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医妃要休夫》 章节目录 第1章“被”下药 > “贱人,你竟敢对本王下迷情药?”宋云谦阴鸷的眸子紧紧地盯住眼前的女人,原本俊美的脸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他双颊泛着红晕,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 而床上,温意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她的脸色跟宋云谦一样潮红,眸子里带着奇异而温热的光芒,还有一丝迷茫和疑惑。 温意呼出一口气,想是结束了,但是……他却忽地挥了她一记耳光,力度之大,让温意丧失了三秒钟的意识,然后脸和脑袋是火辣辣的疼,疼中带着麻痛的感觉。 “堂堂侯府的郡主,我安庆王的王妃,竟用下迷情药此等下作的手段?”声音愤怒而冷狠,她愕然地张开眼睛,那男人已经披上了衣裳,俊美的脸上布满狂怒,阴狠的眸子狠狠地锁着她。 本王?什么情况?脑子里忽然像是倒灌一般! 她很清楚知道自己叫温意,来自二十一世纪,她是一名脑外科医生,她主刀的一个手术失败了,病人死亡,而她被疯狂的死者父亲捅了一刀心脏。 她撑起身子,用骇然的眸子瞧着眼前暴怒的男子,他依旧光着身子,手臂上有她咬过的痕迹,淡淤色的牙印提醒着她刚才的疯狂。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记得被捅了一刀之后被人送进手术室抢救的,就算她死了,也应该在医院的太平间才是。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眼前这个男人又是谁?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自己的胸口,没有刀伤的痕迹,也没有疼痛的感觉,仿若一场梦。 只是,到底哪一场才是梦?被人刺死是梦?或是现在她处于梦中? 下一秒!她的脑袋里突然多了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下药!王爷!还有……刚刚那场疯狂的……她竟然对一个不认识的男子下迷情药!这根本就是一场梦吧!这些记忆一定不是她的!但是她现在心中却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节目录 第2章穿越了 > 她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那男人冷冷地道:“本王让你做正妃,已经是对你莫大的恩宠,你竟还敢设计本王?本王告诉你,就算你用尽心思,本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在本王心里,只有洛凡,一直都只有洛凡。” 温意按捺住全身的痛,外加那莫名其妙的心酸,虚弱地问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是在手术室吗?怎么会来了这里?而且明显她胸口已经没了痛楚,也就是说伤口已经愈合。还有,她脑子里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到底是谁的? 一个念头似乎闪电般劈过她的脑子,她穿越了?怎么会…… 温意整个人如同死了一般寂冷,全身的血液凝固,呼吸急速起来,她尖叫一声,“啊……” 温意恐慌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已经穿好了衣服,一套黑色绸缎绣金丝蟒袍,腰间系着金带玉腰带,脚蹬黑色羊皮靴子。模样冷酷而俊美,眸光中透出的冷冽之光,仿佛地狱之冰一样冷凝,那冷凝里,夹着莫大的恨意。 他缓步走到她床前,一字一句地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要是可儿醒不过来!我一定会要你好看的!” 温意伸手拉着他,脑子一片凌乱,两个人的记忆不断地冲击着她,她想分辨,却不知道怎么说,只喃喃地道,“我不是她,我不是她……” “洛凡明天就会入门,你若是想保住你正妃的位子,最好安分守己,否则,即便母后反对,本王也绝对会休了你!”说完,他眸子森冷地凝了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他刚走,便有一个丫头和一个嬷嬷冲了进来。 那丫头被吓坏了,还是嬷嬷镇定,连忙扯来一张被子盖住温意的身体,带着哭腔道:“郡主,您受罪了!” 温意瞧着这两人,那丫头年纪约莫在十四五,身穿青色衣裳,模样娇俏,如今正含着眼泪瞧着她。 那嬷嬷年纪在五十左右,身穿灰色衣裳,手上不断地收拾着床上的凌乱。 温意脑子里出现这两人的名字,一个是姓陈,是自己的嬷嬷,一个叫小菊,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 她意识到这份记忆属于她这个身体的主人,只是……她为什么会死了? 她强自镇定的坐起身,对两人道:“不要哭了,我没事,你们去帮我取衣裳过来!” 她的冷静让两人愕然,陈嬷嬷道:“郡主,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好受些。” 温意笑了笑,“我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她苦笑着看着床上的殷红,哭这本来不属于她的处子之身吗? 小菊与嬷嬷瞧着她脸上红色的指印痕迹,心下黯然,以为温意强装坚强,便也不敢说什么刺激她,连忙伺候她起身。 温意坐在凳子上,双手微微抬起,觉得周身轻盈,心中却有些忧伤,她在自己的世界,是死了吧?爸爸妈妈和哥哥该有多伤心?她微微叹息一声,打量着屋子这屋子装修得是极尽奢华,梨花木家具摆放有致,云石地面光可鉴人,两根圆柱上雕着五彩神鸟,栩栩如生。窗户旁边摆放着一张贵妃榻,用纯白色狐皮铺垫,贵妃榻旁边,摆放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有一只摆放着一只青瓷花瓶,养着百合,幽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贵妃榻相连着的,是一张大尺寸的妆台,妆台上摆放着几个首饰盒,首饰盒旁边,是一盒盒精致的脂粉。 温意深呼口气!闭上眼,慢慢的查看脑海中的记忆,这个世界,她叫杨洛衣,十八岁的如花年华,有着绝美的容颜,家世显赫,是靖国候府的郡主,母亲是紫旭国的公主。三岁的时候,她被当今皇帝封为御晖郡主,赐婚三皇子宋云谦,深得皇后的喜爱。 那即将嫁给她夫君的,叫杨洛凡,是她的嫡亲妹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姐妹俩同时爱上了一个人——宋云谦。 一年前,在杨洛衣嫁给宋云谦做正妃前一天,宋云谦的师妹可儿坠湖昏迷,所有人都指证是她做的,但是,她脑子里清晰地显示,她没有做过。 杨洛凡她是被陷害的。 章节目录 第3章刺客与王妃 > 宋云谦因为可儿的事情恨上了她,但是迫于皇帝早下了圣旨赐婚,不得已娶了她。但是,嫁给他一年了,他连新房都没进过,更别说洞房花烛了。而自己的妹妹杨洛凡即将要嫁入王府为侧妃。所以,这位被伤透心了的杨洛衣,就设计下了迷情药,想用身体绑住宋云谦的心。 温意真不知道说她傻还是说她痴情。用身体去绑住一个男人,只能绑住这个男人的身体,而不是他的心。男人不会因为跟这个女人上了床就从此爱上了她。 只是,现在让温意不明白的地方有三个,第一,她为什么会穿越到杨洛衣的身体里;第二,杨洛衣是怎么死的;第三,那可儿到底是被何人推下湖导致昏迷的,又是谁想要陷害她? 她想起自己倒地之后似乎恍恍惚惚听到的一道声音,说是让她转世重生,那么,也就是说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带了她来这里。那声音还说要赐她一些什么东西,但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温意才算是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情。但是,前生的她,光明磊落,绝不做半点伤害人的事情,这辈子也不能背着一个推人下湖的罪名。而属于杨洛衣的记忆告诉她,她没有推过可儿下水,这个不管是陷害还是误会,她都一定要弄清楚。 所以,第二日一早,也就是杨洛凡入门的这一天,她偷偷地让小菊带着她去见昏迷的可儿。 然而,刚踏进可儿的漪澜阁,便看到宋云谦从里面走出来。 她知道此时不宜与宋云谦起冲突,而且宋云谦恨她入骨,这会儿也不会想见到她。所以,她连忙退后两步,躲在梧桐树后面。 “出来!” 他的声音森冷无比,如同他琥珀色冷凝的眸子。 她到底是低估了宋云谦,自她进门他便瞧见了她,见她躲藏,便以为她另有居心,哪里容得她继续躲着? 温意走了出来,站在他面前与他对峙,自然,她不会为自己辩解说她没有伤害过可儿,毕竟,这种话他若是相信,杨洛衣的下场就不会这么悲惨了。 “参见王爷!”她微微福身,该有的礼数没有少。 “以后再让本王知道你出现在涟漪苑,本王就打断你的双腿!”他狠诀地道。 宋云谦穿着一身白色银丝绣飞鹰锦袍,袖口位置微微翻起,绣着细碎的青色竹叶,腰间束着金腰带,颀长的身子傲然挺立,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他脸上,如同洒了一脸的金粉。 这样美好的男子,难怪姐妹俩会同时间爱上他,只是对她的态度…… 温意咬咬牙,道:“我有话与你说!” 宋云谦瞧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绝色,可惜恶毒,一年了,他已经厌恶了她的纠缠和哭啼,除了诉说她对他的爱意和冤屈之外,再无其他。 而当日,洛凡与丫头都说亲眼看到她推可儿下湖,就算丫头会冤枉她,洛凡与她乃是亲姐妹,也会说谎冤枉她不成? 厌恶到了极点,便是不欲跟她说话。 所以当温意说要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冷冷地道:“本王与你,无话可说!” 说完,他抬脚而去。 温意急急转身看他,却看到清晨阳光下忽然寒光一闪,她惊呼,“小心!” 她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从天而降,两人手持长剑,向宋云谦刺过来,宋云谦急乱中稳住身子侧身避过,剑尖从他腰间掠过,好生危险,身后的侍卫轻身而起,与黑衣人纠缠在一起。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忽然在宋云谦身后举剑而去,脸上带着决绝阴狠之气,温意来不及思考,飞身扑上前,一把抱住那侍卫,张嘴就咬在他的后背之上。 那侍卫反手一扬,剑柄戳在她腰间,她疼得差点呼吸不过来,喊道:“快走!” 宋云谦回身,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那侍卫已经摆脱了温意,重新持剑向宋云谦袭去,宋云谦冷笑一声,身子凌空一起,长剑在他手中发出森冷的光芒,嗖的一声,刺入那侍卫的腹部。 侍卫的血飞溅在温意的脸上和衣衫上,小菊连爬带滚地冲过来扑在她身上,惊恐地喊道:“郡主!” 章节目录 第4章怀疑 > 温意坐起身,伸手压了一下被剑柄戳到的地方,疼得几乎要掉眼泪,不是断了骨吧? 越来越多的侍卫加入战圈,黑衣人眼见不敌,竟用两败俱伤的办法使出狠招冲向宋云谦,长剑飞出,宋云谦身前有侍卫保护着,但是那剑却没入侍卫的身体再刺进宋云谦的腹部。 “王爷!”侍卫们惊叫起来。 温意大吃一惊,连忙忍住痛楚爬到宋云谦和那侍卫身边,所幸,宋云谦的伤口不深,那侍卫已经完全替他卸了剑力。 但是那侍卫就惨了,剑从他的腹部没过,肯定刺穿了肠子,如今鲜血汨汨地流出,他躺着的地方,被鲜血染红了。 她俯下身子查看,轻声说道:“不要怕,我会帮你,我现在先帮你止血。” 她挑起一把剑撕开他的衣衫,伤口很大,起码有五厘米。有侍卫递过来金疮药,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在古代,她咬开金疮药的盖子,撒了一些在上面,然后用布条包扎止血。 那侍卫神智不清了,缓缓地闭上眼睛,所幸血止住,呼吸也算正常。 但是,温意知道他的情况并不好,剑身穿过他的身体,肯定伤及体内器官。 早有人扶着宋云谦起身,他伤口很浅,但是却依旧在流血。 他瞧了温意一眼,眸光有些惊疑。 但是,他很快就收敛神情,怒对诸位侍卫,“立刻去查,到底是谁要杀本王!” “是,卑职马上去查!”一名看衣着像是侍卫首领的男子率人而去。 宋云谦身边的侍从伸手扶着宋云谦,宋云谦伸手阻挡了一下,道:“请御医没有?” “回王爷,已经请了!”侍从应道。 皇宫派了一名御医在王府专门照顾王爷的身体,所以王府并不需要外出请大夫。 “本王要他活着!”宋云谦看着那侍卫,沉声道。 温意站起身,她脸上和身上都有血迹,她看着宋云谦安慰道:“放心,他没事的!” 宋云谦的眸子紧紧地锁着她,蹙眉凝眸,似乎在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良久,他才出问道:“你不怕血?” 温意有些愕然,脑子里忽然涌进一些记忆,这位杨洛衣是很怕血的,甚至见到血会晕倒。 她苍白着脸道:“怕,但是人命关天,也怕不了这么多啊!” 宋云谦挑眉,眸光里闪过一丝怀疑。御医在这个时候赶到,宋云谦在他行礼之前道:“救他!” 御医瞧了侍卫一眼,又瞧了瞧宋云谦身上的血迹,道:“不可,王爷受了伤,让微臣先为王爷治伤!” 宋云谦蹙眉怒道:“先救他,本王的王妃,自会替本王包扎!” 温意愣了一下,直觉他是要试她。但是,也管不了这么多,他伤口还在流血,虽然伤口不深,但是这样流血,会危及性命。 她沉稳地吩咐侍从,“扶王爷进去,打水,准备剪刀和干净的布!” 宋云谦被送入涟漪苑内,他躺在床上,温意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他的伤口确实不大也不深,照这样看是没有伤及内脏的。 “我现在帮你清洗伤口,会有一点疼,你忍着!”她专业而温柔地道。 宋云谦不说话,只用眸子紧紧地看着她。 手再次接触到他的身体,她的脑子里不期然想起那一次的亲密接触,脸便陡然红得跟虾子一般。 “专心点!”她的走神弄疼了他,他拧眉生气地道。 “对不起!”温意下意识道歉,心底却怪罪自己不够专业,面对病人的时候,所有的杂念都该摒弃。 清洗消毒伤口之后,是上药,药粉有三七的成分,止血良药,她也曾经学过中医,虽不精通,但是门面的功夫还是有的。 包扎好之后,她就退开了,道:“王爷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坐在本王身边!”宋云谦哑着嗓子道。 温意抬头瞧着他那古怪地眼神,心里闪过一丝惊慌,连连退后两步,道:“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失陪了!” 说完,出了门口拉着发愣的小菊就急匆匆地走了。 小菊回到如意轩还没回过神来,她惊愕地问温意,“郡主,您不怕血了吗?” 温意舒了一口气,道:“怕啊,不过说起来,那一刻忽然不怕了。只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惊怕啊!” 嬷嬷丫鬟打水给温意沐浴,又挑了身好看的衣裳,道:“先别管那事,今日是洛凡小姐过门的日子,郡主您是长姐,又是王妃,定要穿得得体一些,这大红王妃朝服今日穿正好。” 温意站起来,刚想说什么,腰间传来一阵疼痛,她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地不起。 章节目录 第5章来势汹汹 > 这可吓坏了小菊和嬷嬷,连忙喊来丫头扶温意上床,早有机灵的丫头去请大夫,因知道府中的御医正为王爷和那受伤的侍卫治伤,如今只能在府外请大夫了。 大夫不敢随便为温意检查身体,只听说了温意之前有晕血症,便开了一些安神的药给温意服用。 温意却服药两三日,还昏昏沉沉醒不过来,腰间疼得要命。 就在她昏迷三天之后,她再听到那威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意,该好起来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陡然坐起身。她伸手压了一下腰部,只剩下微微的痛楚了。 那声音是谁的?脑子里忽然记起当日被刺后听到的声音,说要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还要赐给她一些什么东西,是那个人。 丫头小菊一直守在她床前,见她醒来,欢喜地道:“郡主您醒来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口渴吗?奴婢给您倒水。”说罢,她身子一转,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温水,端过来给她,“慢点喝!” 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抬起头便看到那小菊含悲带喜地看着她,眸子里有泪光点点,她道:“郡主,您都昏迷了三天了,可吓死小菊了。” 温意微微一笑,“我没事了。”她掀开被子下床,本以为双腿会十分疲惫,但是,她微微一抬,竟觉得全身力气充沛,动作也轻盈得叫她惊讶。她坐在床沿,小菊便弯下身子替她穿鞋,她道:“不用,我自己来。” 小菊诧异地抬头看着她,“郡主,是不是嫌弃小菊伺候得不够好?” 温意弯腰穿好鞋子,起来走了两步,身上所有的不适都全然褪去,她回眸一笑,“傻姑娘,怎么会嫌弃你伺候得不好?我只是躺累了,想活动一下筋骨。” 她坐在椅子上,想起那侍卫,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只怕,就算救下来,也得受不少苦吧?她不禁微微叹息了一声。 小菊听到她的叹息,也不禁略忧愁地道:“如今洛凡小姐也入门了,您自小跟洛凡小姐不和,如今她深得王爷宠爱,只怕以后咱们的日子会很苦。” 温意还没说话,便见嬷嬷掀开帘子进来,见温意坐在凳子上,有些欢喜,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安稳,“郡主,您醒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温意抬头看去,陈嬷嬷今日穿着深灰色的衣裳,脸上的线条十分柔和慈爱,可见她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她微微一笑,“嗯,我醒来了。” 嬷嬷走前一步,道:“郡主,侧妃娘娘来了。” 温意一时没回过神来,“侧妃娘娘?” “就是洛凡小姐。”小菊提醒道,顿了一下,她又道:“郡主,您是她的长姐,又是王妃,分位高于她,您不必害怕,她若是敢欺负您,咱们就告诉皇后娘娘。” 温意心中有数,对嬷嬷道:“让她进来吧!” 嬷嬷应声,福福身子便出去了。一会,便见嬷嬷领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其中一个丫头用托盘端着一碗药,有热气在碗面萦绕。 那华服女子走到温意身边,微微福身,道:“洛凡见过姐姐。” 温意凝眸看她,洛凡虽然低着头,脸却微微扬起,纵然脸色谦卑,还是无法掩饰那一丝得意,她皮肤白皙胜雪,五官精致绝美,只是满头的珠翠让她多了几分庸俗之气,又见她穿着红色的绸缎正装,衣裳用金线绣着牡丹,十分精致。 “姐姐是否介意妹妹穿了姐姐的王妃朝服?妹妹也跟王爷说过,此乃僭越,万不可为,只是王爷坚持说要妹妹穿上,他说,在他心中,妹妹才是他的正妃。”洛凡见温意盯着她的衣裳,便以为她心中介怀,便开口解释,只是一开口已经是挑衅,压根不给温意好好说话的退路。 那嬷嬷跟小菊当场便变了颜色,只是奈何她是主子,而她们只是下人,就算满腹的不满和愤恨,却是半句说不得的。 温意淡然一笑,道:“我只是研究这件衣服的绣工,真是巧夺天工啊,不知道是不是双面绣?你给我瞧瞧。”说罢,便上前翻开她的袖子,见里面果真有着精美的图案,不禁赞叹不绝,“天啊,神人,真乃是神人啊!” 章节目录 第6章西藏红花 > 洛凡却只道她在装冷静,这个姐姐,往日在府中的时候,是霸道出名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想不到进了王府之后,却懂得隐忍之道。她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拉回衣袖,道:“姐姐什么时候对刺绣这么有兴趣了?” 温意侧头,若有所思地道:“也不能说是对刺绣有兴趣,我是对针法有兴趣!”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最骄傲的,莫过于做一台完美的手术,而完美的手术,当然包括最后的缝针了。 洛凡淡淡地笑了,她就坐在温意的对面,打量着温意,语气疏淡地道:“姐姐自从嫁进王府之后,便一直没有回过娘家,妹妹过门的时候,姐姐正好也病了,不能喝妹妹敬给姐姐的茶。妹妹心里一直惶恐着,虽然王爷也说,妹妹大可不必给姐姐敬茶,因为姐姐虽然虚担了王妃的位子,可王府中,却只需知道柔侧妃。可妹妹总觉得,于情于理都该给姐姐敬这一杯茶。正好姐姐病了,妹妹这边熬了药,妹妹便以药代茶,敬给姐姐,祝愿姐姐快点好起来。”说罢,便命丫头把药端在桌面上,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对了,王爷给妹妹取了个柔字,不知道姐姐是否觉得动听?” 温意瞧着桌面上的汤药,那药还透着热气,西藏红花甜腻的气味散发在房间里,西藏红花有活血化瘀痛经的效用,但是,绝对不适用一个刚病愈的人,久病之后,病气入体,只能喝温补的汤水,西藏红花性凉,女子服用多有不妥,尤其是未曾生育过的女子,若不是配合治疗疾病,她是不赞成人喝西藏红花的。 而她脑子里有记忆,这个杨洛衣自小身体便不好,常年多病,喝这个,无疑是自寻死路。 “先凉一凉吧,我等一会喝。”温意不动声色地道,刻意忽略她最后问的那个问题。洛凡是敌是友,如今已经摆在眼前,但是她自己情况未明,还是不宜在这个时候发难,且忍她一下又如何? “药凉了,可就发挥不了药性,姐姐还是抓紧服用为妙。”洛凡慢慢地道,虽说劝她服用,但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紧张之意,仿佛温意喝与不喝,她都不是那么的在乎。 温意嗯了一声,她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她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月份了,但是依稀可以猜测大概是中秋过后,秋风渐凉的季节。她回头问洛凡,“你的药,是些什么药?适合我喝吗?” 洛凡微微一笑,“姐姐问的可真是好笑了,莫非姐姐以为妹妹会毒害姐姐么?这是补药,姐姐身体刚痊愈,自然是要好好地进补的。” 温意哦了一声,道:“妹妹有心了!”她站起来,有种想要出去走走的冲动,便回头淡淡地对洛凡道:“既然是补药,那就赏给你吧。” 洛凡一愣,神色陡然变得很难看,语气也尖锐了起来,“姐姐是什么意思?莫非真以为妹妹毒害你吗?” 温意微微错愕,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她瞧着洛凡,道:“我没有什么意思,你说这是补药,那自然是补身子的,又哪里会是害人的毒药?你说我身子虚弱,给我进补,可我觉得妹妹最近要伺候王爷,更需要进补一下,所以我把药赏给妹妹。妹妹应当感念做姐姐的体贴才是,怎可胡乱猜度姐姐呢?” 洛凡抬眸瞧着温意,眸光冷凝,就这样死死的盯着温意。然后,她忽地粲然一笑,“姐姐以为还是在家里么?如今你在王府虽然是正妃,可你应该知道,你是死是活,也不过是妹妹一句话的事。这碗药,你喝,便安然无事,若不喝,就休怪妹妹对你不客气。” 她这话一出,嬷嬷与小菊皆上前一步,嬷嬷怒道:“侧妃娘娘说这话,莫不怕传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去?” 洛凡眸光一闪,睨了嬷嬷一眼,又半带着笑容看着温意道:“姐姐和皇后娘娘亲近,莫不知道皇后娘娘已经离京去了护国寺祈福,要年底才回么?” 小菊与嬷嬷脸色陡然惨白,这件事情,她们二人是知道的。就因为皇后娘娘离宫了,所以王爷才会趁机娶洛凡小姐过门,到时候皇后娘娘回来,生米已成熟饭,一切皆不能更改。 温意瞧着洛凡,轻轻地叹了口气,“下之意,你是一定要我喝这碗药了?” 洛凡神色不动,仅微微抬眸,道:“姐姐是正妃,懂分寸,喝不喝,姐姐心中自有分晓,不必问妹妹。” 温意端起碗,露出一个淡然的笑意,手微微一抬,然后手指一放,那碗便砰一声落地,瓷碗四分五裂,药汤飞溅,温意的绣花鞋也沾了些许药汁。 章节目录 第7章恶人先告状 > 温意露出懊恼之色,瞧着自己精美的绣花鞋,道:“竟弄脏了我的鞋子!” 洛凡也不怒,只淡淡地笑了一声,便起身道:“姐姐的意思妹妹明白了!”她朝着温意福福身子,得体地道:“既然姐姐不喜欢妹妹来请安,妹妹告辞便是!”说罢,便领着几个丫头走了。 嬷嬷与小菊见她这么顺当就走了,有些高兴,嬷嬷道:“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温意苦笑,“本还想出去走走的,只怕如今是去不成了。” 小菊掀开帘子,命外面伺候的丫头进来清扫地面,听到温意这样说,便问道:“为什么去不成?郡主又不舒服了么?” 温意脱下绣花鞋,拿起手绢仔细擦了擦被药汁弄脏的部位,这双绣花鞋她一瞧见就十分喜欢,阵线紧密,绣功一流,那朵鲜艳欲滴的蔷薇花微微凸起,指腹轻轻扫过,便有奇异的触感,她一边擦拭一边道:“你说呢?她这么大阵仗地过来送药,之前说得我不喝又如何如何,挑衅了一番,逼得我摔了药,自然是有后招的。方才她说在这个府中,我虽然是正妃,可话事的却是她,谁给她这个权利?自然是王爷,她受了委屈,又有丫头作证,自然是去找王爷哭诉了。那王爷喜欢她憎恨我,指定会来找我算账的。” 小菊和嬷嬷闻,都吓傻了眼。三天前郡主被送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几乎马上就要断气了。所幸诸葛神医妙手回春,保住了郡主的性命。这刚醒来,若又要遭受一番,只怕是铁人也承受不住的。 “那怎么办才好?”小菊嘴唇哆嗦了一下,问正在擦鞋子的温意。 温意蹙眉,“等他来了再说吧,你们看这个药汁能清洗吗?” 嬷嬷取过来一瞧,道:“哎呦喂,我的祖宗,您现在还顾鞋子干什么啊?您要绣花鞋,让绣娘给您做一双便是了,王爷马上就要来了,您不如赶紧躺在床上装病,只怕王爷瞧见您病着,会手下留情。” 温意摇摇头,“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放过我的。”因为她“害了”一个叫可儿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可儿是王爷的谁呢?为了可儿,他算是恨她入骨了。应该不会是爱人吧,洛凡不才是他的爱人吗?会不会是他的妹妹? 正猜度着,便果真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温意把鞋子套在脚上,叹息一句:“要来的,始终会来,逃不过。” 她头一样,那门帘便被掀开,一道明媚的阳光透进来,光线中有尘埃飞扬,透过阳光和尘埃,他背光而来,五官模糊,只能看到冷峻的轮廓。 他身后,跟着急急而来的洛凡,洛凡眸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冷笑。 他走到温意面前,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微微抬起,逼着温意与他对视。温意瞧着他,他狭长的眼睛细细眯起来,眸光冷峻,嘴角下弯的弧度显示他如今极度的愤怒,他咬牙切齿地从唇里蹦出两个字:“是否不闹个你死我活,你便不安宁?看来本王那日还真是错了,以为你是真心悔过!”说着,扬手便要打她。 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就算是多好的脾性也无法忍受。温意弯腰,身手灵活地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回身道:“你想打我,可以,但是必须得先告诉我非打我不可的理由。” 宋云谦见她竟然身手敏捷地躲了过去,还敢在他跟前顶嘴,不由得微微错愕。但是他很快就收敛神情,冷冷一笑,“好,你要问理由,本王便告诉你,洛凡与你,在娘家的时候是姐妹,但是你们素来不和,你们在娘家不和,本王管不得,但是如今在王府中,一切就要按照王府的规矩做事,她给你送药,本是出于好意想修补姐妹关系,维持王府的和谐安宁,你却有意挑衅,摔了她的送来的补汤不说,还当众掌掴她一巴掌,就凭你存心挑起王府内斗这一条,本王便能治你的罪。” 温意瞧了瞧洛凡,洛凡却显得有些惶恐地道:“姐姐不要误会,并非是妹妹跟王爷投诉,只是这几个嘴贱的丫头,见了王爷,替妹妹委屈,一时忍不住说了。” 温意在疏淡的秋阳中明眸皓齿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不是妹妹说的,妹妹不会胡乱堆砌,冤枉我这个做姐姐的。” 宋云谦冷然一笑,“冤枉?是不是冤枉,你心里有数。” 温意抬眸看着宋云谦,道:“本来王爷要治妾身的罪,妾身理当受罚才是,只是不想让那些嘴碎的丫头破坏了妾身与妹妹的关系。”她走到那几个丫头身前,笑意盎然地道:“你们方才说我故意打了侧妃娘娘送来的汤药,还打了侧妃娘娘一个耳光,是么?” 章节目录 第8章掌掴侧妃 > 站在前面那身穿绿色衣裳的丫头看着温意,眸光中有些不屑,冷然道:“奴婢所,句句属实,侧妃娘娘一番好意,谁知道王妃竟丝毫不领情,还当场用力掌掴了侧妃娘娘,我们做奴婢的瞧见了,也禁不住为侧妃娘娘抱不平,侧妃娘娘本不愿意奴婢们在王爷面前说此事,只是奴婢们心中着实替侧妃娘娘委屈。” 温意道:“嗯,若事情真像你所说那样,我也替侧妃娘娘委屈呢。方才你说,我掌掴了侧妃娘娘,那么我问你,我用哪只手打她的?” “右手!”那丫头立刻便说了出来。 温意扬起右手,往那丫头脸上甩了一记耳光,然后又温和地问:“是这样打的吗?” 那丫头吃了一记耳光,顿时怒瞪着温意,却见温意方才的笑容全部消失,眸光含着冷凝,她禁不住心中一惊,当人心中有鬼,而又害怕的时候,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 温倩微微扬手,再问一声,“我问你,我方才是这样打侧妃娘娘的吗?” 丫头咬咬牙,瞧了洛凡一眼,洛凡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淡淡地扫视了那丫头一眼。 那丫头忍住委屈和怒气道:“没错!” 温意挑眉,道:“我方才不过是随意打了你一个耳光,你的脸立刻便肿了起来。若方才我如你所说用力掌掴你们侧妃娘娘,因何她的脸如今还如此光滑娇嫩?一丝红痕都瞧不见?莫非,她的脸皮要比你们这些做丫鬟的还要厚?” 那丫头横道:“如此,奴婢便不知道了。但是,奴婢可以对天发誓,奴婢没有说谎。” “好,你不知道为何会这样。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做个实验。”她走到洛凡面前,微微一笑,道:“妹妹,若证实姐姐方才果真有打过你,那姐姐甘愿受罚。”说完,她手一扬,对着洛凡那绝美的脸扇过去。宋云谦见她动手,立刻伸手想抓住她,但是,他疾如闪电地出手,竟然落空了,温意的手掌,已经落在洛凡的脸上,并且,随着啪一声响,洛凡整个人跌倒在地上,脸上,赫然多了几道手指痕迹。 所有人都惊呆了。小菊和嬷嬷吓得浑身颤抖,往日语上得罪王爷,都遭受这么大的惩罚,如今竟然掌掴王爷最疼爱的侧妃,实在是不敢想象有什么后果。 洛凡哭了出来,温意蹲下身子,伸手扶她,道:“妹妹受苦了,姐姐也不过是在王爷面前做个实验,证实你的丫头刚才确实是在胡乱语,存心要破坏我与你的关系。所幸妹妹配合,才得以戳穿这丫头的诡计,只是不知道她是何人所指,竟想破坏我们姐妹的感情?她是妹妹的丫头,一切就交由妹妹发落。相信妹妹一定会给姐姐一个满意的答复。也会还王府一个平静安宁,对吗?” 洛凡站起来,眸光冷凝地看着她,咬牙切齿地道:“幸好姐姐明察秋毫,否则,你我便要被这小贱人给欺骗了。” 宋云谦看到这里,心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有些不悦地瞧了洛凡一眼,道:“你身边的人确实是要好好管教才是。”说罢,又厌恶地瞧了一眼方才被温意掌掴的丫头一眼,怒道:“还不滚出去?” 那丫头吓得浑身颤抖,连忙跪下磕头,然后灰溜溜地退到门口去。 宋云谦疑惑地看着温意,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以往她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痴狂的爱意,无论他去哪里,她的眸光一定会追随。但是如今瞧着她淡然的眸子,那昔日的爱意狂热似乎全然褪去,那刁蛮矫揉造作的气质,也变成了落落大方。 温意见宋云谦瞧着自己,心中有些微惊,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自己虽然不是正主儿,但是灵魂寄居在她的身体里,只要她不说,即便她性情大变,谁又能怀疑半分?就算怀疑,她打死不认,那也奈何不了她。 方才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虽然危险,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方法。她在赌,赌这位王爷虽然痛恨她,但是作为王府的主子,他也不希望看到府中有人欺上瞒下。因为这样,分明是把他当作傻子一般戏弄。 当她看到宋云谦脸上的愤怒慢慢消退,只剩下满脸的疑惑时,她知道自己这一次赌赢了。 章节目录 第9章双倍奉还 > 温意其实很想从他口中得知可儿的事情,她想知道宋云谦是如何看待可儿坠湖一事的。想了想,便道:“王爷,妾身能否与您单独说几句话?” 宋云谦见她又故态复萌,以往便是这样,她千方百计寻找跟他独处的机会,然后意图色诱他。他冷笑一声,“本王还以为经此一事你会有些改变,想不到你死性不改。本王没有什么要与你说的,你最好夹着尾巴做人,否则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说罢,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洛凡看着她,眉目里有幸灾乐祸,“姐姐想跟王爷说话?可以,除非是可儿醒过来吧。” 她故意淡淡地道:“只是,可儿会醒过来么?” 洛凡笑了,笑得十分妩媚邪魅,眸光中有着淡淡的讽刺,“连诸葛神医都说她这辈子都不会醒来,姐姐你说她会不会再醒来呢?就算你跟王爷说一百遍不是你推可儿下水的,但是人证物证俱全,单凭你一人的口供,王爷会相信吗?姐姐还是自求多福吧,别再丑人多作怪了。否则,你这辈子都休想过上安稳的日子。当然,除非可儿醒来,由她亲口说出谁是凶手,那么,你的嫌疑才能洗白。” 如此夹枪带棒的讽刺加恫吓,没有让温意感到生气,相反,她得知了这些信息之后,心里开心极了。也就是说,只要可儿醒来,那就一定能够指出背后的凶手,到时候她就不用背负这个凶手的罪名了。 洛凡见她脸上变幻不定,目的已经达到,也懒得跟她废话,遂淡淡地道:“姐姐今日给我的一个耳光,我会铭记在心,日后总会有机会双倍奉还。”说罢,狠狠地回头瞪了那丫头一眼,冷道:“滚出去,丢人现眼。” 那丫头诚惶诚恐地跟着她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瞪着温意,温意眸光疏冷,扫视了她一眼,眸锋陡然冷凝锐利起来,吓得那丫头顿时收回眼光,冷不防,单脚磕在门槛上,整个人直挺挺地跌了出去,正好扑在洛凡背上,纵然身边的丫头尖叫着去扶,那洛凡还是被撞出去两米远,跌了个狗吃屎的姿势。 温意疾步走出去,伸手拉起那丫头,微微责备道:“你怎么能推侧妃娘娘呢?今日之事,你分明是在帮她,她却如此对你,你心中定有不忿也可以理解,只是,那到底是你的主子,你今日报复她,以后你的日子不知道怎生难过呢。” 洛凡已经被丫头扶了起来,发髻都歪出一边去,脸上全部是泥土灰尘,她回身就给了丫头一记耳光,怒道:“废物,留你何用?给我滚!” 那丫头连忙哀求,“娘娘,奴婢只是一时不小心,求娘娘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洛凡哪里还能容得下她?王爷分明已经对她不满,若她继续留着这个丫头在身边,难免会遭王爷怀疑和不满,她是不会让王爷对她有任何一丝的不满意。一丝丝也不可以。所以,这个丫头是铁定不能留在她身边了。 她对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丫头递了个眼色,然后便任由其他丫头搀扶着她离开,她们一走,这个屋子总算是恢复了宁静。 嬷嬷叹息道:“小晴大概是要被赶出去了。” 小菊愤愤地道:“那是她活该,谁让她做事这么狠?” 嬷嬷若有所思地道:“她不得已啊,她娘亲病了,若不配合侧妃娘娘,多要点赏赐,单凭她的月例银子,哪里够看大夫?” 温意料想这个小晴便是方才挨打的丫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娘亲病了,她为了给娘亲治病,做一些黑心的事情,虽说不可原谅,但是其情可悯,温意想起自己的父母,心中不禁难过起来,为人子女者,不能承欢膝下,孝顺父母,是天大的罪过如今还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生生承受这种骨肉分离之痛,她想起,便是剜心的痛楚。 章节目录 第10章入宫见太后 > 就这样又过了半月余,这些日子,倒过得是十分惬意,因为杨洛凡这段时间并没有来招惹她。 温意也许久没见过宋云谦了。自从那日摔碗事件之后,宋云谦便一直没有出现在温意的如意轩。没有洛凡和宋云谦的刁难,温意的日子过得十分写意。 这日刚用完早膳,便有小厮过来打招呼,说让温意穿戴整齐,王爷要带她入宫面见太后。 温意有些心慌,太后啊,是这个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母亲,她连这个时代的宫规礼仪都不懂得,只怕入了宫是要闹出笑话,闹出笑话倒是无所谓,最怕的是太后一个不高兴,那她可就惨了。 嬷嬷见她神情有些慌张,便笑道:“郡主又不是第一次入宫见太后娘娘,怕什么啊?” 温意苦兮兮地道:“那以前都有皇后娘娘在宫中帮衬着,如今皇后娘娘离宫祈福,我心里慌得很啊。” 嬷嬷道:“放心,到时候老奴会提点着郡主,况且,太后虽然严厉,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责骂人,大概也只是问问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毕竟都成亲一年了,肚子里还没声息,老人家是要着急的。” 温意心中叹气,这个宋云谦如此讨厌她,莫说成亲一年,就是成亲十年,也不会有孩子的,因为他从不到她这边来。不过,她可真不希望他来,她对性方面有原则性的要求,那就是有爱才有性,她不能接受跟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上床。 只是想起刚穿越过来的那一夜,她还是有些心跳加快。算了,就当给钱叫鸭子了,反正之前在现代就不是处女了。 不管心中多么不愿意,她还是得梳妆打扮一番。身上穿着正红色的王妃朝服,她又为朝服上的刺绣大大的赞叹了一番,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灵巧的手?她看着铜镜里的容颜,十七岁,正是花季少女的时候,皮肤白皙,连毛孔都看不见,眸子如同两颗黑曜石一般晶亮有神,俏鼻挺立巧圆,嘴唇红润亮泽,微微一笑,那白贝般的牙齿便露了出来,明眸皓齿,好一个娇俏绝美的少女容颜。在现代的温意,也是一个美女,只是不着意打扮,穿着也比较沉,总是带着一副黑框眼睛,显得老气横秋。其实女子哪个不爱打扮不爱漂亮?但自从经历了情伤之后,她就完全把自己藏在保护壳里,再不愿意招惹任何的男人,也暂时不想谈什么感情。 “郡主真漂亮!”嬷嬷与小菊赞叹道。 丫头小溪又给温意取来一件披风,为她系好带子,笑道:“那是自然的,王府中,能跟王妃相比的,大概便只有可儿小姐了。” 又是可儿,这段时间,温意想过数百次找个借口去看看可儿。但是她知道可儿在西苑里,有专人看守,除了王爷宋云谦和诸葛神医之外,谁都不许进去。除非得到宋云谦的允许,否则她是无法进入西苑的。 小菊抬眸扫了小溪一眼,“可儿小姐是好看,只是我却觉得她未必就能比得上郡主。” 小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便连忙笑着赔罪,“是奴婢失了,可儿小姐哪里有王妃出色?” 温意微微一笑,容貌不过是一个人的外表,她并不那么的看重。 主仆几人说着话,外面便有人通传说王爷来了。温意深呼吸一口,去吧,要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太后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不会吃了她。 宋云谦掀开帘子进来的那一霎,温意只觉得眼前一亮,宋云谦一身白色锦袍,气质淡然而高贵,干净英俊的脸上带着些许的不耐烦,嘴唇紧抿,狭长的丹凤眼里在看到温意的那一刻略微惊诧,只是定睛细瞧,却还是昔日那让人厌恶的女人。 “可以走了吗?”他不悦地问道。若不是皇祖母亲自下令让他带杨洛衣入宫,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见她的。 温意应道:“嗯,可以走了!”她伸手拉了拉披风,又抚摸了一下披风上精美的刺绣,脸上便洋溢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宋云谦本已经准备转身,只是在转身之前眼角余光扫视到她,见她本平淡无波的脸上绽放出如花般娇艳的笑容,心中顿时鄙夷,装什么?她到底还是那个只懂得跟在他身后打转的庸俗女人。之前装得如何如何的不在意,如今他带她入宫,她便笑得如此兴奋,原来,她没变,变的只是她的策略而已。 只是,不管她施展什么手段,他都不会正眼看她一眼。 章节目录 第11章身体……异变? > 出到府门口,温意才知道洛凡也跟着一同入宫。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丝绸百褶裙,显得皮肤更加的娇俏白皙。一根百宝纯金镶嵌翡翠朝阳钗插在堕马髻上,一侧垂着金珠子流苏,十分的高端大气上档次。额前青丝贴服,用金钿密密细细地点缀着。相比洛凡的珠翠满头,温意反观自己,就觉得有些寒酸了。她首饰倒是十分多,但是都觉得十分庸俗,所以今日不顾嬷嬷和小菊的反对,坚持只簪了一根碧玉翡翠簪子,嬷嬷觉得太过简单,又斜插了一根带流苏的鎏金凤尾簪。只是不管如何,还是比洛凡寒酸了许多。 三人同坐一辆马车,相对无。洛凡一脸的紧张,在宋云谦面前,她一向都是温婉谦恭的,绝对不会主动挑衅。尤其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入宫见太后。她全副武装,若是太后喜欢她,她便有足够的资本跟这个所谓的正妃抗衡。 宋云谦见洛凡显得十分紧张,便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皇祖母待人亲和,你知书识礼,懂礼数知进退,又长得这般的清丽脱俗,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洛凡回以一个柔柔的微笑,娇羞地道:“妾身哪里有王爷说得这么好?” “本王喜欢的女子,定必是天下间最好的。”宋云谦说着这句话,眸光瞟了温意一眼。 而温意来到古代之后,从未出过王府。如今马车奔驰在青石板驰道上,马蹄声达达,马车外面,是这个时代百姓的喧闹声,对她来说,如今看到的一切,都极具历史的厚重感和真实感。她掀开侧边的帘子,贪恋地看着马车外面。天子脚下,商业繁盛,百姓安居乐业。马车所经的街道,店铺林立,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她瞧得眼花缭乱,听得是热血沸腾,哪里还在意宋云谦与洛凡的对话?宋云谦见她似乎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轻蔑地道:好,瞧你装到什么时候。 温意自然不是装的,当马车驶进皇宫东门,她才意犹未尽地放下帘子,心里震撼不已。她知道这个朝代历史上未曾记载,但是没有记载的不代表没有,她如今是真真实实地生活在这里,也见识到这个时代的人文和生活,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豪气来。她温意不缺胳膊不缺腿,不缺耳朵不缺嘴,就不信在这个时代不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带着这样的情绪,她嘴角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宋云谦自然留意到她这抹笑容,心里不禁暗暗诧异,自从那夜之后,她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是仔细瞧瞧,模样没变,还是那样的鼻子那样的嘴巴那样的耳朵。他眸光落在她的双眸上,陡然一愣,是的,模样没变,变的是她的眼神,变的是她的表情,变的是她的气质。 想起这半月以来,她似乎都没有故意闹事刁难,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借着送汤水的名誉到他居住的飞凌阁看他。当时,他以为是因为母后出宫,她无所依仗,所以才收敛了一些。 但是如今瞧她神定气闲,悠然自得的模样,却不是扮得出来的。再回想起那日她应对摔碗风波,那样游刃有余地打了那丫头和洛凡一个耳光,不见动怒,更没有激动,仿佛那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这件事情,他心中有数她是被冤枉了的,依照她往日的性子,若被人冤枉,只怕会提刀跟人拼命,哪里会如此冷静淡定,懂得置之死地而后生,不伤自己半分,却让对手败露在眼前? 脑子里不禁又想起她为他治伤的一幕,若不是亲身经历,他会觉得是一个幻觉。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看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狂热,那样淡若清水地扫视了他一眼,眸光和脸上神色不变,丝毫没有情绪起伏,可见她心中,已经没有他的存在。 他没有失落,有的只是一连串的疑问。 思虑间,马车已经停下在了寿安宫门前。 车把式掀开马车帘子,搬来踏脚石,道:“王爷,王妃娘娘,柔妃娘娘请下车!” 宋云谦首先下车,然后转身小心翼翼地扶着洛凡,道:“小心点!” 洛凡含羞带俏,道:“嗯,王爷,去扶姐姐吧!”说罢,她知礼数地退到一边去。 而温意,却已经跃了下来,动作一气呵成。自从她穿越过来这副身体之后,动作灵活了很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因为杨洛衣年轻,所以动作敏捷。但是当她有一次无意中她在花园中百无聊赖地提着石子,那石子竟然破墙而出,她就知道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章节目录 第12章夕颜花 > 从医学的角度来看,很可能是穿越的时候发生了基因变异,就跟什么蝙蝠侠蜘蛛侠那样,会有一些超能力。但是,到目前为止,她除了力气大点,身体灵活点之外,还没发现有什么超能力。 “粗人果然是粗人!”洛凡从她身边走开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凭你这样,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王爷的欢心。” 温意淡淡一笑,却不语,看着这对金童玉女从她面前走过,他们确实很登对,男的暴戾霸道,女的奸诈恶毒,天生一对! 三人领着一群仆妇和小厮,进了寿安宫。红色的宫墙宛若一条游龙,分隔开各个宫廷殿宇,金黄色琉璃瓦顶飞檐翘起,站在寿安宫看过去,只见琉璃顶相连,连绵起伏,宛若凌霄殿般壮丽奢华。 不知道为什么,温意自打进了宫,心中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像她当年在北京游故宫那样,肃穆而沉重。或许是因为看了太多后宫斗争的小说和电视剧,总觉得在这红色的宫墙里,金色的琉璃瓦顶下,埋藏着太多女人的血和泪了。许多如花似玉,娇艳明媚的生命,进了东门,进入这后宫,看似荣华富贵尽在手中,但是,她们却是天下间最可怜的女人,连与家人见一面,都得要等待圣恩降临。 进入寿安宫后,是一个独立的宫院,栽种着许多牡丹和夕颜花。夕颜花的藤蔓攀爬在宫墙上,如今正是粉红淡紫的开遍,十分好看。 牡丹花在宫院的右角,占地也不少,牡丹花十分富丽堂皇,是富贵的象征,只是不知道为何要跟夕颜花种在一起。夕颜花是那种比较粗生的花,只要给点水,有泥土,它便可以爬满整个皇宫。 宋云谦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放来洛凡的手,转身瞧了她一眼,眸光有些厌恶。正当温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拉起她的手,温意下意识地退后,诧异地看着他。 宋云谦怒道:“你扭捏什么?是不是故意想让皇祖母责怪本王?” 温意明白了,如今他领着妻妾入宫,他自然是要牵着正妃的手,否则,太后瞧见了,会觉得他大小不分,处事不正,连带显得洛凡也不懂礼数。 温意没有再抗拒,只是被他牵着手,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习惯,他的手心很粗糙,掌腹对上的位置起了茧子,茧子很厚,如此用力握住她的手,她感觉手心微微刺痛。她本以为,身为王爷,自当是锦衣玉食,无论是手上的皮肤还是身体上的皮肤,应当跟女人一般嫩滑才是。但是,显然她猜错了。 温意的手很是温暖,这让宋云谦微微诧异。他接触女人不少,但是女人的手脚都是冰冷的,就如同刚才他牵着洛凡的手,洛凡的手就冷得跟一块冰似的,他怎么捂都不暖。他侧头瞧了她一眼,两人的步伐从开始的凌乱到最后步伐一致,如同模范夫妻一般,挺着背,一步步前行,踏上白玉石阶,走上回廊,然后进入正殿。 在殿门口瞧进去,只见屋子里坐满了两排华服女子。中间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黑紫色绸缎金线绣牡丹正装的老年女人,梳着螺髻,珠翠满头,虽年纪逾六十,双眸却炯炯有神,隔着大老远,温意便能感受到她锐利的眸光。 两旁坐着约莫有十几个贵妇,想必都是皇帝的妃子,温意不敢随意打量她们,只是任凭宋云谦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殿宇中,走到皇太后面前,然后,他轻轻拉着她,一同跪地叩见,“孙儿叩见皇祖母!” 温意也学着他那样,“孙媳妇叩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这句是她从电视剧上看来的,前阵子十分流行后宫电视剧,她每次回家,都会看到妈妈和奶奶“厮守”在电视机前,而从电视剧里她听得最多的就是什么万福金安。虽然不知道合不合礼数但是她心想既然都是好话,应当没有不妥吧? 洛凡也跪在宋云谦身边,温婉地道:“妾身参见太后娘娘!”身为侧妃,她是不能跟宋云谦一样喊“皇祖母”,也因为这点,她如今银牙紧咬,脸上虽然带着恭谦的神色,低垂的眼眸却有一丝怨恨。 太后嗯了一声,颇有威严地道:“都起来吧!” 宋云谦下意识伸手先扶了洛凡,在皇太后眸光监督之下,才像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去拉温意一把。 章节目录 第13章新解老佛爷 > 皇太后的眸光落在温意的小腹上,最后,略微叹气地摇头,“你们都坐吧,别站着了。” 温意闻,一时想不起应该先谢恩,便径直走到椅子前打算一屁股坐下去,却看到洛凡对着太后福福身子,依旧脸色柔婉地道:“妾身谢太后娘娘体恤!”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对宋云谦道:“三儿啊,侯爷家两位千金,如今一个是你的王妃,一个是你的侧妃,你千万不能厚此薄彼,喜欢这位,便冷落了另一位啊,所谓家和万事兴,小家要处理和睦,你这个做夫君的,可得拿捏得当了。” 宋云谦笑道:“皇祖母所极是,孙儿定必遵从皇祖母的教诲。” 那洛凡听完太后的教诲,这才轻移莲步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她抬头瞧了温意一眼,见温意低头看椅子扶手上的软垫,不由得轻蔑一笑,烂泥扶不上壁。 宋云谦是必须坐在正妃旁边的,他见温意在抚摸软垫上的刺绣,不由得错愕,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在皇祖母跟前,也这么不当回事吗?他正欲蹙眉说她,便听到皇太后出问道:“洛衣,你对刺绣很有兴趣么?” 温意一时不知道是在唤她,她还没习惯洛衣这个名字,或者说她已经忘记了洛衣就是她的名字。因为在府中,嬷嬷与小菊都是叫她郡主,其他的下人也喊她王妃,根本不会有人直呼洛衣这个名字。 众人都愣住了,这三王妃往日里也十分机灵,怎地今日一坐下就发呆,连太后叫唤了两声都听不到?莫非,小夫妻出了什么事? 唯独洛凡嘴角微微扬起,好,就是要她出糗。 宋云谦脸色陡然沉了下去,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压低声音怒道:“皇祖母喊你。” 温意抬起头,这才想起方才太后喊洛衣,而洛衣,正是自己。 她连忙站起来,福福身子请罪,“皇祖母恕罪,孙媳妇一时贪看刺绣,实在不是有意冒犯皇祖母。” 贪看刺绣?这样的借口都说得出来?太后神色开始不悦,之前听闻说杨洛衣为了三儿娶侧妃一事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还以自尽来威胁三儿,当时她觉得消息掺杂水分,但是如今看来,倒不是没有可能的。方才三儿下意识地扶着柔侧妃,而把自己的正妃丢一旁,当时她注意到杨洛衣很快就走到一边,甚至忘记了该有的礼数。若一个人不是心乱如麻,岂会在她跟前也会如此失礼? 太后的不悦来自于温意的吃醋小气,也来自于宋云谦不知分寸,遂当场便沉下脸道:“三儿,你如今已经是亲王了,行事也该有个度,你父皇这十几个皇子中,唯独你与你大皇兄被封为亲王,其他人都担着皇子的名分,往日里哀家最不担心你,你虽有些傲慢,至少有你母后在管教着,也管教得很好,因何你母后去了祈福,你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娶侧妃这么大的事情,不跟哀家与你父皇商量也就罢了,哀家疼爱你,为你出头,说服了你父皇认可你的侧妃,可你不要忘记,你亲王的正妃,始终是洛衣,你休要大小不分,厚此薄彼。” 宋云谦平白无故被教训一顿,却没有动怒,只垂头应道:“皇祖母的教诲,孙儿铭记在心。” 太后又转眸看着温意,语气更重了些,道:“你也是,你如今是王妃,走出去代表的是宁安王府,民间的男人尚且三妻四妾,你如何能要求你夫君只守着你一人?更何况,嫁给三儿的是你的亲妹妹,都是自己人,姐妹俩总是比外人贴心些,日后有什么事,也能互相帮衬着。听闻你还为了三儿娶侧妃的事情闹自尽,真是说出去都觉得丢人,荒谬至极,如此这般一闹,外人如何看待你这个王妃?如何看待宁安王爷?皇家的尊严又被你置于何地?这一次哀家小惩大诫,你回去抄五十遍《女则》,抄完之后送入宫中给哀家过目。” 众人见太后动怒,大气不敢喘,众妃们或同情或取笑地看着温意,这皇后的儿媳妇,看来也不怎么出色啊。 温意眉目不动,神色未变,恭谨地道:“孙媳妇谨记老佛爷的教诲!” 老佛爷这词,在现代基本成了古代后宫剧太后的代名词,但是,温意一时没有想起,老佛爷这一个词,起源于慈禧太后,历史上代指的也是慈禧,之前所有的皇太后,都不曾用过老佛爷这个称呼。 章节目录 第14章唯一的爱 > 等温意回过神来,洛凡已经惊呼出声,“姐姐,您乱说什么?皇太后岂会老佛爷?”她这么一喊,众妃的眸光都凝在温意身上。温意抬眸瞧了洛凡一眼,洛凡的脸上挂着担忧,完全没有一丝幸灾乐祸,仿佛真的为温意说错话而着急。 温意还没说话,洛凡便即刻下跪为温意求情,“太后娘娘,姐姐并非存心冒犯,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瞧着洛凡,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你起来吧,你姐姐如此不满你,难得你还肯为她说话。”说罢,她严厉地看向温意,略微动怒地道:“你心中是否对哀家十分不满?连带皇祖母也不愿意喊了?若你觉得哀家让你抄《女则》是在存心刁难你的话,你大可以不必抄!” 温意起身,往皇太后面前一跪,抬头真诚地道:“皇祖母误会孙媳妇了,孙媳妇方才确实是有些走神,并非是对皇祖母不满,而是孙媳妇心中确实是有些难受。虽说天下男儿郎,都可以三妻四妾,作为妻子,不能吃醋不能嫉妒,否则便算不得是贤妻。只是女子到底不是圣人,谁都希望自己心中所爱的夫君,这辈子都属于自己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成亲那日起,在温……洛衣心中,便只有夫君一人,不曾有过旁的念头。洛衣如此用心对待夫君,不敢奢望夫君也如此对待洛衣,只是,心底总还是存着那样美好的期盼,期盼这种怜爱疼惜能再多上一些日子!” 说罢,她转身看着宋云谦,情深款款地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从与王爷执手那日起,洛衣心中便只有王爷一人,洛衣愿意为王爷下厨,愿意为王爷洗衣,愿意为王爷梳头,只盼着王爷能在偶尔空闲的时候,能与洛衣泛舟湖上,或者散步于疏淡斜阳里,能在起风地日子里,对洛衣说一声:天冷了,娘子要适时添衣;在洛衣病了的时候,能得到王爷垂怜关爱疼惜的眼神。这种爱,洛衣不愿意跟旁人分享。洛衣是一个很霸道的女子,洛衣可以为王爷做很多事情,甚至为王爷去死。但洛衣却不愿意把这种爱怜分给其他女子,哪怕这个女子是洛衣的亲妹妹。”宋云谦整个人愣住了,他没想过温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又转眸看着太后,道:“所以,在入宫之前,在马车之上,洛衣看到王爷手里执着的,不是洛衣的手:洛衣听到王爷说浓浓情话,却不是对洛衣说的;王爷眉目里荡漾着明媚的笑意,却不是对洛衣笑的;甚至在到达寿宁宫,王爷也不会拉着洛衣的手,而转为扶着另一个女子的手。皇祖母,您能明白洛衣心中的苦吗?所以洛衣自打进了这正殿之后,便一直心神恍惚,做了许多失礼的事情。方才得皇祖母垂训,洛衣才陡然醒悟,王爷对洛衣的疼惜,洛衣已经得到过,所谓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洛衣应该心满意足了,并且可以用这些温馨的记忆,温暖洛衣余生的岁月。也因为如此,洛衣在听到皇祖母的话之后,斗胆抬眸直视皇祖母,心中竟一种感觉,那便是皇祖母的容颜,竟与佛爷有几分相像,极具威严又满脸的慈爱,这才忍不住喊了一声老佛爷。” 温意说完,眸中里已然泛着泪光。这一番话,她全部都用洛衣代指,确实,从小菊和嬷嬷口中,她知道洛衣很爱宋云谦,所以,她代替洛衣把这一番话当众说了出来。她知道,在座的无论是太后还是众妃,她们地位超然,外表风光无限,但是心底都有同样的痛,那就是自己心中所爱,不得已要跟其他女子分享。这种痛,最为深刻,最为刺骨,最为蚀心,无一日能忘。所以,她敢断定,这一次冒犯太后的这句“老佛爷”,也会被她这番话给转移掉。 果然,皇太后听了她的话,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眸光沉绵,看着屋子外透进来的阳光,有蝴蝶低低地盘旋,正殿门口,有宫人悄然走过。 众妃们也都寂然无声,温意的这一番话,似乎触及了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部位,她们往日里明争暗斗,也不过是为了让那男人多爱自己多一些。但是,即便多争到一丝爱宠又如何?终究,不是执手相伴一生的人。 章节目录 第15章王妃早产 > 果然,太后长叹一声,对温意道:“孩子,起来吧!” 温意泪光婆娑,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本是有目的的,但是说了出来之后连自己都伤感起来了。她依站起来,垂头站立于一旁。 太后道:“过来哀家身边,哀家得跟你好好说几句话。” 洛凡听到这句话,陡然一愣,再也隐藏不住心底的怨恨,怨毒的眸子射向温意,恨不得把她煎皮拆骨。她不知道这个鲁莽刁蛮的姐姐,什么时候学得如此感性起来了,还懂得煽动大家的情绪,一针见血地指着太后和众妃们心中的痛楚,然后得到大家的垂怜。 温意福福身子,轻移莲步走了过去,不就是装斯文吗?谁不会啊! 刚在太后身边坐下来,便听到外面有人疾步飞奔的脚步声,转眼间,一道身穿黑色太监服饰的宫人冲了进来,连礼数都忘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焦急地道:“太后娘娘,不得了啦,镇远王妃刚入宫,肚子便疼了起来,御医去瞧过,说是胎动,怕要是要生了。” 太后猛地站起来,疾步走到那太监身边,惊道:“天啊,这镇远王妃才七个月身子啊?怎地这么快就要生了?容妃,你马上去看看,哀家也得过去一趟。” 容妃是镇远王爷的母亲,镇远王爷是皇帝的长子,因军功显赫,被封为镇远王爷。今日,他本也是带着王妃入宫给太后请安的。 容妃吓得脸色都白了,急忙福福身子便下去了。 众人少不得是要跟过去看看的。温意连忙扶着太后,快步出了殿门,宋云谦也上前在一旁扶着,安慰道:“皇祖母莫要担心,皇嫂一定没事的。” 太后声音都发抖了,“哀家今年就指望着镇远王妃给哀家生个重孙子,那是哀家第一个重孙子啊,千万不要出幺蛾子,否则哀家可怎么活啊?” 太后上了肩舆,便急匆匆地往太监所指的初阳殿而去。 初阳殿是容妃的寝宫,镇远王爷未曾被封之前,也是住在初阳殿,王妃临时肚子疼,便即刻被送往了初阳殿。 去到初阳殿的时候,初阳殿外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太后疾步上去,拉住急得团团转的镇远王爷,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早产?御医怎么说?” 镇远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王妃早产,他担心得眼圈都红了,这个铁汉子,大敌当前没有丝毫的惊惧,如今却怕得心尖儿都在发抖。见太后来了,他连忙扶着太后的手臂,着急地道:“皇祖母,这孙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哎,是坐马车的时候颠簸了吗?”太后问道。 镇远王爷摇头,一只手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可见他心情十分紧张,“知道她身子不便,已经没有坐马车了,是坐轿子入宫的,刚下轿子的时候她还说孩子在踢她,可活跃了。谁知道刚走了几步,她整个人开始发抖,然后抽筋,吓得孙儿马上命人喊御医,送过来这边歇着。方才御医说早产,这才七个月不到啊!” “吃过什么东西吗?”太后警觉地问道,在深宫生存了这么多年,对这样的事情她首先便往阴谋争宠上去想了。她极端痛恨这些阴谋,所以当温意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心中的嫉妒时,她会对温意改观,私心可以有,但是不能耍阴谋。 镇远王爷都慌神了,哪里想到这些事情,如今听太后问起,仔细想了想,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就吃了一碗芝麻羹。” “芝麻羹?是谁做的?”太后又问道,芝麻羹不会有问题,芝麻乃是补肾护身的好东西,孕妇吃了也可以,只要不过量,不会有事,而且,镇远王妃自从怀孕之后便一直大便干结,还是御医建议她炒熟芝麻磨成粉末,煮羹吃的。既然芝麻羹不会有事,便大有可能是有人在芝麻羹里下了东西。 “是碗娘做的,叶儿的饮食一直都是碗娘负责。”碗娘是太后指派给镇远王妃的,所以碗娘这边是绝对可以放心。 说话间,御医出来了,径直走到太后面前,神色凝重地道:“镇远王妃是中毒了,如今又动了胎气,必须先得把孩子生下来,如今微臣已经命人去熬催生药。” “才七个月,生下来能活吗?”镇远王爷急得几乎要冒烟了,瞪圆了眼睛问御医。 御医不敢确定,“七星子有的是存活的例子,但是,王妃如今中毒,加上胎位不正,微臣不敢肯定。” 章节目录 第16章危机时刻 > 太后啊了一声,骇然问道:“为何胎位会不正?这,之前让你们看着,你们不是都说很正常的吗?” 御医解释道:“回禀太后,镇远王妃的胎儿确实正常,如今胎位不正,在七月来说,不算个事,之后是可以慢慢调整的,到瓜熟蒂落的时候,胎儿的位置恢复正常是大有可望。只是如今忽然早产,一切,就变得棘手起来了。而且……”御医说到这里,便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着太后。 太后急道:“你倒是说啊,而且什么?有什么坏事一并说出来,哀家这里能承受得住。” 御医沉重地道:“而且,依照微臣的推断,王妃中毒,很大的可能连胎儿都会中毒,所以,即便能把孩子生出来,也未必能……”最后一句大不敬的话,御医是如何也不敢说出来了。 只是众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也就是孩子即便能顺利出生,也可能是死胎。 太后只觉得眼前陡然一黑,天旋地转起来,温意就站在她身边,连忙出手扶着然后掐她的人中,宋云谦惊疑地瞧着温意,温意轻声道:“皇祖母,如今还不是伤心的时候,镇远王妃还需要您的鼓励。” 太后缓过来,忍住悲痛对御医道:“哀家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保住镇远王妃!”孩子,还会有的,他们还年轻。 镇远王爷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喃喃地道:“若叶儿有什么事,本王该怎么办?”一个铮铮铁汉,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对妻子是多么的情深意重。 御医拱手后,又与其他两名御医一同进了产妇。产妇里,稳婆遵照御医的吩咐,给镇远王妃灌了催生药,然后不断地为王妃揉肚子。王妃神智已经有些涣散,但是痛楚一波一波袭来,她抓紧床单,咬得嘴唇都出血了,却愣是不喊半句。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就在外面,她若尖声喊出来,定必会吓到他,她不愿意他为她担心焦虑。 皇帝此时也急急赶到,问清楚了情况,便安慰太后,“母后,您不必着急,蓝御医医术高明,一定可以救叶儿和孩子的。” 太后见儿子来了,心方定了点,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转头看着宋云谦,“三儿,你不是认识一个叫诸葛神医的人吗?赶紧地,让他入宫来!” 宋云谦叹息一声道:“皇祖母,诸葛明离开了京城,要半月后才能回来。” 太后一愣,神色便有些呆滞了,“怎么会如此巧合?莫非一切都是注定的?” 产房里忽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镇远王爷闻,猛地撒腿跑进去,太后连忙命人拦住他,急急地道:“产房血腥,不能进,不能进啊!” 镇远王爷心都快碎了,急得眼睛通红,瞧着太后道:“皇祖母,您让孙儿进去,孙儿实在没有办法站在这里,任凭叶儿独自忍受痛苦。” 皇帝上前道:“荒唐,你乃是堂堂男儿,怎可进产房?再者,你进去又能如何?你一不懂医术,二不懂生产之道,进去只会添乱。” 镇远王爷跪下,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儿臣虽不是大夫,但是儿臣在她身边,就能给她勇气,支撑她的信念,父皇,求父皇准许儿臣进去。” 容妃见皇帝面容阴沉,她心中也着实着急,便急忙上前道:“继儿,你莫要慌张,母妃这就进去陪着叶儿,你安心在此等候。”说罢,便急忙领着两个嬷嬷进了产房。 太后对宋云谦道:“三儿,你先领着洛衣和侧妃出宫,免得吓坏了她们。”生产之苦,作为未曾生育过的女子来,无法想象,太后怕在她们心里留下阴影,一旦日后怀孕之时,造成心理压力,这对胎儿是大大的不好。 洛凡也被刚才的尖叫声吓怕了,上前福身道:“太后不必太过忧心,镇远王妃一定能够产下麟儿,母子平安的。妾身与王爷就先行告退,免得在这里碍事。” 宋云谦也点头,抬头瞧着温意,道:“走吧!” 温意摇摇头,“不,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宋云谦一愣,微微愠怒,“你留在这里也不能帮忙,只会碍手碍脚,走吧!” 温意道:“默然的支持也是一种力量,就算不是支持王妃,也可以在这里守护着皇祖母,王爷先送洛凡出宫吧!” 她见洛凡脸色都吓白了,便让宋云谦先送她出宫。她以前实习的时候,也曾经跟过妇产科医生进入产房里学习,也曾经做过无国界医生两年,在非洲为难产的孕妇做过剖腹产的手术,她知道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若遇上难产,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地区,等同在地狱走了一圈。 章节目录 第17章左右为难 > 太后与皇帝听了温意这句话,都有些微愣,不约而同侧头看着温意,皇帝微微颌首,道:“嗯,洛衣有心了,你就陪着你皇祖母,随时宽慰着她老人家吧。” 洛凡见皇帝出赞赏温意,心中大为嫉妒,同时也觉得这个往日鲁莽霸道的姐姐变了许多,依照往日摊上这些事,她只会害怕躲闪,不会主动留下,看来,她是执意要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表现一番了。想到此,她便道:“那,妾身也陪着太后娘娘吧。” 宋云谦见两人都不走,他自然也不能走的。况且,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与镇远王爷的关系也十分好,此刻是应该留在他身边给予支持的,便道:“那好,既然都不走,就都留在这里给皇嫂一个精神上的支持。” 产房中,镇远王妃的嘶喊声不断传出来,温意暗暗握住拳头,心中焦急,很想冲进去看看情况。但是她知道太后不会准许,只得焦虑地站在原地,她握住太后的手也微微收紧,太后吃痛,侧头看着她,见她神情焦虑,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道;这孩子,看来着实是个宅心仁厚的孩子啊。心下对温意便又多了几分好感。 蓝御医脸色惨白地走出来,冲到太后和皇帝面前,神色凝重地道:“镇远王妃昏过去了,催产药灌下去,却没有半点作用,微臣等……束手无策!” 太后倒抽一口凉气,而那边镇远王爷已经疯子一般冲了进去,太后连忙吩咐人拦着,只是哪里还拦得住?幽暗血腥的产房充斥着一种颓败死亡的气息,容妃坐在床头,不断地为镇远王妃揉着人中,揉着眉心,揉着太阳穴,然后拍打镇远王妃的脸颊,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口中喊道:“叶儿,再坚持一下,不能睡啊,快醒来,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再坚持一下……” 而镇远王妃此时,嘴唇乌黑,脸色白得跟宣纸一般,发鬓凌乱,纵然是深秋初冬的天气,她依旧一身的汗水,头发凌乱地黏在额头,如同刚从大水里捞出来一般。她气息微弱,眼睛半合着,而此时的她,已经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了。 镇远王爷冲到她身边,抱着她,嘴唇都哆嗦了,“叶儿,能听到为夫的声音吗?快起来,为夫在这里,不要怕,不要怕,为夫会一直陪着你……”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呜咽,躺在床上的是他的妻儿啊,他满心欢喜期待的新生命,却想不到会断送了他挚爱女人的生命。 也许是夫妻同心,镇远王妃听到丈夫的喊声,渐渐地恢复了神智,她微微睁开双眼,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王爷……” 她一醒来,立刻便有御医上前灌参汤,镇远王妃睁开眼睛,瞧着镇远王爷,眸子里带着无尽的依恋和不舍,还有深深的痛楚。参汤灌下去之后,镇远王妃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她握住镇远王爷的手,断断续续地道:“我,怕是不行了……答应我,不要为我伤心……,好好地……” “不许说话,不许说话,留点力气!”他俯下头,亲吻着镇远王妃的脸,然后对着她隆起的肚子怒吼,“你快点出来,别害死了你娘亲,出来啊!” 镇远王妃虚弱地摇摇头,“不要骂他,他比我还痛苦……!”母子连心,镇远王妃不为自身而伤心,只为孩子终究无法来到这个世界而难过。 容妃到底担心儿子,男人进入产房,乃是自古以来的禁忌,她上前拉着镇远王爷,劝说道:“继儿,你先出去,你不能留在这里。” 镇远王爷哪里愿意出去?眼看着自己的娘子在这里受尽折磨,生死未卜,他就这样出去还是人吗?遂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走。 倒是御医,上前拉着镇远王爷道:“王爷,微臣有事要跟您说一下。” 镇远王爷闻,心里也猜测到应该是说叶儿的情况,他便俯身对王妃道:“为夫出去一下,很快就回回来陪你!” 镇远王妃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面容微微扭曲,眨了眨眼睛,算是应了。 镇远王爷跟御医出去,太后与皇帝也围了上来,询问里面的情况。 御医道:“由于王妃身中奇毒,这种毒如今还没入侵心肺,理当要封住她的穴位,防止毒素继续蔓延……” “那本王立刻为她封住穴位!”镇远王爷不等御医说完,便立刻道,若是这样做能有一线生机,他当然是要立刻去做。 章节目录 第18章医者之心 > 御医为难地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如今催产药已经服下,宫口却没有开,生孩子的事情,旁人是帮不得的,必须要王妃自己用力,所以封住了王妃的穴位,固然之是可以阻止毒素蔓延,可同时,也会让她丧失力气,孩子也无法出生。如今胎动已经没有,相信胎儿已经在腹中窒息,可无论胎儿是否活着,都必须要把他生下来,王妃才有一线希望。” 换之,就是左右为难了。 众人脸上一片颓然之色,镇远王爷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痛苦地道:“那是不是要本王亲眼看着叶儿在本王面前死去?” 太后脸色苍白,对着门外苍天下跪,悲痛地道:“哀家一生信佛,晚年一直茹素,为的就是皇家血脉,老天爷啊,您休要太狠心了!” 温意沉吟了半晌,上前问御医,“那如今的情况,是否控制住毒液运行,就能让王妃顺利产下孩子?” 御医瞧了温意一眼,没想到她会忽然发问,他照直回答:“阻止毒液运行,必须要封住穴位。但是,就算有不用封穴也能阻止毒液运行的方法,按照王妃如今的体制和胎儿横胎的问题,王妃也无法顺利产下孩子。” 换之,就是无论如何都是死! 温意问道:“那若是剖腹把孩子取出来呢?” 众人愣住了,齐刷刷地看着温意。 宋云谦怒道:“你休要乱说,这话能胡说吗?”把肚子剖开,人都死了,莫非是要杀死大人再把死婴取出来么? 御医也愣住了,“宁安王妃所,其实并非胡话,微臣曾经从一本古籍上看过剖腹取子的例子。但是,如今太医院里的御医,都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温意道:“我可以做到!” 此一出,众人又是一愣。镇远王爷猛地站起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拉着温意的手臂,急急地问道:“你懂?你真的懂吗?你能确保叶儿安全吗?” “继儿,急病乱投医不是一个好办法,你休要慌张,且听御医说说还有什么办法。”皇帝蹙眉道,略有些不悦地瞧了温意一眼。 他乃是一国之君,对温意的话自然是不相信的。一个从未接触过医学的人,如何懂得古籍上的医方?而且把人的肚子剖开,这说什么都是一件违反生长定律的事情。 太后也是不相信温意的,她不悦地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能逞强,再说,哀家从未听说过你懂医术。” 温意见众人都反对,自然是不敢再说了。毕竟,一旦出事,要她一人的性命无碍,只怕要连累杨洛衣的家人,这罪过可就大了。只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镇远王妃和孩子的生命在她眼前消散,她也做不到。 正当犹豫不决的时候,产房里传出了容妃的惊呼声,“御医,御医,快来啊,出大红了!” 众人闻,心都吊在嗓子里去了,出大红,而且是在孩子还没出来的时候就出大红了,是否意味着毒素已经去到胎盘,对胎盘造成无可逆转的伤害了? 温意一惊,再拖下去,王妃和孩子都会死的。她在太后和皇帝面前一跪,学着方才镇远王爷那样连续磕了三个响头,道:“皇祖母,父皇,请让我去试试,若我失败了,我愿意自刎谢罪,一命赔一命!” 容妃踉踉跄跄地冲出来,哭喊道:“没呼吸了!” 温意再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推开面前的一个宫人要冲进去,却被宋云谦一手拉着手臂,他凌厉地看着她怒道:“你想干什么?” 温意来不及跟他解释,一甩手,竟也不知道为什么力气会这么大,一甩竟就把宋云谦甩了一个踉跄,她急声道:“我进去看看!”说罢,便飞奔了进去。 镇远王妃躺在床上,仿若败絮一般,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身边围着两名御医在抢救,她挤上前去,施展心外压抢救,嘴对嘴的人工呼吸,御医都愣住了,都不知道温意在做什么。 太后与容妃也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名嫔妃,本来尊贵如她们,是不该进来的,但是生死关头,谁都顾不得了那么许多。 而镇远王妃在温意的抢救之下,终于抢回了一口气,御医骇然地看着温意,这,分明是没了呼吸啊! 太后狂喜,道:“活过来啦,活过来啦!” 温意抹了一把汗,回身跪在太后身前,道:“皇祖母,求您让我试试,准备剖腹产吧!” 太后见她救醒了王妃,沉吟了一下,问御医,“你们可还有什么法子?” 章节目录 第19章剖腹产 > 两名御医连同刚才在外面回报情况的蓝御医都一同跪下,面色颓然地道:“微臣无能!” 换之,他们是没有任何的法子了。 救人如救火,太后也深知这个道理,抬头问镇远王爷,“你怎么看?媳妇是你自己的,你做决定。” 镇远王爷之前听到说没呼吸了,心中早绝望,如今看到温意三两下救醒了王妃,便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温意身上,他慎重地点头,“孙儿认为,该让弟妹尽力一试!” 温意松了一口气,急忙回身命人准备东西。自然是没有手术刀的,但是在皇宫内要找一把锋利的匕首不是难事。不一会儿针线,高度烧酒,火盘消毒,还有剪刀,全部齐活。 如今最艰难的,就是没有麻醉药。温意看着镇远王爷,“你们刚才说的封穴,能否让她没有知觉?” 镇远王爷道:“可以!” “好,劳烦王爷为王妃封住穴位!”她又命人先给王妃灌一碗参汤吊神,才开始准备手术。 容妃扶着太后出去了,宫人搬来几张椅子,让主子们坐着,只是太后却坐不住,在门口不断地徘徊。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里面却悄无声息。大家心里其实都已经绝望了,这中毒,横胎,早产,加上见大红,孕妇死过一次,基本是没救的。 宋云谦站立着,紧蹙眉头,死死地盯着产房的紧锁的大门,他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情愫,一种奇异的激动,一种奇异的盼望,他希望立刻可以看到温意走出来,然后跟大家宣布,王妃活过来了。 “母后,不用太担心,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叶儿一定会吉人天相的!”皇帝扶着太后劝道。 太后全身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呼吸有些困难起来,她一直都有哮喘病,方才压力过大,又晕过一次,身体其实早支撑不住的,只是王妃在里面生死未卜,她强撑着自己的身子罢了。 她面如死灰地道:“御医说孩子是救不活了,如今只盼着叶儿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皇帝心中也不好受,毕竟这个是他第一个孙子,自从王府那边宣布喜讯开始,他便期待了许久,甚至连名字都起好了,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宋安然! 如今,孩子不能安然,希望母体安然吧! 大家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温意身上,但是,谁都知道,这个希望是多么的渺茫。 镇远王爷一直蹲坐在门口,凝神听着产房里的动静,仿佛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便要立刻冲进去。 就这样,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屋内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太后有些坐立不安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一名嬷嬷道:“赶紧地,去把哀家的佛珠给哀家取来!” 嬷嬷急忙应声而去。过了一会,便见嬷嬷取来一个金黄色的锦盒,打开锦盒,一条沉香木佛珠就静静地躺在锦盒内,太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句,然后才伸手巍巍的取起佛珠,闭上眼睛,一手捏着佛珠,一手竖起来放在下巴对下的位置,口中也默默地念了起来。 此时,产房的门打开了,稳婆急匆匆地走出来,她本是辅助王妃生孩子的,但是如今已经沦为跑腿丫头。 镇远王爷立刻站起来,一把拉住她问道:“怎么样?” 稳婆福福身子急道:“王爷休要问奴婢,奴婢去取热水!”说罢,又急匆匆地走了。 热水取来之后,门又关闭上。方才温意说过,谁都不许进去打搅她,否则会有滋生什么细菌病毒引起危险。所以,即便镇远王爷多么的想冲进去瞧瞧里面的情况,却也不敢轻易违背温意的话。 洛凡此刻的神情是十分复杂的。当然,她心底不希望温意真的能救王妃。她甚至觉得十分奇怪,为何杨洛衣竟像是变了个人私的,她可以作证,杨洛衣是从来没有学过任何的医术。 她不知道杨洛衣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大胆,因自小被封为御晖郡主,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她要一直讨好这个所谓的姐姐,才能得到父母的宠爱,而这位姐姐,装得是温婉贤淑,温柔大方,但只有她才知道,杨洛衣其实是一个自私小气心胸狭隘的人。 杨洛衣已经抢了她太多东西了,不能再让她抢走王爷的心。 章节目录 第20章母子平安 > 时间一分分地流逝,开始的时候,大家也还能安静地等候,如今都过去一个时辰了。许多嫔妃开始轻声议论,皇帝也有些坐立不安,只是他见太后依旧一脸木然地坐在椅子上默念佛经,他也只好按耐住。 宋云谦在这个时辰之内,几乎是没有动过,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杨洛凡往他身边靠了一下,道:“王爷不必太过忧心,王妃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宋云谦哑声问道:“她学过医术吗?” 杨洛凡轻声道:“据妾身所知,没有!” 宋云谦摇摇头,“不知死活的人,她要死,本王也不拦着她!”口中虽是如此狠毒地说,但是心里竟觉得有些难受。因为他知道这一次若是救不活镇远王妃,皇祖母最后一定会怪罪下来。王妃若就这样死去,至少是完整的身体,可现在硬生生地剖开了肚子,还是逃不掉厄运,那么,严格来说便算不得是完整的遗体。皇兄与皇祖母一定会因为这样而怪罪她。虽不至于是死罪,却也够她受的。 他微微甩了一下头,为何要替那女人难过?这么恶毒又爱现的人,死了也不足惜,况且,她还是害可儿的凶手,这种人早死早超生。这样想着,脸色便冷凝了起来,活像那女人马上就要死了一般。 像是过了一辈子之久,里面,终于听到了一些动静。 是一声婴儿的啼哭!那啼哭声虽然很弱很弱,但是,却如同寂静的黎明一声洪亮的鸡啼,替这暗黑的天空撕开一道裂缝! 太后猛地站起来,嘴唇都哆嗦了,“是孩子的哭声吗?是吗?” 镇远王爷整个人跳了起来,脸上陡然被狂喜侵袭,他微微扭转脑袋,回头看着太后,也看了看众人,不确定地问道:“大家都听到了是吗?是孩子的哭声是吗?” 门咿呀一声被打开,这一次走出来的不是稳婆,而是蓝御医,刚才他温意留在里面帮忙。 他神情有些痴罔,带着满脸的不敢置信,以致嘴唇和双手都微微哆嗦,他声音略微颤抖地对镇远王爷道:“恭喜王爷,母子平安!” 镇远王爷闻,就要冲进去,却被御医拦着,御医道:“宁安王妃说如今还不能进去,她还在为王妃缝补伤口!” 太后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她站起来,嘴唇微微开启,还没说话,身子便直挺挺地往后倒去,身后的宫人连忙扶着她。皇帝急忙命人把太后送回寿宁宫,再命御医前去为太后诊治。 皇帝脸上的担忧全数卸下,只余满脸的狂喜,连声道:“太不可思议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蓝御医也愣愣地道:“实在是奇迹,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全身青紫,分明是窒息了。但是,王妃倒吊着孩子,拍打了一会,那孩子竟然活过来了!” 众人闻,又是一阵骇然。大家的眸光齐刷刷地看向宋云谦,宋云谦顿时觉得一种自豪腾上胸口。 一名嫔妃想起方才说的见大红,便上前问道:“那方才说见大红了,如今怎么样啊?止住了吗?” 蓝御医道:“止住了,只是,宁安王妃说镇远王妃还不算安全,镇远王妃身中奇毒,若不能解毒,只怕也是……” 众人的心立刻又吊了起来,镇远王爷蹙眉问御医,“知道所中的是什么毒吗?” 御医摇摇头,瞧着皇上道,“皇上,记得前年,匈国曾经进贡过一朵天山雪莲,这天山雪莲能解百毒,不知道能否给镇远王妃服用?” 皇帝见母子平安,早开心得不得了,区区雪莲哪里会吝啬?遂立刻命人开冰库去取。 雪莲很快就熬成药汁送了过来,这药汁金黄色中透着一丝淡青,是加了千年人参做药引,解毒之余还能固本培元。镇远王爷守在王妃身边,温柔地为她擦去汗水。 当她拖着几乎虚脱的身子走出来的时候,迎接她的一片惊叹之声。 她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宋云谦的身影,见他站立在秋阳之中,身影被金色的阳光包围着,脸上也终于不是那责备沉郁之色,她心一松,他若是相信自己的医术,那么,只要哀求几回,总会让她去看可儿的。 皇帝走上前来,赞赏地道:“洛衣,你救朕的孙子有功,朕要封赏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她思索了一下,道:“儿臣希望父皇能应允一件事情!” “尽管说,莫说一件,哪怕是十件,朕也应了!”皇上心头正开心着,遂开怀地道,赏赐莫过于是金银珠宝,这些东西,他从不吝啬。 温意笑道:“这孩子是儿臣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而儿臣也是孩子的婶母,但是儿臣不满足这婶母的称呼,希望父皇准许儿臣做孩子的义母!”温意这个要求也不是随口提出来的,她做了皇孙的义母,那皇孙的父母,也就是镇远王爷夫妇跟她的关系就不仅仅是弟妹妯娌的关系,还深了一层,日后自己有事,还能仰仗他们。 皇帝一愣,没想到温意求的是这件事情,他赞许地瞧着温意,嘴角泛起一抹浅笑道:“没有你,也没有这孩子了,你大概是孩子命中注定的贵人,朕准了,以后,你便是安然皇孙的义母!” 容妃也拉着温意的手,感激堆满脸颊,笑语晏晏地道:“洛衣,这一次,你救了叶儿,爷救了本宫的孙子,是本宫的大恩人,本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后但凡有人欺负你,你就来跟本宫说,本宫替你教训他。”说着,便横了宋云谦一眼,方才在寿宁宫里,她可是亲耳听到温意怎么说的,那时候她已经感慨良多,想不到温意后来还救了她儿媳妇和孙子,她如今对温意是真心的怜惜了。 温意谦逊地笑道:“谢容母妃的爱怜!” 就在大家都以为镇远王妃会没事的时候,忽然御医跑了出来,脸色惨白地道:“药汁灌下去之后,王妃没呼吸了!” 章节目录 第21章急转直下 > 众人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了温意,谁也没有想到刚刚明明还……怎么一转眼间就变了个模样。 温意也愣住了,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会?天山雪莲不是能解百毒的吗?怎么会这样?” 她急忙跑进去,只见镇远王爷抱住王妃,正伤心得哭不出声来。 温意急忙上前诊脉,脸色陡然一片惨白,天啊,真的没脉搏没呼吸了,明明刚刚已经没有问题了,怎么会在服食雪莲之后变成这样? 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她瞧见镇远王妃的嘴唇和脸比之前还更黑,双眼睁开,嘴角有一丝黑血流出来,凝固了在嘴边。分明是中毒至深的迹象啊!莫非有人在雪莲中做手脚,来不及细想,她连忙抢救,让御医为她金针刺穴,希望还来得及。 “快,准备盐水!”温意着急地喊道,“要多,用大盘装上来!”刚才施行手术,一直是封住穴位的,希望毒液来不及蔓延,只是镇远王妃经历了刚刚的产子,恐怕现在的身体状况挺不住在这么折腾下去了,但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推着镇远王爷,“小心地扶起她,注意腹部的伤口!” 镇远王爷闻,手忙脚乱地扶着王妃,让她的身子微微往床边侧着。 盐水很快就取上来了,温意用手探了探水温,然后又命人准备绿豆汤,虽然刚生产的孕妇不能喝太寒凉的东西,但是,如今生命危在旦夕,也顾不得许多了,她真的没有办法保证,在这个危及的时刻,更加没有现代的种种设施,真的能把她救回来。 温意开始灌盐水,但此时的王妃已经没有了反应,那盐水压根灌不下去。这边刚流入口中,那边又流了出来,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就真的连希望都没有了。温意急得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道:“你千万要撑住啊,不能放弃,你的孩子七个月出生,很虚弱,需要母亲照顾,你千万不能放弃,想想你的夫君会怎生的难过?想想你的孩子要是没有你要怎么办?想想你的父母怎生的伤心?他们承受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温意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心里难过得一片狼藉,仿佛看到自己的父母看着自己的尸体痛哭一般!而自己却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没有机会告诉他们自己好好的,让他们不要伤心。 灌了一会,又去做心外压和人工呼吸。她凭多年的临床经验知道,王妃只是休克,并非是真的死了,但是因为中毒太深,又没有先进的急救仪器,所以即便是休克,也很有可能不会再醒来。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唤醒她,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她醒过来就算过了鬼门关,剩下的事情她也就有把握了。 外边,皇帝震怒,命人彻查天山雪莲被下毒一事。在天子跟前也敢耍这样阴暗歹毒的事情,真真个不要命了,对于皇帝来说媳妇死了事小,但是胆敢挑战他的权威的,却是让他生气了。 宋云谦主动请旨调查,皇帝恩准,他领着太医院的院判亲自督查,从取药煎药送药的各个环节,但凡接触过药的宫人全部都审了一遍,但是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药从冰库取出来,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卫公公领着两名宫人去取的,在取药的过程中,卫公公一直全程监督,药没有离开过他的双眼。 药被送到太医院,由于天山雪莲是十分稀罕的药材,所以由太医院的陈御医亲手煎药,在煎药的过程中,卫公公也是全程监督的,期间没有离开过。 药煎好之后,是容妃宫中的掌事宫女郁紫亲自端去,而其中,卫公公也全程监督,也就是在整个过程中,卫公公双眼都没有离开过天山雪莲。从天山雪莲自库房取出,直到煎熬成药端上去,卫公公都可以见证。 宋云谦怀疑过卫公公,但是据所有参与的人所,卫公公只是全程监督,他自己本人没有碰触过药材,所以不可能是他下毒。 但是药被人下毒了,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也就是说,在这个过程中,一定有人下毒了,而且下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凡接触过药的人都有嫌疑,煎药的太医,一直全过程监督的卫公公,还有容妃宫中的宫女郁紫,都有嫌疑,但是审问过之后,又谁都没有嫌疑了。相互之间都可以证明,总没有可能这些人全都说谎吧! 产房里,温意依旧不断地灌盐水,已经灌下去好几万绿豆水,不能再灌了,王妃刚生产完毕,身体很虚弱,绿豆水过于寒凉,从中医的角度刚生产完毕是忌服用绿豆的。 没有洗胃的工具,温意只能用手指伸进王妃的喉咙里为她催吐,这样折腾,大伤元气,却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镇远王爷已经彻底放弃了,他跌坐在椅子上,双手蒙面,肩膀抽动,英雄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滴滴落地,化作心碎的泪花。 温意没有放弃,让御医继续为她揉人中,自己则用现代的急救术抢救。 她吩咐人准备黄芪灵芝汤,黄芪有增强正常心脏收缩的作用,对因中毒或疲劳而衰竭的心脏作用更为明显;能扩张血管而有显着的降压和利尿作用,灵芝的解毒功能也十分显着,如今是疾病乱投医,也管不得其他了,先服用再说。 吐得差不多了,就开始灌黄芪灵芝汤,一碗灌下去,人没醒来,第二碗就紧跟着灌下去。黄芪有强心的作用,虽然没有强心针有用,但是因为古人的身体没有吃过激素,希望这种强心剂对她是有用的,至少能让她暂时缓过来一口气。 门外等候的人心焦如焚,容妃已经陪着太后跪在佛堂里,求着佛祖保佑镇远王妃,只是泪眼中却有着少许的不同一闪而过,快得不叫人察觉。皇帝还不愿意离去,如今在殿里候着,等着产房那边的消息。 只见宫人忙进忙出,神色仓皇,皇帝的心也一阵阵的发紧。他能理解儿子,那种失去挚爱的痛苦,他最了解不过了,恍惚想起自己也有过那种感触,自己差点没有……不禁为自己的这个儿子着急。 杨洛凡与一众嫔妃在产房门外候着,众人都十分揪心,唯独杨洛凡一人,她希望温意一会垂头丧气走出来,跟大家说镇远王妃没救了。 她不恨镇远王妃,她只是不想温意立功,温意本已经得皇后欣赏,宠在心尖,如今太后对她又另眼相看,她救了皇孙,拉拢了容妃和太后,连皇帝都对她投以赞赏的眼神,若是再让她救回镇远王妃,得到镇远王爷的感激,自己要扳倒她坐正王妃的位子,就难上加难了。 她与众妃一样口中念念有词,众妃往日的关系不太好,但是如今躺在里面的,到底不是宫中的妃子,没有利益关系,她们是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去支持镇远王妃的,女人生产,是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的,生产过的妃子以及没生产过的妃子都知道这个情况,所以,作为女子,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难过也是在所难免的,所以她们此刻什么心思都没有,都希望她能够挺过来才好! 镇远王爷痴痴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摁住腰间的长剑,只要御医宣布王妃薨了,他就立刻自刎王妃面前。留他独活,太残忍了,太残忍了,他要如何面对往后千千万万个没有她的日子?人人都道他是铁汉英雄,战场上从不心怯,从不手软,戍守边疆,竖起一道坚固的屏障,让敌国望而止步。 而他,这辈子所求的,只不过是一个温馨的家,有他所爱的女子,又他所爱女子为他所生的孩儿,如此便足矣。 若这一切都失去,他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说他是懦夫也好,说他辜负圣恩也罢,他只是忠于自己的感情,娶她的那日,便说了生死相随,她死,他不会独活。而他也相信,若他战死沙场,她也势必跟随他而去。 御医已经放弃了,温意却像是入魔了一般,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镇远王爷轻声道:“弟妹,算了,不要折腾她了,让她安心地去吧!” 温意抬头,脸上满是焦灼的神色,她固执地道:“不,她还没死,还有救!只要她醒过来……” 镇远王爷苦笑,凄然道:“呼吸已经停止了,本王不能再让她受苦!”他推开温意,上前温柔地抱起镇远王妃,柔声道:“叶儿,为夫带你回家!” 温意拦在镇远王爷面前,额头有汗水滑落,满眼执念,劝道:“王爷,不能放弃,只要她缓过来,我就能救她,求您让我试试!” 镇远王爷摇摇头,抱着王妃便要走。 温意猛地站起来,扬手就给了镇远王爷一个耳光,怒道:“放下她,她是我的病人,没有人可以动她。” 镇远王爷愣愣地看着她,眼里多了一抹厌恶,“她已经去了,你何苦还要折腾她?” 章节目录 第22章侧妃的隐忍 > 御医们见温意如此激动,已经远远超出一个妯娌之间的关怀,大家怕她惹祸出事,也纷纷劝温意,“算了,王妃中毒已深,加上产后出血,大罗神仙难救了,宁安王妃,还是算了吧。” 温意却执意拦在镇远王爷面前,道:“我不管,总之病人还没断气,我就不能放弃抢救,你放下她,不许动她,她虽是你的妻子,但也是我的病人,她没有放弃,我也没有放弃,没有人可以逼我们放弃。”她自知自己力气不大,但是却还是强行从镇远王爷怀里抢镇远王妃,本以为抢不动,谁料情急之下,她的力气竟比平常大了许多,镇远王爷竟然手一松,王妃就落在她手上了。 温意吃力地抱着王妃,放置在床上,她伸手探脉,看瞳孔,还有生命的迹象,她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镇远王爷被温意的固执镇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温意的举动,虽然觉得他一切都是徒劳,但是,那种厌恶慢慢消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感动。 他感谢温意,能这样毫无保留地去爱惜叶儿。 参汤上来了,又继续灌了黄芪灵芝汤,开始的时候,汤药从王妃的嘴角流出,但是慢慢地,竟然灌进去了一些,最后,镇远王妃被汤药呛了一下,竟然缓了过来。 温意瘫软在地上,双手掩面,身子微微颤抖,终于,是暂时把王妃拉了回来。 镇远王爷与众御医皆是一愣,镇远王爷脸上露出小心翼翼的狂喜,怕这份狂喜太过明显,会招惹老天嫉妒,他伸手抚摸着王妃的惨白的脸,含悲带喜地唤了一声:“叶儿!” 镇远王妃缓缓睁开眼睛,浑身难受得要紧,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凝神看镇远王爷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那么轻轻地瞧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又缓缓地闭上眼睛。 镇远王爷用颤抖的手探向她的鼻息,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虽然气若游丝,但是,手指还能感受到她鼻间温热的气息。 温意知道情况不乐观,失血过多,身中两种毒,加上剖腹产的,伤口若弄不好,发炎是随时的事情。这几日是关键,不能再封穴位,否则血液更不能流通,身体也复原得慢,本来已经失血过多,若再生不了新血,只怕危险随时到来。 镇远王爷哑声对温意道:“弟妹,谢谢你!” 温意抬起头,双唇微颤,她看着镇远王爷眼里的希望,心中不忍跟她说王妃目前的情况,但是,他是有知情权的,自己这样强行救回王妃,若最后还是救不回,只怕,镇远王爷的希望落空,打击要比之前更大。 她道:“王妃还没过危险期。” 一句话,道尽一切。 镇远王爷明白,御医也明白,相信王妃心中也明白。 宫女搀扶着温意出了初阳殿的正门,雪贵妃上前问道:“如何?” 宫女福身道:“回贵妃,王妃暂时救了回来。” 众人松了一口气,杨洛凡的神色有些复杂,她眸光落在温意脸上,温意发际濡湿,脸色苍白,虽有宫女搀扶着,但是双腿还是有些发软,站立不稳。 此时,宋云谦领着侍卫进来初阳殿正殿向皇帝复命后过来这边看看情况,见到温意出来,他连忙上前问道:“皇嫂情况如何?” 温意抬头看他,如此秋寒的日子,他的额头有细碎的汗珠,可见刚才一路多匆忙,她知道他要为王妃查出凶手,不管宋云谦之前对她如何,但是这份兄弟情深让她感动。 她哑着嗓子道:“刚缓过来,但是还没过危险期。” 宋云谦一颗心落地,他看着温意的眼光多了一份温暖和赞赏,道:“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本王还要去调查一下,晚上再领你们出宫去。” 温意嗯了一声,她稳住心神,独自上前走了两步,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前扑去,宋云谦眼捷手快,在她扑落地面之前抱住了她,急唤道:“杨洛衣,杨洛衣,你怎么了?” 洛衣之前因为情绪紧张,如今放松便有些虚脱,她强自稳住步伐,甩甩头,道:“我没事,大概没吃东西,血糖低了。” 鼻翼间传来他男性的馨香,这种香味让她有一种熟悉感,她的记忆不期然地飘到初初穿越来的那日,那一场缠绵暧昧却又残酷冷漠的床戏。 “小菊……”宋云谦正想唤小菊进来,杨洛凡已经一步上前,扶着温意,温婉地对宋云谦道:“王爷,让妾身扶姐姐去休息,王爷去忙吧,妾身一定好生照顾姐姐的。” 宋云谦眉目有些温暖,凝视着杨洛衣道:“那辛苦你了,洛凡,你扶她去偏殿休息,命人给她张罗些热食!” 杨洛凡低眉顺眼,乖巧懂事地道:“是,妾身知道。” 她的手落在温意的腰间,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臂,柔声道:“姐姐,妹妹扶你去休息。” 温意如今疲惫至极,已经不想去理会跟杨洛凡之间的嫌隙,只轻轻地道了一声,“劳烦妹妹了!” “姐姐累了,不要说话。”杨洛凡扶着她,一步步往偏殿走去。自然有宫女跟着去伺候收拾,但是杨洛凡扶着温意进了偏殿的房间后,便打发了宫人出去准备食物。 她把房门关上,回身淡淡地对着床上的温意道:“我竟不知道你懂得医术。” 温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却是不得安宁,她在想有何法子救王妃,乍听到杨洛凡的这句话,她愣了一下,随即淡然地道:“我的事情,你并不是全部都知道,正如我一直不知道你原来如此讨厌我。” 杨洛凡没有再出声,经过今日,她知道自己除了王爷的宠爱之外,别无所依,若在寻常家庭里,有夫君的宠爱便是一切,但是在这里,这里牵扯到太多的人,太多势力,连自己的夫君尚且要仰人鼻息,她如何能不低头?她已经对这位所谓的姐姐低声下气这么久了,不在乎多等些日子。 她知道,她要的始终都能等到,因为,她有王爷的爱。 皇后终究是不能护着她一辈子的! 温意见她没说话,她也懒得说话,脑子在飞速转着,以前曾经跟过一个中医教授,学过一些中医,解毒的药草她知道不少,但是,不知道王妃所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很难对症下药。除非,有一样中药是能够解除百毒,否则,漫无目的地去找,就算最后找到,王妃也等不到了。 “其实,”杨洛凡沉默了一会,又缓缓地道:“我对你并无敌意,只是上天让我们爱上同一个男人,我们不得已,只能为敌。” “我对宋云谦已无感情,你爱他无所谓,只是你别来打搅我的生活,别处处与我为难,我自然不会找你麻烦。”温意有些烦乱地道,离开自己的亲人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已经让她难受不已,真不想再延续杨洛衣与杨洛凡之间的恩怨,尤其这些恩怨牵扯到感情,是最让人头疼的。 女人,有时候为了爱情,可以不择手段,她怕这样疯狂执着的女人。 杨洛凡冷笑一声,“姐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虚伪?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了?你自小就爱着王爷,此乃众所周知的事情,否则,你也不会千方百计要嫁进王府,更不会因为王爷而处处刁难我,给我难堪。”虽然说了要忍着,但是听温意说这句话,她还是沉不住气要讽刺她几句。虽然,那些所谓的刁难都是因为自己处处设下陷阱,杨洛衣这个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耍心眼,直来直往,就算有气,也会直接发出来,不会藏在心底,但是这样的做人处事方式,最容易得罪人,也最难得人心。 温意不想再搭理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信不信由你!” 杨洛凡止住了话题,她躺在贵妃榻上,拉来一张锦被覆盖住自己的身体,阖眼休息。今日这一场风波,着实也吓着她了,原来,女人的生命是这么脆弱,繁衍后代,为自己深爱的夫君生孩子,竟也会丢掉一条性命。而更让她觉得忧心忡忡的是,这镇远王府如此和谐的地方,竟然也有下毒这样的事情出现。镇远王妃与世无争,但是,终究却可能丢掉性命,所以,就算你不欺负人,就算你不去争,人家也未必会放过你。 这一刻,杨洛衣心中笃定她无论是目前还是以后,她都不要做被人下毒陷害的那一个,她要先发制人,首先在王府里脱颖而出,成为王府第一人,稳住自己的位子,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才能有好日子过。 温意休息了一会,又起来吃了点东西,然后就直奔太医院。 御医们还没用餐,也顾不上用餐,所有人都在翻阅药书,皇帝下了命令,要太医院今日之内诊断出王妃所中何毒,好对症下药解毒。 院判大人见温意来到,连忙起身相迎,温意为王妃剖腹产一事在太医院掀起了不少的波澜,院判是个虚心爱才的人,欣赏有本事的人,所以对温意便多了几分敬重。 “参见宁安王妃!”院判率人行礼。 章节目录 第23章救命灵草 > 温意迈腿进来,道:“大家不必多礼了,我过来跟大家研究一下王妃的毒。” 陈御医道:“卑职等正在翻阅古籍,但是还是无法断定王妃所中的是什么毒。” 有医士为温意搬来椅子,温意坐下后,接过古籍看了一下,道:“其实现在想查证什么毒费时太久,我怕王妃等不到,大家不如查查有什么药能解百毒的。” 院判大人闻,也觉得有理,道:“宁安王妃所甚是,与其这样耗费时间,不如查看一下有什么办法解毒。对了,不知道王妃有否听过灵草?” “灵草?您是说甘草吗?”温意对诸位御医十分敬重,在医学上,他们都是她的前辈,尤其在中医学上。甘草又名灵草,可以缓解毒性,有解毒的功效,但是对付这么凶猛地毒,只怕甘草是起不到作用的。 “非也,这种灵草生长在高山之巅,极寒之地,一山之中也就只有一两株,十分罕见,这种灵草能解百毒。”院判取出一册泥黄色斑驳破旧的古籍,书页上只依稀看到“巫医”两个字。 温意问道:“这本是什么书?” “苗疆古巫医,是卑职的师傅从苗疆带回来的,但是破损甚多,只有几页依稀可辨,这里记载有一种叫灵草的植物,能解百毒,叶子细长,叶齿锯形,墨黑色,叶子上有细小圈圈,圈泛白色。”院判按照古籍念了出来,只是古籍中没有附有图片。 温意一愣,急忙取过古籍看,这种形状颜色的草药,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沉思了一下,脑子里顿时灵光一现,对,在一个中医研讨会上,有一位来自苗疆的教授曾经给她看过一幅这样的中药图片,但是当时忘记了这种草药叫什么名字,似乎是叫什么含珠灵草,有解百毒,固本培元的功效。 她惊呼,“这种药草,我见过。” 当时那教授是用相机拍了照片回来,所以照片十分清晰。 众人大喜,院判连忙道:“王妃见过?那实在太好了,是在哪里见过?能采回来吗?” 温意摇摇头,“我没见过实物,只是见过图片,而且我也不肯定是不是这种解毒灵草。” 大家眼中的希望有熄灭了,知道也没用啊,不知道哪里有这种灵草,天下之大,哪里去找? 院判鼓励着大家的士气,道:“总算是知道这种灵草是确有的,咱们现在继续翻查大山杂记,看看哪里盛产这种灵草。” 众人又是一阵翻书,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渐黑沉下来,天空中有压抑的气氛,看来一场大雨将至了。 御医们都顾不上用饭,只是随便吃些馒头对付了过去,王妃命在旦夕,镇远王爷若是因此一蹶不振,那国家边疆便损失了一员猛将,众人都不乐见的。 “有了!”陈御医忽然跳起来,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天狼山,这里记载天狼山上有这种灵草,王妃,您看看。” 众人急忙凑过去看,温意接过书念出来,“天狼山盛产药材,附近毒蛇猛兽奇多,有进山打猎的猎人时常中毒,后一名叫含珠的少年发现有一种灵草能解百毒,并且救了许多人性命,为纪念此孩,故此灵草取名为含珠灵草。” 温意狂喜道:“没错,就是含珠灵草,我马上去天狼山。” 说罢,便要往外奔去。 院判大人连忙拦住,道:“王妃,不可,咱们必须马上请示皇上,让皇上派出侍卫前往天狼山,天狼山毒蛇猛兽多不胜数,您一介女流去太危险了,而且山峰险峻,难以攀登,没有武功之人,怕连山腰都去不到。” 温意想想也是,她压根不了解天狼山的地形,也不知道天狼山在何处,她去是不实际的。她道:“那好,咱们马上去禀报皇上,请皇上示下!” 众人便连忙拿着古籍去找皇帝,皇帝听了院判之,沉吟了一下道:“天狼山倒也不远,只是要攀登险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攀登上去,大家都未曾见过此种草药,茫茫大山,好比海底捞针。” 温意道:“父皇,儿臣愿意陪着侍卫前去,儿臣认得此种草药,并且知道草药生长的地形和条件。” 皇帝蹙眉道:“不行,你去太危险了,高山之巅,艰险异常,又有野兽出没,若出点什么事,朕如何跟侯爷交代?” 温意急了,道:“父皇,此事不容犹豫拖延了,皇嫂的病情不能再拖,如今时间就是生命,拖延多一刻,皇嫂就多一份危险。” “那也要条件允许,现在说的不是绣花扑蝶,而是上山采药,路途凶险,你一个女人家,不知道天狼山的险恶,天狼山之难,难于上青天。”皇帝严肃地道。 宋云谦此时也进来面圣,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便道:“儿臣愿意领人入山寻找灵草。” 皇帝面容稍微和缓,颌首道:“嗯,你去的话是最好不过,朕相信以你的武功机智,一定能够取回灵草。” 温意还想说什么,宋云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你见过灵草,把灵草形容出来,让画师画在纸上让本王带上山,本王一定能够找到。” 温意知道说不动他们,便道:“那命人准备文房四宝,我亲自画下吧,若是描述出来,怕始终不够逼真。” “你会作画?”宋云谦怀疑地看着她,他与杨洛衣相识多年,琴棋书画,她没有一样懂的。 “算不得会,但是基本能画出来。”温意道,当然这样说是谦虚了,她在现代作画的功夫,比起很多画家也不逊色。 画纸在文案上一摊开,宫女在旁边磨墨,温意提笔蘸墨,闭眼想了一下灵草的形状,便宣于纸上,只寥寥几笔,一株草便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皇帝带着欣赏的口吻道:“不错,想不到朕的儿媳妇画工竟如此出色。” 温意谦虚地道:“父皇过奖了,儿臣涂鸦的功夫,不堪入目,让父皇见笑了。”如此得体的对答,让皇帝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赞叹不绝。 宋云谦有些复杂有些怀疑地看着温意,莫非以前的她一直都伪装?他分明见过她画的一只小狗,简直丑不忍睹。 有了这幅画,事情就好办了。等墨迹干了,宋云谦道:“儿臣立刻出发,三日之内,一定回来。” 温意始终想跟着去,但是皇帝和宋云谦都反对,她也没有办法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院判大人忽然慎重地拱手禀报道:“皇上,微臣以为,应该让宁安王妃一同前去。” 皇帝一愣,问道:“何出此?” 院判大人道:“天狼山虽然凶险,但是有王爷在,想必要带王妃上山也不是难事。最重要的是如今我们单凭一张画纸在茫茫大山中寻找灵草,王爷与侍卫也不知道灵草的生长位置,更不懂得采摘之法,一旦破坏了灵草的根部,这天狼山上,只怕难以再找出第二株!” “哦?采摘还讲究法子?”皇帝皱着眉头问,神色颇有些怒气,他是天子,但是却总是有那么多事情他无法控制,他有强大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自然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所以便以怒气掩饰。 温意回答说:“回父皇,确实如此,灵草的根部很深,别看它只有短短的枝叶,但是根部却可以长达一丈,而灵草的根部,才是解毒的最重要部位,所以不能够被破坏。灵草的生长方式很奇怪,犹如猛虎,一山难容二虎,就是说一个山头,只有一株灵草,求父皇让儿臣随同而去,儿臣保证,不会负累王爷的。” 皇帝瞧着宋云谦,询问道:“皇儿,你的意思呢?” 宋云谦自然是不想带着温意出去,但是,如今为了救镇远王妃,私人恩怨也只能是暂时放下,他拱手道:“父皇,儿臣愿意带着她去,她见过灵草,有她跟着前往,会事半功倍。” 皇帝微微颌首,道:“好,既然你这样说,那你就带着洛衣前去吧,但是记住路上小心照顾她,莫要让毒蛇猛兽伤害了她。” “儿臣知道!”宋云谦回答说。 温意舒了一口气,出了御书房,她对院判大人道:“这三日,劳烦诸位大人继续给王妃用药,务必要保住她的性命,就算昏迷,可以适当地用封住穴位的方法来延迟毒性入侵内脏。” “王妃请放心,卑职一定竭尽所能,护住镇远王妃!”院判大人慎重地答应,又道:“王妃一路小心!” “嗯!”温意颌首,回头看着宋云谦,问道:“那,我们是否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宋云谦淡淡地道:“还收拾什么东西,马上就进山吧。” 温意道:“进山可以,但是我有好些东西要购买的,你先陪我与一趟市集。” 宋云谦不耐烦地道:“现在是入山寻找救命良药,不是去游玩,有什么需要买的?饿了吃野果,渴了喝溪水,你要是煎熬不住怕辛苦,就别跟着来。” 只是温意也很固执,她坚持要买,宋云谦只得气呼呼地送她到市集,然后把马车停在一边,等了她大约半个时辰,才看到她缓缓地背着一个大包裹从街头走来。 章节目录 第24章共赴天狼山 > 宋云谦并没有问她包裹里是什么东西,只是不甚耐烦地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温意瞧了瞧他身后,问道:“就我们两个去吗?” “不然你还想多少人去?本王警告你,你最好不要给本王惹麻烦,自己顾好自己,本王不会照顾你。”宋云谦冷冷地道。此去天狼山,凶险异常,除了野兽毒蛇,还有一样让他甚为担忧的,就是天狼山附近有山贼出没,这也是他没有让人跟随的原因,因为人太多,容易引起山贼的注意,两人潜行入山,避过山贼的耳目,免去不少麻烦。 倒不是说他怕山贼,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浪费时间。温意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那就是时间就是生命。率人入山,固然能战胜山贼,但是却因此耗费太多时间了。 温意没有说话,上了马车,把包裹放在身边。 马车起行缓慢,出了城进入官道之后便开始疾驰起来。温意有些晕车,掀开帘子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如今是秋日,八月过了,重九没到,天气偶尔还很热,但是入夜之后,多数有些寒冷。如今外面漆黑不见五指,摸黑上山,总还是有些危险的。 宋云谦让车把式驾车,他也进入马车之内,他没有和温意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温意之前画的那灵草图画仔细瞧着。他认为,带温意上山,始终是一个负累,所以打算在山下找家客栈让她住下,他自己入山。带她出来,不过是不想逆旨而行。 天狼山那么高,就算有武功的人,攀爬也十分困难,莫说一个弱女子了。带她去根本就是负累,他去过一次,对那边的地形也有一定的了解,他已经笃定,温意是无法攀爬上去的,她愣是要跟着去,到时候也只会拖累他。 温意已经有些累了,回想起今日抢救镇远王妃的时候,种种艰险,医疗条件如此落后的情况下,能保住胎儿,算是万幸了。但是做人不能靠幸运,她一定要找到灵草解去王妃身上的毒,不能让孩子刚出生就没了妈妈。 “累的话就不要跟着出来!”宋云谦见她恹恹欲睡,不由得有些动气地道,此去路途漫长着,现在就累了,什么时候能到?看来在山脚下丢下她是必要的了。 温意没有睁开眼,口中淡淡地回答道:“有时间休息,当然要好好休息,我知道路途漫长艰险,所以争取时间睡一下。” 宋云谦倨傲地道:“路途艰险也与你无关,本王会在天狼山下为你找一家客栈住下,等本王寻得灵草下山之日便会带你回京。” 温意陡然睁开眼睛,愕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不带我上山?” “带你去,弊大于利!”宋云谦简意赅地道。 温意争辩道:“但是父皇……” “不用拿父皇来要挟本王,本王带你出来已经是遵旨而行!”宋云谦闭上眼睛,一副不欲再搭理她的模样。 瞧着如此冷凝淡漠的宋云谦,温意心中有气,却也发不出来,心下暗自寻思如何能让他带着自己上山。 灵草如此难寻,一个未曾见过的人,在茫茫大山中寻找它,真可谓大海捞针,她不希望他无功而回。 正欲说话,宋云谦又睁开眼睛,有些轻蔑地道:“就算你不上山,本王也会在父皇面前记你一功,你不费任何功夫,又得来了功劳,便宜你了。” 原来,他以为她跟着去是要邀功。 温意笑了笑,不再分辨,随便他怎么想吧,他这么厌恶她,就算她分辨一万次,他都不会相信一分的。 宋云谦心里也很矛盾,其实他有很多话想问个清楚,但是因着心中往日对她的厌恶,他问不出口,就算她今日做了一些让他刮目相看的事情,他打心底还是厌恶她。她心机深沉,她心肠歹毒,她性子刁蛮,很多很多,她的缺点都曾经那么毫无遮掩地暴露于他面前。 他甚至觉得,如非必要,他不想跟她说一句话。 但是,眼前的她,却又如同一块磁铁,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当然,这种吸引力是指他心中的各种疑惑。 一路颠簸,行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离开京城的范围进入筑州。过了筑州便是天狼山脚下,马车大约还要再行走两个时辰左右,也就是差不多天亮,才能够到达天狼山脚下。 温意在一路颠簸中睡着了,她的头开始是侧向外的,但是因为寒冷,她在睡梦中下意识地缩了向宋云谦的方向,即将靠在宋云谦肩膀的时候,宋云谦忽然伸手推开她,力度很大,她的头撞在边上,轰的一声响。 温意醒来了,摸着发疼的头,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见他脸色有些冷傲,“不要借故接近本王,本王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温意裹紧衣衫,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甩甩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她道:“放心,不会有下一次的。” 宋云谦本以为会看到她受伤的神情,往日就是这样,她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然后换来的都是他的冷冷语,然后她就会一副想哭又不敢哭,强撑着笑脸却要滴泪的表情。 但是,今日竟半点难受的表情都没有。 他低低地嘟哝了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杨洛衣?” 温意脑子顿时醒了过来,这句话太危险了,是否意味着他怀疑她的身份?但是,为了不露出破绽,她故意一副听不清楚的样子问道:“你说什么?”这个年代,应该也听过借尸还魂的事情,若他怀疑她的身份,揭穿她借尸还魂的事,那她将会遭受些什么对待?温意自动脑补一个女人被架在高高的木架上,木架的下面,燃着熊熊火堆,围观的约莫有上千人,人人口中都在喊道:“烧死她,烧死这个妖孽!” 温意打了个冷战,太恐怖了。愚昧的古代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最爱就浸淫妇猪笼和烧死妖孽。 不行,还真的不能叫人瞧出端倪,否则,她会死得很惨的。 也因为顿生的这个念头,温意笃定要拉拢镇远王爷和太后这两个护身符,日后一旦自己出事,还有个人帮忙。 宋云谦是指望不上了,但是也不能与他为敌,自己一天没有独立出来,一天还得看他的脸色行事,谨慎些是好的。 宋云谦没有搭理她,闭目养神。 丑时三刻,马车徐徐停下,车把式掀开帘子道:“王爷,先歇一会,奴才去喂马。” “嗯!”宋云谦打发他去,他伸伸懒腰,下地四处视察一下。 温意坐得屁股生疼,便也跟着跳下来。 停车的地方是官道旁边的一个亭子,亭子约莫三四丈高,漆黑中看不清亭顶的颜色,四周也漆黑一片,草丛里有萤光点点,遍布漆黑的路旁,如同黑幕下的星星,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温意惊呼,“这个时候,竟然也有萤火虫?” 车把式一边喂马一边笑道:“王妃没见过吗?这个时候萤火虫不算多,夏日河旁才多呢,星星点点,忽闪忽暗,漂亮极了。” 温意只见过一次萤火虫,还是初中的时候去露营在野外见到的,那一次目及的美丽,燃点了她对萤火虫的研究兴趣。 她无法想象车把式说的夏日河旁的萤火虫是如何的成群成堆,对于美丽的东西,她没有太丰富的想象力,因为,想象对于大自然而,到底是狭隘的。 她向往地道:“我多想见一次,见一次那样的美丽!” “瞧您说的,这玩意多了去了。”车把式不明白来自文明社会的人类对原始大自然的向往,他甚至不明白此刻温意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裸的是对他的嫉妒。 宋云谦沉默着,他的视线没有落在萤火虫上,而是落在温意的脸上,漆黑就是有这个好处,你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人看,而被盯的人又不会发现。 温意的脸上有狂喜,有羡慕,有妒忌,神色不断地变幻着,最后,竟有了一丝黯然,她喃喃地道:“这么漂亮的小生命,却只有五天的寿命。” 萤火虫这一生似乎都在燃烧,但是这一生何其短暂,五天,已经是它们寿命的终点了。 璀璨过后,便是死寂! 温意忽然觉得有些寒冷,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衫。生命的零落让她想起家人,想起父母兄弟,想起二十一世界的所有好友,她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此刻,面对漆黑的山体,飘飞闪亮的萤火虫,她忽然想痛哭一场。 她深深知道,在二十一世纪,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谁跟你说萤火虫只有五天的寿命?”宋云谦听去了她这句话,虽然不想跟她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出口问道,语气多有不屑,觉得她是胡说,但是又见她胡说中有些笃定,仿佛她就是知道萤火虫只有五天寿命。 温意有些诧异,对他主动找她说话有些愕然,但是,她此刻也很想跟人说话,也顾不得让他起疑心,道:“我从一本书上看来的,书上记载,萤火虫这一生很短暂,约莫只有五天的寿命,萤火虫死后,会变成什么呢?人死后,又会变成什么呢?”最后两句话,她不是问他,而是在问这虚无的尘世。 宋云谦有些失神地看着她,这样的杨洛衣,是他没有见过的。她变了,整个地变了。 他不愿意承认她变得引人注目了,但是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对她的厌恶感,已经开始慢慢地消减。 她提出的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了,生死,凡人从来就无法参透。 章节目录 第25章一路遇险 > 休息过后,便要继续赶路。 因着方才的几句交谈,两人都觉得有些黯然,一路并无话。 将近天亮,终于进入了天狼山地界。温意在马车中睡了有半个时辰,只是颠簸途中,睡眠不得安稳。宋云谦在她睡着之际,研究了她许久,她睡着之时,神色平静,如此凝神瞧她,倒也不觉得厌恶。 天狼山脚下,原本有个村庄,山脚下也有一家简陋的客栈,供途人休息。只是马车停下之时,只听闻车夫咦了一声。 宋云谦掀开帘子,彼时正是晨曦初现之际,路旁的野草沾满了露珠,在浅浅的日影下显得流光溢彩。 “王爷,甚是奇怪,客栈已经被拆除了。”车夫指着一块空地略诧异地道。 宋云谦极目看去,这里他曾经来过一次,或者正确地说是途经过,车夫所指的位置,本有一家客栈,只是如今已经变成空地,空地上有颓桓败瓦,杂草丛生。 “许是做不下去,倒闭了。”温意显得有些开心,如此,他便无法安置她于山脚下了。 宋云谦自知没这么简单,大概是附近山贼为祸,客栈也备受骚扰,无人敢住,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继续营生了。 车夫问道:“要不要再往前?” 宋云谦蹙眉道:“再往前一路都是崇山峻岭,怕也没有客栈了,这村子一向不接纳外人,大概也无法入住,罢了!” 温意接口道:“怕是上天的旨意,让我跟着上山。” 说话恭顺,没有一丝得意,免去了宋云谦的厌恶。他自是不能随意安置她的,怕出什么事,父皇母后那边无法交代,沉思了一下,他对车夫道:“你在山下等候,本王与她上山,正午时分左右,会有御林军到来,与你一同在山下候着,若两日内没见本王回来,你们拿着画纸,上山寻找灵草。” 温意闻,方知道他安排得如此妥当,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上山之路,崎岖漫长,温意背着大包裹,亦步亦趋地跟在宋云谦身后。宋云谦并无怜香惜玉之心,只顾走自己的道,没有回头看一眼温意。 所幸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有经常爬山,所以开始的时候,并不觉得山路难行。 身体似乎有一股力量源源不绝地生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她竟然丝毫不喘气。宋云谦暗暗诧异,但是却不动声色。 终于,他开口说话了,“如今虽是秋日,但是蛇还没完全冬眠,你最好小心点走道。” 温意微微错愕,在明白到他的话里有一丝关怀的时候,浅浅地笑了,道:“王爷请放心,我会小心的。” 宋云谦哼了一声,“本王只要求你不给本王添麻烦,其余是指望不上你了。”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带这个累赘上山了,如今才是刚开始啊,到达天狼山之巅还费时许久。谁知道途中,这女人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山路逐渐崎岖起来,露珠沾湿了两人的鞋袜与衣摆,温意背着大背包,自是显得有些吃力,她自己也暗暗吃惊,虽是吃力,却也不见累,往日行走了这么远,怎么也得歇息了。看来死过一次之后,身体真的发生了变异,她暗自苦笑,希望不会变成蜘蛛,虽然她很喜欢蜘蛛侠。 “慢着!”温意忽然停下脚步,出轻呼。 宋云谦皱眉,不耐烦地回头看她,“怎么了?再走一段才休息。”他以为她累了,见有大石头在旁,想要休息一下。 温意侧耳倾听了一下,抬头问道:“王爷可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宋云谦听了一下,微恼道:“哪里有什么声音?四周寂静得很。” 温意愣了一下,“是么?只是我似乎听到一些野兽的呼唤。” 宋云谦哼道:“你听到?本王还没听到你便能听到了?” 天色已经亮透了,太阳负重攀爬,天边的朝霞异常美丽,织锦一般铺陈开来。温意抬头瞧了一下,只觉得日光刺目,已经不若方才温和了。四周确实寂静,只是耳边千真万确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音,莫非是走累了产生耳鸣?也不会啊,她并未觉得累。 只是他有武功的人都没有听到,大概是她听错了。 她道:“大概是我听错了!” 宋云谦露出鄙夷的神色,正欲抬步,却忽地脸色一滞,侧耳倾听了一下,迅速拉着她躲入草丛中,眸子有锐利冷冽的光。 那声音愈发的大了,清晰的在耳边回响,是狗吠声。 温意暗自奇异,这荒山野岭的,自是不会有家狗的,莫非是野狗? 刚这样想着,便见山路上扑出来几条粗壮矫健的狗,她定睛一瞧,竟是凶猛异常的藏獒。 天啊,这里怎么会有藏獒?藏獒的攻击性很强,尤其在它们以为地盘遭受入侵的时候,会很容易就攻击人。 宋云谦摁住腰间的宝剑,蹲立的姿势如同一头矫健的豹子,随时出击。 他下意识地把温意往自己身后推了一下,温意躲在他身后,露出两只眼睛隔着草丛盯着那几条藏獒,藏獒本来是一路下山的,但是却停下了脚步在附近徘徊,她轻声地在他耳边道:“狗的鼻子很灵敏,大概已经发现了我们。” “一会有什么事,你不许出去,躲在这里就行。”宋云谦低低地叮嘱道。 温意默然点头,双手攀住他的后背,不敢动弹。 那几条藏獒果然是发现了他们,大叫一声,一同扑向他们藏身的草丛。 宋云谦持剑而起,嗖地一声,只瞧见日光下的剑身发出一阵寒光,一头藏獒便被他刺中脑袋,血液飞溅出来,染了他一身。被他刺中的藏獒当场倒地而亡。此举没有震慑其他藏獒,反而激起了它们的残酷的性子,他们嘶吼着,往宋云谦身上扑去。 藏獒的动作非常迅捷,宋云谦本可以飞身而起,但是他知道自己轻身而起跃出去,藏獒会转而攻击温意,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拉着温意,一个飞旋转身,长剑刺出其中一只藏獒,只是那藏獒的动作迅猛,瞬间避过后又翻身扑了上来。 温意心中惊慌,她本是太平盛世的医生,哪里见过此等嗜杀的场面?一时间吓得脸色发白,任由宋云谦拖着,前进后退忽左忽右,一不留神,脚就崴了。她忍着痛,不敢惊呼,强迫自己定睛瞧着。 藏獒进攻,是没有任何招式可的,比不得跟高手过招,可以见招拆招。如此这般全凭蛮力与速度,倒让宋云谦一时没有取胜的把握。 温意瞧着它们的动作,脑子忽然灵光一闪,呼道:“杀左边的,它是王!” 擒贼擒王,那左边的藏獒进攻最为迅猛,其它的藏獒是配合它的行动。 宋云谦也意识到了,把温意往草丛里一推,双脚凌空飞起,身子如同离弦的箭,嗖的一声,剑身从藏獒王的眼睛穿了进去,他的宝剑锋利无比,那藏獒王当场毙命。 还剩余三条藏獒,此刻全部都停下了进攻,用凶残而疑惑的眸光看着宋云谦,宋云谦趁着它们分神恐惧之际,施展剑法,如同天罗地网般袭向其余的藏獒。 不消一刻,藏獒便全部葬身于此。 这一场厮杀,虽然算不得惊心动魄,但是却让温意为之胆战心惊。 宋云谦把剑上的血拭干,宝剑回鞘,转身瞧了温意一眼,他灰色的眸子带着一丝诧异,嘴角却漫开一抹冷笑,“没吓着吧?” 虽是十分讥讽的口吻,但是他却伸出手,“起来!” 温意把手放在他手心,他便用力一拉,她站起来,左脚传来一阵疼痛,她禁不住呻吟了一声。 宋云谦蹙眉看着她,“怎么了?崴脚了?” 温意动了动脚腕,道:“没什么事,可以继续走。” 宋云谦定定地瞧了她一下,淡淡地道:“我们是要马上离开这里,这些凶獒并非野生,乃是有人饲养,一会若是让它们的主人发现我们杀死了它们,好生麻烦!”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人养狗?”温意问道。 “这附近,有山贼!”宋云谦接过她的包裹,冷冷地道:“赶路吧,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你说你,上山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 “都是些有用的东西,能排上用场的。”温意见他虽然说话冷冰冰,但是行动间却温柔了许多,心中不由得一暖,也就和气地解释了一下。 宋云谦没再说话,伸手搀扶着她行走。两人身子贴得很近,宋云谦能清晰闻到她衣衫发丝上的淡淡馨香,表面虽然平静,但是心内疑惑丛生。他所熟悉的杨洛衣,虽说不上胆小,但是极怕血,甚至会晕血,但是刚才的她,虽有那么一丝慌乱,却能在他与藏獒厮杀之际,瞧出那头才是藏獒王。若非观察入微,若非镇定异常,若非见多识广,是绝对不可能分辨得出来的。就连他,也得要她提醒才知道。 温意心中,亦是十分惶恐,方才瞧他深邃的眸子,她已经知道他起疑心了。只是,若让她在这个时候还装大家闺秀,她真心装不出来,可若因此被瞧出了端倪,怕后患无穷。 脑子再一次自动播放之前冥想的场面:烧死那妖孽……她的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不行,要想个法子。只是想什么法子?昨日到今天发生的事情,相信已经完全颠覆了杨洛衣以往的形象,她再做什么,都无法掩饰这两天她所做过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26章皇孙危急 > 带着这样纠结的情绪,一路上山。 因着太阳渐渐升高,路旁的露水蒸发了,这山林中的寒气也少了几分。宋云谦见温意走得越来越吃力,知道她的脚扭得不轻,便寻了个山洞,扶着她进去休息一下。 山洞很浅,仅仅能容下三人,所以两人坐在洞里,也仅余一点空间。 “你在这里处理一下自己的伤,本王出去采些野果回来充饥。”宋云谦淡漠地道,他知道她略懂医术,相信这些小伤是难不倒她的。 温意唤住他,“不用去了,我这里有吃的。”她打开包裹,取出一包东西,慢慢地打开,油纸内包着的,竟然是香喷喷的烧饼。她再从包裹里取出两个葫芦水壶,丢给他一个,道:“先喝口水,我问过侍卫,这山上一带,水源不多。” 宋云谦手里拿着葫芦,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还是杨洛衣吗?” 温意惊讶地抬头,“王爷何出此?”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却是噗通乱跳。 宋云谦扭开螺口盖子,仰头饮了一口,眸光锐利地落在温意脸上,她的脸带着微微惊诧,似乎对他的问话好生奇怪。他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继续坐了下来,取过一块烧饼放入口中。 这一路上山,又与藏獒厮杀了一场,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了。他没想过要带粮食,出来行走江湖,一向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是今日的情况有些特别,这一路上山,没有小溪,而又因杀了山贼的藏獒,怕被人跟上惹麻烦,所以自然是不能杀取猎物生火煮食的。 所以,刚才他一定打定主意先些野果充饥,虽然是顶不了肚饿,但是也聊胜于无。 只是,她却随手就拿出了两个烧饼来,如此看来,她倒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肚子饿的时候,烧饼也变成了人间美味,是吃完一个,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温意微微笑着,伸手撕了一半给他,“王爷请用,我吃不了这么多。” 宋云谦倒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吃完烧饼,又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水,才侧头问她,“你的脚怎么样了?” 温意脱掉鞋袜,脚腕处已经红肿了一片,她从包裹里取出一瓶药酒,在红肿处擦了一下,只是自己擦到底力度不足,达不到效果。 宋云谦瞧了瞧,一把夺过药酒,冷冷地道:“本王是怕你一会走不动道,不是有心帮你。”连药酒都随身携带了,可见她的准备功夫做得很足。 说罢,他把药酒倒在手心,双手搓热,然后敷在她的脚腕上用力搓压了几下。 温意只觉得脚腕处一阵发热,疼痛便真的减轻了,温意轻声道:“谢谢!” 宋云谦神色冷峻,道:“本王说了,不是有心帮你,不过是不想你负累本王。试试动一下还疼不?不疼的话就要赶路了。” 温意动了动,虽还有些微疼,但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她暗自惊诧,这古代的药酒果真神奇,或者说中医神奇吧,二十一世纪因为有了西医,中医便慢慢地不被人们认同,甚至有人在网上反对中医,说中医是骗子,要废除中医。如今看来,中医的神奇远远大于人们的认知。反对中医的人,只是没有遇到优秀的中医大夫。 她站起身,道:“我没事了,继续赶路吧。” 宋云谦知道扭伤了脚,不可能这么短时间没事的,对她的坚毅又多了一份欣赏,只是这份欣赏放在心里,面上依旧是淡漠的。 温意见他对自己的敌意似乎减低了些,沉思着是不是该跟他好好地谈谈可儿的事情了。她脑子里残留杨洛衣的记忆,她可以很肯定杨洛衣没有推可儿下水,但可儿是谁推下去的,她也不知道。 当然,若杨洛衣知道是谁害可儿的,也不至于这两年一直辩解也无人相信。毕竟她好歹是御晖郡主,若能说出谁是凶手,一查便分明了。 就因为她也不知道,所以百口莫辩。 杨洛衣的一生看似风光,出身名门,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当今皇帝封为御晖郡主,极尽显赫荣华。但是在情路上是极为坎坷的,甚至于死的时候,还是含冤莫白。温意心下暗自叹息,也就更坚定了为杨洛衣洗清冤屈,查出谁才是推可儿下水的凶手。 只是她刚才跟宋云谦之间对上话,若在此时提起可儿的事情,怕再度引起他的反感,所以,只好暂时三缄其口,等时机成熟再作打算。 杨洛凡还留在宫里,她知道温意跟着宋云谦上山采药,她也不甘示弱,说要留在初阳殿代为照顾刚出生的小皇孙。 其实宫内有这么多人,哪里轮到她一个未曾生育过的人来照顾小皇孙?只是太后说皇孙在母体便历经了苦难,如今刚出生,母亲生死未卜,多些人气在他身边,为他祝祷祈福,也是一种帮助,便恩准了杨洛凡留在初阳殿侧殿。 安然皇孙本是不足月出生的,加上母体曾经中毒,御医们自然是多留了个心眼。 第二日一早,院判大人亲自来为皇孙把脉,却观察到皇孙的皮肤和眼睛都有些微黄。 “大人,按理说,早产儿应该在三四日之后才会发生黄疸,但是如今十二个时辰不足,就已经这么黄了,会不会……”与院判大人一同会诊的,是上官御医,他一脸凝凝重,不敢说下去。 院判大人也皱着眉头,“确实有些不寻常,你乃是妇婴圣手,留在这边照料着,本官回去与诸位御医商量一下治疗的方案。” 容妃也在跟前看着,听到两名御医在窃窃私语,心中“咯噔”一声,她上前问道:“御医,皇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院判大人躬身道:“回容妃娘娘,皇孙出生时母体中毒,如今皇孙过早出现黄疸,并且才半日的功夫,就已经黄得这么明显,初步,我们只是担心是不是毒液入侵了皇孙体内,伤了肝肾,不过,也只是先做准备而已,皇孙福大命大,相信一定没事的,请娘娘安心。” “安心?”容妃急道:“本宫如何安心?他乃是本宫与王爷的命根子,更是太后的命根子,容不得半点闪失,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务必确保皇孙平安无恙。” 院判惶恐地道:“微臣一定尽力而为!” 杨洛凡亦在室内,闻,上前安慰容妃:“娘娘莫要担心,皇孙出生的时候这么大的坎都走了过来,如今相信一定没事的。” 容妃想想也是,这才略微安心,她难过地道:“孩儿,你才出生,便要经受这么多磨难,奶奶为你心疼啊!” 皇孙在傍晚的时候突起高热,身体抽搐,吃下去的奶喷泻状流出来,急坏了一宫的人。 上官御医束手无策,皇孙不能服用过猛的药退热,只能用清肝泻火的方子辅助,只是高热不退,到底叫人担心。 初阳殿内人心惶惶,伺候皇孙的奶娘与宫人都寸步不离地守着皇孙,杨洛凡为了表现自己,亲自照料皇孙,为皇孙敷额退热。 太后也过来守着,皇帝下令太医院,务必要皇孙日内退烧。 上官御医是皇孙的主治御医,皇孙在傍晚的时候还没退烧,皇帝一怒之下,把他打入天牢,择日处斩。 这么一来,太医院里个个都惶恐不已,通宵研制退热方案,奈何种种狼虎之药不能用,加上病因不清晰,用了排毒清肝的药,几乎没有任何的作用。皇帝纵然震怒,却也无可奈何了。 王妃的情况也是十分差,王爷一直守在王妃身边,谁也不敢跟他说安然皇孙的情况,怕他经受不住打击。王妃也试过一度停止呼吸,但是被陈御医针灸救了过来,温意走的时候曾经交代过他,若王妃情况变坏,一定要针灸施救。 王妃与皇孙的命,便如同游走在高空的钢丝上一般,稍有差池,就神仙难救了。 太医院没有试过像现在这般期望有外人帮忙,这群大国手,医术冠绝全国,一向高高在上,对谁家的医术都信不过甚至有轻蔑的情绪。但是,此刻全部御医的希望,都寄托在温意身上,期盼着温意快点回来。 而在天狼山上的温意,虽不知道如今宫内的情形,但是她心里无一时不时在猛火上煎熬。作为一个医生,救人是责无旁贷的,对每一个病人,她都是这样的尽心尽力。在现代的时候,有先进的医疗设备,很多疑难杂症都有救治的方法。但是在这里,在古代,中医术纵然高明,但是,有时候诊断错误,诊断偏差,有高明的医术也没用。 傍晚时分,他们即将进入天狼山最险恶的地方,蛇山。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正如之前宋云谦所,天狼山附近的气候并非十分寒冷,所以很多蛇都还没进入冬眠,虽说入秋的蛇攻击力会比夏天降低,但是,顾名思义,蛇山,便是漫山遍野的蛇,其中,毒蛇的种类就占据了七十二种之多。 但是进入蛇山之后,便不惧怕山贼追来,所以两人便在蛇山与雾山的交界处休息一下再行赶路。 温意从包裹里取出一瓶酒,扭开之后,宋云谦蹙眉道:“这酒怎地一阵臭味?” 温意含笑道:“不是臭味,是雄黄的味道,这一瓶是雄黄酒,驱蛇用的。我们先喝点酒,然后一路步行出汗,酒气会在身体的毛孔散出来,蛇闻到雄黄的味道,不敢轻易靠近我们。” 宋云谦灰黑的眸子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下,终究是忍不住夸了她一句,“你果然想得周全!” 温意仰头喝了一口,伸手抹了抹嘴角,粲然道:“我们是来寻药救人的,要救人,首先要确保自己安全。”她把酒递给他,“来,喝一口!” 宋云谦接过酒,伸手擦了擦酒壶沿,不想沾她的口水,温意别过头,装作没看见。 章节目录 第27章两个鬼故事 > 喝完酒,两人正式进入蛇山。 纵然温意之前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蛇心里还是骇然不已。 蛇山不大,但是走完也起码要半个时辰。路旁也好,草丛也好,树林里也好,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五颜六色的蛇,其中有毒没毒的,基本一眼就能分晓。 温意几乎整个人都贴住宋云谦,身子微颤,每走一步都惊心动魄。蛇果真如她所,他们走来的时候,蛇会自动离开,但是,也并非走得太远,就在脚下两三丈的地方,密密麻麻,堆积成山。 走入树林,温意觉得自己心肝都在颤抖,书上挂满一串串的,不是什么果子藤蔓,而是一条条彩色斑斓的蟒蛇。任由她胆子多大,此刻也吓得魂飞魄散了。 她伸手去抱住宋云谦的腰,低声道:“不要推开我,求求你,就这一次。” 一说话,便惊动了树上一条手臂粗的蟒蛇,蟒蛇嗖的一声,从树上滑落,噗地落在温意的脚边,温意掩住嘴巴,不敢惊呼,只是整个人却跳上了宋云谦的背上,颤抖着箍紧宋云谦。 宋云谦沉着脸,微微弯腰跨过那蟒蛇行走,反手在温意的屁股上一推,把温意抛起来一些,好方便他行走。 温意伏在他背上,心中感激不尽,本以为他会丢下她的,但是想不到他竟然会愿意背着她走。不管他之前对她是什么样恶劣的态度,如今,因着她极端恐惧中他出手相助,以往的种种,皆可以忘记了。 宋云谦其实也是头皮发麻,他背着温意,何尝不是给自己一点安全感?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蛇,他甚至庆幸刚才喝了雄黄酒,否则相信有外人入山,蛇们一定会群起攻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看来,把天狼山看得太简单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终于,戌时左右,出了蛇山。 两人几乎是瘫软在地,温意想起刚才的情形,胃里一阵阵反呕,她扶着树枝干呕了一下,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来到古代这么久,她一直都没正式哭过一次,但是,她现在很想抱住一个人,狠狠地哭一场。 眼前这个男人,明显不是一个嚎啕大哭的对象,但是她真忍不住心头的酸楚悲痛恐惧害怕,抱住树干就哭了起来。 宋云谦没想到她会忽然大哭起来,愣了一下,沉着脸道:“哭什么哭?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温意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陡然转身,有些歇斯底里地道:“你不许说话,不许看,不许听,更不许阻止我!”说罢,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脸埋在膝头里,又放声大哭起来。 宋云谦错愕了一下,他从没见过这么凶这么这么……好玩的杨洛衣,用好玩来形容似乎不对,但是此刻他也想不到其他词汇,因为,她的哭声很吵。 他闷闷地道:“现在知道害怕了,知道哭了,叫你不要跟着来的时候你偏要逞强,现在知道危险了吧?” 温意本正哭得痛快,被他说了两句,竟噎住了,心头纵然还依旧酸楚,但是已经没了嚎啕大哭的**。她满脸泪痕地瞪着他,怒道:“让你不要说话,我现在哭不出来了,可难受!” 宋云谦膛目结舌,她哭不出来还怪罪于他?什么女人啊这是? 温意站起来,道:“走吧,继续赶路,这里到底不甚安全,找个山洞过一晚吧。” 所幸今晚月光明朗,照影着山路,但是要趁黑上山,这些光线是远远不足的。温意又蹲下来,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一盏风灯,用点火石点亮再盖上琉璃灯罩,山路便陡然清晰了起来。 宋云谦看着她,刚才还嚎啕大哭,现在忽然间就这么正经了,还真有点转变不过来。女人,真是变幻无穷的动物。 他伸手取过她的大包裹,嘀咕道:“本王要看看你到底都带了什么东西。”他扒开包裹,不由得惊讶地看着她,牛肉干,猪肉干,蜜饯,糕点,烧饼,药油,桐油,艾草,水壶,酒壶,草纸,外衣,盐巴,点火石,匕首,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你带这么多东西上山?有肉吃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还有糕点,天啊,饿死本王了!”他拿了一块猪肉干,放进口中,含糊地继续道:“带你上山,到底还是有点用处的。” 温意抹去眼泪,把包裹扎好,道:“先不要吃了,找个山洞休息再慢慢吃吧,天这么黑,一会有野兽出没。” 宋云谦取过包裹,道:“本王为你背,你拉着本王的衣袖,免得摔下山去。” 这虽然说是山路,其实杂草丛生,荆棘遍地,又陡峭无比,可谓十分危险的。 这也是第一次,宋云谦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话。 他背着包裹,提着风灯,见温意愣愣地看着他,不由得沉下脸淡淡地道:“还看什么?走吧!” 温意呃了一声,依拉着他的衣袖,两人缓慢地上山,寻找山洞去。 亥时过,才终于找到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比白天那山洞大很多,而且洞口有密集的杂草灌木,可以掩人耳目。 温意把包裹里的外衣铺在地上,两人坐在外衣上,然后开始大快朵颐。 用完餐,宋云谦在外面拣了一些干柴入内,架起火堆取暖。 温意把风灯熄灭了,省点桐油。 宋云谦喝了一口水,如今水资源特别珍贵,所以他也不敢多喝。 他抬头见温意盯着他,正欲出口问,却见温意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他陡然发怒,她却摊开手掌,手心中赫然有一只花斑蚊子的尸骸,还有一滩血,她道:“我打蚊子。” 宋云谦气结,“打蚊子要这么用力吗?你是公报私仇。” 温意笑了,“打蚊子还牵扯到公事上了?而且我与王爷也没有私仇。” 宋云谦哼了一声,忽然觉得脸上又是一阵奇痒,他瞧见温意的手微动,连忙自己一耳光甩在自己的脸上,又一只蚊子死在他手中。 他气愤地道:“蚊子怎么偏咬本王?” 温意凉凉地笑了,“我怀里揣着艾草。” 他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啪地一声,从耳朵上上又打了一只蚊子,“这都入秋了,还这么多蚊子。” 温意从包裹里取出艾草熏点起来,耳边便再没有蚊子嗡嗡的声音萦绕了。 “早就该点了,后知后觉!”宋云谦微愠,心中想到一个惩治她的法子,他闲适地把手放在大腿上,道:“长夜漫漫,不如,本王为你讲个故事!” 温意顿生兴趣,笑道:“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宋云谦露出邪恶的表情,嘴角含着一抹笑意,他故意压低声音,道:“这个故事是本王亲自经历的,话说,本王那年十五岁,在山上跟师傅学武功。整座山都是静幽幽的,除了本王,可儿与师傅之外,基本是没有人出入的。那一天,本王被因偷懒被师傅罚站,一直从傍晚站到晚上亥时,本王那时候少年心性,并不害怕,师傅让本王站到亥时,但是本王偏赌气,一直站到子时。子时过后,可儿出来为本王送馒头,本王赌气不吃,还顺手就把馒头丢在地上。可儿生气,扭身就走了。此时,本王看到地上忽然少了一只馒头,定睛一瞧,只见空地里忽然生出一只手来,那人的手枯黑细长,像苍鹰的爪子一样,他把地上的馒头一个个地捡起来,并且用阴沉沉的声音对本王道:孩子,不吃也别浪费了!而空荡荡的地面,除了这只手之外,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本王自然是不害怕,还伸脚去踩那只手,谁知道那手忽然变长,指甲穿过本王的鞋底直入脚底,本王只觉得脚下一疼,便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他说完,本期望看到温意惊吓惨白的脸,谁知道她托着腮,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看着他,催促道:“说啊,继续说,我喜欢听,鬼故事什么的最有爱了。” 宋云谦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说完了!” 温意长长地哦了一声,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还有后续呢,那你最后知道那手是什么东西吗?” “除了是鬼,还会是什么?”宋云谦这个故事本是杜撰出来的,哪里会有什么后续。只是吓不到温意,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好歹也是挖空心思想出来的。 温意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我也有一个故事,但是一直没有跟人说过,有些小恐怖,你怕不怕?你若是不怕,我就说给你听,给你解闷。” 宋云谦刚才杜撰了那鬼故事,其实心里也有些怵,但是哪里能在温意面前丢了面子,遂冷笑道:“笑话,本王会怕?你尽管说,不够恐怖本王不放过你。” 温意呃了一声,“其实也算不得太恐怖,王爷刚才说的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我要说这个,则是听回来的。”其实,这个事情也是温意自己的亲身经历,但是,因为故事的原因,她不能说出是自己的经历,否则,引出的事情可就多了。 她正正神色,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滋润了一下嗓子,开始说了:“这个故事的女主人公叫温意……” “瘟疫?有这样的名字?”宋云谦嗤笑,“编故事也找个好点的名字,至少信服力要强点。” 温意额头落下一排黑线,她是广东人,广东人念温意,不是瘟疫。 “这个名字不是关键,王爷是不是要听?听的话就别打岔!”温意也没好气地道。 章节目录 第28章临溪地界 > 宋云谦故作不耐烦地道:“说说说,大概也不是什么好故事,只是如今乏味无趣,说来听听也无妨。” 温意在火堆里抽了一些柴枝出来,火势便顿时弱了,光线也暗淡了下来,说鬼故事,她是很有经验的,首先要营造恐怖的气氛,光线暗淡之下,洞口凉风嗖嗖,树枝掩映,气氛最适合。 “我要说的故事是发生在一家大医院里,医院,也就是很大很大的医馆,医馆里面有一个地方叫太平间!”温意说到这里,忽然压低声音,悄悄地道:“这所谓的太平间,其实是整个医馆里最不太平的地方,因为死在医馆里的病人,会暂时停放在太平间里……” “这怎么可能?这说法不成立,一般来说,病入膏肓的病人医馆都不会接收,是要送回家里去等死的,而且,我国的风俗,人必须死在家里,灵魂才能够安息。”宋云谦提出不合理地地方。 温意无奈地道:“你到底是不要要听故事的?听故事就不要诸多辩驳好吗?”要知道,最忌的就是别人打断,因为这样气氛会变得很正常。 “不合理的地方总要提出来的。”宋云谦白了她一眼道。 “好,我不说了!” “好,我不辩驳了,你说下去!”宋云谦只好妥协,长夜漫漫,总需要有点消遣的。 温意压低声音,继续道:“话说我们的主人公温意,便是这所医馆的大夫,这一夜,她留在医馆里值班,接到了很多伤者,是官道上两辆马车相撞,人飞了出去,伤者有十几人之多。当然,马车相撞,也牵连了一些途人。她在急救室里为伤者急救,但是很多伤者因为伤势过重而失救而亡。尸体被移送太平间,等候家人来领。忙完之后,已经过了子时,温意很疲累,但是因为死者的家人已经陆续来到,她必须要带家人去太平间认领尸体。这事儿本来不是大夫做的,但是那晚上,很多人都在忙,所以,她就负责带家属去认尸。太平间的通道很暗,光线模糊,长长的回廊似乎是看不到尽头的,她领着一个伤心的母亲,来到太平间门口,看守太平间的人打开门,她们走了进去。尸体被拖了出来,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穿着红色的衣服,她是在马车上飞了出去,磕在大石头上的,脑袋破了一个大洞,死的时候,没有瞑目,眼睛瞪得老大。她的衣服上还染了很多血迹,脸上的血被清洗过,皮肤苍白得没有任何颜色,脑袋上的洞清晰可见,黑洞洞的,旁边是红黑凝固的血迹。那母亲一见就大哭一声晕倒了,我连忙,不,是温意连忙扶住她,看守的人出去喊护……医士,她就扶着那母亲慢慢地走出去。就在此时,温意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幽怨的声音,是那种长长细细的,又带着一丝哀哭的嗓音:娘……温意当时一个激灵,猛地回头看,只见那早已经死去的红衣女子陡然坐了起来,她脑袋上的洞像一个大窟窿,黑洞洞的,跟她红色的眼睛形成强烈的对比。她就那样哀哀而凄怜地看着温意,温意吓得魂魄不齐,尖叫一声,扶着那母亲就直直地奔了出去。而后来,几名医士过来了,温意跟医士说起这事,医士们进去一看,那尸体好端端地躺着,并没有温意说的情况,而温意也笃定她是亲眼所见。后来,听说此女被送走的当夜,那看守太平间的人听到里面传出嘤嘤的哭声,口中喊着娘……” 宋云谦打了一个寒战,温意抬头问道:“王爷冷?” 宋云谦声音微微变调,“你把柴抽走这么多,当然冷了!”头皮是一阵阵发麻,天啊,虽然是个故事,但是听得还是毛骨悚然啊! “那我再加一些!”温意把柴放回去,柴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小爆炸声,空气也陡然暖和了起来。 “王爷还要不要再听鬼故事?”温意说得正起劲,自然想多说几个打发时间。 宋云谦淡淡地道:“不听了,你说的一点恐怖都没有,没意思!” 温意连忙道:“那我接下来说一个恐怖的,真恐怖,我都被吓住了!” 宋云谦双手往后脑一枕,打了个哈欠,“不听了,本王累了!”说罢,往地上一趟,就地睡觉了。 温意有些失望,他累了,但是她却说得十分起劲,而且,她也睡不着。 她站起来,走到洞口往外面看去,极目了望,四周的山峦起伏,像是连绵不断的黑云,一层一层,一重一重地压过来,看久了脑袋有些发晕。 山里很寂静,开始的时候还有虫鸣蛙叫,如今是连虫鸣都听不见了。 温意有些伤感,想起故事里的那母亲,眼泪便滴滴答答地落下,大概,妈妈去太平间看她的时候,也会伤心得晕倒吧?母女情深,她一直是妈妈的骄傲,妈妈的小棉袄,如今忽然说不在就不在,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而最让她肝肠寸断的,是她残酷的认知到,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妈妈和家人一面了。 曾经息息相关的一家人,如今相隔一个时空,永生无再见的可能,是多么让人心碎的一件事啊! 宋云谦自然是没有睡着的,他看着温意走出洞口,然后坐在洞口的大石头上独自垂泪,火光映照她失魂落魄的脸,有没有丝毫掩饰的伤痛。这种伤痛,若不是经历了一些很伤心的事情,是做不出这样的表情来的。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让她整个地性情大变? 他自然是没有问出口的,因为,现在有一样事情困扰着他,而这件事情,让他坐立不安,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那就是,他很尿急! 自然,作为男人,他站出洞口走远几步就能够解决的。 但是,刚才听了她说的那鬼故事,他现在看看外面都觉得恐怖不已,哪里还敢单独一个人走出去?他心里十分懊恼,当初就不该说第一个鬼故事,拉开她的话题,本想吓唬她的,结果自己深受其害,这次真的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还砸得十分凄惨。 去吧,外面这么黑,阴森森的,谁也没说过这个世界是一定没有鬼的,要是真有的话,而今晚他们说鬼的话题惹恼了那潜伏在深山的鬼,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不去吧,所有大丈夫有所能忍有所不能忍,三急是忍得一时,忍不了一晚的。 温意听到他翻来覆去的,抹掉眼泪回过头问:“不是说困了吗?怎么还不睡?” 宋云谦瞪着她这个始作俑者,显然,他这个时候忘记了是自己先想吓她的,没好气地道:“本王担心皇嫂,纵然困也难以安眠!” 温意也叹气,“你与镇远王爷兄弟情深,担心是应该的,莫说是你,连我都揪心不已,希望王妃能好起来。”她站起来,拨开洞口的杂草,便要走出去。 宋云谦猛地起身,“你想干什么?” 温意有些尴尬地道:“我想方便一下!” 宋云谦面无表情地道:“本王陪你去,这荒山野岭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毒蛇。” 温意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心暖,道:“谢谢!”她是真的怕了,今晚不敢睡,怕梦中也是万蛇缠绕。 宋云谦心中略得意,只是脸上不动声色,“不必感谢本王,本王是怕你死在外头,无法跟父皇交差!” 温意笑了笑,不以为然,他其实也不是个心冷的人。再者,她就算真的死在这里,他回去也一样可以跟皇帝交差,毕竟来到这么险恶的地方,能确保自身安危已经很了不起,谁还能照顾旁人? 就这样,拨开乱草,两人步行出去,相隔不远,两人都能听到彼此嘘嘘的声音,回到洞中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有尴尬的神情。 宋云谦许是真的困了,回来之后倒头就睡,倒是温意,心里有万千思绪,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出去捡柴枝回来续火。 将近天亮的时候,她才眯了一下,但是,前后加起来,也不足一个时辰。 所幸的是,她并未感到疲惫,连扭伤的脚也都康复了。她十分诧异,但是最近发生太多诡异的事情了,这点相对起来,也就不足为怪了。 继续前进的道路,依旧险阻重重,说不上排除万难,倒也费了一番功夫。 终于,进入深山位置,这里有一条湍急的溪流,大概是某条大江河的源头,听着淙淙的溪水声,两人心里都有一股莫名的兴奋,因为根据记载,灵草喜潮湿,在临溪的地方,兴许能找到灵草也不定的。 温意蹲在溪边,用手洗脸,惬意地道:“终于可以洗脸了,太舒服了!” 宋云谦取出图纸,对着溪边的草丛开始寻找,温意回头看他,笑道:“灵草生长在潮湿的岩石上,路旁是没有的。” 宋云谦瞟了她一眼,“你不早说?” 温意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极目远眺,这里仿若一个山谷,四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这里幽静漂亮得像是天堂一般。溪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粉红粉紫,淡黄淡白,这里没有赏花人,它们自开自谢,每年如是,循环着一种寂寞的美丽。 对岸的岩石上,往外延伸着一簇洁白的野百合,花朵肥美,清丽可人,尤其从这湍急的溪流看过去,那百合便彷如是幽谷仙子,临风远眺。 温意的眸光忽然一闪,她有些欢喜地回头拉着宋云谦的衣袖,道:“你看!” 宋云谦急忙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哪里?是灵草吗?” 温意摇摇头,“是蝴蝶,漂亮的燕尾蝶!” 宋云谦厌恶地甩开她的手,“你正经点儿,让你来找灵草的,不是让你来郊游!” 章节目录 第29章惊现灵草 > 温意的眸光依依不舍地流连在那飞舞的几只燕尾蝶上,有些惋惜地道:“要是有相机就好了!” 宋云谦冷笑一声;“灵草还没找到,就想着吃鸡了?”说着,他迈腿往山上走去。 温意喊了他一声,“灵草在潮湿岩石的地方生长,我们莫要走山路了,从这里攀爬上去吧!”她伸手一指,指向的地方是溪流旁边的岩石路,说是路,其实就是一块块岩石堆起来的石堆,很高,一直从山顶迤逦下来,形成一条潮湿黑黄色的路。 “攀爬?你行吗?”宋云谦冷冷地看着她,轻蔑地道:“莫说攀爬上顶,就连十丈,你都上不了。” 温意也不辩驳,把包裹缠在背上,一步跃过去,回头明媚一笑,“真理是要实践的,走吧!”说罢,便开始徒手攀爬。 岩石因为长期湿润,所以十分的滑,棱角不分明的地方,落脚都没地方,所以这个攀爬可以说很危险,也很艰难。 温意爬出几丈高,一边细细审视旁边生长在岩石上的植物,灵草的长相说普通不普通,要在杂草中一眼找出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宋云谦爬在她身后,仰头就看到她的屁股,他嘟哝了一声,“你不要放屁!” 温意差点趴在岩石上,她尴尬地回头,“有些话是可以放在心里不说出来的。” 宋云谦不耐烦地道:“继续爬啊,废话什么?” 温意腹诽,分明是你自己在说废话。 爬着爬着,温意觉得双手刺痛,她蹭起来看了一下,竟然看见手腕上粘着一条蚂蝗。 “哇!”她惊叫起来,双脚一松,身子直直地滑下。 宋云谦一惊,来不及思考,伸手托住她的屁股,怒道:“你干什么?你自己死就算了,别连累本王!” 温意哭丧着脸,“有蚂蝗!”她使劲地甩,但是被蚂蝗吸住,哪里能甩掉? 宋云谦却看好戏地看着她,幸灾乐祸地道:“没事,吸饱血它自己会走的。” 温意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打了一个冷战,回头看着他,“求求你,帮我挑走它!” “无能为力,你自个想办法吧!”宋云谦想起昨晚的鬼故事,心道,让你求我,我偏不帮你。昨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吓唬本王的,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今天就让你尝试一下害怕的滋味。 温意真快要哭出来了,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这些滑不溜秋的冷血动物。 宋云谦看着她的嘴巴慢慢地扁起来,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心中这才痛快了一些,从旁边捡起一块小石子,爬上去趴在她身旁,没好气地道:“早叫你不要跟来了,净拖累人。” 温意见蚂蝗被他挑走,心中一松,忽地伸手一把抱住他,哭着道:“你真是好人,谢谢你,谢谢你!” 宋云谦身体一僵,他没想过她会哭出来,并且还说他好,心里一时很复杂,之前的痛快都消失无踪,开始有一种怜惜的情绪慢慢地滋生。 温意却在他意乱情迷之际放开他,乱七八糟地用袖子擦了擦脸,泪痕和泥巴混在一起,发鬓凌乱,让她看起来更脏,但是,落在宋云谦眼里,竟有一种奇特的美丽。这种美和她往日端着精致妆容有很大的分别,少了脂粉气,多了清丽与清新。 她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弯弯,眉毛弯弯,道:“好,我没事了,可以继续爬!” 宋云谦板起脸庞,故作严肃地道:“以后,没有本王的批准,不许随便搂抱本王。” 温意嗯了一声,“对不起,我刚才一时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这句成语,本是温意胡乱错用成语,但是听在宋云谦耳朵里,却是十分受用。他浑然忘记自己之前是十分讨厌与她有身体接触,而现在,竟然因为人家的情不自禁,心中窃窃自喜。 继续攀爬,温意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空闲,注意着身边的植物,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爬到山顶的,若是运气好,在山顶大概能找到灵草。因为,这里是最适合灵草生长的地方。 宋云谦本可以比她爬得更快,但是,怕她再次失足,也不敢越过她去,在她身后缓慢地攀爬。 攀爬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温意忽然停下来,而宋云谦也只顾着看旁边的植物,没有留意温意停下来,脑袋一顶,撞在温意的鞋底。他怒道:“你又干什么?” 温意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地凝望着左手旁边的杂草丛。 他愕然,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只见杂草丛里有长着一株眼熟的草,他惊叫出声,“是灵草?”连忙用一只手撑住身体,另一只手找出图纸,对比了一下。 “是灵草!”温意的声音没有任何喜悦,只有微微的叹息。 “那还不赶紧过去挖?”宋云谦说着,便急忙爬了过去。 温意道:“等一下!”她跟着过去,无奈地看着宋云谦道:“这株灵草长得这么大,根一定很深,而全部埋在石头底下的泥土层里,我们要取灵草的茎部和叶子容易,但是根部很难取出来。” 宋云谦扒开旁边的杂草,往身后丢下去,果然见灵草的根全部都在石头层底下,它是从石缝里长出来的。 “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长在潮湿的岩石旁边?”宋云谦不禁气恼,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却面临着无法采摘的结果。就像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宝物,最后却发现宝物是取不走的,只能留在原地欣赏。 “一般来说,灵草长在岩石旁边的土地里,这一株横生的有些麻烦。”温意轻轻地拨开叶子瞧了一下,附近的岩石根深蒂固,而且都连在一起,是无法搬开的,只能是想办法小心翼翼地挖掘。但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挖得出来。 “那如何是好?”宋云谦竟六神无主,问起温意来,随即意识到反过来问她应该怎么办是抬举了她,便有些怏怏不快地道:“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就这样干挖吧,小心点就是了。” 温意也赞成,道:“找了这么久才找到它,自然不能轻易放弃,再说这里长了一株,大概这山中便再找不到第二株,这是咱们唯一的希望了。” 她取出匕首,有些懊恼地道:“我就该买个铲子的!” 匕首太过锋利,很容易伤及根部,之所以一定要连着根部,是因为灵草很容易枯萎,一旦枯萎,药用价值就大大地降低,保存了根部,取水养着,能保得两三天。而根部的药用价值是比茎部和叶子都要高的,这个,也是温意一定要连同根部一起挖出来的原因。 宋云谦拿过匕首,小心翼翼地挖着,温意在旁边凝目而视,看着他专心地挖着灵草,他动作很轻柔,很小心,灵巧地上下划开泥土,把整个周围空出来。 他把匕首递给她放好,然后从旁边折断一根树枝,慢慢地往根部拔,但是由于是石缝,所以能扒开的地方很少,他轻轻地拔了一下,灵草丝毫没有松动的痕迹。 温意想了想,取出水壶,把里面的水全部倒进去,滋润泥土,在用树枝戳着周边地泥,企图松开一下。 只是这样做的作用不太明显,因为这里本身也是潮湿的。大概是灵草根部被石头吸住,并且埋得十分深入,所以这样做没什么作用。 两人都有些颓然,宋云谦更是不耐烦了,恨恨地道:“想不到一路万水千山的都过来了,败在了这里,莫非真的是天不见怜,可怜皇嫂这么好的人了!” 温意没有这么快泄气,她道:“让我来试试!” 宋云谦瞧了她一眼,“你试吧,本王爬前一些看看还有没有!”心中却是放弃这一株灵草,他都挖不出来,她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嗯,好,我们分头行事!”温意应道。 宋云谦沿着岩石一路攀爬,所幸今日太阳明媚,即便在这溪边冰冷的岩石,也不觉得寒冷。 岩石旁边的泥土里都长着很多植物,他一路攀爬,眼睛两边转,越是爬得高,心里越失望。 他仰头看去,山之巅还有很远,而岩石也越来越潮湿,渐渐地,便觉得有细水从岩石流下,他的衣衫半湿,却依旧匍匐攀爬着不愿意放弃。 他越来越失望,历尽千帆皆不是,有时候见到类似的植物,他心里怦怦跳,接近一看却不是灵草,那种失望和挫败折磨着他,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但是因为时间紧迫,每过一刻,代表着皇嫂的危险就多一分,因着这种情绪,他很焦虑。 爬到一处较为平整的地方,他停下脚步站直身子向下往,他已经爬去很远,岩石路也九曲十三弯,他已经瞧不见温意的身影。 想起那女人胆子很小(好,她不怕鬼),他竟有些担忧,想着,何必舍近求远?还是回去想想办法吧。 他用轻功跃下,上时难,下时快,就这样,他爬了半个时辰,竟用了一刻钟便即将回到。 此时,他忽然听到温意的一声叫声,“啊……” 他心中一急,竟不惜浪费内力用轻功飞身下去。 章节目录 第30章温意死了? > 他居高临下,看见温意举着一株灵草,在欢呼高喊,脸上带着狂喜,他神色一松,停下脚步,有些赞赏地看着她。 忽然,听得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他骇然回头,只见岩石路上面,黑压压的一堆乱石正滚下来,他失声喊道:“快往边!” 他轻身跃起,急忙退闪一边,骇然地看着巨石滚下,他想飞身下去救温意已经太迟了,乱石很快就席卷了温意而下,瞬间就不见了人。 他疾驰跃下,乱石一路滚,他便一路追,终于,在乱石与温意一同落入底下的深潭里,他想也不想,一头栽进深潭里。 潭水冰冷刺骨,潭水很深,他飞快地游动身体,四处寻找温意。心里有莫大的恐惧,他知道温意一定是被乱石沉在水潭底下,他一直下潜,潭水漆黑,什么都瞧不见,他四处摸索,水底浮力很大,他无法搬动巨大的岩石。 心里急得快发疯,屏息摸黑寻找,尽管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被乱石砸过,被潭水淹过,就算是他,相信也回不来了。但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带着她来,就要带着她回去,哪怕只是尸体。 他潜上水面,打算换气再下去,却冷不防,看到一个人头在水面浮沉。 他心里一阵狂喜,猛地游过去,托起温意的脑袋往岸上游去。 温意手里还死死地抓住那灵草,紧得关节发白。她的额头和脸有伤口,血迹已经被潭水冲干,因为潭水寒冷,止住了她的血,但是她肚子胀鼓鼓的,相信已经被灌了一肚子的水,没脉搏,没呼吸,没心跳。 宋云谦扶着她,双腿盘膝,运内力为她推气过宫。 温意无法坐直,几乎是办躺在宋云谦的怀里,宋云谦一手扶着她,一手运功,显得十分吃力。 只消一会儿功夫,便见温意与他身上的衣衫全部干了,他用了十成的内力,也不管温意是否能够接受这种强大内力灌注的冲击,也不管这样做是否会耗尽自己的内力。 时间慢慢地流逝,温意嘴角不断有水溢出来,但是,她本人的生命迹象却没有半点回缓。 宋云谦因为输送内力过多过猛,一直丹田力气不继,血液翻涌,只觉得喉头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缓缓倒下,眼前一阵漆黑,天旋地转,他知道自己已经近乎走火入魔的地步,不能再输送内力了,否则,他会自身难保的。 温意也倒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握住她冰冷的手,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那日入宫,他握住她的手在明媚的日光下,一步一步地走进去太后寝殿里,她的手很温暖,很舒服,他想说,他很喜欢这样握着她的手,若她能醒过来,他以后不会再这样讨厌她,不会继续让她难过伤心。 温意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去,她很累,很疼,全身都疼,她好想就这样舒舒服服地睡去,睡一辈子。 耳边想起一道威严沉稳的声音:“温意,温意,你听着,你命途多舛,但是命不该绝,本座赐你第一次重生,自能赐你第二次,这是你上辈子与这辈子积下的德,你救人无数,才有此恩赐,你要谨记,不能放弃自己的原则,你是医生,尽管在这年代,你也要用自己所学,救死扶伤,本座如今赐你……”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温意努力倾听,但是却还是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感觉身上的痛渐渐的减弱,眼前似乎有一道金光闪过,她顿时觉得眼睛一疼,下意识地伸手去揉,这一动,整个人惊醒过来。 肚子涨得很,她弯下腰狂吐起来。 胃部里的水放入倾泻一般吐出来,直吐得她眼泪直冒,胃酸倒流。 吐完之后,她虚弱地往后一倒,随即整个人跳起来,回头一看,竟发现宋云谦晕倒在地上。 她伸手在他鼻间探了一下,幸好,还有气。 脑子忽然涌进一些片段,是她落水后他尽力救援的片段,还有,他为她运气疗伤,累倒在地,种种,如同电影般在她脑海里上演。 她鼻子一酸,伸手为他抹去脸上的草,喃喃地道:“其实,你真是一个好人,口硬心软!” 她坐在地上,觉得屁股底下有些异样,她伸手摸了一下,地上竟然放着一本书。 她觉得奇怪,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书?她捡起来,书有些陈旧,上面用狂草写着三个大字:金针术。 她心中一动,连忙打开第一页,发现第一页里夹着一个小布包,她打开布包,竟然发现里面插着十几根细长的金针。她拿起来,用手擦拭了一下,金针在太阳底下发出澄黄鲜亮的色彩,竟果真是纯金打造的。 布包里还有一张纸,已经有些发黄,看样子有些时日了。她拿起纸条看,上面写着几句话:余一生钻研金针术,治病救人,奈何却辜负了深爱之人,金针之术,救人无数,最后却难以自救! 落款是温莨秀! 温莨秀是谁?温意掀开书页,里面记载了金针的用法和因病落针的方式,记载十分详细,几乎很多疑难杂症都能医治。温意心中生出一股奇异的欢喜,她是学医之人,若这书内记载的东西是真的,那世上很多病都能治了。 她取出金针,用手指轻轻地转动,摸索着宋云谦脑袋的穴位,轻轻地转动金针,金针竟像是有生命似的,轻轻一钻,就没入了他的穴位之中。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她肯定自己之前从没学过金针术,这是她第一次用,但是她下针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似乎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沉思间,她看到宋云谦眼皮轻轻一抬,她连忙抽出金针,重新放在布包里,俯下身子问道:“你怎么了?好些了吗?” 宋云谦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最后,苦笑,“我们都死了?” 温意笑着扶起他,“没死,我们都还活着!” “什么?”宋云谦一愣,伸手摸着她的脸,“你说什么?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太好了!”触摸她脸上的温度,他的面容仿若灌入了一个夏天的阳光,明媚得叫人感动,温意眼圈有些濡湿,眸光晶亮地看着他! 温意举着手中的灵草,道:“你看,我们采到灵草了。” 他看着她脸上额上的伤口,语气难得轻柔地问道:“伤口疼吗?” 温意一愣,顺着他的眸光伸手去触摸,才发现自己身上有伤,这么触摸一下,才觉得疼痛,她倒抽一口凉气,道:“刚才不觉得疼,现在才觉得有些疼!” 宋云谦见她的神情,自然知道不是她所说的有些疼,是应该很疼才对。他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也有些后怕,道:“这一次真的太危险了,你若真的出事,本王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父皇交代,如何跟你父母交代!” 温意忽然很想见见杨洛衣的父母,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杨洛衣已经死了,但是,她死了却是事实。只是他们到底是比自己的父母幸运的,因为,杨洛衣的父母还不知道真相,而自己的父母,却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她泪盈于睫,道:“谢谢你刚才救了我,我知道如果不是你,我这一次是必死无疑了。” 宋云谦因着她死而复生,之前对她的种种敌意都消失了,至少,在这个一个瞬间,他的脑子里想到的不是她对可儿做了什么,而是她嫁过来王府之后,他对她做了什么。心里揪起来,其实,她真的不算太差。 “你没事就好,咱们两人来,必须两人回去,一个也不能少。”宋云谦叹息道。 “你先休息一下,我给你装点水来,滋润一下嗓子。”温意转身,从包裹里取出水壶,顺便把书和金针放在包裹里,宋云谦并未留意到这一细节,不过就算他留意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她的包裹里很多杂物,他也记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了。 宋云谦喝了几口水,温意又让他吃了点东西,他才慢慢地恢复了体力。 他见温意能走能跑,心里暗自奇怪,按理说她应该比他更加虚弱才是的,但是为什么看起来她一点事情都没有?若不是亲眼看着她摔下去,又亲眼看着抱着没有呼吸的她走上来,他真的会以为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下山的时候,她还健步如飞,他十分郁闷,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这么精神?” 温意愣了一下,是啊,刚才她是差点死了的,而且额头身上都有伤,之前上山的时候,她扭伤了脚,还要他背着步行了好长一段时间。扭伤了脚,还这么疼,怎么现在伤口这么大,却只有在他提起的时候才感觉到疼? 莫非,她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鬼魂? 她伸手抓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摸去,问道:“我是暖的还是冷的?” “暖的啊,怎么了?你刚才奔跑得这么快,你都出汗了,当然是暖的。”送宋云谦奇怪地看着她道。 温意松了一口气,“我以为我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这样,觉得自己很多力气,不过现在想想,我这么精神,大概是你输了内力给我。”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宋云谦心里有些郁闷,她是精神了,但是他却像个病鬼一般,走几步就喘几口大气。 章节目录 第31章大胆毛贼 > 下山的途中,经过蛇山,温意依旧很害怕,宋云谦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出去。 温意心里感动莫名,这一次上山,让她看到另一个不一样的宋云谦。他的掌心很大,有厚厚的茧子,一位王爷,自小养尊处优,自然是不用做什么苦工的,这些茧子,大概是他练武手握长剑造成的。心里很佩服,她知道练武是一样艰辛的体力活,能撑下去的,意志一定很惊人。 过了蛇山,宋云谦的没有松懈,他知道,下了蛇山就要面对山贼的威胁。之前上山的时候,杀了几条藏獒,这些藏獒是有人养的,它们死了,一定会引起山贼的警惕。 温意不知道他为什么越走越急,她问答:“放心,我们还有时间。” 宋云谦环顾四周,四周一片寂静,除了风掠过树林发出的声音,连鸟鸣都没有听到。 这种寂静是不寻常的,宋云谦轻声道:“辛苦点,先下山再说。”他没有跟她说可能有山贼,怕吓着她。 他话音刚落,温意便停住了脚步,她凝神屏息,侧头问他,“这里好多人!” 宋云谦一愣,“哪里有人?” 温意道倾听了一下,道:“很多人呼吸,有很多呼吸声,起码一百多个人!” 呼吸都能听到?宋云谦侧耳倾听了一下,但是耳边除了风声之外,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他想起之前上山的时候,她听到狗吠声,而他是等藏獒来到近处,才听到。之前可以说她是猜测,但是如今见过一些发在她身上的奇迹之后,他相信她刚才说的话。 他脸色一沉,道:“快走!”他内力还没恢复,莫说一百个山贼,就算十个,也未必能够应付。他死不要紧,但是她落在山贼手里,只怕,要受尽折磨了。 已经来不及了! 听到话音刚落,四周冲出来一群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凶神恶煞,手中拿着斧头,把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衣裳的男子,六尺高左右,身材高大,肤色黝黑,他眼里有嗜血残毒的光,他手里没有武器,但是气势凌人,应该是山贼的头头。 宋云谦把温意揽在身后,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那为首的男人冷冷一笑,问道:“我的宝贝儿们,是你们杀的?” 宋云谦大概能猜到他说的宝贝儿们,是死在他剑下的藏獒,虽然知道不能承认,但是他从来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他道:“没错,是我杀的,但是,是它们攻击我们在先。” 山贼头嘿嘿笑了起来,他一笑,周围的山贼全部都跟着笑了起来,开始是是耻笑,继而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竟然捧腹大笑。 宋云谦与温意面面相窥,这些人在笑什么啊? 山贼头子停止了笑,其他山贼也停住了,屏息等着山贼头子发话。 那山贼头子哼了一声,道:“它们是畜生,畜生攻击人有什么奇怪?它们本性如此,你们跟畜生计较,你们莫非也是畜生?” 如此奇怪的理论,偏不是吵架高手的宋云谦反驳不得,他脸色有些发青,盯着山贼头子,不敢丝毫松懈。 温意从宋云谦身后伸出脑袋看着那山贼头子,清朗地道:“这说法看似合理,但是其实狗屁不通。狗攻击人我姑且算是它的本能,但是人受到来自外界的攻击,反抗也是我们的本性使然,我们人类若是让够欺负了,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所有人都盯着温意看,那山贼头子的眼睛闪过一抹惊艳,“哟,这位小娘子所在理啊,老子最喜欢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了,走,跟老子回去,咱们好好聊聊!” 长剑落在宋云谦的手上,他摁住剑柄,对温意道:“一会打起来,你赶紧逃,送灵草下山,我的侍卫都在山下等着。” 温意摇摇头,“你说的,我们两个人来,自然要两个人回去,一个也不能少。” “现在不是情况有变吗?你送灵草回去,皇嫂还有救。”宋云谦压低声音,怒道。 温意固执地道:“不,我不走!” 山贼头子一扬手,顿时他身后窜出十几个山贼,挥着斧头就冲过来。 宋云谦持剑而起,他内力不继,一定要先下杀招,震慑这些人,否则,他们全部冲上来,他是无力抵挡的。 他身形飞快地穿梭在十几名山贼中,首先撂倒了其中两个,他迎风而立,衣袂飘飞,竟有一股凛然的气势。 那被他撂倒的山贼很快断气,他内里虽然还没没恢复,但是在三两招之中杀两个山贼的能力还是有的。 山贼果真被震慑了,退后一步,有些惊慌地看着他。但是,他们也只是退后一步,并没有退下去。 他回身对着温意怒吼一声,“走!” 温意背着包裹,怔怔地看着他,理智跟她说是要逃的,因为她手上还握住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她不能任性。但是,她知道他很不好,体力还没恢复,他是无法应付这些恶人的,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她挪步不开脚,摇摇头道:“我不走!” 宋云谦生气了,飞回来推她,青筋暴现,“快走,你想落在他们手上吗?你有想过落在他们手上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能说得出这句话,证明在他心里也很清晰,他是打不不过他们的,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心里很酸,她牵起他的手,也不知道是一时冲动还是心底有这样的情绪作祟,她道:“我们是夫妻,不能同生,但求共死!” 宋云谦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喉头一阵发紧,如今生死关头,她这般的不离不弃,证明她心里真的把他看得很重要,而自己之前是怎么对待她的?他觉得很后悔,假若来生,他不会再这样辜负她。 但是,此刻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或者落在山贼的手上。他一字一句地道:“你立刻下山,找他们上来营救本王,本王有把握能拖住他们。” “当真?”温意看着他,从这里下山不需要太久了,她力气够,能一路飞奔下去,而他之前也吩咐过侍卫,若两天不见他,让侍卫上山的。如今是第二天了下午了,侍卫应该会寻上山,若是侍卫来到,他就有救了。而这山太大,侍卫就算一路寻上来,若方向不对,也遇不上,确实也只有她下山报信才稳妥。 宋云谦眼角看到那山贼头子又一扬手,他急忙道:“快走,凭本王的武功,能拖他们一个时辰,你快走,不要耽误时间!”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指环,放在她手上,脸色竟有些沉重,“这是我的信物,你给他们看,他们会听你的号令。” 温意匆忙收好指环,撒腿便跑。她真要争取时间,她真的怕,真的怕,怕他出事。 山贼分开两队,一队追她,一队进攻宋云谦。 温意跑得很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得这么快,仿佛下坡失去制动的车子,又像是离弦的箭,收也收不住。 越来越多山贼追她,她知道这样对宋云谦有利,她很想哭,心里胡乱地猜测,他会出事吗?他把内力输给她了,那他岂不是没有内力了?他要是死了怎么办?他其实也不讨厌,他是挺好的一个人。 山贼知道其实是追不上她,但是也没有放弃,因为他们的头头对这个女人志在必得,若追不上回去无法交代。他们都觉得很疑惑,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跑得这么快!会不会她才是高手?所以,追着追着,山贼的脚步慢了下来,他们心中有数,追这个女人只是为了应付头头,但若因此招致杀身之祸,那才是无辜枉死。 之前宋云谦一出手就杀了两个山贼,看来还是有震慑作用的,起码,现在为温意解围了。 终于,跑了约莫半个时辰,温意终于看到一队穿着便服的侍卫上山,她认出了为首的那人,她见过,在王府见过他。 她飞奔过去,一把拉住那人的衣衫,惊乱地道:“快,他有危险,快上去救他!” 被她拉住的叫司林晨,是王府的侍卫统领,他是奉命在山下等的,但是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所以提前率人上山了。 温意以为他不相信,从怀里摸出指环,递给他,道:“你看,这是他的信物,他交给我的,他有危险,你们赶紧去救他啊!” 司林晨一见指环,整个人退后一步,脸上有骇然的神色,温意跺脚,“你还看什么啊?还不快走?” 众侍卫见到指环,也都全部惊呆了,司林晨喃喃地道:“指环是王爷贴身之物,王爷曾,指环一旦离身,代表他人已经遭遇不测!” 温意愣住了,忽然大喊一声,“你骗了我!”说着,便又跑上山。 司林晨连忙追着她去,王爷已经遭遇不测,若王妃再出点什么事,宁安王府,彻底没了。 温意的眼泪掉了一路,她也顾不上擦,他早知道自己打不过,也知道自己支持不了这么久,他只是骗她离开,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司林晨怕她有意外,喊道:“王妃,慢点跑,您先休息一下,卑职领人去救王爷!” 温意置若罔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他出事,真的不能出事。他是为了救她,才会内力全失的,他若是出事,她是最大的罪人。 他之前说过好多次,不能带她上山,之前她还一直坚持自己的意见,相信自己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她真的可能会害死他的。 心里难过,有针刺般的疼痛,她身体里每一条神经都有烧灼般的疼,生与死,在一个医生眼里,本已经没有平常人那般骇然,但是,此刻她很在乎,很重视,甚至于她知道,若他出事,她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阴影。 章节目录 第32章平安回宫 > 来到原先与山贼对峙的地方,这里一片狼藉,血迹斑斑,一看便知道经过一番恶斗。 但是,这里只有山风习习,却空无一人! 温意疯狂地在寻找,她在血淋淋的平地上发现一块布,她认得是宋云谦穿的衣衫,心跳顿时升至最高,噗通噗通的,似乎要跳出来一般的惊恐。侍卫也随后赶到,见到此情此景,司林晨悲痛地道:“王爷,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温意猛地回头,毅然下令,“找,找到为止!”她从背包里取出灵草,递给司林晨,“你命人快马加鞭送回宫,我与你们留在这里!” 司林晨拱手道:“是!”他伸出手,猛地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温意的后脑,轻声道:“王妃,得罪了!” 他一招手,道:“快,送王妃回宫!” 温意的脸上额头上都有伤势,他知道王爷出事,不能再让王妃出事。虽然王爷之前不重视王妃,但是,在他们眼中,王妃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加上之前她曾经为侍卫治伤,那侍卫得救,也全凭她当机立断。 即刻就有人扶起温意,急忙下山! 几名侍卫护送温意下山,上了马车,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连夜赶路,有望在明日一早回到皇宫。 温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宋云谦死了,连头颅都被砍下来,吊在大树上,而她则被山贼抓住,回了山贼的贼窝,那满脸横肉的山贼头子对着她淫笑,并且企图强暴她,她拼力反抗,踢了那山贼头子一脚,却被人拖着头发一路而行,有人在她耳朵上大声地怒吼,她喊宋云谦,却想到宋云谦已经死了,他的尸体就被挂在树上,有苍鹰俯首琢他的身体,还有成群的乌鸦徘徊不愿意离去。她想回去找宋云谦,她不断地反抗,终于,她逃脱了,她飞奔回去找到宋云谦,宋云谦的尸体却不见了。 “宋云谦……”她悲声喊道,耳边,有乌鸦不断地悲鸣,她像个疯子一般,在山间奔跑寻找他,但是,她跑了很久,哪里都不见他。 然后,她仿佛被人丢进了冰冷刺骨的潭水里,她全身都很疼,脑袋疼,脸上疼,身体也疼,她看到自己的血不断地流出来,染红了潭水。 她心里想,宋云谦会来救我的,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洛衣,洛衣……”耳边不断有声音在呼喊,她定神听,杨洛衣回来了?杨洛衣回来,那她岂不是要还肉身给她?那她要去哪里?她会回到二十一世界吗?她可以回家吗?她可以见到妈妈了…… 那宋云谦呢?宋云谦安全了吗? 对,宋云谦还没找到,他的尸体不见了。 心里一着急,她用尽全力喊了一声:“宋云谦……” 然后,她整个人都清醒了,她睁开眼睛,环视着一屋子的人,心中一慌,她回来了?那宋云谦呢? 她还没发问,杨洛凡便冲了上来,她梨花带雨,一贯精致的妆容花了,抡起粉拳用力捶着她,哭着质问道:“王爷呢?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王爷呢?” 即刻便有人拉开她,太后就坐在她床前,除了太后,还有一个身穿凤袍的高贵妇人含着一脸的悲伤看着她,妇人的脸色有些苍白,精致华贵的凤冠垂下金流苏,她微微晃动,那流苏便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妇人,眼圈一红,眼泪就这样哇啦啦地掉下来了,她的容貌,和自己的妈妈一模一样,但她知道她不是妈妈,她穿着的衣服上绣着凤凰,头戴凤冠,这皇宫里,只有皇后是这副打扮。 “孩子,你受苦了!”皇后轻声道,“不用担心,司林晨他们已经在找谦儿了,他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皇后此话,倒也不是只安慰温意,她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她知道宋云谦武功高强,几个山贼,不会放在眼里。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宋云谦在遇到山贼之前,就已经内力全失了,而且,他面对的不是几个山贼,而是一百多个。温意当时在山上还没来得及跟司林晨说,就被司林晨打晕送了回来,回来禀报的侍卫也不知道情况,只是说了这么个大概的事情。 她回过头,淡淡地扫视了杨洛凡一眼,略带着责备的口吻道:“她是你长姐,她受了伤,你没有一句问候,还上前打她,这是作为妹妹应该有的态度吗?” 杨洛凡也是过于担忧宋云谦,一时失态,但是由此可见,她是真心爱着宋云谦的,否则,以她谨慎的性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此刻,一向温雅的皇后出训斥她,她也十分惶恐,退后一步,施礼道:“妾身也是一时情急,冒犯了姐姐,实在是妹妹的不是,姐姐,您没事吧?” 温意瞧着她,眸光复杂,更多的是内疚歉意,她轻声道:“柔妃,对不起,是我连累王爷了!”在她心中,杨洛凡才是宋云谦的妻子,他们真心相爱,如今宋云谦生死未卜,是为了救她,她自该要对杨洛凡说一句对不起的。 太后道:“你跟她道歉做什么啊?是她冒犯你,是她要给你道歉,你这孩子,哎,这一次,你救了叶儿,却害得自己满身伤痕,哀家瞧见你这副可怜的模样,心里就难受,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温意道:“皇祖母不必难过,多几道疤痕也不错,至少,我还好好地,我担心王爷。” “哀家相信谦儿,他会没事回来的。”太后笃定地道。 温意不敢说出宋云谦内力全失的事情,怕她们会乱成一团。毕竟,一个是宋云谦的母亲,一个是他的祖母,一个是他的妻子,他出事,这三个人应该是最伤心的。 只是,她此刻的心就如同放在油锅上煎熬着,每一秒都过得十分痛苦。 她想起灵草,连忙问太后,“灵草呢?送去太医院没有?” 太后安慰地拍着她的手背,道:“已经送去了,也已经煎了药送过去给叶儿服下,她已经醒来了!” 温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么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心思。只是,王妃救回来了,宋云谦他能回来吗? 太后回头看了一下,有些不满地道:“这好歹洛衣都救了叶儿,怎地不见容妃过来问候两句?” 皇后温婉一笑,道:“母后,容妃此刻肯定是陪在叶儿身旁,而且,安然皇孙也不太好,容妃许是顾不上过来了。” 说起皇孙,太后脸上又堆满了愁云惨雾,她哀哀地道:“哀家就想不明白了,这孩子才刚出生,怎地就要这么多经历这么多苦难?” 皇后安慰道:“母后,自古年少多劫难的人,长大了总会出息的。” 太后摇摇头,“哀家不期盼他有多出息,只盼着他开心平安就好,咱们这皇宫里出来的孩子,看似尊贵,却是天底下最苦的人,哀家有时候想想,也替他们难过啊!” 温意听两人的对话,似乎是那孩子有些不好了,她问道:“安然皇孙怎么样了?他不好么?” 这“不好”二字对刚出生的孩子本是忌讳,但是众人都觉得温意是出于担心焦急,一时冲口而出,也没有人与她计较。太后更是似乎没听到一般,哀哀地道:“御医说他黄得厉害,而且这两日,刚吃奶,这边就吐了,一直哭闹,哭得脸色都青了,哀家今日瞧了一回,听到他哭得这么凄凉,心都要碎了。” 温意连忙掀开被子,道:“我去看看他!” 皇后连忙按住她,“你现在怎么去看他啊?你自己还带伤,好了再去吧。” 温意挣扎着要起来,道:“不行,我怕他是急性溶血,母后,让儿臣去看看,看过没事,儿臣马上回来躺着!” 杨洛凡也在旁边劝道:“姐姐,您就躺着吧,您的伤还没好,身子虚弱,这一出去吹风,再晕倒怎么办?再说,您又不是大夫,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添乱,皇孙有御医看着,没事的!” 太后也道:“你就听柔妃的劝,好好地躺着,御医在那边看着,有什么事,会过来禀报的。” 温意也不知道如何跟他们解释溶血的危险性,皇孙是她接生的,她还是皇孙的义母,那粉嫩的生命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否则,真的会要了镇远王妃的命。 她哀求道:“皇祖母,您就让我去瞧一眼,瞧过没事,我马上回来!” 太后摇摇头,嗔道,“真拿你没办法,去吧去吧,不过,得坐肩舆过去,还有,多穿件衣裳,你如今身体虚着呢。” 说着,她回头命人准备肩舆,回过头来又跟温意说:“你这孩子,浑身都是伤,真不知道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哎,御医说你能捡回一条命,是你的造化,如今可半点不能掉以轻心了。” 温意其实都不觉得疼了,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口,竟让太后如此感慨怜惜。她双脚落地,立刻有宫女上前伺候,她十分不习惯,想自己来,但是,这宫内的规矩如此,她若自己穿,便是矫情,大概太后又要说了。 尴尬地让宫女为自己穿衣穿鞋,然后,在多名宫女的搀扶下,她上了肩舆,一直抬往初阳殿。 当然,她其实已经好很多了,但是宫女们依旧当她是病重的人,一路上关切慰问,怕她有一丝不舒服,便要立刻请御医。 章节目录 第33章为皇孙治病 > 太后与皇后也坐着肩舆与她一同去初阳殿,来到初阳殿,容妃也在守着安然皇孙,见到宫女搀扶温意过来,也顾不上问候,便哀声道:“洛衣,你快来看看安然,他之前吐奶,吐得一身都是,刚换过衣衫,哭得累了,好不容易才入睡。” 容妃已经把温意当作是安然的救命恩人,御医医治了几日,都没有一点疗效,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温意身上了。 温意瞧见安然皇孙的脸色,她的心当场就凉了半截,黄得很厉害,她上前翻开他的眼睛,眼白的部分,也全部都变成了黄色。 温意骇然道:“病理性黄疸,有可能是急性溶血。” “融雪?什么融雪?怎么医治?”容妃见温意脸色陡变,吓得声调都变了,发抖着问。 太后也疾步上前,容妃这才看到太后与皇后都来了,急忙福身行礼,“妾身见过太后!”然后又到皇后跟前,微微福身,“皇后娘娘有心了!” 太后道:“不必拘礼了,安然怎么样了?” 容妃几乎要哭出来了,道:“一吃奶就吐,一吐就哭,苦累就睡觉!” 太后问温意,“你刚才说什么融雪?这天还没下雪呢,如今还是秋天!” 温意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道:“不是这个融雪,黄疸分两种,一种是生理性黄疸,孩子出生之后,一般都会出现生理性黄疸,生理性黄疸在几日之后自动会消退;而病理性黄疸,则是身体出现了毛病,新生儿病理性黄疸,则有可能是新生儿溶血病、新生儿感染、胆道畸形和新生儿肝炎等。而最常见的,就是溶血。” “你说的这些,哀家都不懂,你说,要怎么做才能治好他?哀家见他这副模样,难受得很!”太后也着急了,御医诊断了几日,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如今温意一看,就说出安然的病,但是见她神色这么凝重,也知道情况危急了。 温意没有回答,她陷入了沉思中,首先,要做的是光疗,但是这里并没有仪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然光。治疗新生儿黄疸,用的是蓝紫光,而太阳光中,有赤、橙、黄、绿、青、蓝、紫等几种光波,所以,晒太阳的功效还是有的。 她一抬头,立刻道:“把安然带出庭院去,让他晒太阳!” 容妃愕然抬头,“晒太阳?这外面风大,他现在身体这么虚弱,怎么能出去见风?” 温意凝重地道:“容妃娘娘,若再不用光疗,说句不好听的,安然会有生命危险!” 容妃将信将疑,抬眸看向太后,太后也有些犹豫,道:“洛衣,容妃说的也是道理,这外面风大,安然年幼体弱,又有病在身,见风不喜啊!” 温意知道要跟她们解释光疗法,是一件很晦涩难懂的事情,她道:“你们先带安然出去晒太阳,我再慢慢跟大家解释。” 皇后拉住温意,轻声道:“孩子,你这些可有根据?安然是皇上第一位皇孙,你千万莫要因为逞强而害了他!”此话说得很轻,外人没有听到,但是温意却是一字一句都落入耳中,她知道自己责任重大,若是安然皇孙有什么事,她一定难辞其咎。但是,生命与责任之间,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看着容妃,道:“皇孙的情况很危险,听我的话,尚有一线生机。” 容妃慌张了,六神无主地看着温意,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转而看着太后,“还请太后娘娘做主!” 太后沉吟了一会,对身边的陈嬷嬷道:“去请御医过来!” 陈嬷嬷福福身,就旋身出去了。 很快,院判大人便领着两名御医过来,这两名御医都是妇婴科的圣手,这两日,太医院的御医们几乎都没有休息,一直在翻查古籍研究药方医治皇孙,自从上官御医被打入天牢,他们都惶恐不安了,谁也不敢偷懒,因为大家都知道命悬一线间。上官御医如今还没处斩,但是谁都知道他怕是出不来了! 今日太后传召御医,这两名御医来之前心中有数了,惨白着脸吩咐了一下医士,跟家里说一声,即便真的出事,至少家里也知道是什么个情况。 温意并不知道这些,她见御医来到,便上前问病情,因为皇孙一直是他们诊治,他们应该知道具体情况。 只是御医们所知不多,其实在民间,出现这种情况,一般婴儿都会夭折。皇孙至今还能保住性命,也多亏了御医们医术高明。 温意在御医身上找不到什么资料,他们虽然是妇婴圣手,但是对这种情况是无可奈何的。 他们心中都有数,皇孙黄疸不退,之后的情况就会一直差,最后,只能是夭折了。但是谁也不敢说出来,如今纵然温意问起,他们也都说对这种病症无能为力,却不说出最坏的结果。 太后问院判大人,“如今王妃说要把皇孙送出去晒太阳,你们也给点意见,如今不是夏日,秋凉渐浓,抱出去着凉了会不会有危险?” 院判对温意的意见有所保留,他道:“这风渐大,皇孙亦是在病中,若此刻抱出去吹风,只怕病情越来越重,微臣不建议!” 太后听院判这样说,沉思了一下,她到底是个保守的人,而且一贯以来,病人不能见风,这点在中医上是成立的,但是温意之前冒险的做法救了王妃和皇孙,之前产房里传出来,说孩子在母体里已经没了,最后经温意的手,他却活过来了。只是之前或许是侥幸,但是如今不能靠侥幸了,她道:“既然如此,你们尽力救治,安然是哀家第一个重孙子,哀家要他活着,否则,你们太医院的人,提着脑袋来见哀家!” 此话一出,院判大人与两名御医皆是脸色一变的。 横竖是一死,一名御医毅然上前道:“微臣以为,宁安王妃所提的法子可行!” 太后挑眉,直视着他,“你说说她的法子如何可行!” 那名御医道:“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而日属阳,皇孙在襁褓中,又在病中,阴气较重,阳气足则能驱阴气,宁安王妃所,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太后对这套理论十分信服,她听着,脸上便带了喜悦,道:“那,如此说来,是有根据的?” “书中虽无根据,但是理论就放在那里,微臣不敢隐瞒,皇孙如今的情况十分危险,只能是兵行险招,若一直保守治疗,只怕后果不堪设想。”那御医其实心里没有底,但是他相信温意,他相信她是有信心才会这样说的,与其等死,不如试试,若皇孙最后安然无恙,他还能记上一功;若皇孙无救,也顶多是一死,这个结果,是预料了的。 这名御医叫龙飞,今年二十五岁,二十二岁入太医院,他已故的父亲,之前是太医院的院判,他自小学医,医术精湛,所以年纪轻轻,便入了太医院,他一直安守本分,如今也算不得是投机取巧,只是为了活命,他不得已只能这样做。 太后权衡利弊,最后下令道:“好,哀家信你,洛衣,你吩咐奶娘,应该怎么做,就让她们怎么做。” 温意松了一口气,立刻转身对奶娘道:“你马上用包被抱着皇孙出去庭院,搬一张椅子,晒半个时辰,之后每一日,早上下午,都要晒,我会跟御医们商议一下,该用什么疗法为安然治疗!” 奶娘领命,立刻抱起皇孙,她伸手一摸,道:“哦,尿湿了,奴婢先为皇孙换尿布。” 她手势熟练地抽出一块干净的尿布,放置在一旁,然后打开襁褓,瞧了一下,道:“噢,是拉了,这几日拉的净是这些白白的粪便!” 温意一愣,凑上前去一看,抓住奶娘的手问道:“安然这几日拉的都是这种粪便?不是绿色的吗?你给他喝过什么?” 婴儿出生之后会拉绿色的粪便,这是胎屎,一般几日就排干净。 奶娘被温意忽然一抓,心中一慌,连忙跪下回答:“王妃恕罪,奴婢这几日并未给皇孙喝过奶水之外的东西,但是奶水喝下去,皇孙也基本都呕吐了。” 温意哎呀一声,拉起她,“你跪下来做什么啊?我只是问问你而已,你如实作答便是了。” 奶娘这才和缓了脸色,应道:“回王妃,这几日皇孙确实只是喝奶,偶尔也喝两口水,其余,便再没有任何喝过任何东西了。” 她回头看着御医们,“你们不知道这个情况?” 御医们面面相窥,抬眸见太后脸色沉凝,当下便心中一慌,道:“微臣有罪!” 温意道:“我有事跟你们商谈,可否借一步说话?” 容妃连忙拉住温意问道:“是不是他没有拉白色的屎,所以才病的?” 温意沉吟了一下,道:“不是,他是因为身体出了问题才会这样。我只是初步有这个推断!”她想了一下,上前按压皇孙的腹部,腹部硬邦邦的,她按了两下,皇孙就脸色大变,惊醒了过来嚎啕大哭。 温意蹙眉,亲自为皇孙换了尿布,然后继续按压他的腹部,皇孙哭得越来越凄厉,容妃心痛,却不敢上前劝阻,怕影响温意断症。 温意放开皇孙,回头对太后道:“皇祖母,我想跟御医讨论一下!” 太后嗯了一声,“你们去偏厅慢慢说,洛衣,安然的命就在你手上了,你千万要帮哀家救他!” 皇后怜惜地看着温意,问道:“洛衣,你能支持住吗?你自己还有伤在身的。” 温意迎上皇后慈爱的双眸,她酷似自己母亲的面容,让她心中一酸,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移开眼,声音已微微变调,“母后不用担心,我没事!” 章节目录 第34章侧妃之爱 > 她与御医们去了偏厅,走的时候,还隐约听到皇后说话,“这孩子,自己带着满身的伤,却半点不顾,你没看她,眼圈都熬红了,大概也疼得厉害,声音都变了!” 容妃喃喃地道:“想不到昔日本宫对她如此尖酸刻薄,她如今竟如此拼命为本宫的儿媳妇和孙子,想起本宫以往对她的态度,本宫真是无地自容啊!” 容妃往日因着皇后宠爱杨洛衣,所以对她态度不好,当时的杨洛衣,也曾经顶撞过容妃,容妃更是看不惯她。 温意把这两句话听了进去,她没有什么想法,正如在未来世界,网络上有一句名:我不是人民币,做不到让人人都喜欢。当日的杨洛衣,相信有优点,也有缺点,容妃不喜欢她,这也没什么的。 温意心中笃定,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其余的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很担心宋云谦,这份担心一直都没有消减过,她不愿意去想他会经历些什么,落在那些残暴的山贼手中会遭受些什么样的折磨,她只要一想,心里就难受得厉害,心仿佛悬在半空,随时都会跳出来。 但是,当跟御医们说皇孙的病情时候,她十分投入,十分专业。 她道:“我怀疑安然是新生儿阻隔性黄疸!” 院判不明白地看着她,他瞧了两名御医一眼,见他们亦是十分迷茫,便问道:“敢问王妃,什么是阻隔性黄疸?” 温意脸色十分凝重,道:“新生儿阻隔性黄疸,是由于多由先天性胆道畸形引起的,以先天性胆道闭锁较为常见,这种病会引起胆汁淤积,唯一的办法是用手术治疗,但是我们不具备为新生儿做手术的条件,所以我建议太医院先开退黄的药,制定一套治疗方案。但是,我也不妨跟大家说句实话,若确诊是先天性胆道闭锁引起的阻隔性黄疸,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孙一步步走向……”温意没有说下去,但是她尾音在之后的内容,大家都知道。 谁也没有做声,皇孙若救不回来,死的不仅仅是皇孙一人。 “但是,我们之前开的退黄药方,对皇孙起不到作用。”御医龙飞道。 温意道:“不是没有疗效,而是还没起到作用,病理性黄疸与生理性黄疸不同的地方,是生理性黄疸就算不服药,也会慢慢消退,我虽没看过你们的药方,但是我很肯定你们用的方子,只是一般去黄的方子,这种针对生理性黄疸是可行的,但是针对病理性黄疸,一时三刻,疗效是出不来的。首先退黄,注意皇孙有没有发热,其余的,我们再想办法。” 温意心里很沉重,皇孙是她接生的,本以为他逃过一劫,结果还要面对这样的折磨,那粉嫩的生命如何才承受这种连大人都无法承受的痛楚?若让镇远王妃知道,只怕要了她的命了。 院判看着温意,道:“若按照王妃所,要是确诊了皇孙是先天胆道闭塞,那我们是做什么都无用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温意沉重地点点头,“确实如此,先天性胆道闭塞,只能是用手术治疗,我们无法施行手术,帮王妃开刀生子,已经是极度的冒险了。” 院判默然地道:“那微臣明白了,微臣立刻开一些疏肝利胆,泻火去湿的药给皇孙服用,希望能尽快确诊皇孙的病情。” “好!”温意如今只希望不是先天性胆道闭塞,否则,按照现在的医疗条件,回天乏术了。 温意又建议道:“如果保守的方子无效,试试茵陈﹑栀子﹑黄芩苷﹑金银花一同熬水,给安然服用。” 她对中医不精通,但是也知道皇宫用药谨慎,所以,怕搔不到痒处,便给了一个药方,这个药方,在现代也有人用于制中成药治疗病理性黄疸,疗效不错。 院判有些奇异地看着温意,“这个方子,其实微臣也想过,只是这个方子极寒,怕皇孙身体承受不住,所以微臣不敢下重药,只敢开了些金银花水给皇孙服用,如今听王妃的话,那微臣就放胆一试!” 制定了治疗方案之后,皇后便坚持要她回去休息。 她额头的伤已经包扎了,被皇后安置在昭阳殿暂住,由皇后身边的首领宫女菊香亲自领人照顾。而杨洛凡也自动请旨照顾温意,皇后恩准了。 她躺在床上,心里平静不下来。为了不让皇后担心,她闭上眼睛装作睡觉。 只是她哪里是真的睡得着?纵然喝了御医开的安神药,她还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四周一片寂静,有人伸手为她拉了拉被子,她以为是菊香或者是其他宫女,便没有睁开眼睛。 “姐姐,你若是还没睡着,就起来陪我说说话吧!”是杨洛凡的声音,她声音中透着无奈和焦虑。 温意睁开眼睛,杨洛凡憔悴的面容映入她眼帘之内,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寝殿内只有她与杨洛凡两人。 杨洛凡道:“人都被我打发出去了。” 温意坐起来,竖起枕头靠背,看着杨洛凡,道:“我知道你担心王爷,我也担心,但是此刻,我们除了等,没有其他法子。” 杨洛凡泫然欲滴,道:“我担心得不得了,你是不是有所隐瞒?王爷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温意不语,她不忍心道破,怕她接受不了,她能看得出来,杨洛凡是真心爱宋云谦的,若是让她知道宋云谦已经内力全失,而且遭遇一百多个穷凶极恶的山贼围困,只怕她会一味地往坏处想。 只是她不说,杨洛凡心里更忐忑不安,她坐上床来,扶着她的肩膀,哀求道:“姐姐,我求求你跟我说,王爷到底是不是出事了?” 温意抬眸看她,一直以来,杨洛凡对她的态度都很差,一直骄矜自傲,从不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但是如今,她放下身段,卑微地哀求她,温意若说无动于衷,是假的。 她叹息一声,道:“洛凡,我们对他要有信心,王爷会回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她是最清楚情况的人,宋云谦若想突围而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忽然有高手从天而降帮助他。但是那个时候,荒山野岭,人迹罕至,怎么会有高手路过? 杨洛凡见她一味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忽然地恼怒了,恶狠狠地道:“都是你,王爷武功高强,就算遭遇山贼,也能够全身而退,他一定是为了救你,以致自己陷身危险中。为什么你不给灵草他带回来,你自己去应付山贼?你死了是你的事,他若出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杨洛凡这段时间都在胡思乱想,想了一千一万种可能,这种可能是最靠谱的。当然,也不能说他是为了保护杨洛衣,他与镇远王爷手足情深,在遇到山贼的时候,他一定想着让她把灵草带走,自己去应付山贼。这中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以致他现在都回不来。 殿门外的菊香大概是听到说话声,便推门进来。 杨洛凡听到脚步声,立刻收敛神情,柔声道:“姐姐,您若是睡不着,妹妹陪你说说话!” 温意看着她变脸的速度,有些惊异,但是也没有在菊香面前戳穿她,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睡够了,妹妹愿意陪我说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菊香笑盈盈地上前道:“王妃,您睡醒了?饿了没有?奴婢命人为你准备了一些小米粥,您饿的话奴婢便命人上粥!” 温意感激一笑,道:“多谢姑姑,有劳姑姑了!” “王妃说的什么话?奴婢分内之事不必谢。”菊香转身,命身后都宫女下去张罗小米粥,又命人打水进来为温意梳洗。 做完这一切,她淡淡地看了杨洛凡一眼,道:“侧妃娘娘,奴婢等人要伺候王妃了,皇上身边的人传话过来,说王妃醒了便要禀报,皇上要亲自过来看望王妃。不如请侧妃娘娘为王妃挑一件衣裳,奴婢信得过侧妃娘娘的眼光!” 菊香一口一个侧妃娘娘,听到杨洛凡好恼怒,但是因着菊香是皇后跟前的人,她不敢得罪,遂强笑一声,道:“好!” 杨洛凡进了内殿,菊香正色地瞧着温意,道:“王妃不必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菊香是听到了杨洛凡说的话,其实她一直就在回廊里候着,因为窗户微启,她又是练武之人,加上杨洛凡最后一句声音扬高,所以都落入菊香的耳中。 温意看得出菊香是真心疼惜她,便感激地道:“姑姑不必为我担心,她说什么,我都没放在心上。” “如此便好,咱们要对王爷有信心,王爷一定能够全身而退的!”菊香笃定地道。 温意嗯了一声,想了想,到底是藏不住话,她道:“姑姑,你不知道,王爷在遭遇山贼之前,已经内力全失了!” 菊香骇然地看着她,连忙问道:“怎么会这样?之前出了什么事?” 温意低声说了一下采灵草发生的状况,又把山贼的数量说了出来,菊香久久不能说出一句话,惊骇地看着温意。 良久,菊香才喃喃地道:“希望上苍怜悯王爷,能保佑他平安归来!”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声音已经微微发抖。 温意黯然! 皇帝来瞧温意,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又问起宋云谦的状况,温意也如实相告了,皇帝神色凝重,即刻命人点精兵去天狼山剿灭山贼! 其实点不点兵去天狼山都一样,因为宋云谦的侍卫队人数已经足以剿灭那一群山贼。温意也是因为如此,才在醒来之后,没有把情况告知皇后。 皇帝自然也知道情况,只是儿子命悬一线,他做父亲的,自然心焦如焚,他没有责怪温意,反而感激温意,因为,温意本身是为了采摘灵草而差点丧命。 章节目录 第35章终见宋云谦 > 菊香穿过回廊,回到皇后的寝宫,皇后在窗下的长榻看书,菊香命身边的宫女退出去。 皇后手中拿着书卷,抬眸看着菊香,“什么事?” 菊香轻声难过地道:“王妃说,王爷在遇到山贼之前已经内力全失,而且,这一次的山贼大概是倾巢而出,王爷只单独一人应付,娘娘,奴婢怕王爷会出事!” 皇后手中的书卷啪一声落地,她愕然,急问道:“为什么他会内力全失?” 菊香把温意说的事情告知皇后,皇后怔愣良久,眼角滑落泪水,她痛苦地掩面,“本宫一直希望他跟洛衣好,他一直都不听本宫的话,对洛衣百般冷落,如今怎地会为了救洛衣而用尽自己的内力?可见这个孩子往日也根本是对洛衣有情,只是因着可儿的事情积压在心底,因爱成恨,他这两年,也不好过。如今若再出点什么事,本宫也活不下去了。” 菊香连忙安慰皇后,“娘娘,切莫悲观,如今咱们只是做了最坏打算,王爷一向机敏过人,又是皇家血脉,有上天庇佑,相信一定会平安无事归来的。” 皇后心焦如焚,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她站起来,道:“马上陪本宫去佛堂,本宫要跟太后一同念经礼佛,祈求谦儿平安归来!” “是!”菊香为皇后添衣,往佛堂而去。 走了几步,皇后忽然旋身看着菊香,问道:“洛衣是什么时候学会医术的?本宫以前似乎是从没听说过。” 菊香也觉得疑惑,“这点,奴婢也十分不解,听说,镇远王妃之前本是难产,又身中奇毒,御医都说母子不保了,结果,是王妃救了他们!” 皇后沉思了一下,道:“此事等谦儿安然无恙归来之后,再跟洛衣好好谈谈,想必,她也一定是经历了些什么,说不定有奇遇。” 皇帝离开之后,杨洛凡来到温意面前,她定定地看着温意,忽然扬手,狠狠地甩了温意一个耳光,她双眸射出狠毒冷然的光,咬牙切齿地道:“他是为了救你内力全失的,他若有点什么事,我一定要你陪葬!” 她在外面,把温意与皇帝的对话全然听去,听到的那一瞬间,她如同五雷轰顶,魂魄分离,久久无法回神,连皇帝离去之时,也没有躬身行礼相送。 温意没有还手,之前与杨洛凡交锋数次,杨洛凡都落败,但是这一次,温意一不发,静静地忍受这一记耳光。 杨洛凡见她没说话,心中怒气更炽,厉声问道:“当时的情况,到底是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他会不会只是装着失去内力?他一向机智,一向谨慎,怎么会这么大意为了救你而置自己生死于不顾?当初他上山的时候,就知道有危险,他知道天狼山有山贼的,他怎么会为了你而如此不顾全大局?你是不是有所隐瞒?” 她的句句逼问,其实就是不相信宋云谦会救温意,而且是这样不顾自身安危地去救她,他一直痛恨她,恨不得她死,如今怎地会为了救她而倾尽自己全身的内力? 她不相信! 就算这个是事实,她也笃信宋云谦当时是迫不得已的,一定是另有内情。她也想不到有什么内情会让宋云谦去救一个自己十分痛恨厌恶的人,但是,若无原因,他是会恨不得自己弄死杨洛衣,让她死在天狼山上。至少,在杨洛凡心中,她坚信宋云谦依旧十分厌恶这个所谓的王妃。 温意心里也很担忧,她很想回去找宋云谦,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懂武功,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还加上有伤在身,皇上和太后指定不会让她出宫去的。 她没有搭理杨洛凡,让杨洛凡更是愤怒。杨洛凡也知道找她出气也无补于事,但是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每一刻都如坐针毡,心悬在半空,前殿有点什么消息传过来,她都能心惊肉跳。所以,她找温意出气,为的就是让自己心安一些。 由于之前温意的脚曾经扭伤过,虽然不痛了,但是却还是肿起,所以,御医来为她针灸。 看到御医的针,她忽然想起自己背包里的金针术,等御医走后,她让宫女为她找来背包,拿出金针术研究,看看有无法子可为皇孙治病。 杨洛凡见她完全不搭理自己,心中慌张不已,上前要抢她的书,却被温意抬头凌厉一瞪吓退,温意道:“除了王爷之外,如今皇孙也十分危险,你出去,不要妨碍我,你若是实在担心王爷,去前殿等消息!” 杨洛凡被她这么凌厉的话语这么一凶,竟哭了出来。她已经忍了好久,但是因着民间有传说,夫在外,妻不能掉泪,否则则是不吉祥。如今是担心惊惧加上委屈,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温意放下书,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担心王爷,我何尝不担心他?但是担心是无补于事的,已经有侍卫前去营救,咱们能做的就是安等消息,我们对王爷都要有点信心,否则,只能是添乱而帮不了他!” 杨洛凡凄凄地道:“姐姐,若果他能平安归来,我愿意和你和平共处,再不刁难你了。”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就等同皇后如今在佛祖面前许愿,若宋云谦能平安归来,她愿意一辈子茹素。 温意道:“你放心,若他平安归来,我愿意离开王府,还你王妃之位!” 杨洛凡有些触动,抬着湿漉漉的眸子看着她,“当真?” “是的,王爷这一次是为了救我而历难,他为了我生命都可以不要,我自当也能成全他的爱情,他心中所爱的人是你,我横在你们二人中间,是个多余的人,我愿意离开!”温意诚恳地道,事实上,这个也是她的真实意愿,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奉行一夫一妻,人家小两口真心相爱,而她充其量只是一个小三,还是一个不爱着宋云谦,又不被宋云谦爱着的小三。也就是说,连做小三的意义都没有。 因着温意这句话,杨洛凡放下心头敌意,对温意也就多了一份妹妹的关怀,“姐姐如今还有伤在身,莫要看书了,休息一会吧!” 温意心中微暖,杨洛凡到底是她这具身体的妹妹,有着血缘的关系,她对杨洛凡其实也不讨厌,一个为爱有些疯狂,有些嫉妒的女子,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她缓缓放下书本,想先哄她出去,再慢慢地研究,道:“好,那我睡一会,妹妹也去休息一下!”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眸,杨洛凡轻声道:“那好,我先出去,姐姐好好休息!” 她转身,刚想移步出去,却听到温意忽然尖叫一声,她猛地回头,见温意坐了起来,脸色惨白,双眸死死地盯住一个地方。 她以为温意伤口痛,连忙喊道:“来人啊,快叫御医!” 温意却被她的一声惊呼吓得回神了,她眸光迅速有了焦距,拉着杨洛凡,仓皇喊道:“快,叫皇上来!” 杨洛凡被她吓着了,喊道:“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温意忽然抱住脑袋,在床上翻滚起来,像是疼得十分厉害,她口中凄厉地喊道:“山洞,山洞,他在山洞里,他没死,快,快去救他,啊……好痛,好痛……救他啊!” 御医与皇上很快就来到,温意的痛苦没有丝毫的缓解,反而越加剧烈,她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只一会功夫,头发便湿透了。 皇帝着急地问御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地痛得这么厉害?” 御医还没回答,温意便跪在上,抓住皇帝的手,面容有些扭曲,一句话也说不完整,“父皇……他在山洞,东南方,洞口有巨石,有杂草,他双脚不能动,啊,好痛,父皇,妈妈,我头好痛……”温意哭出来,抱着脑袋在床上打滚,最后,竟扑下床去,撞在床边的八仙桌上。 所有人都没能拉住她,她的动作太迅捷,这么一撞,顿时血液飞溅! 温意的身子缓缓滑落,落在地上。 皇帝焦灼地喊道:“快,抱起王妃!” 即刻有人上前抱起温意,放在床上,所幸有御医在,立刻止血施救。 皇帝回身对侍卫道:“马上叫吕宁率人出宫,找王妃所说的山洞,东南方,洞门有巨石,有杂草,快去!” “是!”侍卫应声,急忙出去。 吕宁,是禁卫军统领,也是宋云谦的好友。 这边旨意传达,吕宁便立刻出兵。当日温意与宋云谦出宫去天狼山,因是坐马车而去,加上中途曾经休息,所以用了一夜的时间去到天狼山脚下。但是如今禁卫军快马加鞭,只用了两个时辰,便来到天狼山脚下。 宋云谦出事,一直是瞒着镇远王爷的,他一直陪着自己的王妃,后见王妃情况好转,便想亲自多谢宋云谦与温意,只是走出初阳殿,才知道宋云谦出事了,他连忙率一路兵马出城,营救宋云谦。镇远王爷是武将出身,走夜路是寻常事,所以,他虽然比吕宁晚出发,但是却几乎同一时间达到。 两队汇合,火把一行而上,用的竟然是行军打仗的速度,循东南方一路找上去。 而之前在山中营救的侍卫,也找到了山贼窝,他们以为宋云谦在山贼窝里,所以如今正在强攻山贼窝。一向寂静的天狼山,今夜里显得特别的不安宁,厮杀声,刀剑声,凄厉叫喊声,乱成一片。 经过大约一个时辰的寻找,终于,东南方的一个山洞内找到宋云谦。 章节目录 第36章他瘫痪了 > 宋云谦已经奄奄一息,如同破败棉絮一般躺在泥地上,见到有人来,他首先是一惊,待看到镇远王爷,他气若游丝地道:“我没事!” 镇远王爷见弟弟如此,铁汉般的他竟也禁不住眼泪直下,他上前抱起宋云谦,轻声道:“没事,皇兄在!” 宋云谦安心了,他微微睁开眼睛,问道:“洛衣,皇嫂……平安否?” 镇远王爷喉头发紧,道:“你皇嫂,无恙了,洛衣,也在宫内养伤!” 宋云谦露出一个虚浮的笑,“如此,便好了!”他双手垂下,眼睛也缓缓闭上。 镇远王爷吓得当场大喊一声,“不许睡觉,皇兄带你回去!” 宋云谦似乎是没了一点声息,吕宁上前探他的鼻息,松了一口气,“还好,赶紧走,不能耽搁了!” 回到宫中,已经是第二日的辰时,天刚刚放亮,太阳冉冉地从东方升起,天边朝霞漫天,艳丽得叫人无法移开眼睛。 只是,这样的艳丽,因着一排乌鸦飞过,多了几分森冷和凄凉。 宋云谦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双腿多处骨折,血脉不通,敲打没有任何反应。 身上有多处的刀伤,他应该是点穴自封,阻止了血液流淌,但是也因此,血脉不通畅过久,导致双腿有坏死的迹象。 他一直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来,当御医宣布他的腿大概以后也无法走路时,他长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床顶上的罗帐。太后,皇后与杨洛凡在他床前哭了,他缓缓地转头看着她们,道:“不用哭,至少,本王还活着!” 皇帝也哽咽了,铁汉柔情,对着自己的儿子轻声道:“谦儿你放心,朕一定会寻名医为你医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父皇!”宋云谦缓缓闭上眼睛,道:“儿子累了,想睡一会,大家也回去休息吧!” 杨洛凡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道:“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好好睡!” 宋云谦摇摇头,“不需要,你们都出去吧!” 皇后知道儿子性子一直要强,如今大概也是要独自消化这个噩耗,她心中难过,却不得不给儿子一个空间,对杨洛凡道:“都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杨洛凡哪里愿意走?她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得他平安归来,她如今只想留在他身边,好好地伺候他。 宋云谦忽然睁开眼睛,环视了一下床前的人,忽然讽刺地道:“本王舍命救了她,怎么,她连来见本王一面都不愿意么?” 皇后一愣,随即想到他说温意,她叹了一口气,道:“洛衣如今还在昏迷中!” 宋云谦脸色一变,用手撑起身子,却扯动了伤口,顿时疼得他呲牙咧齿,他也顾不得,急问道:“昏迷?她为什么昏迷?皇兄不是说她平安了吗?” 皇帝把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惊得宋云谦半晌没说话。 最后,他喃喃地道:“父皇是说,皇兄能够找到儿臣,是因为她?” “是的,那日的情形想起来也十分惊险,御医说她若是撞在角上,只怕就神仙难救了!”皇帝叹息道。 宋云谦躺在床上,心绪紊乱,当日他在山洞之内,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回不去了,临死前,他喃喃自语,竟是喊着她的名字。这是不是心有灵犀?心意相通? “儿臣想去看看她!”宋云谦静静地凝望着皇帝。 太后一口拒绝,“不可,你现在还有伤在山,不能移动,等洛衣好了,哀家会让她过来看你的。” 宋云谦摇摇头,道:“不行,孙儿有很重要的东西在她身上,必须要立刻取回来。” 杨洛凡道:“王爷要拿什么,妾身可以代劳,王爷只管好好休息便是了!” 宋云谦白着一张脸,哀求地看着皇帝,“父皇,让儿臣去吧,儿臣有很重要的东西在她身上,一定要亲自去取回!”他只重复着这句话,却没有说那很重要东西到底是什么。 皇帝见他执意如此,便道:“朕命人抬你过去!” 宋云谦闭上眼睛,挪动了一下身子,除了身上的痛感,双腿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心内绝望,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那么静静地呻吟了一声,自我欺骗双腿有疼痛的感觉。 他被抬到温意的寝室,温意还在昏迷中,如今是她的贴身侍女小菊与嬷嬷在身边伺候着,见皇帝与皇后进来,便连忙跪下行礼。 宋云谦被抬了进来,两人见王爷身受重伤却坚持亲自来看王妃,心中十分高兴。 宋云谦被抬到温意床前,他静静地凝视着温意,她脸色苍白,双唇干燥,眼睛紧闭,一排好看的睫毛剪影落在眼睛底下,如同一把精致小巧的小扇子。他曾经那么痛恨这个女人,如今她了无生息地躺在这里,来的时候,御医也束手无策,只能是尽人事,看天命。 他在山洞的时候以为自己死定了,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这几日的音容笑貌,他想过,若是自己能重新活一次,一定要跟她说一句对不起,他很抱歉,之前曾经那样去伤害她。 而后来,他没事了,她却躺在这里,生死未卜。 “我想跟她静静地呆会,你们出去吧!”良久,他才静静地道。 皇帝命人退出去,杨洛凡面容不变,心内已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暗自猜测着他们在山中发生的事情,曾经那么痛恨她,为什么现在却显得如此情深? 碍于皇帝亲自下令,她不得不出去,但是,她没有走远,只在窗下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动静。 宋云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前,他的距离,只能拉住她的手。他无法移动,他想伸手触摸她的脸,在她耳边说说话,但是他做不到,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他说不清此刻的感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看着她才能心安,他不明白这份情愫算什么,他甚至不敢想一个死字,只是那样想一想,若果她死了,他会怎么样。他不敢想,连触及都不敢。 他就那样静静地握住她的手,千万语,不知道如何开头,他在酝酿一下,第一句应该说什么。 但是,酝酿已久,出口的竟然是他一直不敢触碰的那个字,他喃喃地道:“你就是死了,本王也不放过你!” 他一说,鼻子就一阵发酸,连忙别过脸,整理自己几乎要崩溃的情绪。 许久,当他回过头,对上的竟然温意有些茫然的眼神。 四目相投,他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猛地,她一跃而起,仿佛压根就没受伤一般的灵敏,她伸手摸他,有些不敢置信,摸着他的脸,又摸他的手,口中胡乱地道:“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天啊,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说着,抱着他哇一声哭出来,把心中所有的担忧和惊惧一次性地发泄出来。 宋云谦喉头发紧,感动中又有些啼笑皆非,貌似她刚才还躺在床上,一副快要死的样子了,如今生龙活虎的,一把抱过来的时候,勒住他的伤口,疼得他呲牙咧齿的。 宋云谦无力地道:“你再不放手,本王要死了!” 温意连忙放开他,见他面容微微扭曲,苍白得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又见他坐在椅子上一直都没有动弹过,便知道他受了重伤。 她问道:“你哪里受伤?严重吗?你怎么不躺着?” 宋云谦淡淡地道:“本王已经好了,你以为有你这么弱吗?随便撞一撞就昏迷几天,本王可是被一百多个人围着,九死一生,用两三日便恢复了!” 温意粲然一笑,她的笑,如同一朵明媚的阳光顿时映照进殿内,映照入他的内心,他看着眼前的明眸皓齿,她的脸依旧苍白,却笑得那么欢喜。 他心内顿时笃定了一个想法,当然,他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地笑了一下,道:“怎么?不服输?不服输就赶紧好起来!” 温意嗯了一声,略带调皮地道:“好,我们比赛,看谁先好起来!” 宋云谦不置可否,脸色有些淡淡的,对这个打赌似乎没有兴趣。温意瞧见有些异样,却想着他的性子一向都是这样乖乖的,也就不多问。 温意忽然想起皇孙的病情,连忙问道:“我睡了多久?” “他们说,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宋云谦道。 温意连忙穿鞋子,口中叫道:“安然如今怎么样了?退黄没有?” 宋云谦蹙眉,“你才刚醒来,不许去!” 温意随手从床上拿起一件外裳,披在身上道:“不行,我放心不下,你不知道温意情况有多危险。” 门陡然被撞开,杨洛凡一脸微愠地看着她,“王爷担心你,一醒来就过来看你了,你倒好,醒来也不问问王爷的情况,只顾着去讨好镇远王爷夫妇,亏王爷对你这么好!” 原来,皇帝与皇后走后,她一直就偷偷听着两人的谈话,她知道有些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发生了,她想挽回颓败之势,便口不择,说温意是为了讨好镇远王爷夫妇才如此紧张皇孙的。 温意抬眸看着杨洛凡,有些微怔,问道:“王爷不是好了吗?” 杨洛凡哭道:“好?他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他双腿废了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救你,你害了他一辈子!” 如同晴天一道霹雳,温意被炸得几乎站不住。她惊骇地看着宋云谦,嘴唇哆嗦了一下,声音微变,艰难地问:“是真的吗?” 章节目录 第37章物以类聚 > 宋云谦淡淡地瞧了杨洛凡一眼,道:“大惊小怪,御医也没说绝对,你怎地说本王一辈子也不能行走?” 杨洛凡哭着道:“御医自然是不会把话说死的,王爷,她害成你这个样子,你还对她这么好?” 宋云谦不悦地道:“谁说是她害本王的?本王技不如人,能捡回一条命算好的了。” 温意想起那山中的一战,定必是十分惨烈。心中不禁难过莫名,他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与那些山贼决一死战了。那日若不是他骗她离开,她的下场一定是比他凄惨百倍。 温意跪在他面前,想拉开他的裤子看他的腿,但是却被他阻止了,道:“不用看了,御医都没法子,你看了也没用,再说,诸葛明马上就要回京了,他是神医,一定能够医治好本王!” 温意知道他虽然说得平淡,但是心中一定也难受极了。任谁也无法接受自己一辈子也无法走路的事实,此刻,他应该在经历创伤后遗症中的故作平静。他发泄出来还好,如此平静,着实叫人担心。 宋云谦对温意道:“你先休息一会,本王命人去打听安然的情况,其实你也不用太着急,若真有什么状况,宫里早就翻天了。” 温意想想也是,希望晒太阳和那方子真的能帮到安然皇孙。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的伤势,说来也奇怪,她现在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了。每一次都是这样,睡上一觉,醒来之后,伤口虽然没有痊愈,但是却已经不痛了。 此刻,她也无暇顾及自身的状况,眼前就有两个她十分担心的人。 她道:“我休息,你也要回去躺着,好好养伤,我坚信,王爷一定会好起来的。”她说得十分笃定,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祝福。 宋云谦不置可否,淡淡地道:“好不好的,本王无所谓,这辈子走了太多的路,现在想休息一下了!” 杨洛凡红着眼道:“怎么会无所谓?自然是要好起来的,王爷武功高强,日后是要驰骋沙场上阵杀敌做英雄的,怎么能一直坐在这里无法动弹?” 宋云谦似乎不爱听这样的话,显得有些不耐烦,回头喊道,“来人!” 侍卫走了进来,“王爷,卑职等在!” 宋云谦对温意道:“你好好躺着,御医说你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才能下床。” “知道了!”温意此刻不能逆他的意思,因着内疚,事事都顺从。 宋云谦对侍卫道:“送本王回去!” “是!”侍卫抬起宋云谦,杨洛凡自然是跟着他走的,在宋云谦转脸的那一瞬间,温意明显看到他眸光中流露出来的痛苦。他一直是那么要强的人,如今却无法走动,连回去躺着,也要人家抬着他行走。 温意心中也难过起来,躺在床上,深深叹息一声,想着该找个御医来问问宋云谦的情况。 皇孙的情况算是稳定下来,稍微退了点黄,但是温意知道根本问题没有解决,不算脱离危险。 她一直在研究金针术,刚开始的时候,还抱着一种瞧瞧看的心态,但是看着看着,她就怀着惶恐虔诚的心态去读,基本是每一个字都没有放过。 在读到第三章的时候,里面说到妇婴科,其中,有涉及新生儿黄疸的,当然,分析没有现代医学这么完整完善,但是,这里附加了下针的方法以及治疗的状况。她如饥似渴,连夜钻研,她甚至瞒着小菊和嬷嬷,偷偷地在自己身体扎针。 几天下来,她身上所有的穴位,都被她下过针了,每一次有收获的时候,她都欣喜若狂,几乎恨不得跳起来放声歌唱。 这日沐浴,小菊无意中看到她身上的针,顿孔时哭出声来,问她是不是受了刑。温意笑了笑,心中却是感动的。在现代这么多年,除了自己的家人,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至少,没有人因为她受苦而流泪。 她额头流下了一道浅粉的疤痕,不甚明显,刘海遮住之后完全看不见。皇后为她送来清凉除痕膏,涂了几日,却没有褪去,她也就放弃了。她腿上有一道伤口一直都没有结痂,御医说她经常走动,磨动了伤口,导致伤口发炎,无法痊愈。 宋云谦知道之后,命人过来通知温意,让她不许下床,必须等伤口结痂才能下床走动。 宋云谦这几日都没有来看过温意,温意本想去看看他,但是他说过御医不能让她下床走动,他不能出去,为了不让他生气,她让小菊去打听一下宋云谦的消息,小菊回来告知温意说宋云谦如今正在治疗中,而且情况看起来也不错。 皇孙的情况虽然算是稳定,但是一直没有好转,每日都是吐奶,能吃到肚子里的奶不多,所以也比同期的婴儿瘦弱。 镇远王妃也好了起来,她好了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见皇孙,而是穿戴整齐,亲自来给温意磕头,吓得温意连忙扶着她起来,虽说她的毒解了,但是到底还在月子中,身体还很差。 见过温意之后,她还想去给宋云谦道谢和致歉,却被镇远王爷阻止了,镇远王爷叹息道:“自从诸葛神医回来看过他之后,皇弟这两日一直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父皇和母后都急坏了,如今瞒着皇祖母那边,不敢让她老人家知道,你就是去,他也不会出来见你的!” 温意愕然抬头看着小菊,小菊低下头,不敢直视温意。 小菊是知道宋云谦其实不好的,只是她怕温意担心,会影响伤势,所以隐瞒了下来。 镇远王妃听了也黯然神伤,她哀戚地道:“皇弟的大恩大德,我们真不知道如何为报,只求他能好起来,就算上天要夺去我的双腿,我也心甘情愿!” 镇远王爷搂住她,道:“如今说什么也无补于事,等皇弟改日情绪稳定之后,我们再去看他吧。洛衣有伤在身,我们也不要妨碍她休息了,回去吧!” 镇远王妃握住温意的手,循循叮嘱,“一定要多休息,不能折腾了。等你好了,咱们一同去看你的义子,王爷都跟我说了,如今你是安然的义母,洛衣,没有你,如今也没有我们母子了。” 看样子,镇远王妃还不知道安然的情况。果真,王妃说这话的时候,镇远王爷一直对着温意打眼色,温意会意,含笑道:“好,你也要好好养身子,你如今怎么也算是月子中,秋意渐浓,你还是不要四处走动。” 王妃婉然一笑,“嗯,好,我听你的!” 温意送走镇远王爷夫妇,便要去看宋云谦。 嬷嬷连忙按住她,道:“郡主,不是不让你去,只是王爷如今情绪不好,日前又命人来传话让你好好休息,你此刻前去,只怕他见到你伤没好全,又要生气了。” 温意哪里肯听?执意道:“你们若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找!” 嬷嬷与小菊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道:“郡主若真想去,那老奴便领郡主去便是了。” 说罢,她便上来为温意添衣。 忙活间,她有意无意地道:“听说皇上今日要处斩上官御医,因为他治不好安然皇孙的病。” 温意停下手,抬眸看着嬷嬷,诧异地问道:“皇孙如今情况都稳定了,为什么要处斩御医?” 嬷嬷叹息一声,“郡主有所不知了,这个上官御医,是在郡主回宫之前就被打入天牢的,那时候皇孙情况不好,上官御医是主治大夫,却不能抑制皇孙的病情,皇上一怒之下,就把他打入天牢,听说今日处斩的!” 嬷嬷也并非胡乱语想骗温意,但是却是有意转移温意的注意力。听说王爷那边日日发脾气,已经赶走了好几个宫女,连侧妃也被赶出宫去了,王妃此刻前去,只怕也是要承受王爷的怒气。嬷嬷哪里舍得温意受委屈,让她不去,她不愿意,自然是要千方百计阻止她去的。 皇上之所以要处斩上官御医,是因为有人从中作祟的。太医院其实也是个勾心斗角的地方,有人想上位,自然要落井下石。 妇婴科的御医,通共有三位,一位是上官御医,一位是龙飞,而另外一位是陈培。 龙飞一直视上官御医为恩师,因为他入太医院的时候是跟上官御医的,陈培比龙飞早入宫几年,在龙飞入太医院之前,颇得院判的看重。后来龙飞表现出色,又得皇上赞赏,院判便对龙飞另眼相看。如今眼看是因着皇孙的病情惹恼了皇帝,陈培便想除去龙飞与上官御医好自己独大,所以在皇上面前进,说皇孙如今的情况会这么严重,是因为上官御医之前下药过重。 皇帝一怒之下,竟没有命人调查,便下了圣旨要处斩上官御医。行刑的时辰,是今日正午,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太医院里人人自危,敢为上官御医说话的人,便只有龙飞与蓝御医。两人找到院判大人,让院判大人向皇上申诉,院判大人带着陈情书,去到御书房求见皇帝,皇帝不见,并且下了旨意,谁来求情,便视作同罪论诛! 院判大人没办法,只好拿着陈情书回去。 如此这般,上官御医是难逃一死了。 兔死狐悲,太医院里也弥漫了一层死亡的恐惧。这股恐惧裹挟着每一个人的心,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章节目录 第38章温意力救御医 > 本来要赐死,可以选择毒酒,白绫,剪刀,匕首。因为这样死,还能保留全尸。 但是下令处斩,便是砍去头颅,身首分离,这本是对罪大恶极的人才会如此的。 谁都知道上官御医冤枉,但是冤枉又如何?这宫里每年死去的人冤枉的占去了大半数。 温意顾不得去看宋云谦了。皇帝要处斩上官御医,让她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她帮一个病人做手术,病人死了,病人的父亲迁怒于她,一刀捅向她。做医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医生本身不是神,他们不是万能的,但是所有的病人都希望能够有回天之术。要知道,生死病伤,是每个人都难以避免的,在病人眼中,医生的存在,要么是救治生命,要么是用来埋怨责难。 若说太医院是兔死狐悲,那么温意是物伤其类。她与上官御医一样,因为救不到病人,而被病人的家属判了死刑。这也是温意如此迫切为上官御医求情奔走的原因。 她首先是去了太医院,调取了当日上官御医开的药方,也问过院判大人,院判大人说药方无误,听到温意要为上官御医奔走,院判立刻把自己与龙飞写的陈情书交给温意,让她上呈给皇帝。 如今,距离午时,只有半个时辰了。 温意不知道皇帝在哪里,问了几个宫女,都说不知道,她领着嬷嬷和小菊着急地在宫中行走着,见人就打听,但是也不知道皇帝如今到底是在御书房还是在自己寝殿里,当然,也可能是去了太后宫里,或者去了看宋云谦或者是其他种种可能。 温意转了一会,跺脚道:“不要找了,我们去午门!” 午门是皇宫的正门,百官上朝,首先要在午门等候。 温意疾步飞奔,早已经把嬷嬷与小菊甩在身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有脚伤,却丝毫也不觉得疼,仿佛她的痛觉神经已经被破坏了。 午门很大,一左一右有两扇小门,说是小门,其实也不算小,只是相比正门稍微小一些。 午门的空地上,已经站立了好几个人,没有手表,她不知道现在到底过了午时三刻没有。 只是瞧见空地上并无血迹,心中稍安,应该还没到。 这不,刚想着,便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两名狱卒押着一名发鬓凌乱,衣衫破损的中年男子出来,他双手双脚都上了铁链,几乎是被人半拖着走出来的。没有穿鞋子,双脚血迹斑斑,这一路走来,想必都是在这样被强拖过来的。 温意急忙上前拦下,问道:“上官御医?” 上官御医抬起黯然无神的眸子,瞧着温意,他见过温意一面,是在镇远王妃难产当日。他有些愕然,“王妃?” 狱卒不认得温意,但是听上官御医这样称呼,不由得侧目而视,恭谨而又严肃地道:“王妃,请莫要阻止卑职们执行圣旨!” 秋日的阳光在头顶直射下来,午时,即将到来。温意一路奔跑过来,额头上有细碎的汗珠,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她急速地道:“他是无辜的,不能砍!” 狱卒皱着眉头,道:“王妃,卑职是奉了皇上的圣旨,要把犯人押往菜市口。” “菜市口?不是在这里砍吗?”温意一愣,午门斩首,不是在午门斩首的吗? 狱卒好笑地道:“此乃午门,是庄严神圣的地方,怎么可能在这里斩杀罪犯?如今已经将近午时,午时三刻,必须要斩杀犯人,此乃皇上圣旨,请王妃莫要为难卑职!” 原来是午时三刻,温意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来这里截住了。她没时间研究推出午门斩首到底是在午门斩首,还是要经由午门押送犯人出去菜市口,她只想阻止这一场悲剧。 既然人在这里被她截下了,自然就不能轻易放走。 温意抬头看着狱卒,道:“人是冤枉的,我不能让你们带他走。” 狱卒为难地道:“冤枉不冤枉的,和卑职等无关,卑职只是奉命行事,王妃若是觉得他冤枉,可以去找皇上。” 温意道:“我会去找父皇,求求你们,给我一点时间,暂缓行刑!” 狱卒摇摇头,“这个,除非是皇上圣旨下,否则,卑职不敢耽误行刑的时辰。” 温意急了,道:“到底是人命一条,你么怎能如此狠心?” 狱卒抬头,正色地道:“王妃,逆旨行事,到时候死的就是卑职等。” 上官御医抬头看着温意,语带感激地道:“王妃肯为微臣奔走,相信微臣是清白的,微臣已经感激不尽,他们二人也是奉命行事,王妃不必为难他们,只求微臣死后,王妃能为微臣正名,莫要牵连了微臣一家,那么微臣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王妃。” 温意摇摇头,“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冤死。”温意见狱卒不肯让步,也有些急了,想起电视剧里的老套剧情,她猛地拔下自己的发簪,抵住自己的脖子,威胁道:“你们若是敢带上官御医走,那我就死在这里,到时候,你们一样无法交差!” 她以前觉得这种自伤的法子很愚蠢,但是原来人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也做得出来的。 虽然愚蠢,但是有效果。 狱卒们愣住了,面面相窥。 有几名侍卫走过来,他们应该是负责押送上官御医去菜市口的侍卫,上前问清楚了状况,其中一个沉吟了一下,道:“你们马上去禀报皇上,请旨过来。” 其中一名侍卫应声,旋身走了。 温意就这样在日头下僵持着,她不敢放开簪子,怕侍卫过来多走她的簪子。虽然没见过他们施展武功,但是也知道能在皇宫里当差,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维持着一个姿势,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刚才去领旨的侍卫急匆匆地回来。 跟着他一同前来的,还有镇远王爷。 镇远王爷见到温意,便连忙喊道:“洛衣,放下簪子。” 温意见到他,松了一口气,道:“王爷,您来得正好,我看过上官御医给安然开的方子,药没有过重。” 镇远王爷瞧了上官御医一眼,道:“但是,安然确实是因为服用了他开的药而加重了病情。” 温意解释道:“就算没有服用他开的方子,安然的病也会日渐加重,他是先天疾病,所幸是有上官御医的方子,才能保住性命。”上官御医开的方子,都是保守的退黄方子,适用于一般的黄疸,所以,就方子而,他是没有任何的过错。而且,也所幸是他开的方子能稳住病情,病情日渐重,因素很多,和方子是没有关系的。 镇远王爷闻,沉吟了一下,有些为难地道:“但是,父皇亲下的圣旨,金口一开,只怕覆水难收!” 温意见镇远王爷也是这样说,顿时急了,道:“王爷,到底是人命一条,将心比心,上官御医也有家人,他出事,他家人得怎生着急难过?再说,他若是罪有应得,我也就不管了,但是我明知道他是无辜的,若我置之不理,变相是我害死了他,我下半辈子,只怕也要活在内疚中。王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王爷三思。” 镇远王爷有些触动,说真的,旁人的生命于他而,确实不重要。但是一句将心比心,让镇远王爷心中一震。当然,也要说时机的,若是之前这样跟镇远王爷说,他未必会放在心上,未必会身同感受。如今他经历了差点失去挚爱的打击,以及爱子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温意的话,便说进了他的心坎内。 温意见他神色和缓,便又加了一句,道:“如今安然还没过危险期,实在不宜在这个时候徒增杀戮。” 镇远王爷一抬头,道:“好,本王跟你去见父皇请旨!” 温意神色一松,落下心头大石,他若是愿意跟自己去求皇帝自然是更好的。她知道自己人微轻,她说的话,皇帝未必会相信,尤其皇帝金口已开,要他收回成命,难于登天。但是有镇远王爷陪同做说客,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镇远王爷命侍卫先暂缓行刑,他领着温意去御书房找皇上。 镇远王爷在来到御书房之前,谨慎地对温意道:“这湘北水灾,湘南旱灾,让父皇甚为头疼,这几日他都在与大臣在御书房商议赈灾一事。听御前伺候的人来报,说父皇这几日心情不大好,你一会莫要说话,本王问你,你方回答。” 温意心内感激,抬眸道:“是,一切听王爷做主!” 镇远王爷微微颌首,叹息一声,“本王往日还真的错看了你,以为你……”镇远王爷终究没有说下去,只是神色有些释然,仿佛心生安慰。 温意眸光熠熠,虽不明白他说什么,但是也可以听出他对她的人格没有怀疑。 来到御书房前,镇远王爷命人进去禀报,御前伺候的总管钟正从御书房里出来,轻声道:“今日灾区来报,说出现疫情,加上皇上已经知道你们拦下罪犯一事,如今正在震怒中,王爷谨慎说话。” 镇远王爷道:“谢公公提醒。” 钟正叹息一声,“灾区情况一日未稳,皇上的心都是焦躁不安的,王爷,若皇上态度强硬,还是莫要强求,自保为上。” 温意心中一震,蹙眉凝眸看着一脸为难的钟正,知道这一趟,并不乐观。 章节目录 第39章皇上重信 > 诸位大臣退了出来,内监宣镇远王爷与温意入内。 温意有些忐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虽不懂皇宫权术,但是也知道皇帝金口一开,要有转圜的余地是十分困难的。只是让她眼睁睁看着有人无辜冤死,她做不出来。 御书房很大,正面便是皇帝办公的地方,一张铺着绣龙明黄锦布的御案后方,摆放着一张四平八稳油了金漆的龙椅,御案前,左右摆放着一排椅子,是大臣们入殿商议国事时候的座位。一色用明黄锦布覆盖,垫子用了暗青色刺绣万年青,两色相映,显得尊贵无比。 皇帝便安坐在龙椅之上,他眉头紧皱,两人还没行礼,他便不悦地发话了,“你们胡闹什么?洛衣便罢了,她不懂规矩,连你也不懂么?竟也跟着瞎闹!” 镇远王爷抱拳行礼,道:“父皇,听请儿臣一!” 皇帝似乎是烦乱得要紧,蹙眉道:“你若是为他求情,便不说也罢,如今朝中正是多事之秋,赈灾事宜一直迟迟未能决议,你不帮衬着父皇分担国事,却在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上费尽心思,荒唐!” 镇远王爷是备下了很多话,只是皇帝一句就堵在前头了,连说都不许说,连提都不许提,这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只是他到底答应过温意,虽然不知道她跟上官御医有什么关系,在他认为,若无关系,又岂会如此拼命营救他?只是温意乃是他妻儿的救命恩人,他竟然答应了帮忙,哪怕明知道帮不上,也是要尽力的。 他沉吟一下,道:“父皇教训得是,只是儿臣以为,上官御医一直以来,为咱们皇族尽心尽力,不曾有过半点行差踏错……” 皇帝不待他说完,便微愠地打断了他,“此话休要再提,他是不是该死的,朕心中有数。” 温意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想来他自己也知道上官御医罪不至死,但是他圣旨已下,便不愿朝令夕改,说白了,他就是觉得烦躁,想找个人杀了泄愤。 温意知道不能硬碰了,皇帝,有时候是世界最不讲道理的人。她若是硬碰,便是挑战皇权,皇帝的权威岂容她挑战?想必后果是会立刻杀了上官御医,甚至牵连他的家人。 若不能硬碰,唯一的办法便是为他排忧解难。 她想起方才钟正说的话,略一沉思,便跪下来诚恳地道:“父皇,儿臣不是为了上官御医求情而来,只是觉得,他错已经犯下,若就这样砍了他,帮不了皇孙,更没任何的作用,父皇何不让他戴罪立功,前去灾区控制疫症,一来,可真的能帮到灾区的百姓;而来,也可以彰显朝廷的关怀和父皇爱民如子的仁爱之心。” 皇帝和缓了脸色,但是仍然用颇为严厉的口吻道:“洛衣,朝政之事,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明白,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上官立乃是妇婴科的,对疫症未必在行。” 温意见皇帝脸色好转,又肯听她说话,心中一松,遂大胆地道:“皇上,可用上官御医的名头呼吁民间的大夫,一同前往灾区。如今灾区的百姓,先是遭遇了天灾,如今又受疫症困扰,民心绝望,若得朝廷下旨,赈灾救援,赈灾,自然是拨款拨粮,而救援,则除了救百姓的身体,更要救百姓的心。百姓在受灾之时,内心最是脆弱,不管皇上派去的人能不能帮忙,都能够先暖他们的心。而灾区受全国乃至其他国家的关注,皇上能够体恤民心若此,定受四方敬服,对皇上的名望,亦是大有裨益。” 皇上的脸色越发地柔和,最后,竟拍案而起,喜道:“好,见解有道,洛衣,想不到你一个深闺女子,竟也有此见识,侯爷果真是教女有方。” 温意放下心来,虽笑语晏晏地道:“父皇过奖了,儿臣只是觉得,与其在天灾**之时杀一个人,还不如把此人收为己用,为父皇效力。再者,那上官御医本是必死之人,如今父皇大恩赦免,他捡回一条命,自当对父皇感激涕零,为父皇效力也更为尽力,对外也会歌颂父皇的恩德,这比起杀了他,更有作用。” “嗯,洛衣之有理啊,朕不得不说,你丝毫不让须眉啊!”皇帝喜悦地一伸手,敲了敲桌子,喊道:“钟正何在?” 钟正立刻推门进来,躬身道:“奴才在!” “为朕拟旨,赦免上官立的死罪,命他克日到灾区,配合当地的大夫救治百姓。”皇帝道。 钟正对着镇远王爷,露出微微一笑,移步到御前,开始磨墨。 旨意颁下,温意与镇远王爷正想告退,皇帝伸手招呼她,“洛衣,来朕身边!” 温意一愣,与镇远王爷交换了一个眼神,镇远王爷微微颌首,温意定一定神,来到御前等候。 皇帝竟从小山般高的奏章里抽出一份,递给她,“你瞧瞧,给朕点意见。” 温意有些惶恐,她知道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她若看了,外面指不定有什么流蜚语呢。 她退一退步,微微垂头,道:“儿臣不敢。” 皇帝心情似乎大好,道:“朕让你看你就看,无妨。” 温意只得双手接过奏章,翻阅了一下,厚厚的一叠奏章,她用了片刻就看完了。 皇帝见她合起奏章,以为她看不懂,有些懊恼地道:“噢,朕一时忘记了,这些晦涩难懂的字眼,你一个深闺女子,如何懂得,钟正,你为王妃解说一番。” 温意微微笑道:“父皇,不必了,儿臣看得懂,也都看完了。” 皇帝惊诧地看着她,“看完了?这奏章通共分三部分,你都看完了?” 温意道:“都看完了,第一部分,是这一次灾难的成因,因河道堵塞,又加上连日大雨,雨水排不出去,加上龙江河道淤塞,去水缓慢,所以这一次只连续下了五天六夜的大雨,便酿成这罕见的灾难。第二部分,则是受灾百姓目前的境况,在这一次水灾中,受灾面积牵连三个县,倒塌的房屋三万七千五百余间,因灾害死亡的人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五人,因受灾受伤的人有将近七万余。第三部分,则是疫症的情况,如今疫症刚发生,数据不准确,所以奏章没有明。” 皇帝奇异地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他伸手指着镇远王爷,道:“云罡,你看看。” 镇远王爷领命,接过来看。 同样是这份奏章,镇远王爷竟然用了半个时辰才看完。 皇帝问道:“灾区死亡几人?” 镇远王爷一愣,连忙翻开奏章翻查。 皇帝又问:“灾区倒塌房屋多少家?” 镇远王爷这边还没找到,又听得皇上再问,不由得翻得更快。 最后,他才用蚊蝇般的声音念出奏章所记载。 皇帝摇摇头,“你以为呢?” 这句话,没头没尾,镇远王爷不知道皇帝所指为何,不由得惶恐地跪地道:“儿臣有罪!” 皇帝又严肃地问:“你有何罪?” 镇远王爷面容尴尬,抬眸看了看温意,支支吾吾地道:“儿臣……儿臣……”支吾半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帝又看着温意,“你觉得他犯了什么错?” 温意也有些疑惑,她摇摇头,“儿臣觉得王爷没有错。若父皇是指记忆力,儿臣的记忆力自小过人,只是每个人都有特长,正如李白所,天生我材必有用,王爷乃是领兵打仗的良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让儿臣心生敬服。再说父皇,君临天下,爱民如子,高居庙堂之上,心念天下百姓,在位所施行的种种国策,皆是以民为本。百姓有事,父皇寝食难安,恨不得代民受罪,这种忍心仁德,儿臣也是望尘莫及。只是,儿臣并没有妄自菲薄,儿臣也恪守本分,做好自己,便是对父皇母后,爹爹娘亲最好的交代。” 温意说完这番话,也觉得有些起鸡皮疙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马屁精。只是这话,对高位之人是十分受用的。 皇帝微微一笑,对温意再度刮目相看,他不无赞赏地道:“好,你果然没有让朕欣喜。”说完,他对镇远王爷道:“起来吧,正如洛衣所,你没有任何的过错,相反,你于家于国有功。” 镇远王爷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温意一眼。 皇帝再看着温意,道:“你也看过奏章了,对于赈灾一事,有何意见?” 温意也不矫情了,道:“父皇,赈灾一事,不用商议,尽力尽心,做到灾区人民即是自己的家人便完美。只是,这一次灾祸已经发生了,咱们就要杜绝这种情况再次发生。父皇能否把旱灾地区的地图以及资料儿臣瞧瞧?” 皇帝微微点头,“说得甚好,这几日朕与诸位大臣在商议赈灾粮款,但是都无法达成共识,甚是头疼。你这么一说,朕心中有数了,与其计算着自己的钱包,还不如解囊救灾。反正,如今边疆无战事,银子放在国库里又不会生子,还不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他随手把旱灾的奏章递给温意,又命钟正送来地图。 温意瞧了许久,旱灾的面积也很大,只是甚为不解的是,旱灾地区周边都有江河,按理说,只要疏通江道,便能引水灌溉,不至于会连年旱灾的。 她沉吟良久,道:“父皇,儿臣能否问一问跟工部大臣谈一谈?” 皇帝一愣,有些疑惑地瞧着她,“工部尚书,就是云谦。” 温意一愣,他就是工部尚书?怎么没人跟他提过?而且杨洛衣的记忆里也完全没有这件事情,总不会是杨洛衣也不知道吧? 章节目录 第40章为本王沐浴 > 镇远王爷缓缓地道:“之前皇弟与洛衣的关系一直不好,加上他刚上任,大概是没有跟洛衣提过此事。” 皇室之人兼任官职,在历朝历代都是常见的事情。但是工部尚书,却是十分重要的职位,若没真本事,就算是皇帝的爱子,也无法胜任的。看来,宋云谦也确实是个有点能耐的人。 温意知道镇远王爷为自己解围,遂惶恐地低头,黯然解释道:“是的,是儿臣不好,因着王爷娶了侧妃的事情,一直怏怏不快,甚至不愿意跟王爷说话,大概因为这样,王爷没有跟儿臣说过此事。” 她这样自己承认自己吃醋,皇帝自然是相信的,否则她不需要这样自贬。 皇帝叹息一声,“你们夫妻的事情,朕也不能过问,只是,洛衣,自古至今,民间的男子尚且可以三妻四妾,莫说他是王爷,又兼任工部尚书一职,这外边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你做王妃的,要多体贴谅解才是。” 温意垂头,乖巧地道:“儿臣知道了!” 皇帝嗯了一声,道:“好!”他对钟正道:“你去请工部侍郎杨大人进来,他如今就在外面。” 温意心牵宋云谦,便想借此机会去看他,便道:“父皇,儿臣想跟王爷商量一下,不如请杨大人一同去昭阳殿。” 皇帝蹙眉,“这……” “皇上,儿臣知道王爷情绪不好,但是儿臣知道他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他不会因为自身的情绪影响到朝廷大事。”说罢,她又轻声地道:“而且,儿臣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地让他发挥一下自己的才能,减去他心底的挫败无力感。要让一个人有存在感,莫过于让他大展拳脚。” 皇帝再次用奇异的眼光看她,震撼地道:“洛衣,你总是让朕意外。” 温意却难过了起来,掩住泪痕,低头道:“儿臣告退!” 镇远王爷与温意一同退出去,工部侍郎杨大人跟着温意与镇远王爷一同前去昭阳殿,与宋云谦商议事情。 刚走到宋云谦暂住的殿外,便听到里面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伴随着宋云谦的怒吼响起。温意心里一酸,那日见他,他还显得很淡然,仿佛一点都没把腿伤放在心上。 那日,他大概也伪装得很辛苦吧? 温意转身,对镇远王爷道:“两位请在此稍候,我进去看看。” 镇远王爷嗯了一声,神色有些伤感,道:“他现在脾气很不好,你多担待着。” 温意微微点头,心里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是医生,见惯伤病,但是,他却是因为救她才落得如此下场的,若他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她真的会内疚死的。 温意轻轻推门,宫女太监见她来了,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屈膝行礼,“参见宁安王妃!” 温意见其中一个太监提着夜壶,心中有数,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连小解都要人帮忙,觉得自己没用,是废物,所以刚才会这般情绪失控。 宋云谦没有转身,他快速地弄好自己的衣裳,略带怒气地道:“你来干什么?谁准许你下床了?” 温意示意宫人出去,宫人福福身子,悉数退下。 温意走到他身后,见室内光线暗淡,她撩起窗纱,用鎏金黄色长流苏钩子勾起,屋内顿时就明亮了起来。 她凝眸看着宋云谦,他脸色胡茬微青,双眼布满血丝,眼底淤黑,神色憔悴,乍一看去,竟像老了几岁。 温意心中颤动,只是脸色不改,她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伸伸手转了一个圈,“你之前不是跟我比赛,看我们谁先好吗?我赢了!” 宋云谦有些暴躁地看着她,冷笑道:“怎么?来炫耀吗?是的,你好了,本王却还像个废人一样坐在这里,兴许还要坐一辈子。” 温意走近他,弯膝蹲下,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眼含着一抹湿意,乌黑的眸子静静地对着他,“我可以喊你的名字吗?” 他想冷笑,但是嘴角的弧度却凝滞了,冷笑不出来,心里是有些触动的,定定地瞧着她,“随你!”到底,还是无法拒绝那样的眸光。 温意软声问道:“云谦,你相信我吗?” 他不语,依旧定定地瞧着她,血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软弱和悲伤。 温意道:“你若是相信我,那么给我也给自己点信心,你一定会好起来,像从前一样,活蹦乱跳。” 宋云谦甩开她的手,冷然道:“你不要给本王太多希望,本王刚接受了这个事实。” 温意摇摇头,固执地挽起一抹淡笑道:“你听过蒙古吗?那里有一大片草原,绿油油,一望无际,与天边相衔接,好美,美得让人窒息,我一直都很想骑马到草原上去,策马奔腾,追逐少年郎,届时,你与我一同前去,我追逐少年,你追牧羊女,可好?” 她的声音含着软软的柔情,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他瞬间失神,随即,他凝眸看她,缓缓地道:“你已经嫁做人妇,还想追什么少年郎?” 温意顽皮一笑,“但是,这是我毕生所愿!” 宋云谦想了一下,“那么,本王扮作少年,你追本王!” 温意却认真地道:“我不愿意扮作牧羊女。” 宋云谦笑了,眸子里有美好的渴望,“那没办法了,你不扮作牧羊女,本王只好去追逐其他牧羊女!” 温意站起来,叉腰凶巴巴地道:“那你仔细你的耳朵,我不扭断你耳朵才怪。” 这话一出,她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她这样说,岂不是告诉他,其实她心中已经开始对他动情,甚至,渐渐爱上他了。只是,她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意。 宋云谦也有些触动,抬眸看她,脸上有复杂的神情,她如此娇憨的模样,真真叫他心生怜爱,他甚至想,若果自己不是双脚无法行走,会站起来狠狠地把她抱入怀中。 他伸手拉温意,道:“你真好了吗?” 温意垂首,轻声道:“都好了。”自然是有些心虚的,因为腿上的伤口还在发炎,只是她也感觉不到痛,便当作全好了吧。 “嗯!”他便牵着她的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方才温意的一句话,让两人都陷入了尴尬中。宋云谦本来十分抗拒对温意亲近,但是如今,却恨不得她一直留在他身边才好。 温意想起镇远王爷与杨大人还在外面等着,只是她也不知道如何进入正题与宋云谦提起此事,便搬来一张椅子,故作苦恼地道:“这一次,父皇给了我一个很大很大的难题。” 宋云谦一愣,迅速抬头看着她,“父皇因为本王的事情责怪于你?他如何为难你?” 温意连忙安慰道:“不是,皇上没有责怪我,其实,也怪我!”她把上官御医的事情说了一遍,才说出皇上让她看奏章的事情。 宋云谦疑惑地道:“父皇怎么会让你看奏章?”虽说没有女子不能干政的祖训,但是这些都是约定俗成的,后宫女子也好,外臣女子也好,皆不能过问政事。还有,她怎么这么大胆,竟然连皇上处死一个御医也要过问。 只是惊诧之余,不由得暗暗佩服她的胆识,须知道,父皇一向严厉,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在他面前,连多说一句都不敢,莫说为人辩驳了。 温意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总之父皇让我看了,问我法子,我自然是不懂的,只是也不想在父皇面前显得太过无知,便来求助你了!” 说着,她摇了摇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地道:“你会帮我的吧?” 宋云谦没好气地道:“你啊,以后可不要随便过问政事了。” 温意笑着保证,“没有下次了!”她站起来,“我让镇远王爷与杨大人入内,咱们一同商谈。” “等一下!”宋云谦喊住她。 温意转身,“还有什么事?” 宋云谦道:“你为本王梳洗一下,换身衣裳!” 温意脸色一窘,“梳洗可以,只是换衣裳,是否应该叫太监帮你?” 宋云谦瞧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本王有什么你没见过的?” 温意咬唇,这话说得她很急色似的,貌似上一次,她是受虐的,什么都没瞧见,想想也觉得吃亏。 她为他搭配好衣裳,脸带绯红地为他脱掉外裳,宋云谦似乎有些为难她,“你取热水来为本王擦身。” 温意瞪大眼睛,“擦……擦身?” 宋云谦傲然地嗯了一声,“快去!” 温意哦了一声,缓缓转身,拉开门叫人打水。 她有些尴尬地瞧来了瞧镇远王爷与杨大人,两人大概也听到两人说话,见到温意羞涩的眸光,两人都移开眸光,故作听不到。 温意清清嗓子,道:“两位请稍等,马上就好。” 镇远王爷嗯了一声,“没事,本王与杨大人在偏殿等候,你换好……处理好命人去通知我们。” 温意大为窘迫,连忙低头进去。 宫女打开热水,温意命人放置在洗脸架上,迟疑了一下,又道:“要不……” “本王只要你伺候!”宋云谦瞧出她的心思,挥挥手,示意宫女退下。 温意只得走到洗脸盆前,她定定神,就当作是在医院里,为男病人擦身吧。 她扭开热毛巾,走到他身前,先是为他洗脸,他一副大爷般等着她伺候,她禁不住伸手捏了他的脸,微嗔道:“这位大爷,小女子伺候得可还舒服?” 宋云谦微微睁开双眼,瞧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还有进步的空间。” 温意又洗了洗毛巾,道:“张开双手!” 宋云谦十分乖巧,张开双手看着她。 她把毛巾伸进他身体内,开始慢慢擦拭,为了掩饰尴尬,她一边擦一边道:“瞧你,活像几辈子没洗澡似的,一股子臭味。” 宋云谦慢条斯理地道:“既然你这样说,不如帮本王沐浴再去吧。” 温意顿时改了口风,“噢,细细闻起来,那不是臭,是体香!” 章节目录 第41章又见危机 > 宋云谦斜视她一眼,“是么?那你凑近点再闻闻!”说罢,伸手一拉,她便整个跌入他怀抱之中,她涨红着脸,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急道:“你小声点说话啊,一会让人家听去了,多难为情!” 宋云谦哼道:“皇兄与杨大人早就去了偏殿,奴才们谁敢偷听?”他内力已经恢复,刚才温意在门外与镇远王爷的几句对话,自然也落入他耳中。 温意一手撑着他的胸膛,一手胡乱地为他擦了一下脸,“好了,我们赶紧过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宋云谦淡淡地道:“本王反正已经是个残废的人了,他们能等就等,不能等就自个商议。” 温意眼圈一红,抬眸看他,“我不喜欢听你说这样的自暴自弃的话。”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他完全弃械投降,装作不耐烦地道:“行了,罗嗦死了!” “嫌我罗嗦我闭嘴便是。”温意愤愤地道,“谁让你也总说些我不爱听的话?你不说我便不罗嗦了。” 宋云谦别脸不看她,心里却因她的恼怒而甜滋滋的。心知她是因为紧张她才会这样说话的,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对她的厌恶,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全新的情愫,一份心跳加速的悸动。 只是,他心里也并非是全然欣喜的,若他还是昔日的他,他一定丝毫不会犹豫,会用尽全力去争取她。但是如今,他已经是个废人了,还有什么资格要她因为愧疚而留在他身边? 虽然,她名誉上,是他的王妃,但是,他知道在去天狼山之前,她已经对他死了心,再没有了以前的依恋。她如今会这样对他,是因为他是为了救她而受伤的,心存内疚,所以继续强迫自己喜欢他。 所以,在宫人抬着他去偏殿的时候,他凝望着温意姣好的背影,心里却是沉重而伤感的。 宋云谦虽然是工部尚书,但是他任职的时间不久,对工部的事情还没完全上手,所以基本上为温意讲解河道的是杨大人。宋云谦时而给点意见,亦是十分中肯的。 温意虽不是河道专家,但是因着在现代爱看书,多方面的知识也有所涉猎,对治水以及河道建设有基本的了解,这种了解并非肤浅的,而是综合了她看过发表在杂志上专家的论文得出的一个认知与概念。有了认知与概念,便能够有清晰的思路,她略加提点,宋云谦便顺着她的思路说了各种建议。 这些建议都有亮点,杨大人甚为喜悦地道:“王爷,不如卑职回去连夜赶一份奏章明日递交给皇上,让皇上过目是否可取。” 宋云谦微微颌首,“也行,你回去先拟好,明日送来与本王过目,若有不适合的地方,本王再与你商讨。” 杨大人心满意足地走了,镇远王爷不谙此道,所以并未说过意见,只是见宋云谦恢复往日的意气风发,心中总算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温意送他离开之时,他悄声问温意,“那上官御医,与你是什么关系?” 温意有些愕然,“有什么关系?没有啊,我之前并未认识他。” 镇远王爷诧异了,“素不相识,你怎会为他出头?” “这人命关天,相识不相识,重要吗?”温意淡然一笑,“他是冤枉的,你知我知,皇上也知,既然大家都明知道的事情,总要有个人出来开口,否则,那侩子手的刀子一砍下去,便是一条人命了。” 人命,在温意心中,看得很重很重。在医院里,有时候所有的医护人员,用尽心血去救治一位病人,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天下间,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镇远王爷真心拜服了,赞赏道:“相比起洛衣你,本王真的很惭愧。” 温意笑笑,“王爷,我们是人,以人为本是做人的根本,物伤其类,连动物都尚且如此,何况人类?” 说罢,她笑盈盈地回去了。 宋云谦还在偏殿里画着图,经过温意的提点,他觉得南水北调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虽然工程浩大,但是能够一劳永逸,杜绝后患。 温意没有打搅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术来看。 初阳殿那边的人过来传话,说皇孙最近情况稳定,因着连续几日晒太阳,又喝了御医开的退黄方子,黄已经有所褪减了。 然而过了两日,又命人来传话说依旧吐奶和哭闹,而且伴随有发烧,甚至高烧不退,有抽搐的现象,温意去看过,但是到底不敢施针,也不敢手术,并未良方。 而镇远王妃也也终于知道安然的情况,她很伤心,在安然的床前哭得昏倒,劝也劝不住。 镇远王妃求温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温意身上,温意这一次没有像上一次那般冲动,其实上一次,她真的很冒险,没有麻醉药,没有消毒的手术工具,基本什么措施都没有,就这样开刀生子,若有感染,王妃也是在劫难逃的。 上一次,是明知道难产,加上她确实也觉得开刀生子是一个简单的手术,撇除医疗措施的落后,她做这个手术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安然皇孙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第一,她没有确诊皇孙的黄疸病因。第二,她对金针术还没有完全掌握,或者可以说她不知道金针术里记载的是否有根据。 她半点把握都没有,自然也不敢在王妃面前承诺些什么。 诸葛明也去看过皇孙,诸葛明乃是神医,他说了一句话,让镇远王爷夫妇彻底绝望,他道:“胎里带来的毛病,没有办法。” 容妃伤心过度,一时没了理智,竟怪罪于温意,说温意这几日只顾着宋云谦,并没有来照顾过安然,还说她那日当着太后的面说有法子,最终却让所有人失望了。她当着皇后的面对温意破口大骂,气得皇后一时心痛症发作,急召了御医,最终惊动了皇上,皇上怒斥了容妃,容妃这才消停。 宋云谦从小菊处得知温意被容妃痛骂,他很生气,想找容妃理论,皇后劝住了他,并且让他把此事忘记,莫要因为此事与镇远王爷起争端,伤了兄弟感情,再者,容妃到底是帝妃,他见到容妃也得称呼一声容母妃,长者为尊,他若是因为温意去找容妃,皇上纵然嘴上不会说什么,但是心底难免会有想法。 宋云谦听了皇后的劝,但是到底有气难平,也心疼温意,所以温意来看他的时候,特意拉着她在回廊底下看桂花,跟她一起回忆天狼山上的种种危险,好让她觉得那时候这么艰险都过来了,被人骂几句算得了什么? 温意自然知道他的心意,其实她心里难过的不是被容妃骂,被骂已经习惯了,做医生的总会被病人家属痛骂,而她甚至还是死在病人家属手上,她真没把容妃骂她的话放在心里。 她难过的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安然离去,而自己没有半点办法。 西医的弊端在于很多疾病需要靠仪器来确诊,在医疗设备落后的地方,单靠临床经验,还真的不敢端症。想起在医院上班的时候,除了伤风感冒的病人之外,几乎很多病都是首先去拍片或者验血,总要靠这些数据来诊断病情。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大夫,只是个懂得看数据的人而已。 这日,从黄昏开始,天空便积压着一层厚厚的积云,灰蒙蒙的遮蔽了落日。 到了酉时三刻,竟开始下起了零星小雨。用过晚膳之后,雨势越来越大,秋日里很少惊雷,只是这夜,雷鸣闪电,倾盆大雨,仿若盛夏。 初阳殿里,一片愁云惨淡。 安然皇孙已经陷入昏迷,从昨日开始,便一直高热不退,御医们束手无策,只得眼睁睁看着安然皇孙痛苦地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 镇远王爷王妃伤心若狂,抱着安然哭得死去活来。后见安然昏迷中抽搐,她竟不顾自己身体虚弱,跑出去花树疏落的庭院里淋雨祷告上苍,求上苍怜悯,如何也劝不住,镇远王爷只得抱着她,用身体为她遮风挡雨,夫妻二人如此伤心欲绝,叫人瞧见了也禁不住眼圈濡湿,心中伤感难受。 容妃倒显得比之前冷静了,她命所有的宫人都退下,留着她一人在殿内陪着皇孙。太后与皇后早先来看过安然,知道安然不行了,太后心绞痛发作,被送回了寿安殿,皇帝与皇后也在她跟前伺候安慰着,只怕她再出点什么事。 龙飞与蓝御医在初阳殿门外的回廊下候着,神情肃穆。他们二人都知道,安然皇孙一死,等待他们的,或是获罪入狱,或是下令处死。历代历朝,皆是如此,皇室中人,天潢贵胄,身份矜贵。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了,总是要杀人陪葬,而这一次,皇孙的病情至死未明,皇上震怒,如何会手软? 两人在得知皇孙病情恶化之时,便已经与家人告别了。 “龙兄……”蓝御医显得有些心神不定,眸光里始终含着一抹渴求,一抹对生的渴求,他只是叫唤龙飞一声,却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龙飞知道他心中惶恐害怕,自己何尝不是?他神情复杂,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错信了宁安王妃!” 他孤注一掷,押在温意身上,以为温意会有办法治好皇孙,其实,若非之前温意给了希望皇上与容妃,说安然皇孙的病或有办法可治,那么,或许容妃娘娘也不至于会这个震怒。 蓝御医在镇远王妃生产那日,一直在场,他见证了温意的医术。如今听龙飞这样说,心中也不大赞同,只是心内苦涩伤感,却也只是喃喃地为温意辩驳了一句,“做大夫的,总是怀着最好的愿望,却忘记了人生本是无常的,生老病死,就更是等闲了!” 章节目录 第42章临急施针 > 雨声扑打着梧桐树,飕飕的冷风席卷着几分寒意扑面而来,两人皆不语,静静等待着属于他们的命运。 与他们同一命运的,还有安然皇孙。他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没有抽搐,没有痛苦,呼吸微弱,奄奄一息,容妃一直握住他稚嫩的小手,心内所有的筹谋落空,竟有说不出的执狂与痛恨。 在昭阳殿的温意,合上金针术,听着小菊的禀报,心中难过莫名。 最后,她面容一沉,拉开裙子挽起裤管,看着自己脚上已经溃烂的伤口,她用手按压下去,也不觉得丝毫疼痛。她心中萌出一股凛然来,大不了,赔上一条性命,反正,自己是早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她拿着针包,在小菊的愕然注视下,飞奔而出。 她一路跑得飞快,因着狂风骤雨,风灯显得十分暗淡,几乎瞧不清道路,而去初阳殿的路途湿滑,她摔了几跤,全身湿透,狼狈不已,在初阳殿门口,因着脚步急乱,重重地磕在了云石门槛上,之前已经痊愈的伤口,又再冒出血丝来,血丝混着雨水披面而下,竟有几分可怖的凛冽。 镇远王爷夫妇就跪在庭院里,抬头看到有人闯进来,而因着雨势颇大,灯光昏暗,竟没有瞧清楚来人是谁。 她就这样不顾宫人的阻拦与两位御医愕然的眸光,直直往安然的寝室闯去。镇远王爷迅捷地起身,企图拦住她,但是,她脚步快得很,他截下她之时,她已经站在了内殿里。 容妃乍见她的时候也吓了一条,等看清了她,不禁森冷地道:“你这副模样前来,是想吓本宫的孙儿么?他都快要走了,你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走么?” 温意没做声,心跳极快,不知道是因为一路狂奔而来还是因为有生命即将在她面前消逝,总之,她的心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她凝望着安然,安然仅有微弱的气息,似乎维持着一口气,就是等待她到来。 她取出针包,对容妃与镇远王爷道:“顶多,也就赔上我一条命吧。” 而小菊见她跑了出去,追了几步眼看追不上,便只得回去禀报了宋云谦。 宋云谦问起小菊她跑出去之前说了什么,小菊如实相告,说她问了安然的情况。 宋云谦沉默半晌,毅然道:“命人送本王到初阳殿!” 小菊吓了一跳,“王爷,如今外面下着大雨,您身子还没恢复,不宜出去!” 宋云谦眸子一瞪,怒道:“哪里这么多的废话?赶紧去!” 小菊没办法,只得出去传令。 宋云谦去到初阳殿的时候,殿外一片寂静。十几名宫人在殿外的回廊里候着,每个人都神色凝重。 他心中一沉,指挥侍卫们急忙抬着他进入内殿,只是,还没走上石阶,便见大门咿呀一声开了,偌大的雨势形成一道暗淡的帘子,他凝眸看去,见温意神色木然地走出来,脚步虚浮,脸上有血,她抬头看他,伸出手,仿佛想让人扶着她,只是,她身体一软,悄然滑落在廊前。 宋云谦见温意脸上有血,以为是遭了刑,急怒攻心,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吓得侍卫乱了手脚。 而容妃见温意昏倒了,冲着廊前的宫人与御医喊道:“快,扶起宁安王妃入殿。”她抬头看到宋云谦也在殿外,并且吐了血,神色大不好,急道:“哎呀,还愣着干什么啊?一同送进去!” 一阵手忙脚乱,把这对同命鸳鸯送入殿内,御医两人各自为他们诊治。 宋云谦只是急怒攻心,血气翻滚导致血液逆行,他运气调息了一下,也就无恙了。 只是温意就不是那么的好了,她脚上的伤口发炎,身上发高热,如今御医几针下去,却还不见转醒,急坏了一宫的人。 宋云谦听了镇远王爷的话,才知道温意救了安然,安然如今的呼吸正常了很多,已经醒了过来,如今命奶娘进来喂奶,他如饥似渴,涨红着小脸拼命吸允生命的奶汁,没有呕吐。 生的希望,在初阳殿内如同初生的太阳,照耀着每一个人的心,这雨夜的寒意,似乎也被驱散了,室内,都是暖暖而融洽的气氛。 容妃指挥宫人去去寿安殿报喜,太后闻,当时就好多了,挣扎着要过来看安然,被皇帝劝阻。太后哪里肯,执意要过去,帝后只得陪同她一同前去。 太后去到初阳殿的时候,温意还没送走,躺在偏殿的房间内,昏迷不醒。 太后看过安然,又问了情况,便急着要去看温意。 看到温意惨白的脸,再看到她额头的伤口爆开,心疼极了,吩咐龙飞与蓝御医,“不管用什么法子,必须给哀家治好宁安王妃。” 龙飞与蓝御医跪在地上领命,经过这一劫,他们两人对温意是心悦诚服加真心感激,所以,不管太后有没有懿旨,他们都会尽力而为。 宋云谦一直守在温意身侧,他脸色也不好,太后得知他刚吐血,命他回去休息,只是宋云谦却执意要留住温意身边陪着她。 皇后心生欢喜,悄声对太后道:“也好,他们夫妻两人自从成亲至今,一直疏淡冷落,难得这般的真情,母后,您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太后嗯了一声,眸光瞧着温意,慈爱怜悯地道:“这孩子,也遭太多难了,她若是好起来……”她转眼看着皇帝,道:“皇帝,你好好想想,如何封赏你的儿媳妇!” 皇帝天家的气度在此暴露无遗,他含笑道:“哪怕是她要天上的星星,朕也得给她想法子,母后,您就安心吧,亏待不了您的孙媳妇!” 太后含着一缕欢愉的笑意,眼睛的鱼尾纹散开,如同金鱼的尾巴一样弧度温润,她微微颌首,“真好,哀家这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奶娘抱着安然皇孙来到太后跟前,欢喜地道:“奴婢还要给太后娘娘报喜呢,皇孙自落地那日起,还没像今晚那样喝过这么多的奶汁,看来,不久之后,皇孙定然就成了一个大胖小子!” 太后欢喜得跟什么似的,乐哈哈地道:“好,大胖小子好,那小手小腿得像莲藕一般一截一截的肉才叫哀家欢喜,赏,钟正,传令下去,初阳殿内每一个宫人,赏银二两!” 钟正笑着领命,宫人亦是欢腾不已。 镇远王妃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如今见安然安好,也心中欢喜,含笑对太后道:“皇祖母,过胖可是不好的,仔细他日后入宫借着看您的由头,吃光您宫里的美食!” 众人哄笑,太后却更是欢喜,连声道:“他爱吃什么,哀家就给他吃什么,哪里吃得光?吃光了才好,健康的人才能吃,他喝不下奶的那几日,哀家这心里都揪起来,难过得很啊!” 众人闻,想起早先几日的情形,亦是暗自叹息,又暗自庆幸。再瞧温意的时候,便更多了几分怜惜与感激。 容妃跪在太后跟前,惭愧地道:“臣妾有罪!” 太后难得欢喜,见她又是这副模样,不禁有气,蹙眉道:“好端端的,你跪什么啊?有什么罪?哀家此刻可不愿意听什么不好的事情!” 容妃垂泪,道:“昨日,臣妾因伤心过度,竟对洛衣口出恶,痛骂了她一顿,难得的是她不计前嫌,在安然临危之时,出手相救,若没有她,安然今夜大概……” 容妃痛骂温意之事,皇帝与皇后皆是晓得的。只是瞒着太后,没有告知她。 太后听到容妃的话,连连顿足,指责道:“哀家说你什么好呢?纵然是急怒攻心,如何就能骂你儿媳妇与孙子的救命恩人?安然的病,并非是洛衣造成,相反,洛衣一直尽心尽力救治他,如何的用心,哀家看在眼里也感动,你岂能如此横蛮无理?若是换做旁人,被你如此的痛骂,大概就是有法子救安然,亦会袖手旁观。哀家瞧你往日机敏仁爱,怎地会做出此等糊涂的事情来?你跟哀家请罪无用,等洛衣醒后,你亲自给她道歉,好让她心里也没有芥蒂,毕竟,她如今也是安然的义母,与你,与云罡和叶儿,都是关系密切的人。因着今日欢喜,哀家便不惩罚你,只是,你得哄好哀家的孙媳妇,否则哀家可不饶你。” 容妃连连称是,转眸看向温意,皆是愧恨内疚之色。 宋云谦听了容妃的话,神色才算和缓了一些,他本也是要给温意讨个公道,免得她白白受辱,如今见容妃自行在太后跟前请罪,心里也就平和了许多。 只是,他心里忽然地就执恨起来,瞧着温意,狠狠地腹诽:若你醒来,本王也定不会这么轻易就饶了你。让你养好伤,你每日装着无恙,东奔西跑,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第二日,温意被送回昭阳殿,送回去不久,便悠悠转醒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宋云谦担心而微愠的眸子,她怔愣了一下,脑子才想起昨夜之事,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懊恼地道:“这大概是要落下疤痕了!” 宋云谦见她醒来,放下心头大石,又听她说这话,不由得冷冷地道:“落下疤痕算什么?死了才好。” 温意自知有愧,便软了口气哄道:“你生气的样子,可真不帅气。” “你不听话的样子,可真叫人动气,杨洛衣,本王警告你,这一次你的伤口没完全痊愈之前,休想下地半步。”他恶狠狠地盯着她道。 温意轻呼,“霸权!” 宋云谦哼了一声,“敢下床,看本王不霸权地打断你的狗腿?” “我是人,不是狗!”她理亏地小声辩驳。 宋云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就跟母后的小狐一样,姐俩都是一样,让人不省心。” 温意翻翻白眼,姐俩?小狐是一头小白狗,还是一头只会瞎闹乱拱的大胖小白狗。 小菊在一旁噗的一声笑出来,见温意投来哀怨的眸光,立刻安慰道:“郡主,无妨啊,小狐可爱极了!” 宋云谦瞧了小菊一眼,道:“那刚出生的小猪崽也十分的可爱,你们家郡主,是这种可爱吗?” 小菊涨红着脸不敢笑,说着的,如今瞧郡主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像刚出生的小猪崽,狼狈中透着白嫩。 温意索性用被子蒙头,闷闷地道:“尽管取笑,谁还没个被人笑的时候?” 章节目录 第43章诸葛明 > 这里到底是宫内,规矩甚多,养伤不方便。宋云谦提出回府,皇后见他心意已决,便命人送了他们出宫回府。本来皇后还让御医陪伴出宫,只是因着王府已经有一名御医了,加上诸葛明也回来了,可以暂时住在王府,所以皇后就不劳师动众了。 杨洛凡早日便被宋云谦一气之下赶出了宫,回了王府。 她自然是伤心的,但是也知道宋云谦情绪不好,除了伤心之外,更多了心焦担忧。宫内一早便命人来传话,说王爷和王妃会回府,她早早便命人准备好了,自己则领着一群丫头在府门等候。 见王府的马车渐渐驶进路口,她便熟练地指挥底下的人,搬出一张梨花木太师椅,上面垫了黄色的软垫,靠背用同一色系的织锦包围,远远看去,只觉得华贵不凡。 只是,这张椅子落在宋云谦眼里,却是十分的闹心。这椅子布置如此精致,如此精心,费尽了她的心思,仿佛他以后就要坐在这椅子上过活一般。 不快的情绪很快就漫上脸上,杨洛凡却不自知,以为他在跟温意怄气,扶着他坐在椅子上,轻声道:“回来就好!”温意却把他这抹不快的神色看在眼里,在医院,她见过很多因为意外或者疾病失去双腿的人,他们的心里其实很脆弱,一点点小事,都能够触动他们的神经。知他难受,只是因着这么多人在,她也不好安慰。 温意想自己下地,宋云谦眉梢一抬,淡淡地道:“你的脚一碰地,本王就打断你的狗腿!” 这话,单独说说也就罢了,她本就不是爱计较的人。但是如今府门前这多丫头小厮,还有些百姓看着,她再不爱惜面子也不禁红了脸,讪讪地道:“秋风渐大,王爷说这么多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说完,见这么多人在场,这般的顶撞他,确实有让他面子无光,尤其,如今他还是个残疾人,若再让外人以为她因为他残疾便心生厌恶,肆意顶撞,他心里会更不好受。只是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她只得惭愧地低头,任凭一个壮实的仆妇背着她下地。 其实她这句话说得极轻,除了宋云谦与站在他身边的杨洛凡听到之外,旁人并未听得真切。她担忧是有些多余的,只是怀着这种情绪,她一直回到房间里,还觉得不安,寻思着要跟他说句对不起。 只是刚安顿下来,宫里各宫的赏赐也跟着到来。其中,以容妃的赏赐最为丰厚。一只通透的上好翡翠手镯,一条圆润光滑的东海珍珠项链,一支白玉如意,另外还有些簪子首饰,总共十余件。另外还有些上好滋补药材,说是给温意补身子的。 太后则送来千年人参,说是让王爷夫妇共同服食,一同治伤。帝后的赏赐也都是药材,倒是皇后贴心,送来一只解闷的鹦鹉,十分有趣。 各宫的嫔妃都有赏赐,温意可算是还是出尽了风头。 柔侧妃杨洛凡看在眼里,暗自嫉妒在心,只是面子上也不好说什么,拿出当家的风范,亲自谢过诸位送礼出宫的宫人。宫人回去一说,杨洛凡也落了好。 温意不能出去,只是心里也没闲下来,想起宋云谦那抹不快的神色,心里总想为他做点什么,毕竟,他会这样,全因为她。 傍晚时分,温意见到传说中的诸葛神医诸葛明了。 他在一抹斜阳夕照中走进门来,伸手轻轻地把房门推开一些,温意迎面看过去,夕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环,如此背光,却也瞧得清他的模样。一个成语在温意脑中跳出:温润如玉! 他说不是极美,但是,五官解释柔和的弧度,身高六尺左右,由于偏瘦,更显得高挺颀长。身穿一袭青衣,腰间垂着一只金色绣青竹香囊,落落大方地站在门前,蹙眉环视了一下,便轻声命身后的背着药箱的药童去打开窗户。 然后,他微微欠身,“诸葛明见过王妃!” 温意回过神来,微笑道:“诸葛神医!” 他微微颌首,含了一抹浅笑,道:“谦让我来为王妃治伤。”他称呼宋云谦为谦,如此亲密,可见是好友,但是他却称呼温意为王妃,那么想来他也知道这个所谓的王妃在宋云谦的心中是不大受重视的。 温意了然,微笑道:“有劳神医了。” 诸葛明走到床榻前,小菊便急忙端来凳子请他坐下,他欠身道了声谢谢,才缓缓坐下。 还没开始诊治,便见一道翩然的身影闪了进来,一道欢喜的声音响起,“诸葛哥哥!” 诸葛明没有回头,却含着一抹笑意道:“你如今已经是王府的柔妃了,怎么还能叫我诸葛哥哥?一点规矩都没有。”他的声音,含着一抹明显的宠溺,仿佛在跟自己的妹妹说话一般。 来人正是柔妃杨洛凡,她飞快地走到诸葛明身边,笑道:“这一声哥哥,我便是当真要喊一辈子的,你若不高兴,不理睬我便是。”杨洛凡竟有几分撒娇的口气,眉目明快。 诸葛明只含笑摇头,道:“没在屋里照顾谦,过来做什么?” “我刚去了厨房命人炖下了参汤,听闻你来了,便急忙过来相见。” “嗯,你先回去照顾谦,我马上就回去了。”诸葛明挽起衣袖,柔声道。 “我等你一同过去。”说着,杨洛凡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诸葛明便不说话了,面容恢复了淡漠,那方才的一抹温柔浅笑已经收敛,道:“王妃请挽起裤管。” 温意嗯了一声,挽起裤管露出腿上的伤口。诸葛明只瞧了一眼,便倒抽一口凉气,他进门的时候见她坐在床上,精神奕奕,还以为她只是千金小姐的无病呻吟,无甚大恙,闹闹脾气情绪什么的。却没想到伤口竟然已经溃烂,而且溃烂的面积如此大。 他蹙眉道:“之前一直都没上药吗?” 温意道:“不是的,之前御医也曾经为我上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药敷上去,越发溃烂得快了。” 杨洛凡凑过来一看,当初白了脸色,掩住嘴巴侧脸想吐。 诸葛明摇头道:“如今,先得把发脓的部分清理了,会有些疼,王妃忍忍就是。” 他吩咐药童取来药箱,从药箱里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然后放进一瓶液体里浸了一下,取出来再用火掸了一下,温意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这瓶是什么药水?” 诸葛明淡淡地道:“消毒用的!” 温意眸光一闪,“消毒?自制的?” 诸葛明嘴角有一抹疏冷的笑,“王妃请放心,无毒的。” 温意知道他误会了,连忙道:“我不是……” 诸葛明却没有听她解释,道:“王妃,请转脸过去,有些疼痛,我尽量轻手点。”然后,又命小菊和嬷嬷去扶着她,以免她因为疼痛乱动。 小菊抱着温意,身子微颤,她也背过脸不敢看,见温意还没转脸,便连忙道:“郡主,莫要看,看了更疼。” 温意从未觉得伤口疼痛,若不是还能行动自如,她甚至会怀疑这腿上的神经已经坏死。 她就这样用学习的态度看着他下手,他的手很灵巧,匕首在他手中仿佛有生命似的,落在那些发脓的地方,轻轻一刮,一扇,一块锦布在旁边等着,轻轻一印。 他见温意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下手,甚至连呻吟都没有,更莫说颤抖了,他抬眸看她,迎进她漆黑的眸子,心中有些奇怪,他若是没有记错,她以前是晕血的,如今血脓就这样挤出来,她竟没有丝毫感觉了?就算没晕血症,这样刮伤口,也是十分疼痛,有时候连一个铁汉子也禁不住会呻吟几声的,她却像是完全没感觉,仿佛那腿是别人的。 “不疼吗?”诸葛明禁不住问了一声。 温意想说不疼的,但是这么大的伤口,若说半点都不疼也太奇怪了,便微微蹙眉道:“可以忍受!” 诸葛明不禁心生出几分佩服来,这种疼可不是一点点。 杨洛凡皱眉道:“伤口怎地会变成这样?你没喝药吗?按理说御医开的药方都是对症下药的。”她怀疑温意是故意自残引人关心的,苦肉计是她常用,所以便以己度人了。 温意没瞧她的脸色,还以为她是出于关心,遂轻声道:“大概是吃东西没有忌口,发炎了,不过也没什么,总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 诸葛明闻,淡淡地扫视了她一眼,手下也没停下来,继续刮伤口。 清理完伤口,再消毒上药,末了,他吩咐道:“这几日尽可能不要摩擦到伤口,若伤口不是十分疼痛,也是可以下地行走的,让血气运行可以加速伤口的愈合。” 温意便眉开眼笑起来,道:“这话,你跟王爷说去。” 如今诸葛明都这样说,那她就不必困在床上了,至少,她可以琢磨给他弄一张轮椅。 诸葛明微微颌首,“王妃请休息一下,在下明日再过来为王妃换药。” “有劳了,小菊,送诸葛神医出去!”温意吩咐小菊道。 小菊手心冒汗,手脚还有些发软,刚才见到诸葛明为温意清理伤口,那场面只消一想,都禁不住替温意觉得疼痛,她嗯了一声,对诸葛明道:“诸葛神医,请!” 杨洛凡跟着诸葛明走了,走了几步,她忽然回头看着温意道:“若想王爷放心,还请姐姐早日养好身体。” 温意瞧着她的面容,看似关心的话语,竟带了一丝微愠,心中一思忖,便知她的用意了,遂淡淡地道:“劳妹妹惦记,姐姐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争宠?她还真的不想,她承认对宋云谦改观了,但是,还不至于爱上他。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不会想去破坏他们二人的感情。 章节目录 第44章奇怪的温意 > 诸葛明回到宋云谦的房间里,宋云谦坐在临窗的椅子上,瞧着窗台上的一盆开得正艳的蟹爪菊,背影有些落寞。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转头,见是诸葛明,便收敛了一脸的落寞伤感,问道:“她怎么样?” “伤口清理了,上几日要应该可以结痂。”诸葛明轻描淡写地道,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身旁,瞧了他一会,问道:“你情绪还好吧?” 宋云谦淡淡地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日子总是要过,连你也说本王的双腿以后都无法治愈,本王的心也不存半点希望,只过一天算一天吧。” 诸葛明有些难受,叹息了一句,道:“天下良医这么多……” “可是,谁能越过你?”宋云谦嘲笑,“连你也治不好,还有谁有把握?你何必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哄本王?你我多年好友,实在没有必要。” 诸葛明摇摇头,“并非是哄你,也不是说要安慰你,只是听说镇远王妃之前中毒难产,竟有御医懂得开刀的法子,这种法子十分的危险,处理不当,是母子不保的,但是竟然有御医如此有把握,说真的,我自愧不如,所以,我觉得你还是留在宫内找那位御医为你治疗稳妥些,至少,还有几分把握。” 他来看送宋云谦之时,宋云谦并未与他说过此事。如今听他说起,知道他在宫内一遭也听闻了此事,便抬眸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诸葛明一愣,“莫非还另有内情?” 宋云谦还没说话,跟在诸葛明身后的杨洛凡出声道:“你说的那位御医,就是我姐姐。” 诸葛明惊愕,“你说王妃?”他看着宋云谦,眼里有不置信的骇然。 宋云谦微微点头,并没说话。 诸葛明张大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道:“但是,据我所知,她是不谙医术的。” 杨洛凡插口道:“这点,我也可以作证,姐姐从没学过医术,她只是自小体弱,家中备下大夫,专门伺候她,不过,据我所知,她是没有跟这位大夫学过医术的,而且,因为大夫经常逼她喝药,她是很讨厌这位大夫。”顿了一下,她又猜测道:“会不会她是从书本上学来的?要知道,坊间也很多医书,那位大夫也应该带了许多医书在身边,供随时参考的,她看过也是有可能的。” 诸葛明沉吟片刻,道:“到底有没有跟那位大夫学,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再说,她可以开刀生子,证明她的医术很高明,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这本事,也绝对不是从书本上能够看来的。” 宋云谦问道:“开刀生子一事,于你有几分把握?” 诸葛明无奈地笑了一声,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份惭愧,“实不相瞒,一分把握也没有。” 宋云谦便不再说话,转动着手中的玉石扳指。 诸葛明迟疑了一下,道:“王妃,似乎改变甚多。”容貌没变,但是瞧着她眉宇间的神情,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是怎么的不一样,也说不出个具体来,只是给人那种感觉,就仿若是两人。 宋云谦嘴角扯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抬眸看杨洛凡,道:“洛凡,你先出去,本王有话跟诸葛说。” 杨洛凡心下一沉,脸上却扬起天真的笑意,“有什么话要瞒着我的?我就不出去,得听听你们是不是要说我的坏话来。” 宋云谦便有些不悦了,沉声道:“难道你以为本王是嘴长的妇道人家?专爱说人坏话么?” 杨洛凡见他认真了,也就不敢再闹,只是到底有些不甘心,瞧了诸葛明一眼,希望诸葛明能为她说一句话。诸葛明一向疼爱杨洛凡,自是不忍叫她委屈,便道:“也罢,不必什么事都瞒着她。” 诸葛明与宋云谦十分友好,平日里只要诸葛明开口,宋云谦是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是今日,他竟铁了心肠,正色对杨洛凡道:“本王说了,你先出去。”语气,有几分不耐,自他受伤以后,他常常用这种口吻跟杨洛凡说话,杨洛凡心里已经很是焦躁,更彷徨不定,如今见他连诸葛明的求情都不听。心里便更是难受,却也不好逆他的意,只得带着一脸的不情愿退了出去。 诸葛明叹息一声,“你明知道她对你的心,何苦这样对她?” 宋云谦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为何,她自从嫁入王府之后,似乎跟以前的洛凡有很大的分别。” 诸葛明一愣,“怎么说?你这一说,活像姐妹俩都换了个人似的,我离京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点说与我听。” 宋云谦便把杨洛衣对他下迷情药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入宫,遇上镇远王妃中毒难产,再到离京去天狼山找灵草的事情点点滴滴都说与诸葛明听。当然,中间也包括了杨洛凡对温意的挑衅以及设下陷阱种种。 很多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开始的时候,确实认为是温意刁难杨洛凡,只是调查之下,才知道竟是杨洛凡对温意多番刁难。这让他有点难以接受,但是他之前确实喜欢杨洛凡,只希望她是一时之气,毕竟,争风吃醋的事情寻常百姓家都会发生。 诸葛明惊诧得是半天都合不拢嘴,许久没有说话。 最后,他轻声道:“我在民间走动的时候,听过换面之术。” 宋云谦摇摇头,“不,在性子改变之前,她未曾离开过王府,而且,这到底是江湖传说,没有人亲眼见过。” 诸葛明怔忡地道:“那么,还真无法解释这种情况,甚至可以说,平生未见,性子或许可能因经历而改变,但是医术,尤其高深的造诣,非一朝一夕可达。” 宋云谦眼里闪过一抹深思,忽地抬眉问道:“你听过借尸还魂吗?” 诸葛明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说真的,鬼神之事,我从不相信。” “本王也不相信,只是,这件事情也确实太过蹊跷了。” “就算真有鬼神,就当也有借尸还魂这个事情,但是也要王妃死了,才让游魂有借尸还魂的可能。”诸葛明道。 宋云谦嗯了一声,想起她的改变,似乎是从下迷情药开始的。她以前虽然也经常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却从没试过用这种不堪的手段,想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下此决心。 宋云谦又问:“你今日见她,可有什么异样?” 诸葛明道:“我方才为她清理伤口,她眉头都不皱,我瞧见了,也不禁心生佩服!” “她似乎真的不怕疼,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当日本王从水中救她上来之时,她已经呼吸全无,其实当时本王心中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我倾尽全身的功力,也是救不回她的。但是,偏生本王晕倒之后醒来,却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本王身边,当时她全身都是伤口,却没听她说半句痛。”宋云谦想起那时,心中依旧有一种后怕。 “对了,那皇孙也是她救回的?我为皇孙诊断过,以我的能力,是无法救得了他的。” “没错,安然其实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宫中的御医也都放弃了,父皇也悄悄命人准备后事,却想不到,她进去一遭,安然竟然活过来了。谁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医治安然,据当时的御医说,皇孙不曾服过药。” “这就奇怪了!”诸葛明一脸的震惊道,“这不进药,莫非是用针?可曾有人见她用针?” “你说的是针灸?”宋云谦摇摇头,“并未听闻,当日在安然房内,只有容妃一人,后听说她医治之时,不许容妃在场,所以,无人看见。” 诸葛明更是困惑,无人在场的情况下,除非是她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一旦皇孙出事,就全部罪名都怪在她头上。她到底是有胜券在握还是孤注一掷? “其实我猜测,她开始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把握的,否则不会在皇孙最后一刻才出手。但是若她并无十足的把握,此举便十分冒险。” “从开刀生子到天狼山取灵草,哪一件不危险?说危险,更危险的要算她竟然为一个获罪的御医求情,前去午门阻拦行刑,你知道,父皇圣旨一下,鲜少有更改的时候,还记得当初梁英一案吗?父皇下旨斩杀梁英,百官求情,在干元殿外跪了一宿,父皇愣是半点不心软,依照原先的旨意斩杀了梁英,还把一众求情的官员全部降级。”皇权不可挑战,一个小小女子,真不知道她是不知道害怕还是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只是,纵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她犯得着去替一个御医出头吗?那人与她,并无半点关系,素日里也无往来。 诸葛明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词,他脱口而出,“物伤其类!” “什么?”宋云谦愕然,“怎么说?” 诸葛明思绪有些混乱,若说物伤其类,也应该不准确,除非,她本来就是一名大夫。但是杨洛衣以前,在侯爷府内养尊处优,嫁入王府,贵为王妃,深得皇后宠爱,是真真的贵人也。这种出身,性子本来就会孤傲清高,有点能耐,更把自己看得比天还高。若有人因为医疗适当而遭受处置,她应该是冷笑旁观,甚至幸灾乐祸才是。 至少,依照他以前认识的杨洛衣,是会这样做的。 章节目录 第45章小菊受刑 > 两个大男人,在房间里研究温意,足足研究了大半日。 温意却命人取来纸笔,托腮回忆轮椅制造方式。所幸在医院工作,轮椅是每日必见之物。 画了大半日,终于赶了起来,只是有了图纸还不够,还要有能工巧匠为她打造出来才可。 她找来嬷嬷问道:“京中有巧手的铁匠吗?” 嬷嬷茫然地摇摇头,“这个不太清楚,不过之前听说过小晴的爹是做铁匠的,只是不知道功夫如何。郡主你要找铁匠做什么?” “小晴?”温意记忆很好,很快就想起这个小晴就是那日被她掌掴了一个耳光,后来还被柔妃杨洛凡赶出府的那丫头。 “就是被侧妃娘娘赶出宫去的那位。”小菊提醒道。 “你们不是说她因为娘亲的病了没钱医治吗?她爹既然是铁匠,应当能赚不少银子。”师傅技工在现代可是吃香的行当。 嬷嬷嗤一声笑出来,“我的傻郡主啊,一个铁匠能赚什么银子?顶多一月就是两钱银子,您知道现在看大夫拿药多昂贵吗?穷人得了病,若家中贫苦,就是等死了。” “这样啊!”温意沉思了一下,招来小菊,“小菊,你躺在床上。” 小菊不明所以,“郡主意欲何为啊?” 温意露齿一笑,“我与嬷嬷出府找小晴,你在床上睡着,一旦王爷遣人来问,也不至于露陷。” 小菊与嬷嬷吓了一跳,“出府找她干什么啊?若让王爷知道,只怕又要多生事端了。” “所以才让小菊躺在床上啊,放心,我们去去就回,天黑之前一定回来。”温意说着,便跳下地,吓得嬷嬷连忙扶着她,“我的郡主啊,您伤口就不疼么?小心点。” “还真不疼,别废话了,我找小晴的爹有事,小菊,你找一身你的衣裳给我,我换了马上出去。”温意让嬷嬷去跟屋外洒扫的丫头交代几句,让她们别露陷。 小菊还想劝说,却见温意已经脱下她锦缎绣花长裙,等着换她的丫头服饰,她只好作罢,急忙取了过来伺候温意换上。 温意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做便做,半点拖延不得,当下便拉着嬷嬷出府去了。 只是,任她如何掩饰,她的身高到底比小菊高出许多,衣不称身,十分怪异,想掩饰相反引人注意。 她经过庭院的回廊时,被杨洛凡身边的丫头春凝看见了,见她乔装打扮,心中便知道有问题,急忙回去禀报了杨洛凡。 杨洛凡听了春凝的禀报,急忙便领人去查探个究竟。她分明是有伤在身,如何能健步如飞地出府?莫非她是装的?只是那伤口是她亲眼所见,除非,连那伤口都是造假的,否则,如何会在清理伤口的时候,一点疼痛感都没有? 小菊战战兢兢地躺在床上,她是不担心杨洛凡的,因为杨洛凡如今轻易不敢来犯,若说来看望郡主,是断不可能的,没下毒就算好的了。所以,她只是担心王爷遣人来查问,也怕屋外的丫头应对不得宜,被人瞧出了端倪。如今王爷的脾气不甚好,若被他知道郡主不顾伤势,偷偷出府,只怕会雷霆之怒。 她正担忧之际,便听闻屋外响起了脚步声,然后听到丫头有些慌乱的声音,“参见柔妃娘娘!” 小菊双腿一蹬,身体僵直,连忙拉起被褥蒙住自己的脑袋,身体微微发抖。柔妃怎么会来的?她今日不是陪诸葛神医来过了吗?语气还不太好,应该不会来问候郡主的啊。 “王妃呢?”杨洛凡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自有一股威严。 丫头的声音有些慌张,支支吾吾地道:“回柔妃娘娘,王妃娘娘刚睡下,吩咐了……不许打扰。” 柔妃语调淡漠,道:“开门!” 丫头似乎是跪下了,听得噗通一声响,“柔妃娘娘,王妃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你敢拦柔妃娘娘?是王爷吩咐娘娘过来问候王妃的,王爷还命柔妃带了话过来,你一个洒扫的丫头,竟也敢拦柔妃的路?不要命了你?”是春凝的声音,恶狠狠地砸在空气中,有几分狐假虎威的势利。 小菊的心当场凉了半截,带着王爷的命令来,即便郡主在,亦是拦不住的。 门陡然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小菊拉紧被褥,身子瑟瑟发抖。柔妃的厉害,在侯爷府的时候她已经见识过,表面善解人意,背地里阴暗毒辣,处罚下人的手段,有一千种之多。 “姐姐!”柔妃的声音在小菊头上响起,带着一丝嘲弄与不屑。自然,她已经知道床上的人,不会是她姐姐。 小菊咬紧牙关,没有做声,更不敢动弹,只一味装睡,只盼着她会自行离开。 春凝是亲眼看着温意出府的,哪里会容许小菊蒙混过关?虽不知道床上的人是谁,但是她十分笃定不会是温意,所以也不怕冒犯,当下就伸手掀开被子,小菊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发抖着道:“奴婢参见柔妃娘娘,柔妃娘娘恕罪!” 杨洛凡怒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王妃的床榻,你一个丫鬟之身也敢睡?无法无天了,来人啊,把这冒犯主子的丫头给我打入暗室!” 小菊吓得魂飞魄散,暗室是王府专门用来惩治犯了严重罪行的下人,入了暗室,是不死也脱层皮的。长跪不让起来就不说了,还要受刑,健壮的小厮都熬不过两日。 小菊白着脸,连连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杨洛凡伸手拦了一下那些欲上前拖小菊的下人,冷声问道:“王妃去哪里了?你如实说,我还能饶你一次,若心存侥幸,就休怪我下手无情。” 小菊知道杨洛凡憎恨小晴,自然不敢说温意去了哪里,只摇头哭道:“奴婢不知,郡主只说要出去一趟,奴婢不敢问郡主的去向。” “不知道?”杨洛凡柳眉倒竖,冷然道:“真真是个忠心护主的好奴才,我也不欲与你为难,这便去请示王爷,看王爷如何处理你。” 小菊闻,煞白了脸,连忙哀求道:“娘娘请息怒,千万不能告知王爷,郡主她……” “她什么?”春凝弯腰,狠着脸,狠狠地掐了小菊的大腿一下,疼得小菊呲牙咧齿,“还不快说?”春凝怒吼一声,完了,便又加了一脚,刚好踢在小菊的小腹上,小菊疼痛,却哪里敢呻吟半句?脑子一片凌乱,凝固成浆糊,竟没半点主意了,失口就道:“郡主去找小晴了。” 杨洛凡银牙一咬,冷峻问道:“她去找那贱人做什么?”她心中暗恨,在宫内之时,说得是如何的大方,以后不会跟她抢王爷,如今才刚出来,伤还没养好,就巴巴地去找小晴,企图戳穿她当日故意陷害一事,好狠毒的人。 小菊摇头,“奴婢并不知。” 杨洛凡面色一沉,对身后的小厮道:“给我狠狠地掌嘴!” 一名壮实的小厮即刻便站了出来,问道:“娘娘,掌多少下?” 杨洛凡冷道:“掌到她愿意说为止!” 小菊被两名仆妇拽住压跪在地上,小厮上前,扬手左右开弓,宁静致远的午后,有鸟儿划过天际,徒增了一丝和气。而这室内,竟是残毒冷酷的,小菊连续被打了十几个耳光,嘴角鼻子溢血,脸肿起老高,发鬓凌乱,只打得她晕头转向,冷痛至麻木。 小菊还未曾受过此等毒打,如今能忍受,只是一直被打着,连放声大哭都不能,让人瞧见了也觉得凄惨。 那小厮也似乎有些不忍了,下手也轻了些,连续又打了几个耳光,转身问杨洛凡,“娘娘,这还继续打吗?” 春凝上前,推开小厮,怒道:“娘娘没说停下,你问这么多做什么?瞧你手软脚软的,没吃饭吗?” 说罢,她冲到妆台上,拿起一把木尺,以木尺代手,噼噼啪啪地打了下去。这木尺,本是嬷嬷用来裁衣的,比起一般的尺子,还要厚些,这一尺打下去,小菊的脸上当场便多了一道血痕,连续几下,小菊那白润的小脸就肿得跟猪头一般。 屋外的丫头,见此情况,也顾不得被责骂了,连忙进入为小菊求情。 杨洛凡见小菊被打成这样,心中的气也出了些,便冷道:“今日打你,一则,是因为你以丫头卑贱的身份,躺在王妃的床榻之上,是冒犯亵渎。二则,是明知道王妃身上有伤,却任由王妃出府去,一旦王妃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所以,这一顿打,也好惩戒你护主不力。你心里可服?若不服,一同去王爷面前理论,只是王爷是否只下这么轻的手,我便不能担保了。” 小菊心中委屈至极,只是眼前连哭都不敢,只不断磕头请罪,“不敢,奴婢感念柔妃娘娘的关爱教育,奴婢心中并无半点不服。” 杨洛凡满意的点头,“并无不服就好,那就管好自己的舌头,莫要四处搬弄是非,若有半点传到王爷耳中,你知道后果如何的。” 小菊俯首,带着半泣的声线道:“奴婢知道,今日之事,是奴婢犯错在先,娘娘惩罚奴婢,亦是为了正王府风气,奴婢定当铭记,日后不敢再犯,亦不敢在王爷和郡主面前说半句。” 春凝嘴角挽起一抹浅冷的笑意,冷冷地地道:“心里果真是这样想便好,娘娘仁慈,不打你入暗室,你当谨记娘娘的恩德才是。”说罢,扶着杨洛凡,恭谨地道:“娘娘,咱们走吧,王爷还等着您复命。” 杨洛凡嗯了一声,姿态高冷地离去。 章节目录 第46章出门所见 > 小菊瘫软在地,掩面抽泣,即便哭,也不敢放声大哭,只怕着杨洛凡去而复返。 丫头们扶起她,安慰道:“小菊姐姐,不要难过了,王妃回来一定会为你出头的。” 小菊立刻止住哭泣,连连摇头,“今日之事,你们千万莫要跟郡主说起。如今难得王爷对郡主好了一些,没了往日的厌恶,若此刻因为我,而让郡主跟柔妃起争执,王爷一定又会不待见郡主,再说,今日之事,分明是我们有错在先,王爷曾说,不许郡主出外,要好好养伤的。若王爷知道郡主不听命令,只怕又要生气了。” 丫头担忧地道:“只是,纵然我们不说,柔妃也定然会跟王爷说娘娘出府一事,到时候王爷一样会知道的。” 小菊想想也是,随即忧愁地道:“哎,这如何是好?这郡主跟王爷刚好了几日,真叫人揪心。”顿了一下,又道:“王爷知道郡主私自出府,肯定会生气,若郡主再为我跟柔妃起冲突,破坏王府的安宁,只怕会更生气,所以,今日柔妃责打我一事,还是不说为好。” 丫头瞧着小菊血肿的脸,道:“就算不说,王妃也能看见你的脸,到时候一查问,肯定知道你挨打了。” 小菊从怀里取出手帕,往脸上一蒙,眼里含着泪水,却轻笑道:“我说我出风疹了,你们也代为掩饰,能骗过去的。” 丫头们见小菊如此委屈,心中也不好受。只是王妃好不容易才与王爷关系好了些,连带着他们芷仪阁的人也一扫往日的憋屈,在府中有说话的分量了,自然不愿意再让王爷与王妃再起矛盾,回复往日的冰封状况。 只是,想到小菊白白受了顿打,心中都愤愤不平,好生安慰了一番,又取了药为小菊抹上,哄得小菊也十分感动。 芷仪阁,从未有过如此团结的时候。 且说温意与嬷嬷离开王府,买了些东西直往小晴家里找去。嬷嬷其实也不大清楚,只是大概记得是哪里。结果兜兜转转,寻了大约一个时辰,才打听到小晴的地址。 小晴的家坐落在京城东北一个十分生僻的地方,这里可算为贫民区。一路来,皆是精美的住宅,忽然进了这么一条落后的村庄,也叫温意好生感叹。想不到,繁华的京城,竟然也有如此贫困的地方。 小晴的家,是木棚搭建的,简陋且危险。来到门前的时候,正好看见小晴端着一盘水走出来,抬头见温意与嬷嬷站立在门口张望,不由得有些愕然。只是心中依旧记恨温意,若非是这矫情的王妃,她也不至于被赶出王府。 所以,她立于门前,并不躬身行礼,今时今日,她已经不是王府的丫头,自然可以挺直腰骨,淡淡地讽刺道:“哟,今日竟然有贵人临门!” 嬷嬷正欲出口责骂,温意拦阻了,她温和地道:“你叫小晴是吧?请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来拜会一下伯父。” 小晴见她语气温和,并且出口就称呼她爹为伯父,还真有点叫她愕然,所以倒也不好再口出恶,只欠身道:“王妃若不嫌弃陋室,请进来坐!” 温意与嬷嬷随着她走了进去,小晴说陋室,也确实没有贬低自己的房子,陋室一间,很小的天井,摆放倒是十分整齐,晾着许多衣裳,衣裳倒也算不得华贵,只是也不是穷苦人家穿的。 小晴见温意看着那些衣裳,便淡淡地道:“这些衣裳,是我为人家洗的,赚取微薄的工钱。” 温意便有些愧疚起来,虽然小晴是咎由自取,但是,说到底,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无奈,很多事情,她也是身不由己。所以,见她如此凄凉的境况,心中也不好受,当下默然不做声。 走过天井,小晴掀开帘子,进入内室。一阵药味扑面而来,伴随着一阵难闻的脓臭腥味,嬷嬷当下便有些作呕,转过脸去呼吸了几口。 这是一厅两室的设计,两间房对着开,所谓的厅,大约只有七八平米,放了一张陈旧的桌子,三张竹椅,对着门口的地方摆放着一张神台,上面供奉着一个神牌。 药味和脓臭味是从左侧间传出来的,小晴仿佛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兴许是闻久了,也就不觉得难闻,她转身看到嬷嬷的脸色,才有些察觉地道:“不如到外面坐吧。” 温意让嬷嬷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道:“我知道伯母身体不好,买了些补品,希望你不要嫌弃。” 小晴惊愕地看着温意,说真的,她亲自来已经让她十分意外,更别说如此和气地跟她说话,并且还带了礼物前来,她也不是愚笨的人,知道她此番前来,一定是有所求的。她暗自猜测,莫非是想让她回去跟王爷解释当日之事?这是最大的可能,有时候女人为了争宠,可什么手段都能用得出来。 小晴暂时不动声色,只静静地问道:“王妃今日来,总不会是来看我吧?”当然,也不会像她刚才在门口所那样,是来找她爹的,王妃跟她爹并不相识,而她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铁匠,如何敢劳动王妃亲自来拜会?在王府做丫头也许久了,这些人情世故,她是知道的。 温意道:“方才我已经说了,是来找伯父的。” 小晴冷笑一声,因着知道她是来求自己的,所以底气十足,气势也凛然起来,含着冷笑道:“王妃何必转弯抹角?有什么来意直说就是,只要条件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清高的人,也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她要生存,要银子,有时候就要出卖自己的良心。 温意心思简单,只一心前来找小晴爹,所以也没想到小晴心中会生出这么多想法来,如今听她这样一说,当下便明白了小晴的念头,摆摆手道:“你误会了,我确实是来找你爹的,我想你爹帮我打造一样东西,价钱不必担心,一定会比市面上的高。” 小晴瞪大眼睛,“王妃找我爹打造东西?这满大街都是铁匠,为何一定要找我爹?” 温意曼声道:“我要做这个东西,有些难度,我怕外面的铁匠未必会接我这单生意。” 小晴默然了一下,抬头看着温意,因为劳累脸庞有些疲惫,长发微微凌乱,她轻声道:“只要能赚银子,不管多难,我爹都能做到。” 温意展颜一笑,“那真是太好了,你爹呢?能否请他出来相见?” 小晴道:“我爹马上就回来了,请王妃稍等,我真是礼数不周,你们来了这么久,我都没煮茶!”她说着,便急忙出去烧水煲茶。 小晴刚出去,便听到左侧房间传出一声呻吟声,然后,一道沙哑的妇人声音弱弱地响起,“小晴……”她的尾音拖得很长,最后化作一声呻吟,似乎很是痛苦。 温意愣了一下,便想移步进去,被嬷嬷拉住,嬷嬷轻声道:“仔细被传染,咱们也不知道她娘到底是什么病。” 温意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嬷嬷见她进去,哪里有不跟着的道理? 房间很是昏暗,因为没有窗户,床前的一张小木桌上只燃了一盏如豆的油灯,勉强可辨室内的境况。 桌子很干净,放置着一个药碗,床前有尿壶和痰盂,尿腥味与脓臭味混合在一起,空气十分闷焗,让人几欲作呕。脓臭味是从床上发出来的,温意看过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枯黄的妇人,头发凌乱地散乱在枕头上,这**月的天气,就盖着一张厚重的棉被,她的一只手伸出来,努力地想撑起身子瞧清眼前的人,双眼因为圆瞪,而显得有些突兀狂乱,嬷嬷心中突突乱跳,这妇人,瘦得竟跟鬼似的。 温意伸手握住她的手,两指扣在她脉搏上,中医虽然不甚精通,但是基本功还是有的。 听了一会脉象,只觉得她脉息沉绵而虚弱,粘重不继,便知道她身体亏损得厉害,那妇人出问道:“你是谁?” 温意暖声问道:“老人家,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妇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虚弱地道:“我都说不要请大夫了,怎地还花这个钱?让我死了就算了。” 温意轻责,“世人皆求生,哪里有人求死的?老人家,你尽管说身体哪里不舒服。” “你们在干什么?”小晴忽然闯进来,见温意坐在床前,拉着她母亲的手,便紧张地问道。 嬷嬷淡淡地道:“你娘亲方才唤你,王妃说要进来瞧瞧。” 那妇人听了嬷嬷的话,双眼瞪大老大,颤声道:“王……妃,王妃来了?天啊,小晴,快,请王妃出去坐,这里,乱,脏……”因为说话过激,竟一口浓痰堵在嗓子,憋得她脸色发紫。 温意见她难受,连忙扶她起来,让她弯腰靠在自己的大腿上,伸手扫着她的后背,又回头命小晴,“急忙取暖水来。” 小晴见温意如此,早愣住了,听到温意的话,连忙回过神来,取来桌面的一碗水,想接过自己的母亲,温意却伸手接过水,喂小晴母亲喝了下去。小晴母亲一直退缩,怕自己弄脏了温意的衣裳。温意扶住她,道:“老人家,先喝口水!” 小晴母亲惶恐得不得了,手忙脚乱地推了一番,终究还是逆不过温意,就着温意的手喝了水。 章节目录 第47章现代老乡 > 如此,小晴的态度便完全谦卑了下来。她当着她母亲的面前跪下给温意请罪,恳声道:“昔日奴婢陷害王妃,一切都是柔妃娘娘指使,奴婢不敢逆柔妃的意,只得违背良心,做了许多对不住王妃的事情,请王妃责罚。” 温意扶起她,道:“那些事情,我从没放在心上。” 小晴见她如此大方,心中更是愧疚,这种大方与豁达,像一股甘泉,慢慢地流淌入她心甜,冲击着她一贯认定的原则。 温意问起小晴母亲的病,小晴哀愁地说了一下,“娘亲的病由来已久,自我哥哥被人打死之后,她经常心神恍惚,愁眉苦脸。那日下田,因瞧见了哥哥昔日放在田间的草帽,一时忆子成狂,竟一路飞奔去哥哥的坟墓,路经别人的田,一不留神,被牛顶了一下,整个地翻到在地,左腿裂了一个大口子,血流成河。当时请了大夫,但是伤口时好时坏,治疗的时候,因下了重药,伤了根本,大夫诊治过,也没说具体的病情。只是每日呼吸困难,左手麻痹,胸口疼痛,有时候发作起来,几乎濒死。开的药方也是十分昂贵的,并且要上好的人参吊命,一旦发作,就要用人参片压于舌底,方能缓过去。”她顿了一下,瞧了温意一眼,轻声道:“柔妃娘娘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她每每用人参来引诱我……” 接下来的话,她便说不出口了,只惭愧地垂着头。 温意如今算是了解了她的苦衷,叹息道:“也难为你了!”一个孝顺的人,根本是不坏的,只是有时候迫于无奈。 她回头对嬷嬷道:“我这次出宫,宫内赏赐了一条千年人参,你明日给她送来。只是腿上的伤口,是不是一直发炎发脓?” 小晴连连点头,“都溃烂了。” 温意想拉开看,但是被小晴阻止了,小晴道:“王妃莫看,看了会害怕的。” 温意笑道:“有什么好怕的?”她往日里见多了,记得在急诊室的时候,见过多少惨况?仅仅是伤口,已经对她构不成恐惧了。 只是莫说小晴不让看,小晴的母亲是死活也不愿意让王妃看她的伤口,怕吓着了她。温意不愿意让老人家惊惶,只得作罢,道:“我明日让御医过来为你娘亲诊治。” 小晴骇然地看着温意,这句淡淡的话,对小晴来说,却如同聆听到福音,她当下跪下来,哭着道:“奴婢这条命,以后就是王妃的了,王妃有什么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温意见她动不动下跪有些无奈,还是往昔里板着脸有趣味些,她语重心长地道:“你不需要感谢我,我这样做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要你爹为我做事。” 小晴双眸含泪,感激地瞧着温意,就莫说让御医出宫治疗了,单单那千年人参,就已经值得她爹为温意做十辈子的工了。小晴心中明白,王妃这样说,是为了让她好受些。 小晴的爹很快就回来了,知道一切之后,他满脸感激,恭谨地接过图纸,瞧了一下,随即惊疑地问道:“这种,是不是叫轮椅?” 温意一愣,“你知道?” 小晴爹道:“小人见过,之前有一位公子来过,他推着一张这样的椅子来我们店里,让我们代为镶嵌轮子,而且他那张椅子十分奇怪,推动方便,可左右上下升降,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出来的。” 站立轮椅?天啊,温意愕然,竟然在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了站立轮椅?据她所知,在现代,国外才刚开始研制出站立轮椅,轮椅可以升高,让人呈站立状,但是造价不菲,还没有大肆推行。 “这位公子在哪里?能否带我去找他?”温意急道,她心中暗暗有些期待,有些兴奋,或许,她找到的不止是一张轮椅,还可能是天涯沦落人。 “好,好,那轮椅如今放在店里,我们掌柜的亲自出马为他做好铁轮和铁线,那公子说今晚来取,现在赶去,还来得及的。”小晴爹立刻站起来,吩咐小晴取出烟斗,然后匆匆地带着温意出门了。 回到店里,小晴爹问掌柜的,“掌柜的,陈公子来取轮椅了吗?” 掌柜眸光落在衣衫华贵的温意身上,见温意容颜出色,打扮高贵,也不敢怠慢,道:“刚走,这位贵人也要打造吗?” 小晴爹道:“是的,这位夫人想打造一张,不说了,我们先去追陈公子。” 说着,便领着温意与嬷嬷急匆匆地走了。 一路疾行,小晴爹见温意能够跟得上,也就没有放慢脚步,他虽然暗自惊诧深闺养尊处优的王妃也有这样的体力,但是并问出口。 终于,在西街转角处见到一辆马车缓缓地行进。 小晴爹神色一喜,连忙喊道:“陈公子,请稍等!” 马车徐徐停下,小晴爹连忙急忙跑过去,马车里的人缓缓掀开帘子,道:“铁匠大叔,怎么了?” 温意也跟着上去,她瞧着眼前这个身穿青色锦服的男子,眉目清朗,一头短发,因着短发怪异,便绑了几条玄黑色的锦带,看上去,有些狂傲与疏朗。最重要的是,他胸前用银链挂着一颗子弹,作为装饰,子弹啊,这年代有吗? 温意瞧着他的短发,无端便红了眼睛,她看着男子,轻声道:“这位先生,能否留个电话号码日后联系?” 那男子愕然,定定地瞧着她。 西街一般很静,没有什么人来,因为附近都是住宅区,除了附近的人家,没有人会走这边的。 男子伸出手,“以前叫朱文,现在叫朱方圆!” 温意握住他的手,“以前温意,现在杨洛衣!”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阳光从他们头顶砸下来,因着即将傍晚,斜阳带了一份温和,更带了一份厚重,穿越千年,两个互不相识的人,竟生出一种老乡的感觉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抱在一起,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浓重而伤感的喜悦,很矛盾,但是看上去,却又很和谐。 是嬷嬷的大手上前分开两人,嬷嬷叉腰,怒视着朱文,“大胆狂徒,竟敢轻薄我们王妃?”小晴爹也是十分意外,愣愣地看着眼前一幕。 朱文含笑看着温意,“恭喜,混到王妃上去了。” “哎,不说废话,你的轮椅,能不能让我看看?”温意想起这茬,要叙旧,这里绝对不是好地方,只能是改日找地方再叙。现在天色已晚,不知道府内会不会发生什么事,王爷应该不会派人来看吧,若派人来了,府中的丫头是否能够应付得过去? 朱文拉开马车的帘子,道:“你有兴趣?家里有残疾人吗?” “我家王爷,为了救我,伤了腿,我本来已经画好了轮椅的图纸,找小晴爹帮我做,结果他一看图纸,就说见过,我开心得跟什么似的。”温意说话的语速十分快,也有些乱,她实在太开心了,他乡遇故知啊,虽然算不得故知,但是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遇见一个同声同气的人,真是一件很开心很振奋的事情。 “为了你?竟然有这么重情重义的好男人?”朱文闻,十分欣赏,想了一下,道:“这样吧,轮椅你先拿走,我回去再做就是,反正,我也不是急用,只是做好放在家里备用而已。”他说到最后,语气有些黯然。 “备用?为何要轮椅备用?家里有病人吗?”温意觉得奇怪,又见他神色不好,便多问了几句。 朱文道:“我义父重病在身,马上就要不良于行了,只是目前还能勉强走路,不过,大夫说了,过了年,双腿大概就再也无法走路了。” 温意关心地问:“怎么会这样?是什么病?” 朱文道:“实不相瞒,我义父是退休的武将,你知道朱千秋吗?” 温意摇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倒是旁边的嬷嬷惊诧地道:“朱公子说的可是朱老将军?他病了吗?” 温意问嬷嬷,“嬷嬷认识朱将军?” 嬷嬷笑道:“朱将军啊,谁不认识?朱将军还曾经是王爷的师傅,当年,两位王爷都是跟朱将军学习骑射的,朱将军战功彪炳,有功于朝廷,如今虽然解甲归田,但是名望很高,如今朝廷中得力的武将,全是朱将军的以前的旧部麾下,连皇上对对朱将军敬重有加的。” 温意惊叹道:“原来竟这么有来头啊,那他有病在身,怎地不请宫内的御医为他治疗?” 朱文叹息道:“义父性子要强,英雄暮年,岂会轻易跟人说?他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强壮的模样,每每应诏入宫,都是最佳的状态,哪里肯露半分弱态?他倒也不是说有什么病,只是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受伤无数次,伤了根本,落下了病根,如今年老,就全都发出来了,这轮椅你先取走,我回去重做就是。” 温意黯然,美人迟暮,英雄晚年,都是叫人感慨万千的。 她谢过朱文,道:“既然如此,谢谢你了,我改天去找你,有些事,见面再说吧。” 朱文嗯了一声,“好,那我等你!” 朱文让两人上马车,顺便送两人回府。温意见到老乡,又得到轮椅,心中欢喜,只想着一会如何劝宋云谦用这轮椅,却浑然没想到府中因为她出府的事情,已经掀起了惊天波浪。 章节目录 第48章你是我的瘟疫 > 马车回到王府,朱文为温意搬下轮椅,问道:“要不要我送进去?” 温意道:“不用了,我一会让家丁出来帮忙,这一次真要谢谢你了。”说着,她握住朱文的手,感激不已。 朱文笑道:“行了,一路上你都说了无数次谢谢了。” 温意瞧着他,欢喜地道:“你又不收我钱,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改天请你吃饭。” 朱文笑道:“傻瓜,你以为这里是我们的乡下吗?我跟你单独出去,只怕要招人话柄的!” 温意也笑了,笑完,她懊恼地道:“古人,就是这点不好。” 嬷嬷站在温意身边听着两人说话,心中着实费解,一时乡下,一时古人,真不懂他们说什么。只是她想到郡主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说话也更是稀奇古怪,她也不止这一次不懂了,所以,便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目送朱文的马车离去,温意这才转头,看着嬷嬷,忽然伸出双手抱住嬷嬷,欢喜地道:“嬷嬷,我好高兴啊!” 嬷嬷愣住了,随即笑道:“我的啥郡主,有什么事这么高兴啊?不就是一椅子吗?还是铁椅子,王爷兴许还不坐呢。” 温意粲然一笑,“你不懂了,我高兴的不仅仅是这个轮椅,还是见到一个我很想见到的人……” 一道冷然的声音从府门口传来,“哦?见到什么人这么高兴?跟本王说说吧。” 温意背脊一阵僵硬,天啊,太大意了,竟然忘记从后门回去。 她慢慢地转身,脸上堆满笑容,讨好地看着坐在门口椅子上的宋云谦,道:“王爷怎么出来了?” 宋云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峻的眸光扫视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王妃能出去,本王就不能出去吗?” 温意听他语气,知道他很是生气了,看了宋云谦身后的诸葛明一眼,辩解道:“是诸葛神医让我多走动的,可以促进伤口愈合,我也只是遵医嘱。” 诸葛明淡淡地道:“在下只是让王妃在府内走动,并未说过让王妃出外。” 温意恍然道:“噢原来如此,但是你也没说清楚,我以为你让我出去走走,是出府走走呢。” 宋云谦哼了一声,冷冷地吩咐下人,“抬本王回去。” 下人抬起宋云谦的椅子,往府内走去,温意连忙跟上,走了几步,回头对嬷嬷道:“嬷嬷,命人搬去王爷的屋子。”说罢,急忙跟在宋云谦身后。 回了屋,宋云谦生气地看着她,“你跟着来干什么?本王瞧见你就烦。” 温意坐在他面前,恳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偷偷出府的。” 宋云谦本来是一肚子火的,但是见她放软姿态道歉,心中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只是依旧板着脸,冷冷地道:“你没有对不起本王,身体是你自己的,死了也和本王无关。” 下人抬着轮椅进来,放在房间内,见气氛紧张,也不敢逗留,关门出去了。 屋子内,便剩下温意与宋云谦了。 温意听他这样说话,只道他还在生气,遂软声道:“不要生气了,我也不是偷偷地出去玩,我想给你做一张轮椅,好方便你在府中活动,你看,轮椅我拿回来了。” 宋云谦抬眸看了那轮椅一眼,到底是男人,对新鲜事物特别有兴趣,也就顾不上生气了,好奇地问道:“轮椅?有什么用的?” 温意笑了笑,起身坐在轮椅上,双脚踏上踏板,然后转动轮子,轮椅竟然动了,而且十分灵活,前进后退完全没有难度。她想起小晴爹说可以直立的,伸手摸索了一下,右侧有个铁棍,还分几个档位,她伸手拉了一下,提升到第一个档位,轮椅轻轻升起,但是,升起的高度不算高,她想再拉高一点,却发现无法拉动了。 她起身,蹲下身子研究了一下,发现弹簧不够好,无法升高,而且设计也不够完美,就算拉伸得起来,椅子也会后倾,造成很大的隐患。她摇摇头,道:“不行,我要找改良一下才行。” 宋云谦见轮椅如此好使,心中欢喜,连忙道:“扶本王过去试试。” 温意抬头道:“先不要用,还需要改良。” “不用,本王先试试。”宋云谦见可以自己转动椅子,并且能够前进后退,完全不需要假手于人,心中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哪里还愿意等? 温意只得伸手扶他,她虽然也不矮了,但是相比起他,还是显得瘦小,所以,她要完全抱住他的腰,用尽全力才能扶他过去。 他坐在轮椅上,温意教他转动轮椅,他开始不是很习惯,转动了几下,就完全熟悉了,竟在原地转圈起来。 温意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也很高兴,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他。 宋云谦停下来,迎上温意柔和的眸子,心中一动,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胸间胀满感动,伸手招她,“过来!” 温意依起身,走到他身边,还没出口发问,他便拉着她的手,用力一扯,她整个人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她尴尬得满蓝通红,挣扎着要起来,他却抱着她,低声道:“不许动!” 温意抬眸看他,如此近距离的相对,他的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她身子往后移了一下,分出一些距离,瞧着他俊美的容颜,眸子里触及他眼里的柔情,心如同鹿撞,怦怦乱跳。 “你……哪个,一会有人进来。”温意移开眼,不敢再凝视他炙热的眸子,怕再多看一眼,她会忍不住强吻他。 窗户没有关严实,一道夕光从窗缝里透进来,如此美好,如此柔和。 他的手悄然从她的背部滑过胸前,轻轻地覆上她姣好的弧度,温意只觉得脑袋一阵爆炸,顿时便空白一片,她的耳畔,是他略带**的呼吸,热切而激动。 只是,他到底没有更进一步,他缓缓地放开手,凝视着一脸绯红的温意,轻声道:“傻瓜,你刚才在发抖,你怕?” 温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抖,只是有些轻颤,但是,那绝对不是因为害怕。她摇摇头,笑得有些涩然,“不是怕,我只是……”只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这是一个女人的正常反应吧。 “能跟本王说,你叫什么名字吗?”他忽然话锋一转,却依旧带着几分柔情问道。 温意愣住了,脑袋一阵轰鸣,她手忙脚乱地从他大腿上下来,笑着挥手,“王爷,不要说笑了,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叫杨洛衣。” 宋云谦凝视着她,忽然笑了,“本王以为,你刚才情迷意乱,会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哈哈,本王耍你的,傻姑娘!” 温意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但是,不管说真还是说假,她脑子里都自动恶补了被人烧死妖孽的场面,而那妖孽,就是她,她虚应一笑,道:“王爷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吓得我以为王爷失忆了,想立刻叫御医呢。” “好,以后不开玩笑了,看你吓得脸色都白了,”他顿了一下,随即促狭一笑,“不过,本王要收回的不止是刚才那句话,还有傻姑娘这句称呼,本王忘记了,你早已经不是姑娘了。”说着,故意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身体,咧齿一笑。 温意想起刚穿越来的那一次,脸更是发烫,心噗通乱跳,跺脚道:“你再胡说,我以后便不来看你了。” 宋云谦转动轮椅,朗声道:“现在,你不来看本王,本王可以自己去找你。” 温意含嗔地瞪了他一眼,“我可以闭门不见你。” 宋云谦转动轮椅,来到她身前,伸手拉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面前,真诚地道:“好,不玩你了,不过,本王要跟你说一声谢谢。” 温意瞧着他,嘀咕道:“你也会说谢谢?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 宋云谦凝视着她,忽然柔声道:“本王也不是这么清高的,对了,你还记得在山上的时候,跟本王说过一个鬼故事吗?本王一时忘记了那鬼故事的主人公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温意愣愣地瞧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图。 宋云谦坐直身子,斜睨着她,“你也不记得?那这个故事肯定是杜撰的,还说什么身边的人亲自经历,骗人!” 温意也学他坐直身子,也斜睨了他一眼,“谁说我不记得的,那女主人公叫温意。”虽然今日的他有些奇怪,但是,她也还是顺着他去说了。 “温意,温意……”他轻柔地念着这个名字,他依旧凝视着她,眸光也柔得叫她心动,原来,他用这种语气唤她的名字,真的很好听。 他忽然微笑道:“以后,本王叫你温意,好吗?” 温意心跳加速,“为什么要叫我温意?”他一定是看出些什么了吧? 他凑近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因为,你是我的瘟疫!” “啊?”她怔愣地看着他,“我是你的温意?” “没错,一场瘟疫!”他哈哈大笑起来。 温意瞪圆眼睛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才是瘟疫,你才是我的瘟疫!” 章节目录 第49章欢爱现场 > 宋云谦绵长地叹息一声,“若本王也是你的瘟疫,那么,本王也荣幸。” 温意有些惘然,这句话,代表些什么呢?她忽然很惆怅,她,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那她,岂不是人家的第三者?横亘在他与杨洛凡之间,她该如此自处? 只是,想起他刚才亲吻她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心如鹿撞,脸红耳赤。 温意一整晚都有些心神恍惚,吃了饭之后,就一直坐在窗前托腮凝望窗台的牡丹,伸手拨弄着牡丹叶子,神思恍惚间,竟把牡丹叶子全部摘下,丢在地上。 小菊蒙着面纱,与嬷嬷站在门口,偷偷地看着温意,她悄声问道:“郡主怎么了?她今日一回来就一直坐在窗边发呆,不是王爷又骂她了吧?” 嬷嬷没能跟进房间里,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她想起在府门口的时候,王爷很是生气,想来进房间之后,一定是痛骂了一顿。她叹息一声,道:“其实郡主也是为了王爷,为了那轮椅,郡主今日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在嬷嬷眼中,郡主金枝玉叶,却要对着小晴一家低声习气,还跟小晴道歉,这在她看来,已经是十分委屈了。 她瞧了小晴一眼,问道:“对了,你今日为何一直带着面纱?今日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王爷与柔妃的人有没有来过?” 小菊别过脸,道:“没有,没有来过。” 嬷嬷与小菊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日子,小菊的一举一动哪里瞒得过嬷嬷?她盯着小菊一会,道:“好,你不说我出去问丫头。” 小菊连忙拉着她,轻声道:“嬷嬷,不要问,免得惊动了郡主。” 嬷嬷拉住她,“那你说,今天是不是出事了?王爷问罪于你?我就奇怪了,王爷为何会在门口等郡主?肯定是知道郡主出去了,他有没有责罚你?” 小菊拉着嬷嬷至廊下,缓缓地脱下面纱,眼泪一下子就来了,哽咽道:“不是王爷,是柔妃来了。” 嬷嬷倒抽一口冷气,小菊的脸肿得老高,脸颊上还有血痕,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活生生被打成猪头,嬷嬷怒道:“她怎敢如此放肆?你好歹也是郡主的近身,她这样欺负你,莫非就不怕王爷问罪?” 小菊哀哀地道:“她何曾怕过?王爷如此宠爱她,就算今日我们没有犯错,她照打可也,再说,今日也确实是郡主隐瞒王爷偷偷出府在先,怨不得她拿着这个事儿处置我们。” “今非昔比,如今王爷眼里可不是只有她了。”嬷嬷一直怜爱小菊,如今见小菊被打得这么惨,她心疼得不得了,比打她还更难受。 小菊拉着嬷嬷,道:“小声点儿,一会郡主听见了,少不得要为我出头的,如今难得王爷跟郡主和好了,咱们别多事,再说,你方才也说今晚王爷大概也骂了郡主,郡主如今多不开心?若再为此事惹恼了王爷,得不偿失。” 嬷嬷瞧着小菊,叹息道:“难得你如今这么懂事了,只怨我们芷仪阁没出息,这人家刚入府,就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往日在侯府,明里暗里欺负得还少吗?只是往日郡主气性还更盛些,如今从宫里回来可就一味忍让了,有时候我瞧见柔妃这样欺负郡主,心里可难受了。”小菊道,其实柔妃也是侯爷府里的二小姐,但是因着小菊与嬷嬷一直伺候杨洛衣,杨洛衣在三岁的时候被皇上赐封为御晖郡主,而杨洛凡,则是没有封号,所以,只是侯爷府的二小姐,不是郡主。所以,小菊与嬷嬷口中的郡主,是专指杨洛衣,也就是温意。 而在她们心中,一直忠心疼爱的,也只有温意。 如今,两人都惆怅不已,自然是想为主人争宠的,可也无能为力啊,王爷一再表示,他喜欢的人是柔妃杨洛凡,其实以杨洛凡的性子,如何担得起柔之一字? 温意就站在她们身后,气得浑身发抖,小菊刚好转过脸来,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特别的恐怖凄惨,好端端的俏可人儿,竟被打成这个样子。 小菊手忙脚乱地蒙上面纱,垂头喊了一声,然后急急解释,“郡主怎么出来了?我今日不小心扑下石阶,脸着地,所以整张脸都跌伤了。” 小菊与嬷嬷都不知道温意如今的听力十分敏锐,廊下虽然距离温意的窗边有一段距离,但是她们二人的对话还是落入了温意的耳中,开始的时候没留神听,还想着宋云谦,后来听着不对味,便急忙出来瞧。 她怒声道:“好啊,都这样欺负我的人了,合着我这段时间对我的友好都是装出来的。我还以为她转了性子,却想不到压根就没放弃过要对付我。她要对付我冲着我来便是,动我身边的人算什么?”说着,气冲冲地要去找杨洛凡。 小菊与嬷嬷连忙拉住温意,小菊哀求道:“郡主莫去,这事儿算了,确实也是小菊亵渎在先,王府里尊卑分明,小菊以卑贱丫头的身份躺在郡主的榻上,难怪人家大做文章的,此事就算闹到王爷跟前,也是咱们没理。” 温意跺脚,“谁说你们卑贱了?我又哪里高贵了?大家都是人,一样的地位,一样的身份,我难道比你们多几条胳膊吗?我不管,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往日里跟她客气,只是不想她为难你们,并不代表我怕她,再说,是我命你躺在我床上,若说王府的规矩如此,要受处罚的是我不是你,她要打,就打我。她分明是知道打不着我,找你们出气,我怎么能要你白白挨痛?” 小菊闻,当下感动地垂泪,拖着温意道:“郡主如此待小菊,小菊受多少的苦挨多少痛也不觉得苦,只是,这不打也打了,若再因此事闹到王爷跟前,让王爷与郡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破裂,那就是小菊的罪过,小菊会内疚死的。” 温意见小菊哭得梨花带雨,一张小脸更显得凄惨,她这个年龄,放在现代也就是一初中生,正该是受人宠爱的年龄段,如今跟在她身边,却要受尽委屈,忍受毒打,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吞吐不得,难受死了。 眼下,寻仇不是最要紧的,安慰好小菊让她不至于落下心灵烙印才是要紧事。她叹息一声,道:“往后,我若不在府中,她要来找你们麻烦,你就关紧门,不出来就是,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处理。瞧你被打成这个样子,我这心里难受极了。” 小菊嘤嘤地哭着,道:“郡主,您对小菊真好。” 温意扶着她,坚定地道:“这芷仪阁的每一个人,即便是洒扫的丫头,都是我地头的人,谁也不能欺负。” 那些丫头小厮们站在温意身后,皆感动地肃然。 劝了小菊回去,温意躺在床上,越想越难受,不管如何,若杨洛凡恨她,打她就是,何必打一个孩子?小菊才十五岁,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她爬起来,门外没有人守夜了,因着她不许,所以一般都只是守到子时,就都去睡觉了。 她悄然打开门,蹑手蹑脚地出去。 出了芷仪阁,她几乎是一路飞奔直奔杨洛凡的飞凌阁。 飞凌阁里灯火昏暗,想来杨洛凡已经睡下了。她直直冲进去,守夜的小厮看到她冲进来,急忙上前拦阻,她一脚踢开寝室的门,怒道:“杨洛凡,滚出来!” 下人们急忙掌灯进来,光线陡然盈满整个房间。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她送给宋云谦的轮椅。 她整个地懵住了,手足冰冷! 帐幔掀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帐幔后面,他只穿着白色寝衣,半露胸膛,眸光如电,在瞧清来人的面容时,他也怔愣了一下,愕然道:“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温意只觉得一股热浪直冲眼眶,她无法控制自己眼眸里的错愕,无法掩饰面容的震惊,她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满腔的愤怒,皆化作悲伤。 今晚,一直纠结的事情,原来早已经有了答案。 真的,是一场瘟疫,他之于她,真的是一场瘟疫。 心如同被针刺一般,疼得叫她一时无法呼吸,伴随着心疼,腿上的伤口也开始尖锐凌厉地痛了起来,几乎站立不稳,这从一开始就没怎么痛过的伤口,却敌不过心口的揪痛。 她难堪地转身,只想尽快逃离这里,她怕都留一会,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她一口气跑了出去,跑得很远,坐在庭院里,喘着粗气,方才所见的一幕,一**地冲击着她的脑袋,让她的脑袋几欲爆炸。她知道,纵然双腿不灵,但是要做那事还是可以的。 用了很长的时间,她才冷静下来。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心呢?人家是夫妻,行周公之礼是理所当然的,日后人家还要生儿育女,她一直都是多余出来的那人,一直都是。 只是,他心里有杨洛凡,不该来招惹她。她傻乎乎的,竟为了一个吻,失神了一个晚上。可这又能怪他吗?她也是明知道人家两人真心相爱,她却傻傻地示好,首先要怪的,便是她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 章节目录 第50章理念不同 > 她坐在花园里,脑子里响起一句话:你有做小三的心,就要接受做小三的羞辱。 她不敢说自己是无辜的,因为,她确实对宋云谦心动,今日在他房间发生的事情,她心里其实也期待的。 她咬住嘴唇嘴唇,死死不让自己哭出来,只是眼泪却是控制不住地滑落。 “你哭?”声音从她面前传来,是诸葛明。 她胡乱地擦了一下脸,别过头,鼻子不通气地闷闷道:“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哭?我沙子入眼了。”她用力扯住自己的衣袖,泪水刚擦掉,又不断地掉下来。 诸葛明坐在她身边,凝视着她一会,道:“其实,你不该难过。” “你多事!”温意猛地抬头,有一簇火光在眼眸里射出,因着眼眶里还盈满泪水,没有什么气势,更显得波光潋滟,“我什么时候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 诸葛明递给她一块手帕,叹息道:“何必嘴硬?我又不是不知道。” 温意倏然站起,愤愤要离开。 诸葛明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柔声道:“瞧你,说不哭,眼泪却还是掉下来!”伸手为她抹去脸上的泪痕。 温意一惊,猛地退后一步,惊疑地看着他,“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是男女授受不亲的。” 诸葛明笑了,“你想哪里去了?为你擦一下脏脸,会是什么?”心里忽然尴尬起来,方才见她哭,他心里确实有过那么一瞬间触动,为她擦泪,也是冲动所致。 温意仔细想想,也并无不妥。只是,这动作太过亲昵,就算他无心,她也会想歪。 温意道:“我要回去了,诸葛神医也早点休息吧。”她迈开腿,觉得腿上的伤口一拉动就疼,她站定身子,弯腰拉起裙摆,再挽起裤管,一道鲜红的血液从腿上流下来,她愕然,她什么时候扯动了伤口?记得方才并未碰撞的。 诸葛明蹙额,“怎么回事?你的药呢?之前不是为你敷药了吗?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伤口已经是反复发炎,如今还流血了,你又摔过吗?” 温意仔细回想了一下,也觉得奇怪,她压根就没碰过伤口,怎么会无端端地破裂还流血了呢?她摇摇头,如实道:“我没碰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间会流血,刚才还好好的,不过也不用担心,这会儿疼,过一会就没感觉了,这段时间老是这样的。” 诸葛明疑惑地道:“伤口这么深,怎么会没感觉?之前我为治伤,你也一点不疼吗?” 温意放下裙摆,也不隐瞒地道:“没有感觉。” 诸葛明沉思了一会,道:“走,我为你止血疗伤。” 温意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会处理的!”说着,便要回芷仪阁。 诸葛明一把拉住她,微愠,“你自己的身体你也不爱惜不在乎?莫不是吃醋吃疯了吧你?” 温意一愣,明白他的意思,面容顿时漫上一层阴郁,冷冷地道:“你不觉得你自己管得宽了点吗?我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话出口,觉得自己有些狗咬吕洞宾,他也是为了她好。只是听到他说那句吃醋吃疯了,她就觉得很刺耳,她已经一再地忽视刚才所看到的事情了,他却偏要提起。 只是,再怎么样,也是不该对人口出恶的,自小庭训甚严,她也不是个没教养的人,尤其,对方还是好意,所以,在诸葛明面容变色之时,她轻轻地道:“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 诸葛明刚还觉得她那句气话才是符合杨洛衣的性子,她又忽地冲出一句道歉的话来,还真让他不知道如何反应,瞧着她,淡淡地道:“那现在,可以让我为你处理伤口了吧?” 温意含着泪光温然一笑,道:“有劳!” 诸葛明搀扶着她回到自己居住的屋子里,他经常在王府留宿,宋云谦为他准备了清静的院子,他倒是十分喜爱,总是流连在王府不回家。 清洗伤口的时候,温意疼得冷汗直冒,她咬着牙忍着痛,身体微微轻颤。自从来到古代,除了第一日,就没有这样痛过,如今这种痛酣畅淋漓,倒也叫她明白自己还是血肉之躯。 包扎完毕,她轻声道了声谢谢。 诸葛明泡了一壶茶,道:“若不想回去,可以在这里坐坐,你若说话,我是最好的听众,你若不愿意说,可以看看书。” “书?”温意酷爱看书,只是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看见这里有什么书本。 诸葛明起身走到屏风后,伸手收起屏风,便见墙壁前排着一个大书架,上面陈列着起码上千本书。 她面容一喜,急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天啊,竟大部分都是医书!”温意欢喜得跟什么似的,抽出其中一本,便又急急地回到椅子上坐下来,如饥似渴地翻看起来。 诸葛明摇头轻叹,原来对她来说最好的安慰不是语,而是医书。 本以为还能听到点心底话,好猜测她的身份来历。其实,他与宋云谦都已经认定,她不是杨洛衣,只是不知道她是谁,又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会以杨洛衣的身份生活在王府里。 这是一个谜,要解开,绝非是一时三刻的事情。 只是,眼前这个女子,值得他们用这个心思去慢慢寻找答案,不是吗? 他看着温意翻页飞快,有些质疑她是否都看完了一页再翻,便凑上去问道:“这么快就看了这么多?你确定都看了吗?还是这本对你来说没有吸引力?” 温意面容生光,之前的悲伤一扫而空,她喜悦地道:“不,很吸引很吸引,我现在才知道中医果真博大精深,后世因有了西医,对中医便不重视起来,导致很多高深的医术失传,可惜,可惜啊!” “后世?西医?”诸葛明一脸深思地看着她。 温意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只是目前也无暇辩解,只道:“我推测的,你有事就忙,没事你也看书去。” 下之意,是让他不要打搅她了。 诸葛明显得有些自讨没趣,静静地退回书架,取出一本书,依偎着书架翻阅起来。只是,书本的吸引力,远不如她的丰富表情来得吸引,他一直留意她的神情,她时而惊叹,时而深思,时而怀疑,完全沉浸在一个新的世界里。 而在飞凌阁里,宋云谦久久没回过神来。 温意刚闯入飞凌阁的时候,他确实很生气难堪,因为,今晚他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一个意外。今日与温意的一场缠绵之后,飞凌阁的下人便来说杨洛凡身体不适,叫了御医去看过,御医说她忧虑过度,郁结在心。他知道杨洛凡担心他,又想起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着实有些恶劣,加上温意刚送来轮椅,他觉得新奇,便想出去走走。 他去看杨洛凡,看到的不是一个郁郁寡欢的杨洛凡,而是一个衣衫半露,风情万种的杨洛凡,然后,极尽温柔之能事,而他白日里与温意的一番缠绵,得不到纾解,结果两人就缠绵到床上去了。 所以,他见到温意闯进来的时候,是生气,也尴尬,不知道如何自处的时候,便出呵斥了。在看到温意脸上的伤痛时,他有些手足无措,竟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觉得自己做错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杨洛凡是他的侧妃,他和她在一起,有什么过错? 想是这样想,但是心里到底觉得不安。 杨洛凡伏在他肩膀上,幽幽地道:“姐姐大概是吃醋了!”她当然知道温意今晚来不可能是为了这个,今日打了小菊,温意一定会找上门来,所以,她今晚特意安排了这一场戏给她看。 宋云谦瞧着杨洛凡,她脸上有隐忍的委屈,叫人我见犹怜,他悄然叹息一声,已经伤了温意,这边不能再伤了,遂安慰了几句,倒是没有如杨洛凡所料那样,责骂温意。 杨洛凡对他的安慰没有任何的欣喜,只就觉得一颗心一直沉下去,他这般的讨好安慰,却没有半句责骂那女人的莽撞失礼,可见她如今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非同往日了。 温意在三更才抱着一大堆书回了芷仪阁,小菊和嬷嬷都快急死了,想让人过去打听,但是飞凌阁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只听说王妃来过,而且王爷也留宿飞凌阁,但是事情如何发展,没有人知道。 嬷嬷与小菊听闻王爷也在飞凌阁,担心得不得了,怕温意冲撞了王爷,如今见她平安回来,嬷嬷连忙拉着她问:“郡主,王爷可有责罚?” 温意仿佛这会儿才想起这事儿来,脸色微怔,心底的酸楚又蔓延开来,她淡淡地道:“没责罚,嬷嬷,你为小菊涂点药,这小脸看得叫人怪心疼的。” 嬷嬷应下了,见她神色怪怪的,又追问了一句,“王爷真的没责罚?柔妃有什么说的吗?” 温意把书横七竖八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搬来一张椅子,放上软垫,心不在焉地道:“没说什么,你们去吧,不必守夜,我看会书就睡。” 嬷嬷与小菊对视了一眼,见她什么都不愿意说,也猜到一定有些事情发生了,往日里郡主最不爱看书,现在竟然抱了一大堆书回来熬夜也要看,想来这事儿也不轻。 两人只得叮嘱了几句,就退了出去。 温意稳住心思,强迫自己不去想今晚看到的一幕,对她来说,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这堆医书更吸引的。 章节目录 第51章自伤身体 > 温意一夜没睡,她找到一本百毒传,这本书有很多断页的,内容有些不连贯,所以诸葛明没有细看,在温意挑中这本书的时候还建议她丢下。 温意没有丢下,研究了一晚上,确实是很多断页的,其实也算不得是断页,因为她看过装订,没有脱页,而且这本书并非是印刷的,而是手写,内容在翻页的时候通常连不上,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认定绝非是诸葛明所,是掉了页。 她看了一宿,终于,在鸡鸣的时候瞧出了端倪,她立刻跳起来,兴奋地抱着书直冲往诸葛明的屋子,下人拦不住,她直直就冲了进去,诸葛明刚好在换衣裳,见温意冲进来,吓得他手忙脚乱地拖着衣裳钻进屏风后面,喊道:“哎,你先别过来。” 温意却冲进屏风后,拉着他的衣襟拖出来,然后把书放在桌面上,摁住他的脑袋兴奋地道:“你试试分开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来读,一是连着七,又回去看二,再看五,如此类推。” 诸葛明捂住被她扯开的衣襟,谦谦君子的他,一直温文如玉,哪里试过此等狼狈失礼?只是听她这样说,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拿起书本看了一下,惊叫道:“天啊,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啊。” 两人连忙靠着长榻坐下来,仔细地研究,诸葛明惊叹道:“天啊,这世界莫非真有这样的毒?而解毒之法,着实叫人尴尬难堪啊。”竟然是用人粪做药引,真叫他错愕万分。 温意道:“本草纲目也说人中黄可入药,这有什么奇怪的?” “本草纲目?什么是本草纲目?”诸葛明是学医之人,对这些特别敏感。 温意愕然,“你竟不知道本草纲目?”这时空,莫非是与原先的时代脱节的?这到底是什么年代?她以为这里是某个朝代,比较偏远的国度,如今仔细想想,这里地处中原,应该不属于偏远小国,那么,这里是传说中架空的年代?史书上并无任何记载? “不知道,我从未听说。”诸葛明有些颓然,听她的语气仿佛这本草纲目是每个学医的人都看过的,他竟然没有看过,枉他被人成为神医。 温意含糊地道:“没看过不要紧,改日我给你找找。”若这个时代没有,自然是找不到的,而她虽然记忆力惊人,但是也不可能把整本本草纲目默写出来。 “好,你赶紧找给我。”诸葛明可是十分心急的。 两人又埋头研究,没看到一处令人惊愕的地方,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声,温意在心底道:若居心叵测的人掌握了这些知识,要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去,真是太容易不过了。 由于过度入迷,两人都没察觉宋云谦来到。 他的轮椅没有发出咕咕咕的声音,用了上好皮子裹着的轮胎,轻而巧,推动前进之时,只有轻微的声音。 他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带着冰冷的温度,“你们在干什么?” 此刻,诸葛明衣衫半露,温意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的脑袋几乎凑到一起,这听闻声音,不约而同地抬头,竟撞在一起了。 诸葛明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连忙跳下长榻一手整理衣裳,一边跟宋云谦道:“你不要误会,我们在看书呢。” “看书?”宋云谦冷冷地看着温意,“清晨时候,你们衣衫不整地趴在长榻上,就只是看书?你觉得本王会相信吗?” 温意也跳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道:“何必跟他解释这么多?他又不是咱们的谁,就算咱们在做他昨晚和柔妃做的事情,那也只是咱们的事情,咱们又需要向他解释吗?” 她一口气说了几个咱们,又把昨晚看到的事情提出来说,诸葛明便知道她在玩报复,他暗叹一句,你们小两夫妻闹别扭,可别拖他下水啊?还说做他们昨晚做的事情,分明是想他跟宋云谦决裂啊。 宋云谦本来还十分生气,但是在听到如此刻意的话,又看到诸葛明一片的哀怨时,心中顿时明白了大半。他与诸葛明交换了一个眼色,诸葛明眯起眼睛轻轻地摇头,示意不要跟他做大龙凤戏。但是,宋云谦已经开演了,他冷声道:“与本王无关吗?你别忘记你如今还是本王的王妃,当着本王的面就敢如此,本王还真的要把此事禀报父皇,治你们一个通奸之罪。” 诸葛明瞪大眼睛,“我与王妃是清白的,你若是把此事上告皇上,那我性命堪忧啊!”利用温意的同情心,好叫她自个改口,然后让她忽略昨晚的事情。 温意瞧着两人,仿佛她是傻子一般,她好歹也是看戏长大的好不好?就算要演戏,拜托也要演得真实点,他把此事告诉皇上,岂不是等同宣告天下他戴绿帽子了?而且,他与诸葛明这多年的好友,怎么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她瞧着宋云谦,道:“不必了,我立刻入宫跟父皇母后请罪,是我勾引诸葛明的!”说罢,拿起长榻上的书就走。他这么爱玩,她就奉陪吧。 宋云谦与诸葛明面面相窥,诸葛明可真怕她会入宫,连忙喊住她,“王妃,跟你闹着玩呢。” 温意头也不回地道:“我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云谦转动轮椅,懊恼地道:“看什么?还不赶紧追?她如今可是说到做到的人。” 诸葛明推着轮椅,急忙追了上去。 温意一路小跑回到芷仪阁,跑了一圈,也冷静了下来。刚才说的自然都是气话,深究到底,其实她哪里有什么资格吃醋?他和谁上床,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吗? 方才这样,岂不是告诉宋云谦,其实她很在意昨晚看到的事情?而她,最不应该就是泄露自己的心事。 所以,当宋云谦与诸葛明追到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张笑脸,道:“你们也太认真了吧?我也是闹着玩的呢。” 诸葛明握住拳头,觉得自己被这小两口戏弄了,他道:“你们打情骂俏,拜托顾忌一下旁人的感受好吗?” 温意笑道:“你胡说什么啊?哪里有什么打情骂俏呢?既然都来了,不如一起用早饭吧。”她云淡风轻地说着,仿佛之前放话要入宫的事情完全不存在过一般,更不存在的是,她压根没吃过醋。 连宋云谦与诸葛明都觉得,方才发生的事情,仿佛是一场幻觉。 诸葛明道:“不了,我赶着回医馆,今日起个大早,就是为了早点回去坐诊的。” 温意双眸一闪,“医馆?你开医馆的?带我去见识一下吧。”吃醋伤神,且没有前途,她决定不浪费时间这段无谓的感情上,要早日走出阴霾,最好的办法,是投入工作。 诸葛明瞧了宋云谦一眼,宋云谦下意识地摇头,诸葛明道:“这不是太方便,今日我要出诊,不能带王妃去,改日吧!” 说着,不等温意再度请求,便急匆匆地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宋云谦与温意,温意瞧了他一眼,用比较生疏的语气道:“王爷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命人给王爷准备。” 宋云谦瞧着她,转动轮椅来到她面前,问道:“你生气?” 温意笑了一下,“怎么会?有什么值得生气的?生活这么美好,不是吗?” 宋云谦知道她心里已经竖起了防线,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抹去昨晚她看到的事实。而他,其实也觉得她没有必要生气,因为,洛凡是他的侧妃,他在洛凡处留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是,虽然坚持自己没有做错,但是面对她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丝心虚。 因着诸葛明没有带她出府,温意便在府中钻研金针术。她很努力遏制对宋云谦的感情,只把他当作一个病人来对待。 她针对宋云谦的伤势,在自己的穴位里扎了好多针,刺激穴位,当发现有效用的时候,她开始把针刺得更深一些,也更大胆一些。 宋云谦和杨洛凡的感情又恢复了往日那样,在花园里,总是能看到杨洛凡推着宋云谦走动。 宋云谦很少来找温意,即便来了,也只是问候一下温意腿上的伤势,并无二话,而温意也没有跟他太熟络,只是虚淡对应几句,便借词走开。 如此几次,宋云谦便有些生气了,他觉得温意没完没了的闹,很是厌烦。 诸葛明说她的脚伤一点都没有好转,前两日还流血了,宋云谦很是奇怪,只是连诸葛明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很是担心,可无计可施。 这日,杨洛凡来跟他用餐,她有意无意地道:“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宋云谦抬头看她,道:“你觉得不当讲,就不要讲。” 杨洛凡有些失落,他看似每日都与她在一起,但是,心却早不在她这里了。往日,他绝对不会这么敷衍她的。 最后,她咬咬牙,道:“我知道王爷担心姐姐的伤势,但是王爷也不必要担心,我见姐姐行动自如,她自己还能医治自己,那日她屋子里的侍女还说她用刀子和针扎自己的伤口,扎得是鲜血淋漓。” 宋云谦愕然,猛地抬头怒问她:“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杨洛凡见他忽然动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道:“这事儿,是春凝那丫头听芷仪阁的侍女说的,那些侍女说亲眼所见。不过,这也不奇怪吧,姐姐好像是忽然懂些神奇的医术,她应该是用些奇特的医术来医治自己的腿。” 宋云谦冷冷地道:“只怕她是用这样自伤的法子来争风吃醋,引本王的注意。” 杨洛凡吓了一跳,连连道:“这怎么可能?姐姐不会这样做的。” “最好是不要,否则,不管她是谁,这王府都容不下她。”宋云谦脑子里想象着她用针扎自己的伤口,伤口血淋淋的,这般想着,就觉得恐怖。 若她真是用这种手段引起他的关注,他会对这个女人彻底失望。 章节目录 第52章宋云谦之怒 > 宋云谦回去之后,命小三子去芷仪阁查探一下。小三子是他的侍卫之一,负责晚上保护宋云谦的。 当夜,小三子回来禀报说:“回王爷,确实如柔妃娘娘所,王妃娘娘今日不断地用针刺双腿,包括她的伤口,而且,她烧红了刀子用来刮伤口。” 宋云谦怒不可遏,“果真如此!” 小三子迟疑了一下,道:“卑职其实十分不解,娘娘这样做,似乎并未十分的痛楚,而且,她驾轻就熟,下针轻快准确,而且,并非都落在伤口上,所以,卑职觉得,娘娘这样做,大概是另有作用的。” “有什么作用?”宋云谦神色微愠,“她的伤口迟迟没有结痂,连诸葛明为她医治多天都没有起色,分明就是她故意自伤弄成的。” “只是,若说娘娘是为了争宠,可她并未曾在王爷面前说过自己伤势,更没有因此而要王爷垂怜。若说她费尽心思,不惜伤害自己为求怜爱,不如说她自残身体,意志消沉?”小三子猜测道,那日晚上,温意脸上的悲伤他看在眼里,而接下来几日,她都足不出户,一直关在芷仪阁里,可见她心里其实还是很难受的。 宋云谦冷声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她这样做,就是耍手段。”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心底认为温意因为那日他与洛凡在一起,而故意赌气伤身,用这样的方式来抗议。 小三子心底叹息一声,问道:“那如今该怎么做?” 宋云谦黑着脸,沉声道:“不必管她,她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三子担忧地道:“但是,王妃每日这样下去,只怕迟早……” “怕什么?怕也是她自找的。”宋云谦生气地打发了小三子出去,独自一人生着闷气。 他很生气,生气得几乎不想搭理温意。他一直那么担心她的伤势,曾经下令她的伤口不结痂就不许下床,她大概知道他紧张,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来引起他的关注。 之前对温意的那点好感,似乎在得知她自伤之后,荡然无存。连想起那夜她闯入飞凌阁见到他时候的心虚,如今都没有了。 或许,她压根就还是杨洛衣。 诸葛明这晚上也过来了,宋云谦与他说起这件事情,诸葛明闻,十分诧异,“难怪她的伤势一直都没有好转,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宋云谦有些颓丧地道:“或许,我们一直都被她欺骗了。” “虽然她这样做不对,但是我还是坚持原先的意见,她灵魂并非是杨洛衣,我去找过国师借尸还魂的事情,国师跟我说天下间确实有这样的事情,而他也亲眼见过。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她再怎么改变,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得这么彻底,我觉得,应该是借尸还魂。”诸葛明道。 宋云谦想起山间的一切,想起那日与她在房间里亲热,想起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也觉得诸葛明的话是对的。但是,眼下他连自己都顾不来,何苦还要去管她是不是借尸还魂?以前的杨洛衣,他不曾爱过,今日的所谓温意,好,他连她是不是叫温意都不知道。假若她真的是借尸还魂,那么她也只是一缕幽魂而已,何值得他费心? 所以,最后竟有些意兴阑珊地道:“算了,不必管她,她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揉了揉没有感觉的膝头自嘲道:“本王自己就是废物一个,还管人家的伤势做什么?她若是杨洛衣,她害了可儿,就算她的腿废了,本王也不心疼。她若不是杨洛衣,只是一缕幽魂,那她因腿伤死了,也不过是归还原本,没什么可惜的。” 说这话,原本就十分薄情了,只是说完,他自己的心便隐隐作痛起来,仿佛,温意似乎真的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诸葛明知道他又再度颓废起来了,好不容易因为这张轮椅而有了生气,如今因着她的自伤又消沉起来,他口口声声说不管她了,但是却被她牵动着情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盒子,藏着连自己都未必窥探得到的秘密,他大概也是看不清自己的感情的。 如此,过了几日,温意没有来找过宋云谦,而宋云谦更没有去找过温意。 但是,他依旧让小三子监视温意的行动,每日晚上来报。小三子来禀报一次,他的心就沉一寸。 这夜,因喝了些酒,听了小三子说她今日几乎整日都在用针刺自己的身体,不止双脚,连身上头部都有。他听了,一身的酒气都散发开去,全身披着森冷的寒气,血液几乎凝固了。 他怒吼一声,“她到底想怎么样?就是因为那晚本王与洛凡在一起所以她要这样吗?” 小三子见他震怒,哪里还敢做声?只得退到一边,静默着不说话。 宋云谦越想越生气,竟伸手攀着桌子,想强自站起来,然而双腿却使不出力气,扑地跌倒在地。小三子急忙上前扶起他,连连道:“王爷,息怒,不必如此动气,若真的不想王妃这样,去看看她吧!” 小三子瞧了几日,都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也跟着认为温意这样做是为了得到王爷的垂怜或者是跟王爷斗气。否则,如何解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宋云谦怒道:“把这铁椅子丢出去,本王不要受她的恩惠!” 小三子吓了一跳,连忙道:“王爷休要斗气,这椅子做工精致,巧夺天工,世上难得,是王妃千方百计为王爷寻来……” “哪来那么多废话?丢出去砸了,本王不需要她的假好心!”宋云谦怒吼,青筋暴现,连嘴唇都气哆嗦了。 小厮们冲进来,瞧见此情此景,也都吓了一跳,小三子连忙道:“还不赶紧过来扶王爷坐下?” 小厮手忙脚乱地上来扶着宋云谦,本想扶他在轮椅上的,他却在刚靠近轮椅的时候,忽然一掌击出,用了七八成的功力,那轮椅当场就就散成一堆废铁。 众人惊呆,小三子扶着他坐在太师椅上,急忙有人去请诸葛明。 诸葛明匆匆来到,在院子里便看见轮椅的尸骸,摇摇头,走进来叹息道:“你何苦拿轮椅出气?” 宋云谦脸色冷凝,看着诸葛明,“你医术这么高,给她一包毒药,让她马上死在本王面前。” 诸葛明瞧着他,“说这些气话有什么用?她要是死了,你比谁都伤心。” “你说什么疯话?本王如今是厌恶她厌恶得不得了,她死了干净,免得本王瞧见心烦。”宋云谦冷毒地道。 诸葛明打发了小三子和小人出去,单独与他相对,直道:“若真的无所谓,你就不会因为得知她自伤而这样暴怒了,你分明是在意她,却又不承认,在我跟前,你从没试过这么隐藏自己的心事的,承认喜欢她,有这么难吗?” 宋云谦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很不以为意地道:“你自以为很了解本王吗?” “是的,我不了解你,但是你也不了解你自己。”诸葛明道,“你不想承认,没有人可以逼你。” 宋云谦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真的喜欢温意,喊了人进来,道:“你立刻备马车,本王要入宫禀报父皇,本王要休了她。” 诸葛明打发下人出去,关上门,直直看着他,“好,我相信你不喜欢她,但是无端休妃,你想被人议罪吗?我承认,她这一次做得确实不够聪明,但是,无非也是想你多关心她。” “若本王要关心她,她不做任何事情本王都会关心她。若本王不想关心她,她哪怕是死了,本王也不会看她一眼。你每日去跟给她疗伤,把此话转告她。”宋云谦冷冷地道。 诸葛明知道劝不进去了,也没打算再劝。否则再多说几句,只怕他连自己都要生气了。 第二日,诸葛明去给温意疗伤,打开伤口的时候,看到腿上密密麻麻的针孔,他叹息摇头,“你何必这样?” 温意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问道:“什么?” 诸葛明为她上药,道:“谦这个人,是受软不受硬的,他十分痛恨耍手段的人。” 温意手里捧着金针术,因为金针术的封面已经破损,所以她让小菊用锦布包裹然后缝上,所以,诸葛明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温意一边看书,一边听诸葛明说话,难免有些分心,她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诸葛明包扎好伤口之后,又问了一句,“方才我说的话,王妃都记在心里了?” 温意抬头看他,有些茫然地点点头,“记住了。”他貌似是说宋云谦不喜欢耍手段的人,只是谁不喜欢直率的人?谁又会喜欢耍手段的人呢?这话真是无厘头得很。 诸葛明这才露出笑意,道:“我知道王妃是个聪明人,一定明白我话中的意思,王妃深爱谦,理应琴瑟和鸣,不该徒增太多戾气。” 温意放下书,抬头看着诸葛明:“你哪里看出我深爱他?” 诸葛明笑了笑,“这话,不需要我明说了吧?那日王妃在飞凌阁看到谦在,你反应如此过激,若无真爱,又怎会如此?” 说起那日的事情,温意并无力反驳,那日确实不设防,所有的心情都暴露在脸上。此刻叫人道破,她也并无半点尴尬,只正色道:“我或许曾经有过那么一瞬间的迷惘,但是,现在我很清晰自己的感觉。” “哦?”这下,轮到诸葛明不明白了。 温意淡然一笑,“说了你也不明白!”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道:“包扎好了吗?其实你来不来都无所谓的,伤口一时半会,还不能结痂。” “娘娘请爱惜身体,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娘娘莫要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斗气的工具。”诸葛明正色地道。 温意的注意力又倾注在金针术上,心不在焉地应道:“嗯,知道了,小菊,送诸葛神医出去。” 诸葛明摇摇头,他话已经说得这么白了,她知道不知道,就看她自己了。 章节目录 第53章再度昏迷 > 温意的腿伤一日比一日严重,过了几日,竟然无法下地。小菊担心得不得了,说是要去请诸葛神医,温意嘴唇发白,无力地摇头,“不用了,要好的话也容易。” 她已经试过刺激哪些穴位会运行血气,她因为有伤口,所以血气运行却导致伤口无法愈合,甚至伤口屡屡充血,这也是为何她这几日伤口不断恶化的原因。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穴位,这个穴位位于膝盖,正正是她伤口的边沿,她已经用金针封住上一个穴位,若再下面施针能够用针冲开被封住的穴位,让血气顺利通行,那么,她就有八成的把握能够医治宋云谦的腿。 但是,要在这个穴位施针,会导致她的伤口大量充血,伤口一旦被压逼,会导致伤口再度撕裂爆开扯动附近的动脉,导致大量出血。 她不敢轻易下针,每个人都爱惜自己的生命,尤其她还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昨日听到消息,说宋云谦前几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一怒之下砸了轮椅,她听了暗自着急的,想着他的情绪应该十分不好,否则不会如此的。 她每次施针,都会支开小菊和嬷嬷,所以小菊和嬷嬷也不知道她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见她这般的不好,身体好像还发高热了,哪里能不请诸葛神医过来? 所以,即便温意此刻不让她们去请,小菊还是偷偷地派了小溪去找诸葛神医。 小溪打听到诸葛神医和宋云谦在一起,便连忙赶过去。 这几日宋云谦因没了轮椅,又不愿意被人抬出门,所以心情很差,他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怕了,诸葛明只得陪着他,解解闷,说说笑,倒也能稳住他的情绪。 其实诸葛明的医馆这段时间也很忙,因着秋冬交接,很多人都病了,医馆每日都大排长龙,已经外聘了几名大夫回来,但是依旧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 诸葛明这日见宋云谦情绪好了些,便道:“今日天气这么好,不如带你去医馆看看吧,说起来,我医馆开张,你都没去过呢。”在医馆里,能看到比他凄惨多了的人,或许通过对比,他会看开些也不定。 宋云谦却是没什么心思的,诸葛明医术是很高明,可惜,他到底不懂人心。一个不幸的人,看到比他更不幸的人,未必都是开心庆幸的,很多,会推己及人,想到别人,又想到自己,只会徒增不快。 只是宋云谦这两日情绪稳定下来,也知道他让诸葛明担心了,为让他释怀,他答应了。 他们二人刚出门,小溪便来到,得知王爷出门,她怏怏地回去了。 小菊见请不到诸葛神医,便去请了府中的御医。 只是温意见请来了御医,哪里愿意让御医看她的脚?御医是宫中的人,若知道她的伤势如此严重,入宫一禀报,到时候只怕麻烦就多多了。 嬷嬷当场就急了,“哪里能不让御医看?这裙摆都有血,肯定是伤口又渗血了。” 御医大吃一惊,据他所知,温意的伤口已经好些日子了,虽说伤口深,但是这么多日子里经神医的手医治,应该早就痊愈了才是,怎么会到现在还在流血? 御医连忙道:“王妃,这伤口多时还在流血,非同小可的,还是让微臣瞧瞧为好。” 温意摆摆手,“伤口无恙,只是可能有些感冒了,你给我开些退烧消炎的药来就可以了。” “发热?这身上带着伤口发热,真是非同小可的,王妃,请让微臣诊治。”御医较真了,竟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皇上派他出宫照料王爷与王妃,若真的出什么事,他的后果可就真是非同小可的。 温意却固执地道:“我命你去开些退热的药过来,赶紧地,不要惹我生气了。”她很少摆起王妃的架子,如今为了喝退御医,不得不端起架子来。 御医哪里敢开?只是见她脸色十分不好,嘴唇发红干燥,脸色也微微潮红,是发热的症状,看来果真是伤口发炎引起发热了。但是没有诊脉,没有看伤口,就这样开药,若出了什么事,他一样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退了出去,思前想后,便去找宋云谦,宋云谦不在府中,他便只得转而求其次去找杨洛凡。 杨洛凡听闻了事情的经过,冷笑一声,立刻下令抓芷仪阁的人来审问。 她早几日跟宋云谦说了怀疑她故意让自己的伤口恶化,他见宋云谦不行动,还以为宋云谦不相信。如今御医来告,她还不趁机把事情闹大,好叫那女人的居心无所遁形。 温意发高热,人昏昏沉沉的,她趁着清醒,打发了小菊和嬷嬷出去,在膝盖间的穴位施针,连续十七针,最后一针,她之前一直不敢轻易下,但是,此刻,她一针扎下,竟浑然不顾后果。果然,这最后一针下去,顿时,便觉得体内一道血气直涌到脚上,仿佛是万顷江水一下子冲破了堤坝一般,堤坝轰然倒塌,江水滔滔不绝,喷涌直出。若她没有伤口,那么,血液会冲开她的经脉,导致她的血液畅通无阻,顶多,只是血液运行过快,心脏一时无法适应,会有短时间的心率失常而已。 但是,她腿上有伤口,血液刚冲下来,便全部压在伤口附近的血管里,竟果真冲破了伤口表层,伤口撕裂,竟真的扯动了腿上的大动脉,血液像是飞溅一般喷出。 她早有准备,立刻用最后一丝力气拿起布条扎住伤口上端,然后扯起嗓门唤门口的小菊和嬷嬷进来为她上伤药。 只是,她哪里知道芷仪阁如今除了她便再没有旁人?小菊和嬷嬷包括所有的丫头侍女全部都被杨洛凡带去暗室了。 她呼唤了几声,便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仿若棉絮一般轻得教她害怕,她仿佛飘在空中,又仿佛沉浸在冷水里,冷,而沉溺。 耳边,又想起那庄严的声音,伴随着一丝叹息:“温意,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了,不过,很是对本座的胃口,你的身体与灵魂由于刚开始无法各方面贴合,所以你腿上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悉心调理,总会好的。可你竟然在伤口处施针,导致血气翻涌,冲破伤口,本座已经救了你多次,这一次,能不能撑过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体内有本座先前赐给你的一颗丹药,能为你支持一段时间。只盼着你命定的男子能及时出现相救,否则,这一个坎,你自己迈不过的。好自为之吧!” 温意迷迷糊糊问了一句,“谁是我命定的男子?” 声音已经消失了,耳边只余嗡嗡嗡的声音,温意觉得生命在一点点地散去,她用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但是,连眼皮都抬不起。终于,一阵黑暗涌上来裹紧了她,她双手一垂,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微微转醒,只觉得嗓子像是冒火一般,干而痛,腿上的伤口有针刺般的疼痛,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 耳边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好些了吗?” 是诸葛明,她唇干舌燥,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用虚弱的眼光瞧了诸葛明一眼,诸葛明神色焦虑,担忧地看着她,眼里含着一丝温柔,她心中一动,想起那位“本座”说的话,她努力打开嗓子,沙哑地问:“是你救了我?” 诸葛明叹息一声,“你何苦?” 温意脸上浮起一朵虚弱的笑,“我没事!” 诸葛明命身后的侍女扶起她,喂她喝药,苦涩的药汁沿着嗓子往下流,胃里很空,药汁很苦,她几乎作呕,她知道,要活下去就一定要喝药,所以,她忍下那股难受的劲,把药全部喝完。 胃部一阵翻涌,她闭上眼睛,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怕一不小心,刚才喝下去的药就要全吐了出来。 良久,她觉得好些了,才问诸葛明,“我的侍女呢?” 怎地不是小菊和嬷嬷伺候她?这侍女她未曾见过的。 诸葛明淡淡地道:“因为王妃的任性,她们全部都遭受了责罚,如今还关在暗室里。” 温意一惊,瞪大双眼,一把拉住诸葛明的衣袖,“这,和她们有什么关系?放了她们。”她知道暗室是什么,是专门惩治下人的地方,一旦进去,不死也脱层皮。 诸葛明瞧着她,道:“王妃若爱惜她们,为何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谦这一次震怒得很,下令不准任何人求情,所以,她们大概这辈子也出不来了。” 温意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血气翻涌,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溢出,竟全都吐在诸葛明身上。 诸葛明连忙摁住她,唤人过来擦干净她嘴角的血,然后喂她吃下一颗药丸。一直温文的诸葛明,如今脸上带着鲜见的愠怒,苛责道:“你若真心爱惜她们,又何苦这样做?” 温意无力地道:“我这样做,和爱惜她们有什么冲突?你去帮我叫宋云谦过来!” 诸葛明身边的侍女忽然愠声道:“王爷说了,以后都不想见到你这种用自伤方法来争宠的女人。” 温意一愣,“谁争宠?我?我自伤争宠?你们以为我伤害自己来获取他的怜惜?”温意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无力感,看似是质问的语句,却轻得没有半点分量,在旁人眼中听来,就像是苍白无力的辩解词。 章节目录 第54章人尽皆知 > 诸葛明淡淡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知道。如今御医已经入宫禀报了,只怕不到傍晚,宫中便要来人。” 温意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他是这样看我的?”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生死与共,他竟然还这般猜度她。或许,她真有过那么一瞬间的迷失,但是,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没有忘记自己做人的原则。 一道怒气涌上心头,她冷声道:“他未免错看了我温意!” 惊怒之下,她完全没有留意自己说了自己的本尊大名,她闭上眼睛,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冷静一下。”到底是她跟宋云谦之间的恩怨,没必要迁怒其他人,再说,诸葛明这一次还救了她,救命恩人,就算不感激,也不该对他口出恶的。 诸葛明眉目一动,定定地看着她,见她闭上眼睛,一脸的愠怒,也就不再说什么,轻轻起身,领着侍女出去了。 宋云谦在书房里,他手中舒开一卷画卷,茫茫草原,风吹草地见牛羊。她曾经粲然笑着跟他说要去草原追逐少年,那样恣意的生活态度,那样豁达的人心,怎会一下子就变得这样狭隘小气?甚至还做出此等过激愚蠢的行为。 他无法忘记当杨洛凡派人去医馆通知他,他与诸葛明赶回来,看到她床底流了一滩的血,她了无声息地躺在床上,像是死了一般,他的恐惧盈满心头,真怕她就这样死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恐惧,他如今回想起,还觉得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诸葛明说她幸好懂得绑住自己的伤口上端,否则血液早就流干了。 他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她救回来了,但是,他却对她失望得说不出来,连见都不愿意见她,连带她芷仪阁里的人,也都全部打入了暗室。 诸葛明来到书房,他缓缓收起画卷,由于内力透支过度,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抬头看着诸葛明,问道:“她死了没有?” 诸葛明摇摇头,“何必说着这样狠毒的话?你分明是对她有情。” “或许有过,但是现在,半点没有了。”宋云谦静静地道,眸子里夹着深刻的失望,还有一丝愠怒。 诸葛明叹息一句,“她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但是知道她屋子里的人被打入暗室,又吐血了,你若不想她死,把她们放出来吧,以我估计,她若是能下地,她会亲自去暗室放人。因为,她真的不是杨洛衣。” 宋云谦一愣,眸子锁紧他,沙哑地问道:“怎么说?” 诸葛明把方才温意错说的话说给他听,又道:“一个人惊怒之下,是会犯这样的错误的,她果真叫温意。” “温意温意,她果真是一场瘟疫!”宋云谦叹息道。 心里有些难过,因为,借尸还魂一定是要本尊死了才能够完成,也就是说她不是杨洛衣,杨洛衣一定是死了,她为什么死?怎么会死?当然,这份难过,是因为对侯爷夫妇的内疚,对杨洛衣本人,他没有太多的同情,因为,他毕竟认定是杨洛衣害了可儿。 “眼下,应该怎么做?她是什么来历?”诸葛明甚为困扰。 宋云谦忽然想起在山洞里她跟他说过的一个鬼故事,她说那女主人公就叫温意,或许,这个故事是她的真实经历,他把故事说给诸葛明听。诸葛明听了也觉得毛骨悚然,“那,你的意思是这个温意就是她?她说的太平间,在我国所有医馆似乎都没有的,人死了,当然是拉回家或者放在义庄,哪里会增设一个太平间?再说,除了官家医曙外,一般都没有这么大的医馆,而女子为医,也是有的,可官家医曙是没有的。” “你的意思是她并非本国人士?”宋云谦眸光顿时警觉起来。 诸葛明缓缓地道:“怕只怕是敌国的人,用邪术杀害王妃,然后施法转移了一个魂魄过来,目的是要接近我国政事核心。不过,这说法也说不通,若真要这样做,为何要用女子?直接谋害一个朝廷要员不是更事半功倍吗?” 宋云谦想起父皇曾经让她议政,他摇摇头,“不,有时候女子更方便行事,因为所有人对她都不设防,她有一身的本事,先是救了皇嫂,笼络了皇兄,皇兄是何人?他是战功赫赫的镇国王爷,若能跟皇兄熟络,要获取军事秘密,下点小功夫就可以了,还有,她如今也深得父皇母后甚至皇祖母的宠爱,若真的是内应,堪忧矣。” 诸葛明听他这样分析,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只是仔细想想,又道:“若果她真的内应的身份,怎会自伤获宠?这本身有矛盾,她应该致力于和宫内人打好关系才是。” 宋云谦想想也是,只是因着这样推测,心底对温意的厌恶感少了一重,多了几分戒备。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先放小菊她们出来,让她们回去伺候温意。 温意压根就不知道宋云谦与诸葛明对她这般的推测猜想,见小菊她们回来,心里一高兴,之前的记恨就全忘记了。但是见嬷嬷脸上身上都带伤,这么大年纪了,真叫人瞧了可怜。所以,还是难免有些气愤的。 嬷嬷见温意伤得这么重,也难受得跟什么似的,好生伺候温意喝药,便要念叨,温意知道嬷嬷罗嗦,但是也知道她是出于好意,便由着她多说几句。 傍晚,皇宫里果然来人了,来的不是宫人,而是皇后娘娘与容妃。 温意瞧见皇后与自己妈妈酷似的模样,眼里就盈满了一眶的泪水,之前所受的痛和委屈,仿佛都有了宣泄的口,哽咽道:“儿臣给母后请安,给容妃娘娘请安!” 皇后瞧着她,叹息一声,“御医说你自残身体,孩子,你怎地这么傻?” 容妃娘娘因着之前温意救了皇孙一事感激在心,这一次是主动请旨与皇后出宫探望温意的,见温意与之前的生气勃勃判若两人,也是十分伤感,皇后的话刚落,她便道:“这男人三妻四妾,自古以来便是如此,若看不破,便是自寻烦恼,让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伤心。你是个豁达的孩子,怎地会做这样糊涂的事情?” 温意委屈得说不出话来,眼泪直哇啦哇啦地掉,腿疼加上委屈难受,她很想很想大哭一场。极力按压住心底要崩溃的情绪,却按不住眼泪,静静地听着皇后与容妃娘娘的善意的苛责。 皇后拉着她的手,道:“孩子,本宫觉得你最近懂事多了,怎地忽然又这样钻牛角尖了?赶紧好起来,本宫要看到你每日都笑嘻嘻的才开心。” “看到我笑,你真的会开心?”温意盈盈看着皇后,楚楚地问,连皇后都觉得她是为了争宠,心里很是难受。 “那是自然的。”皇后伸手抚摸她的额头,蹙眉道:“还没退热,怎地药喝了下去半点用处都没有?若你三日不好起来,本宫便杀了他们。” 温意曾经为上官御医求情,皇后知道她是个宅心仁厚的人,所以故意这样说,就是希望她不要抗拒治疗,早日好起来,否则在病重还折腾自己,只怕再多的御医在王府里都是救不了她。 果然温意听了,便连忙道:“母后不要责罚他们,他们已经尽力了,儿臣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容妃担心地道:“此事还不敢告知太后娘娘,只是你父皇听了,也觉得你太不懂事了,若不是皇后娘娘劝着,如今只怕要降罪了。” “是啊,你父母那边,也还瞒着,你父母一向宠爱你,若知道你这样,只怕你父亲旧病复发,到时候就真的恨错难返了。”皇后叹息道。 说起来,温意还没见过杨洛衣的父母,她没有回过娘家,而他们也没有前来探望。听到皇后说自己的父亲有病,只不知道是什么病呢?她也故作担忧地道:“我也许久没有回娘家了,等我好起来,要回去看看他们了。” 皇后听到温意这样说,眉头顿时展开,道:“你懂得这样想就好了,其实父女哪里有隔夜仇?那件事情,你真的没有必要放在心上。洛凡一心要嫁给谦儿,而谦儿也对洛凡有意,你父亲手心手背都是肉,取舍难啊!” 听皇后这样说,温意大概能猜出当日杨洛凡要嫁给宋云谦,杨洛衣一定是记恨自己的父母,或许还曾经大吵一架。 皇后又叮嘱了几句,赏赐了好些东西,这才和容妃回宫。 皇后走了,镇国王爷夫妇也来了,镇国王妃拉着温意的手,盈盈地道:“这事儿,我怎么也不相信的,我总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另有原因?” 温意心中触动,想不到最了解她的,竟然是镇远王妃。只是当着镇远王爷的面,她也不想解释太多,只微微点头道:“谢谢你相信我!” “有什么事,别放在心里,跟我说说,就算我未必能帮你,至少倾诉一下,心里也好受些。” “我没事,真的,很好!”本来已经平静的心,因着镇远王爷这句体己话,又触动愁思,神色也暗淡了下来。 镇远王爷是铮铮男子,不会安慰人,但是此刻果断道:“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与本王听,本王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她要给你讨回公道。” 温意听了这句话,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男人的安慰,有时候不如女人那样知心,却能暖和一个人的心。 章节目录 第55章再下迷药 > 她一扫之前黯然的神情,生活到底还没绝望不是吗?她含笑道:“谢谢你们,我没事,也没有受什么委屈。” 温意还在高热中,御医说她的伤势看样子还会恶化,所以镇远王爷夫妇也不耽误她休息,说了一会话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温意喝了药,昏昏沉沉地睡,觉得身子一会冷一会热,伤口一阵阵的疼痛,大量出血后的她,脸色苍白得跟一张白纸似的。小菊伺候她的时候,都偷偷地落泪。 过了几日,高热持续不退,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连诸葛明都不知道该如何用药。伤口似乎在一日之内就发炎起脓,他问温意有没有在伤口涂了什么东西,温意摇摇头,“没有。” 诸葛明行医多年,未曾见过如此奇怪的现象。按理说他开的药都有消炎止血的作用,伤口上了三七粉,是不会再出血的,但是她的伤口还不断地渗着血水,而渗着血水的时候,周边还起了脓疱。 温意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是这具身体排斥她的灵魂,正如在昏迷中听到那人说话,她的灵魂和这具身体还没完全契合的,如今伤口迟迟不好,就是因为这样。 她没来由地觉得恐慌,觉得自己大概迈不过去了,所以,在精神好点的时候,她想尽快为宋云谦施针。 只是现在宋云谦压根不来见她,他大概认为自己自残争宠,所以对她生了厌恶怨恨。她要想方设法骗他过来才行。 身体的排斥越来越严重,这日,她刚喝下去的药全部都吐了出来,吐得翻天倒海,全身虚脱。小菊一边为她擦脸一边掉泪,道:“这药喝不进去,怎么会好?郡主,喝点小米粥咱们再吃药好吗?” 温意深呼吸一口,胸口疼得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她虚弱地道:“你们,去给我买点东西。” 小菊俯下身子问道:“拿什么?您要什么,小菊马上去拿。” 温意艰难地抬起手,为她擦干眼泪,含笑道:“傻瓜,我没事,来,去药铺为我买点……”她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但是小菊还是听清楚她要什么了,诧异地瞪大眼睛,“郡主,您要迷药做什么啊?” 温意用力地吸进一口气,道:“快去,别问!” 小菊点点头,为她压好被角,道:“我马上去,很快回来。”说着,回头交代了小溪照顾温意,又去厨房对为温意熬粥的嬷嬷交代了一声就出门了。 晚上,小菊受温意所托,去找宋云谦,她写了一张纸,让小菊带过去,她知道他看了这张纸,一定会过来。 果然,宋云谦看了这张纸,便跟着小菊过来了。 来到芷仪阁,温意已经斜斜地靠在长榻上,脸上的粉扑得很厚,上了胭脂,特意画了眉,抹了口红,人看起来便精神很多了。 她含笑道:“王爷来了!”这一个,她喜欢了,却永远不能得到的男子,就静静地坐在在她三丈之外,没了轮椅,他依旧坐在杨洛凡为他准备的软垫椅子上,脸上带着冷肃的表情,冷冷地注视着她,“看样子,你的精神不错!” “有神医和御医的照顾,我自然没什么事。”温意靠在长榻上,脸上挂着慵懒的表情。 “诸葛明说你很不好,本王如今瞧着,你十分的好。”他说话的语气很重,带着浓浓的讽刺,温意岂有听不出来之理?她心里觉得很难受,隐隐作痛,他心里,大概也没期盼过她会好起来吧。是的,她死了多好,死了,可儿的仇就报了,他也如愿了。 而她,离死不远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开始慢慢地和这具躯体分离,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她会去哪里。若是可以,送她回去现代吧,她想再见父母一面。 “诸葛神医夸张了,我其实已经好很多了,过几日就能下床。”温意道。 宋云谦冷冷地道:“你好不好,与本王无关。” 到底不习惯他这样冷冰冰地和她说话,她静静地看着他,脸色极尽温柔,轻声问道:“你心里,一定很怨恨我吧?” 宋云谦嗤笑,“怨恨?为什么怨恨你?本王对你无爱无恨。” 温意嗯了一声,喃喃地道:“无爱无恨好,那样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伤心。” 宋云谦冷道:“你死了,本王会觉得很解恨。”那样狠毒的话,他原本不想说出口,因为他的心,并非是这样认为。但是面对她的时候,他还是做不到淡然,尤其想起她竟然用针来伤害自己,她在挑战他的极限。 温意心底一片狼藉,他的眸子冷得像是一块寒冰,她感觉不到温度。 她轻声道:“你能让他们出去吗?我有话要和你说。” 宋云谦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而温意却抬头对门口的小菊道:“给王爷奉茶。” 小菊应声,挪动脚步端茶上来,她稳住心神,把茶杯放在宋云谦面前,道:“王爷请用茶。”然后,就退了出去关上门。 宋云谦蹙眉道:“可儿到底是不是你害?”他看到温意给她的纸上写了一句话,说她知道可儿是谁害的,她知道宋云谦一定回来问个清楚。 温意道:“王爷不如先喝口茶,静静心听我说。” 宋云谦不耐烦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愠道:“若不说,本王立刻就走。” 温意凝视着他,不敢随便动弹身子,怕自己浪费气力,一会没力气施针,连说话的语气都是轻柔得叫人生怜,“可儿不是杨洛衣推下湖的,我很肯定!”她脑子里残留杨洛衣的记忆,所以她很清楚杨洛衣没有害过可儿。但是她也不知道是谁推可儿下湖,用这样的借口,不过是为了骗他过来。 宋云谦冷冷地道:“这话,你说不下百次,你说你知道是谁推可儿下湖的,到底是谁?” 他的面容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得尤其冷硬,双眸如同一两汪深潭,她努力探究,也瞧不清眸子里含着的到底是什么情绪。俊美的容颜带着厌恶和不耐烦,还有一丝连她都能察觉的失望。 他对她失望,而她何尝不是对他失望甚至绝望? 温意静静地道:“王爷,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并不知道是谁推可儿下湖的。” 宋云谦倒抽一口冷气,怒气迅速聚拢在他眉峰,他怒道:“你是故意骗本王过来的?” 温意苦笑道:“没错,我知道不是这样说,王爷不会过来。” 宋云谦正想发怒,忽地感到一阵头晕,他意识到什么,顷刻打翻面前的茶杯,怒道:“你下药?”他甩甩头,运功抗衡,但是这迷药是温意调配过的,这还是从诸葛明给她的那本百毒传学来的,所以尽管他内力有多深厚,最后也抵抗不住药力袭上脑袋,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温意身子一歪,撑了这么久,她的力气几乎耗尽。 她从床榻上下来,几乎无力行走。来到他身前,她拿起一把剪刀,剪破他的衣衫,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为他脱衣服了,更莫说拖他上床。 她知道他功力深厚,很快就会醒来,她时间不多了。 她轻声道:“我知道现在要你相信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我选择用这个方式,希望你不要怪我。” 她取出针,深呼吸一口,甩掉那一层层涌上来的眩晕,她要稳住自己,不能手颤,所以,她在自己的百会穴连刺了四针,锁住一道气,用来为他施针。 只是如此强行强迫自己的身体,后果一定会很不好,她知道,但是顾不得了。连那神仙都说她大概是迈不过去了,临死前,至少也要救回他。 她下针很快,很准,这要归功于她往日勤练,并且用自己的身体摸熟了经络。 针要停留在他身体大约一刻钟,但是,她却支持不住了,不过也无妨,只要他血脉一通,那么,他的内力会自动冲开身上的针。 她伏在他胸口上,已经再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听着他的心跳声,她泪水止不住地流,她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她不贪心,她就要这片刻宁静的温柔而已。以后,她再不会心痛了,他和谁在一起也好,她再也看不到了。 有杨洛凡在他身边也是好的,至少她是真心爱着他。而她,一缕时空的游魂,穿越过来与他是一场美丽而伤痛的邂逅。她感激那位冥冥中存在的神,是他让自己多活了一段岁月,认识了一个脾气不太好,对她也不太好的男人。 “你对我……真的不好,但是,我却还是喜欢了你……”温意喘着气,艰难地道,“我喜欢你叫我温意,但是,我对你,并非是一场瘟疫,而你之于我,却真的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瘟疫,这场瘟疫的名字……大概就是叫爱情!” 她想起他亲吻她时候的甜蜜与幸福,他们也有不争吵也有甜蜜的时候。她用尽全力撑起身子,重重地印在他的唇上。 宋云谦的药力已经缓缓退却,他缓缓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的唇被她冰冷的唇瓣封住,脑子里忽然灌进一道闪亮的记忆,第一次与她,便是被她下了迷情药的。暴怒涌上心头,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竟然再用?再察觉自己衣衫几乎褪尽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一脚踢起伏在他身上的女人,她如同败絮一般飞了出去,撞在墙上落地。 鲜血从她嘴角喷出,她躺在地上,看着他跳起来,她嘴角含着一抹笑,一抹骄傲的笑,仿佛一个妇产科医生,看到自己亲手接生的婴儿那样骄傲甜美的笑。 章节目录 第56章不愿放手 > 宋云谦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双腿,一股狂大的喜悦涌上心头,他站起来了?他真的站起来了?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针包,而他的双腿上,还插着细如毫毛的金针,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他几乎是失声喊了一声,扑上前抱住她,她满脸都是血,她的脑袋撞落在墙上,又磕了之前已经结痂的伤口,血披面而下,身体软得几乎抱不住,恐惧漫上心头,一层层地笼罩着他,他想起自己恶毒的诅咒,恨不得一刀杀连自己,他喊道:“没事,本王立刻叫诸葛过来,你会没事的。”他紧紧地抱住她,狂喊了几声,“来人啊,来人啊!” 门被冲开,顿时涌进来好几个人,小菊和嬷嬷也进来了,瞧见此情此景,吓得手足冰冷,失神无措。 慌乱中,不知道是谁去请了诸葛明和御医,也不知道是谁为温意清洗了脸上的血,宋云谦觉得人很多,耳朵十分吵杂,他只想抱住温意,一刻也不松手。 诸葛明上前把脉,宋云谦慌乱的眸子找到了焦点,他定定地看着诸葛明,问道:“给她用药啊,施针,有针……”他慌乱地找了一下,原先放针包的地方已经被清理过,针包不见了,他连吼了几声,“针包呢?取过来快取过来!” 诸葛明眸子灰暗,痛苦地看着他,“谦,她不行了,不要折腾她了。” “胡说!”宋云谦抱住温意,冲诸葛明怒吼,“你是哪门子的神医?明明还有呼吸,你却说她不行了,你,过来!”他冲一旁瑟瑟发抖的御医吼了一声。 御医小心翼翼地上前诊脉,结果,眸光一寸寸地淡下去,最后,他的结论与诸葛明一样。 “滚……”他怒吼一声,“小三子,快入宫请御医出来!” 诸葛明难过地道:“谦,和她说说话吧!”意思就是如今再不说,便没有机会说了。 诸葛明打发了所有人出去,只余下宋云谦抱着温意坐在床上。 温意已经奄奄一息了,宋云谦的一脚踢在她腹部,脑袋撞在了墙上,腿上的伤口不断地流血,全身都像是被刀子割一般的疼痛,她在发抖,全身冰冷地发抖,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她的眼神已经渐渐地散涣,她眼前仿佛出现一大片草原,一望无际,碧绿与蓝天接轨,棉絮般的白云悠悠,更显得天空碧蓝得仿若一块被巧手染成碧色的绸缎。 他的泪水滴落在她的冰冷的脸颊上,有温热的感觉,她想伸手为他擦去眼泪,让他不要哭,她早已经死过一次了,如今不过再死一次,不值得他为她伤心。 但是,她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喉头不断有腥甜的液体涌上,从嘴角溢出,她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么多血,可以流这么久。 他不断地擦拭她嘴角的血,双手发抖,俯下身子吻住她的唇,他好恨,恨她也恨自己,在这一刻,他知道她确实是自残身体,但是,不是为了争宠,而是为了医治他的腿。而他,在她伤重的时候,竟然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他恨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要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他宁可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也不要她死。 她凝视着他的眸子,稳住呼吸,一句话说不完整,“你……记住,我叫……温意……”她喘着气,发鬓濡湿,有汗水,也有血液,他的手就放在她的额头上,微微发抖。 他急乱而焦灼地道:“本王知道,本王一直都知道。”刚才昏迷的时候,他似乎听到她在他耳边说她喜欢他叫她温意,她说她喜欢他,她喜欢上一场瘟疫,这场瘟疫,叫爱情。 一朵玉兰花般的浅笑漫上温意的嘴角,她整个人几乎虚脱,仿佛刚从大水里捞出来,苍白而纯净地看着他,她笑容逐渐变得虚无,眼睛慢慢地合上,低语:“好了,我可以去草原追逐少年了……” 她的头,从她臂弯里沉沉地垂了下去。 嘴角依旧含着缱倦的笑,仿佛她真的要去追赶少年一般的欢喜。 他的悲鸣穿越云层,直上九霄云外,“温意……” 杨洛衣早就死了,而温意也早就死了,如今死的,不知道是温意还是杨洛衣,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 御晖郡主宁安王妃杨洛衣入殓当日,宁安王爷宋云谦抱着王妃的尸体,任谁劝说也不给入殓,他喃喃地说:“她会醒过来的,在山间的时候她都死了,最后却还是醒过来,她会醒过来的……你们谁都不许碰她!” 他抱着她,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没有喝过一滴水,他依旧顽固地相信她会醒过来,即便她的身体已经变冷僵硬,他还是固执地相信。 没有任何理由,他只是舍不得放她睡在那冰冷的棺木里长埋地下! 她和他说过鬼故事,她说世界是有鬼的,他相信,所以,他知道即便她不会醒过来,她的灵魂也会回来。 他等着,痴痴地等着。 皇帝亲自出宫,温意死了,他也很伤心,但是,亲王也该有个亲王的样子,抱着死去王妃的尸体不给入殓,她去也去得不安心,这样像什么话? 宋云谦这辈子未曾忤逆过父皇,但是这一次,即便皇帝亲自出宫劝说,甚至责骂下令,他就是不放开,他用疲惫而绝望的眸子看着皇帝,狂乱地道:“父皇,容儿臣胡闹一次,儿臣不愿意放开她。” 皇帝微愠,道:“你也知道是胡闹?洛衣已经走了,你这样弄得她魂魄不宁,何苦?” “我就是要她魂魄不宁,她知道我伤心,她会回来的,父皇,是我亲手杀了她的,她救了我,医好了我的脚,我却杀了她。我不要亏欠她,我要把欠她的在今生还给她,父皇,她在山间的时候,为了摘灵草,掉进湖里死过一次的,但是最后她活过来了,你容她缓缓,她就会再醒过来的。” 皇帝怒道:“胡闹!人死了岂会再复生?”他退后一步,命身后的侍卫,“你们去拉开王爷,让王妃入殓。” 侍卫得令,正欲上前,宋云谦却横了一把匕首在脖子间,看着皇帝,“父皇,若再逼儿臣,儿臣就随她去了。” 皇帝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某个角落忽地一软,他也曾经有过那样美好的时代,得到过那样美好的爱情,怎会不明白他? 他语气软了下来,叹息道:“孩子,她生前你已经让她不得安生,如今她走了,你还不让她好好地去吗?” 镇国王爷也来了,他当日差点失去王妃,这种绝望的心情他懂得,所以,如今见宋云谦这样,他心里也很难过,上前握住宋云谦的手,道:“你看她,嘴角还含着笑意,证明她走的时候没有怪罪你。她用自己的身体试针,明知道会出事,她还是这样做了。她要你好好的,你若这样一蹶不振,岂不是辜负了她?” 宋云谦的泪水不断滑落,他喃喃地道:“我宁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我也不要她走,皇兄,我好恨她啊,她为什么要这样自作主张?” 镇国王爷一阵心酸,脑子里想起的都是温意的勇敢,那样的一个好女子,竟然如此薄命,她医术高明,却救不了自己。他难过地道:“皇兄知道你难受,但是,皇弟,她终归有自己的路要走,你爱她也好,恨她也好,以后都放在心底了,好吗?” 宋云谦摇摇头,“我做不到。” 镇国王爷叹息一声,道:“那,你不要怪皇兄!”他忽然出手,一掌打在宋云谦的后脑,宋云谦惊怒,却敌不过随即袭来的黑暗。 跌落地上的一瞬间,他有清晰的绝望,他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他醒来后,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这三日,镇远王爷一直让人给他喂迷药,让他好好地睡一觉。 他把自己关在芷仪阁里,谁也不见。 半月后,杨洛衣的父亲侯爷来到王府,宋云谦出来相见。 两人相见,都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侯爷老了很多,而宋云谦憔悴得跟鬼一样,胡子长了不刮,衣衫皱巴巴的,眼窝深陷了下去,整张脸都尖了。 为了死去的那女子,他们有同样的痛。 侯爷瞧着他,眼里有怜惜,哑声道:“伤心归伤心,总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宋云谦嗯了一声,低着头,不敢看侯爷。他很自责,他认为是自己害死温意的。 侯爷叹息一声,道:“其实,洛衣在两个月之前就走了,我们一直都知道王府中的那位王妃不是洛衣。” 宋云谦猛地抬头看着侯爷,急问:“岳父大人是什么意思?” 侯爷眸光飘远,脸上是深刻伤痛的神情,他缓缓地道:“你娶洛凡之前,洛衣曾经回来过,与我们夫妇大吵了一场,她说我们答应这门亲事,就是要逼死她。当时,我们以为她只是说说,没料到那时候她就存了必死的心。结果,就在你们成亲前两晚,我们夫妇刚躺下,就看到她回来了,她跟我们盈盈一拜,说感谢我们的养育之恩,她走了。老夫亲眼看着她飘走,就在老夫的眼前消失,老夫知道,她那时候已经死了。” 宋云谦骇然,“那,你们为何不立刻来王府查探?” 侯爷眼睛濡湿,眨了眨,苦笑道:“哪里有不查探之理?事实上,一直以来我们都留意着她,心里也明白她早已经不是洛衣,只是,她顶着洛衣的身份活在这世上,对我们夫妇,到底也是一种安慰,所以,并未戳穿。” 宋云谦心中掀起惊天骇浪,久久不能语。 “我叫温意!”耳畔,仿佛响起她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57章话别温意 > 温意,温意……宋云谦心中近乎痛楚地念着这个名字,阴差阳错,她来到他身边,她是上天送给他这辈子最好的礼物,但是,他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错过了。 侯爷继续道:“老夫对这位女子也很感激,洛衣一生,多少有些任性,宫中除了皇后娘娘,谁都对她不那么的喜欢,但是,这位女子,用她的生命,给洛衣留了一个好名声,至少,现在大家说起杨洛衣,都只会记得她的好。” 谁都知道她的好,唯独他! 侯爷离开之后,他在芷仪阁里待了三天,走出芷仪阁。他出来那日,天色是灰沉沉的,明媚透亮秋日暖阳已经不复存在,冬日,即将来到。 小菊和嬷嬷自然是哭得死去活来,但是,温意生前的吩咐,她们一样没有忘记,全部照做了。 小晴娘亲那里,温意早就命御医去为她看病,并且留了一些银子给他们,对小晴,她始终怀了一份愧疚,觉得是自己连累她失去工作的,所以,曾经跟嬷嬷提过要是小晴愿意,她想让小晴回来王府。 嬷嬷跟宋云谦提过这件事情,宋云谦开始不相信,觉得小晴当初与洛凡一起冤枉温意,温意不可能还会关照小晴,但是调查之后,发现温意果然曾经命御医去为小晴的娘亲看病,因着是温意的意愿,所以,他准许小晴回来王府,就留在芷仪阁里,不用去伺候其他主子。 小晴得知温意死了,哭了一场,在家里设了牌位,专门供奉她,当然,写的是杨洛衣的名字。 温意,仿佛不曾存在过。 宋云谦把轮椅送去小晴爹做工的店里,命人重新嵌起来。但是,就算嵌了起来,轮椅上的伤痕还是可以清晰看到。就等同宋云谦,走出来像个没事人一样,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早在温意死的那天,已经支离破碎了。 宫内因为宁安王妃的死而一片沉寂,许多喜庆的活动都取消了。太后伤心过度,不支病倒,她曾经惋惜地拉着皇后的手,道:“咱们亏待了她啊,这孩子竟是这么懂事的,若没有她,叶儿和安然早就没了,谦儿的双腿也不能走路。哀家这些日子,总是想起她那日入宫,跟大家说的那番话,想起就心疼。往日谦儿对她并不好,说到底,都是因为可儿,只是如今就是打死哀家,哀家也不相信她会害可儿。难怪往日入宫,她总是一副不大开心的样子,大概她嫁入王府,就从来没幸福过吧。” 皇后神情黯然,她是看着杨洛衣长大的,从那个粉嫩的娃娃到成为她的儿媳妇,她一直都比旁人包容她,虽然期间杨洛衣做了很多让她失望的事情,但是记忆中的那乖巧的丫头,一直在她心底没有褪色,所以她总能用回忆来原谅她。她在宫中救镇国王妃的时候,她没有在宫中,一切都是听说的,所以她很是震撼,甚至怀疑那人到底是不是她所熟悉的杨洛衣。 这个揣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宋云谦在皇帝的千秋节时入宫祝寿,因着宁安王妃去世,所以这一年的皇帝的千秋岁也没有心思大办,只是皇家吃顿饭就算了。他带了杨洛凡入宫,杨洛凡自从温意死后,整个人都改变了。她一直都不喜欢杨洛衣,但是,在温意死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人都崩溃了,哭得昏天暗地。伤心程度不下于宋云谦。 很多人都以为她装的,因为她一直跟杨洛衣过不去,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没有装,她的伤心,都是发自内心的。 宋云谦也不相信她,所以在温意死后,不准许她接近温意的尸体,杨洛凡跪在温意的灵前,也被宋云谦赶了出去。他那段时间,像是疯了一样,他觉得他害死了温意,而当初,若不是杨洛凡跟他说了那些话,他不会对温意误会这样深,所以他恨自己,连带恨上了杨洛凡。 当晚,他喝了很多酒。看着镇远王爷与王妃恩爱无比,他觉得很刺眼,他仿佛见不得别人幸福,这份幸福,他原本也有的。所以,镇远王爷对他敬酒的时候,他别过头,一口喝尽。他现在周身都是刺,碰触哪里都伤人。 镇远王爷也跟难过,轻轻地叹息一声。镇远王妃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他还没放下,让他安静地喝几杯吧,柔妃跟我说,他在府中几乎没有喝过酒,不敢喝,一喝就崩溃。” 容妃在旁边听到,也悄然叹息,她看了镇远王爷一眼,面容上有一丝难解的复杂。 在温意治好安然后,她曾经跟容妃说了一句话,一句足以让容妃心惊胆战的话,她说:“夫妻之间和顺,一家人幸幸福福,便是人家最美的事情,何必强求其他?若是王妃不在了,镇远王爷下半辈子也就完了,容妃娘娘请三思。” 身旁没有其他人,这句话,自然也没有被其他人听去。 她当时没有做声,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日那碗送给叶儿的天山雪莲,是被她下了毒的。当时叶儿就已经中毒,顺利产子之后,她身体很差,她就算下毒,也没有人怀疑到她头上来。 母亲都是自私的,镇远王爷是皇长子,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但是,他心思不在此,娶了王妃,叶儿的性情淡泊,对皇位没有一点兴趣,所以他也狠不下心来争夺。叶儿难产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崩溃了。她知道,若是叶儿不死,他也难成大器。所以,在温意为叶儿剖腹产子的时候,她在天山雪莲下毒,为的就是要无声无息地毒死叶儿。只是谁知道会被温意看出天山雪莲有毒,也幸好他们出宫寻找灵草,查下毒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后来又因皇孙重病,加上宋云谦不良于行,皇帝没心思查证此案,所以,她才侥幸逃过一劫。 只是,她也始终想不明白,开始的时候,是谁对叶儿下毒,要她一尸两命。 不过,她也没有再调查,怕最后把自己也曝光了。 所以,她感激温意,除了她救了皇孙之外,还感激她没有把自己供出来,否则,这件事情一旦查起来,不难查到她身上。 当然,若没有蛛丝马迹,谁也想不到她会下毒毒害自己的儿媳妇。 如今经历了此事,她也终于明白,做不做皇帝,真的不重要。若当初叶儿真的死了,那么,自己的儿子就会跟宋云谦如今一样了。 “母妃,您不舒服吗?”叶儿发现容妃神色怔忡,以为她不适,便关切地问候。 容妃眸光落在叶儿纯净的脸上,心底涌上一股愧疚,其实叶儿长相清丽,行事大方得体,与儿子又情投意合,是一百分的儿媳妇,幸好当初宋云谦与温意寻得灵草回来,救她一命,否则,日后自己想起此事,只怕下半辈子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安然了。 她温然一笑,“母妃没事,只是瞧见谦儿这样,想起洛衣而已。” 镇远王妃也叹息道:“是啊,红颜薄命,好人偏不长命,想起她,心里总觉得难受。”说着,眼圈竟濡湿起来,因着是皇上的千秋岁,掉泪乃是大不敬,所以,她硬生生就把泪水给逼了回去。 容妃握住她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宋云谦喝得烂醉,皇上命镇远王爷送他去休息,皇后担心儿子,也急忙跟着去照顾。 宋云谦迷迷糊糊间,耳畔全是温意的欢声笑语,他拉着镇远王爷的手,痛哭失声。这是温意走后,他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仿佛把积压在心底所有的痛楚都释放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说话,也浑然没发现,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太后,皇帝,皇后,容妃,镇远王爷夫妇,全部都在场。 杨洛凡本来也在伺候他,但是听他不断地说着杨洛衣的事情,心里难过,便躲在外殿哭泣。 他一直说,然后吐了个昏天暗地,脑袋天旋地转,眼前,殿内无处不是她的气息,她仿佛款款而来,含笑道:“我叫温意!” 所有人脸色的十分凝重,皇帝下令,即刻传令靖国候与国师入宫。 御书房内,太后,帝后,镇远王爷,以及容妃也在。 靖国候与国师入殿觐见,足足一个时辰,御书房不许任何人进出。 在御书房里发生的事情,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流了出去,皇帝甚至下了严令,若泄露半点,杀无赦。 就这样,一个叫温意的女子,悄然来到皇家,也悄然离去。 皇帝最后惋惜道:“奇女子也,只是到底薄命,否则,朕朝堂上的臣子,那位能及得上她?” 太后信佛,她沉吟良久,才用一缕惋惜的语气道:“此乃佛缘,哀家竟不知道上天给了哀家如此之大的恩赐。” “这也能解释,为何当初谦儿这么不喜欢洛衣,后来却又跟她对上眼了,原来,这中间竟然换了一个人。那洛衣到底是怎么死的?”皇后还是有不解的地方。 没有人能解答,或许,只有杨洛衣自己知道了! 只是,侯爷心中却是明白的,她长期得不到夫君的爱,而最后一直最疼爱自己的父母,竟然同意要把妹妹嫁入王府与她分享一个夫君,她又知道宁安王爷心中喜欢的人是洛凡,所以她知道洛凡一旦嫁进来,那这府中也好,宁安王爷心中也好,都不会再有她的位置。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这个让她期待过最后绝望的尘世。因缘际会,一个叫温意的女子竟然附在她身上,顶着杨洛衣的身份生活了两个月,也是短短的两个月,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可惜的是,最后,这名叫温意的女子,到底还是留不住这具躯体。 章节目录 第58章应聘大夫 > 三年后! 秋日阳光明媚,迟云山上的羊肠小道里,有一牵着毛驴的黄衣女子徐徐步行。 女子用头巾包着头发,浅蓝色碎花头巾在阳光下显得十分雅致,她步行了大概很久,觉得有些乏了,便坐在旁边大石头上休息,然后从毛驴背上取下包裹,拿出一个水壶,连喝了几口,惬意地道:“这样的天气,最是舒适!” 毛驴似乎听得懂她说话,在她脚边悠闲地吃着草,然后偶尔抬头看她。 女子模样清丽,不施脂粉,算不得绝色,只是唇红齿白,眉毛弯弯,眼睛大大,眸光灵动,也算是一个可人儿。 她伸手摸着毛驴的脑袋,又道:“下了迟云山,就是京城边界了,咱们要入城了,不知道时隔三年,京城里的人可还记得我。”顿了一下,她又讪笑,“怎会记得?就算记得,我也不是以前的模样了。” 毛驴低低地叫了一声,像是附和她的话。 女子继续道:“只是,我该用什么名字呢?说真的,天下间的名字任我挑选,我还是喜欢温意这个名字,这名字,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再说,他大概早就忘记了温意这个名字,那也只是他根据我说的故事随便起的,他就是想说我是一场瘟疫,多坏心的人啊,幸好我离开了。” 说完,她又喝了两口水,继续把包裹绑在毛驴背上,道:“走吧,毛主任,下了山,咱们入城了!” 京城有一个很大的医馆,叫康裕医馆,是京城神医诸葛明所开设。里面并非像是私人医馆一样,只有一位坐堂大夫。这医馆,通共有十几位大夫,分门别类。 过了中秋,康裕医馆张贴出一张招聘启事,高薪聘请大夫。 自然,许多刚出道的大夫,都希望能进康裕医馆跟诸葛明学习,所以,启事一出来,康裕医馆的门槛便被踏平了。 只是面试了一早上,诸葛明都觉得不如意。他要找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实习大夫,他要找一位精通针灸的大夫,这些年来,他一直钻研针灸,但是,到底没有名师指点,他钻研多时,也没有什么成就和突破。 “少爷,你确定针灸能救醒可儿小姐?可儿小姐都昏迷多年了,有醒来的机会吗?”他身边的药童问道。 诸葛明道:“当年,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王妃为谦针灸,但是谦腿上的血脉全部被打通,功力较之以前更为深厚,这都是针灸的效果。连我与诸位御医都断定的不能医治的病症,针灸都能够治好,相信也一定能够医治可儿,只是,我们再也碰不到一个像她这么出色的大夫了。”说到最后,他轻轻地叹息着。 “王妃当年的医术如此精湛,如果少爷能够学到两三成,那该多好啊!”药童也十分惋惜,近水楼台,竟然连月色都分不到半分,真可惜啊! 开刀生子,针灸治好皇孙,再最后用身体自己的身体试针,救回云谦的一双腿。他只觉得这些事情匪夷所思,换做是他,大概一成把握都没有。 但是,虽然他自己对针灸不精通,却深信针灸的能够医治好可儿。 而之所以如此迫切地要治好可儿,是这三年来,宋云谦一心赶赴沙场杀敌,像是拼了命似的,三年来,他数次挣扎在生死边缘。皇后十分担心,所以重托他治好宋云谦心里的伤。因为皇后知道,宋云谦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温意。 说起来,温意已经死了三年了,但是宋云谦一直都走不出来。可儿生性善良,善解人意,她与宋云谦的感情又十分好,或许,他会听可儿的劝。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宋云谦从不跟他说起温意,温意仿佛已经成为他心中的禁忌,他自己躲起来回忆,却听不得任何人说起她,一说,就疯狂的酗酒,几日几夜不醒。 药童小方见诸葛明不说话,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问道:“今天要见的人差不多都见完了,可有心水?” “没有。”诸葛明有些无奈,“算了,这样张贴启事无于事无补,还是入宫请皇上下皇榜吧。” “也好,天下间的名医这么多,总会有一个人医术能比得上王妃的。”小方道。 “诸葛大夫,外面来了一位女子,说是要来应聘做大夫的。”一名抓药大夫进来道。 “女子?”诸葛明一愣,“年纪多大了?” “是个年轻姑娘,牵着毛驴在医馆外候着。”抓药大夫道。 小方道:“不见了,年轻姑娘的医术能有多高?少爷见了一早上,也累了,再说中午约了王爷吃酒,打发她去吧。” 诸葛明瞧了瞧日头,道:“时辰还早,让她进来见见吧。” 抓药大夫应声出去,过了一会,领着一名黄衣女子进来,道:“姑娘,这位就是我们的诸葛大夫。” 黄衣女子微微福身,“见过诸葛神医。” 这三年来,诸葛明已经不允许别人叫他神医。不是自谦,是他知道自己的医术并不高明,至少,对比起温意,他真算不得高明。所以,这三年来,神医这个称呼,基本不会有人再叫。 此刻听黄衣女子叫他,他蹙眉道:“你叫我诸葛明或者诸葛大夫即可!” 黄衣女子含笑嗯了一声,“是的,诸葛大夫。” “请坐,这位姑娘,不知道如何称呼?”诸葛明打量着黄衣女子,她约莫二十出头,容颜清丽,头上包着浅蓝色头巾,活像个从乡野出来的乡下姑娘一般。只是这般不打扮已经有这般的容颜,若再换上华服,稍作打扮,不知道怎生的美丽呢。 黄衣女子坐在椅子上,手中还抱着包裹,她回答说:“我叫温意!” 诸葛明猛地抬头,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断地巡视,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叫温意?哪个温意?” “温暖的温,情意的意,怎么了?”温意脸上依旧带着一抹浅笑,只是心中却微怔,看他的神情,仿佛温意这个名字带给他莫大的震撼。莫非,宋云谦和他说过? 诸葛明审视着她,眸光锐利,“姑娘家乡何处?以前可曾来过京城?” 温意回到说:“年少的时候,曾经随恩师来过一次,住过几日,长大之后,便不曾来过了。” “敢问姑娘的恩师是?”诸葛明急忙追问。 温意有些涩然,“说起来有些惭愧,我至今不知道恩师的真名,只是,旁人都唤他山野大夫。” 如此说来,便是没有来迹可循。 诸葛明坐在椅子上,手里转动着杯子,静静地凝视着温意。温意安之若素,喝着小方奉上来的茶,对诸葛明的注视仿若瞧不见。 “姑娘精通医术?”诸葛明聊天的口吻问道。 “精通不敢说,在诸葛大夫面前,怎敢这样说?其实我早就听闻诸葛大夫的威名,实不相瞒,这一次我入京,也是冲着诸葛大夫来的,想跟诸葛大夫学习医术,不知道诸葛大夫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呢?”温意用崇拜的眸光看着诸葛明。 诸葛明眸子里的光一寸寸地暗淡下去,话可以骗人,但是神情却骗不了。若是往昔的温意,又哪里会用这样崇拜的眸光看他?她自己的医术都比他高出几个级的。 在听到温意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起她会不会死后又借尸还魂了?这个可能不是没有的,既然她当初可以附身在杨洛衣身上,自然也可以附身到其他女子身上。 当然,虽然此刻心里有些失望,但是,他还没有放弃。 “对了,姑娘有否看过《本草纲目》?”诸葛明不着痕迹地问道。 温意有些迷茫,虚心问道:“我医术粗鄙,竟没看过,不知道这本《本草纲目》是出自哪位大夫手笔?” “你没看过啊?”诸葛明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道:“这本书,我一直都在寻找,我无幸得见,只是听一位故友说起过。” “哦。是这样啊!”温意也不无惋惜地道,“若是诸葛大夫寻得了,不知道能否借给我看看呢?” “当然!”诸葛明道,他又问道:“不知道姑娘是否学过针灸?” 温意含笑道:“学过一二,只是不精通。” 诸葛明眸光一闪,瞧着温意,问道:“假设有一位病人,一直头风痛,该如何下针呢?” “头风痛患者,因素有痰火,风寒袭入则热郁而头痛经久难愈,所以患头风痛的患者,一旦发作起来,痛楚往往是难以忍受的,更伴随鼻目胀痛,头晕等等。用药物治疗远不如针灸好。这病虽然很麻烦,但是下针却十分简单,只在膈俞穴下针之后在百会穴再下一针,为期半月,即刻病愈。”温意说起针灸,娓娓道来。 “这么简单?须知道这个病反反复复,只能抑制,不能治愈的,莫非就不需要搭配用药吗?”诸葛明问道。 “用药也不是不可,固本培元,疏通血管,药的作用还是有的。只是,是药三分毒,就算中药的药效多好,总有副作用的,所以,我一般建议,若能针灸,就不要吃药。”温意道。 诸葛明瞧着她,颇有些欣赏,“你说的没错,是药三分毒,连那些补品,也是如此,适合就好,若过多,是会伤了人体的根本。那些长年累月吃补品的人,未必就比寻常百姓健康。” 温意含笑道:“当然,也并非是补品之过,凡事都应该有个度,过了,便适得其反。” 章节目录 第59章是不是她? > 诸葛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挑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工?” 温意笑容明媚,“现在,马上就可以。” “现在?我们这里是不包住的,你有地方落脚吗?听说,你还牵着毛驴,应该是刚入京的吧?你可以暂缓几日,先找到住处再来。” “不需要了,客栈多的是,我随便找个客栈住下就可以了。”温意起身,道:“我先去跟我的毛驴说一声,然后马上就可以开始诊症了。” 诸葛明一愣,“跟你的毛驴说一声?你的毛驴,确定只是毛驴?” 温意笃定地道:“确定,它真的只是毛驴,但是,它如今是我唯一的亲人。” 诸葛明面容柔和,看着这个明朗坚毅的女子,心里不知道为何,涌上一丝怜惜之情。 住客栈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诸葛明为温意找了一所房子。 房子位于医馆附近,很小的一所房子,两个房间,一个小小的院子,正厅比房间略大,屋子里并无任何家具,连床都需要自己购买。诸葛明不知道温意有没有钱,所以为她购置了日常所需,装饰一番,也十分雅致。 温意在院子里搭建了一个驴棚,给毛主任居住。为了不让毛主任过于孤单,她从大街上捡回一条流浪狗,这屋子,一人一狗一毛驴,相依为命。 狗狗全身毛发都是黑色的,在街上看到它的时候,它全身脏兮兮,温意烧了一大锅热水,为它洗澡,狗狗满屋子跑,还跟温意叫嚣,浑身敌意。但时,当温意丢出一块肉狗头的时候,它软化了,顺从地听温意的指挥。 狗也通人性,它一直在大街上觅食,谁心里不高兴都可以踹它几脚,从来没有人给它东西吃。 温意为它洗完澡,用毛巾擦干毛发,抱在膝头上为它梳理,然后开始在它身上找蚤子。 狗狗在温意面前很乖顺,温意为它起了个名字叫炭头,因为它全身黑得像块大木炭一样。 在康裕医馆上了几日班,温意觉得生活很充实。开始的时候,医馆的大夫都瞧不起她,以为她医术平庸,但是见过她用针灸后,都纷纷写了个服字。 诸葛明一直暗中观察她,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专人回报给他听。他心底希望,这个女孩,真的是当年的王妃温意,哪里有这样的巧合?她也叫温意,一样懂得针灸,一样是个阳光明媚的姑娘,最重要的是,她给人的感觉,她就是温意。 但是经过他多次的试探,她仿佛对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神色没有丝毫值得怀疑的。他观人入微,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他都不会错看,所以,理性分析之后,又觉得她不是。 尤其,她得知宋云谦为了王妃的死而性情大变之后,她只赞叹了一句王爷真是情深,然后就没有其他任何的表情了。人非草木,若她是王妃,有一个男子这样为她,她一定会动容。 但是,她没有! 若果她不是铁石心肠,那么,只有一个结论,她不是王妃温意。 其实,人死哪里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复生?他是大夫,知道人命珍贵,珍贵在于不能重来。之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可以附身在杨洛衣身上,但是,他相信那是非常的偶然,非常罕见的。又或者,其实压根就没有附身一事,一切,都只是一个猜测。 失望是有的,但是,这些年就不曾怀着这样的希望,又哪里会有多大的失望呢?他幸好没有提前把此事告知宋云谦,否则宋云谦满怀期待之下得知结果并非自己所想那样,那种透心的绝望只怕是他不能承受的。 只是撇除这一切,他还是没有否定温意的医术高明。 所以,观察了她半月后,这日午后,他唤她进来自己的书房内,请她坐下之后跟她说可儿的事情。 “这位病人,已经昏迷了四年,这四年,全靠不断地用参汤和各种补汤灌下去延续生命,请了无数大夫,宫中的御医全部都诊治过,都没有办法,所以,想请你去为她诊治一下,看看针灸能否帮助她。” 温意闻,蹙眉沉思了一下,抬头道:“只是,连御医都诊断过了,只怕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诸葛明道:“尽力一试吧,反正都这样了,你就算治不好,情况也不会比现在差了。” 温意点点头,“好,我尽管一试。” “好,那明日你与我一同去王府吧。”诸葛明道,见她神色微怔,又道;“我忘记跟你说,这位病人是宁安王爷的师妹,如今住在王府内!” “宁安王爷?就是你跟我说过对死去妻子念念不忘的那位?”温意问道。 “正是!”诸葛明瞧着她的神色,回答说。 温意哦了一声,叹息道:“这位王爷对妻子这般的好,想来他们夫妻以前一定十分恩爱。” 诸葛明嗯了一声,“是的,他们彼此相爱。” “那真是太可惜了!”温意叹息道。 可惜也好,怜悯也好,如今,也只能化作她唇边的一句叹息而已。 这日一早,温意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她把头发挽起,用簪子斜斜地别了起来,秋日天气干燥,加上出诊了几晚,睡不好,所以眼圈有些明显,她想涂点脂粉,只是找遍了整个房子,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买过胭脂水粉,她有些颓然地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有些干燥的皮肤,她叹息一声,“罢了,反正你也不知道我是谁。” 只是到底是去王府,不能再像往日那般穿着,所以,她换了一身绸缎湖蓝色长裙,又打了一只鸡蛋,用蛋清敷在脸上。 刚敷好,便有人敲门,她出去开门,来人穿着一身玉白色的锦缎衣裳,面容上带着揶揄的笑,“一大早就起来装扮,要去见他了?春意洋溢啊!” 温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现在不能生气,也不能笑,会有皱纹的。” “保养是要每日坚持的,你这样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来人是朱方圆,朱老将军的义子,也是温意那位现代老乡。他这些年一直跟温意保持联系,书信往来,所以温意回京,他是知道的。毛主任的棚,也是他帮忙搭建的。 温意蹙眉,“哪里有这样的时间?” 朱方圆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跟毛主任打招呼,“毛主任,今日带你和炭头出去溜达!” 温意道:“你上次带炭头去海边,他泡了水,感冒了,现在还没好呢,今日可不要带它去海边了。” “放心,今天带它们去郊游,玩个饱饱的就回来。”朱方圆抱起炭头,瞧着它的小鼻子,道:“果真是感冒了呢,再不好叫老温给你一针。” 炭头像是听得懂他说话似的,汪汪汪地乱叫抗议。 温意没好气地道:“它精得很,见我拿针,就跑得没影了。” 朱方圆放下它,搂住温意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做好心理准备面对他没有?” 温意道:“平常心就可以了。” “平常心?你肯定是做不到的,在我面前你掩饰什么啊?这三年,你一直没有放下他,否则,今日也不会回来。”朱方圆与她一同走向房间。 “我没有掩饰,我回京是为了他,但是,我也跟你说过多次,我是为了他的双腿回来的,三年前我的金针术过于青涩,所以,并不能根治他的病,相信入冬开始,他的双腿就要开始麻木了,我要重新为他施针,通血气血脉,并且需要连续半个月,否则,他会和以前一样,血脉全数封闭,不良于行。”温意解释了一大通,而这些,她早跟朱方圆说过无数次,所以她不需要解释,朱方圆都明白她的意图。 她是说给自己的听的,并且再一次笃定自己回来的目的,不许自己做其他非分之想。 朱方圆自己动手倒水,又往开水里放了点茶叶,一边洗茶一边道:“我其实不明白你,你这回来都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你竟能沉住气不去看他?他初秋回京的,听说身受重伤回来,差点连命都没了,这三年,他为国出征,收复了不少领土,皇上对他赞赏有加,连朝臣们都觉得今年皇上确立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了。只是你心里应该明白,他并非是为了太子之位,他一直都放不下你。” 温意用暖水洗脸,坐在妆台前,瞧着镜子里的模样,淡淡地道:“若我不跟你说我是温意,你还能认出我来吗?” “我相信他在意的不是你的模样,再说,之前你的模样也不是你自己的。”朱方圆道。 温意苦笑,“是的,以前的躯体也不是我的,但是,正如恩师所,我现在这具躯体,与我的灵魂也不契合,恩师虽然没说,但是我知道,我命不久矣。到时候,我不会再像上一次这么幸运,再重新找到躯体附身。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能给他什么承诺?他现在反正都知道我死了,那就让他慢慢接受吧。再说,我和他相处时间不算太久,他未必就真的爱上我,大概是感激加愧疚吧。” 朱方圆默然叹息,他是男人,知道男人心中就算有愧疚和感激,也不会因此整个性情大变。男人改变得这般彻底,只有两样,那就是仇恨和爱情。 不过正如温意所,就算她真的相信他是深爱她的,结果又能如何?他们到底是不能在一起的,温意的恩师,也就是那位神仙,他说过温意与这具躯体无法契合,她迟早是走的。而且,这日期也不会太远了。 与其到时候要宋云谦再一次接受失去她的打击,还不如不让他知道温意还活着。因为,男人的心,其实是很脆弱的。 章节目录 第60章宋云谦遇刺 > 温意洗好脸,她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她眯起一只眼睛对着朱方圆,“帮我看看是不是有眼睫毛进了眼睛?” 朱方圆凑近去扒开她的眼睛,道:“不要动,在眼睑底下,我帮你吹出来。” “谢谢!”温意半蹲在他身前,朱方圆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吹了几下。 门外,响起脚步声,然后,又急忙往外走。 温意站起来,唤了一声,“诸葛大夫!” 诸葛明站住身子,回头有些尴尬地看着温意,“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朋友在,我见你没关门,以为出了什么事,便进来看看。” 温意哦了一声,道:“你是来接我的吧?你稍等,我马上就好了。”她知道刚才他从门口看进去她跟朱方圆的姿势十分暧昧,但是,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就让他误会吧。 诸葛明站定身子,眸光落在朱方圆脸上,微微点头致意,朱方圆也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诸葛明对温意道:“没事,我就在马车上等你,不用急的。” 温意应道:“好,我换双鞋子就能走了。” 诸葛明点头出去了,临走前,还瞧了朱方圆一眼。 朱方圆看着他的背影,对温意道:“他误会了吧?他大概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你刚才为什么不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呢?”温意坐在矮凳上换鞋子,她的脚有很多伤痕,都是走路踢到的,她没有察觉到疼,所以经常忽略这些伤口,久而久之,伤口发炎,新的覆盖旧的,慢慢地新的也就成了旧的。 “我怀疑你是故意的,你知道他进来,所以故意让他看见,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朱方圆颇为不满。 温意没好气地道:“想得太复杂了,温意这个名字,我只跟宋云谦提过,而且,宋云谦也未必放在心上,他念念不忘的,不是温意,而是杨洛衣,宁安王妃,从头到尾,都只是杨洛衣。” “你明知道不是的,你不是说过宋云谦为你改名温意吗?他早就知道你不是杨洛衣,而他跟诸葛明关系这么好,一定会跟诸葛明说。所以,你怕诸葛明心中有怀疑,借我打消诸葛明心中的怀疑。”朱方圆一针见血地道。 温意摇摇头,“真不是,若我有这层担心,去面试的时候,我不会跟他说我叫温意。”温意当初回京,其实是以为宋云谦他们一直都没有怀疑过当日她的身份,但是,经过这段时间诸葛明有意无意的试探,她知道,诸葛明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诸葛明知道,宋云谦也一定知道。她当日到底不是戏子,在许多方面大概是露出了破绽,被他们识穿了。那刚才,在诸葛明进入大门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声音,所以,她才借故说眼睛进了东西,演出了这一幕暧昧戏码,为的就是要打消诸葛明心中的怀疑。 只是,她羞于跟朱方圆坦诚自己竟耍了手段。 匆匆出门,不让朱方圆有盘问她的余地。 在马车上,温意还想着刚才朱方圆说的话,有些纠结。这样的自己,步步小心,为的就是不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甚至不知道他们对自己所知多少,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说真的,若宋云谦早知道她不是杨洛衣,但是却还是选择为她隐瞒,甚至到最后她死了,他伤心的对象依旧是她,那么,她会很伤心,很难过,很心疼,也会很幸福。 诸葛明见她心不在焉,问道:“刚才那位,是你的夫君?”这样问,又觉得愚蠢,因为她的打扮还是未出阁的女子。 温意迟疑了一下,否定道:“我还没成亲。” 诸葛明因为她这片刻的迟疑,想到她大概是偷偷地和这男子在一起的,便不好多问,微微点头,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温意倒是有些焦躁,坐立不安。她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外面的青石板街道,听着马车声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神情有些寂寥。 她放下帘子,回头问诸葛明,“对了,那死去的宁安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诸葛明安静地看着她,“怎么会忽然问这个?你对她有兴趣?” 温意勉强一笑,“有点,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值得王爷如此惦记,甚至在她死后多年,还这样念念不忘。” 诸葛明神色有片刻的怔忡,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他简洁地道:“她是一个顶好的女子。” 温意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就不问了,只哦了一声结束了话题。 良久,诸葛明忽然看着她,说了一句:“你跟她很像!” 温意全身血液凝固,猛地抬头看着他,眸光中的震撼让诸葛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移开脸,淡淡地道:“我是说,她也懂得针灸。” 温意心神不宁,应了一句,“天下间,会针灸的人何其多?”若她没有看错,诸葛明说起自己的时候,眼眸里那抹分明是情意。 诸葛明似乎是跟她说,也似乎是对自己说,“是啊,懂得针灸的人何其多啊!” 诸葛明觉得心底有绵长的痛楚,自心间慢慢地溢出,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人也很多。但是,那记忆中的温意,却只有一个。 眼前的女子再像,她也不是她。 只是,到底不甘心啊,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干脆把心一横,盯着她问道:“你相信借尸还魂吗?” 温意因为他这句话整个地镇住了,她吃惊地看着他,慌乱在她眼眸中一闪而过,她很快就稳住心神,道:“不相信。” 诸葛明凝视着她,忽然笑了,“嗯!” 这一句嗯,似乎没有任何的意思,但是,却又包含了千万语。温意读不懂其中的意思,更猜不透他忽然的开心。 温意神情凝重起来,她看着诸葛明,严肃地道:“你相信借尸还魂?这是很无稽的事情。” 诸葛明点点头,“我也觉得很无稽,但是,宁安王爷很相信,王妃有个别名,叫温意,所以,我建议一会去到王府的时候,你别跟他说你叫温意。” 温意审视着他的神色,他俊朗的面容上含了一抹浅淡的笑意,之前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眼神明澈,如此毫无遮掩地看进她的眼里。 她心惊胆战地道:“王妃不是叫杨洛衣吗?” “是的,王爷为她取了个别名,叫温意,王爷相信转世重生,所以,若你跟他说你叫温意,而你又懂得针灸之术,他会怀疑你是他的王妃借尸还魂回来见他的。”诸葛明忽然把话说得很白,几乎已经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温意久久不敢做声,她眼神慌张不定,双手几乎没地方可放,一直在膝盖上来回地搓。 他试了她很久,一直都用浅浅的语试探,她都应对自如,是因为没有戳中她心中的软肋。她的软肋,是借尸还魂。 他只是因着方才看到那男子,心里莫名地不舒服起来,所以,在情绪没有控制好的时候,忽然问出如此尖锐的一句话来,却想不到,这一句话,打破了她这么日以来的伪装。 也好,终究心里有数了。 只是,他心里也觉得不安,这个消息他应该第一时间告知宋云谦的,但是,他选择了隐瞒,并且提醒温意最好不要真名示人。 他安慰自己,他也是怕一旦猜错了,到时候宋云谦要再一次承受失望,他未必能承受得起。 再说,若她是温意,她一定能够治好可儿,到时候可儿醒来,宋云谦应该会开心起来的。 温意心中很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诸葛明。她觉得诸葛明看穿了她,但是心里有觉得他应该是不知道,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情,说出来也觉得荒诞。 温意不知道的是,当日杨洛衣死的时候,曾经给自己的父亲报梦,说了这件事情,所以她以为是秘密的事情,其实皇宫里的几位老大都知道了,当然,包括宋云谦和诸葛明。 一路无话。 诸葛明心思烦乱,温意何尝不是?其实若不是宋云谦的腿还没好,她压根就不会回来。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王府门口,马车刚停稳,便见里面冲出两个侍卫,神色慌张,一见诸葛明来到,连忙扑上前声音颤抖地道:“诸葛大夫您来了就好了,王爷遇刺!” 温意如闻惊雷,整个人愣住了,血液陡然凝固。 诸葛明拉着侍卫,急问道:“伤势如何?” 侍卫道:“三剑,剑剑致命,御医已经在抢救,但是,为保险见,小三哥命属下去找你。” 诸葛明放开他,顾不得温意,急忙往府内跑去。 温意手足冰冷,慌乱地跟着进去。 她顾不得伤感三年未进这个门,心里只惦记着宋云谦的伤势。 她跟着诸葛明来到芷仪阁,她站门前失神站了一下,他现在住在芷仪阁?小菊和嬷嬷不知道怎么样了呢?一股热泪直冲眼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要直面一直放不下的人了。 进了大门,庭院石阶上的门前,一群下人惶恐地站着,她抬头看去,迎上嬷嬷的眸子,她愣了一下,连忙下来,“这位也是大夫吧?赶紧地进去看看王爷!” 温意逼回眼泪,用力维持自己不变调的声音,“请嬷嬷带路。” 嬷嬷领着温意直奔寝室,寝室门外,小菊和小晴不安地站立在门前,见嬷嬷来到,两人抬头冲过来,颤声道:“嬷嬷,御医许久没出来。” 章节目录 第61章别有心意 > 侍卫在寝室外排成两排,手持长剑,墙头上也站立了一排手持弓箭的侍卫,严阵以待,怕刺客去而复返。 温意心尖发抖,小菊为她推门,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大概觉得这么年轻的姑娘竟然是大夫,有些诧异。 御医与诸葛明围在床前,小三子也在,还有两名药童,是府内驻守御医的药童,那药童手里端着一个铜盆,里面的水全部被染成红色。 温意此生从未晕血,但是此刻竟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地上一探血迹,有他破碎的衣衫,是御医为了疗伤剪下来的,丢弃在地上,被血水和药水沾染了,红黄难分,那抹红,如同中午尖锐此木的阳光,刺痛了温意的双眼。 温意稳住心神,走上去问道:“情况如何?”她首先看到的是宋云谦的脸,他双眼闭上,脸色苍白,是失血过多的迹象,然后,眸光触及他袒露的上身,只瞧了一眼,她就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定在了原地,哆嗦着手和唇,眼泪簌簌落下。 他的上身,基本都被鲜血染红了,三剑刺得很深,鲜血现在还止不住,心脏部位一剑,腹部一剑,肝部位一剑。除了这些新伤,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各种伤痕,她这么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他这三年,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诸葛明回头,凝重地道:“情况十分不乐观,血止不住!” 温意深呼吸一口,放下药箱,取出金针,道:“都退开,让我来!” 御医见来了一个年轻姑娘,口气竟是这样的大,不由得有些生气,“你是什么人?王爷千金之躯,岂能让一个不见经传的女子治疗?” 这御医还是以前驻守在王府的御医,也曾经为温意治病,他不是个有坏心的人,只是心里着急,一时情急才会说这样的话。 温意知道他们做御医也为难,若主子出了事,他们也是要获罪的。所以他哪里肯推开让温意来? 诸葛明瞧着温意,“你有把握?” 温意道:“我会封穴止血,抓紧时间,你们准备好金疮药三七粉,并且开药方煎药,要快。” 诸葛明对御医道:“行,让她来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御医诧异地看着诸葛明,他本不愿意让温意为宋云谦治疗,但是见诸葛明满脸的信赖,知道他心里是有几分把握的。 温意迅速下针止血,三年来,她的金针术已经熟习到出神入化了,下针疾迅无形,诸葛明和几乎瞧不出来她在哪个部位下针,只是这么一眨眼间,本来还汨汨流血的伤口,却全部停止了溢血,也就是说,血止住了。 御医惊诧地看着温意,瞪大眼睛问道:“敢为姑娘是?” 温意瞧了诸葛明一眼,道:“我姓温!” “温大夫的针灸术让老夫大开眼界。”御医不无赞叹地道。 诸葛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他以为她会听他的,不会道出真名,但是,她还是无所顾忌地说了。 也罢,若是谦能好起来,告诉他也无妨。本来,也是要告诉他的。 这一刻,诸葛明是这样想的。他迅速开着药方子,交个药童,让他赶紧煎药去。 止血之后,御医开始清洗伤口上药,血是止住了,但是到底流血过多,能否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温意走出寝室,迎面踉踉跄跄的女子,温意抬头看,竟是杨洛凡。 三年不见,她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虽然上了脂粉,脸上还是能看见轻微的蜡黄,双眼下陷,纤弱的身子弱不禁风,身后跟着两个丫头,陪着她一同进来。 她抬眸瞧了温意一眼,刚想发问,看到她背着药箱,猜到她是大夫,伸出纤瘦的手拉住她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温意抬眸瞧着她,压住满腹的心酸,道:“不太好,柔妃进去看看他吧。” 杨洛凡嘤咛一声哭了,急忙便往里面扑去。 温意艰涩回头,迎上诸葛明温润如水的眸子,他静静地站立着凝视着温意,温意微怔,“怎么了?”她并没有意识到,她刚才唤杨洛凡柔妃,在诸葛明看来,她并未见过杨洛凡,怎知道她就是柔妃? 诸葛明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的针灸术出神入化,可儿有救了。” 温意道:“你似乎很紧张可儿,你跟她感情很好吗?” 诸葛明知道她误会了,并未解释,道:“很要好,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她能好起来。” 温意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似乎对他喜欢谁不感兴趣。 宫中很快就来人了,因着宋云谦伤势很重,所以帝后都来了,自然是要瞒着太后的。 温意被安置在偏厅,皇上还没传见她,她不能出来。 小菊负责伺候她,茶水都换了三盏,她一口都没喝,一直用手摸着袖口的刺绣。 站在她身后的小菊忽然出声,“这位大夫,您跟我们郡主一样,爱摸这些刺绣。” 温意心中的酸楚如同闪电般蔓延开去,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问道:“你们郡主?” 小菊神色有些黯然,“是的,我们郡主就是宁安王妃,她是个顶好的人。” “哦!”温意觉得嗓子干燥,连续清了几次,却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很想问问小菊这三年过得好不好,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成。 小菊比之前高了一些,脸尖了,没有之前的圆润,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个大姑娘的气息,再不是三年前的青涩的小姑娘了。嬷嬷似乎老了很多,眼角多了很多皱纹,梳得妥帖的发髻多了很多白头发。 她端了一些糕点进来,放在温意面前,礼貌地道:“大夫,请用糕点!” 是她爱吃的桂花糕和白糖糕,温意轻声道:“谢谢!” 三年前,她吃过一次嬷嬷亲手做的桂花糕和白糖糕,觉得十分美味,便大赞不已,自那之后,嬷嬷几乎每天都会做一点给她,她也喜欢吃桂花糕做午点,三年没吃了,想不到还有机会吃。 嬷嬷见她吃了一块桂花糕,便按捺不住心底的担忧,问道:“这位女大夫,不知道我们王爷情况如何了呢?” 温意正想回答,便见小三子进来,躬身道:“大夫,皇上请您过去。” 温意起身,急急忙忙地跟着小三子过去寝室。 皇帝坐在长榻上,皇后挨在他身边,温意抬头瞧了皇后一眼,眼圈便红了,皇后酷似自己妈妈的容颜,总是能够戳中她心底最软弱的地方。 她跪在地上,“民女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皇帝瞧着他,和善地问道:“起来说话。” 温意道:“谢皇上!”便有宫女上前扶着她起来。她垂首站立一边,不敢抬眸看皇后,怕自己管不着自己的泪水。回来这个地方,她方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放下。 皇帝威严而和蔼的声音响起,“朕听说是你为王爷止血的,瞧不出你年纪这么轻,竟有这样高深的医术,难得啊,你叫什么名字?” 温意手心冒汗,回答道:“民女姓温,叫温暖!” “温暖?”皇帝咀嚼着这个名字,“你可有姐妹?” 温意心底微愣,但是容不得她寻思,只含着如常的神色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民女是独女,家中并无姐妹。” “温姑娘是哪里人士?”皇帝问道。 温意回答说:“民女是粤州人士,在粤州长大。” “以前从未来过京城么?” 温意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幼年曾经来过一次!” 皇帝似乎有些失望,用悠长的声调道:“是这样啊!” 皇后倒是没有问这些,只用发愁担忧的眸光瞧了床上的宋云谦一眼,问道:“御医说王爷情况不太好,依你所见,又当如何?” 温意谨慎地回答:“回皇后娘娘,王爷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 “本宫不要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只管如实说。”皇后蹙眉道。 温意抬眸,正色地道:“民女并非说场面话,当着皇上与皇后的面,民女只是如实说,王爷虽然失血过多,但是幸好止血早,虽伤及要害部位,但是所幸刺得不算很深,加上王爷内力深厚,护住了心脉,所以,说到底只是皮肉之伤。” 皇后闻,神色稍缓,随即又担忧地问道:“但是,他心脏的一剑,御医说很深,会不会……”皇后不敢问下去,但是温意也听出她的担忧来,她道:“心脏的一剑虽然深,但是娘娘放心,并未伤及心脏!” 御医在一旁闻,疑惑地道:“但是,几乎整个地穿透了身体,怎会没伤及心脏?” 温意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道:“因为,王爷的心脏,稍微长歪了一点点,所以,即便穿透了背,也没有伤及心脏。” 若伤了心脏,心脏破裂导致大出血,早就没救了。所以,她大胆推测,宋云谦的心脏是稍微长偏了点。这种情况,其实罕见,倒也不是没有的,温意在现代的时候,就曾经遇到一个心脏长偏的人。那人是地盘工人,二楼摔下,铁枝透背,大家都以为没救了,但是,他心脏长歪了一点,那铁枝刚好擦着心脏而过。 皇帝诧异,“这世间,竟然有长歪心脏的人?” 温意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话,引起皇帝的深思,他瞧着温意,“朕以往也曾见过一个医术和你一样高明的女子。” 温意内心撼动,面上却只是如常的表情,“皇上谬赞了,民女的医术算不得高明。” “你很谦虚,也很懂事知分寸,朕便把朕的儿子托付给你,希望你能还给朕一个健康的儿子。”皇帝颇有深意地道。 章节目录 第62章别有深意 > 温意抬眸,迎上皇帝深邃的眸子,他的话,让温意有些惊慌,他不像是表面托付这么简单。 但是此刻,他没直,她也不好说什么,只道:“民女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皇后因着担忧宋云谦,心思并没有放在温意身上,她听了皇帝的话,想了想,又对温意都:“你若是能治好王爷,本宫一定重重有赏。” 温意垂首道:“谢皇后娘娘!” 帝后离开之后,诸葛明亲自去抓药,对宋云谦的事情,他总是特别上心谨慎。 房间内,便只剩下柔妃与温意,门口候着几名侍女和小厮。 柔妃痴痴地拉着宋云谦的手,秀眉蹙起,一脸的担忧,她转头看着温意,用期望的眼神巴巴地问她,“王爷会好起来的,是吗?” 温意坐在八仙桌旁边,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听到柔妃的问候,她抬眸,道:“会好起来的!” 柔妃嗯了一声,紧绷的神情有些和缓,喃喃地道:“我也知道他会好起来的,这三年,他受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伤,每一次都逢凶化吉,我知道,姐姐一定会保佑她的。” 温意心中轻颤,柔妃一向针对她,针对杨洛衣,怎地现在听起来,她仿佛对杨洛衣一点敌意都没有了?甚至,还用姐姐来称呼杨洛衣。 见温意有些疑惑,柔妃解释道:“我姐姐,便是已故宁安王妃。” 温意哦了一声,对她的态度十分不解,甚至流露了出来。 柔妃没有再说话,只是依旧痴痴地看着宋云谦苍白无血色的脸。 温意心神不定,她倒是不十分担心宋云谦,他的伤口虽然深,但是都没有伤及内脏,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以他的内力和体质,大概明日便会苏醒。 她觉得郁闷的是,仿佛一切都跟她所料的不一样。仿佛所有人都知道温意的存在,而她则什么都不知道。 温意想了一下,问柔妃,“对了,已故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人人都说王爷为了王妃的死而伤心,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柔妃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茫然,“她,算不得是个十分好的女子,但是,她为了救王爷,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原来,我一直以为我比她更爱王爷,只是每每午夜梦回,回想起当日,若让我舍命救王爷,我是否愿意呢?答案是我自己都不敢直视的。我从小就十分讨厌她,她不好,但是所有人都喜欢她,爹娘宠爱,皇后疼惜,早早便赐婚王爷,谁也不知道我卑微的心思,我也喜欢王爷啊,为什么所有好事都给她摊上了?我一直这么恨她,用尽心思接近王爷,终于,王爷答应娶我为侧妃。入府的时候,因着可儿的事情,王爷十分讨厌她,我以为,王爷终究是我一个人的。只是,再深的感情,也敌不过死亡,她死了,我永远都无法取代她的位置。” 温意轻声问道:“那你现在还恨她么?” 柔妃的眼了直直地跌眶而出,她深呼吸一口,摇摇头,“我一直以为我恨她,可我这三年来,所想的全部是和她年少的事情。在我没有针对她之前,其实她对我很好,什么事都让着我。到她死的那天,我竟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曾经恨不得她死,她死了,我也弄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王爷声此生不会再娶,我虽是王府侧妃,但是已经和正妃没有分别了,可我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温意也难过起来,杨洛衣的记忆,依旧存在她心头,她也知道当日她们姐妹的一些事情,尤其年少的事情,更是深刻。因着这份记忆,她对柔妃生出一丝怜悯疼惜,轻声道:“若她知道你这样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柔妃叹叹气,“希望吧,我总欠她一句对不起的,若不是我在王爷面前说她……”她收住嘴,大概意识到这话不该说,神色有些哀伤起来。 温意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曾在宋云谦面前说她自伤获宠,宋云谦因此深信。若没有他最后踢她一脚,她估计也不会死得这么快。 听了柔妃的话,温意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一些,至少,柔妃对昔日温意的事情是一无所知的,她一直认为那王妃到死还是杨洛衣。 宋云谦这么宠爱柔妃,若他最后知晓她的身份,应该会跟柔妃说的吧?毕竟柔妃是杨洛衣的妹妹,柔妃是有知情权的。 温意离开三年,哪里知道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诸葛明亲自端药上来,身后跟着几个将领。他们都是宋云谦的部下,这一次随着宋云谦一同回京的。他们刚打了一场胜仗,宋云谦更被皇帝封为正一品骠骑大将军,赐号飞鹰将军。因为胜利归朝,又得皇上的赞赏,所以大家都放松警惕,但是出了刺客这件事情,他们都谨慎起来,一同来王府宋云谦。 温意见如此大阵仗,问诸葛明,“刺客没有抓到吗?” 诸葛明凝重地道:“没有,初步估计是北国的人,他们有多少人混了进来不得知,陈将军已经调动了重病守护王府,想来刺客是不敢临门了。” “谨慎点好,他们得手一次,一定会不会这么轻易罢休,定会想方设法再混进王府来。”温意道。 诸葛明身后的一名中年将军上前警戒地打量着温意,问诸葛明,“这位是?” 诸葛明道:“她是我医馆的大夫,这一次王爷得救,也全因为他,陈将军可放心。” 陈将军没有放松警惕,上前问温意:“姑娘家乡何处?”问完,不等温意回答,便又对诸葛明道:“不是末将信不过诸葛大夫,只是,北国有多少奸细混了进来我们并不知道,所以谨慎为好。” 温意澄明的眸光对上陈将军锐利的眸子,道:“我是粤州人士,刚入京不久。” 陈将军哦了一声,“原来是粤州姑娘,对了,听说粤州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媳妇通奸斩杀翁姑,谋夺了夫家家财出逃,如今还没有落案,是不是?” 温意摇摇头,“恕我孤陋寡闻,我未曾听说过此事。” 陈将军露出一丝笑容,道:“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姑娘未听说过也不奇怪,对了,粤州的竹笋听说鲜美可口,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吃过呢?” 温意露出笑容,涩然道:“不瞒将军,我是个吃货,每年三月春笋与七八月山笋上市的时候,我几乎每顿都吃,无论清炒还是煲汤,干煸抑或是白灼,都另有一番风味。” 将军露出笑容,“听起来真不错,本将以前路过粤州,也曾经吃过清炒鲜笋,那味道一直萦绕在心头,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温意知道他在试探自己,这三年,她确实也是居住粤州,所以,也不怕他试探,当下笑道:“若将军再去,可去听音湖旁边的小酒馆,那里的老板娘亲手做的清炒鲜笋,那才是美味,比大酒楼的好吃多了。你若是去,说是我的朋友,老板娘还会取出陈年酿制的桂花陈招待你。” 陈将军含笑,黝黑的皮肤洋溢出一股爽朗来,道:“好,一定,一定!” 问过温意,陈将军才退出去。 诸葛明对温意道:“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也是谨慎起见。” 温意道:“不会,我明白的。” 柔妃接过药,道:“我来喂吧。” 她一手拿药,又想扶起宋云谦,温意连忙喝止,“不要动他,他身上有伤,不宜移动。” 柔妃为难地道:“但是这样灌不进去。” 温意上前,坐在宋云谦身侧,轻轻地抱起他的脖子,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伸手道:“我来吧,你到底不是大夫,用力不当会扯动伤口。” 柔妃嗯了一声,并没有多想。 近距离,她才看到他的脖子左侧有一道伤痕,伤痕颜色很深,应该是刚痊愈不久的,这里接近大动脉,若处理不及时,是会丧命的。 温意只觉得触目惊心,连双手都轻微颤抖起来。 他双眼紧闭,皮肤比之前黝黑,轮廓分明,眉毛飞星入鬓,挺拔的鼻子下,嘴唇薄而苍白,嘴角微微下弯,似乎在昏迷中灵魂也不得放松。 这,哪里还是昔日开朗活泼的青年? 温意满心刺痛,眼睛被泪雾迷住,她稳住情绪,把药放在床边的凳子上,用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然后捏住使嘴巴微微张开,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喂进去。 柔妃在旁边,用丝绢擦拭着他嘴角流下的黑色的药汁,泪水不断地滴落,轻声道:“他受那样多的苦,我却一点都帮不上!” 说罢,又看着温意道:“诸葛哥哥说你医术很厉害,你一定能治好他的,对吧?” 她已经反复问过几次了,温意发现,她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而且,脸色也不好,想来健康很差,她压住心头的哽咽,道:“柔妃不必担心,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柔妃没有语,只是依旧轻柔地擦拭着宋云谦的嘴角。 一碗药喂下去,温意伸手托住他的脖子,轻轻地想把他的头放在枕头上,她凑得很低,冷不妨,他的眸子忽然睁开,先是有些失神,继而凌厉地盯着她,怒问道:“你是?” 温意急忙退开,诸葛明护她在身后,道:“谦,她是大夫,是我医馆的大夫。” 女子为医,在当朝十分少见,又是如此年轻的女子,宋云谦略失神,随即淡漠地道:“府中有御医,何需劳烦旁人?” 诸葛明道:“你若是不喜欢见外人,那我让她回去就是。” 温意强忍住即将掉下来的泪水,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忽然间酸痛得叫她无法承受,那样淡漠的语气,那样冷厉的眼神,都叫她心痛难挡。 章节目录 第63章一场“温意” > 本以为他明日才会醒来,但是想来他比她想象的还要顽强。 她默默地提起药箱,福身道:“那,小女子先告辞了!” 因着这次变故,两人都忘记了这一次温意来王府是为了给可儿看病的。 诸葛明送温意出去,道:“你先回去,今日的事情,你不必介怀,他一向是如此。” 温意默不作声,只勉强一笑,就背着药箱走了。 她神情落寞,影子被下午的日头拉得很长很长,有微凉的秋风掠过,吹起她鬓边的长发,发上唯一的饰物是一支简单的碧玉簪子,款式清雅,在日光下翠光流离。 诸葛明知道她心里难受,他甚至能看到她眼里的雾气,她强忍着没有掉泪,步履沉重地离开。 此刻,若说她不是之前温意,他反而不相信了。 心底有说不清的感受,当年温意死后,他才发现,原来有一个女子,已经悄然步进他的心底。 面对宋云谦的时候,他有些不自然,坐在床边,问道:“是北国的人做的?” 宋云谦缓缓闭上眼睛,陡然又睁开眼,眸光锐利森冷,“他们是混在本王的军队里跟着回来的,一直找机会下手,今日也怪本王松懈,让他们有机可趁!” 能混在军队里,证明是有内应的,诸葛明抬头问陈将军:“奸细可拿住了?” 陈将军道,“已经命人彻查,今晚应该有线索。” 宋云谦下令道:“一旦查出,就地正法!” 陈将军道:“王爷请放心,他跑不了的。” 诸葛明蹙眉道:“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竟然让奸细混进来都不知道。” 陈将军羞愧地道:“这也要怪末将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竟没有细查军队就率兵回京了。” 宋云谦道:“怪不得你,他们恨本王入骨,就算没有混在军队里,也会找到法子来刺杀本王。”他看着诸葛明,“方才那女大夫,是你医馆的?” 诸葛明心漏跳一拍,轻声道:“是的!” 宋云谦看着他,“本王从没听你说过医馆里有一位这么年轻的女大夫。” “她是刚来京不久的,这一次也是她为你止血,她医术很高。”诸葛明掩藏心事,澄明的眸子对上宋云谦疑惑的眼睛。 宋云谦看着他,道:“很少听你这么推崇一个人的医术,刚才见你看她的眼神,仿佛她不止是一个寻常的大夫这么简单。” 诸葛明一愣,“什么意思?” 宋云谦抬手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人了,难得她也是学医的,与你有共同话题,要是合适,就抓紧办了吧。” 诸葛明红了脸,“你胡说什么呢?没有的事情。” 陈将军含笑道:“分明就是,末将刚才盘问她,词也没有多犀利,可诸葛大夫紧张得要命,一个劲地拉着末将的袖子。” 诸葛明哎了一声,“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确信她不是北国人,不是奸细而已。” 宋云谦难得露出笑意,道:“诸葛带来的人,你们都不必怀疑,更不需要查问,他心思细腻,机警敏捷,没有奸细能过得他的眼。” 诸葛明哼了一声,“貌似刚才你也怀疑她。” 宋云谦眸光一暗,轻声道:“非也,本王只是不喜欢有女子靠得本王太近。” 柔妃就坐在他身边,闻微微抬眸,旋即又低头,神色未变,仿佛压根没有听过一样。 诸葛明瞧着柔妃,对宋云谦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当着柔妃的面说这些话。 宋云谦瞧着柔妃,口气淡淡地道:“你身子不好,回去歇着吧,本王没事!” 柔妃乖顺地站起来,福身道:“好!”她又对诸葛明道:“劳烦诸葛哥哥照顾王爷。” 诸葛明怜惜道:“洛凡妹妹要保重身子啊!” 柔妃淡然一笑,“我很好!” 说着,回头瞧了宋云谦一眼,道:“那,王爷好生休息,妾身走了!” 宋云谦下巴有坚毅冷漠的弧度,嘴里吐出一个字:“嗯!” 柔妃走后,诸葛明叹息道:“你该对她好点的,你已经辜负了两个女人,莫非还要辜负她么?” 宋云谦道:“本王对她还不好么?这王府她几乎掌握了大权,她就是王府的女主人。” “你知道她不是要这些的。”诸葛明淡淡地道。 宋云谦回以他淡漠的眼神,“再多的,你知道本王也给不起。” 诸葛明把床前的药碗收走,坐了上来,道:“当初,你是因为喜欢她才娶她的。” 宋云谦眸光黯淡,漠然道:“可本王后来才知道,原来喜欢不是爱。” “你是记恨她当日在你面前说温意的坏话,导致你误会了温意,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事怪不得她,你当时若是能对温意有一丁点的信任,也不至于会听信她的话。说到底,她不该是你迁怒的对象。”诸葛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知道他不爱说这个事情,但是却还是当着陈将军等人的面说起。 陈将军很识时务,领人退了出去。 宋云谦的脸陡然间变得阴狠起来,眸光锐利地盯着诸葛明,冷声道:“怎么?你很怜惜她吗?若你真的舍不得她委屈,本王可以让给你!” 诸葛明微愠,“你当洛凡是物件吗?可以随意转让?她是你的侧妃,是你的枕边人!若你真这么大方,那么,当日若是我喜欢温意,你会舍得转让给我吗?” 每次说起温意,他都会变得特别的执狂,以往他总是顾忌他的感受,三缄其口,但是刚才看到洛凡如此伤心,身体又不好,他还这样冷以对,心里的怒火陡然就腾起,这也是他头一次跟他起冲突。 宋云谦怒极,眸光如毒箭,“好啊,诸葛明,你终于说出来了,你心里其实一直都喜欢她!” 诸葛明冷笑,“是的,我承认我喜欢她,她的死,我一度迁怒过你,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怪你有何用?她心甘情愿为你的。而你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执迷不悟,辜负了一个又一个,杨洛衣为你而死,温意为你而死,你是不是要洛凡也为你而死?” 宋云谦脸色铁青,嘴角扬起冰冷的弧度,“你还说漏了一个,可儿也是因为本王而昏迷的,当了几年的活死人。本王知道你曾经对可儿有好感,继而又与洛凡交好,最后,连温意你都喜欢上了,本王这些年所喜欢过的女人,你全部都觊觎着,这些年,所谓的兄弟情,只怕也是你装出来的吧。” 诸葛明神色凝滞,忽地轻笑,“是的,我都是装出来的,你的死活与我何干?最好是不相往来!”说罢,拂袖而去。 陈将军在门外见诸葛明怒气冲冲地出来,连忙安慰道:“诸葛大夫莫生气,你知道将军一说起已故王妃,都会变得偏执,你莫要与他计较!” 诸葛明瞧着陈将军,这三年,陈将军一直伴随着宋云谦,温意的事情,多少在宋云谦醉酒之时知道一些,他发了脾气,也冷静下来了,道:“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但是,他有时候也太过分了。” “他,也是忘记不了已故王妃!”陈将军叹息道。陈将军是武夫,不太了解爱情,他的婚姻是包办的,妻子贤惠,生下一子一女,算是个幸福的家庭。但是,有时候看到宋云谦疯狂地思念一个女人,心里还是会觉得他很凄凉,觉得爱情,是伤人的利器。 诸葛明心里一下子难受起来,他哪里会不知道?他哪里会不知道他这三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而宋云谦没有说错他,他就是个自私鬼,明明心里可以笃定温意已经回来了,却不愿意告知他。 他没有离开,到底放心不下宋云谦的伤势,他回到昔日在王府居住的地方,他站在屏风后的书架前,默然抽出一本医术。脑子里却一片混乱,千头万绪涌上来。 他说宋云谦当日不相信温意,而他何尝不是?他还记得他为温意治疗脚伤,还出警醒她,让她不要用这种手段获宠。那段时间,估计她心里也难受,因为,身边无一人可信任。 宋云谦在诸葛明走后,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他闭上眼睛,默然忍受着身上的伤口。只是身上的伤再疼,忍忍就会过去。而心里的伤痛,三年来如影随形,只要脑子里出现她的影子,那痛就没有任何征兆地袭上心头,疼得他说不出来。 陈将军推门进来,坐在房间内,宋云谦的呼吸紊乱,他知道他没有睡着,大概心头难受着呢。 他悄然叹息,轻声道:“王爷何必跟诸葛大夫怄气?这三年来,你出事,他比任何人都着急。” 宋云谦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洞,他轻声问道:“三年了,每一夜入睡前,本王都希望她来入梦,但是,一千多个日夜,她从不出现,她大概是恨透了本王。” “若恨你,岂会舍得用生命救你?王爷,王妃已经不在了,当怜取眼前人啊!”陈将军劝道。 “你一介武夫,怎地会说这样文绉绉的话?”宋云谦瞟了他一眼,道。 陈将军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今年年初,边城发生瘟疫,死了好多人,末将听到那些人这样安慰死者家属!” 瘟疫,这于宋云谦来说,又是一记狠狠的心之穿刺,痛得他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闭上眼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在本王身上,也曾经发生过一场瘟疫,而这场瘟疫,本王现在还没治好,大概,此生都不会好了。” 章节目录 第64章朱将军病危 > 柔妃在当夜急起高热。她肺病缠身已经两年了,今日因着宋云谦出事,她五内焦虑,加上又受了些秋凉,竟一发不可收拾了。 诸葛明开了药方为她调理身子,她却对自己的身子不十分看重,仿佛生死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若不是因为还有牵挂,估计她就早就放手了。 诸葛明安慰了几句,柔妃哪里听得进进去,只叮嘱他莫要让父母知道她旧病复发。 诸葛明道:“你若是怜惜你的父母,就该好好养身子才是,你父母如今只剩下你了,若你也出事,你让他们下半辈子怎么过啊?” 柔妃嘴唇有一抹鲜艳的红,每次病发,她的唇都会很潮红,这一次也不例外。她长发披肩,咳嗽了几声,虚白着脸道:“说真的,有时候我也很羡慕姐姐,至少她死了,却让王爷记住她一辈子。” 诸葛明淡淡地道:“说这些干什么?你姐姐若是可以选择,她也不想死。” 柔妃嘴角泛起虚无的笑意,“像她这样,也是好的,以前我总觉得王爷是喜欢我的,我千方百计地和姐姐争夺,最后她死了,我也什么都得不到。” 诸葛明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一个耗尽所有情意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女人,除非是伤怕了,否则,她不会回头。 第二日,宫里命人来传诸葛明,诸葛明本以为皇帝是要问宋云谦的伤势,却不料,是跟他打听温意。 诸葛明觉得忐忑不安,但是御前问话,也只得如实相告。 皇帝听了诸葛明的话,沉吟了一会,示意身旁伺候的人全部出去,然后轻声问道:“你昔日跟温意相处过,你觉得,这个温暖,会不会是温意?” 诸葛明心头一惊,错愕地抬头看着皇帝,他观察了这么久,才知道是她,而皇上只看了一眼,说过几句话,就已经起疑了。可见,皇帝的英明并非是外间传说,是真的睿智机敏。 “吓着你了?”皇帝叹息一声,“朕也知道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她原本来的时候,就十分匪夷所思,不是吗?朕许是自私,想着她若是能够回来的话,那么,谦儿也可以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朕每每听到边疆传来他受伤的消息,总是一宿一宿地睡不着,他但凡有半点爱惜自己的身体,朕也不至于这样提心吊胆。” 诸葛明稳住心头的情绪,道:“皇上,虽然大家都希望温意能回来,但是,当初她到底是温意还是杨洛衣,并无太多的证据可以证明,一切,都只是猜测。” “算不得是猜测,朕问过国师,国师也推算过,她确实是异世女子。”皇帝道。 诸葛明抬头,看着皇帝,沉声道:“皇上,但是她已经走了,是皇上亲眼看着她入殓的,人死了,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复活。” 皇帝若有所思地道:“但若是有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当初能借洛衣的身体还魂,如今,也能借这个温暖的身体还阳吧?” 诸葛明不得不佩服皇帝的推断能力,他故作吃惊地道:“皇上,这事,也太离奇了吧?并无任何迹象证明她们有关系。”他到现在,还隐瞒温意的名字,他知道一旦被查出来,是要被问罪的,而且,也不难查出,只要温意说出自己的真名,他就会被戳穿,到时候估计不止问罪,还可能失去和宋云谦这段友谊。 皇帝叹息一声,“其实朕也知道她们未必有关系,只是,她们也都是姓温,也都是大夫,还会针灸术,朕心里只是希望她能回来,她回来,朕的儿子也会回来。” 诸葛明默不作声,垂手站立一旁。 皇帝又再问了些关于温意的事,诸葛明知道皇帝起疑,所以把温意的性子说得跟原先完全不一样。 他道:“她来了大约是半月,医术倒是十分高明,就是有些贪财,而且为人小气,心胸狭隘。记得有一日,来了一位病重患者,年纪老迈,身上没有带多少银子,不足以支付医药费。她竟然口出恶,驱逐了他出去。此事草民得知之后,震怒不已,若不是念在她医术高明的份上,已经立马赶走她了。所以,皇上拿她与王妃相比,草民觉得侮辱了王妃。” 皇帝闻,十分失望,有些愤怒地道:“想不到竟是这么差劲的人,当真半点比不上温意。” 诸葛明道:“说实话,其实这样没医德的人,草民本不愿意留下她,只是想着她的针灸术兴许能够救可儿。皇上刚才也说了,自从王妃死后,谦看似十分积极,但是其实都在自我放逐。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唯独可儿,他最疼爱可儿,若是可儿能醒来,多陪陪他,兴许能让他走出伤痛。” 皇帝闻,微微颌首,“你不说。朕几乎要忘记可儿了,这个丫头聪明伶俐,善良温柔,又善解人意,而且,她喜欢谦儿,谦儿也曾经为了她迁怒于洛衣,兴许两人早有情谊,若是可儿能够醒来,也确实是一件喜事。” 诸葛明离开皇宫的时候,步履十分沉重。他这辈子坦荡荡,从没试过像今天这样捂着良心说话。他一直安慰自己,说因为不确定那是不是温意,所以不想让宋云谦知道,怕他最后失望。可心底一直有个清晰的声音在回荡,他不是因为这样,他喜欢温意,所以,他宁可眼睁睁看着好友受苦,也不愿意让出所爱。 再说,假若她是温意,她自己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证明她也不想让大家知道她回来了,所以,他选择隐瞒,也只是站在温意的立场上考虑而已。 天色灰沉沉的,深秋的街道,枯叶四处飘零,萧瑟的气息缠绕着他,心头涌起万千愁思,他缓缓叹息一声,到底担心宋云谦的伤势,没有回医馆找温意,而是去了王府。 温意今日没有去医馆,她抱着炭头坐在狭小的院子里抓蚤子,炭头乖顺地伏在她膝盖上,懒洋洋地伸着腿。 毛主任在棚里吃草,偶尔低低地叫唤一两声,天色灰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温意把晾在院子里衣服收了回去,又重新抱着炭头发呆。 炭头许是知道主人心情不好,所以也只是乖乖地俯着,任凭温意的手在它身上游离。 “你说,我要不要去王府看看他呢?”温意喃喃地道,她看着天色,又道:“哎,算了,马上要下雨了,出门不方便。” 炭头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汪汪地低喊了几句。 温意低头看着它,“你也不赞成我去看他对吗?是的,我去看他有什么用呢?在他心里,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天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渐渐地,雨势加大,雨水沿着屋檐像线一样流下来,形成一道晶莹剔透的水帘。 温意退回屋子里,天气冷了,她加了一件披风,拿起绣花针扎在布娃娃,布娃娃身上,画满穴道,其实她不需要再这样练习,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温意懒散地收回眸光,不想出去开门。 这个时候,会来看她的,除了朱先生之外,不会有其他人。 她想装作不在家,但是敲门声越来越急,她没办法,只好拖着懒洋洋的脚步,撑起门边的一把油纸伞出去开门。 门一打开,朱方圆站在雨里,浑身湿透,他瞪大眼睛,眼里布满哀伤和惊慌,他哽咽地道:“温意,快跟我走一趟,我义父不行了。” 朱方圆的义父,是朱老将军,朝廷的大功臣,解甲归田之后,一直深居简出。之前朱方圆说过他双腿不良于行,又不愿意看大夫,所以在两年前已经完全不能行走。 但是,也只是不能行走而已,身体是没有其他毛病的,怎地忽然间不行了? 温意想也不想,跑回屋子里拿起药箱,就急急地拉着朱方圆上了马车。 马蹄哒哒哒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大街上奔跑,风吹起马车的帘子,有冰冷的水珠扑进来,温意握住朱方圆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的,朱老将军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朱方圆有些惊惶地抬头,自责地道:“其实我一直知道他身体不好,只是他不愿意请大夫,说他一辈子杀戮深重,他等着阎王爷来收他的命,所以不愿意请大夫,该去就自然去。我应该早点强迫他看大夫的,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救。” 温意对战争的概念很模糊,但是也知道战争一起,死伤无数,古往今来,出征的战士有多少能安然无恙回来?不是命丧沙场就是断手断脚,落下一身残疾。战争提倡以暴制暴,这种解决纷争的方式,是最无奈最惨烈的。 她黯然,道:“将军也是保卫疆土,他,若不杀敌,会被敌人杀死。”很笨拙的安慰,却是最显浅的道理。 朱方圆没有再说话,凝望着帘子外的倾盆大雨,这一场风雨,来得突然,叫他措手不及,也叫他方寸大乱。 许久,他喃喃地道:“自从来到这里,得到义父的照顾,我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想要什么有什么。温意,他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若他走了,这陌生的时空,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可纵然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我也离开不得。” 一句话,道出了穿越人的悲哀,也道出了温意心中一直以来长久的痛。她何尝不是有家不能归?她比朱方圆更可悲的是,朱方圆还能安好无恙地活着,而她,宿命何处? 章节目录 第65章重见轮椅 > 纵然已经第一时间赶去,但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朱方圆领着温意回到府中,已经听闻中堂响起了一阵悲恸的哭声。 朱方圆双腿一软,跪在大雨滂沱的庭院里。 温意疾步走进去,朱老将军床前,围着一众下人,纷纷痛哭。 温意上前检查,朱老将军呼吸停歇,心脏停止跳动,脸色和平,仿若入睡了一般安宁。 朱老将军是朝廷功臣,皇帝十分看重,在他解甲归田之后,皇上还偶尔传召他入宫说话,后来因为他双腿不便,不能入宫,皇帝也曾经亲自出宫看望过他,圣眷优渥,朝中许多武将之前都曾经是他的部下,所以他的丧事本来打算大肆举办的。 宋云谦也曾经受到朱老将军的指点练习骑射,所以他出殡当日,坚持要去。只是他伤势还没好,是被人抬着出去的。 朱老将军一生没有成婚,膝下无子,唯有晚年收到一个义子,名朱方圆,朱老将军曾在临死前入宫,当着御前立下了遗嘱,所有家财,由义子朱方圆继承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部捐给灾区。 皇帝为了体恤老臣,知道朱老将军放不下义子,又怜悯他一辈子为国尽忠,终生无子,为了留住朱老将军一一脉,故在朱老将军出殡当日,为朱方圆正名,封朱老将军为世袭护国公,由朱方圆世袭护国公之位。 护国公只是个封号,自然是不过问朝政的。但是享受朝廷俸禄和各种福利。皇帝知道朱老将军不愿朱方圆为官,所以没有封官,只让他享受朝廷俸禄。 温意一直陪在朱方圆身边,他本来是一个爽朗的人,因着朱老将军的爱护,他在这里虽然没有亲人,但还能找到生活的方向。可如今生命的主心骨一下子失去了,他也陷入了空前的颓废和绝望中。 温意放心不下他,所以这两日办丧事,都陪在他身边帮他打点。作为医生,她看惯了生离死别,心里虽然说不上无动于衷,但是,也能够泰然处之。 朱老将军确实很喜欢朱方圆,甚至在生前就为他安排了以后的日子。也因为这样,朱方圆更伤心,更无法接受朱老将军的离世。 朱老将军的旧部他很多都认识,这些年来,这些旧部都来看望朱老将军,但是朱老将军自从不能走路要坐轮椅的时候,就已经很少出去见客,都是朱方圆出去应酬打点的。朱方圆本身也是个爱结交朋友的人,所以久而久之,就都熟络了起来。 而宋云谦这三年,是从没有见过朱方圆,一则是他都在战场上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他也深居简出,除了入宫,从不出门了。二则,朱方圆也不愿意见他,因为在朱方圆开始的时候,也确实认为是他害死了温意。当然,后来温意来信的时候,他知道温意没死,也就原谅了宋云谦。 所以,宋云谦来送殡这日,是第一次见到朱方圆。 当时在灵堂上,朱方圆跪在一旁谢客,面容哀伤,宋云谦由人搀扶着,上前安慰了几句。 温意刚好在这个时候出来,她身穿白衣,臂上缠着黑纱,她是把自己当作朱方圆的妹妹,所以,手臂上缠着黑纱以表示哀悼。 宋云谦见到她的时候有些意外,温意也一样,两人都错愕了一下。温意的错愕是没料到会见到他。而宋云谦的错愕,则是他认为她是诸葛明喜欢的人,却没想到和朱老将军也有关系。 她微微福身行礼:“参见王爷!” 宋云谦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微微颌首,并不多问,事实上,他对所有的事情也都不感兴趣。 倒是跟着宋云谦来的诸葛明,打量着朱方圆一眼,认出他就是当日在温意屋子里与温意十分亲昵的男人,心里在猜测他们的关系,略微失神。 宋云谦回头看见诸葛明神色微变,心下便推测温意和朱方圆的关系有些不寻常,只是,也没有询问,只是轻声道:“马上就出殡了,你要跟着去吗?” 诸葛明点头道:“自然是跟着去的,你身体还没康复,不如,就不要去了。” 宋云谦摇摇头,“不,老将军生前的时候,对本王诸多关照教导,本王未能报答一二,如今他走了,本王无论如何是要相送的。” 温意扶着朱方圆,轻声道:“法师让我跟你说,出殡的时候,你负责抱灵牌走在前头,回去洗个脸吧。” 朱方圆嗯了一声,浮肿的双眼带着哀伤,他强忍住心头的悲伤,道别宋云谦与诸葛明,由温意搀扶着回去。 宋云谦见两人离开,才问诸葛明:“你对她如何,本王能看出来,但是她对你,或许并非你对她那样,是不是?” 诸葛明勉强一笑,“胡说什么呢?我跟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本王还不知道你?你看她的眼神,哪里是看一般人的眼神?”宋云谦叹息一声,“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人跟你好好过日子。” “我急什么呢?总要合适才行的。”诸葛明移开话题,“我们先出去等候,一会跟着队伍出城上山。”说着,伸手扶着宋云谦,慢慢地走出去。 正厅对开的院子外,下人们正在把朱老将军的遗物清理出来。按照风俗,人死后是要烧几件他生前十分喜欢的东西,伴随他上路。 宋云谦抬头看去,院子里站着许多人,临门送殡的人都围在一起,等候着封棺出殡。 诸葛明见宋云谦的眼神忽然定住,他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脸色陡然一白,只见下人清理出来的遗物当中,就有一张和之前温意送给他的一模一样的轮椅。 宋云谦回头命令小三子,“把那轮椅给本王推过来。” 小三子领命,上前与朱府的下人说了两句,就推着轮椅过来了。 宋云谦立于轮椅前,神色不变,但是眼眶里却凝了一丝沉痛。他缓缓伸手,轻轻地触摸着轮椅的靠背,再从靠背落在扶手上,他喃喃地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轮椅?” 小三子回答说:“王爷,奴才刚才问过朱家的下人,说这轮椅是朱公子做的,老将军生前,因为双腿旧患无法走路,所以,朱公子为他做了这张轮椅。” “快,带本王去找朱公子。”宋云谦立刻抬头道。 小三子连忙与搀扶着他,陈将军在一旁搭把手,诸葛明想拦住,但是,手伸出半空忽然停下,他知道,真相有时候是掩埋不住的。 朱方圆回了房间,忽然就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发,眼泪哇哇地流下来,他咬住唇,没有哭出声。 温意心酸,上前搂住他,安慰道:“别难过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朱方圆深呼吸几口,想要忍住眼泪,但是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他带着哭腔变调地道:“温意,我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好恨好恨一个人,他是我的上司,抢了我女朋友,对我也诸多挤兑,我最恨他的时候,几乎想杀了他!” 温意拍着他的后背,他说起现代的事情,仿若隔世,让她心里也好难受。 “但是,我现在竟然很想念他,我想着再见他一次就好了。温意,我好想现代的人,想我爸爸妈妈,想我的朋友,想我的亲人,以前义父在的时候,我生活还有盼望,还能强迫自己忍下去,但是现在,我真的不愿意呆在这里了,我好想回去啊!”朱方圆抱着温意,终于还是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温意也热泪盈眶,她呜咽一声,道:“你不要这样,你说这些话,还让不让人活了?” 朱方圆仓皇抬头,看着她,热烈地道:“温意,不如我们试试能不能回到现代,我们试着去跳崖,试试去跳水,那些小说,不是最爱这样的桥段吗?兴许不是桥段,是真的也不定,或许跳下去,一醒来我们就回去了。” 温意绝望地道:“朱方圆,我们理智一点,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朱方圆眼里的光芒一寸寸地暗淡了下去,他摇摇头,痛苦地道:“我想,我迟早会疯掉的。” 温意也忍不住了,抱着他大哭起来。 他疯,她也快要疯了,这日子看不到头,一直都在煎熬中,朱方圆这样坚毅的人都会崩溃,而她,又能坚持多久呢? 大门打开,有微凉的秋风瑟瑟吹进,卷起房间内的帐幔,秋意萧条,再来,便是萧杀的冬日,仿佛一点希望都没有,正如人心。 门外,诸葛明脸色发白,手足冰冷。 宋云谦站立着身子,看着屋子里抱头痛哭的人,他心里涌起一个茫然的伤痛,他仿佛也很需要这样恣意悲痛一下,那样的歇斯底里,那样的不顾一切。 他几乎顾不上诸葛明,心底的伤痛就这样泛滥出来,见到轮椅之后,心里一直都很软弱,仿佛是被人拿捏住了命脉,随时都会倾塌崩溃。 温意首先看到他,她眸光里的悲痛直直地迎上他眼里的悲痛,她知道他,而他完全不认得她,眸子里,却是一样的伤痛。 她放开朱方圆,轻轻推了朱方圆一下,朱方圆抬头,收敛脸上的悲伤,换上一个如常的面容,起身道:“王爷怎地过来了?”: 宋云谦的眸光落在他脸上,他仿佛还在痴罔中,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章节目录 第66章我们结婚吧 > 小三子扶着宋云谦坐下,宋云谦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就进入正文问朱方圆,“本王方才在外面看到那轮椅,本王想问你,轮椅是你亲手做的?” 朱方圆下意识地看了看温意,温意也没想到宋云谦会忽然来问这个问题。她有些紧张地看着朱方圆。 朱方圆稳住情绪,道:“没错,轮椅是我亲手所造。” 宋云谦啊了一声,这种轮椅的精致并非是随意可造,他一直以为是温意的构思,出去找小晴爹制造的,谁想到竟然是出自朱方圆的手。 他问道:“那三年前,你没有给人做过这样的轮椅?” 朱方圆略微诧异,反问道:“王爷怎么会知道?三年前,我确实做过另外一张。” “那你给了谁?”宋云谦屏住呼吸问道。 朱方圆摇摇头,“我不认识她,她说她男人双腿残疾,无法走路,恳求我让给她,当时我见她对夫君情深意重,又哀求我半日,便让给她了。” 宋云谦怔怔地看着他,心头涌上一股强大的悲痛,哀求半日,情深意重,这些字眼仿若一道锋利的箭,刺进他的心里。她把他当作是她男人,而他最后是怎么对待她的?温意临死前的种种,如同放映一般在他脑海出现,一幕幕,一声声,他最后抱着她,她嘴角不断流血,他看到她脚上的伤口,布满针孔,那伤口,就正如他的心,满目疮痍。她嘴角的血和脚上的针孔,成为他心头永远的痛。 他巍巍站起身,彷徨转身,小三子上前扶他,被他挡开,沉沉地道:“不要碰本王。” 诸葛明看着温意,她眼中含泪,也怔怔地看着宋云谦,脸上是沉痛的表情。他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傻丫头,你若有心隐瞒自己的身份,此刻流露这样的神情,岂不是叫人怀疑?你还是如同往日一般,一点机心都没有。三年的磨砺,只是精进了你的医术,并没有污染你的人性。 宋云谦一步步走下石阶,身子晃动了一下,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温意惊喊出声,她飞身出去之前,小三子和陈将军已经扶起了宋云谦,宋云谦仰头,深呼吸一口,道:“本王没事,准备送殡!” 温意却已经全身瘫软,跌坐在凳子上了。 朱方圆握住她的手,再用力地摁了一下,仿佛这样便能给她力量支撑下去。 温意泪盈于睫,喃喃地低声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朱方圆见温意这样,忽然振作了一下,道:“温意,走吧,再苦再难,咱们也要撑下去!” 人都是这样,自己走不过自己的悲伤,看到别人比自己更不幸的时候,却能给自己一股撑下去的力量,毕竟,事情还没到完全绝望的地步。 送殡的时候,宋云谦坚持自己走,他的身体状况其实哪里容许他这样任性?温意走在前头,偶尔回头,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心里都疼得厉害。 她一直以为自己爱得不深,却想不到,竟如此深入骨髓了。 温意失魂落魄地跟随大队伍步行,她本想不去了,但是怕朱方圆在老将军下葬的时候失控,她不放心,所以步步跟着。 下葬的时候,朱方圆别过脸,死死地盯住地下的一堆黄土,多么显赫风光也好,死后,都是化作一堆黄土。 他心底长叹一声,泪流满面。 温意一直拉着他的手,静静地守候在他身边。 他心里很痛,因为,他知道温意不久之后,将会永远地离开他,到时候,这个时空,他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老将军下葬之后连续几日都下着大雨,秋雨凝愁,人心仿佛也振奋不起来。 温意在老将军下葬第二日,就抱着寿头骑着毛主任去了将军府暂住。这段时间,朱方圆需要她陪伴。 她还是每日都回去医馆看症,诸葛明的医馆诊金收取便宜,所以很多百姓都来这里看病,每日医馆都水泄不通,她也忙得跟陀螺一般。诸葛明这几日很少回医馆,都留在王府照顾宋云谦,她从其他大夫口中得知宋云谦的伤势有恶化的迹象,应该是将军出殡那日,他劳累过度导致的。有诸葛明看着,她也不担心,而且诸葛明没有让她出手帮忙,证明情况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晚上回到将军府,她就躺在长榻上和朱方圆说话,彼时,天气已经开始转冷,深秋的意味越发深重。 “你来这里都好几年了,为什么不想着找个人陪你过日子呢?”温意枕在他的私家枕头上,看着窗外被秋风吹得花枝乱颤的高大的桂花树,叶子已经转黄,被风一吹,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就悠悠荡荡的飘下。 朱方圆坐在她身边,茶几就放在他面前,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他动作轻柔地冲洗着茶叶,听了温意的话,他淡漠一笑,“我一直抱着可以回家的期盼,何必害人?” 温意悠长地叹了口气,“回家,谈何容易啊!” 朱方圆嗯了一声,把滚开的水倒进茶壶里,再慢慢地斟出来,端了一杯给温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些人,无根无底,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以前总有美好的愿望,觉得睡醒之后,就回家了。” 温意问道:“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你是怎么来的?”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又道:“要是惨痛的回忆,可以不说的。” 朱方圆笑了笑,“有什么惨痛的?再惨痛,也不过现在了。” 他喝了一口茶水,眸光看着杯中深色的茶水,道:“说起来,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我是个公务员,清水衙门,每天上班都是聊天打屁看报纸,当然,你也知道并非所有公务员都这么空闲的,我以前,也是个很有理想的人。我的上司,也就是我们科长,是一个顶讨厌的人,他和我即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混到了一起,像狗血小说那样,捉奸在床。我接受不了,驱车离开,我开了很久,像个疯子一般,最后车子撞在了岩石上,我晕过去,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 说得很简洁,但是当中一定有让他无法说的痛。 温意双眸一亮,“你是连人带车一起穿过来的,并非是魂穿,也就是说时光隧道是真实存在的,或许,我们回到你当初出事的地方找找,能找到时光隧道也不定。” 朱方圆摇摇头,“你以为我没找过?什么都没发现,连我的车子都不见了。也就是说穿过来的只有我的人,和我随身携带的物件。” 温意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地继续躺着,过了一会,她又问道:“你之前是公务员,那为什么你会弄轮椅的?” “这是我的爱好,我从小就喜欢发明,小学的时候写我的理想,我是希望做一个发明家的。” “轮椅算不得是你的发明。”温意侧头看着他。 朱方圆笑了笑,“但是在这个年代,轮椅就是我的发明。” 温意拉着他的手,怏怏地道:“二师兄,我们结婚吧。”她最近为他起了个绰号,叫老猪,而他叫她老温,弼马温。他是大师兄,而他老猪就是二师兄了。他一直辩驳,不愿意承认这个绰号,甚至拿他以前跟小晴爹联系的时候用的假姓抬出来,可惜,他就是老猪,温意已经定了他的身份。最后没办法,好男不与女斗,只能是认了,可也没给她占便宜,她现在是死猴子。 朱方圆看着她,正色地道:“没取到真经之前,我老猪不谈婚嫁。”他还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吗?就是想着断了自己的念头,断了宋云谦的念头。 温意捂住脑袋,连叹三声,“我就那么差?” “你很好,但是,不是我杯茶!”朱方圆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啧了一下,“你啊,还是快点摆平你的宋云谦吧,我觉得那诸葛明已经起疑心了,过不久,宋云谦就会知道。” 温意道:“诸葛明是看出了些端倪,所以现在我都尽量避免和他接触了。我也不明白,我死之前,分明是杨洛衣的身份,为什么他们会知道温意呢?哎,早知道我就不用这个名字回来了。” “你完全可以不回来的!”朱方圆道。 “那不行,宋云谦的腿若没有我的再次施针,会废掉的,再说,我心里也放不下他!”温意在朱方圆面前,没有遮掩。 闺蜜,大概说的就是他们这种情况了。 “放不下也要放下啊,那天看着他失魂落魄的就觉得可怜,若是要他再经受一次,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撑下去,你别以为男人都很坚强,其实,男人是最脆弱的。”朱方圆叹息道。 “不说这个了,说点欢喜的事情来听听。”温意转移话题,心里沉重得跟外面的天气一样,沉压压的,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朱方圆瞟了她一眼,“欢喜的事情?那就是你这个月大姨妈来了。” 温意打了他一下,“胡说八道,这哪里是欢喜的事情?” “现代不知道多少女人害怕大姨妈不来呢,你来了就是好事啊!” 话题,又扯回了现代,温意觉得,今晚的话题过于沉重,他们两人,就像是困在蚕茧里的蚕一般,被自己吐出的烦恼丝困住,无法脱身。 雨,终于又再噼里啪啦地下了,天地间,仿佛陷入了一场浩劫中,暗无天日。 这大雨,迷离了人的眼,迷离了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章节目录 第67章一起痛苦 > 雨停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 这日温意刚回到医馆,诸葛明便沉重地对她说:“你跟我去一趟王府吧,谦不太好了。” 温意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却还要装作平静地问诸葛明,“他的伤还没好吗?” 诸葛明摇摇头,“不是,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他双腿有些麻痹,使不上力气。” 温意知道,他的血脉开始运行不畅顺了,她沉默了一下,背起药箱道:“走吧!” 今日放晴,阳光透明而娇媚,世间被清洗过,清新无比,连带空气也变得纯净起来。 温意进入宋云谦的房间,宋云谦坐在太师椅上,他下巴有青青的胡茬,脸色还有些苍白,眸光锐利,俊美的脸上挂着一丝阴柔的冷漠。 他见到温意,微微点头致意,“你来了!” 温意顿时觉得喉头哽咽,她嗯了一声,“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了!”他挥挥手,眸子里的锐利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耐烦,“你来给本王瞧瞧,本王的脚到底怎么样了。” 温意走过去,走近他,她站在他身前,闻着他身上的气味,仿若隔世。 曾经,在那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在这个房间,她为他送来轮椅,他抱着她,拥吻她,那样美好而缠绵。 眼泪几乎要无声无息地滑落,她强忍住泪水,蹲下身子,挽起他的裤管,只是刚挽起,手就僵硬了,他的双腿,哪里还有三年前的白净顺滑?一道道疤痕在布满他双脚,那样狰狞,那样恐怖,那样触目惊心。 “战场上受的伤?”她的声音,事实上已经哽咽了,可那也是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住心头的惊惧和疼痛。 宋云谦淡淡地道:“是本王自己砍的,这双腿,害死了本王最爱的女人!” 温意愕然,一种强大的悲哀和愤怒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忽地站起来,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泪水从眼眶滑落,疯子似地冲他喊:“你疯了你?” 一丝愤怒划过宋云谦的眼眸,他迅速抬头用冷冽的眸光锁住她,看到她眼中的泪和眼中的伤痛,他愣住了,脸色渐渐变得谨慎起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期待。他没有问,只是这样用乌黑的眼珠静静地看着她。 温意胸腔似乎要爆炸一般,她很想扑上去厮打他,狠狠地打,那样多的伤口,她无法想象他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张张嘴,陡然转身,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她分明看到诸葛明苍白的脸。 她顾不得这么许多了,顾不得会被人发现她的身份,她无法面对他的伤口,无法面对他用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 终于,她忽然明白当日他以为她自伤时,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宋云谦的脸色陡然变白,他站起来,疾步追了出去。 他双脚虽然使不上太多的力气,但是,用内力提脚,还是很快就追上了温意。 他一把拉住温意的手,转过她的双肩,眸子对上她的泪眼,温意用手擦了擦眼泪,别过脸不看他。 宋云谦含着一丝谨慎和惊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温意咬住唇不说,泪水刚擦掉,又不断地落下,她看着廊底下那一盘剑兰的叶子,那些叶子,仿佛就是一道道横亘在宋云谦腿上的伤口,刺得她眼睛生痛。 他伸手抹去她的泪水,颤声问道:“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她忽然抬头看着他,不知道是冷还是因为心疼,全身微颤,连牙齿都打战,她眼里有种不顾一切的光芒,她启唇,毅然道:“我叫温意!” 似乎是在明朗的天空下,忽然响起一道雷鸣,那样清晰而强大地劈进宋云谦的脑子里。他怔怔地看着她,记忆中,有一个女子含笑道来:“我叫温意!” 那女子的容貌,在他心中刻骨铭心,但是比这容貌更深入骨髓的,是她说的这句话。 “你是温意?”他怔怔地问她,“你叫温意?还是你是温意?”心像是要跳出来一般,他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似乎眼前有一丝幸福,他是可以握在手中的,但是,他害怕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一丝幸福,最后那幸福会变成刀子,刺得他浑身血肉模糊。 他颤抖地摸向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他取下匕首,忽然弯腰往自己的腿上一划,鲜血就这样溢出,染红了他玉白色的裤子。 他动作这样迅捷,身旁的人全部都没有防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鲜血已经喷涌而出了。 温意捂住嘴巴,退后一步,惊恐的眼里满是泪水。 她耳边响起一道声音,是诸葛明的声音,他道:“每当他心里疼得无法承受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做。” 温意摇摇头,闭上眼睛,又忽然睁开,再摇摇头,痛苦地道:“我不是温意,我不是温意……”她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继而是眼前一黑,她悄然滑落。 “啊……”宋云谦看着她吐血,看着她晕倒,忽然惊恐地大喊一声,仿佛三年前的一幕再次在他眼前发生,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温意在他面前再死一次,那样的痛,他不要再承受一次。 他把匕首,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胸膛,他知道,只有痛过这一次,以后就不会再痛了。 温意在他尖叫声中回过神来,她张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让她心魂俱裂的一幕,她并不知道,自己三年前在他怀中死去的一幕,已经成为他的噩梦,他此生不敢触及的痛。 她全身冰冷,脑子里一片空白,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不知道怎么回的芷仪阁,只知道有人搀扶着她,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抬着宋云谦的人身后,彷徨失措,仿佛全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了,双脚如同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在棉絮上印下一汪鲜血。 到底是抢救过来了,她痴痴地坐在床前,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置若罔闻,只用那样沉痛的眸子看着床上的人。 许久,许久,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中,她看到宋云谦浑身是血,用那样痴惘的眸子看着她,然后,他忽然拿起匕首往自己的心脏刺去,鲜血喷在她的脸上,温热粘稠的气息让她几乎窒息,她觉得呼吸不过来。 有人在她耳边不断地呼唤,“郡主,郡主……” 她陡然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是嬷嬷那含悲带喜的眸子。 在芷仪阁庭院的一幕,芷仪阁的下人都瞧见了,嬷嬷与小菊都知道王爷曾经为王妃起过一个名字,叫温意。所以,当她说她叫温意的时候,嬷嬷她们都惊住了。 这温意的名字,也只有她们两人知道,连小晴都不知道。所以,如今房间内,便只有嬷嬷与小菊。 温意猛地坐起来,一把拉住嬷嬷的手,急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嬷嬷轻声安慰,“郡主莫要担心,王爷没事,诸葛大夫说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温意下床穿鞋,“我要去看他!” 嬷嬷忽然拉住她的手,哭道:“郡主,你回来就好,这三年,可差点没把嬷嬷的眼睛哭瞎了!” 温意心中陡然一软,她瞧着嬷嬷花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眼角,心里难受极了,小菊也上前,抱住温意就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道:“小菊不怕,不管郡主是鬼还是人,小菊都不怕,只要郡主回来就行。” 温意抱住小菊,道:“不要哭了,既然高兴我回来,就要笑给我看,不要哭。” 这句话,等同是她承认了。她见嬷嬷还要问,便道:“我之后会慢慢跟你们说的,但是,现在我想先去看看他。” 嬷嬷理解,道:“好,那我陪郡主过去。” 温意抬头看她,道:“嬷嬷,你还是莫要叫我郡主,外面的人都道我已经死了,你这样叫我,会吓到他们的。” 嬷嬷笑中有泪,道:“瞧我多糊涂,好,好,不叫郡主,就叫小姐吧。” 温意嗯了一声,也不等嬷嬷了,急忙就往外走。 她熟悉芷仪阁,这里跟三年前一点都没变,她刚才住的是西厢,走去宋云谦住的芷仪阁正屋,也只有三分钟的路。 今日在芷仪阁发生的事情,除了芷仪阁的几人看到之外,外面并不知道。诸葛明下令封锁消息,所以,连御医都不知道宋云谦再度受伤,柔妃自然也不知道。 诸葛明坐在房间内的八仙桌旁边,他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双手不断地转动杯子,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见温意进来,他瞧着温意,眸光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地道:“你来了!” 温意点点头,瞧了瞧床上的宋云谦,他还没醒来,脸色苍白,嘴唇也是一点血色也无,双眼紧闭,眉头也微微蹙起,下巴的青茬更加的明显。她问道:“他怎么样了?” 诸葛明道:“跟以往一样,会好起来的。” 温意坐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看着诸葛明,她知道在诸葛明面前是无法再掩饰身份的,所以,也就不再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了,问道:“他这三年,都过得很苦吧?” 诸葛明看着她,儒雅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苦?他说过一句话,他的心,在你死的时候跟着你一同灰飞烟灭了,没有心的人,怎么会觉得苦?” 温意脸上露出凄苦的神色,喃喃地道:“我没想过他过得是这种日子。” 诸葛明忽地发怒,“当初,你就不该伤害自己来救他,你为了救他而死,你觉得他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吗?” 温意愕然,面容慢慢地严肃起来,她道:“就算我不拿自己的身体试针,我也会死,我不是为了救他而死的。”她和杨洛衣的身体无法契合,死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宋云谦却认为她死,完全是因为救他,也因为这样,这三年来他会这样痛苦愧疚。 章节目录 第68章不肯承认 > 诸葛明盯着她,“不,当年我为你检查过伤口,你只是腿上有伤,并没有其他伤,你的脉象更显示你没有其他暗病,你若是没有试针,你不可能会死。” 温意摇摇头,沉声问道:“三年前,你们已经知道我不是杨洛衣了吧?” 诸葛明沉默了一会,道:“是在你死后才完全确定你不是洛衣。”他把她死后的事情告诉了她,连国师说她是异世女子的事情都告知了她。 温意吃惊,“你的意思是,连皇上皇后都知道我不是洛衣?” “没错!”诸葛明道,“洛衣死的时候,去跟父母告别,你大概也是不知道的吧。若不是因为她的道别,我们也未必会知道你借尸还魂的事情,然后再请国师去核实此事。” 温意脸色苍白,她没想过,这个世界的人对她这么宽容,她一直认为若是被人知道她是借尸还魂,最终的下场是会被人烧死的。想来,愚昧的不是古代人,而是自以为是的现代人。 温意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自己当年因为灵魂与身体不相符的事情,她心里很乱,当年那么简单的事情,被她弄得这样的复杂。当年,若她无意于他,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她抬头看着诸葛明,“你先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他就行了。” 诸葛明起身,回头瞧了宋云谦一眼,他背对着温意,所以温意没有看到他眼眸里的愧疚和伤痛。 诸葛明走后,温意坐在宋云谦床前,她觉得自己很多此一举,回来隐瞒身份,以为可以骗过所有的人,谁知道一个月都不够,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了。 “对不起,让你这三年过得这么凄苦。”她哽咽了半天,想跟他说许多话,但是发现能说出口的,唯有一句对不起了。 她握住他的手,心里方觉得踏实了点,他还没转醒,所幸他的心脏偏移了一点,所以那匕首并没有伤及心脏,只是这样,也已经吓得她魂魄不齐了。 “当年也怪我医术不精,才会让你以为我是因为救你而死。但是,我想跟你说,我的死,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不必觉得内疚,更不必要弄得自己这样苦兮兮的。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这样,我心里真的很痛。” 她俯下身子,把头靠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叹了口气,“三年了,这三年我也过得不痛快,心里总惦记你的脚伤,当日我医术不精,你的穴位虽然冲开了,可以重新走路,但是也只能维持三年,三年后的如今,你血气淤塞,我回来,就是因为要继续替你治伤,虽然不知道回来对不对,可也没有选择了。”温意悄然叹息,轻轻地在他耳边说着话。 她闭上眼睛,贪恋着短暂的温柔。 却不知道,在她喃喃细语的时候,他已经悄然睁开了双眼,嘴角,含了一丝悲苦的意味。 她回来,不是因为心里还爱着他,而是因为他的脚伤。 “那么,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若本王一直好好的,你就不会回来了?”他忽然出声,声音空洞,带着一丝沙哑无力。 她猛地抬头,触及他沉痛而焦灼的眸子,她心中一痛,“你醒来了?” 宋云谦瞧着面前陌生的容颜,道:“本王已经醒来很久了,在你跟诸葛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只是,本王还没想到怎么面对你。” 温意默默地看着他,看到他眸子里的陌生和疏离,她缩开自己的手,有些讽刺地摸着自己的脸,道:“看不惯这张脸?莫说你看不惯,连我自己每日照镜子,都觉得陌生。”人生最悲哀的事情,大概莫过于此了,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宋云谦摇摇头,“不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本王心中,有些东西一直都没变过。” 温意心头有些触动,抬头用晶莹的眸子看着他。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呻吟一声,“不要这样看着本王,你若是存着心迟早要走,就不要给本王任何希望,更不要对本王许下任何承诺。”他记得,在朱府的时候,看到她与朱方圆抱头痛哭,想来,那人就是她一直不回来的原因吧。她活着已经足够,他不强求太多了。反正,这种日子他已经过惯了,不是吗?以往只求她入梦,好让他知道她是否安好,如今知道,他也可以放心了。 此话,让温意的心如同外面的沉压压的天气一般,叫她无法呼吸。她不是存了心要离开,她只是不得已会离开,若可以选择,她何尝愿意离开? 她背过脸,下意识地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他刚才的话,多少是抱着试探的意味,而她此刻的疏离,证实了他的猜想,她回来,只是单纯为他治伤。否则,她不必隐瞒身份。 “我不在的日子,好好保重自己。”她残忍地道,虽然明知道这样说,他会很伤心,但是,她还是表态把话说在了前头,叫他心里不存念想,也叫自己断了念头。 宋云谦闭上眼睛,并没有语。 静默在两人中蔓延开去,屋外,萧瑟的秋风掠过树枝,发出洒洒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有些森冷。 “温意!”他忽然出声,睁开眼睛看着她。 温意低低地应了一声,“我在。” 他却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缓缓闭上眼睛。 夜风从窗户卷进来,带着一丝深秋的萧杀气息,温意起身,想把窗户关上,只是她刚站起来,宋云谦便立刻睁开眼睛看着她,惊问道:“你要走?” 温意愣了一下,随即有沉绵的痛缠上来,他看似不甚在乎,却如此害怕她离开。她轻声道:“我去关窗。” 他神色恢复正常,嗯了一声,双眼却紧紧地盯着她,直到她关好窗回来重新坐在他身旁。 温意道:“我不会离开这么快,你的脚要治疗半月,并非一日可就,而且,我也想为可儿诊治一下。” “可儿?”宋云谦瞧着她,“你有把握吗?” 温意摇摇头,“不知道,事实上,我还没见过她。” 宋云谦道:“若是能治好她,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这都是本王欠她的,害她在病榻上躺了四年多。” 温意定眸道:“我相信,杨洛衣不是凶手。” 宋云谦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别过脸,伸手摁住伤口的部位。 温意以为他伤口疼,便紧张地问道:“是不是伤口痛?” 宋云谦摇摇头,没有睁开眼睛,淡漠地道:“我伤口疼与不疼,你会在乎么?” 温意没想到他忽然整这么一句,微怔了一下,轻声问道:“我为何会不在乎?” 宋云谦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弧度,“对了,你跟朱方圆大概三年前就认识了吧?” 温意伸手为他压好被角,柔声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是前提是你要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 宋云谦却冷笑一声,“本王什么都不想知道。”说罢,别过头,赌气不做声。 温意知道他生气,也知道因为什么事。外人都说他变了,只是在她心里,在她面前,他还是那霸道任性的大男孩。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听到她叹气,他心里其实很难过,但是这种难过,被一种苦涩辛酸的滋味取代。在过去三年,他每日都梦想着会有这样的一天出现,他甚至想过,若要让她回来,他舍得用什么去交换,最后,他发现,即便是给了自己这条性命,他也是愿意的。 这一天来了,只是一切,跟以前不一样了。 盼着她回来,她回来,却要跟她斗气,他都有点痛恨自己。但是他无法跟她执手相看泪眼,无法和她诉说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因为,在这之前,他已经知道她有一个男人,并且知道她对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情意。不过是因着大夫的职业道德,回来替他治病罢了。 相对无,沉默最是磨人的。 温意从怀中取出一只口琴,这只口琴是朱方圆从现代带过来的东西,因为是随身携带,所以,能够在这个朝代出现。 她坐在长榻上,轻轻地吹起一首《错认》,这样萧瑟的秋夜,这样哀怨的琴声,这样凝着愁思的两个人,竟不约而同地红了眼圈。 一曲罢,宋云谦转头看着她,哑声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这首叫《错认》。”温意回答说。 “有歌词吗?唱给本王听听。”他似乎很喜欢这首歌的旋律。 温意有些汗颜,“我唱歌,很难听。” “你的声音如此宛转,唱歌怎么会难听?是不想唱给本王听吧?”他的声音裹挟着冷凝,从床前一直飘过来。 温意叹气,“好不容易见了,何必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对本王来说,这一次的见面或许艰难,对你却不是,你心里但凡有半点惦记本王,在三年前你就该回来了。”他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悲愤,冲他怒吼。刚才所有的冷静和隐忍,都在这一刻爆发。 这三年,他已经习惯了隐忍,唯独这个女人,能够让他所有的伪装都崩溃。 她垂首,没有说话。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又何必跟他说?说了又能如何?这三年彼此受的苦都已经承受了,再无法回头。 “千番错认你令我吃惊,相逢问前事偏怎么都不应,踏雪无边,几多深秋冷冬经过没法能平静,苦心推敲对冷月,痛哭别有声,你心或会可倾听,今跟你共对能重认,怎舍我独个无人认,多少苦衷且细数愿意听心声,你有余情为何埋绝岭?狠心到断了情,眼角泪印怎深得会误认,万千借口的错认,你忍得不再认我,心情尽降轻?相分的辛苦痛得极彻底,乱世重逢情缘何矜贵?感触也骤然像缺堤,劫数问心我都可以渡,更会赴汤蹈火不计,愿你记得一切认了坦诚是我妻……” 温意低低地唱着这首帝女花的错认,曲子哀伤,歌词更是哀伤,宋云谦怔怔地听着,伤心痛苦,就这样漫上脸庞。 章节目录 第69章诉说衷肠 > “愿你记得一切认了坦诚是我妻!”他心头反复地念着这句歌词,心头钝痛得叫他无法呼吸。 温意自己唱完,也觉得心酸难当。 就这样,他躺在床上,她躺在长榻上,两人彻夜未眠,也彻夜没有再说过话。 诸葛明在第二日一早来到,他为宋云谦检查了伤口,道:“暂时不要下床,否则伤口难愈合。” 宋云谦淡漠地道:“愈合了这个伤口,另一个伤口总还是要来的。” 温意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稍微抬了一下。 诸葛明摇摇头,“宫里命人来问话了,你若不尽快养好伤,皇上皇后又该要着急了。” 宋云谦瞧着诸葛明,问道:“你是早知道她的身份了,是吗?” 他昨晚听到了诸葛明和温意的谈话,他对诸葛明也来气了,说是知己好友,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温意,却得知温意回来了也不跟他说一声,好友,也不过如是。 诸葛明回头瞧了瞧温意,温意依旧垂着头,手里捏着一根针,那是她放在袖口自卫的长针,一般不轻易拿下,只是此刻,她手足无措,手中不拿点东西,不知道双手该放哪里。 宋云谦冷冷地道:“不必看她,她就是个哑巴。” 诸葛明叹息一声,“知道又如何?告诉你又如何?” 宋云谦对温意冷冷地道:“你出去,本王不想看见你。” 温意一不发,转身出去了。 诸葛明摇摇头,“你何必冲她发脾气?” 宋云谦冷厉地看着诸葛明,他没有忘记这段日子以来,诸葛明看温意的眼神是怎么样的,他知道他对温意有情,他到底是存了私心啊。 诸葛明坦然地看着他,“你不必猜疑,我是喜欢他。” 宋云谦冷道:“你终于说出口了,你不告诉本王,是因为你有私心!” 诸葛明摇摇头,“我不跟你说,是因为早知道她跟朱方圆的关系。”他把那日在温意小屋看到朱方圆和温意亲昵的事情告知宋云谦,他隐瞒了自己的私心,是因为,他还是舍不得这段友情。 “你自己也能想到,三年前,她已经认识了朱方圆,她给你的轮椅,也是出自朱方圆的手。”诸葛明有些残忍地道。 宋云谦脸色陡然变白,眸光灰暗。 “你是说,本王从一开始就被她愚弄了,对吗?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本王。”宋云谦讽刺地笑着,“是啊,本王还以为她对本王一往情深呢。” “谦,她没有愚弄你,你不要忘记了,她从来都不是杨洛衣,不是你的王妃。”诸葛明蹙眉道。 宋云谦嘴角绽开一抹冷漠的笑,“是啊,还是你清醒,你是局外人,你什么都看得透。她既然从来不是本王的王妃,那么,你喜欢她的话,就去追求吧。” 诸葛明摇摇头,“一直以来,我什么都让着你,你应该知道,我心里还是顾念这份友谊的!” 宋云谦正要反唇相讥,温意推门进来,她面容平静,语气淡然地道:“我早已经嫁做人妇,就算诸葛大夫来追求我,我也不能背夫偷汉啊。” 宋云谦的面容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却是遍地狼藉。 他心头苦涩,嘴上却发狠地问:“你既然已经成亲,回来做什么?反正,本王都以为你死了,你就直接死在外边就是了。” 温意抬眸看他,眸子灰暗得瞧不出任何情绪,“我说过,你的腿还要治疗半个月。” 宋云谦冷冷地道:“不需要,你可以滚了。” 温意蹙眉,“我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 “本王很冷静,更没有意气用事,温意,本王也从来没有稀罕过你,本王这三年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本王一直以为是本王害死了你,但既然不是,那么,本王没有必要愧疚,你没有亏欠本王,本王也没有亏欠你,不需要你来为本王医治。”宋云谦闭上双眼,轻声对诸葛明道:“诸葛,让她立刻离开王府,本王不要见到她。” 诸葛明站起来,转身地温意道:“你还是先走吧,我来跟他谈谈。” 温意摇摇头,“我不走!” 宋云谦冷笑,“你怎么这么厚脸皮?赶都不走?你还要不要脸了?回去抱着你的夫君,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不要再来招惹本王。” 诸葛明蹙眉,启唇想说什么,温意拉开门对诸葛明道:“诸葛,你先出去。” 诸葛明有些担忧地瞧着她,温意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诸葛明只得点头,回头又瞧了宋云谦一眼,“好好谈谈。”说罢,转身出去了。 温意把门关上,一步步走向他,来到他床前,问道:“宋云谦,我们一定要这样针锋相对吗?” 宋云谦眸子闪过一丝受伤,不怒反笑,“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相处?” 温意手里捏着一根针,趁着他说话的时候,迅疾如闪电一般落在他丹田的穴位上,顿时封住他的内力,她再施针封住他奇经八脉,他便全身都不能动弹,连话也不能说,只能干瞪眼睛。 温意挽起他的裤子,他腿上的伤口依旧刺着她的眼她的心,她定定神,连续在他的双脚上施了十六针,然后,再在他的百会穴和涌泉穴各施一针。 施针要等一刻钟才能拔针,温意坐下来,瞧着他气得涨红的脸和几乎要冒火的眼睛,笑了笑,“瞪什么?会武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要收拾你,靠一根小小的针就可以了。” 见他依旧满脸的怒气,温意叹了口气,收起一脸的揶揄,正色地道:“身体是自己的,自己都不爱惜,还奢望谁来爱你?”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若眼光真能射出火来,温意已经被烧焦了。 温意悄然叹息,“好了,不气你了,这半月,我们好好相处,好吗?我们已经错失了三年的时间,兴许我们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你忍心就这样和我怄气浪费掉这半月的时间?” 为他拔了针,他愤怒地瞪着她,刚要张嘴骂她,她却俯下身子,吻在他的唇上,“我说我早已经嫁做人妇,是因为三年前,我就当自己是你的妻子了。” 宋云谦眨眨眼睛,不相信地看着她。 温意泪盈于睫,道:“谦,我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能回来一次,已经是上天额外施恩了,我始终是要走的。我走,不是因为我舍得离开你,而是,有些事情,连我自己都无法把握。” 宋云谦问道:“那你为何要走?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还魂在洛衣身上?又为何一定要走?” 温意黯然道:“我是一缕时空的游魂,当初寄存在杨洛衣身上,我也以为可以重生,再活一次,但是,你还记得我受伤之后,总是无缘无故地好了,然后又无缘无故地复发,伤口溃烂无法痊愈吗?那是因为我和杨洛衣的身体无法契合。我死后,寄存在另一具身体上,但是,你看……”她拉起裙摆,挽起裤管,让他看自己双脚的伤口,“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我的伤口无法痊愈,我经常没有痛觉,即便你现在拿刀砍我,我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宋云谦看着她腿上脚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骇然问道:“那,最终你会怎么样?” 温意苦涩地摇头,“我会死。” 宋云谦摇摇头,颤声道:“不可能,一定有法子的。” “没有法子,连我师父都没有法子。” “那……”他急乱了神,“你死了之后,是不是可以另外找一具身体附身?” 温意摇摇头,“事不过三,我师父说,这具身体若是留不住我的灵魂,那么,再没有借尸还魂的机会了。” 宋云谦伸手死死地拽住她,狂乱地道:“你师父是什么鬼?这天下能人异士多了去了,你师父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了?本王不信,本王还真不信,我们入宫找国师,他既然知道你是异世女子,他一定有办法帮你。” 说着,就要挣扎起来。 温意伸手摁住他,微愠道:“不要乱动,谦,你要是再这样,半个月后我就真的走了。” 宋云谦立刻举起双手,惊惶地看着她,“好,本王不动,本王不动,你不许走。” 温意叹气,“这一次回来,我本以为你们都不知道我是谁,我想着治好你就离开。只是看到你这样,我哪里忍心?跟你说了这些,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我要你答应我,无论我最后结局如何,你都要坦然接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否则,我魂魄不宁。” 宋云谦捂住她的嘴,“你不要说,你说这个,本王心里怕得要紧。” 温意静静地瞧着他,眸子濡湿。 她轻轻地伏在他肩膀上,默默地,什么话都不说。 宋云谦伸一只手抱住她,眸子里布满惊惧不安。昨日与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从地狱到天堂,再从天堂到地狱,如今,又徘徊在天堂与地狱之间。 他静静地道:“不管如何,本王都不会要你独自面对以后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事,本王都要陪在你身边,生死不离。” 这是他的承诺,若是三年前,温意会很开心,很幸福。但是,现在听来,却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不要他生死相依,她只要他好好地活着。她是异世女子,本不该招惹他的,若没有她,他的生命会跟随之前的轨迹一路走下去,或许登基为帝,或许一辈子是亲王,娶三五个美妾,幸福美满一生。 但是,现在的他,无论如何,已经回不去以前的人生去了。 而这时候的温意,已经意识到所有的事情,都不往她设定好的方向发展,所有的事情都是出乎意料的,她不知道等在她眼前的,会是什么样一条崎岖的道路,她无法探索,只能伸手摸黑前进。 章节目录 第70章立太子风波 > 有温意的陪伴,宋云谦的心情开朗很多了,伤势也恢复得特别快。 而温意,又再一次搬家。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和朱方圆说起这个事情,朱方圆有些郁闷,“那你之前回来隐姓埋名的,是为了哪般?” 温意也十分郁闷,“我也没有隐姓埋名啊,只是,事情都不往我想的方向发展,没办法。” 朱方圆道:“你现在又跟他在一起,你想过你日后瓜老趁(死掉)之后,他会怎么样吗?你不要忘了他这三年做过的事情,真是一个疯子,绝对的疯子。” 温意坐在椅子上,托在腮帮子道:“我当时没想得这么远,只是觉得时间不多,想好好地和他在一起。” “你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不该糊涂的时候你糊涂了。宋云谦也是的,以后有他哭的时候。”朱方圆没好气地道。 “喂,不要那么恶毒好不好?兴许我不会死呢?兴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有个神仙出来打救我,我和他就能白头偕老啊。”温意故作乐观地道。 “听说,你师父就是神仙,要不是他给你一颗灵珠,你现在早死了。”朱方圆坐在她面前,语重心长地道:“不管如何,我们应该两手准备,我听人说过,那诸葛明研制过一种药,能够让人忘记前事,不如,等你快要死的时候,就给他吃那种药。” 温意摇头,“傻啊你,要是真有这种药,诸葛明早就让他服用了,怎么会让他受苦三年?” 朱方圆耸耸肩,“说真的,我觉得那诸葛明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喜欢你。” “喜欢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我觉得喜欢我的都是好人,倒是你,不是什么好人,还不赶紧帮我收拾东西?晚了一会又得下大雨,这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像破了一角似的每天漏水。”温意烦恼地看着外面的天色,这昨天傍晚才停的雨,现在又沉了天色。这秋天应该是干旱的,怎地那么多雨水? “你也没多少东西,就是两件换洗的衣服,对了,你自制的文胸洗了,还没晾干,你先不要带过去,明天我给你送过去。”朱方圆道。 “你帮我洗?”温意膛目结舌。 朱方圆敲了她脑袋一下,“你想得美,我是那种帮女人洗内衣裤的人吗?尤其,你丫的现在还来大姨妈了,话说,你这个大姨妈来了好多天了啊,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这样迟早流血流干。” 温意踢了他一脚,“你这神经病,留意人家这个干什么啊?滚你的鸭蛋,我自己就是大夫,看什么大夫?大概是灵魂和身体出现排斥的现象了。” 朱方圆无奈地道:“我想不留意也不行啊,你缝的那些棉花包包,全部都用完了。” 温意没好气地道:“行了,不跟你唠叨这个,没脸没皮的,走了。”她随手拿起包裹,“你明天让小花把我的内衣送过来,还有,继续让小花为我缝棉花团,明儿顺便送过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大姨妈一来就是半月。” “炭头和毛主任要不要带走?” “不带了,你且养着,再说你孤独,你比我更需要它们。”温意挽起包裹,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方圆坐在椅子上,孤独?是的,真的很孤独,温意说的最后一句没法活,正说中了他的心事,哎,这日子还真没法活了。 再回到芷仪阁居住,温意心里有另一番感受,她重生两次,都来到这里,这里,就像是她的家一般了。 宋云谦伤势已经好多了,他让温意住在芷仪阁,自己则搬去隔壁的秋凌阁居住,近水楼台。 柔妃来看过温意,她以为温意住进芷仪阁是因为要为宋云谦疗伤,所以来答谢温意,并且和她说让她需要什么尽管说话,不要客气。柔妃这样,还真让温意有些感触内疚。 宋云谦好了之后,带温意去为可儿看病。 这是温意第一次见到可儿。 可儿住的地方有些潮湿,因为外面就是湖边,加上连日大雨,空气充盈着浓浓水汽。 温意在见到可儿的第一眼,就整个愣住了,许久回不过神来。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她的脸,整张脸,找不到任何的缺陷,找不到任何不完美的地方,琼鼻精巧,嘴唇不厚不薄,弧度优美,眉若远山黛,意态温和,皮肤略显有些苍白,白得近乎透明,是长久不见阳光之故。 温意不由得轻叹一句红颜薄命,宋云谦问道:“她已经昏迷了四年多,每日都只靠参汤续命,她往日也算是丰腴,如今只瘦得剩下骨头了,瞧见就可怜。” 温意为她检查,发现她是因为脑部缺氧引致昏迷,所幸这些年一直服用人参,所以,身体各方面的机能没有受损多深。 只是单纯用针,未必能够治疗,还要配用药方子。 温意道:“我要个诸葛商量一下才行,你也不要着急,天无绝人之路。” 宋云谦牵着她的手,低声道:“这是本王愧对她的,夜里想起,也总觉得心里难安。” 温意安慰他,“没有人想这样的,其实,我脑子里存着杨洛衣的记忆,可儿真不是她推下湖的。” 宋云谦眸光明灭未定,凝望她许久,才缓缓地道:“本王相信你,只是,本王却不愿意接受,若不是洛衣,那么就一定是洛凡。” 温意骇然,“怎么说?” “因为……”宋云谦正想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止住话,与温意退后一步看向门口。 柔妃领着两个侍女走进来,她见温意和宋云谦在,微微怔愣了一下,“王爷和温大夫也在啊。” “你怎么出来了?诸葛说你身子不好,多留在房间里歇着吧。”宋云谦看着她,蹙眉道。 柔妃含笑,“我过来为可儿擦擦身子,她们伺候,我不放心。” “难为你了!”宋云谦神情有些古怪地道。 温意道:“那我先去找诸葛,王爷先陪陪柔妃娘娘吧。” 柔妃看着温意,问道:“温大夫,可儿的病能不能治?” 温意如实回答,“暂时还不敢下判断,不过,希望总是有的。” 柔妃舒了一口气,含笑喜道:“那就太好了!” 温意看着眼前的柔妃,完全无法把她跟以前联系起来,那样跋扈傲然的一个人,如今性情竟这样的温和柔怜。 大雨一直持续,这都连续三天三夜没停过了,温意撑着一把油纸伞,回了芷仪阁,命小晴去请诸葛明,又把府中的御医给请过来,三人一同商讨可儿的情况。 最后,三人决定温意用针灸,而诸葛明和御医两人研究方子,双管齐下,希望能凑效。 治疗开始的时候,柔妃几乎每日都会过来看着,温意治疗完毕没有什么成效的时候,她会显得很的担忧。 温意觉得她不像宋云谦所说的那样,因为她要是推可儿下湖,只会担心可儿醒来,而不是盼望可儿醒来。 这日宋云谦去了早朝,早朝回来之后,便一直郁郁不欢。 温意因要治疗可儿,也就没有留意他,直到晚饭的时候还不见他出来,才去了秋凌阁找他。 宋云谦立于长廊之下,静静地凝望雨丝,见温意进来,扬起笑脸道:“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了?” 温意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今日早朝之后,便一直郁郁不乐,是不是朝中出事了?” 宋云谦摇摇头,“别乱想,太平盛世哪里有什么事?” 温意叹气,“是不是因为这场无法停歇的大雨?” 宋云谦凝望着她,眸子里有一丝忧伤,“到底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温意笑了笑,“自我回京以来,就一直大雨连绵不断,我又曾经是国师推断的异世女子,自然是红颜祸水。” 宋云谦摇摇头,“暂时还怀疑不到你头上去,今日父皇召集我等在御书房商议此事,国师说起你昔日的事情,说你死得冤枉,招致天怨。” 温意愕然,“那要怎么做?” 宋云谦看着她,面似有难之隐。 宋云谦无奈地道:“国师说,要立本王为太子,封昔日宁安王妃为太子妃,这样才能告慰宁安王妃在天之灵。” 温意愕然,“这……他这是要帮你还是要害你啊?” 宋云谦道:“他是皇兄的人。” “你皇兄不就是镇远王爷吗?你们兄弟感情一直都很好的。”温意微怔,昔年,他们兄弟情深,还一度让她羡慕不已。 宋云谦叹息,“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自从我出征数次立功,他对本王便渐渐不似往日。记得两年前我出征凯旋而归,父皇在宫中设庆功宴,他醉后与本王起争执,说本王害死了你,甚至还出拳打了本王,因此他被父皇责罚,也记在本王头上。” 温意诧异,“你是说他为我的死迁怒于你?他为我出头?”这还真叫她有些意外,虽然她救了他妻儿,但是站在宋云谦兄长的位置,应该能够理解宋云谦所受的苦才是,怎地还要火上浇油?还真叫人无法理解。 宋云谦道:“皇兄一直骁勇善战,他自诩自己才是战场上的飞鹰,事实上军中许多士兵都称呼他为飞鹰将军,但是父皇却封了本王为飞鹰将军,他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温意默默了一会,又道:“那他让国师说这样的话,岂不是等同逼着皇上立太子?” “父皇还年轻力壮,他一向厌恶旁人说起此事,如今因着一个死去的人而被人强迫立本王为太子,只怕他与本王也生了嫌隙,今日看本王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厌恶。”宋云谦道。 温意沉默了,皇权至上,居庙堂之上九五之尊,自然厌恶旁人觊觎他的皇位,尽管是他的亲生儿子,到了厉害关头,也不会有丝毫亲情可念。 章节目录 第71章为皇帝治病 > 温意原先以为皇家一团和气,至少,在皇位继承人上不会有太多悬念,毕竟皇帝得力的就只有两个儿子,三皇子年幼,且天资愚钝,加上三皇子的母妃出身低微,不可能被立为太子,那么,眼下就只有宋云谦与宋云罡两人了。宋云谦是皇后所出,是嫡子,而宋云罡是容妃娘娘所出,是长子,这个皇位的悬念,无非就在立长还是立嫡。 “你皇兄,是想做皇帝?”温意说出这句话,也有些心惊胆战,她真不愿意宋云谦卷入皇位争夺的漩涡中去,这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宋云谦呼了一口气,“他如今未必是这样想的,估计就是嫉妒心作祟,若早年本王被确立太子,他未必会有意见,如今,他与本王嫌隙已生,他是见不得本王好。再说,父皇今年才四十三,正值壮年,就算他想做皇帝,也不会这么早打算。” 古代人早成婚,也早生子,皇帝十六岁得宋云罡,宋云罡今年刚好二十七,宋云谦年幼宋云罡一年,今年二十六,与皇帝相差不远。 四十三岁,真心不是一个很老的年纪。 温意轻叹一声,“你最好早早跟你父皇表明心迹,你无意皇位,否则,这事儿还得不断地发生。” 宋云谦却看着她,有些微怔道:“你的意思是不想本王做皇帝?” 温意心中一惊,抬眸看他,“你想做皇帝?” 宋云谦面容沉着,眸光深沉,缓缓地道:“想与不想,都不在本王掌控范围之内。出身帝皇之家,有些事情早已经注定了,就算本王不想做,外祖舅舅他们,也会力捧本王,这是本王的宿命,本王未必能逃脱。” 温意怅然,心头似乎有万千乱绪,无法找出头来。 她窥见他的心意,他,到底是有争夺皇位的念头的。 也好,以后失去她,终究还有三宫六院的女子陪着他,他会过得很美满。 “你不高兴?”宋云谦观察后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温意强挤出一抹浅笑,“不会,你有理想是好事。”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许诺道:“本王若君临天下,你一定是皇后。” 温意伏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强节拍的心跳声,心却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 连日下雨未曾停歇,导致山洪暴发,山泥倾塌,掩埋了城外的一个村庄,摧毁了许多房屋,导致多条人命损伤。 皇帝这日起身,头疼不已,连早朝都不能上,御医来诊治,却只是暂缓止痛,一个时辰不够,又疼得他大发脾气。 御前伺候的人没法子了,只得出去请诸葛明。 诸葛明开了方子,道:“皇上乃是郁结在心,焦躁火升,肝火旺盛,又曾经淋了冻雨,导致气血凝滞,血脉不通,草民开的药,需要连服十日,方见疗效。” 皇帝震怒,“然则,这十日内,朕还还忍受这天杀的痛楚?” 诸葛明惭愧地道:“十日,方能减缓痛楚,并非完全止痛。皇上,疼的时候,可用冷水覆盖额头。” 头风痛本来就十分难治,因为各种病因不同,体质不同,引发的症状也不痛,没有具体的医治方法,只能是根据体质来慢慢调理,让血脉通畅。 皇帝大怒,天威在疼痛面前完全失仪,他怒道:“可有其他止痛的法子?” 诸葛明摇摇头,“皇上,并无其他法子,头风痛发作起来,疼不可挡,能抑制痛楚唯有冷水,冷水收缩血管,减轻痛楚。” 皇帝脸色铁青,依旧俊美的脸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他一挥手,对诸葛明道:“你出去为朕寻点五石散,如今内忧外患,朕不能休息十日。” 诸葛吓得连忙下跪,“皇上,五石散乃是毒药,伤神伤身,千万不能服用。” “胡说,五石散乃是炼丹人炼出来的,怎地不能服用?况且,就算有毒,一时三刻也死不了,马上去,朕就算废了这具身体,也不要忍受这种疼痛。”皇帝压住怒气,额头青筋跳动,冷硬地道。 诸葛明抬头道:“皇上,还记得为王爷治伤的温大夫吗?她擅长针灸之术,针灸能抑制痛楚,不如,召她入宫为皇上治病如何?” 皇帝蹙眉,“你不是说此人人品不行吗?” 诸葛明讪讪,圆道:“皇上,若能治好,给她赏赐就行了,总胜过服食五石散。” 皇帝沉吟片刻,道:“小德子,马上去医馆宣她入宫。” 诸葛明道:“皇上,如今温大夫住在宁安王府,皇上命人去宁安王府宣即可!” 皇帝一愣,“她怎地会住在王府内?” 诸葛明解释道:“如今她在王府为可儿治疗,颇有成效。” 皇帝闻,神色微微和缓,道:“若她为可儿治疗也有成效,想必医术确实高明,小德子,去王府宣她入宫,务必要立刻入宫。” 诸葛明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不想温意入宫,但是皇帝竟要服用五石散,如此伤害龙体的事情,若让太后知道,只怕太后震怒之下,要把一干御医问罪了,连他也不能免罪。 温意很快就跟随小德子入宫,伴随入宫的,还有宋云谦。 温意进入皇帝寝宫乾坤殿,偌大的宫殿装修华贵,处处都是明黄的颜色彰显着天家富贵和皇帝的威严。 温意有些怵,诸葛明轻声对她道:“不必害怕,莫要泄露身份就好了。” 经过国师进一时,温意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千万不能泄露了,否则,将再生事端。 皇帝躺在寝殿长榻上,身上覆盖着一张明黄织锦绣金龙锦被,眼睛紧闭,眉头因为疼痛而蹙起。 小德子上前恭谨地道:“皇上,温大夫来了!” 皇帝微微睁开眼睛,锐利的眸光落在温意脸上。温意虽然见过皇帝多次,但是因着是他儿媳妇,所以他看她的眼光总是多了几分慈爱。而现在,她是一个陌生大夫的身份进宫,他要依赖她治病,却又难免会对她抱着几分怀疑和防备。 纵然是在病中,语气却也十分威严,“你过来!” 温意依上前,躬身行礼,“民女参见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诸葛明说你擅长针灸!”简意赅,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费力,可见他如今是疼得要紧的。 温意轻声道:“皇上请伸出手,让民女为皇上诊脉。” 皇帝从锦被内伸出一只手,温意轻轻握住,拿起一块软枕塞在手背下,然后三指并拢,印在手腕脉搏上。 温意听完脉象,从药箱中取出针包,取出两根细长的针,皇帝睁眼瞧见,吓了一跳,脸色陡变,“你……你就没有短点的针?” 温意倒是微愣,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威严万分的皇帝竟会惧怕一根小小的针,她露齿一笑,如同在这秋雨萧瑟之时绽放的一缕阳光,皇帝此刻惊惧的表情让她想起在儿科实习的时候,看到那些即将被打针的小朋友脸上的神情,她心中一暖,竟用安慰小朋友的话道:“乖,这针虽然长,却一点都不痛,打完给你吃糖果。” 话一出口,她顿觉不妥,连忙躬身道:“皇上恕罪,民女一时胡乱语。” 皇帝面无表情,倒是用奇异的眸光瞧了她一眼,道:“你这个小女子倒是挺胆大,好,朕恕你无罪,只是,这针还得要换一换。” 温意为难地道:“那,好吧。”她从针包里抽出一根更细小的针,细如毫毛,但是,竟有一跟筷子般长,比原先那根,足足长了三分一。 皇帝膛目结舌,骇然看着她。 温意道:“针已经换了,皇上请闭上眼睛,民女要施针了。” 皇帝伸手挡了一下,胡乱道:“稍等,朕有些口渴,小德子,茶水伺候。” 温意退开,含笑道:“皇上怕?” 皇帝接过小德子送来的水,喝了一口,冷道:“朕会怕?朕为皇子的时候,千军万马在朕面前挥舞刀剑,朕未曾有过半点恐惧,如今,会怕这小小的绣花针?” 温意嗯了一声,端来一张椅子,坐在床前,道:“皇上,民女听过一个故事,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兴趣听?” 皇帝见温意没有下针,放松防备,拖延时间道:“好,你尽管说,朕喜欢听故事,只是必须要有趣,无趣的话马上砍头。” 温意把针藏在袖子中,道:“好,民女一边为皇上按摩头部,一边说故事。” 说着,她伸开两手,让皇帝看过她两手空空才把手放在皇帝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了一下,道:“从前,从前有人叫田忌,他与齐王赛马,用重金做赌注。赛事分三场,田忌很想赢这一场赛事,但是,他知道齐王的马比他的马要出色很多,他没有胜算。于是他请教了一个叫孙膑的人。这个孙膑呢,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为田忌出谋献策,让田忌用下等马对齐王的上等马,输了第一场比赛,然后,田忌又用中等马对齐王的下等马,扳回一局,最后,田忌用上等马对齐王的中等马,又胜一场。最后,田忌赢了这场赛事。皇上您说,这位孙膑,是不是一位智者?” 皇帝神色怔愣半晌之后,顿时用手一拍床沿,道:“好计策,好计策啊!” 温意连忙摁住他的手,道:“皇上莫要乱动,针已经刺下了!” 皇帝一惊,双眸滴流地转动,感觉两边太阳穴已经各刺了一针,他瞧着温意,面容有些异样,“你倒也是个有智慧的人。” 温意含笑,“皇上过奖了,皇上闭上眼睛,稍候片刻即可!” 皇帝依闭上眼睛,温意舒了一口气,回头对上小德子赞赏的眸光,她微笑致意。 章节目录 第72章意乱情迷 > 拔下针,温意又揉了一下皇帝的太阳穴,再让小德子奉上一杯清茶,扶着皇帝坐起来饮下,殷殷问道:“皇上感觉如何?” 皇帝伸手扶住额头,闭眼感受了一下,轻轻转动了一下头脑,陡然睁开眸子喜道,“仿佛,已经不怎么痛了!” 温意含笑退开,“那就好,只是皇上头风症有些日子了,还得继续针灸十天,再配以汤药治疗方能痊愈。” 皇帝连连点头,“好,朕都听大夫的。”他唤了小德子一声,“小德子,看赏。” 小德子这阵子见皇帝心情不大好,如今难得露出笑脸,自然也就贫了一下,笑道:“万岁爷,这赏也是有学问的,总不能赏点银子就了事啊,好歹,也是如花似玉的一大姑娘呢。” 皇帝心下愉悦,也觉得小德子说得在理,便道:“嗯,之有理啊,前日安南进宫了一串珊瑚手钏,就赏给温大夫吧。” 小德子笑道:“皇上好大的手笔,这贵妃娘娘早就看中了这手钏,皇上还一直舍不得给你,这会儿给了温大夫,可见皇上重视之情啊。” 温意志不在赏赐,可也不能接受,只得含笑道:“民女谢过皇上了。” 皇帝一时高兴,便要留下温意用膳,温意道:“皇上好意,民女不该推却才是,只是看着时辰,也该回去给可儿施针了。” 皇帝有些失望,道:“朕还想再听温大夫说故事呢,不过,在大夫的立场,病人是最重要的,也罢,来日方长,你且回去吧。” 温意谢恩,恭谨地告退。 出了寝殿,宋云谦和诸葛明急忙迎上来,宋云谦问道:“父皇可有为难你?” 温意摇摇头,舒了一口气道:“没有,还给了我赏赐呢。”她晃动手上红灿如火的珊瑚手钏。 宋云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诸葛明问道:“皇上可有问你其他的事情?” 温意知道他担忧什么,道:“放心,他丝毫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 诸葛明摇摇头,“也不能完全放心,皇上第一日见过你之后,一直问你的来历,虽然我糊弄过去,但是皇上圣明,只怕迟早会发现端倪,你以后要小心说话,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温意瞧了瞧身后,小声道:“我们回去再说。” 宋云谦道:“走吧,马车在南宫门。” 一行人上了马车,诸葛明道:“如今皇上因为雨灾的事情一筹莫展,若是让他知道温意死而复活,开始虽然可能会开心,但是迟早会被人大做文章。只怕,到时候会生出事端来。” 宋云谦也深以为然,道:“如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还不多,除了芷仪阁的嬷嬷与小菊,便是我们俩人了,这件事情,务必要保密。” “还有一个朱方圆,温意,那朱方圆是可靠之人吗?”诸葛明问道。 温意道:“放心,他是我闺蜜,打死他也不会出卖我的。” “你有此笃定自然是好的,回去赶紧送走小菊和嬷嬷,再换一些人来伺候。”宋云谦道。 温意道:“不用,我信得过她们,只要跟她们说清楚利害关系,她们不会往外泄露的。” 宋云谦摇摇头,“不,温意,不能大意,这事情关系你的生死,本王不能容许任何的危险存在,哪怕只是微弱的可能性。” 诸葛明也赞同,道:“没错,哪怕她们不是存心想要往外说,一时不小心说漏嘴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件事情不是开玩笑的,若一旦被人挑拨起,皇上较真起来,会牵连整个宁安王府。” 温意道:“终究是亲生儿,不至于吧?” 诸葛明冷笑,“亲生儿对比江山,孰轻孰重?” 温意沉默了,他们比她更熟悉皇帝,若他们都这样担心,断不是没有道理的。 宋云谦很快就把嬷嬷和小菊送走了,小菊和嬷嬷哭了好久,千般叮咛万般挂心,可最终还是要上路。 宋云谦给了她们一笔银子,回乡好好过日子,温意的事情,让她们烂在肚子里,不许透露半句。 小菊和嬷嬷自然是不会说的,但是她们两人也怕为温意招来灾祸,所以再不舍得,也愿意离开。 可儿的情况渐渐好转,可儿身边伺候的侍女采灵和湘绣都说看见过可儿的手指轻轻动弹过。 温意觉得是神经开始活动了,施针事宜,自然不能松懈。 她每日入宫为皇帝施针,每入宫一次,宋云谦便担忧一次,出宫之后难免要问长问短,甚至皇帝每一个表情都没有放过。每每听完温意的叙说,他都忧心半日。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哪里不妥,他又说不上来。 直到有一天,他陪着温意一同入宫,温意在御书房为皇帝施针,皇帝给他看边关送来的密信。 他看到皇帝看温意的眼光,含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柔情,他的心噗通地跳了几下,当下恨不得马上拉着温意离开。 温意一心只在皇帝的病情上,哪里留意这么多?她每次施针完毕,都会亲自给皇帝按摩几下,而皇帝会闭上眼睛,脸上带着温馨的笑意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出宫的马车上,宋云谦一直都没有说话,摆着给臭脸给温意看。 温意不知道他到底在生哪门子的气,拉着他的衣袖问道:“怎么了?刚才你父皇并没有责骂你啊?你生气什么啊?” 宋云谦甩开她,怒目而视,“你方才为什么要为父皇按摩头部?” 温意愣了一下,道:“这个,施针完毕之后,按摩一下让血液加速运行,有什么问题?我每次帮你施针,都会为你按摩的。” “你跟本王怎么一样?你就算是给本王按摩全身,那也是应该的。”宋云谦气愤地道,“但是父皇到底于你是一个陌生男子,你跟一个陌生男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就不怕……”他愤愤地瞪了她一眼,说不下去了。 温意愣愣地瞪大眼睛看他,“怕什么?再说这算什么亲密接触?那妇科泌尿科的人还要不要混了?在我们那,一个女大夫,脱下男人的裤子检查,也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啊。” 这下轮到宋云谦瞪大眼睛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问道:“你们那是什么鬼地方?还有,你看过几个男人脱裤子啊?” 温意推了他一笑,促狭一笑,“也不多,三五七百应该有的。” 宋云谦绿了脸,“本王一定是疯了才会爱上你这么一个女人。” 温意依偎在他肩膀上,“好了,别庸人自扰了。” 宋云谦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牙痒痒地道:“以后也不许回到你家乡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竟然让女大夫为男人看病。” 说到这里,温意有些伤感了,她道:“我做梦都想回家呢。” 宋云谦瞪着她,“你想回?那就回去吧,本王陪你回去,也好顺带见见岳父岳母。” 温意勉强一笑,“回不去了。” “为什么回不去?很远吗?怕他们认不出你?放心,本王都能认出你并且能接受你这副模样,他们是你的父母,也一定能够接受。”宋云谦见她不开心,心揪起来,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国师说我是异世女子,你知道什么是异世女子吗?”温意反问他。 宋云谦愣了一下,道:“谁知道呢?” “异世女子,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我的家,不在这个时代,我生活的时代,是大约一千年后的中国。”温意科普了一下。 宋云谦惊愕,盯着她骇然问道:“你说笑吧?一千年后?” 温意笑了笑,“很奇怪吗?不能接受吧?莫说是你,我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我自己也无法接受。” 宋云谦半晌没做声,好久才回过神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的灵魂是从一千年之后来到这里?” “没错!” 宋云谦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你来的时候,杨洛衣是已经死了吧?那她是什么时候死的?你是什么时候依附在她身上的?” 温意面容顿时忸怩起来,含糊道:“忘记了!” “忘记了?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可能忘记?本王得回忆一下,是什么时候发现本王的王妃性子大变的。”他说着,果真就托着腮帮子陷入了沉思中。 温意推了他一下,红着脸道:“回忆什么啊你?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记得啊!” 宋云谦本来还没太在意这个问题,见她神情怪异,一阵红一阵羞的,肯定有古怪,他认真地想了一下,身子往后倾,笑道:“不会是杨洛衣给本王下迷情药的时候吧?那时候跟本王在一起的是你不是她?” 温意红着脸捶了他一下,嗔怒道:“不想和你说话。” 宋云谦收敛笑意,用手托着她的脸,温柔的唇倾覆在她娇软的红唇上,厮磨了一下,他在她耳边动情地道:“本王很庆幸当日的是你,不是杨洛衣。” 温意心内感动,用手抱着他的脖子,再度送上自己的热吻。 马车到达府门口,正是宋云谦无法按捺**之时,温意适时推开他,含笑道:“落幕了!”宋云谦懊恼地道:“这路程太短暂了!”罢,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接过车夫手上的油纸伞,伸手牵着温意,相依入府。 章节目录 第73章可儿醒了 > 两人的亲密,落入了正在院子里剪花的柔妃眼中。 其实之前已经有下人来跟她禀报过,说宋云谦与温大夫两人十分亲密,她总是不信,因为她知道宋云谦心里容不下旁人,莫说温大夫不是绝美的女子,就算是来了个天仙,宋云谦也看不上眼,因为他的心早被姐姐填满了,一个活人,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死人的,这些年,她尝试过无数次。 但是,今日她亲眼见他们两人肆无忌惮地牵手同行。 温意抬眸见到柔妃愕然的眸光,顿时松开宋云谦的手,有些不自然地道:“柔妃娘娘也在啊!” 柔妃一向很少出屋,除了去可儿的房间。但是今日竟然有这么好的闲情在这里剪花,倒叫她有些意外。 柔妃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微微福身,“妾身参见王爷!” 宋云谦道:“你身子不好,不在屋里歇着,出来做什么?这雨才刚停,天气又是这么的寒冷,仔细路滑。” 柔妃柔声道:“谢王爷挂心,这几日连绵大雨,难得停歇了,便出来剪几朵花儿回去,只是可惜啊,这本来娇艳的花,都被大雨打得七零八落了。”说罢,缓缓地叹了口气,眸光,竟是未曾看过温意。 温意想起往昔,怕引起她的敌意,便道:“你们聊,我回去看看可儿。”说罢,便想走。 宋云谦一把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本王陪你去。” 温意尴尬地瞧着柔妃,使劲挣脱他的手,道:“王爷还是陪柔妃说说话吧。”只是她如何挣得开宋云谦的铁手?最后只得作罢,无奈地看着宋云谦。 宋云谦却不管不顾地道:“走吧!”说着,把拉着她的手改为十指紧扣,半拖着温意走。 温意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不该这样对她。” 宋云谦淡淡地道:“本王的心,只容得下一个女人,不是你就是她,你自己选。” 温意默默地走着,并不语,过了一会,她道:“若是可以选择,我希望你能够爱上她。”那样的话,至少在她离开之后,他不至于会伤心难过。只是,说是这样说,心底却有一层苦涩漫了上来,如同被大雨浸透的泥头,无论走到哪里,总是湿漉漉的。 宋云谦忽然站住脚步,怒目而视,脸上陡然变得铁青,锐利的眸光审视着她的脸,“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温意见他生气,连忙堆起一抹浅笑,道:“分明是反话,你听不出来么?我当然希望你的心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个人。”这,才是她的真心话,心底最深最深的一句。 可她,总不能这么自私,不是吗? 宋云谦的脸这才转阴为晴,却也说了狠话,“以后再不准这样说,否则,本王要生气的。” 温意含笑道:“好,以后再也不说了。” 施针完毕,温意为可儿按摩,继续刺激穴位,她瞧着可儿绝色的脸,作为一个医生,她希望她快点醒来,作为宋云谦的女人,她也希望她赶紧醒来,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自己的大限,如果可儿能够在她死之前醒来,说老土点的,她死也瞑目了。 所以,这两天为可儿施针,她都暗暗滴了几滴自己的血给可儿,自然是偷偷地给。她身体内,有师父赐给她的仙丹,她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能把仙丹转移一部分给她。 虽然功效不甚明显,却也不能说没有。 可儿的脸色看着就红润了起来,比之前的苍白透明要健康很多,指尖偶尔见抽动,开始以为是神经无意识的抽动,但是温意观察了数次,发现并非这么简单。 当夜,柔妃来到温意的芷仪阁。 温意本以为她是来问今日所看到的事情,谁知道她坐下来之后,却四处张望着。 温意坐在她对面,问道:“柔妃娘娘找什么?” 柔妃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我只是瞧着你屋里的丫头都挺面生的,除了小晴之外,怎地不见小菊和嬷嬷了?” 温意笑了一下,道:“嬷嬷年纪大了,我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回去养老。” 柔妃笑了一声,“温大夫人真好,嬷嬷回乡安享晚年了,那小菊呢?怎地不在跟前伺候着?温大夫是不是嫌她伺候得不周到?小菊其实挺乖巧的,又是我姐姐生前最爱的侍女,温大夫该好好重用她才是啊。” 温意道:“小晴也不错,管家说过几日挑选两个机灵的丫头过来,不过我拒绝了,外面有几个人伺候的,我近身就只需要小晴一个就够了,我这边事儿不多。” 柔妃拉着她的手,脸带恳切的微笑轻声道:“傻姑娘,你现在可不比往日了,王爷喜欢你,迟早要立你为侧妃的,身边没几个伺候的人哪里行?至于这芷仪阁,以前是我姐姐住的地方,到底死过人,不是那么的吉利,我另外寻个地方给你,你觉得如何?” 温意愕然,抬头看着柔妃,她脸上虽然带着无限的柔情,眸光却是十分的锐利。她有些不安,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也不认为柔妃之前的温和是装出来的,但是此刻瞧她的样子,真的有些怪异。 “不必了,何必麻烦,再说,我也不想做这个侧妃。”温意含笑拒绝。 柔妃脸色一僵,随即又扬起一抹笑意,道:“只是,马上就要入冬了,芷仪阁阴暗潮湿,不适合居住,我还是为你另外打点住处吧。”她这是肯定句,并且语气有不容拒绝的坚定。 温意不知道怎么回答,正踌躇之际,小晴进来了,她手里捧着一壶茶,茶壶上有烟雾袅袅,她含笑款款而来,道:“柔妃娘娘,今日小晴煮了点玫瑰花茶,小晴知道娘娘喜欢喝,不如,给娘娘来一杯?” 柔妃抬起头看她,微微颌首,“嗯!” 温意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小晴,小晴给她打了个眼色,然后道:“温大夫,刚才可儿小姐那边来人,说可儿小姐那边出了点状况,让温大夫马上去看看。” 温意知道小晴有心驶开自己,感激地对她回了一个眼神,急忙起身道:“好,我马上过去,你好好招呼柔妃。” 她去了可儿的房间里坐了很久,她知道小晴等柔妃走了之后会过来通知她,她不知道柔妃是什么意思。说真的,柔妃要是穷凶极恶,她倒不怕和她为敌,可她这样柔柔弱弱地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她就觉得毛毛的。 她握住可儿是手,心神恍惚地按摩着。身边伺候的人已经下去了,蜡烛在烛台里燃烧,烛泪在圆形的桌台上堆积起来,形态怪异,她的眸光就注视着那烛泪,蜡烛的生命真的很短暂,但是,至少燃烧过,发光发热。 而自己呢?一辈子似乎碌碌无为,许下的理想,还有很多没有实现,虽然说在她手中救过很多人,可作为一个医生,救人只是一种职业,她并不觉得骄傲。 “你是谁?” 一道柔弱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夜显得特别的诡异。温意觉得她握住的小手轻轻地抽动了一下,但是因被她握住的力度过大,她似乎无力挣脱,只是轻轻地晃动着。 温意一愣,猛地收回视线看向床上的人。她还是绝美的容颜,紧闭的唇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烟雾溟蒙的黛眉,而更烟雾溟蒙的,是她那双微微开启,还带着几分茫然的眸子。 可儿醒来了! 温意心中狂跳,屏住呼吸轻声道:“你醒来了?你不用害怕,我是大夫,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可儿眨了眨眼睛,瞧着温意,用沙哑的声音道:“是你救了我?” 温意粲然一笑,“很多人都尽力救你。” 可儿哦了一声,又问道:“我昏迷了几天了?” 温意长叹一声,“四年多了!” 可儿面容一僵,骇然道:“四年多?我昏迷了四年多了?”她眼神有些狂乱,撑起身子想要起来,但是身体过于虚弱,刚动了一下就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 温意连忙按住她,“不要动,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的。” 可儿眸光含泪,“我……师兄呢?你帮我叫师兄来。” 温意连忙起身,道:“你稍等,我马上叫人去喊他过来。”说着,便出去门口喊人。 下人得知可儿醒来,都欢天喜地的进来道贺,有下人去禀报宋云谦。 过了一会儿,宋云谦几乎是旋风一般冲进来,眼里闪着不可置信的狂喜,他竟语气中带着哽咽,道:“师妹,你可算是醒来了。” 可儿伸出手,握住他垂在床边的手,嘤嘤哭泣,“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昏迷这么久的?” 宋云谦坐在床边,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道:“你忘记了吗?你溺水昏迷,已经四年多了。不过,现在没事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可儿茫然地掉泪,“怎么会这样的?我怎么一睡就四年了?你跟洛衣成亲了?” 宋云谦默然点头,“是的!” 可儿脸色顿时惨白起来,用不敢置信的眸光看着宋云谦。 宋云谦握住她的手,问道:“告诉师兄,是谁推你下湖的?” 可儿盯着他,微微撑起身子,苍白的脸激出一抹凄艳的红,“你会为我报仇么?” 宋云谦眸光森冷,咬牙道:“我会杀了那人。” 可儿舒了一口气,躺在床上,微微启唇,吐出三个字,“杨洛衣!” 温意脸色一僵,惊疑地问:“是她?你没记错吗?” 可儿眸光冷凝,看着温意,嘴角有一丝嘲笑的意味,“这,也可能会记错吗?” 章节目录 第74章卸妆女子 > 温意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谎,她脑子里关于杨洛衣的记忆是十分齐全的,杨洛衣没有推过她下湖。 “那是洛衣亲手推你下湖还是她指使人推你下湖?”温意不甘心,再问了一句。 可儿忽然对她充满了敌意,盯着她的眸子泛着泪水,恨恨地道:“她亲手推我下去的,在场还有其他丫鬟可以作证,师兄您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其他人。” 温意摇摇头,“但是……” 可儿顿时哭了起来,哭得十分凄凉,“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是不是因为她现在是王妃,所以你们觉得要说谎来污蔑她?师兄,我没说谎,我真的没说谎,是她推我下湖的,她说我死了,师兄心里就只会爱她一个。” 宋云谦安抚着她,道:“师兄相信你,师兄相信你,不要哭了,你一哭,师兄心里难受呢。” 温意还想说,宋云谦陡然回头,怒吼一声,“得了,你不要再刺激她,她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的。” 温意愣愣地看着他,虽然早知道他关心可儿,只是没想到竟到了这种程度,她默默地退了出去,在门口,见到闻讯而来的柔妃。 柔妃大概也听到了可儿的话,她叹息一声,道:“真是姐姐做的?我心里虽然说一直怀疑,却也不敢肯定,如今……”她神色有些黯然,瞧了里面的两人,默默地离去。 廊上昏暗的灯照着柔妃浅黄色的罗裙,她脚步缓慢,身子几乎整个地倚在扶着她的侍女身上,柔和的光拖长了她的影子,看在温意的眼里,特别的孤独和寂寥。 温意坐在石阶上,双腿有些发累,她掀开自己的裤管,伤口还没好,但是,也没有持续发炎。真是无奈,以前用杨洛衣的身份,腿上也是这样溃烂,现在,还依旧是这样。 可见无论如何,她都逃不过自己的宿命。 “想什么?”身后传来一道温厚的声音,并且来人顺势就坐在她身旁。 她抬头看了诸葛明一眼,他大概是听闻可儿醒了,过来看看的。 “你不进去?”温意道。 诸葛明笑了一下,“进去做什么?他们现在旁若无人。” 温意嘴角漫开一抹苦涩的笑,“这不是挺好的吗?” “你心里不难受吗?”诸葛明轻声问道,乌黑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 温意摇摇头,“大概你也知道我随时会离开,这样也挺好啊,至少,我走后还有人陪着他,他不至于会像上一次那样伤心这么久。” “你还是那么的豁达,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诸葛明又低低地加了一句,“爱情都是自私的。” 温意轻笑,看在诸葛明眼里却尽是苦涩。自私,她也想自私,但是,她可以自私吗?想起宋云谦身上那些斑驳的伤痕,她就觉得心尖都在颤抖。 她缓缓地放下裤管,道:“以后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多想无益。” 纵然刻意遮掩,诸葛还是瞧见了她腿上的伤口,他倒抽一口凉气,“你的腿怎地会这么严重?”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像是三年前的事情又要卷土重来一般。 温意道:“我没有痛觉神经,除了心会疼之外,就算你拿针扎我的身体,我也不会有丝毫感觉。” “就算没有痛觉,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口啊?”诸葛明弯腰,要挽起她的裙摆检查。 温意拦住,诸葛明怒道:“你这会儿矫情什么?你还真不怕死啊?” 温意只得任由他看,他蹲在温意身前,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伤口,发现伤口都是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只是溃烂成一大块,看起来就像一个大伤口那样,而伤口竟然从脚腕一直蜿蜒到膝盖下。 “怎么造成的?”诸葛明抬头看她问道。 温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有时候跌跌撞撞,觉得不疼,就不甚理会,但是伤口慢慢就多了,对了,我从粤州过来的时候,走的是山路,跌倒过数次,大概多数的伤口是在那时候造成的。” 诸葛明拉她起来,“走,回去给你上药。” 宋云谦在这个时候走出房间门口,见两人在拉拉扯扯,顿时冷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诸葛明没有放开她的手,脸上带着微愠的神情,“谦你怎么回事啊?她的腿伤成这样,你竟然也不管不顾?” 宋云谦瞪了他一眼,弯下身子掀开温意的裙子拉起裤管,他缓缓地皱眉,起身轻声问道:“疼吗?” 温意摇摇头,乌黑的眸子如同两丸黑水银,倒影着他焦虑的神情,“不疼。” 宋云谦一把抱起她,“走,回去上药。” 身后,是诸葛明忧郁的神情,寂寥地站在石阶上。 他微微叹息,转身进了可儿的房间。 刚才宋云谦让她休息,暂时不要说太多的话,她乖巧依闭眼,却哪里睡得着。那日落水前的事情一再在她脑海中播映,她惊惧不安,却又无法说。 听到脚步声,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一直温润的男子诸葛明。 “还好吧?”诸葛明轻声问道。 可儿还像是往常一般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没事,我刚才听师兄说,这几年一直是你为我治疗,谢谢你!” “说这个就见外了,你好起来,比什么都强,不过,这一次我不敢居功,治好你的,是温大夫。”诸葛明神情疏朗,语气却有些忧郁。 可儿一向善解人意,自然听出他话里的不快,只是当下不过认为他是自觉医术不及温大夫,心中有些郁闷罢了,遂安慰道:“虽然这一次治好我的是温大夫,但是,若不是你这几年一直用药调理着我的身子,大概我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诸葛明蔚然一笑,“不管如何,你醒来才是最重要的。”他忽然想起来,问道:“对了,当日是谁推你下水的?” 可儿叹气一声,眸光忧伤,“是洛衣,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她竟然要对我下这样的狠手。只是如今她已经是师兄的王妃,就算是她做的,师兄大概也不会惩罚她。” 诸葛明一愣,“果真是她做的?” 可儿看着他,“听你的口气,仿佛你们已经怀疑过她了?那师兄没追查吗?” 诸葛明道:“哪里会不追查?你知道他一向最着紧你的,名分上是师妹,但是他早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了。你出事之后,所有的证据和丫鬟都指向杨洛衣,但是,所谓的证据最后也不足以明确证明是她做的,这件事情,也只好不了了之。” 可儿倒抽一口凉气,“不了了之?既然已经怀疑她了,为什么师兄还要娶她?这么狠毒的一个女人,师兄怎能娶?那是过一辈子的人啊。” 诸葛明无奈地道:“谦也很无奈,但是圣旨已下,又没有明确的证据,那些丫鬟的口供前后反复,帝后不采信,谦只能娶了。” “那如今我醒来,亲自指证她,你觉得师兄会舍得处置她吗?”可儿瞧着诸葛明的神色,她昏迷四年多,那么师兄与她的夫妻之情也四年多了,她真的不敢笃定。 诸葛明摇摇头,“算了,此事追究也没有意思了。” 可儿眸光一凝,“连你也这样说?那么,是要我白白地牺牲这思念的光阴吗?” 诸葛明低低地道:“洛衣在三年前已经死了。” 可儿脸色陡变,“什么?死了?怎么会死的?”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其实谦娶了她,一直都冷落仇恨她,因为谦一直认定是她推你下湖。后来,他与洛凡相爱,娶了洛凡入府为侧妃,这三年,谦一直都没有再娶正妃,也没有把洛凡扶正,只是洛凡虽是侧妃,却也掌一府事宜,位同正妃。”诸葛明声音不大,只是听在可儿的耳中,如同轰天惊雷。 许久,她才听到自己苍白无力的声音,“人都死了,追究无益了!” 末了,她疲惫地道:“诸葛哥哥,我累了,想休息了。” 诸葛明起身,温道:“好,你好好地睡一觉吧,醒来后,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起身轻轻地吹灭桌面的蜡烛,转身离开,并顺手为可儿关上门。 宋云谦抱着温意回了芷仪阁,所谓久病成医,他受伤的次数多了,其他不会,但是治理伤口却是拿手的。 他命小三子取了些金疮药过来,又用热水擦拭了伤口的边沿,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这种药涂上去的时候有些个疼痛,他抬头看着温意,问道:“疼吗?” 温意摇摇头,“不疼。” 宋云谦叹息一声,“怎地会不疼?你是怕本王心痛吧?”顿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她说过她没有痛感的事情,心里蓦然一沉,一股恐惧涌上心头,他借故放好金疮药来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然后端过桌面的一杯水递给她,脸上已经是如常的表情,道:“先喝点水,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 温意接过他手中的水,喝了一大口,道:“你也早点休息。” 宋云谦为她放好杯子,道:“本王今晚不走了,在这里陪着你。” 温意嗯了一声,“好!”今晚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不安宁,她很想他陪着自己,给自己多一点安全感,好驱散那萦绕在心头的恐惧。 两人沐浴过后,温意坐在妆台前,脱掉簪子,长发如瀑布般泻下,整个人有一种柔和的美。 宋云谦在背后抱着她,身子有些发抖,他看着铜镜中的容颜,容颜是陌生的,但是眸子里的情义,还如往昔一般。 温意握住他的手,脸上带着一抹浅笑,“不要难过,我没事的。” 宋云谦把唇印在她的长发上,许久没做声。 章节目录 第75章皇帝动心 > 翌日,温意照例要入宫为皇帝治病。 治疗完这一日,便算是完结了一个疗程,若皇帝没有再发作,基本是药补调理一下就能好了。 所以,这日针灸完毕,温意没有继续为皇帝按摩,而是盈盈一拜,都:“皇上这几日可还有头疼?” 皇帝扭了扭脖子,欢愉地道:“这几日都没有发作,不但如此,朕的脖子之前总觉得梗住,有些酸疼,这几日也不觉得了,温暖,你的医术果真高明啊!” 温意笑了笑,“不通则痛,痛则不通,如今皇上血气运行十分顺畅,自然不会疼痛。” 皇帝一挥手,道:“朕宫中养着的那些御医,一点本事没有,连你一分都比不上。” 温意见皇帝竟然这样夸大自己,心中不禁有些惶然,她不是没感觉的,这两日皇帝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暧昧,她明白宋云谦那日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遂退后一步,谦卑地道:“民女不敢居功,事实上,宫中御医比民女强上十倍不止,民女只是恰巧对针灸有研究,若是让民女用药,民女是一窍不通的。” 皇帝凝视着温意,“难得你医术高明还这样的谦虚,朕听闻可儿醒来了,这是你的功劳吧?” 温意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站立一旁,垂首道:“这,诸葛大夫和御医也出了不少的力。” 皇帝嗯了一声,“朕会论功行赏,温暖,朕有一句话要问你,你要如实地回答朕。” 温意垂手道:“民女一定会如实作答,皇上请问。” 皇帝从长榻上起身,用手拨了拨明黄龙袍上的皱褶,那皱起的位置顿时便顺滑了起来。他走到温意面前,温意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皇帝蹙眉看着她,“你似乎很怕朕!” 温意勉强一笑,“皇帝天威凛然,民女心存敬畏。” 皇帝含笑道:“敬可以,畏大可不必。” 两人距离很近,皇帝的身上的宣和香气味浓郁,兜头兜脑地照温意逼过去,逼得温意几乎透不过气来,温意艰难地呼吸一下,身子往后倾,下意识地拉开距离。 只是她退一步,皇帝便又进一步,温意几乎无处可逃,她不敢看皇帝眼中的眼神,这种暧昧的眼神她很清楚是什么,作为一个医生,她更清楚皇帝现在正像孔雀开屏一般释放他的所谓男性魅力去吸引她。 正当温意无处可逃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是小德子的声音,他在门外恭谨地道:“皇上,国师说有要事面见皇上。” 皇帝面容一沉,道:“让他在外面候着。” 温意见机,连忙福身道:“皇上,国师大人找您估计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民女还是不要妨碍皇上办正事了,民女告退。”说完,她身子一弯,顺势福身,就急忙出去了。 皇帝脸上带着一丝好玩的表情,“这丫头,逃得是这样的快,也好,女子总要些矜持的。” 温意出了乾坤正殿,与国师刚好打了个照面,国师微怔,温意却心中慌张,顾不得看她,急忙走了出去。 宋云谦在拱门外候着,见她急匆匆地出来,神色慌张,心中蓦地一沉,连忙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意欲又止,她瞧了一下他身后行走的宫人,低声道:“回去再说。” 宋云谦情知事情不好了,沉着脸领着温意出宫。 一出了宫门,宋云谦便拉着温意的手,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意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她脸色沉重地道:“谦,刚才你父皇……似乎有些不寻常。” 宋云谦心一沉,“你是说,他对你……?” 温意默默地点头,算是默然了。 宋云谦握紧双拳,冷声道:“他都四十好几了,还对你动心?”他看着温意,眸光中带着愤怒,“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误会的事情?” 温意眉毛一抬,微愠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勾引你父皇啊?” 宋云谦冷冷地道:“若不是你有什么行不得当的地方,他怎地会对你有非分之想?” 温意淡淡地道:“你真是好笑,我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起争执,我给你时间冷静一下,现在不想和你说话。”说罢,她背着药箱就走。 宋云谦追上来拉着她,面容有些无奈,“对不起,本王一时失了分寸,胡乱语,只是,你当真没有给过他任何错误的提示?” 他说的话,未免太过伤人,温意无法接受这样的怀疑,她推开一步,道:“我在你父皇面前,身份只有一个,就是医治他的大夫,我没有想过其他,更没有想过他会想到其他方面去,你要是不相信我,我离开京城。” 他一把抱住她,“休想!” 温意低低地道:“宋云谦,你要是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你完全没必要和我纠缠下去。” 宋云谦没心跳动,温意说的话,让他胆战心惊,他用力地抱紧她,茫然地道:“本王错了,不该怀疑你,只是,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父皇是不会善罢罢休的。”他放开她,凝视她片刻,忽然牵着她的手,毅然道:“我们回去,求父皇赐婚。”亲王取正妃,需要由皇帝赐婚指婚,否则,会被人议罪。 温意有些彷徨,若此刻进去求皇帝赐婚,只怕会让宋云谦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她不能陪着他一辈子,却也不能为他招致灾祸啊。 正踌躇之际,看见一辆马车缓缓地驶过来,温意下意识地拉开与宋云谦的距离,因为,她认得这辆马车,是属于镇远王爷宋云罡的。 果然,车缓缓地停在两人面前,宋云罡掀开帘子,淡漠地瞧了宋云谦一眼,“皇弟今日这么有闲暇入宫?” 宋云谦神色也有些冷漠,道:“皇兄不也是么?” 宋云罡瞧了瞧宋云谦身后的温意,道:“听说皇弟举荐了一位温大夫为父皇看病,姓温的,又是年轻的女大夫,只是,仔怎么能耐到底也不过是冒牌货罢了,如何跟往日的那人相比?” 温意微微抬眸,有些错愕地看着宋云罡。 宋云罡落下帘子,对车夫道:“入宫!” 宋云谦僵直不语,宋云罡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情,那就是温意的身份是断不能见光了,否则,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大做文章。只是,若没有阐明温意的身份,父皇未必会割爱赐婚。 温意倒是很奇怪宋云罡的态度,又想起他们兄弟情深的种种,不禁嘘唏不已。若是因为权势名利或者是皇位斗争,让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之间反目成仇,那这皇位争夺来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在太平盛世的温意,自然不懂得皇位争夺的残酷。很多时候,并非是当事人有心去争夺,他身后的那股势力,也会不断地促进他的心态权力化。 是的,又有什么事情能比君临天下更让人有成就感呢? 马车内,除了宋云罡之外,还有镇远王妃叶儿和皇孙安然。 她拉着宋云罡的手,蹙眉道:“你何必说那样的话?因着温意的死,他已经难过了三年了。” 宋云罡面无表情地道:“他难过?他的难过只是表面功夫,做给父皇母后看的,为的就是让大家以为他情深似海。你方才没看到他跟那女大夫拉拉扯扯神情暧昧吗?温意不过走了三年,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找个女人来填补空缺了。那女人就算也是姓温,也是大夫,但是她能跟温意比?” 安然今年三岁,年幼的他自然不知道温意是谁,只是听着父王和母妃一直说,便问道:“父王,谁是温意啊?” 宋云罡抱起安然,在他稚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道:“温意,是你义母,没有她,就没有你母妃,没有小安然,所以,温意是安然和母妃的救命恩人。” 安然似懂非懂地扑闪着大眼睛,“那义母长什么样子啊?” 王妃含笑道:“你义母是天下间最美丽的女子。” “比母妃还要美丽吗?”安然抬头看着王妃,胖乎乎的双手在王妃身上乱探,找糖糖。 王妃道:“比母妃美一百倍,人的美,不是在容貌上,而是在心灵上,安然懂得吗?” 安然老老实实地摇头,“不懂得,美丽就是美丽,不美丽就是不美丽。” 宋云罡与王妃相视一眼,眸子里全是温馨的笑意。他们都知道,眼前的幸福得来不易,他们要珍惜。 宋云谦与温意心事重重地回了府,刚好,朱方圆来找温意,一手抱着炭头,一手牵着毛主任。 宋云谦淡淡地看了朱方圆一眼,“你来做什么?”他对朱方圆的敌意,源自两次看到他跟温意亲热的态度。虽然温意力证他们之间没事,他还是看朱方圆不顺眼。当然,看在朱老将军的份上,他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 朱方圆倒是对宋云谦没有什么敌意,他笑盈盈地道:“炭头病了,我带它过来给温意看看。” “炭头?”宋云谦陡然变了脸色,“你说谁是炭头?” 温意抱过炭头,道:“当然是它了,怎么会病了?你肯定又带他去游泳,拜托,你找个人陪你吧,不要总是折腾它们。” 宋云谦盯着炭头,有些牙痒痒地道:“你说这条狗叫炭头?” 温意笑意盎然地道:“是啊,好听不?” 宋云谦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温意和朱方圆面面相窥,朱方圆诧异地道:“他气什么啊?你得罪他了?” 温意摇摇头,也有些茫然地道:“不是我啊,刚才还好好的。”两人的眸光落在炭头身上,异口同声地道:“他不喜欢狗!” 章节目录 第76章温意中毒 > 虽然宋云谦不喜欢狗,但是因为炭头病了,所以温意还是把它暂时养在芷仪阁。 宋云谦连续两日都没有来芷仪阁,温意好生奇怪,但是估计他忙着,或者是想办法向皇上说赐婚的事情,所以没有太在意。 小晴很喜欢炭头,炭头好了些的时候,小晴就用暖水为它洗澡了,还一边洗一边逗玩,看着炭头甩水珠,她开心得哈哈大笑。 第三日,宫中传召,说皇上头风又犯了,让温意入宫为皇上治疗。 温意微怔,按理说皇帝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就算复发,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复发才是。她知道是计,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推却,只得求助宋云谦。 只是宋云谦那日去了军营,说了晚上才回来的,没办法之下,温意只得跟随宫人入宫。 宫人领着温意来到御书房,皇帝脸色不太好,他看温意的眸光也有些严肃冷凝。 温意行礼后便站立一旁,等待皇帝发话。 过了一会,皇帝方才缓缓开口,道:“这两日,怎地不见你入宫?” 温意道:“民女觉得,皇上应当庆幸民女没有入宫才是,这样代表皇上的龙体安康,一切大好!” 皇帝哼了一声,“朕没觉得大好,如今朕的头风又犯了,你来为朕按摩一下。” 皇帝声音夹着威严和愠怒,温意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只得从药箱里取出针包,只是皇帝却一挥手道:“不需要扎针,你只来给朕按摩就是。” 温意道:“皇上头风发作,自然是血液运行不畅通,按摩是无用的,只能针灸。” 皇帝蹙眉,“朕说不需要就不需要!” 温意却坚持道:“皇上,既然您让民女入宫为您治病,如何治疗,请皇上尊重民女治疗的方案。” 皇帝拧眉,声音冷凝,“朕问你,你跟谦儿是什么关系?” 温意陡然一愣,心中猜测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还是原先的怀疑一直都没有放下过?她垂下头,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回答说:“民女与王爷,并无任何关系。” 皇帝审视着她,“抬起头看着朕!” 温意深呼吸一口,抬起头用坦然的眸光看着皇帝。 皇帝瞧着眼前这个虽然温顺却有些倔强的女子,她真算不得很美丽,在这后宫里,容颜比她出色的大有人在。但是,她却让他魂牵梦萦起来。尤其国师那日跟他说了那些话,他心中对这个女子便越发的爱怜。只是也在那日,云罡来跟他说看见她与谦儿在宫外拉扯,神色暧昧,他很吃惊,随之而来的是震怒。 他按捺了两日,她没有再入宫,他登基二十余年,从没试过像现在这般坐立不安患得患失。所以,今日竟不顾帝皇的尊严,用病骗她入宫。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还像那日一般逼近她。 温意盯着他,之前一直退让,或许让他以为自己是有心的,看来,如今不表明心迹是不行了。 她道:“皇上的意思,民女心中明白,民女很感激皇上如此爱重,但是,民女曾经立誓,此生嫁给了病人,嫁给了医术事业,不谈男女之情。” 皇帝微愣,“你为何要立这样的誓?再说,这个誓未免荒谬,岂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 温意道:“民女觉得,男子之爱,也不过如是,皇上后宫宠妃无数,那些曾经都是年华美好,活泼可爱的少女,她们的心系在皇上身上,祈求皇上的顾盼怜惜,渐渐地,年华流逝,心火熄灭。她们为了一个男人蹉跎一生,多么的可惜可怜可悲?民女认为,生命是很贵重的,贵重在于生命的短暂与不可再不可求,我实在不愿意为了一个男人,一段感情,耗尽自己一生的时间。我宁可用我短暂的生命,去做一些我自己喜欢,而又觉得十分有意义的事情。若皇上怜惜民女,请准许民女自己选择自己未来的路,而不是把民女困于这华贵的牢笼之内,终生郁郁不欢。” 皇帝闻,有些触动,他看着温意,久久没有说话。 温意心里没有把握说服皇上,她说出这番论,已经做好了被降罪的准备,因为,古往今来,君王的威严都是不容挑战的。只是她这么说,也把自己和宋云谦的后路给掐断了。 许久,皇帝才缓缓地道:“然则,你认为与朕在一起,便会耗费你的生命耗费你的时间?你是没有信心朕可以给你幸福怕朕迟早有一日会厌倦了你?朕可以保证……” “皇上!”温意打断他的话,“不要故意曲解民女的意思,民女很喜欢现在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想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的怜惜而委屈自己去做一些自己都轻视的事情,民女不喜欢这样。” “朕不会叫你委屈!”皇帝低声道。 温意摇摇头,“但是,民女认为,两人能够走到一起,必须有一个必要的条件,这个条件便是互相深爱。民女敬重皇上,但是仅限于敬重,并无其他。” 皇帝眉心跳动,微愠道:“你不要不识好歹,这天下多少女人想得到朕的喜爱朕都不屑一顾,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更不要试图挑战朕的怒气,后果你未必能承受得起。” 话说到这里,温意反而轻松了,她淡然一笑,“有什么后果是民女承受不起的?不外乎是一死罢了!” 皇帝震怒,“你的意思是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入宫?如果朕执意要封你为妃你又当如何?” 温意毅然抬头,一字一句地道:“那么,皇上此生都不会再见到民女。” 皇帝拂袖,回到龙椅上坐着,眉心跳动,青筋爆现,他往日留了胡子,但是两日前就全部剃掉,如今张了青青的胡茬,更显年轻些,但是,再显年轻,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年逾四十的人。他心中多少会有这样才猜测,温意是因为他年纪大,所以不愿意接受他。 而更重要的是,他登基至今,还没有人敢挑战他的威严,敢漠视他的命令。所以,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到应该如何惩治眼前这个女人。 良久,他盯着温意道:“朕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回去好好地想一想,朕等你的答复,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温意还想说,只是皇帝却伸手禁止了,“别不识好歹,有些事情,总要深思熟虑过才能透彻。” 温意知道这已经是皇帝的底线了,她若再不知好歹地进,只怕就要被扣押起来了。她微微福身施礼,“民女告退!” 温意出了御书房,只觉得胸口有一块砖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艰难地深呼吸一口,往前走一步,脑子顿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心中觉得不妥,莫非是大限提早来临了? 心头突突地跳着,血液几乎凝固了,这种认知让她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不舍。她甚至,还来不及跟宋云谦说一句道别的话。 她扶着圆柱休息了一会,小德子见她有异样,上前问道:“温大夫,您不舒服?” 温意摇摇头,顿时眼前一黑,双脚一软,人就骨碌骨碌地滚下了石阶。 “温大夫!”小德子发出惊喊声,“来人啊!” 皇帝猛地拉开们冲了出来,见此情况,吓得脸色发白,急忙下去抱起温意,拍着她的脸喊道:“温暖,温暖,你醒醒,你醒醒!” 温意微微睁开眼睛,觉得双腿有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这种久违的痛感,让她更加的恐惧,上一次她死的时候,也有这样的痛楚,她深呼吸一口,却发现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她慌乱地抓住皇帝的手,“我……放心不下他……”话还没说完,一股黑暗席卷了上来,吞没了她。 她的手一垂,头重重地落在皇帝的怀中。 皇帝白了脸,伸手探向她的鼻息,感觉她的气息虽然微弱,却还轻轻地吹拂在他手指上,他抱起温意,大喊道:“传御医!” 皇帝直接抱着温意进了御书房的偏殿,放在长榻上,御医很快就来了。 来的有两位御医,一位是温意曾经救过的上官御医,一位是龙飞。 两人为温意检查,皇帝心急,怒问道:“怎么样?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晕倒吗?” 上官御医回身道:“回皇上,温大夫身体有多处的伤口,而且这些伤口有发炎的迹象,这都不是问题,伤口只要仔细处理就能好,至于她为何会忽然昏倒,应该是她中了慢性毒所致的。” “中毒?好端端的为什么会中毒?”皇帝骇然,“她所中的是什么毒?可有解毒之法?” 上官御医道:“回皇上,此乃西域的一种慢性毒,所幸中毒不深,只要服用几日解毒的方子,就可无恙。这种慢性毒,一般没有半月左右发现不了,可能是因为温大夫有伤在身,身体比旁人虚弱些,所以这毒性入侵过快,导致她晕倒,也幸好她晕倒了,否则,这毒再吃上十天半月的,怕是神仙难救。” 皇帝倒抽一口凉气,“到底是什么人要置她死地?” 龙飞回答说:“皇上,按照这个分量下去,半月后必死无疑。其实要调查也不难,因为这种毒有些奇特的味道,必须和食物混在一起,掩盖其味道,所以,调查负责温大夫饮食的人就能水落石出!” 皇帝立刻下令,“传宁安王爷入宫!” 上官御医连忙阻止,道:“皇上,稍安勿躁,或许温大夫心中有数,因为她自己本身是大夫,应该熟知毒性,断不可能被人下毒了也不知道,不如,等她醒来问过她才做决定,莫要提早打草惊蛇。” 皇帝不以为然,“若她知道,怎么会愿意服食?她虽然是大夫,但是也只是擅长针灸,未必对毒性了解,朕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她。”话到最后,竟然一丝狠辣之意。 章节目录 第77章入宫接人 > 温意悠悠转醒,她头已经晕得要紧,只是躺着不动倒也不觉得十分难受,她看着皇帝,虚弱地问道:“我还没死?” 皇帝见她醒来,眉头一松,听闻她这句话,又忽地拧了起来,“刚醒来,说这晦气的话做什么?你不会死的,朕也不允许你死。” 温意伸手扶住额头,定一定神,刚醒来就听到这样的话,真叫她不知道如何给反应。 她问御医,“我怎么会晕倒的?”腿上的痛觉消失了,她心里略松,这样看来,不是大限将至的先兆。 上官御医道:“你中毒了。” 温意愕然,“中毒?怎么可能?” 上官御医蹙眉道:“你完全没有发觉吗?按理说这种毒并非十分高明的毒,身为大夫,你该能发现才是的。” 温意摇摇头,“我真不知道。” 皇帝皱着眉头,“你身边伺候的都是些什么人?会不会是她们做的手脚?” 温意想起自从嬷嬷和小菊走后,身边伺候的人便只有小晴了,但是小晴似乎也知道一些她的身份,应该不会对她下毒的。她脑袋有些混乱,她完全没有提防过这些。 皇帝见温意神色彷徨,心尖微微发紧,叹息道:“傻姑娘,你竟半点居心都没有,真要让你入宫,你还真的活不下去。” 温意哪里有心情说这个,虚笑一声,“所以,民女的坚持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皇帝却道:“担心这个,还不如想个法子把要对你下毒的人揪出来,还是算了,你暂时不要回王府居住,就留在这宫里吧,宫苑这样的多,你喜欢哪里就住哪里。” 温意见两名御医在场,皇帝又尽是说这些暧昧的话,烦恼极了,因着他是皇帝,又不能发火,只得推说自己头晕,说要休息一下,让大家都出去。 皇帝命御医去开药抓药,打发了出去,自个却坐在了温意身边。 温意只得翻身进里面,闭上眼睛装睡。 皇帝倒也不做声,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温意服输了,转身看着皇帝,无奈地道:“皇上说过给民女三天的时间。”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昏倒之时,说过放心不下他,这个他,是谁?” 温意一愣,“我说过吗?”她回想了一下,还真似乎说过,当时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想交代几句,所幸话没出口,否则,被皇帝发现她跟宋云谦的事情,不知道会使些什么手段。 她面容老实地道:“是我养的一条小狗和一头毛驴,这毛驴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陪了我好久。” 皇帝笑了一声,“毛驴?你还养了一条毛驴啊?你要是想念它,朕命人送进宫来。” 温意连忙阻止,道:“皇上,其实我休息一下就可以出宫了,再说,害我的凶手还没抓到,我心里总不踏实,我想回去亲自把凶手给揪出来,我想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毒害我。”她这会儿说话,情急中竟往了自称民女,在皇上面前我来我去的,是犯了不敬之罪,所幸的是皇帝并不见怪,更没说要降罪。 皇帝摇头,“朕怎能把你置身于危险中?再说,你又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敌暗你明,难以对付,还是交给谦儿去追查吧。” 温意闻,连忙摆手,“皇上切莫把此事告知王爷,这下毒事件是发生在王府里,我必须要掌握证据才能告知王爷,否则怕引起府中骚乱。” 皇帝却是半点不信,“就是因为发生在王府,才更要彻查,那歹人如今是毒害你,若他还存了心要害谦儿,谦儿一点防备都没有,岂不是十分危险?总之,这件事情,你就交给朕,朕一定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温意知道皇帝不好糊弄,再说下去,只会让他更怀疑,只得道:“那好,但是,为了不引起下毒之人的戒心,我还是想回去王府居住。这皇宫,我住不惯,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皇帝看着她,叹息一声,“也罢,朕答应给你时间好好想清楚,总要给你空间才行,既然你坚持,那朕让谦儿接你出宫。但是,你也要答应朕,不能够把自己置身危险中,否则,朕会立刻接你入宫!” 温意心中烦乱得要紧,只是此刻也只能先答应了。 宋云谦将近亥时才回府,刚进门,就听管家说宫里的公公已经等候多时了,他问管家,“温大夫休息没有?” 管家道:“今日温大夫入宫为皇上治病,至今未回!” 宋云谦脸色一变,愠道:“为什么又入宫?父皇不是痊愈了吗?她又入宫做什么啊?真是没事找事。” 管家连忙解释道:“是宫里命人来宣的,温大夫想找王爷,王爷又去了军营,这皇命难违,温大夫无奈中只得跟着入宫了,公公中午就来了,等到现在,估计是有要紧事,王爷赶紧去瞧瞧。” 宋云谦急忙往正厅走去,小德子上前就行礼,“奴才参见王爷,哎呦喂,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叫奴才等了一天了。” 宋云谦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德子道:“王爷请马上起行,皇上估计大概都要震怒,奴才在路上和王爷细说就是。” 说着,便拉着宋云谦急急地走了。 刚上了马车,宋云谦就迫不及待地问:“小德子,你赶紧说啊,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温大夫得罪了父皇?”他心中暗暗猜测,今日无端传温意入宫,无非就是因为那些事情,是不是温意拒绝,并且招认了她和他之间的事情所以惹得父皇震怒?他正正神情,心道:若温意说开了,那无论如何,也要逼父皇下令赐婚。 小德子道:“是不是得罪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温大夫和皇上在御书房说了一会儿话,奴才在门外也听得皇上震怒的声音,后来温大夫出来,刚走到石阶就晕倒了,后来御医……” “晕倒了?那她现在怎么样啊?”宋云谦急得脸色煞白,打断小德子的话问道,天啊,莫非是……他不敢想,不敢想。 小德子道:“王爷休要紧张,现在没事了,御医说她是中毒了,皇上说不许她出宫,但是温大夫坚持要出宫回府,皇上拧不过她,只得恩准,让王爷入宫接她。” “中毒?怎么会中毒的?谁下毒?”宋云谦俊美的脸布满阴霾,“是在宫里中毒的吗?” “不是,御医说是在府中中的,是慢性毒,因着温大夫最近身体虚弱,加上今日情绪激动,所以毒性激发了出来,御医说幸好今天毒发了,不然吃上半月,就神仙难救了。”小德子一直在御书房偏殿听着御医的话,所以十分清楚。 宋云谦听着,额头渗出了细碎的汗珠,天啊,想想都觉得怕,若今天不毒发,那岂不是一直都不知道她中毒了?他心尖微微发疼,等了三年,以为再不能见她,如今她回来了,又是那样的情况,他是万万不能让她再出任何一点状况了。 马车驶入宫门,停在了育德殿附近,宋云谦下地疾行,小德子在身后喊了他一声,小声地道:“虽然今日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奴才并不完全知晓,但是,奴才伺候皇上多年,多少明白皇上的心意,王爷最好放轻松些,收起您这副要杀人的表情。” 小德子年纪不大,也就三十来岁,但是在宫中混的日子长了,又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宋云谦皇后所出,是嫡皇子,被立为太子的呼声最高,他自然也愿意跟宋云谦靠拢。 宋云谦听了小德子的话,心中那股彷徨慌乱的感受又涌了上来,他缓一缓脚步,对小德子道:“你说得对,幸好你提醒了本王。” 小德子笑笑道:“王爷还是平常心吧,要紧张,也得回了府再紧张。” 宋云谦嗯了一声,点头行走。 进了御书房,小德子首先进去禀报,本以为皇帝会震怒他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谁知竟没有半点愠怒,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他来了?” “回皇上话,今日王爷去了军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所以这会儿才能入宫。”小德子解释道。 “嗯。朕知道了,让他进来吧。”皇帝打发小德子去。 温意已经睡着了,在酉时的时候,她就已经昏昏欲睡,御医开的药里,有安眠宁神的药材,让她在沉睡中把毒性排出来,只是药性过猛,她的脸整张白透了,发鬓一直渗着汗水。 宋云谦见到温意苍白的脸,心中一痛,只是皇帝跟前,也不敢表露什么,端一端神情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温和地道:“今天辛苦吗?” 宋云谦心中涌起一股温暖之意,他心底,其实还是期盼着父皇的关怀,遂轻声回答说:“回父皇,儿臣不觉得辛苦。” 皇帝嗯了一声,“朕对你寄予厚望,你莫要辜负了朕。” 宋云谦道:“儿臣会竭尽所能,为国家效力的。”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嗯,那就好,你接温大夫出宫吧,她中了毒,你命诸葛明好生为她解毒,还有,把下毒之人给朕揪出来,朕平生最痛恨的便是躲在背后下毒的人。” “是,儿臣遵旨,那儿臣立刻带温大夫出宫。”宋云谦心急要带走温意,便想上前动手抱她,只是刚一动,便觉得不妥,便又站住了身子。 皇帝道:“你先让她睡一会,要不干脆今晚就留在宫内明日再出宫。” 宋云谦哪里肯?当下便道:“父皇,若她留在宫中过夜,只怕会引起下毒者的警戒心,打草惊蛇,到时候要抓凶手就难了。”他见皇帝脸色不好,便又道:“不如等温大夫醒来,问问她的意见,若她同意出宫,就连夜出宫,若她身子不允许或者想留一晚,就在宫内留一宿。” 皇帝这才点头,道:“嗯,也好,她这个人颇有主见的。”他看着宋云谦,道:“咱们父子爷俩,好久没有说过话了,你陪朕说说话。” 章节目录 第78章前路茫茫 > 宋云谦脸上泛起温暖的神情,道:“好!” “咱们出去说话,莫要吵了她睡觉。”皇帝柔柔地注视着温意一会,宋云谦瞧得胆战心惊,方才那一抹温暖化作恨意,恨不得把他一直敬重的父皇给丢出去。 宋云谦苦涩地瞧了温意一眼,握紧双拳,心如在油锅上煎一般焦虑难受。 皇帝命人准备了几道小菜,有暖了酒,便有太监捧着牌子过来,“皇上,今晚还没翻牌子呢。” 皇帝蹙眉,“翻什么牌子?没见朕和王爷在说话么?” 太监应声下去了。 宋云谦有些不自然,虽然是亲如父子,但是父皇的**,他还是不想听。 小德子在旁边伺候,倒了酒说了声:“皇上请用,王爷请用!” 皇帝端起酒杯,微微用力摇晃了一下白瓷描青花杯子,酒便洒落在他手上,他放下酒杯,小德子送上手绢给他擦手,他便一边擦手一边对宋云谦道:“这么好的酒,洒出来是不是浪费了?只是,朕的手却有了酒香。” 宋云谦虽然不明白他说什么,但是也只得应了一声,“是的,请父皇教诲!” 皇帝凝视着他,道:“朕的意思很简单,温意是很好,但是她已经死了,你和她之间的一切,都会留在你的记忆里,提醒你生命里曾经有一个你这么深爱的女子。你也应该忘记她,重新开始了。” 宋云谦规规矩矩地坐着,神色不动,只道:“儿臣明白!” “你明白,可你从不做,朕知道你情深,可你宁安王府一脉,至今还没有子嗣,你莫非要为一个女人,守一辈子的身么?朕已经命皇后为你寻个好女子,你堂堂宁安王府,怎么能没有王妃?”皇帝蹙眉道。 宋云谦愕然抬头,下意识地拒绝,“父皇,儿臣不想娶妃!” 皇帝微愠,“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情,朕已经决定了,不容更改,你为温意伤心三年什么都足够了,是该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了,你母后背地里为你掉了多少眼泪你知道吗?她就你一个儿子,指望全都在你身上,你岂能任性妄为?再说,你皇祖母年事已高,一直就盼着你给她抱个重孙,你怎忍心叫她失望带着遗憾走?” 宋云谦脸色如死灰一般,他猛地抬头,道:“儿臣可以娶,但是,儿臣要自己选王妃人选。” 皇帝盯着他,“你有喜欢的人?是哪家的小姐?” 宋云谦深呼吸一口,道:“儿臣确实有喜欢的人,这人一直在儿臣府中住着……” “哐当……”只听得里屋传来哐当的声音,接着是温意的尖叫声传来,皇帝与宋云谦脸色一变,宋云谦正要冲进去,小德子一把拉住他,只愣了那么一会,皇帝已经疾步跑了进去。 小德子站立的位置,是刚好可以看到温意的长榻,所以,他能看到温意是故意摔掉东西的,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阻止宋云谦说下去。所以,小德子在见宋云谦要冲进去的时候,适时拉了一把,否则,以他这么紧张的神色,皇帝定然起疑。 然而宋云谦已经顾不得了,他正要跟父皇说他喜欢的人就是温意。 所以,他甩开小德子,疾步跑了进去。 皇帝已经先他一步进了内室,只见温意赤脚站在地上,披头散发,抬起略显苍白的脸,地上,摔破了一只药碗,她站立的位置,旁边就有一块碎片。 皇帝急声道:“不许动!” 他冲过去,一把抱起温意,把她放在长榻上,着急地问道:“有没有弄伤?” 温意摇摇头,眸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宋云谦,眸子里含着千万语,就是无法说出口。 宋云谦额头青筋尽露,双拳紧握,眸子里射出冷凝愤怒的光。 “怎地这么不小心?”皇帝舒了一口气,“幸好没伤到自己,否则朕可心疼了。” 温意道:“我想喝杯水,没想到双手没力,竟打翻了药碗。” “你要喝水喊人就是了!”他回身,冲小德子喊了一声,“你怎么办事的?怎地不安排宫女在她身旁伺候?” 小德子惶恐地上前,道:“奴才是以为温大夫睡着了,免得宫女毛手毛脚的吵醒她,这才安排人出去的。” 皇帝这才息怒,又问小德子,“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小德子道:“回皇上的话,如今酉时末,再过半刻便是子时了。” 皇帝嗯了一声,对温意道:“马上就子时了,不如今夜先不出宫,在宫内留一宿,这天看着就又要下雨了,免得来回奔波,累了身子。” 温意已经是迫不及待地要逃离这个皇宫,一分钟都不想多留,哪里愿意多留一晚?当下便道:“不了,民女虽身在宫中,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把要毒害民女的凶手绳之以法,皇上,有王爷护送,民女没事的。” 皇帝沉吟片刻,道:“也罢,免得打草惊蛇,你们去吧。”他回头看着宋云谦,郑重地吩咐,“你一路上好生照顾她,莫要出什么乱子。” 宋云谦隐忍不发,敛去眼内的烟波浩瀚,道:“是,儿臣遵旨!” 宫女搀扶着温意出门,门口已经备下了肩舆,温意上了肩舆,皇帝又道:“不必太过忧心,这凶手迟早能揪出来,找到凶手,你就安全了。” 温意低头谢过皇帝,轿夫抬起温意,宋云谦紧跟在后,离开了御书房。 上了马车,宋云谦一把抱住温意,恨恨地道:“到底是谁要下毒害你?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他。” 温意手心冰冷,伏在宋云谦的胸口,疲惫地道:“谦,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我自有法子!” 宋云谦握住她冰冷的手,他记忆中温意的手一向都是温暖的,这般冰冷,只出现过一次,那就是三年前她死的时候,他抱着她三天三夜,感觉到她的身子在他怀里慢慢地冰冷僵硬,那是怎生绝望的一种情绪?如今因着她冰冷的手,三年前失去她的痛楚又在泛滥上心头,折磨得他连呼吸都是疼痛的。 她把今日在御书房与皇帝的对话都告知了他,末了,又道:“所以今晚你要说出来的时候,我才会这么紧张,谦,我已经是将死之人,我不能再把你拖进这浑水之中,皇上那边,我自会想办法应付,你千万不要逞强。” 宋云谦摇摇头,“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一说这个死字,本王怕得很,从今之后,本王不会让你入宫,本王明日便入宫去找母后,父皇说命母后为我寻一个正妃,本王要跟母后明,此生,非你温意不娶。” 温意想起皇后那酷似自己母亲的容貌,下意识地摇头,“不要,若因我们的事情连累皇后,你于心何忍?既然我今日已经跟皇上说了此生不嫁,那么,想来他也不会太过勉强我。” “你岂能此生不嫁?本王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任谁都不能分开我们。”宋云谦抱住她,咬着牙许诺。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算,过了眼前这一关才是要紧的。” “你不知道父皇的性子,他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得不到,你说此生不嫁只能暂时敷衍他一阵子,他现在兴许有耐性等你想清楚但是他的耐心一过,便会强行下旨要你入宫,逆旨而行,下场是什么你很清楚。” 温意在他怀中泛起一朵苍白的微笑,能给她拖半年时间足矣,看自己如今的身子,大概也就是半年左右的时间。 回了府,温意强行行走,不要宋云谦扶着,怕下毒之人起疑。 宋云谦留在温意屋中,抱着温意入睡,温意睡着了,他却半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今晚所见的一切。他心里有种绝望在漫生,若那人不是父皇,是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有半点害怕,他有足够的能力和他争夺。但是,偏偏那人是当今帝王,他的父亲。 近年,皇帝虽然对他亲近,但是到底常年的威严摆在那里,他与皇兄从小就怕他,近几年的亲厚,并不能抹去年少时候的敬畏,跟父皇斗,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输了心理,他知道,这场战,要比这三年来在战场上任何一场恶战都难打。 但是,他不能再失去温意,他只要一想到父皇抱着他最深爱的女人,胃里便一阵翻滚,恶心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还有那伴随而来的愤怒和伤心。 至于温意说的大限,他最近一直都命人寻找天下的能人异士,他始终相信,温意之前能附身在杨洛衣身上,能附身在这具身体上,一定可以再附身到另一具身体上。 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转眼,雨声渐渐大了,打得檐头铁马铮铮作响,那冷雨伴随着凌厉的初冬的寒风,从微启的窗户中飞溅进来,烛台上的蜡烛嗖地一声被吹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 气温像是陡然就下降了,他轻轻起身,把窗户关严实,然后摸索回到温意身边睡下,他摸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心方定了一些。 有她在身边的日子,纵然前路艰险,却到底还是踏实的,至少,还有盼头。 他几近天亮才睡着,温意一直都没醒过,喝了御医开的药之后,她几乎一直都是昏昏沉沉地觉得困,除了在马车上与宋云谦说话的时候略清醒之外,其余时候,都困得睁不开眼。 所以,两人这一睡,竟然睡到了巳时还没醒。 直到门外响起了柔妃的声音,这才惊醒了宋云谦! 章节目录 第79章最毒“女人心” > 宋云谦蹙眉,侧身看了温意一眼,见温意在睡梦中似有不安之意,便俯身拍着她的肩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睡吧宝贝!” 温意眉心的不安渐渐散去,神色也渐渐松懈下来,继续陷入沉睡中。 宋云谦披衣起身,门外小晴正在尴尬地拦阻柔妃,“温大夫还没起来,娘娘要不晚点再来吧。” “还没起?是不是身子不适?你没照顾好温大夫吗?”柔妃的声音有些焦虑。 “不是,没有,娘娘,总之娘娘还是晚点再来吧!”小晴也不好说宋云谦在里面,只是一味地拦阻。 柔妃道:“也罢,让她好生休息吧。” 小晴松了一口气,“奴婢送娘娘!” 宋云谦拉开门,柔妃刚转身,听到门咿呀一声开启,她又回过头来,脸上的微笑渐渐僵硬在唇边,她愕然道:“王爷?” 宋云谦嗯了一声,“你过来找她,有什么事?” 柔妃怔愣着摇头,“没事,就是想找她说说话,既然王爷在,那,我回去了!”她仓皇地转身,神色有些茫然,脚步不稳,她身边的侍女连忙扶住她,“娘娘小心。” 宋云谦问小晴,“她每日都来吗?” 小晴回答道:“回王爷,柔妃娘娘经常过来看温大夫,她对温大夫很好的。” 宋云谦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三年,本王确实也冷落了她。”三年前,他因为怨恨柔妃的告状,他觉得柔妃间接害死了温意,所以对她十分冷漠。如今温意都回来了,那他也应该放下对她的敌意。 他回头见小晴手上拿着一包东西,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小晴含笑道:“是娘娘送过来的花草茶,温大夫很喜欢花草茶,柔妃娘娘知道之后经常送些过来。” 宋云谦顿时起了疑心,取过她手上的花草茶,仔细地看了一下,道:“你让诸葛明过来一趟。” 小晴见宋云谦神色凝重,也就不敢再问,急忙便去了。 诸葛明来的时候,温意还没起,宋云谦与他坐在暖阁里,取出花草茶,道:“昨日温意在宫里晕倒了,御医说她中了毒,而且中了有好几天,我怀疑府中有人要害她。” 诸葛明愣了一下,神色有些紧张,“那她没事吧?” “御医开了些解毒的药,为她清毒,服上几日就没事了。你看看这包花草茶,有没有被人下毒了?”宋云谦道。 诸葛明打开花草茶,细细地研究一番,然后又小晴泡了一壶开水过来,他把花草茶浸泡,然后用银针探毒,最后摇摇头,“没毒!” 宋云谦不相信地看着他,“你验清楚了吗?这府中会对她下毒的,除了洛凡,还有旁人?” 诸葛明道:“真的没毒,我肯定!” 宋云谦神色深思,“若不是她,会是谁?看来要从她身边的人开始彻查了。” 诸葛明道:“等她醒来之后,我为她把脉看看,推算一下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人下毒的,咱们再从这个线索开始追查,只是,千万不要声张。” 宋云谦也深以为然,他蹙眉道:“看来要为她找几个可信的人安排在她身边,没有人保护她,本王不放心。” 诸葛明见他神色沉郁,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些事情,他问道:“出事了?” 宋云谦眸光内敛,轻声道:“父皇昨日已经跟她挑开了,要她入宫为妃。” 诸葛明倏然起身,瞪大惊愕的眼睛看着宋云谦,“他……这怎么能够?温意是他的儿媳妇。” 宋云谦抬头看他,“但是,这只是我们知道而已。” “那为何不坦白?就算会降罪,也总比现在的情况要好。”诸葛明不能够接受,有些生气地看着宋云谦。 宋云谦无奈地道:“已经来不及了,皇兄命国师向父皇进,要把死去的宁安王妃册封为太子妃,换之,国师要逼皇上立本王为太子,若让父皇知道温意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他一定垂询国师,到时候难保国师不会兴起风浪,本王不能把温意置于危险之地。而且,那日小德子跟本王说,国师跟父皇进,说温意脚踏七星而来,面相贵不可,日后诞下的孩子,会君临天下,所以,父皇认为温意能够为他生下一个天命所归的皇子。另一方面,他不会允许温意嫁给旁人,因为,一旦温意产子,若她所生的儿子会君临天下,意味着,宋家江山不保。” 诸葛明冷笑,“真是荒唐!” 宋云谦神色疲惫不已,道:“父皇性子要强,本王与皇兄虽然早成家,但是对我们一直存着戒心,迟迟不愿意立太子之位。其实他的想法也知道,他要再生一个皇子,宁可立年幼的皇子为太子,太子年幼,身后并无势力,可以在他掌控当中。” 诸葛明沉默了片刻,道;“他自己是过来人,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 关于皇帝夺位的那一段往事,其实朝中许多人都知道,宋云谦与诸葛明也知道。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年少气盛,加上迫于做些成绩出来,所以难免急功近利,又加上政见多和先帝不合,因此经常被先帝训斥打压,甚至,先帝还曾经几次震怒要废掉他太子之位。 他身后有一群谋臣,眼见他的委屈,竟怂恿他逼皇上提早退位。而先帝压根没想到他竟敢这样做,所以毫无防备,当皇城被他的兵马围困之时,已经太迟了。 先帝被迫退位,一个月后还死了,当时虽然说是暴病而死,但是很多人怀疑他是自尽的。 当然,皇宫对外的宣布,是先帝因为身怀重病所以提前退位。先帝死后,皇帝三日三夜不眠不休,为先帝守灵,落了一个孝子的名声。 大概因为这一段前尘过往,所以皇帝心中对太子之位一直有戒心,直到如今还没确立太子之位。因为他知道,一旦有人被立为太子,就意味着太子身后自然而然地会形成一股势力。 因着这点,所以镇远王爷宋云罡用温意的死逼皇帝立宋云谦为太子,其实,就是要皇帝对宋云谦有戒心。 如今宋云谦军功显赫,又被封为飞鹰将军,更得三军拥戴,皇帝其实已经感受到危机,如今被国师一说,对宋云谦的戒心顿时上升十倍不止。 “这不行,那也不行,咱们就这么干等着?总要做点什么吧?”诸葛明有些泄气,确实目前的形式对他们而不利,动辄得咎。 宋云谦把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攥住膝盖,手背上的青筋暴现,他狠声道:“他昨天说让本王娶个正妃,让母后为本王打点,他心里盘算什么,本王清楚,但是,本王绝对不会妥协。” 诸葛明盯着他,“不妥协,能怎么样?谦,他现在处处防备你,你若是抗旨不遵,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最清楚的。” 宋云谦只觉得一股无力感从心底一直涌出,他当然清楚,当年父皇的几个兄弟,全部都用各种罪名斩了,而唯一能逃过一劫的,便只有九皇叔。 其实父皇很爱他,但是,他更爱的,是他的帝位,但凡有人危及他的位置,他会失去理智,失去亲情,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他的皇位。 权力,会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温意在诸葛明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偏厅离她的寝室其实也有一段距离,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但是还是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小晴进来看她,见她睁开眼睛发呆,不由得问道:“温大夫,您好些了吗?”昨晚温意回来的时候,是宋云谦抱回来的,今日又见她这么久还没起床,便知道她身子不适。 温意道:“我没事了,昨天累得很,睡过头了。” 小晴道:“奴婢去回禀一下王爷,王爷交代说温大夫醒了要告知他。”说吧,便往偏厅而去。 宋云谦与诸葛明一同进来,诸葛明让小晴出去然后再为温意把脉。 宋云谦在边上,时而看着她,时而看着诸葛明,眉头一直紧蹙。 “怎么样?”他见诸葛明松开温意的手腕,便连忙问道。 诸葛明道:“这种毒,叫女人心。是慢性毒,重剂量下药会引致呕吐腹泻,反而不会致命,相反,若每日在饮食中添加一点,久而久之,毒性慢慢入侵肺腑,便危及性命。” “女人心?”温意微微怔愣,“这名字这么的优美,竟然是毒药的名称?真是可惜。” 诸葛明含笑道:“优美?女人心可以很恶毒的?这种毒在很多国家的后宫都十分风行,这种慢性毒,让人一点一点地死去,而下毒之人,有足够的时间脱身。也因为宫斗的毒药,所以被人取名为女人心。” 温意浑身打了个冷战,宫斗,这在她的认知里,只是一种电视剧或者是小说的类型。其实小说和电视,取材都源自生活,想来古代的后宫,都会斗个你死我活吧,纵然史书上对后宫描写不多,但还是很多野史流传了下来。 若没有皇帝说要立她为妃的事情,她也许也不会太在意,但是,她分明还记得皇帝知道她中毒之后说过一句话,她若入宫,真的是怎么死都不知道。换句话说,他从来都是认真的,他真要她入宫。 宋云谦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交缠,安慰道:“不用怕,有诸葛在,你很快就会没事的。” 温意眼里有和煦的笑容,冲开她脸上的阴翳,她轻声道:“我知道!” 章节目录 第80章不相信有那样的世界 > 可儿的身子复原得很快,十天左右,就能够下地行走了,但是身体虚弱,也只能是在屋子里行走几步,可瞧在众人眼中,总是欢喜的。 温意这日来为她针灸,可儿命侍女准备了各种好吃的招待温意。 她坐在温意面前,穿了一件素白的锦衣,因着天气转冷,又加了一件滚银边红色绣粉红梅花披风,脸上的皮肤因为这红色披风增添了几分红润。 她脸上含着一抹浅笑,用闪着感激的眸光看着温意,“温大夫,要不是你,大概我现在还继续睡在床上,我要好好谢谢你。”说着便把她的手放在桌面上让温意把脉。 温意用手扣住她的脉搏,道:“说这些话干什么啊?我是大夫,这原本就是我的职责,况且,王爷给我很高的诊金。” 可儿低着头看她的手,不甚在意地问道:“哦,对你,你跟我师兄是什么关系?” 温意笑了笑,“能有什么关系?说深了点就是朋友吧。” “那你可愿意把我也当作朋友?有位神医做朋友,可是我无限的光荣呢。”可儿吐着舌头笑道。 温意喜爱她的天真,心中欢喜,道:“那当然好,你要是做我妹妹更好。” 可儿大喜,“真的?你愿意认我做妹妹?” 温意放开她的手,道:“有你这么一位漂亮又懂事的妹妹,是我毕生修来的福气。” 可儿当下便起身,盈盈一拜,“那妹子见过姐姐!” 温意欢喜,拉着她的手道:“快坐下,姐妹之间,哪里会这样拘礼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再过几天,就能够出去呼吸新鲜自由的空气了。” 可儿笑道:“我都迫不及待要出去了,还有,连续喝了几日的清粥和汤水,我这肚子里每日都在打鼓呢,快馋死我了,现在就是给我一块大肥猪肉,我都能一口吞下去。” 温意笑了,“傻瓜,你肠胃暂时还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只能喝粥和汤水,过几天吧,慢慢添加,适当地吃一些软绵的饭,是可以的。” 可儿瞧着满大桌的点心,道:“哎,这些东西,我只能看了,姐姐,你快点吃,我自己不能吃,看着别人吃也开心啊。” 温意本来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是见她用殷切的眸光看着自己,便拿起筷子吃了几块白糖糕。 可儿羡慕地道:“好吃吧?我再过几天就能吃了。” 温意见她这般的天真,不禁好笑,“是的,让诸葛明为你开些调理肠胃的药,你很快就能吃东西了。” 可儿用双手托着腮,忽然有些动情地道:“以前我就一直梦想过有个姐姐,现在真的有了,这感觉很好。” 说着的时候,宋云谦也来了,他刚进门就听到可儿的话,便打趣道:“怎么,有了姐姐,就忘师兄了?有师兄的感觉不好么?” 可儿笑盈盈地道:“谁忘记你呢?这谁都能忘记,唯独不能忘记师兄啊,再说,虽然现在我喊温大夫为姐姐,来日,指不定是要改口叫嫂子的。” 宋云谦顿时便乐了,“哟,你足不出户,哪里来这样的念头?你师兄要娶,人家还不一定嫁呢。” 说着,便紧挨着温意坐了下来,顺手就搂着温意的肩膀,“对不对啊温大夫?” 温意笑着掰开他的手,“得了,也不怕可儿笑话你!” 可儿满脸促狭的笑,“他哪里怕人家笑?往日跟青儿还不是这般的要好?可惜人家青儿喜欢牛哥哥,不喜欢他。” 宋云谦伸手打了可儿的头一下,“陈年往事,你提来做什么啊?说起来,本王都好久没见青儿了,不知道她现在和阿牛怎么样了。” 温意好奇地问道:“青儿是谁?没听说过的。” 可儿笑道:“青儿是我师姐,长得可漂亮了,又善解人意,师兄当年刚人家表白,就把人家吓跑了,连夜跟阿牛哥私奔,现在也没有消息呢。” 温意斜眼瞧着宋云谦,“想不到你当年还挺浪漫的啊!” 宋云谦脸色微红,“当年十几岁哪里懂得什么叫爱情?其实现在回想起也觉得好笑,青儿是个十分善良的姑娘,又爱笑,喜欢帮人,本王觉得她好,便以为是爱情。” 温意淡淡地道:“也许那时候才是纯洁的爱情!” “你懂什么?”宋云谦斜她一眼。 温意意态闲适地道:“怎么会不懂?我也年少过。” 宋云谦哼了一声,“然则,你也曾经有过喜欢的人?” “当然,年少的时候,总会暗恋过三五七个人,学生时代,恋爱就是家常便饭。”其实温意夸大,她念书的时候就是个书呆子,虽然不少人追,不过最后都被她吓跑,因为她恋爱就只有一个活动,那就是拉着人家陪她念书。 宋云谦瞪直眼睛,“还不止一个?天啊,你这个女人够水性杨花的!” 可儿笑得几乎打跌,“有人吃醋了,得了,你们不要在我跟前打情骂俏,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我这还单身着呢。” 宋云谦瞧了她一眼,“你要嫁人,师兄保证把全京城最有才情的男子都齐集过来让你慢慢挑选。” 温意笑道:“你偏心,我也要挑!” 宋云谦做了个帅气的姿势,“不必了,全京城最适合你,最有前途的男人,已经在你面前了。” 温意与可儿一同伸手打她,齐声道:“臭不要脸!” 宋云谦躲开,拉着可儿的手道:“不过,说正经的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为你找个好人家了,女子总要嫁人的。” 可儿伸伸懒腰,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我说过,我此生不嫁!” 宋云谦急眼了,“怎么能不嫁?你不嫁,师兄如何对得住师傅临终嘱咐?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本王会替你张罗!” 开始还是说笑,忽然说得正经,可儿眼圈红了,她别过脸,“你是觉得我碍手碍脚了是不是?不想照顾我了是不是?所以你要把我丢给旁人,这样对爹就有交代了是不是?” 宋云谦蹙眉,“师兄哪里是这个意思?不过是为你幸福着想。” 可儿抬头看他,“我的幸福我自己会争取,你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幸福的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要为我张罗,要是我随便给你娶个王妃,你愿意吗?” 宋云谦被她一句噎住了,愣了半响,道;“你这个死丫头,竟然开刷你师兄了?” 温意道:“婚姻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当然不能草率,女子不是要嫁天下间最好的男儿,而是要嫁最适合的男儿,你让可儿自己挑选,我相信,她有她的缘分。” 可儿嘴巴一撇,瞪了宋云谦一眼,“还是姐姐懂我。” 说完,她缓缓起身,“好了,我累了,你们去忙你们的事情吧,说这个心情多不好啊!” 宋云谦郁闷地道:“你们两个连成一线,本王哪里有说话的份?再说,婚姻大事怎么可能会心情好不好,小小丫头,竟这般的固执。” “那叫有主见好不好?”温意对他的**有些无奈。 宋云谦见温意也这样说,只得作罢,“好吧,你去休息吧,当师兄没说过!”说着,起身扶着可儿去床边,为她盖好被子压好被角。 宋云谦牵着温意的手离开,温意脸上还带着微微笑意,可儿让她心生怜惜,她在家里是最小的妹妹,一直希望有个妹妹能给她疼爱,现在遇到可儿,又是这般的漂亮伶俐,她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宋云谦握住她的小手,轻声道:“可儿也着实让本王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有主见是好事。”温意不认同他的想法。 宋云谦道:“你不知道,师傅临终前曾经叮嘱本王要好好照顾她,她今年都二十二了,是老姑娘了,再不嫁人,过多两年,年老色衰,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温意无语,“二十二,算什么老姑娘?在我们乡下,二十二是最青春的年华。” 宋云谦问道:“对了,很少听说你的乡下,不如说说你的乡下吧。” 温意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忧伤,道:“说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乡愁!” 宋云谦瞧着她,“其实本王还是不大相信你是从一千年后过来的,这让人无法想象。” 温意笑了笑,“有什么无法相信的?我这种魂魄穿过来的是最常见,还有些人是连着身体穿过来呢,他们无意中闯进时光隧道,又不知道中间发生些什么错乱,总之,机缘巧合吧!” 宋云谦想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还说你这种是常见的,也就是说很多了?你认识有人是连着身体穿过来的吗?” 温意不想告诉他朱方圆的身份,所以摇摇头,“我不认识,但是我知道有。” 宋云谦有些向往地道:“本王还真想去你们那个世界看看呢,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境况。” 温意道:“民主,开放,高科技……” “什么是民主?什么是高科技?”宋云谦像个问题儿童一般,没等温意说完,就发问他不懂的东西。 温意道:“民主这个词呢,跟你这个封建皇朝的人说,是说不通的,你也不明白。至于高科技嘛……”温意抬头看了看天空,“你见过月亮吧?月亮上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宋云谦嗤笑,“莫非你知道?” 温意道:“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在我们那个年代,已经有人登陆月球,也就是月亮……” “越发荒诞了,你还不如说你们那里的人能够摘取月亮呢。”宋云谦压根就不相信,确实,温意所说的,已经超出了他的接受能力范围。 温意耸耸肩,不再语。 章节目录 第81章糕点有毒 > 温意服用了几日解毒的方子,宋云谦见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甚至眉心隐隐透着黑气,便又命诸葛明来为温意把脉。 诸葛明来王府为温意把脉,他一边把脉一边蹙眉,最后放开温意的手,问道:“你这两天吃过什么?” 宋云谦见他神色凝重,担忧地问道:“毒没清除?” 诸葛明道:“不但没清除,反而严重了,相信是剂量相对增加了一点,所以导致她的脸色有些不好。” 温意愕然,“这段时间我吃东西都很小心,每一样我都用银针验过,是没毒的。” “你确定所有都验过?”诸葛明盯着她道,“你仔细想想,还有些什么是你吃过然后没验过的?” 温意凝眉想了一下,道:“除了在可儿那里吃的点心。” 宋云谦一愣,随即道:“不可能是可儿。” 温意也道:“我也觉得不可能是可儿。” 诸葛明道:“我也相信不是她,温意救了她,她视温意为救命恩人,不可能会对温意下毒,她没有动机。但是为了谨慎起见,还是验一下为好,你现在每日都去可儿那边,那你是每天都吃她做的点心?” “是的!”温意道。 宋云谦蹙眉,“如此说来,还真该要验一下!” 这日温意与诸葛明一同为可儿把脉,他看到桌面上的一桌点心,问道:“怎么备下这么多点心?你还不能吃这些东西的。” 可儿含笑道:“我是给姐姐准备的。” 诸葛明道:“哦,你还有这份孝心啊!能不能给我也吃点?” 可儿笑道:“说得我很小气似的,吃吧,吃吧,但是等我好了之后,你们也要给我弄一大桌一大桌的饭菜。” “馋鬼!”温意笑骂了一句,她看着可儿,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笑颜如花的姑娘会对她下毒。 诸葛明夹起一块白花蟛蜞糕放入口中,吃了两口,然后吐了出去,可儿愕然地看着他,“怎么?不好吃?” 诸葛明抬头用审视的眸光盯着她,缓缓地道:“这些糕点有毒!” 温意脸色陡然发白,“你说什么?” 可儿也是脸色一变,“你说这些糕点有毒?”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轻轻地咬了一口,然后,她吐了出来,脸色发白,“没错,有毒!” 宋云谦缓缓地从门口进来,他用复杂的眸光盯着可儿,“本王竟不记得,本王的这位师妹,是用毒高手。” 可儿抬头愕然地看着他,脸色渐渐地凝重起来,眸光带着委屈和泪光,“你怀疑我下毒?” 宋云谦冷冷地道:“温意已经中毒好几天了,她所吃的所有食物里,都验过是无毒的,而她每日来你这里,都会吃你的糕点,现在验出你的糕点有毒,你让本王不怀疑你?” 可儿几乎要哭出来了,她愤然站起来,怒道:“我要是下毒,会在自己糕点下毒吗?还有,我真要下毒害一个人,那压根就没有人可以验出来。你也会说,我是用毒高手,这种来自西域的女人心,是最没品的,我还不屑用。” 宋云谦厉声道:“若不是你,为何会在你的糕点里验出来?” 可儿是真伤心了,眼泪委屈的泪水不断地落下,她恨恨地道:“好,就算是我下的毒好了,是我要害死我的救命恩人,你杀了我为姐姐报仇吧。”说完,把头一扭,看向妆台上有把小匕首,便往妆台扑过去,拿起匕首就要往自己的胸口刺过去。 宋云谦与诸葛明见她扑过去,还以为她还做什么,哪里想到她要自尽力证清白?所以当时并无阻止,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等看到她拿起剪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时,已经太迟了。 倒是温意见她这样扑过去,心中忽地一沉,觉得要出事,急忙就冲过去,她的身形,几乎一零点一秒就扑到可儿的面前来,她顾不得骇然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快,急忙趁着可儿怔愣之际,夺下她的匕首。 温意死死地握住匕首,心里惊慌得要紧,若再慢一步,那可儿就真的没了。她觉得手心有些濡湿,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握在刀柄和刀刃中间,由于用力,刀刃已经深入手心,她并无半点痛楚,只看着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染红了洁白的云石地板。 可儿捧着她的手,着急得直掉眼泪,“天啊,流血了,疼吗?疼吗?”她一连问了几个疼吗?脸上又是那样焦灼担忧懊恼的神情,并且从怀里取出手绢为温意包扎,一边包扎一边跺脚道:“你管我做什么啊?你就让我死了算了,反正我是下毒害你的人,你就让我死了算了,你这弄伤自己,叫我……叫旁人多心疼啊。” 温意见她如此担心自己,心底的那一抹怀疑早就荡然无存了,她含笑道:“我相信你不会下毒害我。” 可儿恨恨地道:“你相信我有什么用呢?你跟我相处几日,哪里知道我的人有多坏?人家跟我相处了快十年,一来就认定我是下毒之人,人家才是真正了解我呢。” 她说的人家,自然是指宋云谦。 宋云谦走过来,捧住温意的手,蹙眉道:“都流这么多血,一点都不疼吗?” 温意摇摇头,“不疼!” 宋云谦的心一直沉下去,沉到不见底的地方,连咕咚一声都听不到,他伸手抹去她手上殷红的血,摇摇头,满脸苍白地道:“这么大的伤口,怎会不觉得疼?” 温意知道他担心什么,也默不作声。 倒是可儿见两人神色怪异,便道:“不疼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疼?疼多难受啊?” 宋云谦抬头看她,“你还怕疼?你怕疼就别动刀子,幸好没出个好歹来,否则叫本王如何对得住师父临终嘱托?” 可儿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宋云谦知道她生气,便软声道:“好,是师兄不对,不该这样怀疑你的。” 可儿这才冷冷地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好歹姐姐还救了我,就算没救我,我跟她无冤无仇的,我为啥要对她下毒啊?都说宁安王爷是最聪明睿智的,我看压根就是一蠢猪。” 诸葛明也过来打圆场,“哪里是蠢猪?他现在就是一条狗,你姐姐养了一条狗,取名炭头。” 可儿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温意道:“姐姐,你可真够损的。” 温意莫名其妙地看着可儿,“怎么损?炭头怎么了?” 诸葛明拍了一下额头,笑道:“我说,她大概不知道咱们王爷的小名就叫炭头啊!” 宋云谦面无表情,淡淡地瞟了诸葛明一眼,道:“就你嘴多!” 温意也笑了,“我还真不知道他小名叫炭头,难怪那天听见朱方圆的话,你会这么生气了,原来,你跟炭头一样,也叫炭头啊!” “你现在知道还不迟,以后不许叫那死狗做炭头!”宋云谦淡淡地道。 温意笑道:“何必改来改去的,我觉得你跟炭头还挺有缘的。以后你叫大炭,它叫小炭,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愉快你的头!”宋云谦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回头对诸葛明道:“你再重新为她包扎一下伤口,可儿的手绢是用来擦鼻涕的,上面都不知道有多少脏东西呢。” 可儿涨红了小脸,怒道:“你才擦鼻涕呢,你恶心!”说完,跺脚看着温意,“姐姐你就由得他这样欺负我?” 温意哄道:“好,一会咱们让他跪搓衣板,叫他口没遮拦的。” 可儿瞪了宋云谦一眼,“跪搓衣板算便宜了,按我说应该跪老虎凳。”老虎凳是刑具的一种,一张凳子上全部插满密密麻麻的钉子。 “你真狠毒!”宋云谦啧啧道。 “我就是这么狠毒的,在你心里,我反正就是这么狠毒的人。”可儿说着,眼圈又红了。 诸葛明为温意重新包扎伤口,听到可儿的话,便抬起头道:“你的糕点,是你屋子里的人做的还是命厨子做的?” 可儿摇头,“这我不知道啊!” 宋云谦叫来伺候可儿的侍女进来,问道:“是谁负责把糕点呈上来的?” 一名叫采灵的侍女出来,道:“回王爷,糕点都是奴婢亲手所做的。” “你做的?还有谁帮忙吗?”宋云谦问道。 采灵回答说:“没有,都是奴婢一人亲手所做,奴婢家中曾经开过点心店,奴婢精通各种糕点,这点小活,也不需要旁人帮忙。” 宋云谦忽然厉声怒问:“你为何要下毒?” 采灵吓得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冤枉啊,王爷,奴婢没有下毒,奴婢没有下毒啊!” 可儿厉声道:“你没下毒?那这些糕点为什么有毒?你说这些糕点从开始做到端上来,都是你一人包办,无旁人经手,不是你下毒还会是谁?” 采灵吓得直掉眼泪,她匍匐在地上,身子如抖筛,“冤枉啊,小姐,奴婢真的没有下毒!”她猛地抬起头,道:“还有,这些糕点奴婢自己也吃了,没毒啊,做好的时候,奴婢己都试过味道的,几乎每一天没一道糕点,奴婢都吃了一块,要是有毒,奴婢自己敢吃吗?” 诸葛明上前拉起采灵,扣住她的脉搏为她把脉,又检查了一下她的眼底和舌头,然后回头看着宋云谦,沉声道:“她也中毒了!” 采灵骇然,“奴婢也中毒了?那奴婢会不会死?”说罢,她吓得大哭起来。 诸葛明道:“你放心,这种毒并不霸道,你中毒也不过是几日间的事情,我为你开些泻毒的方子,你按照方子服用便可!” 采灵这才止住哭泣,又仰头看着可儿,“小姐,您要相信奴婢,奴婢真没下毒!” 温意也道:“应该不是她下毒的,因为在吃这些糕点之前,我已经中毒了。” 章节目录 第82章杨洛凡是凶手? > 宋云谦想想也是,但是从糕点里验出有毒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沉吟片刻,问那采灵,“你是在大厨房做的糕点还是在这里的小厨房做的?” 采灵回答说:“奴婢都是在小厨房做的,没有旁人接近!” 宋云谦对诸葛明道:“我们去厨房瞧一下。” 诸葛明道:“好!”他又看着采灵道:“你跟我们同去,我要知道你做的糕点都下了些什么材料,你说自己没有下毒,我姑且相信你,但是必须从材料上追查!” 采灵站起来,道:“是!” 温意也同往,可儿坚持要去,侍女便搀扶着她一同前往。 采灵把做糕点的材料全部取出来摆放在桌子上,道:“这些是藕粉,这些是面粉,这些是木薯粉,这些是桂花粉,还有米粉鸡蛋等等,全部在这里了!” 诸葛明逐一验过,宋云谦问道:“怎么样?” 诸葛明摇头,“都没毒!” 采灵愣了一下,“这……可是我做糕点的东西全部都在这里了。” 诸葛明又检查了一些盘子和锅以及各种会用到的器皿,都显示无毒。 可儿愤怒了,不顾自己身子虚弱,冲上去就打了采灵一个耳光,“这些东西都没毒,不是你下毒还会是谁?你明知道我这些糕点都是做给姐姐服食的,你为什么要下毒害她?你是不是要置我于不义之地?” 采灵哭着跪下,“小姐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下毒,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 可儿哪里肯相信?当下就对宋云谦道:“你拉下去跟我好好的审问,不打她不会招认的,在我屋子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责无旁贷,不问个清楚,我也不罢休!” 宋云谦沉着脸问采灵,“你现在招认,本王还能从轻发落,你若是再切词狡辩,休怪本王手狠!” 采灵不断地磕头喊冤枉,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好生狼狈。 宋云谦喊道:“来人啊,把她给本王拖下去,仔细审问!” 侍卫从门外进来,应声道:“是!”便拖起那跪在地上的采灵,便要往外走。 温意瞧着那些材料,忽然喊道:“等一下!”她问采灵,“你确定所有材料都齐备了?” 采灵见温意喊停,连忙挣脱侍卫的手,跪在地上,“温大夫,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毒害您!” 温意软声道:“你回答我的问题,材料是否都齐全了?” 采灵抬头看着桌面上的东西,又侧头想了想,道:“确实都在这里了。” 温意道:“那你糕点,不放糖吗?我吃着那些糕点,是有甜味的。” 采灵这才想起来,从地上爬起走到一个罐子前,捧起罐子放在桌面上,道:“有,有放糖砖粉的,这些糖本来都是糖砖,奴婢为了方便,全部磨成粉末,这样就不用熬成糖浆。” 诸葛明上前验查,他仔细瞧了糖粉,又用银针插进去看了看,再从锅里取出一瓢水,把糖粉放在水里,糖粉全部融化,他再倒回锅里,加了一把柴火,过了一会儿,糖水煮开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怪异气味从水蒸汽里散发开来,而糖水的上层,也有一些无法融化的白色粉末。 他道:“糖粉有毒。” 宋云谦厉声问道:“你的糖砖是从哪里拿来的?” 采灵道:“都是从库房里支取的,以往大厨房也有,但是后来柔妃娘娘说府中用度过大,所以所有材料都放在库房里,厨房要用的话,便去找她身边的大丫头晚晴支取,奴婢也是找晚晴取的,是晚晴姑娘亲自称给奴婢的。” 宋云谦脸色陡然一沉,道:“走,去库房!” 库房里所有的材料都验过,包括糖砖,全都是无毒的。 宋云谦一咬牙,回身对小三子道:“去柔妃的屋子里,好好地搜!” 杨洛凡原先住在飞凌阁,前两年搬到了王府东面的莫云阁,莫云阁的旁边紧挨着芷仪阁,说白了,两家就是一墙之隔。 宋云谦率人去到的时候,柔妃正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绣着一条手绢,见宋云谦领人进来,她也不显得诧异,只是静静地道:“王爷来了!” 她的眸光落在温意身后的可儿身上,平静的面容,有一丝复杂一闪而过,温意还没捕捉到,她就已经恢复了如常的淡然。 宋云谦盯着杨洛凡,一声令下,“搜!” 杨洛凡站起来,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显得微微发抖,她依着圆柱,不问也不说话,脸上有死灰一般的神色。 侍卫从妆台底下搜查一包粉末,递呈给诸葛明,诸葛明嗅了一下,然后又舔了一点,对宋云谦道:“是女人心!” 宋云谦扬手就给了杨洛凡一个耳光,咬牙切齿地怒道:“你为什么要下毒?” 杨洛凡被他打倒在地,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抹讽刺的冷笑慢慢地漫上她的脸,苍白而凄厉,她猛地抬头看着宋云谦,怨毒地道:“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宋云谦一愣,“知道什么?知道你的心肠是如此歹毒吗?知道你为人是这般的冷血吗?” 杨洛凡笑了起来,眸光森冷,盯着温意怒道:“你瞧清楚了吗?这就是真正的冷血,他所钟爱的女子但凡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他就恨不得杀人,当年我姐姐是这样,现在我也是这样。三年夫妻,半点情分都不念啊。我这三年,行尸走肉般委屈自己对他好,他对我冷淡,我让自己忍,因为我知道他还放不下姐姐。我一直等,我告诉自己,我总会等到他回心转意的时候。我以为他的心,在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任何女人能闯进去。但是,却来了一个劳什子大夫,我不甘心,我付出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她眸光回到宋云谦脸上,不甘与怨毒都毫无遮掩地袒露出来,“你若一直为我姐姐守心也就罢了,可你偏又喜欢上了她,你现在还来问我为什么?难道我杨洛凡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的贱?当初娶我,并非是我强迫你,是你说喜欢我娶我入门的,入了门,给了我几日的温暖,便把我打入冰天雪地,你现在还好意思说我冷血说我歹毒?” 温意身子微微摇晃了几下,杨洛凡的话,如同一根针般插进她的心窝里。是的,当年,她抢走了宋云谦,三年后,她魂魄不散,又回来破坏杨洛凡的期待。相比起杨洛凡对她下毒,自己还要狠心十倍! 宋云谦冷冷地道:“你敢说当初娶你的时候,你没耍过任何手段?” 杨洛凡淡淡地笑了,“手段?你把那一次看做是我使的手段?没错,那一次困在破庙,确实是我一手安排,也是我主动勾引你,但是,你若对我没半点情意,大可以一走了之!” 宋云谦无以对,那一次,大雨被困破庙,就是因为她折腾的,也就是在那一次,他们发生了关系,所以才会这么迫切地把她娶进门。 当初,他有一半的成分是因为要气杨洛衣,当时的他,对杨洛凡有好感,是不是爱情,他没有深究,只觉得和杨洛凡相处很舒服。 但是这一错,就错了三年。 他盯着杨洛凡:“就算是这样,也是本王对不住你,你有怨恨,尽可以下毒害本王,为什么要迁怒其他人?” 杨洛凡站直身子,忽地盈盈一笑,仿若还是那十五六年华青涩未脱的时候,连那笑容都是带着几分羞赧,她眸光陡然变得柔情起来,荡漾着水雾,她眼里的焦点是他,从来都是他,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嫣然一笑,话语从她唇瓣泻出,“你以为我不想恨你吗?午夜梦回,想起你对我做的一切,我告诉自己,我所有的悲剧,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当恨你入骨,但是,最后,我发现我总会用回忆来原谅你,因着你以前对我的一点好,记忆里深入骨髓,每逢要恨你的时候,那一点的好就会跳出来,让我忘记你所有的无情绝义!” 温意别过脸,不敢看她脸上的悲伤,说起来,杨洛凡的悲剧,她也有份造成的,若当初和宋云谦没有互生情愫,杨洛凡和宋云谦,相信就算最后不会深爱,也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吧。心里升起一股愧疚感,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就算杨洛凡没有下毒,她还是难逃一死,何必再因此事再起风波? 她拉着宋云谦的衣袖,难过地道:“我没有中毒,也没有人下毒,此事到此为止了好吗?” 宋云谦看着她,开始不明白她的意思,等触及她眸子里的愧疚,他明白她是要放过杨洛凡,不追究她下毒的事情,他摇摇头,冷然道:“本王说过,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她既然有这样歹毒的心肠下毒,下毒之时,就应该想到后果。” 温意瞧着他,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她是洛衣的妹妹,我希望她好好的。这是你我亏欠她的,懂吗?侯爷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道你要他临老过不得世?” 宋云谦沉默了,他不认同是他欠杨家姐妹的,但是温意最后一句话,无疑是打动了他。在三年前温意死的时候,侯爷来坦相告,那死在他怀里的女人,并非是杨洛衣,让他可以毫无顾忌毫无心结地去深爱她。也是那一日,他看到侯爷眼里深深的悲伤,老年丧女,人间惨剧,已经失去第一个,他如何忍心叫他承受第二次?尤其,侯爷夫人如今的身体已经不好,若再受点什么刺激,只怕过不了今年。 可儿见宋云谦神色不定,不禁怒道:“师兄,这么歹毒的女人,你还想放过她吗?她竟然在我的糕点里下毒,虽说是要毒害温大夫,可万一我吃了那些糕点呢?她大概是要连我也一块毒死了。” 章节目录 第83章飒爽九王爷 > 宋云谦蹙眉,还不问话,诸葛明便出道:“柔妃娘娘,能否请教你一个问题?” 杨洛凡瞧着诸葛明,讽刺地笑了笑,“诸葛哥哥,你这一声柔妃娘娘叫得我心痛难当啊!” 两人有少年情谊,一直都是兄妹相称,今日,他一句柔妃娘娘,彻底推翻了昔年年少的情谊,怎地不叫她难受? 诸葛明愣了愣,随即长叹一声,“洛凡妹妹,既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劝过你的。” 杨洛凡抬眸看他,眸光盈盈,“诸葛哥哥有话便问吧,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诸葛明道:“在糕点下毒之前,温意就已经中毒了,那之前你是在哪里下毒的呢?” 杨洛凡笑了笑,“有心人害无心人,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我曾经去过芷仪阁,小晴说她也爱喝玫瑰花茶,我便送了些给小晴,但是每次只给两日的量,喝完了我再送去。那日她入宫,迟迟没回来,我心中意识到可能被发现了,谨慎起见,为了撇清我的嫌疑,所以第二日我送去了无毒的花茶。但是,我已经下了这么多天,哪里愿意放过她?后来我得知她每次去可儿的屋子里,都会吃可儿命人准备的点心,所以,我便控制住府里支取材料大权,在糖砖里下毒,这样,就算最后查出糕点有毒,那么,大家也只会以为下毒的人是可儿,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可想不到,你们竟然去检查糕点的材料,还从糖砖一直追查到我头上来,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说什么来为自己辩护,王爷要杀就杀,我反正已经活腻烦了!” 可儿怒道:“好歹毒的心肠,竟然还想嫁祸到我头上来,师兄当时不相信我,害得我差点自尽送命,我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毒害我?”可儿的声音变得很尖锐,仿佛把心底积压已久的怨恨都一次爆发出来,如此质问她,好似杨洛凡已经毒害了她好几次那样。 杨洛凡瞧着她,许久没有说话,两人的眸光就这样对峙着,迸出外人瞧不懂的怨恨。 最后,杨洛凡轻轻垂眉,道:“我无意要害你!” “一句无意,就算了?你差点害死了我!”可儿握紧双拳,怒火在眼底燃烧。 杨洛凡淡淡地笑了,讽刺地看着她,“但是,你现在还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那是我命大,不代表你无罪!”可儿冷然道。 诸葛明瞧着两人,心中觉得有些异样,但是又说不出什么异样来,确实刚才可儿也差点自尽力证清白,是差点送命的,可因着这点,她怎会有这般的怨恨?毕竟,洛凡一开始就不是针对她的。 温意也瞧出了些端倪,她虽不了解人心,但是观察力敏锐,直觉告诉她,可儿与杨洛凡的积怨不是一天两天了。 倒是宋云谦,他一心牵挂温意,又十分信任可儿,所以,此刻并没什么怀疑,只是见两人一味地争锋相对,觉得烦透了,遂怒道:“好了,这事儿,本王自会处理。柔妃既然这么喜欢莫兰阁,以后就留在莫兰阁里吧,没有本王的命令,终生不得出!” 换之,便是禁足了,而且是禁足一辈子。 杨洛凡笑了笑,“王爷不杀我?本以为伤到你心尖上的人,你会毫不怜惜地杀了我,如今只是禁足,还真叫我看不起你。” 诸葛明见她有心激怒宋云谦,意识到她已经存了死意,当下便道:“洛凡妹妹,杀你岂不是容易的?谦只是念在你父母的面上,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如今只剩下你了,作为人子,你还有未尽的孝道!”他这样说,是要警醒洛凡,就算为了父母,也不要自残生命。 洛凡闻,果真苍白的脸色便激出一抹艳红来,怔怔地看着诸葛明,眼里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还是悄然滑落。 温意不敢直视她,只低头瞧着自己的手,包扎的纱布上有殷红的血迹渗出,她竟觉得有丝丝的痛楚从伤口溢出,她知道,每逢自己心痛的时候,便会有痛感。她心疼杨洛凡,是真正正的心疼,她想,大概是她脑子里有杨洛衣的记忆,所以还记得和杨洛凡的少年情谊。 还有,她未曾见过的杨洛衣的父母,都在此刻形象鲜明地出现在脑海。她轻声道:“谦……” 宋云谦转头看她,“你若是为她求情,本王会杀了她。” 杨洛凡身子微颤,盯着宋云谦,那般用力地站直身子,仿佛耗尽了她一身的力气,以致呼吸都有些急速,她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地转身,进了内室,然后,轻轻地关闭大门。 仿佛身同感受一般,温意的泪水也在那一刻夺眶而出,姐妹同心,她知道杨洛衣一定会怨恨她没有好好地护着她妹妹。 她也轻轻地转身,想要离开,宋云谦却一把拉住她,严肃而冷静地道:“你或许会觉得本王狠心,本王只是忠于自己的感情。她伤害你,如同在本王的心捅了一刀,你不该怜悯她,她罪有应得。” 温意静静地看着他,声音不起一丝波澜,“但是,你也应该很清楚,她的罪从何来!” 宋云谦冷笑,“你觉得内疚?觉得难过?当年,若不是她在本王面前说你的自伤的话,本王岂会对你如此绝情绝义?你顾念与她的姐妹之之情,又把本王置于何地?莫非……” “谦!”诸葛明急忙出阻止,“胡说什么呢?当年的王妃是王妃,如今的温意是温意,不是同一个人,你至于把当年对王妃的感情寄托在温意身上吗?” 这院子里还有不少人,尤其可儿还在,经过刚才他的观察,他已经发现可儿不似表面单纯,他不能让温意置身危险中。 宋云谦刚才也是情急,如今被诸葛明点醒,他才冷然地道:“不管如何,她已经是罪无可赦!” 温意面容冷凝,道:“我想冷静一下,请不要跟过来!” 说罢,她离开了莫兰阁,出了府。 天下之大,似乎无处可去,她一个人在街上溜达,心中有一股难的痛楚,她很想摆脱这种痛苦,但是,那痛苦仿佛是生在了血液中,无论她多么的努力,都甩不掉。 她进了一家酒馆,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一顶轿子奢华轿子从街道经过,她见过这顶轿子,是镇远王爷的。她想起镇远王妃难产的时候,镇远王爷痛苦的神情,她一直很羡慕那样的爱情,觉得此生有人这样钟爱珍惜自己,也不枉人世走一趟了。 “可以搭台吗美人?”一道好听的嗓音拉回她神游的思绪,她抬头,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含着一缕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皮肤略黑,五官俊美,眉毛飞星入鬓,眸光含着一丝浅笑。 她看了看四周,“其他地方还有桌子。” 那男子却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第一,其他地方没有美女相伴,第二,临窗的位置都没有了,只有你这里是一个人,而且,我认为美人现在愁绪万千,需要有人开解。” 温意瞧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才道:“好!” 男子笑了,仿若一道明媚的阳光,顷刻就注进温意的心,温意莫名地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来一壶烧刀子!”男子唤来小二吩咐道。 温意蹙眉,“烧刀子?” 男子看着她,“烧刀子好啊,烈,而且便宜!” 温意笑道:“看你的衣着打扮,不像是计较银子的人。” “外表哪里看得出?我虽然不缺银子,可也不浪费银子。美人,你喝什么?我请你!”他一方面说不浪费银子,现在又说要请温意喝酒,可见真是个矛盾的人。 温意道:“就喝烧刀子好了。” “你?”男子侧目,“烧刀子一般都是北方人喝的,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喝桂花酿吧。” 温意道:“也好,无所谓,反正是你请客!” 男子蹙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主见?无趣得很呢,你既然要喝烧刀子,那就喝烧刀子,怎能因为我一句话就改为桂花酿?你做人很没坚持。” “盲目坚持和择善固执,有本质的区别。事事都要坚持,做人岂不是很累?适当还是可以妥协的。”温意道。 “我不认同,既然是决定的事情,就要坚持到底,不管是对还是错,这样才不枉来人世一遭!”男子含笑,却带着严肃道。 温意笑了笑,不再语,她的生活,何须别人认同?自己认同就够了。 烧刀子与桂花酿都送来了,但是,温意却把烧刀子放在自己面前,而把桂花酿推到男子面前。 男子蹙眉,“你不认识字?这写着桂花酿!”他拿起面前的酒壶,对着温意喊道。 温意拿起烧刀子,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抬头看他,道:“我认为,你适合喝桂花酿。” 男子忽然有些生气了,“放屁,我适合喝什么酒我自己知道。” “若你知道,你不会坚持要喝烧刀子。”温意握住烧刀子,仿佛他会抢夺了去一般。 男子竟然还真的伸手抢夺,温意把酒壶放在他手背之上,警告道:“老九,不许胡闹!” 那叫老九的男子,忽然就泄气了,“就那么一次不行吗?” “你想死?”她盯着他眉心的黑气,“你肯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地喝烈酒,我说过,酒会加速运行你体内的毒。还有,你不留在粤州,回京城做什么?被那位知道,只怕要动杀机了。” “没有你的粤州,无聊死了,本王特意来找你的!”面前此人,正是九王爷,也是当今皇帝最小的皇弟,他号称自己为死剩种,因为,所有的皇兄皇姐,除了高居庙堂的那一位,都死光了。而他,也被下了剧毒,封疆粤州。 章节目录 第84章不简单的可儿 > 他本应在两年前就毒发,但是温意救了他。虽然体内的毒还没完全解清,可温意把毒封存在他身体的一个位置,只要他听话,不喝烈酒不运功催发毒性,就无性命之忧。 如今一来就烧刀子,难怪温意动怒。 “你还是赶紧地回粤州,如今的形势已经很紧张了。”温意警告他。 “我哄你的,放心吧,是那位传召本王回京侍疾的,太后病重!”九王爷俊美的面容闪过一丝哀伤。太后虽不是他亲母,却自小抚养他,皇帝当初要杀他,是太后力保他留他一命。他对太后,一直是有感情的。 “当真?”温意不相信地问道。 九王爷淡淡地道:“哪里有半分假?本王已经入宫见过皇上和太后了,当然,他的真正意思不是要本王回来侍疾,只是要本王来为他挡劫!” “挡什么劫?”温意愕然问道。 九王爷道:“国师说今年紫薇星蒙尘,将会有一劫,国师说要挡去这一劫,必须要找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挡去,方能避劫,他怕本王死在粤州,所以急召本王入宫,给了本王解药。不过本王并没有服下。” 温意啼笑皆非,“他相信这些?你和他是兄弟!” “是兄弟又如何?这都是宋云罡的计谋,他要除去宋云谦,却算漏了皇帝还有我这个死剩种兄弟。”九王爷冷冷地道,“那小子也算狠毒了,跟他爹一个品行。” 温意震骇,不置信地摇头,“你骗我吧?镇远王爷岂会是这样的人?他虽跟宋云谦有嫌隙,但是也不至于要害他性命吧?到底是亲兄弟,打断了骨头连着根的。” 九王爷讽刺地笑了笑,“是么?就算不是他本意,也是他身后的支持者的意思,他不曾反对,代表他也有这样的心思,小丫丫,你阅历太浅了,竟不知道人心险恶。” 温意还是无法相信那位如此爱妻的王爷会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行为来,但是,她也知道九王爷不会骗她。 温意沉默了一下,道:“既然给了你解药,那你就服下吧。” 九王爷戏谑看着她,“怎么?你也怕本王毒发身亡,然后要你那位好夫君顶替本王去死?” 温意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九王爷伸伸懒腰,喝了一口烧刀子,然后又倒了一杯酒,从怀里取出一粒解药,溶解在酒中,一口喝尽,他脸上有悲壮的神情,“好,难得他还想得起我这个兄弟,又迟早都会死在他手上,迟是死,早是死,还不如早早地了结了,好少受些痛苦。” 温意黯然,默默不做声。 九王爷又道:“他向本王问起你的事情。” 温意又是一愣,“他为何会向你问我的事情?他知道我们认识吗?” “他不知道,但是你是粤州出名的大夫,本王是粤州王,他防备心很重,岂会不问?再说,现在你是他的贵人,他执意要娶你入宫,自然不放过了解你的任何一个方法。” “贵人!”温意讽刺的笑着,“看来,你也不是你想象中这样无能,你刚入京不久,就知道了这么多消息,连国师跟他说了什么你都知道,你在京城中,一定也有很多内应吧?” 九王爷含笑沉默,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几杯下去,眉心的黑气已经尽然消除。换之,他的毒已经解掉了。 温意盯着他,“我知道你要报仇,但是你把我扯进去,未免有些不厚道。” 九王爷笑着看她,“小温意,你真的很聪敏,没错,国师是本王的人,但是,本王可以对天发誓,除了劫数是本王的意思之外,那什么贵人,全部都是宋云罡的意思,他知道你跟宋云谦有私情,所以要国师在皇帝面前进,说你能够为他诞下一位真命天子,也是助他度过劫数的人,他的目的,是要拆散你跟宋云谦。不过,此事也怪你,你很合作,你只用了几天,就医治好他的头风症,让他对国师的话更信了几分。” 温意冷笑,“既然找最亲的人避劫是你的意思,为何刚才又说宋云罡有害谦之心?你想挑拨他们的兄弟关系?” 九王爷意味深长地笑了,“小温意,你太单纯了,就算是本王的意思,可你怎能如此笃定宋云罡没有害宋云谦的意思?他们兄弟的芥蒂,如今是国内上下都知道的。” 温意蹙眉看着他,“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你会这样做的意思我明白,你不过是要皇帝准许你回京,再赐你解药为你解毒,可你这样把我拖下水,又弄什么劫数什么贵人的出来,你的目的是达到了,可我要如何全身而退?” 九王爷的脸,终于划过一丝愧疚,他看着温意道:“对不住,一开始本王真没想要拖你下水,当初是宋云罡要国师在皇帝面前进,说你是他的贵人,本王只是将计就计而已,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为你筹谋的。” 温意站起来,心冷得跟外面的天气一般,曾经视他为好友,如今却一句话不说,就把她给卖了,她真的是瞎眼了,她看着九王爷,淡淡地道:“不需要了,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过。”说罢,她疾步而去。 九王爷坐在酒馆里,喝下一杯烧刀子,他握住酒杯,略痛苦地道:“温意,本王无意要拖你下水,但是,本王迫不得已。” 温意回到王府,抱着炭头来到驴棚,她解开绳索,道:“毛主任,我们走,我们回粤州,我一分钟都不想留在这里了。” “你舍得离开宋云谦吗?”声音从空荡荡的驴棚传来,竟是毛主任也就是那头毛驴在说话。 温意伸手抚着毛主任的毛发,道:“舍得舍不得,始终都要舍得,现在他的腿伤已经好了,我留在这里也没意思,我不愿意被人当作棋子,无趣得很,我们回去粤州为百姓看病,至于大限什么时候来,我都能坦然处之!” 毛主任道:“走是可以的,但是你要知道,皇帝如今等着你的答复,三日之期已经过了,你还没给他答复,他看在你中毒的份上,多给你几日的时间,可你这样一走,只怕宁安王府就要被问罪了。” 温意犹豫了一下,“虎毒不食子!” “你别侮辱了老虎,他比老虎还要狠上几倍的。”毛主任提醒。 温意坐在毛主任的棚下,全身虚软。毛主任是师父临走的时候送给他的,毛主任是驴精,有法力,关键时候,能够护她周全,在她死后,能够及时收住她的魂魄,因为她的魂魄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一旦让黑白无常发现她的魂魄,她就势必会魂飞魄散。但是毛主任的身份也不能被发现,否则,会为它招致杀身之祸。所以温意一般不和毛主任交谈,怕被人发现,而毛主任,不到关键时刻,更不会说话。 最后,她站起来,把绳索系好,抱着炭头道:“我不想被人利用,但是也不能害人,我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毛主任鼻子喷气,表示支持。 温意刚回到芷仪阁,可儿便来了。 温意连忙起身,“你怎么过来了?身子还这么虚弱!” 可儿泪光闪动,盈盈一拜,“姐姐,我是来跟你告罪的!” 温意连忙扶着她,“告什么罪啊?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可儿道:“若不是我屋子里的人大意,被人下毒都不知道,怎么会害得姐姐差点出事?妹妹想了想,心中难受,想着还是过来跟姐姐告罪。” 温意摇摇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是受害者,快别说那样的话了,过来坐!”说着,就拉着可儿坐下。 可儿见温意不怪罪她,神色才松了下来,她拉住温意的手,脸上依旧有难受的神色,“今天听师兄说话,他仿佛把你当作了杨洛衣的替身,你心里不会难受吧?” “怎么会?”温意有些心神恍惚,强挤出一抹笑来应付可儿。 “我知道姐姐心里难受,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师兄会这么喜欢杨洛衣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在她死后还这样念念不忘,真不知道她哪里好?”可儿愤愤不平地道。 温意忽然想起一些事情,她看着可儿问道:“你说是杨洛衣推你下水的,你是真切看见是她?” 可儿眸光不动,脸上却绽开一抹冷笑,“姐姐认为我说谎?” 温意解释道:“不是,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听说杨洛衣临死前还辩解说她没有推你下水,她都快要死了,应该不会说谎吧?到底当初是她亲手推你下去还是命侍女推你下去?你还记得吗?” 可儿一字一句地道:“是她亲手推我下去的!” 温意蹙眉,“那我不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杀你啊?她害你的时候和你说了什么话没有?” 可儿眸光里闪过一丝仇恨,她道:“她说师兄喜欢我,只有我死了,才能够独占师兄,还有,她说要把我的死嫁祸给杨洛凡,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身旁没有侍女,但是远处有丫头走动,我相信,当时一定有人看见她行凶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师兄没有采信那些丫头的话,还要娶她入门。” 温意蹙眉想了一下,脑子里却是没有这样的记忆。但是她也不是说不相信可儿,人的大脑很奇怪的,会选择性的忘记一些让自己不愿意记起的事情,杨洛衣的脑子里没有这一幕,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我听说当时审问过丫头的,但是皇后一力压下来,说没有真凭实据,此案封存,你师兄是不得已才娶杨洛衣的。” 可儿愤愤道:“既然是迫于无奈娶她,心里又思疑她害我,为何最后却会爱上她还爱得这么深?以致她死了之后,还找你做她的替身?而且,我也不明白,你跟杨洛衣没半分相似,为何要找你作爱的替身?师兄从来都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温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心里,却觉得可儿这番前来,并非是告罪,而是来点出她的身份。 她是一个替身,可儿一再地提醒她。虽然不知道可儿是什么目的,但是她可以肯定,可儿不是她表面这么单纯。 章节目录 第85章入宫侍疾 > 宋云谦这晚没有回来,太后病重,他入宫侍疾去了。皇帝主张让温意入宫为太后治疗,但是被太后拒绝了。 去年太后摔了一跤,摔伤了头部,视力就开始模糊了,后来渐渐地就看不见东西。只是她个性要强,纵然是看不见了,又偏要在宫人面前装着看得见,跌跌撞撞几次,她脾气就开始暴躁了起来,不许任何御医为她治疗,说迟早都是一死,何必这样拖着受苦受累。所以她既不治疗也不喝药,说白了,就是在等死。 开始的时候,皇帝还趁着她睡着了之后,偷偷地让御医为她治疗,只是失明之后觉轻,加上耳朵十分灵敏,被她发现了,当场就大发脾气,把枕头都扔在地上对皇帝破口大骂,“你还要哀家受多久的苦啊?哀家想死都不行吗?就让哀家好好地去,别再折腾哀家了,除非,你们能够治好哀家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失明,说了之后,就嚎啕大哭,“先帝啊,您还是赶紧地把臣妾带走吧,臣妾不愿意再留在世上了,这样受苦还不如死了!” 经此一次,皇帝哪里还敢再安排御医为她诊治?只是每日开些明眼的汤水给她服用,但是也没有任何的疗效,慢慢地,她整个人都瘦了下来。连日大雨之后,她身体上也开始酸痛,更加的无法忍受,脾气愈发暴躁,有一次腰疼起来,她摸下床就要撞墙,被嬷嬷拉住,嬷嬷跪在地上,哭着劝了半日,才打消她轻生的念头。 只是主仆两人抱着在一起痛哭的场面,让闻讯而来的皇帝瞧见了心酸,转身出去,自后不敢再忤逆太后的意思。 闹了这一次之后,太后的病情便加重了,这两日更是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皇帝忧心太后的身体,所以也顾不得去问温意的意思。 大雨停了两日,这日下午,天气又开始阴沉了起来。皇帝站在御书房外的廊下,抬头看着阴沉灰暗的天色,空气中已经带着雨水的味道,潮湿中透着一股发霉的气息。他心情烦躁,对小德子道:“去把国师请过来。” 国师很快就来了,皇帝淡淡地扫视他一眼,转身就进了御书房。 国师跟着进来,并且顺手关门。 皇帝焦躁不安地问道:“你到底推算出来没有?这连续半月的大雨,百姓种下的农作物全都无法成活,这样下去,今年的赋税也别想收了。太后的病也愈发沉重了,这样下去,不出三日……!”他端正了神色,冷然道:“朕命你立刻想法子解决此事,不管要多少银子,用多少人力,朕都会如你要求。” 国师道:“皇上,微臣之前已经说过,这场雨来得如此不寻常,是因为紫薇星暗淡,皇上将有所一劫,如今并无立刻解救之法,只看劫数什么时候来,皇上,此时您必须善待九王,因为一旦他对皇上腹诽过多或者憎恨皇上,会大大折损兄弟之情,届时,他也未必能为皇上挡劫。还有,皇上应尽快娶贵女入宫,镇住后宫妖孽,太后的病方能痊愈。” “封妃一事,哪里能仓促?”皇帝眸光一闪,“还有旁的法子能治好太后的病么?”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后宫妖孽作乱,是否昔日的宁安王妃温意鬼魂作祟?朕记得你先前说过让朕册谦儿为太子,她便即为太子妃,如此一来,是否能解决?” 国师摇头,道:“皇上,微臣从没说过宁安王妃是妖孽,相反,此番的贵女,也是宁安王妃冥冥中安排送到皇上身边来的。除了这位贵女,无人能镇压这妖邪。” “朕是真龙天子,朕也无法镇压妖邪?”皇帝似有不悦之色。 国师立刻跪下,“微臣并无此意,只是皇上龙气如今有损,紫薇星暗淡,实在不宜再与妖邪抗衡,唯有贵女入宫,才是最好的法子。”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皇上并没必要立刻让贵女入宫封妃,只要皇上让贵女在寿宁宫侍疾,便能起到镇压妖邪的作用,而且,相信只要贵女入宫,不出三日,这场雨便要停歇。” “当真?”皇帝大喜,又问道:“那朕的劫数,是否也能因应而解?” 国师道:“皇上的劫数什么时候来,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都是天机无法窥探的,只能是安排九王入宫,近在皇上身边,好随时为皇上挡劫,只是此事万万不能道破,除微臣与皇上之外,绝不能有第三人知道,否则,怕有变数。” 皇帝沉吟片刻,喊道:“小德子!” 小德子推门进来,躬身道;“奴才在!” 皇帝道:“传朕口谕,让温大夫与九王入宫侍疾,无朕的旨意不得出宫。” 小德子应声,“是,奴才马上去办!” 宋云谦已经在宫中侍疾,傍晚时分,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了,他担心温意,唤来小三子让他出宫看看。 小三子刚出了寿宁宫大门,便看见温意和九王爷一同进来。 温意的衣衫半湿,头发贴在额头上,往下滴着水珠,大概是出门仓促,也没穿披风,冷得她嘴唇微微发抖。 宋云谦瞧着心痛极了,但是父皇母后还有一众嫔妃也在寿宁宫中,他也不好做太多。 皇帝瞧见温意这狼狈的模样,顿时生怒,对小德子道:“外面下雨了,怎么没带伞?还不赶紧去生个暖手小炉取件披风过来?看温大夫和王爷全身都湿透了,越发不会办事了!” 皇后微微侧目,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她含笑道:“哟,咱们九王来了啊!” 九王与温意一同入殿,九王拱手见礼:“参见皇兄,参见皇嫂,见过诸位皇嫂。” 容妃娘娘含笑道:“想起来九王上次回京,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五年的时光,仿佛在九王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真不愧是当世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啊!” 九王脸上挂着儒雅的表情,道:“容妃嫂子,您说此话,怕是有人要吃味了。” 皇帝哈哈笑,“皇弟太小看朕了吧?朕是这般小气的?” 容妃也脸红了,道:“净爱胡说,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成个家啊?你九王一脉,也是要传承的。” 九王不羁地笑道:“成亲?臣弟才不像皇兄这么愚笨呢,天下美人这样的多,不找到最美丽的那一个,臣弟可不愿意就这样随便交付一生呢。” 小德子命宫女取来披风和暖手小炉,九王与温意一人一个。温意一直被晾在那里,也不敢和宋云谦交换视线,只得捧着暖手小炉尴尬地站着。 大门开启着,风夹着雨横冲直撞,殿内的黄色帐幔被风撩起,帐幔在空荡的大殿肆意飞扬,发出呼呼呼地声响。 温意觉得好生奇怪,太后病重,不是该在寝殿里伺候着吗?怎么一个个地在这里说笑?莫非太后病重只是一个幌子?她想起那慈爱的老太太,真希望只是一个骗局,骗她和九王入宫的。要骗九王入宫,她明白,因为皇帝忌讳他,总要留在身边看着才安心。她心里有一丝沉重,觉得的九王迟早会被皇帝杀害的。只是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可怜九王,因为,她现在也自身难保。 宋云谦站立在皇帝身旁,他一直看着温意,眸子里透露出担心和焦虑,温意偶尔瞧他一眼,见他看着自己就赶紧地移开视线,怕被人发现窥探到他们的关系。 宋云罡与王妃也来了,宋云罡抱着安然,温意稍微往侧走一步,垂着头不去看他们夫妇。 宋云罡放下安然,安然就站立在温意面前,温意垂着头,正好可以看到他小小的身子,他今天穿了一件青色绣花棉袄,脚蹬羊皮小靴,小小身子一矮,就跪了下去,奶声奶气地道:“安然参见皇祖父,参见皇祖母,参见容皇祖母,参见诸位祖母!” 皇帝神色一喜,伸手道:“安然过来,让朕抱抱!” 安然扭着身子爬上皇帝膝头,皇帝亲了他的脸颊一口,笑道:“咱们安然越发俊美了。” 容妃也是很欢喜,接口道:“皇上说的什么话呢?才三岁,怎地就说俊美?可爱还差不多,是不是啊安然?” 安然扭头看着容妃,一本正经地道:“安然和父王一样英俊,母妃说的。” 众人都笑了,安然也禁不住莞尔,她用慈爱的眸光看着安然,这个小皇孙,小孩子,小宝贝,是她的义子啊,是她一手捡回来的小生命!真好,这种感觉真让人窝心。 皇帝抬头,触及温意慈爱的眸光,想起国师的话,她将会为自己诞下太子,心里蓦然一暖,竟立刻就生出几分期待来。 宋云谦就站在他身边,瞧见他这样盯着温意看,眼里一下子就冒出火来,恨不得立刻就上去带着温意离开。 内殿此时传来咳嗽声,皇帝脸色一沉,笑声却更响亮了,“好啊,安然,咱们去看看皇太奶奶。” 安然欢喜地道:“好啊,去看,去看!” 皇帝抱着安然进了内殿,皇帝一进去,众人的脸色突然就踏了下来,之前堆满的笑脸此刻都愁眉苦脸的。温意奇异,这怎么回事? 皇帝回身喊了一声,“温暖,你也过来!” 温意抬头,触及众妃诧异的眼神,她头一低,道:“是!”便跟着进去了。 宋云谦也要跟着进去,却被皇后一把拉住,皇后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进去。 章节目录 第86章充当婢女 > 太后躺在床上,一张厚厚的牡丹绣花锦被覆盖着她虚弱的身子,厚重的被子下,仿佛什么东西都没有。她的头枕在软缎绣枕上,两眼瞪大老大,但是没有焦点。脸色蜡黄,眼底浮肿,嘴唇苍白干燥,有些掉皮,嘴角溢出像是泡沫的口水。 温意心中很是震骇,不过三年没见,那慈爱而严肃的华贵妇人,就已经生命垂危,形如枯槁了。 她瘦如鸡爪的手在床上摸索了一下,扶住床沿,便要起来,嘴里道:“是哀家的安然来了吗?安然……” 安然许是有些日子没见太后了,见到太后这副模样,竟有些生惧,死死地抱着皇帝的脖子,不愿意过去。 皇帝笑着道:“母后,是安然来了,这不,他说想念老祖宗了。” 嬷嬷上前扶住太后,让她整个人窝在床头,床头放着两个软垫,她的身子还是微微地下滑,坐不住。 皇帝坐在床前,把安然放在床沿上,握住太后的手,有些哽咽道:“母后,为了安然,为了朕,你要撑下去啊!” 太后伸手摸着安然粉嫩的脸,安然开始有些害怕,但是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他知道老祖宗疼爱他,所以也就不怕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也掐着太后的脸,奶声奶气地道:“老祖宗要吃肉,要长胖!” 太后的脸顿时放出光芒,笑得十分开心,脸上的皱纹堆起来,像一条金鱼的尾巴,显得慈爱无比,她点着头,“好,好,老祖宗吃肉,吃肉,听安然的。” 皇帝轻声道:“朕今日带了一位大夫来,她擅长针灸之术,不如,母后给她看看?” 太后脸色陡然一沉,身子慢慢地滑了下去,躺在床上,侧着身子背对皇帝,冷冷地道:“不必了,你出去吧,也不必在外面装笑声给哀家听了,哀家知道哀家快死了,她们也笑不出来,莫要为难了她们。” 皇帝神色难过,他不敢再劝,怕激怒了太后加重她的病情,抱起安然,道:“那母后好好休息。” 他对温意打了个眼色,示意温意出去。温意踌躇了一下,忽然上前福身行礼,“参见太后娘娘,奴婢是皇上指派过来伺候太后娘娘的!” 皇帝愕然,但是随即明白她的意思,投去了一丝激赏的眸光。 太后闷闷地嗯了一声,“哀家身边有足够的人伺候了,不过既然是皇帝的一片心意,那就留下吧!” 温意松了一口气,“谢太后娘娘!” 皇帝对伺候太后的嬷嬷道:“嬷嬷,你去库房支取一些银炭,这屋子冷,又连日下雨,点上炭盘吧。” 嬷嬷知道皇帝有话要交代她,便福身道:“是,老奴马上去!” 说着,便跟皇帝一同出了寝殿。 皇帝压低声音对嬷嬷道:“你找个机会,配合温大夫为太后治病,记住,一定要小心,莫要引起太后的不悦。” 嬷嬷红了眼,道:“皇上孝心,老奴着实为娘娘欣慰。” “好生办差吧!”皇帝道。 嬷嬷应声退下了。 寝殿里,除了温意还有其他几个宫女在旁边候着。温意见太后又睁开眼睛发呆,略一沉思,便道:“娘娘,奴婢自小学按摩推拿之术,不如让奴婢为太后娘娘按摩一下,也好驱散疲劳。” 太后转过身,眸光没有焦距,淡淡地道:“也罢,你既然是皇帝指派来的,自当是要谨慎办差。哀家已经是残躯,就让他尽尽孝心,你过来坐在哀家身边。” 温意应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坐在床沿,她搓了搓双手,然后放在太后的太阳穴上,太后有些意外,道:“你的手倒是挺暖和的。” 温意笑了笑道:“太后感觉舒服就好。”她轻轻地按摩太阳穴,手指娴熟地在她的眼窝上打转,转了十圈左右就用力按压太阳穴,然后继续在眼窝打转,如此持续二十次。太后慢慢地放松下来,呼吸也渐渐地平稳均匀。 温意不敢轻易施针,因为还不清楚太后的病情,更不知道她失明是如何造成的。 她按摩头部,趁着她放松睡着的时候,为她按摩手指,然后顺着手指按摩手腕,顺势搭在脉搏上,但是不能停留在脉搏太久,因为她很敏感,她的手触及她的手腕脉搏,她就挣扎了一下手,温意只得继续按摩上去,胳膊,肩膀,直到她慢慢地放松。 嬷嬷回来后见太后睡着了,略诧异,含着欣赏的眸光看着温意,竖起了大拇指。 温意笑笑,轻声道:“太后睡着了,我去找御医问问病情,这里劳嬷嬷看着。” 嬷嬷点头,“大夫快去!” 温意转身出去了。大殿内,嫔妃们已经散去,只有宋云谦和宋云罡夫妇还在,安然大概也被容妃抱走了。 宋云谦上前轻声问:“怎么样?” 温意摇摇头,“还不知道,我要找御医问问。” “本王陪你去!”宋云谦道。 温意点头,“好!” 宋云罡坐在椅子上,淡淡地道:“皇弟对这位大夫还真关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皇弟的意中人呢。” 温意抬头看着宋云罡,镇远王妃在一旁拉着他的袖子,秀眉微蹙,示意他不要说。 宋云谦冷冷地道:“皇兄未免想得太多了。” 九王从外殿进来,他脸上含着嗔怒,“这一次本王回来,见你们兄弟仿佛不像往日友好了,不过是兄弟小矛盾,说开就好了,像小孩子这样闹别扭,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快快握手和吧。” 宋云谦看着九王,神色微微和缓,道:“皇叔,您回京怎地不来找侄儿?如今住在何处?” 九王笑道:“如今住在宫里,皇兄让本王回京侍疾,反正本王也不会留太久,所以就没回九王府了。也想着去找你们兄弟的,但是想着迟早在宫里见面,没必要急在一时。” 宋云罡道:“许久没见皇叔,侄儿心里着实想念,不如找个日子,去侄儿府中喝杯酒!” 九王道:“好,但是好久没跟你们兄弟喝酒了,不用找个日子,就今晚在御花园设宴,本王跟你们畅饮三千杯!” 温意瞧着九王脸上的笑容,他仿佛在极力融合两人的关系,但是,她心中清楚,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兄弟反目。她轻叹一声,知道他心底的苦和委屈,如今他反击,也是被人逼得无路可走了。 镇远王妃笑道:“皇叔真是好提议啊,妾身也有好些关于粤州的事情要请教皇叔,今晚能否也容许妾身参加?” 九王看着镇远王妃,笑道:“叶儿还是跟以往一样善解人意,当然是好的,叶儿赏脸就是。” 镇远王妃含笑盈盈,“那真是太好了。” 宋云罡淡淡地道:“还是改日吧,今晚的雨,大概是不会停了,寒风萧萧,也没有喝酒的兴致!” 九王看着宋云谦,“谦儿呢?” 宋云谦面无表情地道:“皇叔诚意拳拳,侄儿焉敢不到?” 温意知道他是因为听到宋云罡说不去,他才愿意去的。一旦宋云罡也去,他绝对是会缺席。 镇远王妃闻,拉着宋云罡的衣袖道:“王爷,就陪妾身喝一杯吧,既然有雨,那就改在相思阁,临风看雨,饮酒谈心,多写意?” 宋云罡爱妻,从不会忤逆王妃的意思,听她这样说,只得勉为其难地道:“那,问问皇叔改在相思阁可有问题?你身子单薄,天气又寒冷,要仔细身子。” 王妃笑得如同牡丹盛开,道:“皇叔一定没意见的!”她看着九王,道:“是不是?皇叔!” 九王轻笑,“自然没问题!”他又看着温意,若有所思地道:“温大夫要不要一同前去?” 温意抬头看他,“王爷邀请,焉有不到之理?” 九王嗯了一声,转身进去内殿。 温意则与宋云谦去了太医院,与上官御医商讨太后的病。 上官御医道:“太后是摔跤之后才开始视力模糊的,偶有头痛,痛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身体各处酸痛,但是并无外伤,估计头部有积血,开过散瘀的药,喝了无反应,后来,视力渐渐地差,到如今,是完全瞧不见了。” 温意估计应该是摔跤之后造成脑部出血,血块压住了神经,导致头疼和视物不清。至于身体多处地方酸痛,应该是长期喝散瘀的药方导致的,散瘀的药方多性凉,老人家未必能承受。所幸后来是补给了一些明目温和的药方,所以才没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只是,因为长期喝药,胃被伤透了,胃差,消化能力也差,身体吸收不到营养,当然就要消瘦下来。加上失明,心理压力强大,导致耳鸣,甚至出现幻觉,她会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更加不想治疗了。 要治太后,一定要移开她脑部的血块,但是,这不是针灸能够完成的,因为脑部有积血,这血,是必须要引流出体外的。当然有些小血块是可以通过吃药或者是其他方式被身体吸收,可这一年多了,血块还在,眼睛也从视物不清到失明,证明这血块是移动着的,并无法吸收,所以,必须用手术引流。 可太后压根不愿意医治,就连把脉都这么敏感,莫说做引流手术了。再说,医疗设备不完善,并不具备做引流手术的条件。 上官御医瞧着温意,问道:“温大夫可有法子?” 温意苦恼地摇摇头,“要回去研究一下,用药是没有用处的,暂停用药吧,开些温和的滋补汤水,让太后服用,先固本培元,再慢慢地想办法。” 上官御医皱着眉头,“其实现在已经停药了,太后食欲不振,近些日子也只是喝些汤水。” 温意道:“慢慢来吧,慢慢调理!” 上官御医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只怕,时日无多了!” 温意摇摇头,“不,还有希望的,心态很重要,她身体的器官没有衰竭,再适当调养一下,想办法治好眼睛,她会好起来的。” 上官御医不乐观,“只怕未必是这么简单,如今太后娘娘压根不给我们诊治。” 温意想了一下,道:“想办法吧,迫不得已的时候,捆起来也要的。” 上官御医吓了一跳,震骇地看着温意,这,民间的女大夫胆子也忒大了! 章节目录 第87章闹鬼的杨洛衣 > 晚上在相思阁设宴,九王命人准备了很多点心,又备下了烧刀子。因着温意和王妃也在,所以也暖了一壶糯米酒。 九王为温意斟酒,暖声道:“当然是比不上你亲自酿造的糯米酒,但是,也很容易入口,多喝几杯。” 宋云谦抬眸,瞧着温意和九王,眸光惊疑。 温意瞧了宋云谦一眼,解释道:“我和九王,在粤州的时候就认识了。” 宋云谦脸色有些不悦,“我从没听你说过。” 温意端起酒杯,瞧着杯中微温暗黑的颜色,酒香扑鼻,香甜的气味萦绕鼻尖,她喝了一口,才放下杯子对宋云谦道:“不重要的事情,我不会说。” 宋云谦明白了,她是觉得和九王是旧相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是说,九王在她心中是半点分量都没有。他很高兴听到她这样说,因为,九王风流倜傥,性子不羁,是最受女人喜欢的。 九王闲闲地笑了,“温意,你这样说,不怕伤害本王脆弱的心灵吗?” 宋云罡与王妃陡然一愣,齐齐抬头看着温意,王妃失声问道:“你叫温意?你不是叫温暖吗?” 温意面色一僵,随即淡笑,“温意是我的乳名,后来师父说我的名字听起来像是瘟疫瘟疫,不吉利,就帮我改名温暖。不过他虽说帮我改名了,自己却总是叫我温意,九王听了我师父叫我温意,也跟着叫温意了。” 王妃神色惘然,“竟然这么巧合?”她看着宋云谦,心里像是忽然明白一般,有些可怜地看着温意。 宋云罡握住她的手,神色冷淡地道:“有些事情,无可取代,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找替代品,而且,山鸡永远也不能变成凤凰。” 温意疑惑地瞧着两人,王妃的意思她明白,但是宋云罡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她是为以前的自己打抱不平还是在贬低现在的自己? 宋云谦听到他这样说,脸色微变,但是按捺住没有发作。 九王转移话题,用夸奖的口吻对宋云谦道:“谦儿,听说你过去三年屡立军功,被封为飞鹰将军,这要多些你皇兄往日的教导啊,没有你皇兄指点历练,你未必有今日的成就。” 宋云罡的脸也变了眼色,冷然道:“哪里有本王的功劳?皇叔说说便算了,较真人家可就要生气了。”这个飞鹰将军,本该是宋云罡的,他一直介意这个事情,他不求皇位,一个在战场上战绩彪炳的人,有他自己的追求和目标,飞鹰将军的封号,便是他的目标和梦想。 但是,他从十六岁跟随朱将军出征,到今年,足足十年了,立下无数次战功,扞卫国家安危保卫了疆土,却得不到任何认同。 相反,宋云谦不过是打了几场胜仗,就被封为飞鹰将军,怎地叫他不心生怨恨?再说,说起往事,当日若不是他糊涂,也不至于害死安然的义母温意,现在找了个也叫温意的女子,便以为能取代真正的温意,看来他的所谓深情,也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手段罢了。 再看温意,一副水性杨花的样子,一方面跟父皇牵扯不清,一方面又跟宋云谦耍暧昧,如今还似乎跟九王有旧情,这样的一个人,也叫温意,简直就是侮辱了安然的义母。 宋云谦闻,站了起来,拱手对九王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请恕侄儿告退!” 宋云罡也站起来,对九王道:“再好的美酒,没有知己,也只会辜负美酒,侄儿也告退!” 九王站起来,“哎呀,你们兄弟这是做什么啊?给皇叔个面子行不行?再说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误会说清楚就是了。” 宋云罡拉着镇远王妃道:“不了,咱们走!” 说着,便离席而去。 宋云谦也拉着温意,道:“我们走吧。” 温意轻轻挣脱他的手,道:“你先回去,我有几句话要问九王。” 宋云谦蹙眉,“有什么话要问?本王等你。” 温意摇摇头,“是粤州的事情,你先回去,一会我还要去太后寝宫伺候。” 宋云谦见她执意要跟九王说话,也生气了,淡淡地道:“随便你!”说着,便拂袖而去。 温意重新坐了下来,严肃地盯着九王,“你满意了吧?” 九王耸耸肩,“他们本来兄弟情不足,不过挑衅一句半句,就这般受不了,以后再被身边的近臣挑拨,不打起来才怪。” “你们是叔侄,有血缘关系的。”温意蹙眉提醒。 九王收敛笑意,换上一副冷然的面容,“本王与皇上,也是亲兄弟。” “他对不住你,和他们兄弟无关,何必挑拨他们的关系?你自己兄弟不和,莫非也要看到他们步你的后尘吗?”温意略动气地道,“以往在粤州,我总觉得你与世无争,如今想来,你不是与世无争,你只是韬光养晦,否则你不会在京城培养这么多亲信。” “小温意,本王从不掩饰自己,是你一直以为本王与世无争,莫说本王是人,就算是狗,被逼急了也会跳墙的。你不是本王,焉知道本王这些年所受的苦?”九王站起来,双手扶着相思阁的栏杆,看着外面风雨飘摇,眸光阴狠,“这些年,本王没一日好睡,时刻都在防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杀死,不知道什么时候毒发身亡,这种日子,本王过够了,而且,宋子丹也威风够了,他是时候要退下来了。” 温意道:“我不管你的野心有多大,最后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伤害他们兄弟。” “温意,你应该明白,本王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疼爱,天下好男儿这么的多,你不一定要吊死在宋云谦身上。”九王意味深长地道。 温意摇摇头,“有些事情可以将就,有些事情认定就是一辈子,就等同我现在要你放弃回粤州,你也不会同意。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你也不要勉强的,只一样,你必须阻止你那位国师把我送去皇帝身边。” 九王道:“本王说过,这个事情和本王无关,是宋云罡的意思。” “国师是你的人,一定只听你的意思,你若没有这样的命令,他岂敢遵从?”温意不是傻子,知道九王的意图。他安排她在皇帝身边,以后好利用她控制皇帝,因为现在皇帝已经近乎走火入魔,国师说什么他就照办什么。她是所谓的贵女,国师定然会怂恿皇帝为她做很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然后他一句清君侧,就能顺理成章地攻打皇城。所谓的亲妹妹,不过是利用罢了。 她看了不少历史书,也知道不少皇位争夺的阴谋,从九王用国师散播谣轻轻松松地获得解药,便知道他下一步的意图了。 九王面容掠过一丝苦楚,他轻声道:“温意,本王也是迫不得已的,但是本王保证,会让你全身而退,你所遭遇的一切,本王都会补偿给你的。” 温意扶着栏杆,一步步地走下石阶,声音清冷地道:“谢谢了!” 一个有野心的人,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法动摇半分的。尤其,他忍辱负重这么久,深谋策划了这么久,怎会因为她的一半语而放弃? 风很大,伴随着冷雨泼过来,温意裹紧了衣裳,走上回廊,回廊风灯下,站着一个人影,她心中一暖,上前凝视着他,道:“回去吧。” 宋云谦想牵她的手,温意躲开,宫中人多口杂,怕有什么风声传去了皇帝耳中,龙颜震怒,只怕要起风波了。 宋云谦也不强求,只是神色有些清冷。 宋云谦留宿皇后宫中,温意则回去伺候太后。 太后醒过来一次,喝了点汤水,又再睡下了。 温意坐在太后床边,本来她现在是奴才,不应该坐着,但是太后沉睡中,身边的人又知道她是皇帝安排过来的大夫,所以都帮衬着打点,暖炉和披风夜宵一应俱全。 太后半夜里又醒来,温意急忙起身,俯身问道:“太后娘娘,是不是不舒服?” 太后睁开眼睛,双手在面前摸了一下,握住温意的手臂,面容有些怔愣,“哀家做了个梦。” 温意搓了搓太后的手,暖声道:“太后娘娘做了什么梦?” 太后神情痴罔,“哀家听闻有人叫哀家老佛爷。” 温意心中微颤,老佛爷,是她初次入宫的时候喊她的称呼,当时,还差点因为老佛爷这个称呼受罚呢。 她明知故问:“太后娘娘见到佛爷了?那是好事啊,证明太后娘娘有佛爷庇佑呢。” 太后长长地叹息一声,“希望是好事!” 温意扶着她睡下,道:“好生睡一觉!” 太后忽然拉住她的手,“明儿,你去佛堂为哀家取佛珠过来!” 温意道:“好,不要多想了,休息吧。”说罢,她坐在床头,为太后按摩头部。 太后呼吸渐渐均匀,却过了一会,她又猛地睁开眼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温意道:“奴婢叫温暖!” 太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温暖,多好的名字啊!” 温意苦涩地笑了笑,温暖,确实很好的名字,但是,却不是她的名字。 太后终于还是睡去了,温意坐在长榻上,也觉得身心疲惫。她靠着长榻休息了一会,便感觉神思倦怠起来,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竟然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一缕阳光从窗台上射进来,刺得她眼睛有些生疼,她张开眼睛,推开窗户,见外面一片阳光明媚,竟有几分三月天的温暖,她愣了一下,雨停了? 太后还在沉睡中,外面长廊里也没有宫女行走,她伸了一下懒腰,想出去走动一下。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温意!” 她觉得空气陡然阴冷了下来,她猛地回头,竟见身后站着一名黄衣女子,面容含着一丝哀愁,那面容,她熟悉得不得了。 是杨洛衣! 章节目录 第88章老佛爷明见 > 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说跟师父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师父是神仙,杨洛衣,可是鬼魂啊。 她仓皇看了一下四周,四周静悄悄的,门外也没有声音,都大白天了,宫女怎地还不起来?不对,嬷嬷呢?嬷嬷昨晚也在殿中的。 杨洛衣轻声道:“不要怕!”她缓步走近,温意见她像人一样行走,心里的恐惧顿时就驱走了一半,但是还是有些骇然,问道:“你想干什么?” 杨洛衣微笑道:“你自己都是一缕鬼魂,为何还怕我?” 温意摇摇头,虽然明知道自己就是一缕鬼魂,但是还是无法接受“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另一个人的鬼魂。她退后一步,道:“你还没……投胎?你来找我干什么?”她声音故意压低,怕惊醒了皇太后,到时候吓着她可不好了。 杨洛衣上前盈盈一拜,“我是来恳求您一件事情的!” 温意跌坐在长榻上,又猛地站起来,“别说恳求,有什么事你就说。”阳光分明是从窗外射进来的,为什么屋子还这般的阴冷?还有,鬼不怕太阳吗?那太阳光射到她身上了,以前看电影,说鬼接触到太阳,身体会被阳光腐蚀穿洞的。 杨洛衣道:“照顾我父母和妹妹,谨记,无论何时,都不能弃他们不顾,还有,我没有害可儿,我没有害她……”杨洛衣一边说,身体一边飘起来,面容也渐渐狰狞起来,温意吓得大喊一声,“啊……” 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地上撞去。 她睁开眼睛,阳光消失了,杨洛衣也不见了,烛台上燃着如豆般的光,照得四周昏黄阴暗,窗户关闭,外面打着芭蕉,淅淅沥沥,没有停歇。 她缓缓站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身体如同棉絮一般,软绵绵的,仿佛一缕清风就能吹倒她。 她觉得很冷,四周瞧了瞧,已经没有杨洛衣的身影,她头皮发麻,虽然顶着杨洛衣的身体生活过,却没想到看她本人的灵魂是如此震骇的。 太后的呼吸声传来,如此平稳,给了她一丝安心。她坐在桌面,倒了一杯水,水早就凉透了,但是她还是喝了一大口,咕噜咕噜的地往下灌。喝了水,双手还一直颤抖,而且比方才颤抖得更厉害,她深呼吸几口,克服心头的恐惧。想起杨洛衣刚才跟她说的话,照顾她的父母和妹妹,她没有害过可儿。 人说人死如灯灭,就算生前犯下所有的罪孽,在死后都应该一一清算,她人都死了,若真害过可儿,也不会千方百计来找她,诉说她的冤屈。除非,她真的是冤枉的。 但是,可儿亲口说她亲眼看着杨洛衣推她下去的,可儿会看错?应该不会啊,生死光头,怎么可能看错?除非有人和她一模一样。这个基本可以排除了,因为在杨洛衣的记忆中,没有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存在。 莫非是可儿说谎?但是可儿为什么要说谎?推她下水的人害得她昏迷四年多,她应该恨此人入骨才是,而事实上,她每次说起杨洛衣,都恨得牙痒痒的,虽然杨洛衣已死,她的怨恨似乎还没平息。所以,这个假设,应该也是不成立的。 那么,真相到底如何?当年到底是谁推可儿下水?当年说是有丫鬟看见的,但是审问过丫鬟,皇后却不采信,莫非皇后知道内情?否则皇后为何如此笃定杨洛衣不是凶手?若没有这样的笃定,她怎敢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歹毒的姑娘? 温意心乱如麻,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理起。 只是,现在她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杨洛衣不是凶手。也因为这个肯定,让她心里好受一些,毕竟,她真心不希望杨洛衣是凶手。 外面雨打芭蕉的声音不断传来,让她更加的烦乱。 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她长叹一声,走到太后床前瞧了一下,见太后神色无恙,方才的一切,她都懵然不知。 她坐在床沿,脑子里停不下来,都是三年前的种种。 就这样,一夜无眠,迎来了湿漉漉的清晨。 太后一觉醒来,似乎精神了很多。她坐在床上,侧耳听着外面的雨声,蹙眉道:“还没停?这都下了快半月了!” 温意上前伺候她穿衣,道:“不必担心,总会停的。” 太后舒了一口气,道:“这一夜,似乎特别长。” 温意小心翼翼地问问道:“太后娘娘昨晚醒过?” 太后摇摇头,“一夜没醒过。” 温意舒心地笑了,“那就真是太好了。” 太后已经卧床好久,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一直等死,但是今天她竟然想出去走走。她深呼吸一口,道:“扶哀家出去走走。” 温意道:“太后太久没下床了,在房间溜达一圈就好了,外面风大雨大,不出去为好。” 太后摇摇头,“在房间里溜达有什么趣味的?还是出去走走吧,放心,哀家还死不了。” 嬷嬷迎上前来,脸上含着喜悦,“说什么话呢?死不死的,多晦气,娘娘是千岁之躯,老奴死一百次,娘娘还好好的呢。” 太后笑了笑,“哀家岂不是成了老妖怪?” 嬷嬷笑道:“哪里是老妖怪?分明是老佛爷!” 太后微怔,神色有些迷惘,“老佛爷,昨夜哀家似乎梦到有人叫哀家老佛爷呢。” 嬷嬷忧伤地道:“除了那位,还有谁喊您了老佛爷?别多想了,人都去了那么就了。” 太后神色安详,“她大概是来告知哀家,哀家时辰快到了。哀家今日精神特别好,大概就是回光返照了,你去跟皇帝说,命他为哀家准备后事。” 嬷嬷吓得脸色发白,顿时就跪下去,还没张口,眼泪就来了,“您这是胡说什么呢?快吐口水再说,岂能说这样晦气的话?” 太后脸上含着一抹浅笑,“若哀家大限未到,就算哀家说一百次死,哀家也不会死。相反,哀家若大限已到,就算哀家三缄其口,死神一样会降临。起来吧,等哀家死了再跪!” 嬷嬷急得直掉眼泪,一个劲地道:“胡说咧胡说咧,哪里能这样胡说?是要老奴伤心死不是?” 温意拉起嬷嬷,缓声道:“嬷嬷,太后娘娘说得对,好人长命,太后若是命不该绝,那她自个说多少次都算不得准。” 太后嗯了一声,略有些激赏地道:“你是个大气可心的姑娘,只是哀家自知天命,阿楠,去吧,命皇帝为哀家准备后事,趁着哀家这会儿神智还清醒,好听听他的安排。” 阿楠,是嬷嬷的名字。 嬷嬷哪里肯去?太后发怒了,“哀家还没死,却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嬷嬷怕她急怒攻心,会伤身子,只得站起来,哽咽道:“是,老奴这就去。” 太后这会儿,身子似乎很硬朗,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下过床了。 温意扶着她,走到外殿,站立在门口,她轻轻地眯上眼睛,感受着风吹雨扑打在脸上的冰冷触感,身子大半斜斜地依靠在温意身上。 “丫头,你告诉哀家,东边墙角的一株梅花,开了没有?”太后忽然出声问道。 温意却不告知她,含笑道:“太后您猜?猜中了有奖。” 太后悦了,笑容绽开,皱纹也细细地漫上脸上,“有奖?你能奖哀家什么啊?” 温意道:“太后想要什么,奴婢就奖什么。” 太后沉疴已久,脸色早已经发暗发黑,如今听了温意的话,神情略发光,竟驱散了那一抹沉暗,她道:“若容许哀家许个心愿,那么,哀家希望这场雨,赶紧地停吧!” 温意撑开一把雨伞,道:“那得看太后能否猜中梅花是否开了,若开了,就奖太后这个心愿,若猜不中,也无妨,明日继续猜。” 太后笑了,“还没开,哀家还没闻到那丝丝缕缕的梅香,只是想来应该已经开满了花苞,再过半月,就能迎风开放了。” 温意笑了,“太后猜中了!” 她凝望着墙角的那一株梅花,确实有几个花苞,应该说,之前是满树的花苞,但是连续半月的大雨,狂风肆虐,花苞被打得七零八落,如今还只剩下几个花苞在枝头颤抖,只怕,也熬不过今日了。 太后握住温意的手,笑着摇头,“哄哀家呢,这连日的的大雨,哪里还有花苞?只怕早就零落成泥了。” 温意笑着叹息一声,“还想欺负一下太后看不见呢,想不到太后心眼却更清晰,奴婢该罚。” 太后笑着对着她,神色渐渐地便有些严肃起来,“你是该罚,只是如何罚你呢,不如,将你许配给哀家的孙儿可好?” 温意的心漏跳几拍,却强自稳定心神,“太后胡说什么呢?” 太后笑着拍她的手背,“哀家虽然眼睛瞧不见,心眼却很清楚呢,你方才不也说了么?哀家不糊涂,糊涂的是皇帝啊,你放心,哀家见先帝之前,会为你和谦儿安排好的。” 温意心中惊骇,想不到太后在病中,眼睛瞧不见,却还能知道这么多事情,心中顿生一种敬畏之情,说话间,便更多了一份恭谨,道:“一切皆是造化,奴婢不强求的。” 就算能嫁给宋云谦,又能有几日开心的日子?她已经不强求了。 太后对温意道:“你扶哀家回去吧,这天气真冷啊,哀家年少的时候,在雪地里连续玩几个时辰,都不觉得半点寒冷,如今老了,便连站一刻钟都站不住,可见,人呢,有时候都要服从命运的安排的,这命运,便包括了生老病死,生离死别。” 这句话,戳中温意的泪点。她眼圈濡湿,默然不语,扶着太后往殿内走去。 章节目录 第89章皇帝震怒 > 宋云谦虽在宫中侍疾,但是却与温意难以相见。就算能相见,也不能够说上几句话。 这日,在皇后寝宫里喝着莲子羹,心神却恍惚不宁。 皇后见状,坐在他身旁,道:“谦儿,天下间的女子,不止她一人。” 宋云谦看着皇后,“母后说什么?儿臣不明白。” 皇后抚着他的脸,“你是母后生的,你心里想什么,母后岂会不明白?你父皇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喜欢的女子,就一定要得到,你若执意和他作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宋云谦握住皇后的手,难过地道:“母后这些年,也过得太苦了。” 皇后笑笑,“母后不苦,自从母后生下你,心里就只有你,只要你过得好,母后就过得好。至于你父皇,他此生都不会专情一个女子,所以,母后从不期望,既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更不会觉得苦。” 顿了一会,她又道:“自从温意去后,母后一直盼着有个姑娘能走进你心底,只是没想到,造物弄人,那姑娘,竟也走到你父皇心底去了。母后知道那姑娘心里也喜欢你,可皇命难违,加上你父皇最近宠信国师,国师说她是贵女,入宫能辅助国运,更能为他诞下太子,他哪里会轻易放手?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冷硬起来,也是可以半分情面也不顾的。母后虽然希望你能跟那姑娘在一起,但是,更希望你能好好的。” 宋云谦轻声道:“当真没别的法子?” 皇后对身后的宫女打了个眼色,那宫女进去之后,取出一本名册,“你父皇下旨,为你觅一位王妃,你看看,这些姑娘,有哪个是喜欢的,说与母后听,母后为你做主。” 宋云谦摇摇头,凝视着皇后,“若不是她,儿臣宁可终身不娶。” 皇后压住他的手,严肃地道:“谦儿,此刻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你父皇已经怀疑你跟温暖。你不娶也可以,不如把柔妃扶为正妃,也算是对你父皇有个交代。” 宋云谦想到杨洛凡下毒害温意,不杀她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哪里还愿意扶为正妃?当下正色道:“断不可以!” 皇后叹息一句,“当日娶柔妃,也是你自己的主意,还要趁着母后离京祈福的时候偷偷地娶,若不是太后为你兜着,你早就被人议罪了,当日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今日怎地又不要了?若说你还忘不了温意,还说得过去,可你如今都……这个人是谁,真的这么重要吗?” 宋云谦站起来,烦躁地道:“母后,宁缺毋滥!”说罢,他丢下一句话,“儿臣去看皇祖母!” 然而去到太后寝宫,却看见皇帝也在,太后睡下,皇帝拉着温意在旁边说话。 温意抬头见他进来,如释重负,退后一步道:“参见王爷!” 宋云谦嗯了一声,先拜见皇帝,然后才问温意,“皇祖母的情况如何?” 温意道:“回王爷的话,太后娘娘刚喝了汤,睡下了!” 皇帝刚才大概正与温意说些体己话,见宋云谦进来,眉目一拧,有些不悦,道:“今日怎地这么晚才来看你皇祖母?说是入宫侍疾的,当每日陪在她身边才是。” 宋云谦心头憋闷,但是只得强忍怒气道:“是,儿臣知道!” 温意有些担心地看着宋云谦,怕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会对皇帝说些过火的话来。 皇帝这才嗯了一声,又问道:“你母后给你看过名册没有?可有中意的姑娘?” 温意愕然,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宋云谦迎上她的眸光,心中一紧,回到:“儿臣已经有王妃了,不需要再娶王妃。” 皇帝脸色柔和下来,道:“朕知道你还想着她,只是她都走了三年了,你这样苦着自己,让你母后心疼啊,朕也为你担心,你好生想想,尤其你皇祖母现在身子不好,还要一直为你担心。” 皇帝自从国师说出要册宋云谦为太子的建议之后,就从没有用过这样温和的语气跟宋云谦说话,宋云谦听了,也心中一暖,只是,他知道不能被这种父爱融化,因为,一旦迷了头,就容易出事,所以,他还是那副神情,道:“父皇请不必替儿臣担心,儿臣心中有数。” 皇帝微愠,正想说他几句,太后却转醒了,她在床上动了一下,缓缓地道:“什么有数?是要替哀家找孙媳妇吗?那何必四处去找?哀家跟前不就有一个吗?就把温暖指给他就行了。” 皇帝一惊,连忙起身走到太后床前,陪着笑脸道:“母后说的是什么话呢?现在说的是宁安王爷的王妃,当朝飞鹰将军的妻子,自当要系出名门……” “放屁,你母后当年就是一个苏江采菱角的女子,你父皇还不是宠爱了哀家多年?情投意合就行了,说什么出身?迂腐!”太后轻责,示意温意扶着坐起来。 皇帝抬头瞧了温意一眼,吞吞吐吐地道:“只是,温大夫和朕说过,她此生不嫁,怎好勉强?还是不可!” 太后不悦,“哪里有女子不嫁的?再说,她说不嫁便不嫁了?你要出身高贵,那哀家下一道懿旨,让她认侯爷为父亲,与洛衣姐妹情分,嫁到王府,岂不是美谈?” 皇帝哪里愿意?只是也不好激怒太后,只道:“此事容后再议,既然谦儿不愿意娶妻,此事也不能勉强。” 太后哼道:“他不愿意?他不愿意哀家便不认他这个孙子,谦儿,你跟哀家说,你是否愿意娶温暖为妻?” 宋云谦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一句愿意即将冲口而出,皇帝却阻止了道:“母后,您还是好生休息吧,此事暂且不议!” 宋云谦却站出来道:“皇祖母,孙儿……” 皇帝怒声打断,“谦儿,你跟朕出来,朕有事要和你说!” 宋云谦的脸瞬间黯淡下来,他犹豫地看着温意,温意手心冒汗,凝视着他,这婚事,差一点就能定下来了。但是,太后选择在皇帝面前说,注定是会受梗阻的。 太后缓缓出声,“皇帝,你这是做什么啊?哀家正问着谦儿呢。” 皇帝道:“母后,事关重大,您还是悉心调理好身子,迟些再说吧。至于谦儿的王妃,朕心中已经有了人选,母后不必操心,朕与皇后会安排妥当,母后只管养好身子等着喝孙媳妇茶就是了。” 宋云谦冷声道:“父皇,儿臣不娶!” 皇帝怒声道:“轮不到你做主,自古父母之名媒妁之,再说你是亲王,婚事定必由朕下旨赐婚,此乃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连你皇祖母也不能更改!” 宋云谦垂下双手,眉头也低垂,语气温和,却不容质疑地道:“儿臣说了,儿臣不娶,若父皇一再相逼,那么,儿臣便不做着亲王!” 皇帝气得发抖,指着他厉声道:“你竟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好啊,看来是朕太过宠爱你所致的,今日朕不教训你,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说罢,厉喊了一声:“来人啊!” 侍卫从门外进来,“在!” 皇帝拂袖,对侍卫道:“宁安王爷在太后病床前口出不逊,顶撞太后与朕,拉出去痛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侍卫愣了愣,这在宫中杖打亲王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宁安王爷到底说了什么,气得皇上这般的生气? 温意心中一惊,手轻轻地拉了拉太后的衣袖,这动作落入皇帝的眼中,他不等太后出声,便厉声道:“母后若帮着劝朕,劝一句,便加十把板子!” 太后知道皇帝不发怒还好,一旦发怒是谁都劝不听的。只是,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子挨打,确是如何也做不到,她冷着脸对温意道:“你扶哀家起身,这外面还下着雨是吧?这孙子不听话,是管教出了问题,哀家得出去跪着,求先帝原谅哀家教孙无方!” 温意蹙眉,“这怎么行?太后身子虚弱,莫说出去淋雨跪着了,哪怕就是在佛堂跪着也吃不消的。” 太后淡淡地道:“死了倒好,反正哀家离死期不远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免得被这些不肖子孙气得吐血,却死不去活受罪。” 宋云谦跪了下来,愧疚地道:“皇祖母,是孙儿不好,孙儿不该顶撞父皇!” 皇帝虽有些心焦,却还是强硬地站着不说话,他是君王,既然下了命令,自不能收回。 只是侍卫也不敢上前拉人,一旦拉人,太后真的出去跪着,出了什么事,他们也罪责难逃。 太后却是执意要出去了,温意不搀扶她,她就自己摸索着下床,她找不到鞋子,就赤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皇帝瞧见,心疼极了,连忙上前扶着太后,“母后您这是做什么啊?好好躺着,罢了罢了,不打就是了!” 太后得逞,嘴上却是不饶人,“你还是别因为哀家改变主意,你是君王,你说打便打,哀家也没劝阻过你半句。” 皇帝叹气,“是朕舍不得打,母后并没有劝阻。” 太后这才饶过他,只是也知道不能再说宋云谦与温意的婚事,只得暂时搁着,另想法子了。 皇帝安抚好太后,抬头看着温意,眸光如同锋利的剑,剜过温意的脸,温意不敢和他对望,只得垂下头,心中暗自计较着脱身之法,她知道,皇帝肯定会逼问她刚才的举动。 果然,皇帝声音淡漠地道:“温暖,你跟朕出来!” 温意低低应了一声,“是!” 宋云谦往前走一步,也想跟着出去,皇帝却冷声道:“你在这里守着你皇祖母!” 温意背着手,对他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然后跟着皇帝出了寝殿! 章节目录 第90章生死一线 > 空旷的大殿,大门关闭,殿中的绫缎垂立着,纹丝不动,仿佛这里的一切连同空气都是静止的。 皇帝站立在温意面前,他严肃而冷然地盯着温意,忽然伸出手捏住温意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看着自己,恶狠狠地道:“你敢说你跟他没私情?朕警告你,你只能是朕的女人!” 温意被迫看着他,她稳住心神,眸光冷静,声音坦荡,“我不知道皇上说什么。” 皇帝捏得更是用力,冷狠地道:“不知道?好,朕便叫你知道!”说罢,一手抱住温意的腰身,一张嘴就凑上来,强吻住温意的唇。 温意感觉到他恶心的唇落在自己的唇上,一股子酸水涌上来,差点作呕,她连忙挣开,退后两步,不顾皇帝震怒的神情,急急福身,“皇上恕罪!”便飞也似地往太后寝殿而去。 她冲进去,差点和宋云谦撞在一起,宋云谦扶住她的身子,见她腮帮子有青紫的印记,怒声道:“他对你怎么了?” 温意摇摇头,“没事!”她深呼吸一口,万万不能让宋云谦知道刚才的事情,否则,只怕他要闹出大事来。 “没事?”宋云谦自然不信。 温意轻声道:“他教训了我几句!”她没有推开宋云谦,是因为刚才飞奔进来的时候,听到皇帝开门愤怒而去的声音。他被她这般拒绝,又没有怪罪于她,自然恼羞成怒,不愿意再面对她。 太后叹息道:“本想帮你们一把,却没想到弄巧反拙,也是哀家太心急了!” 宋云谦坐在太后床前,“皇祖母不必为孙儿担心,孙儿自有办法应对!” 此话,也不过是安慰太后罢了,他哪里还有什么办法?那人,是当今的皇帝,是他的父皇,两重身份压下来,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太后摇摇头,“他底气不足啊,总怕护不住自己的皇位,到底不是正经儿得来的,总会心虚。” 宋云谦一愣,随即想起父皇的皇位是如何来的,他眉头锁定更紧了,经此一事,只怕他对自己更有了戒心。 温意握住他的手,道:“不用担心,总有法子解决的。” 她眸中有一抹冷凝的光,事到如今,她也不该再隐忍了。否则,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宋云谦就要被生吞活剥了。 离开太后寝殿,她去了御书房,请旨出宫一趟!之前皇帝传旨让她入宫,曾说过无他圣旨,不得离宫,所以,她不得不来请旨。 皇帝不愿意见她,只命小德子出来传话,问她有什么事要出宫,她只说回去取金针,要正式为太后治疗。皇帝闻,自然是恩准的,但是命了几个侍卫跟着她出宫,监察她的举动。 温意回了王府随便取了点东西,其实药箱已经在皇宫了,她出来,不过是要办点事情。 取了东西,她就说要回宫,但是走了几步,她又说,“我得去看看我的小狗!”然后,去了驴棚。 侍卫要跟着去,温意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的狗很怕生人,会咬人的。” 侍卫犹豫了一下,“那,大夫快去快回。”他们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出。 温意来到驴棚,抱起依偎在毛主任身边的炭头,又摸了摸毛主任,道:“毛主任,我要取丹药。” 毛主任叹息一声,“你想清楚了?” 温意毅然道:“我想清楚了。” 毛主任从口中吐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道:“你吃了这个丹药,就算你死了,灵魂也回不去你的世界了。” 温意脸上闪过一丝悲苦,“但是,也没法子的。” 这颗丹药,是师父临走前给她的,这颗是仙丹,能给她一些灵力,但是因为到底是仙家之物,凡人不能随便吃,吃了丹药,日后生命耗尽,她的灵魂,也必须接受洗涤,如何的洗涤呢?就是为炼丹的神仙看守丹炉一百年。 当时师父跟她说,若她这一次死了,不会再为她找身躯,因为她真无法适应这个时空,会送她的灵魂回去二十一世纪的地府投生。投生前,如果情况允许,准许她见一次自己的父母家人,做个道别。 温意心里一直存着这个盼望,虽然知道不是一定可以见到,但师父许下的承诺,多半都会做到。 她把丹药握住手心,放下炭头,对毛主任道:“帮我照顾它,我未必会回来得这么快。”说罢,她毅然转身,并顺手把丹药丢进口中,一咬牙,往下吞了。 这颗丹药,只能带给她一些灵力,却不能够延长她的寿命,也就是说,不管她大限什么时候来到,都不会因为这颗丹药而改变。 温意心里难过得跟如今阴沉的天气一般,她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见父母一面了。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保护他,她连亲人都不要了。 很想大哭一场,哭自己的不孝,哭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死期。 在马车上,她开始觉得肚子疼,虽然疼痛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来临,但是,她还是无法忍受这种痛,她捂住肚子,死命地咬着牙关撑着。师父说过,吃下这颗丹药,她会痛上六个时辰,而这种痛,会折磨得她求死不得求死不能。 她感觉有液体往下滴,滴在她的手背上,她低头瞧了一下,一滴鲜红的血液绽开如花般的娇艳。她竟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而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像是钻进了一个孙悟空,他在里面翻滚打闹,拿着他的金箍棒在肆意戳着,额头有豆大的汗珠渗出,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她连呼吸都几乎呼吸不上来。 她掀开帘子,马车立刻慢了下来,在外行走的侍卫见她面容苍白扭曲,吓得脸色也跟着发白,连忙问道:“温大夫,您怎么了?” 温意伸手扶住马车边沿,一把拉过一个侍卫,道:“打昏我,好疼啊!” 侍卫哪里敢?一名侍卫急忙扶着她几乎要掉下来的身子,一跃上了马车,急声对车把式道:“快回宫!” 温意几乎是半躺在侍卫怀中,疼痛折磨得她直不起腰来,她意识有些模糊,低头瞧见侍卫扶住自己的手,张口便往侍卫的手腕咬了过去,侍卫痛得打了个冷战,但是死死地忍着。 温意疼得牙关打颤,直到她感觉口中有血腥味传来,神智略微清醒了些,她看到侍卫触目惊心的手腕,她强忍住痛楚,虚弱地道:“对不……起!” 侍卫见她疼得这般要紧,道:“无所谓,温大夫,您要是觉得咬着卑职舒服的话就咬着吧。” 温意摇摇头,无神的眼睛看着他,“你会点穴吗?你点我的穴道,或者打昏我。” 侍卫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被皇上知道,皇上会杀了卑职的。” 温意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有气无力地恳求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快,打昏我。” 侍卫被她扯住衣服,挣扎了一下,见她这么痛苦,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是想到皇上对着她的爱重,哪里敢下手?他一沉思,把手放在她唇边,“你咬我,多大力气也不怕!” 温意闭上眼睛,一阵痛楚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啊地痛叫一声,张口又咬住侍卫的手。 侍卫疼得呲牙咧齿,但是一声不吭,任由温意死死地咬住他的手,直到伸出血液来,也浑然不撒手。 回到皇宫,温意几乎要痛晕过去了,侍卫抱起她,飞也似地往里太后寝宫而去。 宋云谦与九王在太后寝殿里,见侍卫抱着温意回来,吓得宋云谦急忙飞奔出去,接过侍卫手中的温意,怒问道:“出什么事了?” 侍卫气喘吁吁地道:“王爷,卑职也不知道,温大夫在回宫的马车上,忽然腹痛不已。” 九王瞧着温意几乎虚脱的脸,发鬓濡湿,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脸色白得跟宣纸一般,他厉声道:“还不快点去请御医?”侍卫急忙飞驰而去。 温意的手垂下,嘴角有血液渗出,九王一瞧,惊道:“不好,她咬舌头!” 宋云谦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把自己的手伸进去她口中,温意无意识地咬住,身子不断地颤抖,疼痛半点没有减轻,她宁可就这样死去,也不要疼几个时辰。 宋云谦只剩下一手抱着她,跑进了侧殿。 他坐在床上,紧紧地用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还放在她口中被他咬住,他感觉不到疼,只有满满的惊惧和心痛。 九王命宫女取来调羹,让宋云谦换出自己的手,温意睁大眼睛,死死地看着宋云谦,汗珠从额头滑落,眼泪也从眼角滑落,大滴大滴的,瞧得宋云谦心痛难当。 “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么痛?你吃了什么东西?是不是中毒了?”宋云谦一连串地急问道。 温意全身发抖,嘴里咬着调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眶里不断流出眼泪。 九王想了想,伸手在她的胃下部用力地点了一下,宋云谦一时意识不到他在做什么,跳起来拉着他狂怒,“你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九王推开他,道:“点穴止疼,她快受不了了。” 宋云谦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回身在她身体各处又点了几下,终于,看见温意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但是,她知道封穴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她还是会疼。 “不用担心!”温意终于可以说出话来了,疼痛从身体褪去,她这一刻,终于感受到身体失去痛觉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宋云谦伸手摸着她的脸,焦灼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疼得这么厉害?” 温意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才睁开眼缓缓地道:“我肾结石痛!” 章节目录 第91章求助九王爷 > “什么痛?”宋云谦一时没明白,但是见她闭上眼睛,也不忍心再问她,他站起来,忽然就对着九王跪了下去。 九王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他,“你疯了?做什么啊?” 宋云谦正色地道:“皇叔,我们叔侄的关系,虽说不算亲如父子,但是也绝不疏离,侄儿求您一件事。” “说,说,别说求,你这孩子,有什么事尽管跟皇叔说就是,用得着这样吗?”九王无奈地叹息。 温意也看着宋云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宋云谦看着九王,道:“皇叔,父皇一定也知道温意出事了,以他如今对温意的关心,他一定会过来的,请皇叔前去缠住父皇,让侄儿和温意相处一会!” 九王有些动容,他明白宋云谦的意思,一旦皇帝来了,他就连上前关心的资格都没有了,只是要阻止皇帝过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还真没几分把握。 温意看出九王的为难,事实上,她现在也不想见到皇帝,她希望在她痛苦的时候,身边陪伴她的人,是她心尖上的这个男人。她对九王道:“子宣,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做。” 九王凑过去,“你说。” 温意道:“你去找他,请安之后,你就开始头疼!” 九王眉心一动,“你是说……” “没错!”温意闭上眼睛,疲惫地道。皇帝要九王入宫,就是为他挡劫的,只要九王不舒服,他一定会召见国师,国师是他的人,要国师对皇帝怎么说,怎么做,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九王明白了,他知道自己愧对温意,无端把她拖下水,所以,在这样的小事上,他希望能够满足她,尤其,她现在这般的不舒服,瞧见了也着实让他心痛。 九王走了之后,御医便来了,温意知道诊治不出来病症,便跟御医说:“我肾部有一颗结石,每逢吃了豆腐或者喝茶过多,都会发作,你为我开些金钱草泄水就行了。” 御医为难地道:“但是,您总要让我们把脉诊治,否则皇上问起,我们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温意道:“你就说我已经不疼了,只是需要休息静养一天,去吧。” 御医还是有些犹豫,温意闭上眼睛道:“我是大夫,我的身体我清楚,别再说了,去吧。” 御医只得起身,依照温意的话开了些金钱草熬药,就退了出去。 宋云谦坐在床头,蹙眉问道:“你为什么不让御医诊治?” 温意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宋云谦不明白,当手贴住她的胸部时,脸色陡然大变,猛地站起来,骇然看着她,“心跳……停了?” 温意摇摇头,“不用担心,只是几个时辰就会好的。刚才九王在这里,我不便说,我吃了一颗药,这种药吃下去之后,能让我有自保的能力,但是,吃这个要,会让我疼上几个时辰,几个时辰之后,我就会好了。” 宋云谦诧异,“是什么药?自保的能力是什么能力?” 温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药是师父给我的,吃了之后,大概我会比旁人跑得快些,他说吃下这个药,自保是没有问题的。”温意没有完全解释给他听,毕竟灵力这个事情,世人很难接受得来,但是至少让他知道自己有自保的能力,教他好放心些。 宋云谦问道:“你师父这么厉害?只是有这个药,你为什么不早些服用?” 温意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吃这个药,要疼上几个时辰,如非必要,我不想吃,只是现在人在深宫里,你父皇那边还没说个清楚明白,所以,我才忍痛吃下的。” 宋云谦抚摸她的脸,内疚地道:“对不起,是本王无用,保护不了你。” 温意伸手握住他的手,含笑道:“傻瓜,我们之间,还要说这些话吗?”两人深情对望,眸光里都几乎柔得出水。 因着困难重重,两人的感情越发地好了。又因这里是太后的寿宁宫,宫中上下,都是与太后一心的,只要避忌一下外人就可,不过太后病重,除了侍疾的那些人,几乎没什么人来了。除非太后说要见谁,或者皇帝领人过来看望,否则,不会有外人。 九王出了太后寝宫,便去了御书房。 皇帝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见小德子来报说九王来了,他蹙眉,“他来做什么?” 刚才侍卫来跟小德子禀报说温意不舒服,小德子故意压下先不说,此刻见九王来了,他心中有数,便道:“九王没说,但是看他神色,似乎十分开心。” 皇帝沉吟了一下,道:“让他进来!” 小德子应声退下,过一会便领着九王进来。 “臣弟参见……”九王话还没说完,便甩了甩脑袋,步履有些不稳,“哎呀……”他忽然捂住脑袋,蹲下身子,痛叫起来。 皇帝一惊,疾步起身,对小德子道:“快扶九王坐下!” 小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九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问道:“九王,您不舒服?” 九王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来,痛苦地看着皇帝,“皇兄,臣弟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皇帝愣了一下,急忙对小德子道:“去,请国师!” 小德子愣神,“皇上,请国师还是请御医?”头疼自然是请御医,皇上是着急糊涂了吧? 皇帝沉下脸,“请国师,快!” 小德子不敢再问,急忙便飞奔了出去。 皇帝扶住九王,关切地问道:“皇弟,很疼吗?” 九王呻吟了一声,“脑袋像是要爆开了,疼得要紧,哎……好疼……” 皇帝也有些慌乱,想起自己头风发作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的疼痛,他心中暗暗猜想,是不是自己的劫数来了? 这样想着,就忽然觉得眉心一阵跳动,一丝熟悉的痛感袭上头部,他连忙稳住身子,稳住呼吸,也坐在九王身边。 九王见他脸色不好,强忍住痛楚道:“皇兄不必担心,臣弟没事的。” 皇帝心有戚戚焉,胡乱地点了一下头,虚应道:“嗯,好,好!” 国师很快就来了,他刚想见礼,皇帝便道:“不必多礼了,快看看九王怎么回事?” 国师会意,走到九王身边,九王挤出一丝笑容,“国师会医术?” 国师讪笑,“略懂一二!”便伸手借故搭着九王的脉搏,九王忽然哎呀地痛叫一声,一把拽住国师的衣衫,人便滑了下去,疼得在地上打滚。 国师吓了一跳,蹲下身子拉住九王,九王拉着他的衣襟,拖往自己身前,“本王,好疼啊……” 国师对上他的眸子,沉吟一下,立刻起身,毅然对皇帝道:“皇上,务必立刻送九王回皇上寝宫,皇上最好在九王身边看着。” 皇帝盯着国师,“怎么回事?” 国师打了个眼色,“先回去再说,再命御医为九王诊治。” 皇帝哪里还敢拖延?立刻便命人送九王回去,小德子见状,连忙上前道:“皇上,刚才侍卫来报,说温大夫身子不适……” 皇帝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当下打发下去,“命御医去看!” “御医已经看过了,回了说没什么事,大概是吃错东西了!”小德子道。 “没事就行,你去伺候着吧,没什么事不必来禀报朕!”说着,便急急忙忙地上了肩舆。 国师帮忙扶着九王上肩舆,并且交换了信息。国师明白之后,想了一下,快步跟上皇帝,轻声道:“皇上,大劫之前,会有数个小劫,未来十二个时辰,皇上必须寸步不离守着九王,因为九王离开皇上身边,那九王此刻所遭受的种种,都必须皇上承受。” 皇帝眉目一拧,“十二个时辰?朕明日还要早朝。” 国师沉吟片刻,道:“微臣会立刻回去开坛做法,希望推算出这一次的小劫历时多久,只是,皇上,无论如何,此事不能大意,一定要坚持着,若早朝无法前去,就跟众大臣说太后与九王都病了,皇上忧心无法早朝,百官只会说皇上孝顺以及与九王兄弟情深,对皇上来说,是福报。” 皇帝闻,神色陡然愉悦了,“之有理!” 对于九王去拦截皇帝的事情,宋云谦有疑问,他问温意,“你如何知道皇叔装病,父皇便会紧张?” 温意把前后因果都告知了宋云谦,自然,她没有说国师是九王的人。 听到自己的父皇召兄弟入宫,是为了帮自己挡死,他不禁面容错愕,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亲兄弟,在他心里一向算不得什么东西。” 心里有隐隐的痛楚,他叹息道:“九皇叔明知道这样,为何还要入京?” “他无从选择,当年你父皇留他性命,却让他服下剧毒,每年命人送解药过去,他横竖是一死,不如回来尽力一试,人都有求生的本能的,他只盼着挡死,未必真的要死,而你父皇为了留住他的性命给他挡劫,给了他解药,正式解了毒。”温意叹息道。 宋云谦愣了一下,“你说每年给皇叔送过去的长寿丹,是解药?”他心思复杂起来,他曾经为皇叔送过一年长寿丹,但是他并不知道皇叔中了毒,而那所谓的长寿丹就是解药,难怪当时皇叔的脸色看起来这么难看。 “没错,这种毒取名断肠长寿毒,服用此毒的人,一年要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发作起来会肠穿肚烂而死。”温意道,“我曾在粤州为他解毒,但是这种毒配置非常复杂,我只能暂时抑制他的毒性,封存在一个地方,暂缓两年发作,但是,有很多禁忌,无法运功,无法喝烈酒,无法奔跑,总之,这毒存在他身体一天,他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 宋云谦毛骨悚然,良久,叹息一句,“父皇为了他的皇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温意安慰道:“但是无可否认,他也确实是一个好皇帝。” 宋云谦勉强笑了笑,“不必安慰本王,为君者,为百姓谋福祉乃是本分。” 温意便不知道怎么说了,确实,自己的父皇残杀兄弟,当年皇位更是来路不正,坊间传是杀了先帝登位的,作为儿子的,心里难受是肯定的。 章节目录 第92章“龙门”之主 > 好不容易熬过最痛苦的时候,宋云谦一夜没睡,她疼,他抱着她,她哭,他为她擦眼泪,这几个时辰,宋云谦也不比她过得好。 疼痛消失之后,温意闭上眼睛,近乎虚脱地对抱住宋云谦,道:“谢谢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宋云谦也抱着她,身子微微轻颤,终于熬过来了。 他命人打水,让温意沐浴。 温意起身下地,只觉得全身轻盈得几乎要飞起来一样,她有些诧异,想不到这丹药竟是这般的厉害啊。 她在屏风后面褪去衣裳,刚想抬脚进浴桶,忽然啊了一声,她发现自己的双脚光滑无比,之前的伤口,全部消失,甚至,一丁点疤痕都没有了。 宋云谦以为她又痛了,疾步冲进来,急问道:“怎么了?” 温意赤身**,连忙拉过衣裳遮住自己的身体,满脸通红地道:“没事,水温有些冷!” 宋云谦放下心来,“水冷就她们再去提水便是。”他见她满脸羞红,不由得取笑,“有什么好害羞的,本王又不是没见过。” 温意跺脚,微微嗔怒,“让你胡说,出去!” 宋云谦笑着出去了,吩咐宫女去打水。 温意滑进浴桶,伸手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又用指甲印进自己的手心,有些失望,还是没感觉到疼。不过也只是失望一阵子,因为师父都跟她说过,这个药,只能让她拥有一些灵力,无法改变什么的。 但是这个灵力,不知道是怎么用的呢?她除了觉得身子轻盈一些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特别。不知道能不能飞起来呢?像会轻功那些人一样,嗖一声飞起来。 温意笑笑,觉得自己有些傻。 她洗完澡站起来,忽然想试试刚才的想法,便轻轻地一跃,她以为自己会重重地跌回水里,但是,她身子轻得跟一根羽毛似的,嗖一声就跃出了桶,落地的时候,站立不稳,崴了一下脚,她愕然站立着,神奇地看着自己的双脚。 她穿好衣裳出来,因为浸浴,两颊通红,红粉霏霏,眸光晶莹,发鬓濡湿,在宋云谦眼中,是千般可爱,万种风情,一时心动,上前拥抱住她,轻声道;“你真美!” 温意知道自己这个面容算不得绝色,尤其有可儿这样的美人珠玉在前,她哪里敢说自己美?遂扬起笑脸道:“你骗我!” 宋云谦亲了她的脸一下,柔情满面,“在本王心中,你就是最美的。” 温意依偎在他怀里,心里有浓浓的欢喜,这样的柔情蜜意,是会让人忙乎所以。 他低头,吻上她才唇,还来不及深一步,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师兄,姐姐,你们在这里啊!” 温意连忙推开宋云谦,尴尬地看向门口,可儿领着两个丫头走进来,可儿今日穿了一件红色的百褶裙,再披一件黑色软缎子披风,梳着娇俏的羊角髻,略施脂粉的脸挂着浅浅的笑意,眸光晶亮得如同两颗黑曜石,如此闪亮,如此绝色,说倾国倾城不为过啊。 “你怎么入宫了?”宋云谦有些埋怨可儿的不解人意,分明见到他们在亲热,还这样闯进来,所以,语气有些不甚高兴。 可儿看着他,“我来看看太后娘娘啊,你们都在宫里这么多天没回去,我心里担心,就进宫看看了。”她见宋云谦神色不大好,问道:“怎么了?你不高兴看见我?” 宋云谦笑了笑,“没有,怎么会呢?没见你这么多日,也担心你呢。” 可儿笑容徐徐地散开,“骗人,分明是想说我来得不及时。不过,我有话要问姐姐,你们一会儿再亲热好了。”说着,冲温意促狭地笑了笑。 温意不好意思,拉过可儿问道:“你要问什么?” 可儿拉着她在妆台前坐下,道:“姐姐发鬓乱了,妹妹为姐姐梳头,”她回过头,看着宋云谦,“师兄,你赶紧出去,人家女孩子家说话,不要你听。” 宋云谦郁闷地道:“有什么师兄不能听的?”他不想出去,想多看温意几面,在这个皇宫里,能和她这样近距离相对的机会不多,他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可儿回身推着他,跺脚道:“哎呀,你出去啊,女孩子家的心事你也要听么?” 宋云谦还是牛皮糖一样缠着不愿意走,“你有什么心事啊?再说能给你姐姐说,也能给师兄说啊。” 可儿推着他,“哎呀,你快出去!” 温意笑道:“行了,你先出去吧,可儿都快急红眼了。” 宋云谦见温意都发话了,只得依依不舍地出去。 温意拉过可儿坐在自己身前,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可儿红着脸,“有人说喜欢我。” 温意一愣,“谁啊?”瞧她欢喜的样子,似乎对这人也颇为上心啊,但是之前她不是说过不嫁人吗?宋云谦说要给她介绍男孩子的时候,她一脸抗拒的样子。 可儿轻声道:“李洵!” 温意问道:“李洵是谁啊?” “李洵是相爷的大公子!”可儿脸色绯红,含嗔道:“你不认识他么?他是当世最有才情的公子。” 温意呵呵笑了一下,揶揄道,“瞧你嘴角含春,该是心动了吧?” 可儿红着脸道:“哪里是心动?就是觉得他这个人还可以吧。” 温意悄声问道:“那日你师兄说为你找个好男儿,你为什么要拒绝?你分明对人家有意。” 可儿跺脚,“哪里有这样说人家的?什么有意没意?他不说,难道要我先说吗?” 温意笑了,只是心里却觉得奇怪,既然那李洵对她有意,她也对李洵有意,应该是在可儿昏迷前了,但是可儿昏迷了四年多,若对她有意,为何也不前来看她?若对她无意,这年岁也该成亲了吧? 只是,可儿也应该不会巴巴地进宫来跟她撒谎啊?而且,撒谎对她有什么好处? “想什么?”可儿见她失神,推推她的肩膀问道。 温意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没,只是想起你刚才含羞的样子特别有意思!”她握住可儿的手,真诚地道:“可儿,你能找到喜欢的人,姐姐真心为你高兴。” 可儿也是满心欢喜,“姐姐知道便好了,切莫告诉师兄。” 温意奇怪地问道:“为何不能告诉他?这是好事啊,再说他一直都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呢,你告诉他,他不知道得有多开心啊!” 可儿腼腆地道:“你不是不知道师兄这个人,让他知道我跟李洵,他肯定去掺合,要逼着人家李洵怎么样怎么样对我,我可是希望他是发自真心的对我,而不是因为师兄去警告他才对我好。” 温意想想,也当真有这个可能。宋云谦一向在乎这个师妹的。不过,她想起三年前曾经听说过诸葛明喜欢可儿的,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呢。而且那时候,诸葛明也似乎挺紧张可儿会不会好起来。 她试探地问:“诸葛明以前是不是也曾经喜欢过你啊?” 可儿一愣,“诸葛哥哥?没有啊!”她看着温意,“你怎地会这样问?是不是诸葛哥哥对你说过什么?” 温意摆摆手,“不是,我只是觉得他在你昏迷的时候很紧张你,记得当年……”她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当年的是杨洛衣,不该是她。 可儿起疑了,“当年?什么当年?” 温意笑笑,“当年我师父跟我讲,一个男子只有在喜欢一个女子的时候才会这么紧张的。” 可儿也笑了,“哪里是这样了?师兄也紧张我,莫非师兄也喜欢我么?诸葛哥哥不过是像师兄那样,把我当作妹妹罢了。” 宋云谦在帘子外面探头探脑,“你们说完没有?说完就出来吧,老祖宗找你呢。” 温意起身,“行,这就来!” 可儿轻轻地拉着温意的衣袖,小声道:“可别告诉师兄!” 温意拍拍她的手,“得了,你不让我说,我指定不会说的!” 太后精神还算好,宫女早为她梳洗完毕。 她拉着温意的手,屏退左右,只留下她与宋云谦,连可儿都要出去。 一干人退了出去之后,太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牌子,递到温意手中,正色地道:“温意,哀家知道是你。” 温意愣了一下,抬头瞧着宋云谦,温意是杨洛衣的事情,太后也知道?宋云谦微微点头。 太后道:“不必诧异,这件事情,哀家是早就知道了。” 温意垂头,握住太后的手,“我竟不知道……” 宋云谦低头看着温意手中的牌子,整个人怔住了,“老祖宗,这是飞龙令?” 牌子是黑色的,上面雕刻着一条金龙,口中喷火,十分的威武。 太后对温意道:“跪下!” 温意一愣,虽不明白,但是见她神情严肃凛然,知道她要说的话大概很重要,便依跪在床前。 太后面容肃穆,沉声道:“哀家如今把飞龙令传给你,你温意便是飞龙门第五代主人!” 温意心中一惊,飞龙门?一听就感觉是个黑社会集团,还主人呢? 宋云谦拍着温意的脑袋,喜道:“快谢恩啊!” 温意被他摁住脑袋,只得连续磕头在地,她抬起头想问,又被宋云谦摁下去,再抬头,再摁下去,磕头三次,她甩开宋云谦,太后道:“嗯,你磕了三个头,礼成,正式入门接掌飞龙门。” 温意疑惑地问道:“老祖宗,飞龙门是什么?” 宋云谦解释道:“飞龙门原先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话说,当年太祖打天下的时候,得到飞龙门的襄助,后来太祖皇帝还册立了飞龙门的掌门为皇后,太祖感念皇后的深情,更打造了飞龙令,见飞龙令如见太祖皇帝,即便是当今皇帝,也不得忤逆手握飞龙令的人,手握飞龙令的人,也是飞龙门的主人,以后,你可以统御飞龙门的人,让他们为你做任何的事,包括死!” 温意脑子里想起恐怖分子,死士,不会是这一类吧?这一类人通常很执着,很顽固,很难沟通。 章节目录 第93章太后临终懿旨 > 温意想起这些组织,就觉得可怕。她只想简简单单地过接下来的日子,不想多增是非,所以她推却道:“这我哪里能接受?这组织既然是属于皇家的,我名不正不顺的,飞龙门也不会听我的命令啊!” 太后却道:“飞龙门只认飞龙令,而且,哀家早已经命人通报下去,你就是飞龙门的主人,此乃无可更改的事实。” 温意无奈地看着宋云谦,宋云谦轻声道:“既然皇祖母都安排好了,你就接受吧。” 温意听宋云谦都这样说,那是赶鸭子上架了,她只得道:“那,温意谢谢老佛爷的信任!” 太后欢喜地笑了,伸手拉起温意,道:“哀家还是想听你叫哀家一声皇祖母。” 温意略羞赧地喊了一声:“皇祖母!” 这一句皇祖母,和以前她还是杨洛衣的时候不一样,因为,她现在是代表自己,代表温意。 太后面容含笑,却轻轻地叹息一声,“哀家真想看到你们成亲的那一日啊!” 宋云谦难过地道:“皇祖母不要这样说,您会好起来的!” 太后轻轻地笑了,“嗯,孩子,你先出去,哀家有些关于飞龙门的事情要跟温意说!” 宋云谦依出去了。 温意扶着太后坐下来,又为她倒了一杯水,道:“先喝口水!” 太后把她塞到自己手中的杯子放下,面容凝重,道:“不忙,哀家有些话,不得不跟你说说。” 温意见她如此认真,也危坐正襟,道:“老祖宗尽管吩咐!” 太后面容露出几分哀戚,道:“哀家老了,大限也该将至,你不必难过,哀家知道你想治好哀家,但是,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就算你救得了哀家这一次,也救不了第二次。” 温意骇然,“老祖宗,您这是为何啊?” 太后眸中含泪,声音略颤抖,“哀家也是一年多以前才知道,原来,先帝竟果真是如同坊间传一样,是被那不孝子杀死的。哀家当夜,就存了死志,这就是哀家教出来的好儿子啊,为了君临天下,竟如此狠毒,他已经被立为太子了,却等不到他父皇驾崩的一日。哀家很想亲手杀了他,可哀家到底不忍心。当日的种种恩怨是非,其实也不过是先帝望子成龙心切,才会对他多加责难,若没有先帝的指点历练,他就算登上帝位,也到底难成大器。哀家心知,这些年来,他也励精图治,爱民如子,可,一个杀父杀兄弟的皇帝,一个心怀残酷的皇帝,始终,也会因着这种自危的威胁,而对自己的儿子做出禽兽的事情来。不,禽兽尚且不食子不杀父,他禽兽不如!” 太后说到这里,泣不成声,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停也停不住,仿佛要把她积压在心底一年多的憋屈都倾诉出来。 温意也红了眼睛,拿出手绢为太后擦泪。 太后握住她的手,冷狠地道:“哀家本想命飞龙门的人杀了他,但是,他到底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下不去手。如今哀家把飞龙门交给你,一旦,一旦他存了杀子之心,你绝不能心慈手软!” 温意心中轻颤,喃喃地道:“他总不至于这么狠心吧?” 皇帝给她的的印象,一向都是精明仁爱的。当日王妃生子,他也亲临监督。宋云谦受伤之际,他也出宫探望,而且流露出十分关心的神情,那不应该是伪装的。 “皇上,对谦和镇远王爷,也是十分的爱顾!想来,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温意再道。 太后冷笑一声,“因为那时候,他们兄弟还没危及他的皇位。他迟迟不立太子,就是怕太子身后的谋士会撺掇太子杀帝夺位,他是这样登位的,心里十分敏感这种事情。否则,他为何要分化他们兄弟?” 温意愕然,“您说,是皇上故意分化他们兄弟?”天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算计,那高居帝位,还有什么意义? 太后冷声道:“云罡为人,骁勇善战,一心只扑在沙场上,是个武将的好材料,为国立功无数。但是,他却把飞鹰将军的名头给了云谦,挑起兄弟间的斗争,要的就是他们自相残杀,不危及他的帝位。他这样做,他心中未必好受,但是,他认为自己没有其他选择,因为在他心里,帝位重于一切。” 温意久久说不出话来,更没想到这瞎了眼睛的太后,竟然是如此的心思缜密,七窍玲珑。 “一个人权力心过重,就会进入一个疯狂的境界,他现在已经疯狂了。他听信国师的话,要娶你这个所谓的贵女入宫,而国师明,只要娶了你,后宫以及哀家都会无恙,国师会这样笃定哀家最后会无恙,是因为知道你医术高明,更知道你就是昔日的温意,他故意不说开,因为,他并非忠心皇帝。”太后一字一句,厉害地分析。 温意又再度骇然,连这她都知道? 温意问道:“那,国师忠于何人?” 太后冷然道:“国师是九王的人,哀家早就知道。但是,哀家却不阻止,皇帝存心让哀家两个孙子相争,那么,哀家也要让他们兄弟斗个你死我活。但是……” 她拉住温意的手,慎重地交托,“无论最后谁输谁赢,哀家都要你确保哀家两个孙子的平安!” 温意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和痛楚,她何尝不想?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大限什么时候来,只怕他们还没争夺完毕,自己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温意!”太后见她不说话,重重地又唤了一声,“哀家要你发誓,一定要护着哀家两个孙儿!” “老祖宗!”温意轻呼了一句。 “跪下!”太后略微动怒! 温意跪了下来! 太后厉声道:“哀家要你发誓,会以你毕生之力,护哀家两个孙儿平安一生!” 温意红了眼睛,道:“太后,温意不敢发誓,温意怕自己无法做到。” 太后摇摇头,“你可以,你手中握住飞龙令,飞龙门的人会帮你。” 温意咬咬牙,毕生之力!好,至少,她活着一日,都势必会护住宋云谦一日。 她郑重地发誓:“我温意,当天立誓,定必尽毕生之力,护镇远王爷与宁安王爷周全,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太后这才露出笑意,道:“孩子,休要怪皇祖母这样逼你,皇祖母心已经碎了,再没有力气留在这个世界上看接下来的悲剧,哀家要去跟先帝请罪!” 温意热泪冲上来,道:“你不能这样想,不管如何,托付旁人也没有自己守护这般稳妥!” 太后摇摇头,疲惫地道:“哀家知道你真心爱着谦儿,你也是安然的义母,你有责任保护安然一家。哀家自私,哀家无能,不能亲手杀了那不孝子,只是,若他有悔改之心,不再以两个儿子为稳固皇权的手段,那,你就放过他吧,他到底是哀家的儿子!” 太后的泪水,又再簌簌落下! 温意心中难受极了,太后会这样说,这个飞龙门一定是厉害得要紧的,统御这样一个部门,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可既然已经立誓,她便只有尽全力,做到最好! “千山!”太后忽然喊了一声。 一名身穿绿衣的女子出现在太后身边,拱手道:“主人!” 太后对那叫千山的绿衣女子道:“以后,温意便是你的新主人,也是飞龙门的新主人,以后,她的性命就托付给你,她说的话,就是飞龙门主人说的话。日后,她活,你活,她死,你死!” 绿衣女子面无表情,上前对温意拱手:“千山参见主人!” 太后这才心满意足地道:“好,你们都出去吧,等哀家后事办完,你就领你的新主人去飞龙门,给兄弟们拜见!” “是!”千山依旧面无表情,让温意觉得她仿佛带了一副面具。 真宗二十八年十月二十七,靖国太后薨! 全国举哀! 太后的灵柩,被运往钟山皇陵,与先帝合葬。 国丧期间,民间婚嫁一律不能举行。 因着皇帝还在服丧中,所以他暂缓了娶温意入宫的主意。但是他却假传太后临终懿旨,说太后为宁安王爷说了一门亲事,迎娶陈元庆将军之妹陈雨竹为妃,在太后热丧百日内成亲。 靖国的传统,家中有长辈去世,要么是在热丧百日内成亲,否则便要等三年后。 宋云谦无可抗旨,因为,皇帝假传说是太后临终的懿旨,他若是抗旨,便是抗先太后的懿旨,是大不孝,大不敬! 宋云谦在府中大发雷霆,并且要立刻入宫找皇帝理论。太后临终前,他一直都陪在身边,他很清楚太后有没有立过这样的旨意。陈将军与诸葛明拉住了他,因为不管太后有没有下过这样的懿旨,皇帝圣旨一出,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们的意思,是要本王迎娶陈雨竹?断不可能,本王的王妃只有一个!”宋云谦气得脸色都发白了,身子因为生气不断地颤抖,他这辈子从没试过这般的愤怒,这不仅仅是愤怒,还有伤心,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啊,竟然这样算计他的未来人生。 “温意呢?她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诸葛明担忧地问道。 宋云谦平静了一下,道:“皇祖母出殡之后,千山就带着她去了飞龙门总舵,现在还没回来,所以她还不知道。” 陈将军沉默了半响,忽然抬头道:“不如,王爷你先娶温姑娘,立为正妃,陈雨竹入门,也只能是侧妃了!” 诸葛明反对,道:“不可能,说是太后临终的懿旨,给的位分就是正妃,立为侧妃岂不是逆旨而行?还不如直接抗旨呢!” 陈将军道:“其实,娶陈小姐也不是不能够的,他的兄长陈元庆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可堪重用。再说,他是镇远王爷的麾下,若能跟王爷结为姻亲,对咱们也百利无一害!” 章节目录 第94章婚事初定 > 诸葛明瞧了陈将军一眼,郁郁地道:“要笼络一位大员,有一千种办法,没必要这样。” “但是,这是最直接的办法不是吗?他的妹妹若嫁与王爷,他定当会为自己的妹夫筹谋。”陈将军看了宋云谦一眼,见他没反对的神情,便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却压低了下去,“再说,皇上分明是假传太后懿旨,有心与王爷为难,怎么做都是为难,抗旨是死,娶反而有一线生机,再说,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王妃这个位分,想来温姑娘也不稀罕,若王爷他朝一日,能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立为皇后,才是最好的呢。”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阵静谧,诸葛明急忙到窗边四处瞧瞧可有下人走动,幸好他们都遣走了下人,否则,此话传出去,才是真的为王府招致灭门之祸。 诸葛明责备道:“怎可说这样的话?现在太子之位未定,皇上又是如此的忌惮谦,一旦让他得知咱们有这样的心思,不定要遭些什么罪呢。” 陈将军是个武夫,直肠直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也没想后果,此刻被宋云谦警告了一下,才知道后怕,连忙请罪:“王爷恕罪,末将也是有感而发。” 宋云谦瞧着他,平静无波地道:“诸葛说得对,你以后说话要注意些。”顿了一下,他又道:“尽管咱们有这样的心思,却是不能教旁人知道的。” 诸葛明诧异地看着他,面容有些耐人寻味。 陈将军却是从他的这句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喜道:“王爷英明,末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陈将军退出去之后,诸葛明问宋云谦,“你真打算娶陈雨竹?” 宋云谦握住双拳,语气却冷静无比地道:“你说本王还有退路吗?” 诸葛明沉默了一下,“那你打算怎么跟温意说?” 宋云谦默然,愁苦爬上他俊美的脸,大门开启着,一抹雨后斜阳落在他明灭不定的脸上,他双拳握得更紧了些,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说?怎么说?可以怎么说?如今温意的事情还没解决,虽然说三年不能大选纳娶后妃,但是,他立了心要温意入宫,总有他的法子。 诸葛明见他沉默,问道:“你觉得,能否把温意的身份告知皇上?兴许,他存着一点父子之情,会念你三年凄苦,会准许你们二人成亲。” 宋云谦苦笑,“父子情?本王对温意有心,你以为父皇看不出来?他若是念我三年凄苦,应该早为我二人赐婚才是。可他非但没有,反而用皇祖母临终懿旨来强迫本王娶陈雨竹,他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么?他对温意,是志在必得!” 诸葛明有些懊恼当初对皇帝没有说穿温意的身份,当初他是存了私心的,不想温意用自己的姓名示人,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到今天的地步。 顿了一下,他道:“如今皇上还以为温意的名字叫温暖,不如,让温意直接跟皇上明,她就叫做温意,如此暗示,皇上一定会怀疑她的身份,进而让国师调查,一旦得知她就是昔日的温意,他就算再怎么中意温意,也不可能打自己儿媳妇的主意啊!” 宋云谦严肃地摇头,“不,依照他的性子,若是一旦知道温意就是昔日的宁安王妃,他会恼羞成怒,至于会做些什么事情,不得而知。” 这倒也是事实!诸葛明叹息道:“当初就该明身份的,不至于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造物弄人,谁想到死去三年的温意会复活?谁又想到三年后,皇帝竟然会对温意起心,还被国师冠上一个所谓贵女的名头。如今局势,骑虎难下,宋云谦不能不娶,而她,又不能不嫁。 诸葛明忽然想到,他连忙问道:“现在温意是飞龙门的主人,不是说飞龙门的主人可以逆旨而行吗?若飞龙门的主人下令,皇帝也必须遵照而行。” 宋云谦摇摇头,“那是太祖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作用,再说,飞龙门如何运作,有多少成员,到如今还是一个谜团。本王觉得,以前的飞龙门或许还靠谱,但是现在得天下已经过百年,飞龙门一次任务都没有执行过,所以,飞龙门新晋的成员,大概也不如往日勇猛,只怕全部都成了纨绔子弟!” 这倒也可能是事实。想当年一起陪着太祖打天下的武将子弟,现在都成了城中恶霸,仗着自己的先祖曾经立下汗马功劳,吃着朝廷的俸禄,受着祖上世袭的官位爵位,横行霸道,目中无人。飞龙门再威风显赫,也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都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诸葛明泄气地道:“这不行,那不行,莫非真的没退路了吗?” 宋云谦眸光凝着一股寒气,冷道:“陈将军所虽然大逆不道,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本王要掌握自己与温意的命运,只能是登上大宝。只是如今父皇尚在壮年,也未曾确立太子之位,本王也是根基未稳,目前唯有可以做的就是忍气吞声,韬光养晦。” 诸葛明顿时觉得热血沸腾,他沉思一会,毅然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拼尽全身的力气支持你。” 宋云谦面容感动,轻声道:“诸葛,这些年,谢谢你一直陪在本王身边,本王此生有你和温意,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诸葛叹息一声,他低低地道:“当日温意回来,我确实也是存了私心,若不是这点私心,也不至于害得你们现在这样子。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他这句话,等同跟宋云谦坦白他喜欢温意,宋云谦心中虽有数,但是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颤动。他迎上诸葛明的双眸,轻声道:“除了温意,别的本王都可以拱手相让。” 诸葛明笑了,“你别误会,温意对我,从没有一点心思,我知道你现在筹谋的一切,也是出于无奈,若不反抗,只怕是没有出路的。我此刻说出这番话,是让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嫌隙。我们只有恢复往日的默契,才能够无往不利。”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之前因为温意而起的一点芥蒂,如今全然消失了。 宋云谦的心,像是陡然间就狠了下来。他知道,自己顾念父子之情,而那位,却未必会顾念。 温意是在腊月十三回来的,宋云谦的婚期,定在了腊月二十五。 当温意知道宋云谦的婚事时,表现得十分镇定,仿佛早就知道一样。而她事实上也是早知道的,千山在皇帝下令赐婚之时,就已经告知了温意。 千山跟温意分析过宋云谦的形势,他不能不娶。不娶的话,难以自保。娶的话,首先能稳住皇帝的心,重得皇帝信任,再者,能够得到陈雨竹娘家父兄的支持,陈氏家族,在朝中势力很大,若全部都站在宋云谦身后,对宋云谦是百利无一害的。 而此刻的温意,已经没有再嫁给宋云谦的念头了。因为,她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唯有尽快为他站稳脚步,那自己就算走,也走得放心。 自己深爱的男人要成亲,新娘却不是自己,这种感觉,想想心里都在滴血。在飞龙门的日子温意几乎每夜都睡不着,心痛难当。然而在疼痛中,她总算是有安慰的,那就是她知道宋云谦心里是有自己的位置,而娶陈雨竹,是迫不得已的。 温意回到府中,可儿便即刻来看她了,又再跟她说宋云谦成亲一事。 她见温意神色自若,不由得生气,“他要成亲了,你怎地还能这么冷静?他原本该娶的王妃是你啊!” 温意摊摊手,“那你教我,我能怎么做?让他逆旨而行?” 可儿握紧双拳,愤怒地道:“但是,我心里总替你生气,这陈雨竹什么人啊?她凭什么当王妃?听说她为人霸道嚣张,仗着自己的父兄在朝中身居高位,目中无人,小姐脾气大得很,她嫁过来,你我都没好日子过。” 温意轻轻地叹气,“傻姑娘,不管是你,还是我,甚至是谦,都无法改变这一切。既然无法改变,就乐观地去接受,在接受中寻求安生之道。” 可儿瞧着她,摇摇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爱师兄的,爱一个人,不该是这样!” 温意笑笑,没有语。 可儿说错了,她不是不爱,而是太过深爱,只有深爱,才能够处身设地地为他着想,为他筹谋;因为深爱,所以她能够忘记心头的痛楚,让他安心地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宋云谦连续两日,都没有来看温意。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他觉得对不起她,所以纵然很想见到她,却不敢走近芷仪阁一步。 温意也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也没有去找他。而是去了找朱方圆,跟他说说心里的郁闷。 她觉得,幸好还有朱方圆,知道她心底的苦,否则,她真都会撑不下去。 下聘的这一天,温意故意避开。她去找朱方圆,两人在外面吃了一顿大餐,又喝了点小酒,将近傍晚才回府。 她经过凌云阁,看到宋云谦一脸阴郁地站在凌云阁的顶端,手扶着栏杆,眸光落在皇城的位置,夕光落在他的身上,却无法为他带来一点温暖,他仿佛是僵硬了一般,叫温意瞧得好生心痛。 她一步步踏着石阶而上,走到他身后,轻轻地抱住他! 章节目录 第95章安然失踪 > 宋云谦握住她圈在自己腰间的手,声音仿若是从地狱传来一般阴冷,“温意,父皇今日下令,让皇兄交出兵符,并且把兵符转交给本王!” 温意把脸埋在他的后背,闷声道:“他要你们兄弟自相残杀?” 他缓缓转身,温意抬起头,见他脸上的伤痕,愕然问道:“怎么回事?” 宋云谦道:“在午门前,皇兄打了本王。” “你没还手?”温意心中一紧,问道。 宋云谦默然摇头,“没有,因为本王已经看得很清楚,父皇是要我们斗个你死我活,皇兄这些年拥兵自重,父皇十分忌惮,所以故意抬本王起来,就是要本王与皇兄抗衡,无论我们两人,最后谁胜利,他都会削掉胜利者的权。他对着自己的亲儿子,玩起了鹬蚌相争,鱼翁得利的把戏!” 她轻声道:“你皇兄不是个鲁莽愚笨之人,他会看清你父皇的把戏的!” 宋云谦苦笑:“皇兄是天生的战将,驰骋沙场,决策万里,也无往不利。他的宿命,就是在战场上,你觉得,一个这样的人被夺了兵权,对他而是什么滋味?得到太多以及失去太多,都会使人疯狂。他已经疯狂了,失去原本的判断能力。” 温意默然! 宋云谦双手颤抖,扶住温意的脸颊,心生倦怠之意,道:“温意,咱们走吧,离开这里,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生活。” “走?”温意心中腾起一丝希望,她何尝不想和他好好地过剩下来的日子?而目前似乎除了逃,是再没有法子了。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在温意心中一闪而过,她痛苦地道:“走不了,我们走了,会牵连皇后和王府的人,要这么多人为我们牺牲性命,我们于心何忍?” 宋云谦抱住她,下巴顶在她的头上,眸光的阴冷一寸寸地加深。 聘礼下了之后,婚事就正式尘埃落定了。 兵权的交接,需要些日子。由于宋云谦大婚,皇帝体恤他,所以特派了黑石将军代替宋云谦接受兵权以及沙场点兵。等宋云谦大婚完毕,年后再从黑石将军手中再交接一次。 所以,目前来说,镇远王爷的兵权交了出来,但是却没落在宋云谦手中。任谁都知道,黑石将军是皇帝身边最宠信的武将,他也只听皇命行事。 所以,宋云谦只是虚担了夺取镇远王爷兵权的名头,却没有任何实际的收益。 腊鱼十九,距离婚期还有几日。 宋云谦连续几日没有上朝了,他不想碰到镇远王爷,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起任何冲突。 但是,纵然他一味躲着,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这日早上,天气就昏昏沉沉地,中午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酉时左右,镇远王爷领着一队侍卫,怒气冲冲地来到宁安王府。 门房还没进去通报,就被镇远王爷打了出去,一行人闯进了王府。 宁安王府因着大婚在即,所以布置得十分喜气,四处张贴者大喜红字,院子回廊,处处张灯结彩。 镇远王爷站在院子里,挥剑连续刺了三个大喜灯笼,怒喊道:“宋云谦,滚出来!” 早有人去禀报宋云谦了,他疾步走出来,见镇远王爷带着一群侍卫正在院子里发疯,还没上前问,镇远王爷的拳头便陡然落在他的脸上,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宋云谦被他打得满眼金星,还没反应过来,镇远王爷的拳头又落在他的脑袋上。 温意紧跟着他出来的,见此情况,急忙冲上去,“镇远王爷,你这是做什么啊?” 镇远王爷带来的侍卫架开温意,个个脸上都带着愤怒。温意一时愕然,不敢贸然出手,这不像是来挑衅,一定是出事了。 镇远王爷的拳头瞬间又至,宋云谦挡开,怒道:“你来我府中发什么疯?” 镇远王爷双眸通红喷火,怒道:“你这个无耻之徒,你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把安然交出来。” 宋云谦一愣,“什么?安然不见了?” 镇远王爷怒道:“装,再装,分明是你那日不忿本王打你,所以抓走安然报复本王,你有什么尽管冲着本王来,本王不曾怕过你半点。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安然也是你的亲侄子!” 宋云谦凝着一张脸,道:“本王没有抓过安然,更没想过要对你报复。” 镇远王爷闻,腰间的长剑嗖地出鞘,温意一惊,急忙冲过去,挡在宋云谦身前,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怎么会抓走安然?安然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调查清楚没有?” 宋云谦见温意挡在身前,急忙拉着她护在身后,低吼:“你做什么?太危险了!” 镇远王爷气得全身发抖,“好啊,好啊,说对温意多么情深意重,不过三年时间,你就把她忘记得一干二净了。一个女人你尚且这样护着她,安然是你的亲侄子,本王是你的亲兄长,你是怎么下得去手啊?” 温意抬眸看他,还没说话,宋云谦便硬邦邦地道:“本王重申一次,本王没有命人抓走安然,你与其在这里胡搅蛮缠,还不如快点四处去找找。” 镇远王爷身边的一个侍卫冷冷地道:“飞鹰将军,请立刻交出皇孙,此事你无从抵赖,安然皇孙失踪前,奶娘曾经见过陈茂光在镇远王府外徘徊,一个时辰之后,皇孙便不见了,不是他抓走的还会是谁?他是飞鹰将军手底下的人,他这样做,定是你吩咐的!” 他一口一个飞鹰将军,听在镇远王爷的耳中,简直如同火上浇油,镇远王爷的脸愤怒得几乎扭曲,嗖地一声,剑尖便已经抵住宋云谦的胸口,怒道:“你今日不交出安然,本王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剑,已经划破了宋云谦胸口的衣裳,温意瞧得心焦,却又被宋云谦死死地护在身后,帮不得,更不能出手,否则,误会只会加重。 雪花从空中旋转而下,宋云谦的头上肩上,片刻便落满了雪花,他伫立不动,面容沉重,身子还微微上前一挺,那剑尖几乎要刺破他的胸膛了,温意心惊胆战,却不敢惊呼一句。 噗嗤一声,剑尖刺破宋云谦的胸膛,鲜血从剑尖溢出,镇远王爷的手微微颤抖,但是瞬间被愤怒取代,他盯着宋云谦,厉声问道:“本王再问你一句,安然呢?” 宋云谦面容无一点变色,他一字一句地道:“就算让我回答你一百次,我都是那一句,我没有命人抓走安然。” “那你就休怪本王不念兄弟情谊!”他持剑的手一翻,正要用力刺去,温意惊喊一声,“不要!”随着她的喊声,一名绿衣女子从天而降,她迅疾如闪电,瞬间便挑开镇远王爷的剑,横剑冷眼看着镇远王爷。 温意松了一口气,幸好千山来得及时。 刚才质问宋云谦的侍卫也上前劝阻,道:“王爷,不宜冲动,小王爷还在他们手上!” 镇远王爷深呼吸一声,看着宋云谦,声音也软了下来,用恳切的语气道:“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唯独安然,是你皇嫂的命根,你掳走了他,你让她怎么活下去?她往日对你也不算亏待,你又何必置她万劫不复之地?交出安然,本王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保证,绝对不会事后追究!” 宋云谦平静地道:“皇兄,你应该知道,你所在乎的那些,未必就是我在乎的。今日你失去的,也不代表我拥有了,就算我拥有了,也未必是我所求。安然是我的侄儿,我就算和你兵戎相见,也绝对不会动他一根毫毛。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的答案,就只有这个!” 镇远王爷眸光渐渐凌厉,俊美的脸因为愤怒显得有些狰狞,他的声音透着森冷无比的寒意,“好,宋云谦,你记住,是你首先不顾念兄弟之情的,安然有什么事,本王要你宁安王府上下全部陪葬!” 他冷然回头,对身后的侍卫冷声道:“撤!” 温意上前扶着宋云谦,紧张地查看他的伤口,所幸只是破了点皮,这部位若是再刺深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温意看着他,“你怎么能不避?要是他真的刺进去,你小命就没了。” 宋云谦竟然咧齿笑了,阳光似乎一下子照在他的脸上,连笑意都明媚了起来,他低声道:“本王在赌,赌他下不了手!” 温意责怪道:“若不是千山出现,他就真的刺进去了。” 宋云谦摇摇头,笑道:“不,他手心向上翻动,就算真的用力,那剑尖也只会划上,留下一道血痕,不会真的刺深,温意,他还是顾念兄弟情谊的。在他以为本王抓了安然之后,他还是舍不得杀本王。” 温意叹息一声,“若是如此,你父皇真是造孽啊。” 宋云谦的眸光陡然冷却了下来,他看着温意,“你也觉得是父皇命人带走了安然?目的是要挑起我们兄弟之间的战争?” 温意虽不愿意承认,但是心底却有浓浓的直觉,是皇帝命人抓走了安然,目的,大概有两个,第一,让宋云罡以为是宋云谦抓走安然,挑起两人继续不和,但是他懂得拿捏分寸,让宋云罡以为安然在宋云谦手上,宋云罡是不敢轻举妄动,更不会下杀手。第二,他要挟安然,让宋云罡听听话。 宋云谦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古往今来,杀子的皇帝大有人在,但是从没听说过皇帝因为忌惮儿子的才干而要下狠手的。” 温意深思,觉得国师这个人对皇帝影响很大,若她没有猜错,国师应该还给皇帝献上丹药,因为她曾经听皇帝说过,人的一生,一百岁只是个开始。是什么样的笃定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除非,他以为自己不止百岁生命。 章节目录 第96章预知梦? > 一个以为自己长盛不衰长命不死的皇帝,他的心思已经扭曲成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 “来人,传令下去,全力协助镇远王府寻找安然皇孙!” “马上命人查探京中最近出现过的有可疑的陌生人!” “留意皇宫御林军的动向!” “马上命陈将军来见本王” “……” “……” 宋云谦一连下了十几道命令,身边的侍卫急忙听差办事。 陈将军很快便被带来了,他疾步上前,抱拳问道:“王爷,末将都听说了,您没事吧?” 宋云谦抬眸问道:“你是不是去过镇远王府?”他想过,陈将军为人冲动,他会不会因当日皇兄打他一事记恨在心,掳走安然报复。 陈将军道:“是的,但是末将绝对没有掳走安然皇孙,末将岂会做这样下作的事情?” 宋云谦放下心来,问道:“那你去镇远王府做什么?王府的奶娘说看见你在府外徘徊,既然是徘徊,那就肯定不是经过而已。” 陈将军虎眉一拧,道:“说起这事儿,还真诡异,今天早上,末将刚从军营回家,路经南门进小巷的时候,忽然有两名黑衣人伏击末将,过了不到十招,那两名黑衣人就跑了。末将当然乘胜追击,谁知道他们跑到镇远王府附近就消失了,末将当时以为是王府的人,末将当时想闯进去问个究竟,但是随即想起王爷与镇远王爷之间的嫌隙,怕再惹出什么误会来。所以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发现就离开了。” 宋云谦蹙眉,“换之,是有人引你去镇远王府了?” “王爷现在说起来,末将也觉得是,末将与那两名黑衣人交手,他们的武功绝对不低于末将,纠缠下去,末将是必败无疑的,可他们选择了逃走,分明是引末将去镇远王府。”陈将军懊恼地锤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末将真是愚钝,竟然这样都没察觉对方的意图,生生地上了当。” 宋云谦背着手,沉思了一会,又问温意:“你当真觉得是父皇命人掳走了安然?” 温意秀眉蹙起,道:“有一半的可能!”另外一半的可能,就是九王命人掳走安然,目的是要他们父子三人互相怀疑,自相残杀。这个可能性极高,但是以他了解的九王,不像是会拿一个三岁孩儿生事的人,他的目的是皇帝,对两个侄儿,还算是宽容的。 不过现在也不能这么笃定和九王无关,因为她也渐渐觉得,九王已经不是她在粤州认识的那疏朗的九王了。 宋云谦问道:“那另外一半的可能呢?” 温意踌躇了半响,抬眸道:“九王!” 宋云谦一愣,眸光顿时一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温意道:“我只是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性,当然,也可以是其他跟镇远王府结仇的人抓走安然。现在,无论是皇上抓走安然还是九王抓走安然,我们都可以放一半的心,因为他们二人,都不会伤害安然。唯独是跟镇远王府结仇的人抓走安然,那才是真正令人担心的。” 门外闪进一个身影,是诸葛明。 他一进门就道:“我刚得到消息,镇远王府三日前曾经赶走了一名下人,此名下人企图轻薄王府,被打了五十大板丢出王府。” 宋云谦立刻下令,“陈将军,马上去调查此人!” 诸葛明拦阻,道:“不必了,我已经调查过,此人今日已经失踪了,邻居说他已经离开京城!” “五十大板下来,没个十天半月的,也休想起床啊!”宋云谦道。 诸葛明嗯了一声,又道:“这世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没什么事是办不成的。那被驱赶走的下人曾经在邻居面前扬说王妃冤枉他,还说要让他们不得安宁的。” 陈将军摩拳擦掌,“分明是这小子了,他在府中当过差,知道怎么好下手,末将去找这厮出来。” “也好,你马上去找他。”宋云谦道。 陈将军领命而去。 宋云谦坐在太师椅上,神色有些倦怠,他看着诸葛明,又看了看温意,道:“本王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厌倦了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 诸葛明道:“这盘棋已经开始下了,你和宋云罡都是棋子,跑不了。硬着头皮下吧,不求赢得多漂亮,但求别输得太难看就是。”毕竟,那位是当今皇帝,权倾天下,只要他舍得,弄死两个儿子,就跟弄死两只蚂蚁一般简单。 三人皆默默无语。 等到亥时左右,侍卫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宋云谦按捺不住,亲自率人出去找。 温意睡不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寒夜清冷,月色明亮,大雪初停,天气便像是出奇的好,清辉满空。 下人在院子里重新悬挂红灯笼,大大的红喜字如同温意滴血的心,只有在这样无人窥见的夜,她才敢恣意地悲伤。 诸葛明也睡不着,他也信步来到花园里,见温意痴痴地盯着下人悬挂红喜灯笼出神,眸子有来不及掩饰的悲伤。 他的心,陡然便痛了起来。他不敢上前,因为他知道他一出现,温意就会强装笑脸,他不忍心让她连悲伤的余地都没有。 千山在低声跟她说话,她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十分勉强,千山的脸也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又恢复正常。 他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只是说完之后,温意便带着千山离开了。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也转身离开。 第二日一早,陈将军带回了那日被赶走的下人。 宋云谦搜索一夜无果,回府见到那下人,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一大耳光,怒道:“说,是不是你带走了皇孙?” 那下人早已经吓得瘫软,他哭丧着脸道:“王爷饶命啊,小人哪里敢带走小王爷?真不是小人做的!” 宋云谦蹲下身子,一把揪住他的衣衫,怒道:“不是你做的你逃什么?” 下人全身瑟瑟发抖,“小人听说皇孙不见了,怕王爷怀疑小人,只得急忙逃了。” 宋云谦一脚踢在他身上,“还敢嘴硬?看来本王不用刑你是不会招认的,来人啊,拖下去给本王再打五十大板!” 那下人跪在地上,连连哀求,“王爷饶命啊,小人真没有抓走小王爷,就算给小人一千一万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这样做啊!求王爷明察,求王爷开恩啊!” 温意上前,刚想说话,忽然心中尖锐一痛,脑子里顿时闪过几个画面,她痛叫一声,抚住胸口蹲下! 宋云谦一惊,急忙上前抱起她,焦灼地问道:“怎么了?肚子又痛了?”他以为她又像上次吃了丹药那样痛不可挡,当下吓得脸色发白,哪里还管得了那下人。 温意胸口还是一阵阵尖锐的疼,她被宋云谦抱着放在椅子上,深呼吸一口,摇摇头道:“我没事,不要担心。” 陈将军上前道:“许是这个奴才吓着温大夫了,王爷,末将一路审问回来的,这厮应该没有嫌疑!” 宋云谦一心都在温意身上,听见陈将军这样说,便厉声道:“带他出去!” 陈将军领命,提起那下人就走了。 宋云谦双手托着温意的脸,一夜无眠的他,脸上尽是疲惫的神色,胡茬青青,眸光焦灼痛楚,看得温意十分心痛。 她道:“我没事,只是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画面,然后胸口就疼了起来,谦,我似乎听见安然的哭声了。” 宋云谦一愣,“在哪里听到?” 温意道:“就是方才胸口疼痛的时候,我见到安然,他被捆在床上,他在大哭。” 宋云谦看着她,轻声道:“许是你太过担心安然了,说到底,那孩子是你的义子,母子连心,你担心他因而看到一些幻觉,是正常的,而且,千山说你一夜没睡过,思虑过度所致!” 是幻觉?温意愣了一愣,没反对他的意见。确实,应该是幻觉。 只是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她还是杨洛衣身份的时候,宋云谦被困在山洞里,她脑子里也闪过这样的画面,最后确定宋云谦就是在那山洞之内,也就是说,可能不是幻觉,而是一种预知能力。 自从吃了丹药,她身体就多了很多灵力,例如,她可以隔空取物,可以用灵力控制物件移动,还会飞,至于预知能力,服药丹药之后,还是首次,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她闭上眼睛,想再窥见安然被捆绑的画面,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胸口的疼痛也慢慢地缓了下去。她疲惫地道:“或许,我真是思虑过度!” “陪你回去休息一下!”他扶起她,又柔声问道:“能走吗?” 温意扶着他,道:“能,我没事!” 两人走过回廊,温意故意低头不去看那些喜气洋洋的装饰,那些红色,就如同鲜血一般刺着她的眼睛。 她的心,无时无刻,都有一种酸涩麻胀的感觉,眼泪,也似乎随时能滴出来,要用强大的心力,才能控制住。 因为有他在身边,又或许因为太过疲惫,她几乎是一碰到枕头就入睡了。 只是梦里,却不是那么的安稳,她不断听到安然的哭声,安然哭着大声喊着:“母妃在哪里?母妃在哪里?”哭得力竭声嘶,有一双手抱起安然,开始哄着,安然还是止不住哭声,那手后来便在安然的屁股上重重打了几下,安然哭得更是凄惨,一张小脸,爬满了泪水,眼睛又红又肿。 “安然!”温意喊了一声,陡然醒过来。 宋云谦抱住她,“你做噩梦了?” 温意有些狂乱地道:“我见到安然了,安然哭得好凄凉,谦,你觉得会不会是你父皇抓走了他?” 章节目录 第97章追寻线索 > 宋云谦沉默了,叹了一口绵长的气,道:“若是父皇所为,本王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安然是他的孙儿,只有三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儿,是该在父母身边恣意欢闹的,但是却卷入了这场皇家纷争之中。 温意再也睡不着了,心中突突突地乱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她很害怕这种感觉,依偎在宋云谦怀里,她很想亲自去找安然,顺着她的梦去找他。 宋云谦起身之后,又继续领人出去全城搜索。 温意在府中坐了一会,对千山道:“我想出去找安然。” 千山道:“主人可下令让飞龙门的人去找,不必要亲自出去。” 温意想了想,道:“也好,你去下令,让飞龙门的人去寻找安然。” 千山拱手退下,“是!” 千山走后,温意心里还是难以安定。 她想了想,换了一身衣裳,带着炭头,走出了王府。 她在镇远王府后门,隔空取了一件安然的衣衫,给炭头闻了一下,道:“炭头,咱们去找安然,我不知道安然在哪里,你要帮我。” 炭头似乎听懂她的话,用力地嗅了一下安然的衣裳,然后汪汪汪地领着温意走。 炭头一直带着温意往城北方向走去。城北是京城比较偏远的地区,有很多贫困的村子,一路上,简陋的泥砖房屋和茅屋处处皆是,温意没想到繁华的天子脚下,竟然也有此等贫困的地方。 走到中午时分,天空又开始阴沉了下来,转眼间,雪花就开始飘旋而下。 温意踩在新雪上,脚底咯吱作响,有种奇异的舒适。 炭头忽然汪汪汪地乱叫,嗖地一声就窜了出去。 温意心中突突一跳,以为炭头有什么发现,急忙追了上去。 却发现炭头在一家农家小院门前,忘形地啃一块肉骨头。 温意抱起炭头,叹息道:“走了一个上午,你也该饿了,也是我不好,没让你吃饱就带你出来。” 她四处看了看,这里极目看去,都是村庄房子,有小孩子在附近嬉戏玩闹,也有农家妇人出来收衣服,一边收一边嘟哝,“还以为天晴了,结果马上又下雪,这天是要冷死人吗?” 温意抱着炭头往回走,道:“我们找个馆子吃点东西吧,吃了东西再继续找。” 她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之前出门的时候,心里还有点直觉,现在,那直觉消失得一干二净了。皇帝要是抓了安然,应该也不会送来这样的地方,那到底是他的亲孙子,目前他就只安然这个孙子。 然而,就在她转身走了几步,心里忽然突突地痛了几下,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一所青砖墙院子,一声孩儿的啼哭。她蹲下身子,闭上眼睛,那房屋渐渐清晰起来,青色的外墙,有一株梅花出墙来,门口拴着一条狗,门前,有两个护院打扮的人看守着。 脑子里的画面消失了,温意站起来,四周瞧了瞧,这里基本全部都是茅屋木屋和泥砖屋子,没有青色外墙的院落。 她闭上眼睛,想再看清房子四周的情况,但是,一无所获。 她想了想,走到那正在收衣服的妇人院子外问道:“这位大嫂,问你个事儿!” 那妇人把衣服抱在怀里,走近几步,问道:“什么事啊?” 温意问道:“我想想问问你,这里附近有没有青色外墙的屋子?” 那妇人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道:“这附近没有,你一直往前走,走出石头村,近河边有一所房子,那是富人的院落,似乎是青色外墙的!” 温意一喜,连连道谢,然后抱着炭头走了。 炭头一路都十分乖巧,汪都没汪一声,任凭温意抱着它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走出了这一带村落,景色也渐渐变得荒芜起来,四周的树叶子基本都掉光了,干秃的枝头在寒风中抖索。 前面是一个岔口,一左一右,温意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往左边还是往右边。 左边走来一名背着柴和镰刀的樵夫,温意上前问道:“这位大哥,请问这附近哪里有一所青色外墙的房子?” 那樵夫抬头瞧了她一下,指着右边道:“你问的大概是钱员外的别院吧?从右边一直走,大约走半个时辰,就能见到了。” 温意道了声谢,然后顺着樵夫指的路往右边走去。 那樵夫在她走后,四处瞧了瞧,压低帽子,继续往前走。 温意躲在岩石后面,等那樵夫走了,才露出脑袋。本来她没有起疑的,但是那樵夫伸手一指的瞬间,她看见他的手指修长洁白,指甲也干干净净,一个以砍柴为生的樵夫,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干净洁白的手。 她疾步往左边走去,怕樵夫回头追她,便抱着炭头跑起来。 一刻钟左右,她看见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她极目远眺,果然看到左边山下,有一所青色外墙的房子,和她脑海中所见到的是一模一样。 她心中突突乱跳,蹑手蹑脚地靠近房子,她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露出两只眼睛看房子外的情况。房子外面果真有两个护院模样的人在走动,她闭上眼睛,仔细倾听,听到屋子里有孩子的哭声传来,是安然,温意几乎要惊呼而出,一定是安然,一定是! 她虽然没有正式跟安然相处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听这哭声,就认定是安然了。安然是她接生的,又认她做义母,这三年,她时而都会想起安然,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情愫。虽没血肉之情,却有连心的感受。 炭头很乖巧,它大概也知道事态严重,所以躲在温意的怀中,露出两只狗眼警备地看着外面。 温意想了想,轻声对炭头道:“炭头,你去后门,在后门弄些声响出来引开那两人,我溜进去!”她虽然没有正式试过飞,但是她看了看那围墙的高度,相信自己能够飞进去的。 炭头似乎真能听懂她的话,从她怀中飞快地窜出去。 她趴在大石头后,看着炭头饶过大门口,往后门而去。 她提心吊胆地等着,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门口那两人身上。过了一会,那两人警觉地四处瞧了一下,然后疾步往后门而去。 温意瞧准时机,急忙站起来,她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身后似乎有些存在感,她猛地回头,还没瞧清楚后面的人,就觉得脑袋一阵疼痛,她闷叫一声,晕倒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转醒,后脑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她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她身上爬着一团软乎乎的东西,还有疲惫的抽搭声。 “安然?”她轻声唤了一声。 胖乎乎的小手漫上她的脖子,她眸光一闪,屋子里一盏油灯顿时亮了起来,窗户微开,有凄厉的风卷进来,吹得如豆的灯光飘摇不定。 她双手被捆绑,她手轻轻一缩,便挣脱了捆绑,伸手抱住面前的小孩儿。 安然睁大眼睛看着她,他被绑住双腿,一身脏兮兮的,脸上全是泥巴,她抱着安然检查了一下,幸好没发现外伤,证明这些人也没有过分为难安然。 安然问道:“你是谁?”他的声音因为嚎哭过度,有些沙哑,眼里依旧惊慌不定。 温意柔和一笑,道:“安然,我是你义母,义母是来带你离开的。” 安然嘴巴一扁,呜呜地哭道,“我要见母妃,我要见母妃。” 温意捂住他的嘴巴,轻声道:“好,好,义母带你去见母妃,但是你要答应义母,见到父母才可以哭,哭是孩子的权利,但是现在外面有坏人,我们要坚强。” 安然眨着大眼睛,嗯嗯闷哼了两声。 温意放开他,有些奇怪怎么没有人看守了?她放下安然,悄然走到窗子后面,往外看了一下。 窗户外面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几个人在行走,因着月光暗淡,并未能瞧清楚那几人的模样。 安然想起她被打晕的时候是中午,现在却已经是天黑了,她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估摸着如今大约是子时。 她心中隐隐担忧,宋云谦应该发现她不见了,不知道怎生着急呢。 温意看见那几个人慢慢地走过来,还听到他们的谈话声音,“咦?怎么有灯亮了?” 温意疾步回身,吹灭了灯,抱着安然躺在床上,示意安然不要做声。 安然虽然只有三岁,但是不愧是镇远王爷的儿子,十分机灵,他闭着眼睛,嘤嘤地抽搭着。 窗户外面,有脑袋探进来,有人小声地道:“哪里有光?你眼花了。” 这油灯的光本来就十分微弱,那另一个人讪讪地道:“大概我看错了。” 脚步又渐渐地远去,温意暗自猜测他们的身份,若只有这几个人,应该也不难应付。她的灵力还运用得不娴熟,有时候还会失灵,所以,小心为上。 又等了一会,温意悄然起身,走到床边观察了一下。 忽然听到有什么跑动的声音,温意踮脚看了一下,只见回廊那边,一头小狗飞快地跑过来。 是炭头!温意大喜,安静地站立窗边候着。 炭头跳了进来,冲进温意的怀抱,温意抱着炭头,炭头全身湿漉漉的,应该是被人丢到河里,然后游回来。她这时候庆幸朱方圆往日经常带它们出去游泳,以前炭头是超级怕水的,被朱方圆带去游泳之后,竟然爱上了水。 温意用床上的被褥为它擦了一下身子,见安然好奇地看着炭头,她轻声介绍道:“它叫炭头,可爱吧?” 安然伸出手,轻轻地触摸一下炭头的毛发,一口咬定,“它是大老鼠吧?” 炭头湿漉漉的,毛发全部贴服,显得十分较小,这样看着还真像一只大老鼠。 温意噗嗤地笑了,炭头不满,抖擞了一下毛发,威武地瞪着安然。 章节目录 第98章宋云罡的杀意 > 温意一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动静,她留意到每半个时辰,就有人来交接,只是不知道交接的人是不是重复,若不是重复的,意味着这两个时辰内,至少有十五到二十个人。 若是三五个,她还能有点把握,二十个人,她要抱着安然,又要逃命,只怕未必能逃出去。 安然已经睡下了,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他能感受到温意的善意,进而相信温意,所以没有再啼哭,而是呼呼入睡。 他确实也是累了,被抓来两天两夜了,一直在哭,哭累了就睡觉,梦中也是不安宁,哪里试过像现在这样睡得这么踏实? 等着等着,温意有些不耐烦了,她想着与其这样等到天亮,还不如现在趁夜逃走。她催动灵力,围墙外顿时发出呜呜的风声,那几个看守的人疾步跑了出去。 温意回身抱着安然,对炭头道:“走!”她跃上窗子,企图飞出去。 但是,噗通一声,她整个人跌落在地上,她愕然,失灵了?又失灵了?她连忙抱起安然,问道:“疼吗?” 安然哀怨地道:“疼!”他用手抚着额头,刚才他额头着地,起了好大一个包包。 温意心生愧疚,他被抓来两日,都没受伤,结果她来救他,还没出去,就先摔了个大包。 她听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吓得她急忙抱起安然就往后门冲去。 后门上了锁,她用力揪锁,拽不动,她退后两步,催动灵力,低低地喝了一声:“开!” 那锁纹丝不动。 “站住!”身后传来一阵吆喝声,然后是一阵齐整急速的脚步声,马上就要追来了。温意心惊胆战,闭上眼睛,怒喊了一声,“开啊!” 门啪的一声开了,温意错愕一下,没有时间让她探究这其中的原因,抱着安然,跟着炭头,一溜烟地跑了。 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温意的心跳狂飙至一百八,几乎要从嗓子跳出来了,她一边飞奔一边抱着安然安慰道:“不用怕,义母跑得很快,坏人追不上来的!” 她气喘吁吁,沿着小河一路飞奔,身后燃起了火把,一路狂追。温意怕他们用箭,数次回头,见他们只是提着剑来追,略微安心。 炭头忽然汪汪汪地乱叫,温意有些惊慌,由于惯性停不下来,一脚踩在了炭头的尾巴上,炭头疼得汪汪乱叫。 温意向前看去,前面也有人举着火把,炭头发现了提醒她。 她抱着安然,道:“前后都有追兵,怎么办呢?” 左边是山崖右边是河流,她不敢轻易尝试飞上山崖,但是下河却是可以的。 没有时间让她多想了,她抱着安然,跑向河道,幸好河水不深,只到她腰部的位置,她要高举着安然,怕被冷水浸到他。身后的追兵也噗通噗通下了河,一路追赶而来。 温意想撒腿就跑,奈何在水里,如何跑得动?顿时,她觉得后背一阵凉,肩膀被人一掰,硬生生地被人夺去了安然,她回过头,只见几个彪悍的侍卫打扮的人抢走了安然,而前头是那人,手中持着一把长剑,剑尖渗血,她知道自己背后被人刺了一剑,因为没有痛感,她竟不知道。 她扑回头,喊道:“安然!” 安然哇声大哭,张开双手要她,她掐住那持剑男人的脖子,怒道:“放开他,你们这些禽兽,何苦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放开他!” 那男人的剑已经抵达她的胸部,听闻她的话,陡然一愣,扬手在她脑袋上一击,温意觉得脑袋一阵闷响,眼前一黑,便跌落水里了。 陷入昏迷前,她只听见安然的呼喊和炭头的汪汪声。 温意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她在梦里抱着安然不断奔跑,掉下山崖,死不去,又背着他攀爬,她双手双脚伤痕累累,鲜红的血液弥漫了她整个梦境。她梦见安然被抢走了,她扑上去不断厮打那抢夺安然的人,但是却被他一剑刺在胸口上。 她感觉有人拍着她的脸颊,有人不断地叫这一个名字,她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镇远王爷。 他俯下身子看她,眸光冷凝,她觉得全身发冷,连牙关都打战,“是……你救了我?”她忽然想起安然,睁大眼睛问道:“安然呢?安然没事吧?” 镇远王爷冷冷地道:“安然当然没事。他若有事,你以为你还有命吗?” 温意身子一松,脑子里有铺天盖地的眩晕,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没事就好!”黑暗再次袭来之际,脸颊忽然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疼痛陡然袭上,与脸上痛楚一同袭来的,还有后背火辣辣的疼。 再次感受到疼痛,她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她还来不及分辨半句,又重重地遭了几个耳光,直打得她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镇远王爷冷冷地声音传来,“当日本王临门,质问宋云谦有没有抓走安然,只要他承认,本王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本王不是没给过他机会的,是他没有珍惜。你要怪,就怪他不仁在先。来日死落黄泉做鬼,你要复仇,就去找他吧。” 说罢,手中举剑,对准温意的胸口,就要刺下去。 温意全身无力,眼睁睁地看着明晃晃的匕首即将扎入自己的胸口,她嘴角含着一抹悲苦,上一次在皇宫,以后自己将死,心中的遗憾是没能再见他一面。想不到这一次,也是如此。 她急喘一口气,道:“帮我转告他,我爱他!” 匕首没有落下,而是一记耳光又落在她脸上,她的脸重重地偏出一边,嘴角有鲜红的液体渗出。镇远王爷的脸蒙上一层愤怒,道:“他是瞎了眼?竟爱上你这个恶毒又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跟当日的宁安王妃哪里有可比性?她比你好一千一万倍。” 温意嘴角含着一抹浅笑,她很想跟他说,她就是当日的宁安王妃,谢谢他这样抬举她。 但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眩晕不断地袭上来,黑暗也劈头盖脸地入侵,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等待那致命的一刀。 那一刀还没下来,她就已经不知人事了。 宋云罡再次举起匕首,只是这一次,已经有些犹豫了。 宋云谦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全是因为温意离世。念在温意的情面上,他可以原谅宋云谦所作的一切。但是这个女子,先是勾引了朱方圆,又勾引了诸葛明,再勾引父皇,如今还跟宋云谦牵扯不清,不杀此女,后患无穷啊。 只是当他的匕首触及她心脏部位的时候,心无端地就觉得慌张。 他叹息一声,对身后的侍卫道:“杀了她!尸体丢在乱葬岗,留她全尸吧。” 说罢,便转身而去了。 侍卫手握匕首,领命道:“是!” 他举起匕首,手起刀落…… 镇远王爷听到那匕首刺进**的声音,心里升起一丝难过,他与宋云谦之间的兄弟情,大概也会因为这个女人的死去,而再回不去从前了吧。 他不在乎,从宋云谦命人抓走安然那一刻起,他已经不把他当作兄弟了。 回到房间里,正是晨曦初现的时候。 镇远王妃守着安然,含悲带喜地在床榻前抹泪,见镇远王爷进来,她拭干眼泪,问道:“她怎么样了?” 镇远王爷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镇远王妃一愣,“你杀了她?” “如此歹毒的女人留着做什么?”镇远王爷道,“叶儿,无须为这样的人觉得可惜。她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镇远王妃叹息一声,“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到底是一条人命,罢了,我也不是惋惜她,只是想着你们兄弟以后大概就是反目成仇了吧?” 镇远王爷冷哼一声,“他若是当本王是兄长,怎舍得对安然下手?” 镇远王妃摇摇头,“若是温意天上有知,也会不高兴吧?” 镇远王爷坐在她身旁,牵着她的手道:“温意若天上有知,也会感激我们为宋云谦清除身边这个恶毒女子。再说,温意那么疼爱安然,她若知道宋云谦绑架安然,会更不开心的。” 镇远王妃悲声道:“我只求他以后平平安安地留在我身边,健健康康长大,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镇远王爷叹气,“只怕,我们欲求平安,人家偏不放过我们。皇权的斗争,从来都是残忍的。” 镇远王妃黯然,忽地又抬头轻声问道:“那你打算如何跟谦交代?” “还要交代什么?此女先是迷惑了父皇,如今连带宋云谦都变得冷血绝情,相信都是她怂恿的。而且,她跟九皇叔是旧识,说不定是九皇叔派来的人。”镇远王爷道。 “九皇叔?他派她来做什么?”镇远王妃一愣。 镇远王爷冷道:“你以为皇叔真的这么简单?你想啊,他被父皇压制了这么久,怎会一点反意都没有?他大概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到温意,所以制造了一个温暖出来,又懂医术,又会针灸,先是迷惑了宋云谦,继而迷惑父皇,意图是要他们父子反目。” 镇远王妃骇然,“若真是这样,九王意欲何为啊?不会是谋反吧?” 镇远王爷沉默了半响,道:“未必就没这个可能,就算谋反不成,他让父皇与宋云谦反目成仇,对他而,也是一件快事。” 镇远王妃久久不语,皇权的斗争,她妇道人家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抓紧自己夫君的手,颤声道:“我只求一家平安和乐,什么都不求,咱们离开京城吧,无论是你出事还是安然出事,对我而都是致命打击。” 镇远王爷轻拥妻子入怀,叹息一声,“我们离不开了。” 离不开了,在安然出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离不开了。 章节目录 第99章下落不明 > 两人说话之际,安然醒来了,他睁开眼睛,目光触及父母,顿时哇一声就哭了出来,猛地起身抱住镇远王妃,“母妃,我可见到你了。” 王妃抱住安然,也是泪水哇啦啦地流,她扫着安然的背,道:“孩子,没事了,没事了,母妃在这,父王在这,没有人能伤害你。” 安然却还是止不住泪水,哭着道:“那些人可凶了,还吓唬我,可讨厌了。” 镇远王爷虽然心疼儿子,但是见儿子不断地哭啼,不禁生气了,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父王和你皇叔以前,练习骑射,摔得是头破血流,都没流过一滴眼泪,怎地你这般没志气?” 安然嘴巴一扁,道:“义母说,小孩子想哭就哭,这是小孩子的权利。” 镇远王妃一愣,摸着他的小脸急忙问道:“哪个义母跟你说的?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安然道:“就是义母啊,我和义母被坏人关在小黑屋里,我哭,义母说小孩子想哭就哭,但是因为外面有坏人,所以我们要逃出去才哭。现在外面又没有坏人,怎么就不能哭了?” 镇远王爷心中骇然,“你说的义母是不是那叫温暖的女人?她不是抓你的坏人吗?” 安然瞪大眼,“抓我的坏人是几个坏叔叔,可坏了,义母是去救我的,我跟义母一块逃出去的,还有炭头。” “炭头?你皇叔?”镇远王爷一愣。 “不是皇叔,是大老鼠,炭头是大老鼠,可大了,毛毛都湿漉漉的,还甩我一脸的水珠,可坏了。” 镇远王爷陡然起身,旋身就往外冲去。 镇远王妃也急忙抱着安然追着出去。 来到王府大牢内,那原先关着温意的牢狱只剩下一滩鲜血,人已经不见了,他一把抓住一名侍卫,急红了眼,问道:“人呢?” 侍卫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杀……了,拖了出去!” 镇远王爷丢下他,飞奔出去。 他策马出城,直奔乱葬岗,一路都不见送尸体的侍卫,一直去到乱葬岗的小路,才看见一名侍卫骑着马下山。 他策马停住,急声问:“人呢?” 侍卫见镇远王爷来到,也连忙策马停下,翻身下马回道:“回王爷,事儿已经办妥了。” 镇远王爷急怒道:“本王问你人呢?” 侍卫指着身后的乱葬岗,“就丢后面了,估计这会儿都有野狼来了。” 镇远王爷吓得心魂俱散,撒腿就往乱葬岗奔去。 乱葬岗上树木萧条,乌鸦低飞,有苍鹰在附近盘旋,一股子的**的臭味扑鼻而来,白骨遍地。所谓乱葬岗,其实并无人下葬,不过是无家可归的人死在京城或者附近,被抛尸来此,然后被野狼或者是苍鹰乌鸦吃掉肉身,剩下骨头,残忍阴森地留在这里。 乱葬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山头。尖石嶙峋,因着是冬日,草都枯黄了,只剩下四周的枯枝在瑟瑟乱抖。 镇远王爷如盲头苍蝇一般转了一圈,没发现温意的尸体,他回身怒吼,“人呢?” 侍卫诧异地看着原本摆放温意尸体的地方,惊愕地道:“怎么不见了?卑职刚才把她的尸体抛在此处的。” 镇远王爷看着侍卫手指的方向,地下,只有一滩已经凝固的血迹,还有拖行的痕迹。 侍卫道:“方才卑职走的时候,已经有野狼出没,大概已经被野狼拖走了。” 镇远王爷心哇凉哇凉的,心头涌上一阵绝望,野狼拖走了?有这个可能,乱葬岗的野狼都精成鬼了,怕乌鸦和苍鹰以及其他野兽来分尸,一般会拖到隐秘的地方再吞噬。 他咬着牙,下令道:“找,哪怕是一根骨头,本王也要找回来。” 侍卫瞧着偌大的山头,还有乱葬岗后面连绵起伏的山峦,道:“王爷,只怕野狼不知道拖到什么地方去了,这里这么大,估计是找不到了。” 镇远王爷黑沉着脸,“马上回去命人来找,就算把这附近的山头全部翻个遍,也要找出来。” 他持着剑,一路沿着拖行的痕迹寻找。但是痕迹也只有十几米远,之后,便全是乱石,压根看不出痕迹了。 侍卫回去找人来帮忙,只剩下他一人在乱葬岗上四处寻找。这里全部都是森森的白骨,还有残缺不全的头颅骨,有的张开牙齿,阴森森地对着他。 他没有停歇过脚步,一路狂奔,最后,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他想起温意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问安然的情况,当时,当时他就应该察觉她不是抓走安然的人,但是他被仇恨愤怒蒙蔽了眼睛,以为她跟宋云谦一伙抓走了安然,而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为何会如此笃定认为是宋云谦抓走安然?他为何会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他怎敢做这样的猜想? 一个飞鹰将军,就乱了他的心智,乱了他的阵脚。 他何尝不是贪慕虚荣?他何尝不是被名利所困? 山风嗖嗖地刮过,刮得他的脸颊生疼,他痴痴地坐在白骨堆上,想着前尘过往,点点滴滴。心绪因为痛楚而清晰,他错了,他真的错了。飞鹰将军这个头衔,从来不是宋云谦主动争取的,他的兵权,最后也没落在宋云谦手上,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有人在前面铺好了陷阱,只等着他踩下去。 过去三年,他无一日不希望宋云谦能从温意死亡的伤心走出来,当他身边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他却因为愤怒仇恨,再次宋云谦遭受三年前的命运。 只是,还有一点,他不明白,那就是为何安然会叫那女子做义母?温暖和温意之间,莫非是有什么联系的? 他站起来,继续茫然地走着,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了底,一块骨头插进他的脚板底,他坐在地上,伸手拔出白骨,鲜血随即渗透了鞋底。 因着这尖锐的痛,他脑子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三年前的温意,是异世女子,她附身在杨洛衣身上,她死后,会不会也附身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再度回来呢? 那岂不是说,今日的温暖,就是昔日的温意? 他心里涌起一股绝望来,若温暖就是温意,那这个有恩于他一家的女人,重活一次却死在了他的手中。 他下令杀了温意! 他下令杀了他一家的救命恩人! 难怪,她会如此着急去就安然,因为她知道安然是她的义子。她在贼窝里出来,没问自己的情况,首先就问了安然。她临死前,让他转告宋云谦,她爱他。这么多点点滴滴,他竟然都没有一点怀疑,就那样下令杀了她。 “啊……”他的悲声响彻云霄,在山谷里不断回荡着。 宁安王府也乱作一片。 宋云谦中午的时候就发现不见了温意,以为她去找朱方圆了,想着她身边有千山陪着她,也就没太在意。 傍晚的时候,千山回来了,但是却不见温意,他这才急了,问千山,“你主人呢?” 千山道:“主人命我去飞龙门,让飞龙门的人代为寻找小王爷,我早上便走了。怎么?她没在府里吗?不会自己出去找了吧?她可不会武功的。”千山有些乱了,急忙飞奔回去芷仪阁,问了小晴,小晴说温意今天一天都没回来。 她冲出去,宋云谦已经出门去找温意了。 宋云谦此时还不太着急,因为他估摸着温意应该是去了找朱方圆。 去到朱府,朱方圆却说温意今天没来过。 宋云谦这才真的急了的,“没来过?一整天都不见了她,她去哪里了?” 朱方圆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去医馆找找吧,兴许在医馆,诸葛明不是说医馆忙不过来吗?她大概去了帮忙。” 宋云谦想想也是,他急忙策马掉头,直奔医馆。 医馆这会儿还很多病人,宋云谦跳下马,就直接进去找人。 诸葛明在医馆里为病人看症,忙得腾不开手。见宋云谦进来,神色还颇为凝重,他问道:“你怎么亲自过来了?什么事?” 宋云谦急声问道:“温意今天有没有来过?” 诸葛明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宋云谦心中一凉,凝重地道:“她失踪了。” 诸葛明“啊”了一声,“失踪了?” 诸葛明交代了一下其他大夫看症,然后跟着宋云谦出去。 “会不会是被皇上召进宫里了?”诸葛明猜测道。 宋云谦愕然抬头,“为何这样说?难道你怀疑父皇……” 诸葛明轻声道:“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不是吗?” 宋云谦头皮发麻,一股愤怒陡然腾起,他厉声道:“他都逼本王到这份上了,还想折腾什么?” 诸葛明道:“现在还没确定,你马上入宫一趟去打探消息,我带人在附近寻找一下。” 唯有这个办法了,宋云谦点点头,“那好,你领人四处找一下,顺带留意一下安然的消息。” “好!”两人话别,兵分两路。诸葛明领人去找温意和安然,而宋云谦则入宫打探消息。 宋云谦找到小德子,小德子拉着他轻声道:“皇上今日一直都在御书房,除了召见相爷之外,没召见过其他人,想来不是皇上。” “有没有见过国师?”宋云谦问道。 小德子摇摇头,“没有!”顿了一下,他又道:“对了,九王一直在御书房陪着皇上,午膳都是一块用的。” 宋云谦倒是没怀疑过九王,虽然觉得九王居心叵测,但是他与温意是旧识,想来不会为难温意。再说,之前温意肚子疼,也是他引开父皇的,可见他对温意也颇为在意,他不会命人绑走温意。 不是父皇,那会是何人? 他脑子中跃出一个人,随即摇头,他如今顾着找安然,哪里有闲暇去抓温意?不会是他。 章节目录 第100章必须当皇帝 > 诸葛明带着人去大街小巷搜索温意,问过附近的商铺,也确实有人看见她,说她追着一条小狗,但是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而宋云谦在宫里调查了一番,又去了皇后寝宫里问过,都说没有这回事。 宋云谦在傍晚的时候出宫,加入搜索队伍寻找。 偌大的京城,要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宋云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觉得最近倒霉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袭来,他几乎要招架不住了。 找到子时,宋云谦与诸葛明遇上。 诸葛明有些担忧地道:“会不会因为你马上成亲在即,她出去躲避一下?” 宋云谦坐在榕树下的石头上,身心疲惫,听到诸葛明的话,心里蓦然一痛,抬头问道:“怎么说?莫非她跟你说过什么?” 这件事情,他一直都没有跟她交代过。她知道之后,他避开她,就算最后嫌隙消除,他们之间也从不说这事儿。他不说,是怕她不开心,怕她难受。而她,也没主动说起,在他面前,也没有表现得不高兴。 他以为她懂得他心里一直都只有她,娶陈雨竹,也不过是被逼的。如今听了诸葛明的问话,他不确定了,心里开始懊恼,就算她知道,他也该一再地跟她保证才是。 诸葛明坐在他身边,略有些黯然地道:“那日宋云罡走后,我看见她在院子里,瞧着下人悬挂大红灯笼,她显得很伤心。” 宋云谦的心像是被什么蛰咬了一下,又酸又疼,他双手搓脸,扶住额头,“本王知道她心里难过,但是,我们都怕说起这个话题,事实上,自从父皇下令赐婚之后,本王没有跟她交代过任何的话。” 诸葛明叹息一声,“只怕,她是有意躲开了。” 宋云谦抬头看着诸葛明,俊美的脸上满是阴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那么一句话来,“本王从没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生身父亲,诸葛,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本王此刻的心,是有多么的难受。” 诸葛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事已至此,没有别的办法了,你的生身父亲不是旁人,是当今皇帝,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权势便占据他心中大半的位子。” 宋云谦抬头看天,“人人都道本王天潢贵胄,贵不可,殊不知本王宁可出身寻常百姓家。” 诸葛明也是黯然神伤,出身皇家,注定了有许多无可奈何。自己的婚姻,尚且不能够自主,更莫说自己的人生了。亲王的道路,似乎早就被人安排得死死的,每一步只能按照定下来的模子去走,走错便是满朝议罪,轻则贻笑大方,重则丧命灭府。 宋云谦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脚步道:“不管她是自己走还是被人抓走,本王都要找到她。诸葛,本王已经失去过她一次,绝不容许她再从本王身边逃脱。” 诸葛明跟着站起来,沉默了一下,道:“若她是自己走的,我宁可她离开。” 宋云谦一愣,顿时满脸怒气,“你什么意思?” 诸葛明叹息一声,“我们都不知道她心底的苦,若不是那晚上我看到她怔怔地看着红喜灯笼出神,我又哪里会知道她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谦,你爱得太自私了。” 他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看怔愣原地的宋云谦,道:“不管如何,先找到她再说,如果找到她,她是自愿离开你的,我会帮她,不管你还顾念不顾念我们的兄弟情,谦,我希望她开心!” 那样直白的心意,那样毫不掩饰的爱恋,就**裸地暴露在诸葛明的眼底。 宋云谦觉得心中像是被重锤狠狠地击中,从心腔一直钝痛到脑子,再到四肢百骸,他双腿沉重得几乎迈不开,满脑子只有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让温意幸福开心。 放开她?这念头只要一想起,就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能放开吗?他们之间的爱,已经深入骨髓,和血液溶在一块,再无法分离。 他一字一句地道:“诸葛明,你若是助她离开,本王会杀了你!” 说罢,他翻身上马,疯狂地策马狂奔而去。 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他脸上,他觉得很冷,从心里发出的冷,席卷了他整个人。 他这辈子的妻子,只有她,只有温意。 他策马入宫,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取消那场婚事,那一场闹剧般的婚事。 皇帝已经就寝了,侍寝的是凌贵妃。 他跪在皇帝寝宫前,大理石板上,铺着薄薄的积雪,他的膝盖就那样跪在积雪上。之前的腿伤被温意针灸治疗后,已经几乎全好了,这样跪着,寒冷入骨,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今夜不是小德子伺夜,但是宫人劝说不听,便连忙去请了小德子过来。 小德子披衣赶来,劝道:“王爷,您这是何苦呢?” 宋云谦抬头看着他,道:“你不用管本王,本王要等父皇起床。” 小德子哎了一声,“您……奴才都跟您说过,不是皇上命人抓走温大夫的,您跪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宋云谦沉默不语,倔强地跪着,一动不动。 天空又在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被宫灯映照着,十分的美丽,如诗如画般的美丽。但是,宋云谦却只感受到寒意,彻骨的寒意。 九王也听闻了此事,急忙赶过来,冷沉着脸,“你疯了?你这样会害死温意的!” 宋云谦抬头看着九王,不明白他此话到底什么意思。 九王拉着他,“你过来,本王有话要跟你说。” 宋云谦摇摇头,“不,无论你说什么,都动摇不了我,我要等父皇,我要取消这门亲事!” 九王叹息一声,道:“如此冲动,只会坏事,趁着你父皇还不知道你来,赶紧离开。” 宋云谦倔强地跪着,纹丝不动,也不再理睬九王。 九王急得不得了,最后,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父皇已有废后的心思,你还在这里胡搅蛮缠?是不是要害得你母后后位不保才满意?” 宋云谦骇然,抬头看着九王,“你说什么?” 九王拉着他,对小德子道:“这里你安排一下,今夜之事,休要有半句传进皇上的耳中。” 小德子连忙应道:“是!” 宋云谦跟着九王去到相思阁,还没等九王关上门,他就厉声问道:“你刚才说父皇要废了母后?母后犯了什么罪?他凭什么废后?” 九王责备地看着他,“之前是没有的,但是你一旦跟皇上说悔婚,你父皇马上就有借口了,亲王悔婚,教子无方,这条罪废后,谁敢有异议?” 宋云谦怔愣半响,喃喃地道:“为何?母后这辈子,几乎就为他奉献了,他为何还要废后?” 九王坐了下来,道:“他还在热丧中,不能行册封妃嫔之礼,但是,百日内,可以大婚,他废后迎娶温意为中宫,这是完全许可的。” 宋云谦跌坐在椅子上,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九王,“你是说,他要废掉母后,娶温意为中宫皇后?” “这些日子,他一直让本王陪在身旁,他早就动了废后的心思,但是却找不到废后的理由。无故废后,你外公一家不反才怪?他如今多少忌惮着你外公,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你知道吗?你这边不能出一点乱子,否则,你母后整个家族都要被你拖累了。”九王想想也觉得后怕,幸好他收到消息,否则今夜的事情惊动了皇兄,那就无法收场了。 宋云谦的脸有死一般的灰白,入宫之前,他凭着一股子愤怒,不顾一切,只为他与温意的未来,却没有深思其中的厉害。他是亲王,不是普通人,一旦他获罪,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将遭降罪。 九王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你要改变目前的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有足够的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宋云谦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若是往日,他会狠狠地痛骂他一顿,但是,如今听着他的话,心里竟有了几分共鸣。 他近乎绝望地认知到,这是他唯一的办法。 “为什么要帮我?”宋云谦冷静下来之后,问九王。 九王有些心酸地道:“因为本王和你一样,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永远都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也因为本王一时的私心,把温意搅进这趟浑水。本王一直视她如妹妹,希望她开心,希望她幸福,却因为一念之差,害了她。” “什么意思?什么一念之差?”宋云谦语气冷厉地逼问道,但凡与温意有关的事情,他总是特别上心。 九王苦笑,“若不是本王,温意也不至于会让你父皇如此入心。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宋云谦顿时明白过来,他冷冷地道:“国师是你的人?” 九王摇摇头,“是,但是,他所也是事实,温意确实是皇后之命,日后也确实会诞下未来国君。国师本来不打算说,因为此乃天机,是本王有意要培植温意成为本王的内应,所以一步步逼着她身不由己地走向你父皇身边,本王悔之晚矣。” 宋云谦愤怒的拳头落在九王的脸上,九王挨了一拳,退开后道:“且慢!” 宋云谦愤怒地道:“若不是你,我与温意,何至今日的田地?你害得我们好苦啊!” 九王握住他的双肩,眸光如炬,道:“你没听清楚本王的话么?温意是皇后的命,你必须做了皇帝,才能够阻止温意成为你父皇的皇后。你若是不作为,她迟早会走向她的宿命,成为你父皇的皇后,此乃天意,并非人为,本王不过是把天机泄露给你父皇,使他疯狂在前。宋云谦,这是你的宿命,你无处可逃!” 宋云谦怔怔地看着他,一股恐惧油然而生,一种对宿命的恐惧,一种对未来未知的恐惧。但是,正如九王所,他无处可逃! 章节目录 第101章乱葬岗 > 诸葛明寻了一半日一夜,无果而回。 他开始不淡定了,虽然之前怀疑过温意自己离开,但是她不像是这么没交代的人,就算离开,她也该说一声才是。她应该知道自己无端失踪,肯定闹得府中人仰马翻,除非,她要搅得宋云谦成不了亲,娶不了陈雨竹。 宋云谦将近清晨的时候才出宫,他脸上带着死一般的沉寂。他把九王爷跟他说的话全部告知诸葛明,诸葛明久久说不出话来,心里感受到他的痛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找不到她,本王就不成亲!”宋云谦只说了这句话,就立刻去沙场点兵,他不惜翻转全城,也要找出温意。 诸葛明想了想,在城中搜索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发现,既然宋云谦全城搜索,他不如出城寻找。 所以,他领着侍卫,一路出城,直往城郊。 出了城,他发现官道上有许多镇远王府的侍卫,料想他们是去寻找安然皇孙。 他上前探问,“皇孙可有消息?” 侍卫认得诸葛明,回道:“是诸葛先生啊,先生有心了,皇孙已然平安归来!” 诸葛明愕然,“平安归来了?那你们兴师动众的,去哪里办差?” 侍卫迟疑了一下,抱拳道:“此乃公差,恕在下不便相告。”说罢,便领着侍卫往乱葬岗方向而去。 诸葛明起疑,命侍卫去城郊搜索,自己则悄悄跟在镇远王府的侍卫而去。 诸葛明一直深藏不露,他的武功其实跟宋云谦不相上下,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出手,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只是个文弱书生。 这一路跟踪,镇远王府的侍卫并未发现。 诸葛明见他们上了乱葬岗,而乱葬岗上,已经有许多侍卫在此了,他们分布得很散,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正疑惑之际,他看见宋云罡的身影,他微怔,宋云罡亲自来乱葬岗?这是为何啊? 不知道为何,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恐惧,温意失踪了一日一夜,和他们有无关系?不会是宋云罡抓走了温意吧?他一直痛恨温意,说她红颜祸水,说她迷惑皇帝,迷惑宋云谦,该不会对温意下手了吧? 他心乱如麻,偷偷上前,挟持一名侍卫,拉至乱石后,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在寻找什么?” 那侍卫忽地被人挟持,面容露出惊恐之色,待瞧清楚了诸葛明,这才定下心来,他回头瞧了一眼,见四周的人只顾着寻找,并无留意到他,便轻声道:“诸葛大夫,此事不能告知您,您还是赶紧离去吧,不然被王爷发现可就不好了。” 诸葛明听闻他这样说,心里的恐惧越发增加,急声道:“你快说啊,你们王爷是不是抓了宁安王府的温大夫?” 侍卫沉默不语。 诸葛明的心顿时凉了下来,眸光迸发怒火,“他真的抓了温大夫?那你们这会儿在找什么?你们在乱葬岗找什么?”因为激动,他的声音没有按压下来,顿时便惊动了附近的侍卫。 侍卫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 虽然都认识诸葛明,但是因王爷在此,也不好徇私,只得厉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镇远王爷也发现了诸葛明,他轻身而起,施展轻功从半山腰落在诸葛明面前,面容沉着,对侍卫道:“你们继续去找!” 侍卫们领命而去,连那被诸葛明挟持的侍卫也都急忙去了。 诸葛明冲上去,一把扭住宋云罡的衣衫,怒道:“真是你抓走了温意?” 宋云罡听到温意的名字,陡然全身一震,他看着诸葛明,“她真的是温意?” 诸葛明放开他,退后一步,凛然道:“不管她是谁,你不能抓她,放了她。” 宋云罡问:“她是不是温意?是不是三年前的温意?” 诸葛明知道若此刻再不说温意的身份,只怕真的会出事了。他盯着宋云罡,重重地点头,“是!” 山风迎面而来,身后萧索的树枝瑟瑟发抖,有乌鸦低低地在空中盘旋,发出“鸦鸦鸦”的悲鸣声,腐臭的气味,从乱葬岗的每一个地方传来,被山风一吹,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宋云罡扶住身后的树枝,嘴唇哆嗦了一下,虽然已经猜到,但是经诸葛明亲口证实之后,心里还有无法述的骇然。 他喃喃地道:“温意死了,温意死了……” 诸葛明以为他说三年前,遂解释道:“没错,三年前她确实是死了,但是灵魂附在另一个人身上,再度回来,她就是三年前的温意,你不知道宁安王府都急翻天了,快把她交出来吧。” 宋云罡抬头看着诸葛明,俊美的脸上布满苍白颓然的神色,双眸空洞,他是看着诸葛明,但是诸葛明却没有发现他眸子的焦点。诸葛明见他如此,心里顿时意识到什么,他一把揪住他,骇然问道:“你杀了她?” 乱葬岗死一般的寂静,连山风都在这个时候停歇了,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尽然散去,大概知道这里,只有活人,没有腐尸了。 诸葛明绝望地看着宋云罡的头缓缓地点了一下,然后,他整个人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树干颤抖了一下,抖落几片已经全然枯黄的叶子。 诸葛明听到自己艰难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声线,“抛尸……于此?” 宋云罡没说话,依旧默然地点头。 诸葛明忽然发出一声暴喊,冲上去一拳打在宋云罡的脸上,然后,是劈头盖脸的耳光,宋云罡没有还手,默默地忍受着诸葛明的痛殴。 诸葛明跌坐在地上,眼泪从眼眶里跌出,他捂住脸,“天啊,她好不容易回来,你却杀了她。” “你杀了她,等同要了宋云谦的命啊!” “为何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她救过镇远王妃,救过安然,你怎下得去手?” “宋云罡,你应该去死!” 诸葛明喃喃地说着话,眼里有死一般的绝望。 宋云罡站起来,诸葛明抬头看他,眸子里有怨毒的光,心中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为温意报仇。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宋云罡却已经从腰间抽出长剑,对准自己的心脏,就要用力刺进去。 他一怔,迅捷地上前夺剑,怒道:“想死?你惹出这么大个乱子,就想一死了之?” 宋云罡仰头大笑,“哈哈哈,没错,你说得没错,本王真是个糊涂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真是不死也没用了,本王一直期望有奇迹出现,当她真的回来了,却死在本王手里,本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请跟她请罪!”笑毕,他的眼里,凝满了泪水,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 诸葛明心里仿佛穿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洞,空落落的,他瞧着宋云罡,一字一句地道:“谦那里,你想办法给个交代吧,你就算要死,也应该留着他动手。” “三年了,他苦了三年,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了,估计温意死了,他也活不成了……”诸葛明转身,用手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一下,问道:“她的尸体呢?” 宋云罡声音苍白地道:“本王的人昨夜找到她与安然,她抱着安然见到本王的人便一路逃跑,本王以为是她抓走安然,又想起父皇对她情有独钟,甚至还想纳她为妃,便以为她有心勾引父皇,所以,一气之下,命人杀了她抛尸于此。直到安然跟本王说她是去救安然的,本王才知道冤枉了她,却已经太迟了。侍卫已经听了本王的命令杀了她,并且抛尸于此,本王来到的时候,她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沿路,有野兽出没和尸体被拖行的痕迹,估计,已经被野狼拖走了。” 死无全尸! 诸葛明脑袋一阵轰炸,心痛得几乎直不起腰来,身体的血似乎一下子冲到大脑,连眼睛都红得惊人,他嘴角浮起一个凄凉的笑意,“你真该去死了,若是可以,我想亲手杀了你!” 宋云罡面容萧瑟,道:“本王会亲自向皇弟交代!” 诸葛明坐在石头上,双手抱头,痛苦地呜咽着。 宋云罡缓步下山,脚步虚浮,他心中悔恨无比,却回不了头了。他要亲自跟宋云谦交代,他要杀要剐,他都任由他了。 诸葛明被山风吹了一阵,头脑也清醒了些,他想了一下,急忙飞奔下山,追上宋云罡,扳过他的肩膀,厉声道:“这件事情,你必须暂时保密。” 宋云罡惊疑地看着他,“保密?为何要保密?” 诸葛明道:“第一,你若是告知谦温意的死讯,他一定不会成亲,到时候你那位好父皇便有废后的借口。第二,你杀死温意,你那位好父皇,大概会让你镇远王府鸡犬不留。你糊涂,你该死,那是你的事情,但是,皇后一族与你镇远王府还有容妃,都不该被你牵连。” 宋云罡骇然,“父皇要废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诸葛明冷笑一声,“莫非现在你还看不明白?你跟谦之间所有的斗争,都是你父皇挑拨起来的,目的就是要你们兄弟内斗,无暇觊觎他的皇位。而温意,从没主动勾引过你父皇。国师是你的人,他应该跟你说过温意是贵女的事情,尤其如今她还是飞龙门的主人,飞龙门的主人从先祖时代起,都是居于后位的,所以你父皇更认定温意是贵女,能助他平定天下。太后薨逝之后,他三年内不能选妃,为了尽早纳娶温意入宫,他竟动了废后的心思,要把温意扶上后位。那所谓太后临终为谦指婚,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太后从没下过这样的懿旨,相反,太后还在皇上面前说过让宋云谦娶温意,但是被你那位父皇极力反对,甚至还在太后面前动了气。为断了谦对温意的念头,他藉词太后临终指婚,要他百日内完婚,又为免夜长梦多,所以要废后及早娶温意入宫……” 宋云罡伸手阻止了他,艰涩地问道:“听你这样说,安然,也是他命人抓走的?目的是要我们兄弟互相怀疑内斗?” 诸葛明冷眼盯着他,“你也不至于全然糊涂!” 章节目录 第102章不愉快的成亲 > 宋云罡凄凉地摇头,不肯相信,“本王不信,父皇怎会这样对待我们?我们,是他的亲子!”嘴上是这样说,但是他悲戚的语气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慌和绝望,他是深信诸葛明的话。 诸葛明瞧着远处的山岚,像是巨大的怪兽一般昂首挺胸虎视眈眈。这里,竟就是温意的葬身之死。 只这么一想,心就疼得说不出话来,早知道如此,他当初会强迫她离开京城,不让她出现在宋云谦面前,如今想起,悔得肠子都青了。 心疼温意的同时,他想起了宋云谦,他如何能接受温意葬身于此?只能先瞒着他了! 忍住满心的痛楚和愤怒,他转头问宋云罡,“温意可有留下什么随身物品?” 宋云罡茫然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诸葛明握紧拳头,“你搜遍了这里,连她一件东西也找不到吗?尸首找不到也罢了,她的发饰耳环等等,什么都没有吗?” 宋云罡经他提醒,才像是忽然醒悟般从怀里取出一根发簪,“在乱葬岗找到这个,是不是她的?” 诸葛明瞧着他手心上泛着青翠光泽的簪子,心难受得一塌糊涂,是她的,她回京之后,一直用这根簪子,没有多余的发饰。 他伸出手,手微微颤抖,接过那碧玉簪子,喉头一阵发酸,他别开脸,遮掩即将要掉下来的男儿泪,却无法掩饰喉头的哽咽,道:“我会回去跟谦交代的,你最好管好你的人,让他们不要泄露了半点消息。” 宋云罡低声道:“瞒不了太久,她回不来了。” 诸葛明心头烦乱,仿佛一团被猫抓乱的线团,千丝万缕,不知道何处是头,何处是尾,他想理清脑内的思绪,但是,心里却一点主见都没有,能怎么办?瞒不了又能怎么办?先不管了,瞒得一天是一天吧。 宋云谦在京城找到傍晚才回府,却看到诸葛明早就回来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诸葛明的院子,问道:“你出城可有什么发现?” 诸葛明抬头看着宋云谦,一日奔波,他的衣衫上沾满了尘土,俊美的脸上没了往昔的疏朗,满脸倦容和忧心。 他压住心头的酸楚,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和一根簪子,道:“我见过她!” 宋云谦眸光一凝,迅速从他手中取过簪子和信,这封信,被折叠成几折,打开后有许多折痕,他瞧着上面的字迹,是属于温意的。信不长,只有短短几句话:谦,我出去走几天,等你成亲后自会回来,不必担心我,我好好的! “她去了哪里?还说了什么?”宋云谦抬头看着诸葛明,有些怨怪问道:“你为什么不先带她回来再说?她一个人离开吗?为什么不带千山离开?” 诸葛明道:“我是在一家寺庙找到她的,找到她的时候,她只说想静心几日,还让我跟你说一声,我怕你不信,便让她给你写信报平安。她让我们暂时不要去找她,她说她会回来的。” 诸葛明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十分平静,语句也很短促,没有尾音,这几句话,都在他心里排练过上百次,为求说得毫无破绽。但是,无论他如何定神,只要宋云谦细心留意,还是能从他的声音中察觉出微微的颤抖。 只是,宋云谦一心只在温意给他的信上,心里有说不出的不安和愧疚,所以并未留意诸葛明。 诸葛明没有再说话,只是回书架收拾了一些书籍,还有他放在王府一些常穿的衣物。 宋云谦抬头看他,“你收拾东西去哪里?” 诸葛明收敛神情,强挤出一抹无奈的浅笑,“医馆最近挺忙的,我估计好一段时间不会过来住了。” 宋云谦没起疑,顿了一下,他问道:“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诸葛明没回头,用强大的心力压住满心的酸楚,轻声道:“她没说!” 宋云谦有些茫然地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诸葛,你觉得本王该忍下这口气吗?” 诸葛明抱着书本,回过头看他,眉目里尽然是焦灼,“你想怎么样?” 宋云谦抬头轻笑,“本王能怎么样?”口气里不无讽刺。 诸葛明哑声道:“你母后家族的性命还有那些忠于你的部下的性命,都在你手上,你自己掂量!” 宋云谦冷然一笑,“有时候本王真想跟父皇赌一把,若本王逆他的意旨,他是不是真的会对本王下杀手。” 诸葛明蹙眉道:“他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你此刻才说跟他赌一把,赢了,固然是好,可输了呢?” 宋云谦久久没有做声,虽然他不想承认自己的父皇弑父弑君,但是,这个显然就是事实。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转身出去了。宁安王府,一派喜气洋洋,红彤彤的灯笼挂得满园都是,映入他眼中,却像是鲜血一般的凄艳。 诸葛明则几乎是用逃跑的心态离开王府,他怕再多留一刻,那满心的伤痛就要掩饰不住了,倾泻而出。 这一刻,他是嫉妒宋云谦的,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他,也宁可什么都不知道,就当温意是失踪离开了。 婚礼如期举行。 因着是宁安王爷娶妃,又是太后临终的懿旨,所以几乎满朝文武都参加了婚宴。 新人先是入宫叩拜了先祖和太后的灵位,再去正义殿参拜帝后,在宫中拜堂后回府。 皇帝笑得很开心,他拉着宋云谦的手,道:“朕今日真是太高兴,谦儿,以后好好对雨竹,她是位好姑娘,值得你真心对待,至于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该忘记就要忘记,该放下就要放下,毕竟,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地活着,才能让先去的人不惦记。” 宋云谦几乎是咬出牙血,才能忍下心头的恶心和痛楚,他叩拜,“儿臣遵旨!”仅仅是遵旨而已,再无多余的话了。 皇后亲自送他们出正义殿,临了,皇后握住他的手,道:“孩子,母后知道难为你了,但是,日子再难,还是要过下去的。” 宋云谦嗯了一声,转身,麻木地牵着他新娘子的手,一步步离开皇宫。 陈雨竹一直是红巾蒙头,之前两人未曾见过,在马车上,宋云谦无话,陈雨竹也不敢说话,两人默默地,随着仪仗队回了王府。 这一夜,宋云谦喝得酩酊大醉,他在酒席上几乎与每一位大人碰杯,而每次都是一饮而尽。小三子跟着他,也为他挡了好几杯,但是,大都是宋云谦喝的。 宋云谦醉得不省人事,被送入新房。 陈雨竹红巾蒙头,坐在床上,见宋云谦被送入内,她急忙起身,让出位置让宋云谦躺下。 下人都退出去了,新房内,红烛燃烧得噼啪作响,烛泪沿边留下来,落在烛台上,烛台上容不下,又都沿着烛台往下滴流。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一点一滴,皆是红色的泪! 陈雨竹听到身边的男人传来沉缓地呼吸声,一阵浓烈的酒味刺鼻而来,她掀开头巾,略带娇羞瞧着床上的男人,他面如冠玉,俊朗非凡,喜袍加身,更显得俊美。她痴痴地看着他,以前从未见过,只知道他是飞鹰将军,战功显赫,是战场上的英雄,能嫁与这样的英雄,是她毕生所愿。 她想命人取热毛巾过来为他洗脸,只是这样走出去,怕被下人笑话,便只好拿出自己的手绢为他擦拭一下脸颊。 手陡然被握住,宋云谦陡然睁开眼睛,他的眸光凌厉,吓得陈雨竹急忙抽回手,把盖头蒙上。 尽管只是惊鸿一眼,宋云谦还是瞧见了她的容颜,他猛地坐起来,掀开她的红盖头,眸光从开始的惊喜慢慢沉寂,失望漫上他的脸,陈雨竹低着头,并未瞧见他神色的变换,只含着一抹娇羞低头扭着手中的丝绢。 这模样,像足了三年前的温意,也就是杨洛衣。但是细看还是有分别的,杨洛衣的脸要比她精致几分。当年杨洛衣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含羞带娇。心里一下子涌起了几年前的旧事,又喝了许多的酒,一股子悲愤伤心几乎掩盖不住,当年,若当年不是他粗心大意,若不是杨洛凡兴风作浪,今日他与温意也不至于如此。 他旋身起来,像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只一瞬间,他便来到了莫兰阁。 杨洛凡还没就寝,今夜府中如此热闹,她只能坐在安静的角落里倾听外面的喜乐声,心中不无凄怆。 她知道宋云谦成亲,也知道他娶的人不是温意,她开始很疑惑,但是后来听说娶的是陈家小姐,她便明白了,他还是放不下姐姐。三年了,他始终是没有走出来。 她见过陈雨竹,陈雨竹与杨洛衣很相像,年少的时候有七八分像,不过她都好几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不过不管如何,轮廓还是变不了的。 她想起温意,那可怜的女大夫,大概只是因为她懂得医术,所以被王爷看上,可到底,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正发怔之际,门外进来一个身影,她还没来得及抬头,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力度之大,直打得她晕头转向,扑倒在地。 她缓缓转头,迎上宋云谦愤怒的眸子,她淡淡地道:“王爷今日成亲,不是该陪着新娘子吗?怎地过来看妾身了?” 章节目录 第103章宋云谦起疑 > 宋云谦一把揪住她胸前的衣衫,怒道:“成亲?没错,本王今日成亲,本王三年前就已经有王妃了,为何今日还要娶亲?若不是你,本王何至于此?” 杨洛凡瞧着他,语气中带着怜惜,“你果然还没忘记姐姐?你抛弃那位温大夫,娶陈家小姐,大概就是因为她长相和姐姐相似吧?三年了,王爷也该放下她,好好地生活。” 宋云谦冷冷地盯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来这里很多余,冲她发一顿脾气又能怎么样?若说当年是她害死温意的,还不如说是他害死温意。 罪魁祸首去找帮凶问罪,真是贻笑大方。 他与温意,有今时今日的田地,恰恰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而现在,连一个被软禁在此的女人都能投以一个可怜的眼光,一切,不就是自己咎由自取的吗? 他冷然转身,却没有回新房。这个时候,他疯狂的想着温意,他多希望温意如今就能在他身边,给他以踏实稳定的感情。 他去了芷仪阁,小晴已经睡下了,只有千山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杯水酒,慢慢地斟落地面。 千山见他进来,微微诧异,随即恢复如常的面容,“今晚是王爷洞房花烛夜,怎地过来了?主人还没回来。” 宋云谦神情落寞,瞧着千山手中的酒杯,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你祭奠谁?” 千山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哀伤,低声道:“祭奠我死去的主人!” 在宋云谦陡然一惊的时候,她又加了一句,“太后娘娘,曾经是千山的主人!” 宋云谦盯着她,“你知道温意去了哪里吗?” 千山淡笑,“知道,你放心,主人没事,千山在太后娘娘跟前发过誓,生死相随,王爷如今见千山安好,那么主人就一定安好。” 宋云谦的心因她这句话略微安定了下来,他眸光锁紧千山,道:“你既然知道她在哪里,应当去陪着她,莫非,你不担心她会遇到危险?” 千山眸光淡然,道:“千山知道主人如今安好,也知道她所在地方不会有危险,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人冷静,无须千山陪伴!” 宋云谦瞧着她,郁闷地道:“敢情之前本王和诸葛明满城寻找,你是根本就知道她在哪里,却偏不跟本王说,千山,你的心肠还真不是普通的冷!” 千山低眉顺眼,“请恕千山务必要忠于主人,主人不让说,千山便不能说。” 宋云谦心定了下来,轻声道:“你明日去见你主人吗?你见到她,代替本王转告她一句话!” “王爷请说!”千山神色不动,浅声道。 宋云谦想了一下,轻声道:“你让她赶紧回来,本王想她!” 千山道:“千山务必把话带到。” 宋云谦嗯了一声,又抬头看着千山道:“还是不要说,有纸笔吗?本王写信给她。” 千山抬头怔怔地瞧着宋云谦,顿了一下,道:“有,王爷请进!” 宋云谦手中执笔,想了一下,低头写了几个字,然后吹干交给千山,“你务必让她回信!” 千山接过信,道:“这个千山不敢保证,主人想回就回,主人若是不想回,千山不能勉强!” 宋云谦执恨地看着她,“你就不会说几句好话?” 千山耸耸肩,不回答。 宋云谦来到芷仪阁,便不愿意离开了,他对千山道:“本王今夜就留宿于此,你也出去休息吧。” 喝了好些酒,头现在还昏昏沉沉的。不想去面对新房里的新娘子,更不愿意去想明天会怎样,他只想留在这里,这里有温意的气息,床上,也有他们往日恩爱欢好的暧昧温暖。 千山本想劝他离开,只是,在触及他疲惫而苍白的面容时,心中陡然一软,心底悄然叹息一句:也罢! 而在新房的那位新娘子,却是怔怔地坐在床前发呆,心里有些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宋云谦竟然会这样旋身离开新房,新婚之夜留下她一人在此。 等至深夜,她悄然落泪,委屈得无处诉说,自己一人脱下嫁衣,穿着寝衣躺在新床上,身下有些东西梗着,她起身掀开锦被,只见锦被下的撒帐铺满一床,花生莲子桂圆百合等等,全部都是好意头的东西,寓意早生贵子。她讽刺的笑了笑,起身拿起桌面的盘子把东西全部收起来。 翻来覆去的,她也睡不着,想起出嫁前夕,兄长与她有过一次深刻的谈话,兄长告诉她宋云谦的事情,一个对亡妻如此深情的男子,定也是个性情中人,她自知跟死去的宁安王妃有些相像,所以嫁过来之前,总有些惶惶不安,怕他触景伤情,如今看来,她的担忧不是多余的。 她悄然叹气,轻声道:“既然已经嫁过来了,他又是这样深情的男子,值得我去珍惜争取,她到底是已死的人,而我还有一辈子漫长的岁月,实在不该自怜自叹!” 这样想着,心便淡定了一些。拥着冷冷的锦被,煎熬着属于她的新婚之夜。 第二日,是要入宫跟帝后请安的。陈雨竹很早就起来了,她知道府中的仆妇下人都在悄悄议论。 “小姐,您太委屈了!”说话的是陈雨竹的陪嫁丫头丹雪,她与另外一名陪嫁丫头晓兰昨夜被下人带去侧苑安置,新婚之夜,无须她们伺候,今日一早才过来伺候陈雨竹起身,知道王爷昨夜并未留宿新房,不禁替她难受起来。 陈雨竹面容沉着,严肃地道:“有什么委屈的?我既然嫁给了王爷,自当事事以王爷的意愿为先,他做什么事情,总有他的理由,你们莫要擅自揣测,更莫要随便议论。记住,三日回门,切莫跟兄长多一句。” 丹雪抬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身影,再定睛瞧,急忙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陈雨竹微愣,抬头看着门口的男子,他俊美的脸上,有一抹叫人心寒的冷凝,只是眸光却是柔和的。她连忙起身,福身道:“参见王爷!” 宋云谦在门口听到陈雨竹的话,心里有些微怔,都说这位陈小姐刁蛮跋扈,如今看来竟是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姑娘。所以,刚进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耐烦,如今在听到她的话以及看到她的面容时,竟消散无形了。 他道:“不必多礼了,你先梳洗,一会陪同本王入宫跟父皇母后请安。” 芷仪阁内,千山在宋云谦离开之后,拿出宋云谦写给温意的信,在几乎熄灭的蜡烛上点燃,然后蹲在地上,哀声道:“主人,这是王爷要对你说的话!” 诸葛明知道的事情,她也知道了。在温意失踪的时候,飞龙门的人也出去找了,在乱葬岗上的一幕,千山亲眼目睹,也亲耳听到诸葛明与宋云罡的对话。她的主人,已经葬身乱葬岗,或者葬身于野兽的腹中。 她答应过太后生死相随,但是,主人有未完成的心愿,她曾经答应太后,要护住她两位孙子,而温意在飞龙门的时候曾说过,一旦她有任何的不测,飞龙门的人,以宋云谦为主人,听他的命令是从。 她轻声道:“主人,一旦王爷稳坐帝位,千山便会履行誓,下去陪你!” 她去了诸葛明的医馆,找到诸葛明。 诸葛明一早就来了,他眼底的淤黑告诉千山,他一夜未眠。 “千山?”诸葛明见到千山的时候,微微诧异了一下,但是随即恢复了平静的面容,“找我有事?” 千山道:“请诸葛先生冒用主人的笔迹,给王爷回一封信。” 诸葛明心中微惊,只是面容波澜不兴,“你说什么?” 千山瞧着他,“对着我,诸葛先生无须隐瞒,千山什么都知道了。” 诸葛明一阵黯然,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苦涩地问道:“王爷让你给信温意?” “正是,王爷千叮万嘱,要主人回信,若主人不回信,难保他不会起疑。”千山坐在他面前,“诸葛先生只需要写短短的几个字,在王爷看来,主人给他的信,一字千金!” 诸葛明取出一张白纸,问道:“他写给温意的信呢?” “烧了!”千山道。 诸葛明一愣,“那信中写什么?总要按照他写的信回的。” “主要内容是他想念主人,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千山看过书信,倒背如流。 诸葛明嗯了一声,提笔写下几句话,然后放在桌面上晾干,他没有问千山是怎么知道的,这种问题,知道也没有是意义,因为,他知道千山和他所想的一样,都是想先瞒着宋云谦,否则也不会让他代为写信。 只是,他又隐隐担心,连千山都知道的事情,宋云谦迟早也会知道,这个事情瞒不了多久。 下午的时候宋云谦从宫里请安回来,千山把信交到宋云谦手上,宋云谦接过信,立刻就打开看了。 千山故作不知道地伸头过来瞧,“主人说什么了?” 宋云谦移开,正经地道:“干什么?不许看!” 千山哼了一声,“我在边上看着主人写的,早知道写什么了!”说罢,便扭身出去了。 宋云谦坐在芷仪阁的正厅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封信,信上只有两句话:思念甚切,归来有期! 他含着笑,念着这句话,轻声道:“你想我,我也想你,只是你说的归期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翻动着纸张,一阵若有若无的药草香钻入鼻间,他俯首深深地闻了一下,药草香是从纸上传来的。他微微错愕,心中猜测莫非她在诸葛的医馆里?大有可能的,千山说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大概是知道她近在咫尺。 他折叠好书信,放在袖子里,唤来小三子更衣,然后独自一人去了医馆。 章节目录 第104章绝壁是真相 > 他忽然出现在医馆里,诸葛明虽微微吃惊,但是也神色不变,含笑问道:“今日怎地得空过来了?” 宋云谦道:“是啊,今日无事,过来看看你。” 他瞧了瞧医馆,确实很多病人在排队,大夫们在问诊,他环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温意。 诸葛明笑了笑,“你看到,我走不开!” 宋云谦道:“没事,本王在这里等你!”他的眸光落在诸葛明桌面的一叠宣纸上,这些纸是他用来开药方的,宋云谦知道这些纸是诸葛明命人订做的,跟外面的有所分别。 他道:“本王有些头疼,大概是昨夜酒喝多了,你给本王开点药吧。” 诸葛明关切地问道:“很疼么?我命人为你煎熬一副醒酒药,顺便给你下火清内热。” 说着,便取来白纸,写下几味药,正要命人抓药,宋云谦却伸手取过药方,“本王去药柜那边让人抓药,你先看症吧。” 诸葛明瞧了瞧他身后等候着的病人,道:“也好,抓了药让人在这里熬着,半个时辰后就能喝了。” 宋云谦嗯了一声起身,去到柜子上让人抓药,抓好药,他取过药方,道:“本王想起还有事,回府再命人煎吧,一会跟诸葛说一下,本王先走了!” 抓药大夫不疑有他,恭谨地道:“那王爷好走!” 宋云谦离开医馆,上了马车,取出药方和温意给他的信对比了一下,纸张完全一样,而且两张纸都有淡淡的药草香,证明这张纸是出自医馆的。他想起刚才来的时候,诸葛明看到他没有半点慌张,证明温意不在医馆内。 他分析了一下,千山今日出府找温意,下午便把信回了,证明温意离京城不远。也有可能当日她在医馆做大夫的时候把药方纸取走放在药箱里备用,但是按照脚程,她绝对不是像诸葛所在城外的寺庙里。 “来人!”他喊了一声,掀开马车的帘子。 小三子躬身问道:“王爷,奴才在!” “让朗月来见本王!”宋云谦吩咐道。 小三子微怔,随即应道:“是!” 朗月是王府的暗卫首领,若无要紧事,王爷一般不会召见朗月。一旦召见朗月,就证明出了大事。 宋云谦回到王府,朗月也出现在王府。 朗月,人如其名,面容朗若星月,俊美非凡,只是面容上的神情,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朗朗月色。 他常年不笑,脸上除了冷凝便再无任何表情,他是王府暗卫的首领,只在暗夜里出现,连温意都未曾见过他。 “马上命人跟踪千山和诸葛明!” “去城外所有的寺庙寻找一下,看温意有没有出现过。” “命人密切留意宫内,有什么消息,即刻回报!” “去镇远王府打探一下,问问安然皇孙是谁救回来的,又是何人掳劫了皇孙!” 宋云谦连下几道命令,他想起新婚之夜,在芷仪阁见到千山把酒倒在地上,顿时一阵的心惊肉跳。温意从没跟他说过要离开,之前也无任何征兆。这一场婚姻,她知道他是不情愿的,知道他是被迫的,更知道他不会真心对待那被冠上王妃称号的女子,所以,她也没有理由要走。 脑子像是忽然清醒了很多,在朗月走后,他手心直冒汗,心跳得飞快,竟有些害怕知道这些怀疑背后的真相。 他想起温意说的大限,之前一直以为大限是一个很远很远的日子,但是,会否是他太过乐观?他以为很远的大限,其实早就来临了? 不敢想,只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心几乎要跳出来一般恐慌。 第二日,宋云谦又让千山去送信,千山本要推却,宋云谦却执意要她去,并且明,一定要回信,千山无奈之下只得接了他的信,出门而去。 千山的武功很高,所以一路上她也在留意有无人跟踪。但是,她武功再高,也高不过朗月。朗月的跟踪功夫,几乎到了神出鬼没的境界,所以,即便她多么小心翼翼,还是被朗月妥妥地跟住。 诸葛明也很担心,这样高密度的书信来往,很容易让宋云谦瞧出破绽。所以,他写下这封信之后对千山道:“你寻个借口,就说要去陪温意,先离开王府。” 千山应下了,道:“我知道,其实我也怕,连话多不敢多说,怕说错了露出破绽,王爷很聪明的!” 诸葛明也不敢去王府,怕的就是谈中露出马脚。虽然说这样欺瞒着他是不对,可也总比让他知道残酷的真相要好多了。 当夜,千山把书信交给宋云谦,宋云谦静静地坐在芷仪阁,并没有接过她手中的信,只轻声问道:“你主人好吗?” 千山轻声道:“很好,一切都很好!” 宋云谦接过信,嗯了一声,又装作不在意地问道:“那,她手上之前被烫伤的地方可结痂了?” 千山嗯了一声,“好了,都结痂了,王爷放心吧,主人好着呢。” 宋云谦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捏着信,低声道:“你先出去吧,本王想好好看信!” 千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还真怕他一直问下去,再问,便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宋云谦怔怔地看着千山退出去,微颤的手一直握住信,他没有打开,因为他知道这封信不是出自温意的手。朗月亲眼目的诸葛明书写后交给千山的。 他差点忘记诸葛明模仿笔迹的能力超强,他临摹名画,几乎能做到一模一样,连书画鉴定的人都无法分辨。他要冒充温意的笔迹,是一件容易得不能再容易的事情。 他已经肯定诸葛明和千山有事情瞒着他。他细细想了一遍,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温意去了哪里,也就是温意失踪到如今,其实都是消息全无的。第二,是他们知道温意的下落,知道温意不可能再回来,所以临摹温意的笔迹安慰他。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若温意至今还在失踪,诸葛明不会对他说他见过温意,然后停止了一切搜索。所以,思前想后,只有最后一个可能性较大。 而最后一个可能,也有两种情况。第一,是温意告诉他们,然后自己离开京城,离开他。第二,是温意已经死了! 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无法接受。 经过一番调查,年初五,朗月终于有消息回来了。 彼时,宋云谦坐在明朗的书房里,窗户开启,新年的阳光从外面投进来,驱散了冬日的寒冷。空气纯净得几乎连飞尘都没有,阳光薄薄的铺在大理石地板上,反射着闪烁耀眼的光芒,窗台上的红海棠开得正好,巧手的陈雨竹,采了一束白梅养在白瓷瓶子里,放在窗台下与海棠相辉映。 静好的日子,他在听一个噩耗。 “已经调查清楚了!”朗月的声音低低地在书房里回荡着,宋云谦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僵硬的背脊可以看出他此刻心情的紧张。 “当日皇孙被救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一个背部受伤的女子,有侍卫认出此人就是温大夫。第二日卯时,王府的一名侍卫策马运送一个麻包袋出府,沿路有滴下血迹,有路人瞧见。卑职一路追查,在乱葬岗下的村子里,有人看见镇远王爷出现过,侍卫在山头寻找了整整一日一夜,但是什么都没找到。而当时,诸葛大夫也曾经出现在乱葬岗,并且他与镇远王爷动手了。后来卑职收买了王府的侍卫,证实当日那侍卫驮走的正是温大夫的尸体,乱葬岗上有野兽出没,尸首放在乱葬岗上不久,就被野兽拖走了!” 如此生动的形容,宋云谦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幕映像,野兽拖着温意的身体在撕咬吞噬,他觉得一阵眩晕,伸手扶住书桌的边沿,用他自己都惊诧的镇定道:“说下去,绑架安然的人是谁?杀了温意的人又是谁?” 朗月迟疑了一下,宋云谦用强大的力量控制心头尖锐的痛楚,“说!” 朗月道:“是皇上抓走了安然皇孙,温大夫前去营救,被人抓走,后温大夫不知道如何逃跑了出去,镇远王爷的人马也在这个时候赶到,王府的侍卫以为温大夫是抓走皇孙的人,出手伤了她,并且把她抓回了王府,被抓回王府的时候,温大夫已经受伤,王爷怒其恶毒,毒打一番后命人杀了她,并且抛尸乱葬岗。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亲自出城前去乱葬岗寻找温大夫!” 宋云谦眼前一阵漆黑,喉头腥甜,他扶住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王爷!”朗月一惊,急忙上前扶着他。 宋云谦闭上眼眸,压住翻动的血气,许久,才道:“你出去,这件事情,莫要跟任何人声张!” 朗月担忧地看着他,“那,卑职为王爷宣御医!” 宋云谦伸手阻挡,有气无力地道:“不必,出去!” 朗月不敢再刺激他,只得退了出去。 宋云谦伏在案上,久久不动。 上天是很公平的,当同一种痛降临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就算痛楚没有减弱,应对能力也会增强。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是他害死了温意,而这一次,害死温意的,却是他最亲爱的父兄。 报仇,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心底,还残留着一丝希望,她的灵魂,还能附身在其他人身上,再度回来他身边。这一丝希望与报仇的怒火,死死撑住他已经支离破碎的心。 手里握住温意留下的簪子,簪子尖锐的部分刺入他手心,他浑然不觉得疼痛,肉身再痛,能痛得过此刻的心? 章节目录 第105章无关紧要的女人 > 皇宫。御书房。 皇帝脸色微愠,背着手在御书房内走动,他面前躬身立着一个男子,神情有些惶恐,此刻垂首等候皇帝的发话。 “都找遍了?”皇帝愠声问道,眸光锐利地扫视了男子则一眼。 男子回答道:“回皇上,都找遍了,当夜谁也不知道温大夫的身份,她带着皇孙逃走,下面的人指定是要去追的。只是追赶的途中遇上另一拨人,他们带走了温大夫和安然皇孙。” 皇帝蹙眉道:“如今安然已经平安回府,也就是说那一拨人很有可能是镇远王府的人,你确定温大夫也是被他们带走了?” 男子道:“确定,当时奴才的人远远看过去,温大夫是被拖走的,她受了伤,背部在流血。” 皇帝一惊,“受伤了?没看错?” 男子回道:“几乎可以肯定!” 皇帝面容震怒,“几乎?是几乎还是肯定?废物,当时为什么不追上去?” 男子嗫嚅道:“皇上说过,此事务必要低调进行,而当时对方人太多,怕有人落入他们手中禁不住严刑逼供……” 皇帝厉声道:“那事后你不会调动人马去追查吗?她失踪这么多日,你们竟然此刻才来禀报朕?而到此时还不知道她的下落,朕养着你们有何用?” 男子叫林明易,是皇帝在外面养着的一群人的首领,来自武林,没有任何官职在身,鲜少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外面人称皇卫,但是却不隶属任何部门机构,直接听命皇帝,受皇帝私人给出的俸禄,待遇比起当朝三品大员丝毫不逊色,皇帝花这么大一笔银子养着这些人,是因为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循正道去解决,皇帝便会命他们去办,收效甚大。 而这一次绑架安然,也是让他们去做的,这件事情,本能办得天衣无缝,谁也不会想到安然被拘禁在城郊石头村外的屋子里。 林易明道:“那,奴才再去打探!” 皇帝怒道:“三天之内,务必找出温暖的下落,否则,朕立刻解散皇卫!” 林易明一惊,连忙躬身行礼,“是,奴才定必尽力去找!” 皇帝打发他出去,心里越发不安定。国师曾说过,只要贵女入宫,太后凤体就能安康,但是事实证明,她入宫并未能让太后安好,相反,比原先料想的大去之期提早了。 他心烦意乱地在御书房内行走了一圈,抬头便喊:“小德子!” 小德子急忙进来,“皇上,奴才在!” “宣国师!”皇帝下令道。 小德子应声就出去了。 一刻钟后,国师来到御书房。 “微臣参见皇上!”国师掩上门,便上前行礼。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手敲着御案,皱着眉头看着国师,“你之前说过,让温暖入宫,太后就会凤体安康,如今事实并非你所,你有什么解释?” 国师回道:“皇上,贵女入宫,确实能够确保太后凤体安康,只是,若贵女自身不足,则无法安保太后之余,她自己也会有危险。” 皇帝急问:“什么叫贵女自身不足?” 国师掐指一算,叹息一声道:“也是微臣道行不足,竟没能算出贵女有一大劫,如今贵女只怕已经应劫了!” 皇帝倏然起身,眸光凌厉地瞪着国师,怒道:“你把话说清楚些,她出什么事了?” 国师神色不惊,道:“贵女此生,会有四个大劫,而且四个大劫都是生死之劫。皇上当知道,一个人的命格贵不可的时候,命途经历的波折也会多一些,贵女也是如此。她先前已经经历了两次死劫,最后都被她有惊无险地跨过,而这一次,相信也一定会无恙!至于她遭遇的是什么事,微臣未能推算得出来。来之前,微臣为她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她如今虽身处险境,却有否极泰来之象,相信不出三个月,贵女便能平安回来。” 皇帝的神色略微和缓了些,只是依旧怀着一分怀疑问道:“你有几分把握她能够回来?” 国师躬身,道:“微臣有十足的把握,若三月后贵女不回来,微臣愿献上项上人头!” 皇帝这才松弛了神色,收敛方才的怒气,稳重而严肃地道:“有国师此,朕便安心了!” 国师含笑道:“本就是皇上多虑了。对了,微臣又炼了几枚丹药,献给皇上!”他取出一个朱红色的盒子,缓缓打开,里面静静地躺在几枚红色的药丸,竟窗外的透进来的阳光一射,竟有几分流光溢彩的颜色。 国师呈上给皇帝,皇帝颌首,微微一笑,从中挑选了一粒给国师,“爱卿辛苦了,这一颗赐给爱卿!” 国师道谢,拱手接过,“谢皇上赏赐!”他抬头,当着皇帝面,服下了这颗丹药。 皇帝尽敛脸上的锋芒,含笑道:“嗯,这些丹药朕吃了果真让朕精力充沛,你且继续炼着,需要什么名贵的药材,直接问御药房支取,无需过问朕!你炼丹有功,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国师谦恭地道:“微臣但愿吾皇能龙体安康,千秋康健,便是微臣毕生所求!” 皇帝听了他的话,心满意足地道:“嗯,朕知道你的忠心,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他眯起双眼,压低声音问道:“九王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国师轻声回答:“回皇上,九王已经抱病几日,看样子,应该是应劫了,若他命硬,能挺过去,若不济,大概就是这个月的事情了。” 皇帝听了,神情微怔,随即叹气,“朕可怜的九弟啊!”语气不无怜悯。当年,他夺位害死先帝,也曾经这样叹息过,那怜悯和惋惜,到底比不上权力**。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重感情的人,所作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他重感情,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怜悯和疼痛。事实上,最近发生的事情,虽然一直都顺如他意,他却不见得开心。他觉得,若他无情无义,不会因为这些事情难过。恰恰是他重情,才会显得如此为难。 国师道:“皇上不必伤怀,一切合该是九王命中的造化!” 皇帝叹息一声,“朕要对他好些,朕这位弟弟,从小就懂事,朕也十分疼爱他,可如今,竟也留不住他了。” 国师安慰道:“皇上,若九王命硬,还是能撑过去的,不必太伤感!” 皇帝嗯了一声,“得了,你下去吧!” 国师躬身告退的瞬间,见皇帝把丹药放入口中,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随即神色一敛,离开了御书房。 人心便是如此,你谋算旁人的同时,旁人也会谋算你,皇权的争夺从来都是残忍血腥的。 这日早朝,宋云谦告假没上朝。宋云罡有些担心宋云谦的情况,故这日下朝之后,来到宁安王府,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陈雨竹的兄长陈元庆将军。 陈雨竹急忙出来相迎,如今她是王府的当家主母,虽然宋云谦对她不算十分的好,但是也不至于排斥,偶尔还能说上几句话,这在陈雨竹看来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所以这日兄长来到,她脸上扬起的是幸福的笑意。 “王爷在书房里,皇兄与哥哥请稍候,我命人去请!”她称呼宋云罡为皇兄,浑然把自己当作了宋云谦的妻子,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是宋云谦的妻子。 只是宋云罡在听到这一声皇兄的时候,心里想起的却是那被他杀害的温意,心头,顿时被一阵痛楚笼住。 宋云谦很快就出来了,他身穿一袭白衣,面容略有些苍白,眼底有淤黑,自从知道温意的消息之后,他就一直睡不好。 他看到宋云罡,眸光陡然迸发出一抹恨意,只是随即消逝,他明白,无论是宋云罡还是自己,都是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尤其听到朗月之后说宋云罡知道真相后曾想自尽,可见他的痛苦不会比他少。 陈元庆起身行礼,“末将参见王爷!” 宋云谦道:“陈将军不必多礼,请坐!”他瞧着宋云罡,道:“皇兄今日怎地过来了?” 宋云罡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嗯了一声道:“是的,本王一直想跟皇弟说一声抱歉,那日,皇兄未曾调查清楚就以为是皇弟抓走了安然,如今安然已经寻回,也证实不是皇弟所为!” 陈元庆对这一声生疏的陈将军称呼显然有些不满意,但是对方到底是王爷,君臣有别,纵然再不满意,也只能放在心底,没有表露出来。 “找回来就好了!”宋云谦似乎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便有下人奉茶上来。他顺手便接过,浅抿了一口。 宋云罡担忧地看着他,“皇弟脸色似乎不好,是不是休息不够?” 宋云谦抬眸瞧着宋云罡,宋云罡心虚,马上别开眼光,不敢看他。宋云谦的声音轻轻响起,道:“是的,温意失踪,至今还没找回来,本王寝食难安!” 宋云罡不敢做声,端起茶猛喝着,面容流露出难受的表情。 陈元庆也听闻过宋云谦与温大夫的事情,如今听他当着自家妹子的面说起,不禁有些动怒,他是武夫,直肠直肚,不会拐弯,遂便澹然道:“王爷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莫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伤了身子。” 宋云谦的眸光陡然凌厉起来,盯着陈元庆道:“无关紧要?她对陈将军是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对本王而,却是重之又重的人!” 陈雨竹听闻此,微微怔愣,这个温大夫,她也听说过,她治好了可儿,又曾入宫为皇上治病,只是她不知道宋云谦竟然如此看重她的。 章节目录 第106章以假乱真 > 陈将军当场便生气了,自家妹子才嫁过来几日?他就当着她的面这样肆无忌惮了。若说他念着先王妃的好,也就罢了,可偏生是其他的女人。只是碍着自己妹子在场,他没有发作,只是脸色顿时便沉了下去,任谁都能瞧出他心底的不满。 陈雨竹连忙打圆场,道:“确实呢,温大夫也是很重要的人,我听闻可儿姑娘都在床上躺了好几年,若不是温大夫,可儿姑娘至今还不能康复呢,同为女子,我着实佩服温大夫的医术。” 宋云谦闻,脸色稍微和缓,侧头看着陈雨竹,“你也佩服她?” 陈雨竹羞涩一笑,“自然是敬服的,只求温大夫能平安归来!” 宋云谦瞧着她的面容,她的笑容如此纯真,无一丝造作,可见她是真心期盼着温意归来的。其实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宋云谦听了这句话,心头都微微安慰。这几日他一直都安慰自己,她服用过丹药,有自保的能力,她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他不敢轻易放弃这份信念,否则,他也撑不下去了! 宋云罡瞧得难受,萌生离意,起身道:“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宋云谦起身相送,“皇兄慢走!” 宋云罡嗯了一声,问陈元庆,“陈将军,你是否跟本王一同离开?” 陈元庆心中郁闷,留在这里也无用,便起身道:“末将跟王爷一同离开!” 陈雨竹连忙起身相送,并且送至门口。 陈元庆瞧着陈雨竹,叹息一声道:“他对你好吗?” 陈雨竹含笑道:“哥哥放心,王爷对我很好!” 陈元庆嗯了一声,“想来他也不至于太离谱,只是这个温大夫,你自己要小心点,若她回来,必须提防她!” 陈雨竹摇摇头,“哥哥,温大夫是位好女子!” 陈元庆道:“傻妹妹,你怎地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便上了马车离开。 陈雨竹站在府门口,看着马车哒哒哒地离开,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为何哥哥这么忌讳这温大夫?还有府中的人一听她问起温大夫,都含糊其辞,莫非,温大夫和王爷之间,有些什么? 她心头陡然一慌,若是如此,那她该处于何地? 话分两头! 且说温意那日被侍卫驮出京城,丢弃在乱葬岗上,此时,她已经没有意识了。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侍卫举剑插入她的心脏,然后,疼痛开始来袭,背部中剑的伤口和胸前的伤口像是前后呼应一般,疼得火烧火燎。 再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日在乱葬岗上,丢弃尸体的侍卫刚下山,便有野兽前来叼温意的**,并且拖行数十米,正要开口撕咬,此时,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凭空出现,驱赶走野兽。 他俯身抱起温意,叹息道:“我的好姑娘啊,若你不是服下丹药,只怕这会儿,为师也救不了你了!” 说罢,乱葬岗上升起一阵烟雾,道士与温意一同消失不见了。 温意醒来,已经是半月后的事情了。 “你醒来了?”道士的声音响起,缓步上前,坐在床前轻声问道。 温意眨眨眼睛,舒了一口气,“师父,我又死了吗?” 道士微嗔,“死得这么容易?还没死,幸亏为师及时赶到,否则你就真的死了。” 温意挣扎着要起来,道士伸手摁住她的肩膀,道:“你还不能动,你伤了脊椎。” 温意一惊,脸色煞白,“伤了脊椎?你是说我脖子以下不能动了?” 道士摇头,“也不至于,背部脊椎的神经已经为你修复得差不多了,你现在只是双腿不能动。本来为师想治好你再让你醒来,但是,为师还有要事忙,所以,为师会送你去诸葛明处,你传授他金针术,他会为你治疗的。” 温意伸手拉着道士,“师父,您要去哪里?” 道士苦笑,“傻姑娘,你本该是个已死之人,是为师偷偷地给了你药王的仙丹,你这一次死里逃生,全仗着药王的仙丹,这仙丹不但能让你拥有灵力,还能赐予你重生。但是,这种能力,必须在你服下丹药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才能生效,而你,刚服下仙丹没几日,就折腾着去救人,丹药还没能在你身体内发挥效用,所以,为师只得又偷步救你一次。只是这样三番四次地屡犯天条,天规所在,为师也必须得前往领罪,你记住,以后你再发生任何事情,为师便再不能帮你了。你记住,这真真是你最后一次重生了,你若是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下一次,便无人能救你。” 温意双眼濡湿,哀哀地拉着道士的衣袖,“师父,那你要受些什么天规处罚?我这么不懂事,你不要救我不就好了吗?何苦连累了你自己?” 道士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师父是神仙,自有神仙的能耐。为师之前一直自私,不愿意告知你丹药的真正用途,是怕乱了人间秩序,为天理不容。所以恫吓你只要服下丹药,你的灵魂便再也回不去未来世界。可没想到你这傻姑娘,竟然还真为了那男人宁可放弃见自己家人最后一面的机会,为师知道你真心爱着那男人,但是,那男人的命格,贵不可,而你,来自异世,命途多舛,只怕,要修成正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温意听得有些糊涂,“您的意思是,就算我服下丹药,我以后死了灵魂还是可以回去现代?” 道士嗯了一声,“正确来说,若你在这个世界活不下去了,只要你一死,就能回到你所在的世界,灵丹会指引你明路,并且一路护着你。” 温意愣道:“我死了就能回去?” “没错,如今为师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隐瞒你了。当日你灵魂穿越来到这里,也是为师的指引,你前生,本是为师的弟子,你叫温莨秀,正是金针术的创始人,后来你与夫君分离,郁郁寡欢。你当日没有弟子,金针术眼看就要失传,为师怜惜你前生救人无数,更念及金针术的作用,遂恳求药王让你穿越过来,发扬金针术,为师这样做,是乱了时空秩序,更乱了生死轮回。丹药是药王相送与为师的,药王明,如非必要,不能给你。药王对你也十分怜惜,希望你能把所学的传给后世。你谨记,你此身肩负药王与为师的重托,入世之后,莫要再为儿女私情而忘记了自己的本分。”道士循循叮嘱。 温意心中骇然,温莨秀,竟想不到就是她的前生,难怪当日一看到金针术,她就觉得顿生熟悉感,只是她还是不明白,药王是何人?她从未见过此人,她抬头问道:“那药王是谁?” 道士回答说:“你还记得你穿越过来的时候,耳边听到一道声音?他就是药王,助你来此的,只是因着你三番四次的重生,他也受了牵连。”道士取出一本药典,道:“这是药王给你的,你务必仔细钻研医术,终生以救人为己任!” 温意见道士说得像是生离死别一般,也伤心起来,眼泪夺眶而出,问道:“那师父以后都不能来看我了吗?” 道士伸手抚摸她的额头,苦涩地笑道:“傻姑娘,你每次见到师父,都是你出事的时候,你应该期盼以后都不能见到为师,这样你的人生才能平安喜乐!” 温意难过地道:“莫非两者我只能择其一?” 道士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先睡一下,为师带你去找诸葛明!”说着,手掌在她眼睛滑过,手掌移开的时候,温意的眼睛已经闭上,呼吸平稳。 诸葛明如今住在温意之前住的小屋里,他本想把炭头和毛主任带出来的,但是宋云谦不允许,他只得作罢。 这日从医馆回到家中,天色已经黑透了,院子里的一株梅花如今已经凋谢,倒是旁边院子伸出一株桃花来,暗香随风涌动。 他端着一杯酒,站在屋檐下,静静地凝视着梅树,疏朗的枝桠伸开,在还透着昏暗光芒的傍晚显得有些诡异。 半月过去了,他还没能从温意的死走出来。他隐隐觉得不安,因为最近宋云谦已经没有让千山为他送信,他似乎已经察觉什么。 他也见过他的新婚妻子陈雨竹,那女子与杨洛衣长得很相像,他不知道宋云谦会不会有一个错觉,把他当成了温意。死而复生的温意,死而复生的温意,若他真的把陈雨竹当成温意,那这个事情就能瞒一辈子了。 这念头一起,诸葛明便坐不住了,急忙去了镇远王府,跟宋云罡说自己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宋云罡听了诸葛明的提议,还是不太明白。 诸葛明道:“是这样的,温意已经两次重生了,若我们找一个可信之人,跟谦说陈雨竹事实上是温意附身的。对了,你马上去打探一下陈雨竹之前有没有发生过意外?我们可以大做文章。” 宋云罡听明白了,他摆手,“你这个计划听起来可行,但是实施起来有一定的难度。陈雨竹是陈元庆之妹,她岂会愿意配合?还有,找谁去跟皇弟说这个事情呢?你又如何有把握谦一定会相信呢?” 诸葛明想了一下,道:“我们找九王和朱方圆,还有,国师!”顿了一下,他又道:“至于陈雨竹那边,我们也可以跟她说一下,我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谦,她也许会同意我们的计划。” 宋云罡还是觉得不安,他踌躇道:“这个事情不是太好吧?若一旦被谦识穿,意味着他会知道温意的死讯。” 诸葛明看着宋云罡,“他始终会知道的,因为你我都知道,温意回不来了。你马上入宫找九王,我去王府告诉他温意的死讯,你让国师和九王连夜赶过去,我会找机会跟陈雨竹商量的。” 宋云罡想了想,这听起来虽然有点荒谬,但是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他想起三年前宋云谦因为温意的死而伤心痛苦,作为兄长,尤其在一切误会都冰释之后,他是不愿意宋云谦再过那样的生活。 章节目录 第107章温意的消息 > 两人说做便做,立刻兵分两路,宋云罡入宫找国师和九王;而诸葛明则去王府找宋云谦,跟他说温意的死讯。 来到王府的巷口,他站住深呼吸一口,在心底排练了一下,竟发现自己手心直冒汗,要对谦说这么大一个谎话,虽然是为了他好,可他总觉得不安。 这是一个很大的谎话,需要很多人来圆。谎话更需要环环相扣,无论哪一方出了问题,最后都会露陷。 “诸葛先生?”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陡然回头,发现千山站在他身后。 因为紧张,他浑然没有听到千山的脚步。不过千山出现得太好了,他拉着千山走到阴暗处,郑重地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千山见他神色凝重,知道事情不简单,便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诸葛明轻声跟千山说了自己的计划,并问道:“对于你主人和谦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千山凝眉,“知道不多,这个计划,我觉得不可行,陈雨竹那边,未必愿意这样做,她虽然看似温婉文静,可也是个有原则的人,她怎会冒用其他人的身份?再说,兹事体大,处理不好,我怕会有反效果。” 诸葛明明白千山的担忧,他沉思了一下,道:“这样吧,你先去跟陈雨竹说一下,我看得出来她对谦也是有感情的,就算她不答应,想来也不会对谦坦白这个事情,她也会顾及谦的感受的。” 千山想了想,也觉得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如今主人死了半月了,他最近已经没有再问起主人的行踪,相信是起疑并命人偷偷调查了。 她道:“也行,不过,你先不用去找王爷,王爷今夜去了军营,要明日才回来。我这边先探听陈雨竹的口风,她若是愿意,那自然是最好的。” 诸葛明点头,“嗯,也好,有什么消息,尽快通知我!” 千山应声就离开。 诸葛明心神不宁,想了想,便又直奔宫门口,国师若答应帮忙,今晚就会出宫去找宋云谦,还是先拦截下来,等千山那边跟陈雨竹说一下,看陈雨竹是否愿意配合再说。 这件事情起意太急,全凭冲动,事前没有商量周全,诸葛明心中也怕会出乱子。他觉得,还是先听听国师的意见。 等了一会,他便看见宋云罡的马车驶出,他上前拦下,然后上了马车。 宋云罡一见到他就说:“计划停止,你跟皇弟说了没有?若没有的话不要说。” 诸葛明一愣,“国师不愿意帮忙?以你也请不动他么?” 宋云罡摇头,脸上闪着神采,“非也,国师算了一卦,说柳暗花明,温意还没死!” 诸葛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心底燃起一簇希望的火光,“你说真的?她真的没死?那她现在在哪里?” 宋云罡道:“没说,只说她很快就会回来。” 诸葛明懊恼地叹息一句,“很快,很快是什么时候?总要有个日子的。” 马车哒哒哒地跑在青石板驰道上,初春的风从帘子外透进来,微凉,却又带着几分春的湿润。 “吁……”车夫忽然停住,鞭子在半空中收回,怔怔地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道士。 宋云罡掀开帘子,问道:“停下来做什么?” 他瞧过去,只见一个道士抱着一位女子缓缓走过来,由于光线昏暗他未能瞧清道士和女子的模样,只从衣着发饰依稀可辨男女。 道士走到马头附近,开口道:“贫道见过镇远王爷!” 宋云罡疑惑地瞧着他,“你认识本王?” 道士轻声道:“认识,也认识诸葛先生!” 诸葛明奇异地瞧着他,因只留意道士,并未留意道士手中所抱的人,诸葛明问道:“敢问道长是?” 道长缓缓开口:“贫道是温意的师傅,此番前来,是有事要拜托两位的!” 两人闻,急忙跳下马车,疾步来到道长面前,瞧着他手抱的女子,那不是温意又是谁? 两人惊叫出声:“温意?” 道长把温意抱上马车,然后回身对两人道:“先回去再说。” 诸葛明与宋云谦上了马车,诸葛明道:“回温意小屋去,咱们详谈!” 宋云罡见温意昏迷不醒,担忧地问道:“她怎么样?” “她只是暂时昏迷,明日便会醒来,贫道此次来,有两件事情要拜托两位的,第一件事情,温意双腿暂时无法行走,诸葛大夫请务必为她治好;第二件事,不要让她再回到宋云谦身边。”道长沉声道。 诸葛明愣了一下,“这医治没有问题,但是为何不能让她回到谦身边?” 道长瞧了宋云罡一眼,缓缓地道:“镇远王爷在此,那贫道也不怕泄露天机,宋云谦是未来的皇帝,是天命所归。温意是异世游魂,她与宋云谦若在一起,必定为后,这就乱了这个朝代的秩序。再则,她留在宋云谦身边,早晚会再有一劫,到时候,便无人能救她。若你们想她安然无恙在这个朝代生活下去,就不能够让他回到宋云谦身边。” “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诸葛明不甘心地问。 道长叹息一声:“难啊,且看他们的造化吧!” 宋云罡与诸葛明怔怔地瞧着道长,这造化,不能人为啊,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是不能跟谦说温意的事情?那谦那边,如何交代?温意还没死,总不能跟他说温意已死,可若说她没死,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寻找温意,这折腾的过程,绝对不是一月俩月。 道长伸手抚摸住温意的头发,叹息道:“这孩子心善,却命苦,她本与宋云谦有夙世姻缘,却几番波折重重,导致两人的姻缘越发的淡薄,到最后竟有了互损的境地,所以,今世还是先避开,若下辈子有缘再续吧。” 宋云罡不明白了,“这本有夙世姻缘,又为何不能在一起?这话不是矛盾吗?” 道长意味深长地道:“再说,贫道就真的是泄露天机了,总之你们记住贫道的话,若想她平安一生,就别让她跟宋云谦在一起。至于宋云谦那边,贫道会想办法给他一个交代,诸葛先生之前的计策不错,贫道会在陈雨竹的梦里给她一些温意昔日和宋云谦在一起的片段,所谓真假,旁人不说,当事人认为是真的便足矣!” 诸葛明骇然,自己的计策并未说给他听,他又怎地会知道? 道长依依不舍地看了温意一眼,然后倏然跳下车,两人急忙伸手拉开帘子,却见空旷的驰道大街,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诸葛明与宋云罡面面相窥,那车夫也是骇然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震惊地道:“这是人还是鬼啊?” 宋云罡稳住心神,对车夫道:“今晚的事情,你闭紧你的嘴巴,半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便是杀头的大罪!” 车夫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应道:“奴才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没听见!” 宋云罡道:“走吧!” 车夫收敛心神,扬鞭驱马,扬起的手微微颤抖,连嘴唇都在发抖,马儿长嘶一声,撒开马蹄便飞奔起来。 马车停在温意之前住的小屋前,车夫吁一声停下马车,宋云罡先跳下来,他抱起温意,诸葛明则开门进去。 宋云谦其实在傍晚的时候就离开了军营,但是他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乱葬岗。 他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来这里,他觉得若温意已经死了,她的灵魂一定会在这里出现,故每天晚上都在此的等候。 乱葬岗上一入夜就森冷无比,夜风凄厉地在山岗上肆意狂虐,有夜出觅食的野兽在附近乱窜,乌鸦低低地盘旋,寻找腐肉,悲鸣声仿若是世间最凄厉的哭喊,让人听见了不禁毛骨悚然。 宋云谦就静静地坐在一堆白骨后,眸光四顾,任何一处的风吹草地都不放过。哪怕来的是一阵冷风,他也会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着,没有预期的人出现,那种期待的心情就慢慢地沉寂,最后,缩成僵硬的石头。 他想着,若她不能出来,他也可以在这里陪着她,那样,她就不会寂寞。 今夜的星子似乎特别璀璨,彷如无数宝石镶嵌在黑丝绒上一般,斗转星移,暗淡的下玄月渐渐地沉下去,他知道,很快就会从山的那边跳跃出一轮红日。 人家说日出代表了希望,但是,他最怕看到日出。因为他知道一旦太阳出来,代表着他又白等了一晚上。他黯然起身,双脚有些麻木,身子早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脸上的皮肤连续吹了那么多夜,干得几乎要掉皮一般。 “宋云谦!”他刚站定,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此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天际的星子越发的耀眼,而四周,在已经没有任何的声响。 他猛地转身,漆黑中,只见一个人影依稀站在身后,虽然听到是男声,但是,他知道,一定和温意有所关联的。 “你是谁?”他出声询问,不敢上前,怕吓跑了他。 道长慢慢来到他面前,注视着他,宋云谦也总算能瞧清楚他的模样,此人约莫五十多岁,身穿蓝色的道士袍,他站在那里,风扬起他的宽大的袖子,竟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是温意的师父!”道长轻声道。 宋云谦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已经不止一次听温意说过她的师父了。之前是她的师父让她重生,那这一次是不是也可以让她重生?他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哀求道:“师父,求求您救救温意!” 道长吓了一跳,连忙扶着他起来,“哎,你别跪我,你乃是……我来找你,是让你怜惜眼前人!” 宋云谦不明白,“师父……” “不必再为温意担心,她已经平安了,而且,她就在你身边,去吧,回去之后你就明白了。”道长意味深长地道。 宋云谦面容狂喜,“她回来了?你说她回来了?她没事?” “是的!”道长缓缓点头,眸光里闪过一抹苦涩,骗一个如此痴心的人,着实是罪孽啊! 宋云谦怔愣了一下,像是醒悟般猛地飞身下山,他的身影掠过乱葬岗下的矮树林,惊起一林的乌鸦! 章节目录 第108章是不是她? > 宋云谦几乎是一口气赶回到王府的,他冲入芷仪阁,芷仪阁里一片漆黑,下人还没起来。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愣了一下,不见她?她还没回到吗? 他冲出门口,大喊一声:“来人啊!” 过了一会,府内的灯火全部都亮了起来,府中的下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宋云谦像个疯子地逐一房间寻找。 甚至,连可儿住的地方都不例外。 可儿还没起来,被他吵醒,披衣而起,急问道:“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宋云谦扶住她的肩膀,急声问道:“温意呢?温意有没有来过?” 可儿道:“姐姐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没看见,我还没起床呢。” 宋云谦哎了一声,又疾身往外跑去。终于,整间王府几乎都被他找遍了,连柔妃住的莫兰阁都招了一遍,只除了陈雨竹的屋子里他还没去。 他站在陈雨竹住的风雨阁前,心跳加快,里面有人头晃动,有人在说话,是不是她? 他一步步拾级而上,在门前深呼吸一口,然后伸手推开门。 门被咿呀一声推开,他脸上的表情也从期待慢慢转变为失望。屋子里没有温意,只有陈雨竹和两名丫鬟。 陈雨竹坐在妆台前,见他进来,扬起了一脸温婉的笑意,站起来福身,“王爷这么早过来?” 宋云谦嗯了一声,嗓子有些沙哑地问道:“刚才可有人来过?” 陈雨竹摇摇头,瞧着他古怪的神色,道:“这一大早的,会有谁来过?王爷怎会这样问呢?” 宋云谦坐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神色惘然,他苦涩地摇头,“没有,本王只是随口问问。” 陈雨竹来到宋云谦身边,坐了下来,她神色带着疑惑,道:“王爷,妾身有一些事情想问王爷!” 宋云谦满心的失望掩藏不住,那股失望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噬,哪里心思听她问问题,他站起来,道:“改日再问吧,本王有些累了!” 陈雨竹略带失望地起身相送,她怔怔地瞧着宋云谦的身影,忽然出声问道:“妾身以前是否见过王爷?” 宋云谦没回头,只是站定了身子,疲惫地回答道:“没有,至少本王以前从没见过你。” 陈雨竹有些疑惑,她茫然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总想起一些事情,在山间,我和王爷去采些什么东西,然后我还掉在水里,这些映像如此清晰,可我又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发生的。” 宋云谦身子一僵,猛地转过身去,眸光锁住陈雨竹,“你还记得什么?除了这个你还记得什么?” 陈雨竹蹙眉想了一下,“还有好些,”她顿了一下,道:“不过,王爷还是先去休息吧,您都累了一晚上了。” 宋云谦如今哪里还累?急忙拉着陈雨竹坐下,焦灼地道:“你再说,你再说你想起些什么?不,你先回答本王,你与本王成亲之前有无受伤过?” 陈雨竹诧异地看着他,“王爷如何知道妾身曾经受伤?想起那一次也着实惊险,妾身不谙水性,竟不小心掉在湖里,妾身本以为那一次死定了,因为当时身边并无下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救上来的,当时兄长本以为我死了,可没想到过没多久,我又睁开眼睛。母亲当时还笑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宋云谦问道:“你落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雨竹羞赧地笑了笑,道:“正是成亲的前一晚上!” 宋云谦倒抽一口冷气,据朗月调查所知,温意就是他成亲的前两天遇害的,也就是说,时间上是吻合的。师父说的怜惜眼前人,是否就是指温意已经附身在陈雨竹身上?可她为何只记得些片段和陈雨竹的往事,她自己的身份还有跟他的事情,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不敢轻易相信,这件事情还要细心查证,只是想到有这个可能,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脑子在飞速地运转,努力想起一些深刻的事情,来刺激陈雨竹的思绪。 他问道;“你还记得你中毒一事吗?” 陈雨竹脱口而出,“记得,柔妃下的毒!”她说出口后,自己都怔愣了一下,她努力回想,脑子里却没有这件事情的任何记忆,可她为何会冲口而出说是柔妃下毒? 柔妃之所以会被软禁,是因为她下毒毒害温意。但是,因着侯爷的面子,这件事情是不公开的,连皇帝那边都遮瞒了过去,只说是一个下人之前曾被温意怒斥过几句,怀恨在心,所以在温意的食物里下毒。 她嫁过来不久,柔妃又被软禁,她未曾见过,如何知道这事儿是柔妃做的? 他开始信了,组织了一下道长师父的话,他说温意已经平安了,只说平安,不说其他,大概是其中出了些问题没有明。他如今亟需找人求证,脑子飞转了一下,他想到了国师。 国师是九王的人,而九王又一直视温意为妹妹,他应该会愿意帮忙的。 他倏然起身,陈雨竹吓了一跳,“王爷要去哪里?” 宋云谦凝视着她,道:“本王出去找个人,你待在府中等本王回来。”说着,旋身就往外跑去。 陈雨竹瞧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羞赧的笑意,丫鬟晓兰上前笑道:“小姐,王爷似乎对小姐好了很多。” 丹雪也附和道:“是啊,王爷一道早地过来找小姐,还让小姐等王爷回来,以前从未有过的!” 陈雨竹白了两人一眼,微微嗔怒道:“就你们嘴碎!” 两人笑了,顿了一下,丹雪奇怪地问道:“小姐,你方才说你曾经在成亲前掉下水,这事儿丹雪怎么不知道?” 陈雨竹愣了一下,“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晓兰也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小姐什么时候掉下湖的?” 陈雨竹锁紧眉头,甩了甩脑袋,露出疑惑地神情,“奇怪,我醒来之后你们不是在我身边吗?你们不记得的了?” 晓兰与丹雪对望一眼,都茫然地摇头,“可,奴婢真不记得有这事儿啊!” 陈雨竹真诧异了,她凝眉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醒来的时候,她们二人分明就在身边啊?再说也不是太久远的事情,也就是半月前的,怎地会忘记了还两个人一同都忘记? 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妥,包括脑子里出现王爷与自己的那些回忆,她觉得那女人仿佛是自己,可又仿佛不是自己。可不是自己,那会是谁?旁人的记忆怎会出现在她脑子里? 宋云谦找到国师,国师也不过是刚起,准备炼丹,听闻童子说宁安王爷来了,便急忙出去相迎。 还来不及行礼,宋云谦便拖着他的手腕,走到一边,凝重地道:“国师,你务必要帮本王一个忙!” 国师仿佛早知道他来,神色并无改变,轻声道:“王爷可是为温大夫而来?” 宋云谦点头,“国师果然神机妙算,你告诉本王,温意在哪里?她是否已经平安回来?” 国师请宋云谦坐下,先安抚他焦灼的情绪,缓声道:“王爷莫急,且听下官一。其实在王爷来之前,下官已经推算出温大夫的下落。但是,下官功力有限,仅仅能推断她已经回到京城,而她之前遭遇了一个大劫,如今是历劫归来,可以确定,她在京城的东南方。” 宋云谦一喜,“东南方?那不就是我宁安王府?莫非,陈雨竹真的是她?” 国师脸色微微诧异,他道:“王爷岂会这么认为?” 宋云谦把陈雨竹跟他说的事情告知国师。国师沉吟一下,道:“王爷,凡事都要抱着怀疑的态度,您太心急了,这样会判断错误的。” 宋云谦愣了一下,“国师的意思是温意并未上陈雨竹的身?” 国师摇头,“下官不是这个意思,王爷说的也并非没有可能发生,但是,下官只是认为,重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反,是困难重重的,其中曲折说了王爷也不懂,总之,重生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宋云谦炽热的心顿时被泼了一盘冷水,他怔愣了半响,失望地道:“但是,你刚才不也说温意就在京城吗?她已经回来了,并且她如今的位置在东南方,王府便是位于京城的东南方。” 国师不敢多,也不敢引导他的思想,他知道陈雨竹会有温意的记忆,是有人故意为之,谁有这个能耐?除了天上那些神仙,不做他想。他只是凡尘世人,哪里敢跟神仙作对?只能是稍微提醒,他沉吟了半响,道:“确实是,但,正如下官方才所,这一切,并非这么简单的,王爷需要多番求证。” 宋云谦不耐烦地道:“还问什么?她说的那些,本王并未跟旁人说过,绝无第三人知道,她能够说出来,不就证明她就是温意了吗?还有,她出嫁之前,曾经落水昏迷,而醒来后又什么事都没有。当日,本王与温意在山中采灵草,她失足堕崖落水,本王救她起来之后,过一会她什么事都没有,两种情况都能对得上,这能说是巧合吗?你给本王一句痛快话,她是不是温意?” 其实宋云谦已经深信,不过是想国师用专业的眼光肯定地答复他。他希望陈雨竹就是温意,他确信温意会回来,虽然国师说重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这些事情发生在温意身上,绝对不会困难,因为她已经两度重生了。 国师心底叹息,知道无论说什么,宋云谦都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有何必多事?跟他说是陈雨竹就是温意,那么也算是顺了那位神仙的计划;他差一点就要冲口而出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话到嘴边,他化作一声叹息,“下官还是那句话,小心求证。” 宋云谦蹙眉,“你是存心跟本王作对吗?这是与不是,你只说一句就够了,吞吞吐吐是什么意思?你就不能给一句爽快话吗?” 国师颓然地道:“王爷,下官真不敢肯定,只能说温大夫确实已经回来,但是她是否已经附身在王妃身上,下官真的算不出来,所以,下官无法给王爷一个肯定的答复。”顿了一下,在宋云谦发怒之前,他又意味深长地道:“王爷是当事人,又与温大夫夫妻一场,应该最能知道王妃是不是温大夫。” 宋云谦深思,默默了一会,转身离开! 章节目录 第109章可儿是下毒之人 > 宋云谦入宫一趟,并未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但是,他至少从国师口中得知温意已经平安回来,并且在京城东南方。加上陈雨竹能说出他与温意的一些往事,他已经信了**成了。 只是,**成到底不是十足的把握,他要完全确定陈雨竹是不是温意。 而在温意小屋里,太阳刚出来,温意便醒来了。 诸葛明凑上前去,关切地问道:“你醒来了?感觉怎么样?” 温意眸光转动,在诸葛明和宋云罡脸上流转了一下,轻声道:“你们都在啊,我回来了?” 诸葛明嗯了一声,“你师父送你回来的!” 温意心中一阵悲凉,师父走了,她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父母给了她一次生命,而师父,却给了她三次生命。这份恩情,此生再也无法报答了。 宋云罡看着温意,难过地道:“对不起,是本王让你受苦了。” 温意看着宋云罡,道:“就算不是你,我也是在劫难逃的,你不过是让我命中的这个劫提前来到,不必内疚,我不是回来了吗?” 宋云罡叹息一声,“本王鲁莽,竟连恩人和仇人都分不出,差点害得你跟谦又再一次生离死别。” 温意心中一紧,看着诸葛明问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诸葛明轻声道:“他已经跟陈雨竹成亲,你失踪后,我们骗着她说你离开京城一段时间,等冷静后就回来。但是……” 温意哦了一声,神色平静,“但是什么?不妨直!” 诸葛明把道士的话告知温意,又道:“所以,如今他大概认为陈雨竹就是你!” 温意闭上眼睛,下意识地裹紧了一下胸口的被子,企图隐藏胸口传来的阵阵尖锐疼痛,她轻声道:“哦,这样也挺好的!” 诸葛明瞧见她这样,心里阵阵发紧,哑着嗓子道:“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莫要这样委屈自己。” 温意苍白一笑,“没什么好难过的,只要他认为陈雨竹就是我,那他心里爱的人还是我,我比陈雨竹幸福,不是吗?” 宋云罡也难过起来,感情的事旁人也不好过问,加上温意又是那样是善解人意的姑娘,就算心底难过,只怕也不愿意在他们面前表露半点,怕给他们造成心里负担,只是他越是这样,他心底的负罪感就越重。 温意继续道:“就算我一直没失踪,他也是要娶陈雨竹的,现在倒好,至少我可以摆脱你父皇的纠缠,不必再为入宫的事情烦恼,更不必担心皇帝废后,牵连皇后一族了。” 宋云罡听了她的话,心底更难过,她越是这样,他的负疚感就越重。这一场鸳鸯错乱,皆因他而起。 他还争什么?他深深明白,一个人欲念越深,造下的罪孽就越深重。什么飞鹰将军,什么太子,比得上自己的亲人重要吗?他觉得自己很可恨,应该在三年前就明白的事情,却偏要在温意回来之后犯下这样的错误。 诸葛明转移话题,对温意道:“你得教我金针术,否则无法为你治疗双腿。” 温意嗯了一声,强挤出笑脸,“那下之意,你要拜我为师了?” 诸葛明一愣,正色地看着她,“你确定?” 温意看着他,“你不愿意?” 诸葛明面容僵硬,勉强一笑,“怎会不愿意?求之不得呢。” “我说笑的,什么师父啊,不过是互相交流罢了。”温意笑道。 诸葛明神色一松,仿佛如释重负,道:“互相交流说不上,你多多指点就是!” 宋云罡诧异地瞧着诸葛明,心中似乎有些明了,难怪他会对温意如此上心,原来,就是情根深种了。温意是异世女子兴许不知道,这个时代,师生情分,是无法结成夫妻的,礼教摆在那里,谁也不敢轻易违抗。 温意自然不知道这层深意,只以为诸葛明自认医术高明,不愿意拜她为师。不过她也不敢做诸葛明的师父,论医术,她远不如诸葛明高明。不过是懂得金针术,哪里有诸葛明这样百科精通? 温意忽然想到一些事情,她猛地抬头对诸葛明道:“你让千山过来一趟,快点!” 诸葛明见她神色忽然变得紧张起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温意一时不知道如何跟他说,只道:“你先别问,让千山过来一趟。” 宋云罡道:“这样吧,本王命人去传千山,诸葛,你先为温意诊治一下,看她可还有外伤!”他始终担心温意的伤势,虽然看起来她已经无甚大碍,但是之前她伤势这么重,只短短半月,怕未必能好全。 “也好,劳烦王爷了!”诸葛明如今对宋云罡的怨恨全部冰释,温意都已经回来了,他还计较什么?早放下了。 宋云罡起身离开,他自然不能亲自去王府请,只回府命人去请。然后跟着千山再一同过来。 昨夜,千山听了诸葛明的话,让她去找陈雨竹商量冒充温意一事,她权衡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主人就是主人,旁人无法取代。她无法为了安慰宋云谦,而说这样的一个谎话。 所以,这会儿听闻说诸葛明请她,还以为他问昨夜之事,沉吟了一会,跟着宋云罡的人走了。 宋云罡就在马车上等着千山,千山一上马车,宋云罡跟千山说了温意回来的事情,千山不相信,这分明都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回来?除非是鬼魂。她以为是宋云罡和诸葛明的计划,企图连她都遮瞒过去。她心中有气,但是当着宋云罡的面,她隐忍着。 去到温意小屋,她在进门的时候就冷笑一声,暗道:你诸葛明把我当作傻子,我千山岂是好糊弄的? 她进去,看到诸葛明坐在床前,床上躺着一个人,她还没瞧清卧床之人的模样,便冷声道:“诸葛明,我想过了,我不能让陈雨竹冒充主人的身份,你也别费脑子想什么计划了,直接跟王爷说清楚吧。” 诸葛明起身走开,千山的眸光落在床上女子的脸上,她错愕了一下,随即冷笑,“哟,连人皮面具都出动了?想着陈雨竹不可信,就另找了一个人?还装扮得挺像的!” 温意瞧着千山,摇头轻笑,“千山,你就这么盼着我死?我回来了你不高兴还说这些古怪的话来讽刺我?你真够意思啊!” 千山瞪着温意,“声音也模仿得挺像的!” 温意伸手,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千山还是瞪着她,身子站立不动,诸葛明推了她一下,“她是千真万确的温意,你去摸摸她的脸,看看有没有带面具。” 千山嘟哝一声,“你以为我不敢啊?我这就去撕她的脸皮下来。”说着,还真的伸手上前摸温意的脸,在耳朵和下巴周围扒拉了一下,又弯身下来仔细研究。温意打了她的手背一下,“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千山瞧着她正经严肃的神情,眼里忽地一下就濡湿了,杏眼圆瞪,愣是不让眼泪掉下来,“妈啊,你真是我家主人?你没死吗?” 温意翻翻白眼,“平时瞧着你挺机灵的,这会儿像个大白痴!” 千山一把抱住她,拉她起来捶打她的后背,“你吓死人了知道吗?我说过跟你生死相随的,要不是你的之前吩咐下来的任务没完成,我就跟随你去死了你知道吗?你怎能这样啊?躲起来吓人啊?”说着,又啪啪啪地捶打了温意的后背之下,力度还不轻呢。 宋云罡猛地上前拉开千山,脸色陡变,“你别折腾她,她后背有伤!” 千山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温意的双肩,问道:“怎么样?我弄疼你了?” 温意苍白着脸,摆摆手,“没事,死不了!” 千山哎了一声,“这半月,你都去哪里了?王爷都跟那女人成亲了!” 诸葛明推推她,道:“说那些干什么啊?你主人回来你不高兴啊?哭丧着脸,真晦气!” 千山瞪着诸葛明,“你还说,幸好昨晚我没有按照你吩咐的那样去跟陈雨竹说,否则,王爷就认定那女人了,那主人纵然回来,以什么身份回去?”说完,她瞧见温意脸色不好,自知说错了话,讪讪地又道:“幸好,主人现在回来了,那陈雨竹也不足为患。” 温意瞧着千山,认真地道:“这一次我找你来,正是要你去保护陈雨竹。” 千山又瞪圆了眼睛,“保护她?为什么要保护她?” 诸葛明闻也是微怔,“她出什么事?为什么要去保护她?” 温意郑重地道:“其实之前我都想跟你们说了,我怀疑可儿才是对我下毒的人,如今陈雨竹成了王妃,她一定会对陈雨竹下手。” 众人大吃一惊,面面相窥。 诸葛明不解地问道:“你怎地会有这个怀疑?你被下毒一事,柔妃不是承认了吗?怎么可能是可儿?再说,她为何要对你下毒?你治好了她,是她的恩人,她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对你下毒?” 温意淡淡一笑,“我是治好了她,但是,我抢了她心爱的人!”温意见众人不一副不解的表情,她缓缓地道:“她喜欢谦!” “这怎么可能?她最近跟那相府公子李洵来往甚密吗?”诸葛明随即否定道。 温意摇摇头,“那只是烟幕,这件事情,其实只要细心分析一下便能知道。她说李洵对她有意,可她昏迷多久了?李洵可有来过一次?若说不是她昏迷前生情的,她醒来后有多少日子?有出府过几次?怎地就跟李洵对上眼了?还有,杨洛衣没有推过她下湖,推她下湖的,应该是柔妃,她醒来后听闻说杨洛衣已经嫁入王府为妃,却不知道杨洛衣已死,所以,她第一时间就要铲除杨洛衣。” 众人听了,皆面容震骇! 诸葛明听她这样一说,不禁想起当日她醒来的时候听闻杨洛衣已死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错愕加惘然,害死自己的人死了,应该高兴才是,就算不是高兴,也不该是这样错愕的神色。 只是,可儿不该是这样狠毒的人啊?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个善良可爱的姑娘。他神色有些难过,道:“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千山,你先依照你主人的吩咐去保护陈雨竹,否则陈雨竹出事,那陈元庆断饶不了谦,此人有仇必报,而且,又是那般能耐之人,须得慎防!” 千山只得应了下来,温意的吩咐,她从来都不会忤逆! 章节目录 第110章兄弟情谊 > 且说宋云谦回府之后,陈雨竹已经命人备下了午膳,见宋云谦回来,含笑道:“王爷,你回来得正好,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宋云谦抬头看着她,“你怎知道本王喜欢吃糖醋排骨?” 陈雨竹含笑道:“不知道,我只是认为王爷应该爱吃。” 宋云谦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她,眸子含喜带悲,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感受。陈雨竹坐在他身边,轻声道:“吃饭!” 她为宋云谦夹了一块排骨,静静地看着他吃。 酸酸甜甜的滋味,就像宋云谦此刻心里的滋味,他抬头笑了一下,“很好吃!” 陈雨竹含笑道:“好吃就多吃点!” 宋云谦轻轻点头,低头吃着陈雨竹为他布的菜。他其实不饿,心里的疑问还没得到确实的答复,他哪里吃得下? 吃了半碗米饭,他就吃不下了,抬头凝视着陈雨竹,她酷似杨洛衣的面容让他心里一种认定,以前杨洛衣的身体能适合她,所以现在她才会找一具跟杨洛衣相似的人来附身。这样想着,心里又笃定了几分。 他轻声问道:“对了,你脑子里还有些什么记忆?你还记得你在山中遇到蛇的事情啊?” 陈雨竹侧头想了一下,“似乎有,记得有人背着我走过蛇山,可那段记忆太模糊了,具体想不起来。” 宋云谦心中颤抖,这些事情,绝对没有第三人得知的,若她不是温意,哪里会知道他曾经背着她走过蛇山?他伸手拉住陈雨竹的手腕,轻拥她入怀,抚摸着她的发丝,喃喃地道:“本王等你很久很久了!” 陈雨竹心底有些疑惑,但是此刻她只觉得满心的欢喜,没有多余的思绪去想那一丝疑惑。 而宋云谦拥她入怀后,心里总有点说不出的怪异,虽然已经认定了她是温意,但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以前只要牵着温意的手,便觉得前世界都在手中,仿佛此生再无所求了。可如今,活生生的一个人拥抱在怀里,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他的手握住陈雨竹的手,她的手很冷,他记得温意的手心很暖和,他每次牵着她的手,心里都像是燃起了一堆火。 他轻轻地放开她,凝视着她含羞的面容,心底涌起很多疑惑。他想起国师的话,一切应该谨慎为上,他不该这般心急。既然国师都肯定温意已经回到京城,她没有死,他不应该不深入调查过就认定陈雨竹就是温意。 千山在此时走进来,见两人盈盈相对,有些别扭,在门口敲了一下,淡淡地见礼,“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宋云谦抬头看着千山,“你怎么来了?” 千山对宋云谦道:“王爷,属下有些事情想跟王爷说!” 宋云谦起身,“嗯,到书房去吧。” 千山道:“在这里也可以说,事关王妃的,属下想调过来保护王妃。” 宋云谦诧异地看着她,千山是飞龙门主人的贴身侍女,她只会伺候飞龙门的主人,如今竟然主动提出要保护陈雨竹?莫非,她知道了些什么?他眸光一动,对千山道:“你跟本王到书房去!” 千山瞧了陈雨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这个眼神也落入宋云谦的眼里,他觉得千山一定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千山未必会愿意跟他说。千山大概早就知道温意死了,否则不会连同诸葛明给他写那些信。 去到书房,宋云谦关上门,眸光凌厉地看着千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王?” 千山躲避他的眼光,讪笑道:“王爷说什么?千山岂敢隐瞒王爷?” 宋云谦从桌面拿出诸葛明冒充温意写的信,丢在她面前,冷声道:“本王早就知道,温意死在皇兄手上,葬身乱葬岗,这些信不是温意写的,而是诸葛明代笔。” 千山惊愕,双手垂立,无以对。 宋云谦这段时间隐忍的怒气一时间全部爆发,“你跟诸葛明一样,都把本王当作傻子是不是?你以为你们不说,本王就查不出来吗?本王从你拿回来的第一封信开始就已经怀疑。本王之所以不追究,是知道你们的出发点是为了本王好,怕本王知道温意的死讯无法接受,但是,你们也休要愚弄本王一次又一次,本王不是任凭你们摆布的木偶,温意是本王的妻子,此生认定唯一的一个人,她的事情,便是本王的事情,事关本王切身,本王有知情权。” 他发了一通脾气,又冷凝地问道:“温意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千山依旧垂立着双手,垂着脑袋,脑子里有些空白,因没有预料他已经知道,所以事前并未编织好一套说辞,此刻,便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宋云谦见她沉默不说,怒气陡然爆发,一脚踹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太师椅飞起,撞落在书桌前,发出好大的一声响,他厉声道:“好,不说说吧?给本王滚出去,以后也不许回来王府!” 千山赫然跪下,仰首看着宋云谦,恳声道:“王爷,属下一切,只听主人的命令行事,王爷何必为难属下?若要知道真相,大可以去问镇远王爷和诸葛明。” 温意是她的主人,主人让她回来保护陈雨竹,她没法子,多不情愿也要执行任务。面对宋云谦的质问,她很想说出真相,但是,主人并未准许她说,她便不能说。 宋云谦周身散发着冷凝之气,怒道:“滚出去!” 千山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依退出去! 宋云谦气得周身发抖,手中握住那些书信,手微微一扬,那两封书信顿时化作灰烬。他踢开地上的椅子,坐在书桌前,眸光凌厉,面容因为愤怒伤心而微微扭曲狰狞。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部都是和温意以往的点点滴滴,这些记忆纠缠在他脑海,让他痛苦不已。在之前半月的时间里,他几乎每夜都去乱葬岗等候,等一个希望,等一个期盼,但是每一夜他都落空。昨晚终于等到了,等到一个让他狂喜的好消息,因为这个消息,他全身的细胞都活跃在喜悦兴奋里。 而慢慢地,他冷静下来,终于发现,自己有些事情一定是忽略了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所有人都知道,都瞒着他,而他,若是能做一个被欺骗的傻子,倒也是幸福的,可偏生不是,他偏什么都知道。 宋云罡一直都留在温意小屋里,直到傍晚才回府。 这刚进府门,管家便疾步上前,轻声道:“王爷,宁安王爷来了,就在正厅候着您。” 宋云罡微惊,“他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就来了,等了您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管家道。 宋云罡疾步往里走,果真见宋云谦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宋云罡在石阶下站定了下身子,深呼吸一声,收敛面容,嘴角含着一抹浅笑,然后走上石阶进入正厅。 “你来了?”宋云罡走进去,神色有些和善,而他们兄弟之间,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友好过了。 宋云谦默默地抬头瞧了他一眼,道:“可否让屏退左右?” 宋云罡迟疑了一下,还是依扬手示意左右出去,并且把正厅的门关上。 宋云谦坐在椅子上,身子纹丝不动,他手中端着一杯茶,一杯早已经凉透的茶,他眸光盯着茶杯中的茶末子,手轻轻晃动,茶末子便随着水圈荡漾开去,在中心打转。 宋云罡也坐了下来,他没有主动说话,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他知道宋云谦来的目的,但是,他心思也在踌躇中,是否应该继续隐瞒还是选择把真相告诉他。 宋云谦开口,却没有问温意的事情,只是轻声道:“皇兄可还记得二皇兄?” 宋云罡愣了一下,面容便陷入沉痛中,他回以同样轻柔的声音,语气中不无感伤,“午夜梦回,总会听见二弟在哭。” 宋云谦俊朗的面容上布满伤痛,“是的,我每每想起二哥,总会想起他临死前的哭喊声,皇兄,我们三兄弟,如今只剩下我们二人,你是否还顾念这份兄弟情?” 宋云罡心中隐隐作痛,怎会不顾念?亲情在他的心里,一直都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他之前的种种,又何曾是出自真心?不过死堵着一口气,又听了不少风风语,才会做出那样糊涂的事情来。 他叹息一声,道:“皇兄为之前的事情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宋云谦看着他,“父皇对外宣称,二皇兄乃是暴毙而死,可我们心中都清楚,因为他叫脚踏七星,高僧说他是谋夺皇位而来,父皇心中忌讳,找了个由头处置了他。其实,谁都知道他不可能谋夺皇位,他自出娘胎,便是个傻子,连生活都不能料理。” 宋云罡心里堵得厉害,这件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宋云龙死的时候,才十六岁。一个自出娘胎便是傻子的皇子,自小遭受白眼,父皇也从不疼爱他,连带他的母妃惠妃也备受冷落。而偏就是傻子,父皇都如此忌讳着。 但是,就在他十六岁那年,南诏国的钦天监来京,父皇接见了他,刚好二皇弟冲撞了进来,钦天监便说此子命格贵不可,父皇便记在了心头,试探几次,竟发现二皇弟虽是傻子,却有许多独特的见解,而且,因着心思单纯,自小习武,竟比宋云罡和宋云谦的武艺还要高强,皇帝命护国寺的高僧为他推算,竟算出他脚踏七星,紫气东来,但是因着天命带刑,克父母。父皇便狠下心肠,胡乱安了个罪名,杀了二皇弟。 章节目录 第111章宋云谦得知真相 > 每每想起此事,宋云罡心中都颤抖不已。虽然此事被压了下来,但是因着惠妃娘娘在儿子死后疯掉,胡乱语,说出了真相,虽然父皇“辟谣”,可大家都明白,皇帝杀亲生子的事情千真万确。 如今宋云谦以此事入题,那么一会他要说的话,要求的事,都是自己无法拒绝的。 宋云谦脸色凄凉,道:“二皇兄死后,父皇虽然极力修补我们的父子关系,在人前人后一副父慈子孝的假象。但是皇兄应该明白,所有的和平都是建立在我们听教听话的基础上。而且,还不能有人进我们半句不好的话,否则,我们的下场就和二皇兄一样。” 宋云罡默默不语,宋云谦所虽然残酷,但却是事实。 父皇这些年,力图让人觉得帝家和睦,但是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如此残毒,多少的温情都抹不去心底的伤痕。 他不想再回忆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他们没有能力改变,也追不回二皇弟的性命。他收敛神情,道:“皇弟有话直吧。” 宋云谦深呼吸一口,眸光一敛,道:“好,那我便直了,如今父皇迟迟不立太子,一则,是确定不了立长还是立嫡;二,是怕我们身后的势力结党营私,筹谋夺位。若我们之间只剩下一人,他就不会有这份担忧,更不会花尽心思要我们内斗。” 宋云罡抬眉,“你分析得不无道理,但是,不管如何,我们兄弟断不会为了皇位而斗个你死我活。”下之意,他是不会争夺。 宋云谦苦笑,“我们说了不算,就算我们没有继承皇位的心,父皇却不见得的会相信我们。唯一的办法,是我们其中一人离开京城。” 宋云罡愕然,端正神色瞧着他,“你要为兄离开?” 宋云谦凝视着他,摇摇头,“不,是我离开!” 宋云罡不明白地看着他,“你走?你走得了么?” 宋云谦淡淡地道:“我走不了,但是我可以死。” 宋云罡陡然起立,厉声道:“胡说八道,谁允许你死?” 宋云谦伸手压住他,轻声道:“我说的是假死,只要皇兄告诉我,温意何在,我便带着温意离开京城,到时候,只需要布下一个简单的局,让父皇相信我已死,那么,他不会追究母后,更不会迁怒旁人。” 宋云罡想起道长所,说宋云谦日后是天命所归,想来不会无的放矢的。他若是离开,只能是徒增波折。 宋云谦见他脸色犹豫,不禁面容哀伤地道:“皇兄,三年前,皇嫂难产,差点救不回来,你经受过这样的痛苦,你忍心看我以后都要生活在这种痛苦之中吗?我知道温意已经死在你手上,这些过程,我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你无需再跟我交代之前的事情。但是,现在我知道温意回来了,你知道她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带她离开,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什么飞鹰将军,什么太子,我都不稀罕!” 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更把姿态摆放得这么低,完全是恳求的语气了,若说宋云罡不心软是假的。只是道长所句句在耳,他乃真命天子,温意是异世游魂,若和他在一起,只会再次遭受伤害。温意于他一家有活命之恩,他岂能让她再次遭受劫难?可此刻若是不把话说个明白,宋云谦迟早会查清楚,到时候只怕他们兄弟的误会会更深了。 权衡再三,他还是觉得顺其自然吧。作为兄长,他希望看到自己的弟弟开心,他既然已经知道温意回来,那么,找到温意是迟早的事情,何必还要他遭受如此多的波折? 他叹息一声,道:“皇弟,为兄不隐瞒你,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知你,至于怎么做,你自个掂量着。” 宋云谦闻,眼圈陡然一红,幸好,幸好,皇兄还是念这份兄弟情的。真相他知道一定是残酷的,但是他要做个明白人。他端正神色,凝视着宋云罡。 宋云罡轻声道:“事情要从安然失踪说起。安然失踪,为兄确实是乱了心神,以为是你做的,曾到你府上闹过,这些事情便不说了。后来从你处离开,为兄手底下的人满京城翻遍,最后扩展到城郊。也就是在温意始终那夜,我府中的侍卫发现温意抱着安然在城郊柳河出现。当时由于天黑风急,视物不清,所以并未瞧见她身后有人追赶,只以为她是绑架安然的人,出手伤了她并且带她回府。过程,为兄便不说了,总之,为兄命人杀了她,抛尸乱葬岗,这件事情,你既然说已经调查清楚,为兄也不隐瞒。诸葛明后来追到乱葬岗,发现了此事,并和为兄说了温意的身份,为兄追悔莫及。当时你成亲在即,怕把噩耗告知你后你会抗旨不成亲,所以,商量之后,我们决定隐瞒你。直到昨日,一位道长送了温意回来,并且叮嘱我们莫要告知你温意的下落,他自会想办法遮瞒过去……” 宋云谦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乱葬岗所见的道长,急忙问道:“那道长是何人?他为何不让本王知道温意的下落?” 宋云罡道:“他是温意的师父,他说,温意是异世游魂,你们不能在一起,否则,温意会再次因你而遭遇不测,到时候,便再无人能救她了……” 宋云谦陡然起来,怒道:“荒谬,为何跟我在一起温意就会遭遇不测?他胡说八道!” 宋云罡静默不动,只凝视着他,等他神色冷静下来才轻声道:“皇弟想想,温意是否三番四次因为你而出事?” 宋云谦愕然,怔愣地看着宋云罡,面容渐渐露出一抹沉痛,虽不想承认,但是这个确实事实。 宋云罡叹息道:“道长说,这是最后一次了,若温意再出事,便无人可救。” 宋云谦沉痛地摇头,不能置信地道:“本王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皇兄如今无一点隐瞒你,至于你要怎么做,你自己掂量。”宋云罡不忍见他脸上痛苦的神色,侧头看着从窗缝里透进来的一抹明媚。 宋云谦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仿佛有一只猫在不断地划乱他的思绪,急躁,愤怒,伤心,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感受,在心头掠过,又最后都无法成型。 许久,他才静静地问道:“温意呢?” 宋云罡哑声道:“她如今在以前住的小屋里,她因为受伤过重,现在还没痊愈,双腿无法行走,道长说要治疗一段时间。诸葛明现在为她治疗,初步估计要一个月才会有成效!” 宋云谦闻,焦灼地问道:“她伤得很严重?人清醒吗?” 宋云罡安慰道:“放心,除了双腿无法行走之外,基本已经没有大碍,她人很清醒。还戏说失踪了更好,不必父皇惦记着要废后。”宋云罡说完,有些意味深长地瞧了宋云谦一眼。 不管温意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但却是对宋云谦很好的警醒。皇帝要废后娶温意,如今温意失踪,废后一事自然就无从提起。此乃关系皇后一族的兴衰,宋云谦不该不管不顾。 宋云谦沉默了,双手紧紧地攥住鎏金青瓷茶杯,青筋爆现。他隐忍着,眉心有怒气和沉痛在跳跃。是的,此刻认回温意有什么用?不过是把她推入火坑,他还没足够强大,还不能与那位抗衡。 良久,他抬起头,眸光一敛,毅然道:“皇兄,今日莫要跟任何人提起我来过。一切,就按照道长的话去做。” 宋云罡松了一口气,眸光含着一抹凄楚,“只是这样,苦了你!” 宋云谦苍白一笑,“不苦,她活着就好,皇兄,温意就拜托你和诸葛明好好照顾。” 宋云罡保证道:“你纵然不说,为兄都会好好照顾她。” 宋云谦知道自己只能这样做,首先不管道长所是真还是假,就目前的情况而,温意确实不适合露面。不管如何,她安好,便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宋云罡亲自送他出去,瞧着宋云谦落寞的背影,他悄然叹息一声,心中一片凄凉。 人家都说,出身帝王家如何的荣耀富贵,可他真不稀罕,若可以,他想带着孩子妻子,离开京城,寻一处风光大好的山区,好好地过属于自己的日子。无需再被人设计,也无需再设计人。 成亲后的宋云谦,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充分展示了他的政治才能,获得了朝中上下一片赞誉之声。 三月初七,清明刚过,清明雨刚停。 皇帝病了,连续三日没有早朝。 与皇帝一同病了,还有九王与左相李庞。李庞年逾六十,之前已经多番托病没有上朝,幺子李洵被封为兵部侍郎,与宁安王爷宋云谦来往甚密。 三月初九,皇帝病中召见国师,商讨了有一个多时辰。 与此同时,边疆传来急报,南诏国大军压境,意图来犯。 皇帝病中召集大臣商议对策,任命将军刘图为元帅,迎战南诏国。 年前一场水灾,导致百姓秋粮失收,许多地方赋税无法上缴,朝廷没有赈灾,相反,责令地方官员务必在四月前全部征齐赋税。一时间,百姓怨声载道,朝廷局势一度陷入紧张。 此时,离温意失踪已经超过三月。 皇帝问罪国师,他曾说三月内温意会出现,但是如今三月已经过去,温意依旧下落不明,追查的御林军派出去一批又一批,皆没有任何消息回来。 皇帝震怒,病中之际,召集大臣商议废后一事。 章节目录 第112章陈雨竹“怀胎” > 废后的消息传出来,朝野震惊。 皇后的父亲萧右相与皇后的兄长萧远将军一同罢朝。镇远王爷与宁安王爷也一同上书,请求皇帝搁置废后一事。 因着皇帝要废后一事,朝野上下都对皇帝此举十分震惊,许多人都选择了隔岸观火。废后来得太突然,并且没个由头,加上萧相爷一族势力强大,谁敢附议? 四月初,宁安王爷获罪,他因私通南诏国而被打入大牢。宁安王府所有人被软禁,王府外驻守着大批的侍卫,不许任何人进出。皇后萧氏被软禁,只等着四月废后旨意一出,便要被打入冷宫。 这些事情来得太突然,几乎让人措手不及。 整件事情,最清晰的是国师与九王。 皇帝是三月初开始病的,开始是头风发作,连续疼了几日,御医诊治过皆没有成效,相反越来越痛。后皇帝服食五石散,缓解了痛楚,作风也开始偏颇。 皇帝病着,九王也只能是跟着“病”。皇帝急召国师推算温意的下落,国师推算出温意已经回到京城,但是,却下落不明。 此时,国师向皇帝进,说温大夫大有可能就是昔日的宁安王妃温意,她历劫归来,所以最后可能会情归宋云谦。国师此,是受九王指使。九王到底怜悯温意,舍不得她终生与深爱之人分离的痛苦,所以,想通过国师的口为他们争取一下。至于结果如何,则看造化了。 九王承认,入京是为了活命,为了复仇。但是,这段时间,经历了温意失踪,再加上在皇帝身边数月,因着皇帝对他的种种不由衷的兄弟情,他已经渐渐放弃复仇的念头,只求着保住性命离开。但是,希望在临走之前,为温意做些什么,也不枉他们一场兄妹之情。 可惜,人心永远是最无法掌握的事情。 皇帝听闻温暖可能就是昔日的死而复生的温意,想起她那起死回生的本领,加上国师之前曾说过她是贵女,命格贵不可,加上太后临死前任命她为飞龙门主人,他已经对温意志在必得了,飞龙门的主人在皇宫里意味着什么身份,谁都知道。所以,废后一事他从不担心,因为只要朝臣知道新后是飞龙门的主人,便没有人会有异议。 而目前最重要的是逼着温意现身。 温意两个月前,双脚已经好了,她化作男儿身,在医馆做大夫,宋云谦也一直知道的。宋云罡时而会跟他互通消息,几乎是温意做过什么,心情好不好,宋云谦一并都知道。但是他遏制自己不去接近温意,皇帝一日没打消娶温意入宫的念头,他都不会去找温意,不能害了她。 但是,他再怎么谋算,还是算不过自己的老子。所谓姜还是老的辣,皇帝知道温意与宋云谦有夫妻之情,一旦宋云谦获罪,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宋云罡自从宋云谦获罪之后,一直追查这件事情的真相。但是,那些告密信全部都在御前存放,他无法触及,根本调查不出什么来,更莫说营救宋云谦了。 宋云罡毫无办法之下,打算只身潜入南诏国,查清此事真相。 就在他出门之前,温意找来了。 九王找过温意,把事情全部告知温意。九王到底还是顾念和宋云谦的叔侄情,不能眼睁睁看着宋云谦送死,所以,他请求温意出手相救。 “你怎么来了?”宋云罡见温意只身来府,还恢复了女装,不禁怒道:“父皇四处找你,你快回去!” 温意静静地瞧着宋云罡,他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外面的下人牵着马车等候,她知道他要去南诏国。南诏国如今跟梁国开战,他去南诏国危险重重,就算带一支军队去,也只怕是有去无回的,莫说只身一人了。 只是这份兄弟情谊,让她十分感动。 她轻声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入宫!” 宋云罡拉着她的手臂,压低声音怒道:“不行,你此刻入宫,是送羊入虎口。” 温意盈盈一拜,浅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我不入宫,谦的冤屈也不会洗清,他为我付出许多,我不能袖手旁观。再说,此事本因我而起,自当由我去终结。” 宋云罡摇头,道:“不,皇弟叮嘱过本王,务必要照顾好你。你不必理会,本王这就去南诏查过水落石出,谦是冤枉的,只要本王找到证据,父皇一定会放了他。” 温意苦笑,“你还不清楚吗?谦根本没有私通南诏,也根本没有人上告,所谓的证据,都是你父皇伪造出来的,他只是想逼我现身,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宋云罡骇然,脸色陡白,“你说什么?一切都是父皇的诡计?你说他故意冤枉谦通敌就是为了逼你现身?”他摇摇头,不能置信,为了逼温意现身,他竟然诬陷自己的亲生儿子通敌叛国,这通敌叛国是多大的罪名?若坐实了,是为民所不容,就算谦不死,梁国上下也容不下他了。 虎毒不食子,他怎地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温意落落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放心,我入宫有自保的能力。”顿了一下,她又有些忧伤地道:“但是谦肯定会因为入宫的事情怪罪自己,还要你和诸葛明多多劝解着。” 宋云罡可以想象宋云谦的心情。他自己深爱的女子为了自己,不得已牺牲自己,说好听点是无可奈何,说难听点,是窝囊。他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只怕未必能承受这个打击。 这三个月来,他连见温意一面都不敢,就是怕父皇知道温意的下落。却没想到怎么避,也避不过这一劫。 所有的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甚至,还比原先更不堪。 宋云罡也觉得自己很窝囊,他说过要保护温意,但是,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送她入宫,心里堵着一股子气,发不得,却又吞不下去。 温意正要和他道别,却见门外侍卫急忙进来,压低声音对宋云罡道:“宁安王妃来了!” 宋云罡一惊,连忙道:“快让她进来啊!”这王府前后都被包围了,她是怎么出来的?一旦让父皇知道,只怕会祸连陈元庆。 侍卫闻,急忙出去。 温意退到一边,她还没见过这个宁安王妃,但是如今也不想见到她,只这么听到宁安王妃的名头,心里就酸楚得难受。 所以,她趁着陈雨竹还没到,便急忙向宋云罡道:“你招呼她,我先走了。” 宋云罡拉着她,道:“你现在要去哪里?你先别入宫,这事儿咱们再从长计议!” 温意凉凉一笑,“不必了,我已经决定!”说罢,她轻轻挣脱宋云罡,抬头看着他,轻声道:“他就拜托你了!”说罢,转身往外走。 而此刻,丫鬟打扮的陈雨竹急忙跟着侍卫入内,她低着头,并未瞧见温意,温意没打算瞧她,但是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瞧了一眼。 只瞧这么一眼,温意就觉得整个人的血液都凝固了。 陈雨竹像足了以前的自己!不,应该说陈雨竹像足了杨洛衣! 也这三个月,宋云谦一次都没来找过自己,根据宋云罡所,他并不相信师父所谓的安排,不来找她,只是怕泄露了她的行踪。她相信,但是,如今见到陈雨竹,她不确定了。 她知道宋云谦对她动情,是在她还是杨洛衣的时候。她曾经辅修过心理学,知道人会对熟悉的容颜的人产生莫名的信赖感和依赖感。就假若有一个人,酷似他的初恋女友,他会因此产生一种奇怪的情愫,进而去接近她或者爱上她。 人的心理很奇怪,并非说你心头知道她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而会产生排斥,人,并不是完全自主的动物。他大概知道他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从而会把这份情感转移到和自己相似的人身上,这种情感转移,是十分常见并且有理可推的。 她敛住自己心伤的眼神,低头而去。也罢,既然不能在一起,难道还要他为自己伤心一辈子么?如今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取代了她的位子,也是好的,至少,她在宫里也可以安心不是吗? 宋云罡见温意这样离去,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暂时顾不得陈雨竹,急忙出去拉着温意,严肃地道:“你先不要鲁莽行事,就算要入宫,我们也要筹谋算计过才行!”说着,强行拉她回府。 陈雨竹入府后见宋云罡疾步往外,也跟着追出去,她见宋云罡与一名女子拉拉扯扯,不由得暗生疑窦。但是,她也明白这和她无关,她不是多事的人,再说,毕竟眼前有更要紧的事情。 她上前就是一跪,道:“皇兄,求求您救救王爷!” 宋云罡大概也知道她因这件事情而来的,道:“你先起来,一同进去说话!” 温意见陈雨竹面容带着焦虑,眸子里闪着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这样求上门来,那么的名正顺,可见他们夫妻关系也不差。 陈雨竹盈盈站起,染着泪水的睫毛眨了眨,哀哀地道:“皇兄,您一定要想法子救他,我腹中已有他的孩儿,孩儿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您领我入宫找父皇,我要跟父皇申辩。” 如同晴天霹雳,温意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血色陡然从她脸上褪去,她伸手扶住旁边的树干,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宋云罡担忧地看了温意一眼,沉声对陈雨竹道:“进去再说!” 温意用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和即将崩溃的情绪,她稳住呼吸,上前道:“王爷先忙,小女子告退!”说罢,旋身往外走去。 宋云罡焦虑的瞧着她的背影,此刻上前拦阻,可以对她说什么?这种事情,必须自己慢慢煎熬过去,旁人是帮不得的。 他心底悄然叹息一声,命人扶着陈雨竹进去。 章节目录 第113章再返“囚笼” > 温意离开王府,便请了马车,来到宫门口。 守宫门的侍卫见到她,也不诧异,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出现一般,他们上前行礼,道:“温大夫,皇上有旨,温大夫只要一来,便请去正阳殿见驾!” 温意落落地道:“请侍卫大哥带路!” 侍卫领着温意走进弯弯曲曲的宫苑路径,途经繁花盛开的御花园,满园名贵的花卉,竟不如墙角那株蔓生的蔷薇花开得美好。温意无心风景,脑子里乱糟糟,心头回荡的是陈雨竹那一句她已经有孕。 他要当爹了,该说一声恭喜吧! 她撩拨了一下被初夏的凉风吹乱的头发,也顺带理了一下自己烦乱的思绪,嘴角含着一抹苦笑。 千方百计逃离这个皇宫,最后,她还是自愿回到这里来。她再能耐,如何斗得过当今皇帝?只是,他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他胁迫她在先,何曾理会过她的意愿?无半点真心的对待,她又岂会真心留在这里? 她和宋云谦在一起的日子太短了,但是深刻到此生无法遗忘。此番入宫,名分已定,她与他此生再无可能了。之前还存着一点念想,一踏入宫门,这份念想就灰飞烟灭了。 早有人来禀报皇帝,温意进入正阳殿宫门的时候,小德子有些担忧地瞧着她,躬身行礼,“奴才见过温大夫!” 温意瞧着小德子,道:“皇上在里面?” 小德子默然点头,躬身来到门前,对温意道:“皇上恭候已久,温大夫请!” 他知道,这一声温大夫,只能现在喊一喊了,只怕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娘娘了。 温意推门进去,身后的阳光跟着她一同进入殿内,明亮的正殿,坐着一位身穿明黄服饰的中年男子,他手里捧着一卷书,正冥神阅读,见有人进来,他只是微微抬头,眸光落在温意身上,在她脸上巡梭了一眼,淡淡地道:“你来了!” 温意单膝下跪,“民女温意参见皇上!” 皇帝把书放下,眸光凌厉地盯着她,“你记住,你叫温暖,并非温意!” 温意淡然一笑,迎眸以对,没有丝毫惊惧,“皇上何必自欺欺人?民女就是温意,从来不是温暖!” 皇帝脸上有隐忍的怒气,却按压不发,冷然道:“朕是天子,朕说你是温暖就是温暖。” 温意道:“既然如此皇上这样说,那民女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切,单凭皇上喜欢吧!” 皇帝放下书卷,一步步走下来,来到她面前,凛然的气势夹着一丝凌厉,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忽地,他陡然伸出手捏住温意的下巴,怒道:“他一出事,你就巴巴地入宫,真是夫妻情重啊!” 温意眸光坦荡,道:“我回来三个月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出现,甚至没有和他见一面,皇上知道是为什么吗?” 皇帝放开她,眸光却依旧凌厉,“你说不见便真不见?” 温意嘴角有一抹懒洋洋的笑意,“宋云谦身边,一直都有皇上的密探,若他真的和我相见,皇上早就找到我了,又何必用这样的方式逼我出现?” 皇帝冷笑,“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你既然一直都不出现,那么朕还真宁可你此刻也不来。” 温意笑笑,人就是这样矛盾,他千方百计地逼她出来,她来了,却又要计较她来的目的。 但是,纵然心知肚明,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她平静地道:“我来,不是为了宋云谦,而是我知道此事因我而起,我不愿意任何人为我受罪。还记得温意入宫为皇上治疗头风痛的时候温意曾说过,此生不嫁人,此非虚,就算我在王府的日子,存着前生的记忆,我也没打算跟他在一起。正等同我这一次出事离开,也从没想过跟他相见。若我心里还存着半分情意,皇上认为,我为何要隐藏自己的行踪不让他知道呢?人人都道宁安王爷对已死的王妃用情至深,在我看来,却是负累,我与他真正相处的日子不长,至少在我心里,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没到这个地步。所以,我藉此机会离开,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到底还是要回来了。” 这番话,说得那样坦荡荡,教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皇帝盯着她,那样凌厉那样气势逼人,只要温意露出一点心虚,皇帝都能察觉。 温意心里其实很怵,因为她知道只要皇帝怀疑心一起,宋云谦大半是凶多吉少了。她只能用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自若,眼底,也没有一丝一毫对宋云谦的情意。 很艰难,但是,此刻她只能撑住。 皇帝的眸光在将信将疑间转为冷静,他道:“朕没打算处死朕的皇儿,你多虑了!” 温意心底陡然一松,她躬身道:“皇上英明!” 皇帝却依旧神色严峻,道:“只是你对他无意,他未必就对你无情。” 温意温婉一笑,“他喜欢的,是杨洛衣时候的温意,而如今,他与王妃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大概早已经放下那段感情了!” 皇帝自然是不信的,他也年轻过,也曾经深爱一个人,那份情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你说得未免太简单了。” 温意摇摇头,“是皇上想得太复杂而已。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当初我死了,王爷心中内疚,加上对我刚生情愫,一时半会自然放不下。但是当我重新回来,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会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端正自己的位子。我知道皇上昔日也曾经过一个人,那人已去,所以皇上心中铭记。只是我想反问皇上一句,若那人还在,皇上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牵念?怀念和情深,其实恰恰是因为失去!” 皇帝眸光渐渐和缓,他沉思了一下,确实,若珍儿还在,只怕他对珍儿,也不过是一般后妃的对待,岂会有如此情深难忘的表现? 他轻叹已生,“或许,你说得对!”顿了一下,他又道:“但是,既然你对他无意,为何不愿意入宫?你应当知道朕一直都在等你。” 温意笑了笑,道:“我不愿意入宫,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我曾经是皇上的儿媳妇,虽然此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温意清楚,这种身份的转变,让温意觉得很尴尬。第二……”她抬头直视皇帝,轻声道:“我对皇上,无情无爱!” 皇帝愕然,随即冷笑,“好一句无情无爱,当真朕的面敢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温意摊手,“我不想对皇上撒谎,重生后我曾立誓终身不嫁!” 皇帝背手而行,一步步走回御座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就算是皇后之位,你也丝毫不心动?” 温意心中一沉,想起那酷似自己母亲的皇后,此刻大概已经苦不堪了吧?她心中悲苦,语中不禁有了一丝愤恨,道:“皇后昔日待我恩重如山,此刻却要我掠夺她皇后之位,我宁死不愿!” 此番入宫,多半是为了宋云谦,但是,她心底却很是心痛皇后所遭受的一切,在她心底,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的母亲了。 见皇帝愕然,她再道:“皇上与皇后夫妻恩爱多年,皇后娘娘心底一直爱着皇上,皇上若是此等负心忘恩之辈,又如何教温意敬服?” 皇帝想起他跟皇后多年的夫妻情,说真的皇后确实是无可挑剔。只是,他废后也并非全然因为温意,眼看萧氏一族势力日渐壮大,宋云谦又屡立军功,他怕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才借此机会册立飞龙门主人温意为后,从而得到飞龙门的襄助,更适当地削弱萧氏一族的气焰。 皇权最尴尬的情况,就是皇帝未老,皇子已大。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千算计万算计,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皇帝沉吟半响,道:“你入宫已经势在必行的事情了,你自己有什么意思?” 温意道:“如今还在太后的热丧中……” 皇帝一摆手,道:“此事不必说,你既然是太后亲传的飞龙门主人,太后对你入宫是没有任何意见,相反,她老人家乐见其成。至于册封礼,可以适当地低调!” 温意心中凄然,太后何曾是这个意思?只是此刻,她也辩解不得,神思凝转间,她坚定地道:“我可以入宫,但是,我有两个要求。第一,皇后依旧是皇后;第二,在温意还没对皇上生情之前,皇上不能勉强我!” 皇帝愣了一下,“你连皇后之位都不稀罕?” 温意摇摇头,“不稀罕,若温意喜欢皇上,哪怕只是一名宫女,守在皇上身边也甘愿。若温意不喜欢皇上,纵然给我皇后之位,又有什么意思?再说,温意无依无靠,一缕孤魂,皇上如此大费周章废后迎娶我入宫,可曾想过我的局面?我这个所谓皇后,在宫中又能让谁信服?不过是被人处处针对处处陷害罢了,皇上若是真心疼我,应当为我免去这些困扰。” 此话说得十分真切,叫皇帝心中触动不已。而他自己也知道,后宫的争斗无一日停止,温意虽然是飞龙门的主人,但是飞龙门从不介入后宫争斗中去,她还是会受委屈的。 而且,若她一旦为后,萧氏一族势必会盯着她,到时候她的处境确实堪忧。既然国师说她只要入宫就可以,那么,入宫是为后还是为妃,又有什么打紧?之前坚持要立她为后,除了要削弱萧氏的权,最重要的是她是飞龙门的主人,怕委屈了她,她宁死不屈,他又有什么法子?既然她自己都不在乎名分,他何必多生枝节?还不如顺着她的意思! 章节目录 第114章逃过一劫 > 温意眸光看似平静地凝视着皇帝脸上的表情,她心里揪得很紧,放不放宋云谦,都在他一念之间。他或许相信自己对宋云谦无意,但是,他又是否会相信宋云谦已经对自己忘情?皇帝的疑心这般的重,只怕,未必会轻易相信。 就在此刻,小德子在门外恭谨地道:“皇上,镇远王爷与宁安王妃求见!” 温意听到宁安王妃这个称呼的时候,心里陡然愣了一下,随即心底苦笑,宁安王妃,已经不是她了。 皇帝蹙眉,冷道:“让他们在殿外候着!” 小德子应了一声,“是!” 温意含笑道:“皇上何不先见他们?兴许,他们带来好消息呢。” 皇帝眸光锁紧她,“什么好消息?” 温意嘴角依旧含着一抹淡笑,道:“听诸葛明说,王妃已经有孕,此刻入宫,怕是为夫求情来了吧?”她神情轻松,似乎没半点吃醋嫉妒的神色,仿佛,宁安王妃有孕,对她而也是一件喜事。 皇帝盯着她,良久,才高声道:“宣!” 正殿的门打开,宋云罡与宁安王妃陈雨竹缓步进入,两人躬身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盯着陈雨竹,“你不好生在府内入宫做什么?” 陈雨竹盈盈一跪,泪盈于睫,躬声道:“父皇,儿媳是与腹中孩儿一同入宫恳求父皇,务必要调查清楚,王爷一直对朝廷对父皇忠心耿耿,绝无通敌之心,求父皇明察!” 皇帝闻,神色一柔,道:“你怀了身孕?起来说话!” 随同进来的宫女急忙上前扶起陈雨竹,陈雨竹立于一旁,垂手道:“谢父皇体恤,父皇与王爷乃是父子,应当清楚王爷为人,他岂会通敌叛国?只怕是有心之人栽赃诬陷,求父皇仔细调查。” 皇帝却没有接茬,只问道:“你已有几月的身孕?” 陈雨竹手放在小腹上,面容上有一抹圣洁的光辉,轻声道:“回父皇,已经两个月了。” 皇帝责备地道:“已经两个月,为何不入宫通报?” 陈雨竹轻声道:“回父皇,只因儿媳腹中胎儿一直不稳,加上母亲说孩儿三月之前是最小气的,最好莫要传开去,所以,儿媳便想着等胎儿稳定下来再宣布!” 皇帝蹙眉,“胎儿不稳?怎会这样?”他看着温意,道:“你是大夫,为她诊脉看看。” 温意凝注心头那一抹凄酸,福身道:“是,皇上!” 陈雨竹抬头瞧着温意,眸光微微诧异,这,不是刚才在王府跟王爷拉拉扯扯的女子吗?怎地入宫了? 幸好温意走过去的背影挡住了皇帝的视线,皇帝并未能瞧见陈雨竹诧异的眸光。温意轻声道:“王妃请坐!” 陈雨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些惴惴不安地瞧着温意。 温意心底生疑,却没有表现出来,她执起陈雨竹的手,明显感觉到陈雨竹挣扎了一下,她的手指摁在陈雨竹的脉搏,静静地听诊。 只一会,温意心中便骇然,她并未有身孕,她抬头看着陈雨竹,陈雨竹也看着她,眸光闪着哀求。 温意顿时便明白过来了,陈雨竹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救宋云谦。只是这谎话,只要皇帝找御医来诊治就会被戳穿,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宋云谦,相反,还会落一个欺君之罪!到时候莫说宋云谦会出事,就连王府与陈元庆一家,都会罪受牵连。 她后背惊出一身冷汗,神色却是不动。 皇帝见她诊脉已久,不禁生疑,问道:“怎么样?” 温意起身,回道:“回皇上,宁安王妃确实是喜脉,只是,她脉象沉绵,悸动不安,明显气血不足之象,若要保胎,需得小心调理才是!” 陈雨竹感激的眸光一闪而过,随即低首敛眉,宋云罡在旁边瞧着也生出了疑窦,他盯着陈雨竹,心底仿佛明白了什么,顿时后怕不已。 皇帝嗯了一声,眉目一抬,淡淡地道:“王妃既然身怀我帝家皇嗣,自当谨慎,你并非妇科圣手,朕放心不下,还是命人来看看。”说罢,他喊了一声:“小德子,宣上官御医与龙御医一同为王妃诊脉!” 陈雨竹的脸色陡然变白,她急忙起身,道:“父皇,无需这样大费周章了,儿媳回去小心调理便是!” 温意也道:“皇上是信不过我的医术?” 皇帝脸带和煦的笑意,道:“朕岂会不信你?只是雨竹身体不好,只怕孩儿先天不足,如今在胎里还好调理,朕想起安然那会儿,还真是纳一把汗啊,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未雨绸缪的!” 宋云罡心底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此刻,你什么都说不得,只是担忧地与温意对视了一眼。 温意在心底轻叹,陈雨竹啊陈雨竹,你出发点是好,只是皇帝其实这么好蒙骗的?你既想出这个计策,自当要费尽心思打点好才是,怎地贸贸然就入宫了呢? 上官御医和龙飞很快就来了,两人身后跟着医士,医士背着药箱,一同入殿内请安行礼。 陈雨竹脸色变得苍白,她身子不断往椅子后面挪去,眸光仓皇不定。 皇帝越发生疑,对两名御医道:“你们去为王妃诊脉!” 他故意没说王妃有孕,只等着两人诊脉。 温意暗暗着急,但是又无法提示,就算可以提示,他们两人到底是皇宫内的御医,是皇帝的人,怎会帮她?她伸手抹了一下额前的汗,暗暗焦心地看了宋云罡一眼。 宋云罡站立一旁,什么话都没说过,面容虽故作冷静,眸子里也能窥见一丝焦虑。 上官御医上前对陈雨竹:“王妃,得罪了!”他把红线系在陈雨竹的手腕之上,然后手指轻轻地镇住弹动的红线,凝神蹙眉听着脉象。 陈雨竹额头不断有汗水渗出,她惊惧不安地瞧着上官御医,上官御医脸上什么神情都瞧不出来,只用心地听着脉象。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温意站立一旁,手心直冒汗,心底有死灰一般的冷寂,王府的生死,如今就都掌握在上官御医手上。一旦定了欺君之罪,就算皇帝有心放过宋云谦,也找不到借口了,毕竟,事关皇嗣,容不得一丝虚伪。 “如何?”皇帝的声音打破殿内的空寂,声音威严而空灵,叫温意心中陡然一颤。 上官御医收回手,躬身道:“回皇上,宁安王妃的脉象……” 上官御医在这里顿了一下,这一停顿,陈雨竹双腿虚弱,整个人几乎就要滑下来。温意则死死地盯着上官御医,上官御医的眸光似有若无地在她脸上流转了一下,继续道:“微臣要恭喜皇上,皇上马上又要当祖父了。只是……” 温意握紧的拳头陡然松开,眸光一片清明,她不敢做任何的表情,垂着头站立一旁。 陈雨竹也像是松了一口气,她身体有些微颤,之前因为太过紧张而把身子绷得很紧,如今松懈下来,额头的汗水却还是大滴大滴地流。 皇帝神色一松,“只是什么?” 上官御医道:“只是王妃的脉象有些虚弱,而且,王妃容易心悸出汗,怕是胎儿惊悸的征兆,务必要静心调理方可!” 宋云罡暗暗抹了一把汗,道:“皇弟出了事,弟妹又哪里能安心呢?自是日夜担忧惊悸不安的,御医这样说,倒也符合情况。” 皇帝嗯了一声,转眸看着龙飞,道:“龙卿家,你去为王妃把脉。” 因着上官御医这样说,龙飞是上官御医的弟子,温意多少是相信他不会拆师傅的台,所以龙飞诊脉之时,她比较放心。 果然,龙飞说的话跟上官御医同出一辙,皇帝这才完全释疑。只是温意不禁诧异,皇帝并未说过陈雨竹有喜,只让他们来诊脉,而陈雨竹是分明没有身孕的,他们二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说? 她的眸光落在一旁站立的小德子脸上,她见小德子一副神情自若,心底便明白了。小德子一直都是宋云谦的人,他刚才是亲自去请御医的,想必在路上,已经跟御医们说过。只是,两位御医与宋云谦并不熟,为何甘愿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帮他?这还真叫人费解。 皇帝彻底释疑,他虽然权力心重,却也不是半点亲情都不念的,这陈雨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孙儿,他还是十分的期待新生命来临。 他对陈雨竹道:“嗯,御医的话你都听到了,必须得小心调理身子,至于谦儿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朕自当会调查清楚,若证实果真是遭人诬陷的,朕自会还他一个清白。” 温意心中的石头落地,只是她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听到皇帝的话,也只是垂手站立着,神情平静。 倒是陈雨竹,哭着跪倒在地上,“谢父皇!” 宋云罡躬身道:“父皇明察秋毫,自然能查清事情的真相,弟妹,你此番的担忧是多余的。谦儿乃是宁安王爷,父皇亲封的飞鹰将军,父皇此番把他收监,也是防止旁人说父皇徇私,倒是你,明知道自己有身孕,却还是折腾着入宫,出了什么事,可叫谦儿如何是好?” 皇帝嗯了一声,“你皇兄所有理,罡儿,你负责护送雨竹回府,命御医好生调理着。” “是!”宋云罡应道。 宋云罡抬头瞧了温意一眼,轻声问道:“这位,就是温大夫?” 温意欠身,“见过王爷!” 宋云罡嗯了一声,“温大夫免礼,久仰大名,之前在宫门口见过温大夫一面,想来,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陈雨竹听闻此,略微诧异地看着宋云罡。 温意含笑问道:“是的,安然皇孙可好?” 宋云罡道:“很好,大夫有心了!” 皇帝闻,便道:“说起来,安然也有些日子没入宫了,改日你有空,带你媳妇和孩子一同入宫给朕瞧瞧。” 宋云罡心中一沉,自从上次安然出事,他就再没有带过安然入宫。此刻虽听不出他有其他的意思,但是前车之鉴,他心里始终有些敏感。 只是,面子上却还是要过去的,他笑道:“安然也想念皇爷爷,前几日还念叨着呢,儿臣改日便带他入宫!” 皇帝嘴角含着一抹宠溺的笑,道:“嗯,去吧!” 宋云罡与陈雨竹便躬身告退了! 章节目录 第115章咄咄逼人 > 四月二十三日,朝廷查清宁安王爷乃是遭南诏国奸细陷害,并无通敌叛国,当日发皇榜为宁安王爷正名,并且释放出狱。 同日,皇帝谕旨,册封温暖温大夫为皇贵妃。而萧皇后,也撤去禁足令,恢复皇后名分,掌六宫事宜,操办皇贵妃的册封典礼。 册封大典定在五月初三。 宋云谦离开大牢之后,朗月便上前轻声道:“温意已经入宫,皇上赐封为皇贵妃,皇后没有被废。” 宋云谦眸光一沉,怒道:“诸葛明知道她入宫吗?” “知道!”朗月道。 宋云谦沉着脸,策马直奔医馆。 医馆如往日一般,病患排着队。诸葛明正为病人诊治,忽地一道黑影闯进来,他还没来得及抬头看,衣襟就被人揪起,脸上挨了一拳,病人们见有人打架,吓得四散逃开。 诸葛明看着眼前这张怒气腾腾的脸,静静地道:“进去说话!” 宋云谦放开他,愤怒的眸子盯着他好一会,才疾步往后堂走去。 诸葛明跟坐堂大夫交代了几句,才在众人诧异的眸光中进了后堂。 宋云谦已经冷静了许多,在天牢里这么多天,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结果。奈何天牢里重重防守,没有消息进得去,也没有消息出得来的,所以,纵然是早几日就已经定下来的事情,他却在今日才知道。 他盯着诸葛明,怒道:“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诸葛明瞧着他,觉得有些愤怒,也有些可笑,他竟然来质问他?温意是为谁而去的?他冷冷地道:“阻止?阻止得了吗?她是为了你而去的,若不是你,她也不至于要这样牺牲。” “本王不需要她这样为本王……” 诸葛明冷冷地打断了他,“是吗?只是你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她,你至今还出不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你府中的那位不是温意,你知道她在这里,为何你早不来找她?此刻她为了救你入宫你才来惺惺作态,宋云谦,一直以来,是我高估了你对温意的情感,至于她入宫,我确实可以阻止她,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她为救你而去,而在我心底,你始终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你出事,所以我任由她去,你没有资格责怪我或者责怪她!” 宋云谦只觉得眼前的诸葛明十分陌生,他用那样怨恨而又疏离的眼光看着自己。他忽然觉得诸葛明很可笑,可笑至极,他低低地开口,“你又如何笃定本王没有其他方法脱身?一切都是你以为,一切都是用你自己的眼光去看待所有的事情。诸葛明,你说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你什么时候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过?一句为我好,你藏起温意,假冒温意的笔迹,把我当作傻子一般戏弄。一句为我好,这三个月来,你来我府中数次,没有一次向我说起温意的行踪。一句为我好,你任由温意入宫嫁给我父皇,所有的事情,你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毫无过错,无可挑剔。你没问过我想怎么样,你没问过我可以怎么样,甚至在这件事上,你完全不知道我另有安排。我如今来质问你,你觉得你很委屈,你觉得你全心全意都在为我着想,可你问心,你是真的为我着想吗?知心如你,我不信你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至于你说这三个月来,我明知道温意在你这里,却不管不问。可我能问吗?我能管吗?我日夜防备,压抑着心底无尽的思念,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不让她行踪败露,可你,就这么轻易地让她入宫去了,那我这三个月这么辛苦压抑自己饱受相思之苦,只能想不能见是为了什么?我这三个月为了筹划父皇对我出招处处用心防备谋算,又是为了什么?” 诸葛明愕然,愣愣地盯着他,心底闪过难的苦楚。或许,他真的太过自以为是了。他虽然打着为他好的旗帜,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是有私心的,他喜欢温意,他觉得反正温意与宋云谦都不能在一起了,若宋云谦能够放下温意,温意又能忘记宋云谦,而他们日久相处,温意始终会对他有感情的。他一直等着,做了三个月的美梦,最后却发现自己无力保护温意。 若可以选择,他还是宁可温意跟宋云谦在一起,至少,宋云谦是她深爱的人。且不说她不爱皇帝,只说她的性子,以她的性子在那深宫里生活,迟早被人害死。 他叹息一声,低声道:“或许你说得对的,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宋云谦神色明灭未定,这三个月来,为了防备父皇随时对他出手,他做了许多准备,甚至这一次的通敌叛国这么大的罪名,他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如今南诏国与梁国打仗,刘图将军年轻的时候确实勇猛,可如今都年过六十,年前又病了一场,体力根本无法应付这么大的一场战事。而刘图所领的将士,原先都是他的部属,只要到时候刘图不支,部属们便会上书朝廷,请求他为将帅。父皇是明知道他没有通敌的,最后为了打胜仗,他必须放弃这一次算计他的计谋。 但是,诸葛明与温意的所为,让他觉得自己谋算了这么久,都是白费功夫,到底是他表现得太过软弱,还是他们认为他还是处处要受人保护的年纪? 他心底很痛,虽然温意是为了救他入宫的,但是,心底却对她有了一丝怨恨。他这辈子,一直以为最清楚自己的是诸葛明与她,但是最后这两个人,都选择用伤害他的方式去保护他。如今,他纵然走出天牢,可又有什么意义? 宋云谦最后定定地看着诸葛明,道:“或许,是本王太过相信你了!”说罢,他拂袖而去! 诸葛明缓缓闭上眼睛,他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他对温意不能存一点私心,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心里存着一点念想,温意总会遭遇一些不好的事情。道长说温意不能与宋云谦在一起,但是他们到底是有情分在先,他这样做,对不起朋友,也对不起温意。 人人都道诸葛明是君子,可谁知道,他曾经存着怎么卑劣的心态? 朗月在路上跟宋云谦说了陈雨竹假孕一事,宋云谦喜怒不形于色,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府中便没有人拦阻她吗?” 朗月道:“大家都想尽办法救王爷,王妃说她有法子救您,却不说是什么法子,若早知道上是假孕,属下一定会拦阻。” 宋云谦问道:“假孕,最后如何蒙混过关?父皇断不可能不让御医诊个清楚明白的。” 朗月道:“温大夫正好当日入宫,她为王妃遮瞒了过去,后来上官御医与龙御医不知道为何,竟附和了温大夫的话,皇上最后相信了,还命镇远王爷送王妃出宫好生调理,赏赐了好些东西!” 温意!宋云谦心底隐隐作痛,他深呼吸一口,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京城如此繁华,百姓安居乐业,多美好的太平盛世?可这太平盛世背后掩盖的是多肮脏的权欲斗争?他和温意之间的感情,也只能成为牺牲品。 回到王府,陈雨竹领着下人在府门口候着,见他下了马车,眼圈一红,眼泪便夺眶而出,福身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宋云谦瞧着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扶着她,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陈雨竹摇摇头,凝视着宋云谦,痴痴地道:“不辛苦,倒是王爷清减了!” 宋云谦对她身后的侍女道:“扶王妃进去休息!” 陈雨竹拉着他的手臂,道:“王爷,妾身有话要和你说。” 宋云谦不好痕迹地松开她的手,道:“你先进去休息一会,晚点陪同本王入宫谢恩,本王要先去沐浴更衣。” 他刚说完,便见一道黄色身影飞扑而来,陡然投入他怀里,带着哽咽的嗓音响起,“师兄,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宋云谦宠溺地瞧着可儿,道:“不用担心,师兄不是回来了吗?” 可儿跺脚愤恨地道:“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竟然以为你通敌叛国,幸好调查清楚,只是怎会有父亲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相信?真叫人生气。” 宋云谦脸色淡漠,道:“得了,你再说,师兄估计又要进大牢了!” 陈雨竹闻,连忙对可儿道:“师妹,快别乱说话,好不容易安生了。” 安生?宋云谦嘴角扯出一抹近似讽刺的冷笑,还有安生的日子吗?不会再有! 可儿疏离地看着陈雨竹,道:“王妃还是叫我可儿吧,你我之间,并没有师姐妹情谊!” 陈雨竹有些尴尬,愣愣地看着可儿,她不知道为什么可儿不喜欢她,从她一入门,可儿对她的态度就是这样冷淡。她抬头看了宋云谦一眼,希望宋云谦能够苛责可儿一两句。 宋云谦没心情理会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涌,他只觉得身心疲惫,不想说任何的话。 宋云谦走后,陈雨竹鼓起勇气,问可儿,“可儿,我想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你为什么老是对我冷冰冰的?” 可儿绝美的脸在日光下有冰冷的弧度,她冷然瞧了陈雨竹一眼,道:“因为在可儿的心里,一直只有一位宁安王妃。” 陈雨竹愕然,“你说的是……杨洛衣?只是,我和她并无冲突的,我心里也很敬重她,我知道王爷深爱她,并没有想过和她比。” 可儿淡淡地道:“是么?你不是一直在模仿她吗?你四处打听她生前的种种喜好,甚至穿她生前最喜欢的衣裳,不就是为了吸引师兄的注意力吗?你不是想跟她比,你只是想超越她。” 陈雨竹沉默了,可儿冷笑一声要离开,陈雨竹抬头,不服气地道:“她已经不在了,我和王爷却还活着,难道要王爷为她守一辈子吗?” 可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啊,真可悲,连师兄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一味地模仿那位,师兄会对你另眼相看吗?还是省省吧!”说罢,冷然离去。 陈雨竹怔怔地站立在原地,她觉得可儿的话是另有深意的,但是,她不知道她要表达些什么。这三个月来,王爷虽然在她房间里过夜,但是他们一直以礼相待,没有越过雷池半步。 章节目录 第116章宫中险境 > 傍晚时分,宋云谦带着陈雨竹入宫谢恩。 皇帝在正阳殿设宴,镇远王爷宋云罡也带着一家入宫陪同。 作陪的还有皇后,凌贵妃,容妃和勤妃,当然,还有九王与国师。温意本没打算出席,这一次虽说是宋云谦入宫谢恩,但事实上皇帝打什么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今晚,只要她或者宋云谦露出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神情,皇帝都会挑事降罪。 而分别了三个多月,她自问绝对做不到脸色如常。尤其,他身边带着陈雨竹,那和杨洛衣特别像的女子。 而她,相信他也做不到心无旁骛,因为,她现在盯着所谓皇贵妃的头衔,虽然还没正式行册封礼,可底下的人都这样喊了。 但是,皇帝却不容许她不出席,早早就命人通知了她,并且送来一件薄如蝉翼的丝缎宫裙,一套皇贵妃礼制八宝金凤朝阳宝冠,下之意,是要她好生打扮。 她在谢岚殿看着那一堆珠宝华服,心里生出无端的厌烦,外头初夏的夕阳如此绵长,宫殿里的日子,从早上到夜晚,都没有盼头,只这么行尸走肉地活着。而她所学的医术,毫无用处,如今的她,就是一个废人了。 要逃离这个皇宫,对现在的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她没有选择逃避,是因为心里还有牵挂。她必须做到对宋云谦视若无睹,让皇帝相信他们之间再无私情,到时候即便她离开,皇帝也不会再降罪于宋云谦。 她和宋云谦的感情,在皇帝看来,是原罪。而他执意要自己入宫,只怕,也是想用自己来牵引宋云谦。至少,有她在宫里的一天,宋云谦也不敢轻举妄动。 多矛盾的人啊!他既不希望宋云谦跟自己藕断丝连,却又要让他们互相牵制。温意心底悄然叹气,把华服推在一旁,对宫女青蓝道:“换一件吧,我不想穿这件。” 青蓝担忧地道:“只是,此乃皇上命人送来的,皇贵妃若是不穿,只怕皇上降罪!” 温意淡淡地道:“若在这皇宫里,我连穿什么衣服的自主权都没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照办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青蓝只得照办,在衣柜找了一件她往日穿的青色缎子,温意自己取过衣裳进了屏风后面换上,然后取一根碧玉簪子簪上头发。之前的簪子已经丢失,这一根,是她自己在集市里买的,三十文钱。 青蓝瞧着她,道:“皇贵妃这样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这后宫,哪位嫔妃不是穿得高贵奢华?毕竟后妃面圣的机会不是常常都有,能和皇上用餐,都定必使尽浑身解数,装扮得貌若天仙。她这位主子,还真是异类。只是这样也好,毕竟后宫争宠的日子绵长无尽,能争到什么时候?争宠用的手段,往往要牺牲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若与世无争,倒也有安生日子过。 皇后穿了皇后礼制的凤袍,高贵大方典雅非凡。温意远远看去,她自矜地坐在皇帝身边,神情看不出任何异样,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嘴角含着温婉的笑意。 这也是温意入宫后,第一次见皇后。她没脸见皇后,因为她很清楚之前皇后被软禁甚至差点被废,都是因为她。而皇后,是她最敬重的人,纵然现在皇后依旧是皇后,可想必在她心里,已经狼藉一片。受过那样屈辱的女子,如今坐在那寡情薄意的男子身边,却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怨恨,还是那样的端庄大方,换做是自己,是绝对做不出的。 皇后身边,依次是凌贵妃容妃和勤妃,九王则坐在勤妃旁边,紧挨着的是国师。 宋云谦夫妇还没到,镇远王爷夫妇以及安然则安坐在九王对面,他旁边空出两个位子,想来,是给宋云谦夫妇的。 皇帝抬头看着温意,眉头蹙起,仿佛对她的着装不是很满意,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招呼,“来了?过来朕身边!” 温意上前,福身见礼:“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容妃娘……” “得了,坐下!”皇帝见她逐一行礼,有些微愠,“你如今是皇贵妃,当时她们跟你行礼才是!” 凌贵妃,容妃与勤妃闻,相视一眼,急忙离席起身,“妾身参见皇贵妃!” 温意尴尬地站着,真不知道作何反应。 皇后见状,含笑道:“行了,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行礼了,都坐下吧!” 三人这才坐下,温意也只得入席。她迎面对上九王的眸子,九王担忧地看着她,她神色微定,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皇帝宠信国师至此,皇家的家宴,也要他陪同在旁,可见如今国师说什么,他都奉若真理了。 温意刚坐下,宋云谦夫妇便来了。 诸位嫔妃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陈雨竹,但是今日陈雨竹穿了一袭玉白色绣兰花百褶裙,挽着堕马髻,斜插百宝镶嵌翡翠凤尾簪,这样远远看过去,竟和杨洛衣有**分的相似,连打扮都跟她如出一辙。 如今剩下的两个空位,是紧挨着温意和镇远王爷。 宋云谦领着陈雨竹行礼后,让陈雨竹紧挨温意坐下,而他坐在旁边,挨着镇远王爷。 皇帝面容冷冽,淡淡地瞧了宋云谦一眼,道:“今夜还颇有些凉意,雨竹又有了身孕,怎地衣衫如此单薄?你这位夫君,可见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陈雨竹不安地道:“谢父皇关心,雨竹还好!” 宋云谦恭谨地道:“今夜虽有些凉意,只是这一路行走,倒也能暖和身子,父皇无需担心,如今雨竹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他的视线没有对上温意,而温意也低着头没有看他,他的声音和气息都能够越过陈雨竹飘至她身边,他还是她熟悉的宁安王爷,但是,两人已经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了。 她稳住心神,听着皇帝说话。 “谦儿,通敌一事,朕已经调查清楚,你确实是遭人陷害的,你不会怪父皇这样对你吧?”皇帝问道。 宋云谦正色地道:“儿臣怎会怪父皇?相反,儿臣还要感谢父皇相信儿臣,下令彻查此事,儿臣才得以洗清罪名。”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你明白便最好,因为你是朕的儿子,朕是不能够徇私的。否则,大梁国国威何在?传出去也只遭四方蛮夷嗤笑朕护短徇私,乱了朝中法纪!” 宋云谦神色依旧恭谨,“是,儿臣明白!” 皇后含笑道:“如今事情调查清楚便好,你父皇其实哪里舍得你受委屈,你在天牢的日子他日夜担忧,下了好几道圣旨命人彻查此事,若不是你父皇监督得紧,只怕事情如今还没真相大白呢。” 宋云谦迎上皇帝的眸光,感激地道:“儿臣让父皇费心了!”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慈爱,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地道:“朕只有你跟罡儿两个儿子,自当重之又重。只是有时候你们也要理解父皇的立场,父皇的一切,将来都是你们的,切莫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咱们父子的感情。” 皇帝这句话,说得隐晦,又不合逻辑,可谁也没有质疑,想来,他自己都觉得滑稽,所以说完之后,脸色便陡然地沉了一下。 九王见状,举起酒杯,含着一抹疏懒的笑意,“哎呀皇兄,你们说完没?这酒都凉了,臣弟这还等着敬皇兄一杯呢!” 皇帝含笑看着九王,“哟,你这老九,就这么迫不及待?你这敬酒是可以,只是得有个由头吧?” 九王站起来,挠头想了一下,“这还需要什么由头?你看着咱们皇家和睦慈爱,安然乖巧,雨竹又怀了身孕,谦儿又洗脱通敌嫌疑,这桩桩件件,都是大喜事啊,足够咱们喝一壶的了!” 皇帝故作微嗔地道:“嗯,确实是够喝一壶了,不过,朕更想喝的,是你带着你的新婚妻子来敬朕的这一杯,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定下来了!” 九王潇洒地道:“皇兄,这点臣弟跟您不一样啊,臣弟享受自由自在,可不喜欢被女人管束。” 皇帝失笑,“异类,异类啊!只是你这一脉,总不能无人传承的,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三个月内你找不到媳妇,朕便要为你赐婚了!” 皇后也笑着说,“是啊,九弟,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找个媳妇生个孩儿了。” 温意一直压着心神听着他们说笑,忽然她觉得陈雨竹身子陡然一震,她侧头看过去,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发抖,整个人似乎很恐惧一般。 温意以为她身子不适,刚想凑过去问问,却发现她玉白色裙摆下的双腿夹紧,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陈雨竹的月事来了! 温意骇然不已,这个场合,这个时候,若被揭穿她假孕,只怕牵连的人就多了,至少上官御医和龙飞两人定然人头落地。 陈雨竹看向宋云谦,宋云谦眸光落在皇帝的脸上,并未发现陈雨竹的异常。陈雨竹只得不安地把视线收回,仓皇不定地坐着。 温意见她如此慌张,旁人一定能瞧出端倪来,到时候追问起来,只怕是遮掩不住的。她伸手握住陈雨竹的手,哎地叹了一声,“王妃的手竟这样的冰冷,这太阳一下山便有些冷,你如今身子不比往日,要注意保暖才是!” 陈雨竹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想起上次也是她帮忙才骗过皇上的,她虽糊涂,但是后来也调查清楚她就是温意,曾经在府中住过一段时间的温大夫。如今见她这样说话,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怕温意叫她起身换衣裳,连忙道:“不冷,不冷,谢皇贵妃关心。” 皇帝瞧着她,蹙眉道:“你脸色这般的苍白,是不是身子不适?你如今怀着身孕,可不能大意,来人啊,扶王府去采薇阁休息!” 陈雨竹骇然,她今日穿了一身玉白色的衣裳,只要一站起来,就什么都暴露了。她连忙道:“父皇,儿媳没事,只是确实如皇贵妃所,有些冷而已!” 皇帝不悦地道:“一会说不冷,一会又说冷,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懂得爱惜自己?谦儿,送你媳妇先去采薇阁休息,命人熬点小米粥给她,她如今怀着的可是我们皇家的子孙,大意不得。” 宋云谦见陈雨竹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便应道:“是,儿臣遵旨!”说罢,便要扶着陈雨竹起身。 陈雨竹吓得脸色发白,慌乱地摆手,“不,我不去!” 章节目录 第117章步步危机 > 温意摁住她的手,眸光看向宋云谦,道:“王爷,王妃应该是着凉了,你脱下外裳给王妃披着,我亲自送她去休息!” 宋云谦狐疑地瞧着温意,又瞧瞧陈雨竹,身为男子,他竟没往那方面去想过。见温意和煦的眸子似有深意,便道:“那有劳了!”他脱下玄黑色外裳,披在陈雨竹身上,俯身问道:“可好些了?” 陈雨竹稳住心神,粲然一笑,道:“谢王爷,好多了!” 温意含笑道:“小夫妻恩爱着呢,真叫人欢喜。” 皇帝也微微颌首,笑道:“嗯,确实叫人欢喜呢。雨竹,现在可好些了?若还是有不适,马上回去休息,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了,得以腹中孩儿为念!” 陈雨竹感激地道:“父皇,儿媳好多了,让大家扫兴,是雨竹的不是了!” 皇后含笑道:“没事就好,本宫命人炖了百合无花果,刚才听到你有几声咳嗽,你多喝一碗。” “谢母后!”陈雨竹垂首谢恩。 温意略放下,只是这座椅是用浅黄色的软垫,一会陈雨竹起身,肯定能看到垫上有血迹,这可是瞒不了人的。她想了一下,对身后的青蓝道:“你去我寝宫里取我常用的软枕过来,给王妃垫着坐,这软垫到底单薄,王妃身子纤瘦,只怕坐得不舒适!” 皇帝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道:“难得你有这份心!” 温意笑道:“皇上这是什么话呢?”她看着宋云谦,含笑道:“你们这些男子啊,实在是不够细心,王爷该多向镇远王爷学学爱妻之道才是。” 宋云谦有些莫名其妙,可皇帝眸光灼灼,他也不好发问,只诺诺地道:“本王确实不够细心,还是温大夫想得周到!” 皇帝微责道:“怎地还叫温大夫?该改口为温母妃了!” 宋云谦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心头有尖锐的痛楚散开,母妃?多可笑,那本该是他的妻子啊! 他低声道:“是,儿臣谨记!” 温意心里也难受得要紧,只是面上却还是维持着如常的笑容,凝视着面前的鎏金边白瓷精致汤碗,她的黯然,隐藏在神采之后,不让人窥见一丝一毫。 气氛似乎有些僵持了,宋云谦无法再挤出笑脸,他双眼几乎无处可放,跟温意一样,只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餐具。 皇后到底是皇后,很快就稳住了场面,她含笑对皇帝道:“皇上,听说今晚负责御膳的御厨是从江南来的,臣妾很是期待今晚的菜式啊!” 皇帝嗯了一声,道:“也好,大家也该饿了!”他回头招手,小德子恭谨上前,“万岁爷,奴才马上命人上菜!” 这顿饭,真正能吃得下去的没几个人。虽然温意就在宋云谦身边不远,但是,只咫尺的距离,他却觉得天涯般遥远。他甚至不能转头去看她,只用眼角的余光感受到她的存在。 陈雨竹也吃不下,一直提心吊胆,怕被人瞧出了端倪。所以,整顿饭她都以胃口不好为由,吃了些少东西,就一直安静地坐着。 九王今夜很多话说,仿佛在活跃气氛。皇帝似乎兴致也很好,命了舞娘来助兴。迷乱眼睛的罗旋舞叫温意脑袋发晕,但是她不能提前离席,怕一会陈雨竹因为慌张而露出破绽。 青蓝取来她墨绿色的软垫,温意让陈雨竹起身,把软垫塞在陈雨竹坐的椅子上,宋云谦惊鸿一瞥,瞧见了那淡黄色软垫上的血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陈雨竹假孕一事一旦被父皇得悉,那到时候遭殃的人可就多了。欺君之罪,乃是杀头大罪,首先两名御医就难逃一死,还有小德子,皇后与安宁王府,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他对温意投以感激的眼神,温意嘴角轻扯,算是回了一个苦楚的笑。因着温意这个苦楚的笑,他的心底也漫开了浅浅的痛,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如今已经在伤害她了。 温意感受到凌贵妃异样的眼光,她被封为皇贵妃,凌贵妃自当吃味的。她入宫多年,又曾经诞下皇女,虽然最后皇女夭折,但是到底算是宫中有孕的嫔妃,按理说这个皇贵妃的位子,该是她的,如今被身份底下的一个民间女子抢了去,她如何能服?只是她在皇宫里好歹也混了好些年,能坐上贵妃的位子,也不单单是靠美色的,她自有她的手段,且看她心中不忿,却隐忍良久不发,便知道是难以对付的对手。 只是温意从不曾想过成为谁的对手,这皇贵妃的位子,她不止不喜欢,甚至还觉得恶心无比。 纵然她多么不想,如今也只能顺着这个不属于她的命运走下去。 九王一味地给皇帝敬酒,皇帝大概是因为心中内疚,竟也不顾御医劝告不能过量饮酒,一一都喝尽。镇远王爷见状,也端起酒杯对皇帝道:“父皇,儿臣要敬父皇一杯,父皇务必饮尽此杯,否则,儿臣心里愧疚难当!” 皇帝已有几分醉意,听得镇远王爷这样说,不禁放下筷子,眸光有散乱的凌厉,嘴角却挂着一抹浅笑,“哦?你说说,你敬朕的这杯,有何由头?” 镇远王爷恳声道:“父皇以通敌的罪名把皇弟打入大牢,儿臣心中其实怨恨过父皇,怎地连亲生儿都不相信?为了赌气,儿臣甚至想只身潜入南诏国找证据,证明皇弟是无辜的。后得叶儿的拦阻,她说父皇自有定夺,让儿臣安心静候,果然,这不过几日,好消息便传来了。原来父皇一直都命人暗中调查此事,并未相信那告密者的诬陷之词。儿臣深感惭愧,竟然怀疑父皇不念亲子之情,如今想起,真是无颜面见父皇啊!” 皇帝浅笑一声,道:“皇儿确实多虑了,朕岂会不相信自己的亲儿?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会背叛朕,甚至会谋夺朕的皇位,可唯独你们二人不会,是不是?” 镇远王爷与宋云谦心中一阵突跳,宋云谦站起来,与宋云罡一同拱手道:“儿臣等终生忠于父皇,忠于朝廷!” 皇帝含笑道:“朕有两位好皇儿,是朕这辈子的福气啊!”顿了一下,他又看着安然,安然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碗里的白米饭,小模样正经得不得了,叫人好生喜欢。皇帝脸上含着宠溺的微笑,对宋云罡道:“朕许久没跟安然玩耍了,这样吧,你母妃在宫里反正也无聊,让安然在宫里住上一段时间,也好陪陪你母妃!” 宋云罡夫妇的脸色陡然煞白,王妃急忙起身,道:“父皇,安然认床,在宫里只怕会惊扰了母妃……” 皇帝大手一摆,打断王妃的话,道:“怎么会打扰?再说,开始的时候认床,多住几日就习惯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他又看着宋云谦,道:“谦儿,边疆传来简报,我朝大军与南诏国三战,三战皆败,朕打算让你皇兄挂帅,你为先锋,兄弟俩一同出征迎敌,你们今夜回去做好准备,明日一早随军出发!” 虽然一切都在宋云谦的预料中,但是,这个消息来得太迟了。若温意能缓几日入宫,只怕也不至于是目前的局面。 事到如今,两人只得凛然授命,遵旨而行。 宋云罡此刻,才总算明白了自己敬爱的父皇的心思。事实上,他们兄弟其中一人挂帅即可,无论是他还是宋云谦,应付南诏大军游刃有余的,但是父皇要两人同时出征,并且留下安然在宫中为人质,就是要他牵制宋云谦,说到底,他始终信不过宋云谦,防着他会私下与南诏结盟。 心头涌上一阵悲凉,他谢恩之后坐下,王妃冰冷的小手被他席卷入掌心中,他知道妻子的不安,要她忍受骨肉分离和夫妻分离,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但是,皇命难违,他就算多么不愿意,也只能披甲上阵! 宋云谦坐了下来,紧咬着牙齿,急怒攻心,几乎一口鲜血就要喷涌而出。他生生地吞下这道气,他是飞鹰将军,出征无数次都是挂帅的,如今出征却要以先锋的身份,分明是防着他压着他。兵是他的兵,他却不是将帅,这种尴尬和屈辱,是一位武将无法忍受的。 温意担忧地看着他,她一直都心高气傲,如今要遭受此欺辱,真替他难受。只是瞧他神色如常,又不禁为他的大气隐忍而触动,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意气风发嚣张跋扈的少年郎了,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懂得坚韧,懂得坚忍! 她这种含悲带喜的眸光落在容妃的眼里,容妃心头顿生狐疑。这空降而来的皇贵妃,来得如此突然,之前又与宋云谦牵扯不清,任她再迟钝,此刻都有些明了了。 她脑子里蹦出一个事实,皇上要夺自己儿子的媳妇。只这么一想,心头便骇然得叫她无法呼吸。她入宫三十载,知道皇帝表面的重亲子情并非他的本质,只是他会做出此等不伦的事情,着实叫人震惊。 她见温意这样痴痴地看着宋云谦,怕皇帝发现,她手一翻,装作不小心打翻了汤碗。温意收回视线,看到容妃娘们警示的眸光,她方知道自己方才竟一时出神了,心中不禁有些后怕。 她看向皇帝,所幸皇帝已有几分醉意,并没注意到她,她放下心来,对上九王担忧的眸光,她心神略定,安坐在椅子上等着这场宴会散场! 九王站起来,有些醉意熏熏地道:“皇兄,难得今晚这么高兴,走,咱们到相思阁再喝!” 皇帝笑道:“行了,瞧你站都站不稳了,还喝?今晚就到此为止吧,你身体才刚好没多久,不能再喝了!”他回头吩咐小德子,“命人送九王回去,小心伺候!” 小德子领命,急忙便有几个宫人上前扶着九王。 九王摆摆手,不满地嘟哝道:“这算什么事啊?皇兄,你在这里喝酒,却要撇下臣弟,不许不许,没有这样的道理!” 皇后看出来了,笑道:“行了,皇上,看来咱们不散他也是不愿意走啊,今夜也差不多了,谦儿和罡儿还要出宫呢!” 皇帝这才宣布道:“好,那就都散了吧!”他看着宋云谦,意味深长地道:“父皇等着你们兄弟凯旋归来!” 宋云罡与宋云谦起身道:“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望!” 章节目录 第118章今晚侍寝 > 皇后向容妃使了个眼色,容妃会意,起身抱起安然,对皇帝道:“皇上,那今夜是否去臣妾宫里?您让安然留在宫里,第一夜肯定哭闹的,您这位皇祖父可不能不管不顾!” 皇帝还没说话,皇后便笑着说了,“容妃,这你可是放一千个心,皇上这般疼爱安然,岂会舍得安然哭闹?是不是啊皇上?”她侧头含笑瞧着皇帝。 皇帝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心情十分愉悦,听了容妃和皇后的话,也没有异议,扬起一抹浅笑道:“行,朕今夜便陪着咱们安然。” 小德子连忙喊一声:“摆驾初阳殿!” 容妃开心地抱着安然跟着皇帝走了。众人起身相送,凌贵妃与勤妃也起身离席,这场戏中,她们两人只是旁观者,并未能瞧出些什么来,只以为是一场简单的家宴。 宋云谦等众人一走,眸光便落在温意脸上,温意也瞧着他,四目相对,无语凝咽。 皇后见状,对陈雨竹道:“雨竹,你随本宫到昭阳殿,本宫有话要跟你说!” 陈雨竹连忙起身,应道:“是!” 皇后对宋云谦道:“你在这里等着,莫要四处乱走,免得一会雨竹找不到你。” 宋云谦道:“儿臣与皇叔和皇兄再喝一杯,母后您去吧!” 皇后嗯了一声,瞧着温意,眸光有些隐晦的哀求,温意明白她的意思,皇后是要她抚平他此刻的不甘心和愤怒,带着情绪出征,很容易判断错误,到时候莫说胜仗,他能否平安回来都未知。她心底划过一丝苦楚。这个酷似自己母亲的人,为了宋云谦,可谓是花尽了心思,不求他攀登巅峰,却希望他能安好无恙地活着,下半辈子喜乐安宁。 皇后与陈雨竹一走,宋云谦便凝着温意,急切地问道:“他有没有为难你?你在宫里可过得开心?” 温意凝视着他,烛光辉映下,他的脸有各种复杂的情绪,焦躁,不安,心痛,怜惜,不甘,种种,都深深浅浅地印在她心底,她轻声道:“你放心,我有护住自己的办法,你此番出征,一定要平安归来!” 宋云谦痛苦地道:“他此刻让我与皇兄离京,你身边便再无依靠,一旦有事,谁能帮你?我放心不下,此去牵念甚重……” 温意打断他的话,道:“不必牵念我,我说过,我有自保的办法,再说,你跟镇远王爷出征,还有九王在这里,再不济,还有皇后娘娘看着,放心吧,他如今视我为贵女,不会强迫于我,我也不过是虚担了这皇贵妃的头衔!” 宋云谦愤怒地道:“正是这皇贵妃的头衔,他凭什么?” 温意静静地道:“就凭他现在是皇帝,谦,你务必强大起来才能自保。他不仅仅是你父亲,还是帝王,无论父亲的身份多么慈爱,但一旦涉及到皇权,这份慈爱就会被覆盖,你如果不够强大,以后像今日这种事情还会不断地发生。” 宋云谦有一个念头早已经萌芽,如今听温意这么说,这芽苗迅速地落地生根并且枝叶繁茂,他冷然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九王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眸光却四处顾盼,当他瞧见有一双眸子在桂花树后闪着寒光,顿时站起来道:“好了,都散去吧,今夜喝得也差不多了!” 说着,他给宋云谦打了个警示的眼色。 宋云谦立刻会意,他点点头,与温意交换了一个眼神,千万语,尽在这眼神中。 今夜,温意一夜无眠! 下半夜,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渐渐地,雨声渐渐清晰,滴滴答答变成洒洒声,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是宋云谦临别的那一个无奈的眼光。 千山一大早就入宫了,温意拿出一把匕首,交给千山,道:“他今日出征,你去送送他,把这匕首交给他,务必跟他说,一定要凯旋而归!” 千山领命而去! 大军整发,两位将帅,都带着难的委屈不甘和不舍离京而去。宋云罡别无他法,因为安然在宫里,此番前去,若有任何闪失,他都将失去自己的儿子。 宋云谦更是许胜不许败,他目前羽翼未丰,只能通过建功立业为自己铺砖盖瓦,一点一点地壮大自身。他知道,这一场胜仗回来,他是绝对能够得到朝廷上下以及百姓的拥戴。虽然他要的不是这些,可这些,却能够让他未来立于不败之地。 宋云谦握住千山送来的匕首,匕首是武器,能伤人,也能自保。宋云谦明白温意的用意,她要自己安然无恙地回来,这是她的期盼,是她的希望。 五月初三,温意被封为皇贵妃,赐住采薇殿! 六月初八,边关捷报传来,元帅宋云罡因受敌暗算,中箭受伤。先锋飞鹰将军宋云谦率两千兵马,潜入敌后方,烧粮仓,并且火烧营帐,南诏国投降,并且与宋云谦签订五十年和平条约,南诏每年向梁国进贡,俯首称臣。 此捷报传来,朝野振奋,人人都道飞鹰将军的神勇与机智。 皇宫内也是一片喜乐振奋,只南诏国乃是大梁的心腹大患,如今俯首称臣,至少五十年无战事,对朝廷对百姓都是一件大喜事。 而这一次最大的功臣,是先锋飞鹰将军宁安王爷。 萧相爷上书,奏请皇上对宋云谦的功绩给予肯定,封他为一品大将军,护国公称号。 靖国候与一众朝臣也上书奏请皇帝封宋云谦为太子,朝野之上,对这位新鲜滚烫出炉的大功臣十分敬重,他被封为太子,乃是举国上下都乐见的事情。 皇帝在朝堂之上也是十分欢喜,他道:“诸位卿家的意见,朕自当会慎重考虑,只是,立长还是立嫡,朕一时还计较不出来,容朕再想想!” 萧相爷出列道:“皇上,宁安王爷天机聪敏,智勇双全,文武出色,又宅心仁厚,是未来帝君的选择,皇上应该趁此时立下太子,以示肯定王爷的功绩,也好叫百姓归心!” 皇帝眸光淡淡地瞧了萧相爷一眼,道:“相爷此差异,若谦儿与罡儿两人相去甚远,那朕自当没有需要考虑的,只是罡儿从十六岁为国出征,立下大大小小功勋无数,这一次也是他为将帅,谦儿能够获胜,他功不可没。既然兄弟二人出征,岂能只记一人的功劳?朕既是皇帝,也是父亲,对两个皇儿,自当公平以待。立太子一事,暂且搁下,只是加封大将军,护国公,朕认为,如今谦儿已然是飞鹰将军,他为国出力只是他的本分,无须过于嘉奖,免得他骄傲自满,反而有碍发展。” 萧相爷愣了一下,道:“只是皇上,这武将凯旋归来,若无加封,于祖制不合啊!” 皇帝道:“朕自有计较,这件事情,就先搁下!”顿了一下,他又道:“如今大军已经起拔,估计半月后可回到京城,到时候迎接凯旋而归将士的任务,便交给相爷去操办!” 萧相爷虽有不甘,只是天威至上,圣旨已下,他也无从反对,只得领命行事。 皇帝下了朝之后,直奔采薇宫。 温意正在宫中看医书,她也早收到捷报,心中自然欢喜,只是隐隐中又有些担心,只怕这一次胜仗,要生出些事端来了。 果然,他见皇帝裹挟怒气而来,心中便有数了。 她放下书本,起身盈盈行礼,“参见皇上!” 皇帝用凌厉的眸子盯着她,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你的旧情人马上就要凯旋而归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温意淡然一笑,“自然高兴,我是大梁的贵妃,王爷替我大梁出征,凯旋而归,莫非不该值得高兴么?皇上此话问得好生奇怪啊!” 皇帝冷冷地嘲讽,“当真只是如此么?他如今功高震主,风头马上就要盖过朕去了,如今满朝文武,都上书督请朕册立他为太子!” 温意道:“皇上,朝政之事,我妇道人家不懂,只知道王爷此番是受皇命出征,能战胜归朝,也是托皇上的洪福。而宁安王爷是皇上的亲子,他为国为父尽忠,此乃孝道也是忠义,皇上此番论,似乎对两位王爷有所不公!” 皇帝盯着她,厉声道:“你果然心心念念着他,你被册封为贵妃已经一个月,不侍寝,更不许朕在你宫中过夜,如此守身如玉,你敢说不是为了他?此刻当着朕的面,你也敢如此袒护他,可见你对他果真是情根深种了!” 温意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她仰着头,坦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这么不相信我,又为何封我皇贵妃之位?我早先就说过,我对皇上并无男女感情,对皇上我敢如此直,莫非其他的事情我要捂住良心去说吗?宁安王爷是您的儿子,又刚为国立功,温意刚才所,并无不妥之处,皇上只是夹带了私人感情去读解我的话,得出的结论已经和我所表达的相去甚远。若因为我替王爷说了几句公平的话,便断定我对王爷未忘情,皇上也太过对自己缺乏自信了。” 皇帝松开他,眸光却依旧凌厉地锁着她,“曾经的夫妻,朕不信你半点情分都不念!” 温意觉得很可笑,他既不承认她跟宋云谦的夫妻事实,却又经常用夫妻情分来提醒她。她淡淡地道:“皇上,若你不相信我,那么我说什么您也不会相信,那我何必再说?您又何必再问?” 皇帝盯着她,冷声道:“你最好安分点,收好你的心,莫要叫朕瞧出一分一毫,否则,你与他,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说罢,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你准备好,今晚侍寝!”说罢,拂袖而去!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这六月酷热的天气,温意只感受到透骨的冰冷。 章节目录 第119章皇后有难 > 温意收敛心神,喊来千山,吩咐了她几句,千山会意,蹙眉道:“只是这一次能避开,那下次呢?” 温意叹息一句,“先别管以后了,眼前先过了再说!” 千山咬牙道:“其实主人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你大可以离宫而去,管他劳什子皇帝,他也不能对付您,您是飞龙门的主人,是皇家的恩人!” 温意瞧着千山,正色道:“以我如今的能力,要全身而退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只是,你忘了吗?太后临死前,要我发誓护她两位孙儿周全,我岂能这样不顾而去?我走是容易,只是留下这个烂摊子给他们兄弟收拾,岂不是辜负了太后的重托?” 千山无奈地道:“只是这样一味地受制于人,属下们瞧见了也替主人心酸!” 温意眸光森冷,和往日的温和完全不是一个模样,她道:“没办法,谁让他是皇帝?我们羽翼未丰,不能做什么,只是,你放心,我不会一直这样受人摆布的,总有一天,他要为他今日的残毒付出代价!” 千山此时才洞悉自己主人的心思,原来并非她表现得如此淡然。皇帝强迫她入宫,用她最爱的人的生命来威胁她,她却坦然接受,当时她以为主人的性子也太随和,太好欺负了。只是想不到,她一直隐忍不发,想来,是时机还没成熟。 千山一扫之前的憋屈之气,爽朗地道:“主人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好了,咱们飞龙门的人何尝受过这等屈辱?就连当年太祖,也对咱们飞龙门的主人尊敬有加,不止册封为皇后,还事事与主人商议,可见看重之情。如今这皇帝倒好,三番四次地欺压威逼,还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威胁主人,如今更好,这打了胜仗,人还没回来,就急着否定他的功绩,这种父亲,真是禽兽不如!” 千山虽然性子直爽,但是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若不是怨恨到极点,不会在宫里口出狂。 温意宽慰道:“急也没用,这件事情,咱们总要从长计议,不能叫他白白欺负了咱们。你放心,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反击的!” 千山毅然道:“属下单凭主人吩咐,主人觉得什么时候可以出手,咱们就什么时候动手。” 温意对她道:“小德子负责后宫的绿头牌,你去跟他说,就说我月事来了,今夜不能侍寝,小德子自会安排。” “是!”千山领命而去。 千山将近傍晚才回来,她神色也不大好,耸耸肩道:“听说,皇帝大发脾气,骂走了好几个御前伺候的人,连小德子在御前伺候了这么久,都被打了一个耳光。” 温意坐在榻上,手里端着一杯暖茶,淡淡地问道:“皇上是否还有服用五石散?” “听说是有的,听小德子说,国师每隔数天就给皇上进贡丹药,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丹药呢。我看皇上的脸色倒是红润,只是脾气越发暴躁了。”千山若有所思地道。 温意嗯了一声,道:“五石散能乱人心智,激发七情,若本就有愤怒,服用五石散之后,这愤怒便会放大,受五石散作用,他自己也未必控制得了自己。至于国师的丹药,你改日进去偷一颗出来,我研究一下是什么东西。” 国师是九王的人,亦正亦邪,温意不能大意,他总觉得九王未必能克制国师。 尤其国师对她的来历一清二楚,连她来自异世的事情都知道,此人不能不防。而且,若不是他三番四次在皇帝面前说她是什么贵女,什么生下未来帝君的国母,皇帝也不至于要用这样肮脏的手段来胁迫她。 千山道:“好,那我今夜便潜入御书房盗取一粒丹药。”千山顿了一下,又有些不解地道:“方才见到宫中的御前侍卫严甄珍,他偷偷摸摸地领着一个人男子入宫,这后宫不是不许男子进入的吗?不会是有嫔妃想私通男人吧?” 温意笑道:“既然是偷偷摸摸,你又如何瞧见?皇帝在后宫也总算是雨露均沾,所以应该没有人这么大胆私通男人,再说,这个事情就算要做,也该找自己身边的人去做,怎地会叫御前侍卫呢?不怕传出去吗?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千山想想也是,道:“只是着实是偷偷摸摸啊,有正门不走,从小侧门进入冷宫,再从冷宫的长巷里穿过暗巷,拐了一个大弯从御花园的侧路走过,哪里枝叶繁茂,又有假山林立,断不会有人瞧见,若不是私通男人,怎地这么大费周章?那男人穿着也算是富态,长相俊俏,动作极尽阴柔,倒是有几分像戏台上的戏子。” “莫非是入宫唱戏的?这宫中每每有盛大宴会,也会外聘戏台子入宫的。”温意猜测道。 “这入宫唱戏也没必要这般偷偷摸摸吧?再说,唱戏不得有戏班子吗?这就一个人入宫,还不走正道,大费周章地潜入后宫,我总觉得有猫腻!”千山瘪嘴道。 温意笑道:“行了,这人家的事情,咱们也管不了这么多,犯不到咱们头上行。别八卦这些事情了,你出宫一趟,帮我接毛主任和炭头入宫吧!” 千山道:“好,我这就去!”说罢,趁着夜色还没深,急忙便走了。 千山走后,温意坐在榻上,继续喝着手中有些微凉的茶,不知道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她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联想起今日皇帝跟她说的话。今日朝堂之上,萧相爷联同其他大臣一同上书,要册立宋云谦为太子,以皇帝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他会采取些什么手段呢? 温意只觉得君心难测,尤其那人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一会慈父,一会恶毒,一会霸权,反复无常。 青蓝准备了些晚膳,温意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青蓝见状,问道:“娘娘没胃口?要不要奴婢为娘娘做些酸梅汤?前日皇后娘娘命人送来的酸梅还有好些,这天气炎热,喝几口酸梅汤能开胃醒脑。” “不必了,你给我泡壶茶来!”温意打发了青蓝下去。 亥时,千山才回来,牵着毛主任,抱着炭头,径直走进采薇宫。 她进门就道:“听说皇上今夜翻了凌贵妃的牌子!” 炭头一见温意就摆着尾巴冲上前去,咬着温意的裙摆,舔着她的绣花鞋。 温意抱住炭头,又伸手摸摸毛主任的驴脑袋,道:“这事儿就不必跟我汇报了!” 毛主任低低地鸣叫了两声,温意脸色陡变,她对千山道:“你出去,守着宫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千山见她脸色煞白,知道她定然发现了什么情况,也没问,旋身就出去了。 温意蹲下身子,抱住毛主任的驴脑袋,问道:“你再说一遍!” 清晰的人话从毛主任口中泻出,“皇后有难,快去!” 温意脑子里陡然想起千山今日所见的男子,天啊,皇帝莫不是想给皇后来一个**宫闱罪来否定宋云谦的功劳吧?那是他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妻子啊! 这罪名一旦坐实了,皇后后位不保事小,萧氏一门包括宋云谦也要受到牵连。有这样一个**宫闱的母亲,谁还敢提封宋云谦为太子? 温意飞身就往外走去,千山站在门外,见她出来,问道:“什么事?” 温意冷着脸道:“跟我去一趟昭阳殿!” 千山没再问,疾步跟着温意走,只是刚出了采薇宫,便被几名侍卫拦住了去路。温意认得为首的那名侍卫,是在御前走动的严甄珍,也就是千山所说领男子入宫的侍卫。 “娘娘,夜深了,娘娘还不就寝,去哪里呢?”严甄珍淡淡地道。 温意退后一步,厉声道:“本宫去哪里还要跟你交代吗?滚开!” 严甄珍冷笑一声,道:“皇上有旨,宫中混入了刺客,此刻全宫搜查中,皇贵妃还是回宫安全些,微臣等会在此保护皇贵妃的!” 温意倒抽一口凉气,假借刺客入宫一事,满宫搜查,到时候搜到昭阳殿,那皇后就水洗不清了。 千山怒道:“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这样跟我们主人说话?怎地?我们就不回去,我们就是要出去,你是不是要动手啊?” 严甄珍嘴角挽起一抹冷酷的笑,“不敢,只是微臣等乃是奉皇命,皇贵妃可要想清楚了,这一冲出去,就是抗旨不遵了!” 温意还没说话,便见一名侍卫急匆匆地来到,还没站稳便先跟温意行礼,“参见皇贵妃!” 然后,他跟严甄珍道:“统领,如今搜到勤妃娘娘宫中,并无发现,再过去就是皇后娘娘寝宫了,卑职来请示统领,皇后寝宫皇上是否有旨意要搜?” 严甄珍怒道:“废物,这还用问嘛?要是刺客躲在皇后娘娘宫中,到时候威胁到娘娘性命,你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搜,传令下去,皇后娘娘的昭阳殿,一并搜了!” 温意闻,几乎急出牙血,她收敛心神,平静地回头,对千山道:“看样子,似乎是真有刺客呢,千山,咱们还是回去吧,明日一早再去给太后娘娘上香!”说着,给了千山一个动手的手势。 千山领会,嘴里应道:“好嘞,反正上香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的,要是遇到刺客……”她的刺客二字话音刚落,身子陡然空翻向后,弹腿向上,勾住那严甄珍的下巴,然后双脚一伸,便把严甄珍踢飞出去,千山落地,拍着双手,冷声道:“让你对我主人无礼!”说着,抽出软件,一套天女散花挥舞开来,挥洒自如,树上的叶子如同被大风卷起一般,形成一道屏障,直冲那几个侍卫而去。 侍卫们被树叶迷了眼睛,哪里还顾得上看其他?只听得温意说一句:“好生无聊,千山,我们回去吧!” 千山长剑回鞘,毅然立于侍卫身前,脸上带着如霜般的冷漠,道:“哼,算你们走运,以后对我家娘娘恭敬些!”说着,便扭身进去了。 严甄珍十分狼狈,被踢翻在地后又被落叶狂袭,来不及质问,千山已经不见了人影。 自然,温意也不见了! 章节目录 第120章逃出陷阱 > 温意在那一阵乱叶中已经疾步离开了,她要先那侍卫一步去到昭阳殿,迟了事情就大不好了。 温意来到皇后寝宫外,外面已经布满了侍卫,只等着那前去请命的侍卫回来。 温意用灵力赶来,所以想来那侍卫还在路中。她想了想,旋身去了初阳殿,容妃此时正在逗着安然,见温意闯进来,不由得诧异地问道:“这么晚了,你……” 温意没时间解释,拉着她道:“快,跟我走一趟,皇后有难!” 容妃闻,脸色陡然一沉,如今皇后与她同一阵线,皇后出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她了,她没多问,抱着安然跟着温意走。 一路上,容妃只觉得脚底如同生风一样,不费丝毫力气,步履若飞,她骇然地看着温意,见温意面容如常,只拉着她飞快奔跑,她之前曾经猜想过温意的身份,如今见她露这一手,便更是笃定了。 两人没从正殿进入,而是从侧门溜了进去。 安然双眸睁大,咕噜咕噜的眼睛瞧着温意,似乎十分新奇。这小子在宫中住了一个月,已经完全习惯了宫中的生活。 昭阳宫寝殿中已经灯火熄灭,门口连守夜的人都没有,所有宫女内监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容妃诧异地道:“怎地没有人伺候?皇后娘娘睡下了吧?” 温意嘘了一声,伸手推寝殿的大门,门上了闩,推不动。 殿外,侍卫说话的声音越发大声了,温意心中焦急,知道皇后定然在里面。她四处瞧了一下,见窗户微启,她上前拉开窗户,从窗户里爬了进去,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蜡烛。 婴儿手臂粗的蜡烛点燃之后,殿内顿时便通亮起来。皇后床第之上,帐幔四合,被窗口的风吹起来,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 温意急忙上前,掀开帐幔,只见床上一名男子急忙起身,裹衣下地,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地看着温意。而皇后面容安享,双目紧闭,仿若安睡中。 温意厉声对那男子道:“立刻穿上衣裳!”然后从怀里取出金针,在皇后的几个穴位下针,皇后方悠悠转醒,她定睛瞧了温意一眼,呻吟一声扶着额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本宫的头怎会这么痛?”她眸光落在床下那正在穿衣的男子身上,陡然一怒,“大胆狂徒,竟敢擅闯本宫寝宫?” 温意压低声音道:“莫要声张!”说罢,急忙拉开门让容妃进来。 容妃进来瞧见此情此景,吓得脸色发白,颤抖着唇问道:“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此人是谁?” 皇后这才明白了一些,她掀开被子瞧了瞧自己被窝之内的**,又听到外面喧声震天,若说还不明白,那就真是白活了,她悲苦凄笑一声,“一场夫妻,他竟然如此待我?” 温意提起那男子,厉声道:“跟我走!”又拜托地对容妃道:“容妃娘娘,劳烦您了,您就在这里跟皇后闲话,自从晚膳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明白吗?” 容妃这才明白温意要自己来的用途,她点头,“行,你赶紧带他走,侍卫马上就要进来了!” 温意也不多说,提起那男子就走了。 皇后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只是发鬓凌乱,要梳理只怕要许久。 正殿的门被人咚咚咚地敲着,之前一直没见踪影的宫人,此刻却不知道从哪里溜出来了,一同涌去开门。 头发梳理不及了,还是容妃聪慧,她把安然放在榻上,然后拉着皇后在妆台上坐下,然后含着一缕笑意道:“娘娘的发质真是好,臣妾许久没为娘娘梳头了,这刚学了个新的发髻样式,不如示范一下给娘娘看!” 皇后也微微淡笑,“好啊,容妃出了名的手巧,你学的新样式,一定顶漂亮,且梳给本宫瞧瞧!” 殿外,脚步声哒哒哒地来到,门砰一声就被推开了,两名内监领着几个侍卫进来,为首的侍卫,便是刚晋升的侍卫统领严甄珍。 他一进殿,首先看向帐幔后的床,当看到床上空无一人的时候,他脸色变了变。 容妃蹙眉厉声道:“什么人啊?敢直闯皇后寝宫?还有没有规矩了?” 严甄珍拱手,神情却十分倨傲,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容妃娘娘!” 容妃怒道:“你是谁?怎敢闯皇后寝宫?” 严甄珍眸光四顾,殿门一直有人看守,并无人出去,所以,他断定他带进来的人还在皇后寝殿内。他淡淡地笑了一声,傲然道:“微臣叫严甄珍,奉皇上的命令抓拿刺客,各宫娘娘的寝殿都已经搜过了,如今只剩下皇后娘娘的寝宫!” 容妃知道他分明胡诌,自己初阳殿就没有人来搜过,想来皇上的旨意是让他搜遍整个后宫的,只是他们做事马虎,又因知道并没有什么刺客,目的只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所以就随便搜了几所宫殿,便直接来昭阳殿了。 所有的一切,大概都是他们安排的。 容妃不禁后怕,若皇贵妃不是洞悉了这个阴谋,如今侍卫冲进来,看到皇后娘娘赤身**和一个男子躺在一张床上,那皇后娘娘只怕也活不成了。女子生命事小,名节事大,这淫妇的罪名,世间没有任何女子能坦然接受。 念及此,容妃不禁怒道:“这里哪有什么刺客?再说,本宫与皇后在这里聊天许久,没见过刺客进来,若有刺客,本宫与皇后还能活生生地坐在这里么?一点眼见力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当上这侍卫统领的!” 严甄珍四处扫视了一下,道:“刺客狡猾无比,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全起见,还是搜一下稳妥些!” 容妃怒站起来,正要厉声指责,皇后却摁住她的手,和蔼地道:“容妃,罢了,让他们搜吧,他们也是职责所在。”皇后眸光淡淡地落在严甄珍脸上,眸光从柔和变为凌厉,她拨弄了一下伏在肩膀上的长发,然后用精美的护甲刮了一下手背上的皮肤,问道:“你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的吧?” 严甄珍拱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皇上下的圣旨!” 精美的护甲在白嫩的手背上划出一道红痕,皇后眸光低敛,淡淡地道:“嗯,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自当是要遵照办的,搜吧!” 容妃急了,低低地喊了一句:“娘娘!” 皇后坐直身子,语气淡淡地对容妃道:“容妃,你方才说学会了一个新的发式,帮本宫梳起来,本宫一会要去思恩阁拜祭太后!” 容妃站在皇后身后,道:“是,臣妾一会陪着娘娘过去。” 严甄珍闻,冷笑一声道:“娘娘还是别着急出去!” 容妃眸光一闪,凌厉地道:“你什么意思?竟还敢限制皇后娘娘的行动?皇上只让你搜刺客,你却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是不是要本宫上禀皇上,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严甄珍躬身,不卑不亢地道:“娘娘错怪微臣了,微臣只是为娘娘的安全着想,如今刺客还没找到,娘娘若想去拜祭先太后娘娘,还是等微臣等把刺客捉拿了再去!” 说罢,他一伸手,对侍卫道:“搜!” 侍卫领命而去,昭阳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宫中伺候的人全部都垂着头立在殿门前,没有人上前伺候皇后,更没有人抬起头看宫内的情况。 安然坐在榻上玩耍,这么大的阵仗,竟然没有丝毫害怕,甚至还饶有兴味地瞧着一众侍卫在宫内走来走去。 容妃静静地立于皇后身后,为她梳理着如同瀑布般的长发,她这个角度清晰看到皇后双拳紧握,尖长的护甲插入手心内,有血迹从指缝间渗出。 容妃心很酸,是兔死狐悲的心酸。皇后今日遭受的一切,是因为宋云谦已经日渐坐大。而皇上只要力挫皇后一族,那么必然会助长罡儿以及他身后谋臣的势力,到时候,她也会遭遇皇后今日遭受的一切。想起三年前她所筹谋的一切,幸好温意及时阻止了,否则,只怕三年前她与罡儿都已经不得善终了。 夫妻二十多年,他都狠得下这个心,看来,权力真的会蚕食一个人的理智和良心。 侍卫搜了一通,出来禀报,“回统领,没有任何发现!” 严甄珍有些错愕,但是随即就稳住了神情,躬身对皇后道:“娘娘,已经搜过,昭阳殿安全了。” 皇后嗯了一声,轻声道:“严统领辛苦了!” 严甄珍神色有些复杂,拱手道,“微臣职责所在,方才打搅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皇后抬头看他,面容浮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本宫怎么会降罪于你?你也是皇命难违,既然已经搜过了,你下去吧!” 严甄珍一扬手,对身后的侍卫道:“走!” 这群侍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侍卫刚走,皇后娘娘挺直的腰忽然就软了下去,她伏在妆台上,双肩抽搐,无声痛哭起来。 容妃抚着皇后的后背,眼圈也陡然红了,一向坚韧的皇后,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往日无论皇上如何冷落,她都是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样。 皇后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个地进来,都跪在皇后面前,悲声道:“娘娘恕罪!” 想来,他们一个个都在之前就得到皇上的圣旨了,他们未必就不是忠心皇上,只是也害怕自己人头落地,迫不得已只能出卖皇后了。 皇后哭了一会,抬起头来,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妆容狼狈,她取出手绢,细细地对着铜镜擦拭一番,然后,转过脸,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看着身前黑压压的人头,淡淡地问道:“是谁驶开了侧门的侍卫?” 皇后的贴身宫女巧玲哭泣着道:“回娘娘,是采娟和玉霜!” 皇后看了一眼,“她们如今何在?” 巧玲悲从中来,泣声道:“她们……如今……只怕……” 皇后懂了,采娟和玉霜大概是色诱侧门守着的侍卫了。正殿宫门不敢动手脚,她们就从侧门动手脚。 昭阳殿内监首领小正子道:“娘娘,奴才们本打算驶开侧门的侍卫,然后进去杀了那男人从侧门抬出去,但是后来见到皇贵妃与容妃娘娘来了,奴才等便躲起来……”这也是温意能够从侧门顺利进出的原因。 皇后心中感激,宫中这么大一群人,若温意带那人走的时候,他们有心背叛,只要喊一声,那些侍卫就会破门而入,抓个正着。 他们并非不施救,只是他们能做的有限,只能是这样了。 章节目录 第121章狠下心来 > 采娟和玉霜在这个时候进入内殿,她们两人衣衫不整,眼圈红肿,脸上却十分齐整,没有泪痕,她们见侍卫无功而走,便知道皇后无恙了。 采娟和玉霜跪在地上,“奴婢来迟了,娘娘恕罪!” 她们二人,并不知道方才巧玲已经把她们方才的去向说给皇后听了,她们怕皇后伤感,所以在殿外就把眼泪给擦干了才进来的。 皇后悲从中来,这两个丫头,一直贴身在她身边伺候,深得她器重,她们也确实伶俐。原先还打算,等来年为她们寻个好人家给指了出去,下半辈子不再为奴婢,如今为了她,清白之身不保,以后,就算寻到好人家,也不会真心相对了。 皇后好不容易压抑的眼泪又掉了出来,容妃也黯然,她上前扶起采娟和玉霜,道:“难为你们了!”又对跪下的宫人道:“都起来吧,从今日开始,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好生护着你们主子,以防有人再度暗算,有什么事,立刻去回禀本宫和皇贵妃!” “是!”众人应道。 采娟和玉霜互相瞧了一眼,听容妃娘娘的话,想来皇后娘娘已经知道她们方才所遭遇的事情了。虽然自愿,但是到底这件事情对她们而是伤害,方才说还能忍住眼泪,如今,被容妃娘娘这么一说,眼泪便止不住地掉了。 这满宫的人,都眼圈红润起来。 温意在这个时候闪了进来,她把宫门关上,手里持着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染着血迹,她冷然道:“都把眼泪吞到肚子里去吧,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皇后抬眸看她,道:“你救了本宫,本宫感谢你,但是,你却因为这件事情惹祸上身了,本宫到底还是连累你了。” 温意把匕首哐当一声丢在地上,容妃诧异地道:“你杀了那男人?” 温意冷冷地道:“不是,这血是严甄珍的!”她刚才回来的时候,躲在树后,用灵力飞身出去刺伤了严甄珍,然后迅速逃去,严甄珍甚至还没能瞧清楚是谁伤了他。 她回头对宫人道:“你们明日就放风声出去,就说本宫刺伤了严甄珍,你们需得异口同声,说这个贱人企图非礼本宫!” 宫人愣了一下,一时间不敢应声。 容妃也愕然了,问道:“你意欲何为?” 温意凄苦一笑,“那男人是严甄珍找回来的,如今在娘娘宫中搜不出,他势必被皇上责罚,而这风声放出去,不管是真是假,流蜚语之下,皇上定必办他。他自持为皇上办事,所以目中无人,此人已经得罪了后宫许多人,谁都不待见他,定有各宫娘娘上禀皇上撤了他的职。容妃娘娘,明日你去找凌贵妃,引荐朱老将军的义子朱方圆入宫为侍卫统领!” “朱方圆?这本宫去找皇上便可,为何要凌贵妃去?再说,她不会出手相助。”容妃明白温意的意图,她是要在宫中培植势力了,只是凌贵妃此人心高气傲,未必会同意向皇后引荐。 温意道:“必须她去,因为她与朱方圆不认识,并且,她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厉害关系。”她走近容妃,附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道:“你按照这话去说,她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力荐朱方圆!” 容妃愣了一下,“这样好吗?你不怕惹祸上身?” 温意冷然一笑,“事到如今,我已经豁出去了,他这般欺负自己的结发妻子,逼害王爷,我再忍下去,我忍得住,只怕我飞龙门的人都要奋起了!” 容妃这才想起飞龙门来,她仿佛看到一线生机,双眸发亮,“能否用飞龙门主人的身份给皇上施加压力?” 温意摇摇头,“对一个已经陷入权力漩涡的人来说,施加压力只会使他更加的疯狂。”他已经完全相信自己能够永生,所以他没有打算传位给任何人,甚至,他会死死地抱住自己仅有的,残毒地铲除一切能够威胁到他的人。 温意心中有些恻然,三年前那位严父明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疯狂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伤害,连自己的结发夫妻都要陷害。 伤害了身边无数人,就算能够站在权力中心永恒,又有什么意义?高处不胜寒! 皇后如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果断,她对小正子道:“你明日一早,马上出宫一趟见萧相爷,让他务必坚忍,并且让所有我娘家的人不许轻举妄动,专心筹办迎接大军班师回朝的典礼。” 温意赞赏地道:“没错,敌不动,我不动。如今我们做任何事情,动辄得咎,都会引起皇上的戒心,还不如什么都不做,静待时机成熟。” 皇后站起来,脸上泪痕已干,她还是那位处变不惊的皇后,她握住采娟和玉霜的手,慎重地道:“你们为本宫所作的一切,本宫都铭记在心,以后,但凡有本宫一日,都不能叫你们受委屈。这件事情,本宫会力压下去,封锁所有消息,不会让人知道你们受欺负一事!” 采娟和玉霜盈盈一拜,抬眸道:“能为娘娘办事,是奴婢此生修来的福气,奴婢们并不觉得委屈,只要娘娘安然无恙,奴婢等就是死,也死得其所!” “好样的!”容妃赞赏道,又对皇后道:“娘娘,您宫中能有如此忠心之人,实在让臣妾佩服。今日之事,就这么了了,明日,咱们按计划行事!” 容妃说完,便抱着安然告退。 皇后把一宫的人都遣了出去,独独留下温意。 皇后在温意面前没有掩饰自己的悲伤,她拉着温意的手坐在榻上,凝重地道:“孩子,这趟浑水你要是湿了脚,就难以全身而退,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愿意离开皇宫,本宫如今还能帮你,谦儿可以什么都不要,你们去过自己的日子,本宫这辈子,享尽了荣华,也见尽了人间离合,除了谦儿,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本宫忧心的了。本宫可以用尽所有方法,让你们全身而退。” 温意明白皇后这样说,等同是拼出了性命要送她离开皇宫,和宋云谦双宿双栖。温意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有泪花,她凝视着皇后,伸手抹去皇后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娘,您有要守护的人,我和谦也有要守护的人。您要守护的人是我们,而我们要守护的人就是您,我们要您一辈子幸福喜乐!” 皇后掩面痛哭,因为她这一声娘。她抱住温意,哭着道:“孩子,只是这样,便苦了你啊!” 温意抱住皇后,笃定地道:“娘,再苦,也苦不过现在,您要对我们有信心,我们能够改变这种现状,我们不会一辈子都受制于人!再说,要以萧氏一族的性命换取我和谦离开,您觉得我们就算逃离了,能幸福吗?更不要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到哪里?与其这辈子都要东躲西藏,还不如放手一搏。” 皇后心中如同注入一支强心针,她也不是个懦弱的人,苟且活着,还真不如像温意所,放手一搏。她抹干眼泪,扶着温意的肩膀,道:“好,娘就听你的,放手一搏,从今日开始,你不要再来这里,不要让皇上觉得咱们结盟了。还有,既然是趟浑水,那么,这水越浑浊,就对咱们越有利,你明白吗?” 温意颌首,眸中闪动着睿智的光芒,道:“我明白,娘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皇后握住拳头,眸中凝着一丝寒气,她冷然道:“多年夫妻,他竟然用这种方式对待本宫,他不仁在先,就休怪本宫不义在后!” 皇后的愤怒和悲痛,温意能够明白。皇后与皇帝多年夫妻,更为他诞下皇儿,心中也一定期待过他的爱,但是,她无尽的期待换取的是他的无情狠毒,皇后的心,总算在这一刻,彻底破碎了。 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她不能颓废,反正心已经冷成一块石头了,再遭遇些什么残毒的对待,都伤不了她。女人可以很深情,也可以很冷情,一个女人若被伤到了极点,反扑的力量,往往出人意料! 温意安慰了几句,然后离开昭阳殿。 回到采薇宫,千山已经把那男人捆了起来,绑在圆柱前,那男人衣衫不整,一脸恐惧地瞧着温意和千山。 温意眸光冷峻地盯着他,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厉声问道:“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 男人哆嗦了一下嘴唇,道:“小人叫梅香,京城西乡人士!” “梅香?”温意定眸瞧了他一眼,“这是女人的名字!” “小人是西乡双喜戏班的花旦!”梅香解释道。 “你不知道这是死罪吗?”温意厉声问道,此人畏畏缩缩,一看就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严甄珍怎地找了这么一个软蛋? 梅香哭丧着脸道:“小人知道,但是小人若是不照办,那戏班子的人都要死!” 温意愣了一下,“怎么说?”她对千山打了个眼色,千山嗯一声上前松开梅香,厉声道:“我家主人问你什么,你照说就是,不准多一句,也不能隐瞒一句。” 梅香身上的绳索一松开,他就噗通一声跪在温意面前,他虽然没经过什么大场面,但是求生本能让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会是他的一线生机,所以,他愿意配合,他道:“娘娘请问,小人定然知无不无不尽!” 温意见他也只是被人利用,口气也就和缓了一些,问道:“你把严大人找你的经过告诉我,不得有所隐瞒!” 章节目录 第122章龙颜大怒 > 梅香道:“前日傍晚时分,严大人来到我们戏班子看戏,当时他身穿百姓的服饰,并无特别。我们当日做的戏叫《皇帝南巡》,故事也是根据野史改编的,这套戏我们以前也做过多次,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百姓也十分爱看。但是,就在我们的戏落幕的时候,忽然来了一群官兵,说我们戏中的有些台词影射对朝廷的不满,有翻朝廷的嫌疑,硬生生把我们戏班的人打入大牢,没有审问过,就说要定我们一个谋反的罪名。谋反罪是要诛灭九族,班主叫冤,被毒打了一顿,一条腿活生生地打断了。就在这个时候,严大人出现了,他跟我谈了一个条件,若我答允,他会放了戏班的人,并且答应善待我的家人,给我的家人一笔安家费,若我不答允,我们戏班所有的人,都要以谋反罪诛九族。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答应,就这样,我被带入宫中,之后的事情,娘娘也知道了。” 温意蹙眉,“当真如此猖狂?” 梅香跪下,盈盈一拜,抬头时眸中含泪,“求娘娘救救我们戏班的人,我们绝无谋反之心!” 温意瞧着眼前这张哀求的脸,心中轻叹,只怕这会儿,戏班子的人已经被悉数灭口了。这种事情如此肮脏,岂会容许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让人追查? 她让千山出去调查,果然,第二日,千山回宫禀报:“人已经全部私下处决了,尸体也被抛在乱葬岗上,如今只怕连骨肉都找不回来了。” 温意让千山送梅香出宫,务必确保他的安全。 温意坐不住了,皇帝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为了遏制宋云谦日渐坐大,他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舍得这样陷害,甚至是用这样肮脏的手段。 她亲自去找了一趟九王,九王无奈地摊手,“接下来,你会看到更多这样的事情。” 温意知道他并非是危耸听,她蹙眉道:“总不能坐以待毙!” 九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目前最要紧的,是三军回朝的那一日,相信会有好戏看的。” “什么意思?”温意的心噗通地跳了一下,“你知道些什么?” 九王道:“萧相负责接待回朝的将士,而皇上会亲自设宴奖赏将领,晚宴会耍些什么把戏,其实你能猜到。” 温意愕然,“你是指,他会在酒菜里下毒?” “未必不会!”九王意味深长地道。 温意摇摇头,“不至于这样明目张胆!” “不至于?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九王哼道。 “这些,是国师告知你的?他这是要杀子吗?”温意眉心跳动着隐约的怒气。 “他对本王下毒,却没有害死本王。”九王隐晦地道。 温意明白了,他要故技重施,用对付九王的办法对付宋云谦与宋云罡。 “若是如此,他与禽兽有何分别?”温意怒道。 “有分别,禽兽尚且不会杀子,但是他会,你听过二皇子的事情吗?”九王坐在椅子上,双手摸着膝盖,手背隐隐能瞧见青筋。 温意摇头,“二皇子?我没见过他!” “你当然没见过,因为,这孩子已经被他父皇毒害了。当年,只因为一些传闻,他便对自己的亲子下了毒手。而最可笑的是,二皇子,是个弱智的人!”九王摇头叹息,“可怜那孩子,还是那般天真无邪,至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温意骇然,弑君杀父夺位,再为了保存皇位而杀子,这真是她所熟悉的皇帝吗?她曾经以为他是明君,是慈父,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 温意知道九王说得出这句话,就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一定是国师传过来的消息。国师如今是皇帝最宠信的人,可谓事无大小都会跟他商议。 皇后事件过去两日,皇帝都没有来过采薇宫。直到消息传来,说七日之后,大军就要入城了。 就在消息传来没多久,皇帝来了。几日不见,温意觉得他整个人都消瘦了,眼窝深陷,眼圈发黑,皮肤泛着蜡黄色,嘴唇则是青紫的,温意上前行礼,“参见皇上!” 皇帝坐在榻上,眸光锐利地盯着温意,许久,才道:“是不是觉得朕老了?” 温意道:“每个人都会老!” 皇帝冷笑一声,“是么?总有人是不会老的吧?你精通医术,莫非就没见过一个长生不老的人?” 温意摇摇头,轻声道:“众生平等,所谓的平等,是指但凡是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无人能够例外。” “你不相信有人例外吗?你见识未免浅薄!”皇帝眸光倦怠,深深地瞧了温意一眼,道:“过来,为朕按摩头部!” 温意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指,摁住他的太阳穴,轻轻地揉了起来,道:“皇上可有兴趣听我说一个故事?” 皇帝闭着眼睛,悠悠地道:“你说!” 温意道:“从前有一位皇帝,他一统七国,建立皇朝专政。他也和皇上一样,相信人可以冲破既定的宿命,能够长生不老。于是,他让道士为他炼长生不老仙丹。后来他遇到齐人徐福,徐福跟他说蓬莱仙岛有长生不老仙丹,他便命五千童男童男入海求取仙丹。结果是,这五千童男童女并未能够为他求来仙丹,他最后还是客死异乡……” “他是他,朕是朕,你觉得有可比性吗?”皇帝冷笑,洞悉了温意的用意,他更显得不耐烦,“朕来你这里,不是为了听你教育朕的,你最好闭上你的嘴巴!” 温意轻轻叹息,“这天下已经是皇上的了,皇上还有什么不满足?” 皇帝一把拉住她的手,拽她于身前,恶狠狠地盯着她道:“没有错,这天下都是朕的了,可朕这天下,有多少人觊觎?朕要这天下永远属于朕的,无论谁有谋反之心,朕都要杀之灭之,即便,是朕的亲子,朕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温意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他的每一个细胞毛孔似乎都带着萧杀之气,那样狠毒,那样残冷。 温意轻轻挣脱开他的手,淡淡地道:“疑心生暗鬼,并非所有的人都想登上帝位,做皇帝有什么好?高处不胜寒,连自己的至亲都不能相信,结发夫妻也要猜忌陷害,这样的人生,我不认为有任何的意义!” 皇帝咬牙切齿地道:“你果然是知道的。” 温意明白他所指是什么,她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帝霍然站起,怒火三丈,“那么,也是你破坏朕的计划?看来朕让你入宫是错了,你竟是执意要跟对抗!你还敢说你对他没有丝毫情意?你敢说你已经忘情?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的心,你的人,都是朕的,若你行为有半点不端,朕会杀了你,杀了他!” 温意听着他的质问,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悲可笑。她为什么不能承认自己爱宋云谦?莫非不是因为他?他至高无上,手握生杀大权,为了护住她心底的那个人,她即便喜欢,即便深爱,也不敢说一声,就是怕他的猜忌害了宋云谦。 她冷然转身,道:“皇上,请莫要欺人太甚,逼急了,狗也会跳墙。再说,有些人,未必就真有谋反之心,正如我方才所,不是所有人都会皇位感兴趣。” 皇帝冷狠的声音传来,仿若地狱使者一般森冷,“你说的,只是你以为,你对人心又了解多少?朕不妨告诉你,无论是宋云谦还是宋云罡,朕都不打算立为太子,朕还有千秋岁月,不需要太子觊觎朕的皇位,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休怪朕翻脸无情!” 温意没说话,此刻,无论说什么,都说不进他的心里去,还不如省点口水。 皇帝继续冷道:“你这段时间太过浮躁了,未来几个月你好好在采薇宫中反思己过,不许踏出采薇宫一步。”换之,是要禁她的足了。 温意早预料到,这段时间之所以隐忍,不和他正面冲突,就是怕被剥夺自由。如今将士归朝盛典马上举行,而她却被禁足,庆典当日,她肯定不能出席了。 皇帝气冲冲地离开,温意跌坐在椅子上,心中焦虑不已,若是像九王所,他真执意要在庆典下手对付宋云谦兄弟,他们兄弟又并无防备,只怕真的会着道。 只是,避过这一次,能否避得过下一次?这种生活在算计里的日子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容妃受温意所托,这日特意跟勤妃去凌贵妃寝宫里请安。 最近几日,皇帝都留宿凌贵妃寝宫,所以这几日来凌贵妃宫里请安的宫嫔几乎要踩海棠宫的门槛。 若是位分低下的,凌贵妃还不屑理会,只是容妃和勤妃到底是宫中地位稳固的嫔妃,她虽不大看得上眼,却也不好怠慢,命人沏了壶雨前龙井,在偏殿说着话。 容妃见时机成熟,便道:“你们听说没有,采薇宫那位皇贵妃被禁足了,这一入宫便封为皇贵妃,风头过盛,还以为多有得皇上欢心,却也不过如是。” 勤妃见容妃一向不甚理会后宫这些拈酸吃醋的事情,怎地今日忽然说起皇贵妃的闲来了?她蹙眉道:“她为人如何?说真的本宫还没怎么相处过,不甚清楚,只是这宫中可怜的人太多了,她放入宫,似乎还没宠幸过,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激怒皇上,竟落得个禁足的下场。” 容妃含笑道:“勤妃到底是心肠软,竟同情此等狐媚子。你不知道么?她入宫之前就跟朱老将军的儿子朱方圆拉扯不清了,这入宫之后也不安分,谁知道做了什么,竟让皇上龙颜大怒。” 凌贵妃本就不喜欢温意,在这宫里,除了皇后,最显赫的便是她这位贵妃了,却不料忽地来了一个民间女子,一来就封了皇贵妃,凌驾于她之上,她岂会信服?如今听容妃这么说,顿时便来了兴趣,问道:“容妃姐姐,你说她跟朱老将军的义子牵扯不清,这是从何听说的啊?”容妃和勤妃入宫比凌贵妃早,所以凌贵妃纵然位分比她们高,却还是称呼两人为姐姐。 章节目录 第123章大军回朝 > 容妃见凌贵妃眸光闪动,便知道她听在心上了,当下压低声音道:“此事外面的人都知晓,听说朱老将军出殡当日,很多人瞧见他们两人搂搂抱抱在一起,当时大家还以为她是朱方圆的未婚妻呢,谁料,这一个转身入了宫,就成了皇贵妃了,你说这要是大家闺秀,咱们还没什么话好说,可偏是这么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之前罡儿说要举荐朱方圆入宫为御前侍卫统领,如今想来,幸好没举荐进来,否则一旦进宫跟那位牵扯不清,皇上问罪下来,罡儿可就要受连带之罪了!” 凌贵妃闻,眉心跳动几下,眼锋扫过容妃的脸,缓声问道:“这朱老将军的义子武功如何?” 容妃道:“谁知道呢?本宫也未曾见过他,只是朱老将军乃是朝廷虎将,武功高强,想来他的义子也不会太差。” 凌贵妃正色地道:“如今皇上正是用人之际,若朱老将军的义子是个有用之人,自当引荐入宫,再说,外面的传闻是传闻,未经证实,咱也不能相信不是?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要跟皇贵妃牵扯不清,那也是他不念君恩,行差踏错,与推荐之人无关。只是若能忠心为皇上效力,日后能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那便功德无量了。” 容妃故作沉吟了一下,道:“贵妃也之有理,只是本宫却不想趟这浑水,她爱咋地咋地,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再说,咱们是一心为了皇上,可谁知道人家怎么想?” 勤妃蹙额道:“若是有此传闻,那还是不要引荐入宫为好,免得出什么差错,皇上震怒起来,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凌贵妃摇摇头,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那么一丝严肃,义正词严地道:“勤妃姐姐此话差矣,这宫中的侍卫统领乃是要职,若是得力,莫说皇上,就咱们后宫也能少很多事。再说,也未必像容妃姐姐所那样,这皇贵妃若是如此不堪的女子,皇上又如何会封她为皇贵妃?皇上何等英明?若说她是绝色佳人,皇上就算明知道她与朱方圆牵扯不清也要娶入宫中那也就算了,偏姿色只能算是中上,想来,她也并非入坊间传那般与朱方圆有暧昧之情!” 勤妃想了一下,道:“贵妃所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这些事情本不是咱们管的,咱们何必多事呢,不说这些了,倒是皇后娘娘这几日身体欠安,本宫去了几次,都没见到她,也不知道病得怎么样了。” 容妃也略有担忧之色,道:“许是上次搜宫吓着了,这好端端的,竟然有刺客闯了进来,谁不害怕?不过想来也不必担心,皇后娘娘身体不错,静养几日就会没事的。” 勤妃道:“但愿如此!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本宫问过宫里的人,都说没人见过刺客,最后也搜不到,不知道这刺客最后躲在哪里了。” 容妃压低声音道:“哪里是什么刺客?本宫听到消息,有人看见皇贵妃身边的千山亲自送一个男人出宫,大概,是她主子在外面的野男人吧。” 勤妃一愣,“这不能够吧?怎敢如此明目张胆?” 容妃道:“千山送男人出宫,那是御前传来的消息,本宫暗自猜测,皇上也是为此禁她的足。当然,这也只是本宫的猜测,事实到底如何,本宫不晓得。” 凌贵妃蹙眉:“若容妃姐姐所是事实,那这男人还真对皇贵妃一往情深啊!明知道闯进宫内被抓住就只有死路一条,他竟还敢这样做,若非用情已深,不会这样做!” 勤妃呸了一声,厌恶地道:“这人都入宫了,就算再一往情深也该放下了!**到后宫了,传出去皇家颜面不保!” 容妃瞧着凌贵妃面容上的神色,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她站起来,深呼吸一口,瞧着外面灿烂的日光,道:“旁人的事情,咱们也不管了,今日太阳这么好,不如出去走走吧!” 凌贵妃摇摇头,“不了,本宫今日有些不适,想躺一会,两位姐姐出去走走吧!” 勤妃闻,起身道:“那贵妃多休息,我们也不打扰了!” 凌贵妃命宫人送两人出去,眸光逐渐森冷,一抹寒气陡然闪过,然后,嘴角绽开一抹诡异的浅笑。 当夜,皇帝依旧翻凌贵妃的牌子。 欢愉过后,凌贵妃枕在皇帝的肩膀,轻声道:“皇上,臣妾听闻朱老将军有一个义子是吗?” 皇帝闭上眼睛,缓缓地应了一声,“是的,怎地?” 凌贵妃道:“这朱老将军旧部众多,而且都对他老人家推崇备至,朱老将军仙游之后,这些部下也都对这位义子十分爱护,皇上,如今国家正是多事之秋,何不让朱老将军的义子入宫,封为侍卫统领,一来,以示皇上重用,而来,也好笼络一下朱老将军的旧部!” 皇帝睁眼,头微微昂起,盯着凌贵妃,“为何忽然说此此事?” 凌贵妃道:“臣妾知道皇上这段日子忧心朝政,日前爹爹入宫,也说起了朱老将军生前的威风事迹,臣妾听了,十分感慨,咱们梁国,陨失了一员虎将,想着他的义子也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若投闲置散,未免可惜,也浪费了朱老将军的一片苦心,倒不如重用一下,若真有才干,可适当提拔。” 皇帝沉思了一会,严肃的脸上有一抹笑意,伸手摸着凌贵妃的脸,“还是爱妃想得周到!” 朱老将军昔日曾经指导宋云谦与宋云罡骑射武艺,宋云罡首次出征,也是跟着朱老将军的,兄弟二人对朱老将军也是十分的敬重。若能借用朱老将军的余威让两人收敛一些,倒也是好事。 第二日,一道圣旨下,朱方圆被封为御前侍卫统领,两万御林军都要听命于他! 朱方圆入宫之后,并未去见温意。他也知道温意被禁足,更知道温意要他入宫的用意,本不想过问皇家的事情,但是,既然温意已经被迫牵涉其中,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知道是凌贵妃引荐他入宫的,所以他也亲自去多谢凌贵妃。 凌贵妃之前没见过朱方圆,第一眼见他的时候,有些微怔,因为朱方圆和其他男子不一样,短发,显得面容越发刚毅,而且在官服外披了一件马甲,看上去有几分潇洒。 “你的头发……”她出口询问,却发现有些不合礼数,便清清嗓子道:“不必谢本宫,只要你好生为皇上办事,便是对本宫最好的报答!” 朱方圆垂手道:“是,微臣一定会竭尽所能,对皇上尽忠!” 凌贵妃嗯了一声,道:“如此便是最好!” 朱方圆退出去,心情有些压抑,他是无根的人,终日只是混日子罢了,入宫能护住自己关心的朋友,也算是一份寄托。但是,这宫中漫长的日子,种种争斗,他虽还没感受到,却已经替温意难受。 大军回京,萧相与李相率领百官在城门口迎接,城中百姓也在驰道两旁夹道欢迎归国的英雄。 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哒哒哒地震彻云霄。 身穿盔甲的士兵首先入城,继而,风尘仆仆的将领。飞鹰将军宋云谦身穿一袭金色盔甲,骑在宝马之上,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仿若笼罩了一层金光,威风凛凛,俊美如神诋。 元帅宋云罡也是一身金色的盔甲,他面容有些疲惫,只是风姿不减,威风依旧。 两位宰相上前,用最高的礼仪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百官也纷纷跪拜,皇帝并未下令要跪拜,是百官心悦诚服,自动叩拜。 萧相眸光含泪,瞧着自己的外孙,握住他的手,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宋云谦轻声问道:“京中一切平安?” 萧相叹息,“总算平安!” 一句叹息,包含了多少委屈?宋云谦未必就听不出来,过程是痛苦的,但是所幸最后一切都安好。宋云谦眸光一凝,只是他知道在此也不能多说,只翻身上马,扬手高呼:“入城……!” 锣鼓喧天,鞭炮声响彻云霄,在场的人都显得十分振奋,士兵们连续赶路多日,闻得锣鼓所响起,脸上都有傲然的神色,有个别家在京中的士兵,眼里含着泪花,阔别已久的亲人,终于可以见面了。 李相则为宋云罡送上一把玄铁打造的匕首,这是他特意命人做的,这把匕首刻了“神勇将军”四个字,上一次宋云罡凯旋归来,李相就承诺若下次他再打胜仗,会让西域的铁匠为他打造天下间最锋利的匕首,这把匕首早已经打造好,只等着适合的时机送出去。 宋云罡知道李相一直都很支持他,在父皇面前也为他挡了许多风风语,他凝视着李相,道:“谢相爷!” 李相虽然告病没上朝,但是在朝中四十多年,朝中吹什么风,他还是一清二楚的。他轻声道:“王爷,以后只怕是多事之秋了,老夫祝王爷马到功成!” 宋云罡眸光一闪,轻声道:“只求保存吾家!” 换之,他对皇位,并无任何觊觎之心。 李相明白,一直都知道他淡薄皇位,只是世事未必都会按照他所愿的路子去走,李相拍着他的肩膀,道:“不管如何,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王爷擅自珍重!” 宋云罡听李相的话,便知道如今京中局势紧张,他面容冷凝地点头,眸光落在尘埃飞扬的军队后,冷冷地道:“相爷放心,为了护住本王的家人,本王会不惜一切!” 章节目录 第124章传情字条 > 设宴在晚上,宴会就设在正阳殿。 宋云谦回了王府,可儿在门口相迎。 “师兄,你总算回来了!”可儿眸光含泪,思念之情尽在眼底。 宋云谦瞧着可儿,缓声道:“叫你担心了,是师兄的不是!” 可儿笑颜如花,挽着宋云谦的手臂,道:“如今回来就好!” 宋云谦不见陈雨竹,有些奇怪,往日他出门,她总会倚门迎接,他出口询问身边的侍女,“王妃呢?” 侍女回答说:“王爷,王妃身子不适,如今躺着呢。” 可儿也道:“是的,她都病了好几天,方才说要出来迎接你,还是我好生安慰一番,并且命下人看住她,她这才罢休!” 宋云谦嗯了一声,又问道:“宫中可有来过人?” 可儿轻声道:“来过几次,送来一些补品,说是给她补身子的,每次来都问起她腹中孩儿的事情。” 宋云谦蹙额,“那可有露出什么破绽?” 可儿抬头看他,疑惑地问道:“有什么破绽?” 宋云谦这才想起陈雨竹假孕之事,可儿并不知道,王府知道陈雨竹假孕的只有朗月和管家,因着此事兹事体大,牵连甚广,所以并未告知太多人。 宋云谦轻声道:“没有,本王问的是温意!” 可儿释疑,道:“这宫中的情况,我们也不知,不过,听说姐姐被皇帝禁足了!” 宋云谦一惊,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可儿摇摇头,“并不知道,我也想打听,但是宫中消息封锁得甚严,这禁足的消息,还是朱方圆传出来的。” “朱方圆?朱方圆如何得知?”宋云谦问道。 “朱方圆如今是御林军统领了,听说是凌贵妃举荐的。”可儿回答说。 宋云谦心中略微放松,且不管朱方圆是否对温意有意,但是他却是会护着温意的,有他在宫内照应着,倒也可以放心。 他问丹雪,“王妃是什么病?可好些了?” 陈雨竹的贴身丫鬟丹雪回答道:“回王爷,王妃这段时间总是吃不下,吃下去就吐,头晕,掉发,前几天还好些,现在连站立都站不稳!” 他一惊,“这么严重了?请大夫没有?” 丹雪道:“御医来瞧过了,也没说病因,倒是开了些药,只是服用了几日总不见好!” 宋云谦止住脚步,道:“你回去照顾着,本王沐浴后换身衣裳就过去看她!” 丹雪高兴地道:“是,奴婢马上回去告知王妃,王妃知道一定会很欢喜的。” 说罢,便福身退了! 可儿一直沉默着,听到宋云谦说要过去看她,抬头看着宋云谦,蹙眉道:“师兄,今晚皇上设宴,你还是早做准备,回来再去看她吧。” 宋云谦摇摇头道:“她病得这样的重,不看过本王也不放心。” 可儿眸光瞧着远方,有些散漫地道:“师兄爱上她了?” 宋云谦感触地道:“陈元庆救了本王一命,若不是他,本王便回不来了!” 可儿惊愕,“这一次出征,一定险境处处吧?” 宋云谦苦笑,“打仗不是打游玩,是生命和生命的较量,危险是在所难免的,一不小心,就是送命的事情!” 可儿黯然,“其实我也不喜欢师兄出征,像以前那样做个尚书不是挺好的吗?” 宋云谦正色道:“没有人想打仗,一切,都是无奈而为之,打仗,也是和平的一种方式。” 可儿摇头,“我不明白,打仗就是流血牺牲,怎么会是和平的一种方式?” 这种说法,本身就矛盾。宋云谦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给她听,沉默了一下,他道:“本王先回去换身衣裳,晚点带你入宫见你姐姐!” “姐姐不是禁足吗?怎么能见?” 宋云谦停住脚步,面容阴郁地道:“所以,才需要你入宫!” 可儿怔愣片刻,才哦了一声,顺从地道:“哦!” 宋云谦见到陈雨竹的时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短短一个月多的时间没见她,她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因为他回来特意命人施了脂粉,但是还是难掩蜡黄的面色,眼窝深陷下去,嘴唇干裂,纵然涂抹了唇红,还是泛着淡淡的紫黑色。 “王爷,我是不是很难看?”陈雨竹见他眸光愕然,下意识地掩面,难堪地问道。 宋云谦收回眸光,轻声安慰道:“脸色确实有些不好,你要多休息,御医怎么说?” 陈雨竹道:“御医只说我气血失调,惊悸过度,只要调理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宋云谦瞧着她,想来是因为假孕的事情让她日夜担忧,导致神思焦虑过度,气血失调了。他有些内疚,她假孕虽然是不智之举,但是出发点也是为了救他,他心底微微叹息一声,不管如何,这辈子只能是辜负了她。 “你好好调理,听御医的话,天气好的时候出去走动一下。”宋云谦道。兴许因为她酷似以前的温意,加上她性子温顺,即便心中对她无爱,却也不忍对她冷淡。 陈雨竹暗淡的面容注入一丝光彩,她轻抬眉毛,眸光潋滟,嘴角含着一丝欢喜的微笑,道:“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庆功晚宴,看似一派喜庆祥和,但是,那暗涌的杀机却扑面而来。 在战场上杀过敌的人都有这种特殊的敏感,一种对杀戮对兵器对杀气的敏感。 如宋云谦所料,温意并未能出席。 御林军统领朱方圆领着侍卫在附近巡逻,宋云谦远远看过去,灯火昏暗处,朱方圆的眸子晶亮异常,一直往他的方向瞧过去。 他借故起身去茅厕,与朱方圆擦身而过。 手心多了一张纸条,他心跳加速,走到茅厕的时候打开字条,字条裹着两粒火红色的药丸,字条上写着:你与镇远王爷的酒中有毒,服下此丸可解毒! 字条是温意写的,是温意的字迹,他一眼就能瞧出来了。他心中稍暖,温意能让朱方圆送出字条和解药,证明她的处境也不算危险。 他首先吞服一粒药丸,然后把药丸放在腰间,茅厕外有两名侍卫守着,见他出来恭谨地行礼,“王爷,皇上请您入席!” 这两名侍卫,是皇帝命人来监视他的。宋云谦装作不知,嗯了一声道:“本王马上就去!” 宋云谦与宋云罡两人比邻而坐,他在桌底轻轻地踢了宋云罡一脚。宋云罡明白,故意弄掉桌面的银筷子,然后弯腰去捡,桌底下静静地躺着一粒药丸,他顺手捡起来,在弯腰起身的瞬间,把药丸放入口中。 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兄弟俩只觉得悲哀不已,那位,是他们的生身父亲,而他们,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自保。 可儿吃了一会,便觉得无聊,她趁着皇帝兴致正浓,便站起来上前福身,道:“皇上,臣女想去找皇贵妃姐姐!” 皇帝一向喜欢可儿的单纯娇俏,如今见她喝得脸色绯红,神情娇憨,顿时便心生怜,柔声道:“嗯,去吧!” 可儿雀跃地道:“谢谢皇上,皇上真好!”说着,便欢喜地走了。 皇帝的眸光淡淡地掠过宋云谦,宋云谦正与李洵说话,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可儿的举止,李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宋云谦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已经喝了不少酒,脸色潮红,举止也有些轻浮了。 皇帝再瞧宋云罡,他的眸光落在容妃手中所抱的安然身上,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一切都如此的和谐。 皇帝的心中,生出一丝不忍,只是转念间,他又觉得一切都是未雨绸缪,若他们没有谋反之心,他也不会再下毒手。 他何尝不矛盾?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长成茁壮的大树,为他守护家国天下,但是同时又怕他们坐大,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可儿来到采薇宫,温意正在灯前绣花。 绣花是温意最近最喜欢做的事情,她跟宫中的一位绣娘学双面绣,在现代拿手术刀混饭吃的人,好歹也舞弄过针线,如今绣起来,更觉得得心应手。 “姐姐!”可儿欢快地奔到温意身前,喊了一声。 温意抬头看她,含笑道:“你来了!” 可儿嗯了一声,道:“来了,在殿前饮宴,他们说的话我也不懂,也不感兴趣,就过来找姐姐了。” 温意把东西放进针线篮子,命青蓝去沏茶,然后道:“你师兄还好吧?” 可儿努嘴,“可好了,他一回来就巴巴地去看陈雨竹,人家夫妻恩爱着呢。” 温意含笑,“他们是夫妻,分别许久,他想念妻子也是正常的。” 可儿抬头看她,有些不甘心地道:“但是,那女人凭什么做王妃?本来王妃的位子是姐姐的。” 温意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不要乱说,隔墙有耳!” 可儿压低声音,嘀咕道:“本来就是,姐姐你就没有不开心吗?难道你不喜欢师兄了?” 温意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已经入宫为皇贵妃,他也娶妻了,我和他,有缘无分。” 可儿凝视着她,摇摇头,“姐姐也未免变得太快了吧?我和姐姐不一样,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就至死都只会喜欢一个人。” 温意心中微动,不着痕迹地问道:“那你喜欢谁啊?李洵?” 可儿脸色一红,顷刻又愤愤地道:“那混小子,现在倒是跟师兄来往甚密,师兄原先是反对的,如今也不反对了,还让我多跟他来往。” 温意留意着她的神情,淡淡地道:“那你自己怎么想的?你不喜欢李洵吗?” 可儿双手托腮,有些忧伤地道:“我也不知道,原先觉得他挺好的,但是现在觉得不适合了。” 温意道:“若你不喜欢他,要尽早跟人家说清楚,免得他越陷越深!” 可儿摇着温意的手臂,道:“咱们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姐姐,你在宫中可习惯?” 温意耸耸肩,“有什么不习惯的?到哪里都是一样三餐一宿!” 可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温意,“姐姐,师兄让我给你的。” 温意不着痕迹地收下,心中微微酸涩,他们如今,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沟通了。 章节目录 第125章陈雨竹病了 > 可儿走后,温意静静地打开字条,上面写着一句话:今生有缘无份,珍重! 温意把字条放在蜡烛的火苗上,付诸一炬,千山在身后也看到这句话,她面容愕然,怒道:“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巴不得撇清吗?” 温意眸光冷凝,道:“这字条不是他写的,虽然字迹很像,可努力模仿之下,还是有破绽!” 千山一愣,“不是他写的,那是谁写的?” 温意起身,把手放在水盆里浸了一下,然后用布擦干,淡淡地道:“是可儿写的!” 千山不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写?那王爷到底有没有给她字条?” 温意柔和的面容生出一丝无奈,道:“宋云谦应该让她带给我一封信,这封信她看过,所以销毁了,重新写了一张给我。我如今禁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她有把握宋云谦无法和我见面,也无法识破这假冒信件一事。至于为何要这样做,不外乎是两个原因。第一,她喜欢宋云谦。第二,她担心宋云谦和我牵扯不清会害了宋云谦。这两个原因,起目的都是希望我能放弃宋云谦,不再和他有任何关系。” 千山有些生气,“她喜欢王爷?她喜欢王爷就要送这样的信给您吗?再说,王爷又不喜欢她,她这样藏起王爷的信件算什么?王爷要跟我们说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怕是重要的事情呢?” 温意摇头,“放心,也不是些什么重要的事情,若是十分要紧,他会想方设法混进来跟我见一面的。再说,如今咱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观其变,所以他不会在这个风头浪尖进行些什么计划!” 千山崇拜地看着温意,口气欣喜地道:“主人,我怎么觉得你越发的神机妙算了?” 温意嘴角含笑,拉过千山的手,伸手在她手心轻轻一扫,千山的手心顿时多了一只李子,千山惊疑地瞧着手心青色的李子,然后拿起来放进口中,用力一咬,只听闻牙齿咯嘣一声,李子没咬破,倒是牙齿差点断掉。 千山连忙吐出来,李子在地上打了一个旋,停了下来,千山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原本是青色的李子,如今却变成了一锭碎银。 她骇然地看着温意,温意却笑道:“傻姑娘,吓着了吧?这只是障眼法的一种。” 千山摇摇头,呆呆地道:“障眼法?这也太厉害了,主人,您是从哪里学来的?” 温意含笑对千山道:“跟毛驴,你得空多些跟毛驴沟通,它会教你的。” “真的?”千山诧异地瞪着温意,“主人您不是哄我吧?毛驴也会障眼法?就是咱们驴棚那头毛主任吗?” “千真万确!”温意摊手。 千山惊讶地道:“真是驴不可貌相,还是位驴神仙呢,我这就去找它,让它教我!” 温意拉着她的手,笑得跟狐狸似的,“可没这么容易,你得要对它好,让它欢喜了,它才会教你的。” “那要怎么样对它好啊?我每天都亲自喂它的。”千山连忙请教,“您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秘诀?” 温意道:“我以前经常带它出去溜达的,这样好了,你也每天拉它出去在御花园走一趟,它要去哪里你不要阻止,远远地跟着它,让它自由活动就行!” “让毛主任在外面走动?皇帝怕不准吧?”千山郁闷地道。 “若是皇上说不准,你就跟皇上说,是我的意思,皇上虽然不悦,但是相信也不会阻止的,对了,它最喜欢去北面,你多些领它出去北面溜达。”温意提醒道。 “行,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领它出去。”千山对着障眼法入了迷,执意要学。 就这样,千山每天都会领着毛主任出去溜达。北面,是国师的居住的星楼,那边没有嫔妃居住。国师原先是不住在宫里的,但是最近几个月,皇帝命他入宫居住,随时候旨! 陈雨竹的病越发严重,宋云谦不得不请诸葛明入府为她诊治。 只是诸葛明为她检查了一翻,也所以然来,确实如御医所诊治那般,表面看来是气血两亏。 只是诸葛明私下跟宋云谦道:“按理说,她并没有小产过,也没有生育过,不该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气血亏损,有些不寻常。” 宋云谦闻,不禁蹙眉道:“连你也检查不出来?她如今的情况是不是十分严重?” 诸葛明正色地道:“没错,她现在甚至无法下床行走,我看过御医开的药方,全部都是补气血的药,可她服用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半点起色,让人费解啊!” 宋云谦有些担忧,“这样下去,也总不是办法。眼看她这样逐日消瘦下去,本王心里也难受。” 诸葛明沉吟了一会,道:“宫中是不是送来许多名贵的药材?我去看看,有什么适合的,连续炖几日给她服用,我另外再开一个方子配合补品,双管齐下,相信应该有疗效的!” 宋云谦忽地听他说起这个,心中突突地跳了几下,抬头问道:“你说,她会不会是中毒了?” 诸葛明神色有些严肃,凝眸看着他,“怎么会这样怀疑?皇上现在以为她有身孕,应该不会下毒,毕竟只要孩子出生,他就多了一个人质在手!” 宋云谦摇摇头,“本王也只是这样猜测,你去验一下宫里送来的东西,看看有没有被人下毒!” 两人走向库房,诸葛明检查过宫里送来的东西,道:“没毒!” 宋云谦问诸葛,“那你觉得雨竹的情况像是被人下毒吗?” 诸葛明道:“不像,她的身体状况只是很虚弱,气虚,血虚,活像是大出血之后的症状!” 宋云谦疑惑了,“大出血?这也不能够啊!好端端的,怎么会大出血?” 诸葛明嗯了一声,“确实让人费解,这样吧,改天带她入宫见温意,温意现在被禁足,无法出宫,但是跟皇上明,说王妃如今身体不大好,让温意帮忙检查一下,皇上应该不会阻止的。” 宋云谦觉得太冒险了,毕竟陈雨竹现在是假孕,一旦入宫被人瞧出端倪,那后果很严重。只是目前连诸葛明都无法查出病因,照这样下去,陈雨竹的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 权衡利弊,他最后还是决定冒险一搏。 这日早朝之后,他去找陈元庆,陈元庆回朝之后也听闻说陈雨竹的身体不好,也来看过陈雨竹,只是没想到情况已经这么严重。宋云谦让陈元庆去向皇上提让陈雨竹入宫好让温意为她治疗。 “为何你不直接向皇上提起让皇贵妃为妹妹治病?”陈元庆并不知道温意与宋云谦的关系。 宋云谦也不隐瞒,道:“父皇一直怀疑本王跟皇贵妃之间有私情,若本王提出,父皇不会同意!” 陈元庆其实也怀疑过,只是此刻听宋云谦毫无芥蒂地说起,他也就装作不知,诧异地看着宋云谦,“皇上怀疑你跟皇贵妃?这从何说起?” “皇贵妃原先是在王府居住的,父皇疑心一向很重。”他轻描淡写地道。 陈元庆眸光锐利的看着宋云谦,“那,王爷跟皇贵妃之间,是清白的吧?” 宋云谦知道陈元庆的性子,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让他知道内情,只怕会为陈雨竹抱打不平,进而会做出些伤害温意的事情,所以,他道:“清清白白,或许,曾经本王也心动过,因为温大夫精通金针之术,而昔日洛衣也精通医术,本王开始的时候确实也有过错觉,下意识地把她当做了洛衣。但是,最终本王都很清晰,她是她,洛衣是洛衣!” 陈元庆一直敬佩他对死去的宁安王妃杨洛衣情深一片,如今听他这样说,也没有丝毫的怀疑,反而能解释之前宋云谦种种因为温大夫而失态的举止。 他沉吟了一下,道:“那好,末将一会去跟皇上提一提,且看皇上怎么说。” 陈元庆在与皇帝商议国事完之后,顺带难过地提了一句,“微臣的妹妹身子自从孕后一直都虚弱,连御医都无法诊断出什么问题来,真让人揪心啊!” 皇帝有些微怔,“怎么了?雨竹的身体又怎么了?” 陈元庆道:“回皇上,王妃自从有身孕之后,总是小病不断,最近几日,竟连起身行走都不能了,王府中的御医也诊断不出什么问题来,也请过诸葛神医,断症不明,也无法对症下药,诸葛神医说,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腹中胎儿难保啊!” 皇帝蹙眉,不悦地道:“情况怎地这么严重?谦儿也是的,为何没有跟朕提起?” 陈元庆道:“皇上莫要怪王爷,微臣的妹妹自小便是这样,有点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生怕别人担心。若不是这两日连行走都不能了,谁也都不知道她竟病得这么严重了。王爷已经很是担心,日夜陪在身边,亲自喂药,连微臣瞧见了也感动不已!” 陈元庆这样说确实也有些目的,意在跟皇帝证明宋云谦与陈雨竹十分恩爱,宋云谦并无意于皇贵妃。 皇帝喊了一声,“卫姜!” 卫公公推门进来,手中的拂尘往手臂内侧一放,躬身道:“皇上,奴才在!” “传朕旨意,令上官御医出宫为王妃治病!”皇帝下令道。 “是!”卫公公退了出去。 陈元庆本以为皇帝会让温意出宫的,谁知道竟派了御医出宫,不过幸好是派上官御医,若是其他御医,只怕会把假孕之事捅开去。 上官御医并未能治好陈雨竹,陈雨竹的病情越发严重,之前还能让丹雪扶着行走一两步,如今直接就起不来身了。 章节目录 第126章不寻常的血 > 上官御医回宫禀报皇帝,详细地说了陈雨竹的情况。皇帝倒也不至于天良泯灭,自己的孙子可能保不住,他也着急。权衡过之后,他下旨命人送陈雨竹入采薇宫,让皇贵妃为她诊治。 宋云谦作为陈雨竹的夫君,自然陪同入宫的。皇帝虽没有亲自来监视,却让朱方圆去采薇宫,名誉上是保护王妃,但却私下交代朱方圆务必把宁安王爷的一举一动回禀他。 温意仔细为陈雨竹检查,也问过她关于月信的事情,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她却真像是失血过多的迹象。 她把陈雨竹安置在采薇宫的霖雨殿,她跟宋云谦道:“你先让她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暂时我还找不到病因,但既然是失血过多,首先补血是没有错的。”补血,远不如输血来得快,但是血型无法验,输血更无法进行,这办法是行不通的,只能先保守地补血和调理。 出了霖雨殿,宋云谦命身边的人下去,他凝视着温意,心中漫生出一丝酸涩,道:“你瘦了,过得不好吗?” 温意凝望着他,轻声道;“除了担心你想你,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不好了。” 朱方圆推两人进房间,道:“我在门外看着,你们有什么话赶紧说!” 温意感激地瞧了朱方圆一眼,把门关上。 宋云谦拥她入怀,铁臂紧紧地包围着她,两人紧贴的身子心跳声一致,急速而仓皇。 宋云谦在她耳边道:“这种日子,我们不会煎熬太久,你耐心等我!” 温意伏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莫名地安定,她轻声道:“我等你,多久都等!” 宋云谦的唇落在她耳坠上,压住一股子酸涩的情绪问道:“他有没有为难你?” 他说的为难是指有没有强迫她侍寝,温意明白,她轻轻地摇头,道:“放心,我不愿意,他不敢,我到底是飞龙门的主人,这个节骨眼,他不会得罪飞龙门的!而且他要我入宫,志不在我,只是在飞龙门。” 这话难免有点安慰的成分,因为两人心中都清楚,皇帝对温意是有一种特殊的情愫,当然,骄傲如他,也不会强迫温意,他要温意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 她放开他,抬头看他,问道:“我听可儿说陈元庆在沙场救你一命,你有没有受伤?” 宋云谦道:“小伤,已经痊愈,不用担心!” 温意难过地道:“我不愿意你再出征了,你在外的每一天,我都提心吊胆,时刻候着边疆传来的消息,虽然我知道你回京也是艰险重重,可到底在我身边,我能安心。” 宋云谦感动地道:“傻瓜,我何尝不是每日牵念着你担心着你?但是正如你安慰我所,你能自保,我也有自保的能力,相信我,好吗?” 温意叹息一句,“我相信你,只是还是难以安心。谦,如今我在宫中,不得自由,我会命飞龙门的人护着你!”她猛地抬头,问道:“那日我给你红色的药丸,你吃了没有?” 宋云谦道:“早服下了,并且给了皇兄,放心!” 温意道:“他在你们酒杯中下毒,我给你的药丸,能解百毒,是师父给我的,通共就三颗,服下之后,这种药丸能在体内发挥作用一年,未来一年,无论什么毒都伤害不了你们。” 宋云谦眸光如血,冷凝地道:“知道他给我们下的是什么毒吗?” 温意凝了凝眸,轻声道:“**散!” 宋云谦倒抽一口冷气,**散是一种专门钳制人的毒药,和当初给九王服用的毒药大同小异,每月需要服用一次解药,若无解药,身体会腐烂,魂魄离散。这种**散提炼十分复杂,所用的毒物也十分的罕见,可以说千金难买。此药无色无味,被下毒的人只要定时服用解药,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只要超过十二个时辰还没服用解药,毒性就要立刻被激发,三个时辰,身体便会渗出血水,十二个时辰之内,神仙难救。 他冷笑,“真是我的好父皇啊,舍得用这样名贵的毒药!”他又问道:“你是如何得知他用的是**散?” 温意轻声道:“小德子是你的人,他已经起疑,不再重用小德子。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卫姜卫公公是飞龙门的人,他听命于我!” 卫公公在皇帝身边多年,一直深得皇帝宠信,之前镇远王妃被人下毒,皇帝也命卫公公与宋云谦两人一同调查。只不过后来太后病重,卫公公主动请旨去太后宫里照料,直到太后薨逝,他才回到皇帝身边的。 宋云谦略有些哀伤地道:“皇祖母虽然不在,可她生前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真是用心良苦!” 温意道:“皇祖母临死前,曾叮嘱我,要我用生命护你们兄弟周全,如今你们兄弟和好,也总算是告慰她老人家在天之灵!” 宋云谦听到此,只觉得心惊肉跳,眸光倏然一凝,紧抱着她,“不,我不要你用生命护我们周全,我只要你好好的。” 温意心中甜蜜,虽然目前形势对他们不利,只是听到他这句话,心里还是觉得即便前面有多大的风险,有他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朱方圆在门外敲门,急声道:“有人来了,快!” 宋云谦深深地吻了温意的唇,依依不舍地凝视着她,叮嘱道:“在宫中,一切以保命为重,莫要和他硬碰!” 温意明白他的意思,就是生命和身体之间,他要她选择生命,若他真的强迫,也必须屈服。 她轻声道:“你放心,我真有自保的能力!” 两人再深深地对视一眼,然后拉开门,朱方圆横在两人中间,而此时转角处走来几名侍卫,温意对宋云谦道:“王爷请放心,王妃在本宫这里,一定会得到悉心的照顾,王爷请安心回去吧。” 宋云谦拱手,道:“如此,便拜托皇贵妃了!” 说罢,他没有再看温意,便在侍卫的注视下离开。 宋云谦走后,皇帝召见了采薇宫中的宫人和侍卫,对照着朱方圆回来禀报的事情,确定宋云谦与温意两人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流这才放下心来。 陈雨竹在宫中养病,皇后难免是要过来看的。之前为了不让皇帝觉得自己与温意结盟,所以皇后一般都不搭理温意,甚至对温意不假辞色。如今来到采薇宫,也是先撂话警告了一番,让她务必尽心尽力医治王妃。温意态度恭谨,无可挑剔,皇后这才和缓了脸色。 容妃陪着皇后一同来的,戏做完了,三人身边都只留下贴身宫女,其余的摒在外面。 皇后担忧地问温意,“雨竹情况如何?” 温意直道:“不乐观!” 容妃拉着温意的手,有些忧心忡忡地道:“本宫听说皇上已经命人做好你的绿头牌,只怕,你侍寝的日子在即了。” 皇后眸光一敛,凝视着温意,毅然道:“你不能再留在宫里了,本宫马上送你出宫。” 温意抬眸,道:“不必,母后请放心,就算真的无法避免侍寝,我也有办法应付!” 容妃叹息,“温意,你面对的不是一个寻常男人,他是当今天子,就算你再有能耐,你还是避不过的。以本宫看,还是逃出去吧,有什么事,咱们扛着,皇上总不至于为了你公然废掉皇后与本宫。” 容妃此话就有点自欺欺人了,莫说废掉,哪怕是杀掉,只怕那位都不会有丝毫的怜惜。 温意知道容妃有心宽慰自己,但是她又岂能一走了之? 温意正欲说话,千山掀开帘子进来,急声道:“主人,王妃吐血了!” 众人一惊,温意立刻起身,旋身便往霖雨殿奔去,皇后与容妃紧跟在后。 丹雪与晓兰扶着陈雨竹伏在床前,洁白的地板上有一滩殷红的血迹,陈雨竹不断地咳嗽,咳得整个人都颤抖了,丹雪掉着眼泪为她轻轻地扫着后背,见温意进来,丹雪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哀求道:“皇贵妃,求求您救救王妃,求求您……” 温意迈步上前,扶起丹雪,然后帮着晓兰扶着陈雨竹,陈雨竹躺回床上,脸色白得跟纸一般,大汗淋漓,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汗水冲走了脸上的脂粉,十分的狼狈。 她停不了地喘气,握住温意的手,艰难地道:“我,我有话……和你说……我……” 温意扫着她的胸口,轻声道:“你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等你好些再说!” 陈雨竹眸光死死地盯着温意,她似乎真有很多话要跟温意说,胸膛因为气喘起伏不定,她瞪大眼睛,想让自己气息平静下来,但是徒劳无功,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气息越发的急,越发喘得厉害。 皇后上前坐在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雨竹,先别说话,休息一下,没事的,母后在这里。” 温意握住陈雨竹的手腕,为她诊脉,她的脉象细弱无力,沉绵不起,这已经是生命衰竭的迹象了。她心中骇然,沉吟了一会,她取出金针,为她施针,护着她的心脉。 陈雨竹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温意检查她的瞳孔,检查她的脉搏和心跳,然后蹲下身子瞧她吐出来的血,血迹是殷红的,她用手拨弄了一下,血迹竟然还没干,她有些疑惑,这她进来都有一刻钟的时间了,按理说地上的血迹应该已经凝固了。 但是,这血竟然在她的拨弄之下还能流淌。 这种情况,太不寻常了。 章节目录 第127章洛凡的狠毒之言 > 当夜,她让千山请皇帝过来,她要跟皇帝求情,让她出宫去王府一趟。她要入府调查陈雨竹的饮食,身体查不出任何的疾病,那么大有可能是中毒了。不过身体又查不出有中毒的迹象,只是失血过多。目前唯一能看出些许端倪的是她的血有些不寻常。 当然,她没有跟皇帝说陈雨竹可能中毒,只说想了解她的饮食,皇帝见温意难得低头,也不再为难她,道:“明日一早,朕让卫姜与朱方圆陪你出宫!”他之所以选择第二日一早让温意出宫,是因为宋云谦明日一早要上朝,届时不会在家。 温意福身谢恩,“谢皇上!” 皇帝自然不是无条件的信任温意,所以派遣了卫公公与朱方圆陪同她出宫,再加上见温意僵持了这么久,依旧不肯低头,而他作为皇帝,更不会低头的,如今难得温意有求于他,姿态放低,他也就做个顺水人情,换她的感动。 第二日一早,温意便去了王府。 丹雪跟着出宫,晓兰留在宫里照顾陈雨竹。 丹雪把陈雨竹常用的食物列了一份清单,温意逐一验过,这些食物就算混搭在一起服用,也不会产生毒性。当然,这样调查是调查不出什么来的,因为如果是下毒,有毒的食物早就被清除了。 可儿知道她来了,乐呵呵地来找她,见她在库房里忙活,问道:“姐姐,你找什么呢?” 温意抬起头看着可儿,含笑道:“没找什么,只是看看王妃的饮食有无问题。” 可儿奇怪地问道:“饮食会有什么问题?她现在好些了么?” 温意道:“嗯,算是好些了,只是要彻底痊愈,还是要找出病因的。” 可儿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好些就行!” 温意不着痕迹地瞧着可儿,“她是在王爷出征的时候就开始病了吗?你知道她病吗?” 可儿道:“知道一些,但是不知道这么严重,开始我还以为她装病,你知道这些千金小姐,身体一向比旁人虚弱,再说加上她现在怀孕中,虚弱些也是正常的,所以也没太在意。而且府中一直有御医为她调理,还以为很快就会好转呢。” 可儿一向不大喜欢陈雨竹,如今说起她的病,语气中也不见半点怜惜,仿佛说着一个陌生人。 温意没再说话,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宫里送来的食材,这些之前诸葛明都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如今经她复查一遍,也没发现被人下毒的痕迹。 等温意忙完,可儿拉着温意的手,道:“姐姐,我在府中十分无聊,你带我入宫玩玩吧。” 温意眸光一闪,瞧着她,“宫中的日子更无聊,而且没有自由,在府里不是更好些吗?” 可儿有些失落地道:“现在师兄每日都忙,李洵也跟着他一块忙,诸葛大哥如今也不来了,每日我自己在府里,也没什么寄托,真真闷透了!” “你和李洵的事情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喜欢他?若是喜欢的话婚事就抓紧办理了吧!”温意问道。 可儿摇摇头,有些失落,“师兄也是这样说,说我年纪不小了,过了年就二十一了,只是,姐姐,说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有时候觉得他对我挺好,跟他在一起也很开心,可真要走到一起,我这心里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温意停下手,看着她忧烦却依旧绝美的面容,道:“你若是真在这里住得不开心,那就随我入宫吧!” 可儿顿时便欢喜起来,“好,我马上回去收拾东西!” 可儿走后,小晴悄悄进来禀报温意,“皇贵妃,柔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洛凡?温意几乎差点忘记了府中还住着这位被禁足的柔妃。想起来,她也许久没见过她了,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她也挺放心不下杨洛凡的,毕竟,记忆中残留着杨洛衣与她的往事,姐妹情谊多少是有点的,而她心中也明白,当日杨洛凡并未下毒害她。 杨洛凡瘦了很多,宽大的衣裳裹着纤弱的身子,站在院子里仿若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她素面朝天,除了手腕带着一只宽大的手镯之外,身上头上并无任何的饰品,整个人带着一种颓废的情绪,就那样静静地站那里,眼睛因为瘦而大得有些吓人。 她盈盈一拜,“妾身参见皇贵妃!” “你瘦了,身体不好吗?”温意眸中生出一股潮热,看着往日意气风发如今却苍白失魂的柔妃,心里有些难受。 杨洛凡摇摇头,自嘲地道:“好不好,都是那样了。” 温意见她脸色有一种死寂的气息,仿佛她已经是个放弃生命的人。这一刻,她觉得宋云谦很残忍,也更觉得自己残忍。人人都道杨洛凡害了宁安王妃,但是只有她心中清楚,是她害苦了杨洛凡。 温意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很瘦,只剩下皮包骨,手背的青筋尽露,乍眼看去,竟像老鹰的爪子一般恐怖,再没有往日的丰润。 “进去说话!”温意道。 杨洛凡随着她入屋,屋中的装饰很简单,陈雨竹并没有因为她被禁足而刻薄她,相反,她的日常生活供需都是最好的,并且怕她不够人伺候,特指派了小晴过来伺候她。 小晴往日也伺候过她,后被她赶出去,是温意重新让小晴回府的。如今小晴重新回到她身边,她倒也十分爱顾,没有为难。 “你不恨我吗?”刚坐下来,杨洛凡便问温意。 温意瞧着她,摇摇头,“我知道你没有下毒害我!” 杨洛凡一愣,面容渐渐正色起来,“你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下毒?” 温意道:“直觉,你对我并无敌意!” 杨洛凡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原本死寂般的面容如今仿若灌入一丝生气,眸光陡然便晶亮起来,她急速地道:“不管我有没有下毒,不管我最后有没有承认,我确实没有害你之心。王爷自从姐姐死后,便一直放逐自己,你出现之后,他才像个人似地活着,我不会害你,我要你陪在王爷身边,为我赎罪,所以我断不会害你,可我不得不承认是我下毒,因为……” 可儿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她依偎在门边,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袱,含笑问道:“因为什么?洛凡,既然不是你下毒的,你为何要承认?” 洛凡的眸光顿时熄灭下去,她眸光越过温意,落在可儿身上,眸光有愤怒,有羞愧,有难堪,有悔恨,复杂得叫人读不出来真正的情绪。 她嘴角的热烈换做冷凝,眸光收回,重新落在温意的脸上,冷冷地道:“没错,我确实是那样想过,让你一辈子呆在王爷身边,可,我怎么能甘心?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几年不离不弃的守候,都没能感动他,你凭什么?所以,我要你死,只有你死了,我才可以独霸王爷,还有陈雨竹,她没病,是我下毒害她的,这种毒,没有解药,就算你医术再高明,给你三五年的时间,你也查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毒。不过,那女人却没有三五年的命了,三五天也多给了她!” 可儿冲上前,一个耳光摔在她脸上,怒道:“你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歹毒?” 可儿一直不喜欢陈雨竹,如今却为陈雨竹出头,而她脸上的愤怒也确实是真实的,骗不了人。温意琢磨着杨洛凡的话,百思不得其解! 她前面所说,听着像是真心话,但是一见可儿来了之后,语锋陡然一变,可见她忌惮可儿。 若前面所说的是真心话,那么后面说的自然是违心的话,只是这话也不像是胡诌,倒反而似有所指。 她上前拉开可儿,厌恶地盯着杨洛凡,道:“这样的人,犯不着跟她动手,走吧!”说着,她推可儿离开,再回头瞧了杨洛凡一眼,她眸中泛着担心,温意冲她微微颌首,意思告诉她,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杨洛凡松了一口气,目送两人离开! 可儿在离开莫兰阁之后还十分愤怒,破口大骂,“歹毒的人我见多了,还真没见过这般歹毒的女人,姐姐你不该拦着我,就让我撕烂她的嘴巴,这样的女人,我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温意道:“算了,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如今被禁足在此,心态早就扭曲了,她的话你就别相信了,她足不出户,哪里有机会下毒?再说,陈雨竹的情况也不像是中毒了,她只是混淆咱们的视线,别上当,认真你就输了!” 可儿看着温意,问道:“你真觉得陈雨竹不是中毒?那她到底怎么回事?病这么久都找不到病因?” 温意见她本愤怒的面容陡然平静下来,并且似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她心中有数,蹙眉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人类对疾病所知有限,她大概生了一种我们从没遇到过的疾病。”说完,温意又说笑般道:“你不是不喜欢陈雨竹吗?怎地这么关心她?” 可儿正色地道:“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是也没恨到要她死,她现在这样我也难过,毕竟是人命一条,纵然不喜欢她,却还是希望她好好的。”她抬头瞧着温意,微微生愠,“姐姐怎地这样看我?莫非也以为可儿跟那女人一般歹毒吗?” 温意笑道:“傻瓜,姐姐跟你说着玩呢,咱们可儿生性善良,怎会是那种歹毒的人?” 可儿把包袱放在肩膀上,道:“我就算不善良,但是至少不歹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我做人的宗旨!只是人若犯我,我必然十倍以报!”她低着头,眸光闪过一丝凶狠,温意走在她身后,并未瞧见她此刻眸中的阴狠,只是,却还是能从她最后几句话中能听出凛然的冷意。 章节目录 第128章陈雨竹死了 > 回到宫中,温意脑子里一直都回荡着杨洛凡最后几句话:我要你死,只有你死了,我才可以独霸王爷,还有陈雨竹,她没病,是我下毒害她的,这种毒,没有解药,就算你医术再高明,给你三五年的时间,你也查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毒。不过,那女人却没有三五年的命了,三五天也多给了她! 这几句话,一直激荡着温意的脑袋,她知道杨洛凡要透露一些讯息给她。陈雨竹是中毒?而且距离毒发死亡之期只有三五天?会不会是这个意思?前面说她要独霸王爷的话有没有意义?一定有的,她不会无端说这些。 其实,温意心里早有一种想法,那就是杨洛凡是用可儿的身份跟她说这些话。因着可儿在场,她不能直,她有把柄在可儿手上,她忌惮可儿,所以不敢当着可儿的面说。是可儿为了要独霸宋云谦,所以对宋云谦身边的女人痛下杀手?当日自己中毒,就已经怀疑是可儿下的毒了,如今陈雨竹也是如此。只是陈雨竹的症状,真的不像是中毒,她用金针检查过,她的血液中没有毒性。若一个人中毒,毒性肯定会渗透在血液里,然后通过血管在身体各个器官运行,但是,她血液中并没有毒性。 如果杨洛凡的话果真是自己猜测的意思,那么,换之,陈雨竹就只剩下几天的命了。 她虽然不肯定陈雨竹是否中毒,但是不敢冒险,她把剩下最后一粒解毒丸给了陈雨竹服下。若是中毒,此药能够解掉她身体内的毒性。 但是陈雨竹的情况并未好起来,换之,她并没有中毒。第二天,她还是吐血了,而且比上一次吐得更多,吐完血之后,她整个人都虚脱了,闭着眼睛,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 温意彻底没了办法,她命千山找诸葛明入宫,两人就陈雨竹的病情商讨了一番,都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温意在古代行医已久,凭着金针术治好了无数人,在粤州三年,她是有名的金针神医,只剩下一口气的病人她都能够救回,如今面对陈雨竹的病,她却一筹莫展。 在现代,她也遇到很多无法治愈的病,每一次面对生命的消逝,她都觉会觉得伤痛。而这一次更甚,因为躺在床上的陈雨竹,是他的妻子,是救过他性命的恩人的妹妹,再有,是她觉得愧对陈雨竹,因为,陈雨竹虽然顶着宁安王妃的头衔,而宁安王爷心里,装着的却是自己。 诸葛明知道她心底的难受,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无须自责,再说,你也没有欠她的,你在她之前,已经和谦在一起了。”诸葛明与她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已经多少能够洞悉她的心思。 温意勉强一笑,“话是这样说,但是,我到底亏欠了她。” 诸葛明叹息一声,道:“若当初你们能什么都不管不顾,离开京城,也没有今日的局面!” 温意瞧着诸葛明,都:“说得简单,做起来却十分艰难,全部都是自己的亲人,如何能不管不顾?就算我们真的逃出去了,牺牲这么多人换来的还是幸福吗?目前虽然艰难,但是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能这样乐观,我也放心些,如今你在宫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帮不上忙,入宫一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诸葛明郁郁不欢,这段日子以来,他没有一日过得舒坦,愧对好友,愧对自己的良心,每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能靠工作麻醉自己。 温意也知道他不好受,遂安慰道:“我当初既然选择入宫,是经过深思熟虑,也自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你不用为我担心,倒是在宫外,你多些帮衬着谦,他的处境比我更危险。” 诸葛明眸光暗淡,直视着她,“事到如今,你还是事事顾虑着他!” 温意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桌面的金针,她靠金针救了很多人的性命,但是这一次,真是有心无力了。 陈雨竹情况越来越差,开始还能喂点米汤,但是渐渐地,便什么都吃不下去。 这夜,天空开始下起了毛毛小雨,到午夜之时,雨势逐渐加大,伴随着电闪雷鸣,天空也像是被撕裂开一般,小雨陡然变成倾盆大雨。 陈雨竹从亥时开始便无法入睡,温意陪在她身边,时刻观察着她的情况。 丑时左右,陈雨竹似乎忽然间精神了起来,她侧耳听着外面的雨声,轻轻地喊了一句,“温大夫!” 温意就坐在她身边沉思着,听到陈雨竹的喊声,她抬起头,嗯了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我在!” 陪夜的丹雪与晓兰也在身边,两人凑上来,问道:“王妃,您醒来了?” 陈雨竹眸光有些晶亮,对丹雪与晓兰道:“我有些饿了,你们俩去为我做碗小米粥吧。” 丹雪与晓兰闻,大喜,这几日巴不得她能吃得进去一点东西,但是每次喂汤,她都摇头,甚至无意识。如今她主动要吃东西,想来,情况开始好转了。 两人应声,便急忙去了。 陈雨竹瞧着两人的背影,迟迟没有收回眸光,眼底一片凄酸。 温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心里难过莫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样握着,陈雨竹便不会死去。 陈雨竹收回眸光,凝视着温意,轻声问道:“温大夫,我怕是不行了,王爷便就交托给你,你好好照顾他!” 温意的眸子顿时便蒙上一层泪光,她低低地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会好起来的。” 陈雨竹摇摇头,脸上有一抹明媚的笑容,道:“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我不行了,我特意支开她们两个,是有些话想跟温大夫说的。” 温意定定地瞧着陈雨竹,难过地道:“我医术不精,竟到如今还没诊断出你患了什么病。” 陈雨竹反握住她的手,道:“不,和你无关,是我福薄。你听我说,我知道王爷喜欢你,他因为之前王妃的去世已经伤心了许久,如今我不能再陪在他身边安慰他,我想把王爷交托给你,温大夫,我知道你也喜欢王爷的,是不是?你之所以入宫也是因为要救王爷,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温意欲开口辩解,陈雨竹拉着她的手,道:“你听我说,我不介意,我真的半点都不介意,相反,我还很开心,因为,我知道你们一定能够重新在一起,他余下半生,都不会孤苦伶仃一人。” 温意的眼眶愈发的潮湿,她道:“你别说这些话,好好休息,会没事的。” 陈雨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茫然地道:“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魂魄?人死后,是否还会有另外一个归宿?我真期盼有,那样,我就能继续在他身边护着他。” 温意心中难过莫名,魂魄?这个世界是有的,她本身就是一缕魂魄,只不过她比常人幸运,她有重生的机会。只是,陈雨竹死后会如何?她真不知道,也无法回答她。 小米粥端上来的时候,陈雨竹吃了几口,脸色便又开始苍白了,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眸光开始有些散涣,她喃喃地道:“我想回府了……” 陈雨竹是连夜被送出宫的,大雨滂沱的夜晚,闪电撕裂着天空,耳边是震天的雷声滚滚。 千山亲自出宫让宋云谦来接陈雨竹,温意便倚在门边,看着宋云谦抱着陈雨竹上了马车,在漆黑的雨夜中离去。 陈雨竹的死讯是在第二日中午传进宫中的,温意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还是落泪不止。 大雨连续下了三天,老天爷仿佛也怜惜红颜薄命,这三日,大雨竟没一刻停歇过。 陈雨竹出殡之后,宋云谦曾经偷偷地入宫一次,他显得很颓废,虽然不曾深爱过陈雨竹,但是陈雨竹酷似杨洛衣的面容,还是让他想起了当日温意死的时候,他那种蚀骨的痛楚。 他在采薇宫中抱住温意,抱得很紧很紧,仿佛怕一松手,那长眠地下的就会是温意。 陈雨竹死后,可儿也出宫了,她说放心不下宋云谦,要出宫陪着他。 她出宫的时候,温意神情空洞地对她说:“可儿,世间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努力或者不择手段便能得到。” 可儿含笑对温意说:“是的,努力未必能够得到,只是不努力,就一定不会得到。”顿了一下,她又带着一丝冷冽的口气道:“不过,这个世间总有些幸运的人,不需要付出任何的努力便能够得到人家一辈子都期盼的东西,上天,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 “陈雨竹死了,你似乎很开心!”温意盯着她。 可儿澹然一笑,“你多心了,我没有很开心!”她瞧着温意,又道:“但是,我也不难过,因为,这是她的宿命!” 说完,她就施施然出宫了。 温意盯着可儿的背影,眼里划过一丝寒光,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可儿,你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害陈雨竹的证据,否则,我会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她之所以这么不笃定,是因为她不肯定陈雨竹是被下毒的,因为陈雨竹服下解毒丸,却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她听诸葛明说过,可儿是用毒高手,解毒丸未必能解天下间所有的毒。 陈雨竹头七的晚上,温意宫中闯进了一个人。 章节目录 第129章陈家问罪 > 那人闯进来的时候,温意正坐在桌子旁边看书。 一把冷冰冰的长剑倏然抵住她的脖子,伴随着一道阴狠的男声响起,“你为何见死不救?” 温意抬起头,面前的男子有着坚毅而冷凝的面容,眸子里布满悲伤和愤怒,愤怒如同燎原之火,源源不绝地喷向温意。 千山冲进来,也用剑指着他,怒道:“放下剑!” 温意道:“千山,你先出去!” 千山摇头,“没有人能够用剑指着千山的主人,天皇老子也不能!”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在皇宫里这样直无忌地说出,更显得千山此时的决心。 来人正是陈元庆,他并不畏惧千山抵着他后背的剑,持剑的手微微一翻,剑身几乎要渗入温意的皮肤,他厉声道:“我听说你在粤州连死去的人都能救活,你有能力救雨竹,为何却见死不救?是不是因为你存着私心,你以皇贵妃的身份痴恋王爷,所以,你要我妹妹死?你是学医之人,为何心肠如此冷漠歹毒?” 温意还没出辩解,千山便回以同样的厉声道:“我家主人已经尽全力救你妹妹,连她仅有的唯一一粒解毒金丹都给了她,她自己撑不过来,你怪谁?只能怪她福薄。” 陈元庆哪里相信千山的话?他盯着温意,冷冽地问道:“粤州一名女子因与夫君吵架,上吊自尽,气息都已经没有了,家人已经准备后事,是不是你救回她的?粤州一名富商,躺在病榻多年,看过无数大夫,病情都没有好转,而你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让他下床行走,是不是?一名身中奇毒的武林男子,生命危在旦夕,你用了一个时辰,就为他解了毒……这些人,情况都比雨竹严重,你能救他们,为何不能救雨竹?你若是尽心尽力,雨竹无法救治,我不怪你,但你存着私心,见死不救,这样的人,我岂能容你?今日就算拼了我的性命,也要为雨竹报仇!” 他说的都是事实,想来,他也是因为听了这些事情才入宫找她算账的。那与夫君吵架的女子,并未真正气绝,只是休克了而已。至于那位富商,压根就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以为自己很严重,每日躺在床上,养尊处优,每日进补品,导致血压偏高,轻微中风,她用针灸为他疏通血脉,再恫吓他若他今夜之内无法下地行走,性命将难保,结果,这富商害怕之下,真的落地并且行走起来,此事经过富商的宣传,自然成为佳话。至于那种了奇毒的男子,被仇家追杀,几乎死在粤州地界,她确实用了一个时辰就为他解毒了,解毒的方法,是从当日诸葛明给她的百毒经看到的。 他所说的,并非是她救过的人当中最危险的,但是,也颇为具有代表性。 温意抬头对千山道:“千山,你先出去,他这样闯入宫来,只怕早已经惊动侍卫,你出去看着。”她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带着命令的口气。 千山犹豫了一下,有些担心地看着温意。 温意道:“放心,我没事!” 千山收回剑,冷冷地对陈元庆道:“你敢伤害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包括你陈家所有的人。”说罢,扭身出去了。 温意抬头看着陈元庆,伸手拨开脖子边上的剑,指着面前的凳子道:“陈将军,坐下!” 陈元庆盯着眼前的女子,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惊惧,更没有一丝心虚,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没有闪烁,那般的坦然。他收回剑,坐在她对面,口气依旧恶劣,“好,本将且听听你如何辩解!” 温意淡淡地笑了,“我为何要辩解?你好似搞错了一点,且不论我有没有能力救她,原则上,我救她是人情,不是义务,所以,你没有权利这样用剑指着我。” 陈元庆的脸陡然冷冽起来,怒火重新漫上他的眸子,“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温意瞧着他,寂寂地道:“而事实上,我无能为力,我只是一名大夫,不是神仙!” 陈元庆愣了一下,立刻摇头,“不,你胡说,你连死去的人都能救回……” “但是,我却救不回陈雨竹,甚至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中毒还是生病,我连她的病因都摸不透。”她举起手中的书,这本书是药王给她的,上面记载了很多罕见的疾病,自从陈雨竹死后,她几乎每日都在翻阅这本书,企图能找出陈雨竹的病因,“这段日子以来,我并不比你们好过,我行医多年,虽然不说所有病人都能救回来,但是至少知道他们的死于什么疾病,而你妹妹的病,我真的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头绪。” 陈元庆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果真没有见死不救?还是你在狡辩?你怕本将杀了你,所以你砌词狡辩?” 温意意态闲适地笑了笑,“你杀不了我!” 陈元庆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太过自信了,现在只剩下我跟你,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你以为你的婢女能冲进来救你吗?只怕她进来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一条死尸了!” 温意左手微微一动,寒光一闪,一支金针嗖地一声飞向陈元庆,陈元庆连瞧都没瞧见,那金针就已经没入他的穴位,他全身都不能动弹,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眼睛骇然地看着温意。 温意起身,走到他身前,伸手在他心脏的位置控出金针,用手指捏着,这金针在灯光下泛着光泽,细如毫毛,软得几乎跟一根线无异,而就是这根如此纤细柔软的金针,竟能够直插入他的体内,并且封住他的穴位,这份功力,怎不叫他震骇?而更叫他震骇的是,她的手没有碰触他的身体,金针就这样破体而出,重新落在她手上。 他再度出声的时候,声音已经多一份敬畏,“你师承何人?” 温意重新坐下,道:“我师父只是籍籍无名之辈,不足挂齿。我并非要跟你显摆些什么,我只想说,我没有必要骗你,也没有必要见死不救。如果像你所,我喜欢宋云谦,那么,我更没有理由让陈雨竹死,因为如今宋云谦的形势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他需要有能人在他身边,而你因为姻亲关系,一定会无条件地支持他,我没有理由让陈雨竹死。” 陈元庆不做声,细细地品味着温意的话。 温意轻声问道:“是谁跟你说我在粤州救人的事情?” 陈元庆抬眉,如实告知,“国师!” 温意嗯了一声,“那陈将军以为,国师是谁的人?” 陈元庆一愣,国师是皇上的人,众所周知,只是国师并非是有意来告知他,不过是说起粤州往事,顺口一提罢了。如今想想,国师也未必不是有心要这样做的。 他沉思良久,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算计的棋子,怒气慢慢地蒙上他的脸,他站起来,依旧无法释怀,盯着温意道:“本将姑且相信你,但是一旦有一日被本将知道你是有心见死不救,本将一定不会放过你!” 门被拉开,夜风灌了进来,温意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弹着。国师当然不是如陈元庆所是皇帝的人,但是,他又是否忠心于九王?九王会否也只是被他利用的棋子? 千山气冲冲地进来,怒道:“粗鲁的武夫,一点脑子都没有!” 温意睁开眼睛,对千山道:“我去驴棚一趟!” 千山愕然,“这么晚了,去驴棚做什么?” 温意露出稚气的笑容,“跟驴谈心事啊!” 千山啊了一声,狐疑地眨着眼睛,“那我陪你去!” 温意摇摇头,“不,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说罢,她起身走了出去! 在驴棚里,温意摸着毛主任的驴脑袋问道:“这几日到北苑那边,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毛主任抬头四处瞧了一下,道:“我有一次听到他举杯倒在地上,说了一句:父王,儿子很快就能为你报仇了。他的身份,有可疑,但是具体的还没调查出来。” 父王?温意侧头想了想,“看来,我要调查一下先帝已死的儿子们了。” “你怀疑国师是先帝的孙子?”毛主任道:“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皇帝的兄弟,除去九王,几乎全部都死在他手上,而他也未必能够赶尽杀绝!” 温意嗯了一声,“你每日继续到北苑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嗯,放心!”毛主任道:“你也要小心,我总觉得马上要发生些什么了。” 温意瞧着黑沉沉的天空,刚晴朗不久的天气,马上又要酝酿一场暴风雨了。 既然是要来,那就让这场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温意离开驴棚,命飞龙门调查死去的亲王,看看有无可疑之处。 国师一切成迷,年纪,姓名,身份,一切一切,都没有人知道。他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但是温意不排除这些是乔装。国师似乎没有名字,皇帝也从不称呼他的名字,外面所有人的人都称呼他为国师。至于身份来历,更没有人知道。 温意去问九王,九王也不愿意透露,只推说他也不清楚。但是温意知道九王肯定清楚,因为他那时候的处境,容不得他去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若不是知根知底,他岂敢冒险? 种种迹象表明,国师十分可疑! 章节目录 第130章阴谋 > 陈雨竹头七刚过,皇帝便任命宋云谦为钦差大臣,下江南调查两广总督贪污一案。 宋云谦甚至还来不及跟温意道别,入宫跟皇后辞行,托皇后转告温意他的去向便匆匆离京了。 可儿请求随行,宋云谦本不想带她去,但是见她被拒绝后一脸落寞不快,他上一向疼爱这个师妹,禁不起她三番四次的软磨,只好带着她同行。 马车离开京城,进入常州地界。 宋云谦在驿馆住下,随便用了点晚饭,便提着一壶酒来到驿馆的院子里,对着漫天的乌云自饮起来。 没有星光,月亮也躲进云层里,空气里似乎都渗透了水分,湿润之气扑面而来。 可儿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师兄,还在为陈雨竹的死伤心吗?” 可儿从来没有尊重过陈雨竹,即便陈雨竹成为王妃已经是事实,她却从没尊称过她一句。 陈雨竹的死,宋云谦也很难过,只是他此刻并非为陈雨竹的死而伤心,只是担忧他离京之后,父皇不知道会对他的在乎的人做些什么。从他离京之后,他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但是皇命难违,他不得不遵旨而行。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烈酒顺着他的嗓子一直落到胃部,炙热的酒搅得他胃部十分不适,他轻轻地道:“可儿,还记得咱们在山中的日子吗?无忧无虑,无争无斗,多开心!” 可儿也有些感触,她道:“在山中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宋云谦回头看他,有些愧疚地道:“师兄一直没有能好好地照顾你,兴许当日师兄不带你下山还好些,你至今还是山中无忧无虑的少女!” 可儿恬然一笑,“我从未后悔跟师兄下山,在师兄身边,可儿也很开心。” 宋云谦轻轻地叹息一句,“只是,师兄却没让你幸福,更有违师父重托,你今年都二十了,却还没嫁杏有期,师兄有愧啊!” 可儿有些不悦,漆黑中她的眸光如星,道:“我并不想出嫁。再说,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可儿并无心仪之人,怎么嫁?” 宋云谦蹙眉,“你与李洵,不是情投意合吗?” 可儿淡淡地笑了,眸光炙热,瞧着宋云谦道:“他终究不是我想要的人!” “你跟师兄说,你对未来夫婿的要求,师兄一定为你找一个天下间最好的男儿郎!”宋云谦装作瞧不见她眸子里的光,别开脸没有看她。 可儿凝视着宋云谦,唇边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天下间最好的男儿郎,不是在我面前了么?” 宋云谦一愣,疑惑地看着可儿。 可儿吃吃地笑了起来,“逗你玩呢,缘分未到,不能着急,我都不着急,你替我干着急什么啊?我与李洵之间,缺了点什么,做朋友可以,无法做夫妻,师兄,日后可儿有心仪之人,自会告诉师兄,到时候再请师兄为我做主!” 宋云谦道:“只是过了年你就二十一了,女子十八不嫁已经是老姑娘,你……” 可儿板起面容打断他的话,“师兄是厌烦可儿了吗?若师兄不想见到我,我可以离开王府!” 宋云谦抚着她的脸颊,道:“师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替你的未来担忧,女子总要嫁个好夫婿才是长久之计!” 可儿不以为然,“那师兄自己呢?还在等姐姐吗?姐姐已经入宫为妃,只怕此生无缘了。陈雨竹已死,师兄应该再找回一个。这样好了,等你找到所爱的人,可儿就出嫁。” 宋云谦的脸色阴霾下来,他怔怔地看着可儿,可儿的一句此生无缘让他心里尖锐地痛着,疼得他连呼吸都几乎提不上来,他咬着牙,道:“师兄这辈子辜负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师兄心中已经有最爱的女子,若无缘,就等来生,此生不娶!” 可儿沉默了,良久才道:“师兄这样为难自己,可知道可儿心里也难受?师兄如今是可儿唯一的亲人,也是此生最重要的人,可儿希望师兄幸福!” “傻姑娘,你此生最重要的人是你未来的夫婿。再说,师兄也不觉得苦,有一个可等可想的人,也是一种幸福!”宋云谦语气温柔,但是口气却是十分坚决。 可儿怔怔地道:“师兄,天下不止她一个女子,比她好的,多了去了,为何要这般执着?” “比她好的兴许很多,只是我爱的,只有她一人!” 天空中似乎有些东西急速坠落,漆黑中只听得扑哧乱响,宋云谦面容陡然一凝,飞身上前,落地之时,手中已经抓住一只白色的鸽子。 鸽子的脚用黑色绳子绑着一张字条,宋云谦解下字条,展开一看,脸色陡然苍白,可儿凑上去一瞧,只见字条上写着一句话:皇上秘密处死温大夫! 可儿见宋云谦冲去马棚,连忙拉着他,“师兄,不要去,有可能是计!” 宋云谦甩开她,翻身上马,语气焦灼地道:“这是小德子的字迹,小德子不会欺骗本王!” 可儿拉着他,急道:“就算是真的,你赶回去也没用,是皇上下旨要赐死姐姐,她如今是皇贵妃,你以什么身份回去救他?到时候救不到他,你自己也无法置身事外!” 宋云谦眸光冷冽,咬着牙道:“那么,我便跟她一块死!”说罢,他扬鞭策马,冲出了驿馆大门。 可儿跺脚,急忙骑马跟上,只是宋云谦骑的乃是出征的宝马,她哪里跟得上?追出去只看到官道上扬起的尘埃,早就不见了宋云谦的影踪。 皇帝撤销了禁足令,并且撤走了她宫外监视的大部分侍卫,如今温意出入采薇宫已经自由了,她每日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医院,自从陈雨竹死后,她几乎翻遍了太医院里所有的医书,过目不忘的本领让她掌握了很多中医的知识,但是,她还是无法查证陈雨竹的病因。 这夜,她依旧在宫内看书,千山与宫女早已经睡下,她从不需要任何人陪夜,所以偌大的寝殿中,只有她一人掌灯夜读。 宫门陡然被冲开,灯火明灭掩映中,只看到一道身影急速闯了进来,她站起来,怔怔地瞧着宋云谦。 宋云谦在见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寝殿里的那一刻,陡然明白,这一切,都是计! 宫外想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温意急忙拉上门,旋身拉着他,往殿后走去。 “怎么回事?你不是离京南下了吗?”温意一边走一边问道。 宋云谦把字条递给她,温意只瞧一眼就明白了,皇帝到底是信不过他们,所以在他奉旨出京后用这样的假消息骗他,若他不顾一切回来,则就证明他们之间是有私情的。 而他,上当了。 那些侍卫,大概早已经在宫外埋伏了,只等着他来。而他一直都是聪明睿智的人,没理由看不出这是计,若非心焦如焚,他不至于会丧失判断能力。他到底是太过在乎她,就算心中明知道是计,还是不顾一切地回来了。 门外御林军已经团团包围了采薇宫,采薇宫宫门深锁,他们也不硬闯,似乎在等人的一声令下。 千山冲进来,见宋云谦在此,也大概明白了一些,她知道,正面对峙的时候到了。 宋云谦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笛,吹奏起来,用内功送出十里远。 温意知道他的用意,对千山道:“放焰火!” 千山嗯了一声,旋身出去站在廊前,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竹模样的东西,她用手扭开,只听得怦怦两声,一道飞龙冲上天空,照亮了半边天。 此乃飞龙门紧急的召集令,但凡飞龙门的人,见到此令,便知道飞龙门主人有危险,务必前来营救。 纵然是召集了人,但是温意与宋云谦都知道,此刻救兵未到,敌军却就在门外了。 宋云谦抱住温意,柔声道:“再不济,本王与你,一同奔赴黄泉,此生不再分离!” 温意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道:“好!”彼此深深凝视,浑然不理外面选声震天,火把明亮。 千山不得不打断两人的柔情注视,她道:“御林军乃是朱方圆统帅,朱方圆没有前来报信,他会不会出事了?” 温意的心噗通地跳了一下,对,朱方圆。皇帝有此安排,需要调动大量的御林军,朱方圆没有理由不知道的。但是他却没有前来报信,是不是意味着朱方圆已经出事了呢? 她急喊道:“毛主任!” 采薇宫的驴棚忽地生出一阵黑烟,毛主任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黑脸汉子,他疾步入殿,对温意道:“放心,我去找朱方圆!”说罢,他的身形又顿时化成一道黑烟,消失不见了。 宋云谦与千山骇然不已,抬眸瞧着温意。 温意道:“此刻没有时间跟你们解释毛主任的身份了,我们要马上离开皇宫,谦,我们把皇后与容妃带走!” 若皇后和容妃不带走,留在宫中只会成为人质被皇帝要挟,所以要逃,一定要带上她们两人。 千山道:“我马上去,你们两人想办法突围而出,若无法突围,不要硬碰,静待救兵!”说罢,她旋身出去,翻墙上瓦,迅速离开。 宫门外,响起侍卫行礼的叩拜之声:“参见皇上!” 皇帝威严而沉凝的声音传来,“人呢?” 一名侍卫回答说:“回皇上,微臣等亲眼看见宁安王爷进了采薇宫,人没有出来,如今还在里面!” 皇帝沉声道:“命人打开宫门!” 宋云谦知道躲不过了,他抱住温意,深深在她额头一吻,毅然道:“你跟着我,我们杀出去!” 温意嗯了一声,伸手抱住他,轻声道:“谦,我爱你!” 宋云谦正欲说话,忽地觉得后脑一阵刺痛,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上了。 温意扶着他,泪水夺眶而出,轻轻地道:“若你落在他手上,再无生机,我在皇祖母面前立誓,要护你周全,即便用尽全力,我也要送你离开皇宫!” 她盘腿坐在地上,眉心发出一道浅金色的光,金光慢慢加强,她伸出手,指引光的方向,那金光竟把宋云谦围住。 宫门发出沉哑的一声响,侍卫拥着当今皇帝冲了进来。 而在侍卫出现在寝殿门口的一瞬间,金光消失了,连带躺在地上的宋云谦也消失不见了。 章节目录 第131章温意弑君 > 温意脸色苍白地扶着桌子强行站住,心头只觉得一道血气翻涌,喉头一阵腥甜,她硬生生的把血吞了回去,更觉得头晕脑胀。刚才送宋云谦走,是灵力最高境界的一种,几乎耗尽她所有力气,没十天半月都恢复不过来。 如今的她,虚弱得就连一个小孩子都能把她撂下! 侍卫冲进来,四处搜索。 一道明黄的身影也闪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脸谨慎的卫公公,卫公公担忧地瞧了温意一眼,温意福身,“参见皇上!” 皇帝眸光如火,阴沉的脸布满怒气,他站在温意面前,扬起手就给了温意一个耳光,他力度十分大,温意身子本已经十分虚弱,这一掌打得她扑倒在地上,头磕在椅角,顿时血流如注! 卫公公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起温意,跪在地上哀求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帝倒抽一口凉气,怒道:“连你也要背叛朕?” 卫公公连忙道:“皇上,老奴没有背叛皇上,只是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老奴以为……”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背着朕跟朕的儿子勾三搭四,所有人都瞧见了,还有什么不清楚?此等**宫闱的女人,何须怜惜半点?”皇帝口气恶劣,用愤怒鄙视的眸光死死的盯着温意,“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之前朕三番四次问你,你都说和他没有私情,若你当日大大方方承认,朕兴许还会成全你们。而如今,你已经身为朕的妃子,却如此恬不知耻,不懂收敛,朕真是错看了你!” 温意几乎想要大笑出声,怎会有这样厚脸皮的人?当日的情况,又哪里容得她说半句跟宋云谦有私情的话?若原先也就罢了,后来他明明知道自己就是宁安王妃,就是当日的温意,是他的儿媳妇,但是他却选择不承认,甚至不许她自认温意。 如今他却站在无辜者的角度,大肆责备她当日的隐瞒,真是可笑至极啊! 温意只觉得一阵怒气从心底翻涌而起,伴随着喉头的腥甜,一口鲜血再也吞不下去,喷涌而出。 卫公公扶着她,顾不得皇帝的怒火,急道:“奴才马上为皇贵妃请御医!” 温意伸手拦住他,生疏地道:“谢公公,但不必了,我没事,谢谢公公的怜惜!” 卫公公此刻真是六神无主,若此刻太过关心温意,那他的身份就会曝光。只是此刻就算曝光身份,也帮你了温意,皇上已经龙颜大怒,若再让他知道自己是飞龙门的人,只怕一怒之下,主人便会性命不保。可要他袖手旁观,他也做不出来! 侍卫搜了一遍,出来禀报道:“回皇上,没有发现!” 皇帝愕然,他怒道:“搜清楚没有?” 侍卫拱手回答:“回皇上,都搜遍了,除了采薇宫的宫人之外,没有外人!”换之,就是没发现宋云谦。 皇帝盯着温意,“人呢?” 温意站起来,扶着桌子边沿,“我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什么人?” 皇帝气得脸色铁青,他下令道:“立刻封锁宫门,全宫搜查!” “是!”所有侍卫全部撤走,对上一次的全宫搜查,是要陷害皇后的时候。温意心中明白,他连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结发妻子都狠得下心对付,对她,更不会丝毫留情。 皇帝盯着卫公公,怀疑之情尽露,卫公公垂下头,不敢说话。 皇帝收回眸光,冷冷地对卫公公道:“你出去,殿外候着!” 卫公公抬头瞧了温意一眼,这一眼,落在皇帝眼里,他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温意脸上衣衫上都是殷红的血迹,她自己用金针封穴止血,强自站定。 卫公公最终,还是抬起头看着皇帝,轻声道:“皇上,老奴在此伺候!” 皇帝眸光倏然凌厉起来,他嘴角咧开一抹残酷的笑,“好啊,好啊,朕真是看走眼了,小德子背叛朕,连你也背叛朕,留你何用?”皇帝的眸光陡地冷狠起来,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匕首迅疾如闪电插进了卫公公的心脏。 温意惊得脸色煞白,卫公公的血飞溅出来,喷在她的手上,有温热黏腥的感觉,她冲上前去,推开皇帝,抱住卫公公摇摇欲坠的身体,回过头,眸光写满恨意,“他伺候你几十年,你竟下得去手?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杀人,对皇帝而,不算是个事。他的皇位,是踩着无数人的鲜血直上的,为了巩固皇位,他连亲生子都舍得下手,一个奴才,怎会有半分怜惜?本不该有怜惜,本不该有难过,但是,看着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老人悄无声息地闭上眼睛,皇帝心里还是闪过一丝难受。但是,这份难受转眼即逝,他活该,正正因为他跟在自己身边多年,背叛自己的更不该是他。 死有余辜! 卫公公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就断气了,皇帝的匕首锋利无比,割穿他心脏,割穿了大动脉,卫公公没有受太多的苦,就离开了。 温意放下卫公公,眼泪如雨,她放下卫公公,愤怒地盯着皇帝,咬牙切齿地道:“你真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皇帝冷笑一声,把匕首丢在地上,温意发现,那匕首上刻着“神勇将军”四个字,温意心中扑通扑通的跳,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皇帝,“你……” 皇帝捏住她的下巴,残毒的眼光寻梭着她的脸,冷声道:“怎么?很诧异吗?他如今已经在天牢内,他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温意摇摇头,苍白地道:“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忍心这样对他?” 皇帝笑了,笑容阴沉得像外面沉黑的天空,“亲生子?那又如何?朕顾念骨肉亲情,他却要弑父夺位,朕不杀他,他便要杀朕,既然他不忠不仁不孝,朕留他何用?” 温意泪水狂奔,怒道:“他们都没想过要你的皇位,他们从来都只想要一个安稳的家,安稳的人生!” 皇帝冷笑,“真是平凡的愿望,若仅仅如此,他们何须如此费尽心思?” 温意怒视着他,眸光疯狂,“是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费尽心思?因为他们有一个弑父夺位的父亲,时刻担心他们也会像他当日那样,所以对他们打压威胁,他们多忠心也好,他们的父亲都瞧不见,只不断地臆想他们要夺位,他们为国出征,在他们父亲眼里,他们是去建功立业,是为日后夺天下做准备;他们跟朝臣往来,商议朝政之事,在他们父皇眼里,却是结党营私……” 温意还没说完,皇帝怒极的手掌落在她的脸上,直打得她眼冒金星。 一句弑父夺位,让皇帝彻底陷入疯狂,他一脚踹在温意的腹部上,蹲下身子连扇了温意几个耳光,他的眸子因为愤怒而通红,额头青筋尽露,温意疼得几乎呼吸不过来,但是她死死地咬住牙关不求饶。 “贱人,朕让你造谣,让你偷汉,朕杀了你!”皇帝怒火正盛,随手捡起地上的匕首,举起就要插入温意的心脏。 温意毫无反抗的能力,她闭上眼睛,静待痛楚来临,静待死神降临。 但是,匕首没有插入她的心脏,她听到哐当一声响,她睁开眼睛,只见皇帝痛苦地捂住胸口,嘴角有黑色的血液滴下,她愕然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在她面前轰然倒地,身子剧烈地抽搐几下,眼睛翻白,死死地盯着温意,面容因为痛苦而狰狞不已。 温意挣扎起身,扑到他身前,想伸手扶起他,但是,皇帝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没入她的腹部,皇帝伸出手,痛苦地抓住她的头发,怒道:“贱人……你竟敢对朕下毒?” 温意的身子软软地滑落,黑暗铺天盖地地席卷了她,她努力撑住,想要爬出去喊人,但是,伤口疼得她几乎昏厥过去。她伏在地上,就在昏迷之前,她看见殿门被打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她努力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黑色靴子的主人捡起地上的匕首,她闭上眼睛之前,听到匕首没入身体的声音,再然后,是皇帝闷吭的一声,仿佛被人捂住了嘴巴。 再之后的事情,她便不知了。 只知道她醒来之后,已经身在大牢中,身负弑君罪名。 而和她在同一个天牢的,还有朱方圆,他已经遍体鳞伤,只余一口气了。 温意连怕带滚地来到朱方圆身边,扶起他,拍着他的脸,焦灼地问道:“朱方圆,你怎么了?” 朱方圆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一脸血迹的温意,他苦笑,“我们死了?” 温意摇头,哭道:“不,我们还没死,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在天牢里?” 朱方圆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还没死?我以为死了就能回去了,温意……”他忽地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流下一条血丝,胸部起伏得厉害。 温意用颤抖的手解开他的衣衫,只见他的胸膛有一个黑色的脚印,踢他的人,应该是高手,他整个胸部乃至腹部,都肿了起来。 温意果断地从袖子里取出金针为他施针放血,几针下去,朱方圆的咳嗽总算停止了下来,但是却不断地吐血,温意知道这些淤血必须吐出来才能好,所以,又在他胸膛连施了几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朱方圆脸色略微好转,他抓住温意的手,苍白地道:“我听他们说,你杀了皇帝!” 温意一惊,脸上的血色陡然褪去,昏迷前的种种涌上心头,她伸手摁向自己的腹部,有人为她包扎了伤口。皇帝死了?她没有杀他,她昏迷前,皇帝已经倒地,但是她记得皇帝还没死,是他刺了自己一刀,还用那样愤恨的眸光盯着自己,不,她没有杀他。 温意摇摇头,骇然辩解,“他死了?我没有杀他,谁说我杀了他?” 朱方圆闭上眼睛,忍过一阵剧痛,良久,才睁开眼睛瞧着温意骇然失神的脸,轻声道:“他们送你进来的时候,我听到他们说你竟敢弑君!” 温意脑子里一片乱麻,之前因为送宋云谦离开,耗尽心力,后又被皇帝连扇了几个耳光,最后中刀倒地,那时候的她,神智其实已经有些混乱,她忽然惊惧地想到,那时候她会不会失去理智,奋力一击,竟回身杀了皇帝呢? 章节目录 第132章国师的身份 > 温意捶着乱糟糟的脑袋,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回忆整件事情。但是她越想记起来,记忆就越纷乱。 朱方圆虚弱地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温意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只是说到自己送了宋云谦离开之后的事情,她就说不清楚了。 朱方圆蹙眉道:“你都是经历几番生死的人,按理说不该受惊过度,但是你这个状况,真像受惊过度的后遗症。” 温意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很肯定自己没有杀皇帝,但是,如今想了想,我在受刺后有可能反击,你知道,我的身体有时候并不受意志的控制,甚至有时候会有些无意识的动作,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也无法控制。”她问朱方圆,“你呢?你是如何进来的?又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朱方圆深呼吸一口,缓缓抬手压住胸膛,道:“那日,小德子来跟我说,皇上要假意赐死你,骗宋云谦回京,我便想去报信,结果,被御林军团团围住!”他又深呼吸一口,苦笑道:“你知道我的武功,只是来古代之后才开始学的,花拳绣腿倒是有,真功夫却没几分的。后来小德子为我解围,我逃了出去,却不知道被谁偷袭,胸口中了一脚,我醒来之后,就已经在天牢了,不知道小德子如今怎么样了。” 温意心惊肉跳,“只怕……”她并没有说下去,皇帝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卫公公都下得去手,小德子又怎还有命? 朱方圆明白她的意思,难过地道:“若不是为了让我逃出去,他不会送命的!” 温意也难过,卫公公是飞龙门的人,活生生地死在她面前,她却施救无力。还有小德子,那样忠心地为宋云谦,最后连命都丢了。 她心里难过得很,很担心宋云谦的情况,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曾经出现过在采薇宫,会不会被人指认为弑君的凶手?皇权的斗争,如此的惨烈,稍有差池就是掉脑袋。 她抹着眼泪,道:“我是一名脑外科医生,每日所作的事情,就是救死扶伤,生命在我们眼里,就跟天一般的大,我们跟死神搏斗,跟时间竞赛,为的就是能让一个人活下去。但是,自从来到这里,我才发现,原来生命竟然可以如此廉价,一个人动不动就可以让另一个人去死,朱方圆,皇权的斗争一定要这么惨烈吗?一定要死这么多人吗?踩着这么多人的骨血上去,就算安坐皇位,下半辈子岂能安心?” 朱方圆闭着眼睛,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哑声道:“我们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有这么多心思去怜惜旁人?温意,弑君是要杀头的。” 温意凄然一笑,“死我一点都不怕,我本就是一缕幽魂,死过这么多次,又活过这么多次,我赚足了,这种日子也真叫人绝望,有深爱的人,不能相守,有平安的日子,无法触及,每日生活在恐惧中,随时担心自己的脑袋和身边人的脑袋不保,这样下去,不死也迟早疯掉!” 朱方圆没有再说话,来古代之后他的日子一直都比较平稳,若不是入宫,也没有此番劫难。但是他也明白温意所说的话,温意经历的事情,他虽不清楚也能身同感受,因为,他们来自太平盛世,打仗和皇权斗争这些,只在电视剧里出现过,如今身在其中,岂是一句惊惧骇然所能囊括的? 温意最后叹息了一句,“我只怕,牵连了宋云谦!” 宋云谦的情况没有温意想得这么糟糕,事实上,他如今已经占据了皇宫。 他被温意送走,醒来后已经在宫外。而收到他信号的大军,就在前方,由陈元庆率领着。 宋云谦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温意是如何送他出宫的,他只知道温意此刻十分危险,一颗心如火焚烧,他运功调理了一下,便要率领大军杀入皇宫,但是,一个人及时阻止了他! 是九王,他身穿盔甲,火光中只见他神色凝重,他单人匹马,就这样静静地立于宋云谦大军前面。 九王策马来到宋云谦身边,道:“你此刻入宫,便坐实了弑君弑父的罪名!” 宋云谦瞧着九王,声音沙哑地问道:“什么意思?” 九王沉默了一下,道:“你父皇已经驾崩,温意被抓了起来,被当做弑君的凶手,你若此刻率领大军入宫,那么,你就是乱臣贼子,弑君弑父的凶手。” 纵然曾经那么痛恨自己的父皇,曾经从心底咒过他去死,但是,此刻惊闻噩耗,宋云谦还是难掩伤心骇然之色,而更让他恐惧的,是九王说温意已经被抓了起来,并且罪名是弑君,此乃诛灭九族的大罪。 他摇头,道:“温意不可能杀父皇,本王要入宫,本王要见她!” 九王苦笑,“不管她有没有杀,如今已经坐实了罪名,你率人入宫,那么你也会成为凶手,赶紧走吧,等发丧之后再寻求营救温意之法,否则,她只有死路一条!” 宋云谦盯着九王,问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九王别开脸,道:“听皇叔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要营救温意,要抢夺天下,必须保住自身,否则,你和温意都要死!” 说罢,策马离开! 陈元庆上前道:“王爷,事有蹊跷,宫中应该出事了!”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宋云谦也有些乱了方寸,但是,他笃定一件事情,那就是温意还在宫中,她有危险,他一定要入宫。 他回头看着陈元庆,道:“杀进去!” 军令如山,陈元庆纵然知道宋云谦此刻的决定有误,但是也只能领命。 千山横空落下,发鬓凌乱,她伸手拦住,对宋云谦道:“撤!” 千山的衣衫上染血,脸上也有一道血痕,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她站在宋云谦身前,凛然道:“马上撤,天亮就来不及了!” 宋云谦拉过千山,急问道:“你家主人呢?她现在怎么样了?你刚从宫里出来吗?” 千山咬牙切齿地道:“飞龙门有人叛变,皇帝死了,主人也被抓了起来,国师与九王策动政变,如今已经控制了皇宫,王爷请马上撤走!” 宋云谦惊得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千山,半响,才摇头,“皇叔方才还来跟本王传递消息,你说他策动政变?本王不信!” 千山冷然道:“王爷只能相信,镇远王爷如今也在天牢里,李相送给他的匕首便是凶器,他也难逃嫌疑!” 又是一个重磅消息,炸得宋云谦几乎六神无主。这一切变故来得如此突然,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个应对的措施都没有,一直以来,他还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把父皇的一切计划看在眼里。只是,他把父皇的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防备过九王和国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在脑中快速地播放一遍,然后,回头毅然下令,“撤!” 撤回王府,天已经亮透了,再过一段时间,宫内应该就要发丧了。 宋云谦,李相,萧相,诸葛明,陈元庆,李洵等等,都聚集在王府紧急商议对策。 毛主任把皇后与容妃送出宫来了,但是,萧相立刻道:“你们马上回宫,你们中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容妃,马上回宫坐镇,九王不敢对你们怎么样。” 李相也道:“萧相此有理,皇上驾崩,国母焉能不在?王爷,可有办法立刻送皇后娘娘与容妃娘娘回宫?” 宋云谦瞧着毛主任,毛主任耸耸肩,“放心,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她们回去!” 宋云谦站起身,对毛主任道:“那劳烦大侠了。”顿了一下,他又道:“请打听宫里的情况,本王要知道温意与皇兄的情况。” 毛主任道:“放心,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跟了小温意这么久,防着就是这一日。”说罢,他领着皇后与容妃离开了王府。 毛主任走后,千山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主人开始就怀疑国师的身份,并且下令飞龙门彻查,最后,竟发现国师原来就是昔日的二王爷之子宋云礼。当日皇上登基,除九王之外,所有的王爷都以各种由头赐死,并且收养了他们儿子,过继在自己名下,此举本想是彰显他的仁义。所以,纵然他的亲子只有三位,名下却有十几位皇子,只是先帝也是个聪明人,他虽然留了诸位皇子的性命,却尽力打压,被封为亲王的,只有他自己亲生儿子镇远王爷和宁安王爷,其余的,都封疆在各个穷乡僻壤,根本没有出头之日。而国师宋云礼则在南疆跟了一位师父,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也算是有些真本事,国师乔装打扮一番入宫为父复仇,并且联合了粤州王。他承诺九王,若他配合,一定为他得到解药,果然,不久后,皇上果然赐给九王解药。我们一直以为国师是九王的人,但是直到调查过后,才知道九王是国师的人,他的一切,都受国师摆布。宋云礼一直为皇帝炼丹,但是这些丹药全部都下了毒,并且有五石散的成分,皇帝服食了丹药之后,性格变得十分古怪,对任何人都存着猜忌,行事十分偏颇,他一味宠信国师,竟不知道已经一步步地掉入国师的陷阱。皇上命王爷南下,也是国师的意思。国师知道皇帝一直介意王爷和我家主人的关系,所以,献策让王爷离京,再用小德子的跟王爷传信的鸽子送去要赐死主人的消息,骗王爷回京。皇帝当夜服用了丹药,一旦激动愤怒,毒气就会翻涌上头,所以,国师原先的计划是要皇帝亲自搜宫,亲眼看到王爷与我家主人在采薇宫,继而情绪激动毒发身亡,到时候,王爷与我家主人就是弑君的凶手。还有,小德子为了让朱方圆出去报信,已经死在乱棍之下,卫公公为救主人也死了。” 众人听了千山的话,都骇然不已,原来一切阴谋已经悄然展开多时,而他们竟然懵然不知。 章节目录 第133章大局已定 > 宋云谦冷冷地道:“好狠毒的计划!”他顿了一下,又问道:“那皇兄呢?他为何会被擒?” 千山瞧了宋云谦一眼,道:“镇远王爷和您一样,也收到了飞鸽传书,在率人入宫的途中中伏了,国师以王爷企图谋反向皇上进,皇上一怒之下,把他打入死牢。” 李相摇摇头,“按照他的计划,两位王爷都各安了罪名,皇上驾崩,那么继承皇位的,便是他了!” “好狠毒的心!”萧相怒道。 只是在场谁都不接茬,宋云礼狠毒,那么那位已经驾崩的皇帝不狠毒吗?为了登上皇位,弑君杀父,毒害手足,却还要假仁假义地收养兄弟儿子,过继在他名下,断了几位兄弟一脉。而且,若不是皇帝舍得对自己的亲子下手,宋云礼的阴谋又岂会得逞?一切的一切,还是要归咎于皇帝的狠毒无情。 李相后怕地道:“幸好王爷出宫了,否则,他的阴谋便真的要得逞。如今皇上驾崩,王爷虽不是太子,但是却是皇位继承人的人选,宋云礼筹谋了这么久,也只是得逞了一半,徒为王爷做嫁衣裳!” 萧相嗯了一声,“李相所没错,如今咱们只等天亮消息一传出来便立刻入宫!” 宋云谦从不在乎皇位,他只问千山,“你刚才说飞龙门有人叛变,出了什么事?” 千山咬牙切齿地道:“我放出信号之后,本想率领飞龙门的人攻入皇宫,但是,许多兄弟竟然中毒了,是飞龙门的内鬼下的毒,目的是要阻止我们入宫救主人,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制服了叛徒,得知事情的真相,原来他们被宋云礼收买了,从主人一开始命我们调查宋云礼的身份开始,宋云礼便命人在兄弟的饮食里下慢性毒药,真够狠毒的!” 飞龙门出叛徒,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飞龙门一直是个低调的部门,几乎从不管事,纵然肩负监督朝政的职责,但是因为飞龙门的主人是后宫最显赫的那位,所以飞龙门内部从不过问朝政,以免和主人起冲突。 “那如今宫中情况如何?你们主人情况如何?”宋云谦眸光焦灼,如今让他放心不下的是温意,她被以弑君罪打入天牢,想来一定遭罪的! 千山道:“放心,主人现在还好,据宫中内应传出的消息,主人现在和朱方圆关在一起,镇远王爷则关在死牢里,他的情况比较危险,他受了很重的伤!” 宋云谦坐不住了,他毅然起身,“不能再等了,我们马上杀入宫中!” 萧相起身阻止,道:“不,我们必须等,等宫里的人出来报丧。” 宋云谦急道:“不能等了,再等下去皇兄就没命了!” 千山道:“王爷可以放心,上官御医已经偷偷地去为王爷疗伤,只是情况如何还不知道。” 李相也很是担心,他一直看好宋云罡,如今听闻宋云罡出事,他也是焦心如焚的,但是,目前一定不能自乱阵脚,所以,他道:“既然有上官御医照料着,咱们也暂时可以放心,只盼着宫里快点出来报丧,我们可以立刻入宫,时间拖得越久,对宋云礼就越有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安排一切。” 宋云谦也知道目前必须忍耐,心仿佛被放在热火上煎熬,一分一秒过得极其痛苦。 终于,熬到辰时末,钟正出来报丧,让宁安王爷入宫奔丧! 宋云谦率领大军包围皇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入宫。 宫中一片哀寂,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皇宫,宋云礼用了半夜的时间清洗宫内生命消失的痕迹,但是,那浓浓的血腥还是冲散不了。 丧钟敲响,全国举哀! 宋云谦以王爷身份,迅速控制皇宫。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斗,但是,宫里很平静,甚至,没有九王和国师的踪影。 原来,宋云礼得知宁安王爷没有堕入陷阱之后,他撤离了,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的安排多么完美无瑕,最终,都登不上皇位。因为宋云谦与此事完全沾不上关系,他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把他入罪,他除了逃走,别无他法。 但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成功复仇了。皇位,原先并不在他计划之内,只不过吞不下这口气。他纵然自己不稀罕,也要夺了去不要皇位落入旁人手中。 但是,温意却还出不来,因为,宫中的御林军已经认定了温意弑君,并且迅速地公布天下,可以说宋云礼离开之后还给了宋云谦留下一个很大的难题。罪名虽还没定,但是她有嫌疑在,不还她清白,她也走不出天牢,否则,宋云谦也要受千夫所指,受朝臣所责备,他也无法登基为帝。 至于宋云罡,因为大行皇帝在世的时候,已经以叛逆罪治他,暂时也不能放。 皇帝驾崩后的第一次早朝,由李相和萧相提出宋云谦为储君,朝臣并无异议,宋云谦储君身份已定,择日登基。大行皇帝的丧事,由内务府着同礼部一同操办。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宋云谦才可以去天牢看温意。 天牢里潮湿阴暗,宋云谦看到衣衫破损的温意静静地坐在朱方圆身边,她神情疲惫,脸色苍白,由于宫中变故太快,一片混乱,她也得不到外面的消息,所以,并不知道宋云谦已经控制了大局。 听到有脚步声,她还以为是狱卒走过,茫然地抬头瞧了一眼,阴暗的牢室只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急速地走过来,她挣扎起身,脸上有惊愕之色,急忙扶住铁柱道:“你来做什么?快走!” 温意的手被他的大手握住,宋云谦语带哽咽,沙哑地道:“你受苦了!” 温意惊惶不安地四处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现在情况如何?你安全吗?” 宋云谦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温意有些怔愣,苦笑道:“我一直怀疑国师,也下令命人彻查,只是没想到却惊动了他,让他提前下手,我们丝毫准备都没有,幸好,你逃了出去!” 宋云谦疑惑地问温意,“你是如何送我出宫的?” 温意笑了一下,“山人自有妙计,我当时只是不想你被你父皇看到你在采薇宫,坐实了我们的罪名,所以送你出宫,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破坏了国师的计划!” 宋云谦见她不想说,也没有强迫她,他命人打开天牢,伸手抱住温意,愧疚地道:“现在我还不能带你走,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一定会洗脱你的嫌疑,尽快救你出去。” 温意在听闻他说局势已定的时候,已经放下心来了。她知道自己确实也背负着弑君的罪名。要调查清楚也只怕不容易,加上九王和国师已经离开,走之后又设下这样一个难以拆解的局面,当日冲入采薇宫的大概全部都是国师的人,他们一口咬定,全国的眸光看着,无法严刑拷打,只能文明审讯,大概也不会改口了。 宋云谦问温意,“当日你送走我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对了,朱方圆怎么样了?” 朱方圆正陷入昏睡中,温意为他施针,封了他身体许多个穴位疗伤,如今身体疲乏,睡一觉之后会好很多。 温意道:“他受伤了,我为他施针治疗,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又把当日的事情说了一遍,经过这几日冷静下来之后,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她道:“当日我中刀倒地,神智混乱之际,看到有一个人进入内殿,也看到他捡起匕首,但是我并未瞧清此人是谁,然后我听到你父皇闷吭了一声,再之后的事情我便不知了,醒来后已经在天牢,我身上的伤口也有人为我包扎好。” 宋云谦蹙眉道:“也就是说,大有可能是后来进殿的这人杀了父皇,此人是谁呢?” 温意道:“能如此毫无阻挡进入我采薇宫,并且没有侍卫跟着进来,除了九王就是国师。” 宋云谦点头,“我也是这样猜想的,只是若是两人下的手,事情就真的不好办,因为侍卫不会改口供。” 此时,朱方圆微微转醒,刚好听到宋云谦那句话,他懒洋洋地道:“真好笑,温意若没有杀你老子,那么凶手一定是另有其人,那些侍卫也肯定是栽赃,他们有人证,咱们也可以有人证啊,这个时候,谁还按照规矩来办?要人证,咱们多的是人!” 温意啼笑皆非地看着朱方圆,“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朱方圆不回答温意,只看着若有所思的宋云谦道:“现在九王和国师都逃了,事情更好办,黑白都是任由我们说。” 宋云谦脸色有些严肃,“只是这个事情满朝都盯着,只怕要作假也不容易!” 朱方圆嗤笑一声,“这个取决你如何取舍,当夜皇宫里有这么多人,采薇宫里也有这么多宫人,除了那些冲进采薇宫的侍卫说温意是凶手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指认温意。再说,那些侍卫的供词是否说看见温意杀人?若没有亲眼看见,事情就更好办了!” 宋云谦沉吟了一下,道:“你之有理,侍卫是断不会改口的,相信宋云礼要这么多侍卫听命于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下毒,这个是他擅长的,那些侍卫身重奇毒,不得不听命于他。但是他们不改口,我们也可以有新证供!”说完,他眸光陡然晶亮,一把搂住温意,用力的亲了一口,道:“你等我,我很快就能来接你出去!” 温意脸色温柔,含笑看着他,“好,我等你!” 宋云谦道:“来人啊,把朱统领抬出去疗伤!” 狱卒上前道:“是!爷!”如今宋云谦还没登基,但是因确立了储君身份,择日登基,所以也不能再称呼王爷了,折中选了个爷的称呼。 宋云谦又让人为温意清理了牢房,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安排好一切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章节目录 第134章骂声一片 > 皇帝出殡后,安葬在灵山皇陵。只是不知道地下他是否有脸面见他的父皇,那位被他杀害夺位的人! 六月初八,宋云谦登基,改年号为嘉平! 嘉平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彻查杀害先帝的凶手。 他亲自审问了当日在采薇宫的侍卫和宫人,侍卫都说冲进去后看见皇帝躺在血泊中,而当时采薇宫中只有死去的卫公公与皇贵妃,加上当时皇贵妃手中握住凶器,所以断定皇贵妃便是杀害先帝的凶手。 而采薇宫的宫人推翻了这个证词,宫人说当时宫里来了一个男人,他入殿之后关上门,出来之后,侍卫才冲进去的,也就是说,当时宫中并非只有皇贵妃一人,而且,侍卫冲进去的时候,宫人也跟着进去,当时皇贵妃已经昏迷,很有可能是有人把匕首放在皇贵妃手中。而后来,皇帝身边的钟正也证实九王确实进过内殿,当时钟正负责在殿外守候,皇帝并未下旨准许他入内,只命他在廊前守候,所以当时九王入内的时候,他只以为九王是奉命前往的。后来见九王离开,衣衫上似乎染有鲜血,他正疑惑想入内去查看,侍卫却已经冲了进去。 综合各方的口供,加上御医的推断,当时皇贵妃身负重伤,莫说伤人,以她的伤势来看,她是轻轻动一下都会扯动伤口,而皇帝是学武之人,所以皇贵妃是没有能力可以刺杀皇上。 后来,有两名侍卫翻供,说九王当时确实进入过内殿,他离开之后,手中确实染有鲜血。 所以,九王才是杀先帝的嫌疑人,如今唯有尽快把九王逮捕归案,仔细审问,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通缉令发出之后,民间也好,官方也好,武林也好,都在追查九王的下落。 这个案子,其实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也有朝臣质疑。但是,宋云谦已经登基为帝,他金口已开,就算有质疑,也不敢提出来了。再说,只是怀疑并无真凭实据,谁敢挑战天威? 皇后被封为旌德太后,移居寿宁宫。容妃被封为容贵太妃,与旌德太后同住寿宁宫。凌贵妃被封为凌贵太妃,入住明月宫。勤妃被封为勤太妃,住在浅明宫! 镇远王爷被封为镇国王爷,加封一等公,镇国将军。 左右相依旧是李相和萧相,李洵被封为兵部尚书。朱方圆依旧是宫内御林军统领,这是他自己的意思,他说温意在宫中一日,他都不放心,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还是希望陪在她身边。这话虽然让宋云谦不舒服,可是经过这么多事,他也知道朱方圆对温意并无非分之想,所以准了他所求! 因着靖国候的关系,杨洛凡也入宫了,她依旧被封为柔妃,入住飘絮宫。只是无宠入宫,即便被封为柔妃,也没有人重视。不管如何,如今她宋云谦唯一的妃子,因应祖制,还是行了妃子的册封礼。 温意依旧住在采薇宫,宋云谦本来想为她换一个地方,但是她说住采薇宫习惯了,不想换,她坚持如此,宋云谦也只好作罢。 只是,温意迟迟没被封为太妃,朝臣已经多有异议,士大夫纷纷上书,请求尽快把皇贵妃封为皇贵太妃,只是都被宋云谦轻描淡写地拖过。 他不是要把温意封为贵太妃,他是要温意成为他的皇后。 只是他知道目前还不能把这个事情提到台面上去说,他要再度送温意出宫,然后重新为她安排一个身份正式迎娶温意入宫为后。 先帝名下,是有十几位皇子的,但是都并非他亲生,是先帝的兄弟们的儿子,先帝强行过继到他名下。宋云谦拨乱反正,把皇子们全部封为王爷,并且让他们认祖归宗,认回自己的生身父亲,传承他们一脉,也算是让先帝泉下对兄弟们有个交代。 这项措施,让朝臣们大为感动,也让那些被封疆偏僻之处的王爷们十分感动,纷纷入京谢恩。 由于宋云谦亲自出征与南诏达成和平,南诏皇帝命使臣前来恭贺新帝登基。使臣提出要把宁和公主嫁给宋云谦,宋云谦以国家未稳为由拒绝,他此生,只要温意一人,后宫也不会再纳娶任何嫔妃。 南诏皇帝为此十分不悦,毕竟这主动提出和亲被拒绝,在外交上是十分没有面子的事情。只是国力不继,又是战后国家,纵然心存愤怒,也不敢兴兵来犯,毕竟又是签了和平协议的。 不过此时却在朝中引起大臣的不满,宋云谦才登基,又还没大选,宫中只有柔妃一人,应该选妃充实掖庭,这南诏皇帝主动提出和亲,乃是邦交友好之举,宋云谦不该拒绝。 士大夫上书,希望皇帝复议和亲一事,但是宋云谦态度十分坚决,丝毫没有动摇,在朝堂之上怒斥了士大夫。 此事传到后宫,温意也知道了。温意知道宋云谦的想法,作为一个女人,她很感动,也知道以她的立场,不该说什么,若是劝说他娶,他心中只有自己,那置南国公主于何地? 之前觉得只要他登基为帝,实权在握,那么便不需要再受人摆布,可如今看来,纵然是高居皇位,也有无奈的时候。 宋云谦每日都会陪温意用餐,采薇宫的小厨房里有几个江南名厨,宋云谦十分喜欢吃江南小菜,每日温意都会命人准备宋云谦爱吃的菜式,陪他喝点小酒,说说日常的事情。 但是,宋云谦从不说朝政的事情。 他方登基没多久,看似百官归心,但是他也知道很多人都是表面恭顺,背地里腹诽甚多。而他从一开始就不要温意过问朝政之事,因为,温意一旦涉及朝政之事,就会听到一些对她不好的风风语。到如今,他君临天下,能为她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御书房,司空张大人上书,奏请宋云谦封皇贵妃为皇贵太妃,宋云谦迟迟没确立温意的身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司马大人倒不算是心怀叵测的人,相反,他是个十分耿直又十分古板的人,他也是支持宋云谦的,正因为支持,他才不能让宋云谦才登基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娶自己父亲的女人为妃。这样,会影响宋云谦的声誉,传出去,更让梁国声威受损。 他在御书房本想轻描淡写地遮掩过此事,但是,司空大人苦苦相逼,从古到今,引经据典,再从政治本身论及皇帝后宫与前朝稳定,他希望宋云谦亲自派使臣到南诏求亲,也算是给南诏皇帝一个下台阶。 宋云谦开始还能好好说话,但是司空大人语气越发不好,甚至还说起温意弑君一事。宋云谦早就下过圣旨,不许任何人再提此事,但是司空大人一再触及他的逆鳞,他当下就大发脾气,命人打了司空大人十大板,虽然后来被钟正劝阻了,但是司空大人却为此伤了心。他当下便怒骂道:“自古红颜祸水,皇上乃是圣贤明君,不该为女色所困,若皇贵妃是明理之人,也当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免皇上犯错,该早早请去出宫修行。只是老臣瞧着,皇贵妃也是个狐媚子,先帝生前为她所惑,无功无宠被立为皇贵妃,已经引致众多朝臣非议,如今皇上又为皇贵妃推了与南诏联姻之事,伤害梁国与南诏的感情,可见,姓温那女子真是一个祸水!” 司空大人这样说,已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给豁出去了,他是老臣子,德高望重,两位相爷对他也十分敬重,如今竟然被新帝下令痛打十大板,虽然没打成,但是伤了自尊伤了面子更伤了心,哪里还顾得什么分寸? 宋云谦震怒,当下拍案怒起,就要撤了司空大人的职位,幸好太后娘娘及时赶到,劝开宋云谦。只是司空大人已经气得当初就要撞柱子自尽,急得太后几乎要跪下来求他,司空大人放声大哭,在御书房里大吼,说梁国要因温意而亡国了。 这一场闹剧自然传到温意耳中,所以当夜宋云谦来用餐之时,温意跟他说了魏征与唐太宗的典故。末了,她道:“国之栋梁,该是敢于直进谏的,你若是因此责罚司空大人,只会让百官心灰意冷,再说,司空大人为官多年,门生众多,其中不乏国家重臣,今日你为难他,日后只怕会酿成更不堪的局面。” 宋云谦沉默着,他抬头看着温意的面容,心里各种悲哀滋生。当日温意是为了救他入宫的,自从认识他之后,她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罪?忍受了多少责骂?但是她从不在他面前诉说半句,甚至一丝抱怨都没有,依旧那样坦然相信他。 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此刻他君临天下,得到世人所想要的一切,但是,唯独他想要的就在他眼前他却无法企及。 套用一句老套的话,没有她,纵然他得到江山,又有什么意义? 坐在朝堂之上,他是那样的空虚,心绪是那样的苍白,唯独对着她的时候,心里才会觉得踏实,没有她,此生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最后,他含笑道:“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得来!” 温意如何能不担心?他才坐江山,根基未稳,这方刚推了南诏和亲一事,已经招致非议了,如今又因为她与司空大人起争执,只怕明日流传开去,他会遭受更多的骂声。 章节目录 第135章无从选择 > 可儿也入宫了,她就住在采薇宫旁边的蓝画殿,与温意比邻而居。 宋云谦本想册封她为郡主,但是她拒绝了。她说这样听挺好的,不为虚名所累,一旦被封为郡主,则处处受宫规限制,做人都不能坦然,宋云谦疼爱她,也只好准了,只是这样无名无份地住在宫里,也不算个事,所以,心里笃定要早日为她指一门亲事,再隆重地嫁出去,也算对得住师父临终所托了。 所以,这日空闲下来,他传召李洵入宫。 李洵如今是兵部尚书,刚上任政事也繁忙,他算是梁国一位奇男子了,二十出头,就已经登上尚书之位,长相俊美,文武双全,京城待嫁女子无不对他趋之若鹜。 只是他的婚事迟迟却没有确定下来,也真叫李相忧心。 宋云谦故意在采薇宫设宴,两人摸着酒杯说心事。 酒过三巡,宋云谦放下酒杯,对温意打了个眼色,温意明白,便领着千山出去了。 李洵也是个明白人,知道皇上此番找他定是说私事,否则也不会设下如此家常的午宴。 宋云谦问道:“你与可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府中的时候,你们来往就已经很密了,怎地可儿入宫之后,反而没了声气?” 李洵也不隐瞒,无奈地道:“微臣对可儿姑娘有心,皇上应该知道,只是这事儿也不能勉强,可儿姑娘大概心有所属!” 宋云谦微怔,“这不能够啊?她以前也亲自跟朕坦白说喜欢你的。那据你所知,她喜欢谁?” 李洵有口难,只得摇头道:“微臣不知,但是可儿姑娘已经亲口拒绝了微臣!” 宋云谦奇道,“竟有这样的事情?这丫头竟没跟朕提起过!” 李洵道:“大概可儿姑娘见皇上政事繁忙,不想徒增皇上的烦恼,再说,或许对她来说,这压根不算是个事!” 宋云谦瞧着李洵,“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朕看你应该是对可儿有意,被拒绝一次就裹足不前,不像你的性子啊!” 李洵苦笑,“皇上,有道是感情最是勉强不得的,可儿姑娘并不喜欢微臣,就算微臣做得再多,她也不会感动,相反,她会心生厌恶。而且,微臣也是个有气性的人,人家都直了,难道微臣还死缠烂打吗?” 宋云谦嗯了一声,安慰道:“确实,感情也是勉强不得的,真是可惜了,朕还想着能把师妹嫁给你,你是朕一手扶持上去的,朕知道你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子,师妹不懂得欣赏你,是她的损失!” 李洵直视着宋云谦,颇有深意地道:“可儿姑娘说过,她要嫁这个世上最好的男子,微臣自问不是!” 宋云谦不以为然,“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最好的男子?对自己好的,就是最好的男子,其他都是白搭。再出色不能疼爱她,也不足以付托终生。” 李洵见宋云谦无法领会他的意思,也就不再说,只轻轻地道:“皇上所有理!” 李洵走后,温意进来问宋云谦,“如何?他们两人有机会发展吗?” 宋云谦有些苦恼地摇摇头,“李洵说可儿拒绝了他!” 在温意意料之中,其实在宋云谦传召李洵入宫之前,她就知道这事儿不必问,肯定没戏的。但是,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或许她错看了可儿的心意。但事实证明,之前可儿跟她说喜欢李洵的话,不过是谎,用以转移她与宋云谦的注意力。 温意瞧着宋云谦,道:“你有没有想过,可儿之所以不接受李洵,是因为你?” 宋云谦愕然地瞧着温意,最后有些无奈地道:“你也瞧出来了?” 温意也愕然,“原来你早就察觉了!” 宋云谦轻拥她入怀,叹息道:“她表现得如此明显,我想不发现都难啊。不过,我还真宁可不发现,我对她一直都只有师兄妹的情谊,一直只盼着她有个好归宿,算是对师父有个交代。” 温意安慰道:“一天她没跟你坦白,你都只能装作不知道!”温意没有跟宋云谦挑明她怀疑可儿对她以及陈雨竹下毒的事情,因为到如今,她还不知道陈雨竹到底是中毒还是一种未知的疾病,只是有这样的怀疑而已,一天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她都不想跟宋云谦说,因为她知道宋云谦很疼爱可儿,若让他知道可儿是如此狠毒的一个人,只怕他会接受不了。 宋云谦道:“我知道,我也会适当找机会跟她暗示,她也应该明白我心底只有你一人,此生也不会有其他女子!” 温意不着痕迹地放开他,装作无心地问道:“南诏那边,可有采取什么措施?会不会影响两国的邦交?” 宋云谦一直不愿意温意知道这些事情,但是他也知道温意是飞龙门的主人,这些事是瞒不过她的,所以,他早想好一番说辞,道:“南诏与我大梁签订了五十年的和议,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再说,南诏皇帝未必就真心想把公主嫁到大梁,骨肉分离,是人间至痛,做父母的都不忍心,所以你放心,此事对两国邦交没有任何的影响!” 温意嗯了一声,道:“那就好!”话是这样说,但是温意知道事情一定不会像他说得那样云淡风轻。南诏纵然打了败将,但是泱泱大国,面子是最重要的,人家主动提出和亲,被梁国拒绝,传出去其他国家肯定是要笑话。南诏签订和议,本是因为打了败将无奈之举,如今国主想用和亲讨好梁国,换取南诏休养生息,此举也十分委屈,只是没想到如此委曲求全,竟还被拒绝了,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受这种屈辱,更何况,那还是南诏的国主。 宋云谦心里也不踏实,他不踏实不是因为朝中和国内都对他颇有微词,他担心的是温意心中另有想法。此时,他又想起温意师父跟他说的话,温意跟他在一起,迟早会为她招致杀身之祸。如今司空屡次相逼,他担心,司空会固执采取行动,对温意不利,所以,他特命吕宁入宫保护温意。 吕宁与宋云谦往日也是好友,之前宋云谦被困天狼山,吕宁也前往相救。后来吕宁被先帝调到步兵营,训练步兵,两人才少了往来。如今宋云谦让吕宁率一队步兵驻守采薇宫,以防万一! 他倒不是信不过朱方圆,只是朱方圆武功不高,能力有限,再加上他统帅御林军,比较繁忙,未必能顾得上。所以才让吕宁专门负责保护温意。 吕宁往日和可儿也是旧识。当日宋云谦在山中学艺,吕宁曾经前往探望,在山中住过几个月,后来可儿跟随宋云谦回京,吕宁也经常去王府,一来二往,两人十分熟络。 采薇宫与蓝画殿只是一墙之隔,可儿经常过来找温意,跟吕宁也十分友好,很多话说。 但是吕宁对温意的态度十分疏淡,他是司空大人的门生,一直十分敬重司空大人。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并且历经了三朝帝王,从未受过此等屈辱,所以作为门生的吕宁,对温意自然十分不满。 只是因着是宋云谦下的命令,他也没有过多地对温意表现出不悦。只是态度也是十分疏淡,爱理不理。 温意自然也了解,她每日在宫中手持一卷医书在回廊里看,这些医书大部分是太医院的书库里取来的,有些,是千山从王府为她取来的,她每日除了陪宋云谦,便是看书。 若能诸事不理,生活倒也写意。 但是,纵然她已经塞住了耳朵,外面的风风语还是传到她耳中。 这日,她在榻上午睡,便听到外间的宫女没窃窃私语,说的是司空大人带着百官罢朝,如今两位相爷等正逐个拜访劝说,为皇帝做善后工作。但是,听说许多官员都不卖帐,唯一的条件,是宋云谦下旨封温意为太妃。或者,温意可以自行请旨出宫修行。 宫女的声音很轻,但是温意此时已经全部恢复了灵力,所以把他们的话悉数听了进去。她合起书,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 千山就坐在她身边,只是千山并未听见宫女的话,见她揉着眉心,以为她眼睛不舒服,便道:“都看了一早上了,休息一下吧。” 温意抬头,她的额头上有淡紫色的疤痕,这道疤痕是先帝打她撞落椅角的时候造成的,她刘海全部挽起,所以这道伤伤痕就十分的明显。千山就这样怔怔地瞧着她的伤痕,微微叹息。 夏日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日光里尘埃飞扬。这样热又这样绵长的日子,让温意想起年少的时候。学医是她从小的志愿,但是父亲其实是不赞成的,父亲希望她成为一个艺术家,所以当时逼着她去上钢琴班,她死活不愿意去,躲在阁楼里,阁楼的角上有一个小孔,她也是这样看着阳光从小孔里钻进昏暗的阁楼,阳光里,同样有尘埃飞舞。 那时候,她知道自己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个钢琴班还是一定要上的,她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 而如今,她仿若面临同样的问题。她躲在采薇宫里,捂住耳朵,蒙上眼睛,以为能躲得过外面的风风雨雨,但是,她心中也清晰知道,无论她愿意不愿意,最终,也由不得她去选择,她一定要面对,也一定要离开! 章节目录 第136章泼妇骂人 >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几日。 吕宁这日从宫外进来,喝了点酒,就直直冲进采薇宫,指着温意的鼻子怒骂:“都是因为你,让皇上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若我是你,就识趣点离开皇宫,莫要在此丢人现眼。你既然是先帝的嫔妃,若感念先帝之恩,自当出家为先帝祈福。你怎还好意思留在宫里与皇上日夜相对?我大梁有你此等狐媚女子,实在是我大梁之祸。我今日便要杀了你,为国除害!” 说完,竟真的抽剑对着温意就刺了过去。 千山刚遛完毛主任回来,一进殿门就听到吕宁对着温意大吼,心中陡然大怒,急忙冲进来,竟然看到他出剑,情急之下,拔下头上的发簪就飞了过去。 吕宁听到后背风声迅疾,回身用剑拦住,只听得哐当一声,碧玉簪子被他的宝剑撞落在地上,碎成两截。 千山的脸顿时就青了,冲上来揪住吕宁的衣领子,左右开弓连续打了两个耳光,一边打一边怒道:“你这个混蛋,那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你赔给我!” 吕宁本想还手,听到千山的话陡然愣住了,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千山,看到千山悲愤的面容,竟忘记了还手。 千山一脚踹过去,然后弯腰捡起那簪子,泪水哇啦啦地就落下。温意也愣住了,往日见千山十分爱惜这簪子,却不知道竟然是她娘亲留给她的遗物。 吕宁对温意的怒气被对千山的愧疚遮盖,他嗫嚅地道:“对不起,我赔给你!” 千山霍然起身,双眼通红地瞪着吕宁,“你赔?你怎么赔?卖了你也赔不起!” 吕宁更是惶恐,“对不起!” 千山指着他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来采薇宫撒野?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你以为你大仁大义?你连个屁都不知道,我家主人为了皇上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当初她不是为了救皇上,犯得着进宫吗?她是飞龙门的主人,稀罕这劳什子皇贵妃?屁,这皇贵妃连个屁都不是。我们主人是祸害?若没有我家主人,这一场战乱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当初若不是她冒着性命的危险送皇上出宫,皇上性命只怕都没了,今日还能登基为帝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乱吠一通,你跟那张司空一样,都是头大无脑的东西,废物,滚出去,采薇宫不需要你保护,去死吧你!” 吕宁的酒意彻底地醒了,千山是个直肠子,说话就跟放鞭炮一般,从不拐弯抹角,此刻见吕宁摔坏了她的宝贝,更是半分情面不留,吕宁往日也未曾被人这样骂过,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却也反驳不得。因为,他知道娘亲的遗物在一个人心中,占据的分量有多重,因为,他的娘亲也是早逝,留给他的也只有一件亲手做的棉袄,早已经不合穿的棉袄。 所以,此刻纵然被千山指着脑袋痛骂,他也不敢反驳半句,相反,还觉得很愧疚。一个人若不是到了心焦如焚悲怒交加的境地,是说不出这样狠毒的话的。 千山恼怒他方才对温意出不逊,虽明知道他并非有意弄坏自己的簪子,也记恨上了,见他痴痴呆呆地站在这里,上前就推搡道:“滚,滚出去,以后别再叫我瞧见你!” 吕宁早忘记了要骂温意,被千山推搡着,口中歉意地道:“对不起,千山姑娘,在下不是有意的,你簪子多少钱,在下赔给你,不,十倍赔给你……!”说着,就从怀里取出荷包想要掏银子。 千山听他用银子来衡量她的簪子,本已经火冒三丈,当下更气得丧失理智,一把抢过他的荷包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有钱了不起吗?我不要你赔,你给我滚!” 吕宁脸色变了变,有些微愠地道:“说话就说话,你骂我娘做什么?你怎么骂我都可以,是我弄坏你的簪子,与我娘何干?” 千山跺脚,泪水哗啦啦地落下,又气又怒地道:“怎地?你弄坏了我娘给我的遗物,现在我说一句就不成吗?你娘就这么矜贵?我娘就贱命是不是?活该被你这样的贵公子糟践是不是?” 吕宁蹙眉,“你这样说不是欺负人吗?在下并没这样的意思!” “到底是谁欺负人?你一个堂堂大男人,闯入我采薇宫先是欺负我家主人,然后欺负我,继而欺负我娘,到底是谁在欺负人?你是不是瞧见我们采薇宫只有两个弱女子,奈何你不得,所以你就来欺负我们?合宫这么多人,没见你去骂谁,倒是来骂我家主人,我骂你几句你就委屈了,就说我欺负人了,那你呢?你方才是怎么骂我家主人的?你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住几句骂,你想过我家主人一个弱女子是否能承受得住?方才若不是我来得快,我家主人就要死在你剑下了。你们这些大男人来欺负一个女子,很光荣是不是?你们那位司空大人寻死觅活地要我家主人不得安生,就是好人了?我家主人到底作了什么,在你们眼中竟然就该死了?我跟你说,有我千山一天,你们谁都休要动她一根毫毛,否则我飞龙门也不惜和整个朝廷对抗。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司空大人死落黄泉,如何跟先祖交代,如何跟昭成皇后交代!”千山越骂越顺口,最后竟把先祖与飞龙门第一代主人昭成皇后搬出来了。 吕宁听了千山的话,顿时后怕起来。确实皇贵妃如今是飞龙门的主人,若真再他剑下有什么闪失,只怕整个飞龙门都会与朝廷为敌,到时候战乱一起,百姓生灵涂炭,都是因为他而起的! 他自然理亏,也不敢接千山的茬,只任由千山指着他痛骂。 他此生从未受过此等辱骂,但是也未曾试过受人辱骂而丝毫没有愤怒,只有满心的后怕和愧疚。 最后,还是温意看不下去了,站在门边道:“够了,千山,再骂就是泼妇骂街的品行了,回来吧!” 千山这才整整衣裳,瞪着吕宁道:“你给我滚,以后不许再来!” 说罢,便进入殿内,啪的一声关上门。 温意瞧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笑道:“你何必跟他动气?他也伤不了我!” 千山把散落的头发挽起,依旧脸带愠怒道:“伤得了伤不了是一回事,但是欺负我家主人我就不能够袖手旁观。我还嫌骂得不够狠毒,该诅咒他祖宗十八代!” 温意心内感动,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由得蹙眉,道:“骂他几句就算了,他家的祖宗都是良将,都为国捐躯了,他娘亲在他三岁的时候也死了,你刚才骂他家人,确实有不妥的地方。” 千山这才想起吕家一门忠烈,气消了些,道:“我是气昏了头,忘记了吕家一门都是忠烈。只是吕家一门都尽出良将,怎地生了他这个脑袋有毛病的东西?真叫人生气!”她手里还握着她断开的簪子,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温意认识千山这么久,还没见过她落泪,此番竟然当着外人的面直掉眼泪,可想而知心里一定很难受。 她上前取过簪子,道:“我找个巧手的工匠为你把簪子镶接起来,还是能用的,不要难过了!” 千山眼圈一红,道:“我没见过我娘,绿姑姑说这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温意没想到千山的身世这么可怜,不由得怜惜地道:“好了,不难受,镶好了还是能用,你娘也不愿意你为了她留下来的东西伤心难过。” 千山怆然道:“我难过,她也不知!” 温意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怎地会不知?你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在天上守护着你,看着你!” 千山有些触动,睫毛上下一眨,“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温意柔柔地笑了,“好,擦干眼泪,瞧你现在,像个小脏猫!”说罢,取出手绢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千山这才破涕为笑,“我又不是猫!”抬头见温意神色有些寂寥,安慰道:“那混人说的话主人不必放在心上,谁还没被人说过啊!” 温意瞧着千山,“你方才说司空大人寻死觅活是什么意思?” 千山别过脸,“没什么意思,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温意淡淡地笑了,神色有些寂寂,道:“不说便罢了,现在连你也瞒我了!” 千山闻,有些心酸,她拉着温意,难过地道:“主人,千山不是要瞒您,只是替您委屈!” 殿外的阳光落在温意的脸上,流光溢彩的珍珠耳环更显得她面容娇俏,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轻声道:“有你,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委屈。” 千山大为触动,她抬眸瞧着温意,眼里有未干的泪痕,她是孤儿,从没感受过人间的温暖,更不曾被人重视过。此刻听着温意的话,这个自己发誓生死追随的人,此生都无法剥离的人,对着她这个薄命人说这样叫人暖和的话,她只觉得心里的冰山正哇啦啦的轰塌。 既然是生死相随,那么,便是风雨同路,前面无论要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陪着她一同去面对。 最后,她咬咬牙,道:“那司空张大人,以绝食抗议,要逼皇上册立主人为太妃。” 若先帝的妃子没有犯错,皇帝是无权让先帝的妃子出宫修行的,除非是妃子自动请旨出宫,所以,司空张大人其实最想的是要温意自动请旨出宫修行,却用这样的方式保存皇帝的脸面,用侧面威逼温意。 温意听了,沉默着不说话,她走到回廊前,伸手扶着栏杆,蜻蜓低飞,廊前下有一缸荷花,夏日艳艳,荷花开得正好,荷香飘满采薇宫的每一个角落。 良久,她才道;“夏日的荷花开得如此的好,想来太池的荷花开得更美,你去问问皇上什么时候有时间陪我去赏荷花!” 千山叹息,“现在您还有心思看荷花?按我说,直接杀到那司空府去,找那老头子问个清楚,他若是再口硬,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温意笑了,眉目深浅地在千山脸上滑过,道:“满地找牙?只怕他早就没牙了!” 千山也笑了起来,摸着脑袋道:“是啊,这么老了,怕也没有牙齿了!” 章节目录 第137章出宫暂住 > 太池的荷花今年开得特别的美丽,粉紫粉红的花朵从绿海中脱颖而出,微风拂过,只微微地点头,香气四溢。 宋云谦与温意坐在太池中心的亭子里,石桌上摆放着一壶淡酒,两个精致的玉白色金边瓷杯,温意喝了几杯,有些醉意熏然,只是让她醉的并非是酒,而是满眼色彩娇艳的荷花。 夕阳这般的美好,傍晚时分的风有些凌厉,驱散了夏日的炎热。夕光铺满温意的脸,眼底眉梢都是淡淡红红的光芒,如此的柔和美丽,叫宋云谦移不开眼睛。 温意的眸光从荷花池转回宋云谦的脸上,见他盯着自己看,浅笑问道:“你看什么?” 宋云谦握住她的手,有些感触地道:“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温意心中微微一痛,仰首却是幸福的微笑,“是的,好不容易!” 宋云谦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最近一定听了很多风风语,你不必放在心上,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出来好的。” 温意含笑道:“我什么都没听到,而且,我相信即便出了任何问题,你都能够妥善处理。” 宋云谦这才舒心一笑,“那就好!” 十指交叉,温意用心感受着他手心中的突出的茧子,手掌的厚度,温暖从他手心中传过来,尽是幸福的感觉。她觉得,此生能这样牵着他的手,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但世事往往都不能尽如人意的,不是吗? 似乎是心有灵犀,十指交握,他仿佛也感受到她心里的不安定,他有些不安地看着她道:“温意,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温意笑笑,“莫说一件,十件都答应你。” 宋云谦直视着她,眸光灼灼,轻声道:“此生,都不要离开我!” 温意眉心一跳,随即含笑道:“我答应你!” 宋云谦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温意瞧着他,纵然是笑着,但是眉心仿佛有许多压力压在心头,连笑都不能舒心。做皇帝之后,他并不比之前轻松,他们依旧看不到前景,唯一比以前好的,是现在他们可以随便见面,这在之前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人真的是贪念不足的。 温意想起先帝还在的时候,她和他无法见面,即便见面,多交流一个眼神都不敢,怕人发现,随时就是掉脑袋的事情。那时候她想,假如能够和他在一起偶尔说说话,吃顿饭,一起看看风景,她已经满足,再无所求了。当日所求,今日已经得到,她又不满足了,想要名正顺地和他在一起,做他一辈子的妻子。 这样压抑的人生,这样压抑的生活,苦了自己,也苦了他。 温意终于还是萌生里离意。 她想起师父曾经跟她说过让她不要再回到宋云谦身边,他是皇帝的命,而她一缕幽魂,不能出现在历史舞台,否则,她会有她的报应。也许,这司空大人不是她的仇人,而是她的恩人,他迫使自己离开宋云谦,是一种救赎。 可儿是首先洞悉她要离去的人。自从吕宁得罪了千山,他便一直不敢踏入采薇宫半步,他略略跟可儿说起过此事,可儿说要代替他去给千山和温意道歉。 可儿来的时候,宋云谦还在上朝,温意在采薇宫里收拾一些东西,其实也不是很多东西要收拾,不过是些医书和药箱。 “姐姐你收拾东西做什么?”可儿有些诧异地问道。 温意回身看着可儿,并不隐瞒,“我想离开皇宫!”她明白,纵然可儿知道她要离开,也不会跟宋云谦透露半句。因为可儿是巴不得她走的,从她听到她说要走的时候,眸光陡然闪亮一下,温意就已经明白了。 但是可儿却表现得十分着急,一把拉着她的手,“姐姐你要走?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温意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微笑着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你不要跟你师兄说。”温意说完便瞧着她。 可儿摇头,眼圈陡然便红了,“不行,我要去告诉师兄,你不能走,你走了师兄会很伤心的。” 温意差点便相信了她,可惜当她看到她眼底那一抹雀跃,那抹即便她用尽全力掩饰却依旧掩饰不住的欢喜,她便知道可儿不真心挽留她。 她淡淡地道:“你若是告诉他,那么,就不要再喊我姐姐了!” 可儿显得很紧张,摇着她的手臂有些无奈地妥协道:“好,我不跟师兄说,姐姐千万不要不认我!” 显得那般的无奈,却正中她心意。温意往日还有些耐心陪着她演戏,但是今日只演了几句便觉得疲惫。她抽回手,道:“你先回去吧,我要收拾一下东西,记住,此事莫要让其他人知道!” 可儿放开她,道:“好,那姐姐你收拾,我不妨碍姐姐了。”她说完,便退了出去。 千山见她出去之后,呸了一声,“显得多难过似的,分明就开心得不得了。” “连你也看出来了?”温意蹙眉。 “这么明显,我眼睛又不是瞎的,怎么会瞧不见?她巴不得主人你现在立马走人。”千山愤愤地道。 温意道:“她一向掩饰得很深,鲜少有这么失策的时候,有人说当一个人高兴的时候是最容易得意忘形的,她大概开心过头了,看来,她盼着我走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 “小人得志!”千山哼了一声,“主人莫要管她,既然要走,咱们以后就一概不管这宫里的人和事!”千山原先不赞成她走的,但是想到她在这里遭受了这么多的非议,她在粤州救人无数,是活神仙,但是在深宫中却被人说是祸水,祸国殃民的祸水,任谁听了都生气。 所以,温意说要走的时候,她愕然了一会,就支持温意走,并且是立马走人。 温意无法跟宋云谦道别,他一旦知道她要走,只怕会做出些疯狂的举动。所以,她婉转地跟他说想去诸葛明的医馆待几天。宋云谦本舍不得她走,但是这几日被司空大人逼得他焦头烂额,怕她在宫里听到一些不好的流,所以纵然不舍,还是命人送她出宫去。 温意没有过多的依恋,也没有跟他说太多道别的话,怕他瞧出端倪,所以只叮嘱他,“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三餐按时定量,注意身体!” 宋云谦好笑地道:“行了,就算我不吃,母后也逼着我吃,放心啊,你此去不要太久,顶多五六天就要回来!” 可儿也来相送,她有些遗憾地道:“本来我也想跟姐姐出宫的,但是太后娘娘让我替她抄写佛经,姐姐,等我抄完出去找你玩儿!” 宋云谦笑骂道:“等你抄完都半月后的事情,你姐姐早就回来了。” 可儿吐吐舌头,“那倒是,姐姐,那你快去快回!” 温意颇有深意地瞧着可儿一眼,道:“嗯,好的!” 她虽然离开,但是会让飞龙门的人严密监视可儿,并且调查当日陈雨竹的事情。她始终不能释怀陈雨竹的死,那样鲜活的生命,那样美丽的女子,嫁入王府没多久就这样香消玉殒了,若是患病就算了,当是红颜薄命,但若是被人下毒,那她断不能忍受这样歹毒的人。 其实离开医馆不是很久,但是温意再踏入医馆的时候,竟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诸葛明倚在门边,脸上是疏朗的笑意,“贵人临门,真是蓬荜生辉啊!” 医馆今日一个病人都没有,医馆里十分凌乱,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温意有些愕然,“怎么回事?被人打劫吗?” 诸葛明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道:“一个小混混来闹事,已经赶走了。” 诸葛明在京城中有一定的势力,有一定的名望,有哪个小混混有敢来闹事?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的。但是温意见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愿意多说,也就不问,只是回头跟千山打了个眼色,让千山去查一下。 诸葛明现在住在温意的小屋里,温意回来只是暂住的,所以也就搬回了小屋里。 诸葛明把小屋打理得很好,小小的院子栽种满了花,毛主任的棚还在,诸葛明清洗过,十分干净整洁。 再回到这里,温意觉得十分感触。诸葛明下厨做了几道小菜,对温意道:“你在宫里吃惯了御膳,不知道还能不能习惯这些小菜呢?” 温意听他的声音不无讽刺,不禁有些难过,曾经共患难的人,如今满身是刺地对她说话,仿佛两人已经生疏了很多,有了隔膜。她抬头看着诸葛明,道:“你这样看我?” 诸葛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对不起,其实我也知道你的处境!我心底也希望你幸福!”诸葛明也说不清此刻的感受,想她幸福,希望她能跟深爱的人在一起。但是当他们真的可能会走到一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无法承受的。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真像他所那样,希望她幸福,可心底多少还是会有些自私,希望给她幸福的,是自己。 温意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行了,朋友不用说太多,你怎么想的我都知道!” 诸葛明深呼吸一口,抬头看着温意,“你打算出宫住几天?”宋云谦之前已经命人跟他说了,说温意会去医馆几日,所以,他也以为温意只是出来散心的。 温意有些落寞,道:“或许十天左右吧!” “哦!”诸葛明没再说话,端起碗道:“那先不说了,吃饭吧!” 两人都有些食不知味,温意端着饭碗,有种前路茫茫的感觉,想起自己从此便要离开宋云谦,心里漫生出一种绵长的沉痛! 章节目录 第138章司空府出事 > 千山打听到医馆为何遭人破坏,是司空大人的一些门生知道温意曾经在这里坐诊,所以前来打探温意的来历,诸葛明以为他们有什么企图,所以当场便翻脸,大打出手。 温意有些愕然,她愣愣地道:“诸葛明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人家要问我的事情,随便敷衍几句就是,还真没必要这样。” 千山耸耸肩,“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但是……”千山看着温意,“瞎眼的都能看出他喜欢你,咱们这一次不该回来这里的。” 温意无奈地道:“你不要把我和诸葛明之间最后一点窗户纸都捅破了,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回来这里是有原因的。你没发现一路上朗月都在跟着我们吗?第二,我要用这十天的时间,让飞龙门的人去调查可儿。” “你还是怀疑她下毒害陈雨竹?”千山搬来椅子坐在温意身边。 “是的,我确实怀疑她。我原本想去找杨洛凡,但是我怕我一接触杨洛凡,杨洛凡就要遭遇不测。”温意道。 千山摇头,“不会吧?她要害死杨洛凡,早就能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你认为宋云谦身边的女人接二连三地出事,会没有人怀疑到她吗?她不杀杨洛凡,是因为杨洛凡已经对她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了。” “主人说的也有道理,现在皇上对柔妃压根不屑一顾,讨厌都来不及,所以可儿留她一命。”千山点头称是。 只是这样分析,温意还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可儿为什么指认杨洛衣是杀害她的凶手呢?据她所知,杨洛衣并非是凶手。而宋云谦也说过,根据当日的口供和推断,如果杨洛衣不是凶手,那么凶手就是杨洛凡。如果是杨洛凡推可儿下水的,那么可儿一定知道,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忍杨洛凡到今日,除非,她另有所图。 千山起身道:“那我马上去下令,命人严密监控可儿!”说完,旋身出去了。 医馆损坏情况十分严重,估计装修要一段时间。医馆暂时停止对外开放,病患都叫苦连天,医者父母心,诸葛明瞧见此情此景心里也难受。 温意也去医馆帮忙收拾,诸葛明请了好几个工人,把损坏的东西清点出去,然后温意记下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购买的。椅子桌子等东西可以立刻买回来,损坏的门也能够几日弄好,但是药柜全部都坏了,重新叫木匠造一个,最快也要十日。 十日若不能开诊,温意的日子也十分难熬。她现在一停下来就狂想宋云谦,只盼着忙起来的时候能够让自己少受些苦,但是如今医馆无法开诊,她的日子将会很难熬。 这日千山从外面回来,就一脸幸灾乐祸地道:“活该那死老头子,怎不弄死他?可怜了他的孙子,才五岁就没了!”开始是幸灾乐祸,但是最后一句就真的是有点忧伤了。 温意正蹲在天井里洗衣服,她在搓衣板上搓了几下,抹了一把汗问千山,“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什么东西没了?” 千山蹲下来,抢过她正在搓洗的衣裳,道:“那嚣张跋扈的老而不啊,请了个戏班子回去,搭建个西棚子,说是庆祝他六十五岁生辰,结果那戏台子塌了,他的孙子和夫人都被压在下面,那小子奄奄一息,宫里的御医都去过了,没救,等死了。” 温意愕然,“怎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千山努嘴,“主人可怜他?您不要忘记他是怎么骂您的!” 温意道:“他骂我,我又没受丝毫的伤害,更没跟他置气,反倒是他绝食抗议,害了自己的身体,算起来他气我,他自己受的伤害更大。再说,罪不及妻儿,他的孙子只有几岁,就这样没了,不叫人难过吗?” 千山哼了一声,“我就是怜惜那孩儿,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似了,这叫老人造孽儿孙受啊,谁让他嘴上没品?弄不好是咱们老主人在天上惩罚他呢。” “得了,您姑奶奶怎地把皇祖母都给搬出来了?这事儿怎么说,也是件伤心的事情。”温意心内烦乱,生命在她看来,比天还大,任谁听了这样的惨剧,都会难受。 温意把洗好的衣裳在天井的竹竿上晾起来,便听到木门咚咚咚地响。 千山甩了一把手,然后在屁股上擦了一下,跑去开门,“是诸葛明回来了吧?” 门一开,一道白色的身影旋身进来,千山瞧清楚来人,顿时叉腰怒道:“怎地是你?你来做什么?我们都避开你出宫了,你还想怎么着?” 来人是吕宁,他一脸的焦急,也没顾得上反驳千山的话,径直就冲到温意身边,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哀求道:“皇贵妃,宫里的御医都说您医术高明,求您去为我师娘医治!” 温意还没说话,千山就一把揪起他,怒道:“你现在来求我家主人了,低声习气了,骂她的时候你怎不是这个面孔?什么是前倨后恭我总算是见识到了。你走,我家主人救猪救狗都不会救你家师娘的!” 吕宁一脸的懊恼,连连磕头,语带乞求道:“是吕宁有眼无珠,是吕宁有眼不识泰山,皇贵妃要怎么打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求您一定要去救我师娘,求求您,只要您肯去,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千山!”温意瞧了吕宁一眼,抬头对千山道:“去拿药箱!” 千山不依,“主人,他这般对你,你还救她师娘做什么?” 温意板起脸,“去吧!” 千山瞪着吕宁,哼了一声,扭身进去,一会便背着药箱出来了。 吕宁连忙叩谢,“谢谢皇贵妃,谢谢皇贵妃!” 温意淡淡地问道:“你的师娘,是司空夫人?” 吕宁道:“正是,正是!” 千山哼道:“原来是那老东西的夫人,主人,咱们就不该去!” 温意没回答千山,对吕宁道:“带路吧!” 吕宁急忙起身,千恩万谢地领着温意和千山走了。 马车已经在巷口,三人上了马车,吕宁瞧着温意问道:“皇贵妃要吕宁做什么来报答您呢?” 温意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你报答我做什么?我又没救你的命!” 吕宁一愣,傻傻地看着温意。 温意瞧着他,正色地道:“第一,我未必救得了你师娘;第二,就算我救了她,也是出于医者的职责,你只需要给我出诊费用就可以,其余的,没有必要!” 吕宁脸色有些羞愧,低着头道:“皇贵妃真是仁心仁术,吕宁往日错看了您!” 千山冷冷地道:“真虚伪,没事的时候就骂人家祸水,有事求人家就仁心仁术,吕大人,看来你做人的准则是因地而异的!” 吕宁因之前弄坏了千山的簪子,一直都心存愧疚,所以并没有反驳一句。加上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温意一定不会去救师娘,所以,他也准备好自残一只手,算是跟温意请罪,只是没想到他说了不够十句,温意便答应出诊了,这更叫他愧疚不已。 马车内一时间便寂静无声了,温意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驰道,占到摆卖的小摊档满大街都是,特色的玩意也很多,她有些恍惚,来古代这么久,似乎还真的没怎么出去逛过街。 之前是因为厌恶古代,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家乡。可如今真的想在这里定居下来,却不可得了。 温意眸光转回吕宁的脸上,问道:“你师娘情况如何?意外是如何发生的?” 吕宁难过地道:“今日是恩师的六十五岁生辰,家人见他这段时间郁郁不欢,便想着法子令他开心,知道他爱看戏,便请了戏班子打算今晚唱戏的,谁料刚搭建好的戏棚子竟然轰塌了,当时师娘领着孙子在戏棚底下走过,双双被压在戏棚底下,小公子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断气了,请了大夫,大夫说没救了,恩师急忙入宫求皇上派出御医,蓝御医来过,也说没救了。师娘的情况也很严重,一根竹子从她的腹部穿过,血是止住了,但是御医说那竹子必须马上取出来,否则,性命难保。但是因为师娘到底年事已高,轻易取出竹子只怕她受不了,蓝御医也没法子,跟恩师推荐了您……” 吕宁说到这里,止住了话题,脸色有些难堪。 温意淡淡地道:“他拒绝了,是吗?” 吕宁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狼狈,道:“倒不是拒绝,只是他老人家极爱面子,一则怕您拒绝不来,二则之前如此辱骂您,也拉不下脸来求您!” 千山哼了一声,“所以你就出面做这个好人了?”她看着温意,道:“主人,那老头压根不稀罕咱们去,何必自讨没趣?咱还是回去吧。” 吕宁急了,连忙道:“不要,千万不要,恩师一生受人尊重,自尊心极强,他只是拉不下脸,他与师娘夫妻情深,师娘若是有什么事,只怕他老人家也……”吕宁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哽咽。 千山冷道:“那不是更好吗?他陪着他的夫人去死,免得丢人现眼。他要面子我们家主人就不要面子了?他算老几啊?凭什么要我家主人求着去治他夫人?真是好笑!” 温意蹙眉瞧着千山,道:“得了,此时此刻,我的身份是大夫,不是什么皇贵妃,什么祸水,一切,都等看了病人再说!” 吕宁触动,抬眸瞧着温意,肃然起敬,“皇贵妃胸襟广阔,吕宁深感佩服,也自愧不如!” 温意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并没说话。她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的难受。但是她知道自己要离开宋云谦,不能单单怪司空张大人,或许一切都是注定的。她以前一直不相信命运,死了一次之后,她发现,原来人怎么努力,始终逃不过宿命的。 只是,即便有种种合理的理由分析她与宋云谦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却没有减弱她离开宋云谦的悲痛。 章节目录 第139章救人遇阻 > 来到司空府,只见门庭车流入水。 温意掀开帘子,再一次感受到司空大人在朝中的威望。 长长两排马车,约有二十几辆,马车中的人已经进了府,守候在马车旁边的下人规矩地站立着,太阳明晃晃地在脑袋上照着,纵然浑身大汗,却也不找个树荫乘凉。而相信有好些人已经来看过后走了。 千山也愕然,“这么多人!” 吕宁解释道:“是啊,朝中百官得知师娘出事,都前来探望安慰,有认识名医的也都带过来诊治。” 千山冷笑,“那老头的人脉倒是不错!” 难怪宋云谦会如此头疼,司空,正一品官员,曾经任职多个部门,一生公正严明,不贪污,不徇私,深得百官爱戴,因为曾在多个部门,所以带出了不少门生,像吕宁这样直接喊他恩师的,相信为数不少。 吕宁领着温意和千山进去,回廊上有好几名背着药箱的大夫摇头走出来,一边走一边低语,“小公子明显已经无救了,老夫人还有一线生机,只是失血过多,一旦拔出竹竿,必定导致大量出血,在下真是没有把握!” “是啊,而且竹竿穿背而过,必定伤及内脏,如今气息紊乱,脉象沉绵,只怕也难救了!” “方才我看见诸葛神医来了,希望他有办法吧,老夫人一生慈善为怀,真希望她能逃过这一劫,只是可怜了幼小的小公子!” 温意微怔,“诸葛也来了?” 吕宁回答说:“是的,在下出门之前,恩师命人去请诸葛神医!” 千山道:“既然诸葛明去了,那还请我们主人做什么?诸葛明的医术也很高明了,他说没救的话,我们主人也无能为力。” 吕宁顿时便手足无措起来,“那怎么办?” 温意道:“既然都来了,且去看看!” 老夫人的房间门口,站着一排人,其中有身穿便服的官员和大夫,也有府内的下人。 温意去到的时候,诸葛明正从屋内走出来,司空大人一脸的悲伤和无助,跟在诸葛明身后。而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男子,看样子应该是司空大人的公子。 诸葛明抬头看见温意,微微怔愣了一下,道:“你怎么来了?” 温意问道:“情况如何?” 诸葛明摇摇头,“无从下手!”诸葛明说无从下手,那么情况一定很严重,想来不止这腹部的伤了。 司空大人瞪大眼睛怒看着温意,“你来做什么?” 他身后一名眼圈微红的男子上前问吕宁,“这位是?” “这位是皇贵妃,御医说她的医术高明,我特意请过来的!”他瞧着司空大人,道:“恩师,就让皇贵妃进去看看吧,兴许,师娘有救呢!” 司空横在身前,怒道:“不必了,诸葛神医也没办法,她有什么能耐?皇贵妃请回吧,我司空府门楣低,迎接不了大驾!” 底下的官员全部都看着司空大人,也奇怪地看着温意,仿佛这皇贵妃不请自来还真的没脸没皮。 千山火冒三丈,“你以为我们爱来?不是这混蛋求着我们,我们还不来呢!老东西,你记住,不是我们飞龙门与你为敌,而是你存心跟我们飞龙门过不去!” 说罢,拉着温意就要走。 温意静静甩开她,看向诸葛明,问道:“除了腹部的伤口,还有其他?” 诸葛明道:“确实,身体各处都有伤口,骨折严重,失血过多,只怕就算强行把竹竿取出,也只是多遭受痛苦而已!” 温意本想进去看看的,但是司空大人如此坚决不让她进去,而且听诸葛明述说,情况应该很严重了,即便自己进去也未必能够救回,所以,她嗯了一声,对千山道:“我们走吧!” 吕宁连忙伸手拦住,着急地看着司空大人,“恩师,人都来了,让皇贵妃进去看看吧,有一线生机也不能放弃啊!” 千山冷笑道:“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人家家人都说不救了,你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人家死关你什么事?” 吕宁的眼圈红了,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恳求司空大人,“恩师,我自小丧母,师娘把我当做亲子看待,如今若还有一线生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啊!” 司空大人扶起吕宁,叹息一句道:“吕宁啊,起来吧,你师娘已经不行了,莫要再折腾她,让她好好地去吧!再说,你师娘一声耿直,从不曾做过半点亏心事,光明磊落一生,就算勉强被救回一条性命,也只是让她声明受损,欠下人家一条命,何苦累她至此?” 温意背过药箱,对千山道:“走!”心中直冷笑,真是可笑,人命就是人命,还牵涉到名声了,她温意什么时候竟这么神憎鬼厌了?连她主动来救人的性命人家都不稀罕,宁可去死也不稀罕!这种屈辱直直逼上脑袋,她几乎委屈得落泪,但是,她还是挺起胸膛,没瞧任何人一眼就走了出去。 吕宁拦住,哀求道:“皇贵妃……” 温意眸光冷凝,气势逼人,低低呵斥一句,“滚开!” 吕宁愣了一下,之前从未见过温意发火,她一直都那么温婉淡然,甚至上次在宫中怒骂她,出剑要杀她,她也没有表现得半点生气。但是现在,她额头的青筋暴现,面容冷若冰霜,眸子如同深潭寒冰,溢出表面,这种冷然的气势逼得他下意识地退后几步。 诸葛明上前道:“温意,我跟你一起走!”说着,便上前取过温意身上的药箱与她一同离去。他面容上带着隐隐的怒气,司空大人针对温意的事情他听说过,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恶劣。他不能让温意受任何的委屈。 刚走出几步,便迎面急匆匆地走来一个下人,下人还没进拱门便急道:“老爷,少夫人伤心过度,竟撞墙了!” 方才那出问吕宁温意是谁的公子惊叫一声,疾步便飞奔出去。 府内的大夫都走了,只有温意和诸葛明两人还在。 诸葛明不回头,径直拉着温意出去。 刚出到府门口,便见方才那公子疾步追出来,心焦如焚地道:“诸葛神医,求您去看看内子!” 府内的大夫之前来看过老夫人后就都走了,只有诸葛明还在。所以,张公子便追出来求诸葛明了。 诸葛明与温意一样,明白大夫的这个职业有时候是要放弃一些东西的,例如自尊,例如面子,例如满腹的怒气。 他抬起头瞧着温意,温意知道他的想法,道:“我陪你去看看!”说完,她抬头看着张公子,“我进去看看不碍事吧?” 张公子不是官场上的人,不知道自己父亲为何针对她,但是如今危急关头,哪里顾得了这些恩怨,他急忙道:“皇贵妃请进!” 张少夫人的头部汨汨流血,房间内乱作一团,她被几个侍女摁在床上,地上枕头上被子上全是鲜血。整个房间也散发着一种浓浓的血腥味道。 诸葛明急忙上前为她止血,她人没有昏过去,情绪十分激动。张公子上前摁住她,红着眼圈道:“孩子没了,娘也不行了,连你也要舍为夫而去吗?为夫还能活下去吗?” 司空大人也在场,他像是顷刻老了许多,背驼了,由吕宁搀扶着坐在榻前,榻上躺着一个年幼的孩子的身体,几乎已经没了气息。 温意本以为那孩子已经死了,但是定睛细瞧,竟见他胸部起伏了一下。 她愣了愣,走上前去,那孩子大约五六岁,脸上不见有伤口,但是衣裳上沾满了血,胸部微微隆起,他的枕头底下有丝丝殷红。 司空大人见他走近,顿时满脸的怒气,花白的胡子上翘,怒道:“你还不走?你来干什么?” 温意坐在榻前,对千山道:“把他给我拉出去!” 千山一时不知道她所指的是谁,问道:“老的还是小的?” 温意从药箱里取出一根细长的针,这根针大约有筷子长短,但是却细如毫毛,她把手搭在孩子的手腕上,淡淡地回答千山道:“老东西!” 司空大人见她取针,顿时惊跳而起,伸手去拽温意,口中怒道:“你想做什么?人都死了你还想折腾她?你这个祸水,本官应该请旨杀了你的!” 那边在抢救少夫人的诸葛明见温意取针,心内陡然一松,对抱着少夫人的张公子道:“她出针,证明令公子有救,快去劝阻司空大人!” 张公子愕然,心内顿时涌起狂喜,“诸葛神医说的是真的?” “真假,一会瞧着便知,但是若司空大人闹下去,便一线生机也没!”诸葛明淡淡地道,他已经为少夫人止血,少夫人的神智还清醒着,一直哭着,听到诸葛明的话,她几乎连呼吸都不敢,怕是做梦或者是幻觉。 张公子急忙冲过去,拦住自己要发难的父亲,道:“爹,让皇贵妃试试!” 司空大人怒视着儿子,须发皆张,“你怎地这般糊涂?脉搏都没了,人都没了,还试什么?这不是要他遭罪吗这?” 千山迅捷地出手点了司空大人的穴位,道:“老头还真呱噪,这样安静了!” 温意笑了笑,她摁住男孩儿的脉搏,确实,脉搏基本已经停顿,但是,若摁久了,还有一丝微微的动弹。这种情况基本已经进入弥留。 温意解开他的衣裳,胸部涨得厉害,应该是心包积液。她取出长针插进去,再让千山用内力轻轻地催进去,好把积液从针口喷出。 果真,慢慢地,一道血水就从针孔飞溅而出。 温意从药箱取出一粒药丸,这种药叫回心丹,主要是人参的成分,有强心的功效。她把药丸放进孩儿的舌头底下,让药丸慢慢融化渗透。 众人瞧着那孩儿,心包积液排出来之后,胸部慢慢地伏了下去,忽地,只看到胸部一阵起伏,竟恢复了生命的迹象! 章节目录 第140章一场危险的手术 > 众人都屏住呼吸,见证者这个奇迹的发生。 孩子还没醒过来,温意对千山道:“你扶着孩子坐起来!” 千山还没动,那张公子便急忙抱起孩子,用崇拜而热烈的眸光看着温意,“是这样吗?” 温意点点头,取出一个稍粗的针,缓缓地刺入孩子的后脑勺,她道:“他脑颅出血,需要马上把血引流出来,降低颅内压,你莫要放手,就这样抱着他!” 张公子连连点头,“是,是!” 千山还不敢解开司空大人的穴位,她知道这个老头不是普通的倔强,他行动自由之后若是一把推开温意,不屑温意救他的孙子,那可就不好办了。 那少夫人也没有再哭,她倚在丫鬟的怀中,紧张地看着温意施针,她不敢走过去,怕惊扰了温意。 温意的针刺进去,开始没有任何反应,她沉思一会,又取出另外一个略细长的,这一次她刺深了很多,然后在太阳穴各刺一针,对千山道:“你在百会穴灌注真气,逼血水引流出来!” 诸葛明道:“我来吧!”他起身走到温意身边,伸出两只手指,抵住孩子的百会穴,运功吐纳,再把真气灌进去。 温意配合他继续施针,刺进去,再抽出来,连续几次,孩子的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疲乏无力地瞧了温意一眼,又缓缓地合上。温意用金针这般穿刺,刺激到他脑子里的某些细胞和神经,所以他苏醒了,但是他还十分虚弱,没有力气说话,甚至连睁眼都十分艰难。 张公子小心翼翼地问温意,“现在要怎么做他才会好?” 温意轻声道:“要像方才那样,把他脑颅的积血引出来,而且越快越好!” 张公子轻声对孩子道:“旋儿,你争气点儿,支持住,爹和娘都在你身边!” 孩子的眼睛又微微开启,眼里有惊惶之色,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掉下来。 众人瞧得心酸,才几岁的孩子,就要遭受这样的痛苦。往日里他十分乖巧,深得人疼爱。 司空大人虽然被点了穴位,但是双眼无碍,他脸上的神情是十分震撼的,嘴唇微微颤抖,他定定地瞧着自己的孙子,然后复杂而艰涩地游离过温意专注的脸庞。 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下,孩子的脑颅开始渗出血水,温意精神一振,对诸葛明道:“继续!” 诸葛明点点头,“嗯!”他闭上眼睛,再度运功,一道暖和的真气慢慢地注入孩子的脑袋中。 温意的手迅捷地抽出所有的针,金针离开孩子的脑袋之时,几道细长的血水被诸葛明用内功逼出,喷溅得张公子脸上和身上都是稀红的血水。 谁都没有说话,期间,能听见张少夫人压抑的抽泣声,她忍得很辛苦才没有冲上前来抱住自己的孩子。她用敬畏而感激的眼神看着温意,此刻温意对她而,简直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子,那般的美好,那般的圣洁,那般的慈爱。 终于,血水渐渐没有了,温意也松了一口气,她对诸葛明道:“撤!” 诸葛明收回手,吐纳调息了一下,问道:“情况如何?” 温意为孩子检查了一下,道:“算是捡回一条命,但是因为曾经休克过,估计会有些后遗症!” 张公子放下孩儿,当下就跪下来磕头,抬头时热泪盈眶,“皇贵妃,您真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啊!” 千山故意在这个时候解开司空大人的穴位,得意洋洋地问道:“老头,你觉得我们家主人是祸水还是恩人呢?” 司空大人的脸可谓是精彩了,尴尬,怨恨,感激,复杂,还有许多无法读懂的情绪,千山从没见过一个人的脸上可以有这么丰富的表情的。 温意故意不看他,伸手扶起张公子,道:“我是大夫,这个只是我的职责而已!” 她的话音刚落,司空大人便道:“虽然你救了老夫的孙子,老夫感激你,但是也不代表老夫会赞同你其他的所作所为。有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一个家尚且要如此,莫说一个泱泱大国。你今日之恩,老夫他日也定当会图报,绝不沾半分便宜。” 温意起身,淡淡地瞧了他一眼,道:“不必来日再报答,你想报答我,很简单……” 司空大人立刻打断她,“你说,即便要老夫的命,老夫也可以给你,但是,有些立场,老夫宁死不屈!”换之,他依旧反对她留在宋云谦身边。 温意冷笑一声,“我要你命做什么?你只需要给我银子就够了。” 司空大人仿佛松了一口气,立刻道:“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温意道:“倾家荡产?没必要,现在京城的医疗费用没有这么高。出诊费用一两银子,治疗费一两,检查费三文钱,另外我会开药方,你们自行抓药,药费不必支付给我。也就是说,总的来说,司空大人给我二两三文钱即可!” “二两三文钱?”司空大人的眼睛凸出,惊愕地瞧着她,没想到她说的是诊金,还以为她要什么名贵的报酬或者是什么艰涩难以完成的条件。 温意道:“是的,而且出诊费用不能赊账,你要是选择来我们医馆抓药,药费是可以赊的。” 说罢,她背起药箱,对千山道:“你在这里收诊金,我在门外等你!” 张公子猛地起身拉住温意,急切地道:“皇贵妃,您连旋儿都能救活,求求您去看看我娘亲。” 司空大人愣了一下,也殷切地看着温意,他嘴巴蠕动了一下,但是却什么都没说。确实如同吕宁所说,他真的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即便是自己夫人的性命,也不愿意拉下面子来求温意。 温意回身道:“但是,我未必能过救她!” 张公子面带哀伤,道:“若真的救不回来,也只是她的命了。只是求求皇贵妃大发慈悲,去看看吧!” 千山横在张公子身前,冷冷地道:“我们主人来本就是为了救你母亲,可方才你们阻拦不让她去,现在她救了你的狗崽子,你们就求她了,我们主人岂是你们想……” “得了,千山,去看看吧!”温意淡淡地打断千山,其实千山也说出她心里的委屈,但是,指责的话适可而止就够了。 司空大人的在听到千山所的时候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他眸子里依旧泛起一丝期盼,希望温意能去救他的夫人,所以听到温意说去看看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夫妻多年,他自然希望夫人能够平安渡过。 人人都以为老夫人的情况比小公子略好,但是,温意见到她的时候,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根竹竿穿透腹部而过,伤口的上下部用布条绑住,四周渗透了血液和药粉,血算是暂时止住的。脸部有擦伤,身体很多地方都有伤口,但是并非十分严重。她意识还算清醒,但是神情十分悲伤,由两位张公子守着,安抚着。 她瞧见司空大人来到,虚弱苍白的脸转向他,眸光流露出询问,嘴唇微微开启,沙哑地问道:“旋儿……” 司空大人上前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哽咽道:“旋儿没事,没事了……不要担心,让这位……这位大夫为你治疗,为夫会一直守着你!” 温意心中触动,她记得以前曾经在医院里见过一个脑瘤病人,临死前,她的丈夫一直抱着她,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跟她低语,说着年轻时候曾经说过才喃喃情话,那妻子后来死得很安详,很幸福,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那时候她也想过,每个人都会面临死亡,你等发财,等成功,都是未必等到的,但是等死亡,则一定能等到,每个人都一样。但是人类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恐惧,若是能有一个人,一个自己最信赖最亲密的人在自己身边,陪同等待死神的降临,驱散心底的恐惧和悲伤,这才是人间最大的幸福。 温意为老夫人检查,全部的闲杂人等全部都出去,只留下诸葛明千山和司空大人。 她解开老夫人所有的衣衫,然后开始从上身一直摸着她问她:“这里疼吗?” 老夫人都说不疼,换之,没有受内伤。检查到脚骨的时候,温意见膝盖红肿得厉害,并且一根骨头穿过皮肉突了出来,是断骨了。 司空大人见到夫人受这么重的伤,脸色早苍白了,怜惜心疼之情在他眼底表露无遗。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夫人因为疼痛而扭曲面容。 温意对诸葛明道:“我要封住她体内几个大穴位,为她止疼然后取出竹竿,并且要开刀把她断骨接驳起来,这是一个大手术,我需要你帮我!” 诸葛明道:“行,我就在这里,随时可以开始!” 温意道:“只是,封穴不能过久,否则她身体的血液无法运行,会导致心脏衰竭而死,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她转过头对司空大人道:“借一步说话!”说着,她起身拉着司空大人到一边,轻声道:“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是,尊夫人的伤势很重,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随时都会死在手术桌上。她已经失血过多,手术中的时候也会引致大出血,所以我让你做好心理准备,生存的希望,只有两成!” 司空大人闻,神色略微呆滞了一下,沉默了一会,道:“老夫明白!” 手术的器械是不完善的,幸好这个时代止血的药十分见效,加上她金针封穴的功夫已经十分娴熟,再配以回魂丹,应该能撑两个时辰。 所有人都被赶出去了,包括司空大人和千山,只留下诸葛明与温意在房间内。 千山本来还想讽刺几句司空大人,但是见他坐在廊下,神情疲惫悲伤,威严尽失,眼神茫然而伤痛,她也不忍心再说他,只提了一壶酒,坐在他身旁,递给他,“喝一口!” 章节目录 第141章千山也不简单 > 司空大人转头看着千山,眼里的软弱收起,倔强漫了上来,他淡淡地道:“不必!”即便多么自持冷静,但是他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千山抬头喝了一口,冷声道:“还要等很久,你最好有心力等下去!” 司空大人想了想,拿过千山手中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咕咚咕咚地吞了下去,然后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酒迹,便又恢复了沉默。 吕宁见千山戾气尽消,想起自己曾经弄断了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虽然也遭受千山多次的辱骂和痛打,但是,他心底还是有一丝愧疚。如今见她神色平和,他也到底还欠她一句正正经经的道歉,遂上前道:“千山姑娘,在下十分抱歉,之前弄断了你的簪子,对不起!” 千山本来是十分生气的,但是气撒过之后也就消了,况且,簪子也修好了,主人命宫里的首饰工匠镶接好了,用纯金包裹断裂之处,看上去还挺不错的。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指着纯金的部位道:“簪子虽然已经修好了,但是,你必须赔偿给我,因为衔接断口的地方用了黄金,你必须还我十两黄金!” 吕宁连忙道:“我赔,我赔,只是我如今没有十两黄金在身上,我明日立刻取给你!” 司马大人听了两人的谈话,本觉得烦乱,这个时候但凡有一点吵杂的声音,他的心都觉得焦躁不已,所以他十分不悦地瞧了两人一眼,眸光也在那簪子流连而过,但是,就是这一眼,让他整个人都惊跳起来,他猛地伸手夺过簪子,翻来覆去仔细瞧了瞧。 千山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夺回,怒道:“你想干什么?” 众人也都瞧着司空大人,包括他三个儿子,从为见过父亲如此失态的。 司空大人竟也不管旁人的诧异的眼光,急急便问道:“你这簪子从何而来?你叫什么名字?你今年几岁了?” 千山把簪子重新插回发髻上,冷冷地道:“你管我的簪子从何而来?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查家宅啊?” 司空大人伸手就要去抢她的簪子,被千山一把推了出去,他踉跄了几下,竟跌倒在地上了。 三位张公子急忙扶起司空大人,吕宁怒对千山,“你这是干什么?他年纪这么大,你怎还打他呢你?” 千山也生气了,“我什么时候打他了?他不来抢我的东西我会推他吗?你不也看着他抢我东西吗?” 张大公子扶着司空大人,问道:“爹,您这是干什么?” 司空大人双眼发直,死死地看着千山,并且伸手指着千山,激动地道:“你叫张明珠,今年二十一岁,是不是?” 千山冷笑,“放狗屁,我叫千山,至于我几岁,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知道个鸟!老东西,别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休想动我的东西!” 大公子听了司空大人的话,整个地愣住了,他抬头瞧了瞧千山,有些疑惑地问司空大人,“爹,您看错了吧?” 司空大人拍着他的手,喘着气道:“快,取簪子过来给我瞧清楚,我方才分明看到簪子上刻着一个英字,那英字,是我亲手雕刻上去的,是我送给你们娘亲的生辰礼物,那簪子是一对的。” 千山也有些诧异了,那簪子她对着许多年,自然知道簪子上刻着一个小字,正是一个英字,但是这个字刻得很小,若非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张公子站起来,深深地看了千山一眼,轻声问道:“姑娘,能否给我看看你的簪子!” 千山下意识地摇头! 张公子有些急了,道:“那姑娘能否相告,这簪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能否告知我们?” 千山一脸警备地瞧着张大公子,又瞧了瞧司空大人,他一脸焦灼紧切地盯着自己,她退后一步,道:“簪子是我的,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你们想怎么样?” 张大公子哎了一声,“能否给我们瞧一眼,就瞧一眼,我保证,不会弄坏更不会夺了去!” 司空大人在一旁急道:“看她的手臂啊,她手臂上有一处烧伤,快看看!” 千山惊愕地瞧着司空大人,“你怎知道?” 张大公子看着千山,缓缓地道:“姑娘,我们怀疑,你是我们失散的小妹张明珠!” 千山面容震惊,怔怔地看着张大公子,下意识地摇头道:“不可能,我娘死了!” 吕宁也愣住了,定定地瞧着千山,然后道:“说起来,你跟师娘还真有几分相像!” 千山木然地看着吕宁,忽地面容灌进一丝凄厉,随即便厉声道:“胡说八道,我娘死了,我娘早死了。” 张大公子道:“能否把簪子给我们看看?” 千山取下簪子,却没有递给他,而是又退后了一步,冷笑道:“你们到底想耍什么把戏?为了让我们主人离开皇帝,你们竟然要捏造我的身世还让我跟你们同一阵线是不是?休想,我千山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主!” 一定是有企图的,千山笃定地想。她一直都无父无母,是飞龙门养大了她,是老主人给她信任和关爱。是飞龙门的嬷嬷跟她说,她娘亲早就死了,她是孤儿。教她武功的绿姑姑也说她母亲早就死了,她是孤儿,孤儿是天下间最卑贱的身份,她如此卑贱,怎会有这么显赫的家族? 张大公子听她这样说,儒雅的脸上有一丝不解,但是他随即明白过来,道:“我不是朝廷中人,不知道朝政之事,所以,也断没有理由跟父亲联合骗你,我们真有一个小妹,两岁的时候被奶娘偷走了。我们小妹两岁的时候,曾经被煤油洒在手臂上引火烫伤过,为此,奶娘被奶奶责罚,杖打了三十大板,她怀恨在心,所以偷走了小妹报复。” 千山哪里相信?只以为他们编造故事,冷笑道:“若是真的,那也是是你们家活该,人家不小心伤了你们的小孩,你们就杖打人家三十大板,下人不是人吗?怎地这么狠心?偷走了活该!我不是你们的小妹,我有娘亲,我娘亲死了,你,们不必糊弄我,我也不会给你们看我的簪子,你们若是再说,我就冲进去拉我家主人离开。” 这话说得十分狠辣,她的表情也十分倔冷,在场的人都楞了一下,这样情况之下,确实不宜再说。吕宁也明白千山是个出必行的人,便连忙阻止道:“这个事过阵子再说,现在师娘的伤势要紧!” 司空大人还想说什么,两位公子安慰他道:“父亲,稍后再说!” 司空大人这才止住了口,只是他的眸光依旧落在千山的脸上,神情复杂得很,但是更多的是喜悦。 温意开始的时候说过大约两个时辰就能出来。两个时辰无比痛苦地煎熬了过去,但是,房间内还没有任何动静,更不见人出来。 大家的神色都有些焦虑了,他巍巍地站着,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之前又绝世过一段时间,若不是心内怀着一个期盼,只怕这会儿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这会儿,只见回廊那边来了几个人。几个丫头搀扶着一个年纪老迈的妇人走过来,她脚步踉跄,神色焦虑。 司空大人瞧了过去,不禁怒道:“不是让你们瞒着你们奶奶吗?她怎么知道了?”说罢,便急忙迎了上去,口中说着:“娘,您怎么来了?您身子不好,该在屋里歇着!” 老人家瞧了他一眼,怒道:“出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敢瞒着我?该死的混蛋!”说着,挥手就给了司空大人一记耳光。 老人家身体不好,这一记耳光纵然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力道也不算大,司空大人的脸只是微微偏了一下,指印都没有留下。他上前搀扶着,好道:“娘,大夫已经在为她诊治了,一会就没事!” 千山见司空大人一把年纪还被自己的老娘打耳光,心里不知道多解恨,不由得幸灾乐祸地道:“活该!” 老妇人抬眸瞧着千山,眸光有些锐利,银白的发丝挽着光滑如水的高髻,一根简单的鎏金簪子穿插发髻而过,有简洁而利落的风格。她定定地瞧着千山好一会,问道:“你是谁?” 但凡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千山本不愿意搭理这司空府的人,但是见老妇人一来就甩了司空大人一个耳光,打掉他脸上的倔强傲慢,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并且瞧着她威严的脸庞也觉得有一丝敬畏,便回答道:“我叫千山!” 吕宁连忙解释:“奶奶,她是飞龙门主人的侍女!” 听闻是飞龙门的人,老妇人的脸色陡然和缓了下来,哦了一声,瞧着千山道:“飞龙门的人啊!你来做什么呢?”说罢,不等千山回答,便看着司空大人,“既然有贵宾来了,为何不招待?让人家站在这里成何体统?” 千山哼道:“还招呼呢?不打出去就算好的了,我们主人救了你们小公子,现在又在救夫人,却被司空大人三番四次刁难,赶出去又强迫回来,我们飞龙门成立至今,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若不是我们主人心肠好,谁管这屁事?” 司空大人脸色青白交加,心内恼怒千山的无礼,但是因着她的簪子也没有对她发难,只是轻声在老妇人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妇人立刻便道:“行,朝廷的事情和我无关,娘自小教你,有恩必报,人家救了你的孙子,如今又为你夫人疗伤,对你对张家有恩,这里不是朝廷,你要主持什么劳什子公义你在朝堂上去说。再说,现在算什么事?先帝的妃子又如何?我只认她是飞龙门的主人。飞龙门有恩于我们张家,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处处针对,传出去还以为我们恩将仇报。” 千山听老妇人的话便知道司空大人对老妇人说了温意的事情,她冲口而出,哼道:“你以为你知道的就是事实的全部?没错,我们家主人确实是皇贵妃,可在入宫之前,她已经跟当今皇上盟订三生,若不是先帝使横诬陷当今皇帝通敌叛国,逼着我家主人入宫,我家主人跟皇上早就结成了夫妻。而起,先太后临终之前,曾做主要把我家主人嫁给嘉平帝。” 章节目录 第142章千山的身世 > 此一出,在场许多人都诧异了。 老妇人瞧着千山,道:“丫头,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我说一遍!” 千山本就看先帝不顺眼,哪里会给他留下什么情面?也顾不得还有下人在场,便把当日温意当日与宋云谦情投意合太后临终把温意指派为飞龙门主人赐婚给宋云谦的事情以及被先帝看成贵女强迫入宫种种,都悉数说了出来,她是个实事求是的人,说的话也不带半句虚,句句都能对得上事实的全部,如此公正的叙述听起来也特别有信服力。 众人一时沉默无。 张家三位公子都不是当官的,所以对朝廷的事情一般都不予理会,也从不过问。如今听千山这样说,更是庆幸当年没有入官场。伴君如伴虎,所不差啊。先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舍得这样对待,那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岂不是步步为营? 张老夫人沉默了一下,长叹一口气,道:“有什么奇怪呢?那本来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旁人不知道,我是一路从建宁帝的朝代走过来的,见了多少,又伤了多少心?” 司空大人怀疑地看着千山,“先太后当真下过这样的懿旨?” 千山冷笑一声,“当日先太后下旨时,虽没有朝廷要员在场,但是宫中伺候的人还是有听到的,大人可以去问问碗娘,碗娘是先太后贴身的宫女,当日镇远王妃怀疑,还是碗娘出去伺候饮食的,深得太后看重。大人如若不信,可以去调查!” 司空大人沉默了,他潜意识是相信千山的话,但是一方面又企图说服自己先帝并非是这样不堪的人。先太后是他所敬重的人,因为先太后曾救过他的父亲,也因为此事,张家一直记着飞龙门的恩典。 从道德伦理上来讲,温意已经是皇贵妃,是先帝的妃子,作为儿子的嘉平帝,是不能够册封她为自己的妃子。可再追溯根本,温意在入宫之前就已经跟嘉平帝情定三生,若是无媒苟合也就罢了,偏有太后下旨赐婚,这么说来,是先帝夺了嘉平帝的妻子,夺了自己的儿媳妇。 那么,到底是谁先罔顾道德伦理的? 本来立场坚定的司空大人,此刻也有些彷徨了。 他甩了一下脑袋,道:“这事儿先不说了,如今,夫人还生死未卜!”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里面有脚步声传出来,众人猛地抬头,门咿呀一声被拉开,是诸葛明走了出来,他手上衣衫上都有鲜血,脸色有些苍白。 众人急忙围了上去,急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诸葛明瞧了司空大人一眼,道:“暂时还不知道,温意说要观察十二个时辰才知道。”此话说得模棱两可,叫人摸不着头脑,老夫人蹙眉:“那是能好还是不能好?” 千山却要冲进去,“主人呢?” 诸葛明拦住她,道:“你家主人要休息一下,她累了!” 千山见他脸色古怪,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急了,要推开他,“你走开,是不是我家主人出事了?” 诸葛明拉着她,道:“放心,她没事,只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你让她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吕宁一愣,“皇贵妃怎地会失血过多?” 众人也诧异地瞧着诸葛明,这受伤的人又不是温意,她怎么会失血? 诸葛明瞧着司空大人,有些复杂地道:“夫人在手术过程中大出血,十分危险,温大夫用自己的血过给夫人,但是,她说两人的血型可能不相同,有可能出现血液排斥,但是,若当时不过血,夫人就必死无疑,所以,她说要冒险一试。”诸葛明觉得郁闷的是,温意说的这些,他都不懂得。两个都是人,而且都是女人,有什么血是不相同的?莫非人和人的血都不一样吗?还有,她过血的方法十分奇特,竟是用一根通心的针刺穿她的皮肤再用指压逼着血输过去给夫人,这也是他前所未见的。 众人都不知道诸葛明说什么,千山却已经冲了进去。 温意躺在长榻上,脸色苍白得要紧,她的手腕用白布缠着,微微渗血,这种针管很大,是她自制的,本是用来中毒放血的,但是临急用来输血,造成血管上的伤口过大,要用止血绷带才能够停止血液涌出。 张夫人躺在床上,脸色没有温意这般苍白,但是也没什么血色,她合着眼睛,嘴巴微微开启,嘴角有些粉末,是温意让她服下的止血药粉。她披上了一件宽大的衣裳,遮住身上的伤口,手垂着床边,指甲白得惊人。 温意见大家进来,挣扎着要起身,千山压住她,道:“躺着,您看起来很虚弱!” 温意笑了笑,“没你想得这么虚弱,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诸葛明低声道:“你过了那么多血给她,怎地会没事?” 温意看着诸葛明,他眼底明显流露着担忧和心疼,她笑道:“真没事,人的身体内有一种叫骨髓的东西,骨髓有造血功能,我别的不多,就是骨髓多,造血功能也迅速,所以你不必替我担心!” 她瞧了张夫人一眼,脸色就真的有些忧虑了,道:“我如今只担心血液排斥……”在现代,她是o型血,o型血可谓是万能受血者,但是,穿越过来之后,她的身体是什么血型她就不知道了。 张大公子走到温意身边,正一正步,然后躬身作揖,道:“不管家母如何,谢谢皇贵妃相救!” 温意心内正忐忑不安,刚才说真的,是情急之下的决定,若不进行紧急输血,那张夫人就会没命,她也考虑过血型不吻合的问题,但是,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只盼着自己这具身体,依旧是o型血。 所以当张大公子跟她行礼道谢的时候,她并不那么的坦然,甚至有一些害怕,怕张夫人出现溶血导致丧命,那她的罪过可就真的大了,在现代,这可以算是医疗事故,是她酿造的医疗事故。她抬起头看向张大公子,复杂地道:“你不必谢我,我自己都没把握!” 张大公子抬头直视温意,道:“家母若是能得救,则是皇贵妃的恩德,若不能救回来,是家母没有福分。”顿了一下,他又轻声道:“在下斗胆,再求皇贵妃一件事!” 温意还没说话,千山便挡在了前头,哼道:“你们真好笑,刚才就赶着我家主人走,现在又求她办事,你们倒是好意思!” 温意瞧了千山一眼,道:“听听大公子说什么!” 大公子瞧了千山一眼,道:“求皇贵妃让千山姑娘把头上的簪子取下来给在下瞧一眼。” 温意愕然,“这,你瞧她的簪子做什么?再说,这事儿你求她啊,簪子是她的又不是我的!” 张老夫人也不悦地道:“你堂堂大男人,要一个女人的簪子做什么?” 千山没想到他还说这件事情,顿时火冒三丈,怒道:“主人,您不知道他们一家的鬼主意,他们说我是他们家失散的小妹,好让我跟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上赶你出宫,这家人居心叵测,我早就说不该救他们的!” 温意诧异地看着张大公子,张大公子连忙道:“并非胡乱语,皇贵妃请听在下道来。” 千山挡在温意身前,怒道:“我家主人这会儿虚弱得很,你们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打搅她,有什么事等她好了再说!” 温意瞧着千山有些防备的面容,心中多少知道她的想法,她自小无父无母,她最亲的就是飞龙门,她也用了这多年的时间去说服自己是个孤儿,想都没想过自己还有会亲人在世。忽然有这么大一群人说是她的亲人,她其实心里欢喜,可又怕一旦验证之后是假的,这种失落她无法承受。 她对张大公子道:“这事儿,过阵子再说吧!” “但是……”张大公子还想说什么,被温意打断,“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夫人的伤势,若能安然度过这十二个时辰,她就会没事,你们在她身边支持她一下,跟她说说话。” 众人的注意力又转移了,温意瞧见千山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有些失落,她很是怜惜这个丫头,遂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无论如何,你已经有我这个亲人。” 换之,就是说无论张家的是不是她的亲人,她都不是孤身一人。 千山嗯了一声,有些局促,她以为自己掩饰得挺好,但是还是被主人看出了心思。是啊本以为自己是死剩种,忽然来了一群人说是她的亲人,这种冲击对她不小。 张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瞧着千山,缓缓走到千山身边,忽然伸手夺了千山的发簪,千山对她没有防备,没想到她会忽然出手,一个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老人家,竟有如此迅捷的身手,想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好手。 所以,千山被她夺取了簪子,却只怔怔地看着她,没回过神来。 当她回过神来想伸手去抢夺回来的时候,老夫人却一声令下,“把另一根簪子取过来!” 大公子立刻反应过来,疾步冲去打开妆台上的首饰盒,取出一根碧玉簪子,又疾步跑回来递给老夫人,老夫人把两根簪子对比了一下,才抬头看着千山,递给她道:“你自己看看!” 千山不接,但是双眸却盯着那两根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簪子,只是自己的那根因为断裂所以用纯金包裹。但是,摒除这个,两根簪子是一对的。簪尾的雕刻与图案一模一样,只是那图案一左一右,配合成一对。 千山没接,但是温意却接了过来,她细细地看着簪子上雕刻,两只神鸟,一支雕刻了一个秀字,千山那根雕刻着一个英字,秀英?她抬头问道:“秀英是……” 张大公子立刻回答:“家母的闺名就叫秀英!” 章节目录 第143章司空的恳求 > 张大公子见温意与千山都似乎不大相信,急道:“千山姑娘,你再看看你的右手手臂是否有一处烧伤?正是因为这一处烧伤才导致奶娘偷抱你离开的。” 千山瞪视着张大公子,又回头看了看看温意,见温意也抬头看着她,有些询问的意思,她一扭身,道:“我不知道!”说罢,竟飞奔了出去。 三位张公子要追,温意喊住他们,道:“不要追,让她冷静一下!” 吕宁神色古怪,一直冷眼旁观着,他心中暗道:这千山姑娘竟是师娘失散的女儿?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只是师娘如今生死未卜,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就在眼前。若她不测,岂不是到死都无法见回自己的女儿?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难过。 温意看着司空大人,问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若果说千山是你们的家的人,为什么她会以为自己是孤儿?” 司空大人因着温意连救他两位至亲的家人,又加上千山所说先太后临终指婚一事,他虽还没选好立场,但是他也不是铁石心肠,如今对温意的排斥和厌恶都烟消云散了,听她这样问,便知她有意要帮自己,便坐在温意身前,叹息了一声,把这段往事娓娓道来! “当年,夫人连生了三个儿子,羡煞旁人,只是老夫心里一直盼望着有个女儿,都说女儿是掌上明珠,爹娘的贴心小棉袄。但是,当年夫人生完三儿之后,身体调理不当,竟落下了病根,经常无端犯晕,心悸,心绞。大夫也说过这样的身体状况,是不适合再生孩子了。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没办法,我们夫妻只好放弃生一个女儿的想法。那时候,刚好靖国候的夫人怀孕生下一个女儿,当时靖国候夫妇抱着孩儿入宫饮宴,刚好我们夫妇也去了,那女婴长得粉嫩粉白的,十分可爱,老夫一见便爱不释手,除了皇后娘娘一晚上抱着之外,老夫也厚着脸皮问侯爷夫人把那女婴抱了一下,夫人见老夫如此,回府后竟然提出要为老夫纳妾,老夫断拒绝。只是,她却安排了一个女子入府,那女人叫小莲,她要老夫纳她为妾,老夫当然拒绝。她就说要认那女人做妹妹,留在府中,老夫当时知道她打定了主意要让老夫跟她日久生情。夫妻多年,老夫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那女人在府中住了两个月,老夫便把她指给了一个侍卫。秀英见老夫执意如此,竟不顾自己的身体,找了大夫调理了一个月身子,竟然怀上了。只是怀胎初期,她身子就各种不适,大夫也说过她若是强行保胎,会有生命危险。没有女儿,只是老夫心中的一个遗憾,但是仅仅只是个遗憾,老夫的生命依旧完整。可若失去她,老夫此生便再无笑容。所以,入宫求御医给了一副堕胎药,想骗她服下去。可正如老夫深明她一般,她也明白自己的夫君,她逃开了,躲了起来。那段时间,老夫简直像疯了一般,四处去寻找她。为了找她,老夫犯下了一件错事,这件事情让皇上震怒不已,父亲为了代我受过,竟在朝堂之上自揽了罪名,被皇上赐死。当时,是先太后救了父亲……” 司空大人说起此事时,脸上仍有愧疚之色,这也是方才老夫人一直强调飞龙门于张家有恩的原因。 众人都没有打断他的话,相反,三位张公子的神色上都有一种震撼。虽然这件事情他们都是知情的,但是因他们的父亲一直都是隐忍的,从不在家人面前述说半句心底话,所以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他已经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而温意听到他说因为看到侯爷抱着初生婴儿入宫引发他对女儿的向往,心底不禁惊叹一句世事真是奇妙。那年,靖国候夫妇抱入宫的女婴应该是杨洛衣吧?竟然是因为她千山才能出生的。 司空大人喝了一口水,眸光瞧向床上昏迷中的妻子,他悠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已经有些庆幸,“幸好,即将临盆的她终于回来了,但是,生产对她而,是一个浩劫,为了生下那孩儿,她差点没赔上性命。” 对于生产的过程,他说起来仍然心惊肉跳,那段痛苦的回忆他不愿意多说,只是略略地带过,温意瞧着他脸上神色的转换,又想到镇远王妃生子的时候遭遇的种种,那时候镇远王爷几乎崩溃,想来,深爱妻子的司空大人也一样吧! “孩子出生之后,是个女婴,那几乎拼尽她娘亲的生命换来的孩子,老夫视她如掌上明珠,取名张明珠。秀英产后身体一直恢复不好,甚至好几次高热不退,自然是没有奶水奶孩子的。正打算聘请奶娘之际,她得悉之前小莲竟在产子后被夫君遗弃,她觉得是她的罪过,若不是她要小莲入府,老夫便不会把小莲指给那侍卫,她也不会遭受被遗弃之苦。她找到小莲,小莲自荐要做孩子的奶娘,她说自己的孩子无法照顾,希望能照顾明珠。” 司空大人的眉头蹙了起来,眉头的皱纹形成一个川字,嘴角微微下弯,有痛苦的弧度。 他继续说:“但是,我们都错看了她,她要做明珠的奶娘,是心存报复。她用各种手段让明珠不舒服生病。当时大家都以为明珠是早产儿,先天不足所以才会身体虚弱,却想不到是她在动手脚。因为无人识破,她竟变本加厉,在明珠三岁的时候,她故意把煤油洒在明珠的手臂上,然后点燃火烧明珠。此事被丫鬟瞧见,立马去禀报了母亲,母亲一怒之下,要送她见官,是秀英求情,说会跟她好好谈话送她离开,母亲后来逆不过秀英,才罚了板子。秀英跟她谈过之后,她表示痛改前非,跪求秀英继续收留她。秀英心疼孩子,自然是留她不得的,却想不到她竟然抱着明珠逃走了。当时秀英大受打击,病倒在床上。此事我们报官了,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找到她,她说当时抱走秀英之后就丢在了城外山底下,并且把她偷出来的一根簪子放在秀英身上。那山底野兽出没,我们当时都以为孩儿被野兽吃了。但是唯独秀英不放弃,依旧命人寻找,她觉得会有好心人路过,抱走了明珠抚养她。可找了许多年,一直都没有消息。直到今日看到千山姑娘的簪子……” 他直视着温意,眸光是焦灼而恳求的,“娘娘,老夫一生不求人,但是,此刻要求求您,去看看千山姑娘的手臂是否有烧伤?或者,您知道她的身世吗?她为何会入了飞龙门?” 温意回想起有一次她给了千山一件衣裳,千山当着她的面脱下衣裳,右手手臂上是有烧伤的痕迹。烧伤和刀伤不一样,刀伤痊愈后若伤口不是很深,一般不会留下疤痕。但是烧伤的话一般都会留下疤痕,并且疤痕十分丑陋。当时她问过千山,千山也说不上来什么时候烧伤的。 她道:“千山的手臂上确实是有烧伤,但是,她的身世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她说过她是孤儿,在飞龙门长大,是绿姑姑抚养和教导武功的。绿姑姑说千山的母亲已经死了,那簪子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所以她一直珍而重之。” 吕宁听到这里,插嘴道:“是的,那日恩师在家中绝食,学生气不过,竟去了采薇宫痛骂皇贵妃,后与千山姑娘起了争执,导致她的簪子落地破裂,她生了好大的气,把学生殴打了一顿。” 他用殴打两个字,可见千山那时候出手是有多重,也可以看出千山是有多重视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众人都嘘唏不已。诸葛明道:“若千山姑娘果真就是明珠小姐,那么,对她,对张府,都是一件喜事,毕竟,骨血分离多年,伤痛便存在多年,若能骨血重逢,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老夫人坐在温意的身边,握住温意的手,郑重地拜托,“温大夫,请恕老身不叫你皇贵妃,因为既然你是先太后许给了皇上的人,老身只认先皇太后的懿旨。所以,你在老身心中,不是什么皇贵妃。”说到这里,她横了司马大人一眼,继续道:“老身和那逆子一样,只认死理,他认劳什子伦理道德,可老身只认先皇太后的意思。” 温意听她这样说,心里欢喜得要紧,眸光有些发热,看着老夫人等着她说下去。 老夫人继续道:“所以,老身叫你一声温大夫,并且请求温大夫一件事情,若千山真是我家明珠,请温大夫帮忙,从中传话,希望她能够认祖归宗,那温大夫便是我张家的大恩人,以后无论要老身做什么,哪怕粉身碎骨,老身也绝不含糊!”声音无尽的哀求和沉痛,毕竟,这骨肉分离的痛苦,折磨了这家人十数年了。末了,又加了一句:“老身年事已高,说白了,也没几天的日子了,若她能够认祖归宗,老身死了也瞑目了!” 温意最怕人家用哀求的口气跟她说话,尤其对方还是这么一位年纪老迈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她连忙道:“老夫人别这么说,若千山真是司空府的千金,我自己很乐意见到她有自己的亲人,这丫头……”她叹息了一声,哀哀地道:“她一直很自卑,很介意自己是孤儿!” 司空大人有些触动,心疼地道:“她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好!” 温意劝道:“再不好,如今都好了,那段苦难她自己撑了过来,而且长得这么漂亮能干,若她真是司空大人的女儿,当为她感到光荣自豪!” 温意这么一说,司空大人还真有几分与有荣焉,毕竟,曾经想象过女儿无数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被野兽吃掉或者是被人抱走。但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呢,不会随便收养孩子,除非是本身无法生育的那种。若是夫人无法生育,一般会纳妾,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是寻常事。所以,若被人抱养,多数是贫苦家庭,那她的命运多半是十六七就嫁人生子,然后为夫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操劳一辈子。 但是,千山如今竟然是飞龙门的主人的贴身侍女。 若是放在其他大户人家的侍女,这只是一个屈辱的称呼。 章节目录 第144章欺骗 > 谁都知道,飞龙门的主人身边的侍女,其实就是飞龙门中除去主人之外,最尊贵的人。她虽是侍女的名分,却是等同飞龙门的护法,可以号令飞龙门除主人外的所有人。 那样年轻的女子,竟能得到先皇太后如此的看重,可见,她真的十分有魄力有能耐! 这种作为父亲的傲然,温意是明白的。记得当年她一台手术成功,父亲也是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仿佛他的女儿是多了不起的人。那种傲然自豪,她如今还记忆犹新。 心中微微酸楚,想起家人,心里总是无法释怀。也正因为如此,若司空大人真是千山的父亲,那么,她很乐意看到他们一家重逢。 温意休息了大约两个时辰,所幸的是司空夫人一直情况都没有变坏,脉搏已经渐趋平稳,诸葛明和温意算是暂时放下心来了。 今夜温意是要留在司空府过夜了,张老夫人为她安排了房间,她推辞了,说只在司空夫人的房间长榻休息便可。她要随时观察司空夫人的情况。 这一夜,司空夫人的高烧一直不退,这是术后会出现的常见情况,伤口会出现感染发炎等等情况。而温意最担心的不是这个,她担心溶血的情况发生。 这一夜温意其实没有休息过,司空大人已经几位公子少夫人也没有休息,一直陪伺在床边。 半夜的时候,司空夫人忽然出现呼吸衰竭,没有呼吸机的情况下,温意只能做人工呼吸,诸葛明运气为她推血过宫。在这个一医疗设备十分落后的年代,幸好,还有内功这回事,否则,这种运气疗伤方法也确实十分好使,能够在关键危险的关头护住病人的心脉,让病人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过去。 诸葛明和温意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终于,高热在几近天亮的时候退了很多,温意见她没有出现其他不良的症状,并且没有溶血的情况发生,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她对诸葛明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回来接我的班,她虽说退烧了,但是情况还是十分危险,不能离开人的!” 诸葛明瞧着她敖红了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心疼地道:“不,我还能支持,你先回去睡几个时辰,晚上再来吧,白日我在这里守着便是了。” 温意还要说,但是诸葛明坚持如此,半推半拉地送她出门,司空府的人自然也不愿意她走,但是想着她一个弱女子熬了一晚上,确实也累得够呛了,便都劝说她先回去休息。 司空大人也道:“温大夫可趁此机会跟明珠……千山姑娘好好谈谈!”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拜托了!” 他肯改口不叫温意皇贵妃,已经让温意有些触动了,再听他用一个父亲的口吻拜托她,心中岂能不动容?再加上她也确实担心千山,不知道那傻姑娘会不会乱想,毕竟在这个时候,她也需要有个垃圾桶听她倾诉! 而且,如果司空夫人若是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还在,她一定会很开心,这是一股力量,支持她撑下去! 她郑重地跟司空大人说:“若果今天有任何人来问起司空夫人的情况,请吩咐下人,一律不准往外说,就算说,也只能往坏里说,不能说她情况好转。” 司空大人不解,疑惑地瞧着她,“这是为何啊?” 温意神秘一笑,“只听我的话去做就好,莫要问为什么,有些话说得太白了,没有意思!”说罢,摆摆手就走了。 司空大人瞧着温意的背影,神色有些微怔,在昨日之前,他还是那么的厌恶这个女人,如今却竟心生一丝敬服。若不是听了千山说的话,他大概不会这么快对温意改观,可见世事弄人,有些人笃定的,往往不是真相,而真相,又很有可能被别有居心的人刻意蒙蔽。先帝会做这样的事情,真的一点都不奇怪,他驾崩之前,全然相信国师,却想不到国师竟然就是他的侄子,回来复仇的。 温意回到小屋,千山正在廊前发呆,见温意回来,她站起来拿起扫帚,装作煞有介事地搞卫生,嘴上不经意地问道:“回来了?那老顽固的夫人没事了吧?” 温意心中暗笑,面上却十分难过悲痛,她叹息一声,不做声便进了厅里。 千山愣了一下,急忙丢下扫帚,跟着进去,她见温意坐在桌子前喝水,上前有些不安地坐在温意身边,瞧着温意,神色有些古怪,但是却不发问,只等着温意开口。 但是温意偏什么都不说,只轻轻地又叹了一口气。 千山急了,夺过她的杯子问道:“那女人没事了吧?” 温意瞧着千山,淡淡地道:“你担心她?” “谁担心她?她和我又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担心她?”千山嘴倔,故作冷淡地道。其实他跟司马大人真的很像,性子像,都是那么的倔强,那么的认死理。 温意道:“你既然不关心她,问了做什么?” 千山咬了咬嘴唇,“作为一个陌生人,我也总希望她没事的。” “你不是恨透他们一家子吗?”温意反问她,她取出药箱,把金针取出来消毒。 千山见她不停地忙活,有些焦躁,“那老头子是可恶,但是他夫人倒是个顶好的女人!” “哟,你又不认识人家,没跟人家相处过,怎知道她是个顶好的人?得了,你不帮忙不要在这里捣乱,出去扫地吧!”温意打发她去。 千山几乎要跺脚了,她像一只在热锅上的蚂蚁,额头生烟。但是见温意一本正经地忙活,自己若再问,便果真显得十分在乎,但是她心里是不在乎的,千山这样跟自己说。 所以,她顿了一下,就退了出去,捡起扫帚继续在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温意瞧着她烦乱焦急的表情,心底暗笑,明明在乎,却装作无所谓,这丫头,看来需要的不是一个倾诉的垃圾桶,而是需要一记狠药。 千山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丢下扫帚哒哒哒地冲进来,撞得椅子跌倒在一旁,她站在温意身边,温意抬头,不等她询问便有些不耐烦地道:“得了得了,不要再烦我,我忙着,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了,她情况不好,应该熬不过今晚了!” 千山脸色苍白,瞪大眼睛瞧着温意,“胡说,若是情况不好,你回来做什么?肯定是没事了你才回来的!再说,你医术这么高明,肯定能救她的,死去的那位小公子你也能救回来,怎地就救不了她?” 温意淡淡地道:“没错,我确实有办法救她,但是正如你所,那老匹夫一心想要驱赶我出宫,他存心让我夫妻分离,我又为何要救他的妻子?我也要让他尝试一下失去挚爱的滋味!” 千山眼睛瞪得更大了,神色有些骇然,争辩道:“又不是那夫人要你走,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再说,你有什么气往那老匹……东西身上撒就去,关他夫人什么事?” 温意诧异地抬头看着千山,“你这是替她说话呢?怎么?你改变立场了吗?你不要忘记,你是我的人,之前我一心要救他夫人,是他阻拦了我。正如你所,我岂是人家能够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我已经在司空府待了一晚上,算是走了一个过场,她活不下去只怪她命不好。不过,我走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你知道,人死前都有一段时间清醒,这叫回光返照,口中念叨着什么明珠,女儿的,听着也怪可怜。” 温意说完,又继续低头为金针消毒,没有再看千山。 千山跺脚,“这救人哪里能走过场?要救就尽心尽力去救,你看,人家还没找回失散的女儿就死了,多可怜!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你太过分了!” 温意抬头,放下手中的活儿,严厉地盯着千山,微愠道:“千山,你到底在替谁说话?” 千山伸手有些怔愣,记忆中从为见过温意冲她发火。她顿时心虚了,气势弱了一半,嗫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主人是个宅心仁厚的人,怎能见死不救?这会破坏主人的名声的!” 温意冷然道:“既然你还知道称呼我一声主人,那么,说明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你给我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千山还想再说,温意眸光陡然凌厉起来,威严顿生。千山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再说下去,只得退出去。 只是在廊前徘徊了数次,她停下脚步,然后便飞奔往外! 温意瞧着她的身影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去,嘴角挽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轻声道:“傻姑娘,我若是不逼你,只怕你也不会面对你心里的最深的感情!” 千山没有亲自去打听消息,而是找了飞龙门的兄弟前去打听。 连续找了几个人去打听,得到的消息都是一样,那就是司空夫人情况不好,怕是不行了! 温意在小屋里等着,她知道,不用等太久,那傻姑娘就会冲回来,求她救司空夫人! 千山是不幸的,年幼便被人偷了出去,这多年一直孤身一人,以为自己无父无母,死守着一根簪子当做一辈子的念想。但是千山又是幸运的,当年被飞龙门的人抱走,并且武功高强,深得先太后的看重,如今又能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一家团圆。 而她,曾经幸运过,父母在身旁的时候,总以工作繁忙为借口,没有陪伴父母,如今想见上一面,却要耗尽她的生命,并且是以一缕幽魂回去。 章节目录 第145章救娘 > 先于千山来的,是宋云谦! 温意知道他会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去司空府救人的事情,想必一路跟踪她的朗月已经回去禀报过了。但是她离宫之时,他被国事缠身,她料想他会明日才来,想不到,他竟百忙中抽空出来了。 他并未带侍卫,身边只带了小三子和钟正。 他进门就抱着温意,深深呼吸一口,再缓缓吐气,道:“想你!” 温意心中既温馨又酸楚,这分开才几日?她已经仿若隔世了。他想她,她何尝不是疯狂地想他?爱情的滋味,真是九分的酸加一分的甜。 两人拥抱了一会,才牵手进去坐下来说话。 温意想去为他沏茶,但是宋云谦拉着她,让他坐在自己的双腿之上,凝视着她发红的眼睛,疲惫的面容,心疼地道:“累了吧?” 温意粲然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中显得晶莹,她摇摇头,“不累,即便是累,也是甘之如饴!” 他明白她的意思,心底却那么的苦楚,他已经登基为帝,却还要她劳心劳力,费尽心思,才能留在他身旁。 “你救了他的夫人和孙子,他若是再口口声声要你离开,我也不会再忍!”宋云谦眸光冷凝,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温意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微微摇头,道:“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不要心急,再说,司空大人确实是国之栋梁,出发点也不是要害我……” “不必替他说话,但凡不让我们在一起的,对我而就都是坏人!”他竟说了这么天真幼稚的一句话,随即,他又道:“我们一路走来,受了多少苦,旁人如何知道?本以为如今苦尽甘来了,可还是遭受各方反对的声音,什么道德伦理真的这么重要吗?若真的这么重要,昔日他便不会明知道你的身份还强行要你入宫。” 他继续道:“如果说我们要尊重事实,那么事实就是你原本就是我宋云谦的妻子,如今我娶你,不过是拨乱反正。你不必担心,朝中支持我的人很多,只有少数反对的声音,因为谁都知道,你入宫之前,是在王府住过一段时间,而也有很多人知道,那时候的我们,已经情投意合!” 温意诧异地看着他,“有人知道我住在王府不奇怪,但是你说我们在王府便情投意合,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没错,”他凝视着她,嘴角挽起一抹微笑,“我已经命人传开去,说当日你是为了救我入宫,入宫之后并未被宠幸过。应该被指责的人不是你不是我,而是他!”宋云谦还是恨先帝,连一声父皇都不愿意称呼,只用他来代指。 温意有些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妥。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他是帝君,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如今他以一个悲情的角色出现,确实容易得到百姓的同情。但是,温意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她不是要名正顺地留在他身旁,她甚至不要封妃,只留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已经足够了。所以说,她在乎的从来不是那些所谓反对的声音,而是那些反对声音背后的臣子会否对宋云谦不满,导致他的执政生涯出现阻力。 他逗留了约莫半个时辰就走了,两位相爷在御书房等着他,要商议国事,纵然依依不舍,他也只能离开了。 离开小屋的宋云谦,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眉头紧锁,眸光忧伤,嘴角有讽刺的弧度。他觉得讽刺的是,他已经贵为天下之尊却连自己想要的一个女人都求不得。他岂会不知道温意已经打定离开的主意?她以为他不知,殊不知他在她说要出宫小住的时候便已经洞悉了她的想法。他能不准吗?不,他太了解她了,他若是不准,她会偷偷地溜走。他不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他放她出宫小住,但是几乎用了整队暗卫跟踪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无论她去哪里,暗卫都会回报。 这一次司空府出事,她救了司空府的人,这对他而不啻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若救命之恩都无法让他改变主意,那么,也休怪他心狠手辣。 “皇上,温大夫瘦了很多!”马车进入宫门之后,钟正忽然叹息一句道。 宋云谦的心陡然缩紧,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她把许多事许多委屈都放在心底,连朕都不说,这样下去,她不仅仅会瘦,还会病!” 小三子道:“幸好还有诸葛大夫在她身边照顾着!” 宋云谦听到这话,却没有丝毫的开心。诸葛明与吕宁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比起吕宁,诸葛明还更知心一些。他一路见证自己与温意之间的点点滴滴,但是,他却因为自己的私心,一次有一次地欺骗自己,导致如今两人纵然相见,也相对无的局面。 他并不怨恨诸葛,但是已经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了。他知道,诸葛大概也不想见到自己。 “对了,皇上,柔妃娘娘风寒好了,这蓝御医医术还不错!”钟正忽然说起此事。前几日,柔妃忽起风寒,本病情已经十分严重,没想到几日的时间,蓝御医就治好了她。 “嗯!”他没多说,只淡淡地应了一句。洛凡妹妹,曾经他是这样喊她的。记忆中的她,是多么的美好善良啊!但是,她却先是以温意自伤来挑拨,然后再对温意下毒,她做的这些事情,如何还对得住善良二字? 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他竟然会对柔妃产生一丝怜悯。她的所作所为,大概是因为他,不可得的爱情,会使人疯狂。而现在的他,情况虽不同,但是心境是相同的。 他对钟正道:“你去御书房跟两位相爷说一声,说朕一刻钟后过去!” “皇上要去哪里?”钟正诧异地问道。 宋云谦沉默地走了两步,道:“去看看柔妃!” 飘絮宫内,一片冷清。一则是因为她不受宠,宫人并未太上心。二则,是她如今在病中,不愿意听太多闲杂的话,所以便打发了一些人出去,只留下小晴一人伺候! 宋云谦没有让人通报就径直进去了。小晴在寝殿里磨着芝麻,要给柔妃做芝麻糊。她见皇帝进来,愣了一下,急忙行礼:“参见皇上!” 宋云谦嗯了一声,“柔妃可好些了?” “回皇上,娘娘好很多了!”小晴回答说。 柔妃躺在床上,帐幔低垂,她本已经入睡,听到宋云谦的声音,她还以为做梦,急忙坐起来,掀开帐幔便要落地行礼,宋云谦瞧了她一眼,走了过去,道:“你躺着吧!” 柔妃乖顺地躺着,凝视着自从入宫后便未曾后见过的男人,眸光有一抹如梦幻般的神采,“是,臣妾谢皇上体恤!” 宋云谦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瞧着她没有血色憔悴的脸,问道:“好些了吗?” 柔妃含笑道:“臣妾没事,一直都没事!” “没事就好!”宋云谦道,“好好养着吧,这宫里的日子乏味而无趣,你好了之后,多些出去走动!” 柔妃微微一愣,在府中她已经是被禁足了的,入宫之后虽然一切都没有明,但是她也不敢出去,只在这飘絮宫里行走。她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宋云谦,“臣妾真的可以出去?” 宋云谦瞧着她愕然的脸,心中微微酸楚,“是的!”其实,她所有的狠毒都是自己的造成的,又何必对她太过苛刻?念及此,他道:“如今荷花开得正好,你身体若是允许,可以出去走走,呼吸一下带着荷香的空气!” 柔妃连连点头,泪水从眼眶溢出,她哽咽道:“好,好,臣妾马上出去看看!” “不急,花期还没过,你等身子好了再去,大热天的,你怎地会风寒?可见你的身体并不好,先调养一段时间吧!”宋云谦道。 “好,好,臣妾都听皇上的!”柔妃乖顺地点头,她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脸上带着少女般柔情的笑意,泪光闪动,自有几分风情。宋云谦虽不心动,却也不禁怜惜。 又叮嘱了几句,宋云谦才离开! 宋云谦却不知道自己今日的温柔,带给柔妃是多么大的震撼和幸福,却同时,也给她带来了灭顶之灾! 宋云谦走后,温意手执一卷书,但是却无论如何也读不进去,她心里反复想着宋云谦方才跟她说的话。悄然叹息一口,抬头,便见千山冲了进来。 千山脸上含泪,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温意面前,哭道:“主人,求求您,去救救她!” 见一贯坚强冷凝的千山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温意也心疼,她拉起她,道:“去救她之前,你能否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千山摇头,“不用看,我手臂上有烧伤的疤痕。咱们走吧,快去,晚了就不好了!” 温意放下书,道:“能救她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千山疑惑地看着她,眸中还有泪光闪动。 温意扶着她的肩膀,郑重地道:“她如今是药石无灵,唯一能让她渡过危险期的,是你,她如今虽没醒来,却心心念念自己失散的女儿,她能听到我们说话,你只需要在她耳边跟她说你已经回来,张明珠已经回来,刺激她的心志,给她力量支撑下去,那么尚且有一线生机!” 千山有些退缩,她害怕地看着温意,“主人,您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未必是他们的女儿!” 温意早知道她有这个担心,道:“其实你细看,和司空夫人有几分相像,你的簪子,你手臂上的烧伤,还有一点,就算你不想承认,但也是事实,那就是你跟司空老头子的性子同出一辙,都是那样的倔强认死理。” 千山抹了抹泪水,有些嘴犟地道:“哪里?我哪里跟他一样了,谁要跟他一样?” 温意笑了笑,“那么,你现在愿意跟我去救你的娘亲吗?” 千山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是不是我去了,她就会好起来!” 温意道:“至少,会比现在好很多!” 千山顿了一下,重重地点头,有种豁出去的激情,毅然道:“好,我去!” 章节目录 第146章认祖归宗 > 温意要的就是她这种遽然。 就这样,两人又出现在司空府了。 温意走在前头,千山前所未有的忸怩,到了府门口还有些犹豫,温意只问她一句:“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咱们就回去!” 千山猛地摇头,“不是,我就是有点怵!” 温意失笑,这个面对江湖上顶尖好手都未曾怕过半点的飞龙门护法,竟然面对自己的生身父母感到怵?她挽着她的手臂,好道:“怕什么?那是属于你的幸福!” 千山瞪大眼睛看着温意,“那要是他们不是我父母怎么办啊?”她搔了搔脑袋,“我一直都认为我娘亲死了,忽然有这么大一家子人说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够相信?我怕我相信之后,就会变成假的了!” 温意有些心酸,这丫头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接受了上天安排给她孤儿的身份,她从不敢期望在这个尘世还会有自己的亲人,忽然来这么一大群,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心里特别不踏实。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一直穷疯了的人,忽然中了**彩,仿佛一场梦,一场虚幻不真实的梦。 温意柔声道:“千山,你值得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千山眨眨眼睛,“真的吗?可我从小就没!” “上天亏欠你的,会还给你,不是有人说上天是最公道的吗?” 千山凝视了温意一下,道:“如果上天还给我,我会相信祂是公道的!” 司空府的人见温意与千山来到,都十分客气,急忙迎去司空夫人的房间。 司空大人见温意又来了,正想出口询问她怎么不休息,却看见千山扭扭捏捏地进了门。 司空大人神色一喜,眸光一闪,连忙道:“哦,来了?快进来!”说完,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有些拘谨地站在哪里,凝望着千山。 千山嗯了一声,没有看司空大人,倒不是她还怀着什么怨恨,只是她跟司空大人一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所以,她选择视而不见。 温意对司空大人道:“千山是来看夫人的,夫人情况如何?”说完,她朝司空大人打了个眼色。 司空大人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温意临走时候的吩咐,便道:“自从你走之后她的情况一直都是这样,没有醒过,诸葛大夫一步也不敢离开,说怕有什么闪失!” 温意道:“病人的信念很重要,信念往往是病人支撑下去的力量。”她对千山道:“做好准备没有?咱们进去了!” 千山飞快地看了司空大人一眼,见他正疑惑地看着自己,神色便有些复杂起来,这个老头子,之前自己还诅咒过他死呢?曾经那么讨厌的一个人,现在看上去,却觉得其实还顺眼的! 她点点头,对温意道:“好,我们进去吧!” 司空大人有些不解,不知道两人要做什么。但是,他也是个明白人,虽看不清温意的企图,却也知道温意是帮他的,所以,他没有再问,而是跟着温意和千山进了房间。 千山看到床上躺着的妇人,眼睛便有些红了,她别过脸,伸手抹了抹眼角,直到肯定眼角是干的,才转过头来问温意,“那,现在要怎么做?” 诸葛明也瞧着温意,但是他明白温意的意思,遂退开一旁让温意与千山上前,司空府的三位公子也在,他们都守在床前,神情疲惫,只是瞧着千山的眸光都有些闪亮,这个妹妹,让大家伤心了十几年,若是能归来,则是天大的喜事。 温意拉着千山,坐在床前,然后对千山道:“一会我施针刺激她穴位的时候,你就在她耳边跟她说话。你心里想说什么,尽管说,这里没有外人,也没有人会笑话你!” 说罢,她取出金针,分别在司空夫人的额头和天灵盖上施针,最后一针落在她的人中穴上。 千山坐在床前,瞧着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妇人,她下意识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脸,然后又伸手,想触摸司空夫人的脸,但是她略微颤抖的手停在了半空,便缩了回去,有些害怕地看着温意。 温意含笑道:“傻姑娘,那不是洪水猛兽,她是你娘亲,生你下来的人!” 千山回头又瞧了瞧几位张公子,大家都用鼓励的眸光看着她。 千山深呼吸一口,嘴巴微微开启,又深呼吸一口,才鼓起勇气道:“可我一直以为我娘亲死了!” “但事实上她没死,她一直等着你回来,而且这么多年,没放弃过寻找你。”司空大人在她身后说话,声音微微哽咽,让千山和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 千山急急地低下头,许久才收敛神色抬头有些失措地看着温意,温意拉起司空夫人的手,放在千山的手心,鼓励道:“你有什么话,她能听到的。” 千山沉默着,屋子寂静无声,呼吸声也悄然可闻。 似乎过一一辈子之久,千山才用哽咽的声音道:“就是那样,我一直都以为我是孤儿,从小在飞龙门长大,飞龙门里也有很多孤儿,但是更多的是齐整的家庭。和我同年长大的,很多都有父母的疼爱。但是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稀罕,我有绿姑姑,有主人,她们都很疼爱我……”千山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起伏,虽然她一直说她不在乎,但是从她的语气听出,她还是很介怀的。而温意也知道,飞龙门成立至今,已经有超过两百年的历史,很多飞龙门的人都是一代传一代,生活在飞龙门的总部或者是其他分舵。有父母的是常见的,有些还是五代同堂。 这种氛围之下,千山一个孤儿的身份自立,难免会有些自卑和感怀身世。 “绿姑姑说我是倔强的石头,但是她说无所谓的,我是千山,一千座山有多少块石头?我不是孤独的,我有很多石头作陪,而且千山上还会开满花朵,我一点都不孤独,还过得很好!”千山继续说着,声音已经有一股傲然了,“我是飞龙门是最出色的,绿姑姑说我的武功是飞龙门后生中进步最快的,所以她举荐了我给主人,主人很疼爱我,让我在宫中贴身护卫,我……” 千山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她飞快地抬头看了温意一眼,一向内敛的千山,即便心里很想把这么多年的苦说出来,可她还是挑了好的来说。她拉不下面子,自小就是这样,即便心里多苦,即便多么不开心,她也会跟人家说无所谓。就等于一个每天吃糠咽菜的人,她会经常出去跟人家说她吃山珍海错! 她叙述得很平顺,甚至,没有一丝悲伤,但是那微微哽咽的声调和她故作坚强的神情,还是让在场的张家的人疼惜不已。 千山顿了一下,又看着司空夫人,喃喃地道:“但是,我也想知道有娘亲有家人是什么滋味的,就算我不在乎,但是要是有的话,我也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很幸福的……” 一个人从千山身后抱住了千山,千山猛地回头,对上吕宁那伤痛的眸子,吕宁略带疼痛的口吻道:“失去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千山,你是幸福的,你的娘亲孩还在,只要你呼唤她,她就会醒来。而我,无论如何呼唤,我娘亲是不会再起来看我一眼了!” 千山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她本来十分怨恨吕宁,但是现在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酸涩不断地翻涌,并且直冒到眼眶。 吕宁放开了她,有些尴尬地站到一边。方才他听千山这样说,心里想起年幼时候的种种,其实他何尝不是跟千山一样?多么在乎,多么难受,也不愿意说一句,并且跟自己说无所谓。 司空大人颇有深意地瞧了吕宁一眼,轻声叹息。他上前,站在床边,轻声唤道:“秀英,你听见了吗?咱们的闺女回来了,明珠回来了,你若是能听到,睁开眼睛看看她,她长得很漂亮,跟你一样漂亮……”千山听闻他这样形容自己,有些不自然,脸色也有些羞红,但是,眸光却透露出一份骄傲。 温意把针拔掉,道:“若无意外,半个时辰之后她就能醒来!”她看着千山,“我们出去,你在这里跟她说说话!” 说罢,她回头对众人道:“咱们出去吧,让她跟夫人静静地待一会!” 司马大人有些不舍地瞧了千山和夫人一眼,用感激的眸子看着温意,神色略微复杂地道:“谢谢你,温大夫!”他已经跟温意说过两次谢谢了,而这一次和上次不一样,他是感谢温意送来千山,送来他的女儿。 众人出去之后,千山的神色轻松了很多。她开始盯着司马夫人看,瞧着她的眉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然后下意识地伸手摸自己的五官,喃喃地道:“我跟你很像吗?像吗?”说完,她有些傲然,“我要是像你,那我也挺美丽的!” 她回头瞧了瞧,房间里并无旁人,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把门闩给上了。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床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然后伏在床头对着司马夫人的耳朵轻轻地唤了一声:“娘……”喊完,她整张脸都红了,身体里仿佛被灌入了五石散,飘飘欲仙,说不出的兴奋,眉宇飞扬,“我没想过我会有娘的,你真是我的娘亲吗?” 她站起来,深呼吸一口,脸庞发热,她回头在桌子上端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尽,放下杯子,再看向床榻,而床上的那个本身闭着眼睛的妇人,却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她! 千山一愣,想起自己方才幼稚的举动,顿时脸色一红,跺脚就夺门而逃! 章节目录 第147章后宫生活 > 门外的人见千山忽然冲出去,都愣了一下,温意急忙去追。 司空大人以为夫人出事,急忙冲进去,却见夫人已经醒来,正挣扎着要坐起来,可因为用力过猛扯动了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无力地又躺下。 他喊了一声:“不许动!”疾步上前摁住她,“不许动,仔细伤口!” 夫人拉着他的衣袖,面容带着一丝急切,“方才……方才的姑娘是谁?老爷,我听到她喊我娘,她是谁?她是谁?是不是……”她眸光焦灼,是四处寻找了一下,“她去哪里了?快,找她回来!” 司空大人嘴角含着一抹浅笑,轻轻地道:“是的,夫人,她就是明珠,是我们的闺女!” 夫人惊叫一声,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泪水从她眼角滑向枕头,仿佛止不住一般,司空大人怎么擦,都擦不完。 温意把千山给“抓”了回来,但是她却在门前不敢进去,无论温意怎么推,她就是死死地抱着柱子不进去。 温意无奈地道:“她醒来了,你不想和她说话吗?” 千山摇摇头,“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但是,当她听到里面传来虚弱而温柔的喊声时,她面容一动,双脚便不听使唤地迈了进去。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床前,不敢看床上的妇人。司空大人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她们母女。 司空夫人双眼早被泪水浸透,她努力地看着千山,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瞧不清,仿佛之前做过的无数次的梦里,她想上前抱着自己的女儿,但是只要她一靠近,女儿就不见了。 她不断地哭着,哭声越发的大,千山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心中惊慌,也有些心疼,她坐在床前,伸手为她擦眼泪,却被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贴在脸上,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哭得肝肠寸断! “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娘想了你十八年了,这十八年,你在哪里啊?”她一边哭一边喊着,泪水一片狼藉,双手死死地拽住千山的衣袖,然后往上摸索,竟不顾自己浑身的伤口,面容哀戚:“娘是在做梦吗?若果是梦,我宁可死在梦里,也不愿意醒过来!” 千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这样直直地滑落,她想伸手抹去自己的泪水,但是双手被她抓住,她不忍心挣开。终于,她的低泣变成嚎啕大哭,“不知道是不是梦,我也觉得是梦,我一直都没有娘亲的,我从小就没有娘亲,大灰熊总是笑我没有娘亲,我把他的两颗门牙都打掉了,他娘亲抚着我的脑袋,说不怪我,还给我糖吃,我把糖丢掉,我不稀罕娘亲,不稀罕糖,可我知道,我是稀罕的,我只是怕一旦吃上瘾了,就没有娘给我送糖……” 司马夫人心惊肉跳,企图伸手摸她的脸,但是她够不上,便想挣扎起身,嘴里喊道:“我可怜的女儿,以后不会了,娘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一辈子都不离开你,不怕,不怕,不要哭……” 门外,几个铁汉都眼圈都红了,千山刚才还一直说自己不在乎,不稀罕,可如今听到她心底的话,她坚强的背后,竟有这么一颗敏感自卑的心。 司空大人仰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酸楚不已,又庆幸不已,一切在他看来,何尝不是一个梦?这个梦他也做了许久,但是梦醒后膝下都没有他的闺女。 温意的心在流泪,也在滴血。她不敢想象,父母知道她死讯之后会有怎么样的悲痛。这一刻,她有些嫉妒千山,至少,她还能找回自己的父母,承欢膝下。而她,此生再没有机会了! 温意回到小屋之后,司空大人派人送来谢礼和一封信函,温意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几句话,总的意思就是他对不起温意,之后再不会提要她离宫一事。 她放下信笺,心里虽然有欢喜,但是更多的是无奈。幸福对她而,来得那么艰辛,那么惨烈。 千山在第二日才回来,她欢喜得跟一只小鸟一样,不断地说着话,“这簪子是奶奶送给我的,主人你觉得好看吗?” “大哥送了我一把短剑,可锋利了,说是跟镇国王爷那把玄铁匕首同一个铁炉打造的。” “娘亲命人给我做了五色元宵,可甜了!” “……” 看着千山如数家珍般说着在司空府的种种,甜蜜的微笑扫去她脸上一贯的冷凝。温意也替她高兴,含笑道:“得了,你再说我就都抢了去!” 千山十分大方,把东西放在桌面上一股脑地推给温意,“都送给您,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和主人分享!”她的笑容十分热烈,眉宇间也跳跃着兴奋,并且其他把这种兴奋传染给温意。 温意抬头瞧着她,她是真心替千山开心的,但是这种开心夹着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念自己的亲人。但是更让她绝望的是,她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再像千山那样,承欢膝下! 宋云谦傍晚便来接温意回宫了,温意打算离开的决定因此改变,她自私地认为,应该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下,她已经失去了父母亲人,不能够再失去宋云谦,否则余生她将不知道如何度过。 太后下旨,废掉皇贵妃,以民间神医的身份住在采薇宫。同时,皇帝下旨澄清温意当日入宫,虽被封为皇贵妃,但是却是因为她飞龙门主人的身份,不能随意指给民间男子,先帝一直以礼相待并未有夫妻之实。 恢复了自由身的温意,自然知道外界如何评价她,尽管宋云谦如何为她澄清,她曾经是皇贵妃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民间难免是有非议的,但是她身在深宫中,听不见便当没有了。 时间过得很快,夏日就在这纷乱繁杂的国事与家事中流逝! 过了中秋,天气便渐渐转凉。皇帝本想册封温意为皇后,但是太后劝阻,说必须等事情丢淡了下来,再行册封。宋云谦也觉得未来的日子还漫长,他也不急在一时,他不愿意温意受任何的委屈。 吕宁依旧是采薇宫的护卫首领。他与千山之间的种种恩怨,已经烟消云散。所谓不打不相识,他们如今是十分谈得来的好友。千山同情吕宁自幼丧母,所以每每在宫中饮酒,她都会搭着吕宁的肩膀跟吕宁说,“我的娘亲就是你的娘亲,咱们是好兄弟!” 吕宁看着她的眸光却没有那么单纯,但是听了她这句话心里也暗暗高兴。他虽然知道千山并非是他所想的意思,但是,他愿意自欺欺人。 他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地爱上了千山! 柔妃的身体也好了起来,开始,她不敢来温意宫中,但是后来温意给她诊过几次脉,话题渐渐便多了起来,她也开始往温意宫中跑了,甚至比可儿还来得勤! 司空大人因着温意曾经救过他的孙子与夫人,又为他寻回女儿,之前的厌恶转变成为感激。司空夫人更是常常借着入宫给太后请安的机会来温意宫中见女儿。 日子平淡如水,但是对温意来说,却是她来古代之后几乎是最美好的日子。因为,她可以和宋云谦朝夕相对,琴瑟和鸣! 她虽还没有后妃的身份,但是宋云谦却几乎每夜都留宿在采薇宫。如今的温意,名分上虽然不是他的妻子,但是,在他心里,早已经是了。而且,更何况,三年前,温意早已经是他的王妃,两人既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实了! 可儿也经常往温意宫中跑,她只字不谈自己的婚事,也不说自己有没有意中人,每次宋云谦说的时候,她都顾左右而他。宋云谦最后也懒得说了,让她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太美好的日子,总会使人放松警惕,温意渐渐沉醉在这种幸福中,每日除了看医书钻研医术,便是研究各种食疗。柔妃的身子虽然好了很多,但是一直都很虚弱,她希望通过食疗能够调理她的身子。 宋云罡如今被封为镇国王爷,他每日为宋云谦分担国事,十分繁忙,镇国王妃叶儿便整日带着安然入宫看温意与容贵太妃。后宫从没试过像现在这般和睦,其乐融融。太后瞧着安然活泼好动的小身子,总念叨说她什么时候才能够抱上亲孙子呢。说罢,总是用期待的眸光看向温意的肚子。虽然温意还没正名,但是阖宫的人都当她是皇后了,只差一个名分,所以,期待她有孕的,不止皇太后一人,诸位太妃们都希望宫中再添喜事,好藉此机会欢喜一场,热闹一下! 只是温意的肚子迟迟没有反应。温意本来不急的,但是被众人期待的眸光惦记多了,自己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说来也是啊,这几个月她每夜都和宋云谦一起,也几乎每夜都会行周公之礼,只是她的肚子就是不见有反应。 这日,宋云谦起身上朝,温意却有些郁闷地坐在妆台前,回眸瞧着宋云谦,取笑般道:“你说,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呢?为什么都这么多个月了,也不见怀上?” 宋云谦失笑,“你这是有多心急要当娘亲啊?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啊?再说,我有没有问题,你不清楚吗?”说罢,有些促狭地冲温意一笑。 温意道:“我说你不行不是指你的那些能力,事实上,顺利行事,不代表你有生育的功能!” 宋云谦翻翻白眼,“得了,越说越离谱了,慢慢来,不要着急,子女也是要说缘分的,或许,我们和他的缘分还没到。”他安慰了几句,然后匆匆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上朝去了。 章节目录 第148章太后寿宴 > 之前温意一直有名人监视着可儿,但是监视了一段时间,发现她没有什么可疑的动静,再且,这段时间后宫也平安无事,温意渐渐地开始放松警惕。加上可儿对她十分友善,她想着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但是,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她却始终无法忘记陈雨竹惨死的事情。所以,这日可儿过来她宫中,正好叶儿与柔妃也在,温意便故意说起了陈雨竹。 “我心里一直都十分内疚,当日没能救到雨竹,甚至于不知道她到底患的是什么病!”温意虽说是故意说起此事,但是感触与忧伤却是真的,陈雨竹的死,她一直都耿耿于怀,至今也没能放下。 “宁安王妃的死和你无关,你不必自责!”柔妃轻声安慰道。 宋云谦登基之后,本该追封杨洛衣和陈雨竹为皇后的,但是至今还没有任何的指示,所以众人依旧以宁安王妃来称呼她。 叶儿也叹息道:“也许是她命薄,休要自责了,与你无关,并非是你害她的!” 可儿眉目低垂,道:“虽然我不太喜欢她,但是,她死了我心里也难过,难过是难过,咱们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姐姐你已经尽力救她,实在没有必要耿耿于怀!” 温意瞧着可儿,道:“咱们这几个人,只有你与她相处的时间最久,你有否留意到她身边伺候的人有什么异样?我始终怀疑她是被人下毒的!” 可儿有些茫然地摇头,“这还真没留意,当日我与她虽然同居一屋檐下,但是鲜少往来,她的事情我从不过问,而我的事情她也不理会,交集甚少,说真的,没有发现她身边的人有什么异样!” 柔妃抬头定定地瞧着可儿,微微叹息道:“兴许是病,莫要胡乱猜测了,反倒庸人自扰!” 温意想起当日她去看柔妃,柔妃对她说那番下毒的话,虽然后来证实了她没有下毒,但是,她却带出了一个讯息,这段时间,无论她怎么刺探,柔妃总是一句不吐露,着实让温意十分烦恼。 可儿宫中的监视她的人一直都没有撤走,而这段时间她也偶尔和柔妃来往,但是根据监视的人回来禀报,她们相聚,也只是闲话几句,互相问候,并没有其他,实在没有串供的嫌疑。 柔妃前后的态度判若两人,这让温意十分费解。她直觉认定柔妃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是无论温意如何刺探她,她都说当日只是一时气愤,胡乱说话,并没有什么特指,温意也没有办法。 这个话题只得在这里打住,因为再说下去,只会显得她特意,反而让别有居心的人提高警觉性。 转眼,便是太后的千秋岁。今年新帝登基之时,正是先帝大丧之期,并没有大肆庆祝。所以,便想借此机会庆祝一番。所以皇帝在朝堂之上便邀请众多要员参加太后千秋岁的晚宴,连同几位王爷也一同受邀入宫。 诸葛明也受邀入宫,他送给皇太后的礼物是花尽了心思,他素知皇太后喜欢精美的刺绣,所以特意命巧手的绣娘绣了一幅观音像。观音的慈悲神态栩栩如生,皇太后喜欢得不得了,当场就命人赏赐了一串东海珍珠项链给诸葛明,并戏让他送给未来的娘子。 靖国候夫妇也入宫来了,温意一直想见他们,但是却一直不敢见,她有着杨洛衣的记忆,所以也有对靖国候夫妇的感情,她不敢亲近,因为她如今已经不是杨洛衣。杨洛衣已经死了三年多,她不愿意再刺激他们夫妇。因为,据宋云谦所说,靖国候当年就知道她叫温意。她不知道靖国候夫妇会否知道她曾经是杨洛衣,会否怪罪她侵占了他们女儿的身体,他们不提,她也不想说。心底的对他们的感情,让她无法接受靖国候夫妇会怨恨她的事实。 有些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再提只会徒增伤感。丧女之痛,非一般人可以承受,要熬过伤痛,需要一段漫长的日子。她何必再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再度提起往事和已经没有了的人? 靖国候夫妇其实也曾经入宫探望柔妃,并且到太后宫里请安,只是温意听到他们来了,总是躲避起来,不是她不想见,而是心里怕得很! 所以当温意听到宋云谦说他们也入宫饮宴,显得有些忐忑不安。宋云谦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安慰道:“侯爷夫妇,都是心善之人,再说,他们也未必知道你就是当日的温意,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怪罪于你,毕竟,杨洛衣不是你害死的!” 温意手心有些冰冷,勉强一笑,“希望如此吧!” 寿宴在乾心殿举行,规模十分浩大,长长两排,从殿门一直延伸到内殿。 太后今日穿着黄色的凤袍,佩戴太后礼制八宝镶金刚石宝冠,宝冠边上镶满了翠色的翡翠,宝冠中央,是一颗硕大的珍珠,在灯光之下流光溢彩。 她身边坐着容贵太妃,凌贵太妃和勤太妃,她们都打扮得明艳照人。凌贵太妃似乎不大高兴,她投向温意的眸光也有些嫉恨。那些曾经的热闹和繁荣,她都拥有过,但是那都是过去了,如今她以太妃的身份,宫中老人的身份,坐在皇太后身边,生活也陷入一片死水之中。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温意。 她始终不相信温意没有杀死先帝,那么多证据指向她,但是皇帝却为她开脱,千方百计为她开脱,如今,她竟然恬不知耻地以未婚妻的身份坐在新帝身边,属于她的繁华和富贵,现在才开始。 温意也感受到来自凌贵太妃怨毒的眸光,但是她无暇理会,因为,她看见靖国候夫妇已经进殿,正慢慢地走向宋云谦身边。 这是温意第一次见到靖国候夫妇。 靖国候夫人很美丽,这种美丽就像明珠一般,掩盖不住的光彩照人,纵然已经年过四十,但是保养得当,看上去也只仿佛三十余许。她与杨洛衣很像,说白了杨洛衣就是她的年轻版本。靖国候爷脸色黝黑,蓄着胡子,轮廓十分好看,当年相信也是俊男美女的组合。难怪柔妃和杨洛衣容貌这般出色。两人牵着手,缓缓走来,竟是场中的一个焦点。 温意手足顿时无措起来,她有些坐立不安,想看,又不敢直视,等他们来到宋云谦身边,她便垂下了头,却依旧感受到来自四道炽热的眸光! “微臣参见皇上!” “妾身参见皇上!” 两人福身行礼,微微垂下头。 宋云谦含笑道:“不必多礼了,你们就坐在柔妃身边吧,好好叙话!” “谢皇上!”两人谢恩后,眸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温意身上,温意知道自己这样很没礼貌,但是,却不敢抬头,只低着头用指腹扫着衣衫上的刺绣,心里有些慌。 靖国候夫妇再向太后行礼,然后坐在柔妃身边。柔妃坐在宋云谦左侧,距离温意只两个位子,所以,她能清晰听到柔妃和靖国候夫人说话。 “最近身体好些了吗?”靖国候夫人柔声问道。 柔妃含笑道:“好多了,有温大夫帮本宫调理,好很多了!” 靖国候夫人瞧了温意一眼,温意正好抬头,与靖国候夫人的眸光接触,即刻便仓皇低头,手心微微出汗。 温意没想到的是,靖国候夫人竟然起身,走到温意身边,微微福身,“谢谢温大夫对柔妃娘娘的照顾!” 这样,温意便再无从逃避,她暗暗深呼吸一口,抬头粲然一笑,“靖国候夫人客气了,我是大夫,这是我的分内事!” 靖国候夫人瞧着她,嘴角有一抹柔和的微笑,她定睛瞧了温意好一会,才微笑道:“温大夫长得可真漂亮!” 温意有些愕然,随即自矜地道:“谢夫人赞美!” 靖国候夫人问道:“妾身以后能否经常入宫看温大夫?” 温意脸上的惊愕还没散去,便又多添了一抹惶然,她飞快地瞧了宋云谦一眼,宋云谦握住她的手微微浅笑,眼神温暖而鼓励。温意抬起头,看着靖国候夫人,道:“欢迎之至!” 靖国候夫人舒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了!”说罢,她颇有深意地瞧了温意一眼,然后退了回去! 晚宴一派喜乐,觥筹交错间,君臣同乐,太后也喜不自胜,多喝了两杯,她不胜酒力,便起身离席了,容贵太妃也陪着一同离开。 温意喝了几盅,也觉得头有些晕。她暗自奇怪,今晚宴会所用的酒,女眷们的都是桂花酒,她饮用的也是桂花酒,入口甘醇,齿颊留香,是宫廷酿制的美酒。她夹了点面前的醋溜黄鱼,想醒醒胃,吃下去,觉得好点,便又多吃了几口,只是还是甩不去那眩晕。 喝这么几杯桂花酒,是断不会觉得头晕的。负责伺候给女眷倒酒的是乾心殿的宫女,一个酒壶斟了好几个人,她细心留意其他人,并无异样。 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偷偷地拿出金针插入酒中,自从上次中毒之后,她便十分小心饮食,宫中所有膳食,即便她亲手后所做的,她都会用金针探过有没有毒。 金针没有变色,证明是无毒的。她放下心里,觉得自己多疑了。她抬头看向可儿,可儿正端着一杯酒,笑吟吟地跟放在唇边,今晚的可儿可谓是冠绝全场。一身淡紫的绣含苞半开桃花蕾南州绸缎,唇不点而绛,眉不画而翠,琼鼻精巧,眉目如画,嘴角含笑,李洵的眸光一晚上都落在她脸上,几乎不曾移开过。 章节目录 第149章再出风波 > 温意有些体力不支,宋云谦也发现了她脸色有些苍白,在桌底下握住她的手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温意扶着额头,道:“有些醉了!” “那你先回去休息,我命千山送你回去!”说罢,便唤来千山,细细叮嘱一番,然后让千山陪着温意回去。 千山竟然要扶着温意,温意才能稳住身子,一路回去的时候,千山担忧地问道:“主人,您喝了很多吗?怎地醉得走不了道?”温意很少虚弱到要人搀扶的地步,所以千山以为她喝多了。 温意甩了甩脑袋,一阵阵眩晕反胃涌上来,她稳住脚步,伸手扶着胸口,蹙眉道:“我只喝了几小杯,往日这个量压根就跟没有似的。” “那就奇怪了,今晚的酒很醇,酒劲也不大,我方才也喝了两杯,一点事儿都没有!”千山道。 回到采薇宫,温意让千山打开窗户,她道:“你先去吧,我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千山道:“我不去了,我就在这里守着,您睡吧!” 温意头晕,也不理会她了,脱了外裳,换上寝衣,去掉头饰,就躺在床上。 殿中的三角金鼎香炉喷出缕缕百合香的气味,温意觉得很热,便又起身脱了寝衣,只剩下她自制的内衣。 这宫中一般不会有外人来,所以在自己宫中,倒也没这么多讲究。 殿外传来脚步声,是采薇宫的宫女小晚进来了,她对千山道:“千山姑娘,乾心殿那边命人来报,说司空夫人突发心绞痛,您快去看看吧!” 千山是司空大人的女儿一事,在宫中早已经是人人皆知。 千山一听便急了,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温意,道:“好,我马上过去,这边你伺候着!” 温意已经迷迷糊糊了,勉强能听到她们说话,她睁开眼睛,有些难受地道:“千山,你快过去看看,夫人自从受伤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会儿只怕犯病了!” 千山上前为温意压好被角,道:“好,我去去就回,您好好休息!”说罢,便急急忙忙往门外冲去。 小晚上前对温意道:“温大夫,要不要喝口水?” 温意也觉得唇干舌燥,她呻吟一声,道:“好,谢谢!” 小晚倒了水过来,扶起温意喝了一口水,道:“您好好躺着,最近天气变冷,您大概是受了寒,如今喝了酒要发汗,会难受些,一会睡醒就没事了!” 温意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去理会那铺天盖地的眩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感觉到有一个人悄然上了床,那人伸手摸着她的额头,然后又怜惜地伸手抱住她。她知道是宋云谦回来了,下意识地靠向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入睡。 温意是被一阵叫尖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眼前一阵亮光刺得她又急忙把眼睛闭上,但是,只那么惊鸿一瞥,她已经瞧见尖叫的人是可儿,而她身边站立的人,是宋云谦。 那么,如今放在她腹部上的手是谁的? 她猛地起身,眸光落在床上男子的脸上。他也似乎刚醒来,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随即,他整个人跳了起来,只是刚跳起来,便发现自己一丝不挂,他又急忙躲回床上,满脸的骇然。 温意看向宋云谦,宋云谦正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是伤痛和愤怒的,那俊美的脸庞上,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是,只有熟知他的人才知道,当他震怒到极点,神色就越发平静。 他的眸光,就如同黑暗中发光的狼的眼睛,叫人心生寒意,不敢直视! 可儿尖锐地道:“你们两个人怎么能做出此等禽兽行为?这是后宫,你们岂不是**宫闱吗?姐姐,我错看了你,你竟然连诸葛哥哥都勾引!” 那一直温顺可人的可儿,一直那么的善良,一张甜美得如同天仙的脸,如今在温意看来,竟是那样的狰狞可怖。 宋云谦依旧看着温意,他对可儿道:“你出去!” 可儿抬头看着宋云谦,“师兄……” “出去!”宋云谦的眸光陡然凶狠起来,盯着她冷冷地低吼了一句! 可儿有些怨毒地瞪着温意,这种恨意仿佛已经积压在心底已久,如今一次性爆发出来,毫无忌惮,无需遮掩地爆发出来。 温意这才真切地领会到,可儿才是心机最深沉的人,她恨透了自己,却每日姐姐前姐姐后地叫她,在她面前露出最“真挚”的笑容。 可儿嘴角慢慢绽开一抹残毒的笑意,语气十分不协调地恨铁不成钢地道:“姐姐,你真让我觉得恶心!”说罢,旋身出去了! 诸葛明已经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裳,他看着宋云谦,有些懊恼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了这里,谦,不是你想得那样!” 他想辩解,却不知道从何辩起,大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云谦看着诸葛明,定定地瞧着许久,额头的青筋若隐若现,他的双拳紧握,全身因为极力按压而微微颤抖。 温意担忧地瞧着两人,怕他们打起来,她情急之下喊了一声:“谦!” 宋云谦的眸光越过诸葛明,落在她脸上,四目相对,他的神色渐渐放松,然后面无表情地道诸葛明道:“你喝多了,乱闯了房间,不过,此事并无外人知道,你出去吧!” 诸葛明还想解释,宋云谦却已经下了逐客令,声音微微严厉,“朕要和朕的皇后休息了,你出去吧!” 诸葛明沉默了一下,道:“这真是个误会,否则就是有人陷害……” “钟正,诸葛大夫出去!”宋云谦冷然下令! 钟正一直在殿外不敢进来,听到宋云谦的话,这才低着头进来,不敢看床上半裸的温意,低声对诸葛明道:“诸葛大夫,请!” 诸葛明只得离开! 殿内便只剩下温意和宋云谦。 死一般的沉寂在两人中间蔓延开去,温意极力在回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但是,脑子里一片混沌,甚至现在她都觉得有些像做梦。 她咬咬唇,对宋云谦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谦,你相信我吗?” 宋云谦走向她,拿起挂在床头的一件外裳为她披上,眸光有些冷冽地看着她,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声音却无比温柔:“头还晕吗?” 她伸手拉着他的手,凝视着他道:“相信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宋云谦不着痕迹地松开她的手,道:“我当然相信你!” 温意瞧着他的脸色,他的神色有些高深莫测,看不清他心底的想法。 但是,此刻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他看似不生气,但是,没有可能不生气。 屋内所有的窗户都封闭了,没有一丝风透进来,蜡烛的火苗在跳跃,墙上映着两个身影,她怔怔地盯着墙上他的剪影,那样硬朗,那样冷然。 她忽然想起先帝还在的时候,先帝不断施压,而他不断忍受,他从来喜怒不形于色,都是那样隐忍着不发。他对着先帝的时候,虽然恭顺,心底却淡漠冷然! 如今,她又在她脸上看到这种隐忍的神情,阴暗的眼神。 她努力整理思绪,想跟他说清楚今晚的事情,可心底一片乱糟糟,事情无法串联起来,她甚至诸葛明什么时候来到她的寝宫并且爬上他的床,刚才她一直都在稳定心神,瞧着诸葛明的神色,他应该也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而此刻宋云谦说相信她,却不是真心话,他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努力强迫自己相信,但是,换做是谁,亲眼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另外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都不会相信。 “钟正!”温意正失神之际,宋云谦又喊了一声。 钟正急忙走进来,躬身道:“皇上,老奴在!” 宋云谦冷声道:“把床榻上的所有东西,都给朕丢出去,烧了!” 钟正应了一声,唤来宫内伺候的宫人,几个人疾步进来,惶恐地收拾好床铺上的枕头和被褥出去,当场就烧了! 温意抬头看着宋云谦,他已经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含笑看着她,“我还没沐浴,你陪我一起好吗?” 温意想摇头,她今晚晚宴之前已经沐浴过了,之后又没有活动过,但是瞧着他有些坚持的神色,她微微点头,道:“好!” 采薇宫内有一个热水池,四方形,引皇宫后山的热泉进来,耗费工程颇大,并非是宋云谦特意为温意开挖的,是原先就有。 宋云谦亲自为温意脱去衣衫,取来一个刷子,这种刷子,本是宫女们用来刷杯子的,但是,他却用这个刷子把温意全身上下都刷了个遍。 这种刷子是用丝瓜瓢做成的,虽不算十分硬,但是他这般用力的擦在她的皮肤上,还是刷出了一道道的红痕。 温意忍着痛,一声不吭。但是心里一片狼藉,曾几何时,他是连她打个喷嚏都紧张得不得了的人,她受一点伤,他就跟断了自己的手一般的痛。或许是被他捧在手心上太久了,她已经忘记他其实也是个有感受的人。 “疼吗?”他看着她,眸光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柔情,但是声音却依旧很温柔,是那种压抑的温柔。 “不疼!”她咬着唇,眸光却已经沾了泪意。 “疼就忍忍,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会干干净净的!”宋云谦像是跟她说,也像是跟自己说。他手下更用劲了,转过她的身子为她擦背,她后背的肌肤很快也出了几道红痕,被暖水一泡,血液像是要破皮而出一般嫣红。 泪水悄然从她眼角滑落,她伸手抹掉,咬住牙关挺着。 被热水一泡,她整个人也有些清醒了。 开始她虽然眩晕,但是意识还在,直到小晚给她端来一杯水,她喝了那杯水之后,开始感觉还好,但是慢慢地,那眩晕升级,最后她竟然连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陷入了几乎昏迷的状态。 而后来,她也感觉到有人爬上床,感觉到诸葛明的手放在她身体上,但是,她无法睁开眼睛,一切都是混沌的。 不管谁在背后策划这场戏,小晚是一个关键人物! 她眸光渐渐冷凝起来,她的温善,只是针对好人,若有人算计了她,就休怪她还以毒手! 章节目录 第150章是可儿吗 > 温意从水池里上来后,全身上下都是红彤彤的几乎要渗出血来。 宋云谦温柔地为她上药,涂抹全身,他的指尖带着怜惜,每一个地方都细细地上了药。然后,为温意穿回寝衣,凝视着她,道:“你先休息,我还有事要做!” 温意伸手拉着他,抬眸问道:“你不想知道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云谦瞧着她,“今晚的事情,你开心吗?” 温意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宋云谦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在她头发上亲了一口,“今晚发生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开心的事情都不要记着,我们一起来忘记它好吗?” 温意定定地瞧着他,“我今晚被人下毒了!” 宋云谦淡淡地笑了,眸光落在她脸上好一会儿,才道:“你被下毒了,而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并不奇怪……” “我亲眼看见你在酒里探过,你的那枚针能够探毒,但是,针没有变色,你也没有中毒。”宋云谦的声音显得很空洞,仿若是从地狱传来一般,“而今晚的酒,并非只有你一人喝过,今晚的菜肴,也并非只有你一人吃过。” 温意不做声,静静地听着他说,心底漫生出一股失望。他不相信她! 他眸光盯着她,“那么,你说你是在哪里被人下毒了呢?” 他的眸光如炬,语气却轻柔得出水,他尽量在营造一种假象,那就是他十分不在乎今晚的事情,他还会对她温细语,一切都和之前一样没有改变。但是,他显然是个不成功的演员,他心底的所有情绪,都暴露在他的眸子里。 愤怒,伤心,痛楚,背叛…… 温意若是能对他了解少点,兴许会被他骗了过去,但是,她深知他,所以也能体会到他如今的痛,可她无从辩解,因为连她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她。 面对他似乎不甚在乎的问话,她只能回以无奈一笑,“你给我的点时间,我会把此事调查清楚!” 他有些凌厉地蹙眉看着她,忽地厉声道:“朕说过,此事不必再提,也不必再查,就让它过去吧!” 温意愕然看着他,他眼底迅速蒙上一层懊恼,他轻拥她入怀,“对不起,我不是要吼你!” 温意闷在他怀里,自从登基以来,他在她面前都是自称“我”,但是,此刻他是用皇帝的身份下令,她不禁略有些伤感地道:“你不相信我!” “不,不!”他快速地道,“不是这样,只是我觉得此事到底让我们都不愉快,何必再提?” 温意道:“你不相信我是被人陷害的!” 宋云谦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道:“总之,这事情就此撂下,以后都不许再提了!” 温意无语了,他不相信她,因为他亲眼看过她验过酒里没有毒,他不认为自己是被人下毒了,就算她是被人下毒的,那么诸葛明呢?他一整晚几乎都在他眼皮底下,他若是中毒,那么很多人也中毒了。 宋云谦在她头发上亲了一下,便离开了采薇宫。 采薇宫中所有伺候的宫人在他离开之后都失踪了,温意有些慌,怕他杀了宫人灭口。她正要出去问个究竟,却见朱方圆进门了,他一见到她就蹙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皇上让命御林军连夜把你宫中的人送出宫!” 朱方圆是宫中的御林军首领,但是今晚他负责饮宴的保安,所以并不知道采薇宫发生的事情。只知道刚才皇帝下令,让采薇宫所有的宫人收拾东西,然后连夜让御林军送出城! 温意放下心来,他并非草菅人命的皇帝,想来,他一定用了他的方式让这些出宫的人三缄其口,对今晚的事情绝对保密。 她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告知朱方圆,朱方圆听后,瞪大眼睛愕然道:“竟有这样的事情?你是不是被下毒了?” 温意蹙眉道:“我确实可能被下毒了,但是他并不相信,因为我曾在他面前亲自检查过我酒杯中的酒,没有毒。”顿了一下,她道:“你马上出宫去帮我把那叫小晚的宫女拦下,并且送去飞龙门总部,我要亲自审问她!” 朱方圆瞧着温意,神色有些不好,“你说的,可是那身材娇小,脸颊却微胖的宫女?” 温意盯着他,倒抽一口凉气,“她出事了?” 朱方圆叹了一口气,“没错,刚才有侍卫在荷花池打捞到她的尸体!” 温意倏然站起来,惊道:“她是被灭口了!” 朱方圆摇摇头,道:“她是自尽的!” 温意迅速摇头,凝着脸道:“为什么这么肯定?她之前一直都是挺乐观的姑娘,我没有发现她情绪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朱方圆拉着她坐下来,道:“有宫女亲眼看到她投湖的。那宫女试图劝说,她却说自己家中亲人已经死光了,她的未婚夫也另娶了她人,她活着没有什么意思,说完这些,她就跳了下去,等宫女喊来侍卫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了!” 温意骇然,她喃喃地道:“她每日在我宫中伺候,我真没发现她心里藏着事,我不相信!”她倏然抬头,问道:“那在场看到她跳下去的宫女是谁宫里的人?” “是太后宫中的人,今晚太后兴致大发,说想用桂花泡水,命宫女去御花园采摘,正好遇上要寻死的小晚!” 不是可儿宫里的,那么,这就不像是可儿布下的局后杀人灭口了。温意扶着额头,心里难过得很,小晚到底在她身边伺候了一段时间,一场相识,撇开两人所谓的身份,放在现代,那也算是朋友了。她还这么年轻,那样鲜活的一条生命,说没了就没了,真叫人难受! “对了,千山呢?”温意记得千山扶着她回宫的,那出事到如今,千山去了哪里? 朱方圆回答道:“司空夫人在晚宴上突发心绞痛,后得御医治疗情况稳定,千山护送出宫了,只怕要明日才回来!” 千山的离开,也并非是有人故意为之,司空夫人断不会假病引开千山。就算可儿是想下毒,也不可能同时对这么多人下毒,那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的? 她想得脑袋都快爆炸了,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朱方圆见温意心烦,便安慰道:“放心,此事我会去调查,不管陷害你的人是谁,我都一定会把他揪出来!” 温意感动地看着朱方圆,“谢谢你相信我!” 朱方圆笑道:“傻瓜,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你对宋云谦死心塌地,又怎么会背叛他?就算真的要背叛,也不可能在采薇宫,你明明知道皇帝每天晚上都会过来的。这下套的人未免也太幼稚了吧?” 温意摇摇头,“不,下套的人不是幼稚,相反,他很聪明。我与谦之间的感情深厚,他知道无法一次半次就把我赶出谦的心里,所以,想通过今晚的事情,先败坏我的名声,也让谦和我陷入烦恼中,造成我与谦之间有嫌隙,然后再伺机下手,我相信,此人一定还有后着!” 朱方圆的神色严肃起来,“那么,你要小心点,我们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他瞧着温意,试探地问道:“你心里有没有怀疑的人?” 温意对着朱方圆,从不隐瞒,朱方圆是她可以全心信赖的人,她道:“朝中不喜欢我的人很多,但是那些人的背景我都不清楚,也觉得他们没有这么长手能够伸到宫中来。”她压低声音,凑近朱方圆,轻声道:“我怀疑可儿!” 朱方圆神色一端,齿冷一笑,“我早就觉得她心思不单纯,我看过几次她跟皇帝在一起,她那眼光,那神情,似乎巴不得把宋云谦给吞了!” 温意叹息道:“连你这种老大粗也发现了,可见她已经没打算掩饰。若果真是她做的,那么,我相信她现在这样做的目的,只是让谦和我之间出现嫌隙,然后疏远我,她好乘虚而入!” 朱方圆沉思了一下,道:“你之有理,她可以杀你,可以下毒害死你,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知道无论你是死了还是走了,宋云谦心里都放不下你,唯有用这样的方式让宋云谦对你失望,她懂得人心,人心一旦失望,就会有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她要的不是宋云谦这个人,她要的是宋云谦的心,她要宋云谦对你的爱情转移到她身上。” 温意觉得恐怖,来古代的这段人生,比她之前一生都要惊心动魄。她前生死在病人家属手里,她也没觉得有多震骇,做父母的,失去自己的孩子是人生最无法接受,最痛苦的事情,一时愤怒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可儿却是冷静地一步一步地部署自己的未来,设计别人的生死,若果这一次是她做的,那么,陈雨竹的死绝对和她脱不了干系。 这一次她中毒,和陈雨竹有相似的地方,她一样检查不出有毒的痕迹,但是她确实是中毒了。换之,可儿的下毒功夫,已经远远超出她所知的领域。 而诸葛明曾经跟她说过,可儿虽然不懂武功,但是自小熟习毒性,那本百毒传也是可儿给诸葛明的。 她下毒下得出神入化,甚至在事后也验不出任何迹象,相信也用了不少的时间心力去部署! 章节目录 第151章千山问罪 > 采薇宫换了一群伺候的宫人,这些人全部都是宋云谦亲自挑选的,换之,全部都忠于宋云谦。 宋云谦也调动了碗娘过来,碗娘原先伺候先太后,深得先太后器重。碗娘是个正直可信之人,并且对于宫中那些勾心斗角看得十分透彻,宋云谦也十分重信她。 宫中的人都唤碗娘为姑姑,她原先是二品尚食,之前曾被指派出宫伺候镇国王妃孕中的饮食,对饮食方面也颇有研究。宋云谦早就想调她过来伺候温意的饮食。但是之前温意说采薇宫的人伺候得很好,不想劳烦碗娘姑姑,所以便作罢。如今采薇宫的人全部调走了,宋云谦便令碗娘过来,掌一宫之事! 采薇宫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并未外泄出去。可儿也没说,此事会伤及宋云谦的面子,但凡会伤害宋云谦的事情,她都会斟酌过才做。男人都忌讳戴绿帽子,可儿不会让宋云谦被外人非议! 碗娘自然也不知道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她更不会暗自猜测,在这宫中要生存下去,第一样要学的就是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之下,若主子不说,便不能刺探打听。 知道得太多,反而会惹火烧身! 千山在第三日才回到宫里,见宫里换了一批人,诧异不已,问温意,“主人,出了什么事?” 温意把那晚她走后的事情全部告知千山,千山听了顿时大怒,立刻挽起袖子就要去揍可儿一顿。吕宁跟着她入宫的,见她脾气冲动,连忙劝阻,道:“千万不要鲁莽行事,我们并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千山火气冲天,怒道:“不是她还会是谁?这女人一肚子坏水,又精得跟鬼似的,我们当然没有证据,但是没有证据我也知道是她做的。” 吕宁蹙眉道:“你可不能这样胡乱猜测,可儿姑娘可是皇上的师妹,皇上宝贝着呢!再说,可儿姑娘瞧着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千山哼了一声,不悦地道:“你是见人家长得漂亮,所以觉得她是好人吧?我跟你说,这世界上,越是漂亮的东西就越有毒,你看李洵喜欢她,下场是什么?还不是落得个蹉跎年华,被人抛弃的下场?你要是喜欢她,小心你也落得个悲惨收场。” 吕宁瞪着她,“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不过是以事论事,你这样冲动是没用的,且不说她是不是背后策划者,若她不是,你冤枉了她,若她是,你则打草惊蛇!” 吕宁看着一旁端着茶水的温意,道:“温大夫,您劝劝她吧!” 温意抬头,若有所思所地看着吕宁,嘴角漫开一抹浅淡的微笑,道:“我为什么要劝她不去呢?事实上,我正想她去闹一场!” 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可儿大概算准了自己奈何不了她,没错,循正道自己确实无法问罪于她,但是,既然千山要去闹,就让她闹去吧,千山性子暴躁谁都知道,她又是先太后身边的人,宫中的人多少要给她几分面子。最后就算闹不出什么来,至少能让合宫的人都带上怀疑的眸光,这么多目光盯着她,她要再下手,可就难了! 吕宁没想到连温意都赞成千山去闹,他一直认为温意个通情达理的女子,但是没想到如今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她会把自己的怀疑当成了事实。他有些失望,“温大夫这样做,是不是自私了点呢?可儿姑娘未必就是背后策划之人!” 温意还没说话,千山便怒了一巴掌拍在吕宁的脑袋上,力度之大,当下便把吕宁打得趔趄了一下,并且吼道:“说你喜欢那小妖精你还说不是,滚丫的,采薇宫的事情和你无关,滚滚滚!”说罢,便推着吕宁出去。 吕宁生气地反握住她的手,怒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冲动?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跟你这样的老大粗还真没几句可说的!” 千山气得发抖,一脚踢过去,正踢在他的膝盖上,他瞪着千山,最后,冷然道:“好,跟你真的没话说了,随便你怎么闹吧,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说罢,气呼呼地走了。 千山气得一脚踢在门槛上,门槛是死的,是硬的,出不了气,反倒让自己疼得在原地跳舞。 温意好笑地看着她,“你生气什么啊?吕宁喜欢可儿,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呢?” 千山气得脸色涨红,愤愤地道:“我不生气,我不在意,谁说我在意?他就跟天下的狗公一样,看到稍微有点姿色的,就围上去摆尾巴讨好,贱,认识这样的人,是我的耻辱!”说完,连续呸了几声。 说完,千山问温意,“您真赞成我去收拾那贱人?” 温意打趣地问道:“你说的是哪个贱人?” 千山跺脚,“哎,主人,连你也要取笑我?” 温意收敛神情,“好了,说正经的,你去吧,尽管去闹,泼妇般的闹,你只管闹,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必理会!” 千山见温意神情淡定,似乎早有打算,便问道:“主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温意神秘一笑,“暂时不跟你说,你且去吧!” 千山嗯了一声,满肚子的气也亟待发泄,所以当下酝酿了一下情绪,便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千山走后,温意半躺在榻上,闭上眼睛,脑子里上映出当初才采薇宫先帝问罪的时候,那时候她隐约中看到一个人进来,她只看到那人的黑色的靴子,还有伸手捡起那匕首的手。 而就在捉奸那晚上,她躺在床上,神智依旧不是很清醒,她看到可儿与宋云谦站在一起,她看到可儿的双脚,不知道为何,她脑子里忽然就涌起那时候看到的黑靴子。捡起匕首的那只手,很白很嫩,很像女人的手。 她微微睁开眼睛,眸光闪出一丝凌厉,当日,宋云谦曾经跟她说过可儿也是紧跟在他后面跟随他入京的。那么当时可儿呢?她去了哪里?她既然跟着宋云谦回京,断不可能在宫外候着,一定会跟随入宫。 但是,她却只字未提,而且,谁也没有瞧见她出现在宫里。 假如,当日她真的出现在皇宫里,并且尾随而至,那么,在先帝毒发之后,那捡起匕首杀害先帝,然后嫁祸给自己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 当日他所见的靴子,只是寻常侍卫穿的靴子,她一直不相信是九王或者是国师,因为他们二人穿的都是羊皮靴,而且,当时她并未太在意那捡起匕首的手,因为那袖子很大,那手只是微微露出一点,如今细细想起,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还是可以看出手背十分嫩滑! 当然,男子的手也可能很嫩滑,但是,她瞧见过九王的手,也瞧过国师的手,他们两人应当是长期习武,所以双手布满茧子,手背黝黑,青筋爆现。而侍卫的手,也断不可能有那样白嫩的手,如此说来,那人一定是偷了侍卫的衣裳和靴子,进入内殿之中,杀了先帝然后嫁祸给她。 “碗娘!”温意起身,朝窗子喊了一声。 碗娘应声而入,温意轻声道:“你马上去给我秘密调查一下,这宫中的侍卫在先帝遇刺当日,是否有人曾经被偷了靴子!” 碗娘愕然,“秘密调查?” “没错,不许声张,只能秘密调查!” “那此事是否要告知皇上?”碗娘问道。 温意沉默了一下,道:“可以说,也可以不说,随便你!” 碗娘明白了,道:“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皇上日理万机,还是不敢烦着皇上的!” 碗娘很明白事理,虽然她不知道那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两日宋云谦都没有过来,她大概知道是出了点不好的事情。既然是不好的事情,那应该让两人保留一点空间,温意让她秘密进行,也就是一切还没明朗,她还是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才跟皇上说。 温意感念碗娘的善解人意,暖暖一笑,“谢谢你,碗娘!” 碗娘颇有深意地瞧了温意一眼,道:“昔日,温大夫也帮过奴婢!” 温意微微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并不记得。” 碗娘浅笑,嘴角依旧是那抹神秘的弧度,她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她如此神秘,反倒引起了温意的好奇,但是碗娘一副不可说的样子,她知道再问,碗娘也不会说的。 碗娘出去了,她在宫中多年,跟各宫的侍卫宫人也都很熟,又因着她原先是太后身边的人,就算和她不熟的,也都会给几分面子。 且说千山直闯去可儿宫中,她进去之后什么都没说,上前就给在廊前赏花的可儿一个耳光,怒道:“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耍什么手段害我家主人,她善良好欺负,不代表她身边的人都好欺负,你最好跟我长点记性,不要再招惹采薇宫任何一个人,否则,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可儿脸色陡变,她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被千山打的脸,一抹残冷的笑容慢慢地爬上她的脸,她正要说话,却不料外面忽然闪进一道身影,那人急忙冲过来,一把拉开千山,怒对千山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没有证据就来这里捣乱,你别冤枉了好人!” 来人正是吕宁,他是尾随千山而来的,他在外面就瞧见千山打人,怕暴躁的千山闹出乱子,所以便急忙冲进来。 千山怔了一下,她没想到吕宁会冲进来阻止她,还这样当着可儿的面责骂她,她当下气糊涂了,冷冷地嘲讽,“哟,观音兵来了,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身后多少男人前赴后继为你出头啊?只是,吕宁,你痴心错付了,人家喜欢她师兄,也就是当今皇帝,她一心要做皇后的!” 吕宁气得脸色发白,低低吼道:“你不要胡说,我只是不想你闯祸,更不想你错怪好人。” “好人?你怎知道她是好人?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是好人?她就是一个妖精,一个专门勾引男人的妖精,你的魂魄都被她勾去了,当然会替她说话。”千山气极,口不择了,她转身怒视着可儿,“你说,是不是你给我家主人下毒?是不是你设计她跟诸葛明?” 可儿脸上那一抹残冷的神色已经不见了,有的只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写满委屈,楚楚可怜,她缩了缩脖子,哽咽道:“千山姑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我怎么可能下毒害姐姐和诸葛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章节目录 第152章相对无言 > 千山推了她一把,可儿脚一崴,顿时跌倒在地,眼眶的泪水跌出,盈盈地看着千山,竟也顾不得自己,急忙辩解道:“千山姑娘,你真的误会了,是不是姐姐跟你说是我下毒害她?请您回去跟她解释一下,我真没有这样做,我自小丧母,爹又早死,只有师兄和姐姐两个亲人,我爱他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陷害姐姐呢?” 千山冷眼盯着她,“装,你再装,看我不打死你!” 吕宁生气了,急忙上前扶起可儿,怒冲着千山道:“你疯够了吗?一点证据都没有就像疯狗一样来人家宫里大吵大闹,你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来欺负人是吗?说人家欺负你们,我看是你们在欺负她,千山,你真让我失望!” 他看着可儿,关心地问道:“可儿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扭伤?” 可儿摇摇头,“没事,谢吕公子!” 千山见吕宁一味地帮着可儿,那怒火更炽了,怒道:“是的,我是疯狗,她是天仙,吕宁,你去做你的观音兵吧,以后不要来找我!”说完,扭身就走! 吕宁也冷对着她的背影道:“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再去找你,你这个疯子,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千山气得几乎打了个趔趄,她捡起一块石头,转身就扔向吕宁,可儿惊叫一声,竟横身挡在吕宁身前,硬生生地用后背挡在千山的扔过来的石头。 她整个人撞在吕宁的怀里,吕宁吓得急忙伸手抱着她,脸色微变,顾不得骂千山,低头急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紧?” 可儿脸色有些痛苦,泪水直直跌落,却仍咬紧牙关摇头道:“不疼,没事,不要怪她!” 吕宁扶着她,气得嘴唇都发抖了,冲千山骂了一句,“疯子!”然后就扶着可儿入了殿! 千山怔怔地看着吕宁的背影,跺了跺脚,眼圈竟有些微红,她很想冲上去狠狠地打吕宁几个耳光,但是她克制了,转身,直起背脊,一步步往外走去! 千山回到采薇宫,见到温意,便再也忍不住,当场痛哭起来,她这样还真吓着了温意。 温意连忙问事情的经过,千山抽抽搭搭地把吕宁的“恶行”说了出来,末了咬牙切齿地道:“我以后也不要再见到这个烂人,见色忘友!” 温意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吕宁为可儿出头痛骂了你一顿?然后还扶着她进了内殿?” 千山愤愤地道:“没错,他们的态度亲密得叫人生气!” 温意笑了笑,“他们态度亲密,你为什么生气?” 千山怔了一下,随即哼道:“我是生气他好坏不分,他爱跟谁亲密跟谁亲密,我生气什么啊?” “但是你生气了,你生气的不是可儿的装可怜扮无辜,你是生气她跟吕宁态度亲密,你生气吕宁这么关心她,你生气吕宁为了她骂你……” 千山跳起来,两只眼睛瞪大,“打住,主人您想说什么?难道你听了我说的这些不生气吗?他竟然变节,他帮着我们的敌人,难道你不生气吗?我生气也是正常的!” 温意伸手拨弄杯子里的茶末子,眸光有些清冷,“变节?算不上,他原本就不相信可儿是下毒之人!” “他凭什么不相信……” “那他凭什么相信咱们?”温意抬头看着千山,伸手扶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道:“千山,我们一路走来,历经了无数风雨,我们相交相知,所以如今心意相通。我受苦,被冤枉,被陷害,被下毒,你会心疼我,会为我出头,是因为我们曾经有过这么一段经历和关系。但是吕宁没有,吕宁和我们并无太深的交情,说白了,他就是一个外人,你懂吗?” 千山怔怔地看着她,喃喃地道:“外人?他是外人?”说罢,她嘴角挤出一抹苦笑,“是啊,说白了,他就是一个外人,一个很烂的外人!” 温意却端着茶杯深思起来,顿了一下,她又细细地问了当时的情况,千山也已经冷静了下来,客观地把当时的情况悉数告知温意。 最后,温意嘴角忽然露出一抹莞尔的微笑,凝视着千山,道:“假如有一日,你要出嫁,吕宁是个不错的人选!” 千山哼了一声,“我这辈子都不会出嫁,就算要嫁,嫁给猪,嫁给狗,都不会嫁给他!” 温意耸耸肩,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 碗娘那边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了,她悄声告知温意:“诚如温大夫所料,当日确实有侍卫被人打晕,并且剥了衣衫靴子,但是由于当时宫中混乱,他不敢把此事说出来,只悄悄告知了跟他友好的侍卫,而奴婢之前于那侍卫有恩,听奴婢问起此事便悄然告知了奴婢!” “果然!”温意眸光一冷,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无法想通,那就是若是可儿假扮侍卫进入采薇宫,为何当时在宫外的人不阻止?按理说那时候国师宋云礼已经部署好一切了,应该不会准许任何人进入内殿的。 如果那人是可儿,她是用什么方法进入内殿呢?那时候皇帝毒发,正是国师们算好的时间。除非,毒发的时间提前了! 可儿无容置疑是下毒高手,但是,当时她并未进入内殿,又如何让先帝提前毒发? 温意抬头看着碗娘,问道:“碗娘,假如我要对一个人下毒,但是我又不能接触那人,并且那人和我相隔一间屋子,那么,你有办法可以对此人下毒吗?” 碗娘蹙眉沉思了一会,道:“温大夫,有办法的,你稍等奴婢一下!”说罢,她旋身出去了。 温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见她方才神色笃定,应该能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碗娘再度进殿,但是手里去拿着一根竹管,竹管约莫十寸长短,很是小巧。碗娘递给温意,道:“这是通心的,可以通过此根竹管把毒液或者毒粉吹进去!” 温意茅塞顿开,她一拍脑袋,道:“没错,以前经常看武侠片也有这样的桥段,我竟然忘记了,看来我的脑袋还真是被毛主任踢了!” “毛主任?就是那头毛驴?您被它踢了?”碗娘一愣,以为她真的被毛主任给踢了。 温意虽然很想笑,但是这会儿却笑不出来。若当日真的是可儿杀了先帝,然后把匕首放在她手心,那么,她的心机还不是一般的深沉。 她郑重地对碗娘道:“我让你打听的这些事情,你切莫对外泄露半句,你也警告那两名侍卫,此事咱们四人知道便可,再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了!” 碗娘也正色了起来,道:“温大夫放心,您交代的,奴婢是宁死也会往外说!” 碗娘退了出去,温意整理了一下思绪。她知道,以可儿一人之力,要在宫中布局,绝对不可能,她一定有帮凶。李洵?目前唯有李洵是最可疑的人,因为他深爱可儿,虽知道可儿已经心不在他身上,可爱情有时候会使人盲目,做出极度愚蠢的行为来。 除了李洵,凌贵太妃也有可能。她一直都仇视自己,而可儿是最懂得观察人心的,她看出了凌贵太妃的心思,进而讨好,加以利用,凌贵太妃在宫中人脉很广,加上父兄在朝中也有重要的地位,她要行事很方便。 正沉思之际,宋云谦来了。 这是发生那夜的事情后他第一次踏入采薇宫。 他脸色有些不好,青青的胡茬布满下巴,眼圈很黑,神色倦怠,似乎这两夜都没睡好。 他凝视了温意一会,便伸手轻拥她入怀,叹息道:“碗娘说你最近吃不下,没胃口吗?” 温意心中涌起一股委屈,这两日他不来,她心里很难受,只是想给他留点空间,让他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今听他一来便是如同往日的关心,这两日的思念一下子便爆发了出来,眼圈红了,哽咽地道:“想你!” 宋云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下巴抵住她的头发,道:“我何尝不想你?” 思念是一种毒,会慢慢地侵蚀人的灵魂与身体,短短两日,两人都消瘦了。 宋云谦一直牵着她的手,和她说这这两日的国事,态度亲昵。 但是温意总觉得他已经无形中保持了一段距离,他看她的眸光依旧温存,可温存中还是见一丝生疏。 他心底的芥蒂还在,这件事情一天没水落石出,他都不会释怀的! 如此,更坚定了温意要追查真相的决心。她不能蒙受这样不明不白的罪名,不贞洁是女子的大罪,无论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耻辱。 宋云谦跟温意说如今陈元庆已经调回京中,并且前段时间已经入宫传授御林军搏击术。陈元庆的武艺高强,为御林军武功良莠不齐,宋云谦所以便令陈元庆入宫传授搏击术。这种搏击术其实是短兵相接的时候才有用,作用多在强身健体。虽看似没有剑法武功好使,但是却有潜在的爆发力,在某个时候能够出其不意地制胜! 温意随口问了一句,“哦,他回京多久了?我许久没见过他了!” “有半月了,他这段时间一直筹备授武一事!”宋云谦今日跟温意说的基本都是国事,自己的事情只字未提。两人看似交流了很久,可事实上,她无法窥知他内心的想法,他也没有打算去了解她心底的想法。 这是真真正正的相对无! 章节目录 第153章别人的爱情 > 宋云谦依旧每日都来温意宫中用膳,但是却从不在这里过夜。 开始温意以为她在正龙殿就寝,后来无意中听到宫女在外面窃窃私语,才知道他这几日都去了柔妃的宫中留宿。 脑子里无可抑制地想起三年多以前,曾在王府中撞破他与柔妃一起的片段,那时候的她,心痛难挡。而当日他撞破她与诸葛明在一起,大概也有同样的感觉吧?他如今留宿在柔妃宫中,是报复还是真又喜欢上了柔妃? 是任何一个女子,她都有权利吃醋,但是唯独对柔妃,她没有资格。因为柔妃是他名正顺的侧妃,是明媒正娶入门的。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夺了柔妃所爱。 无论她想不想,她跟宋云谦之间的嫌隙已生。 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吃不下,胃不舒服,十分的不舒服,吃点东西下去就有反胃的冲动。 和温意一样情绪低落的,还有千山! 她以前虽然冷凝,但偶尔也有笑容,如今是一天到晚都板着脸,垂着头,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 温意知道这傻丫头已经陷入了情网。她爱上了吕宁,而她所爱的那个人,如今每日都在可儿宫中流连。千山初涉情关,并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不想听不想理,却还是忍不住让人去那边打探消息。每日黄昏,听到回禀都是说今日吕公子和可儿小姐去了游湖,去了赏花,却了品茗,一同用了什么点心,两人关系日渐亲密,甚至有一日,有人来回禀说吕公子竟然为可儿小姐拨弄头发。 千山每一次听了,都沉默不语,转身回了厢房,直到掌灯时分才出来。 短短十天,千山就瘦了很多,原本还有些圆润的下巴尖了。 这晚上,她出宫看望母亲,在家中用膳,多喝了几杯酒,回来就抱着温意嚎啕大哭。 温意知道迟早有一天她的情绪会崩溃,她能坚持这么多天,已经让温意有些意外了。 她没有说话,让千山尽情地发泄,千山自己哭得有些累了,才抬起头有些尴尬地吸吸鼻子,道:“我只是有些不舒服,现在没事了!” 温意扶着她的肩膀,似有所指地道:“千山,看事情不要看表面,有些事情,未必是你看到的那样!” 千山伸手抹了抹眼泪,有些嘲弄地道:“若双眼所看都不是事实,还有什么是事实?主人您不必安慰我,我缓一下就没事了。” 温意为她抹去眼角的泪痕,语重心长地道:“千山,你当局者迷,有些事情看不清楚。我问你,吕宁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 千山立刻愤恨地回答:“狗屎,垃圾,人渣,败类,见色起心……” 温意眉头黑线,这话她大概已经在心里骂了无数次,所以她一问便信手拈来。她浅声笑了笑,道:“他真的是这么一个不堪的人,你又如何会喜欢他?好吧,我这样问你,在他遇到可儿之前,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千山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道:“若问之前,还算是个人,孝心,仁义,人也聪明,有正义感,还懂得关心人,算是个好男人。” 温意笑道:“你也说他是个聪明人了,那么,他做任何事,咱们都无须担心是不是?” “我哪里是担心他?他被人骗了才好!”千山始终还是未能领会温意的意思。温意长叹一声,“傻丫头,试试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待整件事情!” 千山狐疑地看着温意,“主人您到底想说什么?明知道千山愚钝,您还在那一个劲的拐弯抹角,这不是难为人吗?”见温意蹙起眉,她又道:“好好好,要说旁观者的身份去看这件事情,那他的行为其实也可以理解!” 温意呃了一声,这么快又明白了? 只是她还没说话,千山便又接着说,“那可儿着实也长得美丽,只怕我若是男子,在不知道她恶毒心肠之前,大概都会爱上她,所以,我理解啊,谁说我不理解呢?自古英雄爱美人,那狗屎虽然算不得是英雄,可狗熊也是爱美人的,而且还会比英雄更死心塌地,他这种就是去做炮灰的,死不足惜。”说到最后,面容竟没了愤怒,反而多了几分忧伤。 温意摇摇头,千山的性子太耿直了,有些事情确实需要瞒着她。温意瞧着千山狼狈的面容,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候,吕宁一定会知道你的好!” 千山哼了一声,“他以为我是什么啊?他回头我也不稀罕了!” 第二天,温意带千山去湖边采莲子,此时,天色已经暗淡,黄昏的天际有彩霞如锦,火红的,嫣红的,粉紫的,映得半边天色绚烂夺目。负重一日的太阳,一寸寸地沉到天的另一边,过了一会,火烧云的情况便慢慢地褪去,只剩余浅淡红与黄交织辉映。 两人坐在岸边,看着这美丽的色彩渐渐褪去,心中都觉得无限凄怆。 良久,温意才打起精神要站起来,却见千山忽然拉着她的手道:“主人,不摘了,咱们回去吧!” 温意见她脸色陡变,并且横在她面前阻挡她的视线,便知道有情况出现了。她身后拨开她的脑袋,只见御花园的羊肠小道上,走来一行人。 虽然夜色渐渐四拢,但是视物还是十分清楚。宋云谦牵着柔妃的手,一路有说有笑地走来。 这情景多么熟悉啊!他也曾经牵着她的手走过无数次的黄昏路,如今情景依旧,只是他身边已经换了人!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进去,再狠狠地剜进去,痛得那样尖锐,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心已经鲜血淋漓了。 早知道他留宿在柔妃的宫里,那种失落和伤心,也只是限于想象得来的。而如今亲眼看到,方知道是痛得如此彻底。 她在心底急急地警告自己,不许哭,不许掉泪,如今她留在宫中唯一的目的,是要调查清楚陈雨竹的死因,只要一切都水落石出,她就会离开这里,她什么都瞧不见,那么心就不会再疼了!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她再自持镇定,还是无法掩饰脸上震惊和沉痛的表情。她曾经多么天真地以为,他在柔妃宫中过夜,只是想气气她,没有真的和柔妃同床,可如今,亲眼目睹两人的亲昵,她还能自欺欺人吗? 宋云谦与柔妃也瞧见了她,柔妃愣了一下,迅速甩开宋云谦的手,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不动。 宋云谦定定地瞧着温意好一会,才走过来,脸色有些复杂,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温意料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她胃部一阵翻涌,中午吃的那点东西,几乎要全部吐出来,但是,她强忍住恶心,依旧扬起一抹浅笑,仿佛她并不在意一般,只是,微微颤抖的嘴唇和变调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是的,出来走走!” 她的眸光越过宋云谦,落在柔妃脸上。柔妃有些惶恐地站着,不敢看温意,只低着头咬着嘴唇。温意心底喟叹,当日的柔妃是何等的牙尖嘴利锋芒毕露,世事如水,洗去她所有的棱角,后又遭受禁足,她的性子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傲然。如今即便她以宋云谦妃子的身份站立在她面前,却一副做错事的孩子的表情。而明明,她温意才是该说抱歉的人。 人家说爱情的路上只能容许两人行走,第三个人一旦插足,势必有一个人被挤出去。曾经,柔妃被挤出去了,如今天道循环,轮到温意了。 千山拉着温意道:“我们回去吧!” 温意轻轻点头,“好!”说罢,她僵硬地福福身子,道:“民女告退!” 她没有抬头看宋云谦,但是依旧能感受到宋云谦愕然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她轻轻转身,并未瞧见宋云谦惨白的脸。 一路上,千山和温意都没有说话。千山曾经什么都不懂,如今再不想懂,也都懂得了。温意的隐忍和坚强她都看在眼里,一个心里在滴血的人,却依旧挤出一抹婉然的笑意,如此为难自己也要留在宫中,只为追查一个和自己未必有关的真相。 陈雨竹,希望你在天有灵,保佑主人快点查出毒害你的凶手,再不要叫她受这样的委屈了。千山在心底这样祈求着! 这一晚,温意和千山都没有用膳。御膳上来又退了下去,纹丝未动。 千山不知道从哪里鼓捣来两瓶烧刀子,就着烛光笑对温意道:“吃不下,咱们就喝吧,喝死就算了!” 温意本不想喝酒,这几日胃十分不舒服,大概是那种排斥的现象又出现了。以前出现这种排斥的现象她会很害怕,她怕死,但是现在,她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希望她剩下的日子能够足以让她调查出陈雨竹的死因。 那样,她就能魂魄飘散,回到家乡了! 只是今晚心里难受得要紧,脑子想休息一下,不要想任何事情。所以,听到千山的话,她也豪爽地道:“好,咱们今晚不醉无归!” 烧刀子很烈,千山一向喝烈酒,所以半瓶下肚,依旧面不改色,温意喝了几杯却已经有半醉了。 千山凝着眉道:“人家说喝醉了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想的,但是我脑子里还是不停的想那烂人,千山,你没救了!”说罢,用双拳猛地捶自己的脑袋。 温意拉着她的手,醉眼朦胧,一本正经地道:“那是因为你还没喝够,要是喝够了,那难受劲上来,你便什么都顾不得去想了。” “真的?”千山嘻嘻笑了一下,“你可不要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啊?不信,你一瓶喝下去!”温意本是调侃一下千山,谁知道千山还果真拿起还没开启的那瓶酒,仰头就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温意惊愕地看着她,“我的天,你还真喝啊,这酒太烈,你还是慢慢地喝吧!” 她话说完,千山已经把一瓶酒灌了下去,她打了个酒嗝,脸色绯红地看着温意,嘴角咧开一个惊奇的笑,道:“主人,你有好几个鼻子!”说罢,噗通一声,就往侧面倒去! 章节目录 第154章冷漠以对 > 温意连忙扶起她,又喊了人进来送她回去休息。 作为一个醉鬼,千山十分不合作,一个劲地嘟哝着“烂人”,桌面上的碗和杯子瓶子全部被她扫落在地,然后又挥拳出脚,揍得前来抬她的宫人脸青鼻肿。最后,还是碗娘有经验,上前在她耳边说:“不许吵,带你去找烂人!”千山便安静了下来,头垂在一旁,喘着气不动了。 太监急忙上前抬她出去,温意被她这样一闹,本有点醉意都被闹醒了。她哭笑不得地收拾残局,有宫女进来收拾,她蹲下身子道:“不必了,你们都出去吧!” 内殿伺候的宫女小彩连忙率人跪下,惶恐地问道:“主子,是不是奴婢们伺候不力?” 温意顿了一下,挤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对跪在地上的宫女道:“不是,只是我想静一静,你们出去吧!” “只是,若是皇上知道,会责罚我们的!”小彩还是不敢站起来,依旧跪在满是碎渣的地面上。 温意颓然地坐在地上,心酸得要紧,这些个姑娘,被宫规捆绑,做什么事情都怕责罚,在宫中步步为营,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她觉得人生也就那么回事,前路一片灰暗,看不到一线光芒。 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或许,爱情真的会让一个好好的人变成祥林嫂,时时都想对人诉说自己的不幸,上天的不公。 她无从选择,但是她们还有,她抬起头对宫女们道:“你们都出去吧,今晚早点休息,无须守夜,你们谁不想在这宫里呆着的,明儿我就送你们出宫去,去找属于你们的未来,属于你们的幸福去吧,不要被捆绑在这宫里了!” 她忽然说这么一句话,吓得众人更加的害怕,一个劲地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主子恕罪!” 温意发了狠,上前一个个地拉起来,厉声都:“你们都不要跪我,我也不是什么主子,这里没有什么主子,你们的主子是你们自己。”她怒气冲冲地踢了一脚椅子,发泄般道:“我真是厌倦透了这个地方,我想回家,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众宫女都吓得脸色惨白,面面相窥不敢做声。 碗娘这边刚弄完千山回去,一进门就听到温意在发火,急忙走进去,打发了宫人出去。 她扶着温意坐下,叹息道:“何苦呢?温大夫,再不如意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温意压抑了满腔的委屈和伤心,一直按压住,如今被碗娘一句轻轻的喟叹与安慰击得几乎要崩溃,她扶着碗娘的手,有些茫然失措地坐下来,然后伏在桌子上,几乎想要放声大哭起来。 人在最低落的时候,是会疯狂地想家,她呜咽一句,“碗娘,我很想我娘!” 揪心的痛在她话语出口的时候疯狂袭来,她双肩不断地抽动着,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如同缺堤的洪水,喷涌而出。 碗娘叹息一声,抚摸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温意果真就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悲恸,叫碗娘听见了也不禁心酸掉泪。 门外候着的宫女也不敢走远,也不敢进来打扫,听到温意呜咽的那一句,众人都红了眼圈,想家,想娘亲,也是宫女们心中的痛。只是她们连想都不敢想,那是心底最无法触及的地方,一旦触及,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 温意仗着半分酒意,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抬起头的时候,觉得头昏脑胀,鼻子堵塞得不透气。她知道自己的双眼一定肿得跟桃子一般,她鼻音重重地对碗娘道:“让你见笑了!我确实很没用!” 碗娘坐下来,伸手拉着温意的手,慎重地道:“温大夫,还记得奴婢曾经说过温大夫曾救过奴婢吗?那时候镇国王妃中毒,王妃若是救不回来,奴婢纵然问心无愧,以先帝的脾气,奴婢指定是脱不了干系。但是温大夫让镇国王妃母子平安,奴婢才逃过一劫。” 温意瞪大眼睛,有些震骇地看着碗娘!救镇国王妃的时候,她还是杨洛衣的身份,而杨洛衣,早就死了。她如今是温意,碗娘如何知道自己就是当日的杨洛衣? 碗娘见她脸色诧异,解释道:“先太后已经把此事告知了奴婢,并且命奴婢日后无论如何,都要护着温大夫!” 温意再度震惊,之前太后让她务必用生命护着宋云谦兄弟,她虽没往多想,但是深夜里想起她这句话总觉得太后很自私,可原来,太后也命了碗娘和千山用命护着自己,她于自己,其实也付出了和宋云谦兄弟相等的感情。 碗娘再道:“温大夫曾经救人无数,怎能说自己没用呢?人存在世上的价值有很多种,爱情,只是人生构成的一个部分,不是全部。碗娘心中的温大夫,是个宅心仁厚,跟死神抢人斗志昂然的斗士。先太后命碗娘守护温大夫,只是若碗娘不是敬佩温大夫人品,又何至如此用心?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罢了。只有让碗娘折服之人,碗娘才会用生命去对待!所以温大夫切莫自暴自弃,您在碗娘心中,比天下任何人都有用!” 碗娘的安慰,如同是在干旱依旧并且龟裂的土地上洒进一场甘霖,让温意之前活着的信念重新落地生根,并且迅速发芽滋长。她起身拥抱着碗娘,鼻音依旧很重,但是声音已经恢复了生气,她道:“碗娘,谢谢你,真的,让我重新找到活着的方向和目的。”确实,她真的太儿女情长了,人活着,难道就只有找一个男人过日子吗?为了这个男人,她竟然想到了死,温意,你前辈子是有多缺男人啊!没了他,你就自暴自弃活不下去了吗?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碗娘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扫着她的后背,怜惜地道:“我的好主子,你想通就好了!” 亥时,温意手持百毒传在灯下翻阅,这百毒传有好几页是脱了的,也有好些是乱了章节,所以看起来特别费劲。她不知道当初可儿把这本书给宋云谦已经是这个模样还是她故意为之,总之,温意在书中看到好多毒方,但是,都没有看到一种毒是可以让人大量失血,然后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门外守夜的宫人还在,她本说了不要任何人守夜,但是她们还是主动地留下来。温意逆不过她们,只好作罢。 门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小彩行礼的声音:“参见皇上!” 温意面容微变,他这会儿来,做什么?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便见一道明黄的身影闪了进来。温意看书,所以殿中烛光明亮,他在光影中一步步走来。 温意起身,福福身子,“参见皇上!”神色间,已经平稳若常了。 仿佛对她刻意保持的距离视若不见,他蹙额看着她,声音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碗娘说你今晚没有用膳!” 温意嗯了一声,“是的,不饿!” 她低着头,如同一个宫女般站立在他面前,他问一句她便回答一句,没有多话,他不问便不说。 “来人!”宋云谦似乎有些薄怒,低喊了一声。 殿外伺候的小彩急忙走进来,急急上前躬身道:“奴婢在!” “命小厨房做点饭菜出来,不需要多,精致就好!”宋云谦下令道。 “是!”小彩福身,“奴婢马上去!” 温意依旧没有语,乖顺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宋云谦坐了桌子前,看到桌面上放着的书,他随手拿起来,翻阅了几页,淡淡地道:“这本书,是可儿的?” “是的,诸葛明送给民女的!”温意回答说。 他眉心蹙了起来,听到诸葛明这个名字,他仿佛很恶心,很难受。他没有再说话,把书本重重地丢在桌面上。 沉默在两人中间散开,殿中静得吓人,殿外的人也不敢进来。 过了许久,宋云谦才抬头看着温意,冷冷地道:“坐下吧!” 温意依坐下,双腿已经站得很累了,她坐下来之后,已经没有抬头。 “你和诸葛明之间,交情真不浅!”他讽刺地道,桌面的烛光映入他的眸子中,彷如他眸中跳跃着一簇火苗。 温意本想淡淡地讽刺说没有他跟柔妃的交情这般深,但是想想,觉得说在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所以,最后她道:“还好!” “你就不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吗?”他冷冷地道。 真是好笑,辩解?当夜发生这件事情之后,她跟他解释,他却说不想再提此事,就让它过去,而如今,却又说她没有辩解。 温意敛住眸子里的烟波浩渺,淡淡地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什么意思?”他眉毛陡然一拧,“你这一副怨妇的样子做给谁看?你要是想出宫去找他,朕并没有绑住你的双脚。” 温意依旧是波澜不惊地道:“是的,皇上并未绑住我的双脚!” 宋云谦用手敲着桌子,发出咚咚咚地声响,这种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瘆人,仿佛,这是一场风雨的前奏。只是怒气在他眼中凝聚,却没有爆发出来,他最后,有些无奈而焦灼地道:“我们之间,就一定要这样吗?” 温意不抬头,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道:“皇上想如何?” “你以前从不称呼朕为皇上!” “皇上以前也不会在民女面前自称朕!”温意淡淡地接话。 他愣了一下,神色渐渐地沉寂下去,许久,他才透着无限疲惫地道:“温意,我们真都回不去以前了吗?” 温意抬头,眸光有些忧伤,“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知道,你并不爱他!” “说这些似乎没有意义,你已经深信我和他私通了,何必再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呢?”温意嘲讽地笑了笑。 宋云谦沉默了,许久,又道:“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亲眼目睹,心里无法释怀,你应该知道这些日子我也不好受!” 温意凝视着他,有些苦涩地道,“好好对她,她已经受了很多苦,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深爱你。” 宋云谦不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才又道:“这辈子,是我对不住她!”这句话,似乎另有所指,但是温意并无深究,只是淡漠地笑了笑。 章节目录 第155章演戏 > 饭菜张罗了上来,小彩和其他几名宫女把饭菜布下之后便伺候在旁。 宋云谦为她布菜,道:“吃!” 温意摇摇头,“我并不饿!” 宋云谦忽地变脸,有些凌厉地道:“吃下去,这是命令,是圣旨!” 温意抬头瞧他,他眸子里闪着怒气,烛光摇曳间,也可以看到他面容布上一层冷凝,她顿了一下,喉头像是有什么东西梗住一般,道:“是,遵旨!” 她拿起筷子,低头吃着碗里他布过来的饭菜,她吃得很快,很急,几乎呛到了还不断地往嘴里塞。她本来不想赌气,但是他方才的话刺激到她了,命令,圣旨,是的,他们如今的关系就是君臣的关系,他是天,他说的话她要听。 他盯着她,死死的盯着她,眸子里腾起怒气,他忽地站起来,伸手抢掉她的筷子,往地上一丢,怒道:“不要吃了!” 温意又拿起他的筷子,低着头吃着,对他的怒气置若罔闻。她吃得太快太急,胃部一阵绞疼,她停了下来,感觉到胃部开始翻涌,她蹲下身子,抱住肚子就狂吐起来。 宋云谦把桌面的饭菜全部扫在地上,噼噼啪啪发出好大的声响,外殿伺候的人都冲进来,见皇帝大发雷霆,都跪在了地上。宋云谦神色冷漠得叫人害怕,冷漠中又夹着一丝心疼,但是,最终都被怒气取代,他恶毒地道:“温意,你这个女人应该下地狱!” 温意依旧在吐,油腥的味道在她嗓子久久散步去,她已经把吃下去的全部都吐光了,但是胃部还依旧翻涌着,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小彩想上前扶起她,但是被宋云谦眸光的冷锋阻止,宋云谦怒道:“都滚出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进来!” 小彩急忙磕头,道:“皇上,小主身体原先有些不舒服,求皇上开恩,莫要为难小主了!” 宋云谦顿时便把满腔的怒气发泄在小彩身上,他厉声道:“怎么的?你要替她求情?真是主仆情深啊,看来你还不知道这宫中谁才是你的主人,要不要朕用板子来提醒你一下?” 小彩吓得瑟瑟发抖,捣蒜般磕头道:“皇上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皇上息怒!” 温意扶着胸口,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稳住心神,冷笑道:“你何苦为难她?她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有什么气尽管冲着我来便是!” 宋云谦见她脸色惨白,发鬓凌乱,一副疲惫虚弱的样子,脸上的怒气凝了一下,火光在他眸子里熄灭,他静立一会,有些痛苦地道:“连一个丫头你都舍不得我骂她一句,可你却舍得让我饱尝伤心痛苦。” 温意起身走了几步,双脚踩在破碎的碗上,碗的裂口锋利无比竟刮穿了鞋底,直插进她的脚底。烛光昏暗,他并未瞧见她双脚底下漫出的鲜血,只看着她一步步走来,走到自己的面前。 她忽然伸手抱住他,喃喃地道:“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应该是开心快活的,但是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快乐了。我无意让你伤心,你却有意让我难过。但是无论有意还是无意,芥蒂已经存在,并且无法消除,咱们之间,注定了开始,也注定了结局!” 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几乎是迅速地问,“我们的结局是什么?” 温意从他怀里移开身子,直视着他,眸光一寸寸地消沉,如同她低沉的声音,“你知道的!” 宋云谦脸上漫上痛苦的神色,瞧着温意的眸光有些凄凉,“我命人查过当夜所有的酒菜,餐具,一点一滴,全部都没有放过,你道怎么样?” “皇上并未调查处出有毒,是不是?”温意反问。 宋云谦脸上有一一抹恼怒,“没错,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毒,包括你当晚回宫后喝过的水,碰过的东西,全部都没有毒。当夜,诸葛明所碰触的一切,也都没有毒,一切的一切,足以证明,你们当夜没有被人下毒!” 温意早就料到,她既然有本事下毒,自然有本事清除一切。只是时间如此迅捷,还真叫她惊讶。要知道宋云谦的清查,几乎就是在当夜了,她下毒的范围这么广,可竟然有本事在短时间内清除完毕。如果被下毒的人不是自己,那么,温意几乎要跳起来拍掌了。 宋云谦俊美的脸上蒙上一层屈辱,他定定地瞧着她,眸光出奇的森冷,道:“我比你更希望能调查出你们被下毒的痕迹,我比你更希望这一切只是有人离间我们的感情,但是温意,所有证据都指向你背叛了我!” 他那样冷静地说着,声音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柔,可说的内容仿佛一支箭,直直刺进了温意的心脏,但是,温意同时也知道这支箭在刺伤她的同时,也刺伤了他。 “我跟自己说,无所谓,只要你人在我身边就好了,你心不在都无所谓。我曾经失去过你一次,两次,绝不容许第三次。”他眸子蒙上一层哀伤,有些颓然地道:“但是,我发现自己无法欺骗自己,温意,我忘不了我见到的一幕,你与他衣衫不整地躺在我们的床上,这一幕在朝堂之上,在御书房,在饭桌上,都会无可抑制地浮上我的脑海,我竟是那么的介意,我心胸竟是那样的狭小。我尝试过跟自己说,当日你曾经撞破我跟洛凡,一人一次,算是打了个和。那一次你能原谅我,我这一次为什么不能原谅你?我试图说服自己,开始两天,我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你在我身边,我看着你用膳,但是我脑海里想的是,你与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爱他多一点还是爱我多一点?你以后还会和他藕断丝连吗?就算你们无法见面,你心里还会不会想着她?看到你失神,我会认为你在疯狂地思念他,温意,我嫉妒得快疯了你知道吗?最后,我发现自己无法吧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那样……”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俊逸的脸写满哀伤,还有一个男人的悲哀与无奈。 温意的喉头一阵阵发紧,这样的宋云谦,是很让人心疼的。她至今深爱他,虽然已经说服了自己不再依恋他的温柔,可植在心底的爱意,只怕是这辈子都无法移除的。 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她摇摇头,带着哭腔道:“无论你信不信,我从不曾爱过他!” 宋云谦凝视着她,苦笑道:“你看,现在看着你掉泪的脸,我依旧会心痛。你说你不曾爱过他,你证明给我看,那只是一场陷害,一场阴谋,哪怕是一场误会,我都可以接受!”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但是,不是为了让我们能够继续走下去,事实上,我们之间,大概也走到了尽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还要你盲目地相信我,确实有些不合情理,毕竟你亲眼所见,我也暂时没有证据证明我是无辜的,要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确实很为难你。但是,谦,正如你刚才所说,我曾经撞破过你跟柔妃一次,我原谅了你,你认为还会有下一次吗?假若有一天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那么,你应该知道,爱情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你容不下,我也容不下。”温意冷然地道。 宋云谦摇摇头,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亏欠洛凡良多,余生,我会尽力补偿她。” 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温意神情微微愕然,但是她很快就恢复正常,淡淡地道:“祝你幸福!” 宋云谦眸光如炬,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也是,保重,你若是愿意出宫,那朕成全你!”说罢,竟不再看温意一眼,就转身出去了。 温意只觉得满心的酸楚,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他这算是下了逐客令吗?要她离开皇宫?他连看到她都不愿意了吗?那刚才说那么多深情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到底还是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伏在桌面上痛哭起来。 宋云谦离开采薇宫,身后钟正跟着他,出了采薇宫转入长廊,一道身影忽然从廊后闪出来,宋云谦停住脚步,眸光凌厉地瞧着来人,“如何?” 来人正是暗卫朗月,他轻声道:“如皇上所料,采薇宫真有人监视!” “是什么人?都记下了吗?”宋云谦眸光一闪,冷峻地问道。 朗月点头,“回皇上,都记下了,微臣会命人严密监控这些人。还有,监视可儿小姐那边的人回来说陈将军今日曾经见过可儿小姐一面,两人谈了约莫一刻钟,但是因距离太远,并未听到所谈的内容!” 宋云谦冷冷地道:“他因为陈雨竹的死,记恨上了温意!” 钟正也上前道:“皇上,还有碗娘今日所禀报之事并无十全,有好些她都没有上禀,碗娘是不是可信之人?” 宋云谦脸色一柔,道:“不,她只是忠于温意,她是皇祖母的人,不会背叛朕,也不会背叛温意。相反有她在温意身边,朕很放心!” 钟正舒了一口气,“如此便好,老奴多心了!” 宋云谦对朗月道:“你继续命人监视可儿,监视陈元庆,还有,诸葛明那边也不要掉以轻心!” 朗月道:“是!” 宋云谦的脸在羊角风灯下显得特别的冷凝阴狠,他冷声道:“无论是谁,只要伤害到她,朕都绝对不会轻饶,哪怕是多年好友,哪怕是亲如兄妹的师妹,朕一概不会放过!” 钟正有些担忧地问道:“那柔妃那边……” 宋云谦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他定了定,道:“这辈子,朕只能辜负她了!” 宋云谦脑子里浮起温意伤心的脸,痛苦的眸子,心便尖锐地痛起来。今晚这一场戏,他演得很辛苦,心疼她,却不能表露过多,怕被监视之人看出了端倪,只能不断地伤害她。 只是今晚所说的,也并非全是做戏,事实上,他这几日一直都想起那晚上所看到的一切。只是这一切,提醒他的不是温意的出轨,而是陷害温意之人的恶毒。警醒他一定要找出背后黑手。 而这几日,想得最多的是温意师父对他说的话,他说温意留在他身边,终究会引致杀身之祸。因为这句话,他每夜都睡不着,他不能让这个情况发生,所以,即便如今要伤害温意,他也要先忍住心痛,把背后之人揪出来,只有这样,才会无后顾之忧! 章节目录 第156章歹毒心肠 > 皇帝在采薇宫大发脾气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太后本不想过问他们小两口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闹得这般的大,她不得不命人去打听始末。 而当日采薇宫中的人全部连夜被送走,所以太后寿宴当夜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而可儿也三缄其口,不提半句。这涉及一个君王的面子尊严,她也舍不得宋云谦被人轻视了去。 所以太后也打听不出什么来,最后,她亲自与容贵太妃来到采薇宫中,两人刚进殿,还来不及说话,宫女便进来禀报:“主子,可儿姑娘来了!” 温意刚行礼坐好,听闻宫女的禀报,她淡淡地道:“请进来吧!”来看笑话还是试探虚实?昨晚闹得这样的大,她肯定有所耳闻的。不管如何,总之来者不善就是了! 千山还没醒来,昨夜醉得她够呛的,今日已经将近子时了,她还没起来,皇太后因着她是张老夫人的孙女,所以也关心了一句,温意没说她喝醉了,只说她有些不舒服。 可儿进来了,陪同她过来的还有吕宁。可儿大概没料到皇太后与荣贵太妃也在,神色微微一怔,便急忙上前行礼,“可儿参见皇太后,参见容贵太妃!” 吕宁也上前行礼。 皇太后微笑看着可儿,“你真有心,一大早就过来看你姐姐了!”她又看了看吕宁,“吕大人在门外遇到可儿?” 吕宁也不隐瞒,道:“回太后娘娘,微臣是与可儿一同过来的!” 太后诧异地哦了一声,“是这样啊!”神色间,似乎有些明了,然后便笑着跟容贵太妃道:“现在的小年轻可不比咱们往日了!” 容贵太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适婚男女,走得近些无可厚非!”顿了一下,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可儿,“可儿年纪也不小了,皇上也真是的,怎不为可儿觅一门好人家?” 太后笑道:“哪里还需要另找,这眼前两人看着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吕宁,哀家不如便为你们做主,早日把事情给办了吧!” 可儿几乎迅速抬头,眼神愕然地看着太后,她下意识地摇头,道:“谢太后爱顾,只是可儿还没有嫁人的打算!” 容贵太妃轻责,“胡说,都什么年纪了?女孩子十六岁就该婚配,若过了十六岁还没婚配,家中父母该多着急?只怕搁在民间早早就问媒了。你父母不在,皇上是你师兄,俗话说长兄当父,你自该听他的意思!” 容贵太妃是个明白人,叶儿往日带安然入宫,也跟容贵太妃说过可儿的事情,叶儿也察觉可儿喜欢宋云谦,婆媳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讨论过此事,容贵太妃往日也觉得可儿乖巧,留心观察了可儿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她表里不一,渐渐地便不待见她了。 可儿脸色微变,语气有些不好了,“谢贵太妃操心,只是可儿至今还没想过婚嫁一事,再说,师兄也从不强迫可儿,若可儿有一日找到如意郎君,自会告诉师兄的!” 容贵太妃对她的无礼仿佛看不到,略微诧异地道:“哟,你现在不是跟吕大人好了么?” 吕宁脸色平静地道:“回贵太妃,微臣与可儿只是朋友,并无其他!” “这还真奇怪了,男女之间还能做朋友?你们这朋友,也做得太亲密了!”容贵太妃似有些讽刺地道。 可儿抬头瞧了温意一眼,眸光似有些怨恨,温意明白她的意思,她觉得是自己串通皇太后和贵太妃两人说这些让她难堪的话。她也不解释,只微微笑道:“得了太妃娘娘,小姑娘不好意思呢,你就别取笑人家了,否则,人家真是郎有情妾有意也被您吓得不敢再继续发展了。” 容贵太妃呵呵笑了一声,“是啊,哀家年纪大,脸皮厚,竟忘记了这小姑娘都是害羞的,只是可儿也算不得是小姑娘了,都二十多了吧?算是老姑娘了,看来婚事是该提上日程了,也免得让人担心!” 可儿几乎怨恨地看着温意,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姐姐这般了解可儿,可儿真是开心,只是姐姐操心可儿还不如操心一下自己吧,听说昨夜师兄发了顿脾气,不知道姐姐哪里得罪了师兄呢?” 温意还没说,碗娘便在一旁代替温意回答了,她笑咪咪咪地道:“这两人打情骂俏,算得了什么?咱们主子惹恼皇上么?只怕未必,兴许是咱们主子生皇上的气呢。要知道,皇上和主子恩爱,是宫里宫外都知道的事情。” 可儿冷笑一声,“是么?” 皇太后也侧头问碗娘,“哀家也听说了此事,碗娘,你一直在采薇宫伺候,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当事人就在这里,皇太后没问温意,却问了碗娘,她知道温意的性子,就算受了委屈也未必愿意倾诉,还是问碗娘妥当些。 碗娘笑道:“皇太后不必挂心,他们只是闹闹小情绪,过几日就没事了,是不是啊主子?”碗娘说罢便侧头看着温意。 温意也不想皇太后太担心,便笑着附和了,道:“是我太任性了,昨夜吵了几句!” 皇太后见她避重就轻,便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再说这两人往日恩爱得不得了,宋云谦也从舍不得让温意受委屈,莫说发脾气,就是大声说一句都舍不得。而温意更是对宋云谦千依百顺,若不是原则的问题,他们压根不会有半句龃龉。 只是她不说当下也不好追问,再加上这可儿往日看着听乖顺的,怎地今日说话像是带刺?看来一定有些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是皇太后却不想去管,后宫从来都是个是非之地,而且她相信温意有能力驾驭得来。她是未来皇后的人选,后宫如今并不算太复杂,至少,比起她当年的时候,零头都够不上。 她跟温意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跟容贵太妃道:“咱们两个老婆子,就不要妨碍人家小年轻说话了,咱们走吧!” 容贵太妃本还想多损几句可儿,但是皇太后发话了,她也只好起身。 皇太后看着温意,意味深长地道:“孩子,所有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你是个有能耐之人,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你。哀家也相信你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定会想方设法去解决,但是,你不要忘记了有一种办法叫母爱,你若是解决不了,可以求助你的哀家。向母亲求助,也是解决办法的一种!” 温意大受感动,皇太后这句话,等同跟所有人宣示,她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温意这边,替温意出头,天下的人,要欺负温意,都要先过她这一关。 温意泪光闪动,轻声道:“谢母后!” 吕宁站在皇太后身侧,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可儿的脸上,可儿细眯着眼,嘴角有一丝冷峻的笑。 皇太后和容贵太妃走了,温意才转脸看着可儿,她淡淡地招呼道:“请坐!” 可儿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笑嘻嘻地道:“还请坐呢,姐姐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温意侧头看她,不着痕迹地抽出手,道:“妹妹今日怎地有空过来?” 可儿托腮,若有所思地道:“我跟皇太后一样啊,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师兄为什么吵架了呢?”说罢,她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又道:“我是真的关心你们!” 碗娘适时上前道:“可儿小姐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皇上呢?” 可儿抬头看着碗娘,嘴角的微笑收敛,道:“女孩子家的心事,当然是跟女孩子说的,姐姐和我关系这么好,她一定不会对我有所隐瞒的,对吗?” 温意淡淡地道:“当然!”只说了这一句,却没有往下说。 可儿沉吟良久,忽地出声问道;“是不是因为师兄最近跟柔妃来往过密?他们原本就是夫妻,姐姐莫要吃醋了。” 温意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嗯!” 见温意淡漠不愿和她交谈,可儿并没有觉得无趣,相反,她还显得兴趣盎然,道:“其实师兄的心还在姐姐这里的,男人嘛,民间尚且三妻四妾,更不要说他是皇上了。姐姐如今觉得容不下她,那以后如何能容得下满宫的后妃?” 温意听闻她这样说,便看着她问道:“听妹妹这样说,妹妹似乎颇有容人之量,那么这事儿若是放到你身上,你能做到一点都不介意吗?” 可儿莞尔一笑,道:“若是能跟自己深爱的男子在一起,我不会在乎他有多少女人,只要他的人他的心都在我这里,姐姐这般没有容人之量,大概也不适合做当今的皇后!” 这句话,语气很轻,但是却有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温意淡淡地道:“是么?皇后乃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我从不冀望登上后位。” 可儿笑了笑,下意识地拉远了距离,道:“是么?姐姐对着可儿,何必这样虚伪?姐姐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留在师兄身边,登上后位吗?正如姐姐所,皇后乃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哪有人不想做皇后?” 碗娘在一旁嘲弄地道:“听可儿小姐的意思,似乎可儿小姐稀罕得很,可惜,可儿小姐乃是皇上的师妹,皇上一直视可儿小姐为妹妹,封个公主是可以的,皇后嘛,确实不适合!而且,皇太后心中属意的皇后人选,一直都是我家主子。就不说我们家主子,不是还有一个柔妃吗?柔妃在王府便是侧妃,并且皇上与柔妃原先也是两情相遇的,虽然之前和皇上有过一些误会,可如今误会已经消除,这皇后之位,怎么算,也算不到可儿小姐的头上。” 可儿的脸色陡变,眸光凌厉地盯着碗娘,那凌厉的眼锋闪过一抹狠毒。 温意瞧着碗娘故意挑衅的神色,有些深思,碗娘往日是个稳重之人,说一句话都要前后掂量过,鲜少像今天这般口没遮拦。 而且,她字字句句都往柔妃上带,这不是存心逼着可儿去对付柔妃吗? 章节目录 第157章青儿的死因 > 可儿神色很快就恢复正常,含笑道:“碗娘姑姑真是字字真理,只是,未免错看了我吧?我对师兄,从来都只有师兄妹之情,碗娘姑姑说我觊觎皇后之位,真是好没道理啊!” 碗娘亦是盈盈一笑,“奴婢说话一向如此,并没有得罪可儿小姐的意思,请可儿小姐见谅!”如此轻描淡写的道歉,甚至还蕴含着一丝轻蔑,哪里有半分道歉的样子?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只是她忽然话锋一转,对吕宁道:“吕大人,听闻您如今还是驻守着采薇宫的侍卫首领,这几日却不见大人来报到,不知道是不是嫌弃我们采薇宫门楣低,不屑来了呢?” 吕宁愣了一下,随即道:“姑姑冤枉在下了,只是原先千山误伤了可儿小姐,我不过是去赔罪和照顾她罢了。再说,如今采薇宫风平浪静,后宫也相安无事,也可以撤走相应部分的侍卫。” 碗娘冷着脸道:“要不要撤走侍卫,得请旨皇上,就算皇上有心要撤,可如今圣旨未下,吕大人也该履行自己的职责,以采薇宫的安危为念才是。” 吕宁脸色有些不好,神色间可见怒气,但是他也极力按压,低头道:“姑姑所极是,确实是在下玩忽职守,在下今日开始会重新驻守采薇宫。只是这段时间一直都相安无事,所以在下也会奏请皇上,撤走采薇宫一批侍卫!” 碗娘淡淡地道:“皇上的旨意,我等应该遵从,那就静待吕大人上禀皇上,只是如今,还请吕大人履行自己的职责!”碗娘还是那句话,颇有刁难之意。开始温意并不了解碗娘的用意,但是在见到吕宁跟碗娘对了一个眼神之后,她便知道这两人在演戏。 温意于是便冷漠地道:“吕大人既然还知道自己是采薇宫的侍卫首领,那么,我命令你立刻领人巡逻。” 吕宁有些屈辱地看了温意一眼,又回头看着可儿,可儿柔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先留在这里吧,只是如果你不想留在采薇宫,那就去奏请师兄恩准你离开采薇宫!” 吕宁听可儿发话了,便道:“好,我听你的!”说完,他又看着温意,冷声道:“既然温大夫下了命令,下官自当遵从!”说罢,勉强拱手行了个礼,便旋身出去了。 可儿看着温意,淡淡地道:“姐姐如今好大的威风啊,一点都不像可儿以往认识的人了。” 温意笑了笑,眸光锐利地看着可儿,“人心隔肚皮,谁又能说真正认识谁呢?就等同我和妹妹相识这么久,现在才发现原来我竟像从不认识妹妹一样!” 可儿淡淡地道:“看来姐姐心情不错,无须妹妹的安慰,那妹妹就先行告辞了!”说罢,不等温意说话,便旋身出去了,嘴角含着一抹冷凝,态度十分傲慢。 温意知道她已经渐渐按捺不住了,这场戏她演了很久,已经是最佳影后。而如今,她步步为营,几乎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所以她不再需要演戏,她已经能把握全局了。 可儿走后约莫半个多时辰,吕宁进了内殿。 温意已经预料到他会来,所以,他刚要行礼,温意便道:“吕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 碗娘立刻出去把门关上,在门边大声地怒道:“哟,吕大人好大的威风啊,你要请辞,麻烦去跟皇上说,跟我们主子闹什么啊?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们主子吗?” 吕宁也高声道:“碗娘姑姑请莫要欺人太甚,在下只是尊重温大夫,所以先来跟温大夫交代一声,并欺负人的意思!” 两人本是做戏,碗娘与吕宁都知道采薇宫已经被人监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一定会传到可儿的耳中去。 两人高声辩了几句,大门便咚咚咚地作响,是宿醉醒来后的千山,她刚醒来,出来正殿,便听到碗娘与吕宁的对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碗娘刚打开门,她便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见到吕宁,两只眸子喷出火光,怒道:“你还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滚!” 吕宁见到千山,温文儒雅的面容上顿时多了一分温柔,他见千山面容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不禁心疼地轻声道:“吃不好吗?你瘦了很多!” “关你屁事,去找你的绝世佳人!”千山怒气冲冲地道。 碗娘上前拉开千山,道:“行了,先别说!” 吕宁整一整神情,轻声对温意道:“温大夫,她与陈元庆来往过密,两人经常在偏殿说话,有时候一说就是一个时辰,小心此人!” 陈元庆?温意愣住了,竟然是他吗?他一直未能释怀陈雨竹的死因,所以,他与可儿联手要对付自己? “陈元庆一直认为我没有全力救治陈雨竹,所以对我心存怨恨,他与可儿联手,不奇怪!”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温意还是很失望,陈元庆是个机敏的男子,文武双全,应该有足够的判断力,想不到事情到现在,他还没看破。 “还有,”吕宁低声道:“我曾经听她午睡的时候做恶梦,她在梦里说对不起自己的爹爹,对不起师姐!” “对不起她爹爹?对不起她师姐?”温意沉吟了一会,道:“我听宋云谦说过,她确实是有一位师姐的,但是那位师姐已经跟人私奔了。” 千山愣愣地看着两人轻声地说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相询,碗娘含笑拉着她,轻声道:“傻瓜,你还没看出来吗?吕大人是那边的内应!” 千山瞪着吕宁,面容虽然绷得死死的,嘴角却有一丝飞扬的弧度,“真的?你真不是被人家迷得七荤八素?我可不是很相信!” 吕宁本还不愿意让千山知道,毕竟千山是那种藏不住心事的人,但是现在碗娘直了,他也只好道:“当日我确实以为你们冤枉了可儿,但是当我跟着你去到她宫里的时候,发现她虽一味地装可怜装无辜,但是她眼神流露出来的怨毒和心机却瞒不过我,我在官场混这么些年,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我当时心存疑虑,便想着接近她调查一下。只是她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在没有完全相信我之前,一直都在跟我演戏,不过,一个人长期演戏,也总会露出蛛丝马迹。她跟陈元庆神神秘秘地来往,并且和凌贵太妃也有往来,但是凌贵太妃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曾经跟她有过一次争吵,至于说什么,我并未听得太清楚,那一次,凌贵太妃是怒气冲冲地离开。” 千山这才露出了笑脸,道:“若果真如此,你这个人还不算坏到极点。” “我怎么就坏了?你太不了解我了,连温大夫都没有怀疑我,反倒是你,竟然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说起来,你的心肠就是黑的,跟我相处了这么久,还不了解我!”吕宁有些怨恨地看着她道。 温意打断两人,道:“得了,先不要打情骂俏!”她看着吕宁,“你刚才说她曾在午睡中说过对不起她爹,对不起她师姐,这话有些叫人深思,据我所知,当日宋云谦要下山的时候,她爹就出了意外死了,至于是出意外还是中毒,这点要再问清楚一下谦。至于她的师姐,是跟一个叫阿牛哥的人私奔了的,她对不起她爹,往好了想,是她因为自己的婚事迟迟没有落定,所以觉得对不起她爹,但是这和她师姐有什么关系?” 吕宁愣了一下,摇头道:“不对啊,她师姐是死了的啊!” 温意微怔,“这怎么可能?我记得当日可儿与谦说起她师姐青儿,她师姐是跟一个叫阿牛的人私奔了的,并没有死。” 吕宁面容有些凝重,道:“但是我见她宫里供奉着两个牌位,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的师姐,她有几位师姐啊?” “竟有这样的事情?我去过她宫中几次,还真没发现她宫里有牌位。”温意有些疑惑地道。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她藏得极神秘,她师姐的牌位就在她爹牌位的后面,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并且牌位很小巧,我并未细瞧清楚,她便进来了,我只一眼看到上面有师姐两个字,估计是她的师姐!”吕宁道。 千山也觉得奇怪,“她的师姐,那皇上也一定认识吧?问问皇上不就知道了吗?” 温意道:“谦和我说过,青儿私奔了,不过她兴许有几个师姐也说不定的。但是不管她有几个师姐,她说对不起师姐,那她做了什么事情竟让她梦回之际都感到内疚?” 千山哼了一声,有些似笑非笑地道:“她不会害死了她的师姐吧?江湖中那些为了武林秘籍总会发生同门残杀的惨剧,她这人这么歹毒,谁知道她为了什么杀了她师姐?” 温意沉吟了一下,道:“但是据我所知,可儿是没有习武的,她在山中也只是跟她爹学下毒解毒,再说,那是她爹,她爹总不至于有高深的武功或者毒经不传给自己的女儿而要传给其他弟子吧?这个假设不成立。” “那就是她师姐也喜欢皇上!”千山胡乱猜测地道。 只是她这胡乱猜测,却让在场三人都愣住了。 三人的脸色都渐渐凝重起来,碗娘心惊胆战地道:“这是大有可能的!” 温意想起当日他们师兄妹的对话,可儿说宋云谦曾经情定青儿,但是因为青儿喜欢阿牛,所以两人怕宋云谦生气,又怕师傅反对,所以选择了私奔。 那,要是青儿没有私奔呢?那她现在会在哪里?温意心中疑窦顿生,莫非真如同千山所,青儿被害死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宋云谦一直这么尊重他的师父,他师父临终托付可儿给他,他一直信守承诺,把可儿当做亲妹妹一般疼爱,可见并非敷衍。 章节目录 第158章陈元庆的迷惑 > 温意眸光顿时一闪,对吕宁道:“吕大人,我要委屈你一下!” 吕宁见温意神色凝重,便也端正了神色,道:“温大夫不必如此说话,若能追查出宁安王妃的死因,洗脱温大夫和诸葛兄的嫌疑,在下万死不辞!” 温意面容陡然一沉,怒道:“吕宁,你三番四次顶撞我,实属不敬,若不给你点教训,只怕你更加的目中无人!”说罢,厉声喊了一句:“来人啊!” 碗娘把大门一拉,门外有两名侍卫冲了进来,拱手道:“卑职在!” 温意道:“把吕大人拉下去,痛打二十大板!” 千山愣了一下,正想出阻止,碗娘伸手拉了她一下,阻止她说话。千山顿时意识到温意和吕宁的用意,脚步一滞,有些心疼地看着吕宁。 吕宁面容桀骜不驯,冷冷地道:“微臣并非有意不敬,只是温大夫所吩咐之事,吕宁恕难遵从,温大夫要打要罚,悉随尊便,吕宁但凡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 采薇宫的侍卫都是吕宁的人,见此情况,上前为吕宁求情,道:“温大夫请息怒,吕大人也是一时糊涂,请温大夫从轻发落!” 温意冷冷地道:“怎地?你们也逆我的意思吗?莫非我身为采薇宫的主位,便连惩罚一个侍卫的权利都没有?若是如此,就请立刻去奏请皇上,好让皇上下旨夺了我的权!” 侍卫神色惶恐,急忙躬身道:“卑职等不敢!” 碗娘沉吟了一下,道:“主子,吕大人虽说出不逊,只是念在吕家世代忠烈,请主子从轻发落!” 温意冷然地道:“吕家先祖确实世代忠良,正因为如此,这二十大板已经是从轻发落了!”说罢,她怒对着两名侍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拉下去啊!” 吕宁面容冷凝,微愠道:“不必拉,我自己会走!”说罢,便旋身出了去。 两名侍卫只得拱手跟着出去。 板子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两名侍卫下手已经尽可能地轻了,因着吕宁到底是他们的上司,往日里感情甚好,所以这二十大板打下去,虽不若隔靴搔痒,但是也没受多重的伤。 千山很是心疼,有些内疚地道:“往日里我竟错怪了他,主人,他说得对,我真不够了解他,连碗娘姑姑都知道他留在那女人身边是另有所图的。” 温意含笑道:“你性子莽撞,你不知道也是好的,免得露出马脚,那位不是一般的精明。你记住,以后见到吕宁,也务必带着仇视的眼光看他,必要的时候顶撞一两句。” 千山道:“我知道了,我不会这么莽撞的,不能让他今日这二十大板白受!” 温意还是有些不放心,千山直肠直肚,不懂得伪装,可儿又这般的聪明,千山一个眼神,她就能看出破绽了,沉吟一下,道:“不了,这段时间,你还是先出宫去,回家住几日好好陪陪你娘亲!” 千山摇头,“不要,顶多我不出去就是了!” 温意道:“你娘亲最近身体不好,你还是出去多陪陪她吧,她也十分想你。” 千山有些动摇,司空府的人都对她很好,亲情浓郁,还有小侄子陪她玩耍,她很喜欢那种氛围,尤其,娘亲还总是用那种慈爱的眼神看着她,就跟她从小到大做的梦一样。 千山到底是听温意的话出宫了,临走前,温意让千山撤走宫中所有飞龙门的人。千山不明白温意的用意,但是见温意胸有成竹,便知道她另有安排,所以撤走了宫中所有飞龙门的人。 同日,可儿把宫殿搬到永明宫,距离宋云谦乾云殿很近。 永明宫比较靠近前殿,离温意的采薇宫有一段距离,她有心和温意保持距离。 吕宁第二日来到永明宫,送来迁宫贺礼,可儿关心地问道:“听说你在那边受了委屈,怎么回事?” 吕宁面容有些阴郁,道:“这些破事不说也罢了!” 可儿也不追问了,只安慰了几句道:“在这宫中,就算多么熟悉的人都会变得陌生,我往日跟姐姐要好,但是现在她对我猜忌甚多,总觉得我希望师兄,觊觎皇后之位,对我尚且可以这样,更何况你?不要记在心上,以后多长几个心眼就是了。” 吕宁嗯了一声,有些厌恶地道:“往日里我还觉得她不错,想不到竟也是这么肤浅心胸狭隘的人,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 可儿试探地问道:“她有没有说我什么坏话?” 吕宁蹙额,道:“她说那些话,你还是不要听了,不是客观的评价,便是恶毒的诋毁!” 可儿莞尔一笑,“没事,你就说吧,反正她心中猜忌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真有兴趣想听听她说什么。” 吕宁面色微愠地道:“还有什么好说?还不是如你刚才所,说你喜欢皇上,说你心肠歹毒,哎,罢了,这些胡话听过就算,你不要放在心上,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儿意味淡淡地道:“当然,她爱说什么是她的事情,我还真不会放在心上。”她抬头看着吕宁,问道:“那你是怎么看的呢?” 吕宁凝视着她,犹豫了一下,眸光注满柔情,道:“在吕某心中,你就跟天仙一般,有着天仙般的心肠,你自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再说,我也觉得你跟皇上挺登对的,你不要误会,我这样说不是认为你对皇上有什么企图,只是单纯这么觉得,皇上是位明君,他的皇后,他身边的女人,应当像你这样大度有气量,而不是像她那样心胸狭隘,处处猜度旁人。真不知道皇上到底喜欢她什么!” 可儿笑得十分灿烂,“你真这么认为?” 吕宁低眉道:“句句肺腑之,哎,若是她能够离开皇上,不再为祸后宫,后宫才有安宁的一日。” 可儿微微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吕宁知道她还没全心信赖自己,纵然他已经晒出了底牌,可她如此谨小慎微的人,要完全得到她的信任,只怕还要一段时间。只是跟她相处越久,便越不耐烦她的所作所为,一个模样如此姣好的女子,竟然藏着这般歹毒的心思。这种女子,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边,都注定是一个祸害。 这日陈元庆又来了,他借着来调遣永明宫侍卫的借口进来内殿,见吕宁在场,他神色似乎有些不悦,只是依旧守着同僚的礼仪,拱手道:“吕大人也在啊!” 吕宁起身行礼,“陈将军也来了?可有事?”一副俨然是永明宫主人的身份。 陈元庆有些轻蔑地瞧了他一眼,只当他是可儿的裙下之臣,神色间便淡漠了起来,口气也有些不敬,道:“是的,找个可儿小姐调动一下宫内侍卫的事情。” 吕宁有些诧异地问道:“这调动侍卫的事情怎地也要劳烦陈将军?这不是朱大人是事情吗?” 陈元庆道:“皇上下旨让本将传授搏击术,宫内的侍卫都要接受这种训练,已经有大批的侍卫去了集训,如今该轮到永明宫的侍卫了,所以先调遣一部分已经接受过训练的侍卫过来,然后把原先永明宫的侍卫调出去集训。” “原来如此,下官有机会也想去见识一下陈将军教授的搏击术,不知道陈将军是否愿意赐教?”吕宁并无不敬地道。 “随时候教,”陈元庆瞧了可儿一眼,又对吕宁道:“吕大人还有事情要跟可儿小姐说吗?若没事,能否容本将跟可儿小姐谈几句?” 吕宁慢吞吞地瞧了陈元庆一眼,然后凑近可儿压低声音道:“若那人是皇上,我心服口服,但若是他,我指定是要争到底的!”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足够落在陈元庆的耳中,陈元庆当下便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嘴角挽起一抹冷笑。 可儿微怔,随即露出甜美的笑容,嗔道:“胡说什么呢?人家陈将军是来说正事的!” 吕宁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浅声道:“那好,我在殿外等你!” “不用了,我还有些事情要拜托陈将军,只怕要聊好一会,你先回去采薇宫,免得又被人说你闲话!”可儿柔声但坚定地道。 吕宁只好应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说罢,依依不舍地看了可儿一眼,才跟陈元庆拱手道别。 陈元庆也只是敷衍地托一托手,便算是应付了过去。 吕宁走后,陈元庆皱着眉头道:“都说让你不要跟他来往,你怎么不听?” 可儿耸耸肩,“他就是一个傻子,有什么碍事的?而且,还能让他从采薇宫那边打听点消息过来,这傻小子十分听话!” 陈元庆冷冷地道:“你不要忘记,你的目的是要对付温意那女人,希望你不要牵扯其他人进来。” “你放心,这小子我还犯不着费心思对付,不过是稍加利用罢了!”她招呼陈元庆坐下,问道:“师兄那边有什么行动吗?他有没有去找诸葛明?” “没有,他似乎完全不提此事,但是,晚宴当夜,他曾经命人彻查过当夜的饮食,但是最后没有查到任何有毒的痕迹,所以这点你可以放心!”陈元庆道。 可儿冷笑,“他到底还是调查过,他始终都想相信那女人!” 陈元庆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可儿,有些严厉地盯着她,“你说她故意不医治我妹妹的事情,有否掺假?” 可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道:“你也不相信我?你妹妹的病情有多重?比司空府夫人重吗?比司空府的小公子重吗?那小公子几乎是已经没有呼吸了,她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够便让他起死回生。而你妹妹一个大活人送入宫中,几日的功夫,便奄奄一息魂归天国,你自己想想个中缘由吧,她原先在府中的时候,便已经试图勾引我师兄,师兄也对她颇有好感,否则师兄也不会登基之后不顾百官的反对执意要封她为皇后,他们是不是有私情在先,你自己想想便知道!” 陈元庆神色渐渐冷凝起来,前思后想,他无法为温意找到借口。他也希望温意是尽了全力救妹妹,可惜,事实证明,她是存了私心,见死不救,目的就是要登上后位! 章节目录 第159章千山得天花 > 宋云谦流连在柔妃宫中的时间多了起来,以往还会在采薇宫用膳,但是自从大吵一架之后,他便再没有踏足过采薇宫了。 温意已经心灰意冷,这种折磨在宫中显得特别漫长,她唯有坚忍下去,静待揭开陈雨竹的死因。 吕宁时不时会传来一些消息,但是消息并无突破,只是让温意觉得有些奇怪的是,柔妃似乎和可儿走得近了。或者应该换一句话说,是可儿主动和柔妃走得近了。 柔妃原先的身体好了很多,加上温意之前建议她多些运动,均衡饮食,她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这日消息传来,说飘絮宫请了御医,说是柔妃身体又不好了。 温意开始起了戒心,她亲自来到飘絮宫。御医刚走,宫中飘着一阵药香味,温意静静闻了一下,艾叶桑寄生阿胶的味道,温意心中沉了一下,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保胎的药。柔妃怀孕了? 她刚进去,小晴便迎了出来,面容有些复杂地瞧了温意一眼,轻声道:“温大夫,您来了!” 柔妃躺在贵妃榻上,听闻声音,转过头来,神色间竟有一丝慌乱。 温意瞧着她的神色,心中当下明白了大半,遂撑出一个笑容,道:“柔妃,听闻你传了御医,身子没事吧?” 柔妃起身,柔声道:“谢温大夫的关心,本宫没事!” 温意嗅着空气中的药香味,这种药香味直搅得她胃部翻滚,她心底悄然叹息一声,之前他们好的时候,她一直想怀上他的孩子,但是都不成功,想不到短短一个月,柔妃却怀上了。 其他女人为自己深爱的男人怀孕生子,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温意以前从没想过。如今,却要硬生生地承受这种后痛苦,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一般,露出笑脸,等待人家宣布喜讯的时候说一声恭喜。 温意拉着柔妃的手坐下来,问道:“多久了?” 柔妃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一朵如花般的笑容,道:“御医刚确定,刚怀上!” “恭喜!”温意不由衷地道,心底漫出一种疼痛,渐渐地侵蚀了她本已经沉寂了的心。 “谢谢!”柔妃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温大夫不会怪本宫吧?” 温意笑了笑,“此话怎说?你是皇上的嫔妃,为他怀孕生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怎么会怪你?再说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 柔妃讪讪地笑了,“只是,温大夫和皇上两情相悦在先,本宫总觉得对不住温大夫!” 温意摇摇头,苦涩地道:“不,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你们已经情定未来了,我才是多余的人!” 柔妃温和的笑了笑,她脸上有幸福的神情,眼底盈满欢喜,一个怀孕的女人,将来的母亲,一个幸福的妻子,曾经,也是她的追求。 真不能再看她明媚的笑容,否则,她会因此伤心死的。 她急急告辞,“我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做,先走了,你注意身体,好生保胎!” 柔妃连忙对小晴道:“小晴,送温大夫出去!” 小晴应声,对温意道:“温大夫,慢走!” 她送温意出到殿门,忽地伸手拉了拉温意的衣袖,温意诧异地回头,见小晴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有话要说,她问道:“怎么了?” 小晴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柔妃娘娘其实也很可怜的,温大夫多多体谅便是!” 温意凝视着小晴,小晴迎上温意的眼,定了定,眸光却有些躲避。 温意疑窦顿生,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柔妃怎么可怜了?” 小晴轻声道:“奴婢不宜多说,只是拜托温大夫多些照看着柔妃娘娘!” 不宜多说?温意正要追问,却听到宫外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小晴神色一整,恢复了如常的恭顺,道:“温大夫慢走!” 温意知道此刻她决计是不肯多说了,只能容后再问了,她不想和宋云谦打照面,想用侧门离开,只是她心思刚这么转动了一下,熟悉的脚步声便传来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进了飘絮宫大门。 温意垂头福身:“参见皇上!” 宋云谦来到她身边,见她见外如此,神色有些淡漠,淡淡地道:“你来了!” “是的!”温意谨守着君臣礼仪,恭顺地回答。 “现在要走了?”宋云谦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她了,想念得要紧,但是这个关头上,他必须冷下心来对她。 “是的!”温意依旧没有多一句话。 “嗯,去吧!”宋云谦淡淡地道。 温意福福身,便往宫外走去。 钟正在殿外,见温意出来,喊了一声:“温大夫!” 温意有些茫然,听到有人叫她,她才猛地抬头,正好遇上钟正担忧的眼神,“呃,是钟公公!” 钟正有些担忧地道:“温大夫脸色似乎有些不好,是身子不痛快吗?” 温意摇摇头,“不是,没事,那,公公在此候着吧,我走了!”心底有即将泛滥的泪意,她不愿意在此久留,只想找个地方,能让她好好地恣意悲伤一下。 钟正道:“温大夫不必太过担忧,一切都会苦尽甘来的!” 温意胡乱地点点头,并未深究钟正话里的意思,便急急地走了。 柔妃有孕的消息,彻底打乱温意的心情。这件事情也迅速在后宫传开,皇太后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也很是高兴,赏赐了许多东西,并且命上官御医好生为柔妃保胎。 凌贵太妃也亲自送来护胎药方,经上官御医看过,证实确实是良方,便也推荐柔妃服用。 可儿在此期间找过温意一次,语气阴阳怪气,说话也多番讽刺,温意只当听不到,说了几句便打发了她出去。 温意没有萌生离意,相反,她开始觉得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皇帝让朱方圆布防飘絮宫,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去。朱方圆自然听命,而且,朱方圆开始回避温意,温意有好几次命人找他,他都推说没空,改日再来看温意。 温意似乎被人隔离了一般,千山出宫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而且没半点消息传回来。温意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旁人也就罢了,但是千山绝对不可能出宫好几日没消息的。 还有,温意发现吕宁这日也不见了,往日他总会做做样子出现在采薇宫,领侍卫巡逻一会便离开去了永明宫,但是今天连人都不见。 温意知道一定出了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心底的不安越发浓烈。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换了身衣裳要出宫去。 碗娘拦住她,“主子,莫要出去!” 温意看着碗娘的神色,心中明白碗娘一定也知道一些事情,急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千山出事了?” 碗娘沉默了一下,道:“是的,千山姑娘得了痘疮,如今在司空府,皇上下令,不许告知主子!” “好端端的,怎么会得了痘疮?”温意心中一惊,她明白天花在这个时代是不治之症,一般得了天花的人都要隔离的,连大夫都不敢进去看。天花在未来世界的中国,已经灭绝了,人类也找到了攻克天花的办法,但是在这里,天花还是让人闻声色变的绝症。绝症一旦和传染拉上关系,那便更是骇人听闻。 “不知道,开始只是发热,嗓子不舒服,后来请了大夫,治疗了两日,情况反而更坏了。司空大人后来入宫请御医,御医确诊为痘疮,皇上立刻下令封锁消息,不许任何人知道。主子应该明白,京中一旦有人被发现有痘疮,必须要杀死痘疮感染源,并且火烧尸体,甚至和痘疮患者接触过的人都要隔离或者杀害,怕引起大范围的传染。”碗娘忧心忡忡地道。 换之,一旦千山得天花的消息传开去,这采薇宫的人要么被杀死,要么被送去隔离岛。 加上此时柔妃有孕,大臣为怕传染未来皇子或者母体,一定会上书要求送温意去隔离岛。 得知千山这种情况,温意哪里还坐得住?但是她也知道碗娘一定不会让她出去,因为无论在谁的心里,天花都是一种可怕的疾病,就算碗娘心疼千山,可千山都已经得病,而且是无法医治的,所以她绝对不会让温意出去,怕温意被感染。 她退了回去,深呼吸几口,冷静下来,然后问道:“吕宁今天是去看她了吗?” 碗娘一脸的愁容,道:“已经回来了,司空府的人压根不让他进去。” 温意倒抽一口凉气,看样子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她心头焦急得不得了,天花潜伏期在十天左右,起病很急,而且传染性很强,千山出宫才六天,已经发病两日,也就是说她在宫中的时候可能已经感染了。 宫中怎么可能有天花?不可能的,若是宫中有天花,她和碗娘和采薇宫中的人都会被感染的,但是她们现在还没有症状出现。 “你叫吕宁过来,我要问个清楚!”温意坐立不安,对碗娘道。 碗娘为难地道:“吕大人如今正在御书房,他说要找皇上让御医去看千山,只怕皇上那边也不轻易答应,毕竟确诊了,御医是决计不肯再去的,谁都怕这种病。” “若是皇上下令,只怕御医也无法不遵从吧?再说,行医者,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温意不赞同地道。 碗娘无奈地道:“皇上也不能够下这样的命令,否则御医一旦心存怨,这事儿泄露了出去,司空府一家甚至咱们采薇宫,都会受到牵连。” 温意脸色沉重,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千山死,她一定要出宫。只是当下也不能够让碗娘知道她的心思,遂藏起一脸的担忧,叹息道:“这样的话,只盼她能够撑过来了!” 天花的死亡率很高,没有药物,没有大夫,基本是没有活路的,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碗娘听了温意的话,也无奈地叹息道:“是的,只能是这样盼望了!” 章节目录 第160章偷走出宫 > 入了黑,吕宁垂头丧气地出现在采薇宫,温意听到碗娘跟他悄声说话,吕宁道:“皇上问过御医,御医皆说没有办法,皇上不下令送走千山,已经是对司空府格外开恩了!” 碗娘问吕宁,“千山的情况如今怎么样?” 吕宁悲声道:“恩师不让我去见她,但是听师娘说她现在很不好,高热不退,脸上和身上都长了痘,师娘哭得死去活来,她刚认回女儿,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夺走,师娘焉能不伤心?” 碗娘也没了声音,最后只有绵长的一句叹息。 温意早早便说疲惫,要早些休息,碗娘伺候好她之后,便命所有人都出去了。 温意躺在床上,静待三更钟响起。三更侍卫换班,她就能够趁机溜出去。 终于,像是等了一辈子之久,三更天到了,她悄然起身,采薇宫里静悄悄的,守夜的宫女早早便被她打发出去了,殿内只有她一人。 她刚换好衣裳,碗娘便推门进来了,温意一愣,碗娘悄声道:“奴婢知道主子肯定是要出去的,主子莫要说声张,奴婢只想问主子,有没有把握治好千山?” 温意道:“我还不能回答你,但是,碗娘,痘疮并非百分百的致命,在我们乡下有文策记载,痘疮确实可以致命,但是并非得了痘疮的人都会死!”天花并非不治之症,只是因为大家都害怕,连大夫都不敢接触病人,更莫说用药了,在这时代,得天花的人都活不下,正是因为没有得到医疗救助。天花引致的败血症和多种器官的炎症,只要配合用药治疗,还是有痊愈的可能的。 “但是,连御医都说没有法子了!”碗娘心中生出一丝希望,但是,随即又想起御医的说法。而且,得了痘疮的人,基本都活不下来。 温意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去看她。碗娘,我知道是皇上派你来的,你肯定忠于皇上,但是这一次,请你不要声张,让我出宫去,我不能放任千山在宫外失救而死。” 碗娘眸光奇异地闪动了一下,道:“奴婢虽然是皇上派来的,但是忠于皇上与忠于主子,没有冲突。主子若是坚持要出去,奴婢不会阻止,但请主子务必以自己的身体为念!” 温意知道碗娘担心自己染上天花,遂道:“放心,我不会被传染,我之前曾经服用过解毒丸,能够解百毒,什么痘疮传染病都无法入侵我体内!”温意自然是说谎的,若还是自己原先的躯体,确实不怕传染天花,因为在现代的每个人,出生后都要接种牛痘。但是她是魂穿过来的,无论是杨洛衣的身体还是这副身体,都没有接种过,所以传染是肯定的,可若是小心处理,还是可以避免。 碗娘闻,毅然道:“好,主子您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并且能够把千山也救回来,您去吧!”说罢猫着腰出去看了一圈,回头招手,让温意出去。 采薇宫的侍卫,刚好在这个时候换班,是防守最弱的时候,温意悄然出了宫,上了回廊直出,她没有选择从宫门出去,而是从皇宫的侧门离开。侧门防守也很严密,但是侧门的墙壁比较矮,并且乌灯黑火,能够乘黑翻墙而出。 让温意奇怪的是,侧门的侍卫很少,只有几个人在来回巡逻,她没有多想,翻身就上了墙,跃下,然后飞奔而去。 司空府外,大门紧锁,这个时候,司空府的人应该都在熟睡中。只是想来知道千山病情的人都会睡不着。这不仅仅是千山送命的事情,分分钟会连累司空府满门上下。 温意在府门外扣动铜环,等了一会,便有人来开门。 门房认得温意,知道她乃是宫中的贵人,急忙领着她进去。 正厅里灯火通明,虽然已经三更天过了,但是这一家子的男丁都没有入睡,而是一脸愁容地坐在正厅里商讨对策。 见温意来了,众人神色略微诧异,司空大人急忙领着众人起身迎接,“温大夫,您怎么趁夜出宫了?” 温意心里牵挂千山,没有多余的话,只急声问道:“千山如今情况如何?快带我去见她!” 司空大人面有难色,道:“温大夫,实不相瞒,小女得的是痘疮,温大夫还是不要去看她,以免被传染!” 温意哪里肯?道:“我不会被传染,你们赶紧领我去见她,我要知道她的情况,兴许还有救!” 众人一愣,痘疮还能救?这可是绝症啊! 司空大人面容陡然一喜,不敢置信地问道:“当真有救?” 温意眸光落在司空大人那跳跃着丝丝希望的脸上,她不知道如今千山的情况如何,怕已经引起严重的败血症和多种并发症,所以不敢给他太多希望,只道:“我会尽力而为!” 司空大人细细品味着她话里的意思,现如今他们一家都陷入在绝望的泥沼中,温意就是他们的救星,温意的一个表情一句话,都值得他们细细揣测! 最后,司空大人的眸光从温意脸上移开,躬声道:“温大夫,这边请!” 说罢,他领着温意往后院走去。 千山在一家单独的小院中,这里花木茂盛,也不是废置之地,之前是老太君静养的地方,后来千山得病,老太君便迁出来让千山入住。 屋子里有灯光,还有人影走动。温意问道:“谁在里面?” 司空大人叹息一声道:“是千山娘亲,她今日死活要进去,说不能让女儿一个人在里面。” 母爱的伟大,在于自己的孩子无论遇到什么危险的状况,做母亲的都会毫不迟疑地和孩子一同面对,生死不离。 温意眼圈濡湿,在这个年代,痘疮就是绝症,会传染的绝症,闻声色变,许多人纵然不怕死,却也会怕这种折磨人的痘疮,等同未来世界的艾滋病,让人闻风丧胆。司空夫人却不怕,在她心中,女儿重于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司空大人想跟温意进去,但是温意拦住,道:“大人止步,外面所有事宜,还要大人打点,大人不能进去!” 司空大人心里也牵挂女儿,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身负重任,尤其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的,否则这一大家子的人都要被送去隔离岛。 隔离岛在京城海外的一个孤岛,专门关押疯子和传染病患者,许多疫症没死的人都被关到那边,虽每月都有粮食和衣衫棉被等的生活用品送过去,但是,那里没有大夫,没有希望,只有死亡和恐惧。去了隔离岛的,没有人能够平安回来。 他略一犹豫,司空夫人已经急忙上前把门关了。 房间内燃着婴儿手臂般粗的蜡烛,光线是充足的,司空夫人双眼红肿得跟桃子一般,面容憔悴,神情哀伤,她看着温意,泣不成声地道:“温大夫,明珠很难受,您快救救她!” 温意走到床前,只见原本活蹦乱跳的千山如今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裸露在棉被外的脸和手背已经长出了小丘斑,她长发披散在枕头上,呼吸有些急促,她听到有声音,微微睁开眼睛,见是温意,她神情陡然一愣,呻吟一声,道:“主人……快走……” 温意知道她怕传染给自己,而自己此番前来,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她是用生命在赌博。 千山曾在先太后面前立誓,说要和她生死相随,而如今,千山危在旦夕,她岂能怜惜自己的生命而弃千山不顾? 她俯身安慰道:“你不要说话,好好地休息一下,我自有分寸!” 千山哎了一声,艰难地撑起手臂,对司空夫人道:“娘,赶……她走!” 司空夫人掩嘴哭,摇摇头,“孩子,别说话,娘知道你难受,不要说话,温大夫是来救你的!” 千山无力地捶了一下床,急促地呼吸几口,眼睛瞪得老大,用尽全部力量挤出两句话,“无药可治,会死人的,你们都出去!” 温意拿出手绢,搁在千山的手腕上,然后为千山诊脉,见她反抗,温意厉声道:“老实点,现在我人已经进来了,再出去是不可能会,除非你现在杀了我!” 千山安静了下来,眸子里有奇异而感动的光,她低低地嘟哝了一句,温意并未听清楚她说什么。 没有抗生素,没有特效药。千山如今正在高热中,安静了一会之后开始惊悸跳动,人倒是十分清醒,但是却显得十分痛苦。 温意开了药,命人急忙去抓药熬水,她要为千山清洗脸上的小丘斑,因为千山已经开始觉得很痒,并且伸手去抓。若是一旦抓破了,日后就算痊愈,也成了豆皮脸了。 温意又开了清热解毒的药方子,再配以固本培元的汤药,让千山服下。千山也前所未有的配合,无论温意让她做什么,她都乖顺地照做。 到了第二日,千山的高热似乎退了一些。温意命人去找仙人掌,然后把仙人掌捣烂敷在千山的脸上手上,但凡有起了痘疮的地方都敷上了仙人掌。敷了半日,又洗去消毒。如此反反复复数次,竟发现脸上的痘疮都消淡了很多。 温意想起曾看过一个清朝的案例,一位年幼的公子得了天花,用灌酒治疗法,然后那孩儿得救了。 酒在中医中有通血助阳散发之功效,但是这样会把痘疮全部都引发出来,这种方式有些危险,温意不敢为之。但是却引用了这个原理,命人抓了蟾蜍,蟾蜍有解毒酥有解毒、消肿、止痛、强心之功,配以苍耳子,加半斤瘦肉,一同熬汤给千山服用。 章节目录 第161章试探 > 温意出宫的事情,宋云谦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困不住她的,虽然不想她出去,但是知道她跟千山情深意重,千山出事,她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当夜,其实也是他安排侧门的侍卫撤离,让她顺利离宫。 千山得病一事,他已经下令封锁了消息。她相信温意有足够的本事救千山。但是,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千山得病,更不能让旁人知道温意和得病的千山在一起。因为,有些事情,即便是身为皇帝,也无法阻止的。那就是传染病,律法规定,但凡得了疯症或者是传染病,一律要送往隔离岛。因为先祖开国不久,曾经出现过一次很严重的疯子砍人事件,造成上百人死伤。所以,一旦出现暴力倾向的疯症,务必要送往隔离岛。而先祖驾崩之前一年,计州地区有人得病,当时大夫就已经说了是传染症,但是当地并不重视,甚至没有隔离治疗,导致全国大范围爆发传染病,死了将近两万人。当时全国上下一片惊慌,互相怀疑对方有传染病,最后猜度到出手杀人,这种情况控制不得及时,民间大乱,先祖一气之下,把当地官员全部查办,并且修订律例,一旦发现传染源,务必隔离。 律法是需要不断修正不断完善的,但是,这条律例却得全国乃至文武百官的支持。就算此刻要重新修订,也需要一年半载,而不是一道命令下去就能完事的。 所以,在御医确诊回来之后,他便已经封锁了消息。至于碗娘和吕宁因何会得知,是因为御医是吕宁领出宫去的,宋云谦开始的时候怕温意知道,温意执意要出宫会被传染,但是,他深思之后,知道困不住温意,她一定会出去的,所以便干脆让她不费周章就去了。 自从温意出宫后开始,宋云谦便一直坐立不安。千山无端得病,这个事情本就很奇怪。这些年,很少听说有人得痘疮,隔离治疗让传染病在全国大肆消失,甚至灭绝,偶尔有几个出现症状的,也都立刻被送往隔离岛。 虽然很残忍,但是这些年,全国都没有爆发过疫症和传染病。得归功于这条律例! “皇上,可儿小姐来了!”钟正进来禀报。 宋云谦眉心一蹙,道:“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钟正道:“说是有要紧事向皇上禀报!” 宋云谦略一沉吟,道:“让她进来!” 钟正应声退了出去,过一会,便见可儿盈盈走进来,俏皮一笑,“师兄,都这会儿了,还在忙政事啊?” 宋云谦笑了笑,“朕还以为你给朕送好吃的过来,这两手空空的,过来做什么?” 可儿径直走到宋云谦身边,摇着他的手臂,撒娇般道:“人家想师兄了啊,再说,您在是皇上,要吃什么没有?哪里稀罕我做的小点心?” 宋云谦瞧着自己的小师妹,他一直当她亲妹妹,放在心尖上疼爱,真希望她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之前设想得太好了,为她找个夫君,让她幸福无忧过一辈子。若是一切都是她做的,那么,他会很后悔带她下山,假若没有带她下山,那么,今天她还是当日那个单纯无忧的小姑娘。 “师兄,看着我做什么啊?”可儿见宋云谦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便伸手推了他一下,心中顿时漫生出一丝寒意,她很讨厌这种眸光,仿佛她还是十一二的时候,他用兄长的宠溺眼神看着她。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兄长。 宋云谦收回眸光,嘴角含着浅淡的笑意,道:“没有,朕只是在想,该封咱们亲爱的小师妹为公主,好以公主的身份出嫁了。” 可儿脸色陡然一凝,随即漫开一抹笑容,道:“怎么地?现在我碍着你了么?巴不得把我嫁出去。再说,嫁人也要有对象啊,我嫁给谁去?” “那谁,李洵和吕宁,你到底喜欢谁啊?”宋云谦问道。 可儿淡淡地笑了笑,“都不喜欢,也都喜欢!” “什么话?”宋云谦蹙眉看着她。 可儿挤在他身边坐下来,他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之上,从来,只有皇后才能跟皇帝这样同坐一张椅子,而且还是必须是皇帝恩准,可她就这样大刺刺地坐在他身边,紧挨着他。年少的时候,他们也经常这样。她把头伏在宋云谦的肩膀上,道:“我喜欢他们两人,就像喜欢姐姐和喜欢皇太后娘娘一样,这种喜欢,和爱无关。” 宋云谦不着痕迹地拉开一下距离,侧头看她,“你很喜欢你姐姐么?” 可儿粲然一笑:“在可儿心里,姐姐和师兄一样,一举一动都能牵引着可儿心里的爱恨情仇呢!”她说完,调皮一笑。 爱恨情仇?宋云谦侧目,“还爱恨情仇了,你知道什么是爱恨情仇吗?” “说笑而已,总之在可儿心中,你跟姐姐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可儿轻轻带过,然后道:“我今天找你,是有关系姐姐的事情要跟师兄说的。” 宋云谦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事?说吧!” 可儿压低声音问道:“我听后宫有人传,说姐姐就是以前的杨洛衣,说什么魂魄重生,这事儿他们说得活灵活现的,师兄有没有听过?” 宋云谦嗤笑,“你听谁说的?这般的荒诞?人死了就是死了,哪里还能转世重生?胡说八道!”只是心里却陡然一震轻颤,知道此事的人虽说不少,但是都是皇家的人,一般不会往外说。她是从哪里听来这些?当日在温意身边伺候的嬷嬷和小菊已经被送走了,怕的就是有人知道温意的身份。 可儿瞧着宋云谦的神色,道:“后宫都传遍了,说温大夫就是当日的宁安王妃杨洛衣。还有,当初洛衣姐姐帮镇国王妃接生,后来安然小皇子已经命悬一线了,洛衣姐姐救了他,用的是惊世医术,而现在姐姐又懂得医术,并且也把司空府死去的小公子救活,前后衔接,总还是让人怀疑的!” 宋云谦冷笑,“胡说八道,这懂得医术的人天下间何其多?怎么能因为这点巧合就认定这样荒诞的事情?”宋云谦留意到可儿称呼洛衣为姐姐,在她心里,不应该很痛恨杨洛衣才是吗?毕竟是杨洛衣推她下湖,导致她昏迷了几年,差点醒不过来。心里痛恨一个人,说起此人都会咬牙切齿,哪里还会尊称一声姐姐? 可儿看着宋云谦道:“但是,外人都道师兄对洛衣姐姐情深意重,在她死后,甚至有过不再成亲的念头,因何温意姐姐一出现,师兄就爱上了她?并且到了至死不渝的地步?”这句话便不是试探了,虽然极尽试探的口吻,但是语气中竟有了几分逼问。 宋云谦不得不防备起来,他散漫地一笑,伸手拢了一下可儿的发鬓,道:“师兄没有对谁至死不渝,之前对温意,确实是有几分真感情在,但是,更多的是因为她飞龙门主人的身份。而在她成为飞龙门主人之前,便是因为她是贵人的身份,当时不止父皇相信了这个谣传,连朕都相信了,得温意者得天下,想来也好笑,父皇最后得到了她,却失去了天下。”要这般诋毁自己跟温意的感情,实属无奈。可儿若是要下毒害人,他真的不能不防备,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可儿下毒的功夫有多炉火纯青。他如今跟温意拉开距离,利用柔妃,就是要转移可儿的视线。 道长的话,在他心头已经形成了一道魔障,他很怕,怕道长一语成谶,温意留在自己身边,始终难逃一死,所以,他千方百计地要把她身边一切的祸害都清理完毕,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他心头的恐惧。 失去过她一次,他不容许有第二次。 可儿凝视着他,“师兄说的可是真心话?” 宋云谦笑了笑,溺爱地道:“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可儿如今连师兄都不相信了么?再说,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骗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若说之前有喜欢,但是她跟诸葛明如此背叛朕,朕若不是看在飞龙门的份上,朕早就驱逐她出宫去了。” 可儿微微笑了,“师兄所极是,但是姐姐也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女子。否则师兄当日也不会因为她拒绝南诏国和亲的一事,不是吗?”说罢,抬眸探视着宋云谦。 宋云谦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笑了笑。许久,才道:“你以为真的是和亲?那南诏的公主聪明伶俐,心机深沉,她是来做探子的。她一旦入了后宫,朕杀她不得,又不能容她,这两难的局面,朕岂会容许自己陷入其中?可儿不是愚笨之人,怎地连这点都想不透?” 可儿微微一怔,“那南诏国主竟存了这样的心思?着实该死!” “也怪不得他,在其位谋其政,他身为南诏的国主,自当为南诏谋福祉,当日南诏大败,是我军用了迂回战术,说白了,就是诡计,若是光明正大,我们未必能够这么快取胜,南诏自然是不服!” 可儿长长地哦了一声,“想不到其中还有这隐情。只是在战场上,兵不厌诈,南诏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争辩的!” 宋云谦把话题扯回她身上,“你还没跟师兄说,心里可有喜欢的人?有的话你的婚事就要抓紧办理了。师兄早两日梦见师父,他老人家临终前交代的事情,师兄一直都没有做到,心里愧疚得很。” 可儿吐吐舌头,道:“那等师兄找到真正深爱的人,再考虑可儿的事情吧。” 宋云谦摇摇头,“傻姑娘,再等一段时间,你都要做姑姑了,柔妃有了身孕,再过八个月,你的侄子就要出生了。” 可儿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可是很期待孩子的出生。” 宋云谦道:“柔妃身子不是很好,你没什么事就不要去打搅她了,让她好生静养!” 可儿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师兄看来对柔妃很好啊,好,我听师兄的!” 章节目录 第162章不愿打搅 > 可儿走了之后,宋云谦找来朗月,他背着手在御书房走了一会,心情十分焦躁。今日可儿来刺探,绝非偶然,她虽然没有说出自己的意图,但是一再提着温意的身份。而且,他还发现一样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她称呼推她下水的洛衣为姐姐,却和往日交好的柔妃生疏起来,句句都是柔妃,而不是洛凡姐姐。 这其中,一定有些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朗月,你去查探一下,宫中到底是谁在传流!”宋云谦觉得千头万绪,所有事情本来都按部就班,他也都安排好了,但是可儿今日的试探,让他方寸大乱,是不是有些人有些事情,他没算计在内? “皇上,不必调查,宫中没有人谈论此事!”朗月道。 “那就奇怪了,她是从何得知的?她一定是有把握才来试探朕的,不笃定的事情,她不会贸贸然前来。”宋云谦蹙眉道。 朗月也奇怪地道:“没错,知道温大夫身份的人,只有那么几个,而且都不可能泄密。” 宋云谦问道:“陈元庆最近有什么举动?” “他最近都忙于传授搏击术,没有异样,但是偶尔还是会和可儿私下见面,只是瞧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愉快!”朗月道。 “嗯,你继续监视他,他有什么举动,立刻入宫禀报!”宋云谦吩咐道。 “是!”朗月拱手退下! 宋云谦心里不安,总觉得可儿在筹谋些什么。 “皇上,碗娘来了!”朗月这刚退下,钟正又进来禀报。 “快传!”宋云谦旋身坐回龙椅之上。 碗娘进来了,钟正顺手就把门关上。碗娘下跪见礼,“奴婢参见皇上!” “姑姑不必多礼,快请起!”宋云谦道,他对碗娘还是很尊敬的。 碗娘起身,垂首道:“皇上,昨夜主子出宫了。” “朕知道!”宋云谦道。 碗娘嗯了一声,道:“奴婢知道皇上神机妙算,今日奴婢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跟皇上打听的!” “什么事?”宋云谦问道。 碗娘顿了一下,道:“其实本来此事奴婢不该来问皇上,但是奴婢觉得与其用其他方式去调查,还不如亲自来问问皇上。奴婢想知道,皇上有几位师妹师姐?” 宋云谦微微错愕,“你怎么问这个?” 碗娘把那日吕宁过来说的事情全数告知了宋云谦,末了又道;“本来此事主子说了先不告诉皇上,但是奴婢自己琢磨了一下,此事事关重大,还是亲自来问问皇上,免得主子四处奔波调查,她最近太辛苦了。”碗娘这样说着,声音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对不住温意,因为温意吩咐过此事不能告知皇上。 宋云谦脸色陡然变了,他双眼瞪大老大,呼吸也有些急促了,“吕宁当真这样说过?” “千真万确,皇上可以找吕宁问个清楚!”碗娘道,“奴婢怕的就是若这些猜测都是真的,她连自己的师姐都可以下手,那她一定会对主子下手,碗娘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子深陷险境中!” 宋云谦痛苦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道:“未必是真的,青儿与她感情甚笃,宠她宠得跟亲妹妹似的,她应该不会害青儿。而且,青儿是跟人私奔了,不是死了。” “若她只有一位师姐,那么,她宫中供奉的灵牌,就应该是这位师姐。”碗娘笃定地道。 “朕会调查,你先下去吧!”宋云谦的无力地挥挥手,打发了碗娘出去,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震撼了。当年在山上,他们三人多开心多快活?那是他生命里另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那段回忆在他心头一直占据重要的分量。 在他心里,师父就是爹,给了他整个年少的疼爱宠溺,可儿与青儿是他的妹妹,一家人,情同手足。他当时年少气盛,不知道感情为何物,他对青儿动心,但是若因为这样害死了青儿,他会内疚一辈子。 碗娘只得退了下去,她一向不是多事的人,像以往,若是主子叮嘱她不说,她是一定不会说的。但是她怕,这可儿若是连自己的师姐都能下手,那她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对付主子。再加上主子如今在宫外,与千山在一起,这件事情不传开去还好,一旦传开去。只怕另有居心的人便要大肆利用此事闹一场了。 宋云谦命朗月广布人手,寻找青儿与阿牛的下落。但是此事务必暗中进行,不能大张旗鼓。他画了青儿和阿牛的画像,命暗卫四处寻访,天下虽然大,但是他们两人虽说是私奔,不是逃命,所以不会四处躲藏,肯定在一个地方生活下来,只要长期定居在一个地方,总会找到的。 这晚,他来到永明宫。这是可儿搬迁之后他第一次来,为的就是探吕宁所说的牌位。傍晚的时候,他已经传召过吕宁,吕宁也肯定自己没看错。 所以,他决定亲自来一次。 永明宫里,灯火通明,宋云谦信步进去,身边只带了钟正。 可儿在灯下看书,她身穿一袭玉白色的长裙,三千顺滑的青丝披散在肩膀上,身上散发着阵阵幽香,看样子,她刚沐浴完毕,脸色还绯红绯红的,在灯下显得十分诱人吸引。 什么时候,那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宋云谦心底轻叹,多希望她还是当年那小丫头,可惜,人都是会变的! “师兄,这么晚了怎地还过来?”可儿显得很高兴,神色微怔之后便立刻笑意盈盈地起身打招呼了。 宋云谦嗯了一声,挨近她身边坐下来,道:“是的,想你了,来跟你说说话。” 可儿笑颜如花,“难得啊,师兄现在是大忙人了,还惦记着我这个小师妹,哪怕是哄哄我,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也许是这段时间忙,事事不如意,所以总想起咱们在山间的时候。不知道青儿现在怎么样了呢?会不会已经跟阿牛生了几个大胖小子呢?”宋云谦笑笑道。 可儿把书本放在桌面上,伸手拢了一下头发,眸光似乎闪过一些异样,宋云谦还来不及捕捉到,她便恢复了如常的神情,含笑道:“肯定有了,她走了也有六年!” “六年的时间,过得真快,连师父去世的时候她都没回来。她真是狠心啊!”宋云谦叹息了一句。 “怕是她也不知道吧!”可儿勉强一笑,“再说,师姐一向敬重爹爹,她若是知道,肯定回来的。” “不如朕广发人手去找找她吧,等来年三月清明,咱们三人一同回去拜祭师父!”宋云谦忽然道。 可儿点点头,“也好,我也想回去拜祭一下爹爹。”顿了一下,她又道:“只是,师姐现在肯定和阿牛哥生活得很好,咱们就不要再去打搅他们了!” 宋云谦看着可儿,“但是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想念青儿吗?” 可儿笑容有些阴沉,道:“当然想,很想呢,但是想有什么用呢?她都躲起来不见咱们,她要是愿意见咱们,早就进京了。师兄都登基这么久了,她要找咱们,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至今还没有他们的消息,证明他们是存心躲着咱们。” 宋云谦嗯了一声,“那倒是真的,算了,既然她存心躲着咱们,那咱们就不要打扰他们的生活了,只是时隔多年没见的,怪想念的!” “我何尝不想念师姐?我有许多话要跟她说的,只盼着她好好的吧!”可儿幽幽地道。 宋云谦瞧着她,忽然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笑道:“好了,咱们的小姑娘都开始多愁善感了,你师姐这么疼爱你,她一定知道你想念她,也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彼时,外间的风穿过大门直闯进来,吹得殿中帷幕起伏不定,门口外高大的树枝被风压低,张牙舞爪,竟像鬼魅一般的恐怖。可儿就这样怔怔地瞧着外面,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宋云谦关切地问道:“冷了是吧?这天气说变就变,这中秋刚过,似乎寒冬就要来了!” 可儿喃喃地道:“来了也好,我也着实厌恶炎热的天气!” 第二日,天色果真就沉了下去,天边压着黑沉沉的乌云,一道闪电划破了清晨的宁静,紧接着,是轰隆的一声巨响,天空像是裂开了一大道口子,倾盆大雨就这样咆哮而下,似乎要把天地间一切的污秽都清洗干净。 这一日没有早朝,宋云谦辰时便起了,昨夜一宿没睡,都在琢磨着吕宁的话。 “司空府可有消息传来?”钟正为他更衣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皇上,还没有消息传来!”钟正轻声回答道,“倒是吕大人今日一早入宫请皇太后赐灵芝,说是要救人的。” “他竟是这般的大张旗鼓?可有人知道?”宋云谦微微不悦。 “皇上请放心,吕大人只说家中祖父病重,求皇太后赐灵芝而已。”钟正回答道。 “皇太后赐了没有?”宋云谦又问道。 “给了两朵,还另外赏了一株千年人参,这会儿只怕已经出宫了。”钟正回答道。 宋云谦蹙眉,“这一大早入宫求药,想来情况不太好!” 钟正也担忧地道:“谁说不是呢,真叫人揪心!” 钟正也心疼千山,他与司空大人交好,好不容易看见好友认回女儿,这马上就要骨肉生死分离,怎不叫人难受? 千山的情况其实并非没有好转,只是吕宁担忧千山情况,加上司空府没有名贵的药材,加上听闻温意用了灵芝,便急忙入宫求药了。他已经浑然他如今是在永明宫做内应,千山出事,打断了他的所有的分寸。 章节目录 第163章标志的女子 > 温意出宫第五天,千山的情况已经算是初步稳定下来。至少高热退尽,脸上的痘疮也都开始结痂了。千山的脸上毫无疑问会留下疤痕,所以温意出府去购买一些药材,用微针治疗法把去疤痕斑点的药打进去,原理跟现代的微针美容有些相似,用滚轮在脸上刺无数个小洞,然后每天在脸上敷上药物,等药物渗透进去,刺激皮肤再生能力。 她身边没有带随从或者丫鬟,独自一人去了诸葛明的医馆。 自从那一次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诸葛明。 诸葛明见她出现在医馆门口的时候,神情明显一怔,然后,便下意识地躲闪。 温意倒是落落大方地打招呼,“诸葛,好久没见!” 诸葛明不自然地笑了笑,“是的,你出宫了?” 温意道:“是的,出宫几天了,现在住在司空府!” “是出了什么事吗?”他关切地问了一句。 温意摇头,“没有,只是想出宫暂住几日!”温意下意识地隐瞒千山的病情,以往,她对诸葛明是没有丝毫隐瞒的,诸葛明可谓是她的知己,无论心底有什么想法,她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跟诸葛明说。但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不自然的男子,她心里不知道为何,升起了一丝防备。 她递给他一张药方,道:“我想抓药!” 诸葛明取来药方看了一下,道:“哦,你用的?”这张可以说是美容方子,其中很多药材都是用来熬水或者磨成粉末。 “是的!”温意道。 诸葛明点点头,把方子递给旁边的大夫,道:“劳烦去帮温大夫抓一副药!” 大夫取过药方走了。 诸葛明招呼温意入内堂坐下,有药童沏茶上来,温意手里握住杯子,刚才一路湿寒过来,她也觉得有些寒冷,坐下来更觉的冰冻,这手里握住一杯暖茶方感觉有点暖意。 深秋,已经降临了。 “下了几日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呢?”诸葛明没话找话,他起身推开窗户,一株桂花映入眼帘,空气也带着湿冷的桂花清香。 温意嗯了一声,“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呢!” 沉默在两人蔓延开去,气氛如此尴尬,温意有些后悔来这里抓药了。 终于,过了良久,诸葛明轻声道:“对不起!” 温意抬眸看着他,神色有些清冷,“你那晚,没有被人下毒了是吗?” 诸葛明苦笑,“到底还是瞒不过你,没错,那晚我早知道我杯中被人下了迷药,我还是浅饮了一口。” “但是,我杯子里没有被人下药。”温意不明白。 “还记得那晚的糖醋鱼吗?在你面前的酸醋鱼,你杯子里和酸醋鱼里都下了药,这两种药分开了是验不出来的,但是两种食物加在一起,便成了迷药,加上你回宫后喝了一杯水,这杯水里的药能够引发你体内的迷药,急速运行。你神智很快就会不清醒。”诸葛明缓缓道来。 温意冷笑,眸光锐利地盯着她,“真好,我竟然不知道你是这般的工于心计。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这样害我?难道你就不怕他杀了你吗?” 诸葛明侧头,有些幼稚地笑了笑,“当时,我并未想那么多,或许只是一时昏头了吧,也可能是被可儿下了药,导致心智迷失,总之,她说有办法让你离开皇宫,跟我在一起,我承认,我被她说的话吸引了,于是,我任由她在我杯中下药,但是,我喝下的分量并不足以让我迷失。” 温意大为疑惑,“但是,谦跟我说并未验到杯子里有什么。” “不可能,杯子的边沿还有药粉,那是我故意留下的。我笃定谦会因为这点药粉知道我们被下药,我们被人陷害,他不会怪我们,但是,他是个骄傲的人,亲自看到我跟你在床上,他会觉得很屈辱,我想,他会愿意放开你。”诸葛明凄凉一笑,“但是,我还是低估了他对你的感情,他不介意!” 温意怒气顿生,呼吸也急速起来,“你觉得你这般设计我,就算我离开皇宫,会和你在一起吗?我只会恨你!我当你是朋友,全心全意地信赖你,你却这样设计我,我讨厌这种被人陷害欺骗的感觉,尤其那人是你。” 诸葛明凝视着温意,面容有一丝痛苦,道:“你或许不相信,这件事情之后,我一直愧疚,我也没面目见你和谦,我很后悔!” 温意摇摇头,失望地道:“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帮着可儿来设计我,她要害我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她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但是,你却跟她狼狈为奸,诸葛明,我们以后再不是朋友了!” 诸葛明面如死灰,喃喃地道:“当时,她跟我说,只要你离开皇宫,可保你安全,我的目的只是想你离开皇宫,我没有其他非分之想……”他这句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终于,他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大夫进来敲门,道:“温大夫,你的药抓好了!” 温意起身,取过大夫手中的药,低低说了声谢谢,然后回身,掏出银子放在桌面上,道:“药费!”然后,旋身离去。 诸葛明望着面前这一锭银子,面容露出一丝苦笑。 那晚入宫的时候,可儿就已经截住了他。她说知道他喜欢温意,她可以帮助温意,他原本不赞成,但是,她被可儿最后一句话打动,那时,她阴阳怪气地在他身后道:“你放任她在宫中,莫非就不怕她遭遇不测?” 这句话,已经是威胁,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选择跟她狼狈为奸,那一刻开始,他就痛恨自己。 也好,至少可以证明谦是真心爱她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都不介意,不在乎。并且,他对自己也是万般的容忍,若不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只怕以他如今的身份,早处了他一个死罪。 他时时顾念朋友之情,而自己呢? 温意离开医馆之后,只觉得眼睛涩得厉害,有雾气不断地上升,她心里觉得很难受,虽然之前已经猜想过诸葛明是清醒的,因为她事后回忆,诸葛明的动作并非无意识的,他甚至还在她耳边说了话,至于说什么,她现在回忆不起来了。但是,心里有很强烈的感觉,他是清醒的。 她一直不愿意去追查答案,但是,诸葛明今天却承认了! 怎么办?她又失去一个朋友了。她所用的东西已经不多,然而还要不断地失去。 心里很苍凉,宋云谦不相信她,诸葛明陷害她,她就算要离开,也找不到地方可去了。 温意失魂落魄地走着,忽然看到前面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温意走近瞧了一眼,只见街道角落处跪着一个年轻姑娘,她身穿素白的衣裳,发鬓凌乱,绝美姣好的面容上挂着泪滴,梨花春带泪,肌肤胜白雪,温意一直以为可儿已经是绝色佳人,只是如今看到这姑娘,她竟胜过可儿三分。 纵然身为女子,她也不禁被吸引了眸光。 姑娘身前放着一个牌子,写着卖身葬父。温意悄然叹息,倒是个孝心姑娘,只是,命苦啊! 许多公子哥儿或者是猥琐的大老爷们已经上前挑逗,那姑娘惶恐地抬头瞧着众人,身子微微向后缩,然后磕头泣诉道:“诸位大爷奶奶们,小女子乃是外地人士,与爹爹落难在此,爹爹重病不治,小女子无力葬父,甘愿卖身为奴婢,请诸位大爷奶奶发发善心,买了小女子回去,小女子甘愿为牛为马,报答大爷奶奶的恩德!” 换之,她只愿意卖身做奴婢。 一个身穿蓝色绸缎的男子上前,伸手挑起姑娘的下巴,眸光淫猥,嬉笑道:“哎呀,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大爷怎舍得让你做奴婢?给,银子拿去,回去好生安葬你的父亲,然后跟本大爷到府上,保管让你下半辈子吃香喝辣,尽享荣华富贵!”说着,便伸手拉那姑娘。 姑娘惊慌地摇头,急道:“大爷,小女子只愿意为奴婢,没打算卖身,大爷,您府上若是缺奴婢,小女子便跟您回去……哎呀!”她挣扎中,那男子竟然伸手去探女子的胸,女子羞红了脸,跪在地上卷缩着身子,不敢起身。 在场有人愤怒,也有人看热闹般嬉笑。只是没有人敢指责这位男子,因为都知道他的身份,此人是京中权贵刘安的儿子,往日里横行霸道,欺行霸市,欺负弱小,百姓是敢怒不敢。 所以,此刻并未人出手阻止,那姑娘的处境显得尤其凄惨。 温意怒火中烧,怒道:“放开她!” 男子还没回头,他身后的两名随从模样的汉子就扑了出来,其中一人蜒着脸看着温意,啧啧道:“哟,又来一位小娘子,爷,要不要一并带回府中?” 那猥琐男子回过头,上下打量了温意几眼,哼哼道:“虽然不如这位小娘子好看,却也是个上等货,一并带回去!” 他话音刚落,那两名随从便扑了上来,意图擒住温意一同抓回去。 然他们两人还没靠近温意,便见两名男子从天而降,纵然还没看清,那两名随从便被男子踢飞了出去,撞在墙上跌回地上。 两名男子横在温意身前,低声怒道:“谁敢动我们主子?” 两人都是飞龙门的护卫,负责秘密保护温意的安危的。 猥琐男子被两人的气势吓倒,他强自稳定情绪,吼道:“你们知道本大爷是谁吗?敢做架梁?信不信本大爷……”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其中一个护卫一拳打飞了出去。 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这小霸王就是欠揍,往日里大家都指望着有人出来教训他一顿,想不到今日他终于得罪了比他更牛的人,真是太爽了! 温意上前扶起女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道:“姑娘,这些银子你拿回去安葬你父亲,然后离开京城回乡吧!” 女子泣不成声,跪在地上磕头,然后仰头道:“这位小姐,小女子已经无家可归,求小姐收留,小女子愿意为牛为马,伺候小姐一生一世!” 温意本不想带她走,但是见她面容清丽,在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若放任在此,只怕会遭遇更不幸的事情,沉吟片刻,便道:“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去,等我这边事情办完再安排你的去向!” 女子连连磕谢! 章节目录 第164章咄咄逼人 > 温意带着女子回府,一路上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因何流落至此?” 女子跟在温意身后,她大概和温意差不多高,但是身形要比温意更纤瘦,虽然明艳美丽,但是此刻跟在温意身后,竟像个羞涩的鸭子。她低声回答道:“小姐,我叫苦儿,家乡在惠州,家里发大水,村里的人都逃了出来,我与爹本想入京投靠亲戚,是找不到亲戚,盘缠用尽,爹又染了重病,最后竟客死异乡……”说着,眼圈就红了,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下来。 好一个悲情的故事,跟电视剧演得差不多,但是,温意没有觉得她是在做戏,相反,这种天大地大只有自己一人的感觉,她是深有体会。 温意怜惜她,安慰道:“坏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再没有人能够欺负你,我带你去司空府,里面的都是好人,你就留在那里吧。” 苦儿睫毛惊跳了一下,急忙道:“小姐,您去哪里苦儿便跟着去哪里,小姐就是苦儿的亲人,小姐莫要丢下苦儿!” 温意苦笑了一声,“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又怎么能带着你?再说,就算我要回到那个地方,你跟着我也只是受苦。”回宫,步步惊心,什么时候被人生吞活剥了都不知道,带着苦儿进宫,岂不是害了她? 苦儿急道:“苦儿不怕,跟着小姐吃苦也不怕,就怕小姐扔下我!” 温意知道一个孤女,在历经了担惊受怕之后,肯定会对援救自己的人产生依赖。但是只要平静几日就好了,所以,她当下也不多说,只道:“这样,我先带你到司空府,跟司空大人说一声,然后让司空大人派人为你安葬你的父亲,再回到司空府!” “好,一切听凭小姐安排!”苦儿道! 千山的病情稳定了很多,神智也清醒了过来,只是那日照过一次镜子之后,就大发脾气,说要把所有的镜子都打碎,司空夫人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坐在一旁掉泪。 还是温意安慰了她,说会让她脸上的麻子尽消,千山这才转啼为笑。 温意摇头,“看来,多刚强的女人,对自己容貌都有一股疯狂的执着!” 千山道:“那当然!” “是啊,尤其十月起心的芥菜,对容貌尤其着紧!”温意没好气地道。 “什么叫做芥菜?菜也着紧容貌么?”千山好奇地瞪大眼睛问道。 司空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对千山道:“乖女儿,不怪你不懂的,你在飞龙门长大,哪里知道这民间的俗语。” “那是什么意思啊?”千山眨眨眼睛问道。 温意笑道:“嗯,你看,春天的时候,是不是有猫儿经常半夜里在叫呢?你说猫儿在叫什么啊?” 千山愣了一下,“这猫和菜有什么关系?……”顿了一下,千山惊叫了起来,“哎,主人,你真坏,你这是在说我发春呢”说着就从床上扭身要扑倒温意。 温意笑着躲在一边,看到千山这么精神,她也总算放心了。在现代,现在有些人总说要废除中医,说中医误国,如今看来,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中药还是可以救治很多人的性命的。 好日子并没有太长久,终于,温意出宫的第七天,朝中有人上书,说司空大人的女儿张明珠患了痘疮,按照律例,这患了痘疮的人是要送往隔离岛的。 其实早在千山得病第三日,便已经有人上书禀报,但是宋云谦故意把这份奏折压在桌底,并且迅速把这位上告的官员外放,算是暂时平息了此事。 这一次,这位官员除了上书之外,还在朝廷上直了出来,此人,便是陈元庆。 在钟正宣布要休朝的时候,他忽然出列,道:“皇上,微臣还有事启奏!” 皇帝见他面容上的冷凝,当下心中便一沉了,他蹙眉道:“陈卿家有事到御书房去说吧。” 陈元庆傲然屹立,固执地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务必在朝堂之上商议!” 宋云谦眸光冷凝,高居朝堂之上与陈元庆对视,陈元庆浑然不退缩,双眸如电,面容上尽是豁出去的神色。 百官肃穆,心中皆一片愕然,唯有司空大人心有戚戚,大概知道陈元庆所奏何事。但是他不能说话,心里谨记着昨晚温意与她说的话,无论谁说千山得了痘疮,他都不要承认,只说千山是出了疹子,不能见风。若无人问起,便什么都不必说。 但是,他知道一旦陈元庆提出了此事,无论是真是假,百官定必会逼皇上派遣御医去司空府诊治,而且,为了慎重起见,会由几位德高望重的京城大夫连同会诊,即便皇上有心包庇,也是逃不过去的。 “皇上,微臣所启奏之事事关重大,还请皇上恩准微臣在朝堂议此事!”陈元庆丝毫没有退缩,甚至还更进了一步,再度咄咄逼人。 宋云谦嘴角有一丝残冷的弧度,道:“朕竟不知道陈卿家是此等顽固执拗之人!” 陈元庆微微一愣,神情随即更冷峻起来,道:“皇上,事关重大,微臣不得不冒死进谏!”换之,就算皇帝要赐死他,此事他也绝对要公开。如此玉石俱焚的做法,可见他痛恨温意至深。 谁也不敢在这个风头火势上说话,李相和萧相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李相出列,道:“陈将军,若你说的事情是未经证实的,那么,还是私下再议!”虽然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见皇上执意不让陈元庆说,相信此事不简单。 陈元庆竟头也不回头地冷道:“若出了大事,是不是李相一人担着?” 李相愣了一下,在朝中他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了,百官和他说话,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他当下也动气了,哼了一声,“本相担着就担着,莫非这些年,本相担得事情还少吗?陈将军在朝堂上咄咄逼人,甚至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岂不是有功高震主之嫌?” 李相原先还觉得陈元庆此人不错,文武双全,又忠于皇上,但是如今看来,皇上登基之时他出力不好,性子也越发嚣张了起来,以为朝中无他不行。 今日镇国王爷没有早朝,他昨夜命人入宫告假,因为安然感染了风寒,情况一直不太好。李相见唯一能镇住陈元庆的人不在,陈元庆便说上奏要事,想来是早有安排的,所以心里更加的倾向皇帝,与陈元庆对峙着。 陈元庆当下脸色陡变,冷然道:“相爷此话什么意思?这等大的罪名就这样扣在末将的头上,莫非是要置末将于死地?末将虽无功与江山国家,但是好歹还是朝廷三品武将,相爷是不是认为武将就都功高震主?相爷是有心挑起文官和武将之间的斗争吗?” 李相脸色发白,怒道:“你有心曲解本相的意思,本相巴不得满朝和谐,挑拨的人是你,搞分化的人也是你,如今当着皇上的面,在朝堂之上便敢这样挑战皇上天威,私底下,还不知道存什么歹心思呢!” 陈元庆冷冷一笑,道:“相爷大道理真是一堆一堆的,相爷忠于皇上,忠于国家,人人皆知,但是,相爷此刻阻挠本相,就是不把先祖放在眼里!” 相爷脸色陡变,气得须发皆张,指着陈元庆道:“你……岂有此理……” 宋云谦看着陈元庆,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知道今日陈元庆是一定要跟他争到底了,他淡淡地道:“陈将军,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不惜忤逆朕的命令,甚至不惜顶撞李相?” 陈元庆抬头直视宋云谦,宋云谦脸上淡漠的表情让他心里肃然一惊,他心里甚至闪过一丝愧疚,这样逼着自己的妹夫,让他在百官面前下不来台,但是,这心软只是一闪而过,他想到自己妹妹的惨死,心里便冷成一块石子,他心底暗道:但凡你对妹妹有对那女人一半的心,她兴许都不会死。妹妹会得病,正如可儿所,就是因为你心里惦记着温意,所以妹妹郁郁不欢,算起来,你与温意都是杀害妹妹的凶手。 他的面容在随着他的想法越发阴沉起来,他毅然道:“微臣得知,司空张大人的千金张明珠得了痘疮,如今温大夫正在司空府为张明珠医治,按照律例,但凡得了痘疮的,接触过痘疮病人的,都要送往隔离岛,此事事关重大,望皇上重视!” 话音刚落,司空大人就出列怒道:“陈将军听谁说的胡话?小女什么时候得了痘疮?你这是在诅咒小女还是存心诬陷?老夫往日和你虽有些政见不合,可也属于合理的争辩,你如今这般陷害老夫一家,居心叵测啊!” 陈元庆冷笑一声,“末将行事从来只问天地良心,司空大人一生耿直,没做过亏心事,末将因何要诬陷您?司空大人的千金若是没有得痘疮,不如就让御医和诸位大夫联合会诊,孰真孰假,一诊便知!” 司空大人气势顿时弱了一半,但是兀自强自撑直了腰身,怒道:“你说查便查了?老夫还说你家中有人生痘疮,那是不是也要到贵府查一查?” 此时李洵出列道:“陈将军,此事非同小可,决不能信口开河,还请陈将军慎重说话。” 陈元庆横了李洵一眼,道:“本将若无证据,岂敢在朝堂上提出来?皇上可以不信,诸位皇公大臣也可以不信,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张明珠确实患了痘疮,并且是在采薇宫感染的痘疮,此事危及后宫皇太后的凤体和皇上龙体,焉能不慎重?据本将所知,如今温大夫已经出宫为张明珠治疗,众所周知,痘疮是不治之症,并且传染蔓延极快,诸位阻止本将去验证此事,若有严重后果,是不是诸位承担?” 李洵神情有些阴郁,道:“将军今日咄咄逼人,看来是有真凭实据了,只是,若一旦查证千山姑娘没有得痘疮,又当如何?” 百官都齐刷刷地看着陈元庆,今日他的嚣张气焰着实让百官动怒,只是皇上虽不悦,却也没有震怒,可见到底有几分忌惮他。 章节目录 第165章青儿还是苦儿 > 陈元庆阴恻恻地道:“若查清张明珠没有痘疮,本将愿意除去头上顶戴,从东直门跪拜到司空府门前,向司空大人请罪!”话已至此,李洵也没有话可说,只得冷笑一声道:“希望将军莫要食!” 陈元庆双膝跪地,神色凛然,拱手上禀:“皇上,请立刻命御医出宫为张明珠诊治,若最后证实张明珠确实没有痘疮,微臣甘愿九九八十一跪到司空府请罪!” 朝堂上一片死寂,皇帝用如毒火的眸光盯着陈元庆,这是君王与勇将的对峙,谁也半步不让。 三朝元老陈太傅出列,他巍巍地双膝跪下,拱手叩请:“皇上,若陈将军所属实,还请皇上根据我朝律法,请院判与御医一起连同民间几位有名望的大夫会诊,若证实没有,也好还司空千金的清白。” 有些臣工见太傅也这样说,便都出列恭请:“请皇上派遣御医到司空府一探究竟!” 满朝顿时便有一大半倾向陈元庆,陈元庆傲然看着皇帝,道:“皇上,如今百官都这样说,皇上若再坚持,便真叫人揣摩不清了!” 站在台阶上的钟正闻,顿时脸色一变,怒道:“陈将军,注意您的身份,皇上的圣意,岂容您胡乱揣测?” 陈元庆冷然道:“那就请皇上圣裁!” 宋云谦嘴角挽起一抹阴冷的弧度,寒声道:“好,既然陈卿家执意如此,那朕就如你所奏!” 陈元庆叩拜,“臣代天下臣民,谢皇上圣断!” 皇帝起身,拂袖而去! 御书房外,院判领着诸位御医候命,御书房里寂然无声,吕宁和李洵皆在御书房内,一会,皆由两人连同陈元庆一同领着御医出宫,去司空府为千山诊治。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神色阴冷无比,陈元庆今日公然挑战他的权威,可见他是真的半点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往日里因着陈雨竹,多少敬他三分,如今,他越发得意,越发忘形,这千山得病一事,说不定,他也难辞其咎。 “皇上,当真要派人出去?”吕宁着急地在原地转圈,双手挥动,双眸圆瞪,很是失态。 李洵是不知情的,但是此刻就算再后知后觉,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问道:“还真的是?那怎么办?这采薇宫和司空府的人是要送去隔离岛吗?” 宋云谦面容沉冷,道:“也好,叫朕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免得一天到晚在朕面前假装恭顺!” 李洵也发了恨,道:“他最近总与可儿来往过密,可儿总不会相信这奸佞小人吧?” 吕宁愕然地看着李洵,随即想起他对可儿一往情深,不由得轻声叹气,其实李洵在可儿身边这么长时间,未必就不知道可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他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 宋云谦瞧着李洵,眼神有些复杂,吕宁明白宋云谦心底的苦涩,那是他视若亲妹的人,他一直都想为她找个好归宿,但是这个师妹却因为爱上他而做出许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他虽然恨可儿,却又更恨自己。 虽有迹象证明很多事情都是可儿搞出来的,但是他还是冷不下心肠来处置她,始终,是顾念那一份师兄妹情分,还有他师傅临终所托,吕宁与宋云谦之前相交多年,是友好的朋友,自然知道他师傅在他心底的分量,不到必要关头,相信他是不会处置可儿的。 吕宁心底不由得又为宋云谦叹了一口气,谁说人世间只有爱情困扰人呢?所有的情分,到了要抉择的关头,都是痛苦的! 宋云谦如今唯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温意身上,他问吕宁,“你知道千山的情况吗?” 吕宁愁容满脸,道:“哪里知道?我每次去都见不到她,而且,温大夫不让任何人进去,就连送饭都只是送到门口。” 宋云谦沉吟了一下,道:“温意医术高明,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坏消息传出来,相信是有所好转,但是痘疮这个病,想来御医一验就知道,就算御医不说,民间那几位老大夫也会说,这乃是先祖定下来的律例,朕无能为力,只能是见一步走一步了。大不了,在最后关头,咱们豁出去!” 吕宁和李洵都知道这个最后关头就是被送往隔离岛的时候,豁出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领着他们逃。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且,如今骑虎难下,还真没有其他法子可想了。 宋云谦站起来,道:“朕今日跟你们一同过去,有什么事,你们看朕的手势行事!” 吕宁和李洵脸色一端,齐声道:“是!” 陈元庆此刻就在永明宫,只等着大队伍起行就立刻走,他如今已经肆无忌惮,这事儿,他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为谨慎起见,他还是再问了可儿,“你确定她是感染了痘疮?” 可儿迎风站立,衣袂飘飞,绝美的脸上是痛快的神情,她道:“确定,我亲手把痘疮的脓抹在她的手臂上,痘疮的传染力很强,她一定会感染!” 陈元庆问道:“但是温意出宫为她医治几日,也许已经治好了呢?” 可儿傲然一笑,“她离宫七日,按照推断,温意已经感染了痘疮,而开国至今,你有否听过痘疮是可以治好的?” “她医术确实高明,这点无容置疑,连死去的人都能救回,能治好痘疮,也不奇怪的!”陈元庆道。 “若她能治好痘疮,便更能够证明她是当真见死不救,一个连痘疮都能治好的人,怎么会无法医治你妹妹?亏得你当日还跟先帝求情,让她医治陈雨竹,或许,你没有送她入宫,她还不至于会落得这个下场!”可儿冷然道。 恨意顷刻便爬满陈元庆的脸,他双拳紧握,怒道:“没错,她是见死不救,本将竟然还差一点相信了她!” “去吧,你现在不宜在我这里逗留太久!”可儿打发他去。 陈元庆淡淡地道:“怕什么?现在谁还有闲暇管我们?该担忧的人都去担忧了,不该担忧的人也不敢多事,就算知道,宋云谦有今日,少不了本将的扶持,他如今羽翼未丰,还不敢对我怎么样!” 可儿微微蹙眉,“说话注意点分寸,你再能干,也只不过是一个武将,他未必要靠你!” 陈元庆冷笑:“怎么?心疼了?你果然是爱上你师兄的!” 可儿冷下脸,“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我喜欢谁和你无关!” “你千方百计要赶走温意,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占有宋云谦吗?当初就别说得这么好听,说是为了帮我妹妹报仇。”陈元庆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院判连同六名御医跟随大队伍前往司空府。 司空府没有丝毫的准备。司空大人在这件事情之前,一直被禁在宫中,直到大队伍起行他才能跟着走。 陈元庆与吕宁李洵三人带队,而陈元庆早就在民间找好了大夫,五名大夫,全部都是京城中德高望重之辈,绝对不会弄虚作假。 御医队伍中,有蓝御医,上官御医,龙御医,还有三名在疫症方面有所研究的御医,加上院判大人,总共是七个人。 而御医加民间大夫,通共十二人。 吕宁瞧见着个阵势,心里很难受,这十二个人,便要研究千山,对付千山。 皇帝的龙驾在中间,陈元庆对他坚持出宫只是嗤笑了一声,并无多,倒是朝中百官有劝说让宋云谦别去,怕千山一旦是真的感染了痘疮,于龙体无益。 司空府并没有大乱,这得归功于司空大人往日对三位公子的教导。纵然面临大难,但是三位公子神色自若,疾步从大门口出府迎接圣驾!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人跪拜在地,谦卑有礼。 宋云谦掀开帘子,瞧着这三人,司空府三龙,没有一人入朝为官,生性淡泊,让人敬重。所以宋云谦的语气也多了一份尊重,道:“三位公子请起!” 大公子叩谢皇恩,问道:“不知道圣驾光临,有何要事?” 钟正扶起大公子,道:“皇上此番前来,是有人上奏说司空府千金张明珠患了痘疮,特命御医与大夫们过来诊治,诸位公子,请带路!” 大公子诧异地道:“痘疮?这从何说起啊?舍妹只是出了疹子,在家中静养几日,怎地会变成了痘疮?” 宋云谦一听这话,心中便有底了,大概这话是温意教他说的,他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道:“是真是假,检查过便知!” 大公子道:“皇上请进!”说着,便率先为皇帝开路。 大门全数敞开,恭迎圣驾入内。 御医和大夫们排开两行,静待皇帝命令! 千山所住的院子大门紧闭,门前只有一个身穿绿衣的丫头垂首而立,见大队人马来到,她显得有些惊慌,退后一步,正好对上刚从龙辇上下来的宋云谦。 宋云谦整个地一愣,失声喊道:“青儿?” 那被她喊作青儿的女子,便是温意那日从大街上带回来的女子苦儿,她未曾见过什么世面,一大队看似权贵的人涌进来,早吓得她脸色发白,如今又听那俊美的男子出喊她,呼唤的却不是她的名字,不禁微微怔愣了一下,也不见礼,脆生生地道:“我不叫青儿,我叫苦儿!” 宋云谦疑惑地瞧着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你叫苦儿?你是哪里人士?你不认得我吗?” 苦儿摇摇头,“我不认得你,我叫苦儿,我是惠州人士,我不叫青儿,也不认识青儿!” 里面的温意听得外面的对话,心中疑窦顿生,宋云谦说的青儿,可是那跟阿牛私奔的青儿?莫非青儿跟苦儿很相似? 章节目录 第166章要去温意性命 > 千山坐起来,她脸上虽还没恢复光滑,但是已经不见什么印子了,可见金针疗法还真的有用。只是这几日温意要不断在千山脸上刺孔,渗透药液,涂抹珍珠粉,再补水,真的是折腾坏了千山。 千山道:“主人,你真的神机妙算,真来人了!” 温意淡定地坐在椅子上,道:“不是我神机妙算,而是我问过你之前接触过什么人,我逐一筛选过都没有可疑,唯独你说你曾经遇上可儿,而她经过你身前的时候不小心和你撞在一起,我便想到是她在你身上种下痘疮的病毒,这样,她最后的目的就不难猜测!” “好一个歹毒的女子,她存心要把整个采薇宫和司空府都送去隔离岛,主人,您太了不起了,竟然连痘疮这种不治之症都能治好,而且,我娘和您自己都没有受到感染!”千山有些崇拜地看着温意。 温意笑道:“不是我了不起,而是这种病原本就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是大家怕被传染,没有大夫肯接触治疗,一旦查证是痘疮就送去隔离岛,任其自生自灭,所以才会导致大家都认为痘疮乃是不治之症。至于我与你娘亲没有被传染,是因为我曾在你的痘疮上采下脓,吹入鼻子内让我们病发,而我们事先已经服用了解毒清热泻火的汤药,增强抵抗能力,就算病发,只是轻微症状,只是,一旦我们被传染过,就算症状很轻微,以后终生都可以免疫!” “终生免疫?是不是以后我们接触痘疮病患者,都不会被传染了?不会死了?”千山惊异地问道。 “没错!”温意笑盈盈地解释。 司空夫人赞叹道:“温大夫的医术真是出神入化啊,连痘疮都能治好,并且还能知道免疫之法,那以后有人得了痘疮,岂不是不怕传染了?” 温意摇头,道:“非也,痘疮,又名天花,得了痘疮的人死亡率还是挺高的,只是千山抵抗能力本身很好,加上治疗及时,才捡回一条小命。在某个地方,痘疮已经有了一种疫苗,就是一种药,打进身体里,便会产生抗体,终生都不会受到这种病的困扰,但是,在这里,痘疮还是可怕的杀手。” “但是,您不是让我们两个都得到了抗体,并且以后不会感染了吗?也可以用这种法子让其他人也得到抗体,不再惧怕这种疾病啊?”司空夫人道。 温意道:“全国人口多少?痘疮的脓包很难采集,就算能采集,又有多少人相信我?会让我把痘疮吹进他们鼻子里?夫人您愿意,是因为您用生命去信赖我,但是天下人,又凭什么用生命来相信一个陌生人呢?”温意解释道。 门咚咚咚地敲着,伴随着叫喊声响起,“开门!” 温意淡然一笑,道:“夫人,这场戏看您的了!” 司空夫人傲然一笑,“温大夫就放心吧,且看妾身的表演!” 说罢,她走到门边,略带惊慌地问道:“谁啊?” 敲门的是陈元庆手底下的一名侍从,他敲着门道:“开门,圣上在此,还不出来接驾?” 夫人声音微微颤抖,道:“妾身妇道人家,不敢面见圣驾,还请我家老爷接驾!”说着,她坐回妆台之上,往脸上一点点地涂抹着黄色的膏,远远看上去,就跟当初千山脸上的痘疮一模一样。 侍从回头看了陈元庆一眼,陈元庆冷道:“走开!” 说罢,上前便要一脚踢开门,大公子急忙上前,一把拉着他,道:“将军,圣上在此,莫要惊了圣上!” 陈元庆以为大公子怕他进去看到千山得病之事,不由得冷笑道:“圣上岂是胆小之辈?你马上走开,否则休怪本将不客气!” 大公子却不走开,有些动怒地道:“这说舍妹得了痘疮,也要证据吧?这里好歹是女子的闺房,将军您说要进去就进去,未免太过不庄重了!” “废话!事关重大,痘疮危害性之大,天下皆知,我朝律例,一旦发现痘疮患者,务必要把接触过痘疮病人的人全部送往隔离岛……”陈元庆话音未落,便见门陡然开了,司空夫人猛地扑出来,扑到陈元庆身上,一边打一边骂:“胡说八道,谁说我们明珠得了痘疮?我们明珠只是出疹子!”说着,不断往她身上蹭去,陈元庆那洁白的锦服上顿时便沾满了屎黄色的“脓”。 “快,拉开她!”陈元庆大喊起来,想伸手去推司空夫人,但是见到她那“精彩”的脸,恶心得不得了,竟下不去手,只得狼狈地回身喊着。 宋云谦见此情况也是脸色一变,原本他以为千山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了,但是现在竟然连司空夫人都被传染了,那温意呢?他惊慌地寻找温意的身影,从半开的门看进去,看到温意的背影,他便想冲进去,钟正及时拉住了他,轻声道:“皇上,有古怪!” 宋云谦定睛一瞧,竟发现门里的千山偷偷地掩嘴笑,他心神一定,轻声道:“好你个温意,竟弄这么一出戏,咱们就静静地看戏吧,且看咱们陈大将军如何收场!” 几名身穿油纸衣裳的医士急忙上前拉开司空夫人,他们都带着皮手套,脚穿牛皮靴子,蒙面蒙头,做好了全部的防御措施,他们刚拉开司空夫人,陈元庆便怒道:“快,马上押出去送去隔离岛,这司空府的所有人,都送去隔离岛!” 吕宁横身上前,道:“这御医都还没查过,将军如何断定是痘疮?这还没查清楚就说要送往隔离岛,未免太草菅人命了吧?” 陈元庆气急败坏地道:“还需要查什么啊?没看到她一脸都是痘疮了吗?” 一名御医上前道:“当日司空大人入宫请御医,当时,下官来为司空千金诊治,发现司空千金所患的正是痘疮。而如今看司空夫人面容上的脓包疹子,相信也感染了痘疮。” 陈元庆厌恶地瞪了司空夫人一眼,怒对大公子道:“听见没有?御医都说是痘疮了,御医之前就已经来诊治过!”说罢,他对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紧抓人送走?” 钟正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道:“哟,陈大将军好大的威风,这皇上还在这里呢,怎地就轮到将军下令指挥了?” 陈元庆一愣,环顾了一下陪同而来的百官,见众人都用异样的眸光瞧着他,他知道自己有些过了,当下整一整神情,躬身道:“皇上恕罪,微臣为皇上龙体着想,皇上在此,那疯妇人竟也敢冲撞,可见已经病得糊涂了!” 宋云谦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陈将军忠心可嘉,真叫朕欣喜!” 陈元庆听到他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心里有些发憷,他跟在宋云谦身边已久,知道他动怒的时候,反而会很冷静。他知道,宋云谦现在很生气。 但是,他随即想起妹妹的惨死,事到如今他还想着护着那女人,甚至明知道此行有危险也要跟着前来,可见他确实是用情至深了。他岂能让他们如意?宁死,也要报这一个仇。 他退回一旁,肃立道:“皇上,还请立刻根据律例,送司空府与采薇宫的人去隔离岛,以保安全!” 宋云谦还没说话,温意便拉开门走出来,她脸上光滑如昔,没有任何感染痘疮的症状,她走到宋云谦身边,福身行礼:“参见皇上!” 宋云谦凝视着温意,眸光浓烈得化不开,他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温意嗯了一声,旋身走到陈元庆身边,一步步逼近,问道:“陈将军方才说,但凡接触过痘疮病患的人,都要送往隔离岛是吗?” 陈元庆眸光射出毒蛇般的光芒,他恨极了温意,如今更恨不得杀了她,但是,当着百官的面,他还是要忍下心中的恨,他冷然道:“没错,律例明确规定,但凡患有痘疮或接触过痘疮病患的人,一律要送往隔离岛!” 温意莞尔一笑,“谢谢陈将军的解释!”她转身看着百官,神情冷然,道:“方才,大家都看到司空夫人接触过陈将军,而刚才这位御医也说了,司空夫人也是痘疮病患,请问诸位皇公大臣,陈将军是不是也要被送往隔离岛呢?” 陈元庆愣了一下,脸色陡然阴郁起来,怒视着温意道:“方才的一切,是你安排的?” 温意露齿一笑,回身看着他,眸光也在对上他视线那一刻,陡然凌厉起来,她道:“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把我跟千山送往隔离岛,但是,你牵连太多人了,我岂容你胡来?你不过是恨我没救你的妹妹吗?纵然我跟你说我已经尽力救她了,你还是半个字都不相信,宁可相信自己的揣测。陈雨竹是个善良的女子,她断不会想到她的兄长为了她,做出许多丧心病狂的事情,她若是得知,只怕灵魂不宁,你让你妹妹蒙羞,让她死在黄泉,都要被人指着脊梁骨痛骂!” 陈元庆脸色陡然一变,狂怒袭上脑袋,“谁敢骂她?她就是被你害死的,当日她在王府养病,病情虽然严重,但是也没有危及性命,送入宫中被你医治几日便回天乏术了,你敢说你没动过手脚?就算你没动过手脚,但是你连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都能救活,却救不了我妹妹,你根本就是存心不良,想她死,你愧对大夫这个称号,你愧对我妹妹对你的信任。温意,午夜梦回,你面对自己的良心,有否觉得羞愧不安?我妹妹确实是灵魂不安,但是,她不安的是因为她错信了你,她以为你能救回她,但是,她没想到你竟然害死了她!” 一字一句,皆含着莫大的恨意,如同一支支毒箭射向温意,话音刚落的瞬间,他陡然出手,直取温意的脖子! 章节目录 第167章她真的不开心吧 > 他距离温意的位置很近,而宋云谦钟正吕宁李洵等都比较远,没有人料到他会忽然出手,他的手钳住温意的脖子,双眼因为恨意而充血通红。他下手很重,当场就想要掐断温意的脖子。但是他未能如意,因为在他的手探向温意的时候,宋云谦已经惊呼而起,身子迅疾如苍鹰一般飞向他。 在他心中,纵然恨宋云谦,但是他到底是君王,而他是臣子,他可以对他不敬,却不能对他动手。所以,在宋云谦逼近他的时候,他忽地提起温意,纵身一轻,就跃上了墙头,飞了出去。 侍卫们见宋云谦出手,都纷纷出手追截,但是,陈元庆的武功高强,这夺了先机施展轻功逃去,侍卫哪里追的上? 而宋云谦在陈元庆起跃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想追了,但是,千山飞了出来,横在宋云谦身前,道:“主人有令,不许追!” 见宋云谦不信,千山又道:“一切都在主人的掌握中,皇上放心就是,陈元庆不是主人的对手!” 宋云谦将信将疑地看着千山,脑子里想起温意的能耐,她看似柔弱,但是在危机关头,总会爆发潜能。她让大家不要追,想必是另有用意的,略一沉思,便下令道:“不必追了!” 吕宁瞧着千山,有些欢喜又有些悲伤地道:“你都好了?” 千山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低着头,道:“算是好了!” 吕宁见她眉宇间有些郁郁不欢,知道她介意容貌,便安慰道:“你还是跟以前那般好看!” 千山横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便又闷闷地进了屋子里。 司空大人上前问宋云谦,“皇上,那是否还要御医为小女诊治?” 宋云谦问上官御医,“上官卿家觉得如何?” 上官御医上前禀报:“回皇上,微臣以为,千山姑娘脸上虽然有些印子,但是颜色浅淡,并且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些红印会悉数消失,而且,得了痘疮的人,也断不可能像千山姑娘这般精神,按照病情推断,病人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所以,微臣大胆推测,千山姑娘并非患了痘疮,而是像司空大人所,只是出了疹子而已!” 众御医和大夫纷纷附和,倒是之前为千山诊治的御医,有些痴愣,他见皇帝看着自己,双腿一软,噗通地跪倒在地上,“皇上息怒,微臣才疏学浅,学艺不精,竟致断错症,差点酿成大错,请皇上降罪!” 宋云谦心中有数,这御医也是个有能耐的人,他也不会随便扼杀他的前程,遂道:“学无止境,无论是在学问上还是在医术上,都不该过于自负,端症也好,做人也好,须得三思后行,医者,肩膀上背负的责任很重大,稍有差池,便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这一次朕便罚你三月俸禄,希望你以后谨记这一次的教训,莫要再犯,也莫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那御医本已经做好了被革职收监的准备,毕竟这一次弄得这么大阵仗,连皇上圣驾都惊动了,还连累温大夫被人抓走,本以为皇上会迁怒于他,结果,竟只是扣了三月的俸禄,甚至没有厉色责备,真叫他感动得泪水直流连连叩头感恩! 在场的民间大夫听了皇帝的话,皆微微点头,新帝仁慈,是百姓之福啊! 且说陈元庆抓了温意,一路疾驰而出,掠过京城的民居无数的屋顶,直往城外而去。 除了城外,奔至河边,确定没有人追来,他这才停下脚步,把温意推开,气息紊乱,呼吸不齐,面容潮红。 他狠狠地盯着温意,喘着气道:“这下,我看谁来救你!”只是,瞧着温意气息平和,面容不见一丝惊惧,相反,还十分平静淡然地看着他。心中不由得诧异,方才他一路用内力赶出来,就算她不费丝毫力气,但是被他提住这么久,竟没有丝毫的眩晕疲惫,气息吐纳完全没有乱,真叫他心中暗惊! 温意宛然一笑,道:“确实没有人来救我,但是你也未必能杀我!” 陈元庆傲然狂笑一声,“哈哈,真是可笑,本将不能杀你?你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 温意道:“你可以试试!” 陈元庆暴怒一声,双掌翻起,催动内力,身子直飞起来往温意袭过去,然而,他的手掌并未能碰到温意的衣衫,只见他掌风所到之处,温意翩然而起,直立在空中,一动不动。 他骇然,世间竟有这般高的轻功?而她,竟然懂得武功? 他发了狠,连发几掌,一时间,只见掌风催动飞沙走石,乱叶狂飞,河面上惊起了一滩鸥鹭,然后悉数殒命与河边,十分凄惨。 而温意,始终在他的掌风中游刃有余,飞来飞去,忽远忽近,忽上忽下,如同穿花的蝴蝶,姿态优美,神情淡然。 终于,他打累了,气喘吁吁地扶着胸口盯着她,他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的厉害,内力似乎在迅速地消失,他心中惊骇,但是,长期面对劲敌的他,却还是隐忍不动声色。 温意坐在大石头上,伸手整一整发鬓的乱发,看着陈元庆道:“你执意要杀我,无非是因为你觉得我害死了你妹妹或者见死不救。但是,我再说一次,我没有见死不救,更没有害死她。而确实有人害她,但是那人不是我,而是可儿!” 他冷冷地道:“你以为本将会相信你吗?一个得了痘疮的人你能救活,将死的人能救回,甚至死了的人也能救活,唯独救不了我妹妹,谁信?” 温意冷笑,“我骗你做什么?你马上就要死了,我骗你有什么用?而且方才你也看到,我压根不怕你,你也杀不了我,如今我要杀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莫非你认为我不杀你,就是为了说谎骗你?” “你要杀我就尽管杀,别在这里废话,你放过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相反,你今日不杀我,日后我一定会杀你!”陈元庆的脸色越发地红,气喘得特别厉害。 温意傲然道:“日后?你有日后再算吧,你身中剧毒,三个时辰之内必定毒发身亡!” 陈元庆脸色陡变,咬牙切齿地道:“你对我下毒?果真够卑鄙的!” 温意笑道:“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啊,我要杀你用得着费尽心思下毒吗?”她话音刚落,身形快速一闪,迅捷如闪电般夺过他身上的佩剑,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剑已经落在她的手上,并且指向他的脖子。 陈元庆惊诧得说不出话来,纵然是宋云谦或者是镇国王爷宋云罡,也不可能一出手就夺去他身上的剑,而且,还是在他浑身竖起警惕的时候。 温意收敛笑意,厉声道:“你觉得你很聪明,觉得自己很能耐,是不是?不,你只是一个猪头,你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为她所用甚至被她下毒都不知道,你以为你在帮你妹妹报仇,事实上,你正在帮助下毒害你妹妹的人,我再说一次,陈雨竹是被人下毒,但是下毒的人不是我,而是可儿!” 他咬牙切齿地道:“不可能!” 温意嗤笑,“为什么不可能?你可以如此笃定是我下毒,为什么不相信可儿也会下毒?你跟她混了这么久,莫非不知道她也喜欢宋云谦吗?她不止下毒害陈雨竹,她还曾经对我下毒。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我至今还留在皇宫,不是我还想象着跟宋云谦在一起,而是我还没查出你妹妹到底所中的是什么毒,一旦查出来,我会离开皇宫,离开京城。” 她把剑丢在地上,拂一拂衣袖,转身离开! 陈元庆陡然捡起剑,以飞鹰之势扑向温意,温意没有回头,身形随即一闪,已经在十丈之远。 陈元庆只觉得胸口血气一阵翻涌,他两眼一黑,持剑跪地,身子向前一扑,人便昏了过去。 温意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她才叹了一口气,“我真是前辈子欠了你们兄妹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元庆缓缓转醒,头顶上的日光西移,天边是橘红色的夕阳,彩霞满天,美丽而虚幻。 他觉得头天旋地转,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丹田很空,提不起真气,但是,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血气翻涌的难受劲。 他看向坐在大石头上的温意,她手里拿着一块锦布在擦拭金针,金针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流光溢彩,这样看过去,只看到她姣好的侧影,她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排近乎黑影,她的皮肤有一种透明的光泽,头顶上是夕阳,仿佛形成一道金色的光环。 “为什么要救我?”他呻吟一声,虚弱地问道。 她眉目不抬,淡淡地道:“我是大夫,我不会见死不救,哪怕我救了你,你还要杀我!” “我确实还会杀你!”陈元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一些迷茫,温意的一句“我是大夫,我不会见死不救”,让他这个时候特别有感触,也特别觉得真实。 他脑子里静静地回放着可儿跟他说过的话,如今,静下心来辨认,他知道,自己或许真的信错了人! 但是,他是那样自傲的人,岂会承认自己错了?自己错了,那这段时间他不是像个白痴一样被人戏弄吗?堂堂将军,竟被一个不懂武功看似柔弱的女子欺骗,为她所用,不惜冒犯皇帝,得罪朝臣,而最可笑的是,那人竟然还是害死自己妹妹的凶手。 他闭上眼睛,冷冷地道:“不必再说,本将不会相信你!” 温意抬眸,道:“你信与不信,我不在乎,你已经死不去了,休息两个时辰左右就能恢复元气,我走了!”说罢,她从大石头上起身,无声地离开。 陈元庆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被落日拉得老长老长,他躺在地上看过去,竟觉得十分她的背影落寞而孤独,他心里陡然一缩,她,其实真的不开心吧? 章节目录 第168章袒露心事 > 宋云谦一直在司空府等着,他令朝臣散去,李洵和吕宁则陪在司空府等候。 宋云谦招来苦儿,仔细辨认了一下,问道:“你真的不是青儿?” 苦儿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怕生了,但还是有些害羞,怯生生地道:“苦儿就是苦儿,绝对不是青儿。” “这天下竟然有如此相似的人?”宋云谦叹息,看着酷似青儿的脸,他脑海中又想起当日在山中三人开心的岁月。那时候,可儿还是个天真无邪的人,每日拉着他满大山里跑,捉蝴蝶,挖老鼠洞,抓蛇儿。而青儿是个勤快的人,她每日都会弄很多好吃的,也经常去村子里走动,热情大方,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她,也经常给她一些腊肉鱼干什么的,带回山中让他们大饱口福。 那情窦初开的岁月,他总觉得青儿这样的女子便是好妻子的类型,所以当时他跟可儿说以后娶妻一定要娶青儿,那时候,大概也是有朦胧的喜欢的。 他忘记了可儿当时对他说了什么,已经太久了,他没有用心去记着那时候他以为无意义的对话。 他很希望眼前的苦儿就是青儿,那样,之前猜测可儿杀了青儿就不成立,在他心底,他始终不愿意自己的师妹是一个如此歹毒的人。 “皇上,青儿是谁?”李洵见宋云谦大为感触,出问道。 吕宁和千山都知道青儿,此刻听见宋云谦问苦儿是不是青儿,两人都竖起了耳朵,这还真是个关键人物,如果她是青儿,那么之前对可儿的怀疑就不成立了。 宋云谦有些失望地抬头看了苦儿一眼,才慢慢地回答:“青儿是朕的师妹!” 苦儿好奇地问道:“皇上,您的师妹跟民女长得很像吗?” 宋云谦瞧着苦儿,眸光悠长,“很像,很像!” 苦儿哦了一声,“但是民女以前也叫苦儿,从小跟爹在一起生活。” “人有相似!”宋云谦轻声道,眸光一直在苦儿脸上流连,记忆中的青儿比眼前的苦儿青涩,但是相信青儿现在年纪渐大,脱去青涩,应该也会和苦儿很相似。他再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苦儿道:“民女二十二了。” 宋云谦愣了一下,年岁也一样?他问道:“可曾婚配?” 苦儿苦笑一下,“在乡下有未婚夫,但是因为发大水,未婚夫死了!” “怎地二十二还没成亲?”宋云谦诧异地问道,民间女子十六岁左右就已经成亲了,而她早有未婚夫,却二十二岁还没成亲。 苦儿羞赧地道:“本是早就要成亲的,但是一直都没有银子下聘,爹说女子不能倒贴过去,所以,婚期一直没有定下来!” “那你爹呢?” 苦儿眸中有泪光闪动,悲伤地道:“来京之后,爹染了重病,没银子看大夫,死了,是小姐让司空府的人帮我葬了爹爹,所以,苦儿要跟着小姐。” “小姐?”宋云谦侧头问道。 苦儿重重地点头,“小姐,小姐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千山倚在门边,“她说的小姐就是主人!” 宋云谦哦了一声,道:“原来那日她在街上救的女子就是你!”他这话,无形中告知了众人他其实一直都命人跟着温意。 千山瞧了宋云谦一眼,“皇上心里一直都有主人,却不相信她,做人这么矛盾,不累吗?” 宋云谦不语,他不冀望千山能够明白他的心思。 宋云谦问苦儿,“你愿意入宫吗?” 苦儿愣了一下,然后道:“小姐去哪里,苦儿就去哪里。” 千山以为宋云谦让苦儿入宫是看上了苦儿,当下便生气地把苦儿往身后一拖,怒视着宋云谦,“皇上是什么意思?她是苦儿,不是你的师妹,就算你以前喜欢过你的师妹,但是苦儿和你师妹是两个人,你让她入宫,到底置主人于何地?” 宋云谦愕然,随即明白千山的意思,他微微一笑道:“你误会了,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想可儿见见苦儿。” 吕宁顿时便明白了宋云谦的心思,若是可儿真的害死了青儿,那么她在见到苦儿的时候一定会大为骇然。 吕宁与宋云谦相识多年,多少明白他的心思,遂道:“好啊,让可儿惊喜一下!” 千山扭身瞪了吕宁一眼,“哼!”说罢,便进去了。 温意在天色入黑的时候回到,孤身一人。 宋云谦站在院子里,看着她一路从大门走进来,她身上有一种萧瑟的气息,凉风扬起她的衣袂,发鬓凌乱的她,脸色寂然。 院子里的羊角风灯光线微弱,两人脸上都带着朦胧的光辉,伫立一会,他伸手把她拥入怀里,叹息一声,“温意,我认输了,我做不到对你视若无睹!” 温意眼角有泪水悄然滑落,心里有尖锐的痛,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她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而他,又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那置柔妃何地? 他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轻声在她耳边道:“洛凡没有怀孕,我和她,也没有重新开始,一切都只是计策,是我自私,想把可儿的注意力引向洛凡。” 温意推开他,愕然道:“你,你早知道可儿的心思?” 宋云谦苦笑,“能不知道吗?她已经很明显了。” 温意急道:“你就不怕她对柔妃下手吗?” “但是我更怕她对你下手,你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你在我身边,将有生死劫……” “那是我命定的,我认,但是你不能把柔妃拖下水!”温意心里很乱,知道这个消息,并没有让她好过,相反,她心里更悲哀,他千方百计去保护她,不惜伤害柔妃,但是,他们凭什么要柔妃为他们承担危险?柔妃已经够可怜的了,自从嫁给了宋云谦,未曾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反而要不断地为不是她犯下的错而承担后果。 “就算我不把她拉下水,可儿也不会放过她的,我怀疑,当初推可儿下水的人是她,而不是杨洛衣。”宋云谦在她耳边轻声道出这个他怀疑已久的事情。 温意心头微微错愕,“你也怀疑?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宋云谦道:“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初洛凡跟可儿很友好,但是自从她醒来之后,便下意识地疏远洛凡,并且仇视洛凡,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洛凡是洛衣妹妹的关系,但是慢慢我发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洛凡原先的身子虽然说不好,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差,在府中被软禁的时候,她隔三岔五就要传府中御医,开始我也以为是她装可怜,但是后来我无意中问起御医,方知道她是真的病了。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想到是可儿下毒,直到后来入宫后,我发现可儿与洛凡之间很奇怪的相处方式,洛凡很怕可儿,并且对可儿唯命是从,若说是因为往昔情谊也就罢了,偏她看可儿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惊惧,从那时候我开始怀疑,只是心里不愿意相信,在我心里,可儿一直都那么单纯,那么天真,谁想过当日山中那单纯的少女,竟会变得如此宫心计并且狠毒?” 宋云谦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些往日藏在心底的话,不曾对人说过,他很想查出真相,但是又很怕触及真相,因为一旦所有的东西都撕开,他将要面对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温意拉着他,在庭院的石桌上坐下来,道:“当初我也怀疑对我下毒的人不是柔妃,但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最后承认是她下毒的,而且,这件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太过巧合了,我们那么顺当就调查到毒源,并且所有的证据最后都指向了柔妃。仿佛压根就早有人设下了陷阱,要么我死,要么柔妃死。” 宋云谦沉思了一会,道:“如今听你说起,确实也觉得太过巧合。其实当时洛凡和你的关系不算太差,相反,因为你走入了我心里,她还有些欢喜。所以,下毒一事如今回想起来就有些蹊跷了。” “确实,当时我也感受不到她的敌意,还有,陈雨竹病中的时候,柔妃曾经试图跟我说陈雨竹是被下毒的,后来可儿一进来,她就口风一转,说陈雨竹是被她下毒的,但是,无论之前还是之后,她都一直坚持陈雨竹是被下毒的。事后我也试探过她,她却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宋云谦凝眉沉思,神情有些清冷。种种迹象表面,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有人在操作,这个人是谁,已经不容他逃避了。 温意捂住他的手背,郑重地道:“无论我们将要面对什么,但是,你一定不能再拖柔妃下水,如今靖国候夫妇只剩下她一个女儿,若她在出什么事,你让他们夫妇怎么活下去?如果我留在你身边,真会如我师父所,那也是我的命,我不该让其他人来为我受过,那样,我和你父皇当日要九王入京为他历劫有什么分别?我们没有权利这样做。” 宋云谦凝视着她,眸光深邃如海,轻声道:“我知道对不住她,但是,我也不愿意再次经受失去你的痛。”他把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哀哀地道:“我也一样活不下去!” 温意苦涩地笑了笑,道:“那样,也只是我们的宿命,我们不该拖任何人下水!” 黯淡的光线下,只觉得宋云谦眉目分明,风掠过树梢,发出洒洒的声响,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些清寒,他轻轻地叹息一声,道:“你的善良是我爱你的初衷,我知道你无法自私,所以,我才瞒着你所有的事情,但是,聪明如你,相信不久之后也能猜到我的用意。既然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我也只好遵从你的意思,回宫之后,我会安排好一切,你放心。” 温意嗯了一声,凝视着他,道:“有什么事,不可再瞒我,我宁可和你一起面对,也不要多受一些无谓的苦!” 宋云谦心疼地道:“对不起,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心里很难受,我何尝不是一样?” 在爱情路上走着的人,都是傻子,而他们,兜兜转转,始终还未能正式在一起,真叫人无奈。 章节目录 第169章她早就不是昔日的小师妹 > 当夜,宋云谦带着温意回宫。 温意本打算留苦儿在司空府的,但是她坚持要跟温意入宫,温意逆不过她,只好带着她回宫。 这一场痘疮风波,仿佛一场闹剧,参与这场闹剧的竟然还有文武百官,传出去还真叫人贻笑大方。 李洵说起陈元庆曾在朝堂上说过一句话,那就是证实千山没有患上痘疮,他会九九八十一跪到司空府请罪。宋云谦心里明白,陈元庆所不虚,千山确实是患了痘疮,他说的算是事实,所以,宋云谦没打算追究此事。 只是,没想到第二日一早,陈元庆竟然真的从司空府的东街一路跪拜过来,直到司空府门口求见司空张大人。 司空大人没有为难他,轻劝说了几句,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陈元庆下午的时候入了宫,求见宋云谦。 宋云谦想起他在朝堂上横蛮的态度,有些挫他的锐气,所以让钟正跟打发他出宫。 在永明宫内,可儿坐在廊前的竹椅之上。她身边伺候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如今这批,是刚换过来没几日的。 “小姐,用膳了!”青花上前轻声道,她是日前才从御厨房调过的,她原先在御厨房做打杂,是粗使丫头,没想到被可儿看中,立刻被抬为永明宫主人身边的侍女。 可儿睁开眼睛,凝视着小石子路上的晨光点点,懒洋洋地问道:“贵太妃有没有遣人来过?” “回小姐,贵太妃并没有遣人来过!”青花回答说。 可儿怔愣了一下,再问道:“那皇上昨晚有没有回宫?” “听说是回来了,还有温大夫也回宫了,是皇上接她回来的。”青花回答说。 可儿眸光陡然凌厉起来,猛地站起来,“她也回来了?你确定是皇上接她回来的?” 青花见她反应如此过激,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奴婢不确定,只是听说而已!” 可儿怒道:“听说的事情也敢回我?马上去打听清楚了再回来告诉我!” 这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可儿微微一怔,急忙收敛神情,起身迎接。 她笑盈盈地看着宋云谦进了宫门,一道明媚的阳光直射到他的脸上,她细细地查看他的神色,见他仿若喜上眉梢,心里微微一沉,看来,昨天一击,并未成功。 昨天,她胸有成竹,本以为能扳倒温意和千山乃至司空府一家子,但是消息迟迟没有传回来,凌贵太妃的人没来,连陈元庆的人都没来,这让她彻夜难眠。而她是不方便命人出去打探消息的。 “师兄,怎地这么一大早过来?今日不早朝吗?”可儿迎上去笑问道。 宋云谦脚步轻快,神情欢喜,凝视着可儿问道:“你猜师兄带谁来了?” 可儿面容有些疲惫,却还是要挤出一丝惊喜的笑意,“是姐姐回来了吧?千山没事了?” 宋云谦伸出手指摇了摇,神秘兮兮地道:“你姐姐是早晚会回来的,算不得惊喜。再猜!” 可儿略微诧异了一下,摇摇头,“不是姐姐那是谁?我猜不出来!”她有些意兴阑珊,谁出现对她来说都不会是惊喜,她在乎的人,只有眼前这个。 宋云谦笑了笑,眉目里满是欢喜,回头喊了一声:“出来吧!” 可儿抬头,看向阳光明媚的拱门,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从门口闪出来,款款而至。 可儿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她面容骇然,急急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微微颤抖,声音也变调了,“你……” 宋云谦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是不是很像青儿?” 苦儿上前施礼,“苦儿参见可儿小姐!” 可儿张大嘴巴,还是难掩惊诧的神情,指着苦儿问宋云谦,“师兄,她是……” 宋云谦拉过苦儿,笑着介绍道:“她叫苦儿,是你姐姐身边伺候的丫头,是不是很像青儿?朕见到她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青儿回来了。” 可儿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笑得十分不自然,呵呵地笑了一下,眸光一直锁紧苦儿,喃喃地道:“确实很像,我也吓了一跳!” 宋云谦凝视着可儿,道:“见到她,朕很是想念青儿,真想下旨命人寻找他们夫妇,不求相聚,只想知道他们过得如今好不好。” 可儿迅疾抬头,不假思索地道:“她会过得很好的,我们都别打搅他们!” 宋云谦眉目低垂,脸上有平静的神情,道:“嗯,师兄听你的!” 可儿松了一口气,她蹙眉看着苦儿,道:“你先出去吧,我要跟师兄说会话!” 苦儿施礼,怯怯地道:“是!”说罢,便旋身退了出去,全程没有抬头看过可儿一眼。 宋云谦牵着可儿的手腕,问道:“你似乎不喜欢苦儿。” 可儿勉强笑了笑,道:“她又不是师姐,我喜欢她做什么啊?她虽然跟师姐长得很像,可跟师姐比起来,她就是一个乡下丫头!” 宋云谦摇摇头,宠溺地道:“傻姑娘,青儿也是一个乡下丫头啊!”在山中长大,在山中生活,被山中纯洁的氛围感染,青儿纯洁得如同山涧的泉水,那时候,可儿也一样。 可儿不语,默默地跟着宋云谦走进内殿。 刚坐下,宋云谦便道:“朕已经命礼部择日,打算正式封你为公主,以后,你跟朕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兄妹了。封了你之后,朕会与温意大婚,册封她为皇后,以后,咱们一家人就会很开心很幸福地在一起!”他这话说得十分矫情,但是,却是他美好的期盼,他虽是帝王,但是同时也是一个人,一个渴望幸福安定的人。他有他在乎的人,在乎的事情。 可儿默然不语,许久,才抬头看着宋云谦,声音寂寂地道:“一切,单凭师兄做主!” 宋云谦松了一口气,他凝视着可儿,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师兄说?师兄答应你,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师兄都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是朕的师妹。” 可儿猛地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惊愕。 宋云谦慢慢地道:“一个聪明的人和一个自以为聪明的人的分别在于,聪明的人做的事情,若不想让旁人知道,旁人便不会知道。一个自作聪明的人,无论如何筹谋算计,最终,都会被人洞悉。可儿,师兄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不说,是因为还顾念往昔情分,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底线,在底线之上,你做什么,师兄都可以容忍,但是,一旦触及了底线,那么,无论往昔的情分有多深,都不会是我原谅你的理由!” 可儿脸色一阵微愠,“师兄说这些话,是因为有人跟师兄告状了吗?师兄相信她却不相信我?”他出宫一趟,便整个地改变了,在她看来,是温意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她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这件事情按理说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按照律例,采薇宫的人都要送去隔离岛,就算他有心包庇,祖宗律法都不允许,朝臣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宋云谦心里很失望,他都已经把话挑明了,而她却依旧以为有谁说了她的坏话。 他道:“以朕和你的感情,你没有做过的事情,无论谁在朕面前说你的不是,朕都不会相信。” “那师兄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可儿忽然站起来,尖锐地问道。 宋云谦斜斜地倚在椅子靠背上,抬眸,眸光凌厉,嘴角挽起一抹微愠的弧度,“可儿,不要把朕当成傻瓜,当日对温意下毒的人,不是柔妃,而是你。朕看在和你的师兄妹情谊上,一直让柔妃为你背这黑锅,而你,却得寸进尺,不思悔改,你是不是真以为朕一直宠爱你,你就能够胡作非为?” 可儿忽地笑了起来,声音却无比清冷,“难怪最近你跟柔妃好了起来,原来竟是知道她是冤枉的,那师兄说说,我为什么要对那女人下毒?” 宋云谦定定地瞧着她,并未说话。 可儿继续冷笑一声道:“师兄说不出来还是不敢说?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心里从没有把你当做我的师兄,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我要做你的妻子……” 他冷冷地,有些残酷地打断她的话,“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朕的妻子只能是那个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是你!” 纵然是早知道,但是他这般直白的说出来,还是让她的心很痛恨痛。她怨恨地看着他,逼问道:“为什么?我哪里不如她?” 宋云谦道:“不是你不如她,而是,你是朕的师妹,朕从没想过和你一起。” 可儿冷笑,“师姐难道就不是你的师妹吗?你当初为什么喜欢她?你既然能喜欢师姐,就能够喜欢我!” “爱情不能勉强,可儿,你应该懂得!”宋云谦见她越说越执狂,不禁有些懊恼,如今,确实不是摊牌的好时机,他今日一早已经下令寻找青儿,或许,应该等找到青儿再跟她说此事。 可儿转身,冷冷地道:“是的,爱情不能勉强,我没有勉强师兄喜欢我,但是师兄也不要勉强我不能喜欢你。” 宋云谦只得起身,他看着可儿的背影,道:“朕不会勉强你,但是,朕有在先,你不能因为你都不愿意而伤害其他人,否则……” 宋云谦的话还没说完,可儿便猛地转身,脸上带着讥讽地冷然问道:“否则怎么样?要杀了我是吗?师兄只记得当日答应了爹爹,说为我寻一门好亲事,却忘了爹爹曾要你答允,无论日后我做错了什么,都不得与我计较生气吗?” 宋云谦微怔地看着她,“朕没有忘记,只是,在朕心里,你一直都是位善良的姑娘,朕当时认为,可儿做出的事情,都不会让朕真正动气。” 可儿苦笑摇头,“师兄,你如此信任我,我很高兴,但是,也就证明你其实从不把我当一个女人看待,在你心里,我永远都只是山中的那野丫头!” 宋云谦道:“你永远是山中的丫头不好么?你不适合狠毒,回头吧,可儿,不要一错再错!” “我没有狠毒,我只是扞卫我自己的幸福!”可儿淡淡地道,“我要梳妆打扮了,师兄请回去吧!”说着,便冷冷地入了寝殿,不再理会宋云谦。 宋云谦怔愣许久,心里有怅然若失的感觉,天真的是他,是他一直以为记忆中的可儿未曾变过,而事实上,可儿早就不是昔日的可儿了。 章节目录 第170章可儿自尽 > 可儿坐在妆台前,她听到宋云谦离开的脚步声。终于,所有的伪装和坚持都在那一瞬间崩溃,她伏在妆台前,泣不成声! 脚步声再度响起,她猛地抬起头,以为是宋云谦去而复返。 但是,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苦儿。 苦儿就站在她身边,从怀里取出一条手绢,递给她,轻声道:“可儿小姐,您为什么哭啊?” 可儿冷冷地抹干眼泪,道:“你还不走吗?谁许你进来的?” 苦儿淡淡一笑,竟拉开一张凳子坐在她身侧,“我跟皇上说,以后让我在永明宫伺候,皇上恩准了!” 可儿陡然愤怒,站起来盯着她,“他恩准了我还没同意呢,你给我出去,滚!”说罢,伸手去拉苦儿,用力之大竟把苦儿整个地推在地上。 苦儿慢慢地站起来,方才还畏缩的模样变得十分冷漠,她伸手拢了一下头发,慢慢地道:“几年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霸道!” 可儿猛地抬头看她,眸光里带着不可置信,她呼吸似乎在那一瞬间屏住了,面容苍白,她摇摇头,骇然道:“你说什么?” 苦儿嘴角挽起一抹讥讽的笑,“你怕?你给我下毒,推我下悬崖的时候你都没半点害怕,为什么现在却怕了?” 可儿脸上的血色陡然褪去,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苦儿,她身子往后缩去,撞在妆台前的椅子上,椅子噗通一声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仿佛是被这响声吓倒了,整个地跳起来,指着苦儿道:“不,你不是她,你不是她,她私奔了,她跟阿牛私奔了,不会再回来!” 苦儿冷笑,“是么?我是私奔了还是死了,你心里很清楚,这些年来,你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你不能面对你杀了我跟阿牛的事实,所以你跟自己跟所有人都说我们私奔了,但是,师妹,你骗得了旁人,也骗得了你自己,可你能骗得过你自己的良心吗?” 一句师妹,把可儿的伪装全部击垮,她捂住耳朵,尖叫道:“不,你不是她,你不是她,她私奔了,她跟我说过,她很幸福,她不会再回来,她说要把师兄送给我,你滚,你给我滚!”说罢,便像疯子一般冲上来,狠狠地推倒苦儿。 苦儿站起来,冷笑着,“好,你继续自欺欺人,真相始终会大白的。”说罢,拂袖而去。 可儿蹲在地上,捂住耳朵,双眼无神地摇着头,嘴里喃喃地说着,“不,你不是她,她跟人私奔了,你不是她……” 苦儿出了永明宫,宋云谦就在外面,苦儿见到宋云谦,上前行礼道:“皇上,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说了!” 宋云谦微微点头,“嗯,朕都听到了!”他抬头看着苦儿,慢慢地道:“但是,没有让你说推下悬崖,也没有说下毒,朕记得原话是跟你说你害死我的时候怎不害怕?你为什么擅自改词?” 苦儿微微一怔,神色有些慌乱,但是随即她便道:“皇上恕罪,奴婢只是觉得皇上所说的地方是山中,又说她擅长用毒,便这样说了!” 宋云谦瞧着她,许久没移开眼睛。 苦儿被他瞧得有些不自然,讪讪地道:“皇上是在生奴婢的气吗?” 宋云谦摇头,若有所思地道:“没有,你去吧,这件事情不要跟温意说起!” “是!”苦儿似乎松了一口气,急急行礼后就走了。 宋云谦问身边的钟正,“你觉得如何?” 钟正如实道:“皇上,奴才觉得苦儿姑娘似有隐瞒!” 宋云谦舒了一口气,道:“朕觉得,她就是朕的师妹。” 钟正一愣,“这,如果她是的话,为什么不承认?” 宋云谦苦笑着摇头,一边走一边道:“朕的这两位师妹,朕都不了解了!” 苦儿回到采薇宫,并未跟温意提起宋云谦让她出去做什么,只是回宫后的她,显得很沉默,倒是叫温意担忧,问道:“是不是不适应皇宫的生活?” 苦儿摇头,苦笑道:“哪里会不适应?这里对比我以前,真是好太多了!” 温意怜惜她,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情,好好展望未来!” 苦儿眸光晶莹地瞧着温意,欲又止。 温意道:“你不愿意说便不说,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的过往。你有,我也有,现在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苦儿有些诧异,怔愣地看着她,神色间在琢磨着她的意思。 温意笑笑,拍着她的肩膀道:“你不说,那我便什么都不知道。”说罢,旋身进去了。 苦儿静静地伫立在长廊外,神色黯然悲苦。 秋风潇潇,院子里高大的枯黄的梧桐叶伴随着如星的金桂急急落下,桂香飘满院,苦儿只觉得满心都是苦涩,再用力,也挤不出一丝笑容来。 宋云谦的试探,无疑是逼狗跳墙。 第二日,他便下旨册封可儿为云凌公主,着礼部操办册封示意,并且要把可儿的名字写入玉牒。 后宫的人纷纷送上贺礼,皇太后知道之后笑道:“这事儿早就该办了,让可儿无名无份地在后宫住了这么长时间,旁人肯定闲话的,如今封了公主,再找一个好人家指出去,那就完满了!” 此话传到永明宫,可儿什么话都没说,半日里只静静地躺在长榻上,不吃不喝。 到了下午,她忽然起身,带着青花去了采薇宫。 温意在宫里看书,千山还在司空府没回来,她的病情虽然好很多了,但是还没彻底痊愈,所以,还要治疗一段时间。 苦儿和碗娘在寝殿外说话,不过是闲聊几句,抬头见可儿气冲冲地带人闯进来,碗娘急忙上前行礼道:“参见云凌公主!” 可儿站定身子,瞧着碗娘,冷道:“这册封礼还没下来,你这一声公主叫得太早了吧?” 碗娘莞尔一笑,“皇上已经下旨,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奴婢要跟公主说一声恭喜!” 苦儿也欠身施礼,“奴婢也参见公主殿下!” 可儿瞧着苦儿,一双眼似乎要冒出火来,冷冷地道:“你这个冒牌货,为什么还不离开皇宫?” 苦儿笑笑,“公主说得是什么话?奴婢就是奴婢,不是什么冒牌货!” 碗娘问道:“公主今日来有何贵干?” 可儿傲然问道:“温意呢?” “你找我?”温意就站在门边,可儿一进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放下书走了出来,她终于都卸下伪装,不再一口一个姐姐地称呼她了。 可儿抬头看她,道:“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温意淡淡地道:“进来吧!” 可儿回头对青花道:“你在这里等我!”说罢,抬步就走上台阶。 碗娘和苦儿想进去内殿伺候,但是可儿猛地转身,气势逼人地道:“你们都不许进去!” 碗娘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温意。 温意微微点头,“你们在外面候着吧!” 可儿挺直背脊,傲然进了内殿,然后反手就把门关上,上了闩。 纵然是关了门,殿内还是十分光亮,窗户四开,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微尘在空中飞舞。 “找我有什么事吗?”温意坐在椅子上,道:“坐下来说话吧!” 可儿冷笑,“都还不是皇后,却已经端起了皇后的架子,怎么现在不装温柔姐姐的口吻了?得到你想要的,所以不需要再装了对吗?” 温意淡淡地道:“是啊,我得到我想要的了,所以不需要再跟你装,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至于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就省省!” 可儿直视着她,冷道:“阴阳怪气吗?胜利的人当然会挑好听的话来听,但是,有些话纵然不好听,却是事实!” 温意瞧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可儿瞪着她,眼里有着愤恨和不甘心,如毒蛇般的冷光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她口中吐出恶毒的语,“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心计的女人,明着说不介意师兄跟柔妃,但是你心里不知道多嫉妒,甚至多番对柔妃下毒控制,你知道陈雨竹怀孕,你怕她夺去你的位置,最后竟然狠毒到下毒害死她,最后还要巧令色,骗取陈元庆的信任为你所用。你知道师兄曾经对我有好感,所以千方百计打压我,甚至不惜在师兄面前说我的坏话,让师兄对我失望,甚至要把我嫁出去,而你自己,则在这后宫称霸,成为一国之后,但是我告诉你,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温意摇摇头,几乎有些啼笑皆非,“你有妄想症吧?对柔妃和陈雨竹下毒的人是你,你赖在我身上,有什么意思?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何不痛快点承认了?敢做不敢当,这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可儿几乎气得浑身发抖,“好一句敢做不敢当!你敢说你没有嫉妒?你敢说你会祝福陈雨竹跟师兄?你敢说你心里一点介意都没有?你敢说你心里不曾盼着柔妃和陈雨竹死?你若是敢说,那你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口是心非。” 温意觉得可儿有些怪异,她看着可儿道,“可儿,你如果不是故意的话,那么,你心理一定出了问题,把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嫁祸在我身上,而且,我相信谦对你是有感情的,但是这只是兄妹之情,并无其他。他希望你幸福快乐,可绝不曾动过要和你在一起的念头。” 可儿忽地狰狞一笑,温意微怔,下意识地戒备起来。 可儿从袖中抽出匕首,匕首在日光中一闪,就在温意以为她要袭击自己的时候,却看到她猛地把匕首捅往自己的腹部。 温意骇然地看着她,却看到她嘴角有一抹狠毒的冷笑,“你想做皇后?做梦吧你!” 殷红的血迹喷涌而出,然后,是可儿一声凄厉的叫喊:“好,你不过是要我死,那我死给你看!” 温意下意识地冲上去扶着她,几乎是同一时间,门被撞开,温意抬头,映入她眼帘的,竟然是宋云谦! 章节目录 第171章当日狠毒的女子 > 宋云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冲上前去,一把推开温意,抱住可儿,急道:“你怎地这么傻啊你?” 可儿嘴角挤出一抹凄苦的笑,指着温意,对宋云谦道:“她说我杀了我爹,说我杀了师姐师姐,说我杀了陈雨竹,说我要毒死柔妃,我没有,师兄,我对你撒谎了,我确实是喜欢你,确实不喜欢温意,也曾经对她下毒。但是,我没想她死,那毒也不会死人的,我没有杀过人,她冤枉我!” 温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可儿,摇摇头,“你疯了你,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 可儿捂住伤口,血液在她伤口里喷涌而出,她苍白着脸,几乎力竭声嘶地道:“你没说过?你敢不敢发誓?”她看着宋云谦,身子不断地滑落,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宋云谦的臂弯里,她虚弱而痛苦地道:“师兄,我快要死了,我不会骗你,我做过的我承认,没做过的我不会承认,那一次……”她深呼吸一口,一口气似乎要提不上来,表情痛苦,“那一次,我陷害她跟诸葛明,也是诸葛明来跟我说他很爱她,要跟她离开皇宫,我这才帮他的……他们,他们原先就已经在一起了,真的,不信,我曾经听她跟朱方圆说话,朱方圆劝她,好好珍惜你,但是她……她说方放不下诸葛明……”她一边说,身子一边抽搐,泪水从她眼角滑落,眼神清澈得如同山涧的清泉,急急地,又道:“我绝无半句谎话,若有半句谎话,保佑我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她嘴角开始溢血,嘴角的血流出来竟然呈黑色,身子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寒冷不断地抽搐。 宋云谦抱着她,看着她的渐渐地气息薄弱,心头闪过一种恐慌,抬头冲温意吼道:“你还不快来救她?” 温意愣了一下,但是如今却是不是考究他态度的时候,上前伸手就为可儿止血,可儿双脚一蹬,在温意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竟把她蹬出一丈远,温意后脑磕在椅子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可儿挣扎着道:“我恨她,我不要她救我,师兄,就让我死了吧,反正我在你心里,是一个这么歹毒的人,你就让我死了吧!”说罢,竟放声大哭起来。 宋云谦焦灼地安慰道:“好,好,不要她救,师兄带你去找御医,你会没事的,师兄也不会让你出事!”说着,抱起可儿便冲了出去。 温意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一幕来得太突然,她一时间也反映不过来。等她醒悟过来,想起宋云谦的反应,她心底蓦地一沉,他相信可儿的话! 可儿确实很聪明,她知道宋云谦一直命人看着采薇宫,她一旦踏足采薇宫,宋云谦一定会来。她这一场戏,很完美,她没说自己出手伤她,却说自己逼得她自尽,而自己,没有阻止她,在宋云谦看来已经不可饶恕,而后来,她的连番指责,说自己冤枉她杀父亲,杀师姐,杀陈雨竹,毒害柔妃,真真假假的事情混在一起说。宋云谦的师父,是他最崇敬的人,说他死在自己的女儿手上,他是受不了的,愤怒之下,不会去分辨真假,只会一味地听信可儿。再加上可儿最后自己承认曾经下毒害她,又说自己将死不妄,更让宋云谦真假难分,当下心里便会倾下“将死”的可儿! 碗娘脸色苍白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意抬头看着碗娘,苦笑道:“只能说,她有心设计我们,我们是防不胜防的!” 碗娘跺脚,“竟又着了她的道,这女人怎地这么歹毒啊?” 温意想起她方才指着自己的话,可儿的精神似乎有些分裂,她完全代入自己的角色,而她作所为算在自己的头上。她虽然不是精神科的医生,但是她知道这种情况很常见,一个人,终生都在追寻自己想要东西而最终得不到,承受能力差的,会出现这种分裂的症状。 而最重要的是,一个精神病患,她做出的事情,往往是匪夷所思,出人意料,也就说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一个正常人,你还能推测她的行为,进而做出防御措施,而一个精神已经出了问题的人,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防不胜防。 苦儿在门边站着,面容沉着,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恨和伤心,温意刚好捕捉到她这丝表情,她若有所思地瞧了苦儿一眼,没有再说话。 一直到第二日一早,永明宫那边才传来消息。但是瞒着温意,碗娘在院子里问宫人,“是什么样的情况?” 宫人回话道:“回姑姑,永明宫那边已经传了五名御医,连院判大人都过去了,这会儿还没出来,听闻是有生命危险。” “皇上一直在永明宫吗?今日应该是要早朝的!”碗娘蹙眉问道。 宫人回答说:“皇上昨晚一直留在永明宫,听说今日也不早朝了,也通知不及诸位大人,听闻今日文武百官依旧入宫,在午门候着早朝呢!” 碗娘不相信地问道:“可儿公主的伤势当真很重吗?” 宫人道:“听说是的,否则皇上也不会彻夜不走!” 碗娘打发了他走,让他继续去打听消息。 回过头,碗娘看见温意站在身后,顿时吓了一跳,嗫嚅道:“主子,您都听到了?” 温意嗯了一声,道:“你去问问皇上,需不需要我过去!” 碗娘沉吟了一下,道:“主子这会儿还是不要去为妙,皇上昨夜已经迁怒主子,这会儿那女人若是再说两句挑拨的话,只怕皇上心里会彻底地定了主子的罪!” 温意笑了笑,有些苦涩地道:“他爱怎么想我无法干预,他要相信可儿,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是求着他,只是,到底是人命,我无法漠视!” 碗娘怜惜地看着她,道:“大夫为病人着想不是不好,只是,有些人救回来,只会让更多人受难!” 苦儿一直都没有做声,听到碗娘的话,她抬起头看着温意一会,才叹息道:“只是,作为大夫,救人乃是本分,这也是我师父……我爹教的!” 碗娘有些意外,“你爹是大夫?” 苦儿摇摇头,“算不得,但是他懂得医术,往日在家乡里,他总会救一些小兔子小狐狸,也有村民来找他医治,他从来都不会拒绝。” 苦儿脸色有些忧伤,温意沉吟了一会,对碗娘道:“你且去问问吧!”碗娘只得应了转身出去。 殿中便只有苦儿和温意了,殿外有洒扫宫女在忙活,偶尔身影会在窗户外出现。 温意轻声问道:“苦儿,能说说你的故事吗?” 苦儿诧异地抬头看着温意,见温意眸光了然,她摇头苦笑,“奴婢并没有什么故事!” “人都有过往,都有放不下的心事,你积压在心底并非一件好事,不如说出来,也当做倾诉了!”温意说着,便拉着苦儿坐了下来。 苦儿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我以前也有一个妹妹,我很爱她,有时候我恨不得把天下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她天真,活泼,单纯,漂亮,就像是落入人间的精灵一般。” “如今呢?”温意轻声问。 苦儿眨了眨眼睛,那眸子里竟有泪意闪烁。她深呼吸一口,道:“如今,如今她已经不再是我的妹妹了,她曾经对我下了狠手,我那么的疼爱她,我不能够接受,我很想问她为什么,但是,这句为什么,却不敢轻易出口。想报仇,但是看着她的时候,脑子里想起的,都是往日她单纯的样子。我下不了手!” 温意问道:“那人,是可儿?你是青儿,对吗?” 苦儿身子不动,脸上也没有惊诧的神色,只苦涩地点头,“其实从开始我在街上卖身葬父,便是有意接近你的。我回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你是师兄钟爱的女子,只要跟着你,你一定会回宫。我知道她在宫里,我那时候,只一心想找她问个清楚明白,好恨,好恨,但是,如今她受伤了,我心里却好难过,这个仇,我是报不了了。” 温意抬头看她,问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苦儿把身子伏在桌面上,绝美的面容埋在手腕上,那段回忆,她一直不敢触及,对她而,那就是一个噩梦! 许久,她才抬起头,伸手在下巴上摸索了一会,忽地一张脸皮撕下来,对着温意。 温意倒抽一口凉气,伸手捂住嘴巴,差点惊呼出声。 那是一张布满丑陋伤痕的脸,除了嘴巴和眼睛,整张脸都被斑驳的伤痕覆盖,她扯一扯嘴巴,挤出一个狰狞凄酸的笑,“很丑吧?我整整一年,无法面对这张脸!” 温意骇然地问道:“是她做的?” 苦儿伸手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痕,眸子里迸发出恨意,她咬着牙道:“正是她做的,那善良得跟仙女一般的女孩,竟然对我下这样的手。当日,她在我饭菜中下毒,在我还没毒发之前,引我到悬崖边,到了悬崖边上的时候,我慢慢开始毒发,但是当时我还没意识到是她对我下毒,只以为是自己白日在炼毒的时候不小心沾到。我让她扶我回去,但是,她拿出了匕首,竟一刀刀地剐在我的脸上,我因为中毒,毫无反抗的能力,就这样,整张脸都被毁了。” 章节目录 第172章温意有孕 > 温意听得心都揪起来了,问道:“那之后呢?” 苦儿深呼吸一口,手扶在胸口,许久才平复下来,用平静的口吻叙述,“当时,阿牛来了,他本和我约好过来拿药的,他母亲重病,师父一直都让我为她母亲诊治。他去了找我,没找到,就一路找我,可儿对我下手的时候,他刚好来到。他自然出手阻止,但是,很不幸,他还没靠近,可儿已经放了毒烟,我眼睁睁地看着可儿推了他下山。而我,也是同一下场。我一直拉着她的脚,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但是她只用狠毒的眸光看着我,就像是被鬼上身一样,而当时的我,确实以为她是鬼上身,因为那样的眸光,那样凶狠邪佞的表情,我从没在她脸上看到过,不,应该说是我从没在任何一个人脸上看到过。就这样,她把我也推下了悬崖,这悬崖高万丈,深谷下全是尖锐的石头,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是,我很幸运,我没有掉进深谷里,而是落在半山的一棵大树上,我被依附在大树上的古藤缠住了身体。后来,我顺着大树爬下去,大树后面有一个山洞,当时我依旧很天真,我以为可儿被邪灵附体,往日下山给村民治病,我经常听村民说山中有许多邪灵,我相信这个传说。不怕你笑话说一句,当时,我顽强地要活下去,是为了回去救可儿,救我的妹妹。为了活下去,我吃蛇,吃老鼠,吃蝙蝠,吃树叶,吃草,总之,但凡能放入口中,能让我活下去的,我都吃过。但是,我活下去了,却上不去。直到一年前,有一位采灵芝的山民去到那边,救了我上去。我当时回到琉璃居,琉璃居已经封尘许久了,我在山后发现师父的坟墓,才知道师父已经死了。当时我以为是邪灵害死了师父,我像个疯子一样找师兄和可儿的坟墓,我以为,他们两人也未能幸免于难。” 苦儿说到这里,情绪有些失控,身子不断地颤抖,泪水爬满了疤痕斑驳的脸。 温意掏出手绢,为她擦干眼泪,安慰道:“都过去了,不要想了” 苦儿哭了许久,又慢慢地道:“后来,我蒙着脸下山找村民,村民跟我说他们已经下山了,并且,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我跟阿牛私奔了,还问我阿牛怎么不跟着我回来。我当时意识到什么,回到琉璃居,修习师父留下来的易容术,根据自己当年的模样,做了一个面具,便带着面具下山去寻找师兄和可儿。我出现在京城,我不敢贸贸然求见师兄,时隔多年,我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子,他还会不会记得我,而最重要的是,他会不会怨恨我,相信他一直都认为我是跟阿牛私奔,连师父死了都没回来。所以,我隐瞒了身份入宫,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我听到了很多关于可儿的事情,我开始怀疑,当日的她并没有被邪灵附身,她是真的药害我。” 温意低低地道:“你怀疑没有错,她确实是被邪灵附体,但是,这邪灵来自她的心底深处,她入了魔,但凡宋云谦身边的女人,她都要一一铲除。” 苦儿悲苦怨恨地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啊?若是当初她跟我说她也喜欢师兄,我绝对不会跟她抢。我什么都可以给她,我疼她,疼入骨!” 温意听到这句话,心中略微颤抖,她说的是“她也喜欢师兄”换之,青儿当时也是对宋云谦有意的,并非如可儿和宋云谦所说的那样喜欢阿牛。 沉默了一会,温意问道:“那阿牛呢?” 苦儿难过地道:“他已经摔下悬崖了,不可能还活着,我害死了他!” 温意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害死他的人是可儿,和你无关,你无须自责!” 苦儿凄惶地抬头,看着温意愤愤地道:“她为何会变成这样的?我难道对她还不够好吗?” 温意摇摇头,“你对她再好都没用,她认为她想要的东西,只能是用这种不择手段的方式才能得到。” 苦儿道:“师兄宅心仁厚,若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就算她再费尽心思,师兄也不会喜欢她。” “如今,你师兄已经完全相信了她。她了解你师兄对她的感情,所以,她知道用什么办法对付你师兄!”温意悄然叹息,虽然说不在乎,但是心底还是悄悄地难过了。 苦儿不说话了,她看得出温意其实很在乎宋云谦,只是她性子淡然,什么都藏在心底,其实,她应该也学可儿那样,大闹一场的。 亥时左右,碗娘回来了,她回禀道:“奴婢未能见到皇上,他一直都在内殿,御医进进出出的,只说可儿的伤势很重,虽然止血了,但是还没过危险期,御医推说有可能过不了今晚。” 温意吓了一跳,“竟然真的这么严重?但是那伤口在腹部,并且刺得不深,不该有这么重的伤势啊!” 碗娘也蹙眉问道:“会不会是装的?” “装不了,她要是装的话御医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温意道,表情是可以骗人,但是脉象不会骗人,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四样综合在一起,断不会看不出她是装的。 碗娘点点头,“那也是,御医都在,应该也装不了。但是她现在伤势这么重,会不会真的死了啊?虽然说这种祸害死了好,可只怕皇上会迁怒于您。” 温意淡淡地道:“他要迁怒于我也没办法,我们且观望着吧,御医无法救她,我也未必有办法。” 温意心头觉得有些悲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可儿竟然这般的介怀了,明知道她有危险也不去救她。这不是一个医生应该有的态度,以往,就算是杀了人的病人送到医院,她都会用尽全力去营救,而现在,她的心真的变冷了,尤其在听了青儿说的那些话之后,她更是觉得此人还真的该死。只是如果可儿死了,她可能会很后悔,但是如果救了她,相信自己日后会更后悔。 温意坐在殿前,许久都没有说话。脑子里闪过千万种思绪,心里越发不安。 青儿端了一碗红枣粥出来,道:“主子,吃点东西吧,您今天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 温意瞧着那红枣粥,胃里一阵阵翻滚,她厌恶地别过脸,道:“罢了,我不饿!” 青儿道:“不行,您今天什么都没下过肚子,早上吃了碗粥,又全都吐出来了,您饮食不正常,所以胃不好,得要注意定时进餐,否则千山姑娘回来,又要埋怨我们了。” 温意知道青儿是出于担心她,她接过粥,道:“好,听你的!” 只是刚吃了两口,又是一阵恶心,她连忙把粥放在地上,蹲下身子就吐了起来。 青儿急忙为她扫着后背,蹙额道:“怎么回事?这两日老是吐,您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如同电光火石般,温意顿时整个定住了,似乎,月信迟了很多。但是因着之前曾经试过来一个月的,所以她也没太在意,以为是乱了。会不会是真的有了?他们之前缠绵过很多晚上,有了也不奇怪的。 青儿见她整个人愣住,急忙伸手为她把脉,碗娘这会儿也刚好进来,见如此,以为温意病了,急忙想上前扶着温意进去。青儿忽然喊了一声,“不许动她!” 碗娘吓了一跳,脸色陡然就白了,说话都不成句,“怎地了?是……不是很严重?” 青儿瞧着温意,又瞧了瞧碗娘,声音带着微微的喜悦,道:“有喜了,有喜了!” 碗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忙下蹲好生扶着温意,轻声道:“太好了,这会儿让皇上知道,只怕皇上开心得不得了呢。” 温意心里既是开心又是难过,之前他们感情好的时候,一直想着怀孕,那会儿不来,现在他们感情差了,孩子却来了,会不会来的不是时候呢? 碗娘兴奋地道:“我得去告诉皇上去,讨个喜钱儿!” 温意拉着她,道:“现在可儿生死未卜,就算告诉了他,他也未必会开心,等可儿稳定下来再去吧。” 碗娘想想也是,便道:“那,太后娘娘那边,总还是要说一声吧?” 温意笑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太后早就睡下了,先别去了,等可儿那边稳定下来,再宣布吧。” 碗娘道:“也好,听说小孩都是小气的,前三个月之前最好不要出去说,要不,就等胎儿稳定下来,再公开,但是,皇上和太后娘娘总还是要知道的。” 碗娘小心翼翼地扶着温意进去内殿,温意好笑地道:“行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不用扶!” 碗娘立刻直起腰板,正色地道:“不可,您都吐了这么久了,最近身体又不是太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青儿忽然在身后说了一句,“怀孕这事儿,最好连皇上太后都先不要说。” 温意愕然,回头瞧着青儿。 青儿眸光中有着明显的担忧,她道:“如果可儿没事,此事更要隐瞒。” 温意明白了她的担忧,轻声道:“确实,如你所,要保住这个胎儿,还真的要保密。”虽然已经防备了,但是防不胜防,可儿下毒的功夫太高,尤其这些年,她一心钻研在毒上,只怕比以前更青出于蓝了。 碗娘有些不高兴了,“皇上是孩子的父皇,总不能一直瞒着皇上吧?再说,她若是真敢动主子肚子里的孩儿,皇上哪里还容得下她?” 青儿道:“以她今日的功力,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太容易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温意也附和青儿的意见,道:“一切,就按苦儿的意思去做吧。” 青儿如今的身份,便只有温意知道,她自己不公开,温意自然不会说开,所以连碗娘都瞒着。 章节目录 第173章你是个魔鬼 > 千山第二日一早也回宫了,听了碗娘的话,她开心得在原地蹦了起来,抱着温意,兴奋地道:“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小主子了。” 碗娘笑道:“看你高兴得就跟自己怀上了一样,主子还是看什么时候是好日子,把她嫁出去得了。” 千山脸红了,冲着碗娘呸了一声,“胡说八道,谁说要嫁给那呆子了?他还没过考验期呢。” 青儿在一旁笑道:“那呆子是谁呢?碗娘姑姑方才并没说要把你嫁给哪个呆子啊?不知道千山姑娘属意的呆子是谁呢?” 千山的脸顿时便充血红透了,嗔怒地道:“得了得了,你们一个个地笑我,依我说,要嫁,就先嫁碗娘,她年纪大了,再不嫁,只怕连蛋都下不了了。” 碗娘笑着捶打她,“坏透了,那我开涮呢!” 温意笑着看她们几个嘻嘻哈哈的打闹,手放在腹部上,心里的担忧已经被喜悦代替,撇开一切,她很是期待这个孩子,期待她和宋云谦的孩子。 将近中午,永明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皇上下旨,册封可儿为皇贵妃。 消息传到采薇宫,温意还没说什么,千山就暴跳如雷了,提起剑就道:“她要是不死,我就给她补一刀,让她死得彻底,被留在世上害人!” 碗娘连忙拉着她,道:“我的好姑娘,你现在去岂不是让主子更加的为难?皇上会怎么看她?其他人会怎么看她?再说,圣旨已经下了,哪里能过朝令夕改呢?” 千山怒道:“皇上也曾下旨说要封她为公主呢,更说过要封主人为皇后呢,可现在呢?公主成了皇贵妃,皇后成了什么?” 青儿也拉着千山,道:“皇上下这道圣旨,只怕估计是她熬不过了,咱们还是别折腾,免得出什么乱子。”说着,朝千山打了个眼色,又看看温意。 千山回头瞧了温意一眼,这才冷静下来,放下剑,蹲下身子对温意道:“主人,您莫要太伤心,皇上许是看她快要死了,随便许诺的,这皇贵妃,她还真没福气!” 温意嗯了一声,并没有再说话。沉默许久她方缓缓起身,她疲惫地道:“我想休息一下,你们都不要进来!” 千山不放心,想跟上去,碗娘拉着她,轻声道:“让她静会儿吧!” 千山眸光里闪过一丝怨恨,压低声音道:“她若是不死,我就送她一程!” 青儿眸光悲苦,走了出去,坐在廊前,她心里也很难受。可儿,你的奸计到底是得逞了,但是,我却很不下手向师兄揭发你,他这般的在乎你,若是让他知道你竟是这般恶毒的人,他该多伤心失望? 温意躺在床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遏制着泪水,不让它掉下来。 就那样吧,虽说他不爱可儿,但是,他对可儿的感情很深,很深,深得盖过对她的感情。两种不同的感情,她没有想过会有冲突,但事实上,如今就是冲突了。 他又有一位妻子了,柔妃,陈雨竹,可儿,自己都不离不弃,这样无名无份地跟在他身边,最后,得到的是什么?想起那日他抱着可儿走时候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指责和怨恨,他不相信她。或许,在他心底,可儿远比自己重要多了。 “孩子,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她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说完,泪水便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哭了许久,她沉沉地睡去。 醒来,已经是天色昏暗时候了。 床边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背影过于熟悉,熟悉得刺激着她的泪腺。 她无法装睡了,轻轻地道:“可儿好些了吗?” 宋云谦转过身来,眸光有些冷漠,有些痛苦,他就那样定定地瞧着温意,苦笑道:“你不该刺激她的,你害了她!” 温意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然后在反复地搓揉,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许久,她才挤出一个讽刺的笑,“我刺激她?我害了她?” 宋云谦锁紧她,“难道不是吗?你若不刺激她,她不会有这种过激的行为,而且,以你的身手,她要自尽,你完全可以阻止她,温意,是不是在你心底,你是想她死的?” 温意只觉得一阵热血直往脑袋上冲,眼眶也是一阵发热,她几乎是冲口而出,“没错,我想她死,她最好马上去死!” 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温意的头一偏,她不是不能避开,但是,她没想过要避开,就这样吧,好让自己心死离开,但是,心里的刺痛如此明显,明显到她压根无法遏制自己的泪水和难以置信的眸光。 宋云谦懊恼地看着自己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出手打她了,他低低地道:“对不起……”他伸手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难过地道:“御医说她大概过不了今晚,温意,你明白吗?朕的心里,很在乎她,朕在想,无论她做过什么错事,朕都可以原谅她,只要她活过来,哪怕是她要皇后的位子,朕都可以给她,朕知道你的心不是真想她死,你不是恶毒的人,是不是?” 温意几乎要笑出来了,纵然心痛得四肢百骸都没有知觉了,她还是想笑,她要皇后的位子都给她,宋云谦,你真的把我置于何地啊? 她轻轻地推开他,看着他静静地道:“你错了,我真的想她死,我恨她,真的好恨!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恶毒,但是,我就是想她死。” 宋云谦几乎是凶恶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他才阴沉地道:“你若是真的这样想,我对你很失望,同时,我想可儿应该没有说谎,是你害死了陈雨竹!” 如同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心口上有种钝痛,痛得她脑子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变得一片空白。 她害死了陈雨竹?是她害死了陈雨竹?他就这么看她? 她巧笑倩兮,笑颜如花,“我是那么恶毒的人,你早该杀了我,或者是赶我出宫。” 宋云谦摇摇头,眸光盯紧她,“陈雨竹是不是你害死的?” “真好笑,你都定了我的罪了,还来问我做什么?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温意嗤笑,顿了一下,“但是,可儿没有说谎,我确实害了陈雨竹!”她害了陈雨竹,她该一早就杀了可儿,杀了她,陈雨竹不会死,她也不会有这一日。 宋云谦痛苦地吸了一口气,“温意,你好残忍!” 温意道:“是的,我很残忍,现在,你是不是该下旨杀了我?” 宋云谦盯着她,痛苦在他眸子里显露无遗,他盯着她,狠狠地盯着她,眼里确实闪过一丝杀意,但是,最终,最终,他别过脸,道:“你知道,我永远都不会杀你,也永远不会让你离开,就算明知道你是个这么恶毒的人,我还是要留你在身边。” 温意的眼泪悄然滑落,这话,比之前任何一句话都叫她痛不可当。他爱她,她知道,但是,他不相信她,她也知道。两人在一起,若没有了信任,还有在一起的必要吗?这往后的日子,只有伤心,不会再有幸福。 眼前这个男人,曾是她用生命去爱的男人,她这辈子都割舍不下,但是,割舍不下又能如何?他们之间,已经注定走不下去了。 他狠狠地拥她入怀,呼吸急速,“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想离开我对不对?但是我告诉你,休想,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哪怕是恨,我也要留你在身边恨着。” 温意抱着他,泪水急急滑落,她痛苦地道:“宋云谦,你去吧,去找可儿,不要再来了,好好对她吧,无论她做了什么,出发点都是因为爱你,你选择原谅她,那么,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在她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温意痛得闭上眼睛,任凭他发泄。她轻轻地,颤抖地在他耳边道:“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我以为我们经历了这多事情,你会无条件地相信我!” 宋云谦松口,凝望着她,轻声道:“我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是否害死了陈雨竹,还是有心让可儿自尽,我都不想管,我可以选择原谅可儿当日对你下毒,也可以原谅你的恶毒,温意,从今往后,不要再让我失望伤心,好吗?我们好好地走下去!” “我们还能走下去吗?你不是都封可儿为皇贵妃了吗?你的意思是要我跟她共事一夫?你觉得,我会愿意吗?”温意无视肩膀上的痛楚,苦笑道。 “御医说她活不过今晚!” “我能断定,她会熬下去的,那一刀,并不致命。我只问你,她若是活过来,你是否当真要娶她?”温意逼问着他,眸光锁紧他,不容许他有丝毫的退避。 宋云谦瞧着她,“你应该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再说,你容得下柔妃,为什么无法容下她?” 温意彻底心死了,她喃喃地道:“是啊,我既然都能容得下柔妃了,为什么不能容得下一个皇贵妃?当然,我还能容得下以后无数的嫔妾。” “你什么意思?”宋云谦眸光顿时冷了起来,拧着眉看她。 “柔妃,陈雨竹,可儿,我都能容下,我还有谁容不下呢?宋云谦,我告诉你,我容得下的时候,便是我不爱你的时候,我也希望我能容得下。自此之后,对你我便再无半点牵挂。你去吧,好好照顾你的师妹,以后也不要再来,我们不必再相见!”温意冷起脸,漠然地道。 宋云谦站起身,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她,咬牙切齿地道:“我没想到你的心竟然是冷的,可儿是对你下过毒,没错,但是,她都知道错了,而你也没有受到伤害,为何你就不能大度一点?难道你往日的善良都是装出来的吗?” 温意尖锐地道:“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装出来的,也怪你自己太过糊涂,现在才看清我的真面目。我告诉你,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我以为我就真的那么爱你吗?你错了,从一开始,我爱的只是诸葛明,但是我确实也对你有过爱意,可,我真正想嫁的,是诸葛明……” 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温意的脸上,力度之大,让温意整张脸都偏到一边去,她忍着痛,咬着牙,狠狠地瞪着她。 “温意,你是个魔鬼!”宋云谦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章节目录 第174章柔妃的猜忌 > 宋云谦走后,碗娘等人冲了进来。 千山心痛地看着温意,道:“主人,您为何要这样说话?皇上会真以为你害死陈雨竹的!” 碗娘也道:“是啊,方才皇上生好大的气,这可怎么办啊?” 青儿反而冷静地道:“我觉得,主子这一次做得没错,如果没有猜错,明日一早,永明宫那边就会传来消息,说可儿没事了。如今主子怀着身孕,暂避锋芒还是好的,她知道主子跟皇上闹翻了,肯定会松懈,不会一味盯着主子了。” 温意瞧着青儿,泪盈于睫,道:“还是你懂我,我何尝愿意这样?但凡他对我有一点信任,他都不应该曲解我的话,深信可儿,如今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可儿,他无法再保护我,我得想法子保护腹中的孩子。” 千山狠狠地道:“我就说要杀了那女人,如今倒好,她占上风,咱们都要怕她了。” 温意看着千山,道:“你不需再冲动了,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要为我腹中孩儿着想,可儿的心机深沉,用心歹毒,并且思想已经偏离了正常人,下毒功夫又出神入化,我们防不胜防,小心为上!” “那我们要忍到什么时候?”千山郁闷道。 温意瞧了青儿一眼,道:“忍到适当时候!” 青儿别过脸,眸光苦涩。她知道温意其实想她出面指证可儿,但是,她就算说,师兄会相信吗?而且,让他知道可儿曾经下手害自己,他该有多难过? 果然不出温意所料,第二日,永明宫传来消息,说可儿已经醒来。 千山冷笑:“到底还是再着了她的道!” 温意淡笑,道:“淡定点吧,从今天开始,咱们低调些,永明宫的人,谁都不许惹!” “为什么要怕他们?咱们飞龙门的人何尝怕过谁?”千山愤愤地道。 温意正色的道:“我们确实不怕一个可儿,但是,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她下毒的功夫确实是出神入化,若是可以,我还想离开皇宫,好生养胎。”心底到底是不舍,也知道宋云谦不会让她离开。如今他是帝君,身负江山社稷重任,她不能让他为了她颓废沮丧,耽误国事,除非,他愿意放她离开。 青儿也道:“是的,事到如今,只能是忍下这口气了,等孩子生下来再算啊。” 千山双眼一瞪,道:“要忍到什么时候?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以后孩子出生了,也要防着她下毒,不如,干脆咱们杀了她。” 青儿倏然抬头,脱口而出,“不行,不可以杀她!” 千山瞪着青儿,“为什么不行?她不该死吗?” 青儿退后一步,别过脸,不自然地道:“不是,只是皇上十分重视这段兄妹情,杀了她,皇上和主子就再也挽不回来了。” 千山瞧了温意一眼,见她神色有些哀伤,又想起她和宋云谦这段路走得十分艰难,若是真的为了一个狠毒的人女人走到尽头,确实可惜,只是这么一味地忍着,也不是办法。 她叹叹气,道:“只能先这样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叫人为难。” 温意澹然道:“再苦的日子,咱们都撑过去了,现在算什么?比起先帝还在那会儿,如今算是好的了。可儿封妃也好的,至少一时半会,不必步步为营,处处小心遭人算计下毒。” 众人都知道温意这么说是故意让大家觉得她不难受,但是,自己所爱的人,要跟另一名女子成婚,这种痛,就算未曾经历过的也能想象得到。 但是,谁都没有再说什么,这种情况,无论说什么,都无法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众人都退了出去,留下温意一个人在殿中。温意很感谢她们留给她一个空间,一个让她可以恣意悲伤掉泪的空间! 过了一会,千山进来道:“柔妃来了!” 温意本躺在长榻上,闻,微微抬头,道:“让她进来吧。” 千山犹豫了一下,道:“但是她之前和可儿走得很近,怕不怕……” 温意摇头,“无妨,她跟可儿不是一条心的,只是可儿手里拿捏她的把柄,她不得不听从可儿的话。” 千山嗯了一声,道:“其实,我也觉得柔妃对您并无恶意,甚至,她对您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只是,她的态度一直都怪怪的,有时候跟您要好,有时候又要陷害您,真矛盾!” 温意道:“她对我并无恶意,就算有,她也没有能力伤害我。让她进来吧!”她把床榻之上的百毒传用枕头盖住,这段时间,她用所有的时间钻研百毒传。其实这本书不厚,可中间乱页太多,她要把所有的内容都连贯起来,有些困难。 柔妃进来了,她福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温意愕然,“皇后娘娘?柔妃,我并不是!” 柔妃含笑道:“之前皇上都已经下旨要册封您为皇后了,皇上圣旨已下,名分已定!” 温意摇摇头,“是么?以后的事情谁都不知道,目前,我还是温意。” 柔妃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今日来,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的!” 温意看着他,并无做声。 柔妃眸光凄恻,道:“我选择隐瞒很多事情,是因为我有把柄在可儿手上,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但是,都不及那一次错得离谱!” 温意明白她要说什么,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想,做人要向前看。” 柔妃摇头苦笑,“你不明白,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是一个耻辱,我宁可死,也不要让皇上知道。之前,我曾经造谣,害死了我姐姐,皇上恨了我三年,好不容易,如今他对我好些了,我实在不愿意再过回那三年被他仇恨的生活。” 温意沉默了一会,才抬头看着柔妃道:“是你推她下湖的事情吗?” 柔妃倏然抬头,眸光惊愕,“你怎么知道?” 温意道:“我一直都知道,杨洛衣没有推可儿下水,不是她,便是你。” 柔妃惊疑不定地瞧着温意,“你如何知道我姐姐没有推可儿下水?” “别管我怎么知道,总之,我很清晰,杨洛衣没有推可儿下水!”温意笃定地道。 柔妃沉默了,面容上闪过许多复杂的神情,许久,才抬起头看着温意,轻声道:“我曾经听人传,说当日姐姐没有死,她就是今日的温意!” 温意浅浅一笑,“这种事情你相信吗?听起来很荒谬!” “姐姐死后,皇上很颓废,期间先太后娘娘为他说过几次亲事,都被皇上拒绝了,他心里只惦记着姐姐,京城多少千金小姐想要俘虏他的心,他都没放在眼里。但是,你一出现……”柔妃说到这里,抬头定定地瞧着温意,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要是她猜测的是错的,那么,她就是在挑拨温意和皇上的感情。毕竟,没有女子会不介意这些事情。 温意不置可否,只淡淡笑着道:“嗯,缘分的事情很难说的!” 柔妃眸光探究着温意,她很想知道,温意到底是不是昔日的杨洛衣,她希望是,只有这样,心里的愧疚才能悉数褪去,她也才有机会跟姐姐说一句对不起。 但是,温意的面容平静,看不出她心里所想是什么,最终,她轻叹一声:“不管是不是,但是,只要是皇上深爱的人,我都要护着,我亏欠他太多了。” 温意泪盈于睫,道:“不是你亏欠他,而是他亏欠你,你们本两情相悦……” 柔妃在她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苦笑着摇头,道:“不,从来都不是两情相悦,一切,都不过是我设计的,他当初会娶我入门,是因为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假象,我在他面前营造了一个假象,甚至,为了跟他单独相对,我多次陷害姐姐,让他厌恶姐姐,而在这之前,他是对姐姐有好感的。” 温意不知道这段前尘过往,只看宋云谦后来坚持要娶柔妃为侧妃,便以为他们真心相爱,也因此,她一直都对柔妃有一份愧疚。其实,就算如今知道,也不能说柔妃有什么错,一个女子,为了吸引自己深爱的男子,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本是无可厚非。不过,她伤害了杨洛衣,她是真的愧对杨洛衣。 其实想想杨洛衣真可怜,死得不明不白,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觊觎她的男人,而最重要的是,宋云谦一直对她的印象都这么差,莫说没有爱过,相信连当初那一抹好感都没有了。 最后,温意道:“一切都过去了,莫要再想了!” 柔妃凄凄地道:“其实,我并没有怀孕,一切都是皇上的计谋,他征求过我的意见,他原先是执意要收拾那女人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竟全然相信了她,甚至,还出尔反尔,把封公主的圣旨改为封皇贵妃,传出去,只怕朝臣都要笑话了。” 温意沉默,虽然宋云谦之前想过要查可儿,但是,他是狠不下心来处置可儿的,他一直都在犹豫,有些事情都很清晰了,但是他视而不见,宁可自己骗自己,企图拖延。他对可儿的感情,相信胜于亲兄妹。又或许,他心底其实是喜欢可儿的,只是他一直欺骗自己,以为是兄妹之情。只是这些,谁又能知道呢?再说若无爱意,怎会她这么蹩脚的戏码,他都会上当? 心酸得很,刺痛在心底不断地扩大。离开的念头,再一次萌生。而在今日早上,她还觉得自己的离去会对他造成伤害,如果他真的是爱上了可儿,那么,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他或许会难过一阵子,但是,绝对不会像上一次那样了。 章节目录 第175章柔妃之死 > 柔妃是一定知道可儿做过的那些肮脏事,但是,现在温意不想知道了。就那样吧,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只要自己离开,她也会安守本分。 柔妃走的时候,讽刺地笑道:“如今我不必再假装怀孕了吧?皇上都已经相信了她,相信以后也不会再查她了!” 温意不做声,假孕,陈雨竹也做过。其实柔妃和陈雨竹一样,都是可怜的女子。也许,在她们心里,都曾经有过一次美好的愿望,那就是期待有一日,能真正怀上她们深爱男子的孩子。 如今,她怀上了,但是心底并无欢喜。期待是有的,但是只是期待她的孩子,和他再无关系了吧? 第二日,传来柔妃暴毙的消息! 阖宫震惊! 温意也骇然了好久,心里隐隐闻到有些阴谋的味道。但是,她顾不得这些,柔妃死了,杨洛凡死了,她记忆中残留洛衣的记忆,虽无法把她当成亲妹妹,但是,到底还是有一份姐妹情在的。她很难过,尤其昨天自己还和她说话。她已经完全不是当日嚣张跋扈的柔妃,相反,她已经回归平静,只求安定度日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粉红的衣裳,绣着殷红的海棠花,算是比较喜庆的衣裳,这是千山为她挑选的,说这几日倒霉的事情太多,穿得喜庆点儿冲冲霉气。 这样去看柔妃不适合,所以她正想换一件,却听得碗娘冲了进来,脸色有些不好地道:“皇上命钟正过来了。” 温意瞧着碗娘,见她一副凝重的样子,心里有些明白了,这事儿,大概又是冲着她来的。 钟正领着两名太监走了进来,钟正行了个礼,其他两名太监则傲然地站在钟正身后,眸光有些轻蔑地瞧着温意。 钟正脸色也有些凝重,道:“温大夫,皇上请您去一趟飘絮宫!” 温意嗯了一声,道:“好,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钟正犹豫了一下,道:“皇上让您立刻过去!” 温意道:“我这身衣裳不适合,请稍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钟正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好!” 那身后的两名太监却是忽然闪出来,拦住温意,傲然地道:“皇上有旨,让温大夫马上过去!” 千山怒道:“找死,连我家主人都敢拦?” 那两名太监丝毫不退让,道:“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请温大夫莫要为难奴才们!” 温意也有些生气,但是面容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淡淡地道:“请带路!” 那两名太太监哼了一声,走在了前头,钟正本不做声,见他们二人如此傲慢,不由得陡然大怒,从背后跃起,一人踢了一脚,两名太监跌了个狗吃屎,回头惊怒地瞪着钟正。 钟正冷道:“没大没小,有咱家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两个说话?滚一边去!” 钟正好歹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又是太监总管,他们两人不过是巴结上了皇贵妃,实权没到手,说什么都是假的。如今被钟正教训,倒也名正顺,他们不敢说什么,只讪讪地站起来,灰溜溜地跟着钟正走。 千山在一旁道:“钟公公好威风,这种人就该教训!” 钟正收敛了神情,回头压低声音对千山道:“千山姑娘与碗娘姑姑务必跟着来!” 千山明白,道:“放心吧,定必寸步不离的!” 碗娘紧张了起来,拉着钟正轻声地问:“怎么回事?难道说皇上怀疑柔妃的死和咱们主子有关?” 钟正有些为难,多的不说,只轻声道:“小人作祟,小心点为好!” 碗娘惊疑不定,郑重地对钟正道:“钟公公,一会多帮衬着!” 钟正悄然叹息一句,“只怕,咱家也说不上话!” 温意一路都没做声,跟着钟正一路往飘絮宫而去。 柔妃还没发丧,远远地就听到宫女的哭声,温意脚步有些缓慢,泪水浸在眼眶里,强迫着不掉下来。 踏入飘絮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用愤怒而陌生的眸光看着她的宋云谦,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可儿。 她径直走了进去,淡淡地瞧了可儿一眼,“这么快就好起来了?” 可儿一改以往的柔顺温婉,尖锐而愤恨地道:“你当然想我死,可我偏活过来了,你很失望吧?” 温意眸光锐利地看着她,冷峻地道:“分明是你自己想死的,也是你自己找死的,不过,我也确实很失望,因为你真的该死!” 宋云谦陡然大怒,扬手就想打下去,温意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眸光犀利地盯着他冷冽地道:“怎么?心痛了?替你的贵妃觉得委屈?” 宋云谦失望地摇头,“朕没想到你变成这个样子,朕跟你说过,朕对柔妃并无感情,你为何连她都不放过?” 温意心头漫出一种绝望来,他查证过了吗?若无查证,为何要这样冤枉她?她一字一句地道:“我从没有变过,变的人是你,我没有害过柔妃,若无真凭实据,请皇上不要妄下断。” 可儿冷冷地道:“没真凭实据?柔妃身边的红娘说,柔妃自从你采薇宫回来就不舒服,半夜里还吐了黑血,请了御医,御医证实她是中毒了。而她在飘絮宫吃的所有东西都验过了,没有毒,反而,是从你采薇宫端出去的茶证实有毒,御医也验过,这种毒正好就是柔妃所中的毒,不是你下手的还会是谁?” 温意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宋云谦,“你觉得是我下的手?是我要毒害柔妃?” 宋云谦看着她,死一般的沉寂,他没说相信没说不相信,但是从他眼神来看,他是相信可儿的话。 温意的心一寸寸地死去,她真想大笑,这个跟他经历了这么多的男人,竟然就这样相信她是个狠毒之人。她辩解还有什么意思? 宋云谦面容上闪过许多情绪,失望和难受占据最多,他一直都觉得愧对柔妃,也不愿意相信温意会下毒害柔妃。但是,从宫女的描述和查到的结果,证实她嫌疑最大。而且,可儿之所以会自尽,也是她重话刺激可儿。他纵然万般不愿意相信,可眼下也不得不相信了。 他看着温意,眸光里闪过猜忌和失望,“你跟朕说,你有没有下药害过柔妃和陈雨竹?” 温意抬眸,坦然看他,“我说没有,你相信吗?” “种种证据,皆证明是你下的手,而且,当日陈雨竹病重,你确实有法子救她,你却选择了见死不救。”宋云谦慢慢地道。 温意冷笑,“你高估了我,我的医术并没有这么高明。” “连死人都能救活,陈雨竹病得并不是十分重……” 温意尖锐地打断了他,“不重的话,为何御医联手都救不了她?御医无法救她则是情有可原,而我救不了她就是要害死她吗?宋云谦,你也太过双标了!” 可儿在一旁道:“师兄,我知道您很在乎她,但是,到底是人命,而我往日纵然多不喜欢柔妃和陈雨竹,也从没想过要她们死,要毒害另一个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所想要的东西,这种人该有多歹毒啊?” 宋云谦听了可儿的话,脸色越发的难看。他盯着温意,道:“你有什么解释?” 温意却没有看他,而是冷凝地对着可儿,“你说我要毒害另一个人的生命来换取我要的东西,那么,我问你,我要的东西是什么?” 可儿轻蔑地道:“还用问吗?不外乎是独霸皇上和皇后的位子!” 温意冷道:“那是你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要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龌龊。这皇后的位子,我不稀罕!”她转眼看着宋云谦,一字一句地道:“至于眼前这个不相信我的男人,我也不稀罕!” 宋云谦看着她,摇摇头,面容严肃而冷凝,“是的,你不稀罕,你稀罕的不是朕,而是诸葛明,从一开始就是,对不对?你回京,第一时间找的是诸葛明,甚至跟他串通不让朕知道,真是情深意重啊,当初,你就不该回来,就该跟他一块私奔!” 温意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她意兴阑珊地道:“好,如果皇上是这样想的,那就请驱逐我出宫吧!” 宋云谦眸中有怒火在跳跃,“你别以为朕真的舍不得你走!” 温意看着他,他的面容还是她熟悉的男子,但是,她竟觉得那么的陌生,那么的疏远,仿佛从不认识一般。 她低低地道:“求仁得仁,如你放我走,我会感激你!”如今,唯有离开,方是上上计。她真的厌倦了这种生活,可儿算不得是什么高深的阴谋家,但是她在宋云谦心里占有太重的分量,他们的感情远比她和宋云谦深厚,开始的时候,宋云谦或许会相信自己,但是,久而久之,他始终会偏袒可儿。何必呢?这样纠缠下去,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与其在这里备受折磨,还不如趁着两人的感情还没消磨殆尽的时候,趁早离开,日后回忆起这个人这段感情,起码还有一丝温暖。 宋云谦冷笑,额头青筋跳跃,口气冷冽地道:“朕却偏不如你所愿,你急着出宫跟他在一起,朕偏要关你一辈子。”说罢,他下令道:“温意涉嫌谋害柔妃,先把她打入天牢,待事情查明之后再做处置!” 顿时便有侍卫冲了上来,千山横剑立于温意身旁,怒目而视:“谁敢上?” 宋云谦盯着千山,“你是要以司空府一门做赌注吗?” 千山盯着宋云谦,咬牙切齿地道:“卑鄙!” 宋云谦淡漠地瞧着她,“卑鄙?过誉了!”说罢,他厉声道:“拉下去!” 章节目录 第176章御前揭穿 > 温意眸光如电,扫过那几名侍卫的脸上,侍卫们竟被她的眸光震慑,不敢上前。 温意看着宋云谦,问道:“我只问你,你真觉得是我下毒害死陈雨竹和柔妃的?” 宋云谦痛苦地看着她,“朕也希望不是!” “希望不是,认识了我这么久,你竟然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宋云谦,我以为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你对我会有最起码的信任。”温意凄怆地摇摇头,“到底是我错看了你。” 宋云谦心里很痛,他何尝愿意怀疑她?但是确实从她宫里的茶水验出有毒,而这种毒正是让柔妃致明的毒。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不是她做的。 “朕会调查清楚,若你真的没做过,朕会还你一个清白!”宋云谦轻声道。 温意冷笑,方才还很想哭,但是现在只觉得眼眶干涩,一点眼泪都挤不出来。 碗娘上前跪地,道:“皇上,昨日柔妃过来,一口茶水都没有喝过,她不是在采薇宫中的毒,至于这个宫中,会下毒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贵妃,我家主子只会救人,不会害人,若皇上连这点都不清楚,皇上就配不起主子的痴心一片!” 可儿眸光陡然凌厉起来,忽地上前一脚在碗娘的肚子上,千山就站在碗娘身旁,见可儿忽然出手,陡然大怒,扬手就给了可儿一个耳光,可儿不懂武功,千山这一个耳光打得可儿整个飞了出去,撞在身后的圆柱上,落地之后,嘴角溢出鲜血。 宋云谦大怒,一把夺过侍卫的剑,横剑出手。千山虽然是飞龙门的人,却是不敢跟皇帝对打的,再说,她知道宋云谦武功高强,自己绝非他的对手,所以当下只退后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剑刺来。 电光火石之间,之间温意身子陡然一闪,拦在千山身前,宋云谦吓了一跳,只是剑已经用内力逼出,想要收回来不及了,他把剑尖一偏,剑尖便直往腹部而去。温意一惊,怕伤害孩儿,竟在慌乱中伸手握住剑尖。 以宋云谦的力度以及剑身的锋利,目测温意的手就算不断也会被割断手骨。 剑哐当落地,宋云谦骇然地看着温意的手流出汨汨的鲜血,惊得他大喊:“御医,御医!” 他冲上前要抱住温意,温意忍着痛,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心中还后怕不已,那一剑,若落在肚子上,只怕孩子就不保了。 千山急得跳了起来,握住温意的手在她手腕上点穴止血,她摇头,脸色苍白不已,道:“主人,你不该帮我挡的,天啊,流这么多血……” 此时,朱方圆也从外面冲了进来,他是刚知道这件事情,他之前一直都在训练御林军,还以为温意过的很好,今晚听闻柔妃死讯,过来看看,才赶上这么一出戏码。 他抱着温意,迅速撕下自己的衣摆为温意绑住手腕,苍白着脸道:“不用怕,我带你走!” 他抱起温意,怒瞪着宋云谦,冷冽地道:“好啊,当了皇帝,便全然不顾往日的恩情了,温意若有什么事,我就是拼了命都不会让你好过!” 宋云谦的脸沉了下去,他一直不太喜欢朱方圆,因为曾经在朱老将军的葬礼上看到他和温意拥抱在一起,如今见他如此紧张温意,便认定他对温意有心,当下冷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朕说话?放开她!” 千山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了,一吹哨子,顷刻,便见十几名身穿黑衣的人飞进来,团团把温意围住,仗剑对着宋云谦和众侍卫。 千山下令道:“护送主人离开!” “是!”黑衣人齐声应下。 朱方圆抱着温意,往门外撤去。 侍卫急忙去追,宋云谦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愤怒从他脸上褪去,只剩下焦虑担忧和痛苦。 “不必追了,让她去吧!”他怔怔地下令道。 仿佛是整个人清醒了一般,宋云谦脑子里再度响起道长的话,她留在你身边,你迟早会害死她的。 “师兄,就这样让他们走了?柔妃死得太惨了!”可儿站在他身边,愤愤地道。 宋云谦瞧着可儿,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眼前是一只会吞噬人的老虎,让他整个人防备心都竖了起来。他为什么会这么相信可儿说的话?为什么会怀疑温意?他跟她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对她的人品是再了解不过了,为了救人,她是可以把自己的性命都搭出去的,但是他做了什么?他怀疑她害死了柔妃害死了陈雨竹。想起她看他失望而伤痛的眼神,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里涌去,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前陡然一黑,便什么都不知了。 他倒地之前,只看到可儿苍白而骇然的神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脸焦急的太后与可儿。 他嗓子很干,仿佛被火烧过一般,想说话,便觉得嗓子一阵刺痛。 皇太后急忙道:“不要说话,御医说你的嗓子肿了起来,不能说话!” 他张张嘴,想发出点声音来,但是他努力了很久,最终只能发出嘎嘎轻颤声。他疑惑地看着皇太后,打着手势问为什么。 皇太后怜惜地道:“御医说你急火攻心,被怒火所伤,肝火有毒,被毒气所伤。” 可儿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师兄,很快就没事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儿的眸光柔和,带着浓浓的爱意,宋云谦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抽回手,看着太后,用口型问:“温意呢?” 太后叹息一声,道:“真不知道你们闹什么,你怎会相信她毒害柔妃?再说,她跟柔妃之间的牵绊,你又不是不知道,旁人相信也就罢了,她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怎还会相信?罢了,母后也不想说你,你好起来之后赶紧把她找回来,你已经下旨册封她为皇后,她就是哀家的儿媳妇,绝不能跑了去!” 宋云谦还没表态,可儿便看着皇太后道:“母后,此事证据确凿,容不得她抵赖!” 皇太后淡淡地瞧着可儿,道:“这一声母后,哀家不敢担着,且不说如今你还没行册封礼,就算册封了,这一声母后,还只有当今皇后配叫!” 可儿脸色当场变得十分难看,但是却没有再说什么,宋云谦躺在床上,看着可儿的眼神从开始的柔和变为凌厉,最后变成狠毒,他的心倏然而惊。 “皇上,采薇宫的苦儿姑娘来了!”钟正进来禀报! 皇太后蹙眉道:“采薇宫的人来了直接领进来就是,还禀报什么?许是有温意的消息了!” 钟正急忙道:“是,奴才马上领她进来!” 青儿没有跟着去飘絮宫,但是,是碗娘回去告诉她的。她权衡再三,还是来了。 青儿跟钟正进入内殿,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皇太后,参见皇上!” 可儿在见到她的时候,几乎整个人跳了起来,竟不顾身份,当场就怒道:“你来做什么?” 青儿定定地站在可儿面前,脸上闪过许多复杂的表情,愤怒,伤心,疼痛……最后,她淡淡地道:“师妹,你怕?” 可儿面容变色,但是随即镇定下来,冷道:“当日是皇上命你扮作我师姐,你一个冒牌货,今日在御前也敢继续冒充我师姐?不要脸!” 青儿看着宋云谦,道:“师兄,你连这段试探都告诉了她,可见,她一个苦肉计,就把你摆平了。” 宋云谦震惊地看着青儿,满心的焦急,奈何他说不出话来,只得坐起来,伸手想要拉青儿过去。 青儿却陡然把手放在脸上,对宋云谦道:“皇上命人退下吧!”宋云谦惊愕地看着她,心跳急速,依她所,挥一挥手,命宫中的人出去待命。宫人和侍卫出去之后,青儿用力一撕,人皮面具脱落,露出一张伤痕斑驳的脸。 太后吓得整个人掉在了地上,掩嘴惊呼,“天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宋云谦也白了脸,怔怔地看着青儿,摇摇头,痛苦在他眼中滑过。 可儿却是整个镇住了,她摇摇头,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还活着的!” 青儿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苦笑道:“很恐怖是吗?可儿,当我完好地站在你面前,你不相信是我,因为你把我的脸划花了,再高的医术,也治不好我脸上的伤。所以,你很安心,虽然我的模样让你惊悸,你还是很安心,你知道不是我。” 宋云谦一把伸手拉着青儿来到自己身边,张大嘴巴,想问出了什么事,但是他说不出话来,急得额头直冒汗,不断地比着手势。 青儿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师兄,我会告诉你,你先冷静一下!” 可儿忽地冲上去,一把掐住青儿的脖子,眸子里迸发出狠毒而冷残的光,疯狂地道:“你已经死了,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去死吧!” 钟正急忙冲过来,伸手拉着可儿的手,想要拖开她,但是,就在触及她身体的那一瞬间,钟正只觉得双手一软,然后是天旋地转,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倒地昏迷了。 宋云谦一惊,急忙跳下来踢开可儿,可儿猛地回头,眼神散涣而凌乱,手一扬,青色的粉末在空中飘散,宋云谦连忙掩鼻,而也在那一瞬间,太后也轰然倒地。 青儿扶着太后,在她鼻子上放了一些粉末,抱着太后,怒视着可儿,“你真的疯了?这是噬魂散你竟然用来对付师兄和太后娘娘?” 可儿疯狂地道:“要怨就怨你自己,你已经死了,就不该回来,你是鬼,该去的地方是阴曹地府!”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她扭开之际,宋云谦起身把她踢翻在地,她挣扎了一下,头一偏,就晕倒了。 青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有些摇摇欲坠,她苦笑一下,到底还是着了她的道。 她把太后放在地上,身子软软地滑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177章赤心丹 > 宋云谦失声大喊,声音发不出来,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再度一黑,他撑起身子,抱起太后,放在床上,想再去抱青儿的时候,身子一软,全身的力气散去,终于,他跪在地上,身子往前扑去。 再度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了。 他终于可以说话了,但是,腹部却有火辣辣的疼痛。 上官御医上前欣喜地道:“皇上,您醒来真是太好了,您都昏迷三天了。” 宋云谦蹙眉问道:“朕是中毒了吗?为何腹部这么疼痛?” 上官御医道:“皇上,您被苦儿刺伤,又中了毒,元气大伤,所以才会昏迷这几天。至于腹部的伤口,应该无大碍了。” 宋云谦一愣,急道:“谁说苦儿刺伤了朕?她呢?如今在哪里?”他陡然抬头,看见陈元庆从门口进来,他单腿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宋云谦见到他,有些不悦,但是当下也只得压下,问道:“苦儿呢?” 陈元庆面容有些沉重,道:“微臣赶到的时候,苦儿已经被侍卫杀了,而钟正,也中毒身亡!” 宋云谦脑袋轰隆一声,当下空白一片,死了? 他过了将近三秒钟,才勃然大怒,青筋暴现地怒吼:“是谁说苦儿伤了朕?是谁杀了她?” 陈元庆道:“微臣已经调查过,当时侍卫冲进来的时候,看到苦儿姑娘手里握住带血的刀,跪在皇上身旁,侍卫以为她因温大夫的事情要刺杀皇上,所以立刻出手杀了她。” 宋云谦只觉得双眼一黑,这才刚认回青儿,还来不及叙话,她就香消玉殒了。但是不对,当时他昏迷之前,分明是没有中刀的,青儿不可能杀他的,会是谁下的手? 他猛地抬头问:“可儿呢?” 陈元庆迟疑了一下,道:“皇贵妃至今还没醒来!” 宋云谦想起当时他昏迷的时候,可儿确实已经昏倒了,但是他一脚踢过去,不应该能让她昏迷这么多天的。他想起当日温意被指控谋杀父皇,这种情况何其相似? 他的脑子一片乱糟糟,他抱着脑袋,死死地回忆昏倒前的情形。当时钟正先中毒的,母后也昏倒了,还有,在他昏迷之前,青儿也昏倒了,也就是说,这么多人里,他是最后昏迷的。 那么,当中是谁先醒来,然后刺杀了他?青儿不会,可儿也不会,可儿虽然歹毒,但是总不至于对他下手,她的目的一向很明确,而且,她至今还昏迷不醒,一个昏迷的人总不会杀人的,所以,也不可能是可儿。 他即刻命人传召那日冲进殿的侍卫,严加审问。 当日冲进来的侍卫长进来回禀,道:“回皇上,微臣当日听到宫女晴儿的叫喊,便冲了进来,刚好看到那丑女跪在皇上身旁,而皇上当时腹部流血,已经受伤昏迷,那丑女听到有人进来,便仓皇回头,她双手染血,而且又再度举起匕首,微臣唯恐她伤害皇上,所以第一时间出手了结了她。此事宫女晴儿以及一众侍卫皆可以作证!” 皇帝又传召了晴儿,晴儿还惊恐未定,跪在御前,瑟瑟发抖,道:“那日,奴婢看到一女子扑在皇上身上喊着,便急忙进来瞧,见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倒在地上,惊慌之下,便立刻呼叫,后来的事情,便如侍卫长所,没有偏差!” 宋云谦记得当时命人在宫外待命,也就是说殿内并无侍卫和宫人,没有人看见事发的经过,但是她留意到晴儿的话,问道:“你说看到青儿伏在朕身上,她口中说了什么?” 晴儿跪在地上,回忆了一下,道:“那姑娘喊着师兄,您醒醒,您醒醒……然后,还不断拍打皇上的脸!” 宋云谦闻,冲那侍卫长勃然大怒,“你是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她是在救朕不是在伤害朕,糊涂至极,来人啊,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为止!” 侍卫长顿时身子瘫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皇上饶命,微臣当时也只是怕她伤害皇上,且微臣从为见过此女子,实在不知她是皇上的师妹啊!” 陈元庆跪下求情:“皇上,确实,苦儿脱下面具的样子宫中并无人见过,只是这侍卫也确实武断,竟然不问青红皂白便出手杀人,好歹也是人命一条,岂能如此草率?只是他也是救皇上情急,还请皇上网开一面,留他一条狗命!” 宋云谦岂能罢休?当下便沉下脸道:“谁为他求情,谁便代他受死!” 陈元庆不敢再说,他也知道这侍卫长其实也真该死,当时的情况若真如晴儿所,确实能够及时明察苦儿并非是在害皇上,而是在救皇上,苦儿着实是死得冤枉!他后来检视过苦儿脸上的伤痕,一个女子本貌美如花的女子,遭受毁容之苦已经是可怜至极,如今还死得不明不白,即便作为昂藏七尺男儿,也不禁为她的红颜薄命扼腕长叹。 侍卫长被拖了下去,众侍卫谁都不敢求情,倒是有跟他交情好的去了求容贵太妃,太妃懿旨先免他死罪,打入天牢,等皇上气消了再定夺。 皇帝处置了那侍卫长,便问御医:“太后如今情况如何?”当时他昏迷之前,太后已经中毒昏迷,他知道噬魂散的厉害,心内焦虑。 上官御医道:“太后娘娘身中奇毒,所幸及时滴下解药,但是此毒十分厉害,太后身子又虚弱,是以如今还不能下床,要清除体内的毒,怕是需要三五个月。” 宋云谦想起青儿及时为太后解毒,否则的话,后果真不堪设想。想到青儿,心内又是一阵悲痛,她原来并没有跟阿牛私奔,是被可儿毁容了,只是可儿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他记得当时在山中,两人的感情十分好,青儿是把可儿当做了亲妹妹的。难道又是因为他当时对青儿动心?若真是这个原因,那么青儿这些年所受的苦,都要算在他头上了。 他的生命中,愧对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杨洛衣,陈雨竹,杨洛凡,青儿,如今是温意。悲痛之余他不禁怀疑,当初他对温意是何等的信任,为何经过可儿受伤一事自己就猜忌了她呢?如今想起来,只觉得荒唐,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来?她是宁可牺牲自己也不会害人的,想当初为了救皇嫂,她掉进深潭,差点死去,手里却还是死死地攥住那株灵草。为了他,她不惜破坏自己的名节,破坏自己的原则,成了父皇的妃子,再后来,千山得了痘疮,她不顾被传染之危险,以身犯险,亲自医治千山,直到千山痊愈。试问这样良善的一个女子,又岂会争风吃醋杀害他人?再说,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心里只有她,她有个笃定,所以,根本不可能出现像可儿所的那样为了嫉妒而杀害陈雨竹和柔妃。 他痛苦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责备自己为何竟不相信她。 且说温意被朱方圆抱了出宫,朱方圆也不管她跟诸葛明之前的恩怨,径直便抱着她去了诸葛明的医馆。 诸葛明见到满手是血的温意,也吓了一跳,急忙为她包扎,并问了事情的经过。 听了千山的叙述,诸葛明蹙眉道:“这不可能,谦不可能会怀疑温意的!” 千山生气地道:“你还替他说话?若不是主人武功高强,这会儿焉有命在?” 诸葛明让温意躺下,看着她道:“旁人不了解谦,你应该是明白的,他对你绝对的信任,不可能会猜忌你,更不会出手伤你,除非,中间出了一些问题。” 温意如今冷静下来,也觉得蹊跷,若说宋云谦怀疑她杀害陈雨竹,这还说得过去,但是他是分明知道自己跟柔妃的关系,虽无亲生姐妹的情分,但是打起算盘也算是姐妹。而且,他也明确告诉过自己,柔妃并没怀孕,他不该会这样怀疑自己的。 她看着诸葛明,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诸葛明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还记得我给你看的百毒传吗?里面曾经记载过一种毒,叫赤心丹,这名字是很好听,但是却是用来迷惑一个人的心智,中了赤心丹的人,会造成思想错乱,判断失误,而且容易对下毒之人有信赖感,换之,只要中毒者的思想不够坚定,会对下毒者听计从,这种赤心丹,是从苗疆传过来的,前身是蛊毒,中毒之人除了被控制心智之外,不会有其他中毒的迹象!” 温意仔细想了想,“你说起来我也想起确实是有这样一种毒,你怀疑他中了赤心丹?” 诸葛明道:“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他就算怀疑天下人,也不该怀疑你。” 千山听了两人的话,也开始沉思了,过了一会,她道:“诸葛先生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但是,那女人怎舍得对皇上下毒?她不是爱惨了皇上吗?” 温意摇摇头,道:“这种毒除了会让下毒者迷失一部分心智之外,不会有其他症状,也不会伤害身体。”顿了一下,温意忽然抬头,道:“这种毒要解也十分容易,那便是他所爱之人的血!” 诸葛明点点头,“嗯,我相信他已经解毒了!” 温意叹息道:“我们都低估了可儿,她真的很厉害,对毒掌握得是炉火纯青。她一直以为柔妃是真怀孕的,所以不排除她是因为妒恨或者要嫁祸给我,对柔妃下了毒手!” 千山神情也有些悲伤,道:“其实柔妃真的很可怜,生前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最后还要死于非命,哎,最可怜的还是靖国候夫妇,已经死了一个女儿,如今连最后一个女儿都要失去,这下半辈子还怎么过啊?” 温意也凄然,别过头暗自垂泪。脑子里想起柔妃生前的种种,自己曾经那样的厌恶过她,但是,重生归来之后,她整个都变了,最后,因为被可儿手捏把柄,不得不忍气吞声,甚至为可儿所用,最后还落得这样的下场。 章节目录 第178章宋云谦师傅之死 > 朱方圆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宋云谦伤害了他的老乡,所以不管他们说什么中毒,他依旧很气愤,道:“你们也说了,只要他意志够坚定,是不会被可儿控制的,分明是他太过在乎和可儿的师兄妹之情,才会被她控制。” 诸葛明无奈地道:“这也怪不得他的,毕竟他跟可儿相处多年,是真心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再说了,赤心丹药力很强,如果你对蛊毒有些了解,你会明白这种药的霸道之处。” 朱方圆冷哼一声,“那他后来看到温意的血,应该是解毒了,为何他不追出来?他又不是不知道温意受伤了!” 诸葛明不说话了,他对赤心丹的了解其实不多,因为百毒传是乱页的,很多连贯不上,他也不知道解毒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 千山这会儿为宋云谦说话了,道:“许是当时局面太乱,加上当时主人承认跟诸葛先生有情在先,他一时接受不了吧!”千山是因为温意腹中怀了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爹。 朱方圆哼了一声:“好,就给他点时间让他好好想通,若三天之内他还没来接温意,我便带着温意离开!” 只是,三天转眼就过去了,宫中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千山是有些坐不住了,道:“不如命人入宫打探消息吧,这几天,碗娘和苦儿也没出来说一声,真急死人啊!” 温意其实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她倒是不担心宋云谦不来,而是担心宫中出事了。 如今听千山这样说,她便道:“也好,命人入宫打听一下,再看看碗娘和苦儿可还好!” 只是千山还没出门,碗娘便来了,她哭得双眼红肿,一进门便抽泣着看着温意,哽咽道:“主子,苦儿死了!” 温意一惊,猛地站起来,瞪圆了双眼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谁杀了她?” 碗娘想起苦儿的惨死便悲从中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奴婢本想早些出来通知主子的,但是要偷偷地为苦儿收尸,那些侍卫错把她当做刺客,杀了她,皇上已经问罪于那侍卫了,可,终究,苦儿是回不来了!” 千山暴跳如雷,“碗娘,你说清楚点啊,什么刺杀皇上?” 碗娘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最后哭着道:“苦儿死得太冤枉了,皇上还没醒来的时候,她的尸首被丢弃在城外,奴婢只得去为她去料理后事。今日皇上醒来,为苦儿洗脱了冤屈,并且下令把苦儿厚葬。” “皇上情况如何?那可儿呢?皇上没办她吗?”千山怒问道。 碗娘道:“皇上如今已经醒来,并无大碍,只是腹中中刀,至于可儿,她自从那日昏倒之后,至今还没醒来。” 温意坐不住了,道:“不行,我要入宫!”她担心宋云谦的伤势,更担心可儿耍什么花招。而且,她很断定刺伤宋云谦的人,不会是苦儿,她相信是可儿。这个桥段太熟悉了,她也更笃定当初嫁祸她杀死先帝的,就是她。换之当日她是亲手杀了先帝,然后嫁祸于她。 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狠毒。 诸葛明伸手拦阻,深邃的眸光落在温意的脸上,道:“你还是先不要入宫,你今时不比往日了,最好不要再入宫面对那些破事儿了!”他为温意治疗,为她诊脉,已经知道她怀孕了。 朱方圆瞪大眼睛,“什么叫做今时不比往日?她怎么了?” 诸葛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好歹也在宫中,竟如此后知后觉?” 千山瞧了朱方圆一眼,道:“此事连皇上都不知道!” 诸葛明了然,赞许地道:“嗯,确实应该保密,幸好你们保密了,否则被她知道,只怕会采取更过激的行为!” 朱方圆听得脑袋发晕,拉着温意问道:“你们有什么瞒着我?你怎么了?” 千山嗤笑,“傻瓜,主人怀孕了!” 朱方圆啊了一声,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温意,“你怀孕了?” “是的!”温意点点头,对朱方圆这个反应有些不解。 朱方圆哦了一声,怪异地看着温意,“那你是要在这里永远生活下去了?你不想回家了吗?” 温意没想到朱方圆心里还想着要回家,她想回,只是她的情况跟朱方圆不一样,她在现代已经死了,就算回去,也只是一缕幽魂。而朱方圆其实比她可怜,他虽然在这里,但是除了她,他再没有任何的亲人了,孤独一人,没有成家,生活在现代已久,就算再努力,也很难适应这里。就算适应了,那种再也回不去见不到亲人的绝望,只怕是永生也无法排遣。 她不忍让他绝望,安慰道:“这个以后再想法子吧,也许会找到回家的路,别着急!” 朱方圆有些颓然,道:“说说而已,回去,谈何容易?” 碗娘听闻两人的对话,甚是奇怪,问道:“莫非朱首领和我们家主子是同乡?” 朱方圆有些怆然地看着碗娘,道:“是同乡,只是我们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碗娘哦了一声,有些怜悯地看着朱方圆,道:“其实,只要心在,哪里都可以是家,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吧。” 道理谁都知道,朱方圆也不止万次这样安慰自己,可惜,无论白日里再怎么沉淀心灵,到了晚上,思乡愁绪一爆发,那感觉,真是比死还难受。 虽然诸葛明劝阻,但是温意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宋云谦,而且,她希望自己能够亲自操办柔妃和青儿的丧事,对柔妃,她是有怜惜,疼痛和愧疚,对青儿,她心疼,这么一位善良的姑娘,遭遇了那么多不幸的事情,最后还要被当做刺客处决了,想起这些,她心里就难受得很。 回宫的路上,碗娘取出一个布包,递给温意,轻声道:“这是奴婢在苦儿姑娘身上找到的,算是她的遗物,奴婢打开布袋开过,里面有一封信,是用蜡封口了的,奴婢不敢拆开!” 温意打开布袋,里面有一个玉佩,圆形的玉佩上雕着飞凤,记得以前为可儿治疗的时候看到过她妆台上有一个同样的玉佩,只是一直没有见她佩戴过。 除了玉佩,还有一根发簪,这支发簪是木头做的,簪头雕着兰花,圣洁而美丽。不知道为何,温意一看这支发簪,就觉得是宋云谦送给她的。 想来当初的少男少女情怀,都是最真挚的。温意没有吃醋,只觉得有些伤感和怜惜,假如当初可儿没有对青儿下手,想必如今青儿跟宋云谦已经是很幸福的一对了。 除了这两样物件,还有一封信,这信封已经微微发黄,封口滴蜡,上面没有字,看不出是谁写的。温意用发簪挑开滴蜡,抽出信笺,信笺已经发黄,有些字迹甚至化开了,但是,还是模糊可辨。 温意看了一下,字迹写得有些潦草,甚至笔画有些弯曲,能看出写信之人握笔的时候手是颤抖的。 温意把信看完,脸色大变! 千山瞧着她的脸色,凑过来看道:“说什么了?” 温意仓皇把信收好,勉强一笑,道:“没事!” 千山不信,还想追问,碗娘却拉了她一下,给了她一个眼色,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 千山呃了一声,便安分地坐在温意身边,不再说话。 温意已经顾不得她了,心内掀起了惊天骇浪,若不是看到这封信,就是杀了她她也不相信啊! 这封信,乃是宋云谦的师父灵山道人亲手所写,他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弥留之际,他写好这封信,不知道藏于什么地方,被青儿找到了,而青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打开来看过。信中没有多余的叙述,只简单写了他的死因。他是中毒,而不是急病,下毒之人,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可儿! 他一直都知道,但是在交代遗的时候,却没有跟宋云谦道明,甚至还安排了可儿以后的生活,他嘱咐宋云谦照顾可儿,而宋云谦因着师父临终所托,一直对可儿关怀备至,视若亲妹。 他敬重师父,视师父的遗命为天,可若让他知道自己敬爱的师父,竟是死在自己亲生女儿的手上,他能接受得了吗? 真相若是告知了他,他一定会崩溃。温意想,灵山道人当年也是不愿意告诉宋云谦,但是也怕可儿以后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所以留下这封信,他只是在尽人事,以后的事情,就只能听天命了。 这封信,辗转落在自己手中,是否灵山道人冥冥中安排的呢?他是否也觉得可儿已经太过丧心病狂,怕她入魔道,所以这封信出现在她手上了? 温意心乱如麻,青儿其实已经笃定可儿就是杀害阿牛和伤害自己的凶手,但是因着往日姐妹情谊,她一直都不愿意出来指证她,最后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无论是灵山道人还是宋云谦抑或是青儿,都用心用爱对待可儿,但是可儿却做了什么?爱一个人没有罪,但是若因为自己爱这个人而要伤害身边的人,甚至毒杀身边的人,那么,她的心理已经扭曲,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自己也曾经姑息过她,而如今,她知道自己不能够再容忍下去,想起惨死的灵山道人,青儿,陈雨竹和柔妃,她知道她是时候做点事情了。 看着马车轱辘辗过的石板驰道,温意的心也如同被车轱辘辗过,累,且痛。 章节目录 第179章真相竟是如此的残忍 > 回到宫中,温意并没有先去看宋云谦,她得知皇太后之前也中毒了,身体还没恢复,便先去拜见皇太后。 看到皇太后,温意不禁吓了一跳,不过是短短几日,皇太后整个都憔悴了,之前圆润的面容整个地塌了下去,眼窝很深,眼圈很黑,嘴唇有像是被小虫蚕食过后的凹痕,并且掉皮。 “你回来就好!”皇太后见到温意,疲惫的面容挤出一丝笑意,拉着温意坐在自己床前。 温意瞧着皇太后的面容,担忧地问道:“您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皇太后虚弱地摇摇头,“没事,不必担忧哀家,哀家好着呢。” 温意回头看着蓝御医,“太后体内的毒还没清除吗?怎地会这样憔悴?” 蓝御医回答道:“这毒十分霸道,虽然只是些微进了太后的体内,但是已经造成巨大的伤害。如今太后体内还有些余毒,但是不能急进,因为解毒其实也很伤身,下重药太后的身体未必能够承受得住,只能是慢慢调理了。” 太后摇头叹息,道:“往日里还觉得她很乖巧,怎会变成这样呢?真是冤孽啊!” 温意面容上闪过一丝恨意,她这辈子很少会这样恨过一个人,但是,这一次,真的好恨,恨不得她死。 她抚着太后的手背,轻声道:“放心,恶人自有恶报!” 太后微微点头,眸光凌厉起来,道:“这一次,若是谦儿再狠不下心来处置她,哀家就亲自下令杀了她。”太后一直以为可儿已经醒来,并且被打入了天牢,她并不知道可儿如今还在昏迷,不知道宋云谦也中刀,不知道青儿被当成刺客杀了。 容贵太妃瞒着她,因为她这一次所中的毒十分霸道,御医说不能让她动怒或者伤心,所以,一直都瞒着她。 至于宋云谦这几日没有过来,容贵太妃只告诉她说皇上当日也中了微毒,正在调理中,过两日就能过来看她。 宋云谦也得知温意回宫了,他还有伤在身,本想出去见温意的,但是镇国王爷也在宫中,死活不让他起身,他这阵子都在军营,宫中的事情甚少理会,所以并不知道出了这么多事。日前回府才听叶儿说起,他便急忙入宫了。 他用责备的口吻对宋云谦道:“男子汉,当断则断,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你念着师兄妹情谊,但是她未必是这样想的。再说,她对你无论多深的情谊,她害了这么多人,你就不该再这样包庇下去,否则以后还得有多少人死在她手上?你也不想温意以后走柔妃和陈雨竹的旧路。” 宋云谦也知道确实应该正视可儿的问题了,他长叹一声,道:“若不是当日师父临死前托孤,今日朕也不会如此优柔寡断,害了青儿也害了柔妃。”他眸光一敛,又道:“只是,朕绝对不会让温意出事。朕怀疑,可儿对朕下了赤心丹!” 镇国王爷微怔,“赤心丹是什么东西?是毒吗?她怎舍得对你下毒?不是说深爱着你吗?” 宋云谦解释道:“赤心丹是师父从苗疆那边得回来的一个秘方,当年师父喜欢钻研毒,赤心丹在苗疆叫惑心蛊,是专门控制一个人的意志的,但是师父觉得此毒过于霸道,因为惑心蛊毒也会蚕食下毒之人的元气,所以后来改良成为赤心丹,也可以控制一个人的意志,但是却不会蚕食下毒者或者被下毒者的身体。这种赤心丹,可儿与青儿都会。在山中,青儿是学医术的,偶尔也研究毒,而可儿则一门心思都扑在毒上,她对毒的喜爱几乎入迷了。”宋云谦解释道。 镇国王爷轻蔑地道:“一个好好的闺女,不学点有用的东西,专门钻研这种害人的东西,可见本性本就不是良善。” 宋云谦黯然,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道:“其实她以前也是一个单纯的姑娘……” “得了!”镇国王爷宋云罡打断他,有些微愠地道:“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你以前单纯的小师妹,那单纯的师妹早就死了,现在这个女人是恶魔,是祸水!” 宋云谦抬头,无奈地看着宋云罡,他知道,宋云罡所句句都是事实。 宋云罡又道:“钟正自你登基便在你身边,为你做了不少事情,明里暗里都是护着你的,如今因为你,他被可儿所毒害,甚至死前一句话都没能留下,你也该给他一个谥号,好表彰他的功德,也好叫后人记住他!” 宋云谦想起钟正,心里也难受,自他登基以来,钟正可谓是他的左膀右臂,但凡是他吩咐的事情,他都放在心上,并且会努力做到最好,而且,他也十分敬重温意,几番在他面前说是时候册立温意为皇后了。他一直都希望温意成为皇后,但是如今,他却看不到了。 想到这里,又想到柔妃和青儿,他心里对可儿的怨恨越发加强,咬牙道:“朕且等她醒来,问清楚她当初为何要如此毒害青儿,朕要她在青儿坟前磕头请罪!” “也好,至少给青儿一个交代,两个都是你的师妹,你纵然了可儿,便委屈了青儿!”宋云罡道。 “皇上,温大夫来了!”有宫人入内禀报。 宋云谦眸光一亮,急忙道:“快,让她进来!” 宋云罡起身,道:“你们好好聊,经过这一次,希望你们都能够明白两个人在一起,信任真的是最重要的!” 宋云谦也深有感慨,道:“朕会记住的,皇兄请放心!” 温意自己过来的,她让碗娘和千山先到容贵太妃那边去,了解一下青儿和柔妃的丧事操办得如何了,让她们帮忙跟进。 见宋云罡也在这里,她微微福身见礼,“王爷也在啊!” 宋云罡抬头瞧着温意,怜惜之情表露无遗,轻声道:“嗯,你还好吗?” 温意眸光内敛,道:“所幸,一切都还好!”她是很好,只是却有太多的人因为她而遭罪。 宋云罡瞧了一下两人,道:“你们好好谈谈吧,本王有事就先走了!” “送王爷!”温意欠身道。 宋云罡旋身出去了,殿中只剩下宋云谦与温意两人。 宋云谦凝视着温意,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更多的是愧疚,他伸手,暖声道:“过来我身边!” 温意神情有些淡漠,虽然知道他是中了赤心丹才对她这般的不信任,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她想起他之前的态度,心里还是无法释怀。 她没有过去,只是站在原地,眸光低垂地问道:“你还好吗?” 宋云谦见她神情淡漠,眸子暗淡了下来,郁郁地道:“不好!” 温意瞧着他,敛去眼内的烟波浩瀚,只用一个大夫的眼神注视着他,“是伤口疼?还是余毒未清?” 宋云谦掀开被子要起来,温意见状,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按住他,责备地道:“你还有伤在身,不要下地!” 宋云谦一把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上,凝视着温意,语气焦灼而痛苦地道:“你恨我对吗?你恨我不相信你,对吗?” 温意别过脸,企图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但是他拉得很紧,她怕用力会伤到他,只得任由他拉着,淡淡地道:“谈不上恨,我们之间,说这个字太沉重了。” 宋云谦忧郁地道:“其实我早就已经有了防备之心,只是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竟然连我都下手,这一次,是我害了你和青儿,也害了柔妃,温意,我跟你保证,给我点时间,等她醒来之后,我要亲自审问她,不管如何,我希望她亲口给我一个交代,给青儿一个交代!” 温意不置可否,从他的神情可以窥见他此刻真的好恨可儿,但是,眼底还有一丝不舍。想来,若不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怕他不会舍得下手。 她从怀里取出青儿的信,递给他,道:“这是你师父灵山真人留下的遗,你自己看看,该怎么办你自个掂量着吧!”毕竟是他们师兄妹的事情,死的是他的师父和师妹,严格来说,跟她是没有关系的。 他是早知道可儿歹毒的心肠,却一次又一次地用师父的遗和师兄妹的情谊来原谅她。若这一次,他还是选择不正视,那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宋云谦疑惑地看着她,“我师父的遗?你从哪里得到的?我从没听说过他什么信笺,他临终前我都在他身边,他没说过。” “你看了就知道了!”温意道,说罢,她缓缓起身,道:“我去看看容贵太妃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听说侯爷夫妇也入宫了,守在飘絮宫不愿离去,我得去安慰一下!”说罢,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宋云谦的心思落在信笺上,心头有些疑惑,当真是师父留下的信?他打开抽出信,展开一看,确实是他师父的笔迹,灵山真人的笔迹铁画银钩,无人可以模仿,相信能耐如诸葛明,都无法模仿其万一。 温意出了殿门,却没有走远,而是在微启的窗户看进去。 宋云谦打开信,那断断几行字,一目了然,不需要多少时间他就能够看完了。 温意看着他的连从苍白转为沉黑,眸光骇然,一手攥住那信笺,放在胸口上,然后,看到他的脸色从沉黑变为潮红,温意知道不好,果然,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颤颤落地,面容吓人。 他命人送他去永明宫,温意一路跟着。 她看到他站在可儿床前许久,许久,温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甚至有些后悔在他伤势没有痊愈之前把信给了他。其实把信给他的时候,她心里确实也是怀着一种愤恨,凭什么因为你的优柔寡断,要身边这么多人陪葬?她甚至变态地想过,就要他痛苦一下,让他知道被可儿害过的人心里是多么的冤枉无辜而痛苦。 只是,如今真看到他痛苦,她有十分难受,她在心内嘲讽自己,温意你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痛苦,你自己不是比他更痛苦吗? 原来,他早已经住进她的心内,与血肉融合在一块,生死难离,悲喜交融了。 许久,她才听到宋云谦对御医道:“无论用什么方法,朕都要她醒来!”说罢,他捂住腹部的伤口,忍住疼痛转身缓慢地离开。 章节目录 第180章害死我爹的人是你 > 温意去了容贵太妃的宫里,容贵太妃见到她,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回来就好了,自你走后,这宫里乱成一团糟!”温意还没说话,她又冷然一笑,“家不成家,这么多个能耐之人,竟被一个歹毒的女子耍得团团转,说出去,真是丢人!” 温意轻声道:“她造的孽,终有一日要偿还的!” “哀家恨不得她现在就死,宫中有这么个人在,哀家浑身不自在!”容贵太妃一向毒舌,说话半分情面都不留,她往日就不太喜欢可儿,如今知道她做的这些事情,恨不得亲手了结了她。容贵太妃一生其实十分好胜,甚至动过要为宋云罡争取帝位的念头,她一直都感激温意在叶儿难产的时候点醒了她,她如今才能安享碗娘,并且含饴弄孙。 如今的她,幸福得很,所以很讨厌宫中有可儿这种残毒的人。 温意问道:“青儿和柔妃的遗体如今放在哪里?”不想一直说可儿,说起可儿,她就觉得胃部一阵翻涌,恶心。 容贵太妃面容黯然,道:“如今都停发在飘絮宫,柔妃喜爱飘絮宫,就让她多呆几日吧,青儿也陪着她,两人一同上路,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不至于太孤单了!” 温意心里难过,转过脸,抹去眼中的泪水,道:“我也该去看看她们!” 容贵太妃也抹泪,道:“哀家今日去过一次,昨日发丧的,侯爷夫妇如今也在飘絮宫,哭得是死去活来,哀家瞧见了,心里也难过啊,为人父母的,最痛莫过于自己的儿女先于自己离开。之前杨洛衣是这样,如今柔妃也是这样。”她抬头看着温意,颇有深意地道:“温意,虽然你不是杨洛衣,但是你好歹住过她的身体,侯爷也是知道的,你应该知道,如今能安慰他们夫妇的,只有你!” 温意心里有些惶恐,她其实很心疼侯爷夫妇,一直想跪在他们面前喊一声爹娘,因为,她脑子里有杨洛衣的记忆,也残留着杨洛衣对侯爷夫妇的亲情。但是,她一直不敢接近,她很怕,怕侯爷夫妇迁怒于她,怕他们认为因为她的到来,才害死了杨洛衣的,所以尽管一直多么的想,她都不敢接近他们夫妇。 而如今,她知道自己无法逃避了,无论他们对自己是恨还是爱,她都要去面对,因为,他们的余生,便是她的责任了! 容贵太妃仿佛知道她的担忧,道:“侯爷夫妇其实很关心你,他们都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怕你介意,也怕柔妃介意,所以一直不敢接近你。虽然哀家这样说有些荒唐,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们之间,还是有亲子情分在的!” 温意看着容贵太妃,深呼吸一口,道:“太妃请放心,温意知道怎么做的。” 容贵太妃满意地嗯了一声,又问道:“要不要哀家陪你过去?” 温意抬起头,毅然道:“不必了,免得您看了心里难过,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温意来到飘絮宫,她让碗娘和千山在殿外候着,不必进去了。 进入殿门,她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温意脚步迟疑了一下,眼泪便急急滑落。她深呼吸一口,抹去脸上的泪水,让晴儿领着她进去。 柔妃和青儿的尸体就放在正殿上,灵堂也设在这里。两人都用黄色锦布蒙住身体,连带脸部都蒙住,两人本来鲜活的身体如今静静地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侯爷和夫人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侯爷眼圈微红,眸光哀伤。夫人则被两名侍女劝着,哭得几乎抽搐。 温意走上去双腿一软,直直地就跪在两人身前,哽咽喊了一句:“爹,娘!” 侯爷微微一震,定睛瞧着她,夫人也停止了嚎啕大哭,却依旧低声抽泣着,温意跪着走到夫人面前,握住她的手,看到夫人面容上的哀伤和绝望,她心痛难当,泪水蒙住了双眼,渐渐地,她什么都瞧不见,只能感受到夫人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 然后,夫人一把抱住她,哭着道:“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当是真的了,我的孩子啊,知道娘这些年想你想得多苦吗?” 温意哭着摸索她的手,一路往上,抱住她的后背,抽泣着说着往日年少的旧事,桩桩件件,都记忆清晰。 她只顾说,没有看到侯爷和夫人脸上骇然而激动的表情。 侯爷一把拉起她,用期待而惶恐的眸光看着他,“你是温意还是洛衣?” 温意扯下了生平第一个很大很大的谎话,她声音带着莫大的悲痛道:“当日我死后,有一名叫温意的女子附在我的肉身之上,代替我活着,而我,魂魄去到地府,阎王爷说我命不该绝,便又让我重生,于是,我魂魄落在我如今的肉身上,而当日的温意,已经死了,所以我借她的名回来。爹,娘,女儿一直不敢相认,怕被人误以为妖孽,苦了您们了!” 侯爷愣愣地拉着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说你是洛衣?” 温意心底划过一丝迟疑,但是看着他们绝望中透出一丝神采的眸光,她重重地点头,含泪道:“爹,我是洛衣!” 侯爷一把抱住她,喉头发出压抑而低沉的哭声,有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后脖子上,温意的泪水也禁不住,哭得力竭声嘶。 为柔妃,为洛衣,为侯爷夫妇,也为自己,更为自己的父母,她的心伤痛得仿佛被虫子蚕食过一般,千疮百孔,却要努力地扛着。 柔妃最后被追封为皇贵妃,而青儿则被封为镇国公主,入玉牒,是名正顺的皇家公主。 在丧礼之后,靖国候收温意为义女,也没有改名,依旧叫温意。 可儿仿佛知道一般,在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她醒来了。 她醒来之后,便有人去禀报宋云谦。 彼时,刚好下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 宋云谦伤愈之后,温意对他的态度一直很疏淡,而刚好当时又是多事之秋,旱灾导致多处出现饥荒,宋云谦连日与大臣商讨赈灾事宜。 而回禀之人就是在宋云谦与大臣商议完国事之后来到御书房的。 宋云谦头也不抬,淡淡地道:“把她抬到灵堂去!” 柔妃和青儿虽然已经下葬,但是,灵堂却一直没有撤走。这在皇宫来说是不吉利的,也会让死者不安,但是宋云谦坚持如此,他道:“真凶未曾伏法,真相没有查明,她们一样魂魄不宁。” 其实,他已经笃定是可儿了,可他需要一个答案,虽然觉得自己很白痴,但是,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下这样的狠手。 他命人去采薇宫请温意,温意听到可儿醒来了,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她终于愿意醒过来了!” 她在飘絮宫殿前看到宋云谦,她已经好多日没有见过他了,他每天晚上都会去找她,她都拒绝不见。 宋云谦脱下披风,披在她身上,系好带子,握住她的双手轻声道:“冷吗?” 温意摇摇头,“进去吧!”说罢,她旋身进去了。 宋云谦跟在她身后,灵堂上摆放着祭品,应温意的要求,分明让画师画青儿与柔妃生前的容貌,挂在灵堂之上。 看到柔妃的笑颜如花,看到青儿的惊世容貌,画师画工出类拔萃,画上的两人,似乎有生命一般,鲜活而明媚。温意心中一阵悲痛,如花的年岁,竟这样叫香消玉殒了,怎不见人叹息? 泪水又染了眼眶,宋云谦也默默地站在她身边,神情哀伤而愤怒。 过了一会,宫人抬着可儿进来。 她脸上有惊慌而莫名的神色,一见到宋云谦,她便急忙喊了一声:“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云谦回头,眸光里射出恨意,他什么话都没说,只这样盯着可儿。 可儿神情略微怔愣,茫然地问道:“师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眸光看向灵堂上,似乎整个人吓了一跳,“柔妃怎么了?怎么回事?” 温意冷笑一声,“可儿,你的戏越发高明了!” 可儿愣愣地看着温意,疑惑地问道:“姐姐,你说什么?” 姐姐,又来了,这一声含着蜜糖的称呼,让她几度失去防备心。温意冷冷地道:“不必装了,可儿,做了就不妨认了吧,柔妃虽然死了,但是魂魄还在呢,你能听到她的哭泣吗?听到她诉说自己的悲戚吗?” 温意这话,不带一点温度,仿佛就从地狱传过来一般,可儿整个地打了一个激灵,但是,她随即摇摇头,茫然地问温意,“姐姐,柔妃是怎么死的?我又是怎么昏迷的?出什么事了?” 宋云谦看着她,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儿抬头看着宋云谦,神情迷茫,“师兄,我记得什么?这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那上面的是师姐吗?师姐不是跟阿牛哥私奔了吗?她死了?怎么回事啊?师兄,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她躺在担架上,脸色放苍白,但是精神还算不错,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定定地看着宋云谦,并无半点内疚心虚。 宋云谦从怀里抖出一封信,递给她,神情淡漠地道:“你看看,是不是师父的笔迹?” 可儿疑惑地取过信,张开一看,宋云谦看着她的面容从开始的迷茫转为骇然,脸色也从苍白转为煞白,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双眼突出,死死地盯着信上的字。 宋云谦低下头,口气冷冽地再问道:“是不是师父的字迹?” 可儿忽地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仿佛一朵开放得正艳的罂粟,她把心放在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神幽远,道:“爹是知道的,爹是知道的!” 宋云谦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疯了,伸手一记耳光打在可儿的脸上,再揪住她的衣领,怒问道:“为什么?他是你爹,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毒?你是不是疯了你?” 可儿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仿佛一朵开在雪白墙上的殷红花朵,她就这样定定地瞧着宋云谦,然后,伸出双手抱住宋云谦,喃喃地道:“师兄,害死我爹的,不是我,而是你!” 章节目录 第181章临死一击 > 宋云谦瞪大双眼,像是魔怔地盯着她,忽地爆发一声疯狂的怒吼,“你胡说,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朕当初就不该带你下山,就该在师父坟前了结了你。” 可儿可怜地看着他,摇头啧啧地道:“师兄,我爹确实是因你而死,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当初,你要下山,我让你带我下山,你不肯,说我爹一人在山上寂寞,要我留在山上,可你不会知道,我心里有多想跟着你走,既然你觉得我爹需要人陪,那好,我送他去见师姐,那样,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就能重复,他们两人都不会寂寞,他们会在地上保佑我们。” 当日,宋云谦满师下山,可儿确实闹着要跟他下山,但是他不许,师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当初他认为青儿跟阿牛私奔了,而他也要下山,要是连可儿都跟着走,师父一人在山中得多寂寞,所以他坚决反对可儿的要求。只是,他没有想到,为了达到目的,她竟然连自己的亲爹都不放过。 弑父杀姐,眼前这个他一直以为单纯的师妹,竟是如此歹毒的一个人。 他摇头,他无法面对这样的可儿,他心底绝望地知道,可儿所作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师父和青儿,柔妃和陈雨竹,都是因他而死。 他坐在地上,用喷火的眸子盯着可儿,“你说吧,把你所作过的事情都说出来,也好叫死的人安宁,叫活着的人心死。” 可儿把心捂于胸口,身子微微颤抖,她喃喃地道:“其实,我也舍不得对爹爹下手,可他也不帮我,我说要下山,我说要嫁给师兄,让他下令,因为我知道,只要是我爹让你娶我,你一定会遵从,可他不愿意,他说你的命贵不可,而你也会有命定的妻子。但是我不甘心,我要陪在你身边,我知道,只要他死了,你就会带我走,舍不得丢我一人在山中。所以,我用了十天的时间,在他的饮食中添加慢性毒,这种毒,我后来也用于陈雨竹,这种毒叫万年长,只要我控制毒的分量,中毒之人,只会不断虚弱,不会死。这种毒,是我亲手调制,连爹爹都不知道,你们当然也不知道。此毒会在体内生出寄生虫,然后吸取人体内的血液,慢慢失血过多,到最后,只要我下最后一剂药,让寄生虫作乱,便会有急病而死的迹象。我一直以为爹不知道,但是他竟然知道,他还留下了这样一封信,师兄,你看,我下毒的功夫已经胜过爹爹了,你为我骄傲吗?他知道他中毒了,但是他解不了,他没有办法解毒,江湖人曾经送他一个毒圣的称号,但是,你不觉得我比他更出色吗?” 可儿说着说着,神智便有些迷乱了起来,东拉西扯,然后才又说:“其实我舍不得下最后一剂药,可他竟然让你提前下山,他分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我恨他,好恨他,我是他的女儿,他为什么不帮我?所以,我下了最后一剂药,我躲在门后面,看着他痛苦的呻吟,我仿佛看到那些虫子在撕咬他的骨血,入侵他的骨髓,在他身体各处游动,钻在五脏六腑之中,他吐血了,血吐在地上,没有凝固,因为我知道寄生虫就在那血上,不断地涌动,只是我们瞧不见。就这样,第二日,他马上就要死了,他拉着你的手,把我托付给你,我知道,我目的已经达到,看着他就这样死了,我心里也很难过,我哭得好伤心,师兄,我爹死了,就这样死了,他太可怜了,我成了孤儿……” 宋云谦比起眼睛,痛苦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他张大嘴巴,深深呼吸一口,痛苦的呜咽从他的喉头传来,他压抑着满心的痛,脑子里想起师父死后,可儿抱着他痛哭,哭得好伤心,说她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亲人了。当时,他拉着她的手,让她跟他一起下山,他一辈子都会把她当成亲妹妹照顾。 然后回到京城,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让可儿重新开心起来,他一直以为,可儿跟师父的感情很好,好到她几个月也无法释怀。他真是天下间最傻的傻子啊! 温意难掩惊惧之色,听着可儿叙述灵山真人最后的痛楚,她真不明白,天底下怎会有这般狠心的孩子?自己的父亲挣扎在生与死之间,而她却躲在门外偷看,甚至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比父亲出色,这到底是人还是狼?不,说她是狼,还侮辱了狼。 宋云谦抵住心头的痛恨和震怒,再问道:“那青儿呢?你为何要杀她?” 可儿嘴角含笑,浅声道:“你不是很清楚吗?你竟不知道我喜欢你已久,却跑来跟我说你喜欢她,就因为她比我漂亮吗?你喜欢她也就罢了,她是分明知道我喜欢你的,却巴巴地来跟我说也喜欢你,我怎么还能容她?至于阿牛,是他自己倒霉,他不该出现的,他是我杀过的人中,最无辜的一个。我一直对他愧疚,很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啊,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了,他死得好冤枉啊!” 可儿眸中忽然挤满了雾气,慢慢地,变成了泪滴从眼角滑落,她看着宋云谦,又看看温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出来也好,长夜漫漫,我总梦见阿牛哥来找我索命,师兄,我知道你已经容不下我,我不想说什么后悔的话,但是,我心里确实是很后悔的,我控制不了自己,但凡有女人接近你,我就要疯了,我一直都认为,你是我的,无论谁都不能夺走你。遇上你,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情。” 宋云谦冷冷地道:“谢谢你的抬举,遇上你,是我一生最倒霉的事情!” 可儿凄凉地笑了笑,撑起身子,问道:“你们快成亲了吧?我死了,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怕被人拆散,你说过她才是你唯一的皇后,可知道我又多羡慕她?温意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宋云谦抬头瞧着温意,温意也看着他,所谓的幸福,若是要付出这么多条人命,那这份还是幸福吗? 宋云谦一字一句地道:“没错,你将在黄泉地下,看着朕和温意恩爱万年!” 可儿凄凄一笑,“温意,我用尽办法,都除不掉她。当日在宫外,我看着她与先帝起争执,我从先帝的眉目间看到他即将毒发,所以,我吹毒入内,让他提前毒发,然后入殿杀了他嫁祸于温意,但是因着有你,她始终死不去。我在千山的衣衫上染了痘疮的脓,让她感染痘疮,本想着能够成功地把她送到隔离岛,结果,这个女人连痘疮都能治好,当时我就说她到底是人还是鬼?我对你下赤心丹,杀了怀孕的柔妃,但是我想跟你说的是,柔妃是该死的,当日,就是她推我下湖,嫁祸于杨洛衣,她是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我用尽心思,去控制所有的事情,但是最后竟发现,所有的事情,都逃离了我的掌握,师兄,我也累了,是时候解脱了。” 宋云谦听到她说是她杀了先帝嫁祸于温意的时候,他整个地打了个激灵,当日她分明是尾随他回京的,后来不知所终,他竟丝毫没有怀疑过她。他打着激灵,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恐惧灌进心脏,运行至五脏六腑,她太恐怖了,跟他记忆中单纯的小师妹完全不搭边,她就像是一个恶魔,恶魔。 而谁又能想到他身边一直乖巧的小师妹,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恶魔? 他摇摇头,嘴角裂开一丝苦笑,“朕虽然没有亲手弑父,他却到底是因我而死的,可儿,你真的把朕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可儿痴痴地看着他,轻轻地伸手呼唤他,“师兄,你过来,我还有一句话要跟你说的,这话,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如今我马上就要死了,我觉得,应该跟你说!” 宋云谦冷冷地道:“你做的肮脏事,朕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听了,闭嘴吧!” 可儿面容上有异样的神采,她轻声道:“此事关系爹爹的声誉,你务必要知道,这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一直藏在心底,你过来,我悄声告诉你!” 宋云谦迟疑了一下,他虽然厌恶可儿,但是关系师父的事情,他还是想知道,他冷道:“好,朕姑且听听你说什么。” 说罢,他走过去,俯下身,附耳去听。 温意看到可儿的脸上闪过一丝幸福,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可儿附在宋云谦的耳边,轻声道:“师兄,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不要!”温意忽然大吼一声,疾步上前一把推开宋云谦。 匕首从她的心脏刺了进去,鲜血飞溅出来,溅在可儿空灵绝美的脸上。 宋云谦悲喊一声,一手抱住温意的同时,一掌击在可儿的额头上,可儿脑浆飞溅,当场毙命,死的时候,双眼瞪大,写满不敢置信。 他抱着温意,温意的身子急急滑落,他也跪在了地上,方寸大乱,撕心裂肺地回头大喊,“来人啊,传御医!” 本在殿外候着的人,听到皇帝宋云谦的喊声,急忙冲了进来,碗娘和千山也在殿外候着,见此情况,都吓得魂飞魄散,温意的胸口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不停地涌出来,宋云谦胡乱地为她点穴,但是皆不凑效,血还是不停地流出来。 御医很快就来了,宋云谦死死地抱着温意,狂乱地对御医道:“马上,马上为她止血,快啊!”他怒吼着,伸手拉扯御医的衣衫,让他赶紧地为温意医治。 千山和碗娘泣不成声,跪在旁边,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章节目录 第182章忘情丹 > 所有御医都来了,这是一场生死的搏斗,御医在跟死神抢时间。 宋云谦一直在床前握住她的手,脑子里只想起道长的话,他心底已经绝望了,却还不断地给自己注入希望,他跟自己说,她舍不得他的,所以她会撑住。 但是,当御医跪在他面前,跟他说,大人和胎儿都保不住的时候,他身子软软一滑,头磕在床角上,顿时血流如注! 他一直都不知道她怀孕了,他盼了许久,一直想有一个孩子,想跟她生一个孩子,女儿也好,儿子也好,他都不在乎。只要是她生的,他都会视若珍宝。 但是,他却没有机会看到孩子出生,看着温意了无声息的面容,他的心仿佛掏空了一般,他努力想凝聚自己的思绪,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但是,脑袋里一片散涣,他什么都握不住。 身边有人扶起他,他下意识地拉着那人的手,他见到镇国王爷宋云罡,他茫然地道:“皇兄,我终于失去她了!” 宋云罡哽咽地点点头,道:“没事,没事,皇兄在!” 宋云谦心如死灰,他继续喃喃地道:“这辈子,无论我爱的还是爱我的,最后都因我而死!” 宋云罡也掉下了男儿泪,他知道,温意的死对宋云谦是灭顶的打击,他无法接受温意再一次离开。 他寸步不离地看着宋云谦,怕他做傻事,而温意,再一次出殡,在这个朝代,她重生了死,死了重生,最后,到底避不过她的宿命,或许,她真的不属于这里的。 千山曾在先太后面前立誓,要誓死追随温意,她自尽了,但是却被飞龙门的兄弟救了回来,死过一次的千山,心中怀着期待,她要等温意三年,也用这三年的时间尽孝,若三年后,温意没有重生回来,她再履行自己的誓。 而与千山一样怀着同样期待的靖国候夫妇,虽然对温意的死很难过,但是他们想起之前温意说过,她曾去过地府,阎王爷说她阳寿未尽,让她重返人间,他们坚信这一次也会如此,只要耐心等待,她一定会重新回来的。 所有人都心存期待,唯有宋云谦不存一丝的期盼了。因为,道长跟他说过,他会害死温意的,温意不可能还会再回来,所以这一次,她是真的死了。 他真的害死温意了。他害死自己的师父,害死父皇,害死陈雨竹,害死青儿,还是洛凡姐妹,害死钟正,如今,连温意都被他害死了,他的命格不是贵不可,他是彻头彻尾的克星。 他活着,只会不断地负累身边的人,害死身边的人,那么他活着还有什么必要? 他心存死志,谁也阻挡不住,终于,在温意出殡之后,趁着镇国王爷走开的时候,他想自断经脉自尽,被侍卫发现,十几个侍卫死死地摁住他,并且封了他的穴位,急传皇太后和镇国王爷,没办法之下,只好让御医开迷药,让他服下。 镇国王爷不敢再走开,吕宁和李洵都被急召入宫,三人轮流看着他,寸步不离,就算出恭,也要另一个人替上才能走开。 宋云谦虽无法自尽,但是他活着就跟行尸走肉一般,每日都死气沉沉地坐在采薇宫的长榻之上,手上拿着温意以前看的书,一看就是一整天。碗娘心疼得直掉泪,几番安慰,他都充耳不闻,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只好任由他了。 只要他不再寻死,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个好的开始,慢慢来吧,他始终会慢慢地走出失去温意的伤痛的。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月。镇国王府中来了一位道人,此人宋云罡认得,他就是温意的师父,那位道人。 宋云罡急急把道人迎了进去,正要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道人轻轻一叹,道:“王爷不必说,贫道都知道了,此番贫道前来,正为此事而来。”他伸开手,手心中有一粒绿色的丹药,他道:“此药叫忘情丹,只要给皇帝服下此丹,他会忘记和温意的种种,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是帝王之命,该有大作为的,不该被儿女私情捆绑。如今贫道已经让皇帝服下此丹,但是此丹的药效是三年,三年后,若他记起温意,心态已经淡然,那么,就让他把和温意的往昔放在心底吧;若还是生不如死,你就给他再服下此丹,那么,他此生都不会记起温意。” 宋云罡愣了一下,不敢轻易接过此丹,问道:“道长,他们当真无法重逢了吗?” 道长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因果循环,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呢?兴许有,兴许永生不遇!” 宋云罡叹息一声,“那如今温意去了哪里?” 道长摇摇头,道:“她已经死了!” 宋云罡脸色微白,悲怜地道:“要忘记自己曾经那么深爱的人,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道长淡笑,“是残忍,但是让他这样活着岂不是更残忍?他还年轻,以后可能会遇到一个好女子,成亲,生子,完成属于他的人生,至于温意,她是轮回也好,重生也好,也有属于她的人生等着她!” 宋云罡黯然,“希望她不再受苦,她在这里受了太多的苦了!”他接过忘情丹,握在手心中,心中有说不出的悲哀。 道长又说:“贫道的另一位好友,已经穿越时空,去到四年前,改变了很多事情,所以,如今你是唯一的知情人,以后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不必诧异,因为,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其实所谓的改变只是拨乱反正,不该死的人不会死,该死的人也不会留,这是贫道与好友最后一次出手了,到时候宋云谦的命运如何,且看他以后的造化吧!” 说罢,他把拂尘收于臂弯内,转身飘然离去! 宋云罡不明白,追出去喊了一声:“道长!” 一阵光线照射着他的眼睛,他伸手一捂,仿佛从高空往下掉,心内一阵惊惧。 “夫君,怎么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叶儿紧张地看着他,他一愣,“本王做梦了?” 叶儿浅笑,“你就是太累了,这刚从南诏回来,一路风尘仆仆,确实也够累的,再睡一下,晚点再入宫述职吧!” 他如堕云雾,“本王刚从南诏回来?” 叶儿微微嗔怒,“你看你,累垮了吧?还以为自己在南诏?你昨晚回来了,这都睡了几个时辰了!” 宋云罡疑惑地看着她,“昨晚回来?本王去南诏做什么?” 叶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南诏皇帝提出和亲,你不是去送聘礼了吗?得了,你还没回过神来,再睡一下吧!” 宋云罡一把拉住她,惊愕地问道:“谁要娶南诏公主?” 叶儿这下也愣住了,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一一下,问道:“夫君,你没事吧?怎么事情全不记得了?自然是皇上要娶南诏公主了。”她奇怪地道:“你也没发热啊,怎么回事?咦?你手心握住的是什么吗?”她的手摸到他的手上,见他握住手心,微微开启,看到里面有一粒绿色的药丸,不禁诧异地问。 宋云罡打开手心,看到手心静静地躺着一粒药丸,不是做梦,道长真的来过。 他记起道长的话,他的一位好友穿越了时空回去改变了一些事情,莫非,很多事情都改变了?那父皇死了没有?谦登基了没? 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问叶儿,“谦如今在哪里?” 叶儿道:“皇上自然是在宫中了,能去哪里?你今日先不要入宫了,明日再去吧,你今日太不正常了,估计是病了,我得去找大夫,为你开几副宁神茶!”说罢,转身出去了。 宋云罡愣愣地看着手心的药丸,他落地起身,脑子里不断地想起道长的话,道长所过不该死的人不会死,该死的人也不能活着,那谁该死谁不该死?他把药丸藏好,急忙更衣,不梳洗就急忙入宫了。 当他在御书房殿门外看见钟正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见鬼,瞪大眼睛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正微微一笑,行礼道:“参见王爷,王爷跟奴才闹着玩吗?奴才在皇上跟前伺候,自然在这里了,王爷请稍候,奴才进去通报一声!”说罢,推开殿门进去了。 过了一会,钟正出来道:“皇上请王爷进去!” 宋云罡心中忐忑,跨过门槛进去。 宋云谦在御书房内看奏折,看到宋云罡来了,他抬起头微笑问道:“皇兄昨夜才回到,怎不多休息一会?” 自从温意死后,宋云罡依旧许久没有在宋云谦的脸上看到笑容了,如今重见他往日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发愣,竟也忘了答话。 “皇兄?你没事吧?”宋云谦见宋云罡怔怔出神,不由得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南诏皇帝有不合理的要求?” 宋云罡下意识地摇头,“不是,本王只是觉得皇上有些不一样了!” 宋云谦愕然,“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胖了还是瘦了?” 相比起温意走后的他,如今的他算是胖了,但是要是跟以前相比,那是瘦了。 他还没答话,钟正又进来了,含笑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宋云谦微微蹙眉,“她来做什么?不是说了朕忙着政事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来打搅吗?” 钟正有些惶恐,道:“奴才也是这样跟皇后娘娘说的,但是皇后娘娘说她放下点心就走!” 宋云谦问宋云罡,“皇兄今日用了早饭没?” 宋云罡正诧异这哪里来的一位皇后娘娘啊?所以下意识地摇摇头。 宋云谦这才和缓了一下面色,对钟正道:“让她进来吧!” 钟正应声出去了,宋云罡看到钟正松了一口气,他回头看着殿门,一个身穿紫红色绸缎织锦绣凤凰皇后正服的女子进来,她身后跟着一名宫女,手里端着托盘。 宋云罡见到女子,失声喊道:“温意?” 皇后一惊,急忙四处看了看:“瘟疫?哪里爆发瘟疫?” 宋云罡定定地瞧着皇后娘娘,她的面容对他而太过熟悉了,几年前,就是这副面容的温意救了他的妻儿。他顿时回过神来,她不是温意,她是杨洛衣。 当年的宁安王妃,如今的皇后娘娘! 宋云谦也诧异地看着宋云罡,问道:“皇兄可是说南诏国发生瘟疫?” 章节目录 第183章一切都不一样了 > 宋云罡回过神来,急急辩解道:“非也,本王只是想起回京途中,曾路过一个村子,那里疑似爆发瘟疫,后来本王命大夫入村调查,证实并非是瘟疫,只是吃了烂根的菜,导致拉肚子而已!” 宋云谦本听到说看到爆发瘟疫,神色端了一下,有些凝重,后听到是一场误会,这才放心下来,道:“幸好不是瘟疫,否则,隔离岛都要人满为患了!” 杨洛衣知道全凭宋云罡还没用早饭她才能进来,所以当下含笑道:“王爷体察民情,忧国忧民,真是叫本宫敬佩!” 宋云罡微微欠身,道:“皇后娘娘过誉了!” 这兄弟俩还没说上正事,钟正又进来了,一脸无奈地禀报:“皇上,柔贵妃娘娘送参汤来了!” 宋云谦眉间跳跃着怒气,因着宋云罡在此,只得强压了下来,道:“让她进来!” 宋云罡因见到了杨洛衣,这下见到杨洛凡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看到杨洛凡一身洁白衣裳盈盈进入行礼,“参见皇上!”因见宋云罡在此便又微微欠身,“王爷回来了?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宋云罡刚才听到钟正禀报的说柔贵妃,当下也就拱手,“见过贵妃,本王分内之事,说不得辛苦!” 宋云谦冷道:“都把东西放下退下吧,朕跟皇兄有要事商谈!” 宋云罡留意到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充满仇恨,他心里明白了,一切,就仿佛温意没有出现过一般,洛衣没死,洛凡也没死,按照他们原先的人生轨迹生活下去。 但是,他不明白了,温意来之前,杨洛衣是肯定是了温意才能上她的身啊,为什么现在她却没死呢? 当下,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想清楚个中缘由,两人退出去之后,宋云谦一脸烦躁地道:“每日里斗来斗去,后宫一片乌烟瘴气,真叫朕心烦。” 宋云罡试探地问道:“那皇上如今喜欢谁呢?” 宋云谦没好气地看了宋云罡一眼,道:“喜欢?乖的朕会喜欢,但是你看朕的后宫,有谁是安守本分的?都在斗,争宠,争宠的目的就是要得到更多,朕真疲惫,若不是如今还没有子嗣,真想把她们全部都驱赶出宫去!”顿了一下,他叹息一声,道:“当然,朕也只是说说,真的要赶出去,她们的父兄还不闹翻天啊!” 宋云罡呵呵地虚笑了一声,“皇上知道就好!” 宋云谦问道:“你从南诏发来的信中说南诏皇帝要把婚期推到明年三月,是不是对朕送去的聘礼不满意?哼,南诏是战败国,每年还要向我宋国进贡,如今却趁着婚事多多要求,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宋云罡不知道如何作答,因为这些事情他完全不知道,脑子里半点印象都没有。只得应道:“日后总有机会叫他见识我们国家的能耐!” “可有见过这个南诏的公主?听闻是一个特别难缠的女子,朕只怕她来了,后宫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宋云谦头疼地道。 宋云罡往日就听说这位南诏公主的事迹,顽劣不堪,不爱读书识字,十分闹腾,他苦笑道:“她来了,皇上总有法子对付的。” “说起这些事情就烦,皇兄你回来就好了,母后和容母妃还总惦记你呢,一会跟朕过去看看她们吧!”宋云谦道。 宋云罡嗯了一声,道:“好!” 本打算先去皇太后宫中请安再去容贵太妃宫中的,只是刚好容贵太妃过来给皇太后请安,在场的还有凌贵太妃,所以也就不必多奔波了。 只是刚说了几句,皇太后便道:“你们也该去给皇祖母请安了,御医今日说她的病又重了,趁着她如今还认得你们,多陪着吧。” 宋云罡一惊,皇祖母还没死?父皇驾崩之前,她老人家就已经薨了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到底道长所说的那位好友改变了些什么事? 难道是因为飞龙门?皇家一直认为飞龙门是上天赐予宋国的,天赐的恩惠,自然要有天定的接班人,之前温意是飞龙门的主人,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还会回来? 宋云罡的心陡然升起了期待,心脏一阵乱跳,若是如此,那真是太好了。 太皇太后身体已经很差了,卧床数月,一直靠服药调理,用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但是,御医也推断,未必过得了明年开春。 她见到宋云罡,眸子半启,“孙子,过来!” 宋云罡眼眶一热,本来死了的亲人又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种感觉,就跟失而复得的心情一样,有着仿若隔世的重逢。 “皇祖母!”声音已是哽咽。 太皇太后含笑慈祥地看着他,“傻孩子,皇祖母还好好的,哭什么啊?没点男儿气概!” 宋云罡握住太皇太后的手,用力地握住,仿佛怕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他傻气地笑了一声,“孙儿只是久不见皇祖母,心里惦记。” “好孩子!”太皇太后十分欣慰,也十分感动,这孙子一向内敛刚强,鲜少这样泄露自己的心事和情感,如今眼圈微红,声音哽咽,足以证明他此刻内心的激动。 宋云罡道:“皇祖母务必要保重身体,也好免去孙儿惦记!”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哀家何尝不惦记你们?叶儿自从生了安然到如今,肚子一直没有声气,你有是个专情之人,生安然的时候叶儿难产,若不是有一位神医刚好在京城,救下他们母子,只怕如今连安然都没有了。说起来,哀家都命人寻找这位神医多年,一直没有下落,那会儿乱得很,哀家竟没有跟她道谢,想起来就教人遗憾。你也就罢了,谦儿登基至今,都已经两年多,后宫的嫔妃也不说少了,可一个个肚子里都没消息,哀家能不着急吗?” 宋云罡心想,若没有可儿,温意肚子里的孩子肯定能够生下来,造化弄人啊! 他听到太皇太后说起神医救了叶儿一事,这神医是何人呢?不是温意,那会是谁?事情都乱了,而他,只有那时候的记忆,改变后的一切,他都不知道啊。 他试探地问道:“只是不知道那位神医是何方人士呢?医术竟如此高明。” 太皇太后回忆了一下,道:“她的穿着和口音皆跟有莫大的分别,应该别国人,只是寻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下落,真叫人惆怅啊,她还是安然的义母呢,当日你父皇问她要什么赏赐,她就含笑说要认安然做义母,这也是安然的造化啊!” 义母,也就是女子,宋云罡心里又再腾起一丝希望,那这神医,会不会就是温意呢? 宋云谦也在这个时候迈进了殿门,听到太皇太后的话,他笑道:“皇祖母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位神医,只是,皇祖母也寻找多时,连带飞龙门的人都在寻找她,皇祖母如此迫切,是不是有意要把飞龙门主人的位子传给她啊?” 太皇太后愣了一下,枯槁的面容顿时注入一丝神采,手重重地拍在床上,道:“好主意,好主意啊,哀家之前怎地没想到呢?” 宋云谦瞪大眼睛,连连摆手,“皇祖母还是不要有此念头为好,飞龙门的主人必须得是后宫的人,可诸葛自从见了那神医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这些年一直没有成亲,一直寻找神医,若真成了朕后宫的人,他还不得跟朕绝交啊!” 太皇太后双眼一瞪,“他怎地配得起人家神医?叶儿难产那会儿,他急了半天愣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人家神医来了,一个时辰就抱着孩子出来。她生定就是咱们皇家的人,不管了,皇帝,你马上张贴皇榜为哀家寻找神医。” “好好!”宋云谦见她激动了,只得好安慰着,“孙儿一会就下令命人去寻!” “可不许糊弄哀家!”太皇太后精明着,知道宋云谦一向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孙儿发誓!”宋云谦还真的像模像样地举起手意图发誓。 “得了!”太皇太后连忙道:“你说话口没遮拦,还是不要胡乱起誓,万一真应了怎么办?再说,你也该找个你能对她发誓的姑娘,赶紧生个大胖小子,好叫哀家死得瞑目!” 宋云谦和宋云罡脸色不好了,齐声出责备:“皇祖母莫要胡说!” 太皇太后笑了,“哄着你们玩儿呢,都去吧,哀家也累了,说了这大半天的话,让卫公公进来伺候着吧!” 宋云罡一愣,卫公公不是在父皇驾崩那会儿死了吗?他还活着? 哎,虽说死了的人能复活是一件好事,只是宋云罡只觉得对一切新情况无可适从。 宋云谦打趣地道:“看吧,到底是卫公公比孙儿重要的!” 太皇太后笑得几乎打跌,伸手就要捶宋云谦,口中呸道:“越发没个正经了!” 宋云罡与宋云谦两人离开太皇太后的寝宫,兄弟俩在初冬的御花园里漫步。宋云罡脑子里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思索这些问题,时光能够重来,是让人高兴无比的事情,不管如何,能见到太皇太后健在,对他而,这是一件值得高兴,值得很高兴很高兴的事情。 “皇兄这一次回来,怎地心事重重?”宋云谦一边走一边侧头问道。 宋云罡收回心神,笑了笑,道:“许是年纪大了,总觉得在外的时候就越发想家,这一次回来看到皇祖母,看到众人都安好,心里默默感恩。” “皇兄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你不过三十,怎地就老了?”宋云谦打趣地道。 宋云罡伸伸懒腰,“是啊,还真不能认老呢,这还有多少事等着啊?对了,这后宫嫔妃,你就没一个真正喜欢的?本王说的是真正的喜欢,就像是本王对叶儿的那种感情,而不是你口中的那些谁乖巧就喜欢谁,这不叫喜欢,这叫……”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含糊而过,他知道宋云谦会明白他的话。 宋云谦面容闪过一丝悲愁,他沉默良久,才道:“朕当初在山中的时候,喜欢过青儿,朕一直以为她是跟阿牛私奔了,却没想到被可儿所害,若不是她去年回京相告,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只是,她如今又不知所终了!” 换之,青儿也没死! 宋云罡已经不诧异了,不该死的人,都不会死,青儿确实不该死的,她这一生太可怜了! 章节目录 第184章回到现代 > 且说温意自那日魂魄飘散,辗转间,只觉得穿越了一条很长很长的隧道,隧道里有七彩强光,她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胸口疼痛不已,然后,身体被挤得支离破碎,疼得她尖叫出声。 “温意,温意……”有人焦急地呼喊着她,她魂魄顿时被惊动,然后,仿佛从高处重重地掉在地上,疼得她呻吟出声。 声音很熟悉,她体内所有的血液和细胞都沸腾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要睁开眼睛,但是眼皮重得很,她用尽全力,也无法睁得开,她想用力握住那人的手,但是,她以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攥住了那人的手,其实,她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 然后,她听到狂喜的声音,“医生,医生,我女儿醒来了……” 五天之后,温意离开了医院的icu,转到普通病房。 她回来已经几日了,仿若隔世。她手放在腹部,让她最痛的,不是失去宋云谦,而是她腹中的孩子。只是想到再也见不到宋云谦,她的心便有沉绵的痛,这种痛不断蚕食着她的心,她知道,这种痛,将陪伴她一生。但是,能活着回来,见到自己身边的亲人和同事朋友,这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怜悯了。 那日她醒来,妈妈告诉她,她已经昏迷了五个月,是被那病人家属刺伤之后昏迷的,失血过多,脑部缺血,所以当时医生断定她这辈子都只会是植物人。但是她醒来了,活过来了,看到父母消瘦憔悴的面容,爱她觉得,自己就算受再多的苦都不在乎,只要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 “温医生!”同事们推门进来看她,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祝福和期待的笑容。 温意收回心神,脸上含着柔柔的笑意,“你们来了医院谁做事啊?” 安达笑着说:“你就别担心了,医院有大把人手,怎么样?今天好点了吗?”安达是她的主治医生,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拿起床头的病卡,看了一下,然后又放下。 “你问我啊?你是我的主治医生,我的情况你应该最清楚的!”温意俏皮地道。 其他医生起哄道:“温医生,你是昏迷了不知道啊,这段时间,安医生不知道多担心你,每天下班都要来看过你才安心的。” 安达红了脸,回头嗔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啊?温医生是大家的好同事,我关心她是出于同事的情谊,你们不要乱想,可别吓坏了温医生!” 温意呵呵笑了一声,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安达,其实以前她也知道安达对她有过好感,他也曾经暗示过,但是她对安达只有朋友情分,没有其他。 同事们说笑了一会,然后就嘻嘻哈哈地走了。安达离开的时候,回头深深地看了温意一眼,温意目送他们,触及安达的眸光,她只得含笑道:“再见!” 她是个很固执的人,这辈子认定了一个,怕是此生都不会有位置装另外一个人。 同事刚离开,温妈妈就来了,她手里提着汤壶,进来之后把汤壶放在桌头上,脱掉羽绒,道:“这天气越发冷了!” 温意轻声都:“我现在都好多了,你不用每日送汤过来,医院也有汤水的”! 温妈妈道:“医院的汤水哪里有我亲手煲的好?用料都不一样,饿了吧?先喝点汤,你爸爸拿着饭在后面呢,他脾气暴躁,为了几个小钱,跟计程车司机吵了几句,我都懒得理他!” 说着,她打开汤壶,用开水烫了一下桌台上的碗,然后把汤倒出来。 温意蹙眉道:“怎不让哥哥送你们来?他今天休班的吧?” 温妈妈道:“他去了花墟,说是给你买花儿,说你病了这么久,都没有男孩子送花来,丢脸!”说着,嗔道:“说你也真是的,都老大不小了,怎还不谈个男朋友啊?要折腾到几岁才愿意结婚?” 温意撒娇道:“都怨你啊,要是你把我生得漂亮点,我身后就有一堆男孩子追了,可如今一个都没有!” “谁敢说我闺女不漂亮啊?你深得我的真传,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眉目分明!”温爸爸气喘吁吁地提着饭盒进来,进门就听到温意说自己不好看,当下就不愿意了。 温意嗤笑,“哟,这天下的人,哪个不是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啊?总不能眼睛是鼻子,鼻子是嘴巴吧?” 温爸爸放下饭盒,扶着温意的肩膀仔细瞧了一下,道:“嗯,虽不是绝美,倒也比那杨贵妃出色,想你出生那会儿,还有个道长说你日后是皇后的命格呢!” 温意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曾许她一个皇后的位分,只是,她稀罕的何曾是皇后的位分?不过是和他长相厮守罢了。她怕父母看出心头的不痛快,当下笑道:“爸,现在哪里还有皇后?信口雌黄,抬高自己的女儿也别太夸张啊!” 温爸爸闷哼了一声,“那也有王妃,英国还有女王呢,总之我闺女就是天生的贵人!” 温妈妈把汤递给温意,呵斥温爸爸,“你啊,快去把碗洗了给女儿盛饭啊,要饿死她啊?” 温爸爸嘀咕道:“这不是在弄了吗?你更年期都过了,怎还愈发暴躁了!” 温妈妈凶恶地道:“想死就直说,我给你个痛快!” 温爸爸连忙逃开,一边逃还一边笑着说:“温意,你以后也得像你妈妈那样,找一个被你欺负得死死的男人,要一个男人不折腾,很容易,把他的工资卡没收,他口袋里没钱,就再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温意笑了笑,其实她知道父亲这辈子愿意被妈妈欺负,是因为他真的很深爱妈妈。她知道妈妈的娘家很有钱,追求她的公子哥儿真的是从街头排到街尾,但是她却偏爱上了这个穷小子,并且跟他熬了一辈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毫无怨。 她忽然间很羡慕父母,虽然说他们偶尔也会吵架,但是吵架之后,他们的感情总比以前更深更恩爱,能吵一辈子,也是一种幸福啊。 喝着母亲煲的汤,温意心里无限感慨,本以为永生不能再见他们,几年里,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起他们,怕自己的情绪崩溃,父母家乡,对她而,是心底最软的角落,也是最不能触及的地方。 也好,上天对她不薄,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宋云谦,她总算又回到了父母身边了。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师父曾说过,就算她死了,回到现代,也只能是一缕幽魂,怎么她还活着? 不想了,能活着就很好了。 人家说切洋葱的时候,你不看着洋葱就不会掉眼泪。那么,有些伤心事情,只要放在心底,不要去触及,就不会觉得痛。 本来再有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出院了,但是温爸爸温妈妈坚持要她多住几天,说是昏迷这么久,怕落下什么后遗症,而且昏迷了几个月,手脚也不太利索,要做物理治疗,温意只得多留了几天。 半月后,她终于可以离开医院了。 回到家中,温意环视着自己离开四年的家,四年,真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日子。 温妈妈见她神情似喜还悲,以为她在感慨自己死过一次,拥着她的肩膀哽咽地安慰道:“没事,回来就好,活着就是最好!” 温意回头抱着温妈妈,难过地道:“妈妈,我以后也不会离开你。” 温妈妈却忽然推开她,正色地道:“那可不行!” 温意愕然,怔怔地看着她。 温妈妈敲了她的脑袋一下道:“你一辈子不离开我,那我岂不是要养你一辈子?那万万不行的,马上找个男人嫁出去!” 温意啼笑皆非,“我想嫁也有得有人要啊!” “那安医生我看着不错啊,每天都来看你!” “他是我的主治医生,每天是来巡房的,他也去其他病房,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喜欢其他病人?”温意没好气地道。 “我看着不一样,他看你的眼神就跟看其他病人不一样啊,还给你送早点送花!” “得了,那花是医院的同事送的,他负责拿过来!” “那也是他的心意!”温妈妈似乎对这位安医生十分满意,一个劲地说好话。 温意哎了一声,“你就巴不得我嫁出去了吗?我还想多留几年呢!” 温爸爸提着东西进来,道:“闺女,爱留多久就多久,爸爸养得起你!”触及妻子怨恨的眸光,他呃了一声,嗫嚅道:“当然,女孩子嘛,总还是要嫁人的!” 温意见温妈妈还要继续念叨,立刻打住,道:“我头有点晕,睡一会!” 温妈妈一听她说不舒服,着急了,顾不得说她的婚姻大事,连忙道;“是不是刚才出医院的时候冷着了?我都说让你哥把暖气开大点,你又说闷,看,冷着了吧?快快,进去歇着,你的房间我一直都有收拾,干净呢!” 说着,扶着温意就进了房间,一边走一边道:“哎,真叫人不省心啊!” “知道不省心还让我嫁人?你就不怕我嫁到大西洋去,十年也回不来一次吗?”温意打趣地道。 温妈妈掀开被子,扶着她坐下来,道:“要是这男人过了我这关,哪怕是嫁到非洲去,妈也舍得,女人总要找个好归宿,找个疼爱你的男人,妈妈能陪你多久啊?你妈和你爸年纪大了,你爸六十多了,我也六十了,说好听点,就算再多十年命,也不过能陪你十年!” 温意心中伤感,面容上也流露出忧伤的神色,温妈妈见她如此也就不再说了。 在家休息了两天,她就说要销假上班。温妈妈虽然不准,但是见她坚持如此,也只得同意了,只是少不了一顿唠叨。 温意是不想停下来,在古代几年,她已经习惯了没有电脑没有电视的日子,对这些也没有了兴趣。那位安医生倒也暗示着要约她出去,她都以身体不好的理由拒绝了。 上班,医院也安排她轻松的活儿,手术暂时不安排她做,门诊累人,本不安排她去的,但是她坚持要去门诊,领导奈何不了她,又知道她往日都是拼命三郎,所以,只得同意了。 在门诊的日子,忙得团团转,三甲医院,从一开诊到下班,几乎连去洗手间的时间都没有,脑子里没时间想起以前的事情,所以,日子还算好过。 章节目录 第185章要回去吗 > 日子就这样平滑无波地过去了几个月。 温意经常会在下班的时候坐在飘窗上想着宋云谦,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呢?失去了自己,他会很伤心吗?他会颓废吗?想碗娘,想千山,想叶儿,想皇后,想靖国候夫妇,朱方圆,诸葛明,炭头,毛主任,通通都想,不触及的时候,心情会很平静,但是一旦触及,就会有说不出的痛。 这天,她依旧坐诊,病人进来后她并没有瞧,只是惯例地拿起病历本,“朱文?” “温大夫!”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愕然地抬头,只见一个一头短发的男子神采飞扬地看着她,笑容的背后,含着莫大的惊喜。 “朱方圆?”她几乎要跳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也回来了?怎么回来的?” 朱方圆笑着压下她,道:“我是来约你吃饭的,不要太失态了,看,外面的病人都看着你呢。” 温意收敛神情,但是还是难掩激动,连连点头道:“好,你等我,我十二点下班!” “手机号码!”朱方圆拿出自己的手机,滑开问道。 温意把自己的号码说了一遍,然后朱方圆拨通了,他起身,道:“好,中午我约定你了。” 温意恩恩地用力点头,她太激动了,朱方圆回来了,那他是否知道他好不好? 朱方圆走后,温意一直都心神不宁,看着时间一分一分地滑过,真是煎熬啊。 终于熬到下班的时间,温意几乎拿起手袋,一支箭般飞了出去。 她一边跑出医院一边拨打朱方圆的电话,朱方圆告诉她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她急忙飞奔而去。 坐下,还没喘顺气,便一连串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边的情况如何?宋云谦好不好?……” 朱方圆给了她一杯水,含笑道:“先喝口水吧!” 温意胡乱地喝了一口,急道:“你倒是说啊,那边是什么情况啊?” 朱方圆耸耸肩,“我不知道,你死了第二天,我就回来了,是一位道长送我回来的!” 温意双肩塌了下去,失望地道:“你也不知道啊!”但是随即又扬起希望的眸光,“你说的那位道人,是不是我师父?” “他说是的!”朱方圆老实的回到说。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没有?”温意看着他问道。 朱方圆摇摇头,为她叫了一杯咖啡,道:“他只是送我回来,多余的一句都不说。” 温意哦了一声,勉强笑了笑,道:“是这样啊!”顿了一下,她又道:“不管如何,你能回来也是一件好事啊!” “是啊,我也没想到能回来,真要感谢你的师父!”朱方圆叹息了一声。 他抬眸,看着温意,“你呢?想回去吗?刚才看你这么紧张,你似乎还没放下宋云谦!” 温意苦笑了一下,“哪里能这么轻易就放下?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再说,我也放心不下我父母。” “你父母若是知道有一个人痴痴地等着你,他们兴许会替你高兴!”朱方圆若有所思地道。 温意想起妈妈说的那句话,说她就算嫁到非洲去,只要那人是真心爱她,她也会舍得。其实,哪里会舍得?不过是担心她以后的人生罢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怎么回来这么久才来找我?”温意打起精神问道。 朱方圆瞪着她,“你以为找你这么好找啊?之前你也没跟我说过你在哪个省份哪个地区哪家医院,我这好不容易才托人找到你的!” 温意讪笑,“当时也不知道能回来,否则我就会把我家的地址一字不漏地告诉你!” “说真的哈,要是你真能回去,你会选择回去吗?”朱方圆又问道。 温意瞧他一本正经的眼神,她也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我真不知道,无论我在哪里,都注定是痛苦的,回去,我会想念我的父母,不回去,我会想念他,还有在那年代的好友。”顿了一下,她又道:“我很担心千山,因为她曾经在先太后面前发誓,我死,她死,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傻事呢?” 朱方圆耸耸肩,“难说,千山那性子,是出必行的。” 温意眉心揪起来,“吕宁应该能劝住吧?她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她父母怎办?这好不容易才一家团聚。” 朱方圆叹息道:“这有什么办法?谁让她立誓的?再说她一向重誓,江湖中人都这样,你看武侠小说就知道,那些人立誓之后,说死就死的!” 温意还真被他吓着了,千山的性子说不定真会的。哎当初就该跟她说好,没有她的命令,不许寻死。 朱方圆忽然幽幽地说了一声,“温意,之前在那里吧,觉得想回家,回家才是万般的好,可如今回来了,我又各种不适应,总想着回去,你不知道,我都鼻炎了,实在接受不了这种毒空气,吃着毒粮食!” 温意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想当初,是谁死活要回来的?现在不习惯了?你这是有多矫情啊!” 朱方圆哎了一声,“我跟你不一样,你工作的环境很好,父母对你也很好……”朱方圆没有说下去了,但是神情落寞。 温意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朱方圆摇摇头,“没事,不就是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然后父母已经收了我的死亡抚恤金,现在我回来,他们怕人家发现我,让我不要出去,温意,我觉得,我在这里已经没有人爱了!” 温意见他难过,也不禁难过起来,握住他的手,道:“傻啊,怎么会没有人爱你?还有我啊!” 朱方圆哀伤地道:“在那个地方,我好歹还是侍卫统领,现在回来了,我是一个死人,连找工作都找不到!” 温意见他说得如此伤感,不由得也难过起来,她其实何尝不是每日在想着那年代的人?可回不去了吧?在古代的时候,想着现代是回不去了,现在回来了却又心心念念。 她默默地说了一句:“要是能回去,这一次我一定要全心全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舍得你父母了?”朱方圆忽然问了一句。 温意愣了一下,摇摇头,“自然是舍不得的,不过是说说而已!”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都是关于那个时候的事情,越说,心情就越不平静。 朱方圆嗯了一声,道:“我会在这里住几日,你有事找我,就打我手机!” 温意嗯了一声,看看手表,不经不觉,两人都谈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了。 温意走后,朱方圆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盒子,啪的一声打开,盒子里铺着一块黄色丝绢,上面静静躺着一颗绿色的药丸。 其实,他很多话没有对温意说,他回来之后,父母不但没有半点欢喜,相反,还让他死在外面算了。因为,他们得到一笔巨大的保险金和单位的抚恤金,买了房买了车,生活过得很好。 他其实只是失踪,但是在他失踪的那年,父母就使了一些手段报称他死亡,他在这里,是黑人,没身份没户口,连出去上班都不行,父母只丢给他几千块,让他赶紧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道长出现了,问他想不想回去。他在古代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回来会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心灰意冷之下,他跟道长说想回去,回去,他好歹还是朱老将军的义子,是皇宫侍卫首领,受人尊重,有人关心有人喜欢。 道长给了他一粒丹药,跟他说,温意若是愿意回去,他才能回去。他问道长说温意不是不能回去了吗?道长叹息说他们的缘分未尽,却又诸多波折,这辈子若是不了结,生生世世这样纠缠,只会不断苦了他们身边的人。所以,尽最后一次努力逆转时空,送她回去,至于以后他们如何,就看他们都造化了。 他只要让温意服下这忘情丹,他们就能够穿越时空回去。他刚才其实想静悄悄地放在她的咖啡里,但是,他知道温意纵然很想回去,可舍不得父母亲人。 而且,她服下忘情丹,忘记了宋云谦,忘记了那个时代的事情,重新开始,他们会遭遇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除非温意亲口说愿意一试,否则,他不会勉强她。 而他,虽然无法在这个大城市生活,但是随便去一个山区乡下,平静度日,还是可以过一辈子的。 温意晚上下班的时候,带了朱方圆回家,温爸爸温妈妈看到女儿带了男孩子回来,特别的殷勤,围着朱方圆问长问短。 温意拦开两人,警备地看着两人道:“他是我的朋友,来这里看我的,在咱们家住几天,妈,你收拾一下客房!” 温妈妈哦哦了两声,岳母看女婿般的眼光流连在朱方圆的身上,各种满意,“朋友好,朋友好,男性的朋友好啊!”说着屁颠屁颠地去收拾房间了。 朱方圆含笑看着温妈妈,心里有些苦涩,父母的爱,本是天下间最纯洁无私的,但是,他却感受不到半点。 一转头,看到一道愠怒的眼光瞪着自己,他叫温长川,是温意的哥哥,他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一只脚踏在茶几上,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呵呵笑了一声,“大哥好……!” “谁是你大哥?”温长川几乎是用了零点零一秒就打断他的话,凶恶地看着他,“你是我妹子的男朋友?在她受伤住院的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不来看她?现在她没事了又巴巴地赶过来?是不是她受伤的时候怕负累,她好了又惦记上了?我警告你,你这种人渣,没资格追我妹妹。” 温意坐在他身旁,扶着他的手道:“哥,他真是我朋友,他也不知道我受伤!” “真的?”温长川瞧着自家小妹,“你太单纯了,不知道男人险恶!” “哥,你也是男人!”温意无奈地道。 “你哥怎么一样?你哥是个例外。除了你哥,其他男人都是垃圾!”触及到温爸爸如火般灼人的眸光,他又改口,“当然,还有咱爸,他也是好男人!” 温意笑笑,对朱方圆道:“你不要介意,他们没有恶意的!” 朱方圆羡慕地道:“怎么会介意?你们家很有爱!” 温爸爸拉着温意走出一边,轻声问道:“闺女,我瞅着这人不错啊,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要不,考虑一下?” 温意失笑,“爸爸,我们真是朋友!” 温爸爸嘀咕道:“我跟你妈当年也是从朋友开始的,现在是朋友,以后是夫妻啊,你这个年岁,也叫人担心啊。” “不知道谁那日还在医院跟我说养我一辈子呢?这么快就看我不顺眼了?”温意搭着他的肩膀,道:“爸爸,你放心吧,等我找到我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带回来给你们看的,但是,目前,我真没有恋爱的打算!” 温爸爸叹息了一声,“你嫁出去之前,就好好享受一下你妈的唠叨功吧!” 章节目录 第186章现代缘尽 > 连续几日,温意去上班,而朱方圆则带着温爸爸温妈妈出去喝茶逛街游玩。 而这天晚上,温意下班回到家,见温妈妈做了一桌子的菜,连一向很少回来吃晚饭的哥哥也回来了。 温意哟了一声:“这是看未来儿媳妇的架势啊?我嫂子呢?” 温妈妈没好气地道:“就他?他就是带个男人回来我也认了!” 温长川幽怨地瞪了温意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意吐吐舌头,搂住温妈妈的肩膀哄道:“您就放心吧,兴许明天就给你带个十八岁的儿媳妇回来了。” “得了,还十八岁,老牛吃嫩草啊?”温妈妈白了温长川一眼,“长得也不差,也有两个钱,怎就娶不到媳妇呢?赶明儿我去越南给他买一个!” “妈,我这是享受单身生活呢!”温长川道。 “你倒是享受了,你想你爸妈了没?我们年纪打了,说不定哪天就进棺材了,想起这辈子,拉扯大你们兄妹,却连孙子都没抱过,我怎么向阎王爷交代?又哪里有面目见黄泉路上的鬼?”温妈妈絮絮叨叨地道。 “妈,这事儿不需要跟阎王爷交代。再说,你们长命百岁,哪能这么快就进棺材?”温长川一脸黑线。 朱方圆含笑道:“温妈妈您就放心吧,我敢打包票,这孙子,您明年一定能抱上!” “还明年呢,多等十年也不知道有没有!” “不信我?等着吧!”朱方圆嘴角含着一抹浅笑,有些神秘莫测地看着温长川。 温长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别乱给我妈希望。” 朱方圆一把夺过他的手机,递给温妈妈,“瞧,他把人家女孩的肚子搞大了,给了几万块让人家堕胎呢!” 温长川猛地去抢手机,一边抢一边怒道:“我靠,你小子还偷看我手机!” “没办法啊,谁叫你做这样缺德的事情?我是男人我都看不下去了!”朱方圆哼哼道。 温妈妈把手机藏在怀里,叉腰怒看着温长川,“好啊,你敢把我孙子打掉,我就能把你回炉重造,咦?是芳芳?你的秘书?你跟她啥时候好上的?” 温长川尴尬地道:“什么好上?就是一次见客户的时候喝多了,一时迷失,人家有男朋友了。” “我管她有老公,咦?不对,那你怎么确定孩子是你的?不管了,以后不是也得是了。”温妈妈毅然道,“马上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吃饭。” 温长川跺脚,“妈……” 温妈妈拿着手机翻看信息,一边看一边满意地点头,“人家男朋友处了两年,还没发生过关系,处子之身给了你,孩子肯定是你的了,得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说完,她放下下手机,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芳芳的电话,电话接通之后,一改之前凶狠语气,变得十分温柔,“是芳芳吗?对,我是阿姨,是这样的,我在家扭伤了脚……没事,别着急,是的,家里就我一个人呢,长川还没回来,你伯父呢又约了老朋友出去吃饭,对,你能过来陪我去看医生吗?……好嘞,我在家里等你哈,你路上小心点开车。”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温妈妈,哟,这才是真正的江湖老千啊,说谎话不带眨眼的。 温爸爸崇拜地看着温妈妈,“老伴,办事得力啊!” “你明天马上去找人家男朋友说清楚,赔罪也好,给人打一顿也好……”温妈妈话还没说完,温长川便立刻怒道:“为什么要跟他道歉?只许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他都让芳芳伤心多久了?这样的人狠狠地打他一顿就对了!” “怎么回事?是他先在外面乱搞的?”温妈妈顿时安慰起来,义愤填膺地道:“那就怪不得咱们家芳芳了。” “妈妈,人家现在还不是我们家的芳芳呢!”温意适时地插了一句,然后努努嘴,“那贱男不是说让人家把孩子打掉吗?” “他倒是敢?看我不砍了他的脑袋?”温妈妈气势如虹,当下就推搡着温长川,“我警告你,孩子是无辜的,你们两个大人的事情,你们私下解决,孩子是不能打,这胎要是没生下来,你就不是我的儿子。” “那我做您的女儿吧!”温长川嬉皮笑脸地道,神情竟有些轻松起来,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滚!”温妈妈瞪了他一眼。 这顿饭,无端就多了一个人,芳芳整顿饭都很尴尬,因为,温妈妈已经跟她讨论彩礼事宜了。 温长川一副无奈的样子,但是从他神采飞扬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心底其实很开心的。只是,他见芳芳一直扭捏,以为她不愿意,便道:“妈,你就不要强迫人家了,人家也不稀罕做咱们温家的儿媳妇,再说,人家也没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芳芳当下生气了,“现在是谁不愿意生?是你让我把孩子打掉的。” “是你说生孩子以后没人带,要做单亲妈妈,很辛苦,你不愿意做单亲妈妈……”他说到这里,芳芳忽然就生气离席起身要走,温妈妈马上拉住她,回头恨铁不成钢地冲温长川吼道:“人家姑娘都说出口了,你还不了解人家的意思?” 温长川愣了一下,随即深思,顿时,面容灌入狂喜,猛地起身,拉住芳芳就出了阳台。 温意一直带着笑意,哥哥往日一向聪明,怎地在感情方面就这么迟钝呢?人家不愿意做单亲妈妈,可人家没说不愿意做妈妈啊?这分明就是暗示他求婚了,他却让人家堕胎,真是个榆木疙瘩。 温妈妈坐下之后,忽然就泪盈于睫,她瞧着温意,瞧了许久,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孩子,你也去吧,去找你的宋云谦去,不要惦记家里,妈妈就权当你出国了。” 温意整个愣住,朱方圆轻声道:“对不起,我把事情都跟他们说了。”然后起身,“你们好好谈谈!” 温意这段时间一直隐瞒着宋云谦的事情,也一直强迫自己遗忘。但是,如今这事儿被活生生地放在台面上谈,她的心有抑制不住的悲伤,当下眼泪就来了,她吸吸鼻子,道:“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们终老!” 温妈妈也哭了,“傻孩子,母女缘分,那是要牵扯好几辈子的,下辈子你还是妈妈的女儿,可男人就不一样了,能抓得住一辈子是一辈子,下辈子指不定就是别人的了。” 温意哭着摇头,“若是我跟他有缘分,下辈子依旧会再相见,如果没缘分,这辈子我强求也没用。” 温妈妈捶打了她一下,“咱们温家的女儿哪里有你这般懦弱的?不管缘分在不在,你尽力争取就是了,幸福是要靠自己把握的,妈妈很幸福,妈妈身边有你哥哥,马上又有儿媳妇有孙子,还有你爸爸陪着,少你一个不少。但是宋云谦呢?妈妈听朱方圆说,他对你情深意重,甚至要封你为皇后,你说妈妈迷信也好,当初那道长无端上门说你日后是皇后的命,当时我们觉得他胡乱语,如今想起来,是你命该如此啊!” 温意死命地摇头,她承认,在朱方圆没把这事告知父母的时候,她有过心动想要回去,但是现在温妈妈主动提出来,她却如何也舍不得走。她可以用她跟宋云谦一段感情来交换留在父母身边的日子。 温妈妈生气了,戳着她的脑门道:“你这丫头怎就说不明白呢?我们不要你了,你走,给我滚,以后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见到你。” 温意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她知道妈妈在说反话,他们不会不要她,事实上,她走了,他们比任何人都伤心。 要让她选择,她毫无疑问会选择留下,因为,她已经回来一个多月了,说不上习惯没有他的日子,但是,她知道这种日子只要习惯了,就能够适应。 而父母年纪老迈,她之前一直忙于工作,很少陪他们,现在,这一走便大概再也回不来了。她如何忍心?这不比嫁到外国去,去外国还能回来看他们,可这一走,便是永别了。 温爸爸也抹眼泪,他是舍不得女儿的,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两老始终是要离开女儿的,还不如让她找一个自己深爱而又深爱她的人?女儿的性子执拗,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会由始至终不放弃。再说起当年她出生的时候,那道人曾说她是皇后的命,一切都是命定,若执意篡改天命,只怕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 朱方圆坐在沙发上,装作看电视,只是眼睛早被泪水浸透,他很羡慕这样的亲情,也很伤感自己有那样冷情的父母。回去吧,虽然义父不在了,但是曾经对他的真情实意都铭记在心头,孝顺不了他,回去守着他的坟墓也是好的。 不为前程,只为自己过得心安理得。 终于,彻夜未眠的一家人谈话,换来了温意的点头。 离别的过程是痛苦的,总之,一家人都哭干了眼泪。温长川原先是不准的,但是,他自己收获了爱情,也总希望自己的妹子能够得到幸福。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有所得有所失! 得到温意的首肯,朱方圆把丹药给她,却没有告诉她,她吃下这颗丹药,会忘记了宋云谦三年。 道长说过,三年他们互相不认识,若是还能遇上对方,那么,他们的缘分才能继续下去,若是遇不上,则无法强求。 只是,朱方圆也很纠结,她丢下自己的父母,去找一段未必能找回的爱情,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188章陌生的两人 > 司马云狄抬头看天,天色确实有些阴暗,他道:“这阴天下雨不是更好吗?这鬼天气都快热死了,下一场雨消暑便是最舒服不过的事情了。” 安达木心急如焚,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沙漠的恶劣,他道:“沙面温度太高,就算下雨,雨水也无法下到地面,相反,还会蒸发沙漠中的热气上升,形成雨蒸风,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公主,下官慢慢再跟您解释,但是现在,我们要马上启程!” 萧云深其实也想快点走的,但是因贪恋短时间的阴天,还有丝丝的风吹来带着,虽然这种风并没有带来凉意,扑面的风都是热的,但是,多少比之前舒服。她道:“既然要下雨,那我们就等雨停了再走吧。” 安达木哎了一声,道:“公主,这场雨是下不成的,下了也不会下到地面,相反会形成旋风,很危险,会死人的,我们快走吧!” 怜花怒道:“大胆,竟然敢咒公主死?安大人,你只是领队,但是发号施令的人是公主个司马将军,你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地找一条近的路线,带着我们早日离开沙漠。” 安达木急得脑袋都要冒烟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送亲队伍上千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送命,当下把心一横,策马走在前头,振臂高呼一声:“兄弟们,马上要有风沙了,我们要马上赶路,离开这里!” 众人都慌了,上马的上马,骑骆驼的骑骆驼,连东西都顾不得收拾了。 司马云狄策马走到安达木身前,长剑出鞘,抵住安达木的脖子,阴恻恻地道:“你竟然敢违抗公主的命令?你眼里还有没有公主和本将?你别以为你是领队,本将便不敢杀你!” 安达木双眼冒火,对这草包的容忍度也到达了顶端,他霍然抽剑挡开司马云狄的剑,二话不说就袭上,司马云狄没料到他竟然敢还手,当众挑战他的权威,他暴怒之下,便在马上与安达木打了起来。 司马云狄虽说是将军,但是靠父辈上位的他,并无什么真材实料,不过几招,便被安达木击败挑下马。他惊怒交加,怒喊一声:“兄弟们,安达木胆敢违抗公主的命令,把他拿下!” 侍卫中多是他的人,他这一喊,侍卫们都持剑上前围击安达木。 安达木的武功不错,但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只一会便被擒住,押至司马云狄面前。 司马云狄心高气傲,如今在侍卫面前丢了威风,心中恼怒至极,当下就一拳打在安达木的脸上,恶狠狠地道:“本将让你三分,你便当真当本将好欺负?”说完,连续又踢了几脚安达木的胸口,安达木被他踢出几丈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可见司马云狄下手真的很重。 安达木撑起身子,面带痛苦地道:“将军,要杀要剐,也等风沙过后再说,到时候,下官绝对不会有半句怨。” 司马云狄哼了一声,“杀你,岂不容易?不过现在留着你还有点用处,你最好安分守己点,再在这里为人耸听,公主一怒之下,本将也保不住你。” 安达木急急地道:“将军,请相信下官,下官绝非危耸听,这天色马上就要变……” 司马云狄冷嘲道:“是啊,马上就要来了,那就等着吧!”说罢,嗤笑地跟侍卫道:“你们相信他?他昨晚也说有风沙的,结果等了一晚上,连个屁都没有。沙漠之鹰?呸,沙漠之虫罢了!” 侍卫都哄堂大笑,纷纷耻笑安达木。 只是,众人哄笑之际,却见原本还有一丝明媚阳光的天色,忽然就变得沉暗了起来,原本是拂面的热风,如今风势卷起地面的沙子袭面而来,叫人一时睁不开眼睛。 安达木眯眼看天,风势颇为强劲,他背着风,见四周的黑云急速聚拢,当下就大喊一声:“大家快走,离开这里!” 众人也被眼前的变故吓倒了,方才耻笑安达木的司马云狄和侍卫们也都微微变色。正踌躇之际,却见风势又忽地减弱,天上的黑云渐渐散去,露出了炙热的火球。 太阳继续烤着地面,一切风平浪静,所有的风都散去了。 司马云狄哼了一声,“这会儿倒是放了个屁,只可惜,是个闷屁!” 侍卫又是哄堂大笑,“是闷屁,只是这闷屁也不臭,有人要逞英雄,英雄做不成,做了狗熊了!” 安达木彷如听不见,站在原地四处看着,空气比之前更热了,他几乎可以感受到沙漠的热气在不断地蒸发上去,全身仿佛被火烤着一般炙热滚烫。 忽地,他大叫一声,“不好,雨蒸风来了!” 果然,只见方才散去的黑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速聚拢,风沙再起,只是这一次,风沙一来就惊人,席卷起地面上的沙子兜头兜脑地扑过去。 众人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马儿受惊,竟挣脱了缰绳疯狂地四处乱撞。 司马云狄吓得面容陡然变色,急忙飞奔回去,护送公主上马车。 安达木冲过来,一把推开司马云狄,道:“不要上马车,快趴下,用丝绢蒙住口鼻!” 风扬起的沙子灌进他的口鼻间,直冲喉咙,他一阵干吐,用袖子捂住嘴巴,冲上马车上高呼:“大家不要跑,快趴下,快趴下,捂住口鼻,不要起来!” 只是队伍乱作一团,谁也听不见他的话,马儿受惊撞倒了许多人,有被后来的马匹踩到,这风沙还没施展威力,便已经有人肠穿肚烂了。 霎时间,风云变色,狂风乱作。萧云深吓得瑟瑟发抖,一把拉住安达木,“你快想办法啊!” 安达木也顾不得冒犯了,压着萧云深扑倒在沙面上,道:“公主莫要起来,快趴下!” 只听得东西噼噼啪啪乱响,沙子如同海水一般覆盖过来。很多人身处沙丘,那沙子翻过来,直接就把人给淹没了。 天似乎在一瞬间变黑了,狂疾的风沙中,谁也瞧不见谁。安达木的腿被人抓住,竟是司马云狄,方才的威风如今已经不见了,他吓得面如土色,瑟瑟道:“怎么办?怎么办?” 安达木顾不得他,只是拉着公主和公主身边的万尚仪伏在沙面上,脑袋被风沙狂肆地袭击,火辣辣的生疼。 萧云深吓得大哭起来,安达木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急急地道:“公主莫要张嘴!” 萧云深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仿若抓住救命稻草那般死死地拉着安达木的手,也不敢说话更不敢哭了,只是眼泪还是不断地从安达木的手指缝里渗出。 天空中似乎有雨,但是,雨点没有下到地面,相反,沙子却不断地移动覆盖。 安达木睁开眼睛,依稀看到一团黑气迅速地移动,他心中大震,他知道,那不是黑气,是龙卷风,是沙漠龙卷风。 龙卷风移动的速度惊人,只一会儿工夫,已经来到。许多没有趴在地面的人,瞬间就被风卷走,四处充斥着凄厉的尖叫声,马匹和人以及包袱全部都被卷上半空,瞬间就消失了。 萧云深全身颤抖,捂住嘴巴歇斯底里地尖叫,沙子往她嘴里灌,她受不了,跳起来不断咳嗽。安达木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伸手拉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手还没碰到她,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声音只听到一个高亢的开头,便再也什么都不闻了。 安达木惊呆了,匍匐在一旁的司马云狄也惊呆了,万尚仪也惊呆了。 他们死死地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只怕下一个被风卷走的就是自己。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风声渐渐地减弱,而原先的乌云也慢慢散去,日头仿佛从没离去过一般,依旧在头顶上燃烧着。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骆驼,马匹,人,嫁妆,马车,全部都不知道被龙卷风卷到哪里了,茫茫沙漠中,只有他们三人。 万尚仪首先哭了出来,开始是低声地抽泣,慢慢地就变成了嚎啕大哭。目睹这一变故,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都会疯掉。而万尚仪好歹在宫中见惯风浪,所以,这一哭,倒把心内的恐惧和悲伤全部都宣泄了出来。 安达木和司马云狄一句话都没说,面容哀伤,这刚才还好好地相处的一群人,忽然间就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些人生存的机会,其实都是零了。 正在哭泣的万尚仪忽然惊恐地喊了一声,“风沙又来了!” 安达木和司马云狄吓得浑身一震,齐刷刷地看天,只是天色日头已经在高空中悬挂,天色并无特别。 而万尚仪刚才站立的位置旁边,有沙子刷刷移动,安达木仿佛明白了些什么,猛地蹲下身子拼命地扒开沙子。 这一刨,便不得了,竟然刨出两个活生生的人。 “公主?”三人吓得急忙扶起其中一名女子,只是,安达木和司马云狄两人惊喜过后,面容上又布上一层疑惑,这女子的面容和公主一模一样,但是,仔细瞧着,仿佛比公主年纪稍长,而且,衣着打扮也不一样,十分怪异。一条窄脚的裤子裹紧两条修长的腿,上身穿着一件外套,里面的一件内衣竟然绣着两只小熊。再看她身旁躺着一名男子,也是一样的衣着打扮,但是头发很短,年纪在三十上下。 两人虚弱地呻吟一声,睁开眸子瞧着三人。 这两人从哪里来的?为何会被埋在沙子底下?莫非是刚才的龙卷风吹来的? 安达木急忙扶起两人,问道:“两位也是遇上风沙了吗?” 这两人正式从现代穿越过去的温意和朱方圆。两人经过窄窄的时空隧道,然后忽地被一阵风卷起,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章节目录 第189章荒谬的要求 > 朱方圆扶起温意,心有余悸地道:“是啊,我们也是遇上风沙了。” 温意有些茫然,她环顾四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眨眨眼睛,瞧着眼前三个身穿古装的人,有些愣愣地想着,拍戏吗? 安达木道:“你们算是命大了,这场风沙这么厉害,你们被卷到此处竟然还安然无恙,是上天庇佑了!” 朱方圆嗯了一声,见他们穿着跟中原人士有些分别,便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安达木犹豫了一下,眸光看着温意,忽然就跪了下来。 温意和朱方圆愕然地看着他,一个大男人,怎说跪就跪了呢?朱方圆手忙脚乱地扶起他,道:“这位兄台,咱们有话好好说,快起来!” 司马云狄和万尚仪也怔怔地看着安达木,不知道他为何对两个陌生人下跪。 安达木却不起来,恳切地道:“两位,在下虽然冒昧,但是事关我南诏国运,还请两位答应在下的请求。” 朱方圆见他说得这么严重,知道事情定不简单,便道:“兄台不必如此,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议就是。” 司马云狄听他这样说,大概能猜到了安达木的意思,他一把拉起安达木,推搡着到一旁,不悦地道:“你想做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让那女子冒名顶替吧?这可是死罪!” 安达木愁眉苦脸地道:“一旦让皇上知道公主死了,我们也难逃一死。这一次和亲的机会,是皇上费尽心思求来的,为的就是咱们南诏五十年的安宁。” 司马云狄虽没什么脑子,但是也有一颗爱国之心。他瞧了瞧温意,迟疑地道:“但是,此女看上去,已然超过二十,咱们公主才十六。” “她未曾装扮,加上咱们南诏和中原女子本就有些不一样,成熟些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见过公主的,除了镇国王爷便无其他人,当时也只是一面之缘,且又相隔了好几个月,镇国王爷定也瞧不出端倪。如果这一次和亲的事情被我们搞砸了,皇上定必怪罪,而咱们跟梁国的恩怨,又不知道何时才能消除了,咱们南诏受战祸十年有余,民不聊生,这刚安宁了两年,如又要起争端,苦的,就是老百姓啊!”安达木语重心长地道。 司马云狄不做声了,打仗十余年,安定两年,前后对比,真是太强烈了。以前在路旁,总会看到饿死的百姓,每一场战役之后,总会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生离死别,不止在民间,在官宦将士家也经常发生。他的两位兄长,也是马革裹尸归的。 不止他,相信南诏许多百姓,都不愿意再受战火的祸延。这一次和亲,南诏能够得到梁国的庇护,北鲜也不敢肆意入侵。 最后,他长叹一声,道:“但是,她也未必同意,咱们总不能强人所难!” 安达木咬咬牙,道:“不同意也必须同意!” 司马云狄诧异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安达木脸色纠结了许久,最后,轻轻地吐出一个字,道:“你不要管!” 温意这厢也正糊涂着,她也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自己还在上班了的,朱方圆是她的朋友,从他的城市来找她玩儿,他们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 她瞧着朱方圆,问道:“我们是怎么来的?” 朱方圆瞧着温意,问道:“你不记得了?” 温意甩甩脑袋,努力地想了一下,最后无力地摇头,“不记得了,我记得我还在医院上班,怎么忽然间就来了这里呢?” 朱方圆不知道她还剩下哪些记忆,尤其在这个朝代的记忆,她脑子里还残留多少。 “京城发生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宋云罡吗?记得叶儿吗?记得诸葛明吗?”朱方圆问道。 温意茫然地看着他,“他们是谁啊?我怎么不记得了?但是,你说的名字都很熟,朱方圆,我是不是失忆了啊?我碰到脑袋了吧?”她有些惊慌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脑袋,看看哪里疼痛,但是摸了一通,没有外伤,也没有觉得哪里痛。 朱方圆诧异了,“你不记得他们,却还记得我?你也是在京城认识我的。” “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温意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我们是不是穿越了?是不是我们穿越过来的时候失去了某些记忆?你呢?你所有的往事都记得吗?” 朱方圆见她神色惊慌,为了安慰她,便扯了一个谎,无奈地道:“我忘记了现代的所有事情。” 温意想起他之前说过,他的家人都不要他了,他很难过,忘记了也好,不高兴的事情还记着做什么呢?见他努力地回想,怕他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便道:“现代的事情不要想了,既然我们穿越了过来,就想着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吧。现代,大概我们是回不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觉得特别伤感,反而,心里觉得很踏实。虽然忘记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了,可她心里还是莫名地踏实。 温意见安达木与司马云狄两人静悄悄地躲在一旁说话,而且神情诡异,她担心地道:“他们是什么人呢?会不会谋算我们?” 朱方圆也有些担心,本来以为一穿越就能够回到京城,却想不到,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沙漠,还要这里刚经历了一场风沙。 他安慰温意道:“不用担心,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人!” 温意略安心,她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发现脚步轻盈,应该是功夫还在,如果他们真的要使坏,她应该还是可以对付的。只是,她忽然想起,她为什么会有功夫?她在现代,似乎是没有学过功夫的,为何脑子里会想起功夫这个词? 撇开失忆的困扰,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这个朝代的空气,道:“不知道离开这个沙漠要多久呢?” 万尚仪一直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听温意这样问,她道:“应该要三日左右。” 温意哦了一声,“谢谢!”她看着万尚仪,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沙漠里?”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商旅的人,再看司马云狄,穿着一身盔甲,应该是某国的将士,只是不知道因何会出现在沙漠里呢? 万尚仪不敢贸贸然透露,只是讪笑一声就站立一旁静候安达木与司马云狄。 温意与朱方圆见她不说话,便道:“既然不方便说,我们也不问了,我们要赶路,后会有期!” 安达木见两人要走,急忙走过来恳切地道:“两位,我们也是在沙漠里迷路的,不如结伴行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朱方圆极目远眺,这里一望无际的黄沙,在沙漠行走确实也危险,他们都没有沙漠生存的经验,而看他们三人能够在这场风沙里活下来,想来应该是有经验之人,沉吟了一下,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结伴上路吧。” 再度上路,安达木他们已经没有行装可收拾了。所有的东西,都被风沙卷走,马儿没有了,骆驼也走失了,一行千人,便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万尚仪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神情悲伤,几次想要哭出来。温意一直留意她,心中猜测应该是那场风沙中他们失去了亲人,连尸体都找不到,所以才会这样的难过。 朱方圆倒是思索着另外一个问题,之前安达木跪下求他们。但是现在只字不提了。 一路步行,脚程十分缓慢。万尚仪虽然走得很吃力,但是她也没有喊过一声苦,更没有停下来歇息。 黄昏将至,安达木提出休息一下,他身上背着水壶,一直舍不得取出来,但是如今坐下来之后,他把水壶拿出来递给温意和朱方圆,“水不多了,大家轮流喝一小口吧!” 朱方圆渴得很,也不客气,接过水壶仰头就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温意,道:“喝一点吧,估计还要很远才有水源!” 温意道了一声谢,浅浅地抿了一口,递给万尚仪,万尚仪正要喝,却被安达木一下子抢了回来。 万尚仪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安达木。 安达木却噗通一声跪在温意和朱方圆面前。 朱方圆心中突突地跳了几下,还没说话,便觉得腹中一阵绞痛,他捂住腹部,怒道:“你们下毒?” 温意扶起朱方圆,失色地道:“中毒了?怎么回事?他们在水里下毒了吗?”她怒视着安达木他们,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毒?” 安达木见她面容虽然震怒,却神色自若,一点都不像中了毒似的,暗自奇怪。 朱方圆却推着温意,道:“你快逃,走!” 安达木正一正色,连续磕了三个头,神色揪痛地道:“两位,请听在下一。” 朱方圆怒道:“没什么好说的,下毒的都是小人,温意,你快逃,他们指不定要咱们做些什么坏事!”这种套路,他基本能猜出来,一定是对他下毒然后要温意为他们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温意哪里愿意丢下他?道:“先听听他说什么。”然后对安达木说:“你说,但是,暗中下毒绝非君子所为,我希望你们能够给我朋友解药,否则,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安达木连忙道:“两位放心,在下绝非要两位性命,只是,在下真有难的苦衷。” “你倒是说啊!”朱方圆痛得汗水直流,急躁地怒吼一声。 安达木惶恐地应道:“是,是!”他跪正身子,道:“我们是南诏国送亲的使臣,途径沙漠,公主和送亲的队伍都被风沙吹走了,两位应该明白,被风沙卷走,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我们南诏国经过十数年的战乱,已经民不聊生,这百姓刚才过了两年安稳的日子,实在不愿意再度起战祸。只是,我南诏国与北鲜交恶,北鲜随时准备入侵我们国家,和亲虽然是下下策,但是却能为我南诏国换来五十年的安慰,有了梁国这个靠山,北鲜不敢肆意入侵……” “慢着,你说这么多,目的是什么?”朱方圆大概能听出他的意思了,和亲?南诏国公主和宋云谦吗? 之前宋云谦是死活不愿意娶南诏公主的,怎地温意一死,他就愿意娶了? 章节目录 第190章结拜兄弟 > 男人,果真是狗屁!朱方圆在心底狠狠地咒骂了一声,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竟然要温意丢下自己的父母家人回来这里,还失去了记忆,就为了跟那贱男重新开始。 不对,他记得道长说过,他们之后会互不认识的。也就是说,温意忘记了宋云谦,而宋云谦一定也忘记了她。 安达木继续道:“我国公主与这位姑娘长相极其相似,在下恳求两位能帮我们一个忙,帮我们国家一个忙,如果两位能够答应,在下愿意为两位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温意听明白了,她只觉得荒谬,摇摇头,“你是要我代替你们公主去和亲?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安达木眼神一狠,顿了几秒,道:“若果两位不答应,这解药,我是不会交出去的。” 温意一急,正要出手钳住安达木,朱方圆去拉着她,问安达木:“你们公主是嫁给宋云谦?” 安达木听他直呼皇帝的名讳,愣了一下,点头道:“正是!” 朱方圆心里有数了,沉吟了一下,他道:“此事可以商量,但是,你先给我解药!” 安达木掏出一粒解药,道:“解药要分两次服食,服食第一次能够缓解痛楚,必须服下第二颗才能解毒。”说完,他看了看温意,有些奇怪,方才见她分明也喝了水的,怎地她没有中毒的迹象? 温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真没有腹痛的感觉,而且刚才提起深呼吸一下,没有觉得呼吸有异样。她猜想可能是因为她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毒性不足。 朱方圆服下解药,休息了一会,才慢慢地睁开眼睛,迎上温意担忧的眼神,他道:“放心,我没事了。” 温意有些生气地看着安达木,“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为何要用这种手段?卑鄙!” 温意发怒的时候,酷似公主萧云深,不怒自威,安达木心中生出一丝畏惧,俯首道:“姑娘所甚是,只是在下情非得已,还请姑娘息怒!” 朱方圆对安达木道:“你让我们两人私下商议一下!” 司马云狄瞪眼道:“你已经中毒,性命在我们手中,你就是不答应也要答应的!” 安达木连忙拉着司马云狄,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就算下毒控制了人家,可人家现在假意答应,可到时候去到京城,说出一切,他们是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掉的,莫说他们,就连南诏国也会背负一个欺骗的罪名。 司马云狄一向傲气,即便求人,也不愿意放下身段,要他像安达木那样跪下求人,他是万万不愿意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他从不做,所以,安达木拉他的时候,他满脸不悦,道:“他们不愿意,咱们就杀了他们!” 温意眸光一闪,忽地跃起,司马云狄还没看到她怎么出手,他就只觉得眼前一花,温意的掌已经落在他胸口,他下意识运气抵挡,只是呼吸还没提起来,人就飞了出去。 安达木怕温意再度出手,吓得急忙拦在司马云狄身前,哀求道:“姑娘息怒,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说话有点冲,没有恶意的!” “这还没恶意?他中毒了,就算你们不给他解药,我也能为他解毒!”温意生气极了,回头对朱方圆道:“我们走,欺人太甚了,求人还摆这么高姿态。” 万尚仪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无可否认,安达木的提议是冒险的,但是,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她急忙上前拦着温意,跪下来哀求道:“姑娘,请听我一!” 万尚仪的眼圈红肿,眼看泪水又要掉下来,她最怕看到女子的眼泪,心里一软,拉着她道:“哎,你不要跪我,我最怕别人跪我了。你起来说话!” 万尚仪却不愿意起来,切切地把南诏国的情况说了一遍,她说的跟安达木说的不一样,她是从百姓的角度,从民生的角度,从生离死别的角度,挑最悲情的例子说与温意听。 温意本就是个善心的人,听了万尚仪说的惨事,也不禁掉泪,长叹一声:“宁做太平狗,莫做乱世人,此话是真理啊!” 朱方圆原先就打算让温意入宫,看看能不能跟宋云谦重燃爱火,若是可以,也叫修成正果,若不能,也只能是哀叹一句有缘无分了。如今听万尚仪说南诏国的事情,心中也十分感触。他知道其实南诏国的皇帝也是罪有应得的,因为,他在位期间,对周边国家发动过多次的入侵,企图侵略他国国土,只是战败了,却要百姓受苦,他依旧是皇帝,依旧身居庙堂,受百官跪拜。如今为了笼络周边国家,竟用和亲这种牺牲女儿的方式来求国家的安稳,这种皇帝,真是败类。 知道安达木一心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他心中对安达木的怨恨也消减了很多,他也是无奈至极。 朱方圆轻声问温意,“你觉得呢?”他知道温意会答应的,她心地善良,是见不得有人死的。 果然,温意沉吟了一会,便道:“目前,也只能先答应了,见一步走一步吧!” 就这样,本来上千人的送亲队伍,便只剩下五人了。 镇国王爷宋云罡在城门外迎接,看到这风尘仆仆的五人,十分诧异,急忙翻身下马,把温意迎入马车中,再问安达木,“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有上千人吗?”他只认得安达木,所以,眸光落在安达木身上。 安达木把在沙漠遇上风沙一事告知宋云罡,宋云罡听了也十分难过,安慰道:“上天见怜,你们还活着!” 朱方圆再度见到宋云罡,心中十分感慨,上前行礼道:“王爷!” 一路风尘仆仆,加上朱方圆在路上换了平民的衣裳,所以一眼看过去并认不得,直到朱方圆出行礼,他才诧异地看着朱方圆,愣道:“朱统领?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安达木没想到朱方圆认识宋云罡,一时神情大为紧张,若他跟王爷说出下毒胁迫一事,那宋云罡一定大怒到时候,只怕两国又要交恶了。 朱方圆道:“下官刚好路经沙漠,遇上风沙,身边侍从都被风沙卷走,幸好遇上他们,所以便一同结伴进京。” 宋云罡哦了一声,他却记不起来朱方圆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记得那会儿温意刚死没多久,他就不见了,甚至没有跟皇上请辞。 “朱统领去了哪里呢?这一去便是俩月!”宋云罡问道。 朱方圆叹息一声,“心情烦闷,随便出去走走!” 宋云罡想问他关于温意的事情,但是,又想起所有人都不记得有温意了,朱方圆大概也不会有这段记忆的,所以,没有再问。 宋云罡把他们安置在皇城北苑,然后便入宫复命去。 温意在房间里问朱方圆,“你跟那王爷认识?你之前来过这里吗?”在城门外听到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诧异了,但是怕露出破绽,所以不敢当下问他。如今只剩下两人,她自然是要问个明白的。 朱方圆如实相告,道:“没错,之前我确实穿越过来这里,也曾在这里住了几年。” 温意愕然地看着他,“你以前穿越过?天啊,那你怎没告诉我?” 朱方圆苦笑,“我们刚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不是我来过的朝代,直到看到王爷,才知道我又回来了。” 温意只觉得荒诞,她震惊过后,又问:“那你以前是怎么回去的?我们还能回去吗?” 朱方圆摇摇头,“说真的,我怎么来的怎么回去的,一概都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莫名其妙。” 温意哎了一声,道:“难道我真要入宫?真要嫁给皇帝老儿?”虽然说在现代没有男朋友,但是她也从来没有动过嫁人的念头,这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就要嫁给一个皇帝老头,真是不轻的打击啊。 朱方圆笑道:“放心,这皇帝不是老头,相反,他还是一位帅哥!” 温意没好气地道:“是帅哥又如何呢?自古皇帝后宫三千佳丽,我才不要嫁给一个这么多老婆的人呢。” 朱方圆正色地道:“他老婆多不是正好么?后宫这么多美女,他不会留意你,你也好在宫里过安生日子啊,而且,你放心,我之前在宫里做侍卫的,我会陪你一块入宫!” 温意愁眉苦脸,“难得来到古代,却要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只怕我也出不了宫了。” “那要不,明日我跟你出去走走?”朱方圆见她这般郁闷,也正好想带她出去,看看故地重游,能不能刺激到她的记忆。 温意却提不起精神来,莫名其妙地就要嫁人,还要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真是听起来都觉得荒谬。 安达木当夜设下酒宴,郑重地跟朱方圆道歉,并且奉上解药,道:“想不到朱兄竟然是皇宫侍卫统领,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司马云狄经过一路上的磨合,张狂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也跟着安达木举杯道:“在下也得罪了,朱统领莫要放在心上,在下先干为敬!” 朱方圆笑道:“两位就不要客气了,咱们从沙漠里出来,捡回来一条性命,也算是难兄难弟了,不如,咱们也学武侠剧那样,洁结拜兄弟吧!”朱方圆其实是衷心谢谢他们的,因为,若没有他们,他还要费脑子如何设计温意跟宋云谦相遇呢。现在可好了,温意嫁入皇宫,直接就跟宋云谦扛上了。 安达木欢喜得要紧,连连道:“若是朱统领不嫌弃,那在下是求之不得!” 司马云狄也是这个意思,但是他不好说出来,只恩恩点了头,看着朱方圆。 当下,便问了年纪,安达木为大哥,朱方圆为二哥,司马云狄是三弟,三人就像武侠小说那样,对月盟誓,结拜为异姓兄弟。 章节目录 第191章是她没错 > 安达木问朱方圆温意的来历,他怕温意也是京城中人,后来听到朱方圆说温意是粤州人士,是他的远亲,这才放心下来。 第二日,宋云罡命人送来许多礼物,又留下银子,说是给公主去买些东西的。下午,调来侍卫和伺候的宫人,驻守北苑,只等黄道吉日便迎娶入宫。 已经进入了十一月,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朱方圆带着温意出去压马路,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 这是温意来到古代最开心的一天,到底是天子脚下的繁华地带,她一路上眼睛都看花了,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好奇的玩意也不少,看到医馆,她总想进去看看,但是朱方圆都拉着她,笑道:“你要看医馆,我带你去京城最大的医馆。” 温意连连叫好,心中甚是紧张。她虽然是学西医的,但是也喜欢钻研西医,尤其,喜欢中医的针灸。 朱方圆带着温意来到诸葛明的医馆,他觉得诸葛明和温意之间有过一段牵扯,温意见到诸葛明应该会想起些什么的。 来到医馆,温意哗然,道:“病人这么多啊?” 朱方圆道:“这里有一位大夫,叫诸葛明,人人都称呼他为神医的!” 温意听得心里痒痒的,道:“我要是能跟这位神医学学中医就好了。”为了见识神医的医术,她把路上买的东西一股脑地给安达木,道:“你先回去,我要在这里看看!”她决定装扮病人,看看这位神医到底是真的医术高明还是名过其实。 安达木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朱方圆,朱方圆笑道:“大哥放心吧,我会看着她的!” 安达木听朱方圆这样说,便道:“那好,小心点!” 朱方圆道:“嗯,放心好了,就算大哥信不过我,也该相信王爷派来的侍卫!”他努努嘴,示意安达木朝外面看看去。 安达木知道侍卫打扮成百姓跟随着,道:“既然如此,那愚兄就先回去了!” 温意已经加入了排队的行列,朱方圆也只得跟她一同排队。 结果,这一排,就足足排了半个时辰。排队的人告诉她,她若是一早来排队,只怕会等得更久呢,因为早上病人更多。 温意心里只叹道,这就是专家门诊啊! 温意往凳子上一坐,见到神医的第一反应,那就是他也太年轻了吧?看样子也不是二十出头,这年纪就已经是有名的神医了? “大夫,我月经不调!”她张口就来,一直听说中医治疗妇科有一手,现在难得来到古代,自然要见识一下! 诸葛明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吧?这医馆里男男女女这么多,她竟然破开嗓子就说自己的月信的事情,这就算面对大夫,也该轻声说为防旁人听见才是啊! 果然她这么一说,后面等候的病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有些妇人已经羞得脸红了,这事儿等同闺房之事,羞于启齿,一般有点条件的家庭,都会请大夫上门诊脉开药调理,很少会直接有姑娘直接来到医馆看月信的病。 诸葛明也有些尴尬,但是见对方一本正经,自己倒显得有些矫情,当下便为她诊脉,道:“你主要是宫寒血瘀,血气不足,肝火郁结,最近是遇到烦心事了吧?肝主七情,肝火上升郁结难解,便会造成血脉不通,所谓痛则不通,通则不痛,你每逢月信来的时候,是不是都小腹坠痛怕冷?偶而会头疼?” 温意见他说得颇有见地,而且只是诊脉便把她的症状全都说了出来,不禁有些佩服。只是,还是故意刁难了一下,道:“大夫下之意我是血气导致的月信不调吗?会不会有其他可能?例如我的子宫会不会有病变?会不会是细菌感染或者是病毒感染?据我所知,子宫或者卵巢病变也会出现月经不调的症状!” 诸葛明愣了一下,“病变?细菌?”他正色地道:“目前从姑娘的脉象看来,姑娘身体一切正常,没有病变的迹象,若是有潜在疾病,都会在皮肤,眼睛,舌头上反应出来,姑娘所有的迹象都显示你只是气血不足,血脉不通,只要稍加调理便无恙!” 温意咂舌,“从脉象便能检查一个人的身体内脏以及机能?这也太夸张了吧?再说,你方才只是为我诊脉,并没有细细为我检查,大夫这个诊断,会不会太过武断呢?” 现代西医的发展,其实可以归纳为仪器的发展。所有的病症都通过仪器检查得出结果,病变的下狠药治疗或者切除,没有经过仪器检查,即便是专家教授,也不敢在病历上写下诊断结果。但是现在这个大夫,不过是把脉便说她无恙,难道说隐藏在脑颅或者内脏里的病变他都能诊断出来? 当下,温意只觉得,眼前这个若不是庸医就真的是神医了。她之前住院出来,身体确实是虚,但是也做过身体检查,没有其他毛病,所以,他说的也准确。 诸葛明蹙眉,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是存心来挑衅的,但是,他耐着性子道:“姑娘,方才在下观看你的眼睛,你说话的时候留意到你的嘴唇和舌头,也为你诊脉,你身体有没有毛病,在下很清楚。” 后面有些病人不耐烦了,出道:“姑娘,你这是来看病还是找茬的?大夫说你没病那就是值得喝一壶的事情了,你怎地还不依不挠,非要人家说你有病呢?你不是真有病吧你?”说到最后,倒又几分嗤笑的意味了。 温意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诸葛明道:“那大夫请帮我开药吧!” 诸葛明低头写方子,然后递给身后的学徒,道:“带这位姑娘去抓药!” 温意想着,他开的方子,在他店里抓药,铁定是死贵死贵的,所以,亦步亦趋地跟着过去看。 只是,结算钱的时候,连同诊金加起来才十文钱。她虽然来古代不是很久,但是对这些钱也有概念的,两文钱能够买一个包子,十文钱就是五个包子的价格,换算起来,在现代就是两块钱左右。 她惊愕地对身后的朱方圆道:“他怎么维持啊?京城的生活水平应该很高啊!” 朱方圆笑道:“好奇宝宝,你的问题还有完没完啊?人家开医馆又不是为了赚钱,他在京城名声很好的,神医的称号不是单单指他的医术,也指他的人品。” 温意有些感慨地道:“在现代,你要想找一个一心为病人,不念自己半点利益的人,还真难找啊!” 朱方圆耸耸肩,他知道,诸葛明在对待病人上,还是尽心尽力的,他一直端正自己的身份,他就是一个大夫,他的存在价值就是为了救治病人。 温意这下子彻底佩服了,提着药,有些可惜地道:“要不是答应了安达木在先,我真想留在这里好好学学中医!” 朱方圆道:“以后有机会就溜出来跟神医学学吧。” 朱方圆正想走,却听到诸葛明喊了他一声:“朱统领?真是你啊?”刚才朱方圆一直躲在后面没有出现,而且在场病人又多,诸葛明也只埋头看症,没有留意到他。这忽然抬头便看见他与刚才那姑娘说话,才出喊他。 其实朱方圆是很纠结的,因为,他这一次回来,很多人都认得他,但是说起以前的事情,大家又都很茫然,似乎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料想,应该这里的一切,都被道长改变过,太后原先是死了的,如今却还好好地活在宫中。刚才,在见到诸葛明的时候,他也想着要不要打招呼,因为,他不知道诸葛明是不是也认得他,又或者他们的交情是否和以前一样。 听到朱方圆唤他,他转过身来,脸上迅速堆上笑意,道:“见你忙着,也就没跟你打招呼了,想不到竟被你看见了。” 诸葛明站起来,正要过去,却不料,他面前的一位病人忽然倒地,四肢抽搐,嘴巴歪斜,眼睛瞪得老大,眼神散涣而空洞。 诸葛明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本书,急忙蹲下来塞进那人的口中,手一边扣住脉搏,回头就喊:“快,取我的针过来!” 急忙便有学徒取来针包立刻打开,诸葛明为病人施针,连续几针下,病人渐渐地停止了抽搐。围观的病人都松了一口气。 温意瞧着他施针,心底涌起一股熟悉感,她冲口而出,“在百会穴再施一针!”话出口,她自己也愣住了。 诸葛明抬头看着温意,百会穴不是不可以施针,他知道在百会穴施针能让病人立刻解除痛苦,但是,他功力不够,怕力度太重或者太轻。 温意见他迟疑,蹲下身子,从针包里取出针,手法娴熟地在病人的百会穴施针,果然,过了一会便见那病人痛苦扭曲的脸渐渐地恢复了如常。 诸葛明惊诧地看着温意的侧脸,心里疑窦顿生,这张侧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的心一阵噗通乱跳,那年,镇国王妃难产,他也束手无策,后来朱方圆带来一位女子,她竟然剖腹的方法让王妃生下孩儿,本来是难产母体胎儿都不保的,但是,最后竟都在她手上活过来了。 是她吗?那天,她的装束很奇怪,头发很短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脖子上还挂着一个东西,那东西能插在耳朵里,而他,那天就只能看到她的一个侧脸。 今天,她穿着绸缎百褶裙,虽没有佩戴首饰,但是,一身的贵气还是逼人来。 温意见他盯着自己看,以为他介意自己出手救治病人,抬头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插手的!” 诸葛明眸光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开口问道:“敢问姑娘的芳名?” 温意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叫温意,您好!” 诸葛明眸子的顿时升起一簇火焰,没错,就是温意,那日,他分明听到朱方圆喊了她一声温意。 章节目录 第192章入宫 > 诸葛明坚持要请温意和朱方圆吃饭。朱方圆其实也很纠结,因为,他发现诸葛明似乎认得温意。温意这个模样是本尊,他应该只是认得温意的名字吧? 后来通过对话和试探,朱方圆得知昔日镇国王妃生产之前,温意不知道从哪个时空角落穿过出来,为镇国王妃接生。而当时诸葛明对这位女神医一见钟情,惦记了几年。 他没有跟朱方圆说温意和亲公主的身份,只说她是自己的远亲表妹。 入夜的时候,朱方圆才跟温意回去北苑。 温意在路上跟朱方圆说了一句话,“他说的那接生的事情,我似乎梦见过!” “梦见过?”朱方圆看着她,“什么意思?” 温意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道:“似乎是几年前吧,我还在医院实习,一天值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中,我见到自己来到一座皇宫里,为一个女人开刀生子。” “不是吧?”朱方圆啼笑皆非,梦中穿越,然后又回去了?这道长安排这些事情,真是安排得匪夷所思啊! 哎,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匪夷所思的事情,生命的来源,也很匪夷所思! 朱方圆没有再深究了,只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吧。以前很讨厌这个朝代,现在,他反而很有归属感了。 温意对中医有兴趣,所以在北苑的日子里,她每日都让朱方圆带她去医馆跟诸葛明学医。诸葛明自然恨不得每日都见到她,他甚至旁敲侧击问过朱方圆,她这位表妹定亲没有。 朱方圆十分头痛,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跟温意说。温意一心学中医,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所以,她丝毫都没有留意到朱方圆的烦恼。 入宫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之前一日,宋云罡便来通知让她好好准备。 宋云罡很少过来,一则,他其实也不太赞成宋云谦娶云深公主。二则,是他之前就知道这位公主刁蛮任性,不好相处,所以,不愿意跟她多打交道。再说,她日后是要入宫为妃的,身份摆在那里,来往过密不好。倒是他一直想跟朱方圆谈谈,可见到朱方圆,又觉得无从谈起,因为,他跟朱方圆一样,所认识的世界都发生了改变,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之前。但是,他们又是互相不知道的。 这日过来,他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打算离去。 温意正好从房间里出来,见到宋云罡,她微微欠身:“见过王爷!” “公主有礼了!”宋云罡也是客气地回礼。 其实温意见到宋云罡也觉得很无趣的,他总是板着脸,一本正经,不苟笑,面容上永远看不出心底所想,这样的人太过高深莫测,她也不愿意接触的。不过,她心底多少有点好奇,因为多年前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她在一所皇城里帮一位王妃接生,王妃的夫君哭得很伤心。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那位王妃的丈夫和眼前这位王爷有点相像。不过,她始终不相信那一段真实存在过,她认为,那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宋云罡打个招呼后就想走,见温意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钱谦有礼地问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温意回过神来,笑笑,“没事,我只是觉得王爷有点面熟!” 宋云罡也有些不自然地道:“那当然,当日是小王前去南诏国求亲的,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哦,对,是啊,确实,是那时候见过!”温意恍然大悟地道。 宋云罡没有这段记忆,温意也没有这段记忆,但是两人都仿佛亲身经历了这一段,说得煞有介事。 “小王还有事,先告辞了!”宋云罡拱手告辞。 “王爷慢行!”温意松一口气,巴不得他走呢,怕他说起南诏国的事情,自己无以对。 宋云罡刚走到门口,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朱方圆说话的声音,“温意,今日还是不要去医馆了,明日就入宫了,咱们做做准备吧!” “好!” 宋云罡的血液顿时凝固了,他仓皇回头,穿过茂密的树叶看回去,只见云深公主正在和朱方圆说话,刚才,他千真万确没有听错,朱方圆是真的叫云深公主为温意。 莫非,云深公主就是温意? 朱方圆本以为宋云罡早就走了,谁知道却又看见他走回头。 他诧异地问道:“王爷,您不是走了吗?” 宋云罡的眸光落在温意的脸上,打量了许久,温意被他盯得有些心里发毛,心中猜测,莫非是刚才他听到朱方圆叫她温意,所以知道她是假冒的? 安达木和司马云狄也从正厅里出来,两人也是紧张地看着宋云罡,额头冒着冷汗,安达木尤其后悔,镇国王爷是见过云深公主的,对他应该多加防备才是,怎地如此大意了呢? 温意惴惴不安地问道:“王爷,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宋云罡阅人无数,他从温意脸上没有看出一丝的造作和虚假,她不是装作不认识他,她简直就是不认识他。 倒是朱方圆,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然后,上前拉着他道:“王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宋云罡瞧着他,默默地道:“好!” 温意瞧着两人走到一边去,低声说话,然后两人脸上都诧异不已,若果她的角度没有看错,他们眼中竟然都泛着泪光。 这让温意有些毛骨悚然,两个男人谈话谈到眼泛泪光,基情四射啊! 朱方圆说以前曾经来过这里,他不会跟这位王爷玩什么断袖吧?之前还真没有发现啊。 当宋云罡与朱方圆说完话回来之后,她明显发现宋云罡看她的眼神变了,悲喜交加,还蕴含着一丝说不出的的奇怪。 等宋云罡走后,她问朱方圆,“你跟他说什么啊?” 朱方圆道:“他知道了你的身份,我跟他解释,他愿意为我们掩饰。” “真的?”温意略诧异地道:“但是,他的身份不是皇帝的兄长吗?他怎愿意为我们掩饰?” 朱方圆继续扯谎,“他虽然是武将出身,但是深深厌恶打仗,能和平,为什么要起纷争呢?其实嫁过来的不管是谁,他们皇家只看最后利益的。这云深公主嫁过来之后,跟娘家和故国算是彻底断了联系,南诏国的皇帝皇后也不可能来这里看她,总之,有镇国王爷帮衬着,以后你不必担忧你的身份会被人拆穿了。” 温意虽然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底多少有些伤感,这国家的和平安宁,总是要牺牲女人的。这云深公主的为人是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多少从万尚仪口中知道一些,只是一个再不堪再让人厌恶的女子,她所遭遇的这些事情,对她而都是不公平的。 第二日一早,万尚仪和宋云罡派来的宫女便开始为温意装扮。 辰时末,礼部尚书便前来宣旨,册封云深公主为意妃,赐住采薇宫。 朱方圆一听便知道是宋云罡的提议,意妃,医妃,真的很贴切。 梳妆打扮,愣是用了一个多时辰,从上妆到穿着,无一不讲究。浅紫的绸缎织锦嫁衣层层叠叠,隆重又累赘。万尚仪巧手为她梳了一个凌云髻,珠翠满头,坠得她脖子都直不起来。 看着镜子里华贵的女子,温意只觉得的荒谬,从没想过结婚,更没想过要嫁入豪门,却想不到穿越到这里,却要嫁给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男子。 朱方圆送温意入宫,本来不是迎娶皇后,是不能走东门的,但是宋云罡昨夜在皇帝面前说要给南诏这个面子,所以特许云深公主从东门进入。 第一夜,温意没有见到皇帝,从宫女口中得知皇帝喝醉了,当夜留宿在澈明殿,不愿意移动。温意松了一口气,这新婚之夜,她也正想法子要避过呢,皇帝不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第二日,她是要去拜见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皇后娘娘的,当然,掌事姑姑碗娘也交代,柔贵妃和雨妃那边,也该去见个礼。 温意想想都觉得烦啊,得见这么多人,估计要跪得膝盖都疼。 所幸,她不需要跑很多地方,因为,碗娘跟她说,今日嫔妃们都会去太皇太后宫里请安,她不想多跑一趟,便一并在那边请了。 太皇太后住在颐养殿,此处略偏僻,四周风景颇好,适合养病。十月的天气,也有些寒冷了,温意收紧了一下衣裳,跟着碗娘进了内殿。 还没进入内殿,便已经听到有嫔妃在说话了。 “听说,今日那南国公主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之前听闻模样长得尚可,就是年纪大了些。” “可不是?人家都说南诏公主如何的倾国倾城,但是听见过她的宫人说,跟良妃一比差远了!” “呸,一会叫太后娘娘听见就生气了,再说,她死的时候,已经被降为庶人!” 温意硬起头皮,她知道,她真算不得什么美女,在现代,她也不过是中上之姿。哎,在现代,她好歹是一位医生,自食其力,如今,却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 深呼吸一口,她端着万尚仪教导的步子,正要入内,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妇人的声音,“你就是意妃?” 温意急忙回头,只见疏淡的晨光下,一位身穿黄色锦缎绣凤凰袍子的妇人站在身后,后面跟着一群宫人,排场颇大。 她从对方的衣着打扮可以猜到,眼前这位,应该是皇帝的生母,也就是当今皇太后了。 她急忙跪下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皇太后慈爱一笑,道:“起来吧,你怎知哀家的身份?” 温意心道:这宫中,除了皇太后和皇后,谁还敢穿凤袍?而之前听说皇后不到二十,眼前这女子已经超过了四十,那定是太后无疑了,这还用问吗? 当然,她没有这样说,她站定垂首恭谨地道:“太后圣颜慈爱,臣妾料想,阖宫除了太后娘娘,再无旁人有此等慈祥温和的气息了。”当然,这话儿只能当着太后的面说,因为,里面还有一位太皇太后,相信也是个犀利的老人家吧? 太后笑了笑,“嘴巴倒是伶俐,陪哀家进去拜见老祖宗吧。” 章节目录 第193章太皇太后 > 一进殿,便见正殿内坐着许多衣着华贵的女子,她们傅粉施朱,衣衫极尽鲜艳,坐在正中的那位,穿着凤袍,只是颜色比太后的略浅,脖子上配搭这一串金镶玉项链,玉的颜色偏翠,水光十足,应该是上好的翡翠种,极尽奢华。 嫔妃们纷纷起身向太后行礼,皇后起身,迎太后上座。 温意等嫔妃们坐好,这才根据碗娘的介绍,逐一行礼。 众人都没有过多的刁难,许是因为太后在场,都只是浅笑应声,或者夸奖几句就过去了。 温意舒了一口气,她多害怕像电视剧宫斗那样,遭遇皇后和贵妃们的刁难,所幸,她们方才虽然说她的坏话,面子上却是过得去的。 温意坐下来之后,便垂首听着众人说话。 她们说的都是宫内的事情,温意没有什么兴趣,不外乎是皇帝最近宠幸谁多点,又冷落谁多点。倒是后来皇太后发话,让皇后管治好六宫,莫要再出现争风吃醋的事情让皇上烦心。 温意心底只觉得无聊,这么多女人分一个男人,哪里有不争风吃醋的?争风吃醋才正常呢。温意看得出皇太后似乎十分喜欢皇后,虽然是责备的话,却说得十分慈祥温柔。 温意想起方才她们说的良妃,不知道是谁呢?听她们的意思,这良妃已经死了,在这后宫中,红颜薄命是常有的事情。 正寻思着,便见一名身穿白色衣裳的劲装女子走出来,道:“太皇太后请大家进去!”她说让大家进去,却没有尊称皇太后和皇后,她神色间似有一丝自矜,一丝傲气,正猜测着她是谁,便听得皇太后道:“有劳千山姑娘了!” 那被称作千山姑娘的人这才欠身行礼道:“太后娘娘客气了!” 众人对这位千山姑娘似乎十分客气,温意更是疑惑她的身份了,她跟着众人起来,一同进入太皇太后的寝室。 纵然日头已高,但是太皇太后这屋子里并没有一丝阳光照进来,窗户紧闭,沉色的窗帘重重垂下,病气十分的重,药草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温意蹙眉,她下意识地走到窗边,伸手拉开帘子,推开窗户,顿时,一缕阳光从窗户外透进来,照得整个寝殿都逛光亮起来。 却听得刚才说话的千山姑娘厉声喊道:“你在干什么?” 众人也愕然地看着温意的动作,温意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嗫嚅道:“我只是觉得,这房间内病气太重,而且,病人长期不见阳光,不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也无益!” 千山猛地上前,关好窗户,再重新垂下帘子,恶狠狠地道:“既知太皇太后身体不好,如今又是十月寒冷季节,你开窗是什么心态?是不是要太皇太后受凉,凤体受损?你这个南诏的女子,好恶毒的心肠!” 太皇太后躺在床上,微微抬头,对千山道:“千山,不许这般跟意妃说话!” 那千山恶狠狠地瞪了温意一眼,才应声回到太皇太后床榻前静立着。 温意也走到太皇太后床前,跪下磕头请安:“臣妾叩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眸光从她脸上滑过,打量了一会,这才含笑道:“快起来!” 温意依起来,站在一旁,并不敢打量太皇太后,因为,她感受到太皇太后的视线一直都在她脸上。 皇太后坐在太皇太后床榻前,道:“母后,这几日可觉得好些了?” 太皇太后蜡黄的脸泛起一丝疲惫之气,她手放在胸口,压着胸口深呼吸一下,才道:“还是老样子,胸闷得很!” 皇太后蹙眉,口气不那么温柔地问千山:“是不是御医没有对症下药?这日子每日都喝药,怎喝下去一点都不见好?方子不对,难道就不能换个方子吗?” 太皇太后笑了笑,“得了,御医能养着哀家这条老命便算不错了,哪里还能好起来?” 温意不知道太皇太后患的是什么病,但是这样每天把自己关在这密不透风的房子里,就算正常人也会憋出病来的。 所以,她斗胆上前道:“太皇太后,如今外面天气虽说寒冷,只是院子里四面高墙挡住,无风进入,只有暖阳,不如,请太皇太后出去走两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样对身体也好!” 千山怒道:“你怎地净说这些话?太皇太后现在连地都下不了,你还让她走出去?你存的是什么心啊你?” 温意本不想争辩,但是,身为一个医生,虽然太皇太后不是她的病人,她还是有责任提醒,她看着千山,义正词严地道:“走不出去,可以坐在肩舆上抬出去,就算不出去,也必须打开房间的窗户和窗帘,让微风和阳光透进来。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莫说一个病人,就连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不舒服,长久在这样的环境下,病人会出现胸闷,头晕的症状。若是不能见风,裹得严实点就行,这样每日困在病床上,对病人真心不好!” “你懂什么啊?御医都说不能见风不能着凉了,难道你比御医懂得多?”千山冷眼道。 太皇太后出阻止千山,“哀家说了,不能对意妃无礼,意妃也只是为哀家的身子着想。” 千山见太皇太后发话了,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看温意的眼光依旧有些厌恶。 其他嫔妃,都像是看笑话般看着温意,她们没料到温意竟然就太皇太后的病情多加意见,这事儿,谁敢说什么?御医这样吩咐,定然是有道理的,她竟然还诸多辩驳诸多意见,莫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太皇太后对她留意? 太皇太后瞧着温意许久,嘴角忽然流露出莞尔的笑,她长叹一声,“说起来,哀家也许久没有出去过了,宸妃之有理啊,在这里闷下去,哀家真觉得胸闷气短,不如,出去走走吧。” 千山急忙阻止,“主子,御医说过,您不能出去见风!” 太皇太后道:“无妨,阎王要人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若哀家注定是熬不过的,就算在这里静躺着不动,还是会死的。” 千山眼红了,跺脚道:“胡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您有千岁的命!” 太皇太后宠溺地看着千山道:“傻姑娘,真有千岁,那哀家就是老妖怪了,来,把肩舆抬进来,哀家也许久没出去过了,方才太阳照进来,哀家才感觉到生命存在的意义。哀家躺在床上,就算让哀家真的活千岁又有什么意思呢?” 皇太后听她这样说,心里也难受,默默吩咐人去把肩舆抬进来,然后扶着太皇太后起身,又命人添衣。皇后也亲自上前伺候,千山怕她冷,还在膝盖上放了一张轻软的羽毛毯子。 阳光才刚升起没多久,十月的太阳也不会太强烈,暖和轻柔地铺在人身上。太皇太后眉目里都是浅浅的金光,她舒服地深呼吸一口,叹息道:“有多久没见过日头了?这一病连人的意志都消沉了。” 太皇太后抬眸看着沐浴在晨光里的温意,她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眉目弯弯,煞是好看。 太皇太后整个人忽然愣住了,这眉目,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她努力地回想,却愣是想不起来。 千山一直很留意她,见她忽然皱眉,以为她不舒服,急忙俯下身子问道:“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冷?” 太皇太后笑道:“没事,别紧张,哀家看啊,哀家这一病,连你也病了!” 千山撇嘴,“人家是担心您!” 太皇太后不搭理她,只是她心里明白,千山是真的担心她。 只是,当看够了风景,她的视线再度落在温意脸庞的时候,又深思了起来。 从太皇太后处离开,温意与碗娘信步在湖边走着。 千山疾步追过来,拦在身前,温意定定地看着她,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千山厉声警告,“你下次休要再出什么馊主意,若是太皇太后有什么事,我不管你是南诏公主还是意妃,我都不会放过你!” 说罢,怒瞪了温意一眼,扬长而去! 跟在温意身后的万尚仪气得浑身发抖,生气地道:“她这是什么身份啊?太皇太后再赏识,她也只是一个下人,怎敢这样对主子说话?” 温意有些无奈,第二天入宫,虽然还没遭遇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从一个婢女的口吻也能听出这后宫的水很深啊! 她烦闷地挥挥手,“得了,你们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碗娘是太皇太后派遣过来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不放心这个南诏公主。如今见她这般就沉不住气,也觉得不是做大事的人,放下心来,恭谨地道:“娘娘莫要走远,怕迷了路!” 万尚仪是不放心的,毕竟眼前这个是假冒的公主,若自己不在她身边提点着,怕出事。但是碗娘又拉着她走,让她给温意一点空间,她也只得不放心地离开。 温意一个人在湖边走着,十月的荷塘,已经没有了荷花,连荷叶都枯萎了。 她找了个安静的位置,静静地坐下来,托腮看着微风吹皱的湖面,想起家乡,想起父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穿越那么的莫名其妙,她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一声叹息在她左侧传来,她愕然地站起来,拨开一人高的桂花树,见一个身穿青色衣裳的男子坐在圆滑的大理石上,也和她方才一样,托腮看着湖面。见她转过头,他看着她,幽幽地道:“我是先来者,别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 温意见他长得剑眉朗目,俊美非凡,又见他的穿着不像是太监,估计应该是这宫里的侍卫。 章节目录 第194章烟花之地 > 温意坐在他身边,道:“值班也敢在这里偷懒?小心被人发现炒你鱿鱼!” 见男子疑惑地看着她,她讪讪笑了一下,道:“我是说,你不怕被你上司看见你偷懒吗?你们这些打皇家工的,纪律应该很严吧!” 男子眼底还是有抹不去的疑惑,但是,多少听懂她的话,回答说:“人不能一整天都绷得像琴弦,会断的,适当的时候,是要放松一下的!” 温意深以为然,道:“你们做皇家的侍卫是很辛苦的,受气不说,分分钟还要赔上性命,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真苦啊!” “天下间,哪个行当不苦?哪怕高居庙堂之上的皇帝,受苦的时候谁知道?”男子淡笑着说。 温意侧头,想起她所知道的历朝历代的皇帝,励精图治的皇帝基本都要比耽于逸乐的皇帝多受苦吧。只是不知道这个皇帝是明君还是昏君呢? 她好奇地问道:“你们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英明还是昏庸?” 男子看着她的装束,见她衣着虽然算不得奢华,但是也绝非一个宫女的打扮。倒是有些像女官,只是宫中的女官是绝对不会在这里闲坐的。 “你是?”男子出问道,其实心中已经了悟,她大概就是南诏国的云深公主,昨日入宫的意妃娘娘。 温意含糊地道:“我是新进宫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你要是不方便说就不说吧,我知道不能随便评论皇帝。” 男子浅浅地笑了,眉目甚是好看,温意一时看呆了,由衷地赞赏道:“你真好看!”她其实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古代美男子特别多,比现代的明星都要好看,而且皮肤都很好。这男子身上隐隐有一种霸气,但是霸气之中又含着一股儒雅,所以她猜想他起码也算个侍卫队长。 男子的脸色却忽地沉了下去,眉目顿时蒙上一层阴霾,他冷冷地道:“女子之家,岂能如此轻浮?” 温意愕然,“我怎么轻浮了?我对你不礼貌了吗?” 男子指责道:“公然议论一个男子的容貌,这不是轻浮是什么?” 温意顿时有种吐槽无力的感觉,“我说你长得好看,是夸奖你,也是大实话,既然是实话,难道不能说吗?” 男子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样辩解,细想她的话并无不妥,遂又无以对了。只是,再想深一层,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温意见他不说话,她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温意坐不下去了,起来拍拍屁股,道:“我走了,再见!” 男子嗯了一声,瞧她的眸光依旧有些严厉。 温意甚是无趣,本来还以为能跟一个陌生人好好聊聊,只是没想到刚聊了几句,人家就对她敌意这么深了,看来,她还是要好好学习一下在这个时代怎么处世为人的。 这样无聊地又过了几日,朱方圆如今正式回到皇宫里当差了,也没什么时间来找她,而且,听说皇宫的规矩十分森严,侍卫是不能够跟后宫的嫔妃们经常接触的。 皇后与嫔妃们送来了许多东西,说是见面礼,她自当也是要回礼的,都是万尚仪为她打点,她每日已经闷得发臭了。 她好想出宫去,去医馆也好,去街上溜达也好,总比关在这要强。 她问过碗娘,嫔妃是不能够出宫的,除非是皇上恩准。只是她入宫几日,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再说,皇帝又岂会肯让她出宫去? 终于,这日,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钟正来下旨意,说她的绿头牌已经备下,今晚侍寝。 她惊得头发都竖起来,急急道:“我这几日不方便呢!” 钟正皱眉,道:“若是这样,奴才要回过万岁爷,意妃娘娘静候万岁爷的旨意吧!” 温意道:“有劳公公了!” 钟正回过礼就走了。 万尚仪急忙上前道:“娘娘,您这样拒绝皇上,怕不好吧?” 温意转身去把门关上,瞪着万尚仪道:“我只答应你们暂时装扮成你们的公主入宫,可没说要真的嫁给皇帝,更没要侍寝。” 万尚仪愣了一下,道:“但是,这入宫了就由不得您啊?这万岁爷一旦怪罪下来,咱们都要倒霉的!” “我会想办法让他不要过来,但是你现在别跟我嚷嚷,你也知道这事儿一旦穿了,咱们都要倒霉,那你就要听我的。”温意道。 万尚仪只得道:“好,您怎么说怎么好,”她蹙眉,想了一下又问道:“但是现在皇上要您侍寝,您能不侍寝吗?就算说身子不方便,也只是几日,几日之后,您不也一样要侍寝吗?” 这倒是个问题,温意蹙额想了一下,暂时还没什么方法可以应对,只得道:“先拖几天是几天了,之后再想办法吧!” 第二日,她去找朱方圆想办法,朱方圆沉吟了一下,道:“你要是真不想侍寝,我们可以请王爷帮忙!” “王爷?就是那天神神经经地那男人?他是皇帝的哥哥,会帮我们吗?”温意有些不相信他。 “什么神神经经,人家不知道多正常,你不要乱说,他这个人很有正义感的,放心,他跟我有交情,我去跟他说!”朱方圆拍胸口道。 只是,宋云罡给的建议也没有什么新意,只是让她装病。温意无奈地叹息一句,这没病的人每日在这里溜达,已经无聊死了,让她装病在床上,每日不能下床行走,岂不是更惨? 但是,目前仿佛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万尚仪还好,但是碗娘是太皇太后那边的人,总要连她也瞒过去的,所以,这装病,还真要装的很逼真。 就这样,第二日一早,温意就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上官御医来看过,说她是水土不服加上受了风寒,风寒侵入肺腑,要调理,起码要三四个月。 她皮肤本来很好的,但是服了药之后,脸色变得十分苍白,苍白中还带着一丝蜡黄,这哪里是风寒的病人?分明就是一个即将进入棺材的人。 为了避过侍寝,要这样折腾自己,温意真觉得好无奈。 第一天,她忍忍就过去了,第二天,她也抓紧被单忍着。第三天,她一掀开被子,在碗娘的视线猛地投过来的时候,她病恹恹地道:“本宫要去茅厕!” 她迫切地要把碗娘调走,但是,碗娘却看穿了她的心思,那日为她洗脸,语气中含着深意道:“娘娘如果再床上躺得闷,不如出去走走吧,病人也可以见风的!” 温意恨不得抱住碗娘一顿狂亲,只是,这一次的放风只能持续半个时辰,她又要回去躺着,因为万尚仪说一直在外面不像个病人,这会露陷的,没办法,温意只得每天享受半个时辰的放风。 她觉得自己会疯掉的。一定会。 所以,这晚,万尚仪守夜,她让万尚仪躺在床上,自己一个人从窗户跳了出去,一路翻墙,出了皇宫。 虽然忘记了自己从哪里学来的武功,竟然能够翻墙,但是她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深夜的古代街头,四处一片寂静,唯有去青楼晚归的公子哥儿策着马车经过,青石板道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所有的商铺都已经关门了,温意就算想找个小酒馆坐下来也找不到,这个时候,一般的酒馆都已经打烊,除了青楼西街。但是她身穿女装,门口的龟奴不会让她进去。 所以,第二日晚上,她问朱方圆要了一套男装,头发束冠,化作男儿,又翻墙出去了。 兜里揣着银子,温意觉得无比的踏实。她知道青楼是个销金窝,有银子就好办事。 来到一家叫花满楼的青楼前,温意心里好紧张,第一场逛青楼,不知道会不会有些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呢? 刚要进去,便被人搭住了肩膀,她一惊,猛地回头,却见身后站着诸葛明和那日在皇宫里见到的侍卫。在两人身后,竟然还发现宋云罡和朱方圆。宋云罡十分复杂地看着她,而诸葛明也是一脸的震惊,可见她虽然换成了男装,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武侠剧害人不浅啊。 我的天啊!第一次出来偷食就被抓包了!温意心中直无语问苍天。 温意当下弯着腰呵呵地道:“哎呀,这么巧啊!” 朱方圆上前一把拉开她到一边,怒道:“你问我借男装就是为了出来嫖?” 温意打他的手,示意他放开,旁人质问她也就罢了,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压低声音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们能来嫖,我们为啥不能来?” 朱方圆道:“我们不是来嫖的,你不要胡说,我们是来办正事的,快回去!” “三更半夜来这里办什么正事?那好,我也要办正事,带我去!”温意委屈地道,“你不知道我在皇宫都快困疯了!” 朱方圆抓狂地道:“你疯了你,就算多无聊你也不能来青楼啊,现在好了,被皇上看见……要是被皇上看见,你就死定了你!” 温意怪异地看着他,“你才疯了呢,皇上怎么会来这里?他后宫佳丽三千,为何要来烟花之地?” 朱方圆没好气地道:“是啊,他后宫佳丽三千,问题是,都大姨妈来了啊!不管,你马上回去,别丢人现眼!” 温意淡淡地道:“你嫖你们的,我逛我们的,互不相干!”说罢,扬手就进去了,无视身后那些男子惊愕震骇的眸光。 章节目录 第195章交易 > 宋云谦眸光闪过一丝深意,嘴角挽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对众人道:“我们也进去吧!” 宋云罡对朱方圆道:“你快拉着她吧,此处乃复杂之地,她一介女流,会很危险的!” 宋云谦淡淡地道:“朕倒是想知道她是如何出宫的?莫非,是朕的皇宫守卫不够森严?”说罢,淡淡地瞟了朱方圆一眼。 朱方圆呵呵地虚笑两声,“她会武功!”严格来说,不算武功,她的灵魂已经有灵珠牵引,等同半个仙人了。 诸葛明不明白地问道:“朱兄,她不是你表妹吗?怎会在宫中?” 宋云罡笑笑,拍着诸葛明的肩膀道:“她不是朱方圆的表妹,她是南诏宫中萧云深,也是谦新封的意妃!” “啊?”诸葛明心头顿时生出一种失落感,他勉强笑了笑,“想不到南诏的女子作风如此胆大!” “走吧,再不进去,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朱方圆哀叹一声,她还以为自己穿起男装就是男子了?一点都不像,确实是受古装剧影响多了,有点脑残! 但是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老鸨不管男女,只要有银子,都是她的客人。 所以,当温意亮出一锭金元宝的时候,老鸨那紧绷绷的脸顿时化开,笑得跟狐狸精似的,拉着温意上房。 朱方圆等人也进了温意开的房间里,温意抬头道:“我没带太多钱,你们看着消费!”她不知道这里消费的情况,但是看电视也有说了,这里的豪客,动不动就是千金散尽的,所以,她这两锭金子不知道够不够结账。 当然,温意的担心也是多余的,青楼的消费虽然是高,但是很少有人会在青楼了一掷千金。而且,青楼的收费算是合理的,就跟现代的夜总会一样,有价目表的,当然,你要私下打赏就不同了。 “放心,有皇……王爷在,不要你结账!”朱方圆道。 有人请就不一样了,温意心态顿时放开,看着价目表,叫了几道下酒菜,然后又叫了一瓶桂花陈酿。接下来的环节,当然是要找姑娘了,温意很紧张,拉着老鸨问价格,朱方圆一把拉下她,怒道:“你不要丢人现眼了,坐下吧!” 宋云罡淡淡地跟老鸨说:“叫嫣红姑娘过来吧!” 老鸨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过了一会,便见一名身穿红色露肩装的美貌女子走进来,手里抱着一个琵琶,上前就福身行礼:“嫣红见过诸位公子!” 宋云谦道:“不必多礼了,坐!” 嫣红依坐下来,她身后的丫鬟为大家倒酒,然后就退了出去。 嫣红的眼光落在温意身上,问道:“这位小姐是?” 温意诧异地看着她,“你怎知道我是女儿身?” 宋云罡正喝着酒,忽然一口呛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桌面的毛巾,擦擦嘴角,没有说话。 朱方圆恨不得一耳光打死她,没好气地道:“你以为穿了男装你就像男人了?”其实朱方圆很想说,你要是飞机场,那也就罢了,明明是c杯,扮作男装又不束胸,连小孩子都知道她是女人啦。 温意有些颓然,她以为只要换了男装,这里的人都会看不出来的。她果真是脑残了。 嫣红浅笑道:“小姐的皮肤很好,面容精致,最重要的是,您穿了耳洞!”当然,她暴露身份的地方多了去了,嫣红只是挑几样说说。 温意讪讪地道:“其实男儿也可以穿耳洞的。” 宋云谦慢慢地开口:“是的,在本朝,有些男子出生的时候,因为体弱多病,会穿个耳洞扮作女孩养大,但是,他们一般不会带耳环。”说着,眸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耳坠上,两边的耳朵各还挂着一颗珍珠耳环。 温意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陡然就红了,以前在现代,她是从来不带的,但是来到这里之后,碗娘为她梳妆打扮,为她添了一双耳环,她嫌隆重,所以才挑了两颗珍珠。 而今晚装扮的时候,她竟然忘记了脱下来。 嫣红捂嘴嗤笑了一声,“小姐性格憨直,太好玩了!” 温意的脸火辣辣的,一直红到耳朵后面。宋云谦瞧着她,眸光有些深思。 诸葛明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过话,甚至温意跟他说话,他也只是虚应几声,跟以前谈吐风生的他大有分别。温意觉得奇怪,但是这多人也不好问,只得闷头喝酒。 喝到一半的时候,诸葛明竟然要离席先走,说医馆有事。温意起身问道:“这么晚了还有事?我跟你去看看吧?是不是有重症病人?” 诸葛明瞧了她一眼,道:“没事,我只是有点私事要办,你们继续吧!”说完,又看着宋云谦道:“谦,我先走了!” 宋云谦见他一晚上游魂一般,知道他定然有心事,但是这么多人也不好问,便道:“好,那你先回去,改日我去找你!” “好!”宋云谦道,然后转身走了。 朱方圆心底轻轻叹息一声,无论在以前还是现在,诸葛明注定是要受这一次情伤的,有眼无珠啊,竟然爱上这么一个迟钝的女人。 温意也有些失落,其实她还是挺喜欢和诸葛明相处的,因为他懂很多医学的知识,跟他聊天就等同看一本医学百科全书。 她看了看宋云谦,有些意兴阑珊地问道:“你今晚不当值吗?” 宋云谦嗯了一声,“是的……” 宋云罡有心让温意和宋云谦单独相处,所以宋云谦话音未落,便出回答:“他今晚要当值,对了,不如先回宫,顺便把她带回去!” 宋云谦虽然不知道宋云罡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也依起身,对温意道:“你到底是宫中的人,不能出来太久,我先送你回去吧!” 温意只得起身,她虽然迟钝,但是也能看出朱方圆和宋云罡是真的有事要谈,她不便在此久留,便起身对宋云罡和朱方圆道别,也跟嫣红说一声再见,嫣红有些意外,本朝的女子,无论是贵妇还是粗鄙的妇女,都看不起青楼女子的。 温意跟宋云谦走了出去,温意提议走走,让马车在后面跟着,宋云谦没有意见,这么好的月色,这么好的夜晚,漫步倒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温意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出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宋云谦没看他,语气却有些好笑,“你真不知道?” “你没告诉过我啊!”温意看着他道。 宋云谦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我确实没告诉过你,但是,想着你应该能猜到!” 温意嗤笑,“我能猜到你的名字?你说话怎这么奇怪呢?你要我猜你的身份或许还能猜,但是名字,谁也猜不到的吧?或者,你猜猜我叫什么名字?” 宋云谦笑笑,“你的名字太好猜了,你是南诏的公主,萧云深!” 温意双肩塌了下去,是的,她现在是萧云深,他是宫中的侍卫,怎会不知道她就是那另类的公主? 宋云谦瞧着她,问道:“但是,我听说意妃娘娘病了,现在看你,精神得很啊!” 温意一本正经地道:“病也分好几种,有心病,有身体的病,我是心病!” “心病?你有什么心病?说出来让我听听!”宋云谦扬眉。 温意呵呵了两声,却什么都没有说的。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温意最后又问。 宋云谦淡淡地道:“我叫宋云谦!” 温意哦了一声,“你的名字挺好听的!” 她没有觉得不妥,因为,她连当今皇帝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也难怪她,来到京城这几天,她每日都去医馆跟诸葛明混,入宫之后,又没仔细打听,朱方圆也没有跟她说过,她不知道是不奇怪的。 但是,宋云谦却很奇怪,摸不清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道。 但是看她的神情,也不像是装的。 一路上,便再无话,温意觉得这个叫宋云谦的男人很冷漠,很酷,也有些看不起自己,她没必要自讨没趣,再说,她现在好歹是后宫的嫔妃,跟一个侍卫来往过密的话,也会惹人非议的,哎,在这个时代,是不能够有正常的社交生活的。 回到皇宫,温意道:“我是偷走出来的,我要翻墙进去!” 宋云谦一把拉着她,就往正门而去。温意挣扎着道:“别啊,我还病着的,被人发现我要受罚的!” 宋云谦面无表情地道:“怕受罚你还敢偷跑出去?被人发现不止你一人遭殃,还得连累你宫中的人和侍卫!” 温意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语塞了。 良久,她才道:“那我更要翻墙了,皇帝若是知道我说谎,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他大概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你装病是为了避宠?你不想侍寝,为何不直?”宋云谦蹙眉道。 温意无奈地道:“这事儿怎么说?总不能跟太监公公直,说我不想伺候他们皇帝吗?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在没有发生感情之前,所做任何的亲昵行为都会让人觉得恶心,或者是**裸的交易,我无法接受!” 宋云谦怪异地看着她,“你竟然把皇上的宠幸说是恶心?而且,这算什么交易?你嫁入后宫,他就是你的夫君,这怎么会恶心又怎么会是交易?” 温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半夜的要跟一个侍卫站在门口谈论房事,但是,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他错误的观念和看法,她正色地道:“你觉得不是么?首先我跟他没见过面,是包办婚姻,谈不上有感情,两个陌生的人,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就说要上床,难道这不恶心吗?还有交易,我是南诏的公主,我嫁给他,本来就是一场政治联姻,他为我南诏保驾护航,我顶着嫔妃的名头在这里做质子,换取双方的和平,这不是一场交易是什么?而且,你刚才说他是我夫君,我只有他一个夫君,而他却有后宫佳丽三千,我觉得,他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既然如此,为何我还要去侍寝?难道就是图个好玩吗?” 宋云谦越发沉了脸,干瞪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温意也不想去考究他的心理活动,但是猜想也应该是因为她说了他们亲爱的皇帝的坏话,所以才这样生气吧。 温意挥挥手,“我走了,别跟人说见过我!”说着,猫着腰绕过宫墙往后门翻墙而进。 章节目录 第196章动心 > 第二日一早,采薇宫便传来太监总管钟正的喊声:“皇上驾到!” 温意吓了一跳,本来打算起身的,连忙卷回床上,飞扬的神采被病恹恹淹没,再用力再自己的大腿上掐了几下,好让自己挤出湿了眼眶,看起来也有几分楚楚可怜。 这一切,全因她这几日已经没有喝上官御医开的药,所以,脸色很红润,皮肤也白里透红,这样的血色看上去,绝对没有病的迹象。 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看到帘子掀开,碗娘率着宫人下跪迎接,万尚仪也疾步上前跪下迎接:“参见皇上!” 温意虚弱地睁开眼睛,那一道黄色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脸庞,但是整个人散发着皇者的气息和天家的威严。 身影缓步走来,渐渐地,面容清晰起来。 温意几乎整个人要跳起来,心噗通噗通地跳,天啊,让她死了吧,来个五雷轰顶吧! 宋云谦,那侍卫,竟然是皇帝?她还能再迟钝点吗?还能再二点吗? 脸上的血色陡然褪去,她现在就是不吃药也跟之前一样的病容了。还能再装下去吗?她好意思吗?昨晚生龙活虎的,现在就跟快挂了一般躺在床上,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她掀开被子,却被宋云谦压住,轻声道:“不舒服就躺着!” 温意的脸陡然红了,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她垂下眉,郁闷地喊了一声:“臣妾参见皇上!” 宋云谦这一次本来是想来给温意一个下马威的,但是进门看到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泪盈于睫,心忽然就软了,上门警告变成了上门安慰,他自己也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心理落差。所以,也有些尴尬。 “好点了吗?”他问出口也觉得自己白痴,她压根就没事,昨晚还能翻墙呢。 温意尴尬地应了一声:“好很多了!”想起昨晚对他说的话,她就恨不得去死一死了,哎,什么交易,什么恶心,真是哪句难听说哪句啊! 她在心底悲怜地叹息一句:温意啊温意,你是要多缺心眼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宋云谦挥一挥手,钟正会意,让所有人都出去外面候着。 只是剩下两人,气氛更是尴尬,温意红着脸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就是皇上,否则,我不会说那样的话!” 宋云谦笑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温意本想冲口而出,但是,所幸她的脑子快了一步,她拗口地道:“回皇上,我叫萧云深!” “宋云谦,萧云深,你跟朕也算有缘!”宋云谦眸光一闪,“但是,朕要知道你的真名!” 温意愕然,抬头看他,不知道这句话隐含几个意思。 宋云谦慢慢地开口,“据朕所知,南诏的送亲队伍在沙漠上遇上风沙,云深公主已经葬身于那场风沙中,那次风沙,死剩三个人,安达木,上官云狄,和万尚仪。” 温意震骇,他竟然都知道?是朱方圆说的吗?按理说不会啊,朱方圆要做二五仔,肯定先跟她说的,而且,朱方圆也不敢说啊,因为代嫁,可是欺君死罪啊! 她彻底傻了,一句话不敢说,看他的样子虽然不似问罪,可谁知道皇帝心里想什么啊?皇帝可是这个国家最高权利者,形容皇帝词除了英明勤政爱民之外,还有暴戾和喜怒无常。谁知道他现在心里真正想什么呢? 宋云谦轻道:“不必担心,朕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你昨晚说的没错,朕娶南诏公主,确实是政治联姻,既然南诏皇帝不知道你已经不是萧云深,朕又何必深究?” 温意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没能够完全放下心来,毕竟她是个冒牌货,不是真正的公主,人家要收拾她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宋云谦见她依旧防备着,轻轻叹息一声,道:“朕先自我介绍,朕叫宋云谦,敢问姑娘芳名!” 人家都这样说了,要是自己再这样防备着,着实有点矫情,她硬起头皮道:“我叫温意,是朱方圆的表妹!” “温意?”宋云谦心头噗通一跳,听到这个名字,他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心底漫出一种绵长的沉痛,这种痛仿佛从几万个世纪前穿越而来,在他心窝撞击着。 他瞧着温意的面容,觉得陌生而又熟悉,陌生的是她的面容,熟悉的是她的神情,他心底暗暗疑惑,莫非,以前跟她认识? 温意往后缩了一下,他的眸光忽然很炙热,叫她心生恐惧,但是,恐惧中,竟有一丝期待。 为了躲开他这种炙热的注视,她急忙掀开被子要下床,谁知道却被棉被勾住了腿,她整个人往床底下扑去。 宋云谦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往自己怀里拽,温意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心如鹿撞,虽然不是第一次和男人亲密接触,但是这种亲密来到太突然,她觉得不自然。 宋云谦并没有放开她,凝视着她忽然变得绯红的脸,心里一阵冲动,竟毫不思索地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温意愣住了,然后,那本来就已经绯红的脸忽然像被煮熟的虾子一般,从脖子一路红上去。 “我,我没事……你可以放开我了!”温意轻轻挣扎,但是天知道,她的心跳已经飙升至两百,几乎就要从嗓子跳出去一般。 宋云谦却愣是不放开,他也说不出此刻心里的感受,刚才那一吻,他是完全情不自禁的,他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并非绝美,可以说后宫比她漂亮比她风情万种的多了去了,可他,却从没有过这种心跳急速的感觉。 他不愿意放开她! “温意!”他的嗓音带着莫大的蛊惑,她抬眉看他,虽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视线,可是,却还是被他眼里深邃的眸子吸引住,那眸子仿若烟波浩渺,有莫大的魔力,她竟然无法移开视线,只能这样含着五分娇羞五分蛊惑地看着他。 下一秒,他的唇覆盖住她的红唇,嘴唇相接的那一刻,两人的神智都飞至九霄云外,宋云谦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刚接触女子的男生,那般小心翼翼,那般的惶恐。 温意则完全丧失了思绪,只能跟随心的指引和他厮磨着。 许久,许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但是,分开不过一秒钟,他又重新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温意,你真是一场瘟疫!” 温意的心,忽地一痛,眼泪就那样簌簌地落下,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就像触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无可抑制地掉泪。 他的唇,带着炙热的温度,吻去她脸上的泪,带着心疼怜惜的口气急急地道:“对不起,朕不该这样说你!” 温意抱住他的脖子,摇摇头,鼻子堵得厉害,鼻音重重地道:“你为什么吻我?你喜欢我吗?” 宋云谦抱住她,心底柔软得跟棉花似的,见他掉泪,他心痛得要紧,他甚至愿意用所有的一切,交换她的笑脸。 “喜欢,我喜欢你!”宋云谦低低地道。 “意妃娘娘!”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道身影随着一声叫喊声响起而进入内殿。 温意急急与宋云谦分开,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痕,抬头看着这莽撞的姑娘。 千山傻傻地看着眼前的情况,这,皇上真在这里啊? 碗娘急急进来,惶恐地对宋云谦道:“皇上,奴婢阻拦过,但是千山姑娘一定要进来!” 宋云谦心底自然是有些埋怨千山的打扰,但是,他也知道千山不会莽撞,她此番急着前来找温意,一定是有要事的。遂问道:“你来找意妃有何事?” 千山这才回过神来,道:“回皇上,太皇太后说要请千山姑娘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询!” 温意急忙穿鞋,仓皇中瞧了宋云谦一眼,见他眉目分明,俊逸非凡,想起他后宫万千佳丽,而自己算什么?神智陡然回来,她有些淡漠地道:“那,皇上,臣妾去一趟!” 宋云谦也收敛神情,他瞧着温意的脸从刚才的迷乱变得淡漠,心里有些难受,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后宫多少女子等着他,他还真不在乎这个叫温意的女子。 他挥手,道:“去吧!”说着,他自己倒率先走了出去。 温意有些失落地看着他的高大俊逸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蚕食了一般,有些酸酸涩涩的疼痛。 太皇太后想起那日为王妃接生的女子,她用了几天的时间,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这个云深公主有些面熟,因为,她跟那日为王妃叶儿接生的女子很相似。 安然的义母,救了王妃和皇太孙的性命的女子。 但是,温意自然是否认的,可太皇太后似乎是笃定了一般,就认定她是,甚至还召了朱方圆问话。 温意也不太在乎了,因为那一次为王妃接生是在梦中,并非是现实,她否认,也算不得是说谎。 她现在在意的不是这个事情,而是,她似乎对宋云谦动心了。 但是,他后宫佳丽三千,他从不缺女人,她算什么啊? 温意很痛苦,爱上有妇之夫,是每个陷入恋爱中的女人最痛苦的认知。 她无法停止想他,但是一方面又知道自己不能想他。 她也没有再出宫去玩,每日呆在采薇宫里,顾名思义是养病,但是,她知道自己在治疗情伤! 因为,自那一日之后,宋云谦便再没有来过。 不来就不来,她也不稀罕! 但是,就是总觉得心酸,很心酸,心酸中夹着心痛。 她暗暗发誓,就算他来,她也不给他好脸色看,她不在乎他,谁管他来不来呢? 可,那一日中午,他走进采薇宫,身边并无带任何一人,面容憔悴,却依旧俊美如神诋。 她还是无法心如止水,她心跳很快,仿佛这几日的等候,就为了这一刻的相见。 章节目录 第197章醉酒 > 骄傲的她,还是微微地背过脸,冷漠地道:“你来做什么?” 宋云谦也是压抑了好久,他想说思念她若狂,想说这几晚每晚都梦到她,但是,出口的却是淡淡的话语,“母后让朕过来瞧瞧你,你好歹已经被封为意妃,朕不能不来!” 温意被伤到了,太后叫你来你才来,那不叫你来你就不来了么? 当下冷着脸道:“我好着呢,不用皇上来看!” 宋云谦脸色沉了下去,“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朕吗?” 温意不做声,倔强地站在那里,她说不出口自己很想他,但是,也说不出口让他走的话了。 宋云谦见她态度冷漠,也生气了,冷冷地道:“既然你这么不想见到朕,那朕走就是了!”说罢,拂袖而去。 温意的泪水当下就滑了下来。 碗娘进来,有些怜惜地看着她,“娘娘何必跟皇上斗气?他既然来了,娘娘想法子留着他便是了,这后宫多少女子都想尽办法要皇上来呢!” 温意心里堵得厉害,是的,他后宫就是不缺女人,所以他喜欢来就来,不喜欢来就不来。 而她,竟然傻乎乎地在这里等着他。 温意,你是天下间最大的大傻蛋。她握拳在心底骂着自己,在现代,追她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她从吧正眼看一眼,如今,却要苦苦地等待一个身边环绕着无数美女的男人。犯贱! 当夜,她喝了点酒,又翻墙出宫去了。 无处可去,这里不是她的家,不是她所在的城市,她觉得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朱方圆也叛变了,好久没来找她了。 一路行走,不知不觉便来到医馆。本以为医馆已经关门,殊不知医馆里灯火通亮,原来,诸葛明增设了夜诊。 只是,医馆中并无病人,只有诸葛明坐在诊台前,静静地喝着小酒。 听到有脚步声响起,他微微抬头,见到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他略微诧异了一下,眼神陡然复杂起来。 温意道:“一个人喝闷酒啊?我来陪你吧!” 诸葛明淡淡地问道:“你又偷走出宫了?” 温意自顾自地坐下来,道:“什么偷走?难听,我是名正顺地出来的!” 诸葛明问道:“皇上知道你出来吗?” 温意淡淡地道:“他是皇帝,日理万机,我出宫这点小事,哪里需要告知他?”说着,她取过他的酒杯,倒满了酒,道:“先饮为敬了!” 诸葛明瞧着她眉目间的哀愁,问道:“有心事?” 温意抬头看着诸葛明,摇摇头,“算不得心事,只是思乡情切!”思乡是每日的工作,不是心事。 诸葛明哦了一声,“想父皇母后了吧?这是难捱的日子,总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的!” 温意忧郁地道:“这乡愁,只怕是要缠我一辈子了!” 诸葛明轻笑,“怎么会呢?等你习惯了这里,等你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为你心爱的人生下孩子,你的家就在这里,你不会再想起以前了!” 心爱的男子?温意苦笑,哪里会有什么心爱的男子?那人,已经有很多妻子了,他也是很多女人心中心爱的男子,轮不到她! 再度举杯,诸葛明却抢了她的杯子,正色地道:“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经有几分醉意!” 温意巧笑倩兮,“怎么可能?我只喝了一杯!” “骗谁?你来的时候已经浑身酒气,你是喝了酒才出宫的吧?皇上真不知道你出来了?”诸葛明蹙眉问道。 “他知道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他知道也不会在乎!”温意耸耸肩,故作轻松地道。幸好,这感情只是刚起了个头,趁着感情不深,应该果断地砍断了它。 她不要杯子,却就着酒瓶仰头就喝了起来。 辛辣的酒从她的嗓子一路燃烧下去,一直到胃部,都有火辣辣的感觉。诸葛明没有抢她的酒瓶,他带着一抹怜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叹息道:“如果,你不是南诏的公主,该多好?” 温意笑了起来,“我确实不是云深公主,只是,也见不得有多好!” 诸葛明愕然看着她,“什么意思?” 温意摇摇头,脑袋有些沉重起来,虽然已经有几分酒意,但是她还是很清醒,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道:“我现在当然不是云深公主了,我是意妃啊!” 诸葛明不语,只是静静地瞧着她,见她再度取起酒瓶,他这回伸手拦住了,道:“行了,不要再喝了,我送你回宫吧!” 温意摆摆手,醉意熏然地道:“不,我不要回宫,那是一个精致的笼子,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去了!” 她站起来,冲诸葛明道:“你要是怕皇帝知道会惹祸上身,那么,我走便是了!”说着,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诸葛明急忙起身拉着她,皱着眉头道:“你现在喝醉了,走出去太危险,在我这里住一宿吧,明日一早我再送你回宫!” 温意醉意可掬,“你不怕?孤男寡女的在医馆里,若让皇帝知道,只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就兜着走吧!”诸葛明扶着她坐在椅子上,然后去把门关上。 温意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刚才喝下去的酒都是烈酒,喝下去的时候没什么,但是只一会,就全部上头了。她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媚眼如丝地看着诸葛明在忙里忙外把店收拾,然后,还看见他招来一个学徒,跟他说了几句话,但是具体说什么她听不到,因为她脑子里有轰隆隆的声音,除了那轰隆隆之外,她什么都听不见。 然后,她脑袋一歪,身子一滑,整个人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诸葛明哎了一声,急忙上前抱起她,往后屋走去。他把温意放在床榻上,这张床是往日专门给值班的大夫休息的,所以,被褥还算干净清爽。 温意彻底醉了,脑袋和胃特别难受,一阵阵恶心袭来,她深呼吸几口,强行压了下去。 天旋地转,她就像是陷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漩涡里,自己都抓不住自己了。 迷糊中,觉得有一双大手扶起她,喂她喝蜂蜜水,蜂蜜水喝进胃里,并不觉得好受,相反,她一阵反胃,接着,便是一阵翻天倒海的狂吐。 她依稀记得吐在诸葛明的身上,弄脏了他的衣裳。但是她顾不得道歉了,躺在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继续迷迷糊糊地醉着。 然后,过了一会,她被人抱起,她痛苦地想挣扎,但是,有人在她耳边低吼,“不许动!” 她竟觉得诸葛明的声音和宋云谦有点相像,她在心底叹息,人家说酒入愁肠愁更愁,果真是的,醉了,连梦里都是他。 温意这一睡,就整整睡了一日一夜,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日落了。 万尚仪担忧地看着她,道:“娘娘,您怎么喝这么多?现在舒服点了吗?” 温意扶着额头,宿醉未醒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一阵阵的跳痛,她呻吟一声,道:“好些了,我怎么回宫的?”她记得她是在诸葛明的医馆里喝酒的,是诸葛明送她回来的吧? 只是,万尚仪的回答却让她大吃一惊,万尚仪为她掀开被子,道:“是皇上送您回来的!” 温意诧异地看着,天啊,又被抓包了?怎么这么倒霉?每次出宫他也正好出宫? 万尚仪担忧地道:“娘娘,您这般胡闹,迟早得出大乱子!” 温意颓然地躺在床上,不愿意动弹了,道:“哎,好,以后我就在宫里,哪里都不去,直到死的那日!” 万尚仪听了也有些黯然,她知道委屈了温意,但是当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啊。只得轻声道:“要不要吃点东西?吐了一晚上,也该饿了!” 温意摇摇头,虽然胃里空空,但是,却没有胃口吃东西。 万尚仪瞧见她失魂落魄的脸,心里也难受,安慰了几句,就为她去张罗点吃的,虽然她说不饿,但是这样吐法,总要有点东西下肚的。 温意确实是半点食欲都没有,但是为让万尚仪放心,也将就着吃了一点。 夜幕降临了,她的心就开始缩紧,不知道今晚他找了谁侍寝呢?只是找谁也好,都和她无关不是吗?她轻轻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喃喃地道:“管好自己的心就是了!” 天黑了,又亮了,日子就这样重重复复地过,单调而乏味。 宋云谦一直都没有来,温意也没有去找他,甚至不许宫人说起他的行踪。 就这样吧! 朱方圆现在忙得跟陀螺似的,连安达木和云狄都没来了,温意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蜘蛛,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地结网。 这日,诸葛明入宫看她,带来了一捆书,都是中医书,温意双眼发光,这,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书籍的日子,她已经过怕了,终于,人生再度有了期盼。 温意此刻对诸葛明充满了感激之情,甚至希望他每日入宫,至少,有个眼熟而住在宫外的人在她眼前晃悠,她也会觉得自己出了宫一般。 她开始琢磨自己的金针术,那像是潜在她血液中的技能,她几乎是无师自通的。人体的穴位对应的器官,她都全部明白,而且也知道如何下针。所以她看到诸葛明给她的医书里有说针灸的,她就专门研究这个。 章节目录 第198章结局 > 这日,千山来找她,说太皇太后要见她。 她也喜欢跟老太太相处,放下书,就跟着千山走。 老太太最近精神好了很多,她也很听温意的话,每日都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房间里也微微开了窗户。本来千山是很仇视温意的,但是见老太太身体好转,她反而很喜欢温意。 温意没想到皇帝也在,进门见到他和老太太坐在饭桌上,婆孙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扬起笑脸进去然后行礼:“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上!” 太皇太后笑着道:“不必多礼了,来,在哀家身边坐下来!” 温意移步走到太皇太后身边,微微抬眸看了宋云谦一眼,他也正好看着她,眸光暖暖的,仿佛这段日子他压根没有冷落过她。 温意收敛神情,问太皇太后,“老祖宗找我什么事?” 太皇太后端详着她,道:“你看你眼圈黑得就跟没睡觉一般,你这大晚上去做贼了吗?” 温意下意识地揉揉眼睛,却不妨揉得大力了点,竟把一根眼睫毛揉了进去。她伸手捂住眼睛,起劲地揉,眼睛刺疼得一个劲掉眼泪。 宋云谦拉开她的手,轻声道:“朕看看!”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他凑得很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但是宋云谦一手扶住她的腰,逼着她靠前和他对视。 他问千山要来一条手帕,轻轻地打开她的眼睛,把一根躲在眼脸底下的眼睫毛给轻轻地揉了出来,温意眨眨眼睛,除了有点发涩,已经没有了刺痛的感觉。 她清清嗓子,有些生分地道:“谢谢!” 宋云谦道:“以后不要太晚睡,你脸色不好!” 温意呃了一声,“知道了!” 用餐的时候,老太太吃了几口,就道:“哀家不吃了,千山,扶哀家出去走走!”如今她已经可以下地了,但是走不远,都是在附近溜达。 温意站起来,“我也不吃了,我扶老祖宗出去!” 老太太瞧着温意,道:“你得给哀家多吃点,瞧你瘦巴巴的身板,日后如何替哀家生一个健康的重孙子?” 温意的脸陡然红了,有些尴尬地瞧了宋云谦一眼,跺脚道:“老祖宗取笑人家!” 千山扶着太皇太后,淡淡地道:“这算什么取笑?你都嫁给皇上了,肯定要给皇上生孩子的,这后宫的娘娘都想生呢。” 温意的心忽地一沉,是啊,后宫谁不想替他生孩子啊? 太皇太后哎了一声,看着千山道:“你这丫头,真是没眼见力,净说没用的话,走走走,扶哀家出去!” 温意坐下来之后,便一直都没有说过话,吃着眼前的菜,味同嚼蜡。 宋云谦放下筷子,凝视着温意,“你不开心?” 温意抬头,扬眉道:“怎么会不开心?只是不怎么饿,吃不下了!” 宋云谦往她碗里夹了点菜,道:“多吃点,你瘦了!” 温意讪笑,“现在不是流行减肥吗?我这身形算不错的了。” “但是,朕喜欢你圆润点,像皇祖母说的那样,太瘦了可不好怀上!”宋云谦眉目了含着一抹促狭道。 温意没好气地道:“谁说的?这说法一点医学根据都没有。” “医学根据?你仿佛很喜欢学医!”宋云谦若有所思地道。 “百无聊赖,还不如找个事情来寄托一下!”温意道,“再说中医博大精深,确实引人入胜!” “你以前学过?”宋云谦问道。 温意嗯了一声,“皮毛而已。” 宋云谦取出一个口罩模样的东西,递给她,“你把这个带上!” 温意愕然地看着这个用白色布帛做的口罩,也挺像模像样的,但是,两条带子缝得有些别扭,扣不上耳朵,只能勉强遮住脸部,鼻子露出一大截。 温意问道:“带口罩做什么?你感冒了?”她随即就摘了下来,道:“这口罩做的不规格,带不了!” 宋云谦却坚持让她继续带着,温意只得依,闷闷地道:“你有病去看大夫啊!” 宋云谦忽然问道:“你是在什么情况之下会带这个口罩?” 温意回答说:“病了或者动手术的时候啊!” 宋云谦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眼睛渐渐生出一簇光芒。 温意便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啊?” 宋云谦忽然莞尔一笑,“没事!”他又给她布菜,道:“多吃点!” 温意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是没有逆他的意思,怀着满肚子的疑惑吃着他为她布的菜。 自从这一日开始,他便每日都会去采薇宫看温意,拉着温意聊天,天文地理,人生理想,朝政大事,后宫琐事,总之,无论什么话题,他都会跟温意说。 温意每次都巴不得他早点走,因为,他严重妨碍了她看书。 但是,却又不好明说,只得强打精神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 只是,他来了几日,有两日忽然不来了,温意又有些失魂落魄,每次碗娘从外面进来,她都会立刻抬头,见她身后没有跟着人,心里就空落落的。 倒是没有人妨碍她看书了,只是她也看不进去了。 她开始利用自己的针灸技术为太皇太后治病,太皇太后本来也没什么大病,只是身体的器官衰退,新陈代谢也减慢,有点小病很久都没有能康复,久而久之就积成了慢性病。 温意如今用汤药配合针灸为她治疗,功效出来了,她的脸色也红润起来,行动也利索。千山跟温意彻底成了好友,用千山的话就是相见恨晚。她几乎巴不得温意住在寿宁宫,好给老太太调理,也好跟她聊天。 当然,温意也喜欢去老太太这边,因为采薇宫没有生气,而且,坐在采薇宫心里总定不下来,总想着他会不会来。 这日听千山说皇城南苑大兴土木,说是要重新建造南苑。皇帝一有时间就去监督,温意只是听了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这日她刚在采薇宫用过早膳,宋云谦就兴冲冲地赶来,摊开一张图纸,道:“这是你以后的新家,看看喜欢吗?” 温意没看,只是诧异地问道:“我的新家?我住这里就好了,何必为我再起一个新家?” 宋云谦凝视着她,道:“正确来说,这里是朕和你的新家,你不喜欢住在后宫,那朕就另外为你建造一个住处,那么,你以后出宫便不受宫规限制!” 图纸只能看出格局和轮廓,温意却只是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欢喜的不是南苑的格局,而是宋云谦的话,她可以自由出宫?真是个太好了。 温意有些欣喜莫名地道:“真的?我真的可以自由出宫?” 宋云谦见她笑颜如花,眉目飞扬,一时看呆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那么,你可愿意跟朕一同住在南苑?” 温意悄然把手抽回,虽然她所生活的年代已经没有皇帝,但是皇帝的电视剧还是不缺乏。她知道皇帝是必须生活在后宫,因为他那群嫔妃的父兄,多在朝廷身居要职,他们是有一个互惠互利,互相牵制的作用。 她轻声道:“你过去跟我住,现实并不允许。” 宋云谦沉默了一下,道:“朕会处理好的,给朕的时间!” 温意最终还是默默地点头,理智上,她知道不该对这个男人付出太多,但是情感上,她还是无法抵抗。 宋云谦轻拥她入怀,在她耳边保证地道:“不会等太久的!” 南苑,足足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建好。这段时间,宋云谦一直在做安排,他没有再宠幸后宫任何的嫔妃,后宫虽然怨声一片,但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加上宋云谦不断地对后宫的嫔妃做出封赏,多少能平衡一些。他没有经常去找温意,因为他知道,若他去采薇宫的次数过多,会让后宫的人针对温意,他不愿意温意陷入那样的局面中。 第二年的春天,太皇太后把飞龙门主人的位置传给了温意,并且令千山守护温意。 当年夏末,南苑终于建造成功,宋云谦把南苑赐给温意居住,而他自己,暂时住在皇宫内。 同年十一月,皇后杨洛衣急病暴毙。 次年春,宋云谦封温意为皇后,温意成为首位不住在后宫的皇后,其他嫔妃也无需向她请安。 温意被封为皇后,无人有非议,因为她是飞龙门的主人,而飞龙门的主人,只能是后宫高位者。 两年后,温意为宋云谦诞下龙凤胎。 秋风悄然而至,温意再次来到古代,已经足足三年了。 这晚,两人相拥入睡,两人的梦,竟然一致地梦回以前种种,只觉得惊心动魄。 醒来后,两人对视,眸子里都有仿若隔世的激动。 宋云谦轻轻地道:“我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 所有前尘往事都在脑子里出现,温意也是泪光飞溅,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他较之以前,已经成熟了许多,不再是那个她初相识的青涩王爷,她吻上他的眼睛,泪盈于睫,“幸好,我还是遇上你了。” 身体无缝契合,世事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寻回了属于他们的幸福! 而在公元二零一四年,在某家医院里,一个女婴哇哇落地,医生抱着女婴走到产房门口,一位紧张的男子手忙脚乱地抱过自己的女儿,身旁的父母凑上来一看,含泪道:“这孩子,跟她姑姑出生的时候一模一样!” 三人都叹息,不知道温意如今怎么样了呢?有没有找到她所钟爱的男子? 温爸爸看出儿子和妻子的心思,乐观地安慰道:“道长说过,她是皇后的命,我相信,她现在一定已经找到她的夫婿了!” 众人相视一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