位教中弟兄们,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拜见教主(5) “轰!”地声,众人如遭雷劈,频频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他们看向楚含烟,满脸怀疑。

“嗡!”地声,楚含烟脑袋大了圈,眼前金星乱冒。

她晃了几晃,几乎跌倒,点点头道:“好好好!右护法说得真是顺理成章,令人无法辩驳!”她仰头看着天空,发起呆来。

“哈哈哈!”院墙外突然传来阵猫头鹰似的声音。

“嗖!”地声,一条红色影子,冲天而起,飞起两层楼高,双臂向两边展开,如同大鸟,飞过围墙,向前飞了近辆马车远,“通”地声落在地上,震得地面直晃。

众人向来人看去,只见此人年约三十余岁,国字脸,剑眉星目,鼻直口阔,满脸络腮胡子,头戴皂角帽,身着大红锦袍,腰间佩着把绣春刀。

此人正是锦衣卫张千户。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上下打量着他,连声道:“锦衣卫的人怎么来了?”他们看向玉空道长,满脸疑惑。

费恩撇着嘴道:“你们没听圣旨上说,大哥已成了锦衣卫副都指挥使,他们怎么能不来?更多的还在后面呢!”

他指了指身后的院墙。

众人顿时额头冒出层冷汗,自语道:“大事不好,这回怕是来真格的了!”

张千户满面红光,脸上开花道:“我在外面听够多时,副指挥使所言,完全是这么个理儿!”

他目光转向众人道:“这里竟有一窝反贼,真是太好了!统统拿下!”

他“呛啷”声,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寒光闪闪。

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也“呛啷”声,纷纷拔出腰间佩剑,对着张千户,寒光闪闪。

他们看向玉空道长道:“右护法,你这是何意?难道是带领朝廷人马来捕杀我们?”说话时,他们额头青筋直跳,握剑的手也微微发抖。

郭解厉声叫道:“好嘛!大家全看见了吧,妖道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大家伙甭理他,和他拼了!”

他挥舞着匕首,晃来晃去。

玉空道长拱拱手道:“诸位兄弟莫要误会。贫道此来,只为诛除柳逆同伙,罪只在楚教一人,诸位都是被她蒙蔽!不相干的人,退到旁边,贫道不予追究!”

众人低下头,沉思起来。

费恩冲他们连连挥手道:“不相干的人,快快闪开!陛下已经发出圣旨,誓除柳逆及同伙,尔等不要螳臂当车,枉送性命!”

“嗖嗖!”大半的人退到两旁,站在厢房门前,垂手而立。

院子中间,顿时空了许多,那里只站着几名白袍长老和郭解等人了。

白袍长老还是手提利剑,低头沉思。

郭解眼睛瞪圆,挥舞起匕首,胳膊肌肉隆起像岩石,虎视眈眈看着玉空道长。

正在这时,院子外传来“刷刷”几声响,冲进来几名锦衣卫,手提绣春刀,舞来舞去,看着院内众人。

更多的锦衣卫陆续跑来,有的站在门口,有的站在院子外,围成圈儿,将整个院子包围。

冲进院内的锦衣卫,“哇哇”叫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束手就擒?”

几名白袍长老打个愣神,互相看看,耳语道:“看来这是官家的行动,我们不好动手!”

说完,他们抬头看向玉空道长,冲他拱手道:“右护法,既然陛下旨意已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还望右护法遵守承诺,不要伤及无辜!”

玉空道长咧开嘴像黄瓜,点点头道:“贫道只缉拿首恶,余皆不问!只要你们退下,不要多管闲事,自然安然无恙!”

几名白袍长老点了点头,冲他拱拱手,道:“如此,我等告退!”随后他们回头看了眼楚含烟,摇了摇头,带着满脸惋惜之情,向两边退去。

郭解打个激伶,道:“几位长老,你们千万不要退下!教主待你们不薄,你们可不能置之不理!”

他脸红脖子粗,瞪圆眼睛看着几名白袍长老,满脸怒火。

“唉!”几名白袍长老叹了口气,低下头,面红耳赤,默不作声。

郭解顿时额头青筋直跳,蹦了起来,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楚含烟摆摆手,道:“郭坛主,你忠心耿耿,本座感激不尽。只是眼下的形势,非你能左右,你还是退了下去,勿要多事!”

“教主!”郭解瞪圆眼睛,咬着牙道:“郭某蒙教主厚恩,怎能临阵退缩?你放心,在下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力保教主!”

楚含烟左手放在背后,抬头看着天空,发出“唉”地声响,道:“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说着,她眼中蒙上团水雾,闪着泪光。

玉空道长深吸口气,气运丹田,迈着倒弓字步,右手握着松纹古剑,剑尖对着楚含烟,左手二指并拢,也指向她,摆个引剑待发之势。

楚含烟摇了摇头,笑道:“右护法,你本事可真不小,居然能请出圣旨,可以让教中弟兄们旁观!”

她连连点头:“了不起!了不起!不过——”她话未说完,“刷”地声挥舞了下手中的飘雪剑,泛出片白亮亮的光芒。

张千户和在院中的锦衣卫倒吸口气,额头滚下豆大汗珠,向后晃了晃,差点跌倒。

楚含烟柳叶吊梢眉倒竖,两眼圆睁,道:“你想要拿下本教,还要问问我手中这把剑答应不答应!”

她“刷”地声,将剑举向空中,满脸寒霜。

飘雪剑,乃飘影教镇教之宝,历任教主所专用,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坚韧无比。

玉空道长抬头看着飘雪剑,眼睛眯成了条线。

费恩倒吸口气,感到脊背发凉,不由向后晃了晃。

他拨拉下脑袋,咬着牙道:“大哥,我们三个一起上,不信拿不下姓楚的!”

上官云频频点头,看向飘雪剑,面色凝重。

“哈哈哈!”郭解仰面朝天,发出阵凄厉如狼嚎的声音,道:“你们三个很威风啊!以大欺小,姑且不论,居然还要以多欺少!三个大男人,联手对付名弱女子,也不怕天下人笑话!哈哈哈!”

他又发出阵凄厉如狼嚎的声音。

在场众人先是愣了下,而后看向玉空道长等三人,连连摇头,满脸鄙夷。

费恩打个激伶,咬着牙道:“这小子真会说,楚教身为江湖两大神教之一飘影教的教主,能会是弱女子吗?不听他的!”

他挥了下拳头,向前迈了步。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拜见教主(6) 玉空道长摆摆手道:“不必!楚教由贫道一人对付,二位贤弟替贫道看住阵脚即可!”

“这——”费恩和上官云打个愣神,互相看看,齐抱拳拱手道:“遵命!”随后费恩转向众人道:“现在要动手了!无关闲杂人等退下,刀剑无情!”

众人齐齐向后退了两步,直退到了墙根,他们在墙根前站成排,静静看着。

站在院子外的锦衣卫,支起耳朵听着,然后这个踩着那个的肩膀,爬上围墙,伸长脖子向内张望。

顿时围墙上闪出排脑袋,排开有小半条街长。

费恩扫视全场,目光落在郭解身上,目前只有他,依然站在院子的正中间。

他披头散发,目光炯炯有神,右手握着匕首,横在面前。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点了点头,“哇”地声叫,飞身而起,有两人多高,如同大鸟飞向郭解。

上官云在左边,手举精钢鹰爪,兜头向下抓去;费恩在右边,抡圆了拳头打向郭解,拳头上裹着层米粒厚的淡淡黑雾,带着“呼呼”的风声,势如流星。

郭解瞪圆眼,厉声叫道:“和你们拼了!”

他看看上官云,又看看费恩,“哇”地声叫,抡起匕首,刺向费恩。

费恩倒吸口气,挥起起拳头往前冲。

郭解好像根本不顾这些,而且连上官云抓来的鹰爪,他也恍若无觉,只是直刺费恩。

费恩摇了摇头,仰面朝天道:“一天来,自己是第几次碰上这种不要命的主了?”他双眉倒竖,二目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难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

说话间,他已前进了数步,距离郭解手中的匕首,不过胳膊远。

他在半空猛地一顿,来了招“怪蟒翻身”,向斜侧翻了两步远,落地后,就地来了招“扫堂腿”,扫向郭解双膝。

郭解还是向前冲着,眼看就要刺中对方时,突然眼前一花,对方已不见踪影,上官云的精钢鹰爪,已抓向他头顶,其势如风。

众人见了,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摇头苦笑道:“郭坛主大意了。费长老和上官长老,两人中任意一人,就足可对付他了,何况是两人联手?枉自送命而已!”

说话时,上官云的精钢鹰爪,距离郭解的头顶,只有半个胳膊远了,而费恩也扫了过来。

就在费恩和上官云飞身而起时,楚含烟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郭坛主绝非他们的对手,我得去救他!”

说完,她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如同飞燕穿林,飞向三人,其势如风。

她手握飘雪剑,直刺向上官云,衣袖飘飘,黑色的天鹅绒大氅猎猎起舞,如同迎风招展的旗帜。

众人顿觉眼都花了。

“咻”地声响,飘雪剑发出声凤鸣,向前飞刺,其后拉出条半辆马车长的白色长线,弯曲如弓,如银蛇飞舞。

上官云心头一颤,动作缓了半分,飘雪剑已迎面刺了过来。

剑未到,冷风先至,使他浑身发凉。

此时,他的精钢鹰爪距离郭解头顶,不到半个巴掌远了,只需眨眼工夫,就可力毙对方。

但是楚含烟的飘雪剑,风似的向前刺,就算上官云在击毙郭解后,还有机会躲闪,避过要害,但飘雪剑削铁如泥,随便什么地方让它划上,也是血流如注的下场。

心念电转之下,上官云咬了咬牙,身形猛地在半空顿了下,收回精钢鹰爪,“呼”地声,反抡向飘雪剑。

与此同时,他向侧后斜飞出去。

精钢鹰爪闪着寒光,在半空划出条圆弧,自下向上,抓了出去,正从郭解头顶掠过,带起股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向上飘了起来。

郭解两眼直直看着前方,挥动匕首还往前刺,根本未顾及后方。

他只觉头顶掠过阵寒风,原先那股摄人的气势,瞬间消失,使他感觉好像从头顶被搬走了块大石头,轻松了不少。

精钢鹰爪迎头击向飘雪剑,势如流星。

飘雪剑如银蛇翻滚着,在距离精钢鹰爪还有半个巴掌远时,突然“嗖”地跳了下,打个圆弧,绕过精钢鹰爪,从斜侧刺向上官云肩膀。

宝剑的身后,拉出条白色的残影,如同长练。

上官云心猛地跳了下,头发向上竖起,两眼瞪圆看着飘雪剑刺来的方向,倒吸口气,自己手中的精钢鹰爪斜着向上飞越,飞到另个方向,根本来不及回护。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额头冷汗直冒,喃喃道:“不可能是这样!一招毙我命,楚教绝无这个实力!”

飘雪剑疾如风,离他越来越近了,好像要将他刺穿。

他闭上眼睛,沉思起来,“挡是来不及了,躲也够戗!怎么办?”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答、滴答”往下淌。

“这个时候应该——”

他回想起昨夜殿中的战斗,顿时大悟,猛地睁开双眼,射出道白光,“哇!”地声大叫,不再闪避,反而抡起精钢鹰爪,来了招“海底捞月”,自上向下,打个马蹄形圆弧,抓向飘雪剑后方。

他眼睛瞪圆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厉声叫道:“拼了!”

楚含烟身在半空,见对方精钢鹰爪迎来,便向斜侧一飘,飘出半步远,挥舞飘雪剑,绕过对方的精钢鹰爪,直刺上去。

眼见对方防又不得,躲闪也不对,不由眉毛向上飞起,“此剑若是刺中,不亡也残!”

想到这里,她速度又加快了三分。

正在这时,猛见对方居然毫不闪避,反而挥动精钢鹰爪,抓向自己的脑袋,不由倒吸口气,暗忖:“此剑固然可重创他,可到时他也会抓上我!”

想到这里,她寒毛直竖,“这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她连连摇头,“正主还没到,就和他手下同归于尽了,实在不划算!”眼见五只鹰爪闪着寒光,越抓越近,她额头冒出层冷汗。

她咬了咬牙,提起口内力,挥剑向斜后砍去,同时身在半空,来了招“怪蟒翻身”,又向外侧飘出几步远。

飘雪剑的剑尖,在距离上官云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划了过去,荡起股风。

剑芒扫过上官云时,“哧”地声,在他衣服上,划开个巴掌长的口子,然后带着“呼呼”的风声,反击向精钢鹰爪。

精钢鹰爪势如闪电,抓向楚含烟,即便她在半空做出闪避的动作,也赶不上它的速度,反而离她越来越近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拜见教主(7) 正在这时,楚含烟挥剑反击过来,就在精钢鹰爪距她还有半个胳膊远时,“当啷”声,飘雪剑砍中了鹰爪,正砍在距鹰爪二个指头远的骨节上,像条白色的雪练,挡住了鹰爪。

五只鹰爪,在她额头上方巴掌远的地方停住了。

鹰爪展开,闪着寒光,似乎要抓她的脑袋。

她倒吸口气,抿着嘴,挥起宝剑,向上推了下,同时身子向后飘去。

她的本意是将鹰爪推开,然后将剑收回,但是当她把剑往回拉时,却听“咔”地声响,宝剑没有和鹰爪分开,而是带着鹰爪抓回来。

楚含烟顿时惊出身冷汗,定睛细瞧。

原来飘雪剑砍上精钢鹰爪后,并没有荡开,而是嵌入其中,嵌进半个指甲盖深,一时半会拉不出来。

她倒吸口凉气,连连摇头道:“这剑太锋利了,也不是好事!”说完,她咬了咬牙,“呀!”地大叫声,身子猛地在半空旋转起来,如同陀螺。

与此同时,她别着剑,拼命向后拉。

“咔啦”声,剑从精钢鹰爪上拉开,楚含烟顿觉手松了下,向后飘去。

上官云见剑卡在自己的精钢鹰爪上,先是愣了下,而后眉毛向上飞起,推着鹰爪向前抓。

向前推进了半步远时,他突然觉得身子一沉,向下跌去。

原来,他在半空和楚含烟过了招,连续做出几个动作,已无法滞留空中,所以“呼”地向下沉去,同时对方的剑也从鹰爪上拉了出来。

他落在地面,摇了摇头,抬起精钢鹰爪看了看,只见两根拇指粗细的爪柄上,留下个半个指甲盖深的凹痕,不由倒吸口气。

楚含烟如蝴蝶般在半空飘舞了几下,接着向后飞去。

这里的战斗还未结束时,在另一头,费恩的“扫堂腿”咔地声,正扫在郭解的膝盖上。

郭解顿了下,如同被伐倒的大树,“咣”地声倒在地上,溅起层土。

费恩站起身,拍了拍手,看了眼他,嘴巴撇了撇。

此时正是飘雪剑和精钢鹰爪相撞击的时候。

楚含烟在距离上官云有辆马车远的地方,落了下来,如同树叶。

她凝视上官云道:“上官长老,你从哪里学来的这样的招数?如果不是这样,你早就没命了!”

上官云高抬起头,发出阵“哼哼”的冷笑,并不搭话。

费恩连连摇头道:“上官兄,这可不是搏命的招数。楚教的飘雪剑洞穿你毫无疑问,但你的鹰爪顶多只能抓伤她的手臂。”

他“唉”了声,道:“这种交换,楚教还是占了大便宜的!”然后扭头看向楚含烟道:“难道连这样的交换,你也不愿意?”

“哼!”楚含烟鼻孔喷出团冷气,高昂着头,嘴巴撇到天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配!”

“无量尊!”现场发出阵如敲锣的声音,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的道人,衣袖飘飘,大踏步走来,正是玉空道长。

他满面红光,胡须向上飘起,看向楚含烟道:“如果这样,那么连这样的交换,都没有了!”

他摆了摆手,道:“二位贤弟退下,此人交由贫道来对付好了!”

原来,在费恩和上官云联手对付郭解时,他毫不介意,以为必然拿下,却没料到楚含烟会突然出手,令他一时无措,现在他缓过劲来,全力盯住了楚含烟,使她再也没机会突然出手了。

费恩倒吸口气,连忙道:“大哥,楚教手中宝剑厉害!”

“刷”地声,玉空道长抬起手中的松纹古剑,道:“贫道之剑,乃武当镇山之宝,应当不落下风!”

“哎!好哎!”

“好!”

众锦衣卫和教中之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声音直冲云霄。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点了点头,向后退去。

玉空道长剑指向楚含烟,满脸笑容道:“教主别来无恙啊!”褐色的松纹古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

楚含烟深吸口气,缓缓抬起飘雪剑,将剑举到脑袋的高度,剑尖对着玉空道长,左手二指并拢,也指向他。

她柳叶吊梢眉倒竖,二目圆睁,脸上挂满了寒霜。

同时,她周身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有小半个指头厚,周围刮起阵阵旋风。

玉空道长点了下头,凝神对敌。

众人全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他们,大气也不出。

正在这时,玉空道长脚下,突然传来声“哇!”怪猫似的吼叫,震得地面晃了两晃,两只枯黄的大手,紧紧扳住玉空道长双脚,同时手的主人扬头大叫道:“教主快跑啊!”

此人三十余岁,满脸蜡黄,身着黑袍,正是郭解。

他不知何时爬到玉空道长脚下,扣住了他。

楚含烟打个愣神,道:“郭坛主?”

玉空道长身子巨震,低头看了看脚下,抬起脚,却纹丝不动。

他连忙扭头看向楚含烟,唯恐她逃跑。

楚含烟并没有跑,还是站在原地,低头凝思不语。

郭解大叫:“教主,妖道已经设下计谋,你绝非他的对手,不要犹豫,快跑!”他双手直抖,急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竖子焉敢如此!”玉空道长厉声喝道,手腕翻转,高举过头顶,剑尖向下,对准了郭解的后心。

楚含烟猛地抬起头,眼中蒙上团水雾,连连摇头道:“不!我不能丢下你和教中弟兄们不管!”

郭解连连摇头,道:“别管我和他们,快跑!”

“贫道送你上西天!”

“呼”地声,松纹古剑闪出道褐色光芒,直扎向郭解后心,势如闪电。

楚含烟眼睛湿润了,她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如同飞燕穿林,挥剑直刺向玉空道长,势如流星。

郭解抬头看着她,连连摇头道:“不要过来!”

但是楚含烟已经飞了过来,面带寒霜。

松纹古剑下降到过半的距离时,猛地停住不动,玉空道长扭头看向楚含烟,眼中泛出寒光。

他手腕翻转,来了招“峰回路转”,反刺出去。

松纹古剑在半空打个旋转,剑尖向上,刺向飘雪剑,疾似流星。

就在玉空道长挥剑刺出的同时,身子一纵,企图飞身而起,但是郭解咬紧牙关,紧扣住他双脚,如同钉子,使他跳了下,没跳起来。

他眉头皱起,斜眼瞥了下郭解,此时飘雪剑带着“呼呼”的风声,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飘影剑法(1) 他摇了摇头,不再管郭解,而是气沉丹田,屏息凝气,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飘雪剑。

飘雪剑带着条白色的长练,向前飞舞着,呈蛇形推进。

楚含烟身在半空,忽而飘到左边,忽而飘到右边,犹如蝴蝶,起伏不定。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看着对方,松纹古剑向前推进了半个胳膊的距离后,停住不动,此时他胳膊半弯曲,周身荡起股风,吹得袍袖猎猎起舞。

松纹古剑如同眼镜蛇,高抬着头,紧盯前方,随时准备出击。

当郭解双手扣住玉空道长脚后,费恩和上官云立即停止后退,触电似的蹦了起来,大叫道:“这个家伙还没有干掉!”

他们话音未落,便飞身而起,冲向郭解。

费恩离地膝盖高,横着身子,如同离弦之箭飞出,右手握成拳头,指节“咔叭、咔叭”直响,拳头周围裹了层指甲盖厚的淡淡黑雾。

他瞪圆眼,边飞边咬着牙叫道:“看我不把你——”

“呜——”地声,周身荡起股旋风。

上官云飞起半人多高,如同飞鹰扑食,抡圆了精钢鹰爪,抓向郭解脑袋,五只爪子闪着寒光。

郭解对二人视而不见,仿佛不知道他们来进攻。

他抬起头,脸扭曲成麻花,眼睛变得血红,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哇!”地叫了声,如同雷鸣,双臂较劲,使尽全身的力气,抓住玉空道长的双脚,猛地向上掀起。

“喀喇”声,地面青砖裂了条缝,他身上的黑袍,也被震得裂了半个胳膊长的口子。

玉空道长凝神定气,调息内力,紧盯着楚含烟的飘雪剑,准备伺机出击。

正在这时,他突觉地动山摇,脚下传来股大力,如排山倒海,使他站立不稳,“嗡”地声,向后倒去,如同被伐倒的大树。

他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双臂向两边张开,鸭子划水似的晃动,面前空门大开。

楚含烟原本抿着嘴,凝神静气向前飞,也看到了玉空道长的松纹古剑伺机待发,不由眉头皱起,手心捏出了把汗,不知能否得手。

郭解的突然暴起发难,使玉空道长出现空门,令她眼前一亮,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提起口气,双足在半空跺了下,身子突然陀螺似的旋转起来,手中的飘雪剑发出“嗡嗡”的响声,也飞速旋转起来,流星似的刺向玉空道长咽喉。

玉空道长离地而起,向后倒去,惊愕万分,然而这只是一瞬。

他迅速定下神来,提起口内力,来了招“怪蟒翻身”,在半空横着翻滚两圈,向斜侧滚出半辆马车远。

与此同时,他挥舞松纹古剑,来了招“横扫千军”,自右向左,横着扫出,发出“嗡嗡”的声响,后面带着片褐色的影子。

飘雪剑的剑尖,距离他的咽喉,还有不到半个胳膊远的距离时,玉空道长突然斜着翻滚出去,眨眼间将剑又甩出了半个胳膊远,逃离了飘雪剑的攻击范围。

楚含烟额头冒出层冷汗,眼中似要冒出火来。

她咬了咬牙,提起口气,身子在左侧顿了下,双脚虚空一踏,好像蹬上墙壁,在半空打个折,又飞向玉空道长,挥剑刺了出去。

她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咬着牙道:“不管怎样,非刺中他不可!就算刺不中要害,也够他喝一壶的!”

主意打定,她加快了速度。

郭解将玉空道长掀翻后,站起身,佝偻着腰,双手下垂。

他面红耳赤,“呼呼”喘着气,头发向上飘起,厉声道:“不能让妖道跑了!”说完,他纵身而起,来了记虎扑,抓向正在半空的玉空道长,其势如风。

此时的玉空道长,距他不过两三步远,眨眼可至,只要让他抓上,定然被他拖累,让楚含烟得手。

玉空道长额头冒出层冷汗,手中的松纹古剑已经挥了出去,来不及对付他,就算可以回头,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只是来垫背,真正的威胁来自楚含烟。

看到这里,他提起口气,还是挥剑迎向楚含烟,与此同时,双脚连环向外踢出,踢向郭解。

郭解两眼血红,“嘿嘿”冷笑两声,道:“洒家命都不要,怕你这个?”

他咬紧牙关,奋力向前抓去,丝毫不顾及此。

玉空道长头皮发凉,仰天叹了口气,“想不到贫道竟栽在这个小杂鱼头上了!”

“哼哼哼!”郭解脸扭曲成麻花,眼睛发出金光。

就在郭解双脚刚刚离地,还不到半个巴掌高时,“咣!”地声巨响,如击败革,一只拳头正打在他的后腰上。

原来是费恩挥拳赶到。

“呜!”郭解吐出口血,眼睛瞪圆了。

原本飞向玉空道长的他,却被拳头的力道,打得向后倒飞出去,如同断线风筝。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里玉空道长越来越远,却无能为力,双手抓了几下,抓了个空,而他吐出的那口血,带有淡淡的黑色,正是费恩的“黑虎掏心拳”,带有剧毒。

他的眼睛不由闭上了。

原来他只顾全力以赴应付玉空道长,根本不顾及自身的安全,所以让费恩一拳得手,将其击飞。

费恩不由眉毛向上飞起,晃了晃拳头,脸泛红光。

就在郭解向后飞出两步远的时候,“咔”地声,头顶传来阵巨痛,上官云的精钢鹰爪抓住了他的脑袋。

上官云身在半空,提起口内力,喝声:“起!”

他挥起精钢鹰爪向外甩去,郭解像麻袋似的飞了起来,在空中打了两个圈,飞出辆马车远,“卟通”声栽倒在地,哼都未哼声,就气绝而亡。

“呼——”玉空道长长出口气,眼睛亮了起来,他不再理会郭解方向,专心挥剑迎向楚含烟。

“郭坛主!”楚含烟眼中闪出泪花,眼角滚下滴晶莹的泪珠。

顿时,她柳叶吊梢眉倒竖,圆月似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银牙咬得“咔咔”直响,道:“和你拼了!”

说完,她双足在半空一蹬,像是蹬在墙壁上,然后又向前飞去,如同飞燕。

她手中的飘雪剑,在半空拐了两个弯,从右侧刺向玉空道长,特意离松纹古剑远了半步。

“嘿嘿!”玉空道长冷笑两声,道:“这点招数还难不住贫道!”

他挥动松纹古剑,在半空划出道圆弧,斜着劈下,砍向楚含烟右边,疾似流星。

楚含烟眼皮也不眨,还是挥动飘雪剑向前刺,仿佛不知道松纹古剑劈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飘影剑法(2) “嗯?”玉空道长愣了下,看着飘雪剑剑尖所指的方向,正是自己腹部,急疾如风。

“嗨!”他闭上眼睛,自语道:“又是这招!”

原来,松纹古剑即便能击中楚含烟,而她的飘雪剑也会刺中玉空道长肚子,将其刺穿。

玉空道长咬牙道:“贫道岂能让你如愿?”他凌空朝天空蹬了下,来了招“鲤鱼打挺”,“嗖”地向上蹦起,眨眼抬高半个身位。

与此同时,他挥舞松纹古剑,转变方向,向下劈去。

飘雪剑打着旋转,刺向玉空道长肚子,眼看就要刺中之时,玉空道长突地向上蹦起,眨眼又同飘雪剑拉开了半个胳膊远的距离。

楚含烟咬了咬牙,继续挥剑向前刺。

当飘雪剑向上刺了半个胳膊高时,她突觉内力一空,手腕酸软,向下坠去,再也无法向上刺了。

原来,她在空中连续做了几个动作之后,内力运转不上,无力接着刺,只好落向地面。

玉空道长向斜刺飞出,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

楚含烟刺向玉空道长,费恩和上官云进攻郭解,几乎同时展开,如兔起鹘落,眨眼之间完成。

当他们再次对峙时,郭解已命丧当场。

众人张大眼睛看着,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费恩和上官云眉毛直向上飞。

玉空道长斜眼瞥了下郭解,“呼——”地长出口气,点了点头,道:“贫道竟忽略了此贼,让他们差点得手。多亏二位贤弟出手,才解此难。贫道多谢了!”

他冲二人连连拱手。

费恩和上官云满面红光,连连拱手道:“此贼怙恶不悛,不知悔改,竟敢攻击陛下特命全权钦差,落得这个下场,实在是罪有应得!大哥不必多谢!”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发出“唉”地声响,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楚含烟看向郭解,眼中蒙上团水雾,她咬了咬牙,猛地转向玉空道长道:“这笔账,一定会找你们算的!”

说话时,面似寒霜,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费恩“哼哼”冷笑道:“我们是奉皇命行事,他抗拒皇命,罪有应得!你有什么账,找陛下算去!”

楚含烟面色铁青,咬牙道:“我只找你们!”说完,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挥剑刺向玉空道长。

有名白袍长老忍不住招手道:“教主,不能打了,快快走吧!”

众人看着楚含烟,频频点头。

楚含烟仿佛没有听见,纵身飞起二人多高,半空迈着弓字步,举剑前刺,衣袖飘飘,如飞天仙子。

玉空道长右手提着松纹古剑,左手拈着胡须,凝视前方道:“楚教气数当终。”

费恩和上官云连连点头,捋胳膊挽袖子,就要迎战。

玉空道长摆手道:“二位贤弟退后,她由贫道来对付就行了。你们只需为贫道看场子,勿让郭贼之事重演,就足矣!”

费恩和上官云愣了下,互相看看,点了点头,向两边退去。

他们眼睛瞪圆了,看着众教中之人,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唯恐他们当中有人冲出。

众教中弟子,低下头,往后退了退,直退到墙根,默不作声。

这时,玉空道长飞身跃起,来了招“举火烧天”,举着松纹古剑,向上刺去。

楚含烟向前飘行段路,然后捏个剑诀,左足在半空蹬踏了下,好像踩中墙壁,身子向右边斜着倾倒,如落叶般在半空打个旋转,飘到了右边。

她挥剑从右向左刺去,飘雪剑在半空打了个圆弧,划出条半圆形的白色长练,换个方向刺向玉空道长。

她挥剑刺出,微微摇了摇头,眉毛拧成了疙瘩,总感觉剑法的威力发挥不出来。

想到这里,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挥剑接着向前刺。

飘雪剑带着股“呼呼”的风声,势若流星。

玉空道长飞起二人多高,右手握剑,高举向空中,右膝抬到腹部的高度,在半空摆了个“一飞冲天”的姿式,如同大鸟。

他身在半空,眼珠转动着,看着飘雪剑从左边划到右边,从侧后刺来,不由咧开嘴像黄瓜,厉声道:“着!”

他提起口气,来了招“猴子捞月”,向上纵了小半个身位,弯下腰,挥舞松纹古剑,向下挥去。

古剑带着条褐色的残影,发出“呼”的声响,自右上向左下斜着劈去。

褐色和白色的剑影,各自带着“呼呼”的风声,从两个方向迎面击来。

楚含烟睁大眼睛,看着褐色剑影,暗自寻思:“飘雪剑乃本教镇教神剑,锋利无比,当削断对方的剑!”

主意打定,她提了口气,将内力往剑中灌注了些。

飘雪剑顿时发出道淡淡的白色光芒,有指甲盖厚,“呼”地迎上去,速度加快了三分。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挑起,盯着飞速刺来的飘雪剑,自语道:“武当镇山之宝,和神教的镇教宝剑,倒底谁厉害?贫道试试!”

主意打定,他也提起口气,将内力灌注在松纹古剑上,直向下劈去。

松纹古剑发出“嗡”地如同龙吟的声音,剑身闪出道褐色光芒,“呼呼”直向下飞。

两柄剑速度越来越快,直砍向对方,疾似流星。

众人全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大气也不出,如同木鸡。

当两柄剑相距还有巴掌远时,楚含烟突觉内力一沉,手腕跳动了下,不由自主握着剑,打个旋转,将剑向下打个马蹄形圆弧,避开了松纹古剑。

松纹古剑“呼”地声,从飘雪剑上空不到半个巴掌远的地方扫了过去,荡起股风。

玉空道长本来信心满满,期待两剑相撞,孰料对方的宝剑突然闪开,自己的宝剑扫了个空,“呜”地声继续向外侧飞。

他眉毛立起,厉声道:“贼子耍诈!”

楚含烟连忙道:“不是!”接着又“咦?”了声,好像有股力量,牵引着飘雪剑向前刺,刺向玉空道长肋下。

玉空道长的松纹古剑已经荡了过去,来不及回护,他的要害虽然谈不上空门大开,可是飘雪剑削铁如泥,就是块铁板也可以扎穿。

无论它砍到任何地方,立即就可破开个口子,非亡也伤。

玉空道长惊出身冷汗,倒吸口气,道:“若是楚教使得是普通的剑,贫道倒不惧,不过——”

他两眼瞪圆了,看着飘雪剑,提起口气,猛地在半空来了招“懒驴打滚”,“嗖嗖”连着翻滚了几圈,翻出辆马车远。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飘影剑法(3) 楚含烟挥舞飘雪剑,接着向前刺,飘雪剑发出“嗡嗡”的声音,左右翻滚,如同蛇形。

“哎呀误事!”楚含烟额头冒出层冷汗,两眼几乎冒出火来,银牙紧咬。

原来,飘雪剑蛇形机动,前进两步却要走三步的距离,使它前进的速度大大变慢,瞬间让玉空道长拉开距离,再也追不上了。

她要求的是宝剑直刺出去,越快越好,而不是转来转去,可是自己却被宝剑带的飘来飘去,耽误了不少工夫。

她摇摇头,飘落在地,低头看着宝剑出神。

玉空道长在距她有辆马车远的地方落下,晃了晃手中的松纹古剑,道:“楚教的飘影剑法,还没练到家!”

楚含烟顿时柳叶吊梢眉倒竖,两眼圆睁,咬牙道:“那也强你百倍!”随后她低头看着飘雪剑,眼泪“叭嗒、叭嗒”滴下来,道:“你要是再快一点点多好?”

玉空道长“呵呵”了两声,道:“贫道听闻只要练成了神教的镇教绝学飘影剑法,便可成为神教教主。果有此事?”

楚含烟厉声道:“是又如何?与你无关!”

玉空道长又看向其它长老。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满脸疑惑道:“的确如此。不知右护法问此作甚?”

玉空道长指向楚含烟道:“楚教明显没有练成飘影剑法,不知大家何故一致拥护她为教主,而不另请高明?”

几名白袍长老愣了愣,看了看教中其它人员,连连摇头,冲玉空道长拱手道:“右护法有所不知,本教规定,只有练成飘影剑法,方可成为本教教主。

楚教主虽然还未练成此剑法,可她好歹也在刻苦修炼,练成指日可待。至于其它人,只要不练此剑法,就算功力再高,也不在考虑之列!”

说完,他们斜眼瞥了下玉空道长,低着头,双手揣在袖筒内,沉默不语。

教中其它人也频频点头。

费恩撇着嘴道:“这完全是针对大哥的,这个规定不好,要改!”

众人顿时脸色大变,连连摇头摆手道:“不可!不可!神教规定,岂容擅自更改?”

上官云上前步道:“楚教也未练成此剑法,却成了教主,这难道不算擅自更改神教教规?”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有名白袍长老上前道:“虽然楚教主还未练成,可是她练成指日可待,只好权且如此。待她练成了,自然就完全合乎教规了!”

玉空道长点点头,道:“也就是说,纵使剑法没有练成,但只要练此剑法,且被认为练成指日可待,也可称为教主?”

“这——”几名白袍长老愣了下,互相看看,哑口无言。

“哈哈!”费恩眼睛亮了起来,道:“如此说来,岂非人人都可当上教主?”

他晃了晃拳头,道:“在下不才,也练习了几招此剑法,虽不精熟,可也符合条件!”

上官云“哼哼”了两声,嘴巴咧开像黄瓜。

几名白袍长老顿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楚含烟面似寒霜,将飘雪剑举到眼前,道:“你们练的,都是旁枝杂学,绝非正宗!怎么能和本教的相提并论?”

飘雪剑剑尖向上,寒光闪闪,雪亮的剑身上,映出了她的容貌,清晰可见。

众人闻言,频频点头。

“也罢!”玉空道长将松纹古剑挥了下,剑尖斜指向地面,道:“贫道今日就用本教镇教绝学飘影剑法,会会楚教,看看谁的剑法更好!”

众人顿时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

费恩和上官云也互相看看,满脸惊愕,道:“大哥,楚教的飘影剑法,起码苦练了十年。你若用这套剑法来对付她,恐怕要吃亏!”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玉空道长,满脸疑惑。

“哼!”楚含烟冷哼声,嘴角浮出丝淡淡笑意,道:“既然如此,还望右护法不要食言,中途勿用其它剑法!”

玉空道长点点头道:“好!”

“咦!”费恩跺了下脚,仰面看向天空,道:“中计了!”他双拳捏得“咔咔”直响。

几名白袍长老也愣了下,互相看看,满脸疑惑道:“这岂非以己之短,攻彼所长?”他们连连摇头,道:“在大好局面下,做出这么个决定,绝非明智之举!”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玉空道长,满脸疑惑。

楚含烟暗自点头,“若妖道使出武当太极两仪剑法,我倒没有胜算!但要是使用飘影剑法的话,那他可是碰上钉子了!”

说到这里,她脸泛红光,眉毛向上飞起。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看着楚含烟,深吸口气,将松纹古剑横在面前。

楚含烟后撤半步,提起口内力,足尖点地,飞身跃起,叫道:“飘影剑法第一招‘落花飘零’!”

她声如银铃,飞离地面膝盖高时,在半空旋转了圈,挥舞飘雪剑,横着扫出。

飘雪剑发出道白亮如雪的光芒,绕着她转了圈,使她周身出现个白色的光环。

费恩伸长脖子,揉了揉眼,瞪大眼睛看着,咂舌道:“这招够戗!”

众人目光转向玉空道长,“哧——”嘴里发出声响,满面红光道:“且看道长如何应付!”

楚含烟浮在半空,在亮光的映照下,犹如飞天仙子,她斜眼看着玉空道长,满脸不屑。

众人全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

玉空道长频频摇头道:“此招不对,既然名称叫‘落花飘零’,那就应该名副其实,是向下飘舞,而不是向上飞旋!”

众人愣了下,连忙道:“总得先飞上去,然后再往下落吧!不然怎么往下落呢?”

他们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楚含烟冷哼声,道:“外行!现在看本教如何往下落!”说话时,她已飞起二人多高,手中捏个剑诀,头猛地往下一低,挥剑向下劈去。

与此同时,她风车似的旋转着,带起股风,吹得衣袖直飘,黑色的天鹅绒大氅“呼呼”起舞,如同旌旗招展。

她双眉倒竖,两眼圆睁,俯身看着地面,挥剑斜劈,使飘雪剑绕着她转动,在她周围形成个白色的光圈。

她整个人笼罩在白色的光圈中,像是朵巨大的花朵向下飘落,与此同时,剑芒直扫向玉空道长。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飘影剑法(4) 众人眼睛都看直了,连连拍手,叫道:“好啊!好啊!果然是‘落花飘零’,令人佩服!”

张千户抬起手道:“副指挥使大人万勿使出别的招式,要以同样的剑法应对,免得引人嘲笑,令我等颜面无存!”

众趴在墙上看的锦衣卫,频频点头。

“呀!”费恩嘴巴咧到了耳后根,“你还这么说,还嫌事不够乱?”

他扬起手叫道:“大哥,甭听他们的,该咋办咋办,赢了就行!”

玉空道长抬着头,好像没看见楚含烟飞来,也没有听到别人说话,他手拈胡须道:“看来楚教对此招的理解有误,且看贫道如何做!”

说完,他深吸口气,提起口内力,后撤半步,迈着倒弓字步,道声:“落!”

话音刚落,他身子晃了晃,“倏”地声从原来所站的地方,分出条灰色的影子,灰蒙蒙的,看不清身形。

他在半空打个飞旋,灰色的影子变成了盘子状,有桌面大小,在半空飞转。

这条影子转了还没有半圈,又从旁飞出个同样大小的灰色圆盘,在半空旋转着,缓缓落向地面。

两条灰色的影子,就像两个巨大的灰色圆盘,左飘右荡,向下坠去。

“啊噢!”众人瞪圆眼睛看着,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这个似乎更像‘落花飘零’,而且不止一朵!”

话音未落,又出现了第三个灰色圆盘,飞速旋转着。

三个灰色的圆盘,在距离地面半人多高的地方,转动着向下飘落。

众人齐挑大指,大叫道:“好啊!”

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此招倒没见过。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飘影剑法吧!”

飘影剑法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人练成了,他们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飘影剑法是什么样儿,故而也看不清。

楚含烟身在半空,额头渗出层冷汗。

她睁大眼睛向下看着那三个灰色圆盘,连连摇头,她一时也分不清哪个影子是玉空道长的真身。

她脑袋有些发胀,咬牙道:“此招只有向下攻击的招式,没有向上攻击的方法,他绝无可能向上反击!所以不管哪个是真身,我全部攻击!”

主意打定,她点了点头,挥舞飘雪剑,扫向最左边的灰色圆盘。

飘雪剑带着股“呼呼”的风声,向下刺去,势如流星,其后带出条白色的残影。

最左边那道灰色的圆盘,仿佛知道有人攻击自己,向左飘了半步,然后又左摇右晃向下坠落。

楚含烟眼睛突地瞪圆,厉声道:“是真身!”

她提起口内力,挥剑直刺那个圆盘的中心,全然不顾及另两个灰色圆盘。

原来她比三个圆盘高出半个人,如果此招没有向上攻击的方法的话,她可以完全无视对方,只顾向下打就是了。

她的眉毛不由向上飞起,脸泛红光。

众人“咯噔”下,心提到了嗓子眼,睁大眼睛看着。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如果不先飞起来,又如何向下飘落?右护法大意了!”

“不错!”众人频频点头,“如果道长先飞到空中,再往下飘落,那么这招使出来,一定威力巨大!”

左边的灰色圆盘,突然向斜侧滑去,加速向下坠落,如同坠石。

楚含烟眉飞色舞,点头道:“总算让我抓住了,是真身,没错!”话音未落,她在半空旋转了小半圈,咬着牙,挥剑直刺向那个灰色圆盘。

飘雪剑闪着亮光,离那个圆盘越来越近了。

当剑尖距离灰色圆盘还有半个巴掌远时,剑芒先到,“卟”地声,切到了灰色圆盘的正中心,紧接着,飘雪剑刺了下去。

剑一扎入圆盘,就发出“波”地声响,如同爆竹,那个圆盘则如礼花爆开,四下飞散,分成无数的淡淡灰影,大的如盘子,小的有酒杯口大小,飞转着向地面飘落。

影子散开,布开了房间大小的面积,密密麻麻,犹如千花坠落。

“好啊!”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大叫道:“果然是‘落花飘零’!”

他们频频点头,挑起大指,楚含烟却心头一震,暗叫:“不好!击错了!”

她瞪大眼睛向下看着,自语道:“明明那个影子是最有可能是真的,怎么会是假的呢?”她向下挥了两下剑,向前飞去。

另外两个灰色影子,转了几圈,颜色变淡,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顿时瞪圆了眼睛,张大嘴道:“难道另外两个也会是假的?”他们连连摇头,“这绝无可能,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真身在哪里?”

说着,他们纷纷伸长脖子,仔细看着。

楚含烟向前飞了辆马车远,落在地上,扭回头去看,眉毛拧成了疙瘩。

就在别处的影子渐渐消失不见的时候,原先被楚含烟击中的那个灰色影子的下方,约半个膝盖的高度,依然是灰点闪闪,发出褐色光芒,每个有拳头大小,蜂群样攒成团,笼罩了桌子大小的面积。

楚含烟眼睛顿时亮起,点头道:“原来自己没有看错!可怎么会那样呢?”

她眉毛拧成了疙瘩,低头沉思起来。

其它人也瞪大眼睛,频频点头。

灰褐色的亮光,闪烁了有喘息的时间,“呼”地声,从中飞出条灰色影子,闪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

一条人影浮现出来,此人年约六七十,身着灰色道袍,手提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灰褐色的亮光,正是松纹古剑发出的。

原来玉空道长挥动松纹古剑,连续劈砍,快如闪电,形成点点剑花,令人眼花缭乱,将身形遮挡,人们一时看不清他的真是。

剑花在人影飞出后,闪烁了几下,也消失了。

众人伸长脖子看着,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点头道:“原来如此!教主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只是看到人影爆开,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判断错了,便没有追击,失去了大好机会!”

他们看向楚含烟,连连摇头,满脸惋惜。

楚含烟低头沉思片刻,点头道:“是这样的!”她看着飘雪剑道:“要是方才再往下刺半步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跺了下脚,咬了咬牙,眼中泪花直打转儿。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真是匪夷所思!”

他们齐冲玉空道长抱拳拱手道:“大哥和楚教使出同一个剑法和同一个招数,为什么却截然相反?”

众人也愣了下,看向玉空道长,满脸不解。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飘影剑法(5) 玉空道长“呵呵”了几声,道:“贫道与楚教,誓不两立!她若往东,贫道就往西,她若向上,贫道就向下!就拿此招来说,她要飞上去才落下来,贫道截然相反,要落下来才飞上去!”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摇头,嘴咧开像黄瓜。

费恩和上官云打个哆嗦,道:“虽然有理,可如此太胶柱鼓瑟了。从剑法上来说,我等以为,楚教对这一招的理解是正确的。以大哥之能,若同样如此,那威力非同小可!”

“可偏偏反着来,不但没讨到便宜,反而差点吃了大亏!”二人是连连摇头。

众人频频点头道:“不错!不错!”

玉空道长脸耷拉下来像毛驴,“哦——,你们哪里知道,楚教一直以为,此招只能从上往下攻,不能从下往上攻。贫道偏反着来!不过她逃得及时,贫道的反击没有得手。”

“耶——”众人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连连摇头:“真没看出来!我们只看见是教主差点得手!”

费恩和上官云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大哥高见,我等拍马不及!”

“呵呵呵!”玉空道长手拈胡须,脸上泛出红光。

楚含烟冷笑道:“你们这样拍马,也不怕拍没他?”随后她点了点头,面带寒霜,道:“现在我全明白了!妖道,本教今天就要为郭坛主报仇,拿命来!”

她右手握着飘雪剑,剑尖向上,立在面前,然后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挥剑刺向玉空道长。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右护法本来占优,可他偏偏要用飘影剑法,舍弃优势,以己之短,击彼所长。这还不算,还要标新立异,这样的乱用剑法,只怕要反胜为败了!”

众人听了,频频点头。

费恩和上官云眉毛拧成疙瘩,发出“唉”的声响,连连摇头。

楚含烟在半空左摇右晃,如同蝴蝶,前进了有辆马车远后,忽地向右侧斜倾,像罗盘在半空转了半圈,几乎与地面平行。

然后她立起来,已到了玉空道长的左手侧,挥剑刺向他脖颈。

玉空道长笔直站着,两眼直直看着前方,好像没有看见她飞来。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道:“右护法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傻了?”他们连连摇头,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

张千户倒吸口气,三步并两步走到费恩和上官云面前,拱手道:“二位大侠,万一副指挥使失手,我等该如何?”

费恩连连摇头道:“你放心,大哥不会失手的!”

张千户咧开嘴,后退了步,沉默不语。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战场,大气也不出。

楚含烟眉毛向上飞起,在半空踏了两步,如同飞燕,带起股风,衣袖飘飘,身后的黑色天鹅绒大氅也向上飘起,猎猎舞动。

手中的飘雪剑,发出“嗡”地声响,拖出条半个胳膊长的白色剑影,如同白色的闪电,直刺向玉空道长咽喉。

玉空道长还像木头呆呆站着,对她的剑招,恍如无觉。

众人倒吸口气,将眼睛睁了又睁,连连摇头道:“右护法莫不是这样就完了?”

“唉!”几名白袍长老连连摇头,“右护法弃必胜之局不要,偏要如此,现在可吃亏了吧!”

他们互相看看,点点头道:“以后我等可千万不能如此!”

众人无不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飘雪剑的剑尖,前进到距玉空道长咽喉,只有巴掌远了,玉空道长还是站着纹丝不动。

众人无不心提到了嗓子眼。

楚含烟额头也渗出层冷汗,喃喃道:“再快点!就要刺中了!”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飘雪剑也微微抖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正在这时,玉空道长突然斜着偏转了下,划出道锅盖大小的圆弧。

他移动的速度看起来很慢,像片落叶在飘,但是身后却拖出条灰扑扑残影。

众人倒吸口气,道:“若是真正的慢,后面是不会留下残影的!”他们使劲摇了摇头,将眼睛睁了又睁。

飘雪剑顺着那条灰色残影刺出,也跟着饶了半个圆弧,但始终未刺中玉空道长,剑尖距离他的咽喉还是有半个巴掌远。

楚含烟额头青筋直跳,在半空跺了下脚,整个人也跟着剑,蛇似的飞了半个圆圈,“哗”地声,飘到玉空道长的右手边。

当灰色的影子向后转时,飘雪剑像是扳手,从灰色的影子中分开,向后甩去。

楚含烟也被带着在半空划出条桌面大小圆圈,像是旋转的圆盘被甩出的水滴,“嗖”地声,飞了出去,整个人完全颠了个个儿,从面朝玉空道长左边,转到了玉空道长右边,向后直飞。

她银牙直咬,将剑按了按,嘴里直道:“别走!别走!”

可是似乎有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把她往外甩,像是运动员甩链球,完全身不由己。

她边向后飞边睁大眼睛看着前方,离灰色的影子越来越远,她的眼角不由滴下滴晶莹的泪珠。

玉空道长如摇杆转了整圈,又回到原处,双脚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好啊!”费恩和上官云眼睛同时亮起,挑起大指道:“大哥果然了得,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这招!”

他们看向其它人,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刚才谁说右护法必败无疑的?”

众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满脸疑惑,“何以前后有如此巨大的反差?”

他们连连摇头,不明所以。

楚含烟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

她咬着嘴唇,跺了下脚,又飞身而起,挥剑刺向玉空道长,像片树叶,左飘右荡。

当她晃晃悠悠飞到玉空道长几步远的地方的时候,挥剑又刺向他咽喉。

飘雪剑发出道雪白的光芒,犹如银蛇,左右摆动,在半空留下条曲折的影子。

张千户眼睛眯了起来,冲费恩和上官云二人拱手道:“二位大侠,在下一事不明,请教二位!”

两人扭过头,看向他,道:“请教谈不上,什么问题只管问!”

张千户道:“贵教的这套剑法,煞是奇特,为什么晃来晃去,多耽误工夫?不如一剑劈下完事?”

二人连连摇头道:“剑法是这样,我们怎么知道?所以我们不练这剑法!”

费恩扬起拳头道:“我用拳!”

上官云晃晃精钢鹰爪道:“我用的是它!”

张千户倒吸口气,点点头,退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飘影剑法(6)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了战场。

飘雪剑的剑尖,距离玉空道长只有胳膊远了,但是却晃晃悠悠,左弯右绕,两三次喘息的时间,只向前进了半个胳膊远。

如果是快剑,这段时间,只怕已跑了十几个来回了。

张千户及众锦衣卫连连摇头道:“太慢!急人!”他们又跺脚又直咂牙花。

费恩两眼放光,频频点头道:“慢有慢的好!”

上官云也点头道:“不错,楚教看起来慢,实则不然。她的身形已在空中变幻了三四次之多,只是你们不加注意罢了。”

说话时,楚含烟额头渗出层细密的汗珠,她眼皮也不眨地看着前方,身形如同飘落的树叶般,“哗”地向斜侧漂移了半步。

飘雪剑也随之向右飘移了下,在玉空道长眼前,划出条白色细线。

在旁人看来,飘雪剑似乎像蜗牛爬行,但实际上已来回移动多次。

飘雪剑的剑尖微微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张千户连连摇头道:“贵教教主直接挥剑刺就行了,如此绕来绕去,实在费事!”

其它人也是连连点头称是。

上官云道:“你们有所不知,楚教这是企图用剑锁住大哥气机,然后致命一击!”

“哦!原来如此!”众人频频点头。

张千户愣了愣,点了下头,然后抬起手中的绣春刀,看了看道:“用兵器锁住对方气机,闻所未闻!”

他连连摇头。

费恩连连点头,抬起拳头道:“怪不得有时和高手过招不得劲,好像他的兵器长了眼睛,专朝我要害打!受教了!”

他冲上官云拱了拱手。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上官云,挑起了大指。

张千户满脸疑惑道:“二位功力应该相差无几,上官大侠知道这些,但是怎么费大侠对此却一无所知?”

众人愣了下,也是满脸疑惑。

上官云“呵呵”冷笑道:“费长老不用兵器,故而不知。在下与人对敌,经常如此,故而推断楚教当不例外。”

“哦!”众人明白了,连连点头称是,冲他挑起大指。

“哈哈哈!”张千户仰面朝天笑道:“看高手过招,果然是大长见识啊!”

众人频频点头,更是睁大眼睛看着,大气也不出,连几名白袍长老也不例外。

玉空道长笔直站着,低着头,胡须、头发迎风飘舞,道袍也是猎猎起舞。

他的眼睛眯成了条线,眼前似乎有条淡淡的、蛛丝似的白线,划出半个圆弧,向他脖颈涌来。

他点了点头,道:“楚教的飘影剑法,有几分火候。假以时日,必能大成!”随后他突然双目暴睁,眼中发出道道白光,厉声道:“如此,更不能留她了!”

话音未落,“刷”地声,他身形晃了下,顿时出现三道灰色的影子,分左中右三个方向。

左右两边的影子各向下倾倒,只有中间的影子笔直而立,但是他的双脚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好像上身开了三个叉。

灰色的影子微微晃动着,分不清谁是真身。

楚含烟心猛地一跳,睁大眼睛看着,自语道:“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从眼前跑掉!”说话时,手心捏出了把汗。

那条有胳膊长的淡淡细线,在半空弯成半圆,向前飘动着,直飞向中间的那条影子。

楚含烟屏住呼吸,在半空好像停住了,悬浮在半空。

她手腕翻转,扣住剑柄,两根手指按住剑身,微微向下按了按,飘雪剑剑尖向下低了半个指甲高,对着那条细细的白线。

她的脸绷起像木板,周身刮起股风,衣袖猎猎起舞,黑色的天鹅绒大氅向上飘起,发出“呼呼”的声音,如旗帜舞动。

众人倒吸口气,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楚含烟的眼睛瞪得滴溜圆,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飘雪剑的剑尖,对正中的灰色影子,只有半个胳膊远的距离。

三条灰色的影子,左摇右晃,带着“呼呼”的风声,颜色忽明忽暗,似乎玉空道长还在闪电般晃动着,留下道道残影,同时真身返回,又和残影重叠,分不清谁是谁。

众人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看着,同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白色的细线,继续跳动着向前,距离正中的灰色影子,只有巴掌远了。

正在这时,它停止了前进,微微跳动着。

众人张圆嘴,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人人屏住呼吸,纹丝不动。

楚含烟像定在半空,纹丝不动,天鹅绒大氅指向空中,停止飘动,好像凝固住了。

正在这时,“呼”地声,有道灰色的影子从左边闪来,落在正中的残影上,就在它刚刚落下的同时,“刷——”那道如蛛丝的白线,断裂成无数条,四下飘散。

“是他!”楚含烟眉毛向上飞起,“呼”地声,一剑向前刺出,直刺正中的影子。

此时,她正飘在右边,距离灰色的影子两三步远,自右向左划去,势如流星。

飘雪剑在半空划出道雪白的残影,刺向前方。

“糟糕!大哥被锁定了!”费恩和上官云几乎同时伸长脖子瞪圆眼道。

“唉!”他们跺了下脚,砸了下拳头,道:“根本不该和楚教比什么飘影剑法!现在吃大亏了!”

他们直咂牙花,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几名白袍长老眼睛眯成条线,频频点头道:“教主剑法如神!”说完斜眼瞥了下费恩和上官云,嘴巴撇到了耳后根,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自不量力!”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道:“怎么办?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打出手!”说完,他们捋胳膊挽袖子,就要上阵。

张千户连连摆手道:“两位大侠莫要打扰高手比剑,免得坏事!”

几名白袍长老和教中弟子及众锦衣卫频频点头,看向二人,满脸期待。

“嘶——”二人倒吸口气,低下头道:“大哥说能用飘影剑法打赢她,就一定能!我们不必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说完,二人重重点了下头,后退了步。

众人长出口气,连连点头。

“呵呵呵。”几名白袍长老斜眼瞥着二人,道:“这些外户怎么可能得到飘影剑法的真传?顶多是学学样子罢了。想用这套剑法和教主比,实在是——哼哼哼!”

他们摇头晃脑,满面红光。

众人无不频频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飘影剑法(7) “唉!”费恩重重跺了下脚,道:“它的飘影剑法不是真传,可是武当的太极两仪剑法,绝对是真传!大哥真不该舍弃这套剑法!”

他连连摇头,叹气不已。

“嗯?”张千户拨拉了下脑袋,道:“不是真传,怎么还能抵挡?”

费恩瞥了下他,道:“大哥功力无双,就是硬碰硬也能像回事!”

上官云道:“只是碰上了楚教真传的剑法,方才吃了点亏,否则早赢了!”

众人频频点头。

张千户点点头道:“明白了,真是受益匪浅!”他冲二人连连拱手。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飘雪剑已如流星般刺到了正中灰色影子半个巴掌远的地方,剑尖发出的白色剑芒,已经隐隐碰上了灰色影子。

众人倒吸口气,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

楚含烟心提到嗓子眼,道:“一定要刺中!”她咬了咬牙,提起口气,挥剑猛地向前刺去。

正在这时,她的内力突然翻滚起来,带着她向右边飘去,剑尖向左偏移了半个巴掌远,并且内力推动着右手,不听使唤地向右拐。

飘雪剑的锋刃,几乎是贴着灰色的影子,向右飘去。

它发出的白色剑芒,划中了灰色影子,像锯子样发出阵轻微的“哧哧”声,划过了影子,在与影子相碰的地方,发出团指甲盖大小的淡白色雾。

楚含烟从灰色的影子右边飘了过去,如同树叶。

她眼睛直直看着灰色影子,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连提起几口内力,想要刺出,但是每提起口内力,内力就完全不听使唤,推着她向后飘。

她飘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瞪圆了眼,看着玉空道长道:“妖道!你在搞什么鬼?真邪门了!”

她看着飘雪剑,咬着牙,直跺脚,眼中泪花直打转。

众人也瞪圆眼,大张着嘴,看向玉空道长,满脸疑惑。

灰色的影子晃了两晃,停止晃动,然后站得笔直,左中右三条影子都如烟雾般渐渐散去,但是正中的影子,在散去后,现出个人形。

此人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身着灰色道袍,手中提着柄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他背对着楚含烟,面沉似水道:“此话何解?”

楚含烟咬牙道:“为什么每当本教就要刺中你的时候,却突然被自己的内力推开,不让我往前刺。这是何故?”

众人频频点头,道:“对对!我们还直纳闷,为什么教主眼看就要刺中右护法了,却突然闪开,不明原因,其中定有窍门!”

他们看向玉空道长,满脸问号。

玉空道长倒吸口凉气,眉毛拧成了疙瘩,手拈胡须,低头不语。

费恩扯着破锣似的嗓子道:“大哥奉旨办差,有天神护体,所以不让你刺。尔等何不束手就擒?”

他眼睛瞪圆了,嘴巴鼓成蛤蟆。

众人向后晃了晃,咧开嘴向黄瓜,直咂牙花。

楚含烟摇头道:“真是胡说八道!这其中定有缘故!”

“嘶——”玉空道长倒吸口气,低着头,手拈胡须,来回走了几步,道:“飘影剑法,作为本教的镇教绝学,果然有不同凡响之处!”

随后他抬起头道:“怎么贫道的看法,和楚教乃至诸位的看法截然相反?分明是贫道将要刺中楚教,楚教却突然不明原因地闪开,逃过一劫,贫道也是很纳闷呢!”

“啊?”众人瞪圆眼,张大嘴巴看着他,满脸疑惑。

“嘶——”楚含烟倒吸口气凉气,后退了步,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又看看飘雪剑,沉默不语。

玉空道长来回走了几步,抬起头,仰面看着天空,凝神道:“原来是楚教的内力,完全不受她的影响和控制,自动把她带离险地。若是不说,贫道还不知道,受教了!”

他冲楚含烟拱了拱手。

有名白袍长老满面红光道:“如此说来,倒不是右护法有天神护体,而是教主冥冥中有神灵护佑。右护法,依在下看,还是就此罢手,算了吧!”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玉空道长,满脸期待。

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沉默不语。

“哦——”玉空道长脸拉下像驴,道:“贫道何尝不想?只是陛下旨意明确,贫道怎敢因私废公,抗旨不遵?”

“这个——”众人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有名白袍长老上前道:“右护法,陛下下诏,只是擒拿柳随风,压根没提教主的名字。你大可手下留情,放过她,功德无量。若执迷不悟,将来恐怕没好果子吃!”

众人频频点头。

玉空道长沉下脸像铅块,道:“陛下虽未提楚教之名,可圣旨上明确指出,除柳逆外,与他有关联的同伙、余孽,一并铲除!”

“经贫道审慎调查,楚教乃柳逆之最大助手!二人互相勾结,企图霸占天下,罪证确凿,岂能容得?”

“对对!”费恩和上官云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哼!”楚含烟冷哼声道:“分明是假公济私!诸位长老和教中弟兄,莫要劝他,本教今日要清理门户!”

说完,她将飘雪剑举过头顶,剑尖指向玉空道长,左手二指并拢,也指向前方,摆了个进攻的架势。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摆手。

玉空道长斜眼瞥了下她,道:“贫道低估了飘影剑法,它居然能提前预知险情。这回看好了!”

说完,他深吸口气,大鸟般飞身跃起二人多高,左手弯曲举过头顶,右手挥动松纹古剑,直刺向楚含烟。

当他向前飞了有小半辆马车远时,身子“滴溜溜”在半空旋转了圈,向左飘出半步,然后又向右飘出步远,如同树叶左摇右晃,向前飘动。

几名白袍长老跺了下脚,低下头,闭上眼睛道:“可惜!可惜!”

其它教中子弟也是连连摇头。

费恩频频点头道:“这下就对了!飘影飘影,没有飘,哪里称得上飘影剑法?如今大哥飞到空中,算是找对门路了,这是正解!”

上官云也连连点头。

张千户眉毛紧锁道:“贵教这套剑法,煞是奇特,怎么也看不出威力,而且感觉好像贻误战机!”

费恩斜眼瞥了下他,道:“你要这么想的话,亲自上阵练练手,就知道了!”

张千户倒吸口凉气,退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两剑相遇(1) 楚含烟站在原地,紧盯着飞来的玉空道长,凝神道:“这招看起来很像真正的飘影剑法。难道他还能知道?”

说到这里,她眉毛拧成疙瘩,手心捏出把汗。

有名白袍长老扬手道:“教主放心,这绝无可能!右护法只是有样学样,形状酷似罢了。”

众人频频点头。

有人还道:“教主使这招,令人赏心悦目。右护法使这招,就像干树叶,简直是东施效颦!”

“呜哈哈!”现场爆发出阵雷鸣般的声音,众人捧着肚子,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

“卟通”声,有名锦衣卫从墙头栽了下去。

楚含烟点点头,道:“也许如此吧!”说完,她提起口内力,跺了下脚,飞身而起。

当她飞到两人多高时,在半空打个飞旋,然后像条游蛇,呈曲线向前刺去,飘雪剑在半空,拉出条白色的弯曲的长练,如同银蛇舞动。

“好啊!”众人眉眼开花,拍起手来,掌声如雷。

玉空道长在半空,犹如喝醉了酒,又犹如瘸腿的鸭子,东倒西歪,好像随时要从空中栽下来。

“呀——”众人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闭上了眼睛。

张千户连连点头道:“没有比较,就没有区别,此话果然!之前副指挥使在地面时,虽说形状怪异,也还看得过去。待飞上空中,就完全两样了。和贵教楚教主相比,简直是乌鸦比凤凰!”

众人频频点头。

有名锦衣卫叫道:“怪不得老道士非要呆在地上,原来是怕露陷!”

“呜哈哈!”众人又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声音。

费恩和上官云脸红脖子粗,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楚含烟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下应该错不了了!”说完,她又提起口气,加快速度向前飞,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她的后面,留下条半人长的残影,洁白如雪,同时,黑色的天鹅绒大氅向上飘起,如同风帆。

飘雪剑依旧呈蛇形向前推进。

楚含烟看着剑尖,眉毛拧成了疙瘩,她提了口气,稳住剑,向前飞着。

当飘雪剑的剑尖,距离玉空道长还有半个胳膊远的时候,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手心也捏出了把汗,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宝剑,不敢分神。

众人睁大眼睛看着,自语道:“难不成又要被甩出去?”

在他们眼中,楚含烟好像是被甩飞的。

“刷”地声,飘雪剑继续前进,并且还是呈蛇形,但是却没有偏向旁边,也没有内力不受控制,将楚含烟往外推的情况。

“呼——”楚含烟长出口气,眨了眨眼睛,接着向前刺。

有名白袍长老拍了下额头,道:“哦!我明白了!右护法定然是在胡乱瞎练飘影剑法时,自以为找到了什么窍门,故而在地面上出现那种情况。待他真正飞到半空,就完全不是那样了!”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波”地声,飘雪剑在前进到距离玉空道长巴掌远的距离时,似乎是穿透了个无形的屏障,发出个轻微的响声,同时剑尖地方的空气,仿佛晃动了下。

楚含烟眉毛向上飞起,咬了咬牙,又提起口气,将剑猛地向前一刺。

“呼”地声,飘雪剑如同流星,刺向前方,剑尖的剑芒,已经划到玉空道长的道袍上。

“唉!”费恩闭上眼睛,连连摇头。

众人则睁大眼睛张大嘴,伸长脖子看着,纷纷道:“要刺中了!要刺中了!”

玉空道长在半空像个醉汉左摇右晃,两只胳膊鸭子划水似的晃,他低着头,晃来晃去,似乎没有看见楚含烟挥剑刺来。

当飘雪剑刺破距他巴掌远的那道气罩时,他突然向左边斜着倒去,像是在半空中摔了个跟头。

与此同时,他挥动松纹古剑,来了招“顺水推舟”,自右向左横着扫去,迎向飘雪剑。

楚含烟在快要刺中他时,见他突然向旁侧倒去,惊出身冷汗,挥剑追上,紧紧跟着他。

飘雪剑的剑尖,距离玉空道长始终有半个巴掌远,既前进不了,也无法被甩下。

楚含烟的额头冒出层冷汗,当她挥剑追着向前刺了胳膊远的距离时,松纹古剑已迎了上来。

“当啷”声,松纹古剑正砍在飘雪剑的中间,自下向上推去。

两柄剑呈十字状交叉,剑刃互相搭着,发出阵阵“嘶嘶”如撕裂铁皮的声音,并且在两剑相击的地方,闪出道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

两柄剑寒光闪闪,晃得众人眼直发花,谁也没把对方削断。

玉空道长点点头,暗挑大指道:“此剑不愧为神教的镇教之宝,与武当镇山之宝松纹古剑硬抗,丝毫不落下风!”

他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几名白袍长老频频点头道:“居然能和飘雪剑的锋刃相比,可知武当确实人才济济,宝物众多!”

说话时,他们眼中也发出阵阵亮光。

众人频频点头,而后又惋惜道:“只可惜这两大奇宝,虽然同属神教,却不能携力同心,反而自相残杀,令人痛心!”

说到这里,他们低下头,连连摇头。

几名白袍长老跺了下脚,看着天空道:“天不佑神教!”说话时,眼含热泪。

费恩和上官云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才不能和他们携力同心!”

松纹古剑将飘雪剑推高了半个胳膊,使飘雪剑距离他顿时变远。

楚含烟冷汗直冒,牙关紧咬,将内力提了又提,使尽全力,将飘雪剑往下按。

玉空道长边架着飘雪剑向上推,边向旁侧飞,而楚含烟则顺着剑势,向他的斜侧飞,两人各自握剑,互相架着,陀螺似的在半空旋转了圈。

两柄剑像粘在起,拉不开,周身发出道道白光。

费恩瞪圆眼,看着前方道:“若是拼内力,楚教可绝非大哥的对手!”

两人在半空旋转了圈后,楚含烟又提了下内力,但内力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提上来,她顿时脸色变得苍白,身形开始下坠。

与此同时,她感觉对方的剑,突然变强,如排山倒海。

她握了握剑柄,几乎抓不牢,“嗡”地声,飘雪剑像弹丸样向上弹开,她则像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边飞边向下坠落。

她飞出辆马车远,坠落在地,双足刚一沾地,又“噔噔噔”连着向后退了几步,双臂鸭子划水似的摇了摇,方才站稳。

玉空道长在半空旋转了圈,飘落在地,落在他在空中所在位置的下方。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两剑相遇(2) 他半弯着腰,低着头,沉吟不语。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几名白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惊愕不已。

张千户眉毛拧成疙瘩,手托着下巴道:“你们之前说副指挥使剑法有误,不是正宗。怎么我看他好像还占上风?”

众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的目光转向费恩和上官云,满脸疑惑。

这二人也眉头紧锁,道:“楚教和大哥之间,差距是有的,这我们承认。但是这个差距好像过于巨大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玉空道长,目瞪口呆。

楚含烟紧咬嘴唇,看向玉空道长道:“你在隐藏实力?”

玉空道长愣了下,摇了摇头道:“非也!贫道实力向来如此,只是你们不愿承认罢了!”

“对呀!”费恩跺了下脚道:“大哥对于神教,功勋卓着,有目共睹!若无大哥,神教就算不覆灭,也降为三流!”

“我和上官兄对此是心知肚明的,以大哥之实力,当上教主都绰绰有余,但你们却视而不见,给个区区右护法还嫌多!就把大哥当成勉强够个右护法的水平了,难怪会认错。其实哪有什么隐藏实力?”

张千户频频点头,道:“不错!虽然在下对神教不太了解,可仙师的实力,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出来了,你们却看不见。怪不得你们会自相残杀!”

众锦衣卫频频点头,纷纷道:“对!根本没有隐藏实力!”

上官云冷哼声道:“大哥光明磊落,根本不屑如此。只是你们看不见,但是决斗是不理会你们的看不见的!”

几名白袍长老顿时面红耳赤,低下头,默不作声。

“哗——”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

楚含烟面色铁青,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银牙紧咬道:“休得做此无谓的口舌之争!既然如此,那就剑法上见真章!”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直咂牙花道:“还要比剑啊?”

楚含烟点了点头,然后低头沉思道:“妖道内力,比我要深厚多了,不说比拼内力,单指在空中停留的时间,也比我长。同他拼这个要吃亏,究竟该怎么办?”

她的眼睛变得红通通的,连连摇头。

有名白袍长老挥手道:“教主,三十六计走为上!你快走!躲过这个风头再说!陛下又不是指定要拿你,只要风头过了,自然安然无恙!”

“对对!”众人频频点头,看向她,满脸期待。

楚含烟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湛蓝的,只有几朵棉花似的云彩浮在空中。

她看看周围,正面是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等,左右两侧是教中的长老和弟子,房前屋后趴着锦衣卫,呈线形排列,将院子团团围住。

她抬起飘雪剑,凑在眼前看了看,淡淡一笑,道:“以它的锋利,除妖道和上官长老外,其它人怕一招都挡不住!”

趴在房前屋后的锦衣卫打个寒噤,向后退了几步。

楚含烟伸长脖子,看向周围。

这处院落,被树木包围,枝干高大,有五六层楼高,郁郁葱葱,形成道绿色屏障,如果闪身进去,很容易消失在树丛中。

想到这里,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又抬起飘雪剑,立在自己面前,面如寒霜道:“今天不清理门户,誓不罢休!”

说完,她眼中冒出红光,飘雪剑闪着寒光,清晰地照出了她的影子。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几步。

玉空道长站在原地,低着头,纹丝不动,似乎在想着什么。

众人看向他,满脸疑惑。

楚含烟二话不说,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挥剑刺向玉空道长,这回她没有在空中飘来荡去,而是直接向前飞,如飞燕穿林,带起股旋风,黑色的天鹅绒大氅猎猎起舞。

玉空道长低着头,眉毛拧成疙瘩,道:“这不是飘影剑法!”

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互相看看,满脸不解。

费恩和上官云道:“楚教不用镇教剑法,还能用什么?”他们大惑不解,直挠脑袋。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楚含烟已飞到距玉空道长几步远的地方。

飘雪剑如同道流星,直刺向对方咽喉,背后拉出条胳膊长的雪白长练,呈直线前进,不像之前弯曲蛇形。

“呼——”楚含烟长出口气,面泛红光道:“这下速度快多了!”说话时,剑尖距对方咽喉,只有巴掌远了。

玉空道长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楚教不用飘影剑法,那么这种快又有何用?”说完,他身形晃了两下,“嗖”地声向前方闪去。

楚含烟眨了下眼,只见对方人影变成三个,相距只有巴掌远,分不清谁是真的。

她倒吸口气,二话不说,挥剑直刺正中的人影。

“波”地声,飘雪剑穿过了这条人影,就像穿过了空气,轻飘飘的,什么都没有。

这条人影晃了两晃,变成碎片,四下飘散。

楚含烟势头未尽,接着向前飞。

当她飞到人影所在的地方时,只见人影前方出现条灰色长练,带着“呼呼”的风声,在前面划了半个房间大小的圆弧,又转向她。

与此同时,她耳边传来“叮”的声响,一点褐色寒光,犹如流星,从灰影中飞出,直刺向自己。

她惊出身冷汗,猛地顿了下,在半空来了招“怪蟒翻身”,向旁侧翻出几步远,同时挥动飘雪剑反刺回去。

从灰影中闪出的褐色光点,瞬间拉出条胳膊长的褐色长线,闪着寒光,正是松纹古剑。

它犹如毒蛇吐信,在半空划出条弯曲的蛇形弧线,“嗖”地声绕过了飘雪剑,向前刺去,还是蛇形前进没有改变。

松纹古剑后的灰色人影,也如树叶般左飘右荡,“嗖”地声,也闪过了飘雪剑,划出条圆弧,闪到了另个方向,接着飞向楚含烟。

楚含烟两眼暴凸,提起口气,猛地向斜侧飞去,同灰色影子绕行的方向截然相反。

与此同时,她挥剑向斜下斩去,在面前闪出片白亮扇形光芒,挡在自己面前。

松纹古剑打个长弧,反刺回来,正撞在白色光芒上。

“当!”地声响,如同雷鸣,两剑相撞,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四下飞散。

在双剑相撞之时,光点和褐线瞬间消失,现出两把剑,寒光闪闪,似乎要将对方削断。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两剑相遇(3) 楚含烟向后倒飞出去,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如四两棉花。

灰影消失,现出条人形,正是玉空道长。

他站在两剑相撞的地方,低着头,侧对着楚含烟,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他手提松纹古剑,剑尖斜指向对面,微微颤抖。

楚含烟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频频点头道:“对了!对了!我明白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费恩眉毛拧成疙瘩,连连摇头道:“我看还是不对!”

众人齐扭头看向他,满脸疑惑。

费恩道:“楚教方才那招,明显不是飘影剑法,看起来好像吃亏了,实际上反而损失不大。怎么不用正招倒好,用了反而不好?”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楚含烟,满脸疑惑。

费恩接着道:“至于大哥方才那招,倒像是十足的飘影剑法,但却给人贻误战机之感,不知何故?”

众人互相看看,眉头紧锁,不明所以。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和传说中的大相径庭!”

张千户两眼闪闪发亮,笑道:“诸位勿得瞎猜,据我看来,这反而是对的!副指挥使用这套剑法,自然是生搬硬套,不得其解!至于贵教教主,那是剑法还未练成,故而处处被动。”

“后来贵教主弃剑法不用,反倒解脱了!而副指挥使还是用老一套生搬硬套的剑法应对,所以反而优势不大了!”

众人频频点头道:“高见!”他们冲张千户挑起大指,纷纷道:“不料千户大人竟有如此高深见解,令我等始料不及。佩服!佩服!”

张千户满面红光,冲众人连连拱手。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眉毛拧成疙瘩,沉吟不语。

楚含烟满面红光,冲众人拱手道:“诸位,你们都猜错了!经过实战,本教才明白,不能拘泥于剑法招式,要根据实际来决定它的招法快慢,这才是它的真谛!”

她抬头看着天空,眉毛向上飞起,衣袖无风猎猎起舞。

“好啊!”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挑起大指道:“这个才是正解!不愧是教主!”他们赞不绝口。

几名白袍长老频频点头道:“对对!之前教主用剑,太过拘泥剑法,使不上劲,身为正宗,反而吃了大亏。如今有这个认识,看来教主是进步了!呵呵呵!”

他们满面红光,捋着胡子直点头。

费恩眉毛紧锁,冲玉空道长拱手道:“大哥,你可千万别掉进剑法的陷阱!”

上官云也是频频点头,道:“不错!方才大哥刺出的那一剑,小弟觉得大有问题!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绕弯子,直接刺出即可!楚教拼内力又拼不过,怕什么?”

众人频频点头。

张千户也道:“没错!方才副指挥使若直接挥剑刺出,即使不要其命,起码也能让她重伤!可是结果你看,她轻松落地,没像之前,连脚步都站立不稳,连连倒退!”

“轰!”地声,众人鼓掌如雷,“妙啊!受教了!”

他们看向张千户,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想不到朝廷中,也有这等高人!佩服!佩服!”

“滋滋滋”张千户头顶上冒出阵阵青烟,红光满面,摇头晃脑。

费恩脸似苦瓜,连连摇头道:“这一仗令楚教大为进步,划不来!划不来!”

楚含烟眼睛亮光闪闪,提起口内力,将飘雪剑举过头顶,剑尖指向玉空道长,左手二指并拢,也指向他,摆出副进攻的架式。

玉空道长眼前金星乱冒,脸红一阵,白一阵,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抬起左手,摆了摆道:“武林中的顶级剑法,岂是你们所能了解的?”

“轰”地声,众人打个趔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他们嘴巴撇到耳后根道:“剑法再顶级,也要打胜仗才行!”说完,他们频频点头。

“小儿之见!”玉空道长喝了声,身形旋转,来了招“飘若惊鸿”,飞起二人多高,在半空划出道弯曲如半圆的弧线,挥剑直刺向楚含烟,势如流星。

楚含烟两眼眯成条线,看着飞来的人影,点点头道:“这回不再拘泥于剑法了!”

话音未落,她在半空打个飞旋,离地半人多高,向侧面跳出半辆马车远,然后来了招“海底捞月”,挥剑自上向下,又拐向上边,形成个马蹄形圆弧,刺向对方。

当松纹古剑刺到距楚含烟胳膊远时,突然微微跳动了下,向右侧折去,形成个弯曲蛇形的路线,偏离了原来要刺的方向。

玉空道长眉头紧锁,连连摇头。

几名白袍长老睁圆眼睛,倒吸口气,道:“这不是和教主之前的打法如出一辙?”

“他完全陷入了这套剑法的陷阱了!”

众人频频点头。

楚含烟嘴角微微向上撇了下,她太清楚这一剑的情况,它明明是要刺向自己的,但是却突然偏离方向,绕来绕去。

“实在太误事了!”她瞪圆眼睛,叫道:“看我的!”说完,她提起口气,挥剑刺出,加快了速度。

“刷”,飘雪剑划出道雪白的影子,刺向玉空道长肋下。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这个问:“这剑会不会还要拐弯啊?”

另个人连连摇头道:“不知道!”

还有人道:“拐弯好,这样好看!”

他们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

飘雪剑此时的前进路线笔直,越来越快,势如流星。

当它刺到距离玉空道长肋下巴掌远时,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眼也不眨地看。

楚含烟咬紧嘴唇,手心捏出把汗,生怕内力不听使唤,又带着宝剑拐出。

“波”地声,飘雪剑似乎刺破了层气罩,继续笔直前进,势头不减。

楚含烟丝毫没未感觉到内力异动,“呼”地长出口气,眼中放出亮光。

“唉!”费恩跺了下脚,弯下腰,双手握拳捶打着膝盖道:“大哥中招了!”

上官云也连连摇头,道:“还是用太极两仪剑法对付她才好!”

说话时,飘雪剑直直向前刺,眼看就要刺中了。

玉空道长浮在半空,身子猛地侧倾,向斜侧飞去。

当他倒退了半个巴掌远时,飘雪剑则前进了整个巴掌远,剑尖的锋芒,已经刺到了他的道袍上。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两剑相遇(4) “再有眨眼工夫,就可刺中了!”楚含烟重重点了下头,咬紧牙关,眼也不眨,奋力前刺。

飘雪剑带着股“呼呼”的风声,流星般地前进着,拖出条半个胳膊长的白色剑影,周身刮起股旋风。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这时,玉空道长手中的松纹古剑,“呼”地声,打个弯,又拐回来了,像是在半空划了条高的抛物线,线路极为怪异。

它的身后闪着道褐色的扇形残影,如同闪电,击向飘雪剑。

“当!”地声,当飘雪剑剑尖距离玉空道长还有半个巴掌远时,松纹古剑击中了飘雪剑的剑身,溅起溜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四下飞散。

楚含烟觉得手腕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向外偏去,飘雪剑也随着她往外偏,剑尖瞬间偏离了玉空道长半个巴掌远。

“啊?”众人全睁大眼睛看着,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看着松纹古剑,满脸疑惑,他可未料到剑又刺了回来。

楚含烟也是同样如此,她正全神贯注地往前刺,完全没注意到松纹古剑又反刺了回来,使自己偏了方向,不由倒吸口气,暗吃了惊。

尽管飘雪剑剑尖偏离了玉空道长半个巴掌远,可是对方还在它的攻击范围内。

玉空道长点了点头,提起口气,继续推动松纹古剑往外走。

此时古剑势头未尽,抵住飘雪剑,把它往外推。

楚含烟眉头皱起,提起口内力,连忙将飘雪剑往下按,试图把它挡回去。

但是松纹古剑的剑尖抵住飘雪剑的剑身,像是粘住了般,既分不开,也推不动。

顿时两柄剑像是被定在空中,纹丝不动。

楚含烟和玉空道长,漂浮在半空,也像是被定住了般,停住不动。

他们周身刮起股旋风,吹得二人衣袖猎猎起舞,楚含烟身披的黑色天鹅绒大氅,直直向上飘去,“呼呼”起舞,如同旗帜招展。

“好啊!”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

这样停滞了有次喘息的工夫,两柄剑微微晃动了下,“咔咔”响着,自下向上翻去,在半空划出个半圆。

与此同时,二人的身形也飘动起来,一个向左转,另一个向右转,如同推磨。

当两柄剑划出半圆形弧线,到了顶部,超过了他们的头顶巴掌高时,“呛啷”声响,如同龙吟,两柄剑闪电般分开,划出几粒桔红色火星,向天空飞去。

在两柄剑分开的同时,两人也各自向后飘去,各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

他们手提宝剑,互相对峙着。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玉空道长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好像有点样子了!”

楚含烟咬紧嘴唇,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道:“这不公平!为什么妖道偏出的剑,能返回来,而我的却不能?”

费恩撇着嘴道:“这有啥不公平的?你剑法不精呗!”

众人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楚含烟抬起飘雪剑,横在面前,静静注视着。

她注视了有两三次喘息的工夫,缓缓道:“若是比别的剑法,说我剑法不精,还情有可原。可是论起这套剑法,则不敢苟同。本教自幼苦练此剑法十年以上,怎么还赶不上别人随便一练?”

“叭嗒”声,她眼中滴下滴豆粒大小的晶莹泪珠。

泪珠直线下坠,滴在飘雪剑的剑背上,发出“叮”的声响,如同凤鸣,泪珠被摔得粉碎,四下飞溅,飘雪剑隐隐发出道水波纹,晃了两晃,消失不见了。

剑身闪亮,清晰地映出了楚含烟的容貌。

众人愣了下,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几名白袍长老也直咂舌道:“教主所言不错,右护法完全是照着教主的样子照猫画虎,这么粗疏的剑法,怎么能和教主相提并论?”

他们大眼瞪小眼,满脸疑惑。

张千户摆手道:“也许副指挥使是武学奇才,什么武功到他眼里,一学就会!一看就懂!”

“啊?”众人倒吸口凉气,嘴巴咧开像黄瓜,看向玉空道长,满脸钦敬。

几名白袍长老后退两步,连连咂舌道:“若是如此,神教真是轻视右护法的武学天赋了!”

他们连连摇头道:“对于这样的人,当委以重任!只可惜,前两任教主,都犯迷糊了!”

他们抬起头,看着天空,不停地叹气。

费恩满面红光道:“现在也不迟!”随后他转向楚含烟弯腰拱手道:“教主,还望你束手就擒,莫做无谓的抵抗!我们定会在陛下面前美言,没准会免你大罪!”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楚含烟,满脸期待。

“哈哈哈!”楚含烟仰面朝天,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道:“吾本无罪,你们硬是栽赃,岂会替我美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今天,本教和你们拼了!”

说完,她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挥剑刺出。

她腾空而起二人多高,如同飞天仙子,衣袖飘飘,手中的飘雪剑,也亮光闪闪,发出“嗡嗡”的声音,直刺向费恩。

费恩正摇头晃脑,见她飞向自己,猛地睁圆双眼,道:“咦?她怎么刺向我?”

他顿时面色铁青,挥起双拳,要打出去,但是一看见飘雪剑寒光闪闪,“哧——”地泄了口气,矮下半个脑袋,道:“这玩意碰不得!”

说完,就地一滚,来了招“懒驴打滚”,滚出辆马车远。

上官云站在他旁边,见状倒吸口气,连忙将精钢鹰爪横在面前,两眼紧盯着飘雪剑。

玉空道长原本以为楚含烟会击向自己,不料她却反而击向费恩,不由倒吸口气,飞身跃起,来了招“一剑飘零”,挥起松纹古剑,刺向楚含烟后心。

他飞到空中二人多高,像片落叶,被风吹得“呼呼”往天上飘,左飘右荡,有时甚至向后倒飞出去,眨眼同楚含烟的距离又拉大了。

众人见了,连连摇头,道:“此时应当迅速跟进,直击对方后背,可立全功。可是他却在那儿晃来晃去,还往后飞,真耽误事儿!”

楚含烟身在半空,身子前倾,右手挥剑直刺前方,左手二指并拢,指向左上方,摆出个“仙人指路”的姿式。

她耳朵竖起,脑后传来股“呼呼”的风声,似有人从背后追来,不由眉头皱起,便提起口气,加快了速度。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两剑相遇(5) 正在这时,从脑后传来的风声,突然向左边飘去,接着又向右边晃了下,最后竟倒卷着回去。

她略微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不再顾及后方,而是睁大眼睛向前看着。

前面近半辆马车远的地方,站着上官云,横握着精钢鹰爪,迈着弓字步,紧紧盯着飘雪剑,摆出进攻的架式。

费恩则翻倒在地,向外滚去,已滚出半辆马车远。

在距上官云大半辆马车远的地方,站着锦衣卫张千户,他提着绣春刀,微微发抖,额头冒出层冷汗。

此外,其它人在距他们至少有辆马车远的地方站着,有人看见楚含烟飞来,向两边闪去,使得正面竟无人。

只要掠过上官云和费恩,楚含烟就可以飞出院落,闪入郁郁葱葱的树林中,踪影不见,而此时玉空道长正被飘影剑法带着向后倒飞,根本无法追击。

“好啊!”有名白袍长老眼睛眯了起来,连连拍手。

其它几名白袍长老和众人看向他,满脸疑惑。

这名白袍长老“呵呵”笑道:“诸位难道没有看清,这正是教主脱离险境的大好时机?”

其它几名白袍长老眯起眼睛,看了起来,频频点头道:“对!对!”

众教中弟子扬起手,几乎齐声高叫道:“教主快跑!教主快跑!”声音如同山呼海啸,直冲云霄,震得树叶“哗啦、哗啦”直响。

楚含烟脑袋“嗡”地响了下,像是挨了锤击,眼前冒出几个星星。

此时她又向前飞了两步,飘雪剑的剑尖,距离上官云,只有胳膊远了。

上官云猛地一震,瞪圆了眼睛,厉声道:“哪里跑?”

他将精钢鹰爪闪电般地挥出,五只爪尖闪着寒光,带着“呼呼”的风声,抓向飘雪剑。

费恩翻了个身,半跪在地上,右手握成拳头,支住地面,脸红脖子粗,他耳朵动了几下,半低着头,额头青筋直跳,自语道:“就算豁出命去,也不能让她逃了!”

说完,他气运丹田,右拳周身裹了团淡淡黑雾,有半个指头厚,指节“咔叭、咔叭”直响。

他猛地抬起头,“呀!”地叫了声,如同雷鸣,像弹丸样跳了起来,直飞向楚含烟。

与此同时,他抡圆拳头,“呼”地击了出去,拳头后面拖出条半个胳膊长的黑色雾气,“嗡嗡”响着,势如流星。

之前,楚含烟看见前面的情况,暗自寻思:“上官云手中有精钢鹰爪,一招之内拿不下他,到时必然被动!”

她又看向锦衣卫张千户,连连摇头:“他也还是不要动的好!”

随后,她的目光转向了费恩,连连点头:“他赤手空拳,绝无可能抵挡飘雪剑的锋芒!那就是他了!”

主意刚刚打定,忽然耳边传来雷鸣般的响声,叫她快跑。

她身形一震,倒吸口凉气,之前她可从未想过要跑,根本没有发现这是逃离的好机会。

就在她愣神的工夫,上官云的精钢鹰爪已经挥了起来。

她连忙提起口气,定了定神,足尖在半空点了下,好像蹬着个东西,“呼”地声,向斜侧飘去。

与此同时,她挥舞飘雪剑向斜侧斩去,直击精钢鹰爪。

她刚刚向斜侧飞出半步远,费恩已挥拳击来,不过此时距她尚有近辆马车远。

玉空道长向后倒飞了两步远,然后又向上飞了近一个人高,他不由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飞得慢也罢了,还要倒飞!”

看着越飞越远的楚含烟背影,他两眼几乎喷出了火。

正在这时,众人的呼叫声传入他的耳朵,他猛地双目暴凸,似要跳出眼眶。

此时他所在的位置,距离地面有两层楼高,居高临下,往下一望,尽收眼底,楚含烟面前的防御,果然如同虚设,以飘雪剑的锋利,冲出去当无大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连连摇头,若是楚含烟从正面冲出的话,恐怕追不上。

再看左右两侧,看似防御更加薄弱,但是如果楚含烟向两侧飞的话,他完全有能力进行拦截,至于后面,则直接面对他本人,更不用说了。

但是此时,玉空道长同楚含烟的距离,拉开了有近三辆马车远。

“哇!”玉空道长仰面朝天叫了声,如同雷鸣,轰隆隆从天上滚过,震得附近的树叶,“哗啦啦”直响。

他的头发海藻似的飘了起来,灰色道袍无风猎猎起舞,周身笼罩了层半个巴掌厚的淡淡白光。

松纹古剑发出“嗡”地声响,如同龙吟,周身也发出道将近半个巴掌厚的褐色剑芒。

众人倒吸口气,后退了步,牙齿“咔咔”直打颤。

几名白袍长老瞪圆了眼睛,看着松纹古剑的剑芒,连连摇头道:“教主的剑芒,连他的一半都不到啊!”

他们倒吸口气,闭上了眼睛。

玉空道长的道袍,像被鼓风机吹似的,圆鼓鼓,“呼呼”直响。

他将松纹古剑举过头顶,剑尖斜指向天空,“呼”地声,如同闪电向下挥去,古剑背后,拖出条扇形的褐色光芒,“嗡嗡”直响。

与此同时,他如同高山滑雪,从上面飞似向下坠落,划出条弯弧,直指向楚含烟。

他的整个身形,似乎化成了道灰色长线,炮弹似的向前飞。

飞出三四步远,灰线晃了晃,似乎从中又飞出条灰线,接着向前飞,而后面的那道灰线,同新的灰线,好像没有分开,连成条更长的线。

但是前面的灰影飞出几步远后,后面的那道灰影,颜色变淡,使得前后两道灰影的颜色变化,变得明显。

接着那条更长的灰线断开,可以确定是两个影子。

眨眼工夫,玉空道长已向前飞了两辆马车远,身后拖出的灰线,断成三四截,好像不同的人在飞。

就在玉空道长将松纹古剑举向空中时,“当”地声,楚含烟挥剑斩中了精钢鹰爪的爪尖,溅起溜火星。

接着,她身形继续向斜侧飘去,如同道流烟,黑色的天鹅绒大氅,猎猎起舞。

上官云眼睛瞪圆了,握着精钢鹰爪,向下反扣,似乎要抓住飘雪剑。

“哧溜”声,飘雪剑从五个爪尖中滑了过去,又拉出串米粒大小的火星,眨眼之间,五个爪尖上就留下道淡淡的白线,有小半个指甲盖深。

楚含烟挥舞飘雪剑,从精钢鹰爪下滑出后,又接着向斜侧飞,飞出了近两步远。

上官云看着精钢鹰爪,目瞪口呆,连连摇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两剑相遇(6) 正在这时,“呼”地声,费恩挥舞拳头击了过来,距楚含烟不到两步远,拳头上裹着团淡淡的黑雾,水波纹似的晃动着,带着“呼呼”的风声,势如流星。

楚含烟眉头皱了下,微微摇了摇头,撇了下嘴巴,挥剑斩向费恩。

飘雪剑闪出片白亮亮的光芒,如同流星。

众人全睁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大气也不出。

费恩对迎面斩来的飘雪剑视而不见,还是继续挥舞拳头向前打。

楚含烟倒吸口气,自语道:“就算击中对方,他这一拳击来,也足以令人受伤!”心念及此,她在半空蹬了下脚,向斜侧又偏出半个身位。

飘雪剑也向斜侧拉了下,不再斩向费恩,而是剑锋一转,反刺向他的拳头。

“好啊!”众人拍手叫了起来,“如此一剑,虽然无法将其毙命,但是只要击中他的拳头,必令他受重伤,而教主也可避免自己受伤!”

他们频频点头,互相看着,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

楚含烟眉毛向上飞了起来,重重点了下头,挥舞宝剑,加快了速度。

费恩倒吸口气,暗叫:“不好!”他猛地停住脚步,将拳头向后挥去,并且飞身跃起,顺着拳头的劲,向后旋转。

飘雪剑“刷”地声,从费恩面前扫过,剑尖距离他,只有巴掌远。

宝剑扫过时,荡起股风,接着向前刺。

此时费恩已将拳头向后旋转了半个身位,但是还没有飘雪剑的速度快,飘雪剑直斩向他的拳头,疾似流星,越来越近,只有半个巴掌远了,剑芒已经扫上了他的拳头。

“哧”地声,白色的剑芒,如劈开竹木,将裹在拳头上的淡淡黑雾,劈开了条缝,黑雾向两边翻滚。

“啊?”费恩惊出身冷汗,拳头无论或闪或收都已经来不及了。

飘雪剑只要斩上拳头,此拳必废!

众人全倒吸口气,上前两步,睁大眼睛看着。

上官云跺了下脚,此时他距离楚含烟,有半辆马车远,无论如何也来不及解救费恩。

“罢了!”他飞身而起,抡圆了精钢鹰爪,抓向楚含烟,五只爪尖闪着寒光,带着“呼呼”的风声,疾似流星。

他叫道:“即使救不了费兄,也必重创楚教!”

说话时,他已飞起二人多高,自高空向下抓下,如同飞鹰。

楚含烟屏住呼吸,两眼圆睁,手心捏出把汗。

此时,她的背后传来股“呼呼”的风声,一道褐色的光芒,如同闪电,击向她的后背。

光芒的后面,拉着条灰色的残影,时断时续,足有两辆马车长,正是玉空道长挥剑刺来。

上官云也已飞身而起,抡起鹰爪,与玉空道长两路夹击楚含烟。

正在这时,费恩突然瞪圆了双眼,厉声道:“豁出去了!”他置拳头于不顾,猛地向后仰倒,飞起脚踢向楚含烟,其势如风。

楚含烟倒吸口气,费恩如果不凌空飞踢,她还有把握斩伤他的拳头,并且在玉空道长和上官云赶到之前,全身而退。

但是费恩这不要命的一脚踢来,使情况骤变,即使斩下他的拳头,也会被他飞脚踢中。

当然,此时的一脚,并不致命,甚至不致伤,但也足以令她在空中停滞一个呼吸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玉空道长和上官云就可以赶到了。

楚含烟额头冒出层冷汗,摇了摇头,提起口丹田内力,猛地来了招“怪蟒翻身”,向后侧翻出去。

与此同时,飘雪剑打个圆弧,自右向左斜着劈出。

就在飘雪剑即将劈中费恩的拳头时,猛地向后拐去,费恩的拳头也向反方向荡开,眨眼之间两者拉开了半个胳膊的距离。

他的拳头虽然闪开,但还是“呼”地声,飞脚踢出。

但是楚含烟已向侧后翻开,他踢了个空,落在地上。

楚含烟向后侧刚翻出两步远,也就是刚刚闪开费恩的飞踢之时,“呼”地声,松纹古剑的褐色剑影,已经刺了过来,距离她只有半个胳膊远。

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满脸疑惑道:“怎么这回右护法的剑,又快又急,和之前大不相同?”

众人连连摇头,不明所以。

张千户两眼闪闪发亮,道:“虽然如此,但我见他的剑依然是飘影剑法。因为它给人一种落叶急飘的感觉!”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楚含烟挥动飘雪剑,打个半圆形的弧,向侧后斩去,迎向对方的松纹古剑。

“当”地声脆响,如同鸣炮,两柄剑撞在了起,飘雪剑正砍上了松纹古剑的剑尖,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

“嗡嗡嗡”两柄剑微微晃了晃,像蜜蜂抖动翅膀。

楚含烟身子一震,借助双剑撞击之势,“嗖”地声向前飞掠出去,如同流星,眨眼飞出辆马车远。

她飘飘悠悠,如同树叶般落在地上,凝眉注视前方。

灰色的长线,在两剑相撞后,微微晃动了下,残影渐渐消失,从中现出个人形,正是玉空道长。

他落到地面,低着头,右手提着松纹古剑,剑尖斜指向地面,凝眉沉思。

正在这时,“呼”地声,一道寒光从他面前不到两步远的地方划过,有个人影落到地面,正是上官云。

他的精钢鹰爪抓了个空,不由倒吸口气,低头自语道:“这样都没拦住她,可知楚教不好对付!”

玉空道长冷哼声,道:“若好对付,贫道怎么会厚颜讨口饭吃?”

众教中弟子倒吸口气,互相看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几名白袍长老凝神道:“原来右护法之前拼命地要饭吃,是为了补充体力对付教主!”他们倒吸口气,连退两步,脸色变得苍白。

众人看向玉空道长,满脸不解,不知他怎么会需要补充体力。

上官云和费恩顿时明白,他们从昨夜战斗至今,劳累辛苦不说,还水米未进,这样直接去和楚含烟决斗,恐怕讨不到便宜。

他们俩连连点头,同时肚子也发出阵“咕咕”声音,不由摇头苦笑。

玉空道长转向费恩道:“贤弟,你可曾受伤?”

费恩抬起拳头看了看,连连摇头道:“没事!”

上官云双眉倒竖道:“费兄,你这样,对付普通人无关大碍。可是碰上稍微像样点的高手,手里再有把利剑,那可要吃大亏!”

费恩脸色惨白,额头冒出层冷汗,低头沉默不语。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两剑相遇(7) 玉空道长道:“贤弟既然擅长用拳,来日当请为名师,打副铁手套,那样就不会轻易受伤了。”

上官云频频点头。

费恩看看自己双拳,点了点头道:“只要不耽误我用拳,什么都无所谓!”

张千户倒吸口气,道:“好嘛,连擅使拳头的费大侠,也要装备上家伙了。看来武林中是人人非有兵刃不可了。既然如此,那么广为流传的什么摘花飞叶皆可伤人之类的说法,岂非虚谈?”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呵呵”笑道:“这个倒不虚。只是摘花飞叶之类手法,只能对付下手,对付平手和上手,岂有效哉?”

他接着道:“若是对付下手,不止摘花飞叶,有的是方法,那只不过是无数方法中的一种罢了,而且杀伤力最差!”

“轰”地声,众人连连点头,鼓掌如雷。

“哼!”楚含烟冷哼声,道:“你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岂配谈武学?又怎么懂得了真正的武学含意?”

众人愣了下,看向玉空道长,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发出阵“呵呵”的声音,冲她拱了拱手道:“既然楚教精通武学,可否放下手中削铁如泥的飘雪剑,与贫道决战?”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真是开玩笑!”

楚含烟将飘雪剑横在面前,柳叶吊梢眉倒竖,两眼圆睁,道:“对于真正的武学大师,你们是永远不会懂的!也不配懂!”

她脸上罩了层寒霜,接着道:“至于飘雪剑,乃神教镇教之宝,专供教主佩戴。本教身位神教教主,又岂能随意弃之?”

“哈哈哈!”上官云仰面朝天,发出阵猫头鹰似的声音,道:“说到底,还是不肯放下手中的宝剑,这岂非说明楚教的说法,乃欺人之谈?”

众人愣了下,然后看向楚含烟,连连摇头道:“教主,千万不能放下宝剑啊!放下就完了!”

几名白袍长老也扬声道:“别听他们的,他们在诈你呢!”

楚含烟冲众人连连拱手道:“多谢诸位长老和教中弟兄们的提醒,含烟心领了!本教知道怎么做!”

众人长出口气,连连点头。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笑道:“教主与贫道,均非武学大宗师,不晓得什么叫摘花飞叶。不过贫道倒希望将来有那么一天,能够碰到这么位!”

“他手无寸铁,赤手空拳,与贫道决斗!贫道很想知道,倒底是贫道的剑厉害,还是他的摘花飞叶厉害?哼哼哼!”

他晃了晃松纹古剑,脸拉下来像驴。

“呜哈哈!”费恩和上官云双手捂着肚子,仰面朝天,发出阵猫头鹰似的声音。

其它人眉头紧锁,连连摇头。

张千户沉吟道:“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呢?今日之战,令在下大开眼界。宝剑剑锋所过之处,无不迎刃而解,连仙师这样的,也不例外。又怎么会有人空手抵挡?”

众人频频点头:“不错!以神剑之威,所当者破!轻则皮开肉绽,血流不止;重则断手断脚,甚至送命!抵挡尚且不行,何况反击伤人?”

他们连连摇头道:“虽然我们支持教主,但在这点上,却高度赞同右护法的观点!”

“哗——”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

玉空道长摇头晃脑,脸泛红光,头顶直冒青烟。

楚含烟面似寒霜,冷笑道:“众人无知,不值一提。但妖道如此口出狂言,将来必大败亏输,一命归天!拿命来!”

说完,她足尖点地,飞身跃起,如大鸟般飞到二人多高,将飘雪剑抡圆了,自左向右斩出,来了招“漫天雪飘”,飞向玉空道长。

顿时,她周身出现片片拳头大小的白色光点,笼罩了两个桌面大小的面积,将其身影隐在无数光点之中,像团白色的雪花,上下飘舞,呼啸着向前飞。

玉空道长微闭双目,手拈胡须道:“楚教大言不惭,贫道盼着那一天,只是你等不到那天了!看招!”

说完,他抬起松纹古剑,平直向前刺出。

“刷”地声,古剑像条闪电,刺向雪团,它的身形已看不清楚,划成条褐色闪着寒光的线,背后拉出条胳膊长的褐色光影,“呜呜”带起股风。

费恩打个愣神,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道:“楚教已走火入魔,荒谬绝伦!她那剑厉害,我得闪闪!”

“嗖”地声,他向后闪出几步开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不是我怕她,而是她学精了。即使我愿意豁出命去,只怕也奈何不了她了!”

说完,他举起双拳,放在眼前看了看,道:“也许真该给它戴上副铁手套,起码剑锋不能轻易伤着它!”

上官云微微点了下头,飞脚向天空踢了下,然后迈着弓字步,将精钢鹰爪舞得如同风车,“呼呼”带响。

他眼睛瞪圆了,看着四周。

张千户向后退了两步,挥动着绣春刀,道:“刀剑无眼,我得防着些!”说完,两眼紧盯着现场。

众人倒吸口气,又向后退了退。

楚含烟的身形,被无数白色亮光包围,似乎看不见人影,但是她肩披的黑色天鹅绒大氅,却像被狂风吹了似的,左飘右晃,猎猎起舞,在白色的光点中,分外醒目。

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连忙招手道:“教主,大氅!注意大氅!”说着,连连摇头道:“大氅误事!”

楚含烟身在半空,全神贯注向前飞着,什么也没注意到,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几名白袍长老的呼声。

她打个愣神,自语道:“大氅?什么大氅?”

耳后传来黑色天鹅绒大氅“呼呼”飘动的声音,似乎要带着她起飞。

她顿时明白,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呼”地声,一道褐色光芒自下向上,拉出条半圆形抛物线,刺向光点。

张千户连连摇头道:“实力已然不济,还要披上大氅这件拉风的累赘。大失水准!大失水准!”

众人也连连摇头,闭上了眼睛。

玉空道长来了招“乘风飘起”,飞身而起,向前飞了段路,又向上飞起,其势如风,他的周身,“呼呼呼”刮起阵阵狂风。

本来楚含烟身形隐在白色光点之中,从外面难以看清她的身形,但是黑色的天鹅绒大氅,指明了她的方位。

大氅在光点的左上侧飘动,竖直向上飘起,指向天空。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致命拦截(1) “嗯?”玉空道长眼睛眯成了条线,发出声冷笑,道:“大氅在左上,那么脑袋就应该在左中了。”

话未说完,他身形转了小半圈,挥剑向上刺去。

原本刺向右下的松纹古剑,打个弯弧,刺向左中。

楚含烟身着雪白长袍,足蹬白色羊皮靴,面如白玉,几乎可以和飘雪剑闪出的点点白色的剑光融为一体,在外面看不出来。

玉空道长一时也未认出,刺偏了方向,没有击向要害。

楚含烟在光点中向下看着,心头不由一喜,对方刺偏,正好使他头顶出现个空门,尽管只有巴掌大小,也足以让飘雪剑从此刺入,将其贯穿。

她点了点头,挥剑斩了下去,带起阵阵旋风,同时闪出更多的白色光点,星星点点,如同漫天飘舞的雪花,使她身形更是隐在其中,看不清楚。

她是抱定了牺牲的决心,只要飘雪剑能刺穿他,哪怕对方临危反击,重创自己,也在所不惜。

主意打定,她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面如寒霜,咬紧牙关向下刺去,其势如风,同时她的手心也微微出了把汗。

就在飘雪剑飞速向前刺出,距离对方还有胳膊远时,对方突然剑锋偏转,反刺向自己头顶,这个方向正是飘雪剑的进攻点。

在松纹古剑剑锋偏转的同时,他头顶那块巴掌大小的空门,瞬间消失了。

楚含烟顿时脸变得煞白,心里透凉。

“呼呼”阵狂风从她面前卷起,将黑色天鹅绒大氅吹得向上直舞,好像要挣开楚含烟,飞向天空。

系在楚含烟肩头的系绳,向上勒起,令她脖颈一紧。

她面色惨白,咬牙说出两个字:“误事!”但她已无法顾及黑色天鹅绒大氅了,松纹古剑闪出的寒光,如毒蛇吐信,直刺向她面门。

她倒吸口气,挥舞飘雪剑迎向褐色光点,在飘雪剑所过之处,又带出点点白色光点。

“叮叮当当”,两剑相撞,发出阵密集的金铁交鸣声,如同放鞭炮,两柄剑连续互相击砍,溅起成串的火星,四下飞溅。

两剑连续劈砍数次后,二人向两边闪开,楚含烟向右侧飞去,玉空道长向左侧飞去,双方各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地上。

楚含烟落地后,二话不说,“咔嚓”声,挥剑削断了黑色天鹅绒大氅的系绳。

大氅飘落在地,静静躺着。

楚含烟面色铁青,咬牙道:“千载难逢的机会丧失!”

如果不是黑色天鹅绒大氅暴露方位,她起码可以做到和玉空道长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想到这里,她咬着牙,连连摇头。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连连摇头,不明所以。

其它人只是看见黑色天鹅绒大氅碍眼,并未看清方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一剑有多凶险,他们只是摇头不已。

玉空道长脸红一阵青一阵,变幻不定,咬着牙道:“大意!”

他抬起松纹古剑看了看,倒吸口凉气,道:“方才差点中计!看来还是太过得意忘形了!”随后,他沉着脸,凝视对方。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他暴喝声,飞身而起,挥剑刺向楚含烟。

此时他目光凝结,紧盯着对方的飘雪剑,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敌疏忽了。

他向前飞出半辆马车远后,开始像树叶忽而飘到左边,又忽而飘到右边,松纹古剑也随着他的身形左右飘动,但是无论他飘向哪边,剑尖始终对准楚含烟的咽喉。

剑尖微微颤抖着,发出“嗡嗡嗡”如龙吟的声音,好像空中盘旋的飞鹰,随时准备闪电般出击。

楚含烟提起口内力,身形向后转,足尖点地,“嗖”地声,如大鸟般飞起二人多高,向右边的厢房飞去。

厢房距她不到两辆马车远,她直接就可飞到厢房的屋顶。

众教中弟子“哈!”地叫了声,连连拍手道:“好哎!”

几名白袍长老点了点头,道:“教主终于醒悟了!”说着,他们眼睛眯成了条线,脸上显出欣慰的笑容。

玉空道长距离楚含烟原本有一辆马车多远,正在空中左摇右晃,推进的速度像蜗牛。

楚含烟却如同弹丸般飞射出去,眨眼同他的距离拉开了两辆马车多远。

“啊?”玉空道长和费恩、上官云等人面色大变,看向楚含烟的背影,惊叫道:“要跑?”

费恩捋胳膊挽袖子,道:“不能让她跑了!”

他两眼瞪得滴溜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提起口内力,作势要飞身而起。

上官云拦住他道:“现在追来不及,看我的!”说完,他扫帚眉倒竖,二目圆睁,提起口内力,抡圆了胳膊,“呼”地声向外甩去。

只听“嗖”地声响,他手中的精钢鹰爪,如离弦的箭,闪电般飞向楚含烟后背。

鹰爪闪着寒光,带着“呼呼”的风声,抓向楚含烟后心,后面拖出条半个人长的青紫色残影。

楚含烟此时飞起二人多高,向前飞着,离对面的厢房屋顶,只有一辆马车远了。

她抿着嘴,眼睛瞪圆,看着前方,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在半空将内力提了又提,试图飞得更快。

正在这时,她后背传来个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精钢鹰爪闪电般抓来,比她飞行的速度快得多。

眨眼之间,精钢鹰爪距离她的后心,只有不到半辆马车远了,并且距离还在不断缩小。

众人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小心!”

楚含烟额头渗出层冷汗,她刚刚提起口内力,正准备借势再往前飞,但是精钢鹰爪已然抓来。

她微微摇了摇头,气沉丹田,在半空顿了下,猛地向后转去,与此同时,她挥舞着飘雪剑,向后横着劈去。

“呼”地声响,飘雪剑在半空打个圆弧,拉出片扇形的白亮亮的光芒,如同闪电,砍向精钢鹰爪。

当她刚刚转过半个身位的时候,精钢鹰爪已飞到距她不到胳膊远地方了。

众人顿时眼睛瞪圆了,张大嘴伸长脖子看着,几乎人人额头渗出层冷汗,仿佛精钢鹰爪抓的不是楚含烟,而是他们。

鹰爪的五个爪子张开,爪尖闪着寒光,发出“呼呼”的声音,如同流星,只要被抓上,必定身受重伤。

上官云微微点了点头,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

费恩挑起大指,道:“还是上官兄高明,这回楚教绝跑不了了!”他两眼闪闪发光,脸上像绽开了朵花。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致命拦截(2) 说话时,精钢鹰爪又向前进了半个胳膊远,五个爪尖已经碰上了楚含烟的衣服。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当”地声巨响,如同雷鸣,飘雪剑闪电般砍到,砍中了精钢鹰爪的手柄,溅起溜米粒大小的火星,四下飞溅。

当飘雪剑砍中精钢鹰爪的同时,楚含烟猛地向后仰倒,快如闪电,眨眼之间,就和精钢鹰爪,拉开了小半个指头的距离。

精钢鹰爪被砍中手柄后,在半空略略顿了下,没有继续前进,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时间,楚含烟才同它拉开了距离,否则绝无可能。

接着,“咔啦啦”声响,精钢鹰爪打个弯转,向左侧抓去。

五只闪着寒光的爪尖,在楚含烟面前扫过,“呼”地声,荡起股风,吹得她几缕青丝向上飘起。

原来,飘雪剑砍中精钢鹰爪的手柄后,巨大的力道,使它改变了方向,转向左边。

“哗”地声,飘雪剑自左向右扫了过去,同时打的精钢鹰爪“呜呜”叫唤着,向左侧斜飞出去,并且在空中打着旋转,像飘零的树叶。

“好啊!”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

“唉!”上官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飞身而起,抓向精钢鹰爪。

鹰爪打着旋转,向正屋方向飞出两辆马车远,“咣!”地声,一头栽倒在地,砸在青石板砖上,在上面砸出个火柴盒大小的凹痕。

接着,它又“哧溜溜”在地面滑行了段距离,撞在正屋门前的台阶上,停了下来。

鹰爪仰面朝天躺着,五个爪尖朝上,手柄处已被削下块指甲盖大小的精钢,白森森的。

众人倒吸口气,连退两步。

费恩摇了摇头道:“真可惜!”

当楚含烟向后飞去的时候,玉空道长的眼珠子都快迸出眼眶,厉声道:“妖女敢尔!”他提起口内力,“呼”地声,旋风般向前飞出,陀螺似的打着转,快似流星。

楚含烟将精钢鹰爪磕飞后,他已前进了一辆马车多远,距离对方不到半辆马车远了。

楚含烟猛地一震,不过不是因为玉空道长的到来,而是因为上官云掷出精钢鹰爪时,用了九成的内力,势大力沉,尽管被磕飞,但是也把楚含烟震了下。

她惊出身冷汗,下降了半个身位,在半空打个趔趄,几乎要跌倒。

正在这时,玉空道长已然飞到,她眼睛瞪圆了,面色变得如同白纸。

张千户连连拍手道:“好!好!上官大侠虽然未得手,但是却极大地拖延了楚教主,给了副指挥使致命一击的时间!”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上官云,满是羡慕、嫉妒、恨。

“滋滋滋”,费恩头顶冒出阵阵青烟,嘴巴撇到天上道:“那也得是上官兄,凡人这一击,没有这个效果!”

他摇头晃脑,满面红光,仿佛这一击,是他击出的。

众人挑起大指,连连点头,接着他们将目光全转向战场,凝神注视。

玉空道长在距离楚含烟半辆马车远的时候,停止旋转,“哈!”地声叫,飞身纵起,挥剑直刺向楚含烟咽喉,势如流星。

他整个人仿佛从旋转的影子中飞出,拉出条灰色的人影,如同流星,看不清身形,只见灰色人影前边,闪出点褐色光芒,那是松纹古剑。

楚含烟磕飞了精钢鹰爪,但自己也被震得向后倾斜了下,似乎要从空中坠落。

她双臂向两边展开,鸭子划水似的晃了两圈,提起口内力,身形又漂浮在半空,此时,松纹古剑已然刺了过来。

她两眼圆睁,看着古剑,额头渗出层冷汗,随后咬了咬牙,使尽全身的力气,挥起飘雪剑,向前劈去。

飘雪剑自右向左,横着扫来,在背后拉出条白茫茫的扇形剑影,“呜呜”直响,疾似流星。

当松纹古剑的剑尖,距离楚含烟的咽喉,还有半个巴掌远时,“咔嚓”声,飘雪剑的剑尖,架住了松纹古剑的剑身。

楚含烟顿觉手一沉,好像对方的剑有千斤重,动也动弹不得。

她咬紧牙关,猛地将剑向上抬起,与此同时,向后仰倒,脑袋也向后侧倒去。

松纹古剑被飘雪剑架住后,在半空中微微停滞了下,接着继续前刺,但是速度已经慢了许多。

楚含烟将剑向上抬起后,松纹古剑向上跳了下,跳起半个巴掌高,而楚含烟的脑袋向后仰倒,又矮下半个巴掌,使得松纹古剑的剑尖指向,高出她头顶半个手指。

“哧——”地声,松纹古剑贴着飘雪剑的剑刃,向前推进,在剑身与剑刃相接的地方,划出溜米粒大小的火星,四下飞溅。

松纹古剑几乎是贴着楚含烟的下巴,从她面前刺了过去。

楚含烟瞪大眼睛,看着松纹古剑的剑尖,从自己的眼前刺了过去,发出闪闪寒光,直晃她的眼,她的鼻尖,似乎已经触碰到了松纹古剑的剑身,感觉到古剑所发出的寒气。

她不由惊出身冷汗,鼻子一酸,变得红通通起来。

她闭上眼睛,使尽最后的力气,又将剑向上推,同时她则向下坠落。

松纹古剑又向上抬高了半个巴掌,而楚含烟下坠了半个巴掌,一起一落之间,松纹古剑距离她的面庞,有巴掌多远了,直接向高空刺去。

楚含烟顿时觉得面前压力瞬间消失,她长出口气,来了个倒空翻,双脚风车似的打个转儿,落到了厢房前的地下。

玉空道长则斜着向上空飞去,掠过楚含烟,如大鸟飞到了厢房的屋顶上。

他落到屋顶上时,“咔啦”声响,瓦片被踩裂了两块。

“哦!”众人晃了晃,捂住喉咙,瞪圆了眼睛,额头冒出层冷汗,仿佛刚才那剑是刺向他们。

他们看向楚含烟,挑起大指,连声道:“好!好!教主瞬间连挡两大杀招,简直非同小可!假以时日,必定前程无量!”

然后他们又连连摇头,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一步的。

几名白袍长老也频频点头,手拈胡须道:“好好!本教出现这样的奇才,实在是教中之福!只可惜——”

他们抬头看向玉空道长,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他们互相看看,点了点头,手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费恩眉毛向上挑起,“呀!”地声叫,飞起半人多高,双拳风车似的转,直向几名白袍长老飞来。

他向前飞出两辆马车远,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致命拦截(3) 他摆了个“黑虎掏心式”,叫道:“呔!尔等休得轻举妄动!否则,必以柳逆同伙论处!”他单脚抬起,双拳又在眼前风车似的转了两圈。

上官云捡起自己的精钢鹰爪,“呀!”地声叫,飞起二人多高,直飞向几名白袍长老,将鹰爪高高举过头顶,摆了个“举火烧天”式。

玉空道长震了下,眉毛倒竖,“刷”地声,从怀中掏出圣旨,晃了两晃,道:“众锦衣卫听令!这些人敢轻举妄动,立即格杀勿论!”

“哗啦”声,众锦衣卫拔出腰间绣春刀,对准了几名白袍长老。

那些在外面的锦衣卫,有的从大门冲入,有的从围墙上翻进来,还有的在外面又蹦又跳。

眨眼之间,院中已冲入十数名锦衣卫,将绣春刀舞得“呼呼”带响,虎视眈眈看着几名白袍长老和教中弟子,排开有小半条街长。

张千户摇了摇头,发出“唉”的声响,冲众人拱手道:“诸位,在下皇命在身,恕难违命,还请诸位莫要动手,否则在下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说完,他抓住绣春刀刀柄,“呛啷”声拔出刀来,后撤半步,迈着倒弓字步,将刀举过头顶,刀尖冲前,左手排成巴掌,也面对前方,直对着几名白袍长老。

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后退半步,咬了咬牙,发出“唉”的声响,手松开了剑柄。

费恩、上官云还有张千户等人,长出口气。

几名白袍长老冲楚含烟连连拱手道:“教主,非是我等不肯相助,实在是圣命难违!还望教主多多保重!”

说完,他们别过头去,闭上眼睛。

楚含烟站在他们对面的厢房前,半弯着腰,左手捂着心口,“呼呼”喘气,她的前心后背,已被汗水浸透,额头也“滴答、滴答”直往下淌汗。

她喘了几口气,冲几名白袍长老拱手道:“诸位长老好意,含烟心领了。只是妖道贼滑,假公济私,为避免大家和神教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含烟还是烦请诸位,不要动手!”

几名白袍长老低下头,眼中垂下几滴泪,哽咽道:“教主为了神教大业,殚精竭虑,大公无私,才有今天之局面。现在普天之下,神教已无对手,形势多好啊!居然——”

说到这里,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连连摇头。

张千户点点头,道:“普天之下,神教无敌。光凭这点,就该杀!圣上真是圣明啊!”他冲天空连连拱手,两眼炯炯有神。

玉空道长将圣旨放回原处,“呵呵”笑道:“诸位,贫道不是假公济私,而是有十足的证据!”

他抖了下袖筒,晃出两封信,迎风晃了两晃,道:“这是楚教的亲笔手书,你们是知道的。希望你们以后不要用这样的话,来攻击贫道,令人心寒!”

说着,他挤了挤眼睛,挤出滴米粒大小的泪水。

“对!”费恩捋胳膊挽袖子,道:“大哥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大义灭亲!你们这样说,良心何在?”他的嘴巴撇到了天上。

“啪!”张千户来个立正,郑重道:“真是令人肃然起敬!”

几名白袍长老和教中弟子,互相看看,苦笑着摇了摇头。

上官云发出阵要上吊的声音道:“诸位,大哥不是在祸害神教,而是在挽救神教!同柳逆勾结,同圣上对抗,哪有什么神教无敌?分明是灰飞烟灭!你们不要被蒙蔽了!”

“嗯——”玉空道长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贤弟高见,贫道佩服!”

他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呀——”费恩抖了抖肩膀,道:“话还有这么一说?”随后他重重点了下头,道:“也对!之前俺还以为自己是个神教的大祸害呢,没想到——”

“滋滋滋”,他头顶冒出阵阵青气,脸上绽开朵花。

几名白袍长老和教中弟子倒吸口气,低下头,沉默不语。

楚含烟后退两步,道:“强词夺理!”随后她抬头看着天空,眼中蒙上团水雾,喃喃道:“灰飞烟灭?”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淌下滴晶莹的泪珠。

玉空道长笔直站在厢房的屋顶上,仰面朝天,手提松纹古剑,灰色的道袍迎风猎猎起舞,分外醒目。

众人倒吸口气,后退了步,低下头,屏住呼吸,默不作声。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楚含烟定了定神,举着飘雪剑,指向玉空道长道:“妖道,今天本教与你决一胜负!拿命来!”

说完,她足尖点地,大鸟般飞身而起,直飞出两层楼高,比厢房还高半层楼。

她身在半空,气运丹田,挥剑来了招“飘若惊鸿”,向前刺出,迈着弓字步,身子前倾,右手挥剑指向前方,左手二指并拢,斜指向天空,衣袖飘飘。

她像片落叶,在半空打个圆弧,从斜侧刺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猛地蹬了下屋顶,飞起半人多高,面朝屋顶,横着连打了两个飞旋,每旋转次,就落在屋顶上,如同重锤砸下,“咣”地声,踩裂几块瓦片。

瓦片“哗哗”滑下屋顶,断线的珠子似的,接二连三,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站在厢房下的人,纷纷向院子的中间跑去。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中间,眨眼间站了圈人,犹如沸锅,在他们当中,有教中弟子,也有锦衣卫,站成小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乌压压成片。

众人纷纷抬头向厢房上看去,屏住呼吸,大气也不出。

玉空道长打了两个飞旋后,飞出半辆马车远,他抡起松纹古剑,在面前横扫了圈,来了招“迎风飘起”,挥剑向上刺去,同时也飞身而起。

“呼”地声,他周身刮起股旋风,吹得道袍直往上飘。

松纹古剑也划出了条半圆的弧线,背后带出个半圆形的褐色残影,有桌面大小。

众人倒吸口气,向后摇了摇,如同波浪。

楚含烟飞到玉空道长左手侧,斜着向前刺,飘雪剑带出条白色弧形长练,发出“嗡嗡”的响声,刺向玉空道长,剑尖闪着寒光。

当玉空道长向右侧连打两个飞旋时,飘雪剑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转向他,追着刺了过去,也跟着飞出半辆马车远,如同流星。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像它原先就是这么飞的。

“哗——”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纷纷挑起大指。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致命拦截(4) 张千户两眼闪闪发亮,道:“贵教之飘影剑法,果然不愧是镇教神功,真是非同小可。它日若是有幸,能够学几招,也不枉此生!”

他低下头,连着发出“唉唉”的声音,满脸羡慕。

费恩耸耸肩,道:“我使拳头的,对剑法不感兴趣!”

上官云举起精钢鹰爪道:“我吃饭的家伙是它!对其它的兴趣不大!”

他们看向几名白袍长老,人人腰佩长剑。

几名白袍长老脸色铁青道:“本教的镇教绝学,岂是外人可以随便学得的?”

费恩撇了撇嘴,道:“不稀罕!”

张千户连连摇头道:“你们的剑法就算再保密,也总有漏洞可以让外人学到!”

几名白袍长老连连摆手道:“非也!本教中人所学,乃是初级和中级功法,至于高级功法,非教主不得练!所以江湖上流传出去的所谓本教剑法,不是照猫画虎的野路子,就是不慎流出的初级和中级功法。”

“至于高级功法,那是绝对不会流传出去的。因为除了教主之外,任何人都碰不到!”

他们看向楚含烟道:“在含烟未当教主之前,也一样碰不到!”

张千户“哦”了声,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几名白袍长老又看向玉空道长道:“右护法投入本教数十年,位高权重,当不至于练的是外面的野路子,应该有可能得到本教正宗的中级功法。”

他们互相看看,频频点头,道:“从他使出的这几招来看,相当有功底,应该是正宗!”

众人倒吸口气,后退了步,看向玉空道长,满是羡慕。

费恩顿时面红耳赤,道:“我与上官兄,武艺粗疏,尚且不练此剑法。大哥出身武当名门正派,深得武当镇派绝学太极两仪剑法真传,哪里会看上这个剑法?你们休得栽赃!”

他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

“切——”众人互相看看,摇头笑了笑,看向他,露出轻蔑之情。

张千户笑道:“艺多不压身,好功法多多益善!再说,我虽不识此剑法,但也看出,副指挥使与贵教教主的剑法,一脉相承,绝非野路子可比!”

众人频频点头。

几名白袍长老更是仰头看着天空,眼中闪出朵朵泪花。

上官云倒吸口气,道:“也许大哥真是得到了此剑法的中级功法,加以练习?”

“不可能!”费恩摆手道:“搁我就不会!有太极两仪剑法,要它做什么?白耽误工夫!”

上官云倒吸口气,低头不语。

其它人互相看了看,笑着连连摇头。

当飘雪剑刺到距玉空道长还有半个身位时,玉空道长已转过身,挥剑刺上。

楚含烟眉毛拧成疙瘩,连连摇头道:“要是速度再快点就好了!”随后她咬了咬嘴唇,鼻子一酸,眼中闪着泪花,道:“再有五年,再给我五年时间,一定能打败妖道!”

她圆月形的眼睛,闪闪发光。

“当”地声响,如同雷鸣,两柄剑又撞在了起,溅起几朵米粒大小的火星,四下飞扬。

楚含烟手一震,觉得胳膊有些酸麻,借着两剑相撞的力道,她像树叶样向斜侧飘去,半空中打个飞旋。

玉空道长如陀螺在半空中转了两圈,随后又抡起松纹古剑,砍向楚含烟,其势如风。

他砍向楚含烟,既不是条直线,也不是条弯曲的弧线,而是如狂风中的树叶,上下左右飘舞,周身刮起股旋风,吹得灰色道袍“呼呼”直飘。

他来回飘动了几下,向前飞出小半辆马车远。

楚含烟面朝屋顶,飞起大半人高,连着打了两个飞旋,眨眼间飞出辆马车远,同他拉开了距离。

“实锤!”几名白袍长老眼睛亮了起来,道:“右护法铁定学了本教中级功法无疑!你们看他这招,同教主之前的招法如出一辙!”

随后他们又指向玉空道长道:“可是却没有教主用得好!结果被教主拉开了距离。之前教主可无法甩开他。这套剑法,越往后用,只怕右护法就越落后。”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那是,他接触不到高级功法。”

费恩面红耳赤,道:“这怎么可能呢?”

上官云连连摇头道:“我看有可能。看了大哥和楚教之间的决斗,不得不承认,大哥应该是接触了正宗的飘影剑法,否则不能打成这样!”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几名白袍长老也点头道:“连上官长老都看出来了,费长老莫要自欺欺人。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我们苦练剑法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来?”

“唉!”费恩重重跺了下脚,双手抓住头,道:“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他脸扭曲成麻花,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上官云微微一笑,道:“他这么做,肯定和教中规定有关。练成了飘影剑法,就可当教主!”

费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点头道:“原来如此!”

随后他又连连摇头道:“其实没必要!消灭了楚教,谁管你练成练不成,要当就当!谁敢阻拦?”

他眼睛瞪圆了看着四周。

众人倒吸了口气,向后退了步,低下头,默不作声。

“哈哈哈!”费恩咧开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大哥真是实诚人啊!”

上官云、张千户及众锦衣卫频频点头,几名白袍长老和众教中弟子,则面似苦瓜,沉默不语。

楚含烟和玉空道长相距有辆马车多远,互相对峙着。

玉空道长悬在半空,树叶似的左飘右荡,前进的速度如同蜗牛。

楚含烟眉头皱起,右脚尖点了下屋瓦,“咣当”声,有片巴掌大小的灰色瓦片,盖在她脚背上。

她提起口内力,右脚飞踢而出,“嗖”地声,瓦片犹如流星,飞击向玉空道长,背后拖出条半个胳膊长的灰色残影。

踢飞瓦片,楚含烟转身,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如同道流烟,直向前方飞去。

前面是正面三间大瓦房,屋顶铺着绿色琉璃瓦,呈伞状向两边倾斜。

翻过瓦房,就到了后院。

后院的空地有篮球场大小,里面栽种着几株柳树,水桶粗细,几层楼高,几乎将后院遮蔽。

只要飞过大瓦房,居高临下向外飞去,就可飞出院落,隐入重重树林中。

楚含烟向前飞翔着,她的背后,拖出条胳膊长的淡淡的白色残影。

几名白袍长老顿时眼睛亮了起来,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致命拦截(5) 众人瞪圆了眼看着,也是连连点头,他们又看向玉空道长,只见他还是树叶似的左飘右荡,而瓦片流星般飞射而来,直击向他面门。

费恩惊叫道:“她想跑!”

“没门!”上官云断喝声,抡圆了胳膊,“嗖”地声,又将精钢鹰爪甩了出去。

鹰爪闪着寒光,发出“呼呼”的声音,如同流星,直飞向楚含烟,背后拖出条半个马车长的灰色影子,如同长练。

众人倒吸口气,看向上官云,眼中似乎喷出了火。

楚含烟在右侧厢房的屋顶上,上官云则在左侧厢房前,两人相距大半个院子,好几辆马车远。

上官云若是飞身去追,断然追不上,即使甩出精钢鹰爪,也未必能抓住,所以他掐准方向,将鹰爪掷向楚含烟前进的方向,迎头拦截。

这个动作在电光石火间完成,楚含烟此时向前飞了不过两步远。

精钢鹰爪呼啸着飞行,势如流星,当楚含烟前进了半辆马车远时,它已飞越了大半个院子,迎头抓向她。

楚含烟再向前进几步,就正好撞上它了。

上官云抛掷的时机、方向,恰到好处,众人无不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上官云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

楚含烟倒吸口气,此时她依然向前飞着,鹰爪越飞越近了。

她提起口内力,身子一顿,在半空微微停滞了下,然后足尖点地,“咣”地声,点在瓦片上,将那瓦片点得粉碎。

随后她如利箭般向高空飞起,眨眼飞起两人多高,边向上飞,边陀螺似的转,周遭刮起阵阵旋风,吹得衣袖直飘。

“呼”地声,鹰爪从她脚边飞了过去,带着溜烟,直飞向院子外。

“呼——”众人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脸上泛出红光。

有名白袍长老看看上官云道:“上官长老,你要老是这么抛掷兵刃,当心把它扔没了!”

“呜哈哈!”众人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声音。

上官云面色惨白,如同上吊。

玉空道长眼见楚含烟转身要跑,眉毛皱起,咬了咬牙,提起口内力,试图加快速度,但是内力刚刚提起,他就不由自主向左边飘去。

他脸耷拉下像苦瓜,道:“这飘影剑法真有趣啊。我是要往前追,你却带着我向旁边跑。”

他不由长叹口气,连连摇头。

就在他向左边飘的工夫,“呼”地声,楚含烟踢出的瓦片,如同道流星,从他右侧飞了过去,距他仅巴掌远,带起的风,吹得道袍“呼呼”直飘。

瓦片带着条半个胳膊长的残影,飞过厢房,直飞出了院落,“卟”地声,打在院子外的一棵柳树的枝干上,嵌入指头深。

众人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连挑大指。

玉空道长惊出身冷汗,回头看看,自语道:“到现在为止,楚教居然还功力十足!”他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道:“贫道小看她了!”

随后他眼中闪出道道寒光,又看向前方,“呼”地声,向右侧飘去,卷起股狂风。

楚含烟运足十成的内力,踢出瓦片,本指望能阻止住玉空道长,或者至少将其击退几步,为自己脱身而逃,争取时间。

但她未料到玉空道长突然向旁边飘去,闪过了这一击,另她的攻击落了空。

事实上,玉空道长自己也没料到。

当瓦片从他身边飞过时,他的内力突然如翻江倒海般涌动起来,周遭“呼呼”刮起阵阵狂风,吹得道袍直飘。

接着,他向右侧飘出两步远,并且向上飞了半个人的高度。

当飞到高点时,“呼”地声,他向下打个圆弧,向前飞去,如狂风卷着树叶,疾似流星。

他的右手臂,潮水般涌入大量内力,并且内力如流水般“哗”地灌注到松纹古剑上。

松纹古剑颤抖了两下,发出“嗡嗡”的声音,周身出现个半个巴掌宽的淡淡的褐色光芒。

他感觉右臂如波涛巨浪般奔腾翻涌,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牵引着他的右臂,奋力向前刺出,如同泰山压顶。

“刷——”松纹古剑的剑尖,闪出团白茫茫的雾气,发出“咻”地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如同钢丝抛入天空。

玉空道长的速度突然加快,“呼”地声,向前飞去,背后拖出条灰色残影。

他人向前飞出半辆马车远,灰色的残影还停留在原地晃荡着,摆出挥剑击出前的姿式。

“哗——”众人跳了下,倒吸口气,睁大眼睛看着,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

张千户挑起大指,“罢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仅凭这一招就可看出,如果不是副指挥使亲自出马,其它人莫说拿住楚教主,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众人频频点头称是。

玉空道长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自语道:“这套剑法,还是很有见地的!”

料敌机先!它似乎料到了楚含烟会全力击出瓦片,又似乎料到她会转身逃跑,故而牵引玉空道长闪过这一击后,突然发力,势如流星向前刺出,气势如波涛汹涌,吹得屋顶的瓦片“哗哗”直响,似乎要跳起来。

玉空道长频频点头,眼睛眯成了条线。

此时正是楚含烟飞身而起,闪过精钢鹰爪的时刻。

她身在半空,陀螺似的旋转着,周遭刮起阵阵旋风,吹得她衣袖、头发向上飘舞,精钢鹰爪虽然没能击中她,但是却迫使她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正在这个时候,“呼”地声,松纹古剑打个弯弧,直刺向她,如同流星。

她旋转了几圈,向斜侧倒去,与此同时,右手挥动飘雪剑,自右向左,扫了出去,如同击高尔夫球,飘雪剑先自上向下扫去,打个马蹄形圆弧,又翻了上来,迎头击向松纹古剑。

飘雪剑剑身发出半个指头长的白色剑气,身后带着串白茫茫的光亮,如同波涛翻滚。

当飘雪剑砍到马蹄形圆弧的顶点时,正迎上了松纹古剑。

“当”地声巨响,两柄剑撞在一起,如同雷鸣,溅起数朵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四下飞散。

同时,包裹在两柄剑身上白色剑芒和褐色剑芒,抖动了下,水波纹似的四下散开。

剑芒所过之处,刮起阵阵狂风,吹得屋顶的瓦片“哗哗”直响。

二人的衣袖,也被吹得“呼呼”直响,猎猎起舞。

由于两剑相撞的地方,在厢房屋顶上,而众人都站着厢房下,抬头向上张望,所以四散发出的剑芒,没有吹到他们。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致命拦截(6) 众人站在厢房下,只看见白色和褐色的剑芒四下扩散,而白色的剑芒扩散的速度更快。

当褐色剑芒水波纹似的向后退时,白色剑芒形成的光圈,已断成数截;褐色剑芒形成的光圈开始断裂时,白色光圈已消失在空气中。

众人见状,无不倒吸口气。

几名白袍长老眉毛拧成疙瘩,道:“教主虽然剑法精湛,但是内力稍逊一筹,真是可惜!”

众教中弟子频频点头,道:“若非如此,教主就算不能击败对方,也可从容逃脱!”他们目光转向上官云,似乎喷出火来。

上官云倒吸口气,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几乎同声道:“谁叫你擅自出手?不然教主肯定能跑!”说着,鼻子酸了起来,眼中噙着泪花。

“对!”众人齐看向上官云,满脸怒气,道:“他们二人决斗,你却出手,这是作弊!”他们两眼似乎喷出了火。

上官云打个愣神,道:“奉旨缉拿要犯,我还能眼睁睁看着她逃跑?”说完,他耸耸肩,摊开双手,看看左右,满脸无辜。

众人倒吸口气,低下头,默不作声。

两剑相撞后,“哗”地声,向两边分开。

玉空道长向右侧斜着飞去,楚含烟则向左侧斜着飞去,双方转盘似的空中转了个圈儿,落在屋顶上。

楚含烟双足一落下,“啪”地声巨响,如同爆竹,脚下的屋瓦变成碎片,四下飞散,飞出几辆马车远,落在地上。

有的碎片,甚至打在了站在院子中间的教中弟子和锦衣卫头上。

他们捂着脑袋,看着屋顶直发愣。

玉空道长落在屋顶时,只发出轻微的“咔”的声响,脚下屋瓦裂成两截,没有变成碎片和四下飞散。

几名白袍长老眉毛拧成疙瘩,道:“双方内力差距不小。右护法几乎全凭内力才占据上风。教主要想在短短五年内赶上右护法,几乎不可能!”

他们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哼哼!”费恩撇着嘴道:“给她十年时间也赶不上啊!你们知道大哥昨天做了什么?和柳逆决战!整整一天没吃没喝没休息。这事才告一段落,他又马不停蹄地赶了来。不然差距只会更大!”

说话时,他肚子“咕咕”响了起来,他捂着肚子,眉头直皱。

上官云频频点头道:“不错!我们是疲惫之师,楚教可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才打成这样。你们想想,要是真的比起来,会怎么样?”

费恩连连点头。

张千户也是倒吸口气,瞪圆眼睛道:“而且他用的还不是自己的看家本领,而是贵教教主最擅长的剑法,否则——”

他连连摇头,目瞪口呆。

费恩和上官云眉毛向上飞起,满脸红光。

众教中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倒吸口凉气。

有名弟子冷哼道:“如果不是两位长老帮忙,只怕教主早就逃脱了!”他撇了撇嘴,满是不屑。

“卟通!”费恩和上官云跌倒在地,他们扭头看道:“谁?刚才这话是谁说的?”他们瞪圆眼,嘴巴鼓起像蛤蟆。

众教中弟子连忙低下头,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沉默不语。

“哈哈!”几名白袍长老点头笑道:“两位长老快起。如此说来,双方也算扯平了。”

张千户打个愣神,低下头,默不作声。

玉空道长落下后,又大鸟般飞起二人多高,挥剑劈向楚含烟头顶。

楚含烟气运丹田,周身笼罩了层半个指头厚的淡淡白光,她半低着头,将飘雪剑横在面前,好像没看见对方攻来。

她的丹田内力,如波涛般翻滚着。

“呜——”地声,松纹古剑带着股风,当头劈了下来,背后拖着条扇形的褐色残影。

当松纹古剑距离楚含烟头顶还有半个胳膊远时,楚含烟猛地抬起头,挥剑迎上,与此同时,她向后弯曲,如同倾斜的宝塔。

飘雪剑发出串白亮亮的光芒,迎向松纹古剑,如同流星。

“当”地声响,如同雷鸣,两柄剑的剑尖相撞,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四下飞散。

当两剑相撞的同时,楚含烟像倒着滑冰,向后滑去,“哗啦啦”脚下传来爆竹似的声音。

她双足点住屋顶,像犁地样,将屋顶的瓦片向两边分开,瓦片触及她的双脚,立即爆裂成碎片,四下飞溅。

所过之处,留下个半个胳膊宽的凹痕。

玉空道长砍中飘雪剑后,向上弹了半个指头高,他在半空,又抡圆了剑,接着砍下,其势如风。

两剑相撞产生的力量,大部分落在楚含烟身上。

她气沉丹田,抖了两抖,继续向后滑动,这股力量又通过她,落在屋顶的瓦片上,故而瓦片一接触她的双脚,立即爆裂成碎片。

单凭她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这其中,既有她自己的力量,也有玉空道长的攻击力。

楚含烟屏息凝气,如同压弯了的大树,根本无法使出别的剑招,或是跑开,只能向后倾着,直线向后滑。

与此同时,她丹田翻滚着,大部分内力灌注到她的右臂上,使她右臂笼罩了层淡淡的白色光芒,手中的飘雪剑,也笼罩了层半个指头厚的白色光芒。

她感到右臂似乎有千斤之力,便奋力向上击出。

“呜”地声,飘雪剑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向上砍去,背后闪出片白色残影,闪闪发光,如同帘幕升起。

松纹古剑在高空划了道圆弧,从右边转到左边,向下斜着砍去。

“当!”两剑再次相撞,溅出数朵火星,四下飞散。

楚含烟晃了晃,又向后滑出胳膊远,与此同时,她脚下的瓦片,“劈劈叭叭”响着,如同爆竹,接连变成碎片,四下飞溅。

变成碎片的瓦片,向下滑去,滑出几步远,而厢房顶上其它瓦片,虽未碰上她,但也“哗哗”直响,似乎要向下坠落。

楚含烟额头滚下豆大汗珠,汗水打湿了额头的刘海和鬓角的青丝,贴在脸上,无法飘舞。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眉毛拧成疙瘩,他提起口内力,接着向前飞,又挥舞古剑,“刷刷”两剑劈下。

松纹古剑闪着褐色光芒,分左右击向她的头顶,同时出现两个褐色光点,“呜呜”响着,势若流星。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致命拦截(7) 楚含烟眨巴了下眼睛,提起口内力,“嗨!”地叫了声,挥起飘雪剑,横着向上扫去,并且手腕微微抖了下,挽出两朵白色的剑花,分左右击了出去。

两朵剑花旋转着,迎向那两个褐色光点,势如流星。

“叮当”声响,白色剑花和褐色光点撞在起,几乎同时溅出几朵米粒似的火星,四下飞溅,就像半空中盛开了两朵礼花,相距只有巴掌远。

众人倒吸口气,向后晃了晃,如同波浪。

张千户更是揉揉眼睛,伸长脖子道:“真不可思议!起初我以为那两点剑花,至少有一点是虚的,没想到都是实的。这怎么可能?”

有名白袍长老冷哼声道:“这才是本教剑法的高妙之处,让你左右难顾!”

其它的白袍长老频频点头。

张千户倒吸口气,道:“若是如此,仅凭这一招,就足以取我小命!”说到这里,他眼睛瞪圆了,寒气直冒。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手捋胡须,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

众教中弟子和锦衣卫,斜眼看着他们,满脸敬佩。

“太可怕了!”张千户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筛糠似的抖。

费恩撇着嘴道:“没啥!此剑平平,一剑化为二点,必然会使每个点的攻击力大减,结果哪个点也攻不下!”

上官云频频点头。

几名白袍长老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斜眼看着他,满脸不屑。

张千户“呼”地跳起来,瞪圆眼道:“大言不惭!”他脸红脖子粗,指着费恩道:“说实话,如果碰上这招,你可以抵挡吗?”

他唾沫星子乱飞,飞出有半辆马车远。

费恩愣了下,道:“应该可以,如果对方不用像飘雪剑的那样的宝剑的话!”

“切——”几名白袍长老更是露出不屑之情,“你还能指望对手不用宝剑、神剑?”他们是连连摇头。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张千户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道:“心腹大患!真乃朝廷心腹大患!宜速速铲除!”他双手不停地拍着。

几名白袍长老顿时面如土灰,低头沉默不语。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耸耸肩,道:“怎么样?诸位长老,就算楚教清清白白,一尘不染,能活得了吗?现在你们还认为大哥是公报私仇吗?”

他二人嘴巴撇到了天上。

几名白袍长老顿时面容严肃起来,冲费恩、上官云弯腰拱手道:“费长老、上官长老,我等受教了!多谢指点!”

说话时,汗如雨下。

他们双手抱拳,重重向前拱了下,然后别过头去,闭上眼睛,眼角挤出几滴泪珠。

“呵呵呵”,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摇头晃脑,满面红光。

几名白袍长老转身看向楚含烟,重重发出“唉”的声响,连连摇头,眼中满是泪光。

张千户摇头晃脑道:“这套剑法,一定要弄到手!一定!”他仰面朝天,两眼闪闪发亮。

费恩斜眼瞥了下他,嘀咕道:“多好的人啊!没有这厮,只怕那些长老和教中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服大哥的。即使楚教被消灭了,也不例外!”

他和上官云互相看看,嘴角挂出丝笑容,手指天空道:“天意!天意!”然后他们转向战场,静静地注视着。

两剑在两个点分别相撞后,发出“嗡”地声响,同时闪出两道光圈,水波纹似的四下扩散,卷起阵阵狂风,吹得屋顶瓦片微微跳动,“哗哗”直响。

光圈扩散出几辆马车远,渐渐消失。

楚含烟双足点地,“哗——”地声,向后滑去,如同流星。

双足所过之处,瓦片“劈叭、劈叭”变成碎片,四下飞溅,有的落在屋顶上“滴溜溜”四处滚动,还有的飞越屋顶,飞到院外,还有的则飞出几辆马车远,落在院内。

顿时,院中瓦片碎片遍地,大的如拳头,小的指甲盖大小,排成溜,覆盖了半个院子。

众人无不倒吸口气,连退两步,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楚含烟的双足,如同犁地,将屋顶瓦片犁开,形成条半个胳膊宽的甬道,延伸了几辆马车远。

甬道左右两侧,瓦片堆积了半个巴掌高,中间空空变成了白地。

眨眼之间,楚含烟向后滑出了半辆马车远,被她拉开的那条甬道,从天空向下望去,就像屋顶结了层伤疤。

她汗水湿透衣衫,身子后倾,双臂鸭子划水似的晃动着。

她感到双臂有些酸麻,提起口内力,却如同游丝,只有星星点点的内力被提了上来,她不由瞪圆了双眼,脸色变得灰白。

原本犁地似的双足,顿时气力全消,足心传来阵阵巨痛。

“咔”地声,她的双足,已无力再破开瓦片,向上跳了下,滑到了瓦片上,继续向后滑。

“哧——”地声,如同阵风,又向后滑了半辆马车多远,才停了下来。

此时这段距离,没有破开瓦片,只是在瓦片上,留下了两条浅浅的淡白色痕迹。

她咬了咬牙,稳住身形,看着前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玉空道长在击出这剑后,提起口内力,想要接着向前飞,但只飞出两步远,便身形猛地停滞,向下坠落。

他额头冒出层冷汗,气运丹田,又连续提了两口气,但什么也没提上来,丹田空空荡荡。

顿时他两眼瞪圆,脸色变得灰白。

“咣”地声,他落在屋顶上,脚下的瓦片被踩成碎片,顺着屋顶向下滑去,“骨碌碌”一些碎片掉到了屋檐下。

他弯腰似龙虾,提着松纹古剑,剑尖斜指向地面,“呼呼”呼着气。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挪动步,只是不停地呼气。

过了五六次喘息的时间,二人还是原地站着,纹丝不动。

众人屏息凝气看着,大气也不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张千户突然睁圆眼道:“咦?怎么不打了?接着打呀!快快消灭魔教教主,好向朝廷抱功请赏!”

他直咂牙花,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

玉空道长耳朵微微动了下,然后微闭双目,低下头,默不作声。

楚含烟连提几口内力,还是气若游丝,她连连摇头,自语道:“还要再歇息阵!”说完,她瞪圆双眼,紧紧盯着对方,将飘雪剑横在面前。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出城送信(1) 费恩、上官云和几名白袍长老,低下头,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默不作声,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

张千户转了几圈,额头青筋直跳,道:“魔教教主似乎内力接济不上了!很好!正是消灭她的大好机会!”

他“呼”地抬起头,冲费恩等人挥了下手,厉声道:“诸位英雄豪杰,何不快快动手?立功机会就在眼前!”

众人还是低着头,纹丝不动。

他蹦了起来,叫道:“大好机会啊!尔等怎能错过?令人不可理喻!”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眼中似乎冒出了火。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点了点头,冲他弯腰拱手道:“千户大人,教主于我们有恩,只是为圣上记,为大明江山记,我等才不动手,袖手旁观。又怎么会反攻教主,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就是!就是!”众教中弟子频频点头。

张千户怔了下,上下打量了他们眼,脸色变得铁青,然后“呼”地转向费恩和上官云道:“二位大侠,他们是这样,你们可没有这种顾虑,何不动手?”

几名白袍长老和众教中弟子看向二人,冷汗直流。

费恩和上官云打个愣神,连忙道:“右护法和教主决一胜负,我们动手,怕犯了规矩!”

众人频频点头,脸上泛出红光。

“什么规矩?”张千户重重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双眉倒竖,二目圆睁,道:“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你们不动手,我去!”

说完,他舞了下绣春刀,大踏步向对面厢房走去。

绣春刀寒光闪闪,直刺人眼。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摇头,然后睁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

张千户高昂着头,大步流星,乘着股风,走向对面。

他走到院子中间时,忽地停住,看着厢房顶。

楚含烟手中的飘雪剑,闪着白光,亮如白银,从中发出道道寒气,隔着老远张千户就感觉到了。

他打个寒噤,停住脚步,自语道:“魔教教主手中之剑,乃神兵利刃,非吾手中之刀可比。”

他倒吸口凉气,寒毛直竖,道:“若贸然动手,只怕吃亏!”说完,他“呼”地转过身,要往回走。

“切——”费恩、上官云和几名白袍长老,嘴巴撇到了天上,“当他是什么英雄豪杰呢!原来——”

他们连连摇头,满脸不屑。

张千户猛地停住,瞪圆眼,看向他们,额头“腾”地冒出团火苗,咬牙道:“贼人!这些都是贼人!要尽数消灭!”

他猛地转过半个身,将绣春刀举过头顶,来了招“回头望月”,手指天空道:“进攻!统统进攻!”

“卟通、卟通”墙上有几名锦衣卫栽下墙头,来了个“狗啃泥”。

院子内的锦衣卫则蜂拥着向门外跑去,“哇哇”直叫,全背向战场。

“呜——”天边刮来股旋风,绕着张千户转了几圈,吹得他头发直往上飘。

“嗖”地声,从天上降下根枯草棍,扎在他头发上,直直而立,左右晃荡,似乎在朝人招手。

“哧哧哧”,费恩等人用袖子挡住嘴,发出阵阵猫头鹰似的声音,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咦呀呀!”张千户脸红脖子粗,大叫道:“拼了!”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顿时汗如雨下,双脚像灌满了铅,半步也挪不动。

“唉!”他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为大明江山,吾恨不能力斩贼首,心急如焚啊!”

玉空道长长长地出了口气,看向楚含烟,点点头道:“顶多十年,你就可以练成飘影剑法了!”

“与你无关!”楚含烟双眉倒竖,二目圆睁,面似寒霜,道:“妖道,究竟你是从何人手里,取得了本教剑法的真传?”

玉空道长耸耸肩,拨拉着脑袋道:“与你无关!”随后他低下头,手指掐来掐去,像是计算着什么。

“唉!”张千户双手捂住脸,蹲了下来,道:“他们不但不打,还聊起来了!真气煞我也!”

“嗡嗡嗡”,他头上的那根枯草棍,左右摇摆,像是旗帜飘舞。

过了小半盏茶时间,玉空道长停止掐手指,枯柴似的脸耷拉下来,像是苦瓜。

他沉声道:“十年,顶多十年!你剑法练成之日,大约也就是贫道亡命之时吧!”

“用不着等十年!”楚含烟将飘雪剑横在眼前,两眼血红,盯着他道:“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她提起口内力,丹田开始运转,内力比先前增加了许多,她不由面泛红光,心头一喜。

玉空道长将松纹古剑搭在右手臂上,左手放在背后,仰面朝天,道:“说得好!非是贫道非取你命不可,而是不如此,贫道乃至诸位兄弟,恐有杀身大祸!”

说着,他的右手臂微微颤抖,松纹古剑发出阵“嗡嗡”龙吟的声音,灰色的道袍,无风向上飘起。

“大快人心!”张千户蹦了起来,两眼闪闪发亮,看着玉空道长道:“副指挥使终于要动手了!”

他满面红光,脸上绽开了朵花。

上官云打个寒噤,摇摇头道:“费兄,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出去寻找兵器!”

费恩打个愣神,道:“若是离开,不怕局面失控?”说着,他朝几名白袍长老努了努嘴。

上官云淡淡一笑,道:“有他在,比十个我都强。只管放心!”他斜眼瞥了下张千户。

费恩挠了挠头,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发出阵“嘿嘿嘿”的声音。

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打个冷颤,看向张千户的背影,连连摇头。

张千户手握绣春刀,迈着弓字步,昂首看着前方,目光炯炯有神。

费恩摇摇头道:“看走眼了!这样的人,十两银子一个月就足够了吧!”

“不够!起码八两!”张千户抬起左手,拇指和食指张开,摆出“八”字造型。

“卟通、卟通”,院内众人,栽倒了近半。

上官云飞身跃起,来了招“大鹏展翅”,飞起二人多高,大鸟般飞到围墙上,然后又纵身跃起,飞出了院外,向精钢鹰爪飞出的地方走去。

楚含烟又运了几次内力,丹田的内力如水流般涌动起来,似乎恢复了近半。

这时正是上官云飞身而出之际。

她点点头,气运丹田,提起口内力,“哈!”地声叫,足尖点地,飞身而起,跃起一人多高,在半空猛地来了个“怪蟒翻身”,向侧后正中间的房顶飞去,其势如风,衣袖飘飘。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出城报信(2) 几名白袍长老顿时眼睛亮起,道:“好!好!教主这样做就对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后卷土重来,未可知也!”

他们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张千户跺了下脚,指向楚含烟道:“魔教教主哪里跑?拿下!”

他声如雷鸣,震得地面晃了两晃,以他为中心,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空空荡荡,无任何人走动。

院内其它人,向后退了两步,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低头不语。

院子外也悄无声息,“嗡嗡嗡”有只蜜蜂围着他的脑袋转了几圈,落在他头顶的枯草棍上。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道:“贫道以为楚教会搏命一击,谁知她居然掉头就跑。真是岂有此理!”

“哪里跑?”他暴喝声,纵身飞起,有二人多高,在空中树叶似的左摇右晃。

楚含烟飞出辆马车远,“咔嚓”声,双足落在了正中房间的屋顶上。

落下后,她回头望了眼,玉空道长已被自己甩出两辆马车多远,而且他还在空中左摇右晃,速度如同蜗牛。

她不由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冷冷一笑,冲玉空道长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足尖点地,飞身而起。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飘雪剑微微颤动了下,发出“嗡”地声响,如同凤鸣。

几名白袍长老顿时面泛红光,挑起大指,频频点头。

费恩两眼瞪圆,道:“楚教要跑!”他用右拳重重砸了下左手掌,牙关紧咬。

张千户“呼”地站直身,厉声道:“副指挥使放她跑!”

玉空道长还在空中左摇右荡,速度丝毫没有加快,同楚含烟的距离更加拉大。

他摇头苦笑道:“剑法就是如此,难道眼睁睁看她如此?”他屏住呼吸,凝神看向前方。

众人倒吸口气,波浪般向后晃了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京师南城处酒馆的二楼内,几乎坐满了客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身着锦袍,也有身着布袍的,将大半个篮球场大小的二楼,几乎坐满。

他们围坐在桌前,边吃着酒菜,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整个大厅如同沸锅。

在临窗的桌子前,坐着名红衣女子,柳叶眉,丹凤眼,唇红齿白,脸似银盘,正是陆小翠。

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只烧鸡,一盘手抓羊肉和几个荤素小菜,旁边还有坛竹叶青,青色的酒坛,足球大小,红泥封印。

封印已被启开,里面飘出阵阵酒香。

在她面前,还有个馒头大小的青瓷酒碗,里面盛满了酒。

她端着酒碗,斜倚在桌边,眼睛直勾勾看着外面。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人们低着头,急匆匆地走来走去,令人眼花缭乱。

她看了有小半盏茶工夫,“哼”地发出声冷笑,道:“你们这些人,哪里知道昨晚发生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说完,她扬起脖子,“咕嘟咕嘟”将那碗酒一饮而尽。

她抹了抹嘴巴,哈了口气,顿时觉得精神恢复了些,便抓起面前的块巴掌大小的手抓羊肉,放在嘴边,咬下块来,“咯吱咯吱”嚼得满嘴流油。

她边吃边竖起耳朵,听大厅内人们讲些什么。

左边桌边的客人,喝了口酒,吃了口菜,凑在起道:“嘿,快些吃,吃完了好去干活!”

与他同桌的客人频频点头,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陆小翠眉毛皱起,道:“干活?干活的人能上得起酒楼?”她上下打量这几个人,只见他们身着布袍,面容红中透黑,身边还放着个旅行包大小的黑木箱子。

她连连摇头,道:“真是说笑!”说完,她拎起酒坛,满满倒了碗酒,凑到嘴边,大口大口喝起来。

那几个人似乎听到她说什么,扭头看了眼她,道:“咋不能啊?礼部员外郎武大人家,有几件紫檀木家俱要我们打,武大人出价丰厚,我们怎么吃不起?你小瞧人!”

说完,他们又夹起菜,吃了起来。

周围几张桌边的客人,频频点头,斜眼瞥了下陆小翠,满脸不屑。

“礼部员外郎?”陆小翠低着头,掐着手指,道:“这是多大的官啊?”

“大极了!”众人纷纷道:“位列礼部,见尚书大人如家常便饭。你说他大不大?真没见过世面!”

陆小翠顿时面红耳赤,道:“尚书大人我知道,见了皇帝连连叩头!”

“哈哈哈!”众人爆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指着她连连摇头,然后不再理她,埋头吃饭。

陆小翠眨巴了下丹凤眼,眼中“叭嗒”滴出滴晶莹的泪珠,哽咽道:“我容易吗?辛辛苦苦忙了整天,饭还没来得及吃口,又被打发出去办事!”

她拍了拍桌子,喝了口酒,“哇哇”叫起来。

“呵呵呵”众人发出阵笑声,道:“出来做事就是这样的,大家都这样,你就别埋怨了!”

陆小翠愣了愣,点头道:“对呀,连尚书大人和内阁首辅都这样,何况别人?”想到这里,她又咧开嘴笑了。

众人摇摇头,不再理她,继续忙自己的。

“提起尚书大人,”她对面的桌子边几位客人,脸色突然变得神秘兮兮,拢着嘴,凑在起道:“你们不知道,有位尚书大人管家姨太太亲戚的远房表舅,可摊上件大事了!”

众人立即眼睛瞪圆,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他接着道:“他在京师买了间房,谁知房子不是卖主的,如今摊上官司了!”

“哎哟是吗?”众人眼睛亮了起来,纷纷转向他们道:“这可不得了!难道他买房时没看地契文书?”

“哇——”陆小翠泪如雨下,双手连摆道:“这是多大的人多大的件事儿?你们关心这个,不关心那个,白干了!昨晚的活儿白干了!”

众人齐扭头看向她,满脸疑惑。

陆小翠不再搭话,抿了口酒,然后又撕下块巴掌大小的鸡肉,大口吃起来。

众人指了指她,连连摇头,然后接着吃饭、喝酒,聊起天来。

大厅内顿时叽叽喳喳响起来,如同沸锅。

俄倾,有人吃完饭,算还酒钱,离开桌子,接着,又有人进来,填上他们的空座位。

大厅内人员进进出出,始终人满为患。

陆小翠吃了半碟盐水竹笋,半只烧鸡,面前出现了堆拳头大小的鸡骨头,她抬起酒坛,晃了晃,里面空空荡荡,已经见了底。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出城报信(3) 她招手道:“小二,再来坛竹叶青!”

“好咧!”身着蓝布短褂的店小二拿走空酒坛,然后走到外间,不过几次喘息的时间,又端进个同样的青瓷酒坛,上面盖着红泥封印。

他将酒坛放在陆小翠面前,弯腰道:“客官慢用!”然后去招呼其它客人。

陆小翠左手边给户部员外郎家做家俱的几名客人,已经吃完饭,算还了酒钱,拎着木箱子,匆匆离去。

这时,过来几名书生模样的人,坐在了他们原先坐的地方。

这几个人,有的身着蓝布长袍,有的身着白布长袍,还有的身着绿色锦袍,闪闪发亮,年约二三十岁,拎着扇子,头上戴着同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同样颜色、材料的头巾。

他们面泛红光,时不时嘴里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陆小翠眉毛向上飞起,拍了下桌子,道:“妥了!之前那些人,凡夫俗子,上不了台面。这几位可是硕学鸿儒,有经天纬地之才,非那等人可比。且听他们说些什么!”

“呵呵呵!”有名身着白袍的书生,甩了下头,荡起股风,头上的白布方巾也飘了下,道:“诸位,昨夜读诗,读到郑风一节,哎哟,真是令人拍案叫绝。你听它怎么说的。”

说完,他开口念起诗来。

众人边听,边不住地点头,拍着桌子,连连叫好。

陆小翠眉毛拧成疙瘩,拨拉着脑袋,道:“他们在念什么?我怎么没听懂?咦呀呀!”她脸色变得铁青,叫道:“还念个没完!”

白布长袍书生将整首诗念完,摇头晃脑。

众人连连拍手道:“好!好!公子真乃神才也!”

“神才?”陆小翠愣了下,道:“难道比小石头、冰儿还有妖道他们,还要厉害?”

她打个激伶,寒毛直竖,道:“我得仔细看看!”说着,她向旁边挪了挪,揭开青瓷酒坛的红泥封印,满满地倒了碗酒,放下酒坛。

她端起酒碗,抿了口酒,抬起头看了眼这名书生,随后又抿了口酒,抬头又看了眼这名书生,丹凤眼瞪得滴溜圆。

这几名书生愣了下,互相看看,满脸疑惑。

蓝袍和绿袍书生冲白袍书生努了努嘴,道:“兄台,边上那名女子似乎对你有意!”

“不是似乎,是就是!”陆小翠鸡啄米似的点头,瞪圆眼道:“我要看看他有多厉害!”

白袍书生顿时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

他拢了拢袖子,双手在头上抹了抹,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此言不虚也!”他眼睛闪闪发亮,嘴巴咧成黄瓜。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嗖”地声,陆小翠跳到了椅子上,蹲在上面,丹凤眼瞪得滴溜圆,看着这名白袍书生,虎虎生风,嘴巴鼓起像蛤蟆。

白袍书生打个激伶,站起来,走到陆小翠对面三步远的地方站住,冲她弯腰拱手道:“不知这位姑娘何故如此?”

众人全伸长脖子看向陆小翠,满脸不解。

陆小翠挠了挠头,道:“这个诗如此拗口,听也听不懂,你念它作甚?”

白袍书生愣了下,回头看了看蓝袍和绿袍书生,见他们也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知所措,不由转回头“呵呵”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此乃孔圣人所辑《诗经》中的诗,岂可不读也哉?”

另两名书生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孔圣人!”陆小翠打个愣神,低头思索片刻,道:“那些当朝百官,提起孔圣人就精神抖擞,可知来头不小!罢罢罢!不提这个了!”

她摆摆手道:“我只问你,你可知天下大事?”

白袍书生顿时满面红光,指着天空道:“这正是小生特长!”

他冲陆小翠弯腰拱了下手,然后坐在她对面,唾沫星子横飞道:“姑娘不问这个还则罢了,一问这个,正中下怀!”

“不是小生夸口,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年,中知三百年。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他摇头晃脑,满面红光。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白袍书生顿时精神抖擞,捋胳膊挽袖子,道:“取酒来!小生今日要大展鸿才,无酒不行!”说完,他拎起桌上竹叶青酒坛,拽过只拳头大小的茶杯,咕嘟咕嘟倒了整杯酒。

他放下酒坛,举起酒杯道:“来!小生今日痛快,不醉不归!”说完,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将酒喝了下去。

众人挑起大指,道:“好酒量!不愧是满腹经纶!”

“嘶——”陆小翠倒吸口凉气,向后晃了晃,双手按住膝盖道:“我且问你,你以为当今之世,最大的事是什么?”

她张开两手,比划了下。

众人打个愣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频频点头道:“问得好!”他们目光齐齐转向白袍书生。

“啪”地声,白袍书生抖开了手中的折扇,扇了两下。

折扇的扇子骨是松柏木制成,扇面绘着山水。

他摇头晃脑道:“要说普天之下最大之事,莫过于明秋之会试!”

他厄斜着眼睛,看了下陆小翠,发出“嘿嘿”两声冷笑,伸手拈起桌子上的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手抓羊肉,咬了口,接着道:“小生不才,已取得秀才功名,待明春会考,取得举人功名后,便可大比天下,蟾宫折桂了!”

“好哎!”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

另两名书生挑起大指,频频点头道:“牛兄真牛,不愧是一代神才!”

“呵呵呵!”被唤作“牛兄”的白袍书生,眯起了眼睛,“叭嗒”声,将剩下的羊肉,放入嘴中,嚼了嚼,咽了下去。

“哎哟!”陆小翠蹦了起来,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道:“不得了!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出现!”

她双手乱拍,道:“完喽!我们可完蛋了!”她脸色变得煞白,冷汗直流。

“哈哈哈!”白袍书生仰面朝天,发出阵怪鸭似的声音,点了点头,又伸手拎起酒坛,满满斟了杯酒,抚掌道:“痛快!痛快!”

他又举起酒杯,喝了起来。

另两名书生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点头,挑起了大指,他们看向白袍书生,满是羡慕嫉妒恨。

陆小翠低着头,掐着手指道:“这事最大,居然把昨夜的事比下去了!”

她摇了摇头,道:“我不信!得仔细问问!”随后她又双脚站在方才的椅子上,蹲在上面,眼睛瞪得滴溜圆,看着白袍书生,道:“我且问你,你知道镇国大将军柳随风其人吗?”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出城报信(4) 白袍书生愣了下,低头思索片刻,道:“还有这么个人?”他使劲拨拉着脑袋,想了又想,也想不出来。

“完!”陆小翠拍着膝盖道:“连柳随风那样的人都不入他的眼,可知他实在太高了!”

说完,她站起身,冲白袍书生连连拱手。

“呜哈哈!”另两名书生摇着头,指着他道:“露陷了!露陷了!那位姑娘请教你呢,快快回答!”

“刷”,白袍书生额头冒出层汗珠,掐着手指,想了又想,还是满脸茫然。

陆小翠脸变得煞白,连声道:“非同小可!真是非同小可!”她又冲白袍书生弯了几下腰,拱了几次手。

白袍书生呆呆坐在原地,如同木头。

蓝袍书生摇了摇头,“啪”地拍了下桌子,道:“佳人再三求教,茫然不知,成何体统?罢罢罢,由小生前去应答!”

他站起来,整整衣襟,缓步走到陆小翠面前,冲她弯腰拱手道:“小生不才,愿替牛兄解答,不知姑娘愿意否?”

陆小翠打个愣神,点了点头。

蓝袍书生思索片刻,道:“这镇国大将军柳随风,小生估计是宋末名将,带兵屡屡击元,不知是也不是?”

他又冲陆小翠弯腰拱手,满是征询之色。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陆小翠,满脸期待。

绿袍书生拍了下桌子,摇头道:“罢了,还是杨兄高明,一猜就猜出来了!”他冲唤作“杨兄”的蓝袍书生挑起大指。

“滋滋滋”蓝袍书生头顶冒出阵阵青烟,脸上绽开了朵花。

“啊?”陆小翠倒吸口气,三步并两步走到绿袍书生面前,弯腰拱手,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这位兄台应当贵姓朱吧!”

绿袍书生打个愣神,连忙站起来,道:“哎呀,这位姑娘真料事如神!小生不才,免贵姓朱,唤作大力的。”他连连弯腰拱手。

“哈哈哈!”陆小翠仰面朝天,发出阵银铃般的声音,道:“罢了,我们完全是不搭界的人!”

她返回桌边,拍着桌子叫道:“小二,结账!”

店小二从后面跑了来,扫视了下桌面,又看了看那几名书生,然后冲陆小翠弯腰拱手道:“客官,您的酒菜共计纹银六两!”

“啪”,陆小翠在桌子上拍下锭十两重的细丝纹银,道:“不用找了!”说完,甩了下袖子,扬长而去,带起股风。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啧啧赞叹。

白袍书生端起茶杯,抿了口酒,道:“真乃豪富之人!”

蓝袍书生拍手道:“此女非同小可!究竟是何来路?”他看了看另两名书生,满脸疑问。

白袍书生道:“她口口声声说什么镇国大将军柳随风,不知这位大将军究竟何人?与她有何瓜葛?”

众人频频点头。

“哎哟!你们真是锈豆了!”店小二边收拾桌子,边道:“连柳随风都不知道,真白活了!”

“啊?”三名书生倒吸口气,连忙道:“这么难的题,我们都不知道,小二居然知道?”他们连连摇头,满脸不信。

店小二抹着桌子道:“这还有谁不知道?大半个京师都知道!几位外地来的?这镇国大将军哪是什么前宋之人,他乃是本朝当今圣上身边的大红人!光他手下的家丁,我看就不比七品县令差!”

“啊?”三名书生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

他们连忙用手捂住嘴,道:“这么厉害的人!”伸头向栏杆外望去,已看不见陆小翠的人影。

他们回过头,挑起大指,道:“怪不得出手如此豪阔,原来和陛下的大红人关系密切!那还不随随便便有个百八十万两纹银?”

另名书生伸出根手指道:“一千万两起步!”

“啊嚏!”陆小翠走在大街上,打个喷嚏,左看看右看看,道:“谁在背后说我坏话?”随后她拍拍腰包道:“谁有那么多钱?连首辅大人写复位诏书,也只得黄金百两,还被人分走一半!”

她拨拉了下脑袋,双手抓着头,把头发抓成鸡窝,道:“可恶的小石头,尽给我出难题!他说的东西我根本买不到!”

她想了想道:“干脆我去买别的东西吧!”想到这里,她眼睛亮了起来,连走带飘,走路如风。

她走在大街上,左看看右看看,边走边连连摇头。

待走到大街尽头时,回头看了眼,身后人来人往,大街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彩旗招展,绣带飘扬,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空空如也。

她不由倒吸口气,道:“走完整条大街,居然什么都没买到!罢了,”她咬了咬牙,跺了下脚,道:“干脆撞上啥买啥!”

说完,猛地转过身,看着前方。

在街道拐角,有片小店,只有间房大小,大门敞开,柜台就摆在门口,大门上写着行斗大的字——“十里香熟食店”。

柜台黄柏木做成,漆着黑漆,半人多高,一辆马车长,胳膊来宽,上面摆着卤鸡肉、卤鸡爪、红烧肘子等各色熟食,摆满了大半个柜台。

每份熟食,都用个信纸大小的托盘盛着,烧得红通通,香气飘出店外。

陆小翠吸了吸鼻子,眉毛向上飞了起来,满脸开花道:“嘿!正好,就它了!”说完,她摇头晃脑,走到了小店边。

店主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头,比寻常人矮半头,佝偻着腰,身着灰布长袍。

他冲陆小翠连连弯腰拱手道:“客官,您好,您要点什么?”

陆小翠的脑袋拨拉来拨拉去,最后落在最边的盘熟食上,指着它道:“就它!切二斤!”

只见那盘熟食,切成指头来长、毛线宽的丝,每片都像耳朵排列整齐。

陆小翠眉毛向上飞起,嘴角口水打转。

店主弯腰道:“好咧!卤猪头肉二斤!”他转过身,从墙边的桌子上,拿出个褐色牛皮纸袋,两本书大小,走向那托盘。

“嗡”地声,陆小翠脑袋大了圈,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倒。

她“咣”地拍了下头,道:“真是没脑袋啊!”

店主用个竹夹子,成片成片地把卤肉放入纸袋,放满大半个纸袋后,又从旁边拿过杆秤,将纸袋放在秤盘上,提起了杆,右手不停地拨拉着秤砣。

他将秤砣停在二斤的位置后,秤砣悬在半空,纹丝不动,秤杆也平稳横着。

他叫道:“整二斤,四钱银子!”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出城报信(5) 陆小翠在腰间顺袋内翻了几下,拿出几个银锭,有重十两的细丝雪花纹银,也有仅重一两的雕成梅花状的碎银子。

她点了点手指,拿出锭一两的碎银,就要递出,但转念一想,“去见她,这么寒酸可不行!”然后她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道:“店家,你这儿有酒没有?”

店主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指向墙根。

那儿有个褐色酒缸,半人多高,半个圆桌大小,上面贴着张半个报纸大小的红纸,上书“高粱烧”三个大字。

酒缸的缸口,有海碗大小,被个盘子大小、馒头状的白色纱包堵住。

店主道:“本店有上好的高粱烧,价廉物美,二钱银子一斤,客人喝了都说好!”

陆小翠道:“那就称三斤酒,凑齐一两银子,不用找钱!”

店主连连点头,转过身,从墙边的柜子上,拿出个足球大小的褐色酒坛,揭开封盖,里面空荡荡的。

他拎着空酒坛,走到酒缸边,拿开盖在缸口的白色纱包,又取起放在旁边的舀勺,将其探入酒缸,划拉了下,拎起时,已是满满舀勺酒,散发出淡淡酒气。

他将酒倒入酒坛,然后又舀了勺,接着倒入酒坛,如是三次。

然后他将舀勺放回原处,又用纱包将酒缸口盖住,接着,他又用红泥封印,封住了酒坛口,双手捧着酒坛,走到柜台边,将酒坛放在柜台上道:“整整三斤,客官请收好。”

陆小翠打个愣神,道:“你还没称呢!”

“不用称,”店主笑道:“不瞒客官,那舀勺盛满,就是一斤,三勺三斤,绝无错漏。客官不信,自己去称,若有疏漏,加倍补上!”

陆小翠摆了下手道:“罢了,差也差不了几个钱。我还有正事要办,不耽搁了!”说完,她将那锭一两的梅花碎银,放在柜台上,然后左手拎起酒坛,右手抓起纸袋,大踏步地走出店铺。

她走到大街的正中,回头看了眼皇宫方向,撇了撇嘴,道:“照我说的办,简单又省事!再见了!”然后她大踏步地向城南走去,带起股风。

被曹吉祥派出的红衣太监,带着十名东厂侍卫,牵着马匹,走出皇宫的大门,飞身上马,打马扬鞭,向东边飞奔而去。

大街上,传来阵阵“嗒嗒嗒”擂鼓的声音,震的半条街直晃。

他们几乎站在马镫上,左手拎着马缰绳,右手不停地挥舞着马鞭,在空中甩出朵朵鞭花,马蹄声传出整条街长。

他们躬着身,直视前方,叫道:“闪开!闪开!重大紧急公务,挡道者格杀勿论!驾!”马鞭挥起,溅起溜烟尘。

路上行人纷纷向两边闪去,让出条两辆马车宽的通道,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满脸疑惑。

这些人催马飞似向前跑,眨眼跑出半条街远,再看时,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穿过两条街和两条小巷,打马飞奔来到处府宅前,“呼”地声,勒住马匹,停了下来。

众马匹打着响鼻,在府宅门前团团转,马蹄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发出“嗒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府宅。

他们立起身,高昂着头,目光炯炯有神道:“捉拿柳逆啊!”

这处府宅,有两个足球场大小,院落有三重,被围墙围起,近两人高,青砖垒成。

黑油漆的大门,门前分左右,各立着个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张牙舞爪,正是柳随风的宅院。

柳府空荡荡的,悄无声息。

柳随风和柳金燕正在客厅内饮酒。

柳随风拍着桌子道:“我们就要胜了,你看着吧,好消息就要传来!”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阵“唏溜溜”的马嘶鸣声。

柳金燕眼睛亮起,道:“嘿!说来就来!我出去看看。”

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柳随风摆手道:“不必!要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我们不要一惊一乍,有失身份!”

柳金燕愣了下,挑起大指,连连点头,又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抿了口酒。

柳随风嗛起块鸭肉,放在嘴中嚼了起来,满嘴流油,摇头晃脑。

在后院的东方雪,打个激伶,抬起头,伸长脖子向外看了眼,暗自道:“难道他们来了?”说到这里,她寒毛直竖,手微微发抖,按住了剑柄。

这个时候,她尚未将柳进送出。

“啊噢!”众人打个愣神,伸长脖子,向里面看了眼,然后侧过脑袋,竖起耳朵,听了听。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工夫,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道:“怎么回事?”

“仙师得手了吗?”

他们满脸疑惑,连连摇头道:“若是得手,应该得胜而归,迎面碰上我们才对!若是没得手,此时应该杀得人仰马翻。现在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

“嘶——”他们倒吸口凉气,晃了晃,几乎栽下马匹。

接着,他们又把耳朵竖起,仔细听了听,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由冷汗直冒,互相看着,道:“怎么办?”

有人咬牙道:“冲进去!莫管仙师!”

另外个人白了他眼,道:“你傻了?你不看看我们的斤两,是不是柳逆的对手!别他人没抓住,我们倒栽进去了!”

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旁边的人沉下脸,道:“休长它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莫说一个柳逆,就是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仙师!”

“厂公命我们协助他,他又领了陛下的圣旨,全权负责此事。他不在,我们不好动手。还是找到他要紧!”

“好啊!”众人连连拍手,挑起大指道:“正该如此!”

他们拨转马头,指向原路,目光炯炯有神道:“去找仙师!驾!”他们拍打着马匹,像阵风向原路跑去。

柳随风抿了几口酒,竖起耳朵,听了阵,道:“咦?怎么没动静了?”

柳金燕站起身,道:“还是我出去看看!”说完,她走出客厅,伸长脖子向院内看了看。

院内空荡荡的,没有人,院子的大门敞开着,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

她倒吸口气,猫着腰,蹑手蹑脚走过院子,来到大门口,向外探出半个头,左看右看。

柳府的门前,有块几辆马车宽的空地,然后两边是巷道,东西各有一箭多地远,走出巷道,便是大街了。

巷道内空空荡荡,无人走动。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出城报信(6) 柳金燕瞪大眼睛看着,什么都没有看到,便缩回头,蹑手蹑脚地返回。

她走回大厅,连连摇头道:“外面什么人都没有,难道我听花了?”她直拨拉脑袋。

柳随风眉毛拧成疙瘩,低头思索片刻,然后摇头道:“不管它,接着喝!”他举起茶杯喝了口,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怪枭似的声音。

红衣太监和众东厂侍卫穿过巷道,跑到大街上,纵马飞驰。

路上行人见状,倒吸口气,纷纷向两边闪去,道:“咦?他们刚才不是急吼吼去执行什么重大紧急公务吗?现在怎么突然返回了?”

“这么快就执行完了?”

“咦——”那名红衣太监和众东厂侍卫顿时面红耳赤,低着头,打马飞奔。

“既然没有重大紧急公务了,那就不用让道了。”有人走到了大街的正中。

“卟通”声,有名东厂侍卫从马上跌了下来。

他们纷纷下马,牵着马匹,低着头,在人群中飞快地走动,像阵烟。

来时如风驰电掣,走的时候却像蜗牛,走了几柱香的时间,才走到了皇宫的门口。

他们在皇宫门前,左看右看,纷纷道:“咦?仙师去哪了?”

“他不明明接到圣旨,去捕杀柳将军了吗?”

“可是那里没人!”他们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有人道:“回去向厂公交差!”

“啐!”有人喷出口唾沫,瞪圆了眼道:“就这么交差,那能行吗?”

众人倒吸口凉气,连连点头,顿时眉毛拧成了疙瘩。

他们一时手足无措,站在皇宫门前左看右看,蓦地目光落在了门外箭地远的地方不动了。

那里车马轿子成排,人影幢幢,占地面积几乎有足球场大小,正是在宫外守候的众文武百官的下人。

顿时他们眼睛亮了起来,指着那些人道:“那些人大清早就守在宫外,应该知道!”

众人频频点头,脚步如风,向那些人走去。

众文武百官的下人,在车马、轿子前,或坐或蹲,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叽叽咕咕说着什么,还有的则围拢在起打牌,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众人走向他们,在距他们半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住,弯腰拱手道:“诸位,你们当中,可曾有人看见玉空仙师?”

那些下人愣了下,闭目养神的睁开眼睛,聊天的停止说话,打牌的收拢牌局,齐扭头看向他们。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有名下人颤颤微微站起身,道:“各位官爷,你们说的可是清早从宫门出来,身着灰色道袍,年约六七十的老道士?”

众东厂侍卫顿时红光满面,连连点头道:“就是他!就是他!敢问诸位,他去哪了?”

众下人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道:“这我们哪知道?”

领头的红衣太监倒吸口气,瞪圆了眼道:“看见了还不知道?”

众下人还是连连摇头。

有名下人指着南边道:“我们只看见他带人顺着正南大街去了。至于具体去哪,我们实在不知道!”

众东厂侍卫长出口气,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知道方向就行!走!快追!”

他们纷纷牵过马匹,飞身上马,飞驰而去。

众人齐围拢上来,伸长脖子,看着他们的背影,纷纷道:“怎么回事?”

有人眉毛拧成疙瘩道:“难道那老道士出事了?”

“不像!”有人摇头道:“仙师出来时,我明明见他手捧圣旨,趾高气扬,随从也志得意满,哪里像出事的样儿?”

众人频频点头。

他们满脸疑惑,看向皇宫方向道:“宫里倒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久连个消息也没有?”他们直咂牙花,连连摇头。

皇宫的阳光的照射下,泛出金色光芒。

众东厂侍卫打马飞奔,带着溜烟,一口气跑出了好几箭地远,停住了马匹,互相看着,道:“仙师去了南边,但具体是哪一家?”

有人指向东边道:“柳府明明在东边,他去南边做什么?跑错方向了?”

顿时众人眼前星星直冒,脑袋大了圈。

他们纷纷下马,左看右看,然后走到对面的家店铺前。

这是个杂货铺,面积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摆满了锅碗瓢盆,针头线脑之类的杂货。

杂货铺敞开着,里面没有客人,只有店家搬着把小凳子,坐在门前,晒着太阳

众东厂侍卫走到距店家半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住,上下打量起来。

“嘶——”店家倒吸口凉气,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领头的红衣太监冲他弯腰拱手道:“劳驾,请问您老个事儿!”

店家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头,身材枯干,像芦柴棒。

他“嗖”地声,跳了起来,站得笔直,道:“官爷只管问,小老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红衣太监想了想,双手比划道:“敢问您老可曾看见有位花白胡子、身材瘦削、身着灰色道袍的老道士?”

店家倒吸口气,低头思索片刻道:“这样的道士,小老儿曾经见过好几位。不知官爷说的是哪位?”

“还有好几位?”众东厂侍卫眼睛瞪圆了,道:“他们是哪些人?在哪儿见到的?什么时候?”

店家跺着脚道:‘我哪知道?反正陆陆续续,过去几年,在不同地点,见了好几位!’

“嗨!”众东厂侍卫跺着脚,咬着牙道:“不是那些人!就是今天早上,打南边过的那位!”

店家眉毛拧成了疙瘩,低头思索了阵,连连摇头道:“这个恕小老儿无知,我没注意!也许他打南边过的时候,我正好忙别的事,没看见!”

“嗤——”众东厂侍卫像泄了气的皮球,软瘫下半个身位。

店家眉开眼笑道:“诸位官爷莫急!既然你们认准了他是今早打南边过,那就不难问到。小老儿没看见,也许别人看见了?”

他指了街对面道:“德胜楼人多眼杂,从早开业到现在,准有人知道!”

“刷”,众东厂侍卫目光转向了后面,只见后面半箭地远的地方,有幢酒楼。

酒楼有三层,一楼是大厅,二三楼是雅座,临街的面没有围墙,只用半人多高的木栏杆围住,从外面可以看到里边,从里边也可看见外边。

整幢楼用青砖垒成,顶上铺着红瓦,门楣挂着个蓝底牌匾,上书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德胜楼”。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出城报信(7) 这座酒楼占地篮球场大小,但还有个后院,用围墙围起来,总占地有足球场大小。

酒楼内熙熙攘攘,客人如流,几乎满座。

众东厂侍卫顿时眼睛亮起,连连拍手道:“就是它!走走,去那里打听打听!”说完,纷纷向酒楼走去。

他们来到酒楼门前,将马匹拴在栏杆上,然后进入大厅。

店小二一路小跑着迎上来,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客官,要点什么?”

红衣太监和众东厂侍卫挥了下袖子,二话不说,径直走向二楼。

店小二小跑着跟在后面,道:“客官,楼上雅座请!”他满脸笑容,弯着腰,右手向前摊开,摆着个“请”的姿式,向前走着。

众东厂侍卫展了下大红锦袍,摆了个“锦鸡高飞”的姿式,然后大踏步地走上二楼。

在底楼的客人,看着他们,无不目瞪口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他们目送众东厂侍卫上了二楼,还是保持原有姿式,纹丝不动,有的人还手里拿着筷子,嗛着块豆腐干,放在嘴巴边不动,如同木雕。

原本叽叽喳喳,如沸锅的客厅,突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在酒楼大门的左侧,摆着个半人多高的曲尺形柜台,涂着黑油漆,有辆马车长。

有名年约四十,身着黑布长袍的账房先生,站在柜台后翻着账簿,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大厅内声音好像停止了,打个愣神,抬起头。

只见整个底楼的食客,都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楼上,如同木头。

他摇摇头,摆摆手道:“诸位,安心吃饭,没什么好看的。他们只是来吃饭而已。”

众人点点头,接着喝酒吃饭起来,大厅内又恢复了原先的热闹,如同沸锅。

账房先生点点头,自语道:“那些人来头不小,普通的店伙计怕招待不了,我得亲自去看看!”说完,他掸了下袖子,迈步走上二楼。

众人看着他,满脸期待。

众东厂侍卫走上二楼,四下扫视。

二楼有篮球场大小,地面铺着柏木地板,打着黄蜡,油光发亮。

这里摆着数排桌子,松木制,刷上黑油漆,亮光闪闪。

每张桌子是正方形,半个门板大小,上面摆着白瓷茶壶和茶杯,周围摆着四张松木椅子,铺着大红锦缎坐垫。

这些桌子,已被客人占据了大半。

他们都身着长袍,黑白蓝绿各种颜色都有,并且大多数人的长袍都是锦缎制成的。

临近街面的那排桌子,均已被占满,只有贴着墙角的地方,还空着几张桌子。

东厂侍卫左看看右看看,径直走向那几张桌子,围坐了下来。

有人伸手提起茶壶,抓起茶杯,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二楼的客人扭头看着他们,然后别过头,自顾自吃起来。

领头的红衣太监,抬起手,将袖子捋在胳膊肘上,翻起三角眼道:“不是我们要在这里吃吃喝喝,而是实在是公事需要,不得不如此!”

“就是!”品茶的东厂侍卫,侧过身子,将右脚踩在椅子上,道:“这完全是迫不得已,没有办法!”

众东厂侍卫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有名东厂侍卫伸长脖子,眼珠骨碌碌直转,道:“既然是公事,那么饭钱,可以免了吧!”

众东厂侍卫连连点头,脸泛红光。

店小二眉毛耷拉下来,嘴巴咧开像黄瓜,道:“哎哟,诸位客官,小店小本经营,伤不起呀,哪里能免?”

红衣太监扬起头道:“不免你!我们自问厂公要!”

随后他们几个脑袋凑在起,叽叽咕咕,边说边不住地点头。

店小二脸耷拉下像苦瓜,摊开双手道:“还厂公?谁敢问他去要钱?”他不由连连摇头:“得!小店只怕又得破费!”

“破费算什么?”有名东厂侍卫拍了下桌子,歪着嘴道:“碰上这等特大紧急公事,破产也是小事一桩!”

“卟通!”店小二栽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二楼的客人全扭头看向众东厂侍卫,满脸疑惑。

正在这时,身着黑布长袍的账房先生,脚步如风地走了过来。

他冲众东厂侍卫连连拱手,道:“诸位官爷,莫急莫恼,区区顿酒饭算什么?小店包请!”

说完,他冲店小二挥了挥手,道:“你且下去,这里我来应付!”

店小二长出口气,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嘴里连着发出“哎!哎!”的声音,然后从地上爬起来,飞也似的下楼了。

红衣太监双手搭在桌子上,点点头道:“这才像句人话。不拘别的,好酒好菜只管送上来!鸡鸭鱼肉样样不能少!”

“好咧!”众东厂侍卫雷鸣般地鼓起掌来。

众食客连连摇头,转过身,凑在起,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众东厂侍卫斜眼看着他们,面红耳赤,额头冷汗直冒。

领头的红衣太监拍拍袖子道:“你们叽叽咕咕什么意思?咱家可告诉你们,我们可不是白吃,这是重大紧急公务!公事需要!”

众东厂侍卫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账房先生连忙弯腰拱手道:“对对!诸位官爷只管放心大胆地吃。只是别的尚且不论,有一点在下极为不解,可否告知一二?”

红衣太监斜眼看看他,点头道:“你说吧!”

账房先生道:“既然诸位官爷口口声声说重大紧急公务,可否告知在下,让在下衡量衡量,以后也好向掌柜的交待!”

众食客频频点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满脸期待。

红衣太监摇头晃脑道:“当然可以!”

他拍着桌子,翻起三角眼,张嘴刚要说什么,突然眼睛瞪圆了,叫道:“干什么?你们要刺探军情?不许打听!”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账房先生打个哆嗦,连忙道:“不敢!不敢!小的只是看是否属实,这样才好奉上酒菜,以表小店诚意!不然入不了帐!”

“唔——”红衣太监点点头,道:“言之有理!也罢,就说与你听,不许告诉别人!”

账房先生眼睛顿时亮起,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那当然!那当然!”说着,他弯腰拱着手,支起了耳朵。

众食客立即停止聊天和吃喝,转向他们,竖起了耳朵。

这时,酒楼外传来阵“嗒嗒嗒”的马蹄声,有匹枣红马从小巷口飞着冲出,跑到了大街的正中,停了下来,马头指向南边。

马匹上端坐着名年约六七十的老道士,面似枯柴,山羊胡,身着灰布道袍,背上背着柄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此时他尚未出城。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你追我赶(1) 玉空道长端坐在枣红马上,静静地注视着南边,并不时向小巷口张望。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后,他策马向南边飞奔而去,紧接着,从小巷口转出队身着大红锦袍的锦衣卫,腰挎绣春刀,排成两行,转向南边跑去。

队伍绵绵不绝,排开有半条街长。

街上的行人纷纷向两边闪去,让开条两辆马车宽的通道,让他们顺着通道跑去,人人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满脸惊讶。

领头的红衣太监抬起手,刚要说什么,突然拍了下膝盖,叫道:“嗨!我们到这儿来,本打算问你们些情况的,没想到你们却来问我!”

他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就说与你们听听,可不许外传!”

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期待。

红衣太监鼓起嘴,双手在半空划了个大圆圈,道:“你们知不知道,昨夜宫中发生了件大事情!”

众人全向前倾了半个身位,竖起了耳朵。

红衣太监接着道:“柳大将军随风,率人闯入宫中作乱。陛下奋力平之,现在正派人到处缉拿他呢!”

“啊?”众人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账房先生倒吸口气,向后晃了晃,差点跌倒。

他连忙弯腰拱手道:“如此说来,诸位官爷是去缉拿柳大将军的?”

“正是!”众东厂侍卫昂首看着天,目光炯炯有神。

众人挑起大指,频频点头。

众东厂侍卫头顶冒出阵阵青气,脸泛红光。

账房先生更是满面红光道:“诸位官爷真是劳苦功高!没得说,这顿酒菜小的作主,免费供应,慰劳官爷!”

他抬起手,在大厅内走来走去,叫道:“小二,快上酒菜!好酒好菜只管上!”

红衣太监连连摆手道:“哪能让你们请?我们有钱!回头问厂公要!罢了!既然店家一片心意,我们只好却之不恭了!呜哈哈——”

他们拨拉着脑袋,晃着胳膊,红光满面。

店小二拎着壶茶水,飞步上前,给他们挨个倒茶,并且用搭在肩上的白羊肚毛巾抹桌子。

他边抹边道:“诸位官爷稍候,酒菜马上就到!”

账房先生冲他们连连拱手道:“诸位官爷权且歇着,小的下去算账,不打扰了!”说完,转身下了楼。

坐在临街桌边的几名客人,探头向外张望了下,只见大街斜对面的小巷口,跑出成队的锦衣卫,队伍绵延不知多长,出了巷口后,直接转向南边跑去。

他们倒吸口气,道:“这次出动的人可不少,想必事情不小!”

东厂侍卫抿了口茶,道:“那当然,所有人都出动了!我们只是前锋,还有更多的人在后面呢!”

众人频频点头。

他们目送锦衣卫全部跑出小巷,跑的无影无踪后,方才举起酒杯,喝起酒来。

账房先生走到一楼,低着头,二话不说,径直走到柜台前,拨拉起算盘。

一楼的客人看着他,连连摇头,然后接着埋头吃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须臾,店小二流水似的给众东厂侍卫上酒上菜。

他们先送了两坛上好的花雕,酒坛有篮球大小,接着陆续送上椒麻鸡、板鸭、木耳炒肉、红烧鱼及其它各式荤素小菜,将他们面前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众东厂侍卫纷纷揭开酒坛,往酒碗里斟满了酒,端起酒碗,道:“喝!喝!”他们互相碰了碗酒,喝了起来。

有名东厂侍卫抿了口酒,嗛了块鸡块,咬了口道:“血战整夜,水米未进,又要忙着新的任务,实在吃不消!还是吃饱喝足了再出发也不迟!”

“对!对!”其它人频频点头。

他们喝酒吃菜起来,一时间风卷残云,满嘴流油。

这顿房吃了有两三柱香的时间,方才罢休。

桌上杯盘狼藉,骨头成堆,并且有不少酒滴、菜汁滴洒在上面,泛着水光,两坛花雕早已喝完,又上了坛竹叶青,方才停止。

众东厂侍卫吃完后,斜倚在椅子上,用牙签剔着牙,休息打盹。

店小二捧着个枕巾大小的黑色木制托盘,将桌子上的杯、盘、碗、碟收到托盘上。

他边收边道:“诸位官爷,吃饱喝足,还不去缉拿反叛?”

“哎哟!”有名东厂侍卫抬手道:“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们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呐?先歇歇脚,消消食再说!”

红衣太监摆手道:“不然!我们到这里来,是打听情况的,不是吃喝的。呃!”他打个饱嗝,接着道:“店小二,咱家问你,你在今天早上,可曾看见个身着灰色道袍的老道士打这儿经过?”

店小二愣了下,道:“回官爷,小的只顾埋头干活,不曾注意这些。”

他低头想了想,道:“如果他来小店,当然有印象。只可惜,今早小店并无道士上门。”

众东厂侍卫点了点头,不再搭话,继续歇息。

坐在临街桌边的客人,站起身,冲他们弯腰拱了下手道:“那位道士,可曾骑着高头大马?”

众东厂侍卫“呼”地坐起来,睁大眼睛,互相看看,然后连连摇头道:“没有,他是行脚的。”

这名客人道:“哦!那就不是!”

他坐下来,拢了拢头发,道:“骑着高头大马的老道士,我倒见到位,其它的没见过!”说完,他抬起酒杯,品了口酒。

众东厂侍卫向后仰倒,打起盹来。

他们面前的桌子,已被店小二清理干净,上面摆上了白色的瓷茶壶、茶杯,茶壶有足球大小,茶杯有拳头大小。

每名东厂侍卫面前,都放着个茶杯,里面倒满茶水。

有名东厂侍卫头枕在椅背上,拍打着额头,道:“在京师,有名的道士,小的全知道!究竟是哪位会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师飞奔?”

另外名东厂侍卫道:“你管哪位?只要不是仙师,就无济于事!”

其它的东厂侍卫频频点头,又打起盹来。

他们歇了有柱香时间,方才长出口气,纷纷站起来,道:“走了!执行任务去了!”说完冲二楼的众人拱拱手,向外走去。

他们走下楼梯,出了酒楼,来到栏杆前,解下拴着的马匹,翻身上马,接着向南走。

有名东厂侍卫边走边问领头的红衣太监:“公公,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红衣太监撇了撇嘴,道:“这家不行,到别家问问,反正店铺多得很,总有一家知道!”

众人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你追我赶(2) 他们每到家店铺,就跑去询问。

店铺的主人,有的连连摇头,有的则张牙舞爪道:“是不是个骑着红色的高头大马,在大街上飞奔的?”

众东厂侍卫,连连摇头。

他们连着打听多家,都是如此。

“嗨!”有名东厂侍卫道:“那位道士究竟是谁?非把他拿下不可!”

其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红衣太监猛地勒住马匹,抬起手叫道:“打住!”

众人愣了下,齐看向他,满脸疑惑。

他眼睛眯成条线,看着前方,道:“众商家几乎异口同声,定有怪异!”

他拨转马匹,返回了其中的名商家前,冲他拱手道:“劳驾!请问那道士往哪去了?”

那名商家指着南边道:“直直往南边去了!”

“就他一个人?”

商家道:“开始是一个人,后来又出现了大队的锦衣卫,在他后面跑,相距有半箭地远,不知他们是不是一块的!”

红衣太监眼睛突地亮起,叫道:“锦衣卫副指挥使玉空子,陛下特命全权代表。原来他去调集锦衣卫了!”

他拨转马头,后退几步,看向西边,点头道:“不错,那里是锦衣卫的驻所。就是他了!”

他飞马跑到众东厂侍卫面前,手指南边道:“快!大家去南边,仙师就去那儿了!”

众东厂侍卫倒吸口气,纷纷拨转马头,打马扬鞭,向南边飞奔而去,溅起溜尘土。

大街上的行人,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开条两辆马车宽的通道,伸长脖子睁大眼看着。

众东厂侍卫从通道飞奔而过,直奔到了南城门边。

南城门紧紧关闭着,门前站着两排明军士卒,手持长矛,面朝城内,虎视眈眈看着。

他们雁翅排开,有小半箭地长。

众百姓都在远处围观着,对着城门指指点点。

东厂侍卫飞马赶到,看着城门,倒吸口气,纷纷勒住马匹,在城门前打转。

红衣太监催马上前,冲众明军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有名身披铁甲的明军头领走上前,冲他拱手道:“诸位东厂公公,锦衣卫副指挥使奉旨办差。他命令紧闭城门,没他指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入!”

红衣太监眼睛亮起,道:“果然是仙师!”然后他伏下身问道:“请问仙师去哪了?”

明军头领指着城外道:“他带领大队锦衣卫出了城门,去向不明!”

红衣太监倒吸口气,道:“仙师来此下令封闭城门,可以理解,只是他出城干什么?真令人费解!”

他连连摇头,然后挥了下手道:“打开城门,我们去找他!”

明军头领打个愣神,连连摇头道:“副指挥使说没他命令,不许开城!”

“胡说八道!”红衣太监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厉声道:“我们奉厂公的命令,执行特大紧急公务,尔等不得阻拦!否则一切后果由你们负责!”

明军头领倒吸口凉气,低下头,沉吟不语。

有名东厂侍卫拨马走到红衣太监身边,附耳压低声音道:“头儿,既然他们奉了仙师之命,我们也只好从命。莫急着出城,回去歇歇,反正不是我们不肯卖力,而是实在是军令难违——”

他摊开双手,直咂巴舌头。

“唔——”红衣太监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附耳低声说话之时,有名明军士兵凑到头领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用手指了指城门的片的地方。

那儿有片血迹,正是玉空道长手刃城门官的地方,如今城门官已被拖走。

他呜哩哇啦,面露焦急之色。

明军头领倒吸口凉气,瞪圆了眼,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红衣太监挥了挥手,道:“也罢,既然仙师下令,我们只好打道回府——”

几乎与此同时,明军头领拱手笑道:“既然诸位厂爷有特大紧急公务,小的怎敢阻拦?来人,开城门!”

话音刚落,现场空气顿时凝固了,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二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它东厂侍卫和明军士卒,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红衣太监“呵呵”了两声,道:“老兄,你不是说副指挥使下令,不放任何人出城吗?”

“哎哟!”明军头领跺了下脚道:“副指挥使也说了,陛下和厂公派的人例外。您老还是赶紧出城吧!”

他冲后挥了挥手,几名牛高马大的明军士卒上前,打开门闩,“吱呀呀”推开了大门。

“嘿!”红衣太监拍了下脑袋,回顾众人道:“看来我们是天生的劳碌命,片刻也歇息不得!出发吧!”

他挥了下手,策马飞奔出城。

其它的东厂侍卫紧随其后,鱼贯出了城。

他们出城后,几名明军士卒推着城门,开始关闭。

这时,从远处跑来几名百姓,身着灰、蓝、白等各色布袍,一路飞奔,边跑边招手道:“等等!等等!我们也要出城,先别关闭城门!”

他们跑到近前,已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呛啷”明军头领拔出腰间佩刀,晃了晃道:“回去,不许任何人出城!违者格杀勿论!”

有名身着蓝袍的百姓指着东厂侍卫的后背,道:“他们怎么出城了?”

“他们有急事!”明军头领道。

“我们也有!”众百姓纷纷叫了起来。

明军头领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他们奉厂公之命,执行特大紧急公务。你们有吗?”说完,他挥舞下手中的钢刀。

众百姓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没有就回去!”明军头领将他们往后推。

众百姓垂头丧气地原路返回。

“咣当”声,城门紧紧关闭了。

众东厂侍卫出城后,穿过了城外的片街道、店铺,来到了城南的大道上。

这是条黄土路,蜿蜒着向南延伸,不知有多长。

土路有两辆马车宽,路两侧不是成片的农田,就是树林,要不就是大片的荒地,望不到头。

众东厂侍卫,手搭凉蓬,向南张望,纷纷道:“他们究竟去哪了?”

他们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连连摇头道:“好像哪边都有可能!”

红衣太监拨转马头,返回到身后半箭地远的处商铺前,冲店主弯腰拱手道:“劳驾,请问早上出城的那队锦衣卫,往哪边跑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你追我赶(3) 店主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三角眼,八字胡,身着灰布短褂。

这里的店铺,自他开始,向北延伸,直到城门前,有几箭地长,店铺鳞次栉比,人员往来如流。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南边,指着土路道:“他们沿着这条大道,向南跑了。直跑到看不见了!”

红衣太监道声:“多谢!”便打马扬鞭,沿着土路,向南边飞奔而去。

其余东厂侍卫见状,催马紧随其后,路上溅起溜尘土,飞起一人多高,渐渐远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城南大街距城门一箭地远的拐角处,站着名身着绿衣的女子,柳叶眉,丹凤眼,银盘脸,唇红齿白,头上别着只金凤钗,腰束狮蛮玉带,玉带中间,有个剑柄,金光闪闪,原来是柄软剑别在腰间,正是陆小翠。

她提着个书本大小的纸袋和个足球大小的酒坛,站在拐角的地方,探头向城门口张望。

但见城门紧闭,门口站着两排明军士兵,手持长矛,虎视眈眈。

她倒吸口气,闪到墙后,道:“谢石头又给我出大难题了,这城门出不去,怎么办?”说话时,眼珠骨碌碌直转。

正在这时,东厂侍卫飞马赶到,同把守城门的明军头领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接着城门大开,他们飞马而出。

陆小翠眼睛亮起,道:“我也乘机出城!”

她刚迈出几步,几名百姓风风火火向城门跑去,叫嚷着要出城。

她猛地停住脚步,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道:“不对!在朝堂上我也学聪明了,不能和他们一板一眼的说,不然啥事都办不成。不如直接——”

说到这里,她猛地眼睛瞪圆,提起口丹田内力,向侧面跑去,箭步如飞,带着“呼呼”的风声。

眨眼之间,她就跑到了距城门有箭地远的城墙根下,此时,那些要出城的百姓,围拢在城门前,正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众明军全看着他们,没人注意陆小翠。

她来到城墙根下,深吸口气,提起口丹田内力,猛地跺了下脚,来了招“旱地拔葱”,飞天而起。

城墙大约有五六层楼高,她飞到三层楼的高度时,顿了下,开始向下坠落。

她瞪圆眼睛,又提起口内力,飞脚蹬上城墙墙壁,右脚尖点住墙壁,向上蹬了下,“嗖”上飞出小半层楼高。

接着,她用左脚尖蹬在墙壁上,用同样的方法向上一蹭,又向上飞起小半层楼高。

这样,她左右脚来回蹬,像小跑向上飞。

向上跑了五六步,她已飞到了距城墙垛口不到两步远的地方,脑袋几乎与城墙垛口齐平,只需再跑几步就可飞上城墙了。

她眉毛向上飞起,又提了口内力,向上飞蹬。

当她的脑袋刚刚探过城墙时,“哧”地声,脚尖打了下滑,没有蹬上力量,向上冲的力道瞬间消失,她又开始往下坠落。

顿时,她脸色变得煞白,双脚风车似的凌空乱蹬几下,还未止住下降的势头。

她想伸手去抓城墙垛口,但是左右手各拎着酒坛和纸袋,无法抓到东西,不由额头冒出层冷汗。

她咬了咬牙,气运丹田,提起口内力,“嗨”地叫了声,来了招“怪蟒翻身”,向上翻滚了半层楼高,刚刚高过城墙垛口。

但她却没有飞过去,而是又开始向下坠落。

她寒毛直竖,咬了咬牙,探出左脚,用脚背勾住城墙垛口上,“呼”地声,身子向下荡去,眨眼之间荡下半个身位,变成头朝下,脚朝上,来了个“倒挂金钟”。

“嗡”地声,她脑袋大了圈,两眼瞪圆看着城墙下,咬紧牙关,用脚背搭住城墙垛口,身子猛地向后仰起,像弯曲的弓。

同时她的脚背离开了城墙垛口,她则“呼”地向上飞起,带起股风,如同鲤鱼跃龙门,来了个后空翻,翻起一人多高,飞到了城墙垛口上方,并且向内飞出小半个身位。

“刷”地声,她双脚落在城墙垛口上,面朝城内,背朝城外。

她长出口气,不待休息,便足尖点地,向后倒飞出去,像离弦的箭,眨眼向外飞出辆马车远。

与此同时,她在半空来个旋转,转了半圈,变成面朝城外,背朝城内,向城外飞去。

在飞到距对面的城墙垛口半辆马车远时,她落在地上,然后又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嗖”地声,如同利箭,飞过了城墙垛口,飞出了城外。

她在半空,晃晃悠悠,像片树叶向下坠落,“通”地声,落在了城外的地面上,震得地面晃了两晃,溅起层半人多高的尘土,双足踩入地面半个指头深。

她呼出口气,抬起头,看向南边,两眼闪闪发亮,二话不说,向南边飞奔而去,将城墙远远甩在了后面。

楚含烟站在正面房屋的屋顶上,提起口气,两眼紧紧盯着前方。

玉空道长在距她几辆马车远的地方飞行着,树叶般左飘右荡,前进的速度如同蜗牛。

她点了下头,足尖点地,腾空飞起,如大鸟般向外飞去。

玉空道长倒吸口凉气,额头冒出层冷汗,连忙提起口内力,想要加快速度,但是不但不向前进,反而向右边悠悠飘去,同她的距离又远了些。

他闭上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嗨!”费恩跺了下脚,伸长脖子看着他们,眼珠几乎要跳出眼眶,手心捏出了汗。

“呵呵呵!”几名白袍长老手拈胡须,互相看着,连连点头,“这回怕无人阻止了吧!”他们看看左右,上官云已不在现场,不由脸上泛出红光。

“想跑?”张千户眼睛瞪圆了,嘴巴鼓起像蛤蟆,厉声道:“哪里跑?”

他向前迈出步,迈着弓字步,右手指向前方,道:“大家一齐上,快快拦住她!”声似霹雳,震得地面晃了两晃。

“呣!”几名白袍长老点了点头,手拈胡须看着屋顶,纹丝不动。

费恩伸出右手,比划了下距离,连连摇头:“追不上了!”他距离楚含烟有好几辆马车远,比玉空道长和楚含烟的距离还要远。

他手托着腮帮子,眉毛拧成疙瘩。

“唔?”张千户眉毛向上挑起,左右看了看,只见众人抬头看着屋顶,纹丝不动。

“哇呀!”他蹦起半人多高,指着众人道:“你们怎么不去追?快追!快追!莫让魔教教主跑了!”

他脸红脖子粗,跺着脚呲着牙。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你追我赶(4) 他左看看,右看看,见众人纹丝不动,便咬着牙道:“你们都不去,那我独自去了!”说完,转过身,飞步向前跑去。

他跑出两辆马车远,停下脚步,站在原来的地方,双手下垂,抬头看着天空,喃喃道:“苍天!苍天!”眼中饱含热泪。

众人倒吸口气,向后晃了晃,如同波浪。

“聒!”一只老鸹从他头顶飞过,带着溜烟。

楚含烟飞起一人多高,向前飞去,但是刚刚飞出几步远,丹田突然内力翻滚,如同翻江倒海,搅得内力四处鼓荡,“呼呼”起风,衣袖也被吹得猎猎起舞。

她停止了前进,在半空旋转了圈,向后飘去。

“嗯?”费恩眉毛拧起,满脸疑惑。

几名白袍长老也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连连跺脚道:“怎么不跑啊?快跑啊!”额头滚下豆大汗珠,仿佛不是楚含烟在跑,而是他们在跑。

楚含烟倒吸口凉气,如同轻烟般落在原先站的地方,毫无声息。

她眉毛拧成了疙瘩,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又看看四周,只见玉空道长还在半空左飘右荡,速度如同蜗牛,只是两眼紧盯自己,手中的松纹古剑,也瞄准自己。

她点了点头,道:“妖道何尝不想飞速杀进?我又何尝不想飞速离开?但是都身不由己!”然后她抬起飘雪剑,放在眼前看了看,连连摇头道:“这套剑法真是令人无奈!”

说完,她眼中蒙上团水雾,跺了下脚,厉声道:“关键时刻,不如弃之!”

话音刚落,“呼”地声,她周身刮起股狂风,吹得头发、衣袖直飘,与此同时,脚下的瓦片“哗啦啦”直响,似乎要向上飞起。

玉空道长突然双目暴睁,发出道道白光,“咻”地声,在半空打个弧线,向楚含烟飞来,如同流星,身后带出条半辆马车长的残影。

楚含烟怔了下,再要向外飞去,已然来不及。

她紧咬嘴唇,仰面朝天看着天空,两眼变得通红,提起口内力,却如同游丝。

顿时,她面色变得苍白,自语道:“居然提不上来,为什么会这样?”说话时,额头滚下豆大汗珠,握剑的右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正在这时,松纹古剑的剑尖,距离她只有半辆马车远了,如同流星,比之前不知快了多少。

她微微摇了摇头,道:“还是要按这套剑法的路数走,不然提不上力!”说完,她抿起嘴唇,双肩耸起,双足点地,向上纵起,来了招“落叶飘零”。

她飞起半人多高,陀螺似的旋转起来,周身刮起股旋风。

与此同时,丹田内原本如游丝的内力,“嗡”地声,如同火山爆发,飞速增加。

大部分内力涌入她的右臂,使她感觉右臂仿佛有无穷的力气,直往前冲。

她眼睛睁开,咬了咬牙,挥舞飘雪剑,在半空旋转了圈,来了招“秋风扫落叶”,横着击出,迎向松纹古剑。

飘雪剑背后划出片白茫茫的亮光,如同扇子张开,发出“嗡嗡”的响声,疾似流星。

剑身上下笼罩了层白色光芒,半个指头厚,雪亮如银。

当飘雪剑在半空划完整条弧线后,“咣”地声巨响,正击在松纹古剑的剑尖上。

两剑相撞,闪出个拳头大小的白色光团,“轰”地声爆成碎片,四下飞溅,顿时空中出现无数朵星星点点的白色光点,米粒大小,划向天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围的空气,微微颤抖起来。

楚含烟单手握着飘雪剑,紧紧地按住松纹古剑的剑尖,悬在半空,好似定住了般,纹丝不动,只有衣袖猎猎起舞。

玉空道长也悬在半空,紧握松纹古剑,把飘雪剑往外推。

他推了几次,没有推动,两柄剑像是停滞住了。

他不由面色铁青,脸扭曲成麻花,提起口内力,加大了力度。

楚含烟面色苍白,但是却银牙紧咬,拼命把剑往玉空道长的方向推,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两柄剑在空中僵持着,动也动弹不得。

费恩瞪圆眼睛,拍着额头,叫道:“我地天哪!楚教和大哥拼内力居然拼成了平手?”

几名白袍长老两眼发亮,频频点头道:“教主之进步,出乎预料啊!”

“那怎么可能?”上官云从外面进入,扛着精钢鹰爪,道:“若论别的,我不敢说,但是若论内力,她与大哥之差,不是一星半点。只怕再来十几二十年也赶不上!”

众人频频点头,这练内力来不得半点虚假,除勤学苦练外,无捷径可走。

尽管楚含烟资质上佳,但也只练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同练了五六十年的玉空道长相提并论?

“但是现场——”他们眉头皱了起来,满脸疑惑。

上官云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你们忘了,大哥昨夜血战柳逆,整夜未歇。天才亮,就马不停蹄地赶了来,饭也没吃上口,而楚教以逸待劳,所以暂时不落下风。”

众人频频点头。

有名白袍长老摆了下手道:“不然!右护法今早还是在这儿吃了个馒头,喝了碗豆浆。”

“卟!”费恩眼睛瞪圆了,喷出口唾沫星子,飞出半辆马车远。

他捂着肚子道:“如果不吃这点东西,只怕连站也站不住!”

“呜哈哈!”现场爆发出阵炒豆般的声音,众人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两柄剑微微颤抖起来,发出阵“嘶嘶”如划破铁皮的声音。

楚含烟和玉空道长周身刮起阵阵狂风,使他们的头发、衣袖“呼呼”直往上飘,接着,二人在半空旋转起来,如同推磨。

就在他们旋转的同时,那股狂风“呼”地声,变了方向,变成了股旋风,围着两人飞速旋转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旋风变成青茫茫一片,卷起有三四层楼高,顶上冒着青烟,将两人笼罩其中,使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人。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瓦片发出阵“哗啦啦”炒豆似的响声,不停地抖动着,好像随时要飞起。

二人手持宝剑,互相抵住,在半空旋转着,带着股旋风,围着他们“呜呜”地吹着。

如此过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旋风中突然发出“咣”地声巨响,如同雷鸣。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你追我赶(5) 青茫茫的旋风中,出现道白光,直冲向云霄。

接着,“嗡”地声响,旋风好像被宝剑劈成两半,沿着那道白光,向两边分开,发出阵“轰隆隆”如雷鸣般的声音。

双剑分开,楚含烟和玉空道长同时向两边飞去,卷起股狂风。

旋风所过之处,“轰隆隆”如同雷鸣,卷得屋顶的瓦片“嗖嗖嗖”利箭似飞向天空,如同礼花四散。

半个篮球场面积大小的瓦片,飞了起来,飞得高的,有五六层楼,纷纷炸开,发出“砰砰”的声音,碎片乱飞。

飞得低的,也有两三层楼高,还有的瓦片则向上跳了下,跌回原处。

顿时屋顶的瓦片空了片,从天空往下望去,像是屋顶出现了个大白斑。

飞起的瓦片散落各地,更多的落在屋檐下,使得院中又多了许多碎瓦片,几乎满地都是。

楚含烟向后倒飞出辆马车远,飘落在地。

她本想扭头就跑,但是摇了摇头,自语道:“内力完全不受控制,只要跑,肯定吃更大的亏!还是根据剑法的路数走吧!”

说完,她双足点地,又飘了起来。

众人见状,倒吸口气,连连摇头道:“这么拼不是办法啊!”

费恩更是嘴巴撇起,道:“刚才那次比拼,只怕耗去楚教过半的内力了吧!要是这样拼下去的话,那大哥稳赢!”

众人频频点头。

几名白袍长老眉毛拧成疙瘩,抬起手,纷纷叫道:“教主,不可与他比拼内力,要以巧取胜!”

他们像热锅上蚂蚁走来走去,满脸焦急道:“本教飘影剑法,本就是以巧取胜。教主怎么会使出这么个笨办法呢?”

他们低下头,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

楚含烟悬在半空,离地一人多高,她斜眼瞥了下众人,发出声冷哼,道:“你们哪里知道真实情况?这是我愿意的吗?”

说完,她又提起口内力,向上飘了起来,同时将飘雪剑举过头顶,剑尖对准了玉空道长,左手二指并拢,也指向他,摆了进攻的姿式。

玉空道长也倒飞出辆马车远,落在屋顶上。

他“呼”地出了口气,抬起松纹古剑,放在眼前看了看,自语道:“真没想到,以花巧见长的飘影剑法,居然引导贫道同楚教拼内力?”

他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天空,道:“不过这对贫道有利。普天之下,在内力上能与贫道相较的,只怕没几个人。”

说完,他提起口内力,抬起松纹古剑,以蜗牛的速度将其举过头顶,剑尖对准了楚含烟。

楚含烟在半空陀螺似的旋转了两圈,“呼”地声响,向前飞去,如同利箭。

她向前飞了有辆马车远,“通”地声落在屋顶上,双足踩在屋顶的边缘,将其踩得向下塌陷了半个指头深,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屋顶晃了晃,几乎要塌陷。

楚含烟才踩上屋顶,又弹丸似的飞身而起。

她脚踩的地方,正是方才与玉空道长拼剑之处,周围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瓦片已被掀飞,显出白屋顶,不然她将踩住瓦片。

她飞起二人多高,双臂向两边展开,双膝抬起到腹部,如同收拢双爪的飞鹰,“呼”地声,飞向玉空道长,其势如风。

众教中弟子眼睛亮起,挑起大指道:“好!好!教主不但丝毫不落下风,而且抢先攻击,形势大好!”

他们频频点头,脸上绽开了朵花。

几名白袍长老斜眼看了下他们,撇了撇嘴,然后互相看看,自语道:“教主形势不好啊!”说话时,他们脸耷拉下像苦瓜。

费恩看着战场,眼睛眯成了条缝,道:“楚教打法古怪,好像赶着去送命。这是何故?”他连连摇头,满脸疑惑。

上官云点头道:“要是再拼几次内力,只怕楚教的内力就拼光了。到那时,连普通人都能打赢她!”

“哦?”张千户眉毛向上飞起,道:“要是那样,合该我立大功!我等着!”

他提起绣春刀,两眼闪闪发光,嘴巴鼓起像蛤蟆。

楚含烟心头一苦,她何尝想如此,只是被剑法牵引着,根本分不开身。

她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银牙紧咬道:“只有豁出去了!”说完,她提起口内力,挥舞飘雪剑,自上向下“刷”地斜劈下去。

飘雪剑周身裹了层白光,小半个指头厚,同时从剑身飞出道如轻烟的白色光芒,“呼”地声刺破空气,闪电般击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眼睛眯成条线,紧盯着对方。

当那道如轻烟的白色光芒飞向他时,他提起口内力,大喝声:“着!”挥剑劈向白芒。

松纹古剑拉出条褐色残影,如同巨木,正打在白色光芒正中,“喀喇喇”声响,如同撕裂铁皮,将白色光芒从中间分成两半,如同两片白云,向两边飞去,“嗡”地声,带起股劲风。

这两片白芒,飞出两辆马车远,消失在空气中。

就在松纹古剑劈开白色光芒的同时,楚含烟双眉暴睁,凌空打个飞旋,斜飞向右边,然后回手一剑,砍向玉空道长,其势如风。

飘雪剑背后拉出条白亮亮的残影,如同展开的扇子,斜着劈向玉空道长的脖颈。

玉空道长劈开了那道白色光芒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保持着挥剑向下劈的动作,松纹古剑下降的腹部的高度时,停止不动了。

飘雪剑卷着股狂风劈了过来,越来越近。

玉空道长怔怔站着,两眼直视前方,还是纹丝不动,仿佛没看见对方。

他丹田内力,像磨盘转动着,鼓风机似的吹的道袍猎猎起舞,有股褐色的内力,如同长绳,涌入他右臂,并且贯注到松纹古剑上。

松纹古剑的剑身,瞬间笼罩了层褐色光芒,有半个指头厚,像被涂了层褐色油漆,泛出油光。

飘雪剑距离他的脖颈,还有半个胳膊远时,他突然“呀!”地叫了声,向左侧斜着飞去,与此同时,他挥舞松纹古剑,自左向右劈出,迎向飘雪剑,如同流星。

松纹古剑闪出片褐色光芒,“咣”地声,击在了飘雪剑的剑尖上。

两剑相撞,溅出溜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四下飞射。

“唏溜溜”两柄剑的剑尖互相顶着,在半空绕了两圈,“嗖”地声分开,并且两剑相撞处,荡起团水波纹样的白气,四下扩散,飞出辆马车远后,消失在空气中。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你追我赶(6) 玉空道长向右侧斜飞出半辆马车远,落在屋顶上,“噔噔噔”向后连退了三步。

此时他已飞出屋顶瓦片飞起的那片白地,来到了铺满瓦片的地方,“咔”地声,将脚下的瓦片踩成两截。

他脸耷拉下来像木柴,提起口内力。

两剑分开时,楚含烟尚在半空,向后微微晃了晃。

她感到右臂有些酸麻,丹田的内力团原本有拳头大小,现在缩小成鸡蛋大小,并且运转的速度如同蜗牛,她不由眉毛拧成疙瘩,微微摇了摇头。

“咣”地声,她落在屋顶上,震起股尘土,飞起有膝盖高。

她脸似苦瓜,咬了咬银牙,“呀!”地声叫,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又挥剑刺向玉空道长。

她飞起半人多高,在半空迈着弓字步,右手挥剑前刺,左手二指并拢,举过脑袋,斜指向空中,如飞天仙子,衣袖飘飘。

玉空道长挥动松纹古剑,自上向下,打个马蹄形圆弧,又将剑反提上来,迎向飘雪剑。

楚含烟如同阵风,眨眼飞到玉空道长眼前,挥剑刺出,飘雪剑的剑尖,距离他的咽喉,只有巴掌远了。

玉空道长愣愣站着,似乎没有看见剑已经刺了过来。

楚含烟心头一喜,脸上泛出红光,加快了前刺的速度,周身刮起股旋风。

正在这时,松纹古剑已经从下翻了上来,“当”地声巨响,如同雷鸣,两剑再次相撞,溅起溜火星。

松纹古剑的剑尖,正抵在飘雪剑剑身中间,将它撞得抬起巴掌高。

与此同时,玉空道长向后仰倒,连退两步。

“咔咔”两声,他踩的瓦片,碎裂成无数块,“呼”地声,向上直飞出去,犹如礼花盛开,四下飞溅。

碎片有的飞到了屋顶另一面,有的落在院子中,还有的则“劈劈叭叭”又落回屋顶,翻着滚向下滑动。

飘雪剑被撞得向上抬高了半个巴掌后,剑尖已指向天空,而玉空道长则向后仰倒,下降了半个巴掌,顿时离开了剑尖指向的地方。

“嗖”地声,飘雪剑向上刺了出去,闪着雪亮的光芒,从玉空道长面前刺过,距离他的鼻子,只有指头高。

飘雪剑的剑芒,扫过玉空道长头部时,划下了他缕胡须,在空中四散飘舞。

顿时,玉空道长的山羊胡,少了半个指头长。

玉空道长后退几步,脸变得乌黑,手捋山羊胡,两眼喷出了火。

“好啊!”众教中弟子鼓掌如雷,叫道:“教主大优,这回胜定了!”他们斜眼瞥向费恩和上官云,满脸不屑。

几名白袍长老发出“唉”的声响,连连摇头道:“教主这么打怎么能行?本来内力消耗很大,现在消耗更大!”说话时,闭上了眼睛。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连连点头道:“这回要赢了!”他们满面红光,脸上绽开了朵花。

其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道:“明明教主杀得右护法连连后退,狼狈不堪,他们怎么反而说右护法要赢?”

他们连连摇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玉空道长后退了步,旋风般腾空而起,在半空陀螺似的转了两圈,“呼”地带起股旋风,直冲上高空。

与此同时,方圆半个房间大小的屋顶瓦片,“嗖嗖嗖”向上飞射而起,好像上升的竹帘,在他周身围成了圈,如同利箭,直飞向高空。

就在玉空道长腾空而起的时候,楚含烟却落在了屋顶,踩在瓦片上,“咔”地声,将瓦片踩成了碎片,碎片被狂风卷着向上飞去。

她的周身,也飞起片片瓦片。

她屏息凝气,对周围视而不见,提起口内力,挥剑横着扫出,来了招“秋风扫落叶”,扫向玉空道长双脚。

飘雪剑划出道雪白的扇形弧线,带着“呼呼”的风声,向前横扫。

有几片向上飞瓦片,迎面撞上了飘雪剑,“哧哧”几声,被剑如同削豆腐般,切成两半,打着滚向高空飞。

飘雪剑丝毫不受影响,接着向前横扫,其势如风。

玉空道长陀螺似的旋转着向高空飞去,如同旋转的飞镖,眨眼飞起二人多高。

就在飘雪剑斩在他原先站的位置上的时候,他已高出剑半个身位,“呼”地声,飘雪剑从他脚下扫了过去,卷起股风。

现场顿时“呼呼”狂啸,狂风卷动,将瓦片卷得四下乱飞,那些未飞起的瓦片,也“哗哗”抖动着,似乎要飞起。

费恩眼睛瞪圆了,叫道:“天啊!难道大哥的飞行速度比剑还快?”

上官云撇撇嘴道:“剑也是由人来掌控的,人有多快,剑有多快。只有楚教躲不过大哥的剑,没有他躲不过楚教的剑!”

众人愣了下,频频点头。

楚含烟挥剑扫过玉空道长原先站的位置后,足尖点地,又飞起半人多高,面朝屋顶,在半空打个飞旋,斜飞出半辆马车远。

玉空道长飞起二人多高后,挥剑向下横着劈去,来了招“落叶飘零”。

松纹古剑如同阵风,“刷”地声向下扫去,带起点灰褐色斑点。

斑点有火柴盒大小,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眨眼之间,空中出现片灰褐色光斑,展开面积有半个房间大小,不知有多少。

灰褐色斑点,如同落叶,被狂风卷着,带着“呼呼”的风声,向下飘起,直飞向楚含烟,将其头顶上空的片地方笼罩,像张大网撒了下去。

众人瞪大眼睛,倒吸口气,道:“这才是真正的‘落叶飘零’!”

几名白袍长老睁开眼睛,猛地拍了下手,叫道:“好个‘飘影剑法’!”他们互相看看,连连点头道:“之前的这招,教主自身做落叶,显得太呆板,而右护法更是使反了!”

“现在他能使正,足见领悟能力高超!”说话时,他们眼睛眯成条线,喃喃道:“不知教主能领悟到什么?”

楚含烟挥剑落空后,毫不停滞,在半空打个飞旋。

这时,她感到后背袭来阵阵凉风,不由倒吸口气,又足尖点地,再次飞身而起,又同样打个飞旋,飞出半辆马车远。

当她左足尖落地后,并没有停止,而是“哧”地向前滑出两步远,右脚向后摆动,“咣”地声,坐在屋顶上,来了个“一字马”。

与此同时,她挥舞飘雪剑,自下向上挥动,在半空横扫了圈,划出条圆弧,向上击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你追我赶(7) “嗡”地声,飘雪剑振动了几下,发出阵“哗啦啦”的声音,闪出成片星星点点的白色亮点,向上飞去。

每个亮点有鸽子蛋大小,铺开面积有圆桌大小。

几名白袍长老跺了下脚,道:“嗨!这回教主也使出‘落叶飘零’,只是从下向上攻,从之前截然相反!她怎么学的右护法的招数?这一招被证明不对!”

他们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费恩也满脸疑惑道:“楚教之前的招数是正确的,她怎么弃之不用,反而用错误的?”

上官云冷哼声道:“她被打昏了头,误以为错误的招数是正确的,正确的是错误的,故而如此。孰不知,她之所以输,不在于招法,而在于内力不济!再苦练几十年,应当可以一较高下了。”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楚含烟脸耷拉下像苦瓜,舌头也发苦,自语道:“尽在那里胡说八道。难道我会不知道这么用是错误的?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话音未落,“呜”地声,褐色斑点如同蝗虫,飞来过来,密密麻麻,将她上空完全笼罩。

玉空道长悬在半空,眼睛眯成了条线,脸上泛出红光。

他提起口内力,将手腕抖了抖,松纹古剑闪电般在半空挥动着,带起片褐色光点,剑身隐没在光点中,看不见真身。

楚含烟呈一字马坐在屋顶上,抬头仰望上空,无数褐色光点流星般飞来。

她咬了咬牙,又提起口内力,挥剑猛地向上击出。

“呼”地声,飘雪剑带起点点白色光点,如同雪花飞舞,在她头顶形成个圆桌大小的白色光点群,像盖子护住她头顶。

两片光点疾似流星,互相迎击。

“刷”地声,白色光点没入到褐色光点中,发出“叭叭”如气泡破裂的声音,然后变成无数碎片,消失在空气中。

楚含烟周身小半个房间大小的圆形面积,瓦片被掀起,波涛似的四下涌动。

向地面方向涌动的瓦片,“哗啦哗啦”掉到地下,如同下雨,“劈叭、劈叭”被摔成碎片,洒了满地,整个地面都像地毯似的铺了层瓦片。

向上涌动的瓦片,发出“哗哗”的声音,掀起半人多高,一层叠着一层,好像叠罗汉,然后“咣”地声坠落下来,向下滑动。

就在无数光点消失的同时,楚含烟眼中寒光一闪,有道褐色光点,闪着寒光,带着股丝丝的冷风,从斜侧刺下。

它碰上白色光点时,未像其它褐色光点变成碎片,而是更加凝实,呼啸着刺来,如同流星,它的背后,还带着串褐色光点,有半个胳膊长,像是条线。

楚含烟冷哼声:“总算发现了!真正的攻击点,就算隐蔽的再好,也不可能和假的一模一样!”

心念电转之下,她向后侧仰倒,挥动飘雪剑击向那个褐色光点。

此时,那个褐色光点,距离她咽喉,只有半个胳膊远了。

她飞速向后仰倒,褐色光点如闪电般追击。

飘雪剑发出“呼”地声响,直击向那个褐色光点,如同流星,同时它剑风一变,不再带出点点白色光点。

玉空道长倒吸口凉气,道:“还是被发现了!可惜!”

他提起口丹田内力,挥剑继续前刺。

楚含烟挥剑迎击,快如闪电。

当松纹古剑的剑尖,距离楚含烟还有巴掌远时,飘雪剑已刺了上来。

“当!”地声巨响,如同雷鸣,飘雪剑剑尖正击在松纹古剑的剑尖上,溅起溜米粒大小的火星,四下飞射。

松纹古剑“咔”地声,停在空中不动了,被飘雪剑架住,前进不得。

楚含烟手腕翻转,挥剑向上推了下,自己则借着这股力道,来了招“银蛇飞舞”,向斜侧翻了出去。

松纹古剑微微颤抖了下,向后退出半个巴掌远。

楚含烟向后倾倒,双肩撞在瓦片上,发出“咔啦”声响,将瓦片撞成碎片,她则像皮球似的弹起来,弹起半个膝盖高。

整个人几乎是贴着瓦片,凌空横翻了两圈,翻出半辆马车远。

然后她左手支住屋顶,来了个大回旋,坐了起来,接着,她又用手按住瓦片,向上推了下,整个人就像弹簧弹起半人多高,两脚并拢,立在了屋顶上。

玉空道长悬在半空,向后飘退半步。

他看着前方,倒吸口气,提起口丹田内力,将松纹古剑举过头顶,来了招“力劈华山”,斜着向下劈去。

松纹古剑的剑身,笼罩层半个指头厚的褐色光芒,带着股“呼呼”的风声,斜着劈向楚含烟,如同流星。

它的身后,拖出条半个胳膊长的褐色残影,呈扇形展开,“嗡嗡”作响。

松纹古剑自上向下,斜着劈了个圆圈,剑尖几乎是贴着屋顶的瓦片掠过。

楚含烟在古剑劈下之前,横滚出几步远,闪开了剑芒,松纹古剑几乎在她原先坐的地方,横扫了过去。

“嗡”地声,从剑身飞出条鞭子似的褐色剑芒,“啪”地拍在屋顶上,拉出条半辆马车长的细线。

“轰”地声巨响,被剑芒打中的瓦片,立即断成两截,如同波涛,向两边涌开。

瓦片成排向上飞起,有两人多高,随后“劈劈叭叭”掉在屋顶上,向下滑去。

被剑芒劈过的地方,出现条胳膊宽,半辆马车长的甬道,好像被犁过似的,向两边分开,显出片白色长线。

玉空道长落在屋顶上,又飞身而起,挥剑凌空劈向楚含烟。

楚含烟额头汗水涔涔,她看着被剑芒劈开的那条白线,倒吸口凉气,然后她提起口丹田内力,却只如毛线粗细。

她微微摇了摇头,自己的内力有接济不上之势,而对方却内力浑厚,无任何衰减势头。

玉空道长方才劈出的那条白线,若在平时,内力充沛之时,她也能劈出,只是在连番内力比拼之下,她已无力劈出,甚至连用剑芒将瓦片劈成两半,也做不到,何况其它。

她心头一苦,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玉空道长的松纹古剑,又凌空斜着劈下,其势如风,距离她越来越近了。

她咬了咬银牙,足尖点了下屋顶,跃起半人多高,凌空打个飞旋,与此同时,挥舞飘雪剑向上劈去。

飘雪剑带着股“呼呼”的风声,在半空划个圆圈,自下向上击出。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援兵来到(1) “当”地声响,两剑再次相撞,溅出几朵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

楚含烟被震了下,向后飘退半步远。

在两剑相撞的地方,卷起股旋风,“呼”地声,自下向上冲出,飞起几层楼高,卷得屋顶瓦片,“呜”地声腾空飞起,使屋顶又出现了片桌面大小的空白地。

玉空道长向后晃了晃,然后屏息凝气,气运丹田,停在半空,像是钉住了,周身刮起股“呼呼”的狂风,吹得道袍猎猎起舞。

他双手握住剑柄,举过头顶,做出向下劈的姿式。

松纹古剑的剑尖指向空中,剑身微微抖动,发出“嗡嗡”如龙吟的声响,周身笼罩了层半个指头长的褐色剑芒。

楚含烟倒吸口凉气,气运丹田,将内力往飘雪剑上贯注。

她连灌了几次,却如泥牛入海,什么动静都没有,飘雪剑周身,也未出现剑芒。

她发出“唉”的声响,眼睛湿润起来。

松纹古剑和飘雪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只是松纹古剑周身笼罩了层剑芒,宽了许多,人眼可见,而飘雪剑没有剑芒笼罩,还是原先的宽度。

两柄剑的不同,众人全看在眼里。

教中弟子和众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几名白袍长老则握紧了拳头,低下头,发出“唉”的声响,连连摇头,眼中蒙上了团水雾。

费恩瞪圆了眼睛,拍了下脑袋道:“打成这样了,还打?干脆一头撞在豆腐上归天完了!”

他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

上官云咧开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张千户愣了下,道:“费大侠,此话何解?依在下之见,双方还是难分高下!”

众教中弟子和锦衣卫连连点头,看向费恩,满脸疑惑。

“嗯?”费恩打个愣神,看着他们,也是满脸疑惑,“这还看不出来?”

张千户道:“就算神教教主处在下风,也不至于差距过大。听费大侠的意思,好像神教教主已完全不堪一击!”

教中弟子和众锦衣卫连连点头,“我们就是这个意思!”他们看向费恩,眼中似乎冒出了火。

费恩倒吸口气,指向二人道:“诸位请看,二人手中之剑,有何区别?”

众人扭头看去,连连摇头。

有人叫道:“一个是白色,另一个是褐色!”

“哎哟!”费恩直咂牙花,“啥眼神?这还看不出来,普通人的眼神就够了!”他指向玉空道长道:“你们看看,大哥剑气多盛!”

然后他又指向楚含烟道:“楚教的宝剑,已无剑气了。”

众人又扭头看去,只见玉空道长的松纹古剑上,笼罩了层剑气,发出灰褐色光芒,粗看之下,宝剑好像有门板宽。

楚含烟手中的飘雪剑,还是原封未动,细如松枝。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看见了!都看见了!”然后他们转向费恩道:“这又说明什么?”

“啊?”费恩闭上了眼睛,叫道:“你们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说明楚教内力耗尽,连剑气都发不出了!他们之间的差别,已经不是针尖对麦芒了,而是天地之差!”

他手指天空,瞪圆了眼睛,唾沫星子飞出几步远。

“哦!”众人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费大侠高见!”

费恩满面红光,头顶冒出团青气。

有名白袍长老跺了下脚,“呛啷”声拔出腰间佩剑道:“不行!不能让教主这么白白送命!我得去搭把手!”

他迈步要向前进。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其它几名白袍长老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他。

“呜哇!”费恩和上官云几乎同时飞起,来了招“大鹏展翅”,落在这名白袍长老面前。

费恩迈着弓字步,双手握成拳头,指节捏得“咔叭、咔叭”直响,双拳风车似的转来几圈,然后大张着嘴巴,发出“呜哇”如虎吼的声音。

上官云单脚落地,右膝盖抬到腹部高,双臂向两边展开,来了招“白鹤亮翅”。

他右手握着精钢鹰爪,爪头朝上,五个爪尖对准这名白袍长老,闪出阵阵寒光。

这名白袍长老停住脚步,看着二人,满脸惊愕。

费恩厉声道:“汝敢出手,就是协助柳逆作乱,格杀勿论!”

这名白袍长老倒吸口凉气,呆若木鸡。

后面的几名白袍长老连连摆手道:“莫要轻举妄动!”

众人无不连连点头。

“唉!”这名白袍长老叹了口气,低下头道:“真乃时也命也运也!”然后他双手下垂,将剑放回剑鞘,退了下去。

费恩和上官云长出口气,收回式子,转身看向战场。

众人抬头看向屋顶,连连摇头,眼中满是雾水。

张千户点点头道:“此妖不除,朝廷难安!”说完,他挥舞了几下绣春刀。

众人斜眼看向他,嘴巴向后撇了撇,后退了几步。

费恩和上官云脸上绽开朵花,冲他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千户大人高见!”说话时,眉毛直往上飞。

几名白袍长老和众教中弟子,眉毛耷拉下来,面似苦瓜。

楚含烟挡住了对方刺来的一剑后,身子一震,感到手臂酸麻,有些握剑不稳,丹田内力细若游丝,根本无法贯注到飘雪剑中,形成不了剑芒。

她眉毛耷拉下来,面似苦瓜,尽管如此,她还是咬了咬银牙,连续向上提了几口内力,额头的汗水“滴答、滴答”直往下滴。

玉空道长双手握着松纹古剑的剑柄,来了招“漫天飘舞”,自上向下,砍到肩膀的位置时,又自左向右,横着扫去。

古剑扫了半圈后,又向上抬起,其势如风。

“呼”地声,玉空道长面前刮起股狂风,“呼呼”作响,吹得方圆小半个篮球场面积大小的屋顶瓦片,“哗啦啦”直响。

瓦片抖动着,似乎随时向上飞起。

玉空道长像股旋风,向前飞去,挥舞松纹古剑,左劈右劈,带起阵阵旋风。

松纹古剑剑身上的灰褐色剑芒,变得明亮起来,它的身后,拖出一道又一道褐色残影,有胳膊长短,像展开的扇子,在空中四下飘舞。

道道残影,如同帘幕,将前方挡住,使得外面的人只看见了灰色的影子,看不见里面。

玉空道长向前飞了辆马车远,距离楚含烟只有几步远了。

正在这时,他突然双目暴睁,双手握着松纹古剑,猛地横着扫去,拦腰斩向楚含烟。

众人猛地向后退了步,心提到了嗓子眼。

章节目录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援兵来到(2) “嗡”地声,松纹古剑发出声龙吟,剑芒又亮了下,犹如天边划过道流星,使方圆几步远的地方,晃亮如火团。

众人在外面,只看见层灰褐色的残影,如同帘幕拉下,隔着残影,突然闪了下光,好像礼花盛开。

他们倒吸口气,向后退了退,道:“难道绝杀的时刻到了吗?”说到这里,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变得煞白。

几名教中弟子用双手捂住了脸。

费恩和上官云则睁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满脸期待。

楚含烟低着头,双手下垂,双脚钉子似的站在屋顶上,纹丝不动,仿佛没有看见对方。

狂风卷得她的衣袖猎猎起舞,头发也四下飘舞,如同波浪起伏。

此时她的内力,如同游丝,提不上来,只好咬着牙,握紧了飘雪剑。

她活动了下肩膀,肌肉鼓起,握剑的右手手背上,青筋直跳,如同蚯蚓。

当松纹古剑横着扫来,距离她还有半个胳膊远时,她猛地抬起头,“啊!”地叫了声,如同狮子在吼,声音嘹亮,直冲云霄,震得屋顶晃了几晃。

声音传遍了整个院落,院子内外的人都震了下,向后退了步。

整个院落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周围绿树环绕,郁郁葱葱,从外面向里看,很难看出这里有座院落。

从里往外看,周围全是树木,有松树、柏树、柳树、槐树等,各式各样,像道绿色屏障挡住了院落,看不见外面的景色。

张千户抬头看看周围,连连摇头道:“这处院落,隐蔽能力尚可,只是攻防转换无法展开,不是上等的据点!”

他眉毛向上飞起,唾沫星子乱飞,道:“上等的据点,能攻能守,并且隐蔽能力上佳!”

费恩斜眼看了下他,道:“这是本教的临时据点,不久就要废弃。”

张千户愣了下,低着头,默不作声。

上官云则倒吸口气,暗自道:“这些朝廷中人,诸多不堪。但于这些布置安排,却精妙许多,江湖中人与之相比,差之太远!”

他是连连摇头。

京师城南的官道上,扬起溜尘烟,一队东厂侍卫打马扬鞭,向南飞奔而去,眨眼形成一个个小黑点,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陆小翠落地后,也向南跑去。

她跑出箭地远,抬头看看官道方向,那里已溅起溜尘土,如同长龙,不由倒吸口气道:“他们被派去协助妖道,怎么朝那里跑了?”

她回过头,看了看城墙,道:“他们应该去柳府的!”说着,丹凤眼直眨巴,满脸问号。

随后她摇了摇头,道:“不管了,还是去找她吧!”说完,她眉毛向上飞起,迈步向南边走去,带起股风。

这队东厂侍卫,向前飞奔,一口气跑出了两条大街远。

前面没有村镇院落,后面也离开了京师繁华,左右两边不是农田就是树林,要不就是大片的荒地,看不到头。

他们停下马,左右看看,周围空空无人。

众人不由眉头皱起,道:“仙师去哪了?”他们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周围也无人可问!”

随后,众人齐转向领头的红衣太监,满脸询问。

红衣太监拨着马,原地转了几圈,低头沉思道:“若仅是仙师,自然踪迹难寻。但幸好他带出了大队的锦衣卫,随同出发。这么多人马一齐上路,肯定会留下踪迹。大家仔细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众东厂侍卫,拨转马头,在道路边寻查起来。

红衣太监翻身下马,低头看着地面。

他先看了看中间的地面,又看了看道路两边,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又翻身上马,挥舞马鞭指向前方道:“接着向前!”说完,他拍马向前飞奔而去。

众东厂侍卫纷纷拨转马头,紧跟着他,追了下去。

路上又扬起阵半人多高的尘土。

他们向前跑着,目不转睛,如同阵风。

道路两边是大块的农田,望不到头,麦子长得有膝盖高,整齐的排列着,有的田里则长着绿油油的蔬菜,一条一条横着排列,像绿色的斑马纹。

他们跑过成片的农田,来到片树林前。

官道绕过树林向前延伸,不知尽头,树林则在官道的右边,绵延不绝,望不到头。

众人又停下马,望着前方,眉毛拧成了疙瘩。

红衣太监呆呆向前看了小半盏茶工夫,点点头,挥手道:“下马!”

众东厂侍卫愣了下,纷纷下马,呆呆看着他。

红衣太监翻身下马,左看看,右看看,道:“步行前进!大家要仔细留意路两边的情况,如有异常,立即报告!”

“是!”众东厂侍卫打个立正,然后向前走起来,边走边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向道路两边张望。

约向前走了两箭地远,有名东厂侍卫突然“哇!”地声叫,指着右边的处地方叫道:“有情况!”

众人打个激伶,齐扭头看向他手指的地方。

那里是片草地,草长得有人的半个膝盖高,碧绿如玉,草地长在树林丛中,向里面延伸,不知多远。

红衣太监闪着火红的眼睛,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低头看着那片草地。

众东厂侍卫也围拢上来,睁大眼睛看着。

只见草地中间,有片草丛被踏倒,东倒西歪,约有辆马车宽,像是条路,向树林里延伸,不知多长。

众东厂侍卫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点头。

红衣太监蹲下身,用手指按着那片倒伏的草地,有五六次喘息的时间,方才抬起头,叫道:“跟着它走!”

他指向草地前方,两眼闪闪发亮。

众东厂侍卫点点头,牵着马,低头看着那片倒伏的草地,顺着它向前走。

他们向前走了两三箭地远,草地消失,只有大片的空地,倒伏的草也没有了,但是空地上隐隐有无数杂乱的脚印向前延伸。

他们看着脚印向前走,又不知走了多久,脚印也消失了,因为接下来的地面结成了板块,很坚实,没有留下脚印。

众人倒吸口凉气,停住脚步,左右看着。

周围全是成片的树木,郁郁葱葱,将阳光挡住了,使得林中显得有些昏暗。

他们打个激伶,哆嗦起来。

红衣太监将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道:“大家散开,分散寻找。如有线索,马上呼号!”

众人频频点头,纷纷向两边散开,四下寻找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章 援兵来到(3) 他们散开的距离差不多有半箭地宽,牵着马,猫着腰,探头探脑地向前走,形似蜗牛。

向前走了半箭地远,突然树林深处传来“啊!”如狮子般的叫声,声音嘹亮,直冲云霄,传出几箭地远。

林中的树叶“扑簌簌”直抖,“哗啦啦”有群黑老鸹冲天而起,带着股旋风,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消失在树林深处。

众东厂侍卫猛地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前方,叫道:“有情况!”

红衣太监走上两步,指向前方,叫道:“快!他们就在前面,快冲!”他的眼睛闪闪发亮,飞身上马,打马扬鞭,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

众东厂侍卫愣了下,纷纷骑上马,跟着跑去。

林中传来阵“嗒嗒嗒”密集的马蹄声,四下回荡着。

就在距他们有箭地远的地方,有名绿衣女子,摇头晃脑地向前走。

她柳叶眉,丹凤眼,脸似银盘,头上戴着朵金凤钗,正是陆小翠,左手提着个纸袋,右手拎着个酒坛,连蹦带跳。

原来,众东厂侍卫飞马前进,早把她不知甩出多远,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路,也不知道方向,路上摸摸索索,连查带看,耽误了许多时间。

而陆小翠早知道方向,抄了条近路,轻车熟路,居然就赶上了他们,同他们差距不远。

树林深处狮子般的吼声传来,她猛地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前方,喃喃自语道:“好像是含烟?”接着,她耳边又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

她猛地一怔,额头冒出层汗,自语道:“难道含烟出事了?”说到这里,心里“咚咚”跳个不停。

然后她立即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厉声道:“我去救她!”说完,“噔噔噔”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她摇头笑道:“不会!含烟是什么人?堂堂飘影神教的教主!她怎么可能会出事?”

她又接着道:“纵有敌来犯,那里还有不少神教高手,杀退敌人不是难事。再不济,以她的武功,逃跑也不成问题。谁还会有能力拦截她?”

说到这里,她面色缓和下来,渐渐恢复了平静。

林中密集的马蹄声传来,使她又竖起了耳朵,自语道:“这会是什么人?”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她只好点头道:“那定是含烟派出的人!我去看看她在干什么?”说完,足尖点地,像阵风向前跑去。

红衣太监带着十名东厂侍卫,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骑马飞奔。

他们向前跑了几箭地远,前方出现了片空地,有半个篮球场宽,一箭多地长,阳光从这里洒下,显得亮堂堂的,比之林中亮多了。

在空地后,围着圈树木,四五层楼高,郁郁葱葱,像堵绿色的墙,将前面遮挡。

在树木后,细看之下,围着堵墙,近两人高,青砖垒成,上面爬满了牵牛花、常青藤等绿色植物,同树木的颜色混合起来,仿佛连成片,分不清是堵围墙。

围墙的正中,开着扇门,可容辆马车进入,大门两边,各立着个一人多高的石狮子,踩着绣球,张牙舞爪。

围墙外,站着排锦衣卫。

他们在外面,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还有些人,则趴在围墙上,向内张望。

红衣太监和众东厂侍卫互相看看,道:“总算找到地方了!”说完,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薛若冰带着柳进,向城西方向飞奔,像缕白烟,衣袖飘飘。

她所跑的路途,比陆小翠远很多,但她毫不停歇,只顾向前飞奔,嘴里不停地念叨:“快点啊!要快点啊!”

道路两旁的农田、树木,从她眼前像阵风闪过,越来越远,被拉在后面,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跑了多久,她已汗水淋漓。

这时,她距离京师城墙,已经好几条街远了,看也看不见。

她回头看了看背上的柳进,已进入梦乡,并没有因为她的奔跑而不安,她不由微微一笑,长出口气,看向前方。

眼前的天空明亮,令她连连点头。

她深吸口气,不再奔跑,而是迈开大步向前走,步履轻盈,如同在飞,丝毫也不觉得累。

就在楚含烟发出“啊”的声叫的时候,她心猛地跳了下,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南边,眉毛拧成了疙瘩。

她看了有小半盏茶工夫,摇了摇头,接着向西边走,越走越远,身影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楚含烟狮子般吼声,令玉空道长也愣了下,停在半空不动。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楚含烟双足蹬地,斜着飞起,在半空打个飞旋,离地半人多高,与此同时,她挥剑迎向对方。

飘雪剑发出“呼”的声响,砍了过来,如同流星,但是剑身后却没有拖出串白色的影子,而是白光亮了下,一闪而没。

玉空道长紧盯着飘雪剑,发出“嘿嘿”两声,“此时正值楚教搏命之际,当不至留手,奈何剑身没有残影?定是没有内力了!呵呵呵。”

他眉毛向上飞起,提起口内力,贯注到松纹古剑上,直刺向飘雪剑,疾似流星。

松纹古剑背后,却拖出条灰褐色残影,半个胳膊长,扇形展开,在半空飘荡着,久久不散。

“当”地声巨响,两剑相撞,如同雷鸣,震得屋顶晃了两晃。

两剑相撞的地方,溅出几粒米粒大小的桔红色火星,四下飞射出去。

玉空道长觉得手腕沉了下,身形在半空晃了两晃,然后向下坠落。

楚含烟顿觉右臂一阵巨痛,好像千千万万的针在扎,握剑的手也麻麻的,虎口震裂,鲜血渗出。

她的身形,也像被巨石撞了下,一个飞旋还没有打完,就“嗡”地声向后飘去,如同断线的风筝。

她飞出半辆马车远,落在屋顶上,“咔啦”声响,脚下的瓦片被踩成数截。

踩到瓦片后,她又“噔噔噔”向后连退数步,每退一步,就踩在瓦片上,发出“咔”的声响,将瓦片踩成两截。

如此她又退出半辆马车远,站到了屋顶的边缘,背对着院子,双足距离屋檐边只有巴掌远。

她双臂鸭子划水似的晃了晃,试图稳住身形,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屋檐下倒去。

她两眼瞪得溜圆,看着前方,当向后倒下近半的位置时,她咬了咬银牙,双足猛地一蹬屋檐,向后倒飞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援兵来到(4) 她向后倒飞出辆马车远,飞离了屋顶,脚下已无地方可踩,只好直直向下坠落。

“通”地声,她双脚踩在地上,溅起尘土飞起半个膝盖高,地面也被震得晃了晃。

她感到足心传来阵阵巨痛,试着提了口内力,还是气若游丝,不由摇了摇头,自语道:“若是能有柱香的时间,我定能恢复部分内力,与妖道决战!”

说话时,她面带寒霜,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方才在空中,她就是无法提起内力,所以飞不起来,只能坠落地面。

“啊?”众人见她落地,倒吸口凉气,道:“教主居然被打下来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满脸不信。

然后又抬头看向玉空道长,只见他站在屋顶的正中间,笔直而立,高抬着头看着天空,右手握着松纹古剑,剑尖斜指向上,灰色的道袍无风猎猎起舞。

众教中弟子倒吸口凉气,道:“还是右护法厉害,教主不是他的对手!”说完,他们纷纷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右护法神勇,我等皆对右护法心服口服,愿效犬马之劳!”

他们冲玉空道长连连弯腰下拜。

“呼——”玉空道长长出口气,脸上泛出红光。

费恩和上官云互相看看,点了点头,眉毛直上往上飞,脸上绽开朵花。

“住口!”有名白袍长老站了出来,指着众教中弟子道:“你们怎么能说出这种不仁不义之话?难道忘了教主如何厚待你们了吗?”

他双眉倒竖,两眼圆睁,脸乌黑似炭。

众教中弟子倒吸口气,倒退两步,脸红脖子粗道:“教主虽然很好,可也不该谋逆,这叫我们无可奈何。”

他们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非是我等对教主不忠,而是实在迫不得已!”说话时,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眼珠乌溜溜直转。

随后又猛地伸出脖子,厉声道:“若无这等大事,就算十个右护法来,我们也不答应!”

“对!对!”众人握紧拳头,将手举到空中,声音直冲云霄。

“你们——”这名白袍长老看着他们,半晌说不出话来。

“哇呀呀!”张千户雷鸣般地吼了声,跳起半人多高,将绣春刀在半空风车般地舞了两圈,落在地上。

他迈着倒弓字步,左手斜指向前方,右手握着绣春刀,拉到后腰,刀尖也斜指向前方,头猛地向上抬起,来了招“犀牛望月”,两眼精光四射。

众人愣了下,看着他直发呆。

他剑眉倒竖,二目圆睁,看向楚含烟,好似烟熏的太岁,火燎的金刚,厉声道:“今天就是我张千户生擒活捉魔教教主,立下不世之功之时!”

说完,他又向上跳起半人多高,挥刀走向楚含烟。

众人倒吸口凉气,向后晃了晃,如同波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费恩斜眼看了下他,冷哼声,鼻孔喷出团白气,嘀咕道:“八两银子的能干什么大事?”

“能!”张千户虎虎生风,目光炯炯有神,走起路来像马踏地面,“噔噔”直响。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楚含烟面对着正中的房间站着,垂着头,双手下垂,右手握着飘雪剑,剑尖斜指向地面,双脚呈八字形摆开,身形微微晃动。

她的额头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滴,落在双脚中间,在地面溅起朵朵水花。

她低着头,直楞楞看着地面,默不作声。

张千户迈着虎步,“呼呼”带着股风,向她走来。

楚含烟面似白纸,笼罩着层寒霜,两眼变得血红。

当张千户大踏步向她走来时,她耳朵动了下,“呼”地扭过头,看向张千户,眼中似乎发出道道利箭。

“嘶——”张千户倒吸口凉气,停住脚步,头发向上竖起。

他牙齿“咔咔咔”打着冷颤,浑身筛糠似的抖,额头滚下豆大汗珠,脸歪成了茄子,“妈呀!”声叫,向后飞窜出去。

“卟通”跌了跤,来了个“狗啃泥”,狼嚎似的叫道:“救命啊!”

他手指抓着地面,几次想从地上爬起来,但都像被千斤巨石压着,刚爬起半个身位来,又重重跌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呜哈哈——”众人看向他,发出阵炒豆似的声音,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众锦衣卫顿时面红耳赤,后退几步,将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

玉空道长深吸口气,缓缓将剑举过头顶,剑尖对准了楚含烟。

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连忙上前几步,双手冲上连连摆动道:“剑下留人!”

众人看向他们,满脸不解。

有名白袍长老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右护法,看在教主年纪轻轻的份上,你且放过她罢,功德无量!”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玉空道长,满脸期待。

玉空道长倒吸口凉气,看看四周,微微摇了摇头。

“啊?”几名白袍长老浑身一震,指着他道:“你如此执意穷追猛打,难道不怕将来变生不测?”

其它人连连点头。

玉空道长冷笑道:“非是贫道不肯如此,而是她实在是罪大恶极,罪不容恕!”

费恩和上官云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几名白袍长老不屑地摇了摇头道:“什么罪大恶极?教主年纪轻轻,还能犯出什么大恶?我等担保,教主绝无右护法所指之事!”

他们冲上连连弯腰拱手。

众人频频点头。

玉空道长摇头道:“她罪证确凿,你们还敢如此说,不怕被归入同伙?”

“对!对!”费恩和上官云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几名白袍长老愣了下,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单凭几封书信,恐怕难将其定成铁案!而且那些书信,都不是写给柳大将军的,而是给右护法你——下达的指令!”

“只是那些指令,恰巧与柳大将军有关,并不能证明她与柳大将军勾结,还望右护法明鉴!”

“还望右护法明鉴!”其它教中弟子,也齐向上弯腰拱手,神色庄重。

“嘶——”费恩倒吸口凉气,嘀咕道:“好容易抓住些把柄了,你们竟不承认,那还了得?”说话时,他眼珠骨碌碌直转。

众锦衣卫频频点头。

张千户趴在地上,杀猪似的嚎叫:“无半点关系也得杀!就凭她这套剑法,就万万不可留!”

他头猛地抬起,两眼闭着,嘴巴歪成黄瓜,声音直冲云霄。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援兵来到(5) 玉空道长点了下头,道:“虽无直接证据,但这些已说明她与柳逆有关。所以她是柳逆同伙,其事或许有!”

“啊?”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道:“这岂不是莫须有?这些指控何以服天下?”

“哈哈哈!”楚含烟仰面朝天,发出阵凄厉如夜猫的声音,眼角滚下滴晶莹的泪珠。

“谁说无真凭实据?”费恩吊着膀子走上来,歪着嘴道:“楚教,吾且问你,某年月日,你可曾在太行山脚下,滥杀数十无辜山民?”

楚含烟愣了下,低头思忖道:“莫非他指的是太行五虎那些人?”

“哎!”有名弟子走上前,连连摆手道:“那些不是无辜山民,而是拦路抢截的江洋大盗!教主那是奋起自卫!左护法在世时,亲口给我们说的!”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费恩,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有名白袍长老“呵呵”了声,道:“费长老,若是计较这些东西,你我、上官长老,还有右护法,大家伙儿,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跑不了。让人一锅端了!”

费恩愣了下,面红耳赤,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对!一锅端!”张千户突然坐起来,厉声道:“就是要把你们这伙人一锅端!”

他面似木板,两眼炯炯有神,嘴巴鼓起像蛤蟆。

“嘶——”众教中弟子连同费恩、上官云都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低头沉默不语。

众锦衣卫频频点头,挑起大指连声道:“好!好!千户大人高见!”

费恩撇着嘴道:“好,要一锅端,你去端吧,我们不去!好嘛,听这意思,好像连我们也一块儿算在内了!”

他退了两步,低头闭上眼睛。

玉空道长斜眼瞥了下张千户,点了点头道:“诸位,尔等只要与楚教撇清关系,贫道俱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否则,就是被一锅端!”

说话时,他眉毛立了起来,两眼瞪得溜圆,似乎要跳出眼眶。

几名白袍长老和众教中弟子倒吸口凉气,向后晃了晃,几乎跌倒。

他们低着头,默不作声。

张千户和众锦衣卫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楚含烟斜眼瞥了下张千户,眼中闪出抹寒光,似乎射出道冷箭。

她银牙紧咬道:“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怪物?如果没他胡搅蛮缠,妖道绝不会轻易平服众人。现在好了,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收服全教了!”

说完,她仰面朝天,喃喃自语道:“我若出事,倒无遗憾。只可惜,我精心打造数年的神教,要被妖道全盘接收,整个武林怕要遭到灭顶之灾!”

她缓缓闭上眼睛,晶莹的泪水如珍珠般从脸颊滚下。

玉空道长满面红光,脸上绽开朵花。

有名白袍长老颤微微抬起手,道:“右护法,就算教主有不赦之罪,可否暂且不要杀她,将其带入大牢,慢慢审问,最后请陛下定夺如何?”

“对!对!”众人频频点头,满是期待。

其余几名白袍长老眼睛一亮,挑起大指,暗道:“教主若不命丧当场,恐怕将来还有转圜的余地,逃脱升天也不一定!”

他们频频点头,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道:“还望右护法剑下留情。而且这不妨碍右护法执行圣旨,何必当场格杀?”

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冲玉空道长连连弯腰拱手道:“还望右护法三思!”

费恩和上官云愣了下,直挠脑袋,咂巴着舌头道:“这似乎有道理!”他们连连点头,也冲玉空道长弯腰拱手。

玉空道长倒吸口凉气,缓缓放下手中的松纹古剑,手拈胡须,沉思起来。

“胡柴!”张千户眼睛瞪圆了,道:“必须速速将其格杀,免得将来夜长梦多!再说,她有这套剑法,将来万一逃脱,你们还有好日子过?”

他绷着脸,虎虎生风。

“嗯?”众人斜眼看向他,倒吸口凉气。

“啪!”众锦衣卫狠狠打了下自己的耳光,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玉空道长连连点头,道:“诸位言之有理!”然后他转向楚含烟道:“楚教,只要你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贫道可暂不杀你,将你带回京师问罪,你看如何?”

几名白袍长老顿时眼睛亮起,冲他连连弯腰拱手道:“多谢右护法手下留情!”然后他们转向楚含烟道:“教主,速速听从右护法的建议,到京师后,自有回旋余地!”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楚含烟,满脸期待。

楚含烟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将头猛地向上甩了下,道:“诸位,含烟多谢你们的好意!只是你们莫要相信妖道之言!”

她双眉倒竖,两眼圆睁,看向玉空道长,脸上挂出层寒霜。

众人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看向楚含烟,满脸不解。

费恩愣了下,猛地挥起手道:“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既然如此,那就不再废话,坚决消灭之!”

他两眼瞪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几名白袍长老顿时脸色变得苍白,连连摆手道:“别!别!”然后他们纷纷冲楚含烟弯腰拱手道:“教主,机会难得,速速答应!到了京师后,再慢慢想办法不迟,不然现在就——”

说到这里,他们说不下去了。

众人连连点头,“对对!多活几日总是好的!”他们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楚含烟,满脸期待。

楚含烟摇了摇头,道:“你们的好意,含烟心领了。只是你们可知,锦衣卫诏狱,进去后有几个人能活着出来?尤其是本教牵连上谋逆大案,虽是捕风捉影,可是未待陛下知晓,只怕含烟就已魂归西天了!”

说完,她猛地抬起头,两眼闪闪发光道:“与其在那里受尽屈辱而亡,不如现在就在这里干干脆脆、清清白白与妖道决一胜负!”

她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将飘雪剑举过头顶,剑尖对准玉空道长,迈着倒弓字步,虎视眈眈看着对方。

“呼”地声,她的头发向上飘起,衣袖猎猎起舞,周身刮起股旋风。

众人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无奈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几名白袍长老也是连连摇头,闭上了眼睛。

玉空道长连连点头,道:“既然楚教这么说,那么贫道就成全你!”他提起口丹田内力,将松纹古剑举过头顶,剑尖对准了楚含烟。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援兵来到(6) 两人一个在屋顶,另一个在地面,互相对峙着。

楚含烟试着调息了下内力,略略有些恢复,不由长出口气。

玉空道长催动着丹田内力飞速旋转着,周身“呼呼”刮起阵旋风,吹得道袍上下飞舞,以他为中心,方圆小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瓦片“哗哗”抖动着,似乎要向上飞起。

众人倒吸口凉气,后退两步,睁大眼睛看着。

他们屏住呼吸,连声咳嗽都没有,现场只有玉空道长周身吹起的““呼呼”风声,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声音。

正在这时,那名红衣太监领着十名东厂侍卫,赶到了这处院落的门前。

眼前成排的锦衣卫,令他们眼睛亮起,频频点头。

众锦衣卫,有的站在门口,向内张望,有的趴在墙头,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看着,还有的竟爬到了院落旁边的树上看着。

更多的锦衣卫贴在院墙边,耳朵贴在墙上,似乎听着什么。

他们几乎全背对着这些人,好像没看见他们来到。

红衣太监眉毛拧成疙瘩,道:“这些猴崽子,在看什么呐?没见我们到了,也不打个招呼?”

“就是!”旁边的东厂侍卫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还好来得是我们,若是柳逆的帮手,他们这个样子,非被一一锅端了不可!”

众东厂侍卫频频点头。

红衣太监气沉丹田,道:“呔——”

有名趴在墙上的锦衣卫回过头,食指贴在嘴唇上,发出“虚——”的声响,道:“别吵吵!里面正决斗呢!”然后他又回过头,注视着场内。

“嗯?”红衣太监和众东厂侍卫愣了下,互相看看,也伸长脖子向前看着。

尽管视线被院墙挡住,什么也看不见,他们还是看得很仔细。

红衣太监沉吟道:“决斗?和谁?难不成是仙师和柳大将军?”说完,他打个激伶,连连摇头道:“诸位,仙师既然和人决斗,我们不可轻举妄动,免得干扰了他们的发挥!”

他拨转马头,向后退了几步,虎视眈眈看着院墙。

众东厂侍卫频频点头,也后退了几步,纷纷翻身下马。

有名东厂侍卫问道:“公公,若是柳大将军不敌,向我们跑来怎么办?”

“坚决消灭!”红衣太监面色铁青,看着前方,手重重挥了下,荡起股风。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又有人道:“如果是仙师不敌呢?”

红衣太监咬着牙,发出阵“咔咔”的声音,道:“坚决协助仙师打退柳随风!”他挥起手,摆出副向前进攻的姿式,目光炯炯有神。

“罢了!”众人齐挑大指:“公公真神勇无敌!”

红衣太监脸上泛出红光,头顶冒出阵阵青烟。

正在这时,有名锦衣卫高声叫道:“大事不好,出来了!”

话音未落,“嗖”地声,有半块瓦片从院内飞出,带着“呼呼”的风声,直飞向众东厂侍卫,如同流星。

这半块瓦片巴掌大小,灰褐色,向前飞了几辆马车远后,“咣”地声,掉在红衣太监马前,溅起层膝盖高的尘土,摔成了碎片。

“哇!”地声叫,如同怪鸭,红衣太监从马上蹦了下来,脸色变得惨绿,直楞楞看着前方,叫道:“柳逆出来了!”

他“嗖”地转过身,双手伸在前面,双脚风车似的转,“呼”地声向前跑去,如同利箭,身后带起溜烟。

跑出两辆马车远,“咣”地声,他撞在了对面棵水桶粗细的大槐树上,如同树杈叉在树上。

他被大槐树挡着,半步也前进不得,但是双脚还悬在半空,风车似的转,似乎还在往前跑。

与此同时,他的脑袋“咣咣咣”连撞树干几下,似乎要钻到树里去,瞬间额头起了个鸽子蛋大小的红包。

众东厂侍卫看着他,眼睛瞪圆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他仰面朝天,从树上掉了下来,“咣”地声栽倒在地,溅起的尘土有膝盖高。

他倒在地上,两眼瞪得溜圆,双手前伸,要抓着什么,纹丝不动。

众东厂侍卫围过来,打量着他,频频点头道:“公公英勇,吾等佩服!区区棵大槐树,还不放在眼里!”

随后,他们指着瓦片道:“公公,那是块普通的瓦片,不是柳大将军!”

“哧——”红衣太监嘴中喷出口白气,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去。

就在距他们箭地远的地方,有条绿影闪了下,躲在树后,探出半个脑袋,向这里张望。

此人柳叶眉、丹凤眼、银盘脸,头上别着只金凤钗,正是陆小翠。

她眨巴着丹凤眼看着这些人,倒吸口凉气,自语道:“咦?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沉思片刻,她连连摇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时,她尚未发现围在院墙外的锦衣卫。

她抬起脚要向前走,忽地停住,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又退回去道:“不可轻举妄动,我先看清楚再说!”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大槐树。

这棵槐树水桶粗细,四五层楼高,树盖如荫,遮盖了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树叶翠绿,迎风微微摆动。

她提起口内力,双足点地,来了招“旱地拔葱”,“嗖”地声向上飞起,足足飞起两层楼高,飞上了槐树的一条枝干。

落在枝干上,枝干立即变弯,如同弯弓,发出“哗啦啦”阵响,树叶剧烈摆动起来。

众东厂侍卫向她的方向望了眼,什么也没看见,便摇了摇头,弯腰扶起了红衣太监。

红衣太监“呼呼”牛似的喘着气,两眼瞪得溜圆,道:“哎哟,可把咱家惊的不轻!”随后,他看看左右,道:“这里不安全,未免自己人互相误伤,我们还是向后退退。待那里出了结果,再进去看看如何?”

他额头上鸽子蛋大小的红包,闪闪发亮。

众东厂侍卫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他们向斜侧退去,正是陆小翠所在的方向,退了有半箭地远后,便围拢在棵合抱粗细的大柳树下,坐了下来,看着院落的方向。

马匹放在旁边,任由它们在林中吃草。

陆小翠鸭子划水似的晃了晃双臂,站稳了脚跟。

她左手拿着纸袋,右手拎着酒坛,无法抓东西,摇了摇头,看看左右,将纸袋和酒坛搭在旁边的树杈上,然后向树心走了两步,伸手抓住了槐树的主干,这回稳当多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援兵来到(7) 她站在树枝上,伸长脖子看向院落,但是视线被其它树木挡住,看不清楚。

她摇了下头,正想再看会儿时,猛见众东厂侍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不由倒吸口气,连忙后退了步,隐在枝干后。

此时她站在槐树中间的位置,顶上的槐树叶更加密集,绿成团儿,更容易隐藏身形。

她眯起了眼睛,双脚蹬了下枝干,“嗖”地声向上飞起,飞出层楼高,飞到了枝叶最密集的地方,“啪”地声落在了枝干上。

枝干被她踩得摇了摇,“哗啦啦”树叶直抖,分外显眼。

她连忙抓住枝向上伸的枝干,稳住身形,隐在了枝叶中。

众东厂侍卫朝她所站的槐树望了望,只见枝干抖动,其它什么都没看见,便摇了摇头,不再看那儿,围在柳树下,坐了下来,直打盹儿。

原来陆小翠身着绿色长衫,同槐树叶颜色溶合,分不清人和树,即便走近也轻易发现不了她,何况在远处望望。

她站得有三层楼高了,站得高,看得远,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

透过层层树木,她隐隐看到了楚含烟所在的院落,发现那儿时不时闪出几条红色的身影,似乎围住了这个院落。

她倒吸口气,自语道:“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得去看看!”抬起脚要走,但猛地停住,连连摇头道:“我还是先看清楚再说。”

随后她向后退了退,隐在枝叶中,纹丝不动,默不作声。

薛若冰一口气向城西跑了三十里,来到个村庄前。

这处村庄占地五六个足球场大小,零零星星散落着些农户。

这些农户,几乎每家都是茅草屋,篱笆围成院子,院子半个篮球场大小,有的农户家,还养着几只鸡,低头啄食。

薛若冰来到了最前的农户家前,停住脚步,呆呆看着。

此时她已大汗淋漓,湿透衣服,并且将鬓角的头发打湿,贴在额头上,像是缠着几条线。

这时,这户农家走出名农妇,年过半百,头上包着蓝布方巾,身穿蓝布短褂,面似谷皮。

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会儿薛若冰,笑道:“这位姑娘,赶路劳累,进来歇会儿,喝喝茶吧!”她满面笑容,冲薛若冰连连招手。

薛若冰怔怔看着眼前的这位农妇,纹丝不动,如同木头。

她战斗整夜,水米未进,而且又带着柳进赶了三十里路,已有些头昏眼花,站立不稳,额头的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滴,脚步变得酸软起来。

正在这时,她肚子又传来阵“咕咕咕”的声音,眼前星星直冒。

农妇笑着招手道:“哎哟,定是又累又饿,进来歇歇吧!”

薛若冰晃了晃,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眼前的人变得模糊起来。

突然,她两眼瞪圆,闪出道道白光,道:“不!不能歇!我还有路没有赶完,多谢大嫂好意!”

她弯腰冲农夫鞠了下躬,然后抬起脚步要走,却感到浑身酸软无力,整个人像散了架,半步也挪不动。

农妇笑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就算姑娘急着赶路,也吃饱喝足再说,这样才有力气走路是不是?”

她抬头看了眼薛若冰,道:“得,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去,你在这儿稍候,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风似的向院内跑去。

薛若冰没有看向她,而是转向西边,眼睛迷离起来,连续调息了几口内力,神色才渐渐缓了下来。

她回头看了眼柳进,又扭头看向前方,神色变得坚定起来。

柳进年岁虽小,也有十来斤重,带着他连续赶三十里路,是不小的负担,原本拎起来向鸿毛般的他,如今则像块巨石,令薛若冰负担不小。

此时的他,睁开两眼,滴溜溜四下张望,倒也不吵不闹,默不作声。

薛若冰提起口内力,尚如泉水般汩汩流动。

原来,她虽然赶了三十里路,内力消耗巨大,但是她在路上匀速前行,消耗的内力可以通过调息,不断地补充,所以到现在为止,她还有内力可用。

楚含烟不同,她与玉空道长连番决斗,比拼内力,内力在短时间内爆发,被消耗干净,也无法边打边补充,所以经常提不上力,需要花很多时间调息内力,方可略略恢复。

薛若冰深吸口气,重重点了下头,迈开大步,向西边走去,此时她已经跑不动了,但是还可以走。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远方。

她走后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那名农妇从院子里走出,左手端着个海碗,盛满了白米饭,米饭上盖着几根拇指粗细的咸萝卜和几片酸菜叶,右手拎着个足球大小的瓦罐,盛满了清水。

她走出院子,低着头,笑道:“姑娘,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来了!”米饭上还冒着阵阵白气。

当她抬起头时,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薛若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左看看,又看看,发出“唉”声响,道:“人去哪儿了?”她连连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便转回了。

薛若冰背着柳进,迈步向前走着,周围已没有大片农田和农户,只有密密麻麻的树林和成片荒地。

她不知向前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个小山包,有几十层楼高,方圆几个足球场大小,山包上种满槐树、柳树、杨树等树种,碗口粗细,几层楼高,郁郁葱葱。

她走到山包前,左右看看,咬了咬牙,从袖口中抖出柄黑色匕首,气运丹田,挥动匕首,在离路边最近的棵树上,刻了个三角形。

做完这些,她已大汗淋漓,气力有些接济不上,不由摇了摇头,接着向前走去,消失在荒野中。

在皇宫,众宫女、太监来来回回,奔波跑动,处理景泰帝全家后事,一时之间,热火朝天,人喊马嘶。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看看左右的文武道:“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众文武齐冲他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

曹吉祥连忙道:“陛下,此事告一段落,可否驾临去观望下皇后娘娘和皇子?”

正统皇帝愣了下,歪着脑袋看着他,满脸疑惑。

曹吉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就是陛下您自己的皇后和皇子啊!多年未见,也该去瞧瞧了!”说着,他用袖子直擦眼睛。

正统皇帝恍然大悟,抬头看着天空,沉默不语。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顺水推舟(1)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他才回过神来,转向众文武道:“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众文武齐弯腰拱手道:“这是陛下家事,臣等不便多嘴,还是由陛下自己决定!”他们看向正统皇帝,满脸期待。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沉吟不语。

现场顿时雅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人人屏息凝气,沉默不语。

过了五六次喘息的时间,正统皇帝连连摇头道:“朕才复位,千头万绪,朕岂能为了私事,置社稷江山于不顾?”

他最后咬着牙,重重点了下头,道:“朕决定不去了,以后再说罢!”

“哗——”曹吉祥眼泪直流,趴在地上,冲正统皇帝连叩几个响头,道:“陛下真大义凛然,一心为公,老奴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他抬起头,鼻涕眼泪直流。

众文武点点头,挑起大指道:“陛下真圣明之主,臣等佩服之极!”

“滋——”正统皇帝头顶冒出阵阵青气,脸泛红光。

他看了看左右,眉头忽地皱起,冲谢小石道:“朕忙了许久,倒忽略了尊夫人和那位陆女侠,她们去哪了?”

谢小石连忙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她们久居塞外,不通礼数,且是女流,待在宫中不便,因此出宫忙另外的事去了。”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连连摇头道:“真可惜!”

“好!”胡大用雷鸣般地鼓起掌来,冲谢小石频频点头道:“对对!就该如此,做得对极了!”

众文武也是连连点头,挑起大指,连声道:“好!好!”

正统皇帝脸耷拉下来像苦瓜,连连摇头道:“走了也好,只是临走时何不来辞行?”

胡大用立即沉下脸,道:“陛下,人家是别人的夫人,又不是宫中之人,走了便走了,向您辞行是何故?”

众文武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看向正统皇帝,脸露鄙夷之情。

“咦——”正统皇帝顿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呼——”谢小石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暗自道:“亏得有诸位大人如此说,不然她们擅自离开,真不好向陛下交待!”

想到这里,他脸上泛出红光,冲众位连连弯腰拱手,满脸感激之情。

曹吉祥看看众文武,看看正统皇帝,又看看谢小石,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忽地蹦了起来,怪鸭似的叫道:“不对!她们忽然离开,定有缘故!陛下一定要见见她们!”

“对!一定要见!”正统皇帝瞪圆双眼,厉声叫道。

“啊?”谢小石打个激伶,筛糠似的抖,额头冷汗“滴答、滴答”直往下滴。

“哼哼哼!”曹吉祥斜眼看着他,满脸得意之情。

“刷!”胡大用重重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厉声道:“陛下才刚复位,万事未做,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来不及看,却急急忙忙地去看别人的夫人,令人不齿!”

他拱拱手道:“老臣未料陛下是如此之人!罢了,今天就自请免职,罢官归隐,再不复为陛下效力!”他头发、胡须直飘,两眼凸出,似要跳出眼眶。

“哇!”众文武打鸡血似的跳起来,血灌瞳仁。

他们捋胳膊挽袖子,道:“陛下如此荒唐,实在令人大失所望!我们都不干了!”说着,跳了起来,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脑袋时不时“砰砰”撞在起。

礼部尚书孙有礼走出队列,弯腰背着手,迈着螃蟹步,看向天空道:“礼!礼!”声音尖锐刺耳,直冲云霄。

他眨巴着绿豆眼看着众人,嘴巴鼓起像蛤蟆。

“唉!”众文武低下头,闭上眼睛,用袖子挡住脸,连连摆手道:“丢人!丢人!臣等再也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了!”

说着,眼泪直流。

“呼——”正统皇帝两眼瞪圆,仰面朝天,直直向后倒去。

曹吉祥飞步向前,扶住他,连声道:“陛下!陛下!”

他使尽全力,不让正统皇帝倒地。

正统皇帝晃了两晃,终于没有倒地,他直挺挺站着,两眼瞪圆看着前方,如同木头。

过了五六次喘息的时间,他“呼——”地吐出口白气,直拍心口道:“真气煞朕也!朕说得不是那个意思,你们想哪儿去了?”

他眼泪“叭嗒、叭嗒”直往下滴。

曹吉祥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对!对!不是那个意思,你们不要误会!”

众文武撇了撇嘴,连连摇头,满脸不屑。

“唉!”正统皇帝长叹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既然群臣如此,那朕就不再过问了!”

众文武连连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耶!”谢小石蹦起半人多高,脸泛红光,落地时蹲成马步,双手连连挥动,摆成树杈的造型。

曹吉祥看着他,眼中似乎喷出了火。

他咬着牙道:“陛下,不能不过问啊!这里面大有文章!”随后他转向谢小石道:“小石头,咱家问你,当陛下问及此事时,你心中若没有鬼,慌什么慌?”

“啊?”谢小石顿时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手指天空,呈马步蹲着,纹丝不动。

曹吉祥眉毛向上飞起,冷笑道:“可让咱家拿住了!”

有名大臣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你拿住甚么?陛下频繁过问他夫人,他还能不慌?不慌才怪了!”

众文武频频点头,看向曹吉祥,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曹吉祥打个激伶,指着众文武,目瞪口呆

谢小石长出口气,连忙转身跪地,冲正统皇帝连叩三个响头道:“陛下千万莫打冰儿和小翠的主意啊!”

他鼻涕眼泪直流。

众文武连连点头。

正统皇帝瞪圆了眼,指着他道:“你也这么说?”

谢小石“呼”地站起来,抹了把眼泪,脸红脖子粗道:“陛下若执意如此,小臣为免祸计,同时也是为了维护陛下的名声,决定现在辞职,远遁山林!”

他重重拱了下手,荡起股风,眼中炯炯有神。

“你——唉!”正统皇帝闭上眼睛,跺了下脚道:“你等以为朕是何人?罢了,以后再休提此事!再有提及此事者,斩!”

他重重甩了下袖子,面如铅块。

曹吉祥顿时面红耳赤,来了个烧鸡大窝脖,低下头,默不作声。

胡大用连连点头,弯腰拱手道:“陛下悬崖勒马,实在是大明江山之福。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众文武也是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陛下英明!”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顺水推舟(2) 谢小石双膝跪地,叩了个响头,道:“小臣谢主隆恩!”

正统皇帝连忙双手将其搀起,道:“谢卿家快快请起,朕岂有此意?只是一时好奇——唉!”

他重重打了自己个巴掌,道:“不提此事!现在大明江山风雨飘摇,正需要像卿家这样的人出力,片刻离开不得!还望卿家收回原话。”

谢小石站起身,拱手道:“小臣多谢陛下。”

他心中的块巨石,落了下来。

曹吉祥点点头,上前步,冲正统皇帝躬着腰道:“陛下,眼看这事告一段落,那我们不妨歇歇,喝喝酒,吃吃饭。陛下也是从昨夜起到现在,水米未进了。”

说着,他眼圈红了起来。

众文武看向正统皇帝,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正统皇帝眉毛耷拉下,脸似苦瓜,道:“景泰贤弟全家已殁,朕如何吃得下去饭?”

众人倒吸口气,连忙道:“陛下——”

正统皇帝连连摆手道:“尔等勿劝,朕自有主见。”说完,他走出大殿,来到院子中,怔怔看着天空。

众人也来到院中,在他两侧,双手下垂站着,大气也不出。

约过了五六次喘息的时间,他转向曹吉祥道:“吉祥,现在离午时三刻还有多久?”

曹吉祥低着头,掐着手指算了下,道:“还有整整一个时辰!”

正统皇帝“哦”了声,又扭头看向天空,沉默不语。

众人屏息凝气,沉默不语,现场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

正统皇帝又看了几次喘息的时间,挥手道:“走,去金銮殿!”

众文武齐弯腰拱手道:“遵旨!”

众人遂离开这处宫殿,向原路返回。

曹吉祥带路,正统皇帝走在其后,再往后则是谢小石和众文武,红衣太监和东厂侍卫,排在最后,队伍拉开,有足球场长。

他们走过数条弯曲长廊和重重宫殿,来到了金銮殿前面。

金銮殿前,依旧站着两排铁甲士卒,只是双手拄着长矛,支住地面,借助这个支力站着,身子有些歪斜。

曹吉祥额头“腾”地冒出团火,上前几步,指着他们道:“哎!哎!打起精神来!这么七倒八歪,成何体统?陛下驾到!”

“哗啦”声响,众铁甲士卒打鸡血似的蹦起来,站的笔直。

只是有些士卒两眼惺忪,直打哈欠,但还是站直了。

曹吉祥连连摇头,众文武也是唉声叹气。

正统皇帝摆手道:“莫怪他们。他们也是从昨晚起到现在水米未进,又身披铁甲,比我们辛苦多了。还是快快让他们下去用饭,歇息阵儿!”

众铁甲士卒顿时脸上绽开朵花儿,频频点头。

曹吉祥歪着嘴道:“这哪行?陛下还未用饭,他们怎么能用?还是先站着!”

众文武连连点头。

众铁甲士卒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矮下半个头。

正统皇帝张口要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便微微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殿前排列的众柳家庄庄丁那儿,眉毛拧成疙瘩。

曹吉祥连忙道:“陛下,他们该如何处置?”

正统皇帝皱眉道:“将柳逆下属拉到城外乱葬岗掩埋,至于那位英勇牺牲的公公,予以厚葬!”

曹吉祥弯腰躬身道声:“遵旨!”便走到队伍后,冲红衣太监和东厂侍卫比划着手指,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众文武点头道:“陛下英明!”

正统皇帝脸泛红光,迈步走入大殿。

殿内文武分两边站着,从金龙台下直排到金殿门口,乌压压成片。

虽然一些文武随正统皇帝去了后殿,但是数量不多,占总数的一成左右,大部分人还是留在殿内,故而人数未见少多少。

正统皇帝前去探视景泰帝,又处理他们的后事,前后接近两个时辰。

这段时间内,留下的文武百官都呆在殿内,哪都没去。

他们有的双手下垂,低头站着,上下眼皮直打架;有的双手揣在袖口内,晃来晃去;更有的干脆坐在地上,进入梦乡。

殿内声音轻微,像几只苍蝇在飞,似乎没有人。

正统皇帝走到金銮殿的门口时,站在殿门口的红衣太监扬声叫道:“陛下驾到!”声音洪亮,如同半空响个霹雳,直冲云霄。

殿内文武“嗡”地声,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睁圆眼睛,向外看着。

那些坐着打盹的文武,打个哆嗦,跳着站了起来,双手直揉眼睛,嘴巴大张着,满脸惊讶。

正统皇帝走入大殿,冲他们点点头,道:“诸位卿家好!”说完,像阵风踩着正中的猩红地毯,直直走向金龙台。

他几乎足不沾地,眨眼之间走上台阶,来到金龙椅前,坐了下来。

殿内文武齐冲他弯腰拱手道:“陛下好!”

这时,那些一品大员、六部尚书及内阁大臣等人,鱼贯进入大殿,陆陆续续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谢小石也低着头,走回到自己原先站的地方,弯腰而立,眉毛耷拉着,脸似苦瓜。

见他们入殿,留在殿中的文武眼睛顿时亮起,纷纷围拢上来道:“诸位大人好!”

“宫中发生何事?”

“景泰陛下现在如何?”

殿内如同沸锅,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那些文武看着他们,满脸期待。

随正统皇帝到后殿的文武,铁青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纹丝不动,如泥塑木雕。

留下来的文武倒吸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司徒明对此漠不关心,他只是伸长脖子看着殿外,满脸焦急。

待众文武全部进入大殿,站回自己的位置后,他突然“哇!”地声大叫,道:“小翠呢?我夫人呢?”

他又蹦又跳,双拳舞动,叫道:“她怎么没回来?”

众文武打个激伶,看向他,满脸不解。

他像阵风跑到了大殿的门口,脑袋探到外面,左看看,右看看,顿时脸上变得煞白,身子向后晃了两晃,差点跌倒。

他嘟嘟囔囔道:“她去哪了?怎么不见了?”然后脸似苦瓜,双手下垂,像个醉汉跌跌撞撞返回大殿,仰面朝天,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就说不能去,你们都不听!现在好,果然出事了!人失踪了!”

声音像撕裂铁皮,直刺人耳膜。

众人恍然大悟,频频点头,看向正统皇帝,满脸疑问。

正统皇帝端坐在金龙椅上,低着头,闭目养神,对大殿内发生的情况,恍如无觉。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顺水推舟(3) “刷!”司徒明的目光,落在谢小石身上,顿时眼中喷出火来,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厉声道:“说!小翠去哪了?你之前不说口口声声说她会没事的吗?现在你怎么交待?”

谢小石正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晃晃悠悠,满面红光,似乎踩着朵祥云,猛地被人抓住脖领,不由打个激伶,睁开眼睛,双手连连摆动。

胡大用上前步,道:“这狗贼,把他夫人和你夫人,一并出卖给陛下了!陛下打听她们打听的紧!”

他腆着草包肚子,摇头晃脑,嘴巴咧开像黄瓜。

“嗡!”地声,正统皇帝脑袋大了圈,如同触电震了下,差点跌下金龙椅。

“啊?”司徒明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额头冒出团火,厉声道:“世上竟有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看我不要你的命,为民除害!”

说完,他抡圆了拳头,“呼”地击向谢小石面门,其势如风。

谢小石“啊”地声叫,抬起右手挡住面门。

“咣”地声,拳头正砸在他右臂上,他晃了两晃,直直向后倒去。

众文武顿时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指着他道:“陛下,这等人物如何能留在世上?还不速速将其推出斩了?臣等泣血进谏!”

他们齐冲上弯腰拱手,纹丝不动,如同木雕。

现场空气顿时凝固了般,鸦雀无声,人人屏息凝气,默不作声。

“唉!”正统皇帝重重拍了下金龙椅扶手,叫道:“这纯属子虚乌有!朕在现场,岂能不知?尔等速速退了下去,勿再生事!”

他别过头,冲下挥了挥手。

众文武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微微点了点头,正待要退。

正在这时,人从中有人用牙缝挤出两个字:“包庇!”声音如同钢锥,直刺人耳膜。

“轰!”众文武炸锅似的叫开了:“对!对!”他们连连点头,又蹦又跳。

“呜哇哇!”正统皇帝脸变成酱紫色,从金龙椅上弹丸似的蹦了起来,叫道:“真是胡说八道!你们不相信朕,难道还不相信其它文武?现场可是有许多文武大员亲眼目睹的!”

他两眼瞪圆,迈着弓字步,指着那些随他去探望景泰帝的文武,道:“不信你们去问问他们,倒底有没有这回事!”

众人听后,目光全转向那些人,满脸期待。

那些文武倒吸口气,连退两步,低着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上前步,扯着公鸭嗓子道:“咱家可以作证,此事压根没有!尔等尽可宽心!”

众人看向他,撇着嘴道:“曹公公的话,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完!”曹吉祥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退了回去。

内阁首辅沉吟了片刻,“咳咳”两声,站出队列,弯腰拱手道:“诸位大人,其事体莫须有。然二位夫人失踪,却是事实!陛下急吼吼找她们,也是我等亲眼所见。至于其它,吾等未见,概不清楚,还望谅解!”

说完,他退回队列,双手揣在袖筒内,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默不作声。

“嗡!”地声,正统皇帝仰面朝天,直直向后倒去。

“实锤!”众文武双手比划着,叫道:“昏君啊!佞臣!”

他们眼珠凸出,似要迸出眼眶,指着谢小石道:“今天吾等就要拳打佞臣,为民除害。大家伙儿全上啊!”

“呼啦”声,众文武如同蜂拥,冲上谢小石,顿时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

胡大用耸耸肩,摇摇头道:“本来我不信,但听首辅大人那么一分析,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

“呜哇哇!”众文武脸色通红,额头青筋直跳。

他们抡起拳头,叫道:“打!打!狠狠地打!”拳头雨点般砸向谢小石,“劈劈叭叭”响声不绝。

“哇!”地声怪叫,人从中火箭般飞起一人,年约二十七八,身着大红锦袍,头发乱似鸡窝,正是谢小石。

他两眼瞪圆,仰面朝天,飞起二人多高,双手捂着后腰,双脚风车似的在空中蹬,像是在飞跑。

众文武围成圈,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人挤人,人挨人,挤成团儿,挥拳向下打,好像没看见他飞向了半空。

司徒明距他们有半辆马车远,背对着他们,神色庄重,点了下头道:“小翠,为夫今日要为你报仇,你放心吧!”

说完,他咬了咬牙,撩起襟袍,厉声叫道:“飞天霹雳脚!”

话音未落,人已炮弹般向上飞起,飞到二人高时,在半空旋转了半圈,飞起脚踢向谢小石后腰,势若流星。

此时谢小石正横在半空,仰面朝天看着大殿顶,徐徐向下坠落。

“咣”地声响,如击败革,司徒明正踹在他后腰上。

他顿时两眼瞪得溜圆,“嗖”地声,向上直飞出去,“叭”地声,撞在了大殿的横梁上,像是扬起块面袋。

原来,他并不擅长轻功,只是会跑会跳而已,故而司徒明能够得手,若是唤作薛若冰或其它高手,断不会如此。

“呼——”司徒明长出口气,像吃了人参果浑身舒畅,落叶般晃晃悠悠落在地上。

他掸了掸衣袖,道:“小翠,今天我终于给你报仇了!”说着,他脸泛红光,两眼闪闪发亮。

那些围着谢小石的文武,四下散开,左右看看,道:“咦?人呢?”他们大眼瞪小眼,疑惑不解。

司徒明背对着他们,冷哼声道:“他已经消失在空气中了!”

“啊?”众人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胡大用倒吸口气,上前步,冲他弯腰拱手道:“司徒大侠真是神功无敌,眨眼就将佞臣消灭,令人佩服!”

众人连连点头,冲他挑起大指。

“小可!”司徒明撇了撇嘴,耸了耸肩,道:“略施技艺,不足挂齿!”“滋滋——”他头顶直冒青气。

众人抬头向上望去,只见谢小石狗皮膏药似的贴在大殿的横梁上,顿时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

谢小石双手双脚扣住横梁,背对着地面,吱吱唔唔道:“你们不要误会,她们出宫去做别的事了。根本没有出事,只管放心好了。”

胡大用眉头皱起,道:“好端端的,因何出宫?”

“刷!”众人全看向谢小石,眼中似乎射出道道利箭。

谢小石晃了两晃,咬牙道:“好端端,因何不出宫啊?”

众人愣了下,突然爆发出阵雷鸣般的“哈哈”声,直冲云霄。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顺水推舟(4) 胡大用顿时来了个烧鸡大窝脖,挠了挠头道:“对!出得好!出得妙!出得太对了!就应该这样!”

他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正统皇帝点了下头,道:“二位女侠虽然功勋卓着,但是身份地位特殊,不适宜长留宫中。她们离开,没必要大惊小怪。既然误会消除,诸位可以放下心来,各安其位了!”

众文武点了点头,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笔直而立。

司徒明也点头道:“若如此,稍可令人放心!”说完,他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纹丝不动。

正统皇帝抬起头,看着横梁上的谢小石道:“谢卿家,你也可以下来了,不必担心大家的误会!”

谢小石晃了两晃,看了看左右,道:“多谢陛下!”说完,手脚同时松开,“嗡”地声,麻袋似的向下坠落。

“通!”,他后背撞在地上,四脚朝天,来了个“癞蛤蟆看天”,地面被震得晃了两晃。

众人睁大眼睛,从顶上看去,直看到他坠落地面,脑袋齐齐往下点,像鸡啄了下米。

他们大张着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他们才长出口气,摇头晃脑,脸上泛出红光。

谢小石跌在大殿的正中,保持着四肢朝天的姿式,嘴巴张开像蛤蟆,纹丝不动。

正统皇帝连忙站起道:“谢卿家有事否?”

“咔!”谢小石嘴巴合拢,沉声道:“小臣没事,歇息片刻就好。陛下不必担忧!”他两眼瞪得溜圆,还是保持着原有姿势不动。

“哦!”正统皇帝点点头,坐回金龙椅。

他沉思片刻,转向众人道:“诸位爱卿,朕向你们宣布个沉痛的消息。景泰帝已于昨夜正式驾崩!有诸位重臣和太医为证!”

说完,他低下头,捂住了眼睛,哽咽起来。

“啊?”那些未去后殿的文臣武将,好似被雷劈了下,震了两震,几乎跌倒,他们眼前直冒星星,大脑一片空白。

大殿似乎也晃了两晃。

接着,“哇!”地声嚎,如同晴天响个霹雳,他们炸锅似的跳起来。

有人顿足捶胸,“哇哇”大哭;有人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还有的干脆坐在地上,大哭道:“陛下故去,臣也不想活了!哇——”泪如雨下。

大殿顿时如同鼎沸,声音炒豆般响个不停。

那些进入后殿的文武,则低着头,用袖子抹着眼睛,不停地抽泣。

谢小石原地躺着,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哇!”地声嚎起来。

司徒明“卟通”声双膝跪地,双掌合什,面沉似水,道:“我要祈求上苍,故去的功德圆满,活着的幸福安康!”

他低下头,嘴巴虫子似的蠕动着,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可造之才!”

正统皇帝抬起头,两眼变得红肿,哽咽道:“诸位卿家,莫要悲伤,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考虑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众人停止哭叫,站回原位,低下头,沉思起来。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正统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扫视他们,满脸期待。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有名大臣站出队列,冲上弯腰拱手道:“臣等职位低微,无法说道。不过陛下既然带了那么多的重臣入内,岂无说法?还是以陛下和诸位重臣的说法为准!”

留在殿内的文武,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正统皇帝拍了下膝盖,道:“朕与诸位大人商定,以帝王之礼,厚葬景泰!”

众文武顿时叫开了:“陛下圣明,我等无不同意!”他们冲上连连弯腰拱手。

正统皇帝点点头,道:“好,就依此办理!”随后他转向曹吉祥道:“吉祥,宫中麻衣,何时可以配备齐全?”

曹吉祥弯腰拱手道:“回陛下,只需三天!”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道:“这么久?”

曹吉祥打个激伶,连忙道:“陛下,这已经算快了。宫中上下几万人等——”

正统皇帝连忙摆手道:“不是说他们,朕的意思是,光给朕和在现场的文武制备麻衣,需要多长时间?”

曹吉祥恍然大悟,连忙道:“日落之前,可以完成!”

正统皇帝愣了下,还是连连摇头。

曹吉祥上前步道:“陛下,单给金殿诸人制备麻衣,虽然数量不多,可是每件麻衣要量体、剪裁、缝制,颇需工夫,整个工作流程下来,最少要两三个时辰。”

“不过老奴保证,日落之前,不止可做几百套,甚至可做上千套!定不负陛下所需!”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正统皇帝摆手道:“这事当然要加班加点的做。只是眼下急需,既然来不及,那就一切从简!”

他附在曹吉祥耳边叽叽咕咕说了阵,然后道:“如此这般,多久可完成?”

曹吉祥愣了下,道:“若是如此,霎时可到!”

正统皇帝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务必在午时三刻之前,将这些东西准备好!”

曹吉祥弯腰拱手道:“遵旨!”然后他站直身,向金龙台下走去,迈着小碎步,如同刮起了阵风,不过数次喘息的工夫,就走出了金殿。

正统皇帝目送他走出金殿,长出口气,道:“这回朕可松口气了!”

他脸上泛出红光,扫视殿下,看了阵,突然定住了,脸色变得苍白,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直直看着大殿正中的地方。

只见那儿躺着个人,四肢朝天,纹丝不动,正是谢小石。

此时他还保持着原有姿势,没有挪位。

众人循着正统皇帝的目光看去,顿时炸开了锅,打鸡血似的跳起来,纷纷指着谢小石道:“大家快看他!居然还这样!”

有人撇着嘴,连连摇头道:“金殿之上,如此做为,成何体统?快快将其轰了出去!”说完,甩了甩袖子,荡起股风。、

正统皇帝站起身,道:“谢卿家,这是何故?”

“咔!”谢小石嘴巴合上,道:“陛下,马上就好!”说完,他咬了咬牙,浑身骨节发出阵“咔咔咔”的声音,像是断裂的木头又接拢,合上。

接着,他四肢向下弯曲,离地面巴掌高时,发出“咔”的声音,如爆竹爆裂。

他浑身震了下,来了招“鲤鱼打挺”,弹丸似的蹦起来,站在地上。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顺水推舟(5)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小臣全好了,多谢陛下关心!”说完,站回到队列中,笔直而立。

“哦!”正统皇帝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群臣道:“诸位大人,除景泰帝驾崩外,其皇后和皇子,也于同日病故,大家了解下。”

说完,他闭上眼睛,养起精神。

“哇!”大殿如同山崩地裂响了下,震得地面晃了两晃。

正统皇帝打个趔趄,差点跌倒,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他们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这是真的吗?真的吗?”接着,如鸟雀似的蹦来蹦去,大殿顿时响成了锅。

刑部尚书郑重点了下头,道:“不错,我等亲眼见证!他们不但是同日同时暴卒,而且在同一个地方!”

那些进过后殿的文武重臣,频频点头。

众文武顿时叫道:“这怎么可能?其中定有古怪!”

他们齐看向正统皇帝,满脸疑惑。

正统皇帝打个哆嗦道:“大家不要这样看朕,此事和朕无半点关系!”

“我看有!”有名文臣捋胳膊挽袖子,走出队列,道:“陛下,皇后和皇子三人,都是身体健康之人,且年岁都不大,他们当中有一人出事,已然匪夷所思,同时出事,岂非可怪也哉?”

他瞪着牛泡眼,看着正统皇帝,嘴巴鼓起像蛤蟆。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他们齐捋胳膊挽袖子,虎视眈眈看着正统皇帝道:“臣等请陛下给我们说清楚,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统皇帝看看左右,曹吉祥不在身边,不由倒吸口凉气。

他连忙道:“这是柳随风做的!诸位大臣可以作证!”他指向了那些文武重臣。

“啊?”众文武瞪大眼睛看向那些人,满脸期待。

刑部尚书冲众文武拱手道:“关于是否是柳大将军所为,其事体莫须有。但依本官之见,他不但同皇后、皇子无关,也同景泰陛下无关。只是曹公公咬定是他,已决定由户部胡大人,主持审理此案!”

众人又看向胡大用,满脸疑惑。

胡大用道:“不错,是俺老胡主持审理。目前只抓出条线索,宫中有名太医,有重大嫌疑。只是眼下事情太多,暂且压下,隔日再查,到时定会水落石出。诸位大人稍安勿躁!”

众文武连连点头,“由胡大人主持审理,我等放心。只是那太医,和柳大将军有什么关系?”

胡大用眯起眼道:“据曹公公分析,那太医,定是被柳大将军收买——”

“胡柴!”有人瞪圆眼道:“咋就认准是柳将军,不能是别人?我看被曹公公收买的可能更大!”

众文武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胡大用连连摇头道:“据现场老胡看来,没有可能。他同那名太医,毫无瓜葛,也毫不知情!”

“不是他!那就是——”众人目光转向正统皇帝,两眼闪闪发光。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连连摆手道:“不是朕!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朕。朕自大漠归来,身无分文,哪有钱收买人?而且朕当时还处在幽闭当中,没和任何人接触!”

众文武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胡大用腆着草包肚子,道:“所以说,还是柳将军嫌疑最大。而且老胡提醒大家,他很有银子!”

“唔——”众人点点头,道:“看来是他无疑了!”

“呼——”正统皇帝长出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

“可是——”有人站出来,道:“怎么就认定是他们?须知,天底下有钱人多的是,就不能是别人了?”

“问得好!”胡大用拍手道:“老胡告诉你们,除去这三人,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人是景泰帝一家三口暴卒的收益者了!”

“他为什么要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做这些只有害处没有好处的事呢?”

“所以,”胡大用点点头道:“只能锁定在他们当中。”他接着道:“柳大将军是败了不假,看起来是吃亏者。但是如果他成了呢?收益岂不大得吓人?所以他有动机,也有银子。”

“说得好!”正统皇帝雷鸣般地鼓起掌来,脸泛红光。

众文武互相看看,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司徒明点头道:“这下可把柳将军做成铁案了!”

谢小石转向他,两眼闪闪发光道:“难道你认为不是他?”

司徒明愣了下,连忙摆手道:“可不敢这么说!”说完,他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沉默不语。

谢小石点点头,挑起大指,随后他眉毛拧成疙瘩,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

众文武斜眼瞥向他,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睁大眼睛看着他,道:“谢卿家,你长吁短叹是为何?”

众文武看向他,满脸问号。

谢小石弯腰拱手道:“陛下,小臣心里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正统皇帝拍手道:“有话当说直说,朕赦你无罪!”

谢小石闭上眼,咬了咬牙,站出队列,道:“陛下,诸位大人,现在景泰帝及皇后、皇子过世原因尚未查清,那位太医是不是凶手,也未可知,就做出了买凶杀人的决定,实在为时过早!”

“口胡!”

“放屁!”

“胡说!”

众文武炸锅似的跳起来,指着他道:“这么昭然若揭的事,尽人皆知,你竟还在这儿啥都没弄清楚?不是个大糊涂虫,就是睁眼说瞎话!其心可诛!”

他们头发、胡子向上飞起,唾沫星子飞出半辆马车远。

正统皇帝闭上眼,摆手道:“我当是什么真知灼见,原来是一窍不通的人在那儿信口胡说。你还在梦中哩!快快退了下去,莫丢人现眼!”

谢小石顿时来个烧鸡大窝脖,退回原位,低头不语。

“哼哼哼,”司徒明冷笑道:“朝堂之上,岂是我等说话之地?这下被唾沫星子淹没了吧?”

谢小石面红耳赤,道:“吾犹豫不决,正是如此。但如果不说,恐误大事!现在说了,虽无效果,但也可心安理得了!”

说完,他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有名武将出班道:“陛下,柳将军如此大逆无道,真是人神共愤!末将实在忍无可忍,愿领精兵十万,前去讨伐柳将军!”

他冲上重重拱了下手,身上盔甲“哗啦啦”直响。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谢小石和司徒明打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睁大眼睛,看向那名武将,满脸疑惑。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顺水推舟(6) 正统皇帝愣了下,道:“此事朕已派仙师去办,相信必能马到成功。无须将军出马,你且退了下去。”

“陛下!”这名武将厉声道:“仙师乃瘦骨嶙峋的老道士,怎么会是大名鼎鼎的镇国大将军的对手?他去恐怕误事,还望陛下准奏!”

正统皇帝睁圆眼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名大臣出班道:“陛下,仙师虽有妖术,但是难堪大任。臣请陛下速发大军征讨,方可马到成功。望陛下恩准!”

众文武齐向上弯腰拱手道:“还望陛下恩准!”声音洪亮,直冲云霄。

谢小石和司徒明互相看看,低着头,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看着他们,连连摇头,然后目光转向谢小石,蓦地亮了下,道:“谢卿家,你意下如何?”

谢小石愣了下,连忙弯腰拱手道:“臣草野之人,哪懂什么军机大事?还望陛下另请高明!”

正统皇帝脸上刷下道道黑线,重重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道:“真无用之人!”

谢小石顿时脸红脖子粗,来个烧鸡大窝脖。

众文武纷纷挑起大指,道:“无用归无用,但可贵的是有自知之明。谢大人知道自己不行,不擅作主张,终不致误事,亦是值得赞赏,可准折而过矣!”

他们手捋胡须,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

正统皇帝脸黑得像炭,又看向司徒明,点点头道:“司徒员外郎,汝妻陆女侠常有出人意表之独特见解,想必你也不会例外。不妨谈谈你的看法!”

他是满脸期待。

众文武看向司徒明,顿时两眼冒出了火,似乎要将他烤化。

司徒明三步并两步走出队列,来到大殿正中,双膝跪地,冲上叩了个响头,道:“陛下,小臣更是荒野村夫,比之谢大人,还有不如!他尚且不知,小臣又如何知道?”

正统皇帝顿时怒火中烧,拍着金龙椅站起来到:“你不知,到这里来做什么?”

司徒明连忙叩头道:“小臣只是侥幸知道些打铁的工夫,除专心为朝廷打造些兵刃外,其它俱是外行。还望陛下明鉴!”

他鼻子“呼啦”着,脸耷拉下像苦瓜。

正统皇帝闭上眼睛,连连摇头道:“俱是酒囊饭袋之辈,朕看走了眼!”说着,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

“好啊!”众文武拍手叫道:“好!初看司徒员外郎,乃粗鄙无知之人。细看之下,才知粗中有细,真可造之才!”

他们频频点头,挑起大指,两眼闪闪发亮。

“吉祥——”正统皇帝抬起头,向左右两边看了看,空空如也,不由摇了摇头,道:“要是陆女侠在这儿就好了,她必有出人意表之见解!”

“吓!”众文武齐叫道:“魔教妖女,怎能站在此处妄谈军机大事?幸好她走了,走得好!”他们频频点头,脸泛红光。

“哼!”正统皇帝站起来,重重甩了下袖子,道:“满朝文武,竟无和朕商量大事之人,实在令朕失望!”

众文武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正统皇帝背着双手,在金龙台上走来走去,突然转身道:“你们真是糊涂蛋!缉拿个区区柳随风,居然要动用十万大军,至于吗?”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不知所措。

有名大臣出班,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柳大将军非常人可比。他乃堂堂镇国大将军,拥兵数十万,且武艺非凡,韬略过人。臣以为,十万大军还是太少,恐不够用。”

“陛下万万不可粗疏大意,使其逃窜,留下无穷后患。还望陛下明鉴!”

众文武连连点头,齐冲上弯腰拱手道:“望陛下明鉴!”

“你们——”正统皇帝指着他们,手直哆嗦,道:“你们知不知道,昨夜柳逆闯宫,朕亲眼目睹,只区区数人,就可将其击退!哪里需要十万大军?朕亲眼所见!”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低头沉默不语。

“这你们怎么解释?”正统皇帝瞪圆了眼,看着他们,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众文武倒退了两步,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还是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又指向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道:“他们也是亲眼目睹的,可知朕没有信口开河。”他嘴鼓起像蛤蟆,两眼闪闪发光。

这两名大臣倒吸口气,倒退了两步,低头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接着道:“如此看来,无须派出大军,只仙师一人就足够!此事勿复再议!”他甩了下袖子,坐回到金龙椅上,脸上泛出红光。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刑部尚书咬牙走上前步,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柳将军昨夜虽败,可是不也安然逃出?而且仙师也多次亲口指明,柳将军之败,完全是他轻敌所致。”

“所以他逃去后,必然招兵买马,聚草屯粮,那时必然是难以应敌。只凭仙师那些人,恐怕力不从心,陛下不可不查!”

“不错!”内阁首辅也上前道:“柳将军轻敌,以致失败。臣望陛下勿犯他的错误。宁可杀鸡用牛刀,也不可使其逃窜!”

“对!对!”众文武顿时红光满面,频频点头。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看着阶下,眼珠骨碌碌直转。

最后,他看向谢小石,道:“谢卿家,你亲历了那场战斗,说说情况吧!”

谢小石连忙站出队列,弯腰拱手道:“陛下,小臣与之战斗,力不从心,被打得昏迷不醒。幸好仙师大义凛然,临阵反水,不然局势危矣!这陛下和两位大人都是亲眼目睹的!”

内阁首辅和刑部尚书频频点头,“仙师若不临阵反水,恐怕此时我们拜见的是柳大将军了!”

“啊?”众文武炸锅似的跳起来,叫道:“我当柳将军是如何失败,原来是有人突然反水,令他猝不及防!”

他们互相看看,连声道:“如此看来,柳将军真是神勇无敌,非等闲可比。陛下速速决断吧!”

他们齐冲上弯腰拱手,满脸期待。

正统皇帝挥了下手,冲谢小石道:“朕不要你说这个,朕只问你,单凭仙师他们,能否拿下柳随风?”

他满脸期待。

众文武看向他,脸耷拉成苦瓜。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顺水推舟(7) “这个——”谢小石愣了下,低头思忖片刻,冲上拱手道:“只要柳将军还是昨夜那些人马,没有新的强大帮手,仙师拿他,十拿九稳!”

“好!”正统皇帝重重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站起来,两眼闪闪发亮道:“这才像话,准奏!”

他在金龙台上走来走去,自语道:“他连昨夜那些人马都没了,那还不手到擒来?”说到这里,连连点头,脸泛红光。

“咋没帮手啊?”有名大臣厄斜着眼,道:“柳随风乃堂堂镇国大将军,会没有帮手?他甩个鼻涕泡都淹没你!外行!”

他仰头看着大殿顶部,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对!对!”众文武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谢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没见过世面,所以才说出这种外行话!”

“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呜哈哈!”众文武双手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

谢小石连忙跪地叩头道:“小臣见识粗浅,不通世故,还望陛下恕罪啊!”他趴在地上,筛糠似的抖。

内阁首辅点了下头,道:“不错!柳将军昨夜带来的那些人,实在不堪用,而且数量很少,同他的镇国大将军身份地位不符。所以臣以为,那些人,只是冰山之一角,更多的人还没来,仙师绝非他的对手!”

众文武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低头沉默不语。

那名武将抱拳拱手道:“陛下,事不宜迟,速速下令!免得贻误战机!”

众文武连连点头,齐冲上弯腰拱手,满脸焦急。

正统皇帝背着手,边走边摇头道:“以十万大军捉拿一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古往今来,可有先例?”

众文武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内阁首辅拱手道:“咋没有啊?昔日南宋高宗南渡,金将金兀术引数万精兵捉拿他,曾下达‘搜山检海’之令,未有收获,后遂有朱仙镇大败。”

“远的不说,光本朝开国洪武大帝就亲身遇到过一会。洪武百凉楼赴会,汉王陈友谅引数十万大军,只为围捕洪武一人,结果也无所获,后遂有鄱阳湖大败。”

“可知此事实在非同小可,望陛下三思!”

他冲正统皇帝连连弯腰拱手,满脸期待。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不错,不错,首辅大人见解极是,还望陛下莫要错过战机!”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点头道:“既然古有先例,那就准奏!”

众文武顿时长出口气,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了朵花。

“得令啊!”那名武将重重拱了下手,转身向殿外走去,身披的铜盔铜甲“哗啦啦”直响。

他高昂着头,像骄傲的大公鸡,眉毛直向上飞。

“你站住!”胡大用抬起手叫道。

“嗯?”这名武将愣了下神,停住脚步,歪着脑袋看着他,满脸疑惑。

其它人也满脸不解地看着他。

胡大用沉声道:“这位将军,不知你官居几品啊?”

“这很重要吗?”这名武将大惑不解。

“非常重要!”胡大用重重点头道。

这名武将撇了撇嘴,拱手道:“末将不才,从四品游击将军衔。怎么着您的?”

“还怎么着?”胡大用蹦了起来,咧着嘴道:“区区的从四品游击将军,能带领十万大军吗?真昏了头了!”

“轰!”众文武炸锅似的响开了,跳起来道:“差点让他蒙混过关!咋就没想到?他怎么能带领十万大军?”

他们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正统皇帝拍了下额头,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咋不能啊?”这名武将脸红脖子粗道:“昔日柳大将军只是从六品,比我还低两级,不一样带兵打仗?”

他额头青筋直跳,睁大眼睛看着众人。

“你先一边凉快去!”胡大用摆了摆手,道:“等你成了镇国大将军,再来提领兵打仗的事!”

众文武斜眼看着这名武将,手捂住嘴,发出阵“哧哧哧”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这名武将顿时来个烧鸡大窝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正统闭上眼睛,挥了挥手道:“你先退下去,朕另择人选!”

“咦——”这名武将脸顿时变成酱茄子,浑身颤抖,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胡大用冲上拱手道:“陛下,领十万大军,实在非同小可,非国之重臣,不能但此大任!还望陛下审慎挑选人选。”

众文武频频点头,冲他挑起大指。

“唔——”正统皇帝也是连连点头。

“陛下,”那名武将踮起脚,伸长脖子道:“快快封俺为镇国大将军吧!这样俺就可领兵打仗了!”

“你给我滚出去!”正统皇帝瞪圆眼指着他,厉声叫道。

“哎哟!”这名武将捂住嘴,眼珠骨碌碌直转。

另几名武将连忙上前,把他往队列里拉,边拉边道:“你闭嘴吧!你是镇国大将军的料吗?再多说两句,卷铺盖回家!”

“对!”另一名武将道:“人家柳大将军,在从六品时,就已看出是大将军之料。您老就算做到一品大员,也看不出!还是老老实实站回原位。”

他们连说带拉,将这名武将带回原位。

这名武将冷汗直流,站在队列中,低着头,沉默不语。

“呼——”正统皇帝吐出口白气,点了点头,道:“诸位卿家以为,何人可担此大任!”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过了五六次喘息的时间,胡大用上前步,冲上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老臣以全家老少之命,担保一人,可担此任!”

“哦?”正统皇帝眼睛亮了起来,连忙道:“究竟何人?请胡大人快快道来!”

众文武也看向他,道:“世上竟然有人能让胡大人以全家担保,那是何人?”他们满脸好奇。

胡大用顿了顿,道:“臣保举兵部尚书兼吏部尚书于谦于大人!”

“好啊!”众文武鸟雀似的蹦了起来,连连点头道:“胡大人真高见也!由于大人来,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冲正统皇帝连连弯腰拱手,道:“陛下,臣等也保举于大人,还望陛下准奏。”

正统皇帝脸“刷”地沉下来,如同黑炭。

众文武则弯腰拱着手,保持这个姿势纹丝不动。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领兵征讨(1) 正统皇帝面色铁青,静静坐在金龙椅上,纹丝不动。

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他脑袋转了下,道:“吉祥对此意下如何?”话音刚落,他猛地醒悟,曹吉祥不在身边。

他微微叹了口气,左看看,右看看,目光落在谢小石身上,连忙道:“谢卿家对此有何看法?”

谢小石弯腰拱手道:“小臣平庸无知,只会打个架,跑个腿,哪懂什么军机大事?还是陛下定夺,不管用何人,小臣坚决支持!”

正统皇帝闭上眼,嘴里发出“唉”的如蚊呐般的声音。

随后,他猛地睁开眼睛,道:“于大人连架都不会打,更不能担此大任!”话一出口,他只觉脸发烧,眼前星星乱冒。

“啊?”众文武触电似的震了下,炸锅似的叫开了:“于大人竟不堪此任?”

“笑话!”

“笑话!”

他们连连摆手,满脸不屑,鸟雀似的在殿内蹦来蹦去。

“哎!”先前那名武将顿时脸上绽开了朵花,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虽然我不行,但比于大人能打架。你们看着办!”

“刷!”众文武看向他,眼中似乎射出道道利箭。

那名武将打个激伶,矮下半个头道:“陛下说的,陛下说的!”他手指向了金龙台。

众人撇了撇嘴,道:“武夫之见!”随后他们齐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莫要说笑,还是请于大人出马。他若不堪此任,那就没人了!”

有名文臣站出队列,眼含泪花道:“昔日太上皇引大军四十万,战将千员,文臣无数,讨伐也先,结果大败!”

“也先大军兵临城下,京师危在旦夕之极,于大人奋起出击,引城中百姓和区区数万残兵败将,大败也先!使其不敢南下而牧马。”

他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若这样的人不胜任,那不知何人才可以?还望陛下明示!”

众文武连连点头,看向正统皇帝,满脸疑惑。

正统皇帝的脸变成了酱紫色,浑身寒毛直竖。

有名武将拍了下先前那名武将的头,道:“你先把也先打败了,再来求封!”

那名武将顿时面红耳赤,退了下去。

正统皇帝摆摆手道:“诸位大人误会了,朕的意思是,于大人事务繁忙,不可劳烦他,还是另择它人吧!”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低头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瞪圆眼,看着他们。

众人纹丝不动,如同木头,大殿内也雅雀无声。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他突然拍了下膝盖,叫道:“朕决定,由刑部尚书领兵,首辅大人为副,从旁协助!”

“哗!”众文武跳了起来,连连摆手道:“他们虽然位高权重,可不是打仗的料!比之前那位还有不如!”

他们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陛下真会选人!”说完,嘴巴咧开像黄瓜,苦笑不已。

正统皇帝脸耷拉下像苦瓜,道:“朕是无人可选了,只好选他们的!”

“滋滋!”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头顶直冒青气,脸泛红光,高抬着头像大公鸡。

“呀!”众文武倒吸口凉气,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二人,道:“什么意思?”

两名大臣点了下头,道:“陛下真慧眼识珠也!”

刑部尚书上前步,道:“臣虽从未领兵打仗过,也未读过兵书,可也用兵如神!此次出马,定能手到擒来,不负圣恩!”

他冲上连连拱手,摇头晃脑。

“暴汗!”众文武打个趔趄,差点跌倒,他们纷纷用袖子挡住脸,连连摇头。

有名武将咬着牙道:“十万大军捉拿柳随风,何须懂兵打仗?躺着就成功了!”

众文武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脸“刷”地沉下,道:“方才你们还说此次行动凶险万分,非出动大军不可,现在为何如此说?”

众文武顿时面红耳赤,来个烧鸡大窝脖。

“哼!”刑部尚书双眉倒竖,两眼圆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嫉妒!”

众人顿时沉默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五六次喘息的时间,正统皇帝点了下头,道:“朕就封刑部尚书大人为征讨柳逆的大元帅,首辅大人为副元帅,领兵征讨柳逆去吧!”

两名大臣连忙冲上弯腰拱手道:“臣领旨谢恩!”

他们眉毛向上飞起,抬起头,互相看看,嘴里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满脸红光。

众文武看向他们,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满是羡慕、嫉妒、恨。

谢小石走出队列,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之前您已命仙师全权负责缉拿柳大将军,现如今又封两位大人为正副元帅,仙师那里该如何处理?”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连连点头道:“朕差点忘了。”他转向众文武道:“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有名文臣出列,冲上弯腰拱手道:“启奏陛下,仙师虽然仙风道骨,一派仙气。可他终究是世外之人,断乎不可领兵打仗,只可使其参赞军机!”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正统皇帝点点头,道:“也罢!朕就封仙师为军师,参赞军机,随同出征!另加封他个从三品的将军衔,以利行动!”

众文武齐冲上弯腰拱手道:“圣上英明!”

正统皇帝长出口气,点了点头,脸上泛出红光。

胡大用沉吟半晌,冲上拱手道:“陛下之前已命刑部大人协助俺老胡审案,如今又派他领兵打仗,那他如何协助俺老胡?”

正统皇帝愣了下,脸变得黑沉沉,半晌说不出话来。

众文武用袖子掩住嘴,发出阵“哧哧哧”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刑部尚书抬着头道:“那就另行委托它人吧!”

“不可!”胡大用摆摆手,道:“此案重大,关乎江山社稷,其它人恐难胜任,非尚书大人出手不可!”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对!对!尚书大人万万不可离开!”

“呀——”刑部尚书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我这里重任在肩,分不开身——”

“啊哆!”胡大用重重跺了下脚,道:“我就看好你,非你不用!走!跟俺老胡审案去!至于那个什么元帅,你就辞了吧!”

说完,他上前步,去拉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哇!”地声叫,直往后跑。

众文武顿时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领兵征讨(2) 正统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道:“关键时刻,朕身边竟无可用之人!”他连连摇头,闭上了眼睛。

内阁首辅道:“胡大人,陛下已经下旨了,您总不好让刑部大人违旨吧!”

刑部尚书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胡大用指着自己的手心道:“我这个,也是陛下下达了旨意的!您总不好让刑部大人违旨吧!”

“嘿!”内阁首辅顿时来了个烧鸡大窝脖,半晌说不出话来。

众文武频频点头称是。

正统皇帝像泄了气的皮球,矮下半个头,摆手道:“罢了!此二旨都算!刑部尚书大人,您老就能者多劳吧!”

“咵!”刑部尚书当即跌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他耷拉下脸,冲胡大人连连拱手道:“还望胡大人多多关照!”

“好咧!”胡大用腆着草包肚子,高抬着头道:“俺老胡会关照的!你要随叫随到,不然耽误了事唯你是问!”

刑部尚书坐在地上,咧开嘴像黄瓜,冷汗直冒,连连点头。

“哎!”有名文臣上前道:“胡大人此言差矣!您与刑部同为尚书,官阶平等,他又刚刚成了征讨柳将军的大元帅,怎么能听你的?”

众文武连连点头,看向胡大用,满脸疑惑。

胡大用摇头晃脑道:“你们忘了,我是本案的主审啊!”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后退了步,连连点头。

刑部尚书顿时脸色苍白,像蔫了了黄瓜,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胡大用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好似踩了朵祥云,摇摇晃晃,似乎要飞了起来。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在俺老胡手底下听差,俺老胡却不在你手底下听差,所以你得听俺老胡的,俺老胡却不听你的!”

众人看向他,满脸羡慕。

他的头顶冒出团团青气,满脸红光。

刑部尚书站起来,掸了掸袖子,冲他弯腰拱了下手,然后转向正统皇帝道:“陛下,讨伐柳大将军的正副元帅都有了,军师也有了,但是还缺个前部正印先锋官。臣向陛下讨人,望陛下恩准!”

众文武愣了下,连连点头道:“有道理!”他们齐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望陛下恩准!”

正统皇帝瞪圆眼看着他们,头皮发炸。

他看了看左右,目光落在谢小石身上,然后又摇了摇头,最后他咬牙道:“你愿用谁就用谁,朕不管了!”

刑部尚书立即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了声:“多谢陛下!”然后他指向胡大用道:“臣要他!”

“嗯?”众文武愣了下,睁大眼睛看着他,道:“胡大人怎么可能当先锋?开玩笑吧!”

他们互相看看,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胡大用打个愣神,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俺老胡不是做它的,不擅长——”

“我就看好你了!”刑部尚书鸟雀似的蹦来蹦去,双手握成拳头,击来击去,道:“非胡大人不用!”

“哗——”众文武顿时炒豆般地响开了,“胡大人乃户部尚书,怎么能在你手底下当先锋?”

“我刑部尚书,可以协助他办案,他凭什么不能协助我打仗?”刑部尚书蹦来蹦去,眉毛直往上飞。

“胡大人忙!”有人挥手道。

“能者多劳!”刑部尚书跳起来叫道。

众文武倒吸口气,后退了步,连连点头道:“有理!”

“准奏!”正统皇帝蹦起来,指着众文武叫道,声音如撕裂铁皮,直刺人耳膜。

胡大用冲上弯腰拱手道:“老臣遵旨!”

“哈!”刑部尚书满脸开花道:“胡大人在我手底下当差了!你要服从命令,不然军法从事!”

他双手比划成刀样,在半空划来划去。

胡大用顿时额头刷下道道黑线,脸耷拉下像苦瓜。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正统皇帝挥了挥手,道:“你们不服,现在都服了吧?”

众文武齐冲他弯腰拱手道:“臣等心服口服!”

正统皇帝长出口气,坐在金龙椅上闭目养神;众文武则纷纷站回原位,分立两边,低着头,双手下垂,默不作声。

司徒明压低声音冲谢小石道:“你说不管用谁,都支持。现在你还支持吗?”

谢小石摊开手道:“他们不服,俺都支持,何况他们都服了,俺还能不支持?”

司徒明嘴巴咧开像黄瓜,退了下去。

正在这时,大殿外传来个公鸭嗓子般的声音:“哎!好东西来了!”从大殿门口走入名身着大红锦袍太监,正是曹吉祥。

他甩着拂尘,带着股风,向大殿内走去,身后跟着队红衣太监,分成左右两排,弯腰躬身向前走着。

他们双手向前摊开,每人手上搭着络麻布条,垂下有半个胳膊长。

曹吉祥带着他们,在大殿的中间站定,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所需之物已然备齐,请示下!”

正统皇帝伸长脖子向下看了看,点点头道:“与朕取两条来。其余文武,无论官阶高低,每人两条!”

“遵旨!”曹吉祥弯腰拱了下手,转身从身后的名红衣太监手上,取下两根麻布条,双手捧着,向金龙阶上走。

麻布条有三根手指并起来宽,接近人的个头长,洁白如雪。

曹吉祥弯着腰,走上了金龙阶,来到正统皇帝面前,双手捧着麻布条,向前递出。

正统皇帝点了下头,站起来,拿起根麻布条,双手捧着,凑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将其对折,将这根麻布条勒在额头,绑在了脑袋上。

接着,他又拿起另根麻布条,将其拴在腰间,打个活扣,低头看了看,连连点头。

他看向众文武道:“诸位卿家,照此办理!”

众文武齐冲上弯腰拱手道:“遵旨!”

曹吉祥带来的那两队红衣太监,分别转向两边,面朝着众文武向前走,他们双手捧着麻布条,向前递出,递到众文武面前。

麻布条微微摆动,像是垂下的杨柳。

众文武纷纷向前,拣取了两根麻布条,退回原位。

他们学着正统皇帝的样儿,将其中的根打成对折,勒在额头上,另外的根则拴在腰间,顿时大殿内热闹纷纷,人们叽叽喳喳,转来转去。

待正统皇帝摆好麻布条后,曹吉祥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老奴钦佩。老奴不才,也下去取。”

正统皇帝点头道:“对,你也要。凡是宫中宫女、太监都要!他们一时备不齐,就先把站在殿内的宫人,都装上再说!”

曹吉祥连连点头道:“老奴遵旨!”说完,他飞步走下台阶。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领兵征讨(3) 他带来的红衣太监,排成两队,每队排开有辆马车长,每人手里捧着的麻布条,捆起来有碗口大小,不知有多少。

尽管文武百官纷纷来取,络绎不绝,可是麻布条依然很多。

有名大臣见状,抓起把麻布条,就往腰间勒。

曹吉祥连忙招手道:“每人两根,谁也不准多拿!”说完,他飞步走到那名大臣身边,扯过麻布条,向旁边走去。

那名大臣“嘿嘿”两声道:“区区把麻布条值几个钱?公公今日让了我,我高兴了,回头送你一麻袋!”

“呀!”曹吉祥向后跳了下,道:“往后送我一屋子都不值钱!眼下这个急用,人人两根,不许多占!”说完,他从那把麻布条中分出两根,递与那名大臣。

那名大臣顿时脸耷拉下像苦瓜,无可奈何地接了去,退了下去。

曹吉祥将麻布条举到空中,叫道:“谁还缺?谁还缺?”

大部分文武已经拿到了麻布条,他们连连摇头。

曹吉祥拣出两根麻布条,然后将剩下的布条放到身边的红衣太监手上,道:“陛下吩咐了,如果有剩的,就你们戴上!”

“是!是!”众红衣太监纷纷点头。

曹吉祥说完,也分别将麻布条勒在额头和绑在腰上,做完这些,他小跑着返回了金龙台,站在台子的侧边。

过了盏茶的时间,众文武纷纷将麻布条绑完,互相看看,连连点头,回到各自的队伍站定。

那些红衣太监将剩下的麻布条分与殿中的太监和侍卫,然后又退出殿外,接着分发。

曹吉祥站在台上向下望去,只见台下文武人人绑上了麻布条,素白一片,整个大殿顿时显得肃穆了许多。

他点了点头,道:“陛下高见,虽然简单,但也很像样了,大体可以过得去。”然后他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现在已午时一刻,再有二刻就到时间了。”

“请陛下做好准备,起驾去城楼吧!”

众文武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听这意思,是要把陛下推出午门开刀了吧。”

他们顿时掩住嘴,苦笑不已。

曹吉祥支楞着脖子,满脸期待。

正统皇帝摆手道:“且慢,朕还有份文书要签署。”

曹吉祥愣了下,满脸疑惑。

正统皇帝道:“速速取份圣旨来!”

曹吉祥连忙答应了声,飞步走下金龙台,走到名红衣太监身边,叽叽哇哇说了阵,那名红衣太监忙不迭地答应了声,飞似的向殿外跑去。

曹吉祥看着他背影,歪着脑袋,眼珠骨碌碌直转,满脸问号。

他看向众文武,只见他们低头摆弄着麻布条,频频点头,对皇帝的话毫不在意,好像没听见的样子。

“嘶——”他倒吸口凉气,眉毛拧成了疙瘩,自语道:“陛下倒底要签署什么文件呢?”

他边说边连连摇头,走上了金龙台,站在正统皇帝身边,低着头,垂手而立。

须臾,那名红衣太监捧着个金黄的卷轴进来,后面还跟着名红衣太监,捧着红漆木托盘,上面放着金色狼毫笔、金色徽墨和方端砚,旁边还有瓶清水。

两名红衣太监捧着东西,在金龙台前站定,笔直而立。

正统皇帝招手道:“送上来!”

两名红衣太监道声:“遵旨!”便捧着东西,走上了金龙台。

正统皇帝站起身,走上前几步,将金黄的卷轴接过,然后徐徐展开,这卷轴正面空白,背面绣着两条金龙互相对峙,中间有两个红色的大字——“圣旨”。

他将空白圣旨铺在金龙椅前的案几上,低着头,上下打量几眼,抬起右手道:“取笔来!”

另外的名红衣太监,连忙将装着笔、墨、砚台的托盘递到他面前。

他抓起上面的狼毫笔,挥了两挥,眉毛拧成疙瘩。

曹吉祥连忙上前,将托盘上的白色瓷瓶拿起,在端砚的凹盘内倒上清水,然后放下瓷瓶,捋起袖子,拿起金色徽墨,磨起墨来。

他边磨边道:“陛下若要圣旨,吩咐人写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他扭头看向内阁首辅道:“首辅大人——”

正统皇帝摆了摆手道:“首辅忙了整天,又连写了数份圣旨,已是精疲力竭,勿要劳烦他,朕亲自写就行了。”

曹吉祥顿时鼻涕眼泪直流,道:“陛下真是关心臣下,令老奴感动啊!”

他转向众文武道:“你们难道不受感动?”

“哗——”众文武连连冲上弯腰拱手道:“臣等感动至极,陛下真圣主明君!”

“滋——”正统皇帝头上冒出团青烟,脸泛红光。

曹吉祥磨好墨,正统皇帝挥起狼毫笔,饱蘸浓墨,挥笔在空白圣旨上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镇国大将军柳随风,逆乱宫廷,罪大恶极!朕命刑部尚书、内阁首辅为征讨柳逆之正副元帅,引十万大军讨伐。玉空仙师为行军参赞、军师,协助征讨,户部尚书为前部正印先锋官,共讨柳逆!钦此天顺帝某年月日手书”

他在圣旨上特意加上了“手书”二字。

曹吉祥顿时瞪大眼睛,“咔嚓”声,下巴跌下近半,大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统皇帝写完圣旨,将狼毫笔放在托盘上,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脸泛红光。

他挥挥手道:“吉祥,拓上玉玺,就这么定了吧!”

“咔!”曹吉祥合上嘴,像是两根骨头接上,连忙道:“陛下,区区个柳随风,至于动用十万大军吗?仙师一人足矣!这是哪个混蛋出得馊主意?老奴非做了他!”

他脸色铁青,浑身气得发抖。

正统皇帝拍了拍手,指向谢小石道:“你去问他!”

谢小石打个哆嗦,伸长脖子看着台上,满脸不解道:“问我?”

“刷!”曹吉祥看向他,眼中像是喷出了火。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金龙台边,指着他,声泪俱下道:“小石头,咱家初以为,你是忠心耿耿的大忠臣,没想到竟是大奸佞!这样的主意也能出?你不怕天打五雷轰?”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唾沫星子乱飞。

众文武撇了撇嘴,不屑道:“他名声早就臭大街了,曹公公才知道?”

“呃?”曹吉祥打个愣神,连连点头。

谢小石连忙摆手道:“曹公公不要误会,我可没出这个主意!我只是说,如果柳将军孤身一人,那么仙师足以应付。如果不是,突然多了很多强大的帮手的话,那就难说了!”

众人连连点头,道:“他就这么说的。”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领兵征讨(4) 曹吉祥点了下头,低头沉思起来。

众文武纷纷道:“曹公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柳大将军非同小可,虽然败退了,但是支持者多。仙师孤身一人,恐有不测!”

曹吉祥道:“言之成理,不过出动十万大军,似乎有些多。”

“不能这么看!”有名大臣站出队列道:“昔日汉王陈友谅引兵数十万追捕洪武大帝一人,结果没有成功,留下千古遗恨,不可不查!”

众文武纷纷点头道:“可不能让这种事例重演啊!”

他们鼻涕眼泪直流,连连摆手道:“莫要计较这些,江山社稷为重!”

曹吉祥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连忙点头道:“哎呀!还是诸位大人学问高深,深谋远虑,咱家拍马也比不上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他直拍脑袋,脸上绽开了朵花。

众文武长出口气,面泛红光。

他转向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若如此说来,十万大军恐不够用,非得起倾国之兵才行啊!”

正统皇帝打个哆嗦道:“这些大人用兵如神,十万大军,绰绰有余!”

“哼!”众文武高昂着头,鼻孔喷出阵阵白气。

曹吉祥撇了撇嘴,道:“领兵的两位大人,乃是文官,从未打过仗,用他们真是糊涂了。谁推荐的?要重重处罚!”

说着,他脸色铁青,重重挥了下手,荡起股风。

众文武连忙道:“是陛下自己亲点的!”

“咦——”曹吉祥脸变成了茄子,额头直冒冷汗。

他连退两步,抹了把脸,“哈哈”道:“高!陛下真高见啊!这两名大人,实在是领兵的不二人选,由他们带兵,定能成功!”

他挑起大指,连连点头,脸上绽开了朵花。

有人撇着嘴道:“可方才您还说要重重处罚推荐他们的,现在怎么说?”

曹吉祥连忙道:“陛下之深谋远虑,寻常人是根本看不出来。老奴一时不清,所以糊涂了。现在想来,真是高啊!你们想啊,在场文武,只有这两位大人经历过昨夜血战。可以说是久经考验,令人赞赏。这二人用得正对咧!”

他眼睛眯成条线,连连点头。

众文武倒吸口气,退了下去。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则高抬着头,满面红光。

正统皇帝先是一愣,而后也点头道:“当时朕也没想到,如今曹公公这么一分析,朕也觉得非此二人不可!”

这两名大臣点了下头,几乎要飞上天。

曹吉祥点了点头,从袖筒内取出个金黄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是方玉玺,闪闪发亮。

他弯着腰,双手捧着玉玺,将它递到正统皇帝面前。

正统皇帝点点头,抓过玉玺,对着玉玺的底部,哈了几口气,然后将玉玺重重拓在圣旨左下角名字上,抬起时,已留下方淡淡红印。

他指着圣旨道:“刑部大人领去吧。事不宜迟,朕在宫城门冲军民宣读完复位诏书后,即刻出发!”

刑部尚书顿时满面红光,冲上弯腰拱手道:“臣遵旨!”

曹吉祥接过玉玺,重新用金缎子包裹包好,放入袖中,然后双手捧着圣旨,弯着腰走下金龙台,径直走向刑部尚书。

他走到刑部尚书面前,歪着嘴巴道:“尚书大人接旨吧!大明江山的命运,就掌握在您老的手中了!”

刑部尚书慌忙双手接过圣旨,捧着它,跪地叩头道:“臣领旨谢恩!定不负皇恩,马到成功!”说话时,双手抖个不停。

“哼——”曹吉祥鼻孔喷出口白气,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希望如此吧!若是失败了,那可丢人丢十万八千里了!”

“啊?”刑部尚书打个哆嗦,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你再扯!”有名武将走上前,双眉倒竖,二目圆睁,指着他道:“这样的仗要打败了,那大家伙儿就不用活了!大明江山也完了!”

众文武频频点头。

刑部尚书打鸡血似的蹦起来,瞪圆眼道:“臣立下军令状,不取得胜利,不回来见陛下!”

正统皇帝点头道:“很好!下去准备吧!”

众文武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司徒明伸长脖子看了半天,愣了半晌,目瞪口呆道:“这么重大的事,就这样决定了?似不庄重!”

“啪!”正统皇帝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跳了起来,叫道:“你叫朕怎么庄重?”

他瞪圆眼,脸红脖子粗,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咬牙道:“满朝文武,竟无与朕分担忧愁的。朕只好出此下策!”

司徒明呆了下,舌头吞到喉咙里,连忙退了下去,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众文武纷纷低下头,默不作声。

刑部尚书看了看众文武,又看了看手捧的圣旨,连忙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防患于未然,此时若不出手,将来让柳大将军变成像洪武大帝那样的人,陛下就是花再多钱,出再多的兵,也无济于事了!”

众文武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厉声道:“他能成为洪武那样的人?”

“咋不能啊?”众文武纷纷道:“如果不是陛下及时出手,力挽狂澜,他就是摄政王了!离洪武大帝只一步之遥了!”

他们边说边连连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正统皇帝。

“嘶——”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低下头,沉思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众文武长出口气,退了下去。

突然他又猛地抬起头,厉声道:“那方才谁说朕不庄重来着?”

“刷!”众文武目光转向司徒明,似乎要射出道道利箭,将他扎成刺猬。

“哎哟!”司徒明冷汗直冒,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浑身筛糠似的抖。

“哼哼!”刑部尚书冷哼几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刚当上员外郎的草野之人。他哪懂什么朝廷礼仪、军国大事,还庄重不庄重,纯粹鼠目寸光耳!”

“呜哈哈!”众文武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道:“陛下能听他的吗?”

“卟通!”司徒明对着金龙台,双膝跪地,“叭叭”连打自己几个嘴巴,,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小臣无知。小臣荒野村夫,一窍不通,还望陛下恕罪啊!”

他“砰砰砰”连叩几个响头,额头直冒冷汗。

众文武看着他,嘴巴撇到耳后根,满脸不屑。

有人从牙缝里挤出句话:“皇后用金扁担挑水!”

“咕咕咕”,众文武用袖子挡住嘴,发出阵母鸡似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司徒明直直倒在地上,直翻白眼。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领兵征讨(5) “唉!”正统皇帝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曹吉祥扯着公鸭嗓子叫道:“工部员外郎大人,无事退回原位。”

司徒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叩了个头,道:“小臣谢主隆恩!”便退回原位,缩着脑袋,又向后退了步,挤进人群,好像生怕人看见。

曹吉祥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时辰已到,请陛下起驾登楼吧!”

正统皇帝点点头,大踏步地走下金龙台,径直向殿外走去。

曹吉祥弯着腰,手捧着复位诏书,迈着小碎步,紧随其后。

众文武神色肃穆起来,也纷纷向外走去。

他们以一品大员、六部尚书和内阁大臣为首,跟在皇帝的后面,其余文武又排在后面,排成数排,鱼贯向殿外走去。

红衣太监和东厂侍卫走在队伍的两边,也头缠麻布,腰束布条。

正统皇帝走出大殿,来到大殿前的台阶口时,停住脚步,抬头向天空望去。

此时正是正午,太阳高挂天空,照得地面发白。

站在殿前的铁甲军士卒,手持长矛,在烈日下笔直而立,眼皮也不眨。

正统皇帝点了下头,迈步走下台阶,直向皇城楼走去,曹吉祥和众文武跟在后面,队伍拉得老长,正统皇帝走了过半的场地,大殿内还陆续有文武走出来。

放眼望去,这支队伍花花绿绿中,缠着整齐的白布,显得白森森一片,令人肃穆。

正统皇帝走到距皇城门两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下,抬头向前看去。

此时城门紧闭,城门口站着两排红衣太监,弯腰垂手而立。

曹吉祥上前,指着旁侧弯腰道:“请陛下从台阶登上城门楼!”

正统皇帝愣了下,还是凝视着城门楼,纹丝不动。

当他走到这里时,最后的文武才刚刚从殿内走出,队伍从城门口直排到大殿门口,足有足球场长。

走在后面文武没有停下,还是继续向前走,他们走到与前面文武并排的地方停住,使得这支队伍越来越宽,从并排数人到并排几辆马车宽。

最后,队伍变成了篮球场大小的长方形,站在正统皇帝身后。

文武百官密密麻麻排列着,人人低着头,垂手而立。

正统皇帝点点头,向城门侧走去。

这边有个斜坡,直通向城楼,斜坡有辆马车宽,修砌着一级一级的台阶,每级台阶有半个膝盖高。

正统皇帝走到台阶前,迈步登上首级台阶,忽然顿了顿道:“除三品以上和内阁大臣外,其余文武留在原地候命!”说完,径直登上了台阶。

曹吉祥连忙弯腰道:“遵旨!”然后冲众文武叫道:“三品以上及内阁大臣上来,其余留下!”

“哗——”众文武倒吸口气,向后晃了晃,如同波浪。

他们互相看着,连连摇头。

被叫到的文武,顿时眉毛向上飞起,摇头晃脑,走向台阶,未被叫到的,脸耷拉下像苦瓜,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

谢小石抓耳挠腮,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最后,他咬了咬牙,直楞楞向台阶走去。

刚走到台阶口,曹吉祥伸手拦住他道:“打住!你上来做什么?”

谢小石张口结舌,双手比划道:“陛下有旨——”

“陛下有旨没叫你!”曹吉祥冲他翻白眼道:“你品级不够!也不是内阁大臣!”

谢小石双手划圆圈,道:“可我要护卫陛下!”

“用不着!”曹吉祥道:“这种场合不需要你护卫。你原地待着去,莫要丢人现眼!”

“啊?”谢小石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顿时面红耳赤,来了个烧鸡大窝脖,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哼!哼!”曹吉祥冷笑几声,斜眼瞥了下他,满脸不屑。

正往上走的文武百官,摇头苦笑了下,头也不回,继续向上走。

待他们走完后,曹吉祥双手捧着圣旨,躬着身,抬脚向上走去。

他刚走出几步,突然停住,扭头冲几名东厂侍卫道:“你们几个守卫在这里,莫让无关人等随意登上,违者格杀勿论!”说完,白了眼谢小石。

几名东厂侍卫连忙弯腰拱手道:“遵命!”

曹吉祥点点头,迈着小碎步,飞似的向上跑去。

几名东厂侍卫腰挎绣春刀,站在台阶口的前面,挡住路口,虎视眈眈看着四周。

谢小石面红耳赤,回到了其余文臣武将的队伍中。

“嘿嘿!”那些文武指着他笑道:“谢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谢小石脸红脖子粗,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人道:“品级不够你去什么?”

有人冷哼道:“立几个小功劳就觉得了不起了?”

还有人道:“不对,谢大人分明被陛下赏赐了个从二品的将军衔,不过他不要!结果吃瘪了吧!”

“呜哈哈!”众文武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

谢小石顿时脸色紫胀,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缩成团儿。

“活该!”曹吉祥歪着眼睛,道:“不知好歹,该有今日!哼哼!”他嘴巴撇到了耳后根,双手捧着圣旨,飞快地跑上了城楼。

城楼有三层,红砖砌成,顶上铺着金色瓦片,金光闪闪。

它前面有块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周围站着几排红衣太监和东厂侍卫,将空地围住。

空地中间,站着正统皇帝及文武百官,排成长方形,占去了空地近半的面积。

在城楼的两边,还站着队铁甲士卒,一字排开,手持长矛,面朝城墙外,笔直而立,虎视眈眈看着外面。

正统皇帝站在正前方的中间,旁边站着曹吉祥,弯腰捧着圣旨。

众文武百官站在他们后面,距他们有辆马车远,面容严肃,笔直而立。

正统皇帝面前的城墙垛口,有半个人高,距他半辆马车远。

他向城楼下望去,只见城楼下,密密麻麻,站着无数的百姓,从城墙东边排到西边,不知有多少。

他们人山人海,望不到头,甚至连大街上也站满了人,还不断有人向这赶来。

众百姓男女老少都有,身着红蓝白绿各色衣服,有穿锦袍的,也有穿布袍的,更有许多着短褂的,人挤人,人挨人,抬头向上看。

在城门前几辆马车远的地方,站着队身着红袍的东厂侍卫,背对着城墙,面朝众百姓,手握钢刀,笔直而立。

他们从城墙东头站到西头,每隔几步就站着位人,排列成长队,将百姓挡在了队伍的外面。

除他们外,后面就再无别人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领兵征讨(6) 正统皇帝看着外面,突然面色一变,眉毛拧成了疙瘩。

曹吉祥愣了下,扭头冲城墙下望了眼,未见什么异常,便满脸疑惑地看向他。

正统皇帝微微摇头道:“百姓是来了,可是朕的雄兵哪去了?”

曹吉祥连忙向城楼下望去,只见百姓密密麻麻,望不到边,但是却没有看到排列整齐的士兵,顿时倒吸口凉气,道:“哎呀,士兵去哪了?明明有几十万的,怎么没来!”

他脸色变得煞白,又咬牙又跺脚。

“土木堡!”身后群臣队伍中传出个哨子般的声音,尖锐刺耳。

“轰”地声,半空好似响了个炸雷,震得城楼直晃。

众文武打个趔趄,差点跌倒。

他们中有名大臣手捂着嘴,向后退了几步,低着头,眼珠骨碌碌直转。

正统皇帝顿时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扭头看了下众文武,眼中似乎喷出火来,随后他转向正统皇帝,弯腰道:“陛下,老奴说得不是那些人。而是京师中明明有许多军兵的,不知何故没来,老奴去叫他们!”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

正统皇帝摆手道:“不必!现在时辰快到,来不及叫他们了!准备宣布吧!”

曹吉祥停住脚步,道:“这事谁办的?这么不利索?这么大的事,居然没叫来兵丁?”

他咬着牙道:“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咱家可饶不了他!”说着,他的脸扭曲成了麻花,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正统皇帝低头沉思,默然不语。

众文武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胡大用上前步,拱手道:“陛下勿忧,曹公公也别发怒。非是他们办事不力,更不是士卒不愿意来。而是大明对于调兵遣将,有严格的规定,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把兵丁招来。”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陛下才刚复位,很多事情未做,确实难以调动兵丁。”

原来,他们派人敲着锣鼓,大街小巷四处行走,宣布规定,故而百姓能够纷纷前来,但是他们可没有权力调动兵丁,所以士卒未来。

“哦!”正统皇帝点了点头,自语道:“吾几忘却!看来,朕现在还无法调动兵丁。”说到这里,眉头拧成疙瘩,额头滴下汗珠。

曹吉祥连忙道:“陛下不能,那谁能?”他转向胡大用,道:“胡大人,你说!”

胡大用愣了下,弯腰拱手道:“之前能调动兵丁的,是景泰陛下和镇国大将军柳随风。景泰帝驾崩,柳大将军跑了,现在老臣真不知谁能调动兵丁!”

“啊?”众文武愣了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刑部尚书捧着圣旨站出来,叫道:“要这么说,那我这个讨伐柳逆的大元帅,手中无兵?陛下,您看呢?”

正统皇帝顿时面红耳赤,半晌说不出话来。

“光杆元帅!”众文武用袖子挡住嘴,发出阵“哧哧”的声音。

“咦——”刑部尚书脸变成了酱紫色,道:“我找谁说理去?这个元帅我不当了!”说完,他重重跺了下脚,蹲在地上,满脸泪花。

曹吉祥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道:“大人莫要着急,会有办法的!”

他低头沉思片刻,道:“咱家清楚记得,柳大将军犯事前,陛下已经将他解职,其所有兵权,都转到了兵部尚书于大人手中——”

话音未落,正统皇帝突然转过身,二目圆睁道:“这么说,大明兵权尽在于大人手中?”

曹吉祥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吧!”

“真糊涂啊!”正统皇帝重重甩了下袖子,闭上眼睛。

众文武愣了愣,互相看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刑部尚书抹了把鼻涕,站起来,道:“要是这样就没事了。回头本帅找于大人要就是了!”说完,他扬手道:“本官不是光杆元帅了!”

正统皇帝斜眼瞥了下他,冷哼声道:“会如此容易?”

众文武也看向他,满脸不信。

刑部尚书晃了晃手中的圣旨道:“有它在,就万事大吉!于大人不敢不从!”他摇头晃脑,满面红光。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看向他,满是羡慕、嫉妒、恨。

正统皇帝闻言,低头沉默不语。

就在他们在城楼上说话的时候,众百姓抬头看着上面,满脸疑惑。

他们交头接耳,纷纷道:“哎!你说他们唤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有人摊开双手道:“这我哪知道?”

有人压低声音道:“你们还不知道呢,镇国大将军柳将军摊上事了,厂卫正四处缉捕他呢!”

“胡说!”又有人道:“分明是有人企图篡位,陛下封他为摄政王,他正调集人马平定呢!”

附近的人目光齐转向他,“你咋知道?”

那人道:“我咋不知道?柳大千金亲口告诉我的。”他脸红脖子粗,比划着手指。

他头戴折叠帽,身穿灰布短褂,肩头搭着白羊肚毛巾,正是醉仙楼的伙计。

众人上下打量了下他,发出阵“哈哈”的声音道:“你认识她吗?她认识你吗?她怎么会亲口告诉你呢?”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众人指着他,鼻涕眼泪直流。

这名伙计顿时怔住,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有人冲他们连连摆手道:“嘘——,你们不要胡乱猜疑,还是看看他们怎么说!”说着,他用手指着城楼上的正统皇帝等人。

众人齐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城墙垛口边,站着名身着黄袍的青年,头上缠着三指宽的白布条,腰间也束着白布条。

他的身边还站着名红衣太监,弯腰躬身,双手捧着件东西,他的头上也缠着白布条。

在他们后面,隐隐站着排文武,有的身着大红锦袍,有的身着蟒袍玉带,笔直而立,他们的头上,也缠着白布条,连成片,像条长长的白线。

众百姓倒吸口气,向后晃了晃,如同波浪。

他们互相看着,连连道:“大事不妙啊!”说完,他们低下头,垂手站着,沉默起来。

曹吉祥道:“陛下,时辰已到,请宣读复位诏书吧!”说完,双手捧着复位诏书,递到正统皇帝面前。

正统皇帝接过诏书,探头看了眼城下,然后将诏书展开,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声音沙哑,如同撕亚麻布,“嗡嗡”的,让人听不清楚。

原来他也从昨夜到现在,水米未进,也没有合眼,喉咙里直冒青烟,故而声音沙哑。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领兵征讨(7)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

城下的百姓也拨拉着脑袋看向城上,满脸疑惑。

“此诏!”正统皇帝念完最后一句,长出口气,退后了几步,眼圈变黑,活像熊猫。

他合上圣旨,看看左右,道:“还行吧?”

曹吉祥挑起大指道:“陛下金口玉言,声震八方,自然山呼海啸,名动天下!”

众文武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看了看城下,只见众百姓原地站着,纹丝不动,不由倒吸口气,发起呆来。

众人看着城上,交头接耳。

有人道:“嗨!你们听他念了什么吗?”

其它人连连摇头道:“没有听清!”

他们看着城上,也发起呆来。

曹吉祥连忙拍手道:“太上皇复位,大家欢迎!”他鼓掌如炒豆。

城下众人愣了愣,伸长脖子往前探了探,更加好奇。

正统皇帝的脸上刷下道道黑线。

曹吉祥连忙道:“陛下勿忧,圣旨已由陛下亲口宣读,足见心意,可以放心回去了!”

“卟——”正统皇帝嘴里喷出口白气,眼睛瞪得溜圆。

胡大用撇嘴道:“陛下,曹公公,你们的声音太小,连站在后面的我们都没听清,何况离得更远的他们?”

他挥了下手道:“换个大嗓门的来!”

众文武连连点头。

曹吉祥道:“圣旨已经宣读完毕,难道还宣读一遍?”

正统皇帝也道:“也罢,朕的心意已了,可以完工了。大家返回金殿吧!”他将复位诏书放到曹吉祥手上,转身向外走去。

胡大用连忙摆手道:“陛下,万万不可!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大家都准备齐全了,就这么草率了事?”

众文武连连点头。

正统皇帝道:“那你看怎么办?”

“我来!”胡大用捋胳膊、挽袖子上前道:“把这事交给俺老胡,保证轰轰烈烈,皆大欢喜!”

众文武连声道:“好!好!”

正统皇帝点头道:“也好!准奏!”说完,他向侧边退去,将正中的位置,让给了胡大用。

胡大用眉毛飞起,嘴巴鼓起像蛤蟆,虎虎生风,大踏步走到了正中的位置。

他探头向城下望了眼,然后“呼”地抓过曹吉祥手中的圣旨,举到空中,晃了两晃,叫道:“呔!大家听好了!肃静!俺老胡有重大消息向大家宣布!”

他声似破锣,传出半条街远。

城下众人愣了愣,立即站直,抬头看着城上。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胡大人好样的,就这样!”

正统皇帝也连连点头,嘴里发出“呣——呣——”的声音,脸上绽开了朵花。

“滋——”胡大用立即头顶冒出团青气,红光满面。

他“嗖”地跳起来,转过身,冲曹吉祥拍手道:“礼乐奏起来!”

曹吉祥打个愣神,连忙摇头道:“没有!”

“咋会没有?”胡大用睁圆眼道:“我记得以前喇叭、唢呐,一拨接一拨,排成长龙!”

众文武连连点头,看向曹吉祥,眼中喷出火,咬牙道:“故意为难人!”

曹吉祥耷拉下脸像苦瓜,摊开双手道:“是没有!那个是土木堡之前,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

胡大用和众文武愣了下,低头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顿时脸红脖子粗,来了个烧鸡大窝脖,讪讪道:“国丧期间,不宜礼乐!”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陛下英明!”

“刷!”胡大用飞身跃起半人多高,跳到了城墙的垛口上。

“豁!”众人打个愣神,咧开嘴道:“这是要往下跳咋地?”

城下的百姓也愣了下,向后晃了晃,如同波浪,纷纷道:“咦?怎么回事?”他们齐伸长脖子往上看,满脸期待。

胡大用半蹲着马步,双手摊开,向上举了举,道:“来通大鼓,助威!”

城楼的左边,立着两面牛皮大鼓,一人多高,放在半人高的木头架子上。

有两名红衣太监上前,拿起鼓槌,“咣咣”敲了起来,顿时地动山摇,声音直冲云霄,城楼也晃了两晃。

正统皇帝和众文武打个趔趄,差点跌倒。

胡大用顿时脸泛红光,像蛤蟆抬起左脚,跺了两跺,然后又抬起右脚,同样跺了两下,接着身子左摇右晃起来,如同喝醉了酒,胳膊电击似的抖动起来,宽大的蟒袍“呼呼”飘舞。

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您老别掉下去!”

一通鼓毕,红衣太监退了下去,震天价响的鼓声也消停了。

正统皇帝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行!有点响亮!”

胡大用右手抓着圣旨,举过头顶,冲着城下叫道:“诸位,你们知道辛辛苦苦叫你们来,是为什么吗?”

他声若洪钟,声音传出半条街远。

众百姓一愣,齐抬头看着城上,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满脸期待。

众文武顿时冷汗直流,脸耷拉下像苦瓜,自语道:“好嘛!折腾了半天,圣旨都念完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胡大用顿时眉毛向上飞起,看了看左右,然后又“呼”地耷拉下脸,泪流满面,扯着破锣似的嗓子道:“陛下驾崩了!”

众百姓顿时呆了下,如同触电。

他们看向城上,只见众文武人人额头缠着麻布条,在城墙垛口上跳来跳去的胡大用,除了额头,腰间也束着麻布条,垂下来有胳膊长。

其它文武其实腰间也缠着麻布条,只是他们站在城墙垛口的后面,被挡住看不见。

众百姓呆了呆,突然“哇!”地声号啕大哭,他们跺着脚,拍打着心口道:“陛下去世的好惨啊!”

他们用袖子不停擦着眼睛,泣不成声。

正统皇帝看着城下,眼睛湿润起来,连连点头道:“对!对!朕要的就是这个!”

其它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胡大用双臂向两边张开,像鸟抖动翅膀样抖了两下,道:“除陛下外,皇后和皇子也于同日夜暴卒!咦呀呀!”声音像钢丝抛入天空,直刺人耳膜。

“啊?”众百姓睁大眼睛,扑倒在地,满地打滚道:“连皇后和皇子也同时卒了?陛下,你们一家三口崩得好惨啊!”

他们泪如雨下,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声震云霄。

胡大用点点头,半蹲下来,单脚站地,指向天空道:“来场瓢泼大雨增添点气氛!”

他眼珠向前凸出,似要跳出眼眶,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阳光明媚,千里无云,不由眉毛拧成了疙瘩。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宣读诏书(1) 有名红衣太监,端着盆水,飞步向前,双臂抡起,“呼”地声将整盆水向城外泼去。

水布洒成弧形,在半空向前飞着,如同水帘,“波”地声,正洒在距离城头最近的众人头上。

他们抹了把脸,叫道:“谁那么缺德?用水泼我?”说完,抬头看着城上。

那名红衣太监吐了吐舌头,飞快地退了下去。

胡大用站起身,笔直而立,目光炯炯有神,道:“难道你们听了这样的消息,不伤心难过吗?”

“难过!难过的要命!”众人睁大眼睛看着他。

“接下来该怎么办?”胡大用将圣旨举向空中,摆了个“举火烧天”式。

“怎么办?”众人满脸期待看着他。

胡大用咧开嘴像黄瓜,扯着破锣似的嗓子道:“就在这个危急时刻,太上皇及时出现,力挽狂澜,宣布复位!”

“好哎!”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

正统皇帝瞪圆两眼,指着他们道:“这——这——”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弯腰道:“陛下勿忧,百姓是拥护支持您的!”

正统皇帝长出口气,道:“这朕就放心了!朕万万没料到,百姓这么拥护朕啊!”说着,他低下头,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滴。

曹吉祥道:“这说明陛下复位,乃顺天应人之举,百姓焉能不拥护?”

众文武挑起大指:“太上皇复位,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他们手拈胡须,频频点头。

正统皇帝重重点了下头,满脸红光。

城上文武顿时鸟雀似的蹦了起来,齐叫道:“成功了!成功了!”

城下百姓抬头看着城上,这个扭头冲另个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还没听懂?”另一个人道:“前陛下景泰帝,一家三口,同日同时同地突然暴崩,正在这个时候,太上皇神秘出现,宣布复位,成皇帝了!”

“哇!”众人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这倒底是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

众人点点头,也鸟雀似的蹦了起来,双手举到空中,叫道:“好啊!好啊!”声音直冲云霄。

站在城墙后面的文武百官,伸长脖子听着,并且边听边往前走,“咣”地声撞在墙上。

谢小石盘膝坐在原地,闭上眼睛调息内力,如同木头,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

除他之外,众文武都走到了城墙下,将耳朵贴在城墙上听着,不时敲打着城墙,好像要把它凿穿。

原本密集站成团的地方,如今只剩下谢小石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分外显眼。

众文武扭头看向他,纷纷道:“大家伙儿都关心,就这个家伙不关心,杵在原地像木头!”

“太上皇白重用他了!”

他们连连摇头,眼中似要射出道道利箭,将他射成刺猬。

谢小石打个哆嗦,睁开眼睛,四下看看,叫道:“我地天啊!”蹦了起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说完,三步并两步也走到城墙边,脑袋贴着城墙,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嘶——”众文武倒吸口凉气,指着他道:“你看这厮,又跑到这来作怪!纯碎是做样子!半点诚心都没有!”

“对呀!哪有我们诚心!”众文武频频点头。

“不诚心就别来!”他们冲谢小石怒目而视。

“卟——”谢小石吐出口白沫,道:“要像你们一样诚心,太上皇复不了位!”

“哼!”众文武昂首而立,道:“宁可太上皇复不了位,也要对他诚心诚意!”他们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

谢小石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猛地来了个立正,瞪圆眼睛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众文武又将耳朵贴在城墙上听起来。

这时,城外传来阵阵欢呼声,顿时他们眉毛向上飞起,跳起来叫道:“成了!成了!”

他们双臂挥舞着,鸟雀似的蹦来蹦去,互相拍打着手掌,“耶!”地叫着,红光满面。

有人道:“你们听,百姓多拥护太上皇啊!”

又有人道:“我就说,太上皇复位,顺天应人,你们还不信!这下实锤了吧!”

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然后看向谢小石,“呀!”几乎齐齐蹦了起来。

只见谢小石依旧笔直而立,两眼瞪圆看着前方,纹丝不动。

他们顿时咧开嘴像黄瓜,指着他道:“这厮算是彻底没救了!”

“丝毫不关心太上皇!”

他们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看向他,眼中似乎喷出了火。

谢小石两眼瞪圆,直直向后倒去,“咣!”地声栽倒在地,连声道:“完!这里算呆不下去了,我得早点走人!”

“早点走,大家安生!”众人不屑地冲他甩了甩手。

谢小石骨碌声从地上坐起来,冲他们连连拱手,道:“承诸位大人吉言,三日内必走!不走是小王八!”说话时满脸红光。

“哼!”众文武嘴巴撇到了耳后根,看也懒得多看他眼,接着将耳朵贴在城墙上,听了起来,边听边摇头晃脑,满脸开花。

“啊嚏!”正统皇帝打个喷嚏,连连摇头道:“朕自小未闻,有人离开皇位后,更受人尊敬了!”

“咋没有啊?”有名大臣上前步,弯腰拱手道:“尧舜禅让,千古美名!”说话时满面红光,然后又瞪圆眼睛厉声道:“魏晋篡位,万载骂名!”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大人所见极是!”

“呵呵呵!”众人手拈胡须,连连点头。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回头看了看曹吉祥。

曹吉祥立即双眉倒竖,二目圆睁,上前两步道:“诸位大人看看城下百姓,何等欢呼?这是留下骂名的样子?”

正统皇帝长出口气,连连点头。

众文武倒吸口气,后退两步,低下头,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郑重地点了下头,道:“朕非是想当这个皇帝,只是朝中文武,天下军民百姓实在太过拥护,朕迫不得已,才勉强答应做这个皇帝!”

曹吉祥立即挑起大指,道:“陛下高风亮节,实在是旷世英英主也!”说着,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滴。

众文武嘴巴撇到耳后根。

曹吉祥立即瞪圆眼厉声道:“有谁不支持,站出来!”他指着地面,唾沫星子乱飞。

众文武顿时低下头,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纹丝不动。

“既然都支持,还叽歪什么?”曹吉祥的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众文武顿时触电般向后倒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宣读诏书(2) 曹吉祥顿时满脸开花,对正统皇帝道:“陛下,您就大胆复位,保证留下千古美名!”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

众文武顿时脸耷拉下像苦瓜。

胡大用像鸟扑楞翅膀抖了抖双臂,冲城下叫道:“大家高兴不高兴?”

“高兴!”众人异口同声叫道。

“喜欢不喜欢?”胡大用满脸红光,蹦了起来。

“喜欢!”众百姓高举双手,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胡大用站得笔直,脸耷拉下像木板,沉声道:“既然大家又高兴又喜欢,那么太上皇就正式复位了,尔等日后不得反悔!”

众百姓愣了下,停止跳跃,呆呆看着他。

他展开圣旨,扬声道:“从现在起,老胡正式宣读太上皇复位诏书,大家肃静!”

众人连连点头,安静下来,呆呆看着,连咳嗽声都没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胡大用朗声念了起来,声似破锣,传出半条街远。

城下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边听边不住地点头,泪流满面。

胡大用念完最后一个字,长出口气,合上了圣旨。

众人双膝跪地,冲上叩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呼啦啦跪了片,如同波浪翻滚,望不着边际。

胡大用点了点头,从城墙上跳下来,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老臣任务完成,向陛下交令!”说完,他将圣旨交到了曹吉祥手中。

正统皇帝两眼发光,三步并两步走到城墙垛口边,手扶着垛口向下望。

看着成片下跪,无边无际的众人,他连连点头道:“好!好!胡大人功勋卓着,片言只语就使天下百姓真心归服,朕颇感欣慰。重重有赏!”

胡大用弯腰拱手道:“老臣谢主隆恩。赏倒不必,只要陛下专心治国,莫再犯糊涂事,老臣便心满意足了。”

正统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

他冲胡大用拱手道:“胡大人提醒,朕铭记于心。”

胡大用点了点头,回到众文武的队中,笔直而立,目光炯炯有神。

众文武齐挑大指,连连点头。

正统皇帝转向城下,冲众百姓挥手道:“大明子民们,你们的好意朕心领了,免礼平身!”

众百姓抬头看向他,纷纷道:“咦?那就是陛下,快快叩见陛下!”

他们又冲上叩头道:“草民等叩见陛下,祝陛下万寿无疆,身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如山呼海啸,直冲云霄,传出几条街远。

正统皇帝点点头,眼中闪出泪光,挥手道:“朕今复位,特宣布大赦天下!免去今年百姓钱粮赋税,以谢诸位!”

“哇!”众百姓跳了起来,两眼发光,举着手,又蹦又跳道:“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

“好!好!”正统皇帝频频点头,脸泛红光。

曹吉祥起初连连点头,待听到正统皇帝最后句话时,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走上道:“陛下,别的尚可,只是这免去全年赋税——”

他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宫中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众文武互相看看,连连摇头,“宫中若没钱,那就没地方有钱了!”

“咦——”曹吉祥牙齿直咬,“有钱也不给你们!”

正统皇帝愣了下,低头沉思道:“关于钱粮问题,朕另想办法。只是眼下这赋税,必须得免!”他重重甩了下袖子,脸耷拉下像铅块。

胡大用上前步,挑起大指道:“好!陛下圣明!就该如此!天下必欢声雷动,拥护陛下!”

众文武也频频点头道:“陛下江山稳固,比什么都重要!区区些钱粮,实在不该放在眼里!”

正统皇帝重重点了下头,脸上泛出红光。

曹吉祥咧开嘴,道:“你们就说得好听!到时没吃没喝看你们怎么办!”他摊开双手,连连摇头,道:“这免去的钱粮,不止宫中用度,还有你们的!”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后退了两步,低头沉默不语。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胡大用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厉声道:“俺老胡颇有积蓄,再加上陛下的赏赐,挺个几年不打紧!”

其它文武也频频点头道:“不错,我们也差不离!”

“哎哟!”曹吉祥跳了起来,叫道:“你们都是朝廷大员,还能挺过去。其它人呢?连俸禄都不够,穷得叮当响,吃啥喝啥?”

众文武愣了下,互相看看,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统皇帝沉吟道:“吉祥所说,言之成理。但赋税不可不免!诸位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众文武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沉默不语。

正统皇帝连连摇头,“关键时刻,就没人给朕献良言良策!”他想了想,突然眼睛亮起,扭头道:“陆女侠呢?”

话一出口,顿觉脸上发烧,愣在当场。

“哇!”众文武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陛下又念叨起魔教妖女!又念叨起魔教妖女!”

胡大用虎着脸,厉声道:“陛下刚刚答应要勤政爱民,怎么转眼就想起了魔教妖女?出尔反尔,令人失望之极!”

正统皇帝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名大臣捋胳膊挽袖子,低着头,冲着城墙道:“本官今日要血谏陛下,还望陛下收回成命,勿再记挂魔教妖女!”

说完,“呣——”地声叫,像头斗牛,冲着城墙,冲了过去。

正统皇帝大惊失色,连忙叫道:“快快拦住他!”

曹吉祥撇了撇嘴,道:“就让他往下跳,谁也别拦着!”

那名大臣向前跑了几步,“呼”地来了个急刹车,在距离城墙半辆马车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扭头看向曹吉祥,脸扭曲成麻花道:“曹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巴不得本官往下跳?那我可跳了!跳下去你要负全责!”

他指着城下,眼睛瞪得溜圆,唾沫星子横飞。

众文武看向曹吉祥,眼中似乎射出道道利箭,纷纷道:“曹公公,你让这么一位旷古未有的大忠臣往城下跳,是何居心?”

曹吉祥额头顿时冒出层冷汗,说不出话来。

正统皇帝连忙摆手道:“万万不可!您要跳下去,大明江山如何打理?朕要谁来辅佐?朕以后不提她便是了!”

众文武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陛下圣明!”随后他们转向那名大臣道:“这位大人,既然陛下已经虚心纳谏了,那您也不必往下跳,回归本队吧!”

“呼——”那名大臣长出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英明,老臣庶几可以放心了!”

说完,他回归了本队。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宣读诏书(3) 众文武冲他频频点头道:“大人真盖世忠良也,大明有您,那是天大的福气!”

“呵呵呵!”那名大臣手拈胡须,连连点头。

城下的百姓依然蹦来蹦去,有些人还不断地冲城上弯腰拱手,人人脸上绽开朵花。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随后眉毛拧成疙瘩,自语道:“他们是盖世忠良不假,但是朕的难题,谁来解决?”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突然眼睛亮起,道:“魔教妖女不能再提,但是与之甚为熟悉的谢小石,却不是,也许他有妙计?”

想到这里,他连忙招手道:“谢大人对此有何高见?”

众文武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道:“陛下说的哪个谢大人?”

“啊?”正统皇帝蹦起来叫道:“就是那个在你们眼前经常晃来晃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你们还不认识?”

众文武恍然大悟,连忙看向左右,道:“咦?真奇怪了,他不在这儿!”

正统皇帝打个愣神,瞪大眼睛看向四周,果然没发现他的身影,不由道:“他去哪了?竟敢擅离职守!”

他沉下脸,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曹吉祥连忙弯腰拱手道:“陛下口谕,三品以上及内阁大臣,方可上城。他级别不够,故而老奴将其挡在外面,在城下候着!”

正统皇帝铁青着脸道:“朕不封他了个从二品的将军衔?”他甩了下袖子,瞪着眼睛。

曹吉祥连忙道:“正是如此,老奴才气愤。陛下一番好意,此贼浑然不知,断然拒绝了!所以老奴义愤填膺,断然拒绝他登城。这是他不知好歹的代价!”

说着,他鼓起嘴,重重甩了下袖子,荡起股风。

正统皇帝倒吸口气,后退了两步。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好,做得好!曹公公真义人也!”他们挑起大指,赞不绝口,然后转向正统皇帝道:“难道陛下忘了,谢大人已拒绝了这个将军衔。”

正统皇帝愣了下,然后点点头,道:“如此也好。”然后他转向众文武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唉!”正统皇帝闭上眼睛,摇头道:“真是没有拿主意的人啊!”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城墙垛口边,手扶着垛口向下观看。

众文武低着头,双手揣在袖筒内,默不作声,纹丝不动。

正统皇帝看了有小半盏茶工夫,点头道:“既然事情都已办完,那就起驾回宫吧!”

曹吉祥抖了下拂尘,叫道:“陛下起驾回宫!”

众文武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出条半辆马车宽的甬道。

正统皇帝高抬着头,背着手,大踏步穿过甬道,向城下走去。

曹吉祥左手端着圣旨,右手举着拂尘,弯腰躬身跟在后面。

待他们走过后,众文武分成两排,也跟在后面,向城下走去,队伍排开有半箭地长,紧接着,众红衣太监和东厂侍卫也跟在后面,陆续离开。

不到半盏茶时间,城楼上的人就已走净,只留下一队铁甲军士,依然站在垛口前,面朝城下,笔直而立。

站在城楼下的文武百官,泪流满面,不停地拍打着墙壁,道:“太感动了!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啊!”

谢小石眼睛瞪圆,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正在这时,有人高叫道:“陛下下城了!”

众文武立即打鸡血似的跳起来,飞步跑回原地,笔直而立,目光炯炯有神。

谢小石也飞步跑回自己原先站的位置,眼睛瞪得溜圆。

正统皇帝背着手,走下城墙,二话不说,直接从这些文武面前走过,直奔向金銮殿。

曹吉祥及众文武紧随其后,“呼啦啦”从他们面前走过,也是不发一言。

这队人走完,留在城下的众文武也纹丝未动,他们呆呆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满脸疑惑。

当这队人离开他们有几辆马车远时,走在队伍最后的名大臣,回头看了他们眼,见他们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不由眉头皱起,挥手道:“陛下下令回金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说完,他接着向前走去,再不回头看一眼。

那些文武顿时恍然大悟,如同蜂群,“呼啦啦”向前走去。

正统皇帝大踏步迈上殿前的台阶,走入大殿,脚步如飞,直来到金龙台前,飞步登上,走到金龙椅前,坐了下来,长出口气。

曹吉祥紧随其后,在他身边站定。

其余文武陆续走入大殿,分左右两边站定。

不到小半盏茶的工夫,大殿内就站满了文武,乌压压成片,从金龙阶前直排到大殿门口,分文东武西而立。

众文武站定后,正统皇帝看了看阶下,点头道:“诸位卿家,朕方才已正式向军民宣读了复位诏书,万众欢腾,朕颇感欣慰。你们对此以为如何?”

众文武齐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

正统皇帝又道:“朕已宣布免去今年天下百姓钱粮赋税!”

“好啊!好啊!”众文武挑起大指,鸟雀似的蹦来蹦去,“陛下仁义布于天下,功德巍巍,令臣等钦佩。大明有救了!”

他们拱起手,泪流满面。

正统皇帝眉毛向上飞起,满面红光,道:“你们有这种认识非常好!只是免去赋税后,尔等吃什么喝什么?”

众文武打个激伶,愣在当场,看着正统皇帝发呆。

那些随正统皇帝走上城楼的文武,用袖子挡住嘴,发出阵“哧哧”的声音,双肩像蜜蜂的翅膀抖个不停。

有名文官翻着白眼道:“这不劳我们关心,难道陛下还让我们饿着不成?”

众文武频频点头。

曹吉祥触电似的抖了下,指着他们对正统皇帝道:“陛下,您看他们说的啥话?”

随后他双眉倒竖,两眼圆睁,跳起来叫道:“就是得让你们饿着!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你们将颗粒无收!俸禄、奖金、福利,统统没有了!”

他唾沫星子乱飞,又蹦又跳。

“轰!”如同天空响了个霹雳,众文武如同被雷劈了下,晃了两晃,几乎跌倒在地。

他们“哇!”地声大叫,号啕大哭道:“陛下万万不可!臣等上有老,下有小,要是颗粒无收了,那怎么能行?”

他们跺着脚,咬牙道:“哪个天杀的出的这个馊主意?非灭了他不可!”说完,他们蹦了起来,两眼变得红通通,双手握成拳头,击来击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宣读诏书(4) 曹吉祥摊开双手,摇头道:“得!多好的事,摊到他们头上就不乐意了!”

正统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面似黑炭,沉默不语。

这时,几名武将肚子发出阵“咕咕”的响声,他们拍着肚子道:“陛下,午时已过,臣等还没吃饭呢!”

正统皇帝道:“想出办法来再吃!”

众人打个愣神,额头冒出层冷汗,人人低头沉思起来。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有名大臣上前道:“陛下,不如不必免什么赋税了!”

众文武顿时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看向正统皇帝,满脸期待。

正统皇帝沉声道:“当着天下那么多的人的面,朕已亲口许诺,难道你们让朕食言不成?”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后退了步,低头沉默不语。

曹吉祥上前道:“好!就这么定了!我们大家,过一天算一天!”

众文武额头刷下道道黑线,嘴巴撇到了耳后根。

正统皇帝转向谢小石,道:“谢卿家,你对此有何见解?”

谢小石站出队列,跪地叩头道:“陛下为天下百姓,不惜自己受苦,令小臣感动啊!”说着,他鼻涕眼泪直流。

正统皇帝嘴巴歪了起来,“啪”地拍了下金龙椅的扶手,厉声道:“真是无知!你退了下去!”

谢小石叩了个头,退回队列,低头垂手站着。

众文武看向他,连连摇头,用袖子挡住嘴,发出阵“哧哧”的声音。

他直挠脑袋,满脸问号。

司徒明用手盖住嘴,压低声音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你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不是让你歌功颂德!”

谢小石顿时面红耳赤,来个烧鸡大窝脖。

曹吉祥斜眼瞥了下众人,冷哼声,道:“满朝文武,俱是无用!还不如咱家——”

话音未落,有名大臣上前步,道:“依曹公公之见,该当如何?”

众文武全看向他,满脸问号。

正统皇帝也连连点头道:“吉祥,你有何高见,只管说!不要顾虑,都是自己人!”

众文武频频点头。

曹吉祥冲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既然如此,老奴就斗胆直说了!”

“说!”正统皇帝和众文武几乎异口同声。

曹吉祥站直身,摇头晃脑道:“无须担忧没吃没喝,亦不必反悔,令天下百姓失望。只需如此如此,大功告成!”

众人连连点头,看着他,满脸期待。

他上前步,满面红光道:“大家节省一点,宫中府中的积蓄再拿出点,若有不足,则向各地钱庄借钱。待度过难关,必当归还!”

众人顿时雷鸣般地鼓起掌来,连声道:“好!好!曹公公高见!”

正统皇帝也频频点头,长出口气。

“哎哟!”司徒明闭上眼睛,扭过头,连连摆手道:“我是没上过朝,从来不知道他们讨论什么神秘莫测的问题。今日一见,算是大开眼界了!”

“这钱是能借的吗?”他睁开眼厉声道:“这不把朝廷往火坑里推?”

“嗯?”旁边有名武将眉毛挑起,道:“此话怎讲?”

司徒明抬起手,刚要说什么,突然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连忙捂住嘴,摇头道:“不提!不提!”

“哇呀呀!”这名武将双眉倒竖,二目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好似火燎的金刚,烟熏的太岁。

他大踏步走出队列,冲上猛地拱手,身上盔甲“哗啦啦”直响。

众人打个哆嗦,看向他,满脸疑惑。

他厉声道:“启奏陛下,末将有本!”

正统皇帝愣了下,连忙道:“快快奏来!”

这名武将咬牙道:“陛下复位,正是百废待兴,人人用命之际。可有人竟藏着掖着,有问题不说,有主意不报!实在可恶之极哇呀呀!”

他嘴巴咧开像黄瓜,盔甲“哗啦啦”直响。

“刷!”众人目光全落在谢小石身上,好像喷出火。

谢小石打个激伶,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肯定不是我!”

旁边的司徒明,顿时汗如雨下,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正统皇帝向前探出半个身位,沉声道:“谁?”

这名武将指向司徒明,厉声道:“是他!”

“刷!”众人目光又落在司徒明身上,似乎要射出道道利箭,将他射成刺猬。

“嗡!”地声,司徒明脑袋大了圈,眼冒星星,晃了两晃,几乎跌倒。

“哇呀呀!”众人咬牙道:“可恼啊!何故如此?”

司徒明双手连连摆动道:“没有啊,没有!”

“哼!”这名武将冷哼声道:“末将方才明明听见他说,借钱就是把朝廷往火坑里推。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

“快说!”众人上前步,齐指向他。

司徒明打个哆嗦,连忙道:“好,我说!我说!”他上前两步,双膝跪地,打了自己个嘴巴道:“小的本不该藏着掖着,只是因为曹公公妙策如神,所以不敢说!”

曹吉祥脸扭曲成麻花,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你都说咱家的主意,是把朝廷往火坑里推,居然还敢说咱家妙策如神,这是可恼之极!来人,推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司徒明连连叩头道:“曹公公饶命啊!曹公公饶命啊!”

“哈哈!可让我们逮住了!”众文武眉毛向上飞起,鸟雀似的蹦来蹦去,道:“曹公公的主意有问题,可知存心不良!”

有人更是上前步,道:“曹公公,你想杀人灭口不是?”

“咦!”曹吉祥顿时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

正统皇帝摆手道:“诸位稍安勿躁!”然后他转向司徒明道:“司徒员外郎,你说说,吉祥的主意倒底有何缺陷?”

众人止住声,眼也不眨地看向他,满脸疑惑。

司徒明叩了个头,道:“启奏陛下,为臣便直说了!”

众人齐点了下头,道:“但说无妨!”

司徒明道:“自古欠钱容易还钱难,一旦欠上阎王债,利滚利往上翻,世世代代也还不清!小臣唯恐朝廷借了钱还不清,故而有此说!”

“哦!”众人点了下头,“原来如此。”

他们手拈胡须,互相看着,频频点头道:“如此说来,这钱不能借!多亏司徒员外郎提醒,否则我们差点上了贼船!”

说完,他们齐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司徒员外郎言之有理,还望陛下三思!”

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低下头,沉默不语。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宣读诏书(5) 曹吉祥瞪圆眼,道:“他敢!陛下问他借钱,他还敢收利息?惹恼了咱家,本利统统不还!”说完,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看着众人。

众文武寒毛直竖,连忙道:“若是这样,一个铜板也借不成!”

正统皇帝“唉”了声,自语道:“这事还是办不成!”

“办不成!办不成!根本办不成!”众文武连连摇头摆手。

正统皇帝脸耷拉下像苦瓜,看向众人,满脸无奈。

曹吉祥弯腰拱手道:“陛下,若是如此,就由老奴亲自出面,同京师各大钱庄打交道,尽量把利息压低,免得到时还不清,徒惹人笑!”

谢小石撩起眼皮,看了看他,连连点头道:“真社稷公公也!”

众文武频频点头,“曹公公最会与人谈这些,由他出面,我们是放心的。”

曹吉祥眼睛眯成了条线,脸上绽开朵花。

“唔——”正统皇帝低头不语。

曹吉祥咬牙道:“陛下放心,老奴豁出命去,也要把利息压在一倍以内!否则绝不去借!”

“轰!”地声,众文武拍起手来,鼓掌如雷,纷纷道:“好啊!好啊!曹公公真大将风范!”

“滋——”曹吉祥头顶冒出团青烟。

“卟通!卟通!”谢小石和司徒明几乎同时跌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司徒明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暗自道:“不说!不说!丢了命也不说!好嘛,还一倍利息,五成都是吓破胆的高利贷!”

他睁开眼,看了下众文武,又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吱吱唔唔。

众文武手拈胡须,脸泛红光,频频点头,嘴里发出阵阵“呵呵呵”的声音。

司徒明嘴巴歪到耳后根,连连摇头,然后扭过头,突然眼珠凸出,似要跳出眼眶,指着谢小石道:“你怎么也倒了?”

谢小石撇撇嘴道:“许你倒不许我倒?”

司徒明顿时瞪圆眼道:“可是你没见他们很高兴吗?”

“那又如何?”谢小石闭上眼睛,哼哼着。

司徒明噎住了,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站回原位,下垂双手,沉默不语。

谢小石也赶紧爬起来,回到原位。

有名大臣点了下头,道:“虽然曹公公英勇无比,可是老臣觉得,这一倍的利息还是有些高——”

曹吉祥立即道:“还高呀?都压到一倍以内了!做人莫要太贪心哟!”他拉长脸,歪着眼看着这名大臣。

众文武频频点头,看向这名大臣,满脸鄙夷。

这名大臣顿时来个烧鸡大窝脖,连忙道:“不是本官贪心,而是担心万一还不上——”

众文武倒吸口气,心提到嗓子眼,连连点头。

“切——”曹吉祥嘴巴撇到耳后根,道:“岂有还不上之理?老农借粮,春借一斗,秋还一石!这是多少倍的利息?老农连这个都能还上,我堂堂大明王朝还不如老农?”

他嘴巴咧开像黄瓜,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

“呜哈哈!”众文武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声音如同炒豆。

他们指着这名大臣道:“多虑了!多虑了!”

正统皇帝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了!此事交由吉祥全权处理!”

曹吉祥连忙弯腰拱手道:“老奴遵旨!”随后他站直身,脸上绽开了朵花。

众文武长出口气,连连点头道:“陛下英明!”

他们满面红光,鸟雀似的蹦来蹦去,只有谢小石和司徒明脸耷拉下像苦瓜,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曹吉祥斜眼看着他们,叫道:“呔!那两个家伙,古里古怪,有什么话要说?”

二人连忙冲上弯腰拱手道:“曹公公精明能干,我等佩服之极!实在无话可说!”

曹吉祥嘴巴撇到天上,“指着你们,大家伙喝西北风去!”

众文武齐挑大指:“曹公公实在是高!”

“呵呵呵!”正统皇帝脸上绽开了朵花,不住地点头。

胡大用上前步,冲上拱手道:“陛下,既然此事已经解决了,可否开饭?此时午时已过,群臣还未吃东西呢!”

顿时众文武肚子发出阵“咕咕咕”的声音,响成片儿,如同擂鼓,连正统皇帝肚子也“咕咕”叫了几下。

他连连点头道:“好!好!立即准备开饭!”

众文武连连点头,道:“陛下英明!”随后他们互相看看,道:“可把我们饿坏了!这一回一定要大鱼大肉,山珍海味!”

“不错,陛下复位,能不大摆庆功宴,赏赐群臣?”

说话时,众人脸上泛出红光。

正统皇帝凑在曹吉祥耳边,拢住嘴,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曹吉祥弯下腰,边听边不住地点头,眉毛向上飞起,最后挑起大指道:“陛下圣明!老奴即刻去办!”

说完,抬起衣袖,带着股风,走下金龙台,飞似的向殿外跑去。

众文武斜眼看着他,自语道:“陛下准备了什么好酒好菜招待我们?”

待他跑出殿外后,众人齐向正统皇帝弯腰拱手道:“陛下,不知去哪里赴宴?”他们瞪大眼睛,伸长脖子,满脸期待。

正统皇帝眼睛眯成条线,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道:“不必去别处,在这里就行!”

“啊?”众文武打个激伶,跳起来道:“这地方怎么能行?桌子怕摆不下!”

“就算摆得下也不行啊!这里不是吃饭的场所!”

他们连连点头,看向正统皇帝,满脸疑惑。

正统皇帝低着头,闭上眼睛,双手揣在袖筒内,纹丝不动,好像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众文武顿时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谢小石捶了捶肚子,伸出五根手指,道:“这回我要吃五大海碗!”

“五大海碗什么?”众人看向他,满脸疑惑。

谢小石打个激伶,后退半步,低下头,屏住呼吸,默不作声。

众文武连连摇头,“真莫名其妙!”

胡大用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撇着嘴道:“早上让你吃碗小米粥,你都不肯,现在居然要五大海碗——”

说到这里,他猛地顿住,瞪大眼睛,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众文武愣了下,连忙道:“胡大人这是何故?”

胡大用脑袋“呼”地转向正统皇帝,如同旋风,带着头发也向上飘。

他高声叫道:“陛下,您该不会请群臣吃小米粥吧!”

“轰!”地声,众文武炸锅似的跳开了,他们双手拍着膝盖,扬马蹄似的跑来跑去,尖叫道:“啊!小米粥!”

“是它!准是它!”

殿内顿时如同沸锅,万只青蛙似的“呱呱”响个不停。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宣读诏书(6) “呜哈哈!”正统皇帝睁开双眼,双手拍着膝盖,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

“哇!”众文武跳了起来,“果然是它!”

他们“通”地声跌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哎!香香甜甜的小米饭来啦!”曹吉祥高抬着脚,如盛装舞步跑回大殿。

他身后跟着数队红衣太监,排开有半箭地长,每两人抬着口锅,水桶大小,盖着锅盖。

“嗡!”地声,众文武脑袋像挨了记锤子,眼前星星乱冒,“果然是小米粥!”

“不是小米粥!”曹吉祥翘着兰花指道:“是小米饭!尔等还不快快叩谢陛下恩典?”

“打住!”胡大用抬起手道:“事有蹊跷,你来得怎么这么快?”他回头看了眼众红衣太监,道:“这么多小米饭,怎么眨眼就做好了?”

众文武立即蹦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对!对!”他们睁大眼睛看着曹吉祥,满脸疑惑。

曹吉祥撇着嘴道:“胡大人真少见多怪!这里是哪里?皇宫!”他指着地面,厉声道:“莫说区区几碗小米饭,就是再多的东西,也立刻完备!”

他眼睛瞪圆了,嘴巴鼓起像蛤蟆。

“哦!有道理!”众文武点点头,道:“胡大人真是多虑了!”说完,他们纷纷走回原位,笔直而立。

胡大用点头道:“就是准备再多的东西,俺老胡也不奇怪!只是俺老胡想,曹公公,你从接到陛下的旨意,跑出殿外,到现在返回,前后不到盏茶的时间。”

“就算皇宫有堆积如山的东西,那小米饭总得有个做熟的时间吧!怎么那么快就熟了?”

众文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对对!根据时间来算,此时小米饭应该连一半都没熟啊!现在怎么来了?”

他们齐转向曹吉祥,满脸问号。

“罢了!”司徒明挑起大指,频频点头道:“诸位大人真是妙策如神,居然连这个都能算到!”

“哼!”众文武歪着脑袋,嘴巴撇到了天上。

曹吉祥道:“这是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的。”

“啊!”众文武打鸡血似的跳起来,鸟雀似的蹦来蹦去道:“原来是早有预谋!我们还以为是才刚布置下来的!”

“嘻嘻!”正统皇帝咧开嘴巴,脸上绽开朵花儿。

众文武齐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英明,料敌机先,臣等佩服之极!”

曹吉祥挥手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大家准备好,趁热吃吧!”随后又冲外招手道:“给诸位大人分发碗筷!”

从队伍后面,又跑来队红衣太监,每人双手捧起摞青瓷花碗,每个碗馒头大小,摞起胳膊高,几乎把脑袋挡住了。

他们捧着碗,走到众文武面前,将碗向前递出。

众文武纷纷上前,每人取了个碗,捧在手上。

还有数名红衣太监,双手捧着个书包大小的红色织锦口袋,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紫檀木筷子,他们将口袋也送上前。

众文武又纷纷上前,每人拿起双筷子,敲打着碗。

曹吉祥双手捧着个馒头大小的羊脂白玉碗,加上双金丝楠木筷子,弯着腰,颤颤微微走上金龙台,走到正统皇帝面前,道:“陛下,您也来碗?”

正统皇帝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好!朕要与群臣同甘共苦,给朕也来碗!”他捋胳膊挽袖子,两眼闪闪发光。

众文武连连点头道:“陛下圣明!”

曹吉祥道声:“遵旨!”便转身向金龙台下走。

走了两步,忽地停住,又转向正统皇帝道:“陛下来多少?”

正统皇帝双手在空中划了个桌子大小的圆圈,道:“满满一大碗!”

“好咧!”曹吉祥满脸开花,捧着碗,颠着颠着走下了金龙台。

胡大用看着他手中的羊脂白玉碗,连连摇头道:“古人云,穿上锦袍,就不愿意住茅草屋子,而要住高楼大厦;用上玉碗象牙筷子,就不愿意吃粗茶淡饭,而要吃山珍海味。”

“曹公公捧着这个上好的羊脂白玉碗,却装上粗粝的小米饭,这还能吃得下?”

众文武一愣,连连点头,看向正统皇帝,满脸疑惑。

正统皇帝满脸开花道:“吃得下!吃得下!再多也吃得下!朕今儿高兴!”

众文武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陛下不受这个古人云的制约,照样如此,真乃旷代圣主!”

他们看向正统皇帝,眼睛闪闪发光,满脸敬佩。

“呵呵呵!”正统皇帝满面红光,头顶冒出团团青气。

“不然!”胡大用摆手道:“我看是大受影响!景泰陛下刚刚晏驾,陛下就大呼高兴,这是何故?难道不是商纣亡国之兆?”

“刷!”正统皇帝额头刷下道道黑线,脸黑得像炭。

“唔——”众文武连连点头,看向正统皇帝道:“胡大人言之有理,陛下您给解释解释!”

正统皇帝脸红脖子粗,半晌说不出话来。

曹吉祥两眼瞪得溜圆,双手捧着羊脂白玉碗,抖个不停。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他扯着公鸭嗓子道:“陛下好心好意请你们吃饭,你们却不感激,反而大发议论,横挑鼻子竖挑眼。活腻味了是不?”

众文武倒吸口凉气,后退了步,沉默不语。

胡大用昂首道:“不然!老臣也是为陛下的江山着想。现在国遭大丧,宫中府中又无钱粮,以支借为生,陛下却仿商纣,以玉碗金筷吃饭,实在令人不安!”

“虽然现在是小米饭,难保以后不龙肝凤髓!”

“对对!”众文武连连点头,道:“胡大人的预见,半点没假!古就有案例!难道陛下会一直用玉碗装小米饭吃?”

“还望陛下三思!”他们齐冲上弯腰拱手。

“罢了!”正统皇帝铁青着脸,挥手道:“将玉碗撤下,换普通碗筷来!”

众文武顿时眉毛向上飞起,冲上拱手道:“陛下圣明!”

胡大用腆着肚子,摇头晃脑,嘴巴撇到天上。

曹吉祥连忙点头道:“老奴遵旨!”

他捧着玉碗就往外跑,刚跑到大殿门口,胡大用忽然招手道:“慢来!”

他愣了下,转回头,看向胡大用,满脸疑惑。

胡大用指了指殿中,道:“现场这么多碗筷,你还去哪里找?”

曹吉祥打个愣神,看看胡大用,又看看碗筷,再看看正统皇帝,咬了咬牙,将玉碗金筷揣入袖筒,返回身,走到名红衣太监面前,拿了个青瓷花碗。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宣读诏书(7) 此时,众红衣太监将锅端端正正放在大殿正中,排成两排,从金龙阶前直排到大殿门口。

锅盖被打开,里面是金黄的小米饭,冒着白气,每口锅上均放着个拳头大小的紫檀木饭勺,斜搭在锅沿上。

曹吉祥走到排在最前面的口锅前,拎起饭勺,舀了满满大碗小米饭,然后双手捧着碗,小心翼翼向金龙台上走。

正统皇帝两眼通红,脸扭曲成麻花。

众文武见状,发出“嘿嘿”的声音,也纷纷向饭锅走去。

胡大用道:“陛下吃一大碗,俺老胡吃两大碗!”说完,他捋胳膊挽袖子,走到面前的口锅前,蹲下来,连舀几勺,扣在碗内,很快就舀了满满大碗。

曹吉祥双手端着碗,递到正统皇帝面前,弯腰躬身道:“群臣无聊,陛下莫和他们一般见识!您就消消气,先吃饭,吃饱了好治理朝政!”

正统皇帝鼓着眼,歪着嘴,接过碗筷,往嘴里拨拉了口小米饭。

嚼了两口之后,突然他两眼瞪圆,“卟”地声,将饭吐了出来,指着碗筷,厉声道:“这是什么?”

曹吉祥打个趔趄,连忙道:“是小米饭!”

“不对!分明是木头渣子!”正统皇帝将碗筷递到他面前,道:“你自己看!”

曹吉祥伸长脖子,瞪圆双眼,将小米饭看了又看,连连摇头道:“这的确是小米饭啊!”他眼前星星直冒,满脸疑惑。

“嗯?”胡大用愣了下,上下打量了几下曹吉祥,然后端起碗,往口中拨拉了几下小米饭,嚼了嚼,连连点头道:“不错!是小米饭!俺老胡吃了大半辈子,还能吃不出?”

然后他走到曹吉祥舀过的那口锅前,仔细看了看,又拿起自己碗中的小米饭,和它比了比,道:“完全一模一样!”

众文武打个愣神,互相看看,满脸疑惑。

司徒明蹲下来,看着那些锅,拍了下额头,自语道:“曹公公挺机灵的一个人,连这个都没看出来!”

“这、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曹吉祥直打哆嗦,满脸疑惑。

众文武先是一愣,而后突然仰面朝天,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道:“陛下口味变刁,已吃不下小米饭了!”

“咦——”曹吉祥脸红脖子粗,拍着额头道:“白活了大半辈子,连这样的事都做错!”

他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是是是!陛下说得对!老奴马上去换新的!”然后他双手接过正统皇帝手中的碗筷,飞步走下金龙台,风似的向外走。

眼看他就要走出大殿,众文武道:“曹公公,小米饭都在这儿,你到哪儿去换新的?”

曹吉祥面色铁青,咬着牙道:“你们别管!”说完,走出大殿,向左边拐去。

他走出没几步,突然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将碗举过头顶,猛地向下掼去,“咣”地声巨响,碗撞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看也不看,径直向前走,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带着股风,向后殿走去。

众文武看着他的背影,连连摇头道:“露怯了,还没我们的认识水平高!”说完,他们纷纷向锅走去,手拿舀勺开始舀饭。

谢小石上前步,看向面前的锅,眼睛变成绿色,拿起碗,“卟通”声,扣在小米饭里,然后抓起来,碗里已多了大半碗小米饭,碗的外面也沾了层金黄的小米饭。

几名正待向前的文武,看着他,眉头直皱,道:“你这样我们咋吃?整整一锅都让你破坏了!”

“浪费!”他们纷纷说道,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乱飞。

谢小石将整只锅抓在手里,连连摇头道:“不浪费,整锅都是我的!”说话时,摇头晃脑。

众文武顿时眼睛瞪圆,指着他道:“这一锅少说十几斤,你都能吃下?”

谢小石连连点头。

众文武顿时眼睛变红,转向正统皇帝道:“陛下,他把整锅都霸占了,我们吃不成了!”

正统皇帝满面红光道:“莫急,莫急!都有,都有!若是不够,再来十锅!”他双手连连摆动,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

胡大用左手托着碗,将它举过头顶,叫道:“吵吵什么?一碗小米饭也大惊小怪?回头俺老胡送你一麻袋小米,让你一年也吃不完!”

众文武顿时目瞪口呆,低下头,默不作声。

胡大用点点头,接着道:“俺老胡不关心这个,俺关心的是,陛下居然咽不下小米饭,这是很奇怪!”

众文武道:“这有什么好奇怪?他是陛下,山珍海味吃惯了,当然咽不下这个!”

还有人道:“莫说陛下,就是许多大臣也吃不下!”

他们连连点头。

“不然!”胡大用连连摆手道:“若是寻常陛下,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这个陛下不同,他先是北狩,在苦寒大漠待了一年,接着回到京师,又在无人问津的南宫待了几年。”

“这些都是清苦之地,没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些粗茶淡饭,不至于连小米饭都吃不下了吧!”

有大臣道:“陛下现在不是又当上皇帝了吗?不苦寒了呗!”

胡大用连连摇头道:“那这转变也太快了吧,连一天都不到!”他转向谢小石道:“兀那饭桶,老胡问你,你在苦寒大漠追随陛下这么久,陛下平日都吃些什么?”

众文武齐看向谢小石,满脸疑惑。

谢小石将头埋在饭锅里,左右拨拉着,抬起头时,满脸都是小米饭,金黄一片。

“哎哟!”众文武蹦起半人多高,看着他,眼珠凸出,似要跳出眼眶。

正统皇帝也震了下,从金龙椅上弹起半个巴掌高,瞪圆眼睛看着他,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众文武用袖子挡住脸,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堂堂金銮殿,谢大人竟以这种形象进食,实在有污大仪!还望陛下速速将其驱出!”

“唉!”正统皇帝脸上刷下道道黑线,挥挥手道:“出去呗!出去呗!”

众文武齐向他挥舞袖子道:“出去!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谢小石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冲上弯腰拱手道:“小臣谢主隆恩!”然后又冲众文武拱拱手道:“多谢诸位大人成全!”

说完,他双手端着锅,向殿外走去,走时一摇三晃,满脸红光。

当他走到大殿门口时,胡大用冲他后背招手道:“谢大人,你还没回答俺地话哩!”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特制米饭(1) 谢小石走到殿门口,愣了下,停住脚步,头也不回道:“陛下乃神人,不吃不喝,以吸风饮露为生。”

“胡柴!”胡大用蹦了起来,叫道:“陛下若能不吃不喝,吸风饮露,早当神仙去了,活在人间干啥?”

他又蹦又跳,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众文武连连点头,看向谢小石,满脸疑问。

谢小石耸耸肩,并不回答,接着往前走。

“呜哇哇!”胡大用双眉倒竖,二目圆睁,抡圆了胳膊,“嗖”地声将碗扔了出去。

碗如同利箭飞向谢小石,“咣!”地声,正扣在谢小石脑袋上,金黄的小米饭从他头顶上滑了下来,把他满脸涂成金黄。

“呼——”胡大用长出口气,点了点头。

“呜哈哈!”众文武双手捧着肚子,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

金黄的小米饭,东一堆,西一堆,洒得满地都是。

正统皇帝端坐在金龙椅上,脸耷拉下像苦瓜,连连摇头。

司徒明捧着半碗小米饭,蹲在宫殿的角落,斜眼看向地面,不住地点头。

曹吉祥如同旋风穿过两重宫殿和两条走廊,来到处院落前。

这处院落有两个足球场大小,正面并排排着几间房子,红砖垒成,顶上铺着绿瓦,接近两层楼高。

房间每个有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并排排开有足球场长。

房间的前面是块空地,用半人多高的竹篱笆围成,篱笆边种着圈柳树,木桶粗细,五六层楼高,将这排建筑掩映。

空地前开了几块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种着青菜,绿油油的,空地边还有几个竹笼,每个笼子有半个房间大小,里面养着鸡鸭鹅,正在啄食。

除此之外,空地最边处,还有个房间大小的水池,半人多高,青石垒成,里面注满清水,养着草鱼、鲤鱼、鲫鱼等各种鱼类,游来游去,几乎将水池装满。

在正中房间的大门上方,挂着块蓝底金边的匾额,上书两个斗大的金字——“御厨”。

每个房间内,都有身着白袍、头戴白帽的厨师走动,除此之外,还有更多身着青布长袍的宫人,在那洗碗、洗菜。

曹吉祥两眼冒火,像阵风走入院子,直奔正中厨房而去。

正中的厨房内,青砖铺地,左边摆着几口大缸,八仙桌大小,漆着红漆,上面绣着几条金龙环绕,里面分别装着米、面、清水等物。

右边是排灶台,半人多高,从门口到墙角,一字排开有五六个,每口灶上,都架着口铜锅,上面盖着盖子。

在墙边一人多高的地方,拉着几条铁丝,排开有辆马车长,上面悬挂着鸡鸭鱼肉。

厨房的中间,则是案板,排开有辆马车长,紫檀木打制。

厨房内有几名身着白袍的御厨,在灶台前来回走动着,打量着各个灶台。

曹吉祥脸色铁青的走入厨房,眼睛瞪得溜圆,嘴巴鼓起像蛤蟆。

几名御厨打个冷颤,连忙冲他弯腰拱手道:“曹公公好!您老来此有何吩咐?”

曹吉祥黑沉着脸,半晌不语。

几名御厨倒吸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有名脑袋滚圆的御厨,小心翼翼地冲曹吉祥弯腰拱手道:“曹公公,不知陛下和诸位大人,对小米饭满意否?”

曹吉祥斜眼瞥了下他,没好气道:“你说呢?”

“嘶——”这名御厨倒吸口凉气,掐着指头算了算,道:“别看是小米饭,小的也精心制作,费足了工夫。从工料到火候,无不达到一流水准。陛下和诸位大人,当十分满意!”

其它几名御厨频频点头。

“啊呸!”曹吉祥打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叫道:“你们也不看看,是谁在吃小米饭?”

他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了几圈,跳起来叫道:“陛下和满朝文武!”他瞪圆了眼睛,虎视眈眈看着众人,道:“他们能吃下这种东西吗?”

众御厨倒吸口气,连退两步,汗如雨下。

有名御厨小心翼翼道:“可是这是陛下点名要的——”

“哇!”曹吉祥跳了起来,叫道:“你脑袋有问题吧!快快别干了,回家养老去!”他双手捂着眼睛,连连摇头。

“嘶——”众御厨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道:“那干脆就上大餐!山珍海味,天上飞的,水里游的——”

“嗯?”曹吉祥猛地甩过脸看着他们,眼中似乎射出道道利箭,道:“陛下指名道姓要用小米饭,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难道能换别的?”

“我地天!”众御厨脑袋大了圈,眼前星星乱冒,“这下可怎么干?”他们打个趔趄,几乎摔倒。

“哼哼哼!”曹吉祥发出阵阵冷笑,甩手道:“你们自己想辙!”

“哎哟!”众御厨冷汗直冒,道:“这可难煞人!小米饭就这个味儿,陛下他们若真咽不下,那就没辙!”

“没辙走人!”曹吉祥头也不抬。

几名御厨低下头,咬了咬牙道:“罢了,只好如此了!”说完,猛地抬起头,眼中闪出道道亮光。

“唔?”曹吉祥后退半步,上下打量着他们。

几名御厨笔直而立,脸绷起像木板,重重点了下头。

曹吉祥也重重点了下头,双方互相对视,眼中发出道道电光。

几名御厨郑重道:“我们做份特制小米饭,专供陛下食用!”

“特制?”曹吉祥眼珠骨碌碌直转。

“不错!”众御厨重重点了下头。

“保证陛下吃得下!”

“如吃不下,我等立即卷铺盖走人!”

“好!”曹吉祥眼睛亮了起来,“就这么办!”随后又道:“多久可以做好?”

“立等可取!”

“嗯?”曹吉祥愣了下,暗道:“光把小米饭蒸熟,就得一个时辰,他们怎么那么快?”他摇摇头,道:“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咱家就在旁边等着,可别让咱家等久!”

“放心吧您的!”几名御厨飞步向前,甩起了袖子。

他们洗净手,飞步来到案板前。

有名御厨从案板后的盆子内,取出份托盘,巴掌大小,上面有团鸡蛋大小的蟹黄膏,金黄油亮。

他将蟹黄膏放在案板上,拎起柄寒光闪闪的菜刀,“咣咣咣”切了起来,刀光几乎连成了片儿,好像是团亮光跳动着,看不清刀身在哪儿。

曹吉祥挑起大指:“好刀功!”

那团蟹黄膏,忽而变成薄饼状,忽而又变成沙包形,最后变成了细细的如小米粒大小的丁子。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特制米饭(2) 旁边的名御厨,在切块鸡蛋大小的鸡肉,同样是运刀如飞,“咣咣咣”声音密集如炒豆。

不到十次喘息的时间,两人几乎同时切完。

与此同时,还有名御厨,则打开口锅,用清水涮了两遍,然后架在火上,在上面浇了层油,“滋滋”直响。

那两名御厨,将蟹黄膏和鸡肉切完后,将它们贴在刀背上,猛地向锅台甩去。

“嗖嗖”两声,两团细丁利箭般飞向油爆的锅台,“叭叭”两声,正贴在锅台的两边,变成两团巴掌大小的薄饼。

在锅台边的御厨,拿起柄铜铲,翻炒起来,疾似流星。

两团薄饼在锅内跳来跳去,忽而立起,忽而趴下,但是却不破裂变形。

“滋——”一勺料酒洒了下去,冒出团团白气。

厨房内传来阵阵香味,两团薄饼被炒得金黄发亮。

翻炒的御厨将铲子抖了下,两团薄饼向上飞了起来,他左手一挥,手中已多了个书本大小的白色瓷盘,迎向薄饼。

“叭、叭”两声,两团薄饼落在盘子上,摞在起。

他将盘子向外递出,其中的名切丁的御厨,伸手接过,将盘子摆在案板上,睁大眼睛的看着。

另外名御厨,将准备好的鹅肝酱、鱼子酱,在上面涂抹。

最后的名御厨,早已准备好了蒸锅,放在火上烧着,水还未开。

他拿出碗小米,放在钵内,“咣咣”捶了起来。

待两名御厨将细丁拌好、拌匀,他也捣完了小米,拿出块白色纱布,罩住钵口,来到细丁前,将钵口对准它,倾倒起来。

从钵口滚下几滴金黄的小米液,均匀洒在细丁上,发出淡淡的小米的味道。

他们将细丁放在蒸锅内,盖好盖子,然后倒了杯茶,双手递到曹吉祥面前,道:“曹公公稍候片刻,只需半盏茶时间就可!”

“嗯嗯!”曹吉祥连连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口,然后走出厨房,抬头看着天空。

一只黑老鸹“嗖”地声,从他头顶飞过,直向东南方向飞去。

他打个激伶,连连摇头,然后慢慢品起茶来。

茶刚喝完,身后传来个声音:“小米饭做好了!”

有名御厨双手捧着个馒头大小的白色瓷碗,走了出来,瓷碗内装着半碗细丁,冒着白气。

他走到曹吉祥面前,将碗递上道:“时间太仓促,只好胡乱准备,还望公公不要见怪!以后时间充裕了,做更精细、更好的来!”

“好!好!”曹吉祥满面红光,将茶杯放在旁边的宫人手上,然后取过个红漆木托盘,将碗放在了托盘的正中,转身往外走。

御厨连忙道:“曹公公亲自托着?”

曹吉祥头也不回道:“那当然,不然咱家不放心!”

御厨点点头,冲他弯腰拱手道:“曹公公,这个若陛下咽不下,我等实在没辙了,只好卷铺盖走人了!”

“嘿嘿嘿!”曹吉祥连连点头,眼睛眯成了条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几名御厨看着他的背影直发呆。

谢小石双手端着锅,走出了大殿。

他向左右看看,大殿前的走廊两侧,站着排红衣太监,台阶下依旧站着两排铁甲士卒,相距两辆马车远,面对面站着,笔直而立。

他连连点头道:“连我都开饭了,他们还没有,真了不起!”说着,热泪盈眶,“啊呜”吃下团半个拳头大小的小米饭。

站在前排的铁甲士卒,哽咽起来,手不住地颤抖。

他们扭头看了眼谢小石,猛地两眼瞪圆,大叫声:“我地天啊!”连退两步,几乎跌倒。

只见谢小石头顶扣着青瓷花碗,还有半碗小米饭顶在头上,金光闪闪。

众铁甲士卒连连点头,“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候!”说完,站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

有名大臣从大殿内向外探出半个脑袋,道:“谢大人,您就干吃饭不吃菜?”

谢小石扭回头,“我地天!”那名大臣连退两步,“卟通”声栽倒在地,呆若木鸡。

“哪有菜啊?”谢小石吱吱唔唔道。

大殿内众人顿时脸色变得蜡黄,人人用袖子挡住了眼睛,连连摇头。

谢小石伸长脖子看向殿内,只见大殿门口的口锅内,没有装小米饭,而是满满装了一锅腌萝卜,切成指头粗细的长条,整齐地排列着。

他顿时眼睛亮起,一个虎跳,跃入殿内,伸手抓了把腌萝卜,扔在自己的锅内。

腌萝卜铺在锅上,横七竖八躺着,他看了看,连连摇头,又连抓了两把,洒在锅上,才满意地点点头,向外走去。

装腌萝卜的那口锅,顿时少了小半,锅内出现个巴掌大小的坑。

有名武将看着那口锅,直翻白眼,随后把碗往地上一扔,道:“吃不下了!半点吃不下了!”

碗落在地上,“咣”地声摔成两半,里面的小米饭溅出,滚成团,趴在猩红地毯上,闪闪发亮。

其余文武也连声道:“对!我们也吃不下了!”说完,纷纷将碗向地下扔去。

“咣咣咣”碗落地的声音响成片儿,如同炒豆,顿时地面上铺了层碎片,金黄的小米饭满地都是。

正统皇帝瞪圆了眼,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众文武指着殿外,道:“陛下,您看看那位,真让人倒胃口,怎么让人吃得下?”

正统皇帝脸上刷下道道黑线,道:“那又如何?朕命令你们吃!再倒胃口也要吃!”他双手拍着金龙椅的扶手,几乎跳了起来。

众文武嘴巴撇到耳后根,自语道:“你自己都不吃,倒叫我们吃?”

“哇!”他们鸟雀似的蹦了起来,泪流满面道:“完了!完了!再也吃不下东西了!”

他们指着殿外,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这都怪他!正常人哪这样啊?好像刚从天牢里放出来,半年没吃过东西似的。您下旨降他的罪吧!”

“对!对!”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看向正统皇帝,满脸期待。

正统皇帝点头道:“你们说得没错!谢卿家就是刚从天牢里放出来,从昨夜到现在,甚至可能更早些,都一直没吃东西!”

“啊?”众文武倒吸口凉气,后退了步,低下头,默不作声。

正统皇帝眼睛眯成了条线,道:“好了!大家稍安勿躁,接着吃!”

“还接着吃?”众文武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指着地上的饭,又蹦又跳道:“都这样了,还叫我们吃?”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特制米饭(3) 正统皇帝点头道:“不吃是吧,那就撤下!”

“哦——”众文武跳了起来,互相拍打着手掌,叫道:“赢了!赢了!终于赢了!”他们摇头晃脑,满面红光。

正统皇帝接着道:“晚上接着吃!还是它!”他指着殿内的锅道:“这个收回去,晚上热一热,再端出来!”

“卟通!卟通!”大殿内文武纷纷栽倒在地,“哇哇”直叫。

有大臣叫道:“陛下,晚上吃它,现在吃什么?”

“现在什么都别吃,捱到晚上再吃。朕不信你们还吃不下!”正统皇帝瞪圆了眼看着他们。

“啊?”众文武脑袋大了圈,昏倒了近半。

胡大用道:“老臣先回家歇息歇息,晚上再来上朝!”说完,他转身向外走。

众文武纷纷道:“对!对!我们也一样!”

正统皇帝连忙道:“事情没办完,谁都不许走!所有大臣不得出皇宫半步,违者重打二十大板!”

“哇!”众文武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直抽搐。

有人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早就说了,陛下变成了滚刀肉,你们就不信!现在可好,全完了吧!”

“哇!”大殿内哭声一片,震得地面直晃。

正统皇帝耷拉下眉毛,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司徒明蹲在大殿的角落内,左手端着小米饭,右手挑起大指道:“本司徒早就知道,经过北狩历练的太上皇,今非昔比,实在是非同小可!”

随后他低着头,看向小米饭,道:“满朝文武,就俺司徒,没把碗扔了,了得吧?”说话时,脸上绽开朵花,右手抓起把小米饭,就往嘴边送。

众文武看着地上的小米饭,连声道:“快把这些碗筷收拾了,换新的来!本大人要享用大餐了!”

几名红衣太监上前,蹲在地上,捡拾地上的碗筷。

众文武看着他们,连连摇头,嘴里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互相看看,齐冲上弯腰拱手道:“陛下,臣等奉旨讨伐柳大将军,事不宜迟,现在就向陛下辞行,领军出征了!”

“刷!”众文武看向他们,眼中似乎喷出团火。

“滋滋滋”,两名大臣头顶冒出团团青烟,红光满面。

正统皇帝伸长脖子看向他们,看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后,点头道:“准奏!”

“遵旨!”二人眉毛直往上飞。

“哇!”众文武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他们怎么能堂而皇之的出宫?不行!谁也不许出去!”

他们蹦来蹦去,双手握成拳头,风车似的舞动着。

“哦——”刑部尚书沉下脸,厉声道:“本帅领军出征,军情紧急!尔等不得随意阻挠,违令者军法从事!”

他重重挥了下袖子,荡起股风。

众文武倒吸口气,后退了两步,低下头,默不作声。

“哈哈哈!”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嘴巴咧开像黄瓜。

众文武头皮直发炸。

“慢来!”胡大用站出队列,道:“陛下,老臣身为前部正印先锋官,也应随同出征,望陛下准奏!”

“准!”正统皇帝瞪圆眼道。

“老臣遵旨!”胡大用冲他拱拱手,然后转过身,高抬着头,大步向外走去。

众文武直咂牙花,跳起来道:“几位大人,用过午饭再走呗!算我等给你们饯行!”

三人一齐摆手道:“不了!军情紧急,片刻耽误不得。我们先行一步,诸位大人慢慢享用大餐吧!”说完,昂首阔步向外走去。

众文武抓耳挠腮,咬着牙道:“非得把他们拦下不可!”

几名武将站出队列,冲他们的背影弯腰拱手道:“几位大人出征,总得点兵点将吧!我等不才,愿随大人出征!”

众文武连连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们。

刑部尚书走到了大殿的门口,抬起手道:“不了!大殿中的文武,一个都不选派!保护陛下要紧!”

他郑重地点点头,像阵风走了出去。

胡大用和内阁首辅紧随其后,脚步如飞。

众文武耷拉下脑袋,有气无力地站回原位。

他们低头看着面前的锅,登时眼中冒出了火,“又是它!总是它!还是它!”他们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倘能顺利回府,就再也不吃它了!”

他们连连点头,眼睛眯成了条线。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个公鸭似的声音:“哎!小米饭来喽!”有名身着红袍的太监,右手端着托盘,顺着走廊,飞步向前走,正是曹吉祥。

“啊?”众文武打个哆嗦,差点昏倒在地,喃喃自语道:“又来了!”

曹吉祥满面红光向前飞步走着,到了大殿门口,扭头向后看了下,先看到刑部尚书等三人背影,而后目光落在谢小石头上。

突然他眼珠凸出,怪鸭似的叫道:“小石头,你的官帽很特别!”

谢小石脸“刷”地变成绿色,闪电般拨拉了下,将头顶的青瓷花碗取了下来,放在锅边,但是头上还是顶着团金黄的小米,闪闪发亮。

“咯咯咯,”曹吉祥发出阵母鸡似的声音,走入大殿。

他迈入大殿,走了没几步,忽地停住脚步,直勾勾看向地面。

只见大殿内东一堆、西一堆,散落着无数小米饭,除此之外,还有无数青瓷花碗的碎片,围在小米堆旁边,几乎每走步都有堆。

他脸色变得煞白,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这是唱的哪出?”

“金殿掷米!”司徒明头也不抬道。

“哇呀!”曹吉祥跳起半人多高,挥舞左手道:“不吃别扔啊!一粒粮食一滴汗!”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正统皇帝点头道:“吉祥真乃真正的忠臣也!”

“滋!”曹吉祥头顶冒出团青烟。

正统皇帝又道:“群臣已痛改前非,终于下定决心吃这些东西了!”

众文武连连点头。

“还不够!”曹吉祥跳起来叫道:“那些扔在地上的,也别浪费了,捡起来吃掉!”

“哇!”众文武打鸡血似的跳起来,蹦来蹦去道:“这个怎么能吃?拿我们当乞丐了!”

“叫花子也不会这样啊!”他们睁大眼睛看着台上。

曹吉祥踮着脚,小跑着来到金龙台阶下,冲上道:“陛下,尔俸尔禄,民脂民膏,老农要是看见我们这样随意地丢弃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不知是何等的心酸、心痛啊!”

他捶打着心口,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特制米饭(4) “准奏!”正统皇帝从金龙椅上跳了起来,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金龙台上走来走去,捶打着心口道:“朕心何安?朕心何安?”

“咕咚”声,有几名大臣倒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其余大臣着火似的跳来跳去,连连摆手道:“饿毙不吃!饿毙不吃!”

司徒明扒拉着小米饭道:“辛亏我没扔,不关我的事!别来找我!”

曹吉祥道:“不吃重责二十大板!”

“那也不吃!”群臣梗着脖子叫道。,

曹吉祥倒吸口凉气,飞似的跑到金龙台上,走到正统皇帝身边,压低声音道:“陛下,此风不可长!”

正统皇帝连连点头道:“对!他们不吃,就全额赔偿损失!”

曹吉祥顿时眉毛耷拉下来,摊开手道:“那能赔几个钱?”他连连摇头。

众文武打鸡血似的跳起来,连声道:“愿赔!愿赔!”他们不住地点头,脸泛红光。

曹吉祥脸扭曲成麻花,咬着牙道:“那就每人赔纹银二十两!”

“啊?”众文武愣了下,连忙道:“二十两?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二十两银子做这些,足够我们所有人吃上三天三夜了!”

“讹人!”他们跳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头,风车似的转。

曹吉祥道:“不同意,那就每人重责二十大板!”

众文武顿时泄了口气,像蔫了的黄瓜,矮下半个头,他们一鼻涕一把泪看向正统皇帝,道:“陛下,万万不可!”

正统皇帝摇头道:“准奏!这两个选一个!你们看着办吧!”

曹吉祥顿时眉毛向上飞了起来,连声道:“陛下圣明!”

众文武倒吸口气,捏着鼻子道:“那我等就认罚吧!”

正统皇帝和曹吉祥连连点头,脸泛红光。

司徒明将碗举过头顶道:“大家看好了,我没扔,我不认罚!”

谢小石蹲在大殿门口的右侧,晃着两只青瓷花碗,道:“我也没扔,我也不认罚!”他举着其中的只碗,道:“这是别人扔的,不怪我!”

正统皇帝眉眼开花,连挑大指道:“卿等真大明好臣子也!”

司徒明和谢小石脸上顿时绽开了朵花。

曹吉祥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好!这样的人要重加奖励!”他上前步,冲正统皇帝弯腰道:“陛下,依老奴之见,不如赏他们顿顿吃小米饭如何?”

他腼着脸,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

司徒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额头滚下豆大汗珠,捧碗的手也微微发抖。

众文武连忙冲上弯腰拱手道:“曹公公所言极是,还望陛下恩准,以慰大明的好臣子!”说话时,他们脸泛红光,眉毛向上飞起。

“嗡!”地声,司徒明脑袋大了圈,眼前星星直冒,晃了两晃,直直跌倒在地,头枕着地面,眼睛瞪圆看着外面,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案板上的鱼在吐泡沫。

众文武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正统皇帝频频点头道:“准奏!”

“咔!”司徒明闭上眼睛,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众文武齐向上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

“哈哈哈!”正统皇帝坐在金龙椅上,摇头晃脑,满脸红光。

众文武嘴巴撇到耳后根,然后目光转到殿中摆放的两排大锅上,眉毛拧成了疙瘩。

曹吉祥弯着腰,双手捧着个白色瓷碗,递到正统皇帝面前,道:“陛下请用膳!”

正统皇帝斜眼瞥了下碗,道:“这是何物?”

曹吉祥道:“这是陛下千叮咛、万嘱咐的小米饭!”

“哇呀呀!”正统皇帝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足有半人多高,声似雷鸣,他眼珠向外凸出,似要跳出眼眶,牙齿“咔咔”直咬,道:“怎么又是它?快快扔了出去!”

曹吉祥打个愣神,直咧嘴。

“且慢!”众文武向前道:“一粒粮食一滴汗,万万不可浪费!陛下贵为天子,宜起带头表率作用!”

他们连连点头,眉毛直往上飞。

正统皇帝脸色变得煞白,指着碗哆哆嗦嗦道:“这叫朕如何吃得下?”

曹吉祥连忙上前步,压低声音道:“陛下勿忧,这是特意为您做的。特意!”说最后两个字时,他声音抬高八度,好似大殿响了个炸雷。

“特意!”原本躺在地上已经昏迷的司徒明,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蹲在地上,用鼻子对着空气连连吸气,然后后退两步,眼睛巴巴看着台上,直咽口水道:“俺司徒想吃大闸蟹了,还要切得细细的!”

曹吉祥厉声道:“肃静!大殿之上,不得随意喧哗,不得交头接耳!”

众文武看向他们,满脸疑惑。

“特意?”正统皇帝倒吸口凉气,低头沉思不语。

曹吉祥又将碗向前递了半个巴掌远,满脸开花道:“陛下不妨先尝上口,若不合意,马上撤了!”

众文武齐抬头看向台上,满脸疑惑。

正统皇帝沉默半晌,慢慢抬起手,拿起了碗上面的只小银勺,舀了指甲盖大小的团金黄的丁丁,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众文武顿时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紧盯着那团丁丁,好像是看奇珍异宝。

正统皇帝将眼一闭,牙一咬,“啊呜”口,将那团丁丁吃下。

众文武倒吸口气,向后晃了晃,如同波浪,更加看着正统皇帝,满是期待。

正统皇帝原本是苦瓜脸,嚼了两口之后,眼睛突然睁开,发出亮光,又嚼动几下,将其咽入肚中,然后脸泛红光,长出口气。

接着,他用银勺舀了更大的团丁丁,一口吃下,不住地点头,眼睛眯成了条线。

“啊?”众文武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道:“陛下真能吃得下?”

“好像还是美味?”

他们连连摇头,满脸疑惑。

曹吉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眼睛眯成了条线,转向众人道:“陛下吃得可是正宗的小米饭哟!”

众文武低下头,脸色变得黑沉,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正统皇帝点点头,将碗伸到前面,用银勺点着它,道:“很好!以后就给朕上这样的小米饭!朕要与群臣同吃同住,同甘共苦!”

他眯起眼睛,脸上绽开了朵花。

曹吉祥连忙弯腰道:“老奴遵旨!”

“哇呀!”众文武蹦了起来,叫道:“这个不行!我们也要吃这样正宗的小米饭!”

“住口!”曹吉祥厉声道:“这是专供陛下的!你们怎么能同陛下享用同样的东西?这岂非簪越?”

众文武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特制米饭(5) “不一样!不一样!”司徒明连连摆手道:“我们只要求来份鹅肝酱和鱼子酱,在上面浇点小米汁就行!”

众文武频频点头道:“不错!不必来全份的。”

他们睁大眼睛看着台上,满脸期待。

“嘿!”曹吉祥闭上眼睛,道:“鼻子真灵!”

他们说话时,正统皇帝已吃完那团饭,将碗递到曹吉祥面前,道:“照此再来上满满大碗!呃!”他打个饱嗝,接着道:“朕有些饿了!”

曹吉祥眼角顿时滚下豆大的泪珠,哽咽道:“陛下如此勤劳节俭,老奴感动啊1”

“咦——”众文武直打冷颤,咬着牙道:“回去请京师最好的大厨,照这样的来份!”

司徒明摇头道:“俺不要,俺可吃不起,还是吃小米饭吧!”说完,他又蹲了下来,埋头吃起饭来。

“哈哈!”众文武笑道:“陛下吃得就是小米饭哩,你还吃不起?”

正统皇帝“呼”地站起身,举起碗,重重向地下摔去。

“咣”地声响,碗被砸个粉碎,碎片四下乱飞。

众文武倒吸口气,后退了两步,看向他,满脸惊愕。

正统皇帝在金龙台上走来走去,咬着牙道:“群臣眼睛这么尖,鼻子这么灵,干点啥事他们都能察觉!吉祥,你说怎么办?”

曹吉祥连忙道:“换人!换人!全部换掉!换些傻瓜蛋子上来,保证啥都不知道!”说完,他指了指谢小石。

正统皇帝眼睛亮起,看向谢小石,频频点头道:“朝廷就是要多些这样的人啊!”

众文武看向他,满眼是火。

谢小石连忙跪在地上,冲上叩头道:“陛下,小臣无知,不堪大任啊!”

“朕就看好你!”正统皇帝瞪圆眼,指着他道:“土木之战,若是用此人为帅,只怕朕不能有如此大失!”

谢小石依旧跪着,头顶在地上,筛糠似的抖。

“嘻嘻!”众文武用袖子挡住嘴道:“陛下真是说笑了,他怎么行?简直是土老帽一个!”

他们互相看看,哂笑道:“陛下定是气糊涂了!”

曹吉祥嘴巴歪成黄瓜,道:“派他?还不如派咱家!咱家比他强十倍!”他抖抖肩膀,看向谢小石道:“小石头,咱家说得对不对啊?”

“对!对!”谢小石鸡啄米似的叩头道:“公公强在下,何止十倍百倍!”

“哼!”曹吉祥冷哼声,嘴巴撇到了天上,看也懒得再看他一眼。

“唉!”正统皇帝拍了拍额头,坐回到金龙椅上,低头沉默不语。

“哈哈!陛下露怯了!”众文武满面红光,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们就是大傻瓜,一点都不知道陛下的小米饭,其实是用蟹黄膏配上鸡丁,再拌上鹅肝酱、鱼子酱,最后又加了几滴小米汁做成的!”

“陛下只管吃,我们不晓得的!那是正宗的小米饭!”

他们连连点头,满面红光。

正统皇帝看向他们,两眼红通通,脸黑得像炭。

薛若冰带着柳进,来到了城西三十里的处地方。

这里有两座山包,分左右而列,正在官道的左右两侧,将它围在中间,官道有两辆马车宽,向前蜿蜒延伸着,看不到尽头。

每个山包有半个县城大小,摩天大楼高,上面树木郁郁葱葱,仿佛给山包铺上了一层绿色的地毯。

在它们的后面,又是更多的山包,连绵起伏,不知多远。

她站在两座山包正中的官道上,左右看看,不由打个激伶,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她咬了咬牙,带着柳进接着向前跑,跑了有两柱香时间,穿过了重重叠叠的山包,又来到了平地前。

这块平地,望不到边,左右两边是大块农田,种着麦子,近半人高,已变得金黄,如波浪般摆动。

她看着眼前的麦地,眼睛闪出亮光,连连点头道:“又到了收获的季节了!”说话时,脸上泛出红光。

随后她回头看了看连绵起伏的山包,不由眉毛拧成疙瘩。

这道山包,犹如道矗立的高墙,挡在她后面,将京师从西边的地方隔开。

她低下头,沉默半晌,眼中出现抹黯淡之色,随后,她又咬了咬牙,接着向前跑去。

路两边的麦浪,风似的从她眼前闪过,直往后退。

不知过了多久,她穿过重重麦浪,来到片树林中。

这片树林,南北绵延不知多长,种着槐树、柏树、杨树、桦树等各色树种,很多有水桶粗细,五六层楼高,树盖如荫,将林中遮蔽的有些昏暗。

进入林中,顿时凉快了许多,此时的天空,太阳挂在正上方,将大地照得泛出白光。

薛若冰来到道旁的棵水桶粗细的槐树边,从袖口甩出柄黑色匕首,在树皮上刮着。

匕首并没有开刃,划在树皮上只是道白印,若是平常,薛若冰可不费吹灰之力将树皮划开,即使匕首未开刃也是如此。

但是现在的她,不但在天牢中被关押多时,而且出去后水米未进,血战近夜,接着又带着柳进,翻越城墙,连跑了近四十里地,已是精疲力竭了。

所以她划得很吃力,并且划时,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

不知划了多久,她在树皮上划了个纸牌大小的三角形,箭头指向西边。

此时的她,几乎走不动了,但她看向正西边,掐着指头算了算,连连摇头,咬着牙,接着向前走。

她的双脚像灌满了铅,每走一步,就像巨石砸在地上,溅起层土,同时地面留下个小半个指甲盖深的脚印。

她在林中,穿行了两箭地远,却用去了一柱香时间。

平时这段时间,足够她前进好几里地了。

她感到有些头昏,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摆摆,几乎要跌倒,同时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

走到棵桦树前,她扶着枝干,呼呼喘着气,感到浑身像散了架,真想坐下来休息,随后她晃了晃脑袋,咬紧银牙,道:“不!不能休息!”

然后她用力提起口丹田内力,继续向前走,泥土路上,留下串浅浅的脚印。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走出了这片树林,此时已到了正午。

前面是块开阔地,北边是荒地,长满了青草,再往远处是起伏不定的山脉,从东到西,望不到头,不知多远。

南边是几块农田,每块面积有几十个足球场大小,种着高粱、小麦、棉花等物,密密麻麻。

农田用成排的林木隔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特制米饭(6) 在农田边上,坐落着几户农家,盖着茅草屋,院子用篱笆围起来,院子里种着青菜,养着几只鸡。

官道穿过这里,还是往西边延伸,直到远处的大山。

薛若冰走到北边的荒地上,回头看了眼后面,掐指算来,已跑出四十里地,她长长出了口气,顿时觉得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同时站立不稳,“卟通”声坐到了草地上。

她睁大眼睛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看着前方。

过了半盏茶时间,从南边农户的院子中,走出几名农妇,她们抬头看着北边荒坡上的薛若冰,倒吸口气,指指点点,直向那儿跑去。

薛若冰上下眼皮直打架,她努力睁大着眼睛,不让自己昏倒。

但是疲劳阵阵袭来,令她浑身酸痛,终于眼一闭,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柳进坐在她身边,睁大眼睛四下看着。

几名农妇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连声道:“这位夫人,你是哪里人啊?怎么孤身跑到这里来了?”

薛若冰半晌也没有回答。

她们互相看看,弯下腰,伸手去探薛若冰的鼻息。

薛若冰气息微弱,但是呼吸均匀。

她们点点头笑道:“她定是劳累过度了,没有大碍。我们扶她进去歇歇!”说完,她们七手八脚扶起薛若冰,架着她往最近的户农家走去。

另外有名农妇,则带着柳进,跟在后面。

她们走了一箭多地远,来到这户农家,推开篱笆,走进院子。

这里有三间茅草房,每间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大门敞开着。

她们将薛若冰扶到左边的茅屋内,将她扶到炕上,然后将柳进放在她身边,便退后几步看着她。

这间茅屋泥土地面,正面摆着张炕,旁边有张方桌,墙角放着几件农具,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薛若冰依旧昏迷不醒,但是她的手指却在微微跳动,想要抬,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几名农妇笑道:“我看她是又累又饿,去给她做饭去!”说完,她们走出茅屋,顺手将门带上,去了厨房。

她们有的洗菜,有的淘米,还有的在架火,忙个不停。

有名农妇洗了阵菜,笑道:“你们说她是什么人啊?”

其它人连连摇头道:“这我哪知道?”

那名农妇笑道:“我看她服装齐整,模样周全,怕是官宦人家。”

其它人闻言,连连点头。

她又道:“她为什么孤身一人,带着个婴儿,到这里来?”

其它人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道:“我们不知道。”

“我看定是家中遭了变故!”先前的人笑了起来。

其它人睁大眼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

那名农妇摇头晃脑道:“她不会是回娘家,不然不会这么狼狈,更不会是游山玩水,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众人连连点头,挑起大指:“说得对极了!”然后有名农妇站起来到:“我去烧壶茶给她!”

那名农妇接着道:“那她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众人顿时拉长脸,道:“嗨!大婶子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个就更不知道了!还是做事去吧!”

说完,她们纷纷忙碌起来。

那名农妇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发出“嘿嘿”的几声,然后站起身,甩了甩手,蹑手蹑脚走到了左边的那座茅草屋前。

她推开小半扇门,探进半个脑袋,向内张望。

此时的薛若冰依旧昏迷不醒,但是她的丹田内力,却开始运转起来,周身发出道淡淡的白光。

“我地天!”那名农妇后退了几步,目瞪口呆,双掌合什,嘴里直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三步并两步又回到厨房,坐在了洗菜盆子前,环顾了圈,神秘兮兮道:“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众人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没人搭话。

她瞪大眼睛道:“那名女菩萨光芒四射,满屋子被她照得像银子一样亮!”她双手比划着,两眼闪闪发光。

众人倒吸口气,看向她,满脸不信。

她双手风车似的在半空打着圈,道:“我亲眼所见,还会骗你们不成?不信,你们去看!”

另外几名农妇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像阵风跑到薛若冰所在屋子前。

她们放慢脚步,走到门前,推开小半扇门,向内张望。

此时薛若冰脸上已泛出红光,内力在她周身缓缓流动着,在她周身形成了道半个指甲盖厚的淡淡白光,使得屋子也被照亮了些。

“嘶——”几名农妇倒吸口凉气,连忙后退几步,跪地叩头道:“阿弥陀佛,真是活菩萨下凡!”

说完,又叩了几个头,然后站起身,小心翼翼向厨房走去。

她们走到厨房,先前的农妇满面笑容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那几名农妇双手比划道:“岂止光芒四射,简直光芒万丈,直冲云霄”

“哈哈哈!”屋内发出阵炒豆似的声音,“这下我们可有福了!”

正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薛若冰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屋顶,她已气运周天,内力缓缓退去,面色恢复如常,那层笼罩在她周身的淡淡白光,也退了下去,使她又变成了平常的样子。

她看了有几次喘息的时间,猛地坐了起来,看看四周,又看看坐在身边的柳进,不由淡淡一笑。

此时的她的疲劳,还远未解去,但是已经恢复了部分,足以令她起来活动了。

她走下炕,双手去拿柳进,觉得沉甸甸的,还是提不动,不由摇头道:“你好生待在这里,不哭不闹不要乱跑,我去去就来!”

柳进看着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薛若冰点点头,拍了拍他,然后提起口内力,转身向屋外走去。

此时的她,面如土色,面容疲惫,全无之前内力流动时的样子。

她缓步走到院子中,四下张望。

这个院子有篮球场大小,开着几块巴掌大小的菜地,种着豆角、青菜等蔬菜,对面是北边的荒地,绿草如毯,东边是她来的那片树林,中间是官道。

她长出口气,点了点头,自语道:“还是在原来的地方,这我就放心了。”

几名农妇在厨房内炒菜、做饭,还有名农妇则坐在厨房的门口,捡拾柴禾。

她抬头看见薛若冰,立即跳了起来,叫道:“女菩萨醒了!女菩萨醒了!”

其它几名农妇连忙跑了出来,连菜也忘了炒。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特制米饭(7) 薛若冰倒吸口气,看了看她们,连忙弯腰拱手道:“可是几位女侠救了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几名农妇愣了愣,道:“她说什么?”

有名农妇眨巴着眼道:“这是菩萨说得话吧!”

她们连连冲薛若冰施礼道:“女菩萨有礼了!”

薛若冰愣了愣,随后微微一笑,道:“几位大婶太客气了,在下哪是什么女菩萨?普通人一个!”

“哈哈哈!”几名农妇拍起手来,笑道:“这下我们可全听懂了!”

她们连连摇头道:“我们可不是什么女侠哩。我们是普通的庄稼人。”

薛若冰连忙冲她们弯腰拱手道:“多谢几位大婶相救,在下没齿难忘!”随后她从顺袋内摸出两锭黄金,双手奉上道:“在下无以为谢,区区两锭金子,聊表寸心!”

黄金每锭五两,在她手中闪闪发光。

几名农妇顿时瞪圆眼,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可不敢要。这位夫人客气了!”她们连连摆手,摇头不允。

有名农妇突然跳起来叫道:“哎呀!菜烧糊了!”说完,飞快地跑入厨房,来到锅台前,翻炒起菜来。

菜直冒白气,发出“滋滋”的声音。

薛若冰脸红了下,道:“敢问这是什么地方?附近可有旅舍?”

有名农妇道:“这里是兴家庄,庄上只有几十户人家。要说旅舍,还得往西十几里,那里有市镇!”

薛若冰倒吸口凉气,连连摇头道:“要是那里,路程太远,只怕撞不上人!”随后她咬了咬牙,弯腰拱手道:“在下行路艰难,愿在这里歇息几日,不知几位大婶可否同意?”

她将两锭黄金双手奉上,道:“几位大婶莫要担忧费用问题!这点银钱,聊充费用,如何?”

“哎哟!”几名农妇连忙道:“女菩萨愿住在这里,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哪能不同意?只管住!就是十天半月也不打紧!”

随后她们斜眼看着金光闪闪的黄金,后退几步,道:“至于费用,一切全免!女菩萨不用担心!”

薛若冰连连摇头,还是将黄金奉上。

几名农妇互相看看,直发愣。

先前的那名农妇,眼中骨碌碌转了几圈,道:“女菩萨太客气了!就算住一年也用不了这么多钱!这样吧,您需要什么,只管说,我代你去买!”

其余的农妇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薛若冰愣了下,低头看了看自身,雪白的衣服有些破旧,并且的战斗中被破了几个口子。

她摇了摇头,笑道:“既然几位大婶如此说,在下也不客气。在下需要两套这样的衣服——”她指了指自身的衣服,然后又道:“还有小孩的衣服和大人的衣服各两套!”

她又道:“不必多好,布衣就可!”

那名农妇“哈哈”笑了笑,道:“小孩的衣服,那就是女菩萨带来的那小孩吧!至于大人——”她想了想,抬起头,两眼闪闪发亮道:“怕是小孩他爹吧!”

“卟!”薛若冰喷出口唾沫,连连摆手。

“好咧!这事交由我去办!”她跳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跑到薛若冰身边,伸手抓过锭黄金,向外跑去。

当跑到门口时,她又回头道:“还要什么?”

薛若冰低头沉吟道:“还有些平常所用的东西和些干粮!其余的一时想不起来,大婶子看着买吧!能花多少算多少!”

“好咧!”那名农妇蹦了起来,带着股风向外跑。

另外几名农妇连忙冲她招手道:“先别急着去,吃口饭吧!”

那名农妇头也不回,摆手道:“不了!我去去就来!”说话间,已跑出院子,越跑越远。

那几名农妇连连摇头道:“大婶子就是这么急,还望女菩萨不要见怪!”

薛若冰微微一笑,连连摇头。

有名农妇道:“市镇离这十几里地,来回一趟将近三十里,只怕到天黑才能赶回吧!”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眉头直皱。

其它人道:“那就甭管她了,女菩萨还是先吃饭吧!”她们冲薛若冰连连招手。

薛若冰凝视那名农妇的背影,自语道:“要是平常,只怕不到一个时辰,我就可跑个来回。可是眼下连病带伤——”

她摇头苦笑了下,冲她们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在京师西侧有家四合院,两个篮球场大小,正中三间大瓦房,左右两排是厢房,并排数间,比正中的大瓦房,矮小半层楼,都是青砖绿瓦。

院子周围围着青砖围墙,院子里是泥土地面,门口有株水桶粗细的大槐树。

正中的大瓦房内,闪着灯光,如同豆苗,使得房间并不明亮。

此处正是吏部尚书于谦的住宅,当柳随风夜闯皇宫时,灯光就亮起,直到现在还没有灭。

房间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面墙的正中,立着张半人多高的茶几,茶几左右两边,各摆着张黑色的太师椅。

茶几上放着个足球大小的陶瓷茶壶,几个拳头大小的褐色瓷杯,围在它旁边。

房间的正中,摆着张八仙桌,周围几张长条凳。

除此之外,房间内就再无其它摆设了。

油灯放在正中的八仙桌上,火苗微微跳动着。

茶几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面容清癯,花白胡子,身着青布长袍,正是于谦。

他脸色乌黑,满眼血丝,手里拿着本蓝色封皮的书,却没有翻看,只是搭在膝盖上,怔怔看着前方发呆。

正屋的门口,坐着位年近二十的青年,眉清目秀,正是蓝儿。

他身着蓝布短褂,足蹬大洒鞋,坐在门口,时而头枕着膝盖打盹,时而看看天空,又时而回头向屋内张望。

此时的天空,还是黑沉沉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打个哈欠,站起来,冲于谦弯腰拱手道:“大人,夜也深了,还不去歇息?”

于谦愣了下,连连摆手道:“老夫心绪不宁,无心休息,在这看会儿书。你若累了,就先去休息吧,甭管老夫!”说着,他翻了几页书。

蓝儿连连摇头道:“大人不歇息,小的怎么能歇息?”随后他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倚着墙壁,看着天空发呆。

就这么静静过了有柱香时间,小巷外突然传来阵“的的的”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咔哒”声,在于谦的四合院门口停住了。

蓝儿猛地坐了起来,竖起了耳朵。

接着,传来“卟”地声响,像是有人跳下马,然后“叭叭叭”门跳了起来,发出阵炒豆似的声音,传出半条街远。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兵部文书(1) 蓝儿猛地蹦了起来,叫道:“深更半夜的,吵什么吵?”他走向大门,“吱呀”声将大门拉开,探出半个脑袋道:“谁呀?”

于谦愣了下,看着门外发呆。

门口站着位身着青缎子长袍的大汉,二三十岁,虎背熊腰,背上背着柄大剑,剑穗垂下有半个巴掌长,站在门口满头大汗。

他冲蓝儿弯腰拱手道:“在下乃柳大将军府上家人,有特大急事面见于大人,烦请蓝儿小哥回禀声,在下感激不尽!”

蓝儿倒吸口气,上下打量了下他,道:“你咋认识我呢?”

青衣庄丁拱手道:“在下时常跟着柳大将军上朝下朝,沿街巡逻,哪里会不认识大名鼎鼎的蓝儿小哥?”

蓝儿愣了下,沉吟道:“印象中柳大将军手下,好像有你这么一号。八大金刚为什么没来?”

青衣庄丁道:“他们另有急事,不能前来!”

蓝儿点点头,道:“也好,我去禀报于大人,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说完,他关上大门,转身向里面跑去。

青衣庄丁在门外,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

蓝儿走入正屋,冲于谦弯腰拱手道:“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于谦愣了下,将书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手拈胡须,沉声道:“什么人?”

蓝儿摇头道:“不知道,只说是柳大将军府上的下人,我依稀见过几面。他说他有特大急事!”

“胡闹!”于谦“呼”地站了起来,瞪圆眼,厉声道:“若是公事,他怎么派个无名下人来?若是私事,于某无能为力!”

他重重甩了下袖子,道:“请他返回,本官不见!”

蓝儿连声道:“是!”说完飞身跑出屋外。

他像阵风走到大门前,“咔嚓”声将门闩拉上,隔着门叫道:“你回吧!于大人不见!有什么要紧事,请柳大将军亲自来!”

“啊?”那名庄丁倒吸口凉气,打鸡血似的蹦起来,叫道:“确有紧急大事!快让小的去见于大人,事关江山社稷,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挥舞双拳,“咣咣”砸起了门。

蓝儿用肩膀顶住门,叫道:“说不见就不见,你吵吵什么?再吵吵,拉你去见官!”

“嗡!”门外停止了敲门,传来个气若游丝的声音:“柳大将军请于大人连夜入宫,主持大局,还望于大人勿失良机!”

“入宫?”蓝儿打个激伶,连忙跑回正屋,向于谦叽叽呱呱说了通,然后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于谦顿时双眉倒竖,二目圆睁,额头似乎喷出团火。

他在大厅内来回走了几步,猛地来到茶几前,抓起上面的褐色陶瓷茶杯,举过头顶,奋力向下掼去。

“咣!”地声响,茶杯摔在青石砖上,摔得粉碎,碎片四下乱飞。

蓝儿倒吸口气,后退了步,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不解。

于谦脸色铁青,嘴唇发抖,抬手指着外面道:“真是岂有此理!你快叫那人走开!本官绝不相见!”

他额头青筋直跳,在厅内走来走去。

蓝儿疑惑道:“大人,柳大将军请您入宫主持大局,定是特大紧急事务!大人何故拒绝?”

“你也这么说?”于谦猛地转过身,看向他,眼中像是喷出了火,厉声道:“请本官入宫,当是陛下派宫中人传旨方可。柳大将军怎么能这么做?这是大逆不道!本官绝不听从!”

他抬头看着屋顶,咬着牙道:“本官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就让他返回,劝柳将军速速打消荒诞念头,急速离京为上!”

“倘若是假的,那就二话不说,乱棍打出!”

蓝儿连连点头,飞似的跑出屋外,来到大门前,双手叉腰,冲外叫道:“于大人叫你快走!再耽误片刻,马上报官!什么柳大将军请大人入宫,也不想想,这是他做的?你回去劝他趁早滚出京师要紧!”

他唾沫星子乱飞,头发直往上飘。

“啊?”青衣庄丁倒吸凉气,后退了步,连连摇头道:“于大人竟这么不知好歹?放着升官发财的路不走,还对柳大将军、摄政王这么不客气?”

他咬着牙,跺了下脚,道:“罢罢罢!我马上去见柳大将军,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他撇了下嘴,飞身上马,打马扬鞭,飞驰而去。

深夜的小巷中,又传来阵“的的的”的马蹄声,由近及远,消失在夜幕中。

蓝儿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片刻,待声音远去后,他拉开门闩,探头向外张望,外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吐了吐舌头,将脑袋缩回,重又关上门,返回正屋。

进屋后,他冲于谦抱拳拱手道:“大人,那人已经走了!”

于谦“呼”地吐出口白气,点了点头,又坐回到原来的座位上,低着头,默默看着地面。

蓝儿连忙道:“大人,眼看天色不早了,还是尽早歇息去吧!”

于谦静静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

蓝儿摇了摇头,后退着出了正屋,出门时,将门关好,然后走到院子正中,抬头看着天空,嘴里不停发出“唉唉”的声音。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他看看左右,自语道:“坊间传闻,柳大将军将有大事做,不知是些什么?”

他连连摇头,然后走到墙角边,拿起把梯子,走到左边的厢房边,将梯子搭在上面,顺着梯子,爬到了厢房的顶部。

他在屋顶上走着,踩着瓦片,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在深夜中分外刺耳。

来到厢房正中的屋脊上,他坐了下来,四下看着。

远处黑沉沉的,没有灯光,也没有什么声音,好像空谷,皇宫的方向,也是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在厢房顶上,不知坐了多久,一直没看见什么动静,不由连连摇头道:“看来没什么事了。真没意思,我还是下去吧!”

说完,他又站起身,走到梯子边,爬下了梯子。

他来到正屋门前,竖起耳朵听了听,然后又看看窗户,白色的窗纸上,透过淡淡的昏黄灯光,不由摇头道:“大人还没有歇息!”

“唉!”他叹了口气,从院子边拿出把小凳子,放在门的右边,坐在上面,双臂举向天空,晃了两晃,然后头枕在膝盖上,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已出现鱼肚白。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兵部文书(2) 蓝儿打个激伶,抬起头,四下看看,“呀!”地蹦了起来,叫道:“天快亮了!”

他竖起耳朵听听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又看看正屋的门,依旧紧闭,窗户上透过淡淡昏黄的光。

他倒吸口气,走到门前,敲了敲门,然后“咣”地推开门,看向里面。

于谦右手托着脑袋,胳膊肘搭在茶几上,低头看着那本书,上下眼皮直打架。

蓝儿惊叫道:“大人,您还没歇息?”

于谦满脸疲惫,摆了摆手,默不作声。

蓝儿咬了咬牙,三步并两步走上去,扶住于谦道:“不管怎样,先歇息歇息再说!”说完,扶着于谦往外走。

于谦满眼血丝,摆手道:“蓝儿莫急!老夫想了半夜,总觉心神不宁。”他嗓音沙哑,好像是在撕亚麻布。

蓝儿跳起来道:“休息休息就好了!”说完,硬拉着于谦往外走

于谦摇头道:“不行!今夜不管有事没事,都要做好准备!”他推开蓝儿,沉吟道:“你将本官大印取来,我有要事要办!”

蓝儿愣了下,然后点点头,飞快地跑出屋外,来到东边的首间厢房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厢房有普通房间大小,里面有张炕和茶几,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炕头上放着块被褥,叠成方块,被褥旁有个蓝布包裹,篮球大小,打开它,里面是几件青布衣服和个红布包裹。

红布包裹有海碗大小,打开它,里面有方金印,呈正方形,半本书大小,半个巴掌高,顶上趴着只金狮子,张牙舞爪,正是兵部尚书的金印。

蓝儿抓起金印,转身向外跑去。

他来到正屋,双手将金印捧到于谦面前,道:“大人,是这方吗?”

于谦点点头,道:“没错,就是它!”随后又笑道:“本官除此之外,还有哪些金印?”

蓝儿跳了起来,叫道:“大人,您还不知道吧!您的金印可多了!除了这方,还有吏部尚书的大印,还有太子少保印,连镇国大将军柳随风的金印,也被您收了去!你看多不多?”

说到这里,他眉毛向上飞起,满脸开花。

于谦面容变得严肃起来,眉毛拧成疙瘩,沉默不语。

蓝儿摇头晃脑道:“大人有这么多方金印,难道还不高兴?”他满脸不解。

于谦连连摇头,然后道:“取笔墨和份兵部空白文书来。”

蓝儿忙不迭地答应了声,将金印放在于谦旁边的茶几上,然后飞步跑出屋外,来到正面左边的屋子前,推门而入。

这间屋子,有客厅大小,正中是张书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还有摞文书,摞起来来有半个胳膊高。

屋子左边是排书架,有辆马车长,上面摆满了书。

右边是个公文柜,半人多高,一人多长,柜门紧锁。

蓝儿在书桌上拿起笔墨纸砚,又拿起块红泥印盒,手里已满满当当,抓不下东西了,他回头看了眼公文柜,连连摇头,然后在桌子上看来看去。

屋内虽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但是他对这里的摆设非常熟悉,闭着眼睛可以找到想要的东西。

片刻工夫,他从桌子的边角,用左右两根食指,合捏起份公文,有两本书并起来大小,摇头晃脑走出了房门。

那份公文在他手上晃来荡去,好像要掉下。

他小跑着进入正屋,连声道:“大人,您要的东西来了!”说完,像阵风跑到于谦旁边的茶几边,“咣当”声,将东西放在茶几上,堆起来像小山。

他额头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淌,“呼呼”喘着粗气,道:“今天是怎么了?这么点东西这么吃力,好像千斤重!往常可没这样!”

于谦摇头苦笑了下,将空白文书放在茶几的正中,低头看了起来。

蓝儿连忙将砚台放在公文边,狼毫笔搭在砚台上,然后在砚台上滴上清水,磨起墨来。

于谦凝视着公文,沉思了半盏茶时间,然后提起狼毫笔,“刷刷刷”在空白公文上书写起来,运笔如飞。

不到半盏茶时间,他就将这页写满了字。

最后,他停下笔,拿起公文,上下打量起来。

蓝儿停止磨墨,走到正中的桌边,拿起上面的油灯,小心翼翼端着,走到于谦身边,打着油灯给他照亮。

于谦来回看了几遍,点了点头,将公文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金印,在红泥印盒上蘸上红墨,重重拓在了公文的左下角。

顿时,那里出现个鲜红的印记,半本书大小。

他长出口气,将公文对折,然后装在公文袋内,漆上金漆火印。

做完这些,他将公文递到蓝儿面前,道:“蓝儿,速将此公文送入九门提督衙门!”

蓝儿放下油灯,双手接过公文袋子,道:“是,大人!”

他转身要往外走,于谦又道:“速去速回,不得耽搁!此事完了,还要去上朝!”

“啊?”蓝儿愣了下,道:“还去上朝?那怎么行?大人整夜没合眼了。不行,定要大人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他放下公文袋子,双手搀着于谦的胳膊道:“先去休息吧!上不上朝有什么打紧?再说了,陛下几个月都没上朝了,您何必着急?”

“胡说!”于谦瞪圆了眼,厉声道:“正因为如此,才要更加努力,勿使朝中事务懈怠!”

蓝儿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大人先歇息会儿,要不打个盹也行。待小的送完公文回来,就去上朝!”

于谦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东边厢房边,对蓝儿道:“本官略微歇息阵儿,你去吧!”

蓝儿叹口气,道声:“是!”便返回正屋,将公文袋子拿起,揣入怀中,飞步跑到院子中。

在院子左边的墙角,有块空地,房间大小,里面拴着头大黑驴。

蓝儿牵出大黑驴,走出院门,将院子门关好,然后飞身跃上黑驴,“驾!驾!”叫着,向东边跑去。

大黑驴“嚯嚯”叫着,撒开四蹄,向前飞奔,大街上传来阵阵“嗒嗒”的驴蹄声,传出老远。

此时的天空,灰蒙蒙的,只能看到不到十步远的地方,街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只有蓝儿一人一驴,跑得飞快。

不知跑了多久,蓝儿来到处府衙前,停了下来。

这处府衙,占有半条街,对面是半箭地宽的空地,正面是座朱红的门楼,两层楼高,顶上铺着红色琉璃瓦。

朱红的大门顶上,挂着块蓝底金边的匾额,上书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九门提督府”。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兵部文书(3) 大门朱红,门上钉满了铁叶钉,打开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入。

此时大门紧闭,门口左右两侧,各站着两名士卒,手持长矛,身披铁甲,笔直而立。

蓝儿跳下大黑驴,径直朝大门走去。

几名铁甲士卒立即端起长矛,对准他,厉声叫道:“站住!什么人?”

蓝儿道:“我是兵部于大人派来的信使,给提督大人送紧急公文!”说完,他从怀中掏出金漆火印的公文,在众人面前晃了下。

几名士卒愣了下,道:“提督大人?好几天没见他了,他不在这儿,不如你去柳将军府上去看看。”

他们指了指东边柳随风的府邸。

蓝儿呆了下,自语道:“原来提督大人是那个柳随风。他已被解职了,怎么能去找他?”随后他抬起头道:“你们这里现在谁管事?请他来也一样!”

几名士卒互相看看,转身打起门来。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门“吱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虎视眈眈看着外面。

此人三四十岁,头戴铁盔,身披铁甲,满脸络腮胡子。

他懒洋洋道:“谁呀?什么事?”

打门的士卒冲他叽叽咕咕说了阵,又回头指了指蓝儿。

那人看了看蓝儿,点点头,“哗”地声将门大开,走出大门,冲蓝儿拱手道:“原来是兵部的信使,有请!”

蓝儿连忙拱手道:“将军不必客气,我只是来送信,将信送到就返回!”说完,他迈步向里面走去。

进入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个足球场大小的院子,青砖铺地。

对面是排房屋,有两三层楼高,青砖绿瓦,正中的大厅,有篮球场大小,左右两边是厢房,比正中的房屋矮一层楼,每间比它小大半。

在正厅前左右两侧,排着两排半人高的木头架子,上面摆放着刀枪剑戟等各种兵器,闪闪发亮。

那名将领带着蓝儿,直向正厅走去。

此时天还未亮,院中无人走动。

蓝儿看看左右,倒吸口凉气,自语道:“他们还没来!”他不由额头冒出层冷汗,道:“你们这里现在管事的是谁?”

那名将领道:“是提督大人和其它几名将领,只是他们现在都不在这儿。现在这里最大的,是值夜班的从四品将军和名同样职衔的文官。”

他接着道:“信使既然送来的是兵部急件,那么是将急件亲手交到提督大人或其它管事人手中,还是请人代转?”

蓝儿愣了下,道:“这样的急件,如何能请人代转?”

那名将领笑道:“若是这样,那么就请信使在此多坐会儿,待诸位大人来到时,可亲手将急件交到他们手中。”

随后他指了指面前的大厅,道:“请信使到里面歇息会儿吧。”

蓝儿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道:“于大人亲口交待,速去速回!但他可没交待,倒底把信交到谁的手上。罢了!”他点点头道:“那就交给值班大人,请他们转交吧!”

那名将领愣了下,点头道:“也好!”

“但是——”蓝儿连忙摆手道:“收信人要签名画押,证明收了此信,并且不得擅自打开。只能由这里的主官亲自启封!”

那名将领连连点头道:“这都是家常便饭,无须多记,信使只管放心。”

“好!”蓝儿点了点头,随后又顿了顿,道:“就是把它交到除柳将军之外,这里官最大的那位!”

那名将领起初连连点头,待听到这句话时,猛地愣了下,“这信还不能交到柳将军手中?”

他满脸惊愕,但也没有多问,只是道:“信使请随在下来。”说完,带着蓝儿,向右边厢房走去。

右边首间厢房,还亮着盏灯,灯光明亮。

他来到这间厢房的门口,敲了敲门。

几声过后,“吱呀”声,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位人,年约三四十岁,头戴乌纱,身着大红锦袍,补子上绣着松鸡,正是值班的文官。

他看了看那名将领和蓝儿,拱手道:“二位到此,不知有何贵干?”此时的他眼圈发黑,满脸疲惫。

那名将领上前,凑在他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边说边不停地指着蓝儿。

值班文官点点头,道:“好,有请信使!”他侧过身,弯下腰,摊开右手,摆了个“请”的姿式。

蓝儿眼睛亮了起来,满脸红光,大踏步地走入厢房。

值班文官打个愣神,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那名武将又凑到他耳边,发出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啊?”值班文官打个哆嗦,眼睛瞪圆了,道:“柳大将军无权签收?”顿时,他脸变得煞白,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那名将领满脸严肃,郑重地点点头,然后拱手道:“人已带到,大人去签收文件吧!在下告退!”说完,转身向后走去,身上的铁甲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值班文官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然后忙不迭地向厢房走去,边走边不停地擦额头的汗。

蓝儿走入厢房,四下看去。

厢房有小半个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中并排摆着两张八仙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和几摞半个胳膊高的文书。

桌边放着几条长条凳,右边的凳子上,坐着名头戴铜盔,身披铜甲的武将,手托着脑袋,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正在打盹。

左边的凳子空着,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杯茶,估计是值班文官坐的地方。

墙边摆着对一人多高的大红齐耳花瓶,墙根立着个一人多高的文件柜,柜门紧闭,除此之外,房间内就再无别的东西了。

蓝儿看着那名武将,不由愣了下。

那名武将晃了晃,拨拉了下脑袋,抬起头,揉揉眼睛,看着外面。

“嗯?”蓝儿顿了下,眼珠骨碌碌直转。

这时候,值班文官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将军,兵部来的信使,有特急文件,请我们代收!”

“哦!”那名武将点点头,冲蓝儿拱拱手道:“信使请坐。”然后他冲文官道:“你就把文件签收了吧!”他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哈!”蓝儿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指着他叫道:“这么重大紧急的文件,你竟无动于衷?怠慢!怠慢!”

他蹦来蹦起,头发直往上飘,满面红光道:“我要去禀报兵部于大人!”

那名武将打个愣神,连忙道:“文件又不是给我的!”

“可你要签收!”蓝儿蹦了起来,指着他叫道。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兵部文书(4) 那名武将连忙摆手道:“不不不!签收文件是文官的责任,和武将无关。我只管打仗!”他晃了晃胳膊,身上的盔甲“哗啦啦”直响。

“原来如此!”蓝儿点点头,然后转向值班文官,双手将公文递出,道:“请大人签收!”

值班文官面色凝重,弯着腰,双手接过公文,倒退着走到桌边,将公文放在桌面上。

桌子的正中,点着盏碗大的油灯,火苗跳起半个巴掌高,将厢房照得亮堂堂,公文封皮上的字清晰可见。

值班文官弯下腰,上下打量着公文,连连点头道:“不错,的确是兵部急件!”

他又看了几遍,扭头冲蓝儿道:“信使官,这封文件,乃是特急要件!由它人代转恐怕不妥,还是有您亲自交给主官为好!”

“怕什么?”蓝儿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都不怕,你们还怕?再说我还有急事,等不得了!你们转交也是一样的,只要你们不偷偷打开看就行了!”

值班武将眯着眼睛,看着那封公文,暗自道:“那怎么可能?本将军一定要设法搞清楚里面写着啥!”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出道道金光。

值班文官连忙冲蓝儿弯腰拱手道:“一定!一定!信使只管放心,封皮上有金漆火印,只要有人私自拆开,定然留下把柄,不会人不知,鬼不觉的!”

蓝儿连连点头:“如此甚好!我就放心了!”

值班文官从桌上拿出张信纸大小的黄纸,铺在面前,提起狼毫笔,对着笔尖哈了几口气,“刷刷刷”在黄纸上飞速地写起来。

写完后,他签下姓名、日期,又拿出个骨牌大小的鸡血石印章,对着底部哈了几口气,然后重重拓在签名的旁边,然后又取出方半个巴掌大小的银色印章,盖在签名上。

做完这些,他拿起黄纸,上下看了几遍,双手递到蓝儿面前,道:“签收完了,请信使看看如何?”

蓝儿愣了下,道:“这么快就完了?”

值班文官连连点头道:“是啊,证明信使已将急件送到了!”

蓝儿双手接过信纸,上下打量了几遍,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就是这样!”他将黄纸折叠好,放入袖筒,冲他们拱手道:“二位大人请忙,在下告辞!”

二人也冲他连连拱手道:“信使走好,恕不远送!”

蓝儿满面红光地跑了出去,走出大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二人见他走了,又走回屋内,四只眼睛盯着桌上的那封公文,围着它转来转去,说不出话来。

过了盏茶的时间,武将连连摇头道:“大人既然没来,为了不耽误事,我看还是由我们亲自去送给大人如何?”

值班文官低头沉吟不语。

武将跳了起来,叫道:“就这么定了!由我亲自出马,把它交给柳大将军!”说完,他抓起桌上的文件,就要往外走。

值班文官顿时脸色煞白,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万万不可!”

他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一把抓过公文道:“不能交给柳将军!”

武将愣了下,满脸疑惑道:“为什么?”

“嘘——”值班文官食指贴在嘴上,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你还不知道吧!信使来时,亲口嘱咐,这公文不能送给柳将军!”

“柳将军可是九门提督,不给他给谁?”武将睁大眼道。

值班文官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但是信使说了,除了不能给柳将军,其它不拘是谁,只要是这里的管事就行!”

“啊?”武将蹦了起来,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看着那封公文,咬牙道:“如此看来,这东西可非同小可啊!”

他围着公文转来转去,眼珠似乎要跳出眼眶,喃喃道:“一定要看一看!”

值班文官将公文放入袖筒,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嘿嘿嘿!”武将笑了笑,伸出根手指,道:“就看一眼!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半眼也不行!”值班文官绷着脸道:“上面有金漆火印,打开就有痕迹,哪里会无人察觉?”

武将挠着头,直翻白眼。

值班文官看着外面,道:“看来,只有等大人来时,再转交了!”

蓝儿出了提督府,骑上大黑驴,飞似的向回跑。

此时天也蒙蒙亮,街上依稀可见几条人影。

蓝儿穿过几条大街和小巷,在距于谦所在四合院有两箭地远的地方,跳下驴背,拍了拍大黑驴的脖子,道:“大人正在休息,我们轻点声。”

说完,拉着大黑驴,蹑手蹑脚向前走。

顿时,原来在大街小巷传出的阵阵“的的的”的驴蹄声,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蓝儿蹑手蹑脚走到四合院门口,“吱呀”声推开门,探进半个脑袋,向里张望。

院子里没有灯光,但是依稀可将院中的景物。

他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什么声音,便推开大门,牵着大黑驴走了进去,将它带入驴圈,用缰绳拴在木桩上,然后关上了大门。

他看了看周围,走到东边首间厢房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

里面传来阵轻微的鼾声。

原来,于谦只是想略微歇息会儿,然后起来办公,但是头一沾上枕头,就上下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觉进入梦乡,到现在也未醒。

蓝儿点点头,自语道:“就让大人多歇息会儿,不必禀报大人了!”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走到院中老槐树下,斜倚着它,双手抱膝,打起了盹。

不知不觉天光已然大亮,二人还未醒转。

天光大亮时,九门提督府的大门依然紧闭,无人走动。

值班武将在院中,走来走去,边走边不时地看着大门,眼中似乎冒出了火。

“怎么搞的吗?”他两眼布满血丝,咬牙切齿道:“这么紧急的公文,到现在还没人过来拆开,真是岂有此理!”

“眼看就下班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值班文官。

值班文官也站在院中,抬头看了看天空,自语道:“这公文是下官亲自签收的,怎么也不能再让别人代为转交!”

他伸手探了探袖中的公文,连连摇头。

正在这时,大门“吱呀”声打开了,从外面走入两人,前面的头戴乌纱,身着大红锦袍,后面的则身披铜盔铜甲,走起路来,“哗啦哗啦”直响。

值班的文官和武将,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连声道:“好!总算人来了!”说完,他们飞步迎上。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兵部文书(5) 值班的文武顿时两眼放光,连声道:“终于来了!”他们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待走近一看,不由泄了口气,连连摇头。

原来,来的只是两人,品阶和他们一样,是来接替他们的。

值班的文官道:“怎么来的是你们,其它人呢?”

来接替他的文官笑道:“今天情况特殊,听说他们都上朝去了,何时能来,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还不知道?”

值班的文武互相看了看,连连摇头。

值班文官耷拉下脸,道:“有封兵部急件今天凌晨发了下来,就等他们来。现在如此,该如何是好?”他眉头拧成了疙瘩。

前来接替他们的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道:“那就等他们下朝之后再说吧!”

值班文官连连摇头道:“不行,凌晨送来,到现在为止,已经耽搁很久了!不能再耽搁!”随后他咬了咬牙,道:“还是下官亲自去送吧!”

说完,他冲众人拱了拱手,牵着匹枣红马,飞步向外走去。

出了提督府大门,他左右看看,自语道:“送给谁好呢?柳将军是万万不可的,其它大人上朝去了,也送不成。”

他沉思片刻,咬了咬牙道:“罢了!就送给他吧!他该不会上朝!”说完,飞马向东边飞奔而去。

此时,京师四门大开,百姓、车马进进出出,和往常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值班文官飞马跑到东城门,停了下来。

东城门大开着,城门边站着两排兵丁,雁翅排开,有半箭地长。

在城门的右边,有张方桌,半人多高,上面摆着个足球大小的茶壶和馒头大小的白瓷茶碗,碗内盛满了淡绿的茶水。

桌边坐着位头戴银盔,身披银甲的武将,年约四十上下,国字脸,剑眉星目,鼻直口阔,他正将茶碗端起,喝起茶来。

他的左右两边,各站着名头戴铜盔、身披铜甲的武将,笔直而立。

再往后,则站着数名身着大红锦袍的城门官。

值班文官看见他,顿时眼睛亮起,翻身下马,向他跑去,边跑边招手道:“大人,可找到您了!”

坐着的武将愣了下,看向他,满脸疑惑。

值班文官跑到他面前,冲他弯腰拱手道:“大人,兵部急件,着九门提督府署理!”说完,他从袖口摸出那封公文,弯下腰,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那名武将看了看他,伸手接过公文,摊在桌子上,看着封皮。

看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他突然将公文往旁边一推,道:“嗨!这样的公文不归我管,你去找别人吧!去找提督大人柳将军。”

“啊?”值班文官打个趔趄,差点跌倒,连忙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公文可是万万不能交给柳将军的,兵部的信使亲口交待的!”

“哦?”武将愣了下,低头看着公文道:“这我倒要看看里面写着什么?”

他拿起公文,翻来覆去看着封皮,眉毛拧成疙瘩道:“这样的公文,本将军可以拆阅吗?”

“可以!可以!”值班文官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只要不是柳将军,其它的负责人都可以!”

“哈!”这名武将眉毛向上飞起,站起身道:“随本将军去提督府!”

有名随从牵过匹大黑马,他飞身上马,向九门提督府方向飞奔而去。

值班文官看着他的背影,打个哈欠道:“终于有人把文件接收了,这下我可以下班,好好休息去了!”说话时,脸上泛出红光。

那名武将跑出半箭地远,勒住马匹,回过头来,冲他招了下手,道:“喂!你也跟上!”

值班文官愣了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难道我也去?”

“对!”那名武将重重点了下头,道:“本将军有很多话要问你!”

值班文官泄了口气,只好冲他拱手道:“遵命!”随后他牵过那匹枣红马,飞身上去,纵马跟了下去。

那名武将点点头,纵马飞驰,如同离弦的箭,眨眼将众人甩下半箭地远。

众人愣了下,大眼瞪小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值班文官飞马跑过,冲他们招手道:“快跟上!”

众人撇着嘴道:“你们骑着马,我们步行,哪里能跟上?”

值班文官道:“跟不上不要紧,反正是去九门提督府!你们去那就是了!”说完,他向前飞驰而去,将他们甩出箭地远。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点头,迈开大步跑了下去。

那名武将穿过几条街和小巷,飞马来到九门提督府门前,停了下来。

此时的提督府大门紧闭,门口站着四名兵丁,笔直而立。

他飞身下马,大踏步向大门走去,身上的银甲“哗哗”直响。

兵丁见他来到,“啪”地来个立正,道:“将军大人到——”

这名武将走到大门前,双手往前一推,“哗”地声将大门推开,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几名兵丁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满脸不解。

正在这时,值班文官飞马赶到,翻身下马,健步如飞,也向大门走去。

几名兵丁忍不住道:“大人,究竟什么事啊?”

值班文官虎着脸,道:“机密军情!尔等要小心谨慎,不得多问!”

“哗!”几名兵丁站得笔直,昂首看天,纹丝不动。

值班文官点点头,飞步从大门而入。

有名兵丁上前,拢住大黑马和枣红马,牵入院中,向马棚走去。

那名武将鼓起眼像蛤蟆,甩着胳膊,向前走着,每迈出步有寻常人两步宽,身上的盔甲“哗哗”直响,地面似乎也摇晃了几下。

院中正有几名文武,见他来了,连忙迎上道:“将军,您可来了,我们等您好久了!”随后他们互相看看,道:“有份兵部紧急公文送来,正需将军拆阅!快将公文拿来!”

他们连连招手。

有人向值班房跑去,又有人叫道:“别找了!那封公文让值班大人带出,说是要交给管事的!”

“嗨!”众人又跺脚又搓手道:“好不容易把将军盼来了,他人又不见了!真是误事!”

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那名武将停住脚步,扬起手中的公文道:“你们说的是它吗?”

众人看向公文,眼睛亮起,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它!它怎么到了将军手中?”他们满脸疑惑。

正在这时,值班文官黑着脸,从大门口进入,走了过来。

众人倒吸口凉气,低下头,沉默不语。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兵部文书(6) 值班文官咬着牙道:“我费尽心力,四处奔波,好容易将文件送到将军手上,你们说我误事?”

众人顿时面红耳赤,低下头,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将军摆摆手道:“闲话少绪,谈正事要紧!”说完,大踏步地走向正厅。

众人遂闭口不言,低着头跟在后面。

大厅有篮球场大小,青砖铺地,正面墙壁上,绘着幅壁画,上面画着只真老虎大小的吊睛白额猛虎,剪蹄咆哮。

壁画前有条长方形案几,半人多高,一人多长,紫檀木打制。

案几上放着笔墨纸砚,旁边还有个竹圆筒,里面盛满了红色的令箭,二指来宽,筷子长短。

案几后有个紫檀木太师椅,上面铺着红色锦缎,在案几的下方左右两侧,各摆了排太师椅,从案几前直排到门口。

将军大踏步走入大厅,看了看左右,然后看向正中的太师椅,眼睛眯了起来。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摆手道:“这里不是议事之所,还是到外面谈吧!”

将军大叫道:“胡说!往常都是在这里议事,今日为何不可?”

众人咧开嘴道:“将军,我们不是正主啊,品阶太低,所以不可。”

“哇呀呀!”将军瞪圆了眼,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这么重大的事件,却不能在这里商讨,而要到外面去蹲着议论,成何体统?”

“哗!”他举起手中的公文,叫道:“本将军要打破常规,非要在此议论不可!”

他冲天拱了拱手,郑重道:“这也表示对陛下、对兵部大人的尊重!”

“哗——”众人向后仰倒。

“呜哈哈!”将军满脸开花,大踏步走向正中的案几。

众人顿时筛糠似的抖了起来,连连道:“不可!不可!”

“咵!”将军大马金刀地坐了案几后的紫檀木太师椅上,将头盔摘下,放在案几上,摇头晃脑。

众人顿时闭上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出。

正在这时,将军的随从人员也先后赶到,陆陆续续地走入大厅,四下张望着。

将军摊开双手道:“诸位大人,只管入座!”

众人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我等职阶太低,岂有座位?还是站着的好!”说完,他们冲上拱拱手,站在太师椅后,笔直而立,默不作声。

将军看着他们,嘴巴撇起道:“真小儿之见!难成大器!”

这时,他的随从进入大厅,猛地看见将军坐在正中的紫檀木太师椅上,不由惊叫道:“哎呀!那可是提督大人的座位!将军坐在上面,想必是高升!高升!”

他们连连冲将军弯腰拱手道:“我等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唔哈哈!”将军爆发出阵雷鸣般的声音,道:“同喜!同喜!一同高升!诸位只管入座!”

那些随从点点头,纷纷坐在两边的太师椅上,脸上绽开朵花。

顿时那些站着的文武脸上刷下道道黑线,道:“这些人官阶比我们还低,有的甚至不入品!居然也敢堂而皇之地坐在上面,真不知好歹!”

他们连连摇头,咧开嘴像黄瓜。

将军道:“柳大将军不理事,其它大人现在又不在,现在这里本将军最大了!说吧,什么事?”

他瞪圆了眼睛,看向众人。

坐在椅子上的随从,也扭回头看向后面的文武,满脸问号。

“嘿!”站着的文武顿时脸耷拉下像苦瓜,自语道:“坐着的比站着的小!暴汗!”他们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那名值班文官拱手道:“事情尽在公文中,请将军拆阅就可知晓,我等是一无所知!”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将军,满脸期待。

将军直咂牙花,看着桌上的公文,手指敲打着它,眉毛拧成疙瘩。

他将公文提起,在眼前晃了晃,又将公文放下。

“卟!”,众人泄了口气,矮下半个脑袋,纷纷道:“将军为何不拆啊?”

将军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嘿嘿”几声,道:“慢来!这么重大的公文,依本将军之职,不能说拆就拆。我得问问清楚!”

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将军转向值班文官道:“本将军问你,那位兵部信使,除特别叮嘱,不能让柳将军接触外,还有什么别的说的没有?”

众人看向值班文官,满脸期待。

值班文官低头沉思片刻,连连摇头。

将军咬了咬牙,道:“真无头公案!”他伸长脖子看着值班文官,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叫道:“这么重大紧急的公文,他竟没有特别交待?怎么可能?”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值班文官,满脸疑惑。

有人嘀咕道:“定有隐瞒!”

这名值班文官打个哆嗦,连忙道:“绝无隐瞒!有它人作证!实在不行,可把信使请来当面对质!”

他顿了顿,接着道:“如果说有什么特别交待的话,难道不让柳将军接触不算?”

众人愣了下,频频点头。

“当然不算!”将军拍了下案几,厉声道:“这只是说明案情重大!这么重大的案情,怎么会没有特别交待?比如说,指定由何人来处理此事?又比如,兵部难道没有派别的特使,来主持工作?”

众人连连点头道:“对!对!”他们看向值班文官,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将军顿时脸泛红光,头顶冒出团团青气。

这名值班文官凝神道:“回将军,他既没有指定人,也没有派别人来主持。他只是说请这里的管事,不拘是谁,负责处理就行了。”

“果真如此?”将军站起来,瞪圆眼睛看着他。、

值班文官连连点头,道:“在下绝无半句虚言,若有假话,任凭大人处置!”

众人点了点头,看向将军道:“将军,看来这是真的了!”

“呜哈哈!”将军爆发出阵雷鸣般的声音,直冲云霄。

众人打个哆嗦,看向他,满脸疑惑。

将军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两眼放光道:“诸位也都听见了吧!不是本将军擅自拆阅兵部重大紧急公文,而是兵部信使不指定人员,是管事的就行!现在——”

他环视四周,拿起公文,缓缓道:“本将军做为这里的管事,可当场拆阅喽?”

众人连连点头:“那是当然!将军只管拆阅,绝无人来追究!我们均可作证!”

“拆!”将军将公文举过头顶。

“拆!”众人异口同声叫道,两眼闪闪发光。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兵部文书(7) 将军将公文放到案几上,启去了上面的金漆火印,打开袋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张信纸大小的公文,铺在案几上,上下打量起来。

众人伸长脖子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来回看了几遍,“呼”地长出口气,道:“原来如此!”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将军,上面写着什么?”

将军将公文向前推出,道:“你们自己看!”

坐在首位的随从,飞步上前,将公文从案几上拿出,捧在手心,上下看了起来。

其它随从也纷纷向前涌上,伸长脖子去看,那些站着的文武,连忙道:“怎么你们先看?你们的品级比我们低多了!应该由我们先看!”

说着,他们也涌了上去。

顿时大厅内人员挤成了团,乌压压成片,你推我,我推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将军对于他们,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伸手从案几上的竹筒内,抓起把令箭,数了起来。

众人脑袋顶在起,无数的眼睛,盯着那份文件,纷纷道:“什么重大机密?”

“哗!”有人跳了起来,站在前面的人的肩膀上,“卟通”声,倒下了成片的人。

“别吵!别吵!”有人抓着那份公文,举到空中道:“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是要求我们派兵紧守城门,勿放任何人出城!”

“哗——”众人泄了口气,道:“就这么点?”

那人道:“就这么点,不信你们自己看!”说完,他把公文往前一推,送到其它人手中。

公文在众人手中传阅起来,人人瞪大了眼睛。

那些看完公文的人,有气无力地走到太师椅边,坐了下来,拍着额头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点小事,怪不得是个管事的就能办!”

那些随从看向将军道:“将军,您没升官?”

将军“啪”地拍了下案几,道:“没升官怎么了?照旧管你们!”说完,他举起手中的令箭,猛地往地下掷去。

“嗖”地声,这把令箭如飞蝗般飞出,“哗啦啦”落在地上,七零八落散了满地。

将军道:“你们照公文上说的去办吧!”

他的随从纷纷弯腰,拾起令箭,向外走去。

将军又道:“你们勿要以为这是小事,就加以怠慢!需知,这可是兵部星夜送来的紧急公文!一定要谨慎小心!”

“遵命!”那些拾到令箭的随从,纷纷冲他拱手,然后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值班的文官和武将,冲他拱手道:“将军,既然文件已经拆开,命令已经发出,我等也算使命完成,也该下班了。这就告辞!”

将军挥手道:“走吧!”

二人弯腰躬身,道声:“多谢将军!”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其余没有领到令箭的人,看向将军道:“将军,何不到各城门巡查,以备不测?”

将军大马金刀坐在正中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满脸严肃道:“本将军要坐镇提督府,统筹全局,半步也离开不得!”

众人倒吸口气,退了下去。

将军摇头晃脑,满面红光,瞪大眼睛看着众人。

那些拾到令箭的人,飞步出去,他们先到后院马厩牵出马匹,然后飞身上马,向各个城门奔去,一路上烟尘滚滚。

他们边骑马飞奔,边将令箭举过头顶,高叫道:“让开!让开!紧急军情!”

在街上行走的行人看到红色令箭,倒吸口气,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出了条两辆马车宽的甬道,伸长脖子看着他们,满脸惊愕。

他们飞驰在通道上,直奔各门。

飞奔向南城门的令使,不到柱香时间,就赶到了城门前。

此时城门刚刚打开,有些人正在城门口洒水扫地。

门口站着两排铁甲士卒,雁翅排开,手持长枪,笔直而立,炯炯有神地看着城内。

除他们外,还有两名城门官,在城门口走来走去。

陆续有些百姓开始出入城门,正在这时,传令官赶到。

他飞马跑到两名城门官近前,将令箭高举过头顶道:“两人大人听令!”

两名城门官先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令箭,倒吸口气,连忙弯腰拱手道:“下官听令!”

传令官高扬着头道:“九门提督府大人传下军令,让你们紧闭城门,勿放任何人出城!”

“任何人?”两名城门官打个愣神,道:“连那些执行公务的差役甚至朝廷的命官,也不例外?”

传令官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暗道:“这可是兵部星夜送来的紧急公文,可知非同小可!再说,满朝文武,还能有几个不听军令?”

想到这里,他瞪圆眼睛,厉声道:“不错!任何人!连朝廷大员也算在内!”他唾沫星子横飞,道:“不管他们有任何理由,任何借口,都不得出城!”

两名城门官打个激伶,“啪”地来个立正,道:“遵令!”

传令官眼睛眯了起来,连连点头,将令箭向前递出道:“你们拿着它,料无人敢不听命!”

其中名城门官,上前两步,弯腰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令箭,后退了几步。

传令官点点头道:“好!在下令已传达,这就告退!你们务必小心在意!”

两名城门官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传令官便拨转马头,向来路飞奔而去。

两名城门官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了,放才松了口气。

他们互相看看,然后将令箭捧在手心,上下端详了阵,连连点头道:“好!有它在,就不用担心了!”

说完,其中的名城门官将令箭举过头顶,冲众军兵道:“提督府传来军令,尔等只管执行,勿放任何人出城!”

众军兵点点头,手持长矛,横在面前,走向城门。

正在这时,有几名百姓向城外走去,立即有名军兵上前道:“呔!提督大人有令,不许出城!”

那几名百姓愣了下,道:“我们有急事,大人行行好!”

“再急也不行!”那军兵横眉立目道:“连朝廷命官都不行,何况你们?”说完,他挥动长矛,将百姓往城内推。

这几名百姓刚刚退去,又来了几名百姓,正要进城。

“哎!”众军兵连忙端着长矛迎上,道:“你们做什么?没听不得出城的命令吗?”

那几名百姓连连弯腰拱手道:“大人,我们是入城,不是出城。还望你们行行好,放我们入城,我们有急事!”

“嗯?”众军兵愣了下,扭头看向城门官,满脸问号。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真令假传(1) 两名城门官低着头,来回踱了几步,自语道:“军令只说不准出城,没说不准入城,这下该怎么办呢?”

他们互相看看,咬了咬牙道:“也罢!只好如此了!”说完,他们挥了挥手,道:“放他们入城!”

几名百姓连忙冲他们弯腰拱手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然后满面红光地往里走。

有名城门官道:“我可提醒你们,进去后可就出不来了!至于何时能出城,只有天晓得!”

几名百姓愣了下,道:“我们办的事多,等闲几天也出不了城,还是进去吧!”说完,他们冲城门官连连弯腰拱手道:“多谢大人提醒!我等明白了!”

他们走入了城。

另有几名正待入城的百姓愣了下,互相看看道:“我们只是办点杂事,片刻就要出城。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是不要进城了。回去吧!”

说完,他们返身走了。

还有些百姓,则站在城外,伸长脖子围观。

两名城门官点点头,道:“这样也好!”随后挥手道:“关闭城门!”

众士卒上前,“咯吱吱”将城门关闭了。

正在这时,从南大街上,飞奔来匹枣红马,马上端坐着名道士,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身着灰色道袍,背后背着柄褐色的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奔赴各门的传令官,传完命令后,飞奔回提督府。

他们先后走入大厅,冲坐在正中的将军弯腰拱手道:“启禀将军,令已传完,在下等回府缴令!”说完,双手捧着红色令箭,走上前。

有名站在案几边的随从,走上前,挨个将令箭收回,然后双手捧着,递到将军面前。

将军看了看令箭,点了点头,拿起令箭,放回案几上的竹筒内。

众人长出口气,各自坐回原位。

正在这时,从南门返回的传令官,步入大厅,冲上弯腰拱手道:“将军,在下传令返回,情况顺利!”

说完,他退到旁边,坐在太师椅上。

众人打个愣神,目光“刷”地声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满脸疑惑。

这名传令官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看着他们道:“有什么不对?”

将军摊开手掌道:“你的令箭呢?”

“啊?”传令官愣了下,道:“令箭?我把令箭留给他们了!”

众人闭上眼睛,额头刷下道道黑线,道:“把令箭留给他们干什么?带回来啊!”

这名传令官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哆哆嗦嗦道:“我以为事大,不把令箭给他们,怕镇不住脚!”

将军脸变得乌黑,道:“你是没办过事吧!”

传令官顿时汗如雨下,连忙道:“小的从未传过军令,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望将军恕罪!”

他站起来,冲将军连连弯腰拱手。

有人道:“嗨!将军,给了就给了,没啥大不了的,不必介意!”

众人频频点头。

将军“啪”地拍了下案几,双眉倒竖,二目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什么叫给了就给了?若他们拿着本将军的令箭胡乱传令,谁负责?”

众人打个激伶,连连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随后他们冲那名传令官道:“你去把令箭要回来吧!”

那名传令官忙不迭地道声:“是!”便飞身向外跑去。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连连摇头,道:“真是太不小心了!”

此时,提督府院子中,还有几匹马没有被牵入后院马厩,正在打圈圈,那名传令官原先骑的那匹枣红马,也在其中。

他二话不说,走上前,牵着那匹马,走出了提督府大门。

出门后,他飞身上马,向南城门方向飞奔而去,边跑边叫:“路上军民人等齐闪开!紧急军情!”

路上的行人看向他,直拨拉脑袋:“这回他手中可没有令箭,哪有什么紧急军情?”

他们摇头晃脑在站在街上看着,原地未动。

这名传令官顿时汗流满面,叫道:“快闪开啊!真的有紧急军情!”

“咔嚓!”有辆装满苹果梨子的手推车,横在街的中心,正挡在马匹前。

“咣当!”声巨响,枣红马迎头撞上了手推车,“唏溜溜”叫了起来,蹦起半人多高,在半空立了起来。

“嗖”地声,这名传令官从马上飞身跌落,来了个大马趴。

枣红马撒开四蹄,甩开他,向东边跑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辆手推车被撞翻在地,滑出半辆马车远,上面的苹果、梨子骨碌碌滚了满地。

推车的是名六七十岁的老汉,身着蓝布短褂。

他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膝盖,“哇哇”大叫道:“我的苹果,梨子啊!”随后他转向那名传令官道:“你赔我水果!”

那名传令官趴在地上,有气无力道:“你挡我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随后他双手撑地,支起半个身位,道:“我有紧急军情,我告你妨碍公务!”

老汉倒吸口凉气,连忙道:“既然有紧急军情,可有公文或令箭?”

传令官愣了下,拍了拍手,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也敢这么说?我告你诈传军情!”众人七嘴八舌道。

传令官顿时脸变得煞白,额头冷汗直冒,双手抱着头,向街边跑去。

“呜哈哈!”身后传来阵雷鸣般的声音。

他跑过两条街,左看右看,眼珠骨碌碌直转,跑到了正南的大街上,直接向南城门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他来到了南城门前。

此时,南城门已然紧闭,门口站着两排身披铁甲的士卒,手持红缨枪,面朝城内,笔直而立,虎视眈眈。

传令官愣了下,低着头向前走。

当他走到距离南城门还有半箭地远时,铁甲士卒突然端着红缨枪,冲了上来。

他们厉声叫道:“站住!什么人?”

传令官打个激伶,双手连连摆动道:“别误会,是我呀!你们看清楚,我就是那个今早来传令的那位!”

“啊?”众铁甲士卒倒吸口凉气,睁大眼睛看着他,叫道:“没错!就是他!”

“哗啦”声,他们上前,将传令官团团围在了中间,数枝长枪闪着寒光,对准了他,好像随时要刺出。

传令官打个趔趄,连忙道:“这是何故?”

有名铁甲士卒咬牙道:“你假传军令,使两名大人白白殒命,现在就要把你抓起来,听候处置!”

众铁甲士卒连连点头,看向他,眼中似乎喷出了火。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真令假传(2) 传令官倒吸口气,连忙摆手道:“这绝不可能!兵部朱笔画押的公文,提督府的令箭,实打实都是真的!怎么可能假传军令?”

他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道:“搞错了!你们一定搞错了!”

提起令箭,他猛地拍了下脑袋,道:“对!有令箭!令箭呢?拿出来当场查验!”

众士卒互相看看,咬牙道:“什么令箭、公文,统统不管用!先把他抓起来再说!”说完,一拥而上,把他按在地上,捆得粽子般结实。

他们抬着传令官,走到城门边,“咣”地声将他扔进城门口,转身向外走去。

传令官满头大汗叫道:“喂!你们不听军令,可是要掉脑袋的!”

众士卒头也不回,走回原位,依旧笔直而立,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

他踹了几下墙壁,咬牙道:“唉!早知道如此,就不该抢这份差使!”他左右看看,见他们毫无动静,闭上眼睛道:“等将军来了,看他们怎么办?”

提督府的大厅内,众人站的站,坐的坐,纹丝不动。

将军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直直看着外面,如同泥塑木雕。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咳咳”两声道:“将军,这么干坐着也不行。依在下看,不如做点什么。”

众人看向他,道:“那做什么?”

此人干笑两声道:“兵部的紧急公文,算是告一段落了。不如我们处理其它公文吧!”

众人顿时眼睛亮起,频频点头,看向将军,满脸期待。

将军睁开眼睛,环视众人,道:“如此可行?”

众人连连点头。

将军顿时眉毛向上飞起,脸上泛出红光,拍了下案几,道:“快将其它公文拿来与本将军批阅!尤其是重大的、需要提督大人亲自做决断的那种!”

话音未落,众人脸“刷”地沉下来,道:“大人,找些中小公文,尤其是门房都能做决定的那种为佳!”

“嘿!”将军脸沉下来像铅块,道:“那样何用之有?”随后摆手道:“罢了,就这么干坐着吧!”

众人均低下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默不作声。

过了盏茶的时间,有名文官冲上拱手道:“将军,在下另有公务,这就告退,如何?”

其它站着的文官、武将顿时也站出来,冲上拱手道:“将军,我们也有公务,不奉陪了,这就告退!”

说完,他们转身要向外走。

将军左眼闭着,右眼睁开,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道:“好容易坐到这里,结果他们走了,我成光杆将军了!”

说完,他连忙抬手叫道:“不得随意退堂,这里还有重大事情没有处理!”

众人道:“都处理完了!剩下的,也不该我们管。等诸位大人回来再说吧!”说完,他们纷纷走出了厅外。

眨眼之间,大厅内就只剩下将军和他的随从了。

他们高坐在太师椅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将军直咂巴舌头,摇头道:“这样不行!得找个事做做!”随后,他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他突地拍了下脑袋,叫道:“本将军记得,方才分明有名传令官出去取令箭。现在他回来了吗?”

众随从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啊?”将军猛地拍了下案几,叫道:“这么久都没回来,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本将军前去看看!”

众人连连点头。

将军“呼”地站了起来,叫道:“诸位儿郎,出发!”说完,他戴上银盔,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众随从也连忙站起,紧随其后,鱼贯走出了大厅。

那些在院中和两侧厢房中的众文武,伸长脖子看着他们,满脸好奇。

将军斜眼看了下他们,然后挥手叫道:“骑上战马,出发!”声似雷鸣,直冲云霄。

众文武愣了下,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众随从纷纷冲入后院马厩,牵出各色战马,向外走去,排开有半箭地长,尽管如此,还有些随从没有牵到马匹,只得步行。

将军走出提督府大门,有人牵过他的大黑马,他飞身跃上,策马飞奔而去。

那些牵到马匹的随从,也飞身上马,跟着跑了下去,其余没有牵到马匹的随从,只得咬着牙,小跑着跟了下去。

众文武也跑出提督府门外,看着他们的背影,弯着腰,双手捧着肚子,发出阵“哈哈哈”的声音。

将军脸红得像鹅肝酱,头顶冒出团团火苗,策马向前飞奔。

街上行人见他飞奔而来,无不倒吸口凉气,纷纷向两边闪去,让开条两辆马车宽的甬道。

将军和他的随从,顺着甬道,一路飞奔而去,留下溜烟尘。

街上行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直挠后脑勺。

直到他们看不见了,他们纷纷道:“那位将军,没有令箭,也没有公文,你们因何让开?”

有人撇着嘴道:“你傻啊!那架式,摆明有紧急重大军情,还用看那些东西?”

众人频频点头。

说话时,那些跑步跟上的随从跑了上来,斜眼看着他们道:“搁我们就要看那些东西?”

“呜哈哈!”众人爆发出阵雷鸣般的声音,各自散开。

那些随从连连摇头,接着向前跑去。

当将军跑到直冲南门的正南大街时,猛地倒吸口凉气,勒起马缰绳。

大黑马“唏溜溜”叫了声,将两个前蹄抬起半人多高,晃了两晃,“咔哒”声落在地上,停住不跑了。

紧跟着的随从愣了下,纷纷勒住马匹,在将军周围团团转,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将军凝视前方,纹丝不动。

众随从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顿时两眼瞪圆,嘴巴张开可吞下枚鸡蛋。

只见前方,“轰”地声,如同炸了锅,众百姓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跑,有的跑到小巷内,有的跑到酒楼茶馆内,还有的竟从二楼摔下,“卟通”来个大马趴。

他们边跑边叫道:“完了!算账的来了!快跑啊!”

不到小半盏茶时间,对面大街方圆箭地长的路段,就没有人了,篮子、苹果、菜叶等丢了满地,花花绿绿。

众人躲在墙角、店铺内,探出半个脑袋张望,瑟瑟发抖。

将军看着他们,眼珠骨碌碌直转,眉毛拧成问号。

“嘿嘿嘿!”将军嘴巴咧开像黄瓜,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诸位乡亲父老,告诉本将军,发生何事?如此惊慌?”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真令假传(3) 众人遥指南城门,道:“将军,你的人在南城门被杀了!”

“啊?”将军触电似的震了下,叫道:“何人竟敢如此?本将军和你们拼了!”说完,他“呛啷”声拔出腰间佩剑,举过头顶,看向南城门。

佩剑有巴掌宽,胳膊长,中间棱线凸起,两侧的剑刃发出阵阵寒光。

众人愣了下,连退数步,直往墙角里缩。

“哇呀呀!”他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头发向上飞起,手舞大剑,叫道:“冲啊!”说完,催马向前跑去。

众随从纷纷拔出佩刀,高叫道:“冲啊!”也策动马匹,追了上去。

顿时大街上烟尘滚滚,马蹄“嗒嗒”如同炒豆。

“轰”的声,整条大街像炸开了锅,行人纷纷向两边跑去,如同老鼠,不少人“咣咣”撞在墙上,摔个仰面朝天。

将军还未冲到,就有人飞奔向南城门,冲守城兵丁叫道:“大事不好!有人杀过来了!”说完,他随着众人向边侧跑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守城士卒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道:“上级没了,我们该怎么办?”

有名士卒咬牙道:“没有上级,我们去找!走!”

众兵丁愣了下,道:“去哪儿?”

那名兵丁头也不抬道:“我们是归九门提督管的,就去找他!”

“好!”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排成整齐的队伍,向东侧跑去。

将军将大剑舞了两圈,飞马赶到了南城门外。

此时的南城门口,已空空无人。

将军勒住马匹,瞪大眼睛四处看着,只见城门内侧,隐隐有个人,像粽子般被捆着,“呜呜”叫着。

他倒吸口气,翻身下马,大踏步地走向那里。

走到近前,发现此人正是那名去取令箭的传令官,蜷缩在地上,嘴里塞着团麻布。

他倒吸口气,连忙挥舞大剑,“刷刷”几下,斩断麻绳。

那名传令官“骨碌”声从地上爬了起来,抓下口中的麻布,唾了口唾沫,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将军救命啊!”

将军眼瞪得似铜铃,“哇哇”叫道:“何人将你捆住?”

传令官哭丧着脸道:“不是别人,就是把守这里的兵丁!”

将军倒吸口凉气,道:“你在说胡话吧!怎么可能会是他们呢?”他上下打量着这名传令官,满脸疑惑道:“他们难道不认识本将军的令箭?”

这时,他的随从飞马赶到,纷纷下马,来到城门前,四下看着。

有的随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连连摇头道:“将军,他怕是被吓傻了吧!”随后,他们看看周围,空无一人,也无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伤员、病号留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样。

他们倒吸口气,道:“怪事!人呢?人跑哪去了?没有别人,起码得有守城的官兵吧!”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那名传令官,满脸疑惑。

原来,他们以为有人突袭城门,故而如此。

传令官道:“他们跑了,不知去向。”

将军低下头,沉思道:“这个袭击者太令人奇怪了,也不打开城门,也不大打出手,也不留在这儿,倒底是什么人呢?”

他连连摇头,眉毛拧成了问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将军挥手道:“返回提督府!”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众人道声:“是!”也纷纷跟了上去。

传令官哭丧着脸道:“将军,小的令箭还没有取回呢!”

将军背对着他,头也不回,道:“不必!现在有了新的重大情况,本将军要坐镇提督府,总揽全局!特赦你遗失令箭之罪!”

他大踏步走出城门口,身上的盔甲“哗啦啦”直响。

传令官冲他的背影连连弯腰拱手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说完,他也拐着脚,也走了出去。

此时他手脚酸麻,边走边龇牙咧嘴。

众人纷纷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向来路走去。

那名传令官速度像蜗牛,走几步就喘口气,好像走不动了。

有名随从回头看了他眼,道:“你的马匹呢?”

传令官顿时脸耷拉下来,嗫嚅道:“丢了!”

那名随从马上跑到将军身边,道:“将军,他又把马丢了!”

“嗨!”将军脸上刷下道道黑线,连连摇头。

有人撇着嘴道:“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现在倒好,令箭没取回,马又丢了!”

“呜哈哈!”众人爆发出阵雷鸣般的声音,前仰后合,鼻涕眼泪直流。

将军挥了下手道:“回提督府再说!”说完,策马向原路跑去。

众随从紧随其后。

他们人人耷拉着脑袋,向前跑着,全无来时的风采。

那名传令官像跛脚的鸭子,拐着脚跟在后面,走了箭地远后,身上的酸麻劲消失,顿时轻爽了许多。

他长出口气,晃了晃胳膊,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全无之前的迹象。

众人向前走了几箭地远,来到个街口,拨马向东边走去。

刚转过街口,迎面碰上几个人,正是步行的随从,他们正低着头向前小步跑着。

见到将军等人,他们倒吸口气,连忙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将军耷拉着脸像苦瓜,“嗯”了声,接着向前走,绕过了他们。

他们咧着嘴,道:“嗨!我们还没有赶到,将军就把事情处理完了,真神威无敌!”说完,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将军愣了下,摇了摇头,接着向前走,好像没听见。

其它骑马的随从,也低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默不作声。

那些步行的随从,看着他们,直挠后脑勺,满脸问号。

正在这时,那名传令官走了过来。

他们纷纷围上道:“怎么回事?”

传令官张开口,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道:“马匹!谁丢失了马匹?快来认领!”

他“哇”地声蹦了起来,转过身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只见街对面,半箭地远的地方,有名身着灰色粗布衣服的老者,年约六七十,满脸花白胡子,牵着匹枣红马,伸长脖子叫着。

那名传令官眼睛一亮,像阵风跑到了老者面前,上下打量着马匹,道:“这是我丢失的!”

老者脸“刷”地沉下,道:“这位官爷,马匹不可乱认,你怎么确定是你的?”

传令官拍了拍马的后腿,道:“这有提督府的火印,怎么不是我的?”

老者循声看去,只见他指的地方,果然有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红色印记,呈方块状,不细看看不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真令假传(4) 老者频频点头道:“果然是官府的马匹,既然你一眼认出,又是官府的人,那么就把它牵走吧!”

传令官顿时满脸开花,冲他连连弯腰拱手道:“多谢老伯,您可救了我的命了!”说完,他从袖筒内摸出锭半个拇指大小的银块,约二两沉,双手捧着,弯腰递到老者面前,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老者推开银子,道:“这值什么?是你的只管牵去!我要贪图这些,就不来送马了!”说完,他背着手,踱着方步,向西边摇头晃脑走去。

传令官满眼泪花,频频点头道:“好人啊!好人!如此多谢!”

他冲老者的背影拱了拱手,然后飞身跳上马,策马向前飞奔而去。

“遗失令箭之罪,将军已经赦免!若再加上遗失马匹,将军是怎么也饶不了了!如今马匹失而复得,我算安然无恙了!”

想到这里,他眉毛直向上飞。

他策马从那几名步行的随从身边跑过,也不打招呼,也没多看上眼,好像忘了般。

那几名随从看着他的背影,直挠后脑勺,满脸疑惑,他们不再多说,低着头,也向提督府走去。

那名传令官骑着马,像阵旋风,追上了将军的队伍,“嗖”地声,向前窜出小半箭地远,然后拨转马头,跑了回来,满面红光。

将军及众人打个激伶,睁大眼睛看着他,道:“怎么回事?”

那名传令官跑到将军面前,拱手道:“将军,小人的马匹又回来了!”说话时,脸上绽开了朵花。

众人看着他,连连点头道:“真是好运啊!”

将军两眼发出亮光,点头道:“好!借你的好运,我们快回提督府,主持大局!”

众人频频点头,策马向提督府方向跑去。

街上行人纷纷扭头,看到他们从街东头跑到西头,又从西头跑到东头,满脸疑惑。

不到两柱香时间,他们赶到了提督府大门口。

这时,提督府大门敞开着,几名兵丁站在门口守卫。

他们纷纷下马,向大门内走去。

将军走在最前,边走边招手道:“快快擂鼓聚将,有特大事件发生!”

在大门内的左边,立着几面牛皮鼓,锅盖大小,半个胳膊厚,立在半人多高的红色木头架子上。

几面士卒闻言,连忙上前,拿起鼓槌,“咣咣咣”敲了起来。

顿时声音大震,如同雷鸣,传出半条街远,地面也被震得直晃。

“哗啦”声,从左右两边的厢房内,涌出些文武,冲入院中,看着他们,满脸疑惑。

将军高抬着头,大踏步地向前走着,直走入大厅。

众文武看着他的背影,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有名随从走过,招手道:“快快走吧,将军擂鼓聚将了!”

众文武倒吸口气,连忙跟在后面,走入大厅。

将军走入大厅后,顿时红光满面,每走一步,都震得大厅晃了晃,身上的盔甲也“哗啦啦”直响。

他径直走到正中的紫檀木太师椅前,二话不说,坐了下去,然后脸绷起像木板,道:“升帐!”

众文武鱼贯而入,立在两边的太师椅后,笔直而立。

他的随从也纷纷走入,坐在两边的太师椅上,那么丢失令箭的传令官,坐在最上排,瞪大眼睛四下看着,嘴巴鼓起像蛤蟆。

众文武看着他们,咧开嘴,连连摇头。

三通鼓毕,外面的鼓声停止了,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互相看着,纹丝不动。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有名文官向上拱手道:“将军擂鼓聚将,究竟何事发生?”

将军手拈胡须,沉吟片刻,道:“京师南城门受歹人袭击,守门官兵不知去向,本将军的传令官被五花大绑,扔入城门口。诸位意下如何?”

他圆睁着双眼,扫视全场。

众人倒吸口凉气,身子晃了两晃,差点跌倒。

接着,“轰”地声,大厅如同炸开了锅,人人蹦了起来,叫道:“这怎么可能?”

“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在天子脚下撒野?”

“简直翻了天了!”

他们鸟雀似的蹦来蹦去,互相看着,连连摇头。

最后,他们将目光转向将军,道:“将军,您这是开玩笑吗?”

将军脸“刷”地沉下,道:“本将军亲身经历,亲眼目睹,还给你们开什么玩笑?”他指了指坐在太师椅上的众随从,道:“他们也一并去的,可以作证!”

众随从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将军说得全是真的!我们亲眼所见,保证如此!”他们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指向天空,叫道:“若有半句虚假,天打五雷轰!”

众文武点点头,道:“看来是真的!”

随后他们眉头拧成疙瘩,道:“既然是真的,那就说明,此事非同小可,绝对是重大、特大!”

将军点点头,道:“本将军就是这个意思。现在你们既然明白了,本将军就问问你们,倒底该如何处理此事?”

众文武愣了下,互相看看,低头沉默不语。

将军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左看看,右看看,咬牙道:“你们快点说啊!”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有名武将站出来,厉声道:“将军,一定要痛击那股歹人,以振朝纲!”

“哼哼哼!”将军冷笑数声,看着他,连连摇头。

“嘶——”众文武倒吸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疑惑,“将军这是何故,难道还不该如此?”

有名文官沉吟片刻,道:“昨夜兵部突然下发紧急公文,今早南城门出现异常事件,而提督府的各位大人都不知去向,这说明京师定有非比寻常的大事发生,我等还是不可轻举妄动。”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正在这时,提督府门外传来阵叽叽咕咕的声音,如同沸锅,接着,有名士卒飞步跑入大厅,冲上拱手道:“启禀将军,门外来了队守城的士卒,说有重大事情汇报!”

“哦?”将军眼睛亮了起来,连忙道:“快快请他们进来!”

“遵命!”那名士卒飞步跑出。

将军连连点头,满面红光道:“本将军正愁找不到他们,如今他们自动送上门来,真是太好了!天降洪福啊!”

“洪福!洪福!”众人挑起大指,连连点头。

“不止呢!”那名传令官歪着嘴道:“在这之前,小人丢失的马匹,自动被人送回。这一切,岂非说明,将军大有洪福!”

“呣——”众人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真令假传(5) “呜哈哈!”将军仰面朝天,发出阵雷鸣般的声音,道:“借诸位吉言,重赏!重赏!”

众人顿时眉毛向上飞起,脸泛红光,连连点头。

正在这时,那队守城门的士卒,走入院内,在院中排成长方形队形,乌压压成片,有半个篮球场大小。

那名报信的士卒,冲上拱手道:“将军,他们来了,就在院子中候着。只是人员太多,议事厅怕装不下,是不是请他们全进来?”

将军瞪圆眼道:“装不下还全进来?废话!请他们几个领头的进来,本将军要问话!”

那名士卒道声:“是!”便转身走了出去。

须臾,门外传来阵“哗啦、哗啦”铁甲晃动的声音,有两名铁甲士卒走入大厅,膀阔腰圆,比寻常人高半个头。

众人看着他们,连连点头。

两名铁甲士卒冲上拱手道:“小的拜见大将军!”

众人歪了歪嘴,自语道:“他不是大将军!”

将军脸泛红光,连连点头,然后坐下来,道:“说吧,你们来有什么事?”

其中的名铁甲士卒道:“小的向将军回禀,方才不久,有队人马,大举进攻南城门。领头的人,头戴银盔,身披银甲,就像将军这副模样——”

话未说完,他猛地愣住,看着将军,叫道:“哇!就是他!”

他指着将军,晃了两晃,慢慢向地下倒去。

旁边的铁甲士卒愣了下,倒吸口气,瓮声瓮气道:“我就说别来!你们就不听!现在好,羊入虎口!”说完,虎目含泪。

众人打个愣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将军手托着腮帮子,眉毛拧成问号。

先前那名传令官,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指着他们叫道:“你们莫名其妙把我捆起来,我还没问你们怎么回事呢!”

众人目光全转向这两名铁甲士卒,满脸问号。

倒在地上的那名铁甲士卒,动弹不得,说不出话来。

另外站着的那名士卒,仰面朝天,哽咽道:“在下不幸落入叛军手中,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只是千万别忘了提醒陛下,我可是大忠良,没有参与他们的行动!”

说完,他双手握成拳头,眼中似乎喷出了火。

“嗯——”将军沉思片刻,自语道:“果然有问题!”随后他抬头问道:“叛军?谁是叛军?”

那名铁甲士卒指了指他,随后又指了指全场众人,道:“就是你们!”

众人猛地一震,向后晃了下,几乎跌倒,他们互相看着,满脸疑惑。

将军猛地拍了下面前的案几,叫道:“怎么可能是我们?真是脑袋不正常!来人,将他送下去,严加看管,勿得惹事生非!”

“呼”地声,几名随从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捋胳膊挽袖子,冲向这名士卒。

有名文官连连摆手道:“慢来!慢来!事情还未弄清楚,怎可乱来?”

将军摊开双手道:“事情已经弄清楚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名文官顿时嘴咧开像黄瓜,道:“这就算弄清楚了?”随后他冲将军连连拱手道:“待下官问他几句,如何?”

将军愣了下,点了点头。

其它人看向这名文官,满脸疑惑。

这名文官转向铁甲士卒,拱拱手道:“请问这位军士,你凭什么认定我们是叛军?”

众人频频点头,看向这名士卒,眼中似乎喷出了火,纷纷道:“对呀!没有证据,岂可乱说?”

这名士卒高抬着头道:“你们大举进攻南城门,难道不算?”

“卟!”将军喷出满嘴唾沫星子,道:“我们吃撑了,要进攻城门。本将军之所以冲向城门,是听说本将军的部下,在南城门被杀,故而冲过去看看,哪里是什么叛军?”

随后他上下打量了下这名士卒,道:“本将军还担心你们是呢!说!无故杀害本将军部下,不算叛军算什么?”

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分明是你们不对,如何反咬我们?该当何罪?”

这名士卒愣了下,张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人冷哼声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同他们说什么,又说不明白,换个懂事的来!”

众人连连点头。

将军拍了下案几道:“你们的上级呢?”

这名士卒哭丧着脸道:“他们被个老道士杀了!”

“啊!”众人瞪大眼,蹦了起来,纷纷道:“果有此事?”他们互相看着,满脸不信。

将军连忙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叫道:“这等大事,何不及早汇报?”

他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竟敢妄杀城门官,真是活腻味了!这个才是真正的叛军!你们不拿他们,为什么反指我们?真是糊涂透顶!”

说完,他三步并两步,走向这名士卒,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道:“说!那人是谁?现在在哪儿?”

他双眉倒竖,二目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本将军非把他生擒活捉,悬首示众!”

“对!对!”众人连连点头,挑起大指,满面红光道:“可找到正主了!”

随后他们看向这名士卒,满脸期待。

这名士卒愣了愣,道:“他说他是锦衣卫副都指挥使,奉旨办差,还说那两名大人是柳逆同伙,当场格杀勿论!”

“完了之后,他还叫我们紧闭城门,除了圣上的命令外,不叫我们听任何人的!就包括你们!”

说到这里,他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指着将军,虎视眈眈。

“嘶——”将军和众人倒吸口凉气,低下头,沉默不语。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有名文官抬起头,小心翼翼道:“敢问阁下,您口中所说柳逆,究竟何人?”

众人打个激伶,连忙抬头看向他,满脸期待。

这名士卒高抬着头,右手举向空中,左手横在面前,迈着丁字步,昂然道:“不是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镇国大将军、九门提督柳大将军!”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绷得像木板,目光炯炯有神。

“啊?”众人连退两步,晃了两晃,打个趔趄,几乎跌倒。

紧接着,“轰”地声,大厅如同炸开了锅,众人跳了起来,叫道:“我就说有大事发生,你们还不信!这下是真的了吧!”

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有人直咂牙花,有人连连摇头,还有人不停地拍打着手掌,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真令假传(6) 将军也像被雷劈了下,晃了两晃,差点跌倒。

他手扶着案几,低头道:“柳大将军出事了?真想不到!怪不得兵部连夜送来的紧急公文,不准送与他!”

想到这里,他直咂牙花,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

众人咬着牙,跺着脚叫道:“这下可怎么办?”人人满脸焦急。

将军抬起手道:“大家别着急,柳大将军谋反,我们可没有,自可安然无恙!”

“胡说八道!”有人伸长脖子叫道:“昔日洪武大帝火烧庆功楼,功臣丧身火海无算,他们的部下也殒命殆尽。你敢说那些人也参予了谋反?”

又有人摆手道:“莫说那些部下,就是功臣,参予的也没几个吧!”

“可他们全完了!”众人蹦起来,公鸡似的叫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众人频频点头,“我们作为他的属下,可不容易脱干系!还望将军早作决定,免得后悔!”

“啊?”将军倒吸口凉气,连退两步,脸变成了绿色。

他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道:“依诸位之见,该当如何?”

众人互相看看,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将军眼睛鼓起像蛤蟆,看着他们,额头冒出层冷汗。

过了三四次喘息的时间,有名文官站出队伍,冲那两名铁甲士卒道:“你们送来的情报很及时,很重要!重重有赏!”

随后他冲外招了招手道:“来人,带他们下去喝酒吃肉,好生招待!”

原来趴在地上的那名铁甲士卒,骨碌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众人连连弯腰拱手道:“多谢将军!多谢诸位大人!”

将军闭上眼睛,冲外挥了挥手。

从外面走进名士卒,将这二人请出,然后带着众铁甲士卒下去用饭去了。

他们走出后,众人长出口气,连连点头。

将军又坐回到紫檀木太师椅上,看着众人道:“现在无关人等全走了,大家有啥说啥,畅所欲言,本将军绝不怪罪!”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点头。

那些原本站着的文武,纷纷找个太师椅坐了下来,顿时,大厅内太师椅上全坐上了人,已无空椅。

原来,那些随从有的人坐下了,还有的则没有,所以厅内还有些空椅无人坐。

将军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道:“诸位,之前不是让你们坐你们也不坐吗?怎么现在争先恐后,全坐下了?”

有名文官坐在太师椅上,掸了掸衣袖,翘起二郎腿道:“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我等以为是寻常的事情,故而不敢坐。如今才知,柳大将军出事,这可是天大的事!”

“我等虽然与他毫无瓜葛,但也难免受到牵连,搞不好人头搬家。所以面对如此严重的局势,非坐而论道,不能解决问题!”

“是啊!是啊!”众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再多搬几把椅子来!”有些还未找到座位的文武扬手叫道。

将军点点头,冲外招手道:“搬椅子!”

须臾,几名士卒走了进来,每人手里提着两把椅子,放在大厅内,然后退了出去。

椅子上涂着淡黄的漆,不是太师椅,但丝毫不妨碍众人将它们瓜分。

眨眼工夫,大厅内满满当当摆满了椅子,人人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乌压压成片。

将军道:“既然都坐下了,那么就开始正题吧。”他扫视了圈众人,道:“你们对此有何良策?”

有名随从扬声道:“将军,乘陛下还没来捉拿我们,快跑吧!”

“刷!”将军脸上刷下道道黑线,“这一跑,罪名就坐实了,无罪也变成有罪!这样的主意,还是少出为妙!”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那名随从,满脸不屑。

那名随从吐了下舌头,面红耳赤,低下头,默不作声。

有名武将扬手道:“将军,依末将看,不若点齐人马,痛击柳大将军,以明将军之志!”

众人直撇嘴,“这是什么人品,才有点风吹草动,就翻脸不认人了!再说,此等大事,我们也无权擅作主张!”

众人频频点头。

“这个——”这名武将脸红脖子粗,哑口无言。

众人顿时眉头紧锁,连连摇头。

有名文官扬手道:“不如大家伙儿待在这儿,哪也别去,什么事也别做,静观其变。等朝廷下达了正式的命令再说!”

“好啊!”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纷纷道:“言之有理!我们要轻举妄动,会让人误会我们与柳逆有染,反而不美!”

众人连连点头,连声叫好。

将军拍了下案几,叫道:“好!就照此办理!”

于是众人各行其事,不管这茬了。

太阳升到三根竹竿高时,蓝儿打个激伶,睁开眼睛,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左邻右舍的人纷纷起来办事了。

他连忙跳下槐树,三步并两步走到东厢房首间房屋门前,侧耳贴在门上听了听,于谦还没有醒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道:“呀!迟到了!”

随后又摇了摇头,自语道:“迟到便迟到,没什么大不了!于大人往常天天早到,偶尔迟到个一次两次,也算不了啥!就算今日不上朝,也不打紧!”

说到这里,他点了点头,连蹦带跳向厨房走去。

厨房有半个客厅大小,左边是锅台,架着两口锅,右边是两口缸子,前面的缸子半人多高,桌面大小,里面贮满了清水;后面的缸子只有它一半,上面盖着个竹子盘。

他走上前,掀开竹子盘,向内看去。

这口缸底部,有堆馒头大小的金黄的小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发出“唉”的声响,摇头道:“大人的金印越来越多,可是缸中的米却越来越少。”说话时,眉毛拧成疙瘩,四下看着。

厨房内除了这些锅碗瓢盆,什么都没有。

他连连摇头,掐着手指,“大人身兼数职,可只领一份薪水,交房租都紧张,哪够啊?”说着,低头走出屋外,站在院子中间,双手直挠脑袋。

他看了看东厢房的门,想进去要钱买米,可又担心吵醒了于谦,只得打消念头,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院子中转来转去。

最后,他重重跺了下脚,双手抱着头,蹲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升得更高了,烤得地面直冒白气。

正在这时,于谦打个翻转,睁开了眼睛。

突然,他弹簧似的蹦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四周。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真令假传(7) 他看了看四周,屋内亮堂堂的,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走到厢房门口,抓起门把手,猛地向后一拽,似乎要把门板拉断。

“咔”地声响,门打开了。

他旋风似的走了出去,四下看着,叫道:“蓝儿!”

蓝儿正坐在树荫下打盹,听到声音,猛地跳了起来,连忙迎上道:“大人,您醒来了,真是太好了!”

于谦脸色铁青,嘴唇哆嗦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蓝儿抬头看了看天空,道:“快到午时了。”

“刷!”于谦雷霆似的蹦了起来,在院中来回走动道:“这么晚了,因何不叫醒本大人?”他点着手,浑身哆嗦道:“本官千叮咛,万嘱咐,早点叫醒我,别耽误了上朝,你怎么不听?”

蓝儿连忙道:“蓝儿见大人连日劳累,终年不休,只是想让大人多休息一会儿,便没有叫。”

“胡说!”于谦重重甩了下袖子,道:“本官今日不朝,圣上怪罪下来,谁担待的起?你竟因这样的小小借口,耽误大事,真是无用之极!”

他背过身,道:“像你这样,还有何用?你还是收拾包袱回家吧!”说完,他仰头看着天空,眼中蒙上团水雾。

“哇!”蓝儿哆嗦了下,道:“还望大人千万不要撵走蓝儿呀!”

他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泪如雨下,手抹着眼睛道:“其它人三五个月不上朝都没事,就大人一日不朝担待不起,蓝儿心中不服!”

“胡说八道!”于谦重重甩了下袖子,铁青着脸道:“人家不朝,自有缘故,不是病假就是回乡假,自然无事。本官今日,那是无缘无故,怎可同日而语?”

他手指着外面,瞪圆眼道:“你若这么糊里糊涂,就马上走人!”

蓝儿连连叩头道:“蓝儿知错了,还望大人收回成命啊!”

于谦长出口气,看着天空道:“事不宜迟,马上上朝!”

“啊?”蓝儿抬头看了看天空,道:“这么晚了——”他见于谦面如铅块,无动于衷,连忙跳起来叫道:“是!”

说完,他飞步跑到驴圈,拉着大黑驴往外走。

大黑驴晃着脑袋,“嚯嚯”叫着,直往后退。

蓝儿双手抓住缰绳,使劲往外拉,边拉边道:“没吃饭不要紧,现在送大人上朝最要紧!快点跟我走啊!”说着,双臂较劲,向外一拉。

“滋滋”,大黑驴倒退着,将其拉个大马趴,摇头摆尾。

蓝儿躺在地上叫道:“大人,大黑不听话了!”

于谦脸上刷下道道黑线,道:“走着去!”说完,迈步向外走去。

没走两步,打个趔趄,差点跌倒。

蓝儿爬了起来,飞步走到他身边,搀住他道:“大人,您怎么了?”

于谦只觉头昏脑胀,浑身酸软,肚子“咕咕”直叫。

蓝儿点了点头,飞步跑向厨房。

须臾,他从厨房出来,双手捧着个海碗,里面盛着金黄的小米粥。

原来,他在于谦没醒的时候,就势做了了碗小米粥,放在锅内没动。

他将碗递到于谦面前,道:“大人,缸中没米了。”

于谦接过海碗,低头看看,道:“蓝儿,你吃了没有?”

蓝儿愣了下,拍拍肚子道:“我吃的饱饱的了!”

于谦点了点头,端起海碗,“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小米粥还有些温热,被煮的粘稠,散发出阵阵小米的清香。

于谦连喝几口,点头道:“好!好!以后就多做这样的饭!”说完,又仰起脖子喝了起来。

蓝儿连连点头,看着那碗小米粥,嘴角淌下滴米粒大小的水。

于谦喝完小米粥,拍拍肚子,道:“这下本官好多了!走,上朝去!”

“哎!”蓝儿答应了声,双手接过空碗,飞步跑入厨房,将碗放在厨房的灶台上,然后跑了出来。

于谦脸上泛出红光,点点头,大踏步向外走去。

蓝儿东倒西歪地跟了出去,他觉得浑身酸软,脚步漂浮,像是棉花,走路速度还没有于谦快。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于谦大步走出院门,左右看看,周围的屋舍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小巷也无人行走。

他眉毛皱起,连连摇头,自语道:“往常这个时候,人们应该赶回家做饭了。”说完,他走出小巷,来到了大街上。

此时的大街,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人在跑动,大半的店铺,都关着门。

他倒吸口凉气,道:“巷子里空空无人,还则罢了。怎么往常一贯热闹的大街,也如此冷清?大可奇怪!蓝儿——”他回头看了下。

蓝儿跌跌撞撞跟在后面,落下了两辆马车远。

他听到于谦叫他,咬了咬牙,勒紧裤腰带,三步并两步走到于谦面前,弯腰拱手道:“大人,什么事?”

于谦指了指前方,道:“你去打听打听,为什么街上行人这么少?这么多店铺没有开门?”

蓝儿道声:“是!”向前走去。

他走出几辆马车远,四处观望,只见半箭地远的地方,有处酒楼,门还大开着,便咽了口唾沫,向那走去。

来到酒楼前,他伸头向内张望。

这座酒楼有三层,面积篮球场大小,底层是普通的座位,并排摆着几排黑油漆的桌子,桌子边放着几把长条凳。

酒楼面向街的一面,用木板拦成,将木板拆下,只剩下半人高的木栅栏,里外通透。

大厅左侧墙角,摆着个半人多高的曲尺形柜台,黄柏木打制,涂上黑油漆,闪闪发亮。

柜台后,站着位账房先生,五十上下,身着蓝布长袍,正低头拨打着算盘,除此之外,大厅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蓝儿倒吸口气,迈步走入大厅,走到柜台前,拱手道:“敢问老先生,这里因何如此冷清?”

账房先生头也不抬,继续拨打着算盘,道:“你是新来的吧?难道不知道今日午时三刻,将有重大事情在皇城门口公布?京师百姓,纷纷赶往那里了!”

说完,他连连摇头,自语道:“这么大的事,居然不知道?真是——”然后他不再说话,继续拨打算盘。

“呀!”蓝儿倒退两步,额头渗出层冷汗,道:“我蓝儿是什么人?号称万事通!这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坏了!”

他猛地拍了下额头,飞步跑出大厅,向于谦方向跑去,带着溜烟。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挂印封金(1) 他飞步跑到于谦面前,大叫道:“大人,大事不好!”随后他指着后方,把账房先生的话,给于谦复述了遍。

说完后,他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道:“这么大的事,居然不禀报大人,擅作主张,真是岂有此理!”

他双手握成拳头,挥来挥去,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于谦触电似的震了下,向后晃了晃,几乎跌倒。

他后退几步,走到墙边,手扶着墙壁,低着头,弯着腰,面如土灰。

蓝儿叫道:“大人,找他们算账去!”他额头青筋直跳,眼中似乎喷出了火,捋胳膊挽袖子,就要朝皇宫的方向走。

于谦连忙道:“蓝儿,休得胡闹!”随后,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天意!真是天意!也许本官是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他低下头,沉思片刻,微微摇了摇头道:“也罢,我们不去皇宫了,打道回府吧!”说完,转过身,向来路走去,神色黯然。

“大人!”蓝儿打鸡血似的跳了起来,叫道:“您怎么能半途而废,落荒而逃?”

他咬着牙,接着道:“要知道,您可是大名鼎鼎的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手中又有镇国大将军的印绶!是他们怕你,不是你怕他们!只要您去皇宫,他们定土崩瓦解——”

他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横飞。

话未说完,于谦厉声道:“住口!你随本官这么久了,怎么出此无君无父、大逆不道之言?”

他甩了下袖子,背过身去,道:“本官对朝廷忠心,日月可表!以后你休得出此乱言,否则本官绝不轻饶!”

说完,他脸绷起像木板,大踏步向前走去。

“唉!”蓝儿重重跺了下脚,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晃成了鸡窝。

于谦回到四合院,步入客厅,坐在客厅正中的八仙桌旁的椅子上,低头沉默不语。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蓝儿也走入大厅,蹲在门口,看着他,也默不作声。

客厅内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于谦沉思半晌,缓缓抬起手,道:“蓝儿,取笔墨和表章来!”

蓝儿“哎!”了声,飞步跑入左边的房间内,从桌上拿起笔墨、砚台,然后又在墙角的柜子内,找出份空白表章。

表章像是竖着分开的半本书,封皮褐色,戒尺厚,可折叠打开。

他双手捧着这些东西,返回客厅,将笔墨、砚台放在桌子上,然后将表章放在于谦面前。

做完这些,他站立旁边,双手下垂,低头不语。

于谦拿起表章,上下端详着,然后用右手食指轻轻地擦着表章的封皮,好像是擦名贵的瓷器。

蓝儿鼻子一酸,哽咽起来,眼中泪水直打转。

于谦打开表章,将其摊开,平放在桌子上。

表章折叠成三层,展开有两个巴掌宽,里面用泥金宣纸做成,并且划着竖格子。

于谦看着表章,连连点头,手拈胡须道:“蓝儿,磨墨!”

蓝儿答应了声,将清水倒入砚池,然后拿起旁边的徽墨,磨了起来。

于谦看着表章,略一沉吟,然后提起狼毫笔,蘸入砚池,饱蘸浓墨后,便提起袖子,在表章上“刷刷刷”写了起来,笔走龙蛇,如同飞行。

他每写几行,就低头沉吟阵,然后点点头,接着写。

不到半盏茶工夫,他就将表章写完,然后在表章的左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写上日期,仔细地看了起来。

他连续看了几遍,点点头,最后又从袖筒内拿出个火柴盒大小的鸡血石印章,对着底部哈了几口气,将印章重重拓在了表章左下方自己的名字上。

当印章拿起时,名字上出现了方淡红的印记。

他长出口气,将表章合了起来。

蓝儿禁不住眼泪“哗哗”直流,哽咽道:“大人,难道您真要——”说到这里,他喉咙里像是堵了个石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于谦淡淡一笑,将表章推开,道:“没什么,功名富贵,于我如浮云。以后,我就可过上闲云野鹤,逍遥自在的日子了!”说话时,他脸上泛出红光。

“唉!”蓝儿重重跺了下脚,双手抓着头发道:“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收那么多金印?如今空空如也,倒不如介区区七品芝麻官,来的逍遥自在!”

于谦摆了摆手,道:“取本官印绶来!”

蓝儿飞步跑入右厢房,将放在包袱内的印绶,一股脑地全部取出,堆起有篮球大小。

他捧着这些印绶,回到客厅,将其摆在桌子上,方方正正,排了两排,大的如碗,小的也有馒头大小。

这些印绶,有尚书印、大将军印、提督印,还有颗太子少保印,林林总总有五六枚之多,全都是紫绶金印。

于谦看着这些金印,连连摇头,对蓝儿道:“将它们全都挂起来!”

蓝儿倒吸口气,不多说什么,走上前,将金印放在蓝布包裹内,那份表章,也一并放入,然后将口子扎好,打个活结。

他左看看,右看看,周围并没有什么可供悬挂的地方,只有屋顶的横梁,有几根横木凸出。

他点了点头,走出客厅,来到院中最边的厢房前。

这儿搭着个木梯,他双手抓住木梯,晃了晃,觉得筋疲力尽,眼前有些花,看东西似乎模糊。

他咬了咬牙,使劲摇了摇头,抓住木梯,猛地向上提起,将它扛在肩上。

平日这副木梯,他也不觉得重,可现在却好似巨石压在肩上,令他走路摇摇晃晃,如同醉鸭。

他扛着木梯,走入客厅,把它搭在正面墙壁的中间,然后登上木梯,爬到顶端。

木梯的头,已经接近横梁,他爬上后,可以用手抓住横梁。

最接近墙边的那根横梁,有海碗粗细,顶上有块空的地方,可以悬挂东西。

他点了点头,正待弯腰下梯,于谦已走了过来,双手捧着蓝布包裹往上送。

蓝儿愣了下,连忙道:“大人勿动,这事交由蓝儿来做好了。大人只管下去歇息!”

于谦摇头道:“你忙了那么久了,又累又饿,我还是帮帮你。接好了!”说完,他双手将包裹举过头顶,递了上去。

蓝儿顿时眼泪“叭嗒、叭嗒”滴了下来。

他连忙弯下腰,抄手把包裹拿起,然后从腰间扯下个白布条,穿在包裹上打结的地方,将其提起。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挂印封金(2) 他抬起手,将白布条穿过横梁空隙处,又把它折回来,和布条的另一端相绑,顿时,包裹被白布条系着,悬在了横梁上,微微晃动着。

他扯了扯包裹,纹丝不动,便点了点头,顺着梯子爬下,站在地面上,抬头看着包裹。

包裹被悬挂在横梁上,离地将近两个人高。

于谦也抬头看着,连连点头道:“好!好!这下我也放心了。”

蓝儿点点头,扛着梯子,走出大厅,将梯子放回原处,然后返回道:“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于谦低头沉吟不语。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时间,他在右手指上抹了几下,从上面抹下个扳指,祖母绿的,有两个指头宽,戒尺厚。

他看了看扳指,微微叹了口气,将扳指递给蓝儿道:“你去把它当了,换几两银子,充做我们返乡的路费。”

蓝儿大吃一惊,连忙道:“大人,万万不可!这祖母绿扳指,可是您的祖传之宝,要是没了它,可就难办了。”

说完,他后退几步,摇头道:“我自有办法找到路费!”

于谦的脸沉了下来,厉声道:“胡说!你能有什么办法?莫要去做不道之事!”然后他接着道:“我见你也没吃饭,你换了钱后,先在外面吃顿饱饭,然后买些干粮和豆料来。这些就足够了!”

蓝儿打个愣神,呆呆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于谦道:“你若是不去,于某便亲自去!”

蓝儿眼中噙着泪花,道:“遵命!”便上前几步,弯着腰,双手接过祖母绿扳指,捧在手心,倒退着往后走。

他走出客厅,又冲于谦弯腰鞠了下躬,道:“大人好生歇息,稍候片刻,蓝儿去去就回!”说完,转过身,向外走去。

于谦冲他背影招手道:“从现在起,于某已不是什么大人了,以后勿再以大人称呼!”

蓝儿边走边抹着眼泪道:“我才不管,反正在我心目中,大人永远是大人!”

他跑出院门,带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于谦捶了捶后背,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看着外面,呆呆发愣。

蓝儿不知从哪儿来了股劲,飞似的向前跑,直跑到大街上,向北边跑去。

大街上行人稀少,只偶尔出现几个,冷冷清清的。

他将祖母绿扳指攥在手心,飞似的跑着,看也不看两边,嘴里直道:“快!再快点就好了!”他向北跑着,绕过皇城,来到了皇城后的大街上。

这里街道有几辆马车宽,两旁店铺林立,大多是两三层的建筑。

蓝儿看也不看其它店铺,径直来到处店铺前。

这店铺有三层楼,占地面积两个篮球场大小,顶上铺着红色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正门是黑油漆的木门,打开可容辆马车进入。

门前左右两侧,各摆着个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张牙舞爪,大门顶上,悬挂着副蓝底金边的匾额,上书三个磨盘大小的金字——“永泰典”。

匾额的旁边,还立着块方桌大小的红色木牌,正中写个斗大的“当”字,周围画了个黑色圆圈。

这条街上大半店铺关门无人,唯有少数几家还开门营业,其中就包括这家。

永泰当铺的大门敞开着,蓝儿长出口气,迈步而入。

当铺的大厅有篮球场大小,地面铺着梨木地板,打着黄蜡,油光发亮,它的正面,是个大半人高的黑漆木制的柜台,柜台上立着架子,像是栅栏。

柜台有两辆马车长,排开四个窗口。

大厅左边是两扇门,大门紧闭,右边是墙壁,排着两排长条椅,在门口摆着个半人多高黑色花盆,栽种着株万年青,近半人高,碧绿如玉。

柜台四个窗口,有三个拉下白色布帘,只有最边的窗口还开着。

窗口后站着位身着黑布长袍的账房先生,年过半百,花白的山羊胡子,正低头翻看账簿。

蓝儿点点头,大步走上,来到那个窗口前,道:“掌柜的,典当!”说完,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显出掌心的祖母绿扳指。

账房先生看也不看那个扳指,扬声道:“典当!玻璃瓦片一个,案值纹银二十两!”

蓝儿顿时跳了起来,叫道:“你看清楚!这个可是纯粹的祖母绿扳指,家传之宝,至少值纹银二百两!哪是什么玻璃瓦片?”

他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头发直往上飘。

账房先生撩起眼皮看了下他,道:“不当走人!”

“哇!”蓝儿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人都说永泰当买卖公道,价格合理,谁知满不是这么回事!害得我白来一趟!不当,走了!”

他甩了甩手,转身要往后走。

账房先生连忙道:“且慢!我来问你,你这扳指哪来的?”

蓝儿愣了下,停住脚步,顿时鼻子一酸,眼泪禁不住“哗哗”往下淌,道:“它不是别人的,乃是当朝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于少保于大人的!”

“别人当官越当越富,只有他越当越穷,如今没米下锅了,只好派我来典当这个,好买米下锅!”

账房先生倒吸口气,上下打量了下蓝儿,试探道:“你是蓝儿?”

“呀!”蓝儿蹦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道:“你怎么会认得我?我从来没来过这儿!”他满脸疑惑。

“哼哼!”账房先生冷笑几声,道:“干我们这行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不清楚?”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不是小老儿夸口,三品以上京官的主要家人,大部认识!至于说到于大人这样的大清官,莫说他身边的人,就是他养的那头大黑驴的亲戚朋友,也门儿清!”

“卟!”蓝儿口吐白沫,连连拱手道:“佩服!佩服!既然如此,那就请您老老实实开个价吧!”

“啪!”账房先生重重拍了下柜台,道:“既然是于大清官的祖传宝物,那可要重新掂量!”

他接过祖母绿扳指,上下打量几番,连连点头道:“不错!无论做工、原料,还是来源,都是上上之选,堪称极品!加上于大人的名人效应,价值无限!小老儿作主,纹银四百两拿下!”

他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

“真的?”蓝儿眼睛亮了起来,伸长脖子看着他,见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顿时“呀!”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满脸开花。

账房先生手拈胡须,点头微笑。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挂印封金(3) 蓝儿在大厅内又蹦又跳,满脸红光道:“太好了!我们终于有很多钱了!”

他蹦跶了几圈后,突然停了下来,眉头皱起,连连摇头道:“不对!其中有猫腻!”他斜眼看了下账房先生,道:“你为什么前后报价相差这么大?”

账房先生道:“之前一时眼浊,没看出来,现在全看清了!”随后他耷拉下脸,道:“蓝儿小哥,东西当个好价钱,难道不好吗?”

“不好!”蓝儿沉下脸,连连摇头道:“之前你不知道这是于大人的家传宝物,开出这个价,那是大好特好!但是既然你知道了,再开这个价,情况就变了!”

他蹦起来叫道:“小爷我不认这个价!”他猛地挥了下手,摆了个公鸡的造型。

账房先生倒吸口气,道:“依你之见,该当多少钱?”

蓝儿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道:“二十两!就是你之前报的那个价!”

账房先生连忙道:“看错了!之前小老儿看错了!”

“不!你没看错!就这个价!”蓝儿双手抓住柜台,又蹦又跳道:“你若不收,那我就去别家!”他虎视眈眈看着账房先生,嘴巴鼓起像蛤蟆。

账房先生哭丧着脸,连连点头。

他拿出当票,提笔在上面“刷刷”写了起来,写完后,按上印章和手印,然后双手将当票递出窗口,道:“请蓝儿小哥查验账目对否?”

蓝儿接过当票,上下看了起来。

这张当票,有封信纸大小,牛皮纸制成,上面写道:“今收到,京师吏部兼兵部尚书于大人祖传祖母绿扳指一枚,当银二十两!”

旁边还写了行小字,记录了扳指的特征,往后是落款和日期,盖着“永泰当”的朱红印章,旁边还有个半个拇指大小的紫色章印,是账房先生的私章。

蓝儿连连点头道:“没错!就是它!你可要把东西收好,别弄丢了,我们会来赎的!”

账房先生连忙道:“丢不了!若丢了,您来要小老儿的命!”他伸长脖子,指着自己的脑袋。

随后,他打开柜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四锭银元宝,放在柜台上,道:“请当面查收,货物出门,概不负责!”

银元宝每个重五两,是细丝雪花的纹银。

蓝儿将当票折叠好,放入袖口,然后拿过银元宝,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又用嘴咬了咬,点头道:“对数了!我告辞了!”

说完,冲账房先生拱了拱手,走出了当铺的大门。

账房先生目睹他走出大门,拿起祖母绿扳指,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连连点头道:“真是家学渊源啊!”然后他拿出方雪白的方巾,将扳指包好。

蓝儿站在门外,低着头,咬牙道:“当得这么低,我一定会赎回的!一定!”说完,他眼睛亮了起来,“耶!”地叫了声,蹦起半人多高,撒开大步,向南边跑去。

他一口气跑出半条街远,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原先的那股力气,“刷”地下变得无影无踪,浑身又变得酸软起来,连脚步都迈不动了。

他揉了揉肚子,看看左右,只见半箭地远的街边,有家小店,尚自开着,小店门上,挂着面馆字样,他咬了咬牙,跌跌撞撞向面馆走去。

半箭地远的路,他走了半盏茶时间才到。

这家面馆,是个平房,用土块垒成,外墙涂着白漆,左右两边的店铺,都是二三层的楼房,使它显得有些矮小。

他站在面馆门前,上下打量了下,然后迈步走入。

面馆有半个篮球场大小,里面排着几排黑油漆的木桌,每个桌边摆着四条长条凳。

桌子上摆着足球大小的陶瓷茶壶,周边放几个拳头大小的茶杯,正中间摆着个竹筒,里面放着把竹筷。

地面是土的,被踩得结实,高低不平。

在面馆最里面,挂着个白布门帘,里面是厨房,在门边,是个半辆马车长的黑色木制柜台,柜台后有个一人多高的木头架子,横着几排,上面摆着碗、盘和几个盆子。

在柜台和架子中间,摆着把黑色木头椅子,椅子上坐着位身着黑布长袍的年过半百的人,双手揣在袖筒内,低着头打盹。

蓝儿坐在门口边的方桌后,抬手叫道:“老板,来两碗打卤面!”声音响亮,如同雷鸣,震得屋子跳了下。

店老板打个激伶,睁开眼四下看着,看见了坐在门前的蓝儿,连忙走上前,弯腰道:“客官,是您在点?”

蓝儿瞪圆眼,道:“废话!不是我是谁?”他看看四周,除了他之外,没有其它客人。

“好咧!马上到!”店老板答应声,向里屋走去。

蓝儿拿起茶杯,倒了杯茶,放在嘴边,慢慢品了起来。

须臾,店老板从里屋走出,满脸红光道:“客官,您要的打卤面,马上就好!”然后他上前步,来到蓝儿面前,弯腰躬身道:“您是要大份、中份还是小份?”

蓝儿双手在空中划了个锅盖大小的圆圈,道:“特大份!”

“好咧!”店老板扬声冲里屋叫道:“两碗打卤面,特大份!”

蓝儿红光满面,连连点头,眼睛眯成了条线。

他喝了杯茶,觉得力气恢复了几分,道:“老板,我且问你,别人都去皇城看热闹了,你为什么不去?”

店老板顿时脸耷拉下像苦瓜,道:“客官,您看看,小店生意清淡,哪有心情去看热闹?”

蓝儿看看四周,连连点头道:“这店比别的店是差不少。不过没道理啊,您这卖的,都是人们家常要吃的东西,怎么会生意不好?”

店老板连连摇头:“小老儿不知。”

蓝儿道:“你的生意会好起来的,慢慢做吧!”

店老板顿时满面红光,冲他连连拱手道:“承您吉言,小老儿这就忙去了!”说完,他转身走向后屋。

蓝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四下打量着。

过了半盏茶工夫,店老板双手捧着个黑色木制托盘走了出来。

托盘上摆着只瓷碗,接近半个篮球大小,里面盛着满满碗面,面条指头宽,汤水没过面条,上面飘着几片青色的菜叶和几片火柴盒大小的肉片,直冒白气。

他走到蓝儿面前,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双手捧起海碗,离开托盘,放在蓝儿面前,然后道:“客官,您的打卤面来了,请慢用。稍候小的给您上另一碗!”

蓝儿瞪大眼睛看着面,叫道:“这么多?”

店老板笑道:“不多,才半斤,您要的是特大份的!”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挂印封金(4) 蓝儿嘴角淌出滴口水,拍了拍手,从桌子上竹筒内,拿出双竹筷,挑起几根面条,“唏溜唏溜”吃了起来。

店老板拿着托盘,又转身进了里屋。

蓝儿端起海碗,喝了口汤,顿时额头冒出层汗,不由脸泛红光,连连点头。

不到半盏茶时间,店老板又端出碗同样大小的打卤面,放在蓝儿面前。

他看了眼蓝儿,道:“客官慢些吃,当心烫着!”

蓝儿连连摆手:“没事!”接着大口吃了起来。

店老板拿起托盘,却没有离开,而是上下打量着他,道:“客官,很多人都去瞧热闹了,你为什么不去?”

蓝儿吃了大口面,又喝了大口汤,拍拍肚子道:“我去做什么?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告诉你,当初太上皇领兵出征时,我见过!陛下登基,我见过!打退也先,我见过!”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那可是亲临现场,亲眼目睹!嘿嘿!”

接着他又摇头晃脑道:“连这样的大场面我都见过,还有什么热闹,值得小爷我去看?”

店老板顿时面容严肃起来,连连拱手道:“佩服!佩服!”

“哼!”蓝儿头顶冒出团青气,满面红光。

他三口并两口,将头碗打卤面吃完,连汤也喝尽,将空碗推到旁边,然后眼睛转向另一碗面,闪闪发亮。

店老板连连点头道:“既然客官如此见多识广,小老儿也不多说什么。您还需要点别的什么,只管开口!即使小店没有,我替你到别家店铺张罗!”

蓝儿抬起手,刚要说什么,忽地停住,自语道:“大人把家传宝物当了,才得那么几两银子,我可不能贪好吃的!”

想到这里,他连连摇头道:“我不需要什么了!”接着,又大口吃起面来。

店老板不再说什么,而是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晃了晃,道:“哎哟,没水了,我去给您倒!”说完,他拿着茶壶走进了里屋。

须臾,他又走了出来,手里端着那个茶壶。

他走到蓝儿桌前,提起茶壶,咕嘟咕嘟倒了杯茶,推到蓝儿面前,茶水冒着滚滚白气。

他道:“客官真是豪爽之人,没啥说的,小老儿别的没有,敬您杯茶!”说着,他把茶水递到蓝儿面前。

蓝儿吐着舌头,直喷白气,道:“我足足喝了两大碗面汤——”接着拍拍肚子道:“好像还是口渴!多谢老板。”

他接过杯子,放到旁边,接着吃面。

此时,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像之前狼吞虎咽,而是夹起根面条,一根一根吃起来。

店老板见状,道:“客官如此见识过大场面,也只吃两个特大份,其它人,连中份都吃不完!怪不得小店生意如此清淡。”

蓝儿瞪大眼,道:“两碗特大份,你还嫌少?若不是我这几天没吃饭,饿的头昏眼花,一碗都吃不完!你说说看,还有谁更能吃?”

店老板打个愣神,连连摇头。

蓝儿顿了下,猛地想起个人,顿时眉开眼笑,道:“我记起位,那个谢大饭桶,他估计能吃十碗!”

店老板连忙道:“好好,请客官将他介绍给本店,小店量足价低,包他满意!”

蓝儿拨拉了下脑袋,道:“没了!他被打入天牢,不日就要处斩!”

店老板眉毛耷拉下来,道:“真可惜,能吃的越来越少了。回想太上皇那会儿,小店生意可好,那些客人随便吃个两三碗特大份不在话下。可是现在那些人不知去哪了,真想念他们啊!”

“呜哈哈!”蓝儿双手捧着肚子,鼻涕眼泪直流。

店老板抬起头,满脸憧憬道:“当时,我还记得有位姓谢的大人,属他老道,一人可吃十八大碗!”

“卟!”蓝儿喷出口唾沫星子,道:“您说的,该不会和我说的那位是同一个人吧!”

“好嘛!”他捋胳膊挽袖子,道:“他美名传遍京师了啊!怪不得人人熊他!”接着他连连摆手道:“可是,他就要被处斩了。”

“唉!”店老板低下头,愁容满面。

蓝儿吃完面,将海碗推到旁边,然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老板,结账!”

店老板道:“每碗二十五文,两碗合计五十文!”

蓝儿掐着指头算了算,道:“也就五分银子,连一钱都不到!”说完,他从腰间包裹内取出锭五两的细丝雪花纹银,放在桌子上,道:“找钱!”

店老板瞪圆眼,看着那锭银子道:“这小店可找不开,您换个小号的!”

蓝儿皱起眉道:“我哪有小号的?都一样!”他想了想,“大人需要干粮和豆料。”想到这里,他抬起头道:“那就再添三十斤小米和二十斤豆料,这样就好找了吧!”

店老板掐着指头算了算,“总共五百五十文钱。小店没有这些,小老儿帮您去办,也许别的店铺可以找开。”

蓝儿点点头,道:“也好,就这样吧!”

店老板双手接过银子,道:“客官稍候,小老儿给您采办东西,去去就来!”说完,他返回里屋,从里面拉出辆手推车,拉杆箱大小,向外飞奔而去。

蓝儿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慢慢品起茶来。

过了半柱香时间,店老板拉着手推车回来了,手推车上装着两个白布口袋,鼓囊囊的,袋口用绳子扎紧,其中一个口袋比另一个稍大些。

他满面红光,扬起手道:“客官,您老要的东西来了!”

他指了指手推车,然后又从怀中摸出四锭一两的梅花银子和一串铜钱,摆在桌子上,道:“这是找您的四两银子又四百五十文钱,请点收!”

蓝儿看见零钱,顿时脸上绽开了朵花,连声道:“好!就缺它!”他抓起银子和铜钱,数也没数,装入兜中。

店老板指着两个布口袋,道:“这袋是三十斤小米,这袋是二十斤豆料。您看足不足?”

蓝儿看了眼,点点头道:“足!足!”然后他走到布口袋旁,伸手提起口袋。

店老板道:“您老需要我帮您送到府上?”

蓝儿摇头道:“不必,我提着就行!”

店老板顿时叫道:“这些可是五十斤的东西!”

“没事!”蓝儿弯腰抓住两个布口袋的头,用力一甩,放到肩上,然后大踏步地向南边走去。

店老板看着他的背影,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挂印封金(5) 蓝儿背着两个布口袋,大踏步地向宅院走去。

此时,正统皇帝正在城门楼上宣布复位。

蓝儿返回四合院,推门而入,高声叫道:“大人,我回来了!”说完,他将两个布口袋放在门边,转身关上大门,向客厅走去。

于谦依旧坐在客厅内,呆呆看着外面,纹丝不动。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道:“蓝儿,怎么现在才回来?”

蓝儿三步并两步走入大厅,从口袋中掏出当票、银子和铜钱串,双手放在桌子上,道:“大人,您的祖母绿扳指当了二十两纹银,这是当票,请大人过目!”

于谦“哦”了声,看也不看那张当票和银子,还是呆呆看着外面。

蓝儿又道:“大人,小的回来的路上,擅自吃了两大海碗打卤面,花去五十文钱,还望大人见谅!”

他冲于谦连连弯腰拱手,又揉着肚子道:“小的实在饿的走不动路了!”

于谦摆手道:“这不算什么,你追随我这么多年,确实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些钱,你拿去买些好酒好肉,尽情享用,也算我给你的点回报。”

蓝儿顿时泪如雨下,“卟通”声跪倒在地,“砰砰”叩了几个响头,道:“蓝儿嘴馋,乱吃东西,以后再也不敢了!还望大人收回成命,莫要撵走蓝儿。”

“蓝儿还想继续追随大人,即使大人身无分文,不做官了,也一样!”说完,他又“砰砰”叩了几个响头。

于谦愣了下,连忙道:“你这是从何说起?于某何时说过撵你走?”

蓝儿抬起头,道:“大人当真不撵走蓝儿?”

于谦郑重地点点头,道:“当然!如果你不怕吃苦受累的话!”

“耶!”蓝儿鸟雀似的蹦了起来,伸出两根手指,指向天空,道:“太好了!太好了!”他鼻涕眼泪直流。

于谦微微摇了摇头,道:“也罢,收拾好包裹,我们马上出城,乘天还没黑!”

蓝儿重重点了下头,然后道:“大人,蓝儿还买了三十斤小米和二十斤豆料,每斤十文,合计五百文。加上两碗打卤面,共计花费五百五十文!”

于谦摆手道:“这些花费就不需报账了。三十斤小米很好,带在路上慢慢吃,至于豆料嘛,给大黑吃!”

“嗯!”蓝儿重重点了下头,转身向屋外跑去。

他先来到厨房,从水缸中舀了盆清水,端在大黑驴面前,道:“你先慢慢喝,回头给你好吃的。”

然后他把盆子放在地上,转身走到了门边,拿起较小的布口袋,解开绑绳,双手捧起把豆料,向大黑走去。

大黑低着头,喝了几口水,抬头看见豆料,顿时两眼发亮,“嚯嚯”叫起来。

蓝儿走入驴圈,左右看看,见墙角有个盆子大小的石槽,便走了过去。

石槽内空空如也,像被水洗过。

蓝儿摇摇头,将豆料洒入石槽。

大黑“嚯”地声叫,撒开四蹄跑向石槽,大口大口吃起来,三口两口就将豆料吃尽,还不停地咬石槽。

它抬起头,看着蓝儿,“嚯嚯”地叫着,驴尾巴摇来摇去。

蓝儿摇了摇头,转身又走到门边,提起整袋的豆料,来到石槽边,打开袋子,将豆料捧起,一捧一捧往石槽内倒,边倒边说:“这回让你吃个饱!吃饱了好赶路!”

他连捧了几把豆料,足有小半袋子。

大黑眯起眼,摇头晃脑地吃了起来。

蓝儿看着袋子,少了将近四分之一,不由摇头道:“太快了!剩下的,以后慢慢吃!”说完,他扎紧布口袋,将其提到了门边。

做完这些,他看看左右,又向书房走去。

书房在正中房屋的左边,他推门而入,径直走到书架前,翻拣起书本来,边翻边道:“大人别的可以没有,唯独它不能少!”

说完,他翻出整摞书,垒起来有半个胳膊高。

他捧着这些书,走入客厅,将它们放到正中的桌子上,然后道:“大人,您看看,这些书哪些该带走,哪些不该带走?”

于谦摆手道:“除《四书五经》外,其余的书,全部不带!”

蓝儿愣了下,连忙道:“大人,您要是不当官了,这《四书五经》便没用了,为何只带它们,别的一概不带?”

他满脸不解。

于谦脸“刷”地沉下道:“休出此胡言乱语!《四书五经》,如昭昭之日月,须臾不可少!以后莫再说此类书无用之类的话!”

蓝儿打个愣神,舌头吞到喉咙里,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于谦接着又道:“于某已经不是官了,以后莫再称呼大人。”

蓝儿打个激伶,连忙道:“不行,这个小的叫顺口了!”

“叫顺口也不行!”于谦连连摇头,道:“这么做总归是不好!”

蓝儿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蓝儿以后该如何称呼大人?”他低头想了片刻,挠头道:“叫老爷?”

于谦连连摇头,道:“这个也不好。还是叫先生。”

“先生?”蓝儿满脸疑惑道。

“对!先生!”于谦郑重地点了点头,两眼闪闪发亮。

蓝儿连忙冲于谦弯腰拱手道:“蓝儿拜见于老先生!”

于谦手拈胡须,发出阵“呵呵呵”的声音,连连点头。

蓝儿直咂巴舌头。

于谦背着手,在客厅内来回踱了几步,道:“蓝儿,除《四书五经》、常用换洗衣物和粮食外,其它一概不带!收拾完,马上走人!”

蓝儿抱拳拱手道:“是,先生!”说完,飞步跑出厅外,向东边书房跑去。

他进屋后,又翻拣起书本来,只将《四书五经》的书挑了出来,其它一概不问。

于谦站在客厅内,看看桌上摞着的那摞书,踱步上前,也翻拣起来,同样只是挑出《四书五经》的书,摆在左边。

不到盏茶的工夫,蓝儿又捧着摞书走了进来。

这些书摞起来有半个胳膊高,同刚才那摞,大体相当。

他边走边道:“先生,书都挑出来了!您看看。”说话时,他将书放在了桌子上。

于谦也从先前那摞书中,挑出了些《四书五经》的书,放在旁边,摞起来有小半个胳膊高,两摞书相加,有大半个胳膊高。

于谦连连点头道:“好!将这些书放入书箱,捆扎好了带走!”

蓝儿答应了声,走出厅外,来到左厢房门前,推门而入。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挂印封金(6) 这里是于谦早上休息的地方,里面只有张炕,炕的旁边放着张茶几,墙角有个木头柜子,一人多高,半人多宽。

打开柜子,里面分上下两层,上层放着衣服、鞋袜,下层放着两口藤木箱子,拉杆箱大小。

蓝儿将箱子拿出,然后取下衣服等物,四下看了起来。

周围空空如也,只有炕上有个蓝布包袱,里面装着衣服、汗巾之类,原先还有官印,后来被取走了。

他将所有衣服等物,全部放入蓝布包袱,打包好,然后提着包袱和两口箱子,走出厢房,径直来到客厅内。

他走到桌子边,将两口箱子平放在地上,先后打开,箱子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他就将包袱放入其中的口箱子,然后站起身,将桌子上摆放的《四书五经》整齐地码放在另一口箱子中。

这些书连箱子的一半都没装满。

他连连摇头道:“大人,书少了大半了!”然后他转向后方,道:“不如再多拿几本,反正里面空着也是空着,不占地方。”

于谦连忙摆手道:“这些书足矣!既然东西已经收拾好,那就出发吧!”说完,他手拈胡须,昂首阔步向外走去。

蓝儿摇了摇头,“咣”地声,将两口箱子盖合上,然后将箱子的锁扣上。

做完这些,他提起箱子向外就走,走了没几步,猛地停下,回头看向桌子,只见上面还放着银锭、铜钱和当票,纹丝未动。

他连忙高叫道:“大人,钱!钱!还有当票!”说完,他放下箱子,伸手抓起银钱和当票,飞步跑向于谦。

此时于谦刚刚走到客厅的门口,蓝儿跑到他面前,双手捧着银元宝、铜钱和当票,满脸焦急道:“大人——噢不,先生,您怎么把它忘了?它可是须臾不能少的!”

于谦看了看他,“呵呵”两声道:“这些东西,与我何用哉?”

蓝儿连忙道:“先生,别的不说,人总得吃放穿衣吧,没它,连生活都成问题,怎能说没用?”

于谦手拈胡须,抬头注视着天空,沉吟道:“于某宁可做朵闲云,做只野鹤,逍遥自在,也不愿在这些俗事上用心!”说完,他甩了下袖子,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蓝儿直挠头道:“别的不说,光这当票,可得收好,以后有大用!”

于谦头也不回道:“当票无用,销毁了吧!”

“哇!”蓝儿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叫道:“这可不行!”他三步并两步跑到于谦面前,道:“先生,您有所不知,您的玉扳指,至少值纹银二百两,可黑心的当铺只给二十两,这亏吃大了!”

说完,他叽叽咕咕将当铺内发生的事说了遍。

一时之间,他唾沫星子横飞,眼珠凸出似要跳出眼眶。

于谦愣了愣,点头道:“好!你做得好!宁要无名的二十两,也不要鼎鼎大名于大人的四百两!正该如此,没给于某丢脸,这于某就放心了!”

随后,他接着道:“既然他们只给开二十两,就二十两吧!不必计较,我们走吧!”

“啊?”蓝儿眼睛瞪圆了,叫道:“于大人不计较,我可不会!”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将来有一天,非找上门去不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说完,他将当票折叠成方块,放入口袋。

于谦踱步走到四合院正中,停下脚步,四下打量起来。

蓝儿将银元宝和铜钱收好,提着箱子走到院子门口,打开装衣服的那口箱子,然后提起装小米和豆料的两个布口袋,“咣咣”两声,将它们扔入其内,合上盖子,锁好锁扣。

接着,他走入驴圈,看着大黑。

大黑驴正埋头吃着豆料,摇头晃脑,东西已被吃了大半。

蓝儿拍拍它的脖颈,道:“你先慢慢吃,吃饱了再叫你!”

“啊呜!”大黑驴吃了口豆料,“嘎吱、嘎吱”嚼了起来。

蓝儿复又走到两口箱子边,将其提起,看向于谦。

此时于谦背对着他,呆呆注视着正中的三间瓦房,沉默不语。

蓝儿道:“先生,您在这儿住了几年了,如今要离别了,可有什么想说的,想写的没有?”

于谦手拈胡须,沉吟半晌,道:“有!”说完,他又大踏步地走回客厅,来到桌子边。

蓝儿飞步跟上,站在他身边,伸长脖子看着。

于谦低头看着桌子,手指在上面笔划了几下,道:“蓝儿,取几张白纸来。”

蓝儿“哎”了声,飞步跑出,来到东边的厢房内,拿起几张白纸,又返回客厅,将白纸铺在桌子上。

白纸铺开有两张信纸大小,如同白雪。

于谦看着白纸,眼睛湿润了。

他右手颤颤微微抬起,抓住了桌子上摆放的狼毫笔。

蓝儿连忙提起水杯要给砚池注水,于谦摆了摆手,提起狼毫笔,“咣”地声,蘸入砚池中。

砚池内还有火柴盒面积大小的块墨汁未干,凸起有戒尺厚。

狼毫笔轻轻一扫,就将那滩墨汁收尽。

蓝儿倒吸口气,连忙道:“这点墨汁恐怕不够——”

话音未落,“啪”地声哼,于谦将狼毫笔点在白纸中间,“刷刷”写了起来,运笔如飞,一气呵成。

当他提起笔时,白纸的正中,留下个巴掌大小的字,龙飞凤舞,闪闪发亮。

蓝儿低头看去,只见那个字是个大大的“错”字。

这字写完,于谦掀开这张白纸,提笔又在另张白纸上,写下了个同样的“错”字,接着又在最后张白纸上,再次写下个“错”字,如是三次。

三张雪白的白纸上,留下三个龙飞凤舞的“错”字。

蓝儿看着这三个字,顿时脑袋大了圈,眼前星星直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三个字写完,狼毫笔上蘸的墨汁,也已用尽。

于谦将狼毫笔甩在旁边,手拈胡须,“呵呵”几声,道:“老夫再无什么可说的了。走吧!走吧!”

然后他转过身,面朝大门,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如同阵风。

蓝儿边向外走,边回头看着那三张白纸,满脸问号。

此时大黑已将豆料吃完,喝了几口清水,“嚯嚯”叫着。

蓝儿将它牵出驴圈,将两口箱子分左右搭在它的背上,然后用麻绳捆住,摇了几摇,纹丝不动后,方才长出口气。

他牵着大黑,走出了四合院

走出大门后,他回头望了眼四合院,满脸不舍,然后将大门关上,牵着大黑,跟在于谦的后面,向南城走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挂印封金(7) 于谦又换上了青衣小帽,同来时的打扮一模一样,满脸轻松,向前走着。

此时,正统皇帝已经宣布完毕,众人纷纷从皇城门那儿返回,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眉飞色舞,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凑在起,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如同沸锅。

于谦恍如无闻,径直向前走着,蓝儿却竖起耳朵,一会儿凑到这里听听,一会儿凑到那里听听。

听了阵儿,顿时他脸色变得煞白,飞步走向于谦,叫道:“大——先生,听他们说,好像那个被废黜的太上皇复位了,改年号天顺!”

说到这里,他直跺脚道:“原来他们是看这件事,我怎么早不知道?不然我也看了!”

他连连摇头,不停地发出“唉唉”的声音。

于谦昂首阔步,面色如常,摆手道:“我已挂印辞官,不再过问朝廷的事了。”

“啊?”蓝儿蹦了起来,瞪大眼道:“这么大的事,居然不过问?这不像大人您!”

他咬着牙、跺着脚道:“这些家伙,都改朝换代了,居然不请大人来主持工作,甚至连通知一下也没有,实在太可恶了!不行,得去找他们算账!”

说完,他扭回身,向皇宫方向走。

走了几步后,听见后面没有动静,连忙回头看,只见于谦毫不停步,还是向前走,已同他拉开了好几辆马车远的距离。

蓝儿连忙飞步跑回,道:“先生,您怎么能容忍这些?”

于谦面沉似水,继续向前走着,好像没听见。

蓝儿眼珠凸出,似要跳出眼眶,他又蹦又跳,龇牙咧嘴,额头青筋直跳。

于谦沉声道:“你若是不服不忿,自己去找,我和大黑独自上路!”说完,他伸手抓起了驴缰绳。

“唉!”蓝儿叹了口气,摇头道:“真便宜他们了!”随后又道:“大先生,我还是跟着您走吧!”说完,他攥紧了驴缰绳,紧紧跟在于谦的后面。

二人顺着南城大街,径直走到南城门前。

南城城门紧闭,门前方圆足球场大小面积的地方,空无一人,连守城士卒都没有。

于谦倒吸口气,看着前方,满脸疑惑。

蓝儿左右看看,道:“咦?人呢?他们去哪了?我去问问!”说完,他飞步向城门边的店铺跑去。

于谦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南城门,纹丝不动。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蓝儿气喘吁吁跑了过来,道:“先生,城门本来是打开的,后来不知何故,突然关闭,不许人进出!说是奉了上级的命令!”

于谦“哦”了声,点点头,不再说话。

蓝儿接着道:“后来据说这里发生血战,人都没影了。”

于谦不由眉头紧锁,低头沉思起来。

蓝儿咬着牙道:“那些家伙,真是太可恶了!害得我们出不了城!”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转了几圈,他突地抬头道:“先生,那我们怎么办?”

于谦愣了下,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在附近找家客栈住下,待城门大开,再出城吧!”

蓝儿点点头,和于谦向南城门边的家客栈走去。

蓝儿边走边回头看着城门,牙齿咬得“咔咔”响,道:“不知谁下的这个混账命令!我要知道了,非弹劾他!”

于谦听了,摇头苦笑道:“这个命令,不是别人,正是于某所下。就是今日凌晨你送去的那份。”

“啊?”蓝儿倒吸口凉气,瞪大眼睛,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

于谦接着道:“这恐怕是本官任上最后一个命令,没想到竟把于某挡住了。”他摇了摇头,接着向前走。

他们顺着南城边,向西走了将近箭地远,来到了处客栈前。

这家客栈占地两个足球场大小,前排是两层楼的房屋,后面是个大院子,可停放车马和货物。

前面的房屋,东西排开有足球场长,不知有多少间,面对着南边。

在这排屋的正中间,有个大厅,面积篮球场大小,里面摆着几排桌椅,西边墙边有个黑色曲尺形柜台,有辆马车长,左右两边是楼梯,可通上二楼。

大门顶上挂着副蓝底金边的匾额,上书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同福客栈”。

大厅的大门敞开着,蓝儿将大黑驴拴在旁边的立柱上,然后迈步进入大厅,扬手叫道:“客家,住店!”

大厅内此时没有客人,只在曲尺形柜台后,站着位年过半百的账房先生,身着蓝布长袍,双手搭在柜台上,呆呆看着前方。

听到蓝儿的叫声,他抬头看了眼蓝儿,道:“客官,您几位?”

蓝儿走上前,道:“两位!住一天,要上房!”

账房先生“哦”了声,摊开右手道:“拿来!”

“嗯?”蓝儿愣了下,道:“现在就要钱,有些急了。也罢,多少钱?”他拍了拍腰包,摇头晃脑。

账房先生摇头道:“不是钱,是担保的文书。”

蓝儿愣道:“什么文书?”

账房先生道:“是保人的文书。根据规定,凡是客人前来住店过夜的,需要两名有名望的当地人作保,才准住店,否则不许!”

“啊?”蓝儿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还有这个规定?谁规定的?我去找他!”他捋胳膊、挽袖子,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嘘——”账房先生伸出食指,贴着嘴唇道:“此乃当朝一品大员,太傅、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于大人规定的。”

“嗡!”地声,蓝儿好似当头挨了棒,眼前星星乱冒,汗如雨下。

账房先生接着道:“本来是没这个规定的,几年前京师发生血案后,就有了。这是于大人亲自规定的,是为了防止坏人出入,你可别恼!”

蓝儿目瞪口呆,张大嘴可吞下枚鸡蛋,半晌说不出话来。

账房先生双手一摊,道:“没有这个,恕小店不能接待,否则必官司缠身,还望客官见谅!”说完,他连连拱手。

蓝儿拍拍脑袋,道:“好!你等着,我去拿!”

他飞步走出客栈,来到于谦面前,道:“大人,您有规定,没有保人,我们住不了店!”

“得!”他咬牙道:“我去厚着脸皮,请朝廷几位相熟的大人作保。非把这文书弄到手不可!大人您先在这儿候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转身要向北边跑。

于谦连忙摆手道:“蓝儿别去!”他沉吟道:“于某一身清廉,素未求过人,如今为了区区住个小店,就去厚颜打扰其它同僚,实在不应当!”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收取兵权(1) “也罢!”他咬了咬牙,道:“我们干脆吃吃苦,在外面挨一宿。等天亮城门开了,再出城吧!”

蓝儿连忙道:“天亮要是城门还不开呢?我们岂不白挨一宿?还是返回原先的小院吧,到了那里,就可以慢慢等了!”

于谦摆手道:“不可!于某刚刚从那里退了出来,如今灰溜溜的回去,颜面何存?”

“呜呀——哇!”蓝儿跳起半人多高,飞脚踢向天空,来了招“飞天脚”,随后落在地上,原地转了两圈,后撤半步,迈着倒弓字步,左掌推向前边,右掌举向天空,来了招“披风式”。

他两眼瞪得溜圆,高叫道:“真是岂有此理!”随后他上前道:“再丢人也得回去,不然待都没地方待!”说完,硬拉着于谦,向原路返回。

于谦别过头,满脸不乐意,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往回走。

此时,刑部尚书、内阁首辅和胡大用,带着队红衣太监,走出了皇宫。

他们走出皇宫大门时,在门前的百姓,已散去过半,其余百姓,正纷纷四下走开,并未注意他们。

守候在宫门外一箭地远的众文武百官的下人,却看见了他们,顿时叫起来:“总算出来了,可把我们等坏了!”

他们纷纷走上前,其中有三人走在最前,一路小跑着到了他们面前。

这三人纷纷打躬作揖道:“大人下朝了,这下可好了,请大人打道回府吧!”

其它的下人纷纷伸长脖子,看着宫门道:“其它的大人呢?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原来这三名大臣的身后,除了队身着大红锦袍的太监外,并无任何其它文武出入。

胡大用道:“你们想什么好事?现在就想下朝?做梦!没十天半月,谁都出不来!”

众人顿时倒吸口气,纷纷道:“既然如此,那怎么您几位大人却——”

胡大用摆手道:“我们另有重任,是出来办事的,不打道回府!”

众人满脸疑惑,看向他们,“几位大人会有什么重任?”

胡大用指了指刑部尚书道:“尚书大人,荣膺征讨柳大将军的大元帅,领兵出征!”

“咵!”刑部尚书来了个立正,高抬起头像大公鸡,脸上直泛红光。

众人抬头看向他,满脸羡慕。

他的下人则冲他连连弯腰拱手道:“恭喜大老爷升官!贺喜大老爷升官!我们这就回去禀报老太太、夫人,叫她们不要担心。”

刑部尚书挥了下手道:“去吧!不必等本官,本官现在就要出征,不回去了!”

“哎!”几名下人弯腰点了下头,转身向后跑去。

其它下人看向他们,满是羡慕、嫉妒、恨。

有名下人在人群中咬着牙,道:“柳大将军用兵如神,去征讨他准打败仗。搞不好这不是升官,是送命!”

众人频频点头。

“刷!”刑部尚书脸色变得煞白,额头滚下豆大汗珠。

他的下人跑出没几步远,听到这话,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刑部尚书。

胡大用叉开五指,晃了晃,道:“别担心!尚书大人这回领军十万,料柳大将军纵有通天之能,单枪匹马也难获胜!”

“卟通!”众人倒下近半,咧着嘴道:“十万人打一个人,还能不获胜?那真是活见鬼了!”

随后他们转向刑部尚书的下人,努着嘴道:“你们只管放心大胆地回去,包大人没事!”

那几名下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飞跑而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大用又指了指内阁首辅道:“首辅大人荣膺征讨柳大将军的副元帅,随同出征!”

内阁首辅的下人冲他连连弯腰拱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我等这就去回禀!”他们二话不说,飞也似的跑了。

内阁首辅手拈胡须,连连点头,脸泛红光。

胡大用指指自己的鼻子,道:“至于俺老胡——”他原地转了圈,左手横在面前,右手举向天空,摆了个“举火烧天”式。

然后他头猛地向上一甩,道:“荣膺征讨柳大将军的前部正印先锋官。”

“好啊!”众人雷鸣般地鼓起掌来,“胡大人出马,必马到成功!”

他的下人也冲他连连弯腰拱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我等也马上去回禀!”

胡大用挥手道:“去吧!别管我们了,我们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哎!”下人答应了声,飞也似的跑了。

“那我们——”其余下人瞪大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们。

胡大用道:“他们留在宫中,陪王伴驾,亦是美差,你等不必担心。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出来,俺老胡可不知道,你们还是慢慢等吧!恕我们还有紧急公务在身,不能奉陪,告辞了!”

说完,他高抬起头,迈步向东边走去。

众位下人互相看了看,脸耷拉下像苦瓜,连连摇头,纷纷向后退去。

刑部尚书、内阁首辅和胡大用三人,昂首阔步,向前走着,众红衣太监紧随其后,队伍排开几辆马车长。

他们向前走了段路,忽地停住脚步,道:“我们这么干走着怎么能行?要有大轿,不然真不自在!”

“就是!”身后有名红衣太监道:“小的这就回去禀报圣上,请圣上派三顶绿呢八抬大轿来。”

三人连连点头。

那名红衣太监转身就往后跑,另有名红衣太监立即抓住他的袖子道:“你傻了啊?这事圣上能准吗?”

“嘶——”三名大人倒吸口凉气,额头冷汗直冒,“不准是小事,万一圣上大怒,可就不妙!”

他们连连摇头道:“还是甭去了!”

那名红衣太监停住脚步,道:“可没有大轿,三人大人如何行路?”

三人连连点头。

另名红衣太监冲他们弯腰拱手道:“请三位大人暂且忍耐片刻,待到了目的地,点齐人马后,车马轿子,自然不愁!”

“呣!”三人连连点头,继续向前走。

走了几箭地远后,他们忽地又停住,互相看看,道:“目的地在哪里?”

身后的红衣太监顿时冷汗直冒,“领军出征,竟不知目的地在哪儿?”

“陛下没告诉我们!”内阁首辅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头发直往上飘。

有名红衣太监弯腰拱手道:“小的以为,当去较军场点兵。我听说书的这么说的!”他脸红脖子粗。

众人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收取兵权(2) 刑部尚书顿时眉毛向上飞起,扬手道:“去较军场!”

众人连声道:“是!”迈开大步就要走。

“且慢!”胡大用摆手道:“说书的话,我们能听吗?”

众人愣了下,停下脚步,看着他,满脸不解。

刑部尚书道:“我看应该是这样,不去那儿,又去哪儿呢?”

众人频频点头。

胡大用道:“我们都没有领过兵,打过仗,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有人知道!”他指着天空道:“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他可是知道怎么领兵打仗的,我们去请教他!”

“好啊!”众人连连点头,“就这么办!”

他们四下看看,道:“于大人的府宅在西边,我们走反了!”说话时,他们转过身,向西边走去。

他们走过条大街,穿过条小巷,来到了于谦的四合院门前,停住脚步,看向大门。

只见大门上挂着铁锁,不由倒吸口气,愣在当场。

胡大用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道:“于老倌没上朝,我只当他病了,或别的什么事耽搁了。没想到他竟不在家?”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道:“他会去哪儿?”

刑部尚书道:“既然于大人不在此地,就算了。我们还是去较军场吧!”随后他又捶了捶背,道:“走了这么多路,实在太累了。没有轿子,真不得劲!快去找顶轿子来!”

众人道:“大人,八抬绿呢大轿很不好找啊!”

刑部尚书挥手道:“不必那个,两人小轿就可以了!”

“好嘞!”有名红衣太监点点头,飞似的跑了。

刑部尚书捶了捶后背,道:“二位大人,先歇息歇息阵吧!”

内阁首辅和胡大用连连点头。

他们在院子门前,分别找了块石头墩子坐下,然后看着四周。

这里方圆几户人家,全是同样的四合院,青砖垒成,周围栽种着柳树、槐树等大树,郁郁葱葱。

那些四合院,有的是几家连成片儿,有的是独门独院,相距宽的有几辆马车远,窄的仅容单个人通过。

他们所坐的四合院门外,有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使得这里似乎成了整片四合院的中心。

三人连连点头,挑起大指道:“好!”

约过了半盏茶时间,从东边巷道口走来两个人,一位青衣小帽,另一位身着蓝布大褂,手里牵着头大黑驴,正是于谦和蓝儿。

三人眼睛顿时亮起,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他们冲于谦连连招手道:“于大人!于大人!可把您给盼来啦!我们在这儿等您好久了!”

于谦打个愣神,定睛细瞧三人,连忙拱手道:“三位大人中午好,于某这厢有礼了!不知三位大人找于某有何贵干?”

三人看看周围,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还是请屋里谈!”他们指向那幢四合院。

于谦顿时面色通红,连连摇头。

三人看着他,满脸疑惑。

蓝儿抢上步,冲三人弯腰拱手道:“三位大人还不知道吧,于大人已经辞官归隐了!这屋子,可不是我们的了!”

三人愣了下,连忙道:“此话怎讲?”

于谦沉下脸,甩了下手,道:“蓝儿休得无礼,还不退了下去!”

蓝儿吐了下舌头,退后几步,低头沉默不语。

三人看向于谦,满脸疑惑。

于谦拱手道:“于某资质驽钝,难堪大任,故而辞官归隐。只是半路上发生变故,只得又转了回来,实在惭愧之极!”

他连连摇头,直擦额头的汗。

“嗨!”胡大用跺脚道:“你辞什么官哩?现在是多要紧的时候?就等您发话!上朝的时候,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大家伙心急火燎。结果最后让宵小之徒得手了!”

他连连摇头叹气。

于谦倒吸口凉气,低头沉默不语。

蓝儿上前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来召唤?否则,以大人的秉性,绝对会去的!”

他低着头,咕哝道:“我只当不需要了,便——”说到这里,他脸红脖子粗,额头冷汗直冒。

胡大用甩了下袖子,道:“小娃娃懂什么?你知道昨晚发生了多大的事吗?改朝换代!谁能走得开?就是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们三人出来奉旨办差,其它人都窝在宫里出不来!哪里能来召唤?”

他指着蓝儿,连连摇头。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互相看看,苦笑着摇了摇头。

于谦沉吟半晌,连忙拱手道:“三位大人既然奉旨办差,于某虽辞官归隐,但也竭尽所能,予以援助!”

然后他挥了挥手,道:“蓝儿,快将门打开,请三位大人上座!”

蓝儿道声:“是!”便走上前,从袖口摸出把钥匙,将锁子打开,然后“吱呀”声将大门推开了。

他站在门边,弯下腰,摊开右手,摆个“请”的姿式,道:“三位大人请进!”

胡大用腆着肚子,道:“我说蓝儿小哥,既然你已经把房屋退了,怎么还私自留了把钥匙?”

“咦呀呀!”蓝儿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叫道:“我是厚着脸皮,又将它要了回来!”他双拳乱舞,头发直往上飞。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点头。

蓝儿又道:“若是三位大人不满,那蓝儿就恳请三位大人,各写份保书,以便让于大人顺利住店,也省得我丢脸!”

他歪着嘴,看向外面,直喘粗气。

“呵呵呵”三人笑了笑,道:“于大人辞什么官呢?我们正需要你呢!”

于谦连连摇头,弯腰拱手道:“于某心意已决,只等城门开放,便远走高飞,终老林泉。几位大人勿复多言。”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几位大人要是有事请于某相助,于某定当尽力!”

三人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进了院子。

他们站在院中,四下看看,地面已被打扫得干净,泼了净水,东西也摆放整齐,不由连连点头。

接着,他们步入客厅,睁眼看去,不由倒吸口气。

只见客厅正中,有张八仙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旁边还摆着摞书,半个胳膊高,再抬头看屋顶,只见横梁上挂着个蓝布包裹,篮球大小,看起来沉甸甸的。

胡大用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白纸,只见上面写着巴掌大小的“错”字,不由眉毛拧成疙瘩,看向其它二人。

其它二人互相看看,连连摇头,满脸疑惑。

胡大用又抬头看着屋顶的包裹,静静的出神。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收取兵权(3) 于谦拱手道:“此内乃是于某的官印和辞呈,烦请几位大人代为转交陛下!”

胡大用连忙摇头道:“这些你收着,我们另有紧急公务,帮不了你了!”

另外两名大臣连连点头。

“什么?”蓝儿瞪圆眼走了过来,咬牙道:“你们有事,大人竭尽全力帮忙;大人有事,你们却推三阻四?”

胡大用等三人顿时脸红脖子粗,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于谦沉下脸道:“蓝儿,休得无礼!快给三位大人看茶!”

“这个——”蓝儿牙齿咬得“咔咔”直响,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得点头道:“是!”然后退了下去。

胡大用挠着后脑勺,“哈哈”几声道:“这样吧,同我们一块儿来的,还有宫内的几名太监,请他们转交也一样!我们真的有事!真的!”

其它两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于谦连忙弯腰拱手道:“这个于某明白,几位大人请坐,有话但说无妨,于某毫不介意!”

三人点了点头,然后刑部尚书从袖筒内拿出个金黄的卷轴,双手递到于谦面前,道:“请于大人过目!”

于谦倒吸口凉气,道:“这难道是陛下给在下的旨意?”

刑部尚书连连摇头道:“非也。此旨是下给我们的,但是我们此行的目的,都在圣旨上说明,于大人过目无妨。”

胡大用和内阁首辅连连点头,坐在八仙桌旁。

于谦整整衣冠,弯腰双手接过圣旨,冲皇宫方向弯了三下腰,然后双手微微颤抖地将圣旨展开。

刑部尚书点了下头,然后也坐在八仙桌旁。

三名大臣各坐一个方向,看向于谦,满脸期待。

于谦双手捧着圣旨,来回看了有盏茶的时间,闭上了眼睛,眼中滚出行热泪。

三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道:“于大人何故如此?”

于谦喃喃道:“想不到景泰陛下驾崩了,实在是令于某难过!”说着,他身子晃了晃,向后退了几步,几乎跌倒。

这三名大臣低下头,默不作声。

这时,蓝儿右手提着个茶壶,左手拿着四个白色瓷碗走了进来。

茶壶有足球大小,是铁皮的,冒着白气,里面是刚刚烧滚的水。

他走到八仙桌旁,在三位大臣面前每人摆了个茶碗,然后将最后个茶碗,放在八仙桌边的空位上,接着,他提起茶壶,“咕咕咕”往茶碗里倒水。

一时之间,白气腾腾。

他边倒水边道:“都是些粗茶,几位大人莫要见怪!”

胡大用连连点头道:“粗茶好!俺老胡最好喝粗茶!”

蓝儿在四个茶碗里倒满了茶水,然后退了出去。

众人目光齐转向于谦,满脸期待。

过了小半盏工夫,于谦缓缓睁开眼,道:“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于某替柳大将军惋惜。”说着,他连连摇头。

刑部尚书道:“于大人莫要惋惜,我们现在正抓他呢!还请大人帮忙想个办法吧!”

胡大用和内阁首辅连连点头。

于谦双手捧着圣旨,走到刑部尚书面前,将其递还与他,然后道:‘于某先恭喜三位大人受陛下重用!”

随后他又摇头道:“至于拿人,非于某专长,还是交由专人去拿好了。只是有一事于某不解,还请三位大人见教!”

三人愣了下,连忙道:“何事不解?”

于谦道:“这只是对付区区的名柳随风,何须十万大军?是何人出的主意?”

“腾”地下,三人脸变得通红,活似鸡肝。

内阁首辅“呵呵”两声道:“于大人有所不知,这柳大将军,非同小可,众人观其有洪武之相,陛下生恐拿他不住,因此不惜出动大军!”

于谦转过身,拍着额头道:“胡闹!”

三人互相看看,满面通红,低下头,喝着茶,闷声不语。

于谦双眉倒竖、二目圆睁,捋起袖子想写点什么,随后又摇摇头道:‘于某既已辞官归隐,不再过问朝廷中事,这事权且不表。”

然后他转过身,冲三人连连拱手道:“既然三人大人领军出征,自然是泰山压卵,土崩瓦解,胜利手到擒来,何须向于某讨要计策?于某只是预祝三位,马到成功!”

三人愣了下,互相看看,连连摇头。

刑部尚书道:“别的姑且不论,只是我们不知道该如何调兵遣将,还望于大人指点一二!”

胡大用频频点头道:“如何将十万大军调出来,在哪里调?我们还不太明白,还请于大人讲解一二!”

三人连连点头,看向于谦,满脸期待。

于谦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兵在哪里还不知道,就跑来领兵。这个——”他连连摇头,拍着额头道:“须兵部公文,然后发与各府县镇领兵官,自可将兵调来!”

三人眼睛亮了起来,连连点头。

“招啊!”胡大用拍着桌子道:“还是要于老倌帮忙!您老不是兵部尚书吗?就请发下公文吧!”

另二人连连点头。

于谦脸黑似炭,连连摆手道:“于某已经辞官,哪里是什么兵部尚书?你们另请高明吧!”

胡大用撇着嘴道:“您老的辞呈不是还没递上吗?陛下不是还没准吗?所以您老现在还是兵部尚书,这公文非您发不可!”

他叉开五指,指向天空。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看向于谦,满脸期待。

于谦低下头,沉吟不语。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蓝儿向屋内探入半个脑袋,眼珠骨碌碌直转,道:“大人,我去把印解下来!”

“胡闹!”于谦甩了下袖子,厉声道:“于某才把印封上,眨眼又解开,岂非开玩笑?这叫于某颜面何存?”

“哎哟!”胡大用跺着脚道:“现在形势危急,为江山社稷记,您老就甭顾及什么颜面了!快快解开金印,书写文书吧!”

另二人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蓝儿嘟着嘴,飞速跑到院子中,扛起梯子,就往客厅走,边走边道:“大明江山,片刻都离不开于大人啊!”

说话时,脸上泛出阵阵红光。

“啪!”于谦重重拍了下桌子,横眉立目道:“于某说话算话。金印已封,就不再解开!”

桌子震了下,上面的茶碗跳起半个指头高,叮当直响,溅出几滴茶水。

三人全抬起头,看向于谦,满脸惊愕。

蓝儿扛着梯子,本已走到客厅门口,见状倒吸口气,停住脚步,张大嘴可吞下枚鸡蛋,呆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收取兵权(4) 内阁首辅摇头道:“于大人,您要是这样,事情就不好办了,耽误了国家大事怎么办?”

胡大用和刑部尚书连连点头,看向于谦,满脸不解。

于谦叹口气道:“也罢,还是烦请三位大人速速将于某的辞呈和官印送上,请圣上任命新的兵部尚书,发下文书。这样,三位大人就可领兵出征了。”

胡大用和刑部尚书点点头,道:“言之有理,只好如此了。”

内阁首辅突然跳起来叫道:“这要耽误多少事?万万不可!”说完,他背过身去,双手放在背后,眼中蒙上团水雾。

于谦愣了下,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刑部尚书和胡大用也看向他,道:“于大人说得对呀,首辅大人何故如此?”他们满脸疑惑。

“咦呀呀!”内阁首辅脸红脖子粗,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冲二人挥了挥手。

二人互相看看,满脸疑问地走到他身边,将耳朵凑了上去。

内阁首辅拢住嘴,发出阵如蚊呐般叽叽咕咕的声音。

蓝儿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却什么也没听见,不由直搓耳朵。

“哇呀呀!”胡大用突然眼睛瞪圆,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是这样地!是这样地!”他满头大汗,风车似在大厅内转了几圈。

蓝儿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疑惑。

胡大用突然跑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抢过梯子就往厅内走。

他把梯子搭在正中的墙壁上,“噔噔”几步窜了上去,伸手去解装金印的包裹。

于谦抬头看着他,满脸好奇。

他边解包裹边道:“军情十万火急,片刻耽误不得!哪里能等到新的兵部尚书任命?这文书非于大人写不可!”

刑部尚书庄重地点了下头,道:“耽误军情者,军法从事!”

于谦打个愣神,弯腰拱手道:“二位大人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么于某恭敬不如从命!”

内阁首辅和刑部尚书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直泛红光。

“妥了!妥了!”胡大用解开包裹,举到空中,脸上绽开了朵花。

“嗯?”蓝儿双手托着下巴,眼珠骨碌碌直转,道:“不是这个原因,绝对不会是这个原因!这三位大人哪懂什么军情紧急?”

他低头沉思道:“如果不是这个,那会是什么缘故呢?”不由得眉毛拧成问号。

于谦摆了下手,道:“蓝儿,取兵部的空白文书来!”

蓝儿“哎!”了声,飞速跑向东边的房屋。

于谦点点头,坐在八仙桌边,端起茶碗,抿了口茶,顿觉如饮甘露。

胡大用提着包裹,走下梯子,摇头晃脑走到桌边,将包裹放在八仙桌上,将其打开。

顿时里面金光闪闪,堆着堆金印,如同小山。

三人眼睛瞪圆了,看着金印,连连点头道:“于大人官印真多啊!”

于谦连忙站起身,弯腰拱手道:“觍颜!觍颜!”

内阁首辅从中拣出方金印,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道:“咦?柳大将军的镇国大将军印也在这里?”

于谦拱手道:“景泰陛下已于前几日,命于某收了他的大将军印,将其贬为白身。”

胡大用“啧啧”道:“怪不得他一兵一卒都调不出来!”随后他冲天空拱了拱手,道:“景泰陛下真英明啊!”

另两名大臣连连点头。

这时,蓝儿手捧着兵部的空白文书走了过来,将文书放在桌子上,退后几步。

于谦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柳大将军若是前几日果断离开,急流勇退,何至于有今日之变?”

另三位大臣连连点头,唏嘘不已。

蓝儿道:“大人,这文书您在哪儿写?”

于谦点点桌子,道:“这里就可以了。”随后他看看文书,道:“一份就够了,何须这么多?”

原来,蓝儿拿出叠空白文书,叠起来有两本书厚。

蓝儿吐了下舌头,道:“我去把它送回去!”说完,伸手去拿文书。

于谦摆手道:“不必!”他拿起最上面的那份空白文书,放在面前,其它的则放在旁边,然后看着文书,沉思起来。

蓝儿连忙端起杯清水,往砚池内倒了些,然后拿起墨块,开始磨墨。

胡大用等三人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看着。

于谦沉思片刻,提起狼毫笔,蘸了些墨,“刷刷刷”在文书上写了起来。

“查柳将军随风,擅闯宫廷,惊崩圣驾。太上皇复位,命刑部、户部二位尚书和首辅大人,领军十万,缉捕柳大将军。诸军将领听调,各引兵赴京师,听候三位大人调遣,不得有误!兵部尚书于谦手书某年月日”

写完后,他搁下笔,上下打量了几番,点点头,双手将文书递到刑部尚书面前,道:“大人请过目,如此可行?”

刑部尚书连忙弯腰,双手接过文书,放在眼前,细看起来.

他看了几遍,又把文书交给胡大用、内阁首辅二人过目。

两人凑在起,来回看了几遍,连连点头道:“行!行!就这样了!”

三人冲于谦连连拱手道:“多谢于大人!既然事已办完,我等不便打扰,这就告退!”

于谦连忙摆手道:“且慢!文书尚未盖印、画押!”

三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差点忘了!”说完,三人将文书递还给于谦,连声道:“于大人,请盖章画押吧!”

于谦接过文书,将其摊在面前,然后拿起兵部尚书的金印,对着底部,哈了几口气,重重拓在文书的落款上,将签名和日期盖住。

拿起金印时,文书左下方已出现个半个巴掌大小的正方形红印,鲜艳夺目。

于谦将金印放在旁边,接着从袖口拿出方火柴盒大小的鸡血石印章,对着底部哈了几口气,拓在红印旁边。

鲜红的大印边,出现个火柴盒大小的淡红色印章,上书“于谦”字样,乃是他的私章。

做完这些,于谦将鸡血石印章放回袖口,然后双手捧着文书,复递到刑部尚书面前,道:“这回管用了!”

刑部尚书顿时眉毛向上飞起,连忙接过文书道:“这样就可以把兵调来了?”

于谦郑重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三人发出阵炒豆似的声音,直冲云霄,他们摇头晃脑,满面红光。

内阁首辅顿了下,道:“所有的将军都听它的?”随后他又沉思道:“光调兵就得好几个月吧!”

另两名大臣愣了下,满脸惊愕。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收取兵权(5) 于谦摆手道:“不必!自京师保卫战之后,圣上在京师附近设下兵营,拱卫京师,有十万之众。此令正是调集他们,不出三天,就可集合完毕。”

“哦。”三人连连点头,长出口气。

于谦接着道:“至于其它兵马,若要调集,不这么容易。须分别下令,并且每路兵,都要下达圣旨和兵部的文书方可。”

“原来如此!”三人连连点头,笑道:“明白了!”

他们冲于谦连连弯腰拱手道:“多谢于大人,来日必当厚报!”

于谦道:“份内之事,何足挂齿!此路兵虽能调集,但要指挥运用自如,单凭这份文书尚不行,要有圣上下发的虎符帅印,方可如此。不知尚书大人可有此物?”

刑部尚书倒吸口气,连连摇头。

另两名大臣也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过了两三次喘息的工夫,胡大用道:“我们来得太匆忙,除了圣旨,什么都没有!我连先锋大印都没有!”

刑部尚书撇嘴道:“我更惨,连帅印都没有!”

三人顿时脸耷拉下像苦瓜,嘴里发出“唉唉”的声音。

蓝儿脸上刷下道道黑线,“好嘛,连这些都没有,就敢生生来领兵打仗!我看到时,怎么给他们下令吧!”

三人额头冒出层冷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时不时脑袋撞在起,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蓝儿斜眼瞥着他们,嘴巴撇到天上。

于谦低着头,手拈胡须,沉思道:“太上皇经过战阵,不会不知道这么简单的东西,他这么做,是何用意?”

他的眉头不由拧成了问号。

三人愣了下,连忙道:“陛下刚刚复位,千头万绪,一时急迫忘了也说不准!”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你不知道昨晚的形势有多凶险!忘了!忘了!一定是忘了!”

于谦摇摇头,站起身,看着那堆金印,沉默片刻,从中挑出方金印,正方形,半本书大小,金印上雕着个拳头大小的狮子,仰天长啸。

他双手捧着这方金印,走到刑部尚书面前,道:“这是柳大将军的镇国大将军印。之前,他就是凭这方印信,指挥调动这些兵马的。见到这方印,想必那些人认得,熟门熟路,或许管用!”

说着,他把金印捧上。

刑部尚书顿时眼睛亮起,来个虎扑,将金印抢在手中,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眼泪“哗哗”直流。

他叫道:“就是它了!就是它了!”说着,他将金印紧紧抓在手中不放。

蓝儿连连摇头,上前道:“大人,您帮他们这个忙干什么?没印让他们问皇帝要去!您何苦如此?”

胡大用脸“刷”地沉下,道:“蓝儿小鬼头,你这是什么话?军机大事岂容你肆意胡闹?”

另两名大臣连连点头。

刑部尚书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于大人为国为民,忠心可表!这可解决本帅的大问题了!本帅将来必在陛下面前美言!”

于谦摆手道:“多谢大人好意,其实不必如此。于某已辞职,这是于某有生以来发出的最后一封文书了,还望诸位大人勿再迫使于某书写文书。”

三人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

胡大用叫道:“大事都完了,还打扰于大人干什么?于大人只管放心!”

于谦点了点头,将金印重新拢回包裹内,在上面打个结儿,然后交给蓝儿道:“将其挂回原处,再也不会解开了!”

蓝儿道声:“是!”双手接过包裹,然后走向梯子,爬了上去,再次拴系包裹。

三人冲于谦连连弯腰拱手道:“既然事已办了,我等不便打扰,特向于大人告辞!”

于谦拱手道:“三位大人有要事在身,于某也不敢挽留,恕不远送!”

“好!好!”三人满面红光,鸟雀似的蹦了出去。

他们走出院子,红衣太监已经叫来了三顶青呢小轿,停在门前。

轿子有桌子大小,仅容一人坐下,两名轿夫抬着。

刑部尚书紧紧抓着金印和文书,连连点头道:“好!好!马上去城东较军场!”说完,他率先走入头顶小轿。

胡大用和内阁首辅分别钻入另两顶轿子落座。

红衣太监叫声:“起轿!”轿夫便抬起轿子,晃晃悠悠向东边走去。

于谦见他们走后,踱回客厅,坐在八仙桌边接着喝茶。

蓝儿挂好包裹,回头看看于谦,又看看客厅,嘴巴歪到了耳后根,咬牙道:“可不能让那三个家伙,这么便宜地走了!”

说完,他“腾”地声,跳下梯子,向院子外跑去。

于谦依旧埋头喝茶,并未注意到他。

蓝儿跑出院外,四下看去,只见有队红衣太监,簇拥着三顶小轿,向东边晃晃悠悠地走,走了有小半箭地远。

他眼睛登时瞪得溜圆,头发向上飞起,“嗖”地声,利箭似的跑向轿子,边跑边挥舞双手道:“停下!停下!”

众人停下轿子,满脸疑惑地看向他。

刑部尚书掀开轿帘,探出半个脑袋,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蓝儿已跑到他面前,伸开手道:“拿来!”

刑部尚书愣了下,道:“什么?”

蓝儿叫道:“就是柳大将军的镇国大将军印!”

刑部尚书脸“刷”地沉下道:“胡闹!此印岂是你能过问的?快快退了下去!”说完,他脑袋缩回轿子,继续闭目养神。

“哇!”蓝儿打鸡血似的跳起来,挥舞双手,又蹦又跳道:“那可是柳大将军的印绶,被大人收了去,准备转给陛下的!你怎么能半途劫了去?我告你个劫夺金印罪!”

他脑袋晃了两晃,在地下打个滚儿,顿时头发向上飘起像鸡窝。

“呀呀!”刑部尚书绷着脸,走出轿子道:“这是于大人亲手交与本帅,怎么能算抢夺?你现场见证的,可不能睁眼说瞎话!”

另两名大臣也走出轿子,频频点头。

“那我不管!”蓝儿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于大人一时糊涂,被你们骗过了!我可清楚得很!”

他“嗖”地蹦了起来,叫道:“和我去见皇帝,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没个完!”然后他鸟雀似的蹦来蹦去,头发直往上乍。

胡大用咬着牙,指着他道:“泼皮!泼皮!蓝儿是泼皮!”

另两人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收取兵权(6) 刑部尚书沉声道:“蓝波!你这么瞎胡闹,是何道理?”

其它两名大臣看向他,两眼喷出了火。

蓝儿在地上打了个滚,跳起来叫道:“道理不道理我不管,总之是你们让我流第一滴血的,我不会让你们得逞!”

说着,他双臂区起像螃蟹,肌肉拱起,晃了两晃。

三名大臣倒吸口气,向后晃了晃。

蓝儿抬起头,抹着鼻涕道:“我且问你们,为什么非要让于大人写文书?其它人不行吗?于大人明明已经辞官了,你们硬是把他已经封印的官印拽出来,是何道理?”

他歪起脑袋,竖起耳朵听着。

刑部尚书咬牙道:“蓝波、蓝波,果然不假!这种军国大事岂是你能随便过问的?”

另两名大臣频频点头,“是呀,你快快回去吧!不然治你个刺探军情之罪!”说着,他们脸沉下来像木板。

蓝儿蹦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吓唬我?我吓大的!”

他捋胳膊挽袖子,上前步道:“小爷我今天豁出去,命不要了,也要拉着你们去见陛下,问问你们为何非要急吼吼让于大人写文书!”

胡大用直咂牙花道:“这蓝波真了不得了!反了天了!”

内阁首辅上前道:“我们这也是为于大人着想——”

“胡说!”蓝儿撇着嘴道:“我要听真实的原因,你们休要糊弄我,我分辨得出真假!”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刑部尚书摇了摇头,道:“让蓝波缠上真不得了,可没好果子吃!也罢,本官告诉你真实原因,你可不得随意外传!”

蓝儿脸上绽开了朵花,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刑部尚书挥了挥手,众红衣太监和轿夫退了下去,退出几辆马车远,垂手而立。

然后他上前步,道:“蓝波,真实原因告诉你,你听懂听不懂,都别来问我!”

蓝儿点点头,弯腰拱手道:“在下明白,大人只要说得是真实原因,再艰难晦涩,我也听得懂!”

刑部尚书点头道:“陛下点十万大军追捕柳大将军,我们寻思着,他是刚刚复位,头脑不清,所以才下达这个命令,等迟个三日五日,他头脑清醒了,恐怕就不会——”

“哦——”话未说完,蓝儿就点头道:“我明白了!所以你们才急吼吼让于大人签文书,免得新兵部尚书上任后,不知何年何月了,指不定这事黄了!几位大人想领军抖抖威风,也抖不成了!”

刑部尚书笑道:“蓝波聪明,一说就懂!只是嘴巴太刻薄,我们哪是要抖威风,分明是为国事奔波,殚精竭虑!”

另两名大臣连连点头。

蓝儿挥了下手道:“这事我不管了,你们抖威风去吧!”随后他又道:“我只是想问户部胡大人一句话,于大人辞官,退休金、遣散费何时发放?”

胡大用沉下脸道:“本官军务在身,暂时管不了这些。等军务忙完,再谈如何?”

“吓!”蓝儿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等大人军务忙完,于大人早远走高飞了,俸禄何年何月才能领到?”

三人愣了下,互相看看,道:“于大人权倾朝野,光我们所见,官印一大堆,惦记那些俸禄干什么?忒小气了!”

“卟!”蓝儿喷出口血,道:“你们居然这么说?”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你们知不知道,到今天为止,于大人已没米下锅了!为此,他不得不典卖了祖传的祖母绿扳指。就这样,还远远不够!”

说着,他眼睛红肿起来。

三人倒吸口气,连连点头道:“于大人位高权重,竟如此清贫,令人唏嘘。”

刑部尚书和内阁首辅道:“老胡,你就把于大人的俸禄、退休金发了得了!”

胡大用连忙道:“不是俺老胡不想给,而是你们也知道,陛下刚刚宣布,免粮赋一年。此后一年,大家都得过苦日子,俺老胡哪有钱发放?”

另两人打个愣神,连连点头。

蓝儿满脸疑惑道:“陛下免粮赋一年,是大好事,大家都有好日子过才对,你们怎么说反了?”

三人笑着摇了摇头:“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总而言之,现在我们没钱!”说完,他们转身走入轿子,叫道:“起轿!”

“哇!”蓝儿大雨滂沱起来,“于大人祖传的祖母绿扳指,贱价典卖了二十两银子,再也收不回来了!哇!”

他泪流满面。

胡大用从轿中探出半个脑袋,道:“才二十两银子?得!”他抖抖袖口,抖出锭赤金元宝,拇指大小,五两沉。

他将金元宝递出道:“俺老胡今儿得了陛下的赏,这五两黄金,你先拿去用!以后有钱再还!”

蓝儿顿时红光满面,蹦了过来,伸手要抓金元宝,突然停住手,拨郎鼓似的连连摇头道:“不要!不要!”

三人愣了下,道:“有啥不要的?这也是正常的人情往来,而且也不白送,等有钱了再还不一样吗?”

蓝儿还是连连摇头:“不要!不要!”

随后他冲三人拱拱手道:“几位大人出征去吧,蓝儿不远送了,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说完,转过身,蹦蹦跳跳地跑了。

几人看着他的背影,连连摇头。

胡大用“叭嗒”声滴下滴泪,连声道:“好人啊!好人啊!”

众红衣太监和轿夫见状,纷纷跑过来,轿夫抬起轿子,众红衣太监护卫着,飞也似的跑了,带着溜烟,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儿跑回四合院,来到于谦面前,手指着外面,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唾沫星子横飞。

最后,他狠狠地砸了下桌子,道:“大人,您就这么便宜了他们?”他脸红脖子粗,嘴巴鼓起像蛤蟆。

于谦道:“勿得多事!再说他们执行的,也算紧急公务,于某岂有不协助之理?眼下当务之急,是等城门开放,远离此地。以后勿再关心这些是是非非。”

蓝儿愣了愣,撇着嘴,弯腰拱手道:“是!”

他走出客厅,来到院子中,牙齿咬得“咔咔”直响,道:“这事我不管了。但是于大人的俸禄、退休金、遣散费发不下来,这可是个大难题!”

他眉毛拧成疙瘩,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眼睛亮了起来,叫道:“有了!”

然后飞步跑回客厅,看着桌子上摞起的那叠书,两眼闪闪发亮道:“大人,这些书,您还要不要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收取兵权(7) 于谦摆手道:“除《四书五经》之外,其它书暂且搁置。”他顿了顿,自语道:“于某为官多年,见识自以为长了不少,但实际上于经书,丝毫不通,以后要下精力苦读!”

蓝儿撇嘴道:“大人若是不通,天下就没人通了!”随后,他拍着那些书,笑道:“反正大人不要它们了,不如将其卖了,换点盘缠路费——”

话未说完,于谦忽然瞪圆眼,厉声道:“蓝儿休得胡说!我等岂能典卖书籍,有辱斯文?”

蓝儿愣了,“这些书大人既不带走,也不典卖,那留在这里作何用处?”

于谦道:“留与与之有缘之人,自会用它!”

蓝儿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楚含烟站在院子中间,手提飘雪剑,静静注视着屋上,飘雪剑的剑尖,斜指向地面,剑身上有滴黄豆粒大小的汗珠,顺着剑脊向下滑下,“叭嗒”声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现场空气仿佛凝固了,人人屏住呼吸,注视着战场。

张千户连滚带爬,跑到了墙角,直打哆嗦。

玉空道长将松纹古剑在半空划了个圈,指向地面,同时迈着弓字步,左手二指并拢,指向楚含烟,摆了个进攻的姿式。

楚含烟任由风吹得她的头发猎猎起舞,站在原地不动。

她感到阵阵寒气袭来,似乎有股无形的链条,锁住了自己,双足像灌满了铅,迈不动步子。

众人睁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

玉空道长指着楚含烟,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点了点头,突然大喝声:“呔!”便飞身跃起,有二人多高,如同大鸟。

众人全抬头看着,大气也不出。

玉空道长在半空中,挥舞了下宝剑,转向左侧,向天空刺去。

费恩拨拉了下脑袋,道:“刺错方向了,楚教在地下!”

其它人频频点头,看向玉空道长,露出不屑之情。

话音未落,“呼”地声,玉空道长的身影,从一个分成两个,向左右两边闪开,在空中挥舞着剑,像是在演练剑法。

众人“咔”地声,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呆住了。

楚含烟瞳孔突然放大了圈,眼珠似要跳出眼眶,自语道:“飘影剑法?”

几名白袍长老频频点头,手拈胡须道:“这剑法,有点像那么回事了!”

费恩直撇嘴:“多新鲜啊!一开始就这样了,你们好像才发现!”他连连摇头。

张千户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好!消灭她!”

“呼呼”几声,两个身影晃了晃,又分出两条身影,每条身影都在空中舞着剑,上刺下砍,好像与人搏斗。

“唔?”费恩眼睛瞪圆了,连忙道:“这个不对!按说这剑法,有幻影有真身。若是一分为二,必是一真一假,真的有可能再分开,但是假的不会。现在这两条影子怎么可能同时分开?”

他连连摇头,眉毛拧成疙瘩。

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互相看看,面色凝重道:“这一步我们绝对做不到!”

他们扭头看向玉空道长,眼睛眯成了条线。

四条灰色的身影,在空中舞着剑,并且向前飞行着,好像四条虚幻的影子飘了过来,无声无息。

张千户和众锦衣卫连连点头道:“这个好看,比之前顺眼多了!”他们脸上绽开了朵花。

几名白袍长老斜眼看了下他们,连连摇头,嘴巴撇到了耳后根道:“真是外行看热闹啊!你们也不想想,这一招你们能不能做到?”

费恩道:“莫说做到,看你们能不能躲过?”

众人顿时寒毛直竖,看向楚含烟,满脸期待。

楚含烟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抬头注视着前方,眼皮也不眨。

说话时,几条影子已向前飞了过半的距离,离楚含烟只有一辆马车多远了。

有名白袍长老打个激伶,连忙叫道:“教主快跑!”

楚含烟愣了下,提起口内力,却气若游丝,无法使力,手臂也变得酸麻,飘雪剑变得沉重起来,似乎有千斤沉,提也提不动。

她咬着牙,想要挥剑刺出,但整个人好像掉入冰块,动也动弹不得,她的额头不由冒出层冷汗。

正在这时,四条身影晃了晃,“呼”地声,每条身影又分成两个,总共变成八条身影,向她飞来。

这些身影,有的向上飞刺,有的向下飞砍,还有的在空中旋转了圈,做出“白鹤亮翅”的动作。

总之这八条影子,每个做出的动作都不一样,好像是八个不同的人在练八种不同的剑法。

楚含烟眼中闪出抹亮色,喃喃自语道:“这是真正的飘影剑法!真正的飘影剑法!”

说话时,八条身影已将她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笼罩住了,好像有八个剑客,围着她进攻。

楚含烟恍惚起来,道:“哪个是真正的剑招?”

“是这个!”她的左侧传来个声音。

楚含烟扭头向左侧看去。

就在声音发出的同时,“卟”地声,一道寒光从她右侧流星般闪过,一柄褐色的松纹古剑,从她右腹刺入,从左侧穿出,剑尖穿出有半个巴掌长。

楚含烟猛地一震,向右侧看去。

另外的七条人影,晃了几晃,消失在空中,只有右侧,半蹲在位灰袍道士,迈着弓字步,右手挥剑前刺,左手指向后方,同时半低着头,闭着眼睛,正是玉空道长。

“哇!”地声叫,如同雷鸣,楚含烟不知哪来股力气,右手猛地拍了下松纹古剑的剑身,然后向后退去。

“哧”,松纹古剑收了回去,剑尖淌着血滴。

“当啷”声,飘雪剑从楚含烟手上掉出,摔在地上,弹了几弹,静静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剑身依然发出阵阵寒光。

她右手捂着腹部,连退几步,摇摇晃晃,似乎站立不稳。

她嘴角淌下滴血,瞪大眼睛看着玉空道长道:“你已经练成了飘影剑法?”

玉空道长依然迈着弓字步,低着头,默不作声。

几名白袍长老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下,只觉天旋地转,他们跌跌撞撞向楚含烟走去,满眼泪花地叫道:“教主!”

楚含烟抬头仰望天空,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右手手指已经渗出了血,她晃了两晃,直直向后倒去,“咣当”声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她嘴角渗出了血,左手摊开,右手还是捂住腹部,停止了呼吸,尽管如此,她的眼睛还是瞪得圆圆的。

“哇——”几名白袍长老和众教中弟子,顿时泪如雨下。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又见飘影(1) 他们纷纷围在楚含烟身边,哽咽道:“教主,你快醒醒,你可千万不能去啊!你倒是说句话啊——”他们抽泣着,不停地用袖子擦着眼睛。

楚含烟倒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啪啪”费恩和上官云连连拍手道:“好!干得好!终于大功告成了!”他们频频点头,脸上绽开了朵花。

“呼——”玉空道长长出口气,站直身子,将松纹古剑放回剑鞘。

“刷!”众人目光看向三人,眼中似乎喷出了火。

张千户蹦起来叫道:“啊!总算成了!真是太好了!这下可向朝廷报功请赏了!”

众锦衣卫倒吸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他们用力揉着眼睛,伸长脖子看着。

当楚含烟中剑的同时,陆小翠打个哆嗦,将脑袋探出树丛,伸长脖子向院落方向看去,但是她的视线被树木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她直眨巴眼睛,感到阵阵寒气袭来,抬起脚想要跳下树木,看个究竟,但是前方不断有红色身影闪出,就打个激伶,停了下来,蹲在树上静静看着。

与此同时,薛若冰也打个激伶,瞪大眼睛四下张望。

此时她尚未走完四十里路,直感到头脑昏昏沉沉,迈不动脚步,当楚含烟中剑后,她像被针刺了下,跳了起来,然后咬了咬银牙,提起口内力,接着向前飞奔而去。

楚含烟倒在地上,过了小半盏茶时间后,众锦衣卫突然蹦了起来,他们双手举到空中,鸟雀似的蹦来蹦去,叫道:“我们胜了!我们又胜利了!”

说话时,人人脸上绽开朵花,互相拍打着手掌,声音直冲云霄,震得树木“哗哗”直响。

几名白袍长老和众教中弟子,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他们围在楚含烟周边,将方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几乎站满,人人纹丝不动,眼中闪着泪珠。

在院落外面的东厂侍卫竖起耳朵,指向院落,雷达似的转来转去。

转了几圈之后,“哇!”地声,他们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围上领头的红衣太监道:“公公,是我们赢了!是我们!”

他们不停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红光满面。

红衣太监坐在地上,拨拉着脑袋道:“真的?”

众东厂侍卫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指向院落道:“没错,你没看谁在欢呼?”

众人拢目看向院落,只见院落门前成排的锦衣卫又蹦又跳,互相拍打着手掌,还有人在翻跟头。

“呼!”红衣太监闪电般地站了起来,双眉倒竖,二目圆睁,道:“咱家早就说了,我们必胜!你们还不信!”

众东厂侍卫连连弯腰拱手道:“公公神算,我等心服口服!”

“哼!”红衣太监鼻孔喷出团白气,上前几步,指着院落方向,横眉立目道:“陛下天威,宵小之徒焉是对手?”

他虎起脸,额头上鸽子蛋大小的疙瘩闪闪发亮。

众东厂侍卫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红衣太监抖抖袖子,挥手道:“来人,备马!本公要与敌人大战一场!”

有名东厂侍卫连忙把他的马牵了过来。

他飞身上马,举起马鞭,指向院落,叫道:“冲啊!”

“嗒嗒嗒”,枣红马迈着盛装舞步,摇头晃脑跑向院落,其它东厂侍卫也纷纷骑上马匹,跟在后面。

陆小翠拨拉了下脑袋,支起耳朵,道:“胜了?谁胜了?”

她又伸长脖子看向院落,只见有些红衣人跑来跑去,似乎在欢呼跳跃。

“难道是他们?”陆小翠眉毛拧成了疙瘩,“他们和谁打架打胜了?难道是含烟?”

说到这里,她眉毛“呼”地立起,叫道:“不行,我得去看看!”说完,她向下跳了半截树,来到挂东西的地方。

她将纸袋和酒坛拿起,然后双足蹬了下树枝,飞身跃起,飞离了树丛,如同大鸟飞出几辆马车远,最后像片树叶飘落在地。

落地后,她摇头晃脑,连蹦带跳跑向院落。

红衣太监跑到院落门口。

大门有二人高,宽可容辆马车出入,门板有二指并拢厚,如今敞开着,有几名锦衣卫趴在大门口,向内张望。

红衣太监挥手道:“闪开!闪开!本公公擒拿反叛,尔等不得挡道!”

几名锦衣卫飞似的跳向两边,将大门让开。

红衣太监高昂着头,骑马从大门跑入。

跑进去后,他挥起马鞭叫道:“尔等勿忧,咱家来帮你们了!”

几名白袍长老和众教中弟子猛地抬起头,满脸期待地看过去,但一见来人,顿时泄了口气,低着头,沉默不语。

红衣太监睁大眼睛看着院内,只见里面碎瓦片遍地,其中贴着右边厢房的最多,几乎给地面铺了一层。

正屋前围着圈人,有的身着蓝袍,有的身着黑袍,还有的身着白袍,围成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圈,满脸泪痕,似乎在看什么人。

在距他们有辆马车远的地方,并排站着三个人。

正中间的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身着灰色道袍,背着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他的左右两侧,分别是费恩和上官云。

张千户和众锦衣卫,站着院子左侧,伸长脖子看着。

“哇呀呀!”红衣太监张开了大嘴,好似烟熏的太岁,火燎的金刚,大叫道:“闪开了!贼人交给咱家来对付!”

他猛地向上甩了下头,荡起股风,头发也向上飘了下,摆了个“回头望月”的姿式,嘴巴撇下像弯黄瓜。

费恩道:“公公来迟了,敌人已经被消灭了。”

“哎哟哟,”红衣太监直咂牙花,“咱家迟来一步,未能建功立业,你们何不等等我?”他厄斜着眼睛,看着众人。

众人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扬起头,凝视天空,道:“不是咱家要抢功,而是——”

话未说完,几名东厂侍卫走了进来,道:“而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公公被棵大槐树挡住,怎么也过不去,硬生生将脑袋撞出了个包!你们看!”

他们手指向红衣太监的额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红衣太监额头果然有个鸽子蛋大小的红包,闪闪发亮,不由连连点头。

这些东厂侍卫,赶到门口时,并没有骑马进来,而是翻身下马,步行而入。

张千户连连摇头道:“不对!被槐树挡道,绕过去就是,何必硬往上撞?”

众人看向红衣太监,满脸疑惑。

东厂侍卫指着满地的瓦片道:“背后有半片瓦片飞来,形势急迫,不得不如此!”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又见飘影(2) 红衣太监头顶冒出团团青烟,连连拱手道:“不敢!不敢!咱家听说,我们胜了,特来看看,这柳逆倒底是何三头六臂,居然闹的大家鸡犬不宁!”

说完,他伸长脖子,看向人群。

楚含烟被众人围在中间,他看不清楚,只隐约看见地上躺着个人,身着白色锦服。

“哈哈!”他眉毛向上飞了起来,叫道:“柳逆终于伏法了,真大快人心!”他连连拍手。

原来,他把楚含烟误当成柳随风,盖因柳随风时常也穿白色锦服。

玉空道长拱手道:“这位公公,此人不是柳大将军,而是他的名同伙!”

“啊?”红衣太监哆嗦了下,“卟通”声从马上栽了下来,来了个“狗啃泥”。

他趴在地上怪叫道:“原来柳大将军还没有被拿下?来人啊,救命啊!”他向墙角爬去,额头冷汗直冒。

众人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冷汗直冒。

张千户拱手道:“这位公公,虽然没有拿下柳大将军,可是消灭他的一名同伙,亦是大快人心,大功一件!公公何必如此?”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红衣太监,满脸疑惑。

“外行!”红衣太监歪着嘴道:“这么大的阵式,只是拿住他的名同伙,正主蹭都没蹭上,可知柳大将军有多难对付?我得躲远点,免得小命玩完!”

说完,他爬到墙角,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

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费恩道:“先别管他,做正事要紧!”

玉空道长点了点头,道:“很好。做什么正事呢?”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费恩,满脸疑惑。

费恩咬牙道:“既然楚教已然毙命,那么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选出新的德高望重、深孚众望的教主!诸位意下如何?”

上官云频频点头。

众白袍长老和教中弟子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费恩道:“大家看谁合适,请说个话吧!”说完,他的目光转向玉空道长。

玉空道长昂首而立,衣袖飘飘,仙风道骨。

众人倒吸口凉气,低头沉吟不语。

过了几次喘息的时间,几名白袍长老摇头道:“现在就选新的教主,还不是时候。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料理教主的后事。至于新教主,以后再谈!”

众教中弟子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吓!”费恩跳起半人多高,叫道:“眼下件件急事,你们都不做,偏偏去料理什么柳逆同伙的后事,真是岂有此理!”

他眼睛瞪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上官云冲张千户拱手道:“千户大人,你以为该当如何啊?”他满脸期待的看向张千户。

张千户打个愣神,连忙摆手道:“这是贵教内部事务,在下不便插手,还是由贵教自行处理吧!”

“呀!”费恩和上官云倒吸口气,后退了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这小子现在机灵了!”

张千户脸泛红光,眉毛向上飞起。

“呼——”玉空道长吐出口白气,看向墙角的红衣太监,道:“这位公公,不知急匆匆带人跑到这儿,有何贵干?”

众人愣了下,连连点头,看向红衣太监,满脸疑惑。

红衣太监缩在墙角,扯着公鸭嗓子叫道:“奉厂公命令,前来协助仙师,捉拿柳逆!”说完,他又往墙角缩了缩。

“吓!”众人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瞪大眼睛,眼珠似乎要跳出眼眶。

玉空道长点点头,道:“本教内部事务,私也;捉拿柳逆,公也。贫道不敢因私废公,所以教中内部事务,姑且放在一边,不去管它,优先处理公务!”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道:“仙师真乃大公无私,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是啊!他放着现成的神教教主之位不坐,专心公务,令人感动啊!”众人眼圈不由红了起来。

费恩满脸疑惑,“楚教已然毙命,还有什么公事可做?”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他,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缓缓将松纹古剑拔出,举向空中,道:“来人!清查此处,将财物、人员名单及重要文件,全部清理好,封存起来,听候贫道发落!”

“啊?”众教中弟子倒吸口气,连忙道:“这不行啊!”

几名白袍长老也连连拱手道:“右护法,你可知道,你抄的是何地?而且教主尸骨未寒,你怎么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费恩和上官云也是满脸疑惑,不过他们还是捋胳膊挽袖子走上前,叫道:“叫抄就抄,废话什么?”

众人看向他们,眼中似乎喷出了火。

玉空道长“呵呵”道:“贫道是奉旨办差,尔等不得阻挠!”

众人还是连连摇头。

“嗖”地声,红衣太监从墙角蹦了出来,叫道:“仙师好啊!真是大公无私,六亲不认,咱家佩服之至!”

他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

张千户也连连点头道:“消灭柳大将军这么重要的名同伙,岂能就此完事?”

几名白袍长老和众教中弟子倒吸口气,后退了步,低头沉默不语。

玉空道长冲红衣太监拱手道:“贫道就烦请这位公公,率先查抄此地,如何?”

“好啊!”红衣太监满面红光,鸟雀似的蹦来蹦去道:“抄家,我最在行!是抄这里吗?”他伸长脖子,看向玉空道长,满脸期待。

玉空道长微微点了点头。

“忒溜溜”,红衣太监青烟似的窜了起来,“太好了啊!”他双手伸向空中,摆个招手的动作,蹦了起来。

窜了没几步,忽然眉毛耷拉下来,道:“那位柳大将军,现在何处?”

玉空道长道:“他在何处,贫道也不知晓,不过以后慢慢访查不迟!”

费恩撇嘴道:“他不在这里,你放心好了!”

红衣太监长出口气,拍拍心口,走到院子中间,冲后挥手道:“小的们,随咱家去查抄!”说完,吊着膀子,迈着虎步,向正屋走去。

众东厂侍卫满面红光,捋胳膊挽袖子,跟在后面,嘴巴鼓起像蛤蟆。

几名锦衣卫伸长脖子,看着他们,冲张千户道:“头儿,我们也去吧,别落人之后!”

张千户摆摆手道:“不行,万万不可被人摆布!”他绷起脸像木板,看向玉空道长,眼中似要射出道道利箭。

玉空道长冲红衣太监道:“公公只管放心大胆地抄,出了什么事,贫道一力承担!”

红衣太监满面红光,冲他拱手道:“好咧,多谢仙师成全!”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又见飘影(3) 他随后转向众东厂侍卫道:“大家跟咱家去,只管抄!不过要仔细,碰上什么值钱物事,千万别藏着掖着,要交出来充公!”

众东厂侍卫两眼红红道:“公公放心,不会这样的!”

随后他们就向正屋走去。

众锦衣卫看向他们,眼睛都红了,在那儿咬牙跺脚,也想冲上去。

“唉!”几名白袍长老老泪横流,道:“这帮不争气的家伙,引着外人来抄自己的窝儿,作孽啊!”

他们用袖子直擦眼睛,连连摇头。

其余教中弟子,频频点头。

红衣太监冲入正屋,扫视了屋内,抓起放在门边的半人多高的青瓷花瓶,举到空中,猛地向下摔去。

“咣!”地声巨响,花瓶砸的地面上,摔成几大块,并且还有无数碎片乱飞。

接着,正屋内传来“稀里哗啦、咣当”连串的响声,震得屋子直晃。

众教中弟子和白袍长老,无不涕泪横流,张千户和众锦衣卫则把脑袋往脖领里缩了缩。

玉空道长等三人,则面带红光,频频点头。

陆小翠提着东西,摇头晃脑走到门前,停了下来,看向前方。

门口围了圈锦衣卫,伸长脖子,将脑袋探入门内,向内张望着。

陆小翠道:“喂!你们干啥呢?”

有名锦衣卫回过半个头,食指贴着嘴唇,道:“嘘——,抄家呢!”说完,又扭回头,看向院内。

“抄家?”陆小翠打个愣神,直挠脑袋,“抄谁的家?”

她抬头看向前方,道:“含烟不是住在这里?难道是抄她的?”说到这里,她脸色变得煞白,“哇呀”声叫,蹦起半人多高,大叫道:“天哪!大事可不好了!含烟被抄了!”

她飞似的向左边跑去,双脚风车似的转动,“呼”地声,像溜烟跑出半箭地远,带起股风,然后她又转过身,大张着嘴,两只手五指叉开,在半空晃来晃去,向对面跑去,像阵风。

她提着的东西,掉在地上,她也顾不得了,只是向前跑。

跑了有箭地远,又转回身,“哇哇”叫着,朝方才的方向跑去。

如此跑了几个来回,她才停住脚步,来到棵大槐树下站着,瞪大眼睛看着院落门口。

此时她距离大门有半箭地远,前面有几棵树挡住,但是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大门和门口的那片空地。

在她背后有辆马车远的地方,躺着纸袋和酒坛,歪倒在树下。

她“哈哈”喘着白气,看着前方。

看了有三四次喘息的时间,她转回身,走到纸袋和酒坛边,弯腰将它们拾起,然后走到大槐树下,坐了下来。

她揭开酒坛,对着坛子口,喝了口高粱烧,然后打开纸袋,拿出几片卤猪头肉,放在嘴里,“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几名白袍长老和众教中弟子,围着楚含烟,低着头,弯着腰,“叭嗒、叭嗒”直掉眼泪。

费恩拍打着肚子,左看右看,道:“真想美美的吃上顿,然后再好好的歇一觉!”随后他吸了吸鼻子,道:“哪怕来二斤高粱烧也行!”

陆小翠打个哆嗦,端起酒坛,灌了一大口酒,看向四周,眼珠骨碌碌直转。

上官云道:“费兄,还歇不得呀!我们连正主还没碰上呢!至于楚教,那只不过是——”说到这里,他猛地闭上嘴巴,不再说下去,低着头,默不作声。

张千户耳朵“嗖”地竖了起来,探头道:“不过什么?不过什么?”

他眼睛闪闪发亮,左看右看,自语道:“其中定有古怪!”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道:“教主已殁,我们该当如何?”

众人全倒吸口气,低下头,默不作声。

正屋里传来阵“劈劈叭叭”的响声后,数名东厂侍卫出来,分头向左右两边的厢房走去。

红衣太监腆胸叠肚,撇着嘴,随后走出,身后还跟着几名东厂侍卫,肩上扛着两口袋子,旅行包大小。

红衣太监二话不说,径直向后院走去。

费恩看着两个袋子,打个激伶,道:“若是他们将教中财物查抄一空怎么办?”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看着前方,沉默不语。

上官云沉吟道:“不会!这里只是本教的临时据点,哪有许多财物?”

“哦!”费恩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大哥真是神机妙算,令人佩服!”他挑起大指,脸泛红光。

众人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几名白袍长老看着他们走向后院,顿时汗如雨下,筛糠似的抖。

玉空道长看着他们,愣了下,眉毛拧成疙瘩。

过了几盏茶工夫后,后院突然传来阵公鸭似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声音直冲云霄。

众人打个愣神,齐向后院方向看去。

院墙后传来阵“骨碌碌”的车轱辘声,接着,从后院转出两辆手推车。

手推车有两个轮子,面积有八仙桌大小,每辆车上放着口紫檀木箱子,用棕绳捆着,箱子有几个拉杆箱合起来那么大,雕着云色花纹,用金锁锁住。

费恩看着箱子,倒吸口气,额头冒出层汗。

上官云也眉头紧锁,满脸问号。

两名东厂侍卫将手推车推到院子正中停下,支在地上。

众人目光全转向两口箱子,满脸好奇。

张千户也倒吸口气,后退了几步,眼睛闪烁不定。

红衣太监走到箱子边,拍了拍箱子,道:“这是咱家在后院的口地窖中发现的,隐藏的十分隐秘,但还是让咱家给找出来了!怎么样,咱家本事如何?”

他摇头晃脑,满面红光。

张千户咬牙道:“某料这是临时据点,该不会有东西,没想到竟有?”

众人看向红衣太监,满是羡慕、嫉妒、恨。

红衣太监双眉倒竖,两眼圆睁,厉声道:“来人,将箱子砸开!”

众人全瞪大眼睛看着箱子,满是期待,张千户也上前几步,瞪大眼睛看着。

有名东厂侍卫道声:“是!”便走到墙边,捡起块足球大小的石头,返回到箱子边。

他双手将石头举过头顶,对着左边箱子的金锁,奋力向下砸去。

“咣”地声巨响,石头砸在箱子上,将它震得直跳,震裂了条半个胳膊长的缝,箱子上留下了个鸡蛋大小的凹痕,褐色的漆皮也砸下了半个巴掌大小的块。

箱子上的金锁晃了几晃,纹丝未动。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又见飘影(4) 众人泄了口气,满脸不屑地看着他。

这名东厂侍卫面红耳赤,“呀!”地叫了声,再次将石头举过头顶。

众人连连摆手道:“别砸了!免得锁子没砸开,倒把箱子砸坏了!”

他顿时泄了口气,来了个烧鸡大窝脖。

玉空道长衣袖飘飘,大步走来,道:“由贫道来!”说话时,他已走到箱子边,利剑一挥,“刷”地声,将捆箱子的棕绳削断。

接着,他挥舞松纹古剑,对着金锁,猛地向下劈去。

“咔叭”声,金锁的锁头被削断,掉落下去。

他将剑刺入箱子的合口处,向上飞挑,“叭”地声,箱子盖被打开,向上翻了起来。

“呀!打开了!”众人惊叫着,向前走了几步,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着。

举着石头的东厂侍卫,将石头扔在地上,满面通红地退了下去。

箱子盖一打开,顿时发出道道金光、银光和红光。

箱子里堆着金元宝、银元宝,发出红光是珊瑚、宝石和珍珠,这些东西堆满了整个箱子,不知有多少。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费恩更是舌头吐出半个巴掌长,眼珠几乎跳出眼眶。

玉空道长愣了下,向另一口箱子挥剑砍去。

松纹古剑发出“呼”地声响,如同流星,身后带着条褐色残影,“刷刷”几声,棕绳被削成数截,飘落在地。

接着“当啷”声响,那口箱子上的金锁锁柄,也被削断,箱子盖向上翻起。

里面同样堆满了各种珍宝,金光闪闪。

红衣太监看着两口箱子,呆了呆,然后突然“哇”地声叫,打鸡血似蹦起半人多高,叫道:“发财了!发财了!”

他双手举到空中,连连摆动,鸟雀似的蹦来蹦去。

众人看看他,又看看玉空道长等人,满脸疑惑。

红衣太监绷着脸,道:“将财物登记造册,全部充公!”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费恩直咂巴舌头,道:“谁说这里没有东西,才让放手查抄的?现在你们看看如何?谎言不攻自破,大哥真大公无私也!”

他挑起大指,眼泪直往下掉。

众人倒吸口气,后退几步,低下头,默不作声。

红衣太监频频点头,“仙师果然高风亮节,若无仙师,咱家立不得此功。多谢!多谢!”他冲玉空道长连连拱手。

玉空道长微笑着点点头,脸扭曲成麻花。

费恩咬着牙,走到几名白袍长老身边,压低声音道:“糊涂了你们!这么贵重的东西,竟放在这里?”

几名白袍长老低下头,冷汗直流。

红衣太监眉毛向上飞起,脸上绽开了朵花,众东厂侍卫则东奔西走,去取纸笔,准备登记造册。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抬头看着天空,自语道:“这其中定有缘故!”

众人频频点头,看着箱子发呆。

过了半盏茶时间,东厂侍卫从书房跑了出来,手里举着笔墨纸砚,其中有名东厂侍卫,手里还捧着叠蓝色封皮的账簿。

除此之外,账簿上方还放着张白色的羊皮纸,折叠起来,巴掌大小。

他走到红衣太监身边,双手捧起账簿,道:“禀公公,这是他们的记的账,里面还有本花名册,除此之外,还有封特殊的东西,请公公过目!”

说着,他用嘴努了努账簿上那张折叠成方块的羊皮纸。

红衣太监愣了下,满腹狐疑地拿起那张羊皮纸,展了开来。

费恩跺了下脚,道:“楚教这是要把家搬到这里来咋地?怪不得她会输掉!”

他连连摇头,冲几名白袍长老道:“她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们怎么不阻止?狡兔三窟啊!”

几名白袍长老面红耳赤,低着头,默不作声。

红衣太监打量了几下羊皮纸,眼睛突然亮起,跳了起来,叫道:“找到了!可找到了!”

众人看向他,满脸疑惑。

红衣太监将羊皮纸举到空中,抖了抖,道:“这可是魔教与柳逆勾结的铁证!你们看看这上面——”

他用手指着羊皮纸道:“有柳大将军的血书签名,有魔教代表的签名,共同商议作乱,铁证如山啊!”

他甩了甩羊皮纸,唾沫星子乱飞。

“啊?”众人倒吸口气,向后退了退,道:“果有此事?”

张千户抢上步,走到红衣太监面前,伸手道:“拿来我看!”

红衣太监将羊皮纸向前递出,他一把抓过羊皮纸,转回身,反复看着。

连看了几遍之后,他抬起头,喃喃自语道:“之前我一直以为妖道是假公济私,如今看来,是铁案如山了!”说着,他眼中蒙上团水雾。

众人看着他,满脸疑惑道:“上面倒底写着什么?”

张千户将羊皮纸,在众人面前展开,让他们巡回观看。

众人看了后,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随后他们又眉头紧锁道:“只是这上面的签名,为什么不是魔教教主,而是仙师?”

他们看向玉空道长,满脸不解。

原来,这份羊皮纸,正是当初柳随风在客栈中,血写的那份,玉空道长也签了名,后来他将这份羊皮纸交到楚含烟手中,如今被东厂收检出来。

对于此,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和众白袍长老等人,并不陌生。

几名白袍长老见此,闭上眼睛,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神色淡然,冲众人拱手道:“诸位,贫道是神教的右护法,只是名区区的下属,所作所为,奉令行事罢了!但是楚教,却是教主,贫道的行动,听命于她!”

他接着道:“贫道本来也就奉令行事。只是后来见此血书,实在大逆不道,便愤然反正!但当时却不得不假意应允,以搪塞对方。”

“陛下对此是了如指掌的。所以这书,虽是贫道签名,但实乃楚教所为!”

费恩上前步道:“不错!这是楚教做的!她自己不出头,让下属出面,出了事由他们背黑锅。你们该不会蠢蠢的想到,柳逆要做这么大事,不去找神教教主,反而去找名区区的下属,岂不可怪也哉?”

他摊开双手,耸耸肩膀,连连摇头。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然后雷鸣般地鼓起掌来。

玉空道长老泪横流,手拈胡须,淡然而立。

众人看向他,无不肃然起敬。

张千户将羊皮纸折叠好,道:“这份重要的物件,在下要亲自交到陛下手上!”

众人连连点头。

“慢来!”红衣太监抬起了手,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又见飘影(5) 众人愣了下,全扭头看向他,满脸不解。

红衣太监歪着嘴道:“凡事有先有后,有来有去,你的功劳摆在这里,咱家不抢!但这封书信,可是咱家亲自带人抄出,功劳在咱家手里,应该交给咱家,由咱家亲自交给圣上!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众人频频点头,连声道:“对!对!”

张千户顿时面红耳赤,拱手将羊皮纸递回。

红衣太监一把抢过羊皮纸,抖了两抖,然后将其折叠成方块,放入袖筒,道:“咱家带人辛辛苦苦将其抄了出来,容易吗?伸手就抢?当初叫你们抄为啥不抄?哼!”

他鼻孔喷出团白气,嘴巴撇成歪黄瓜。

张千户顿时来了个烧鸡大窝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众锦衣卫冲他直翻白眼。

东厂侍卫双手捧着账簿道:“这是他们往来的账目,除此之外,还有——”

话音未落,红衣太监不耐烦地摆手道:“花名册在哪儿?”

“最上面那本就是!”

红衣太监眯起眼睛,看向最上面的蓝皮本子,伸手将它抓起。

“哼哼!”他冷哼两声,扬了扬花名册道:“这一回,魔教众人,可说一个不留,一网打尽了!”说完,他用手指蘸了口唾沫,点开了花名册。

众人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费恩直拍脑袋,道:“糟糕!”

上官云额头直冒冷汗。

玉空道长神色淡然,手却微微发抖,暗自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也随便带来?真是可杀而不可留!”

红衣太监仔细看着花名册,越看眼睛越是瞪圆,最后“哇!”地声蹦了起来,将花名册重重摔在地上,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花名册展开,倒扣在地上,页面微微飘起。

众人看向他,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也愣了下,看看花名册,又看看几名白袍长老。

几名白袍长老神色淡然,不慌不忙,玉空道长不由心中一动,暗自道:“若是真正的神教名单,他们不会这样!”

想到这里,他走上前,冲他们拱手道:“几位长老,这花名册上,究竟记着什么?”

几名白袍长老弯腰拱手道:“实不相瞒,这花名册上所记的,乃是教主近两年来招募训练的勇士,人人奋勇,甘愿牺牲。他们总计三百人!”

费恩愣了下,道:“她招这些人干什么?”

上官云也道:“整个武林如今元气大伤,光凭现有这些人,神教就足以无敌了。何必招他们?”

有名白袍长老顿了顿,道:“不瞒诸位,教主之前,有宏图伟略的。只要柳大将军事发,不论结局如何,她都会挥兵横扫武林。这些人就是打冲锋的!”

“哦,”玉空道长点点头,“原来如此。”

费恩道:“怪不得她迟迟不愿离开,原来早有准备啊!”

众人频频点头。

上官云摇头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哪里会想到变生不测,如今魂归西天!”

众人听了,无不摇头叹息。

几名白袍长老也低头咬牙道:“只差一步啊,只差一步!”他们连连摇头,老泪横流。

费恩咬牙道:“这么重大的安排,我们竟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可知楚教早不把我们当回事!现在她完了,真是大快人心!我也没必要心生不安。”

上官云横眉立目,看向几名白袍长老,厉声道:“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几名白袍长老面红耳赤,低着头,嗫嚅道:“教主不允——”

“哇呀呀!”费恩和上官云双眉倒竖,两眼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玉空道长摆手道:“如今那三百壮士在何处?”

有名白袍长老拱手道:“就在京师附近,离此不远的处秘密营地内。而且教主之所以带出这么多金银珠宝,除了要应付众人所需的日常费用外,还要拿出些金银联络豪侠义士,以壮神教声势!”

随后他面色黯然道:“如今教主不但殒命,而且经费也让人抄干净了,真是损失惨重!”他是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沉吟道:“楚教果然其志不小,若非贫道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他额头不禁冷汗直冒。

费恩摇头道:“这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要是提前知道,断不会如此!”

几名白袍长老面红耳赤,低着头,默不作声。

“可恼哇!”红衣太监三尸神乍起,打鸡血似的蹦起半人多高,叫道:“居然在京师附近埋伏有三百精兵?不是谋逆是什么?”

他眼睛瞪圆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手在空中连连舞动。

众锦衣卫和东厂侍卫连连点头。

他立即沉下脸,道:“要将这三百人速速消灭!”他虎起脸,嘴巴鼓起像蛤蟆。

几名白袍长老顿时冷汗直流,筛糠似的抖。

张千户“呛啷”声拔出绣春刀,晃了两晃,上前步道:“在下这就率领人去!”他双眉倒竖,二目圆睁,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好似烟熏的太岁,火燎的金刚。

费恩双手拢在袖子里,低着头道:“你去吧,我们不去了,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嘶——”张千户倒吸口凉气,后退步道:“你们不去那怎么成?”

玉空道长冲红衣太监拱手道:“这位公公,既然匪首已被消灭,贫道以为,对于其余众,还是以收服为主,免生杀戮!”

费恩和上官云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红衣太监倒吸口气,上下打量了下他,道:“仙师,你可知,除恶务尽!再说,在朝堂上,你也亲眼见了,陛下对柳大将军的随从,毫不姑息,当场格杀,即使他们愿意反正投降,也不例外!哼哼哼!”

他嘴角发出阵阵冷笑。

费恩和上官云愣了下,互相看看,道:“得,还是留不住!”他们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众人则是频频点头,满脸期待。

玉空道长拱手道:“此一时彼一时。柳大将军那些随从,深夜明火执仗闯入皇宫,有一个算一个,有两个算一双,统统是不赦之罪,陛下杀之是也!”

“可这些人不同,他们可无擅闯皇宫的罪过,只是普通的随从,听令行事而已。所以贫道以为,只要铲除匪首,对那些人加以劝化,必能化害为利!还望公公详查!”

费恩和上官云频频点头道:“对!对!大哥高见!”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又见飘影(6) 红衣太监倒吸口气,后退了步,低头思索片刻,“哈哈”大笑道:“仙师言之成理!陛下仁化万物,只要不是那些真正罪大恶极、犯下不赦之罪的,诚心改过,必网开一面!这些人就依仙师所言,收服了吧!”

玉空道长连忙弯腰拱手道:“陛下圣明,公公英明!这事贫道定会加紧办理!”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几名白袍长老却脸耷拉下像苦瓜,暗自道:“教主已殁,这些人该当解散,但是他还要收服,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费恩满脸开花道:“公公只管放心,相信那些人在大哥调教下,定能弃恶从善,为大明造福!”

众人连连点头。

费恩然后摇头晃脑走到几名白袍长老面前,道:“我且问你们,召集这些人,每年花多少银子?”

有名白袍长老伸出三根手指道:“三百人,平均每人每年纹银一百两,全年共计花费纹银三万两!”

他顿了顿,道:“是将粮饷、被服及其它杂项开支均计算在内!”

费恩蹦起来叫道:“这么多?快赶上那名千户大人了!”他指向张千户,脸红脖子粗。

几名白袍长老沉声道:“钱虽不少,可他们个个英勇善战,不惧牺牲,也物有所值!”

上官云点点头道:“别的不说,对于楚教的眼光,在下还是比较佩服的。等闲之人,入不了她的眼,相信这些人的战力,要比柳随风的八大金刚要强得多!”

费恩连连点头:“那些人,都是贪生苟活之辈,看似强壮,实无战力可言!”说到这里,他满脸开花。

玉空道长走到花名册边,弯腰将其拾起,掸了掸封皮,道:“这份名册,对公公无用,不如贫道收了去,如何?”

红衣太监挥手道:“只管拿去!要速速将他们收服,免生事端!”

玉空道长拱手道:“贫道自当竭尽全力!”

他将花名册放入袖中,走到众白袍长老面前,道:“如何调遣他们?”

几名白袍长老默不作声,但是目光却落在了地上的飘雪剑上,停住不动了。

玉空道长打个愣神,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倒吸口气,也停住不动了。

费恩眉头皱起,上前几步,分开众人,将楚含烟身边的飘雪剑弯腰拾起,双手托着,凑到眼前看了起来。

有名白袍长老嗫嚅道:“这是教主专用的——”

费恩白了他眼,道:“知道了!”然后他双手捧着飘雪剑,走到玉空道长面前,弯着腰躬着身,将剑双手递上,道:“这是教主专用,请大哥笑纳!”

玉空道长呆呆看着飘雪剑,纹丝不动。

众人张大嘴,伸长脖子看着,满是羡慕、嫉妒、恨。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过了五六次喘息的工夫,玉空道长将松纹古剑放回背上的剑鞘,然后伸手抓住飘雪剑剑柄,将其缓缓抬起,放在眼前,看了起来。

飘雪剑有胳膊长,二指并拢宽,剑身雪白如银,可清晰照出人影,剑脊凸起,剑刃薄如纸,隐隐透明,发出阵阵寒气。

剑柄黄金打铸,柄尾镶嵌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闪闪发光,红色的剑穗垂下半个胳膊长。

他挥动飘雪剑在空中舞了几下,宝剑发出“嗡嗡”如凤鸣的声音,他不由频频点头道:“好剑!好剑!不愧为神教镇山之宝,与武当的松纹古剑,不相上下!”

费恩和上官云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费恩上前步道:“别看此剑薄,可我却打不断它!”

玉空道长连连点头道:“不错!莫说诸位,就算贫道运足十成内力,也难以将其震断!”

众人倒吸口气,互相看看,连连点头,挑起大指。

有名白袍长老抬起手,指着剑道:“这个——”

“这个什么?”费恩瞪圆眼道:“楚教毙命,神教无主,这教主专用的镇教神剑,合该由右护法保管。你们有意见吗?”

几名白袍长老低下头,默不作声。

上官云上前步道:“既然大哥用飘影剑法击败教主,飘雪剑也在他的手上,那么大家不如趁热打铁,现在就拥护大哥做教主吧!”

“大家鼓掌!”费恩拍起手,满脸开花。

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凉气,连退数步,低头默不作声,其它教众也低着头,沉默不语。

众锦衣卫和东厂侍卫,则睁大眼睛看着,纹丝不动。

现场空气顿时如同凝固了,人人屏住呼吸,默不作声。

费恩倒吸口气,道:“怎么?你们竟不同意?大哥对神教屡立大功,又诛除与柳逆勾结的楚教,如此惊世骇俗,难道还不能当神教教主?”

他瞪大眼睛,嘴巴鼓起像蛤蟆,看向众人。

众人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还是默不作声。

“呜哇哇!”费恩蹦了起来叫道:“真是岂有此理!不管他们,大哥现在就宣布当教主!”他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头发向上飘起。

玉空道长摆手道:“贤弟稍安勿躁,现在事情千头万绪,柳逆尚未伏法,贫道就急匆匆当神教教主,恐众人不服,现在还是不谈此事!”

白袍长老和众教中弟子眼睛亮起,冲他弯腰拱手道:“右护法英明,我等佩服!现在教主尸骨未寒,尚未入殓,实在不宜谈此事!”

他们频频点头,用袖子直擦额头的汗。

费恩眉头皱起,连连摇头道:“要是这样,神教没个领头的,怎么办?”

玉空道长道:“贫道虽不当教主,但是眼下神教群龙无首,那么贫道就觍颜暂时主持教务,待诸事安定,再推举新任教主,如何?”

几名白袍长老和众教中弟子,无不连连点头道:“好!好!”

费恩连忙道:“不趁现在,到时他们选了别人怎么办?”

玉空道长道:“公道自在人心,眼下还是处理其它问题为上!”

众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仙师真高风亮节也!”

费恩嘴巴撇到了耳后根,转向众教中弟子道:“看见没有?大哥如此大公无私,高风亮节,到时选谁不选谁,你们要心中有数啊!”

上官云也道:“大哥为神教殚精竭虑,将神教从覆亡中挽救出来,倒底教中还有谁的功劳比他还大,你们要掂量准!”

费恩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几名白袍长老和众教中弟子倒吸口气,连退几步,低着头,沉默不语。

众锦衣卫和东厂侍卫,连连点头。

玉空道长笔直而立,高抬着头,头发、胡须、道袍无风起舞,一派仙风道骨。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又见飘影(7) 就在他们谈论此事的时候,红衣太监和众东厂侍卫忙不迭地清点财物,登记造册。

几名白袍长老则找了块白布,将楚含烟盖起,然后道:“右护法公务繁忙,我等不便打搅,打算扶教主灵柩,到教中总部安葬!”

玉空道长斜眼看着他们,道:“她与柳逆勾结,罪大恶极,岂能运到教中总部?”

费恩和上官云连连点头道:“对!应该清理出教!”

几名白袍长老神色淡然道:“是是非非,自有公论。不管怎样,她总归是教主,理应回到教中总部,同其它教主待遇一样!”

玉空道长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准备吧!恕贫道另有公务,不能同行!”说着,他拱了拱手,眼角挤出滴泪珠。

几名白袍长老顿时脸上泛出红光,连忙弯腰拱手道:“多谢右护法成全!”说完,他们连连向后挥手,叫道:“你们快去准备棺木!要上好的!其它人准备打道回府!”

顿时有几名教中弟子,向外面跑了出去,还有其它人则跑上跑下,游鱼似的穿梭。

玉空道长和费恩、上官云站立旁边,看着众人,纹丝不动。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那几名跑出去的教中弟子又回来了,他们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启禀诸位长老,这里并无棺木,而且我们也没有——”

说话时,他们的眼睛看向那装满金银的两口箱子。

几名白袍长老愣了下,连连拍头道:“糊涂了!真糊涂了!上好的棺木,需要很多银钱。”然后他们看向玉空道长等人,满脸期待。

费恩倒吸口气,连忙道:“什么?叫我们出钱?我们可没有,欠饷很久了!”

几名白袍长老用嘴努了努那两口箱子,“从那里随便出一点点就可以了!”

费恩连连摇头道:“那可不行。那些东西,已被查抄,入了府库,你们有本事,只管去要!但是别指望我们!”

“唉!”几名白袍长老跺了下脚,脸色变得乌黑。

他们看向楚含烟,垂泪道:“教主,你自幼生长在大富大贵之家,积得金银无数,临到终了,竟连口棺木都没有!也罢!”

他们咬了咬牙,“呛啷”声拔出腰间佩剑,道:“将这剑当了罢——”

话音未落,费恩叫道:“你们好歹也是教中长老,至于如此寒酸?”

几名白袍长老咬牙道:“你懂什么?教主为神教大业,不惜牺牲,我等为表支持,也勒紧腰带——”

“明白了!”费恩连连点头,“怪不得我们会欠饷,原来还不止是我们。”随后他鼻子一酸,道:“之前错怪了楚教,只当她成心克扣——”

他连连摇头。

上官云也低下头,面红耳赤。

玉空道长手拈胡须,仰头看天道:“楚教如此,令人钦佩!只可惜走错了路,与柳逆勾结——”

“咳咳咳!”满院中无人不发出阵阵咳嗽,声音响成片,如同炒豆。

又过了盏茶时间,几名东厂侍卫上前道:“公公,财物清查完毕,总价值约十万两白银。这是清单,请公公过目!”

他们双手捧着叠纸,递到了红衣太监面前。

红衣太监抓过清单,翻看起来。

看了几遍之后,他点点头,从袖口中拿出块鸡蛋大小的鸡血石,对着底部,哈了几口气,然后重重盖在清单的末页上。

当鸡血石拿开,清单上已留下个橡皮大小的红色印记。

他将清单折叠成方块,放入袖筒,笑道:“大功告成,回宫缴令!”

“遵命!”众东厂侍卫弯腰拱手道。

他们将金银财宝放回箱子,重新将箱子口封住,用棕绳将它粽子似的捆在手推车上,推了推,纹丝不动。

红衣太监上前几步,看看众锦衣卫,又看看玉空道长,道:“诸位还有事吗?”

众人连连摇头。

“没了就走吧!”他高抬着头,大踏步地向外走去,众东厂侍卫推着手推车,跟在后面。

张千户挥了挥手,带着众锦衣卫,也向外走去。

费恩对玉空道长道:“大哥,这回损失不小,恐怕神教上下要断粮了。那三百壮士,只怕供应不起!”

玉空道长摆手道:“无妨!我们定有办法赚回来的!”随后他看了看众白袍长老,道:“你们当中,出一名长老外加十名弟子,同贫道前去,有要事要办!其余人等,返回神教吧!”

众人弯腰拱手道:“遵命!”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你推我让,最后推出位长老,道:“你去随右护法办事,我们扶教主灵柩返回!”

那名白袍长老推辞不过,只得抱拳拱手道:“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还望诸位好生护卫教主,安全返回!”

众人连连点头。

玉空道长、费恩、上官云和这名白袍长老外加十名教中弟子,鱼贯出了院子。

剩下的白袍长老和教中弟子,站在院中,低着头,双手下垂,呆呆不动,如同木头。

院中除了满地碎瓦片之外,空无一物。

陆小翠吃了半斤卤猪头肉,喝了半斤高粱烧,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呈大八叉状,两眼瞪圆,直直看着天空。

正在这时,院门口传来阵吵嚷声,接着又是骨碌碌推车的声音。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院子门口。

先是从门口走出位骑马的红衣太监,接着推出两辆手推车,然后是成队的锦衣卫。

当他们走出后,最后又走出队人,领头的年约六七十,面似枯柴,身着灰色道袍,正是玉空道长。

此时他背后背着两柄剑,互相交叉,用绑绳绑紧,正是松纹古剑和飘雪剑。

“哇!是妖道!”陆小翠蹦了起来,双手乱舞,随后赶紧捂住嘴,退后两步,眼珠骨碌碌直转。

她躲到棵大柳树后,伸长脖子张望着。

只见玉空道长高昂着头,胡须、头发向上飘起,走起路来像踩着朵祥云,他身边费恩和上官云吊着膀子,迈着螃蟹步向前走,虎视眈眈,嘴巴鼓起像蛤蟆。

陆小翠倒吸口气,连忙隐身到大树后,背贴着大树,脸色变得煞白。

“妖道不是领旨去追杀柳大将军了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她咬紧牙关,连连摇头。

玉空道长等人并未注意到她,只是摇头晃脑向前走着,走向树林外。

陆小翠见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方才看向院落,满脸疑惑。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回宫缴令(1) 陆小翠见玉空道长等人远去了,便高抬脚轻落步,向院落的大门走去。

走到门口,她向内探入半个头,压低声音道:“有人吗?”

话音未落,院内传来阵炸雷般的声音:“谁?”接着“呛啷啷”,响出几声拔剑的声音,几名白袍长老飞步向她走来。

陆小翠蹦了起来,叫道:“还有人!”她扭头就往外跑。

几名白袍长老飞身而起,如同大鸟飞过围墙,落在了她的面前,挥剑指向她,虎视眈眈。

陆小翠连连摆手道:“别误会!我不是坏人!”

几名白袍长老看向她,倒吸口凉气,拱手道:“原来是孔雀教的陆堂主。不知阁下到本教驻地来做什么?”

陆小翠拱手道:“诸位长老,在下不是什么堂主了!孔雀神教早就没了!”

几名白袍长老愣了下,互相看看,不由眼圈变红,低下头,默不作声,眼角滴下滴泪珠。

陆小翠愣了下,道:“我们的神教没了,又不是你们,你们悲伤什么?”

有名白袍长老哽咽道:“兔亡狐悲。只怕我们飘影神教,也要灰飞烟灭了!”

其它几名长老顿时神色黯然起来,收回剑,低头不语。

陆小翠大吃一惊,连忙道:“为什么?”

有名白袍长老摊开右手,做个“请”的姿式,道:“请里面谈!”

陆小翠愣了下,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几名白袍长老随后跟入,低着头,默不作声。

当她走入大门时,顿时有股寒意涌上来,令她头皮发炸。

她猛地一颤,见院子中间躺着位人,用白布盖住,从白布角下,可见此人身着白色锦衣。

她心头升出股不祥之兆,道:“那是何人?”

几名白袍长老只是低头垂泪,并未回答。

陆小翠走一步顿一步,向那人走去,双脚像灌满了铅,每一步都非沉重,几辆马车远的距离,她走了半盏茶时间才到,往常这段时间她不知跑了多少个来回了。

几名白袍长老低着头走在后面,慢慢跟着,似乎并未觉得她走得慢。

院内的众教中弟子,向两边分开,让开条马车宽的通道。

陆小翠走过通道,来到那人身边,上下打量着,慢慢蹲了下来,手颤微微抬起,抓向白布。

她抓住白布的头,努力定了定神,缓缓向上揭起。

白布揭开,显出此人的面容。

“啊?”陆小翠怪叫声,眼睛瞪圆,道:“含烟,是你!怎么会是你?”

“哇!”地声,她抬起楚含烟,泪如雨下,哽咽道:“你快醒醒!快醒醒!”

楚含烟两眼依旧圆睁,却已断了气,纹丝不动。

陆小翠将她摇了几摇,“哇哇”大哭道:“你竟故去了!你怎么竟然真的故去了?”她泣不成声,头脑昏昏沉沉起来。

几名白袍长老用袖子擦拭着眼睛,哽咽道:“陆堂主莫要悲伤,眼下要紧的是准备教主的后事!”

陆小翠“嗖”地跳了起来,大叫道:“胡说!她压根没有故去,你们是骗我的,对不对?”

她双手抓住楚含烟,满脸期待。

楚含烟还是纹丝不动。

陆小翠脸都绿了,“哗啦”声揭开了整块白布,向天空扬去。

楚含烟仰面朝天,笔直躺着,还是保持着原先倒地时的姿式,但是她的右手,却在腰间的地方,蘸着血,写了个“王”字。

“王”字的最后一横,由于气力不足,打了个弯儿,向下撇去。

众人倒吸口气,连忙上前几步,看着这个字。

有名白袍长老“呼”地抬起头道:“我明明记得,教主临终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她是何时写下这个字的?”

另一名白袍长老也道:“不错,即使在下给她盖上白布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个字!”

众人猛地抬头,道:“难道教主是在盖上白布后写的?”说到这里,他们寒毛直竖。

陆小翠眼睛亮起,道:“含烟还活着!她肯定还活着!她还能写字对不对?”她抓起楚含烟的胳膊,使劲摇了起来。

楚含烟还是纹丝不动,开始变得冰冷。

有名白袍长老拍着额头道:“这应该是教主临终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写成的。”

众人看向他,满脸疑惑。

他站起来,神色庄重道:“教主真正咽气的时间,不是大家所见的中剑之时,而是在盖上白布之后!”

众人倒吸口气,连连点头。

“啊?”陆小翠蹦了起来,叫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救她?”

几名白袍长老眼圈变红,低下头道:“我等不知,只当她中剑之后,便已气绝身亡!”

“不错!”另名白袍长老道:“当时是一剑贯穿,绝无生还之理!”

众人连连摇头,垂泪不已。

“一剑贯穿?”陆小翠惊叫道:“居然有人这么做?说!这是谁干的?”她两眼瞪得滴溜圆,看着几名白袍长老。

几名白袍长老哽咽道:“是右护法带人杀到,将教主毙命!”

“啊?”陆小翠后退了步,道:“是妖道?”她双眉倒竖,二目圆睁,银牙咬得“咔咔”响道:“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你们还不信!我去找他报仇!”

说完,“呛啷”声,她拔出腰间软剑,晃了两晃,抖得笔直,迈步要往外走。

几名白袍长老连忙挡住她道:“陆女侠侠肝义胆,我等钦佩。只是教主尚且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你?你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哇呀呀!”陆小翠脑袋直晃,头发向上飞起,道:“总有一天,我要和他决一胜负!”她将软剑风车似的舞了几圈,寒光闪闪。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连连摇头道:“此事姑且不提。眼下当务之急,是给教主准备棺椁,运往教中总部!”

众人频频点头。

陆小翠转向他们,道:“你们少充好人!我且问你,为何眼见妖道行凶,你等却坐视不理?”

她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头发向上飞了起来。

几名白袍长老愣了下,低头不语。

“哈!”陆小翠打鸡血似的跳起来,叫道:“可让我抓住了!如果你们全部出手,含烟纵是不敌,也会安然逃脱的,绝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们该当何罪?”

她直视众人,银牙咬得“咔咔”直响。

有名白袍长老沉吟了下,拱手道:“陆堂主有所不知,右护法此次前来,非是他个人的主张,而是奉旨行事!”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回宫缴令(2) 众人连连点头,纷纷道:“他口口声声说教主和柳逆有勾结,定要诛除!我等见皇命难违,只得退步。结果教主终于——”

说到这里,众人哽咽起来,说不下去。

“嗯?”陆小翠愣了下,道:“当时我就在现场,妖道领旨时,陛下和群臣根本未提含烟的名字,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下旨捉拿她?而且圣旨我也依稀记得,只写着捉拿柳逆及其同伙,未提及旁人!”

她脑袋摇得像拨郎鼓,道:“既然圣旨没指明含烟,你们还允许他如此妄为?”

几名白袍长老愣了下,看向她道:“陛下发旨时,陆堂主居然在现场?”他们满脸疑惑。

“哼!”陆小翠双手叉腰,摇头晃脑道:“没想到吧!我了不起吧!柳大将军入宫时,我可是平定他的大功臣!还被陛下封为三品知命夫人!”

她的嘴巴撇到了天上。

几名白袍长老倒吸口气,冲她连连拱手道:“陆堂主真了不起!我等佩服!”

陆小翠眉毛直飞,满脸红光。

几名白袍长老接着道:“话虽如此,可要点在同伙二字上!右护法抓住这点,一口咬定教主乃柳逆同伙,并且亮出几份证据!”

陆小翠瞪大眼睛:“他还能拿出证据?我明明记得,含烟绝不可能和柳大将军有什么来往的!怎么可能会有证据?”

几名白袍长老道:“这些证据,说起来令人汗颜,说不清道不明。但不管怎么说,实有其事!加上教主正有个大计划,和这个撞车了,结果被硬扯到一起,跳进黄河洗不清!”

陆小翠低下头,眼珠骨碌碌直转,“要说含烟与柳大将军有勾结,这不可能。但是要说她有别的大事要做,双方混到一起,这倒可能!”

随后她看向楚含烟,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滴,连声道:“含烟,你去得好冤枉啊!”

几名白袍长老又道:“当时我等见形势不妙,苦劝教主速速逃走,但是教主执意不肯,终于殒命!这真乃本教重大损失!”

说着,他们垂下泪来。

陆小翠点点头,走到楚含烟身边,垂泪道:“含烟,我千辛万苦来看你了,你竟这么去了。我带来许多好吃的,也无人分享!”

说到这里,她突然柳叶眉倒竖,丹凤眼圆睁,跳起来叫道:“都是谢石头作怪!他叫我给你买寿桃,结果没买上,把时间耽误了!不然我早到了!”

她双手握成拳头,双手风车似的转,银牙咬得“咔咔”直响。

几名白袍长老愣了下,互相看看,道:“陆堂主所说的谢石头,可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谢小石?”

“不错!就是他!”陆小翠双手握拳,蹦来蹦去。

众白袍长老直拍额头,道:“怪哉!右护法就是带领大队的锦衣卫,来围攻教主的。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为什么会做这事?而且教主年岁不大,也非诞日,送寿桃作甚?”

他们满脸疑惑,连连摇头。

陆小翠也摇头道:“不知道,反正就是这样。后来我遇了个空,就去喝酒去了!”说到这里,她直挠脑袋,满脸通红。

“遇空?”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道:“还有寿桃。我想,他是在打哑谜,让你送信!”

“送信?送什么信?”陆小翠愣了,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有名白袍长老道:“从事后发生的情况看,这个谜底应该不难猜出。应当是暗指玉空道人要对教主不利,要她速逃!”

“对!”其它几名白袍长老连连点头,“应当如此!”

他们转向陆小翠道:“只可惜,你这个信送得太迟了!”

陆小翠后退两步,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随后她咬紧牙关道:“我去问他!”说完,迈步就往外走。

几名白袍长老拦住她,道:“陆堂主稍安勿躁,此事蹊跷,吾等还是将情况摸清,再作区处!”

陆小翠愣了下,点点头,转头看向楚含烟,哭叫道:“含烟——”蹲在她身边抽泣不已。

几名白袍长老互相看看,沉吟道:“从以上情况来看,应该不是陛下他们对付教主,而是右护法借此机会,假公济私,做下此事!”

说到这里,他们连连点头。

陆小翠找了块白布,撕下片三指宽的布条,缠在腰间,蹲在楚含烟身边,抽泣不已。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她抬起头,冲众人道:“快去京师,采购最好的棺椁!”

众人互相看看,低着头,沉默不语。

陆小翠瞪圆眼道:“怎么?你们不愿意去?”

有名白袍长老拱手道:“实不相瞒,此处被厂卫查抄,所有金银及值钱物事,均被抄去。我等已无力购买棺椁!”

他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其它人也连连点头。

“啊?”陆小翠瘫倒在地,眼泪直流,道:“含烟,你身为堂堂神教教主,竟无钱购买棺椁。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蹦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摇了摇头,双手抹着眼睛道:“我也没钱啦!”

众白袍长老互相看看,摇头苦笑不已。

陆小翠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最后猛地拍了下脑袋道:“活人还能叫尿给憋没?买不起,我们自己做!”

她指了指周围,道:“这里树木众多,砍下几棵大树,足够做了!”

“做得不好不要紧,也是表表我们的心意!”

众人互相看看,连连点头,“只好如此了!”说完,他们分头向院子外走去。

这时,几名白袍长老腾出手来,走向郭解,沉声道:“郭坛主英勇无畏,为护卫教主光荣牺牲,本当厚葬。只是教主尚且没有棺椁,何况于你?只好委屈郭坛主你了!”

说完,他们找了张门板大小的草席,将郭解卷入其中,拖到院子的后面,挖了个半人深的坑,将他放入坑中,推土掩埋。

不到柱香的时间,院子后就出现个馒头样的坟包,桌子大小,半人多高,前面立着块木牌,上书“飘影神教忠义郭解郭坛主之墓”字样。

几名白袍长老,端起酒杯,在墓前洒了杯酒,洒泪而去。

此时院中已热火朝天,众教中弟子已伐倒几棵合抱的柏木,削去枝叶,拖入院中。

这几根木头有两辆马车多长,圆滚滚,横在地上。

他们拿出锯子,开始锯木,“吱吱”的锯木声,此起彼伏。

章节目录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回宫缴令(3) 陆小翠在院中比划道:“把木头锯整齐些,要用上好的漆将其漆起来!上好的钉子把它钉起来,要牢固!”

众人听了,连连摇头,道声:“知道了!”接着埋头干活起来。

陆小翠转来转去,看他们忙个不停,不由拍着脑袋道:“我该干什么?”她连连摇头,什么都想不起来。

红衣太监领队走出树林,来到了官道上。

此时他和众东厂侍卫,全骑在马上,两辆手推车由数名锦衣卫推着,紧跟其后。

红衣太监左右看看,道:“仙师在哪里?仙师在哪里?”

须臾,身后传来阵“的的的”的马蹄声,一匹枣红马跑了过来,上面端坐名身着灰袍的道士,正是玉空道长。

他跑到红衣太监面前,拱手道:“不知公公唤贫道何事?”

红衣太监眯起眼睛,“呵呵”道:“仙师,你可知,自你走后,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事?”

玉空道长愣了下,连连摇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红衣太监道:“昨夜之战,柳大将军全军覆没,自不必提。但是其中有名公公,光荣牺牲,众人议论纷纷,仙师以为如何?”

玉空道长张开嘴刚要说什么,突然停住,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拱手道:“既然是光荣牺牲,又何必议论纷纷?不知他们议论些什么?”

红衣太监笑道:“有人说,那名公公是仙师所杀!”

玉空道长倒吸口气,低下头,沉默不语。

红衣太监接着道:“还有人说是柳大将军所杀。更多的人,则没看清。不管他被谁所杀,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一致被众人推为忠义之士,连陛下也准了。仙师您看——”

“嘶——”玉空道长倒吸口凉气,眼珠骨碌碌直转。

他低着头,脸上肌肉颤动着,额头青筋直跳,沉思片刻道:“当时情况混乱,贫道只顾埋头苦战,也不知此事。也许他是在混战中,被贫道误伤也不一定!”

红衣太监呲着牙:“真没准哩!怪不得有人会指认是你!”

玉空道长额头直冒冷汗,连连拱手道:“还望公公示下,日后必有重报!”

红衣太监“哼哼”两声道:“重报不必。看在仙师送咱家份大功劳的份上,咱家认定,那位忠义公公,乃柳大将军所杀!”

“因为众人分明看见,他满手是血,走出大殿。仙师试想,我们当中,仅一人阵亡,其余的都是他的人。他会杀自己的人?如果那位公公不是他杀,他满手是血,从何而来?”

“哎呀!”玉空道长眼睛亮起,拍手道:“公公真高见也!贫道佩服之至!”

其它人频频点头,挑起大指。

红衣太监脸泛红光,头顶直冒青气。

一行人盯着烈日,向前走着,此时离午时三刻,还有一个多时辰。

路上无话,他们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城门前。

此时的南城门紧闭,城楼上站着队明军士卒,面朝外面看着,排开有半箭地长。

玉空道长拍马上前,扬手叫道:“快开城门,我等有要事入城!”

明军头领探头向下张望,只见城下站着无数东厂、锦衣卫,排开有几箭地长,不由倒吸口气,连忙挥手道:“开城门!”说完,他飞步向城下跑去。

“咯吱吱”城门向两边打开。

那名明军头领,带着股风,连跑带跳跑了出来,满脸开花,冲他们拱手道:“仙师、公公大驾归来,可是得了胜仗?”

红衣太监高昂着头,嘴撇到天上,道:“当然!此行毙巨匪一名,降敌数百,缴获金银财宝无数!”

说着,他冲身后的两口箱子努了努嘴。

“哎呀!贺喜公公!恭喜公公!”他冲身后扬手高叫道:“厂卫出击,大胜而归,大家欢迎!”

“哗——”众明兵列队在城门两边,雷鸣般地鼓掌,看向他们,满脸羡慕。

众东厂侍卫和锦衣卫顿时红光满面,高抬着头,列队入城。

众人入城后,玉空道长冲红衣太监拱手道:“恭喜公公立下不世之功,请公公回宫缴令吧!贫道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不能回去,就此告辞,还望公公恕罪!”

红衣太监满脸开花道:“好!好!仙师只管去做自己的事,咱家这就回宫了。仙师保重!”

“保重!”

两人互相拱了拱手,分别带队向两个方向走去。

红衣太监领着十名东厂侍卫和数名推车的锦衣卫,向正北皇宫方向走去。

玉空道长领着其它人,向城东方向走去。

他带队走出几箭地后,停了下来,此时他们已看不见红衣太监那队人马。

费恩上前道:“大哥,我们去哪儿?”

玉空道长凝视前方片刻,道:“先去吃饭!”

“好啊!”众人顿时满脸开花,频频点头。

费恩拍着肚子直道:“可把我饿坏了!现在就是来两碗面条也好!”

这条街道的两边,店铺鳞次栉比,只是近半关着门,还有的正在关门,人们纷纷朝城北方向走。

众人看着他们,满脸疑惑。

玉空道长摆手道:“莫管他们,先去吃饭!”说完,他翻身下马,向对面家酒楼走去。

这座酒楼有三层,占地两个篮球场大小,底楼是普通客厅,二楼和三楼是雅座和包厢。

酒楼的大门敞开着,众人蜂拥走向这家酒楼,眨眼将它围个水泄不通,人人瞪大眼睛看着,眼中发出绿光。

店老板打个哆嗦,一路小跑着出来,冲他们连连弯腰拱手道:“诸位官爷,来小店不知何事?”

他年过半百,身着褐色长袍,满脸是汗。

有人拉长声调,瓮声瓮气道:“吃饭——”

店老板顿时嘴巴咧开像黄瓜,道:“要是十个八个小店还招待得起。可是官爷这么多——”他摊开双手,连连摇头。

有人道:“客人多了才好,你怎么不乐意?”

众人伸头往店内看去,只见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客人,不由连连摇头,“看这店铺不小,足够招待我们了!”

他们频频点头,看向店老板,满脸疑惑。

店老板打个趔趄,差点跌倒,哭丧着脸道:“这么多官爷来一回,小店至少三个月无利可图!”

“怎么会?”众人连连摇头,“利润大大!”

玉空道长笑道:“原来如此。店家不必担心,我们自有钱财,好酒好菜只管送上!”

众人连连点头,看向店老板,满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