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妻宝》 章节目录 第001章妙 > · 暮春樱桃初熟,将新鲜樱桃刨开去核,盛入琉璃碗中,在上头浇上甜乳酪,便是一碗糖酪浇樱桃。 糖酪浇樱桃,樱桃莹红如玛瑙,乳酪凝白如清雪,甘甜滋润,色味俱佳。 这位穿着碧绿比甲、梳着双丫髻,端着糖酪浇樱桃的小姑娘,正是镇国公嫡孙女江妙身边伺候的丫鬟——玉琢。 这会儿,正进屋给自家姑娘送点心。 玉琢进去,朝着正在埋头练字的小姑娘行了礼:“姑娘,厨房准备了点心,姑娘歇息片刻再练字吧,省得手酸。” 坐在三弯腿荷花藕节方桌后的小姑娘,约莫六岁左右的年纪,生的一张白皙精致小脸儿,梳着俩花苞髻,髻上簪着盘花镶珠金簪,胸前垂着的小辫儿编得甚是精致,尾端缀着小小的银铃,越发俏皮可爱。这脖子上,还戴着一个银项圈儿,项圈分为两端,两端口弯成如意形状,满錾珍珠地,四周錾刻鱼鳞纹,下面连着一个福寿纹长命锁,刻双蝠拱寿桃,两面刻着长命百岁四字吉谶,尾端缀有佛手、石榴、寿桃形状的小铃铛。 而小姑娘身上的一袭石榴花绣荷纹妆花褙子,更是质地柔软、精致无双。 玉琢是江妙身边的贴身丫鬟,在旁服侍近两年了,当知晓自家姑娘身上随便一套衣裳,就足够寻常人家吃上好几年的时,也忍不住咋舌——真是金贵。 可谁叫,镇国公府阳盛阴衰,一屋子俱是男丁。姑娘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孙女儿,物以稀为贵,更何况是玉雪可爱的千金,一家子自是都宝贝着呢。只要姑娘开心,别说漂亮衣裳,这天上的月亮也得想法子摘下来给她才成。依着国公夫人的话,便是——“就这么一个孙女儿,若是不宠着,难不成那金山银山,都砸到那群臭小子身上去?” 江妙一双白嫩小手持着笔,握笔的姿势端正,完全不像是六岁女娃的姿势。可江妙自己却知,这具仅仅六岁的身子,太过羸弱,远不及她十三四岁时握笔写字时那般的行云流水、妙在心手。 江妙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却有些知足。连着练了一月,倒是比刚开始那会儿好多了。 目下,听到玉琢的声儿,江妙将笔搁在笔架上,丝毫不像一般女娃那样,听到吃食就兴奋欢喜的。她只略微抬头,看着玉琢道:“搁着吧。” 搁着,又是不吃的意思。 玉琢蹙眉,瞧着自家姑娘这张小巧精致的小脸,甚是心疼。正常来说,她家姑娘这般金尊玉贵的养着、一大家子宠着,小小的年纪,自该出落的白白胖胖、圆润可爱才是。可眼下呢,一张小脸苍白羸弱,衬得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的大而水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小姑娘的父母是如何虐待她呢了reads;。 玉琢却知,她家姑娘打从出生就生得病弱,差点就夭折了,得亏福大才保住了小命儿。因年纪小小就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儿,所以别人家的孩子都出去玩耍的时候,她只能静静坐在屋子里。冬天冷,更是包得跟团子似的,不能出门。 玉琢将红漆描金富贵花小托盘搁在桌面儿上,小心翼翼从里头端出几样甜点来。 除了乳酪浇樱桃之外,还有两碟精致的糕点。这糕点厨子是乔氏专程为女儿从盛州请来的,今日头一回做,自然花了一番心思,糕点小巧可爱,个个洁白如雪,松软香糯,捏成兔儿形状,栩栩如生;另一旁的,是玫瑰饼,这玫瑰饼的玫瑰花是今儿早晨乔氏特意派人去妙云峰上摘的。妙云峰的玫瑰花香味浓烈,花瓣厚实,做出来的玫瑰饼,自是香甜酥嫩,齿颊留香。 江妙瞧着玉琢这副为难模样,才给面子的拿起一块兔儿形状的糕点尝了起来。糕点蓬松柔软,又不粘牙,味道倒是不错。 玉琢这才欢喜。肯吃就成,吃多了才长肉。 仿佛想到了什么,玉琢说道:“姑娘,谢姑娘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了,要请她进来么?” 江妙拿着糕点的手一顿,又咬了一口,说道:“不用了,让她走吧。” 玉琢有些诧异。 外头那位谢姑娘并不是别人,而是镇国公府江三爷妾室谢姨娘的亲妹妹——谢茵。 镇国公府统共三房,三位爷皆是嫡出,大爷二爷是品行端良的谦谦君子,三爷素来纨绔风流,早前游山玩水,经过平州的时候,邂逅了书香门第谢家的大姑娘,之后便使了法子,纳了谢大姑娘。谢姨娘进门六年,远在平州的谢家双亲接连病逝,谢姨娘对年幼的妹妹谢茵甚是想念。江三爷宠谢姨娘,为了讨谢姨娘欢心,便将谢茵接进府来,好生照料。 谢姨娘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妾室,镇国公府之人自然也没将谢姨娘的妹妹谢茵放在眼里。 可不久,谢茵却成了江妙极好的玩伴。 自此之后,这镇国公府谁人敢说谢茵的坏话,江妙头一个不放过。别瞧着江妙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可生得却异常聪慧,学过的字儿,可是过目不忘的。大抵是慧极必损,才得了这副病弱的身子。她性子直,和上头三个亲哥哥一样讲义气,若非身子骨弱,怕也是个小霸王。 只是,自打上回姑娘不慎落水,在榻上养了整整一月后,对谢茵的态度忽然冷淡了起来。 玉琢心下犯疑。 按理说,自家姑娘性子直,若是姑娘不喜欢谢姑娘,那么方才谢姑娘来的时候,大可以直接拒绝,可偏生没有,而是白白让谢姑娘等了半个时辰,才说不见。仿佛,是存心的。 玉琢没有多问,只缓步走了出去。 玉琢走到外头,见一个穿着浅碧色半旧褙子、不过七岁左右的小姑娘坐在那儿。 正是谢茵。 谢家是书香门第,谢茵年纪虽小,却举止端庄,颇有淑女风范。玉琢看着这位谢姑娘,大大的眼睛,白嫩的皮肤,红润水嫩,打小就是一个美人胚子reads;。 可是再美,也不及她家姑娘。说起这茬,玉琢有些与有荣焉。她家姑娘的娘亲乔氏是当今帝师乔太傅的掌上明珠,乔氏女的美貌,在望城可是出了名儿的。且他们大爷,镇国公嫡长子江正懋也是人人皆知的芝兰玉树风度翩翩,二人这桩亲事,可谓是珠联璧合,天作之合。 而她家姑娘的容貌,更是继承了双亲的优点。日后,还不知要美到什么程度呢。 玉琢将自家姑娘的意思同谢茵说了。 谢茵微微一怔。 谢茵年纪小小,却是懂规矩懂礼貌的,对江妙房里的丫鬟,也是尊重。目下听玉琢这般说,诧异之余,也不敢多说什么。她姐姐再得宠,也只是妾,妾上头有嫡妻戚氏压着,姐姐受了委屈,只能忍着。可她忍不住。所以,她才想着和江妙打好关系。 她和江妙年纪相仿,镇国公府又没有其他小姑娘,自是最好不过了。 可如今,江妙居然不理她了。 谢茵心里恼,却也不敢得罪江妙,只能默默走了。 玉琢松了一口气,进去向江妙禀告:“姑娘,谢姑娘走了。”她将方才谢茵临走前交给她的小玩意儿呈了上去,道,“这是谢姑娘送给姑娘的。”是一个极精致的兔儿挂坠。 江妙没说话。 玉琢会意,便将这兔儿挂坠收了回去。 江妙静静看着玉琢出去。 她忽然想起前世。她对谢茵推心置腹,可到了最后,却是她亲手将自己送上了绝路——她分明还没死,她却唆使陆行舟将她扔进了枯井中,自是不死也得死了。 那会儿,她才十六,刚定亲不久呢。一月后,就要成亲了。只是,命都没了,还成什么亲。 不过她也明白,如今的谢茵并不是长大后的谢茵,她若是找现在的谢茵报仇,也丝毫不解气。能重活一世,便是上天恩赐,她犯不着为这些不相干的人闹得不痛快。这日子,她得好好的过,可若是谢茵要招惹她,她自是选择速战速决。毕竟在镇国公府,她的地盘儿,若是连个小小的谢茵都对付不了,当真是窝囊了。 正在江妙发愣的这会儿,外头传来几个声音,顿时让安静的屋子热闹了起来。 紧接着,三个清俊无双、意气风发的少年走了进来。 穿着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系白玉腰带、佩玉佩香囊的少年笑得最灿烂。他步若流星,急急着走在前头,仿佛是怕被后面的两个抢了先似的。 唇红齿白的少年看着书桌后的江妙,略带青葱之气的俊脸笑得更灿烂了,他语气宠溺的唤道:“妙妙。”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妙的小脸上才有了六岁小女孩应该有的憨然娇态。 此刻的江妙眉眼弯弯,精致小脸笑意正浓,脸颊的梨涡俏皮可爱。 她小脸微抬,望着面前这三张一模一样的俊脸,声音又甜又糯的叫道:“大哥,二哥,三哥。” 章节目录 第002章救美 > · 进来的少年,正是江妙的三位亲哥哥:江承让、江承许、江承谚。 走在最前头、着一身儿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的少年便是江妙的三哥江承谚,三兄弟中属他年纪最小。 说是年龄最小,其实也并未差多少。 江妙这三个哥哥是三胞胎,出生时间相差在半个时辰内,这长相也是一模一样的。幼时三兄弟生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白白胖胖很是讨喜。为了避免弄错,三人的衣裳鞋子都有不同的颜色|区分开来。不过,如今长大了些,这气质容貌还是有些差异的,至少身边亲近的人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老大江承让成熟稳重,最有兄长风范;老二江承许寡少语、不苟笑,却是生得最聪慧腹黑的一个;至于老三江承谚,素来活泼调皮,最会卖乖,三兄弟中最不让人省心。 三兄弟虽性格迥异,可爱护妹妹的心却是一样的。若是有人敢欺负他们的宝贝妹妹,三兄弟立马将人团团围住,前后左右皆是一模一样的脸,光是这气势,就足够把人吓得屁滚尿流了。这样一来,又有谁敢欺负江妙? 江妙看着自家三位哥哥,忽然想起了上辈子。 若是哥哥们知晓她被人害死,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好在,能重来一回。 老三江承谚走到自家妹妹的桌前,一手撑着桌子,另一手揉了揉自家宝贝妹妹的小脑袋,动作甚是宠溺。瞧着这个乖乖巧巧、娇娇弱弱的妹妹,江承谚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这小宝贝是他们家的! 江承谚低头一瞧,眉头微拢道:“妙妙怎么又在写字儿?你年纪还小,而且又聪明,若是再勤奋刻苦的话,叫别的小姑娘怎么办?难不成长大后要去当女状元了?你啊,总得给别人家留条活路。”在江承谚的心里,自家妹妹一直都是最漂亮最聪明的。 江妙听了三哥这番自卖自夸的话,忍不住笑。小姑娘生得精致可爱,唇瓣虽略显苍白,可这双眼睛却是水润明亮、灵气十足,当真是漂亮的不得了。 老大江承让却不赞同三弟的话。 他上前一步道:“咱们妙妙小小年纪就能静得下心来,日后练得一手好字,也算是锦上添花。你自己不爱读书也就罢了,可别教坏妙妙。”江承谚最不喜欢读书,皮得很。 老大说话总是稳重些,虽不过十一岁的年纪,身上却已经有其父江正懋的影子。 听了大哥的话,江承谚心中不满。他一张白净俊俏的脸一垮,登时就不舒坦了。这位小祖宗可是有脾气的,平日里,除了江妙,阖府上下最不能惹的就是他了。 江妙已经习惯了大哥和三哥斗嘴儿,反正每回都是大哥退让,谁叫他是兄长,名字里还有个“让”字?而且兄弟间的感情,可是越吵越好的。 江妙笑着,这才看向离自己最远的二哥江承许。 她这三位哥哥的容貌虽然极像,可二哥却是三人中长得最像爹爹的。而且,也唯有这位二哥,敢和爹爹对着干。 二哥平日里面无表情、沉默寡,实际上却聪慧过人,事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最后还是在感情上栽了跟头reads;。 江妙细细回忆,想起上辈子二哥坎坷的姻缘,就有些心疼。这辈子,在娶媳妇儿的事情上,她可得好好帮帮他。其实,也用不着她帮多大的忙,二哥聪明,只要她稍稍提醒,以他的聪慧,断断不会像上辈子那般,是三兄弟中最迟成亲的那个。 江承谚见宝贝妹妹一直在看江承许,倒是不乐意了。 他一张白皙俊脸一个劲儿的往江妙的面前凑,少年的唇瓣粉润如花瓣,微微一撅,蹙眉不满道:“二哥那个没表情的木头桩子样有什么好看的,妙妙你看我,你三哥我多好看啊。” 多大脸。 江妙“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妹妹开心的笑着,一直没有表情的江承许,也眉目柔和,露出了宠溺之色。 而这厢,谢茵自江妙的锦绣坞出来,便回了谢姨娘的清雎院。 谢姨娘虽是妾室,可这清雎院的家具摆设堪称精美。屋内还有两个黄梨木大书架,上头整整齐齐摆着书,全是江三爷给谢姨娘搜罗来的书籍,可见江三爷对谢姨娘的宠爱。 其实,谢姨娘的容貌并不算拔尖儿,至少比起江三爷的嫡妻戚氏,是远远不及的。戚氏貌美,又出身名门,可江三爷偏生就喜欢谢姨娘这般弱柳扶风的女子。 谢姨娘坐在绣墩上,在绣腰带。正是昨儿同江三爷在榻上缠绵时,江三爷一面骑着,一面使坏让她答应。谢姨娘脸皮薄,哪里承受得起江三爷这般的戏弄,只能赶紧答应了。 目下见年幼的妹妹谢茵进来,谢姨娘清丽娇柔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遂搁下手头的活儿,命贴身丫鬟青芽去小厨房弄些点心来。 谢茵略微蹙眉,年纪小小的,表情有些委屈。 谢姨娘一把将妹妹揽了过来,瞧着她的小眉头,心疼的询问:“怎么了?” 谢茵虽懂事,可到底才七岁,还是小孩子。先前父母双亡,如今就这么一个姐姐能依靠,在姐姐面前,还能伪装什么呢? 她略微抬眸,大大的杏眼,眸中含泪,看着谢姨娘道:“姐姐,江姑娘不肯理我。方才我去找她玩儿,等了她半个时辰。” 谢姨娘这才无奈,一把将谢茵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她道:“江姑娘身子弱,上回又落了水,自然不能同你玩儿,等过段日子再去找她,好不好?”先前妹妹和江妙关系交好,她也放心,至少有江妙在,妹妹不会受委屈。可到底是小孩子,说不玩了就不玩了,她不能逼着人家和她妹妹玩儿。 再说了,江妙是什么人?镇国公府连着十个孙儿,镇国公和老太太眼巴巴盼了许久,才盼得这个宝贝疙瘩小孙女。 就算她有三爷护着,也不敢得罪这位小祖宗啊。 谢茵年幼,却也明白这些道理。她翕了翕唇,泪珠子纷纷滚落,双手交缠着,甚是可怜,委屈道:“茵儿知道,咱们得罪不起江姑娘。可是姐姐,我并不觉得这江姑娘哪里好,我听人说,她隔三差五的生病,是活不了几年的——” “茵儿reads;!”谢姨娘厉声道。她神色惊慌,一把捂住谢茵的小嘴,瞧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语气才柔软了几分,“这话是谁教你的?以后可不许乱说。” 江妙病弱是镇国公府人人皆知的事情,短命也是正常的,可若是谁人敢提一个“死”字,别说江大爷和乔氏会生气,头一个算账的,就是疼孙女的国公爷。 听了谢姨娘的话,谢茵心下委屈,却也只能缄默不语了。 她蓄着泪,偎在自家姐姐的怀里,想着平日里江妙身上穿的戴的,还有屋子里的摆件小玩意儿,样样精致,有些是她从未见过的。 江妙整天病怏怏的,活不了多久,穿那么好看的衣裳,戴这么好看的首饰,又有什么用? 若她是江妙,肯定比她更讨人喜欢。 江妙同三位哥哥说了才几句话,乔氏就过来看女儿了。 乔氏莲步姗姗进来。 最先入目的是一双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子,之后便是一身儿玫瑰红织金缠枝纹褙子,精致的倭堕髻上戴着步摇缀着珠翠,下边儿是远山眉、芙蓉脸,这眸如秋波,唇如朱丹,一颦一笑,皆显风姿绰约、美貌无双。 三兄弟看到乔氏,立马齐刷刷站好,一个个腰板挺得直直的,精神奕奕,挨个儿叫着:“娘。” 江妙也含着笑,歪着小脑袋,甜甜糯糯喊道:“娘。” 乔氏朝着三个儿子点了头,之后瞅了瞅宝贝女儿的脸色。她见女儿一张小脸虽然苍白,可比起前段日子,已经好多了。 乔氏坐了下来,把瘦弱的女儿抱在怀里,双手摸了摸她白嫩嫩的小手,柳眉舒展,说道:“倒是不凉。” 江妙偎在乔氏的怀里,乖巧道:“女儿若是冷了,会叫玉琢姐姐添衣裳的。” 如此懂事,倒叫乔氏有些放心。 乔氏抱着女儿,又看了一眼不听话的老三,道:“还是妙妙乖,瞧瞧你,就是不让人省心。眼下陈夫子就在你爹爹那儿了,晚上有你好果子吃。” 今日江承谚在学堂上顶撞了陈夫子,陈夫子气不过,便找江正懋告状来了。 江承谚最怕江正懋这个爹了,忙装可怜朝着乔氏求饶。 乔氏不听,嗤道:“今儿在先生面前不是挺嚣张挺得意的吗?” 江承谚委屈的撅了撅嘴,可怜兮兮看着江妙,求助道:“妙妙,你倒是为哥哥我说句话啊。” 江妙笑盈盈的,一双眼眸清澈如水,声音稚嫩道:“三哥放心,若是爹爹敢训你,娘头一个护着你呢。” 三兄弟中,最调皮的就是老三江承谚。乔氏是个嘴硬心软的,实际上最疼小儿子了。小时候,其他两个都生得乖巧,偏生江承谚,除了娘亲乔氏,谁都不让抱,而且还在自家爹爹的身上浇了好几回童子尿,浇完还得意的笑呢。可把江正懋气的,只是每回江正懋要教训儿子,乔氏就护起短来,叫他这位老子也奈何不得这个有娘亲撑腰的小子reads;。 江承谚笑了:“还是妙妙聪明。” 乔氏一听,旋即蹙了眉。女儿的确聪慧,可她宁可女儿愚钝些,有副好身子就成。 想起两月前在宣王府那茬,乔氏就心惊胆战。 她抱着女儿的双手也紧了些,庆幸道:“上回的事,得亏宣王府的大公子,不然咱们妙妙……” 江妙蹙了蹙眉。 乔氏口中说的宣王府的大公子,就是她上辈子的未婚夫陆行舟。她六岁的时候,在宣王府同刁蛮跋扈的罗安郡主闹得不愉快,之后不慎被罗安郡主推下了荷花池,差点就丧命。那时她失去了知觉,醒时已经回镇国公府了。虽没丢了小命,却也在榻上躺了很久。 听爹娘和哥哥们说,是陆行舟救了她。 她平素不出门,这回之后,同陆行舟的往来才多了起来,加上三位哥哥感激陆行舟救了她的小命,自然将陆行舟当成兄弟看待。 后来,她渐渐长大,到了及笄之龄,很自然的同青梅竹马的陆行舟定了亲。 只是在感情这事儿上,她不开窍。同龄的小姑娘怀春之时,她尚且懵懵懂懂,不知情爱滋味儿。而对于陆行舟这个未婚夫,她虽然没有生出男女之情,可自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也算是有兄妹之意。且陆行舟是宣王庶长子陆忱所出,娶镇国公府的嫡孙女,绝对是不亏的。 陆行舟温文尔雅,她嫁他,自然没什么不好。 可偏偏和陆行舟成亲的一月前,不巧被她撞破了他和谢茵的私情。 她对陆行舟没有感情,自然也没什么好激动的,可生气,却是有的。那会儿她就站在那儿,听陆行舟对着谢茵含情脉脉卿卿我我,然后才知当年她落水时,救她的人,并不是他。 若是不喜欢她,他大可以不来提亲,和她定了亲,却向另一个女子表达爱慕之情,算个什么东西?这桩亲事,取消了也罢。 只是,谢茵却是个心肠歹毒的。 她情绪激动,旧疾复发,需要服随身携带的药丸,谢茵却故意打翻了她手里的药瓶。而在陆行舟欲救她的时候,谢茵告诉陆行舟,若是今日她不死,镇国公府的人不会放过他们。 那时候,陆行舟原本是要给她递药丸的。 她难受的厉害,见陆行舟将药丸递过来,才伸着手臂。之后,他却听了谢茵的话,狠了心,把药丸给丢了…… 想了半会儿,江妙才看向乔氏。她眨了眨眼睛,作出一派六岁小女娃该有的天真烂漫状:“娘,那日把女儿从水里救上来的,不是行舟哥哥啊。” 乔氏一怔,看向女儿水亮的大眼睛,诧异道:“妙妙,你说什么?” 江妙心中笑笑。那时她失去知觉,自然是看不清的,可这番话,却是陆行舟亲口对谢茵说的,定然错不了。 那日救她的人,并非宣王府大爷陆忱的长子陆行舟。而是宣王府的三爷,也就是宣世子——陆琉。 章节目录 第003章三叔 > · 陆琉是宣王府唯一的嫡子。 先前宣王妃一直不孕,倒是宣王侧妃尤氏肚子争气,一进门便连着替宣王生了两个儿子——庶长子陆忱同次子陆怿不过相差两岁。 陆忱十二岁的时候,宣王欲将其交由宣王妃抚养,若宣王妃无所出,那陆忱便是嫡子了。可偏生这个时候,一直不孕的宣王妃怀上了孩子。宣王妃有孕,这事儿自然也就搁下了。 后来,宣王妃生下了儿子陆琉,血崩而亡。 宣王妃死后第三年,宣王便续弦,娶得却是宣王妃的嫡亲小妹宋云瑶。宣王虽将妻子之死怪罪在陆琉身上,可陆琉到底是宣王府唯一的嫡子。这世子之位,自然是他的。 不过,若是没有陆琉,宣王妃一直无所出,那如今陆忱就是宣王府的世子,陆忱长子陆行舟的身份,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且宣王妃怀孕时已经三十多了,所以陆琉的年纪只比陆忱之子陆行舟大四岁。 可依着辈分,陆行舟也得恭恭敬敬喊陆琉一声:三叔。 上辈子江妙极少出门,就算同陆行舟来往,大多也是他来镇国公府。她同陆琉,自然也没见过几回。可谁会想到,这一向低调的宣世子,日后会成为整个大梁举足轻重之人。就算众大臣屡次向景惠帝弹劾宣王陆琉,可仍是无法撼动陆琉在朝中的地位。小皇帝对陆琉的信任,也早已超过了一般的君臣。 当时宣王已死,陆琉世袭王位,谈论陆琉时,大多是“权倾朝野”、“杀伐果决”之类的字眼,总之都是贬低之词。可陆琉名声再差,望城之人,也仍然络绎不绝前去巴结。 陆琉日后能有这般的大作为,显然非良善之辈,只是他在少年时,却愿意救一个落水的小女娃,这事儿,就连她也有些难以置信。 是以,今日江妙只能同娘亲说,那日救她的人不是陆行舟。至于是谁,得由陆行舟亲口说才成。 乔氏听了江妙的话,便去找江正懋说了此事。 江正懋着一袭宝蓝色杭绸直缀,此刻俊脸面无表情。可乔氏同他成亲十几载,自然晓得他此刻正生气呢。 江正懋知晓妻子刚从女儿那里过来,遂问道:“妙妙如何了?”心里却生气,可生气之前,最惦记的还是宝贝女儿。 乔氏莞尔一笑:“在练字儿呢,倒是乖巧。妾身瞧着,妙妙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她细细打量自家夫君的脸色,声音低了些,问道,“陈夫子怎么说?” 一说起这个,江正懋就来气。 他敛眉,道:“臭小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reads;。” 乔氏“噗嗤”一笑,两汪眼眸如含春水。 江正懋不过而立之年,模样生得甚是俊朗。只是他平常不苟笑,所有的温柔宠溺,都给了妻女二人,就算是面对三个儿子,也没有半点慈父表情。三兄弟中,老大江承让倒是稳重,让江正懋省心;老二江承许平日里不声不响,功课也是三人之中最好的,本该是江正懋最得意的儿子,可偏生父子俩的脾气一模一样,天生相冲;这老三江承谚,更不用说了,整一个猴精儿,闯祸最多的就是他,只是每回江正懋稍稍教训的重些,乔氏就护在前面。 江正懋宠妻。江承谚嘴甜孝顺,讨了乔氏的欢心,相当于有了一块免死金牌。如此一来,江正懋还真奈何他不得。 至于闺女,才是江正懋的心肉头。妻子生完三个臭小子,五年之后,二人才又要了一个闺女。 起初江正懋就盼妻子能给他生个粉雕玉琢的闺女。三兄弟出生时,他瞧着齐刷刷三个带把的,登时目瞪口呆,表情甚是精彩。乔氏觉着他是嫌弃,为着这事儿,乔氏可是恼了许久呢。之后终于得了江妙这个宝贝,江正懋有妻有女万事足,加之女儿小小年纪就乖巧,江正懋更是疼爱。 江正懋看着妻子俏脸染笑,忍不住捉着她的手,表情忽的温柔了起来。 他道:“阿琬,待会儿我去教训人,你可别拦着。” 阿琬是乔氏的闺名。 乔氏和江正懋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之后顺利成亲,夫妻恩爱,鹣鲽情深,不知羡煞了望城多少人。且江正懋洁身自好,身边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对乔氏千依百顺。乔氏得老太太欢心,出嫁之前,老太太就视她如亲女,一进门就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又给镇国公府添了一个女娃,更是令人欢喜。就连镇国公,对这位儿媳也是挑不出错的。 这么一来,江正懋不纳妾,也算不得什么事了。 乔氏到底舍不得儿子,面露难色,道:“那也成。不过夫君得答应妾身,不能出手太重,意思意思就成了。” 江正懋看着斯斯文文的,实际上却是会武的。三个儿子,也自小由江正懋这个爹爹亲自教导,年纪小小的,就开始教三人骑马射箭。可严父也有严父的好处,至少这三个孩子,是镇国公府孙辈中是最出色的,特别是老二江承许,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这事儿,江正懋嘴上虽不说,可看着儿子出色,他心里也是得意的。 乔氏见江正懋面色淡然,遂蹙眉道:“怎么?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成?” 这语气,仿佛是生气了。 乔氏虽已是四个孩子的娘亲,可她天生丽质又懂得保养,虽未夸张到娇颜永驻,却也比同龄的妇人看着年轻好几岁。因夫妻恩爱,阖家美满,乔氏日子过得舒坦,这脸也是红润明媚,美不胜收的。 江正懋看着妻子这般模样,忙说软话:“我答应你还不成吗?”说着,他把人搂到了怀里,亲了亲,“可是阿琬,你要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孩子们好。” 乔氏自然不是糊涂之人。她道:“妾身自然晓得。可妾身相信,咱们这三个儿子,性子像表哥你,再宠也不会闹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乔氏嘴甜会说话,既赞同了江正懋的观点,又替儿子说了话,最后还不忘夸赞他一番reads;。 江正懋听了,眉宇间含着柔色。成亲前,每回听着她娇娇软软的声音亲切的叫他表哥,他便什么是都依着她了。 乔氏察觉到他不规矩的手,登时脸颊一烫,推了推,却不见他收敛,只任由他继续,嘴上继续说着正经事:“妙妙说,那日在宣王府救她的人,并不是陆行舟。夫君,你说……那会是何人?” 江正懋手一顿,想了想,眉目淡然道:“不管是谁,终究是宣王府的人,这人情,咱们的确是欠下了。若你想知晓是何人,等那孩子来咱们府上,我亲自问问就成了。” 因救了江妙,所以陆行舟和江妙的三个哥哥来往很是密切,若是明日让三个孩子去请陆行舟过来玩儿,倒是件极自然的事儿。而且陆忱和孟氏,巴不得自己儿子和镇国公府走得近些。 江正懋原本也感激这个孩子,觉得他品行端良,是个谦和有礼的,就是性子软了些。只是,若这事儿是他说谎了,那这人品,应是有待考量了。 乔氏会意,仰头看着江正懋,含笑道:“还是夫君说得在理。”忽然想到了什么,乔氏倏然敛笑,蹙眉道,“这几日妙妙同姓谢的那丫头倒是疏远了。妾身既觉得踏实,又觉得心疼。咱们妙妙好不容易有个伴儿……” 说起这茬,江正懋也心疼闺女。 若非镇国公府就他闺女一个女娃,他也不会同意谢茵陪女儿玩。可那丫头到底年幼,只要他派人盯着,二人一起玩就一起玩。左右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女儿开心最重要。 江正懋略带薄茧的手抚着妻子的眉心,思忖片刻,说道:“等过几日,请薛家丫头过来陪陪妙妙吧。” 镇国公府同薛府是世交。 薛家嫡孙女薛今月,和江妙年纪相仿。 次日,玉琢将陆行舟来镇国公府之事告诉了江妙。 江妙听了,稚嫩精致的小脸倒是没什么表情。她晓得,以她娘亲的性子,自然会想法子从陆行舟的口中问出事情的真相来。陆行舟不过是个十岁的少年,在她爹娘面前,不可能说谎。 这辈子,没有陆行舟救她的这个契机,那么同镇国公府的往来,也不会那般密切。加上她会有意避开他,这辈子自然也不会同他定亲。届时,他爱喜欢谁就喜欢谁。 江妙心情忽然好了些。 她略微抬脸,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看向玉琢,声音甜甜道:“玉琢姐姐,昨儿的糕点做得不错,还有吗?我想吃。” 小小的女娃,生得一张精致白皙的脸蛋,此番嘴角噙笑,梨涡隐现,不知有多讨人喜欢。 玉琢在自家姑娘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极少见她露出这般稚气可爱的表情,一时有些怔住。可细细一想,姑娘才六岁,的确是最天真烂漫的年纪。 目下一听姑娘主动说要吃东西,玉琢自是欢喜不已,忙眉目含笑,道:“奴婢这就命厨房去做,姑娘你等会儿。” “好reads;。”江妙笑了笑,坐在绣墩上,短短的腿儿晃了晃,嘴角的梨涡越发深了些。 这辈子,她想活得久些,想看着哥哥们都成亲生子、儿孙满堂。 至于她,不嫁陆行舟,她可以另觅良人。 总之,这日子,怎么舒坦怎么过。 陆行舟不过十岁,今儿应邀来镇国公府,穿着一身青竹色袍子,打扮得甚是体面。他人虽年少,可容貌出众,生得斯文白皙,日后长大了,也是个芝兰玉树的翩翩佳公子。 江承让三兄弟瞧着陆行舟,倒不想往常那般热情,只淡淡打了招呼。 找了他来玩,又不理他。陆行舟俊脸有些尴尬。 好在这会儿江正懋走了过来,招呼他去厅内坐坐。 陆行舟有些紧张。可想起出门前,娘亲叮嘱的话,便乖巧的朝着江正懋行了礼,叫了声江伯伯,而后跟着他走了进去。 三兄弟未进去。 着一袭墨绿色长袍的江承谚先开了口,他嘴一撇,搭着大哥江承让的肩膀,说道:“今儿若是姓陆这小子不说实话,咱干脆揍他一顿得了,这招最管用了。”昨日被爹爹揍了一顿,江承谚正想找人出出气呢。 江承让看了弟弟一眼。 江承谚讪讪收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嘿嘿笑道:“我说笑呢。”就算救人的不是陆行舟,可他还是有功劳在的,他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江正懋着一身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轻轻掀袍坐在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他伸手,接过丫鬟端来的汝窑白瓷茶盏,执着茶盖,轻轻抚了抚茶沫,未抬头,只淡淡道:“坐吧。” 陆行舟有些犹豫,音色微颤道:“谢谢江伯伯。”这才落座。 江正懋浅浅啜了一口茶,之后将茶盏搁在了手边的几上。他略微抬眸,看着椅子上紧张的少年。 不得不说,这少年被他父亲陆忱教得还算出色。 只是—— 江正懋道:“昨日妙妙同我说了那日在宣王府的事。仿佛与贤侄所述有些出入,就想随便问几句……那日救妙妙的,当真是你吗?” 陆行舟脸色惨白,额头有些冒汗,双手也不自觉的握紧。 陆行舟想起娘亲告诉他,绝对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要和所有人说,江妙是他救的。 可陆行舟小小年纪,是个乖巧懂事的,且日日读圣贤书,从来没有说过谎。这几月,他起初煎熬,后来好些了,可每回来镇国公府,就又想了起来。偏生爹娘让他多来镇国公府走动走动。 目下江正懋这般问,陆行舟搁在膝上的双手握成拳,犹豫半晌,便忍不住说了实话。 他抬眸看着江正懋,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心虚,说道:“那日救妙妙的,不是我。是……是我三叔。” 章节目录 第004章表妹 > · 晚上一家六口用膳,江承谚执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一张白皙的俊脸,忍不住问道:“爹爹,今儿姓陆的那小子说实话了么?是谁啊,咱们认识吗?” 话落,老大江承让竖起了耳朵,老二江承许,倒是面色淡然的继续用膳。 坐在一旁的江妙,听着自家三哥的话,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前几日还一口一个行舟,简直当成亲兄弟,如今改口倒是快。不过,陆行舟的品性的确不差,小时候更是诚实乖巧,这回他会说谎,大抵也是他的娘亲孟氏教的。至于长大后,她也没想到,他会被谢茵迷成这副德性。算是她识人不清。 江承谚好奇心重,可昨儿才被江正懋责罚了一顿,哪里敢真的揍陆行舟?他心里痒痒的,觉着难受,只能大着胆子亲自问江正懋了。 江正懋未抬眼,只淡淡道了一句:“食不,寝不语。”而后拿起筷子,替妻子乔氏夹了一个乌鱼蛋。 乌鱼蛋味道鲜美,先用河水滚透,洗沙去腥,再用鸡汤和蘑菇将其煨烂,瞧着简单,实际上却极难做好,乔氏这几日很喜欢吃这道菜。 江承谚小眉头一拧,然后眼巴巴的看向乔氏。 乔氏冲着江承谚使了个眼色。 江承谚清澈的眼睛满是委屈,咬着筷子不满的“哦”了一声,而后拿起公筷,夹了一块鱼肉搁在瓷碟中。他低着头,安安静静的挑着鱼刺,确保鱼肉没刺儿了,才将鱼肉放在了江妙的碗里。 江承谚道:“妙妙多吃点。”让宝贝妹妹长得白白胖胖的,可是三兄弟一直努力的目标。 瞧着碗中白嫩鲜美的鱼肉,江妙小手忽的一顿。 她这三哥,平日里最是调皮捣蛋,性子也是大大咧咧的,可她爱吃鱼肉,他就每回都会细细给她挑鱼刺。若是三哥能把这份耐心用在功课上,大抵也不会老是被夫子告状了。 江妙眉眼一弯,侧过小脑袋冲着江承谚笑了笑:“谢谢三哥。” 江承谚甚是得意。只要妹妹爱吃,他挑几块都成。 用了膳,乔氏陪女儿回房,瞧着女儿睡着了,才回到自己的卧房。 江正懋已经沐浴好了,此刻穿着一身白色绫绸中衣,躺在绸榻上看书,听到乔氏的步子声,才抬眸看了一眼:“妙妙睡了?” 乔氏道了一声是。 乔氏见自家夫君拿的是本诗集,便知他是装模作样。她含笑走了过去,坐在他的身边,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诗集。 江正懋面无表情的俊脸浮现笑意,展臂把人搂着,闻着妻子身上的香味儿reads;。乔氏善美容保养之道,身上用的香,也是她亲自调制的,最是馨香淡雅。 江正懋一下一下摩挲着妻子的手臂,启唇道:“想问什么?” 乔氏微抬妙目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这还用得着她说么? 江正懋笑笑。他对妻子素来毫不隐瞒,自然将今日陆行舟的话一字不落的都说了。 那日他们看到陆行舟将浑身湿透的闺女抱了过来,又知闺女是同罗安郡主起了冲突落了水,自然先入为主认为是陆行舟救的人。那会儿他们着急,只记着照顾女儿,自然也没细问。之后陆行舟的母亲孟氏自然听说了。陆行舟虽是宣王府的长孙,可到底是庶出,若是能和镇国公府有了交情,日后自必当有用处,而且他这闺女在镇国公府的地位,是整个望城之人都知晓的。孟氏一教,陆行舟定然乖乖听话。 这后半截,陆行舟倒是没说,毕竟他也不敢说自己母亲的不是,可江正懋心里却是清楚的。 乔氏听了,倒是诧异:“先前觉得宣世子行事低调人也矜贵,未料还有这份善心,当真让妾身刮目相看。” 虽然宣王平日里还是喜欢陆忱陆行舟这些个庶子庶孙多些,可陆琉终究是王府世子。 江正懋嗯了一声,低头看着妻子,说道:“那会儿是咱们关心则乱,才没注意这些。” 也是。夫妻二人最疼爱闺女,乔氏又将闺女当成命根子,哪里还会多想?而且陆行舟这孩子,他们也是见过几回的,品性不错,不像是个会说谎的。 乔氏思忖一番,抬眸问道:“那咱们该怎么感谢人家?” 江正懋道:“既然这位世子爷不在意,想来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以宣世子这般低调的性子,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侄儿抢了他救小女娃的功劳,便站出来澄清的。他继续道,“不过,不管是不是顺道,总归是他救了咱们妙妙,这人情咱们心里记着,等日后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再还这人情也不迟。” 乔氏点头道了声“也好”,而后浅笑道,“妾身先前就觉得那宣世子生得容貌昳丽,甚是出挑,果然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江正懋笑,抬手捏了捏妻子的脸颊,道:“先前还夸陆行舟,还说若是身份高一些,日后当个女婿也是使得的,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 乔氏微愠,嗔了自家夫君一眼。 江正懋把人搂紧,在脸上香了一口,说道:“若你想感谢,下月便是宣王府老王妃的寿宴,你当面感谢感谢也成。” 乔氏道:“嗯,妾身记着了。”她又道,“……到时候得带着妙妙一块儿去。” 这厢陆行舟回了宣王府,便将事情告知了娘亲孟氏。 孟氏今儿着一身色泽艳丽的玫瑰红织金缠枝纹褙子,梳着宝髻。她嫁的虽是宣王府的庶长子陆忱,可宣王素来对陆忱极为倚重,妻凭夫贵,孟氏在宣王府的地位也是不一般的。孟氏容貌端丽,身段纤侬合度,同陆忱成亲十载有余,仍是极得宠的。加上有一个出色的儿子,若非上头还有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婆婆,怕是要在宣王府横着走了。 瞧着陆行舟进来,孟氏便含笑问着儿子今日在镇国公府之事,待听儿子说他已向镇国公府大爷说了实话,旋即变了脸色,眉头拧得紧紧的,道:“你这孩子,忘了娘是怎么教导你的吗reads;!” 儿子素来听话,可就是为人太正直。孟氏有些很铁不成钢,身子都颤了起来。 镇国公府俱是孙儿,唯有江妙一个孙女,阖府上下都将这病弱的小女娃当成宝贝疙瘩。镇国公府之人知晓是她儿子救了江妙,便对她儿子客客气气的,长房那三兄弟,还经常找他去府上玩儿。这来来往往的多了,关系自然也牢固了。至于那江妙,虽然病怏怏的,可身份摆在那儿,若是长大些,身子好些了,她儿子娶了她,也算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身子不好子嗣艰难也不打紧,她儿子身子好,身边多添几个女人就成了,不管是谁生的,横竖都是她的孙儿。 可如今—— 饶是孟氏再疼儿子,这会儿也有些恼怒,道:“你这个糊涂的东西,当真要气死娘了。” 陆行舟觉得委屈,却丝毫没有因为今日的举止而后悔。 他抬脸,坦坦荡荡道:“妙妙本来就是三叔救的,儿子只不过是将功劳还给三叔罢了。而且江伯伯说,日后还让我去府上玩儿。” 这怎么能一样呢!孟氏心中懊恼,却也不敢真的打儿子。 孟氏素来看不惯陆琉。若非陆琉出生,她的夫君就是宣王府的世子了,她的儿子,便是宣王府的嫡长孙。 三日后,乔氏请人去薛府将薛今月过来,陪陪女儿。 而江妙此刻却在坐在椅子上写字儿。 身后站着的是老二江承许。 江承许一袭月牙白锦袍,俊脸倒是比平日多了几分柔色。他握着妹妹的手,一改平日冷漠之色,耐心的,一笔一划教着她写字。 江妙学得极认真。她小手使不上力气,跟着二哥的笔势走,这写出来的字儿,自然也比平日多了几分流畅之感。 江妙一张白净的小脸稍稍一歪,赞道:“二哥的字写得真好。” 江承许是三兄弟中功课最好的,自打妹妹落水病好之后,便喜欢上了写字,今日是他的休沐日,干脆教妹妹写字。这会儿听着妹妹软软糯糯的声音,江承许低头一眼,妹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含着笑意,只是这脸颊却过于瘦小。他心疼,抬手揉了揉妹妹脑袋上的花苞髻,道:“妙妙这般用功,以后这字儿定会比二哥写得还好。” 江妙笑笑。上辈子她的确写得一手好字,但凡是静下心来做的事情,她都能做好。可再好,也及不上天资聪颖、智慧过人的二哥。 兄妹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小脸白皙、娇美可爱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小姑娘梳着丱发,穿着一袭碧绿绣荷花衣衫,下边是一条乳白色缎裙,脖子上挂着一个赤金镶莲花纹项圈。她生得圆圆小脸,眉心有一颗米粒大的朱砂痣,瞧着年纪约莫比江妙年长些。 江妙抬眼,看着来人,亲切的唤了声:“今月。” 这个小姑娘,正是薛府的嫡孙女薛今月,大江妙两岁,也是江妙为数不多的玩伴reads;。 薛今月跑得有些快,脸颊粉扑扑的,瞧着就比江妙健康许多。目下小姑娘喊了人,便走到江妙的身旁。她抬头,看着含笑、对妹妹目光宠溺的江承许,立马眼眸弯弯,抬起白嫩小手捏着江承许的衣袖,道:“三表哥。” 噗嗤。 江妙登时笑出了声儿。 得,又认错人了。 薛今月本就记性差,经常记不住人,何况她这三位哥哥模样生得差不多,也难怪她经常认错了。可是,每回今月只会将她大哥和三哥弄混,因为一直面无表情、安安静静的,就是她二哥无疑。今日倒是奇了,竟然会将她的二哥认作是三哥。 江承许看着低头看着薛今月,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目光也清冷了起来。 薛今月这才反应过来。 她收回手,小心翼翼、怯怯道:“二、二表哥。” 其实这也不能怪薛今月。每回她来镇国公府,这三胞胎表哥就让她有些头疼,最好认的便是二表哥江承许了,反正小小年纪板着一张脸的就是他。不过她最喜欢三表哥,三表哥最爱笑,而且和她也玩得拢。 江妙瞧着薛今月小脸笑意全无,也知晓因她二哥的性子一直都是冷冷淡淡,所以她从小就有些惧怕她二哥。别说她觉得二哥讨厌她,就连她这个当亲妹妹的,起初都以为她二哥有些不喜欢薛今月这个表妹。 只是,上辈子今月定亲之后,她在知道原来二哥竟然是喜欢她的。可那会儿两家人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今月要嫁的是姨娘的表哥,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她心里也是有些喜欢的。她二哥呢,等人家定亲了,才去找人家,后来不知说了什么,反正回府之后,她二哥消沉了许久。之后今月出嫁,他二哥的亲事迟迟不定。再后来,今月的夫君本性暴露,是个沾花惹草的风流性子,对妻子更是冷冷淡淡,今月受不住,二人成亲不到一年,就和离了。 可就在今月和离之后,她这一直不肯娶妻的二哥,却主动求爹娘去薛家提亲。 亲事虽然有些波折,可最后还是如她二哥的愿,娶到了心爱之人。 只是她二哥的性子冷漠,夫妻二人成亲之后,并未如寻常新婚夫妻那般恩爱,大多是她二哥冷落今月,今月又是个软弱的性子,从小就怕他,碰了几次壁之后,干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劝过二哥几回,可感情这事儿,外人说什么也没用。等她二哥终于明白,要珍惜得之不易的妻子时,今月却在出门的时候,遇上贼人,之后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了。 那时,她是今月在这镇国公府唯一能说知心话的人,自然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觉得她二哥冷落她,是因为她先前嫁过人,所以那时候,她丝毫没有犹豫,决定清清白白的去死。 江妙看着笔下的墨汁晕开,将字晕染的模糊不清,这才侧过头看着薛今月,说道:“今月,你放心,我二哥不吃人的,没什么好怕的。”这辈子,她最想帮的就是二哥和今月的姻缘。 薛今月这才忍不住笑了笑,点头“嗯”了一声。 江承许目光冷淡,却也侧过头,多看了这位小表妹一眼。 章节目录 第005章樱桃 > · 江承许唯有对妹妹才温和些,这会儿就算有江妙在,薛今月还是有些怕他的。 他在,她就不敢说话。 待江承许出去了,薛今月才抬手捏了捏江妙的小脸蛋,道:“妙妙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她端着含笑的眉眼细细观察了一遍,之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而且也比之前爱笑了。” 上辈子的江妙大多在爹娘哥哥们面前,才会露出几分笑意。而且她身子太羸弱,平日里的情绪起伏尽量少些,可饶是再如何的金尊玉贵,这样长大的小姑娘,难免比同龄的小姑娘少了几分活泼明媚。也亏得她模样生得出挑,特别是一双眼睛灵气十足,才未变得死气沉沉。 可如今她却知道,保持愉悦的心情,她的身体才能好些。 前世死之前,她恨谢茵和陆行舟reads;。甚至在刚重生的时候,她心里也是存着怨恨的。只是那日她醒来,看着前来探望的年幼的谢茵,她完全有能耐除掉她,可偏偏她不想了。她倒要看看,这辈子她不嫁陆行舟,谢茵和陆行舟能不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可在这之前,她得健健康康的,活得长久。 薛今月看着含笑得江妙,当真是越看越喜欢。先前她就心疼她,分明只比她小两岁罢了,却生得这般的瘦小,而且经常喝汤药。薛今月声音甜糯道:“方才瞧着二表哥笑了,我还真以为是三表哥呢,二表哥可是从来都不会笑的呀。” 江妙忙纠正:“二哥不是不会笑,只是不常笑罢了。”她看着薛今月,继续道,“今月,你……怕我二哥吗?” 薛今月杏眸一顿,而后耷拉着脑袋,低着头看着自己缠着的双手,点头道:“嗯,有点儿。” 说是有点儿,其实是很怕吧。 江妙心知肚明,道:“其实……我二哥人挺好的,接触的多了就知道了。”现下大家年纪都还小,离终身大事自然远了些,可自小亲近些,以后的感情,才能水到渠成。 薛今月却是不信。江承许对妹妹自然好,可对妹妹以外的人,素来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她不愿和江妙再谈及江承许,遂拉着她的手道:“咱们出去玩儿吧。”她一顿,抬眼看着江妙,“你……可以吗?” 江妙很少出去玩,这回却是点了头:“嗯。” 薛今月一张圆圆的笑脸染上笑意,拉着她的手就跑了出去。 江妙身边有丫鬟玉琢跟着,另一个穿着翠蓝色素面褙子、身形矮胖的老妇人,则是江妙的贴身嬷嬷许嬷嬷。许嬷嬷是跟着乔氏从太傅府过来的,从小看着乔氏长大,如今又看着乔氏的女儿长大,算是老人了。许嬷嬷对这位体弱多病的小主子甚是心疼,目下见江妙和薛姑娘在院子里,江妙站在葡萄架下,薛今月则开心的示范踢毽子。 两个可爱的小姑娘笑如银铃,为这锦绣坞增添了几分生气。 玉琢道:“咱们姑娘好像变得了,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 许嬷嬷点头,微微眯着眼,眉宇间满是慈爱之色。她侧过头看着玉琢,说道:“再等会儿,就让姑娘们歇息歇息,上午夫人不是让品菊拿来了一篮樱桃嘛,弄盘樱桃,做些糕点,给姑娘们端过去。” 玉琢欠了欠身,便去厨房吩咐了。 许嬷嬷走了过去,瞧着正学着踢毽子的江妙。 江妙平素小脸没有血色,目下这小脸也难得露出了粉扑扑的红润之色。她跟着薛今月一道踢毽子,因是初学,所以每回至多踢上四五个。 踢毽子基本动作大体可分为盘、磕、拐、蹦,有里外廉、怂膝、顶佛珠、剪刀等各式花样。薛今月虽只有八岁,却是各种高手,这得归功于她身在将门世家,在兄长薛腾跟着爹爹练功的时候,小小年纪的薛今月,也跟着晨练,体格好、动作灵活,加上爱踢毽子,自然能将其练好。 这辈子,江妙是打定了主意要先调理好身子,平日的汤药不拉下,这日日锻炼,也是必不可少的。 玩了一阵子,许嬷嬷拿着帕子替江妙擦了擦汗,道:“姑娘歇会儿吧reads;。” 江妙点头,薛今月也跟着坐在了石凳上。 锦绣坞院子里的石桌石凳,都是垫了软垫的,现下虽是暮春,可江妙身子金贵,锦绣坞的丫鬟们更是不敢马虎。 这会儿丫鬟玉琢和翡翠端着糕点过来了。 因前几日江妙夸赞了新来的糕点师傅,胃口也好了些,乔氏特意重赏锦绣坞的厨子。乔氏出手阔绰,这回赏赐,抵得上一年的工钱,厨子们自然挖空心思的给这位小祖宗做吃的,盼着下回再得赏。 小姑娘不过六岁稚龄,最是喜欢精致可爱的,各色糕点做成小动物和花卉形状,活灵活现的,就算不吃,也是喜欢的。 薛府的厨子可不像江妙这儿的来的精致。 薛家人是五大三粗的武人,讲究实惠,对吃食素来不挑剔,是以每回薛今月来陪江妙玩儿,看着这些精致的糕点,都赞不绝口。乔氏知晓两个孩子玩得拢,每回薛今月回去,她都会提前让厨房做好一些糕点,让薛今月带回去。两家人的关系好,这点小孩子喜欢的吃食,自然也没什么打紧的。 两个小姑娘净完手,才拿起糕点吃。 薛今月捧着一块小老虎形状的糕点,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玉琢便将樱桃端了过来。 描金刻画蓝琉璃盘中满满当当的盛着胀鼓鼓圆溜溜的樱桃。樱桃本就是稀罕物,目下这樱桃个头不小,而且这般红润饱满,瞧着就像一个个颜色鲜艳的玛瑙球,更是珍贵。 不过江妙的身份摆在那儿,平日的吃穿都是顶顶好的,这樱桃自然也不足为奇了。 薛今月拿起连着的两颗,尝了尝,眼睛弯成月牙状,道:“真甜。”然后给江妙递了过去。 江妙也尝了尝,觉得味儿不错,也连着吃了好几颗。 谢茵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江妙同薛今月欢喜聊天的场景。她看着着一袭樱红色襦裙、梳着花宝髻,穿戴精致的江妙,觉着这小脸虽然仍是瘦弱,可脸上的笑意,却明显灿烂了许多。这么一来,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 江妙生得好看,若非身子不好,怕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就算先段日子,她和江妙交好时,她也不曾对她这般笑过。 谢茵上前,努力扬起微笑:“妙妙。”她侧过头看着胖嘟嘟圆润润的薛今月,“薛姑娘也在啊。” 薛今月不喜谢茵,干脆没理她,樱桃吃够了,便自顾自吃着可爱精致的糕点。 谢茵面上的笑容一僵,继续同江妙说话。这回她来,难得江妙待在外头,她自然得抓紧这个机会。谢茵道:“前些日子妙妙身子不适,所以我也没敢来打扰。妙妙,你身子好些了吧?” 江妙淡淡嗯了一声。 谢茵觉着委屈,袖中的双手捏了捏,而后瞅了瞅江妙身边的石凳,道:“我能坐这儿吗?” 江妙还未说话,谢茵就含笑坐了下来。她瞧着石桌上搁着的糕点和樱桃,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谢茵再如何的懂事,不过是个七岁的女娃,她姐姐谢姨娘得宠,又什么好东西,江三爷都不会少了谢姨娘一份,那谢茵自然跟着沾光reads;。可樱桃,却是谢茵从未尝过的。 大梁唯有贺州才产樱桃,每年就那些数,大部分得送到宫里去。这樱桃,简直比金子还要珍贵呢。 谢茵瞧着,有些眼馋。 若是之前,江妙自然会大大方方和她分享,可如今……江妙见薛今月吃够了,这才侧过脑袋,对着玉琢道:“玉琢姐姐,这樱桃你拿去和翡翠姐姐分了吧。” 江妙脾气好,对房里的下人们更是好,玉琢和翡翠是江妙的贴身丫鬟,平日里没少赏什么好东西。 话落,谢茵的小脸登时一僵,她看着玉琢将樱桃端走,顿时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谢茵握了握拳头,霍然起身道:“我忽然想起姐姐找我有些事儿,妙妙,我先走了。” 这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瞧着谢茵边哭边走,薛今月忽然觉得解气,看着江妙眨眨眼,道:“妙妙,你真不打算和她玩儿了?” 江妙知晓,谢茵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如今她故意这么做,以后怕是不会再死乞白赖的来找她了。这也好,落个清静。她侧过头看着薛今月,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整个人显得越发的俏皮讨喜:“那以后你得常常来陪我才行。” 薛今月点头:“好呀好呀,下回我带我哥哥一起来。” 薛腾啊。 江妙的小眉头忽的一蹙。薛腾日后,可是长公主的男人,她还是少招惹为妙。 这日清晨,江妙好梦正酣。 因是初夏,小女娃身上穿着一身丝制淡粉色寝衣,袖口处绣着精致的荷叶纹,白皙的小脸陷在柔软的被褥中,显得越发的娇憨可爱。 连着一月,江妙胃口好,脸上难得长了一些肉,这让全家人都高兴坏了。 乔氏微掀薄被,伸手进去,捏了捏女儿软软的小屁|股。 江妙小身子往里头拱了拱,迷迷糊糊睁开眼,奶声奶气道:“娘?” 乔氏今日打扮的甚是端庄体面,瞧女儿醒了,才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 江妙细胳膊一伸,抱着自家娘亲的脖子,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间,轻轻蹭了几下。 乔氏抬手揉了揉女儿毛绒绒的头发,道:“妙妙,咱们不睡了。今儿娘亲自给你打扮打扮。” 江妙还未清醒,含糊的“唔”了一声,才问道:“咱们要去哪儿?”自打她重生以来,可从未出过府。 乔氏一面替女儿换衣裳,一面说道:“今日是宣王府老王妃的寿宴,咱们得去贺寿。” 宣王府啊。 江妙水雾雾的大眼睛一睁,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章节目录 第006章卤肉 > · 乔氏将女儿抱到镜架前,打开刻莲瓣漆奁。 里头有各式各样的精致小盒子,装着簪花、簪子、耳坠等首饰。乔氏替女儿梳了一个乖巧的双垂髻,挑了一对玲珑山茶花珠钗插在两侧的髻上,而后在右边的髻上簪了一朵鎏银南珠的珠花。又在江妙的小手腕上戴上了一个福寿纹银质手镯,镯子接口处錾刻葫芦纹,镯面上錾刻蝙蝠,缀有银锁、寿桃、银铃之类等坠饰,正是过年时江妙的外祖母送的。 之后,乔氏拿着玉梳梳了梳女儿的齐刘海。 她瞧着刘海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忍不住就在她白嫩的小脸上掐了一下。 乔氏莞尔一笑,道:“咱们妙妙生得真好看。” 先前乔氏辛苦怀胎,结果生出来的三个儿子模样随了江正懋,半点都不像她,亏得闺女的小模样像她,才让乔氏心里平衡些。 这段日子,乔氏见女儿笑容多了,也爱吃东西了,小孩子就是容易长肉,瞧瞧,才好生养了个把月,脸颊都有些红润了起来。 每当想起女儿刚出生时病怏怏的模样,乔氏就一阵心惊。那时候女儿生得格外的瘦小,她日夜守着,生怕下一刻就没了气息,好在这磕磕碰碰,总算养到了六岁。看了这么多名医,女儿的身子的确有些好转,虽不及平常女娃那般健康,可大夫说了,好好调养,日后总会慢慢康复的。 乔氏在闺女脸上亲了一口,道:“先用早膳,然后娘带你去见祖母。” 江妙眨眨眼睛“嗯”了一声。 用了早膳,母女二人到了老太太的尚恩堂。 一进去,便瞧着江正懋父子四人及二房三房的人都到了。 乔氏领着女儿进去,朝着老太太请了安。江妙见过老太太之后,才挨个儿朝着屋里的叔婶、堂兄们叫了一遍。小小的人儿,倒是极懂礼貌,软软糯糯的叫着一溜串的堂兄,人太多,江妙叫完之后,小脸都红润了几分,仿佛是累着了。 瞧着这么一个招人疼爱的小女娃,坐在一旁的戚氏忍不住夸道:“妙妙长肉了,瞧着越发可爱了。瞧瞧,跟个王母娘娘身旁的小仙女似的,忒让人喜欢了。” 戚氏是江三爷的嫡妻,不但家世好、会说话,容貌也甚是出众。她生得一张精致的鹅蛋脸,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又是个懂得装扮的,经常同乔氏探讨妆容及保养之道,每日都是光鲜明媚的。只可惜戚氏是正妻,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偏生江三爷就喜欢如谢姨娘这般楚楚可人的。戚氏是个有骨气的火爆美人,身边伺候的下人们都怕她,可她对江妙这个小侄女,倒是真心疼爱的。 江妙又甜甜的叫了声“三婶婶”。 戚氏越看越欢喜。 先前江妙和谢茵交好,她原本还生气呢,可之后又想,小侄女毕竟是个小女娃,她不能这般计较reads;。只是话虽如此,她心里总归是有疙瘩的。可近几月,江妙不理谢茵,上回还将谢茵给欺负哭了,可是让戚氏也出了一口恶气。早前谢茵来投奔谢姨娘的时候,她也曾有意为难过,可每回江三爷都给她摆臭脸看。她出了气,却也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招儿。 戚氏道:“昨儿三婶婶出门,瞧着一个手镯,特别适合妙妙,明儿三婶婶就亲自给妙妙送来,好不好?” 江妙侧过头,看了一眼乔氏,而后会意,朝着戚氏道:“谢谢三婶婶。” 戚氏道了声“乖孩子”。 戚氏身旁坐着的,是江妙的二婶冯氏。 冯氏今儿着一身蓝绸子明花薄上衣,梳着倭堕髻,模样瞧着比戚氏老气些,却也是生的周正端庄的。冯氏素来和戚氏不对头,自然也拉着江妙夸赞了一番,顺道也送了一个精致的小玩意儿。 冯氏绣艺出众,江妙属兔,这会儿将自己亲手绣制的兔儿香囊系在江妙的腰上,里头还装着一些对身体好的草药。 江妙也甜甜的谢过。 冯氏心下得意,搂着小侄女瘦小的身子,朝着戚氏看了一眼,仿佛觉得自个儿同小侄女的关系,比戚氏要好。 这两位婶婶的小把戏,江妙也是见怪不怪了,目下瞧着,只觉得滑稽。 江妙又瞧了一眼冯氏和戚氏后面齐刷刷站着的堂兄们,转了一圈,才被老太太招到怀里。 老太太生得甚是慈蔼,捏了捏小孙女的小手,心疼道:“累着了吧?” 江妙摇摇头:“没有,孙女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前些日子今月教了孙女踢毽子,孙女现在能踢十几个呢。” 老太太这才欢喜,道:“那下回妙妙就踢给祖母看,好不好?” “好呀。”在老太太面前,江妙素来乖巧,她嘴角噙着笑,语气比往常活泼了许多,“孙女还想和祖母一起踢呢。” 这话一落,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老太太也笑:“祖母老咯,踢不动了。” 江妙赶忙说着不老,直将老太太哄得开开心心的。 戚氏就这么看着,心下也是羡慕。寻常人家,大多是喜欢男娃,偏生到了镇国公府,倒是以女娃金贵些。戚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是她也能生个女娃,老太太兴许能多注意她一些。可是,一想到江三爷专宠谢姨娘,戚氏就一肚子火。她再如何期盼,没男人,她怎么生孩子? 至于冯氏,对这小侄女的疼爱,远不如戚氏这般纯粹。她知国公爷和老太太都看重这唯一的嫡孙女,瞧着戚氏一个劲儿的示好,她自然也不能输给戚氏。 请了安,江正懋携妻儿代表镇国公府去宣王府给老王妃祝寿。 寿礼是乔氏亲自选的。老王妃信佛,乔氏便选了一副观音画像。观音画像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礼物,可这画像是出自大师之手,自然是珍贵多了。 江正懋和三兄弟并未坐在马车里,而是各自骑马reads;。 江正懋英姿勃发、成熟稳重,乔氏抬手撩起马车帘子瞧了瞧,看着马背上的夫君,忍不住就红了红脸。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最喜欢他骑马的模样。 仿佛是心有灵犀,江正懋侧首瞧了一眼,恰好逮着偷看的妻子。 原是冷峻的脸庞,忽的温和起来。 乔氏忙将帘子放下了。她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将坐在身侧的女儿抱在了腿上,低头问道:“若是不舒服,就告诉娘,知道吗?” 江妙点头:“嗯,女儿知道了。”她仰着小脸道,“哥哥们骑马的样子真好看,娘,女儿以后能学骑马吗?” 这…… 乔氏有些为难,女儿身子太弱,不宜骑马。 “娘……” 江妙的尾音拖得长长的,眼巴巴的看着乔氏。这等举止,虽是小女娃常有的,可江妙却鲜少用。她素来是要什么有什么,自己身子吃不消的事情,心里有数,也不会去求乔氏。可如今,她却想多多尝试。 乔氏心登时就软了,道:“成,娘答应你,等你长大些了,身子也好些了,就让你爹爹和哥哥们亲自教你骑马。” 江妙笑笑,道了声“娘真好”。 过了半个时辰,镇国公府的马车在宣王府的门口停下。 江正懋扶着乔氏下了马车,之后将马车上的闺女抱了下来。 江妙下意识的抱着自家爹爹的脖子。江正懋倒是没有将闺女放下的意思,直接抱着进了宣王府。 从宣王府门口,一直到前厅,足足走了一刻钟时间。 江正懋同乔氏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容貌等对,如璧人一般,这会儿怀里抱着一个玉雪精致的小女娃,身后又齐刷刷的跟着三个穿着不同颜色、同袍子、高矮一致、面容一致的三兄弟,这架势,倒是颇为壮观,也令人羡慕。 直到到了前厅,江妙的双足才终于沾了地。 镇国公府长房夫妻二人能来,宣王府的老王妃自然欢喜。 一番客套,老王妃瞧着江正懋手边的小女娃,倒是露出了笑意:“妙妙也来了,来,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江正懋松了手,示意女儿过去。 老王妃慈眉善目,江妙也是见过几回的。 她走到老王妃的身边,乖巧的叫了人。这才发觉老王妃的身边,站着一个着一袭墨绿色锦袍的少年。 自然不是陆行舟。 陆行舟毕竟是庶孙,这种场合,还没资格能站在这儿。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容貌昳丽,面如冠玉,却眉目清冷,漆黑的眼眸深邃清冽,叫人不敢亲近。 章节目录 第007章少年 > · 小孩子素来是坐不住的。见过老王妃后,江承让三兄弟便领着妹妹去院子里玩儿。出去前,乔氏还特地往女儿的手里塞了一块栗子糕。栗子糕金黄软糯,上头撒着瓜子仁和松子仁,虽不如江妙平日吃的那般精致美味,倒也能入口。江妙这几日胃口好,而且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自然没有拒绝。 老王妃看着四个孩子的背影,朝着乔氏道:“真是好福气,这几个孩子,生得可真好。” 乔氏笑着说了几句孩子们平日调皮之类的谦虚话语。不过当娘亲的自然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老王妃语气真诚,乔氏听了自是欢喜。 乔氏朝着老王妃身边的少年看了一眼。 宣世子陆琉容貌俊美,生得比一般的少年略高挑清瘦些,看着更有贵族子弟的风范。 乔氏看人大多看脸,先前她只觉得这位少年模样生得俊,可如今知晓他救了她宝贝女儿的命之后,自然越看越欢喜。 乔氏也顺势夸赞了陆琉几句。 老王妃听着开心。 坐在老王妃身侧,着一袭荔枝红缠枝葡萄文饰长身褙子、梳朝天髻的妇人正是宣王续弦小宋氏——宋云瑶。 小宋氏是已逝宣王妃的嫡亲妹妹,当初宣王妃嫁进宣王府,宣王对宣王妃也是百般宠爱的,只是后来宣王妃一直无所出,宣王自然也渐渐冷淡了些,更宠爱侧妃尤氏。尤侧妃温柔体贴,自然比端庄的宣王妃放得开,哄得宣王开开心心的,之后又连着生下俩个庶子,在宣王府的地位自是往上提了一大截。宣王妃倒是心宽,每回都不同尤侧妃计较什么,只是将尚未及笄的小妹宋云瑶接进府中解闷。宣王妃是望城出了名的美人儿,宣王风流,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想着法子要娶她。可男人总归是喜新厌旧的,宋云瑶远不及宣王妃的美貌,可偏生她那会儿年轻,生得青葱欲滴,这般身形婀娜玲珑,脸颊却是稚嫩,越发令男人生出征服欲和保护欲。这一来二去,自然是好上了。 宣王妃死了之后,宣王娶了宣王妃的亲妹妹为续弦,名义上是对宣王妃痴情一片,可这种姐夫和小姨子的腌臜事儿,谁人不是心知肚明的? 小宋氏听着乔氏夸赞陆琉,面上虽端着笑意,可心里却不舒坦。 她亲自给老王妃端了茶盏。 老王妃却视若无睹,侧过头看了一眼孙儿,道:“你不用陪我了,也出去玩儿吧reads;。” 小宋氏手一顿,笑容旋即僵了僵。 这么多人在场,老王妃对着这个儿媳仍这般不给面子,可见她对小宋氏的成见有多深。 陆琉面色淡然,他对老王妃素来尊敬,微微颔首之后,才走了出去。 宣王府的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花卉,其中以芍药居多,目下芍药盛开,满院馨香,一群穿着漂亮衣裙的小姑娘们正在花丛中拍绣球。 拍绣球正是望城小姑娘间最时兴的游戏之一。 用颜色鲜艳的锦缎做成钟口大小的绣球,各自拍着,起起落落,以起落的次数决出胜负。目下这花丛里的大多是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统共有六七个,仿佛是分成了两派。其中三个小姑娘,俱着红色襦裙,拍得绣球亦是红色;另一边的四个,则穿蓝色襦裙,绣球的颜色也是蓝色的。 绣球起起落落,边上的丫鬟们数着数,花丛间充斥着清脆悦耳的声音。 江妙看得出神。 这些小时候她该玩的游戏,上辈子她从来没有碰过。那会儿她知晓自己的身体,明白爹娘哥哥们的担忧,所以乖乖待在府上,从来不出去玩儿。爹娘都以为她是性子安静,可她心里,其实是想玩儿的。 仿佛是一轮结束了,几个小姑娘都停了下来。 这会儿,花丛里一个穿着红色襦裙、梳丱发的小姑娘侧头看了一眼,正巧看见了江妙,而后迈着步子跑了过来。 江妙是认得的。 是平津侯府的嫡孙女霍璇。 霍璇比江妙年长一岁,如今已经七岁了。她生得眉眼精致,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粉粉的,鼻尖儿还有细细的汗珠,甚是俏皮可爱。 霍璇一把拉着江妙的手,笑道:“妙妙要一起玩儿吗?咱们还差一个人呢。” 江妙也笑了笑,转过头看着身后三位寸步不离跟着她的哥哥们,道:“大哥二哥三哥,我想和璇姐姐她们一块玩儿。” 江承让和江承许倒是希望妹妹们多玩玩,可江承谚却是担心,他看着一眼花丛里穿着蓝色裙子、最高挑的小姑娘,道:“我不放心。” 那蓝裙小姑娘正是罗安郡主,上回就是她将江妙推下了荷花池。 霍璇拍拍胸脯道:“三位江哥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妙妙的。有我在,罗安不敢欺负妙妙的。” 其实江承谚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罗安郡主上回差点害了江妙的小命,也是吃了不小的教训的。特别是三兄弟把人家小姑娘挂在了树上,让罗安郡主都留下阴影了。 江承谚还想说什么,江承让和江承许却是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然后一人一手直接把江承谚背着身子架出去了。 妹妹好不容易想好好玩玩,他们当哥哥的,哪能不同意? 江妙同霍璇走到花丛旁reads;。 罗安郡主是所有小姑娘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嚣张跋扈的。她是魏王的独女,魏王视她如掌上明珠,而且现下太子未立,这魏王可是所有皇子中最出众的一个。若是魏王日后当了皇帝,那这罗安郡主,可就是罗安公主了。 可江妙却知,两年后,登上帝位的并非魏王,而是最年幼的十一皇子。 至于罗安郡主旁边这个略微矮胖些的小姑娘,则是宣王府的庶孙女陆玲珑,也是陆行舟的亲妹妹。陆玲珑的出身没罗安郡主高贵,可骄纵的脾气却是极为相似的。日后陆琉权倾朝野,最得意的莫过于陆玲珑了。仗着有这么一个能左右皇帝的三叔,陆玲珑的眼睛都要长到脑门上了,简直神气的不得了。 这边的七个小姑娘统共分成两派,瞧着衣着就能看得出来—— 蓝色衣裙的,以罗安郡主为首,而着红色衣裙的,则是以霍璇为首。霍璇活泼可爱,同其余的两个小姑娘玩得甚是投缘,而罗安郡主却称王称霸,必须事事顺着她的心意。 上回就是罗安郡主让她加入她们,江妙拒绝了,罗安郡主一气之下才动了手,可未料江妙竟这般不禁推,直接落到池里去了,罗安郡主登时就吓坏了。魏王虽然疼女儿,可出了这等事情,事后也带着女儿上门亲自道歉,毕竟镇国公府在望城的地位,魏王心里是清楚的。 罗安郡主虽然嚣张,可先前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目下可不敢再随便欺负江妙了,何况……江妙还有三个哥哥呢。 那三个疯子啊…… 罗安郡主想想都觉得怕。 只是,罗安郡主心高气傲,看着霍璇牵着江妙的手,就知道江妙已经被霍璇拉拢了。上回她不答应自己,这回倒是和霍璇走到一块儿了,罗安郡主颇为恼怒,对着霍璇道:“这病怏怏的样子,哪能拍得了绣球啊?” 霍璇拉拢江妙,虽然存着私心,是看中她那三个威风凛凛的哥哥,可心里头,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妹妹的。如今立马护短,道:“妙妙年纪最小,我可不打算让她出马,就算咱们只有三个人,也照样赢你们。” 霍璇昂首挺胸,可是望城为数不多敢和罗安郡主作对的小姑娘。 就连此刻的江妙,听了忍不住都想鼓掌。有气势,果然是日后要母仪天下的人啊。 罗安郡主听了,小脸立马就白了。她咬着唇,气得用力的跺了几下脚,却拿她没辙。 方才罗安郡主、陆玲珑这边,一共四人,而霍璇这边,一共三人,可拍绣球是霍璇的强项,虽然少了一个人,霍璇也赢得轻轻松松。 正在此刻,罗安郡主身旁的陆玲珑眼眸一转,露出狡黠之色,然后拉着罗安郡主说了几句悄悄话。 罗安郡主听了之后,立刻露出了微笑,她道:“方才瞧你们只有三个人,本郡主才刻意让着你们的,现在加上江妙,四个对四个才公平,咱们换个游戏玩玩如何?” 霍璇道:“好啊,你想玩什么?” 罗安郡主看了一眼江妙,这才对着霍璇道:“就玩芍药令,怎么样?” 芍药令是指两队拿着属于自己颜色的剪纸芍药花,相互追逐,将有粘性的芍药剪纸贴在对方的身上,一旦贴上,就不能动弹,算是输了,最后留下来的那对就是赢了reads;。 罗安郡主年长些,又跑得快,自然有优势,虽说如今人数对等,可江妙的小身板,明显就是来拉低胜算的。 江妙看了霍璇一眼。 霍璇却捏了捏江妙的手,似是鼓励,冲着罗安郡主道:“玩就玩,谁怕谁。” “好!” 江妙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红色芍药剪纸,待听游戏开始的声音,才见罗安郡主立刻朝着她跑来。 这是存心针对她的。 江妙弯唇笑笑,也迈着小短腿跑了起来。 小孩子之间的游戏罢了,玩的就是过程,输赢她并不看重。 跑了一段路,江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待听到后头罗安郡主的声音越来越近,江妙头一抬,看着来人,才毫不犹豫抱住他的大腿,小身板灵活的躲到他的身后。 江妙双手紧紧抓着来人的衣袖,将小身子藏在他的身后,她微启粉唇喘着气,精致的眉眼处却带着些许笑意。 果然,罗安郡主立马停了脚步。 罗安郡主天不怕地不怕,可偏偏怕宣世子陆琉。 这事儿还得追溯到更久前。罗安郡主是魏王爱女,自然是众星拱月,人人夸赞的,她瞧着这位堂叔模样生得好看,欲同他亲近,哪知却被他狠狠甩开,脑门上都磕破了一个窟窿,罗安郡主立马疼得哇哇大哭。虽然事后宣王惩罚了陆琉,罗安郡主也没留下伤疤,可这之后,罗安郡主每回看着这位冷冰冰的堂叔,就绕道走。 这回也是。 罗安郡主一双大眼睛怯怯的看着陆琉,瞅着他身后小女娃的粉裙一角,还有她抓着他衣袖上的白嫩小手,犹豫片刻,便跺了跺脚,不甘心的转身往回走。 江妙从陆琉的身后探出小脑袋。 脑袋上扎着俩精致的花苞髻,白嫩小脸染着笑,生得乌目浓眉,粉妆玉琢。 她略微仰头,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乖巧道:“谢谢……”她瞧着少年清冷的眉宇,略微一顿,敛了笑。 “……谢谢叔叔。” 以陆琉的年纪,她应当唤作大哥哥,可陆行舟都要喊他一声三叔呢。而且陆琉日后有这般的前程,此人,她可是断断不能得罪的。 陆琉原是面无表情的俊脸,登时一顿。他略微蹲下身子,伸手,托住她柔软的小屁股索性把人抱了起来。江妙身子腾空而起,下意识就抱住他的脖子。 小屁|股上的大掌轻轻一捏。 “……喊我什么?” 咦? 少年的声音清冽低沉,甚是悦耳,可这语气,显然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章节目录 第008章喂食 > · 上辈子江妙活到十六岁,身边最亲近的男人除了父兄,就是青梅竹马的陆行舟。 陆行舟自幼就是教养极好的谦谦君子,长大了,也是玉树临风、温润雅致。饶是后来二人定亲,陆行舟也从未对她做过任何越距之事。 目下陆琉大掌托着她的屁|股,江妙面上登时就一阵滚烫。 可细细一想,此刻她只是个六岁的女娃罢了。陆琉此举,自然算不上是冒犯。江妙有些不舒服。她在爹娘面前可以继续像个六岁的女娃娃那般撒娇,可她里头这芯儿变了,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六岁女娃的举止。她知陆琉不喜这个称呼,把人都叫老了,可谁让他的辈分这般高呢? 江妙寻思着开口唤声哥哥,正在这时,瞧见着一袭青色圆领长袍的少年走了过来。 青衣少年名唤陆何,正是陆琉的贴身侍卫,年纪比陆琉年长一岁,武艺却极厉害reads;。 陆何生得斯斯文文,虽是武人,可生得倒是一副白面书生模样,甚是俊朗。 陆琉未放下手中的女娃,俊脸淡然,一双漆黑凤目看向陆何:“何事?” 陆何瞧着世子爷身旁有个小女娃,倒是觉得稀罕,却也不敢多,只老老实实行了礼,道:“老王妃晓得今早世子您早膳用的不多,便让厨娘门专程给世子做了些吃的。老王妃交代过了,务必请世子全都吃了。”陆何抬眸看着陆琉一眼,补充道,“……不准由属下代劳。” 陆琉忽的皱起了眉。 江妙一双大眼睛看着面前少年的眉宇。 这宣王府的事儿,她也是了解一些的。陆琉也是个可怜人,偌大的宣王府,唯有老王妃才真心疼爱这个孙儿。陆琉日后再有本事,可这会儿在老王妃的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孙儿,同普通人无异。 江妙浓密的眼睫轻轻一垂。 若是她记得没错,今年,大抵是老王妃最后一个寿辰了。 江妙垂眼想着,复而抬起,堪堪撞上少年漆黑深邃的眼眸。 陆琉抱着怀里的小女娃,直接回了自己的玉磐院。 走进饭厅,便见有三四个绿衫丫鬟齐齐站在一旁,还有一个穿着秋香色比甲的嬷嬷。这嬷嬷是老王妃身边伺候的李嬷嬷,平日里听老王妃的吩咐,来玉磐院走动的也算勤快。李嬷嬷见陆琉进来,屈膝行了礼,又瞧着他怀里抱着的女娃,这瘦小精致的女娃,李嬷嬷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心里琢磨了一句:世子爷怎么把江姑娘抱过来了? 李嬷嬷倒也不问,只含笑将老王妃的话一字不落的同陆琉说了。 陆琉点头,道:“我知道了,劳烦李嬷嬷了。” 待李嬷嬷走后,陆琉才将房里的丫鬟都遣了出去,末了,终于将怀里的女娃抱到了饭桌前。 江妙坐在了饭桌前,因她年幼腿短,双足悬空着,一晃一晃的。 江妙摸不清这位宣世子的心思,一时也不敢多,他日后有出息是一回事,可她是镇国公府的嫡孙女,也不需做这种趋炎附势之事。这会儿她安静乖巧,大多不过是念着他曾对她有过救命之恩。 她抬眸看着陆琉,大大的眼睛仿佛是在询问。 “……哥哥?” 陆琉闻,这才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了一句:“吃吧。”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吃完我就放你走。” 陆琉是个寡少语之人,如今强迫一个小女娃替他吃东西,也是这般的强势。 江妙有些懵。 她低头一瞧,桌子搁着三样吃食:雪梨野鸭片、鲅鱼饺子、鸽子汤。 江妙略略蹙眉,抬头一看,却见已经坐在了对面的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手里还执着一本《柳文端诗集》reads;。 上辈子江妙身子弱,爱看书,江正懋自然想法子给她弄来各种古书孤本,这诗集她也是读过的。只是,未料陆琉这般的性子,居然也喜欢这等采菊东篱、悠然避世的诗人。 读了这么多书,她自然懂得知恩图报得道理,却不曾想过竟是这种报恩的形式。 只是,今日陆琉的举止,仿佛是认真的。 冷情的人大多珍惜温暖,他不愿辜负老王妃的一番美意,就干脆让她代劳,也算是孝顺。 罢了。 小小的人儿,低低的叹气,看得执着诗集的陆琉,也抬头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江妙虽然显得瘦弱,可经过这一月有余的娇养,脸色已经好看多了,加上她大大的眼睛嫩嫩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璀璨如星辰,的确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饶是陆琉这般硬心肠的性子,看着这么一个小姑娘,也忍不住生出几分好感来 江妙抬手,拿起筷子。 先是瞅了瞅这盘雪梨野鸭片。 雪梨野鸭片是将野鸭脯切片、腌渍之后,用两片雪梨夹住鸭片,在锅中反复炮制而成的。瞧着颜色金灿灿的,倒是好看,可江妙素来不爱吃太油腻的,自然没有食欲。 她搁下筷子,拿起汤匙,还是先舀了一勺鸽子汤。 鸽子汤浓淡得宜,味道鲜美,饶是江妙这养叼的小舌头,喝着还能入口。 喝了两口,江妙的小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了。 至于这鲅鱼饺子—— 鲅鱼饺子比一般的饺子个头略略大些,目下这白白胖胖整整齐齐的搁着,足足有六个之多。全部吃完是不大可能的,可只要她尽力了,陆琉也不会和她这么一个小孩子计较。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 热腾腾的。 江妙撅起小粉唇,轻轻吹散热气,张嘴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鲅鱼肉质柔嫩细腻,目下这鲅鱼饺子饱含水分,鲜嫩无比,江妙只轻轻咬了一头,另一头晶莹剔透的饺子皮登时撑破,一道晶亮的汤汁就这般喷薄而出,直接溅到了对面的少年手上。 陆琉手背一热,略略抬眸。 柔嫩鲜美沿着舌尖一路蔓延,江妙觉着美味,后知后觉,才觉得不大对劲儿。她懵懵懂懂的抬眸,眼中满是迷茫无辜。 待瞧着陆琉诗集和手背上的汤汁,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而后立马低头,佯作不知。 陆琉有些洁癖。 这会儿倒是只拿出汗巾擦了擦手,仿佛无大碍。 可江妙一张精致的巴掌小脸,几乎要埋到热腾腾香馥馥的饺子堆里去了。 章节目录 第009章宠溺 > · 这厢,小宋氏在老王妃这边受了委屈,遂寻了借口回自个儿的藏珍院歇息片刻。 宣王听到消息,就过来哄人了。 今日老王妃大寿,宣王穿着体面,一身儿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目下头戴金冠,加上他身形伟岸,生得亦是凤表龙姿,更是俊美,虽年纪大了些,却自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小宋氏听到声响,并未起身行礼,只委屈的伏在精致柔软的绸榻上低低抽泣。 因姿势斜斜躺着,越发显得身段凹凸有致,纤腰不盈一握reads;。 宣王见此,双眸欲|念显露。相貌丑陋的男子若露出这般表情,便是猥琐龌龊,可人生的俊,露出淫心,也仿佛多了几分风流姿态似的。 宣王上前,自身后将香馥馥软绵绵的娇人儿搂住。 屋内丫鬟仿佛是见惯了这般举止,安静退下。 小宋氏气得眼眶泛红,目下被宣王这般搂在怀里,越发委屈,嗔道:“王爷怎么来了?就不怕母亲生气吗?” 宣王笑,擦擦她的眼泪,道:“小可怜儿,母亲的脾气就那样,你还不清楚吗?”说着,搂在腰肢处的手往上挪了挪,罩住一处,略施巧里揉搓一番,见怀中之人娇软无力,宣王才咬着小宋氏的耳垂,道,“还怨本王吗?” 前些日子,宣王有得了一美貌妾室,正热乎着,自然没时间到小宋氏这儿来。小宋氏虽然恼,可也明白,宣王不喜妻子太过善妒。一想到那小妖精,小宋氏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搂上宣王的脖子,娇娇道:“妾身想王爷了。” 宣王哪里不知小宋氏心中所想?只是这女儿聪明,懂得哄人,他自然也给她几分面子。 宣王道:“是本王的不是。你若是肚子争气些,为本王生个大胖儿子,日后母亲也不会再为难你。” 这话,却是最实在的。 宣王只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是庶出,皆为侧妃尤氏所出,唯一的嫡子陆琉,则是已逝宣王妃宋氏所出。 一想到这个长姐,小宋氏也忍不住心存嫉妒。 自她懂事以来,爹爹就让她样样朝着长姐看齐,长姐贤良淑德,是望城贵女之典范,任凭她如何的努力,夸起她来,也不过是称赞她有几分长姐的真传。她嫉妒长姐,可偏偏长姐是真心对她好,叫她自惭形秽,自卑不已,直到看着长姐在宣王府的处境,她才发现——原来长姐也并不是人人都将其视若珍宝的。 宣王喜新厌旧,她看着这个俊美无双又身份尊贵的姐夫,自然动了歪心思。之后她三番四次同宣王私会,却不敢真的将自己的身子给他,直到后来长姐难产而亡,她才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那晚为长姐守灵,灵堂里,宣王就当着长姐的面,要了她。她半推半就,也是从了,至少能证明给长姐看,有一样东西,她是从她身边赢过来了。 后来,她如愿取代长姐的位置,嫁给了宣王做续弦。只是,不知怎的,这么多年,她一直都不曾怀孕。 而宣王捧着她的脸吮吻片刻,温柔安抚。 前院。 江氏三兄弟正火急火燎的找着自家小妹。 霍璇手里拿着红色的芍药剪纸,小脸上满是自责,蹙眉道:“方才妙妙就和我在一起的,才一会儿,就……”她抬眸,看着面前三个容貌一致的少年,道,“对不起,我……” 罗安郡主看着着急的三兄弟,心里却欢喜,自然未将江妙遇见陆琉的事情告诉他们。一想到那日三兄弟将她吊在树上,罗安郡主仍然心有余悸。哼,找不到,才好呢。 江承谚脾气最冲,妹妹丢了,也顾不得什么君子风范,着急道:“如果妙妙有什么闪失,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reads;。” 霍璇心底善良,本就自责,目下听江承谚的责备,更是委屈的咬着唇,一时眸中蓄满了眼泪。霍璇身旁庶双平髻、身形圆润的小女娃,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挺身而出,道:“阿璇不是故意的,你们怎么能怪她呢?妙妙自己长着腿,咱们还能拦着她不成?” 江承谚眉头一皱,对着两位哥哥道:“走,咱们去找妙妙。” 那小女娃却是不依不饶,拦在江承谚的身前,硬是要让他道歉。 江承谚虽然脾气不好,可从来不欺负女孩子。走了好几步,见她还拦着,江承谚手一挥将她推开:“走开。”然后迈着大步跟上了前头的两位哥哥。 身后是小女娃“哇哇”大哭声,江承谚只步子一顿,有些心虚的皱眉,却念着妹妹的安慰,并未回头。 三兄弟一番打听,才知妹妹被宣世子陆琉带走了,旋即阔步去了玉磐堂。 三人进院,丫鬟们正欲禀告,可三兄弟直接就进去。 江承谚是个急性子,一抬腿就踹门,可惜门太牢固,江承谚不过十一,力气有限,下一刻就捧着腿哭嚷了起来。 出息。 老大老二对视一眼。 到底是同胞兄弟,心有灵犀的齐齐踹门,“嘭”的一声,上好的雕花木门应声倒地。 三兄弟进屋,恰好看着埋头正在吃饺子的妹妹。 听到声音,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蛋便从饺子堆里抬了起来。 江妙有些懵,将嘴里的饺子咽了下去,声音含糊的愣愣道:“大哥,二哥,三哥……” 陆琉不急不缓,将手中的诗集合上,看着倒地的木门,才蹙了蹙眉。 江妙见势头不对,立马动作灵活的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朝着三位哥哥跑去。 大哥江承让立马俯身,把妹妹抱了起来。 二哥江承许淡然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宝蓝色的汗巾,冷着脸,却小心翼翼的替妹妹擦去嘴角的油渍。 擦完了,三哥江承谚才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关切问道:“妙妙没事吧?” 瞧着三位紧张的哥哥,江妙摇摇头扑哧一笑,声音甜糯道:“没事呢,大哥二哥三哥,陆哥哥只是请妙妙吃东西罢了。”说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陆琉,仿佛是等着他附和。毕竟她可不想哥哥们得罪了陆琉。 别看陆琉斯斯文文的,日后景惠帝登基后,陆琉的手段才显露出来。他做事雷厉风行、斩草除根,虽助了景惠帝地位稳固,却也落了个“心狠手辣”的名声,据说就是因为这个,一直都没娶着媳妇儿。 陆琉一袭墨绿锦袍,因年纪比三兄弟略长三岁,个头自然也生得比他们高,对方齐刷刷三个,虽然人多,可他却一点都不输气场。 三兄弟俨然是人中龙凤,姿容不凡,可陆琉的俊美,却远在三人之上reads;。 陆琉看着江承让怀里的小女娃,淡淡的“嗯”了一声。 江承谚气不过,看着自家妹妹道:“那就好,不过——若有下回,看三哥我怎么打你的小屁|股。” 江妙晓得三个哥哥紧张着呢,遂眨了眨大眼睛,配合的赶紧捂住小屁|股。 这般可爱滑稽的举止,看得三兄弟才登时露出了笑容,亲昵的捏了捏妹妹的小脸蛋。 江承让到底是大哥,沉稳些,如今妹妹找到了,便朝着陆琉道:“多谢宣世子照顾小妹,咱们先告辞了。” 陆琉微微颔首,面无表情。 江承谚最看不惯这种表情,和他二哥一个德行,遂心中暗暗啐了一口,这才护着妹妹走了出去。 走在路上,江妙搂着江承让的脖子,歪着小脑袋同江承谚说着话。 江承谚则动作温柔的一下下揉着她的小肚子,喃喃道:“难受还吃,瞧瞧,现在遭罪了吧?”虽是埋怨的语气,可还是心疼居多。 江妙自然不敢说是陆琉逼她吃的,只小声道:“那饺子很好吃呢。” 江承谚抬手,捏了捏妹妹的鼻尖儿,语气宠溺道:“咱们妙妙什么时候变成小吃货了。”他话一顿,又道,“不过也好,多吃点儿,妙妙若是爱吃,今儿就让府中的厨子做,保管比宣王府的好吃。” 江妙笑笑,方才她一共吃了三个鲅鱼饺子,已经吃饱了呢。 三兄弟抱着妹妹,一路上有说有笑,重新回到了前院。 可乔氏却未在戏台子下看戏,而是坐在屋里,身边的江正懋仿佛在安抚着什么。 江承谚以为娘亲是担心妹妹,忙咧唇含笑走了进去:“爹,娘。” 一听自家儿子的声儿,乔氏才抬起了脸。 而江正懋,更是俊脸含怒,对着江承谚道:“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江承谚最怕江正懋了,忙脖子一缩,委屈的偎到乔氏面前,作出一副无辜状,撒娇道:“娘,你看爹爹……” 哪知这回,乔氏没有护短,而是一改常态的抬手拧着江承谚的耳朵,柳眉含怒道:“你说说,你方才怎么欺负人家陈九姑娘?”乔氏越想越气,瞧着儿子一副无辜的样子,声音也大了些,“娘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欺负谁都不准欺负女孩子,你倒好,把人家小姑娘推倒了,害得人家不但磕掉了一颗门牙,脑袋上都破了一个窟窿。江承谚,你真是长胆子了!” 江妙一愣,忙紧张的看着江承让,抱着他脖子的小手也紧了紧,眨眨眼道:“大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陈九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江承让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脊,柔声道:“妙妙不怕。” 一向淡然的江承许,也默默的伸出手,抚了抚妹妹的背脊。 在江承让和江承许看来,三弟被暴揍一顿不打紧,若是让妹妹受了惊吓,那就不好了。 章节目录 第010章定亲加更 > · 因江承谚闯了祸,乔氏晚上睡觉都不踏实。江正懋将妻子搂进怀里,安抚了一阵:“……咱们明日去瞧瞧,这事儿的确是谚哥儿的不是,不过陈家也是讲道理的人家,别太担心reads;。”陈家的家世虽不及镇国公府,可在望城还是有些地位的,今儿江承谚弄伤的是陈家九姑娘陈凝芷,嫡出五房的闺女,也是陈家幺女,自然疼爱些。将心比心,登门赔礼还是有必要的。 乔氏点了头,又骂了几句臭小子。今日宣王府老王妃大寿,她原本还想当面感谢一下宣世子对女儿的救命之恩,未料竟弄出了这等幺蛾子。 次日乔氏先去锦绣坞照顾女儿起床梳洗。江妙一双大眼睛瞅着自家娘亲这般面色,知晓她还生气了,一时也不敢说话,只一双小手亲昵的搂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道:“娘……” 乔氏哪里不知闺女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自打那回落水大病一场之后,女儿的性子越来越活泼了。倒是好事。乔氏自然欣喜,目下抬手捏捏女儿的小脸蛋,道:“不许替你三哥求情。” 唔。 江妙努了努嘴,不说话了。 乔氏抱着闺女进了饭厅,瞧着边上整齐站着的两个儿子,忽的蹙起了眉:“谚哥儿呢?” 老大江承让,登时露出为难之色。 乔氏旋即就明白了。 去陈府的马车上,江正懋瞧着气呼呼的妻子,温和哄道:“好了,我已经命人去乔府把人绑回来了,别气了。” 乔府是乔氏的娘家。江承谚素来嘴甜讨人喜欢,加之模样生得好,越发招人疼爱,自然将祖父乔太傅及祖母哄得飘飘然,两位老人家,最疼爱这个外孙了。 乔氏一路气恼,待到了陈府,登时露出了和善的笑意,一时芙蓉脸儿娇艳欲滴,举止又端庄大方,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陈府同镇国公府素无往来,今日镇国公府长房夫妻二人携礼来访,倒是头一回。 江正懋同陈五爷在外头说话。 陈五爷穿着一身青色圆领长袍,身量高挑,略瘦些,模样倒是生得斯斯文文的,据说是个性子软弱的老实人。陈五爷倒也没说什么责备的话,面颊含笑,态度有些友善。 可陈五爷的妻子蔡氏,却是个刁钻泼辣的性子,昨儿瞧着闺女摔倒,磕掉了一颗门牙,额头还受了伤,早就将罪魁祸首骂了百八十遍了。 蔡氏生得一张尖尖的瓜子脸,眉梢微微上翘,倒是有些显露性子。目下穿着一身儿宝蓝色宝瓶纹样的妆花褙子,髻上簪着半旧蝴蝶图案镶蓝宝石花钿簪,腕子上戴着的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也是去年的旧款式。蔡氏瞧着江正懋和乔氏过来,便将陈凝芷从房里抱出来。 陈凝芷的容貌倒是没随蔡氏,而是有些像爹爹陈五爷,生得亲切讨喜,乖巧温顺。目下一张圆圆的小肉脸白皙粉嫩,眼睛大大的,还有些恐惧,只一个劲儿的缩在蔡氏的怀里,目光怯怯的打量着厅内的江正懋夫妻二人。 饶是乔氏不喜蔡氏这态度,眼下看着额头绑着纱布的小女娃,也心生愧疚。 这陈九姑娘,不过比她闺女大上一岁罢了。 乔氏赶忙赔不是:“……这事儿是咱们谚哥儿做得不对,昨儿我们也已经教训过了。” 蔡氏却是不信reads;。当初乔氏同江正懋成亲,那可是轰动望城的,成亲次年就一口气诞下了三个哥儿,叫人不知有多羡慕。乔氏对三子疼爱的紧,哪里会舍得教训?而且今日,就连人影都没瞧见,何来的诚意? 蔡氏一把搂住女儿,道:“是咱们阿芷福薄,怨不得三公子。目下破了相,年纪小,兴许还不清楚,可日后嫁不出去……” 乔氏看了江正懋一眼,而后将准备好的小瓷瓶拿了出来,递给蔡氏:“这是玉肤膏,抹了这个,九姑娘的伤疤能好的快些。” 蔡氏没接。 蔡氏并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自然也听说过这玉肤膏的名头,效果绝佳,却是价值千金的。可如今,蔡氏心里没有半分感激,只觉着乔氏在她面前炫耀显摆。 蔡氏道:“多谢夫人了,咱们阿芷承受不起。” 女儿受了这个大的委屈,当娘的心疼,也是有道理的。乔氏不舒服蔡氏的态度,可细细一想,若是今日出事的是女儿,她的态度绝对不会比蔡氏的要好。乔氏叹气,又蹙眉看向自家夫君。 陈五爷倒是习惯了妻子蔡氏这般的脾气,他自个儿是个老实忠厚之人,昨儿也好生劝过妻子了,未料还是没用。 陈五爷对着江正懋露出歉意的表情,含笑道:“内人就是这脾气,见笑了。” 蔡氏狠狠觑了陈五爷一眼。 乔氏不语,身旁的江正懋却缓缓起身,对着陈五爷和蔡氏道:“昨日之事,的确是犬子鲁莽。这玉肤膏,必然是要收的,别说是姑娘家,就算是男子,这脸也是极重要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能有丝毫损伤?”江正懋平日里面无表情,今日毕竟是来赔礼的,俊脸也稍稍温和了些,他思忖片刻,看了一眼蔡氏怀里的小姑娘,含笑道,“……不如这样,若是二位不嫌弃,我替犬子向二位求个亲。” 这话一落,别说是蔡氏,就连乔氏,也面色一怔。 乔氏看着自家夫君的侧脸,袖中的手攥了攥。 蔡氏原本不报什么希望,毕竟人家的家世摆在那儿,断断不能招惹,只是想出出气罢了。女儿不能白白让人给欺负了。可这会儿听着江正懋这般说,心下倒是有了主意——若是江承谚那小子,能娶她闺女,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蔡氏面色稍稍缓和了些,看向江正懋:“此事当真?”这语气,仿佛是担心下一刻人家就会反悔似的。 江正懋点头:“自然是真的。九姑娘生得聪明伶俐又活泼可爱,若是能娶到九姑娘,是犬子的福气。” 蔡氏的面上陡然露出了几分笑容。 乔氏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出陈府的时候,蔡氏含笑同陈五爷将二人亲自送到门口,别提有多客气了。 上了马车,乔氏却冷着一张俏脸。 江正懋握着妻子的手,声音柔了几分:“怪我没提前和你商量?” 乔氏抬眸看着江正懋,说道:“妾身知晓爷的心思,只是……只是这是谚哥儿的终身大事,你怎么能——” 陈凝芷的身份,根本不够格给江承谚当妻子,乔氏虽不看重身份,只希望自己的儿子日后能娶到心仪的姑娘reads;。她自个儿同夫君是两情相悦,自然明白两情相悦的好处。这夫妻,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乔氏鼻尖一酸,眼眶泛红:“你瞧瞧蔡氏那性子,若是日后陈九像她,那你不是害了咱们谚哥儿一辈子吗?” 江正懋把人搂住,哄道:“这是谚哥儿犯的错,堂堂男儿,自然要敢作敢当。至于那小姑娘,蔡氏的脾气虽然不好,可我方才瞧过那小姑娘了,生得乖乖巧巧的,大抵是随了父亲,陈五爷待人宽厚,陈九姑娘日后定然是个好姑娘。怎么,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 乔氏吸了吸鼻子。不相信又有什么用,亲事都定下了。 夫妻二人回镇国公府的时候,江承谚已经被江正懋派去的侍卫给绑回来了。 江承谚也是委屈,昨儿不过嫌烦,将人轻轻推了一下,未料那陈九姑娘这般娇弱。江承谚自知有错,等着挨骂,却见爹娘一声不吭。 江承谚有些发忪:“娘?” 乔氏没说话,原本是生气的,可如今心里却是愧疚。恰好这会儿许嬷嬷端了一碗梨糖水过来,乔氏接过梨糖水,搁在罗汉床上的小几上,而后将女儿抱了上去。 江妙识趣儿的没说话,小手拿着汤匙,喝了一口梨糖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自家三哥。 江正懋冷着脸,对着江承谚道:“犯了错就跑到祖父家去,你当真是长出息了。” 江承谚道:“儿子知错了。” 认错倒是快,也不晓得是像谁的。江正懋正色道:“过几日你去趟陈府,好好向人家小姑娘道歉。毕竟日后是你的妻子,总归不能让人家心生厌恶了。” 江承谚本就知错了,正准备顺势点头,才顿觉不对,眼眸一怔,猛然抬头道:“爹爹,您这是什么意思?”他一双大眼睛看着江正懋。瞅着爹爹没说话,他就看向娘亲乔氏。 乔氏走了过去,叹气道:“这事儿是你自己闯的祸,怨不得别人。我和你爹爹已经答应了人家了,将你和陈九姑娘的亲事定下了。” 江承谚哭,抱怨道:“娘,你又不是没见过那陈凝芷,生得那么胖,连妙妙一半漂亮都没有。儿子不娶!”江承谚撅着嘴。他的性子像乔氏,看人只看脸这点,也像极了这个娘亲。陈凝芷模样生得还算俏丽,如今小小年纪,胖些也是正常的,可江承谚出生在镇国公府,爹娘、哥哥妹妹,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陈凝芷这脸,自然也入不了江承谚的眼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江承谚有些脾气,不喜欢被人轻易决定了亲事。 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未料是定亲最早的。 江妙执着白瓷汤匙,听了这话,也是一怔。她看向乔氏,轻启粉唇道:“娘,昨日三哥是为了寻女儿,才不小心伤了陈姐姐——” 乔氏正恼着呢,忙侧过头道:“吃你的。” 江妙:“……哦。” 江妙低着头,看着莲纹青花小碗内清甜可口的梨糖水,小眉头忽的蹙了起来。上辈子,她三哥娶的人并不是陈凝芷啊。 章节目录 第011章偶遇 > · 乔氏到底是心疼儿子,因江正懋的独断,她连着五日都睡在了江妙的锦绣坞。江正懋宠妻如命,自然受不了这等冷落,可每回来见乔氏,都是热脸贴冷屁|股。江妙夹在中间,也是为难。她不愿娘生爹爹的气,可是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别说娘了,她也生气呢。 这日江妙练了一会儿字,瞧着爹爹又来了,才抬眸呆呆的看着他。 江正懋身形高大,因常年习武,身上自有一股武人的硬朗,可偏生这脸,却生得文弱儒雅居多。 江妙到底是心疼,冲着江正懋说了一句:“娘去三婶婶那儿了reads;。”态度却没有往日的亲近。 江正懋看着小小一只的女儿,眉宇露出柔色,走过去,拉着女儿的小手一道走了出去。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父女二人在院中走了几步。 江正懋问道:“妙妙也在生爹爹的气?” “……嗯。”江妙点头。 她性子随乔氏,是个直接的,生气就是生气,半点都没什么好犹豫的。兴许爹爹是因为三哥做错事情逃避责任而生气,而陈凝芷一个姑娘家,因哥哥破了相,于姑娘家是一件是严重的事情。可是,明明有别的解决办法的。 江妙扬起小脸,道,“三哥还难受呢。”她这三哥,平日里大大咧咧,是个管不住的,却也明白婚姻大事的重要性,就这么无端端的被决定了,也难怪会不满了。 江正懋一时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江妙却开了口,道:“爹爹,明日女儿可以和三哥一起去陈家吗?” 江正懋素来不会拒绝女儿的要求,他抬手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道:“好。” 次日江妙同江承谚亲自去陈家道歉。 江承谚受了委屈,无精打采的,瞧见江正懋的时候,只淡淡叫了一声“爹”,之后便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了。若是换做平常,江正懋见儿子这般没大没小,定然发恼,可这几日江正懋被全家人孤立,可不敢再发火了。 江妙被大哥江承让抱上了马车,同江承谚一道坐在软垫上。 她低眸,瞧着面前的几上搁着一些糕点,还有一盘松子。 江妙晓得是三哥爱吃松子,便动手剥了起来。 江承谚虽然难过,可过去好几日了,这难过的心情自然也好了很多。今儿这表情,其实是特意摆给江正懋看的。这会儿他见妹妹在剥松子,他忙从妹妹的手里夺了过来,念叨着:“妙妙要吃,三哥替你剥好了。” 年纪轻轻的少年,就这么认认真真的,低着头开始剥起松子来。 江妙将剥好的几颗松子仁抵到了江承谚的嘴边,道:“三哥吃。” 原来是给他的。 江承谚动作一顿,甚是感动,道:“还是妙妙好,三哥没白疼你。”他一面吃着松子仁,一面说着话。 江妙将双手规规矩矩搁在膝上,笑了笑。她不过剥了几颗松子而已,算得了什么。再说了,这件事情因她而起,若是因此害了三哥的一生,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兄妹二人到了陈府。 蔡氏得了消息,拾掇了一番,立马就出来见人了。 远远瞧着,见厅内的二人,俊朗稚气的少年,穿着一身墨绿长袍,英气十足。蔡氏晓得,镇国公府长房三兄弟模样生得像,可唯有三公子,平日里最爱绿色。到底是日后要当女婿的,这几日蔡氏自然打听过了,如今一瞧,倒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至于旁边的那位小女娃,生得甚是瘦小,瞧她梳着整齐精致的双垂髻,穿着一身樱红色绣荷花春衫、乳白色撒花洋绉裙,脖子上戴着一个福寿纹长命锁,小脸白皙无暇,异常精致reads;。 蔡氏晓得这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孙女,镇国公的宝贝疙瘩。 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难免性子娇纵,这会儿蔡氏就隐隐开始担忧,日后这小姑子不好相处。蔡氏想了片刻,经身旁的嬷嬷提醒,才走了进去。 江承谚和江妙喊了人。 只是江承谚的脸色有些不大好。 蔡氏原本是中意这位准女婿的,目下瞧他的态度,脸也冷了几分。 江妙问道:“今日陈姐姐在家吗?” 江妙人长的娇小,小小的一个,看得人心都化了。蔡氏略微低头看着她,嘴角噙笑,道:“在呢,正在院子里和霍小姑娘一道玩儿呢。” 霍璇是平津侯府的嫡孙女,身份尊贵,蔡氏很欢迎女儿和她来往,每回霍璇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如今孩子们年纪还小,自然没什么好避讳的。蔡氏立马领着兄妹二人去了后院。 蔡氏和陈五爷住在翠屏居,陈凝芷跟着爹娘一道住,毕竟不像江妙这般,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院子的,一般大户人家的姑娘,到了十一二岁,才可以有自己的院子。 蔡氏虽然有些势利,可管家倒是一把好手,这翠屏居上下,都被她管理的井井有条的,丫鬟嬷嬷们,一个个也极懂礼数。 院子里,陈凝芷正和霍璇一道在跳绳儿。 俩绿衫丫鬟各自握着绳子两端,陈凝芷和霍璇轮流跳着,小脸上笑容熠熠的,仿佛玩得很是开心。 霍璇最先看到蔡氏同江承谚兄妹,忙停下了动作。陈凝芷顺着霍璇的目光看去,瞧着蔡氏时,露出了笑容,小姑娘缺了一颗门牙,不过到底是年纪小,笑起来还是极可爱的。待瞧见了江承谚,陈凝芷旋即敛了笑,一张肉肉的小脸有些不悦。 江承谚也是,站在远处,瞧着陈凝芷,这双足就像是粘在地上似的,登时走不动了。 江妙拿他没辙,只好自个儿跟着蔡氏走了过去。 霍璇虽然知晓是江承谚将陈凝芷弄伤的,可到底还是讲道理的小姑娘,并没有因此迁怒江妙,这会儿瞧见江妙来了,倒是热情的叫了人。 可陈凝芷的态度,就没这么好了。陈凝芷性格宽厚,大多像陈五爷,可那股执拗劲儿,倒是有些像蔡氏。 蔡氏笑笑,道:“阿芷,你先陪江小姑娘玩儿,我给你们去弄点好吃的。”既然两个孩子已经定了亲,那就是一家人了,蔡氏自然也想女儿和未来小姑子相处融洽些。若从小就能成为好朋友,那日后嫁过去,女儿也算是有个帮衬的。蔡氏心里越想越美。 蔡氏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下几个孩子。 江承谚直挺挺的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说什么都不肯过来。 江妙垂了垂眼。她今日来,自然不单单是陪三哥一起来赔不是的reads;。 她扬起小脸,对着陈凝芷道:“陈姐姐,我能和你说会儿话吗?” 霍璇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听这话,倒是笑笑,借口如厕去了。 陈凝芷生得一张圆脸,比一般姑娘圆润些,江妙是个瘦弱的,两人一比,更是明显。陈凝芷额头上的伤还未好,不过已经结痂了,瞧着样子,倒是比江妙预料的要好些,江妙晓得娘送了玉肤膏,这伤口用玉肤膏日日抹着,大抵不会留下伤口。 江妙继续道:“我听我娘亲说,日后陈姐姐要嫁给我三哥。”六岁的小女娃,声音稚嫩绵软,甚为悦耳。 陈凝芷不过七岁,可女孩子对于嫁人这种事情,有天生的羞赧,忙垂着眼,撅嘴嘟囔道:“我才不嫁。” 江妙问道:“陈姐姐讨厌我三哥?” 陈凝芷直道:“就你三哥那臭脾气,还没我远表哥一半好。” 江妙闻一怔。 她自然晓得陈凝芷口中的“远表哥”是谁。 蔡青远是蔡家旁支庶出之子,同陈凝芷是表兄妹,二人从小关系就好,上辈子,陈凝芷嫁的,就是这位远表哥蔡青远。她虽养在深闺,可有些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蔡氏嫌弃蔡青远一介穷酸书生,没前途,不肯将女儿嫁给他,可陈凝芷对蔡青远,却是一片真心的,后来求了陈五爷。陈五爷平日虽对蔡氏听计从,可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还是硬气的一回,成全了二人。蔡氏因此气恼了许久,因不满女婿,连带这陈凝芷也不疼爱了。可陈凝芷嫁给蔡青远,却无怨无悔。她只知晓二人刚成亲那会儿感情极好,至于后面的事情,她人不在了,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她今日来,抱着一丝侥幸。 果然,虽然陈凝芷年纪小,却从小就喜欢这位表哥。 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江妙故意问道:“那陈姐姐你,不想嫁给我三哥?” 陈凝芷见江妙态度友善,倒也开始好声好气和她说话,毕竟是小姑娘,先前虽然生气,却也明事理,晓得这事儿只能怪江承谚,不能迁怒江妙。 她点点头,直道:“嗯,我长大后,想嫁给远表哥,不想嫁给你哥哥。可是我娘……”陈凝芷惧怕蔡氏。而那日她受了惊,所以看着双方父母口头定下亲事,她也没说什么。 陈凝芷不笨,眨眨眼道:“妙妙,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江妙瞧着面前缺了一颗门牙的小姑娘,倒是觉得她生得珠圆玉润,很是可爱。 可说到底,她总归是自私的。她不想三哥日后娶自己不喜欢的姑娘。这件事情她爹爹太过专横,若是不解决,怕是会成为爹娘之间的矛盾。如今陈凝芷讨厌她三哥,眼里只有一个蔡青远,那是最好不过了。 江妙道:“若是陈姐姐相信我,就照我的法子做,保管你和我哥哥之间的亲事成不了。”毕竟两户人家只是口头约定,任何章程都未走过,解除婚约也容易些。 陈凝芷眼眸晶亮欢喜不已,下一刻却是奇怪:“……真的吗?”这江妙,年纪还比她小一岁呢,能想出什么法子reads;。 江妙晓得陈凝芷是真心不愿,便朝着她使了一个眼色。陈凝芷将耳朵附了过去,听着江妙的主意,下一刻就眉眼舒展。 从陈府出来,陈凝芷亲自送江妙,对江妙身旁的江承谚,却仍然是不理不睬的。 蔡氏瞧着女儿和江妙处得好,心下也是欢喜,临走前还同江妙说,让她以后经常过来玩儿。送走了人,蔡氏拉着女儿的手,一边走一边问道:“方才江小姑娘同你说什么了?” 陈凝芷声音甜甜道:“妙妙替她三哥道了歉,还说下回生辰了,请我去呢。” 蔡氏含笑点头,连连说好。 马车上,江承谚一张俊脸耷拉着,心下由着纠结。他原本是不喜欢陈凝芷的,觉得她不但生得难看,还长得胖,可是……妙妙好像很喜欢呢。江承谚双手托着自个儿略显稚气的脸颊,有些犹豫,唔,若是妙妙喜欢,这陈凝芷,他其实也可以将就的。 江妙不知江承谚心中所想,只道他不开心,便提议道:“三哥,前面有家兵器铺子,你上回不是说想买剑吗,咱们去看看吧?” 江承谚欲点头,下一刻疑惑的看着江妙,双眸甚是清明:“妙妙怎么知道的?”他指的是那家兵器店。 江妙一愣,笑笑道:“三哥忘了,上回去宣王府,走得就是这道儿,我瞧过一回就记住了。” 江承谚晓得妹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就没再问,只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道:“好,那咱们就去瞧瞧。” 镇国公府的马车在兵器铺子前停了下来。 江承谚将妹妹抱了下来,牵着手走了进去。 江承谚自小跟着江正懋习武,武艺的天分虽不及二哥江承许,却比常人出色的多。男孩子自然喜欢功夫,现下江承谚瞧着铺子内琳琅满目陈列的兵器,忙阔步去了挂着佩剑的墙壁前。 江妙朝着四处瞧了瞧,迈着小短腿走到放着匕首的柜台前。 江妙人矮,自然瞧不见。 正发愁呢。 可下一刻,身子却被人腾空抱起。 小小的人儿,就这么稳稳当当坐在了对方的肩头。 江妙以为是江承谚,小脸立马露出笑容,然后低头看着柜前陈列的匕首,一眼就看中了一把约莫两掌长,镶着红宝石、做工精湛的匕首。 她抬手,将匕首拿了起来,仔细端详,觉得甚合眼缘。 这时,却听身旁传来一个声音:“……这匕首,中看不中用。” 嗯? 江妙抱着匕首的小手一顿,侧过头看着身旁之人,待瞧见对方那张清风朗月般的脸庞是,眼睛忽的睁得大大的。 陆琉面色淡然,将坐在肩头的小女娃抱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012章选夫 > · 穿着一身儿樱红色绣春衫的小女娃就这么站在少年的腿边。 稍稍仰头,一双大眼睛静静瞅着少年。 江妙生得比普通女娃瘦小些,陆琉又比一般少年颀长些,目下江妙的小脑袋,堪堪到陆琉的大腿边。江妙的三个哥哥,也算是高大挺拔的,上辈子成年之后,可要比同龄男子高出许多,可陆琉这双大长腿,亦是相当可观。 孤松独立,玉山将崩,说的就是这等姿容。 江妙见陆琉在认真挑选,倒是安静站着等他。之后见他选了一把琥珀镶红宝石绒鞘匕首。匕首约莫七八寸,做得虽不如江妙手中的这把精美,也算是小巧细致,适合姑娘家。 陆琉低头,没说话,只将便匕首递给她。 江妙抬手接过,欲拔|出|来瞧瞧,一旁的江承谚立马跑了过来。 他将匕首拿走,紧紧攥在手里,表情凝重道:“这个太危险了,妙妙,你可不许玩儿。”这等利器,他怎么能让娇弱年幼的妹妹碰呢?说罢又侧头看着陆琉,拧眉道,“妙妙才六岁,你怎么能给她玩这么危险的东西呢?” 江承谚的语气满是责备。上回在宣王府,这位宣世子陆琉将她宝贝妹妹带走,江承谚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如今又瞧着他这般,江承谚越发是气恼——若非他的身份摆在那儿,他还以为是拐子呢! 江承谚将两把匕首重重的搁在了柜台前,以作示威,然后才拉起自家妹妹的手,絮絮叨叨念道:“娘不是教过你吗?不许和陌生人说话。妙妙我告诉你,咱们这望城拐子可多了,以后要乖一点,知道吗?” 江妙眨了眨眼,晓得三哥这话专程是说给陆琉听的,遂忍不住瞧了瞧陆琉的脸色,见他一张俊脸丝毫没有表情,也不晓得有没有生气reads;。江妙不想惹得他不快,上辈子她就听闻,陆琉是个记仇的,曾在朝堂上弹劾过他的大臣,统统都没有好下场。 江妙赶忙捏了捏三哥的手,岔开话题道:“三哥你选好剑了吗?” 江承谚摇摇头,面容有些不快:“不选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家吧。” “好。”江妙道。 回家也行,只要不再说下去就成了。 陆何一直跟在自家世子爷身后,瞧着这镇国公府三公子,竟把世子说成是拐子,倒是新鲜。今儿世子可是难得这么热心肠呐。 陆何看向陆琉,忙问道:“世子,九公主和十一皇子的生辰礼物,你看这个成吗?”说着,陆何将挑选好的小斧头和小弹弓递了上来。 小斧头是送给九公主陆毓秀的,而这把小弹弓,则是给十一皇子陆子恒准备的。 陆琉微微颔首,仿佛对此事并不上心。可陆何却知,世子爷同九公主、十一皇子的关系不一般。至少比府上那两个庶兄好多了。 江承谚则牵着妹妹的手往外走。 江妙迈着小短腿跟着江承谚,走到门槛的时候,她正欲迈腿,江承谚早就弯腰将双手横在她的胳肢窝下,轻轻松松将她提了出去。 江妙冲着江承谚笑了笑,而后听着陆何的话,倒是转过头又看了一眼。 这陆何口中的九公主和十一皇子,正是日后的明河长公主和景惠帝。九公主和十一皇子是一对龙凤胎,出生时辰相差不过一刻钟,模样自然长得极像。九公主出生早些,自小就护着弟弟,后来十一皇子登基,他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其一就是这位皇姐,其二便是陆琉。 十一皇子心性单纯,若非有这二人护着,怕是很难坐稳皇位。 不过,陆琉日后这么努力扶持这位小皇帝,如今多有来往,倒也是一件极正常的事。 乔氏领着三个儿子和一个闺女,连着数日对江正懋不理不睬,这架势,俨然是杠上了。 江正懋收拾仨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可这阵营中,有了妻子和闺女,那他可是毫无招架之力。 这日饭桌上一片安静,江正懋看着捧着瓷碗吃饭的闺女,这才夹了一块红烧肉,柔声道:“妙妙多吃点。” 江妙一双大眼睛瞅了瞅乔氏,而后点头:“谢谢爹爹。”江妙原先是不爱吃油腻的肉类的,可上回尝过这红烧肉之后,觉得肥而不腻,酥软可口,一口咬下去,香溢满腮,嘴里那浓香的油汁,任它恣意蔓延,别提有多满足了。 江妙慢慢的吃着,想着今日要同爹爹商量的事儿,待用完膳之后,倒是没和乔氏一道回屋。 乔氏总不好拦着女儿和她爹爹亲近,也就没说什么,只自顾自走了。 江正懋倒是惊喜,一把将女儿提到了腿上,捏捏她白嫩的小脸蛋,喜上眉梢道:“还是妙妙心疼爹爹reads;。” 江妙摇摇头,小脸蛋一本正经道:“女儿是有事儿要和爹爹商量。” 江正懋倒是稀奇,这个一个小豆丁般的闺女,能有什么正经事儿。江正懋晓得女儿开朗活泼了许多,想着怕是念叨着去哪里玩儿,便说道:“出门的事儿,得问过你娘亲才成。”这个节骨眼儿上,江正懋可不敢再做什么惹妻子生气的事情。 江妙说不是,而后才将自己的主意仔仔细细的和爹爹说了:“……爹爹,陈姐姐那边,女儿已经说好了。就看您了。” 江正懋也是一怔。先前他决定草率,泰半是因为对儿子逃避责任的行为太失望,可这些比起妻儿的疏远,他倒是后悔了。他知妻子的脾气,正欲想法子解决,未料他这闺女,比他快了一步。江正懋听着女儿的主意,眉目柔和的点点头:“好,爹爹这就去做。” 江妙眉眼弯弯,抬手亲昵的摸了摸自家爹爹的脸。 不过五日,陈五爷亲自上门来了。 提的却是取消婚约之事。 乔氏和江正懋一同出去见客,瞧着陈五爷略带歉意的表情,倒是愣了愣。上回蔡氏一听女儿能嫁到镇国公府,那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舍得退了这门亲事的。可是陈五爷惧怕蔡氏,断断不可能背着妻子来镇国公府的,那么,就是蔡氏也同意取消亲事的意思。 乔氏柳眉微蹙,侧过头看了看数日不曾亲近的夫君。虽然此刻江正懋面色如常,可她终究是他的妻子,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如释重负?待夫妻二人客客气气送走了陈五爷,乔氏才问道:“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家,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想要取消亲事。 这还是数日来,妻子头一次主动同他说话。江正懋面色温和,伸手去握乔氏的手。乔氏挣脱,气恼道:“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妻令如山。江正懋不敢再乱动,只摁着妻子的肩头让她坐了下来,然后解释了一番。 自那日江承谚和江妙去陈府看望了陈凝芷后,晚上陈凝芷就开始生病,还胡乱语。蔡氏请了大夫,大夫却说小姑娘脉象正常,诊断不出什么来。可连着三日,陈凝芷的病情非但没有好,反而严重了起来。蔡氏生怕女儿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便请了法华寺的大师。大师问了陈凝芷最近发生的事情,当听到同镇国公府的三公子定亲的消息,才合了二人的八字,却是天生相冲,相生相克,不宜皆为夫妻。蔡氏哪里相信这等鬼话,可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加上陈五爷在一旁劝说,犹豫了整整一日,才忍痛点头,让陈五爷来镇国公府取消亲事。 乔氏细细听着,眼眸一亮,道:“这是爷派人做的?” 江正懋做事素来光明磊落,也是头一回使这等伎俩,他冲着乔氏无奈笑笑。好在法华寺的大师同他有些交情,他可是拉下脸劝了半天,才劝动了人,外加他珍藏多年的雪峰茶,可是下了血本了。 江正懋瞧着妻子的面色好了一些,这才将人搂住,道:“阿琬,这事的确是为夫有欠妥当,如今事情揭过去了,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乔氏心里自然欢喜,可一想到先前自家夫君这般轻易的决定了儿子的亲事,忍不住就发怒。 她鼻尖酸涩,红着眼眶道:“你可知道,若是日后谚哥儿娶了陈九,谚哥儿过得不幸福,妾身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reads;。” 江正懋忙认错。 乔氏觉得还不够,继续道:“那夫君得答应妾身,日后几个孩子的亲事,由他们自己做主。” 皆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婚姻大事,哪有孩子们自己做主的?江正懋不是那种轻易许下承诺之人,答应了妻子,就一定要做到。他虽想哄妻子开心,可这会儿并未急着点头答应,而是斟酌了一会儿,才认真道:“许哥儿和谚哥儿的亲事,我可以不管,但是让哥儿不成。” 江承让是长房嫡子,日后偌大的镇国公府,是要交给他的。他的亲事,不单单是他个人的事情。 乔氏虽然护着儿子,却也明白,这件事情就算夫君答应了,上头的公公婆婆,也不会答应的。乔氏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至少其他两个儿子的亲事,算是不用担心了。她点头说好,而后又道:“妙妙也是。日后妙妙若是有心仪的男子,只要品行端良,值得托付,夫君也不得反对。” 江正懋犹豫一番,点了头。 乔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帕子擦眼泪。 江正懋将帕子拿了过来,温柔的擦了擦妻子的眼泪,见她要起身,这才拉住她的衣袖,巴巴的抬眼:“阿琬……” 乔氏淡淡道:“妾身去看看妙妙。” 总归不能和闺女争宠,江正懋大度的松了手,耷拉着俊脸,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大狗。 走到门口,乔氏才道:“妾身再陪妙妙三日。” 话落,江正懋目光一滞,足足呆了半晌。抬头的时候,乔氏已经出去了,却还是笑着点头:“好。” 乔氏进了闺女的锦绣坞,便见院子里,穿着一身浅粉色齐胸襦裙的闺女在荡秋千。 以前闺女总是闷闷的待在屋子里,怎么都不肯出去玩儿,如今倒是好了。乔氏眉眼舒缓,望着闺女粉扑扑的小脸蛋,走了过去,同她一道坐在秋千上。 这秋千,是江正懋亲自给女儿搭建的。上头涂得是朱红金漆,绘着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活灵活现的,还系着五颜六色的丝绦,迎风飞舞。 江妙知晓今日陈五爷来了镇国公府,且瞧着自家娘亲的脸色,估摸着三哥的事情应当是解决了,便乖乖喊了一声“娘”。 乔氏精致的脸蛋满是笑容,白皙玉手温柔的摸了摸女儿的花苞髻,说道:“下个月是十一皇子和九公主的生辰,娘收到了帖子,妙妙要陪娘一起去吗?”宫中各式各样的寿宴庆宴,乔氏每年都要去好几回,可江妙身子弱不喜出门,乔氏也就没让她去。如今女儿活泼了,便想带着她到处走走,才有此一问。 重来一世,江妙自然不愿在固步自封,只生活在小小的镇国公府,被爹娘哥哥们保护着,遂点头道:“好啊,女儿想去。” 乔氏笑笑,把女儿抱到了怀里。 她低头看着女儿乌溜溜的大眼睛,说道:“妙妙,你爹爹已经答应,日后你的夫君你自个儿选。”她捏着女儿白皙娇嫩的小脸蛋,笑道,“……可得擦亮眼睛了。” 章节目录 第013章蜜桃 > · 到了进宫赴宴的这一日,乔氏一大早便起来了。 乔氏是个磨蹭的性子,在妆奁前拾掇了一番,打扮的端庄大气,却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好在乔氏身边伺候的丫鬟们也是见怪不怪了,乔氏天生丽质,打扮打扮,锦上添花,又有什么不好?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们,瞧着也赏心悦目呐。 进了锦绣坞,玉琢将帘子挑起,冲着乔氏行了礼。 乔氏微微颔首,见屋内安静,便晓得女儿还在睡觉,索性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江妙虽只是六岁女娃,可性子素来独立,小小年纪,就想要一个独立的院子。这锦绣坞,在江妙出生的时候,江正懋已经着手准备了。江妙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有尝过想要却得不到的滋味儿,这锦绣坞还是江妙五岁生辰的时候,主动提的,江正懋和乔氏商量了一番,难得见闺女主动提要求,也就应了闺女。 闺女来得不易,又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女娃,偏爱些也是正常的。 目下江妙正睡得香呢。 乔氏安静的坐在榻沿,静静凝视闺女的脸。平日里江妙安静乖巧,可睡觉却不安生,调皮的很,目下小身子缩成一团儿,像个粉嫩的小团子。有时候乔氏就想,兴许这才是闺女的性子。若非自小体弱,比同龄的孩子懂事些,她也和其他小女娃一样,爱笑,爱闹。乔氏望着闺女这张小脸蛋,想起几日前大夫如往常一般给闺女把平安脉,说她这宝贝闺女的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 真是好事。 乔氏美眸含笑,将闺女唤醒。江妙睡眼朦胧,任由乔氏抱起,趴在她的肩头。一番洗漱之后,乔氏亲自给女儿梳头。江妙这清醒了些,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了。 小小的女娃,眉眼如画,乌目粉唇,脸蛋肉肉的、粉粉的,水灵灵的更刚从水中捞出来的蜜桃儿一般。江妙眨了眨眼,想抬手摸摸脸,忽的想到了什么,大眼睛瞅了瞅自己的双手。这双小手,小小的,却也是肉嘟嘟的。她咧着唇,抬手掐了掐脸,发现自个儿脸蛋上的肉又软又嫩。 江妙旋即睁大了眼,兴奋的转身看着乔氏:“娘,女儿长胖了。” 在江妙的记忆里,上辈子她再如何的娇生惯养,都生得瘦瘦小小的。那时候她和谢茵还交好,谢茵出落的亭亭玉立,娇若芙蓉,而她呢,她的容貌远胜谢茵,却永远是一副干瘦的豆芽身板,脸上苍白羸弱,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跑似的。她以为自己不在意这些的,有爹娘哥哥们疼爱,旁的什么都不重要,可每回她瞧着与自己年岁相当的小姑娘,生得水嫩嫩健健康康的,她就羡慕reads;。她还记得有一回,听到有两位远亲表哥在议论自己,拿她同谢茵比较,说她虽然出生高贵,长得比谢茵好,但是除了脸,身上哪有姑娘家该有的身段。 那会儿她因病缠身,久久尚未行经,身段自然也同未发育的女童一般。 而如今,她也长肉了呢。 江妙开心极了,咧着唇,又朝着镜子里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多看了几眼。 真好看。 江妙年幼,这几月心情好、胃口好,还经常踢毽子增强体魄,吃得多了,这肉自然长得快。眼下她这张小肉脸,虽及不上陈凝芷那小胖妞,但过不了多久,就能追上薛今月的圆圆小脸了。 这日早膳,江妙心情好,多吃了半碗粥。 小祖宗爱吃,全家人都愿意伺候着。 用完早膳后,乔氏揉着闺女鼓鼓的肚子,牵着女儿的手准备出府了。 临走前,三个兄长挨个儿亲了亲宝贝妹妹的小肉脸,这才美滋滋的去学堂。 今日乔氏穿着一身水红色缠枝葡萄文饰长身褙子,戴着珠翠的发髻下面,一张俏脸明媚无双,艳丽端庄,毕竟能在美人儿扎堆的望城负有美貌盛名的,乔氏走到哪儿,容色都是最出挑的。如今她手边牵着闺女,今日江妙的衣着,颜色同乔氏一致,就连俩花苞髻上的发饰,都是乔氏脑袋上戴的缩小版。平素江妙羸弱,大多由乔氏抱着,今儿江妙打扮得娇憨可爱,一双小短腿跟着乔氏的步子,一路上母女二人有说有笑,时不时便有小女娃脆若银铃的笑声儿。 江妙的小肉脸,粉嫩嫩的,完全是一个健康女娃该有的气色。 谢茵站在花丛旁,看着出去母女二人,也是一怔。 自打上回谢茵在锦绣坞受了委屈之后,便再也没有主动贴上去。读书人都有一股子清高劲儿,谢茵出生书香门第,骨子里便生得如此,先前她为了不被人欺负,专程去讨好江妙,面上漾着笑容,可心里泰半是不乐意的。每当瞧着江妙身上穿的戴的,锦绣坞的摆设和平日的吃食,她就忍不住想,若她是江妙,该有多好。 有一回,她在江妙的妆匣里,瞧见了一只极好看的鎏金水波纹镯子。她多看了几眼,江妙就问她要不要。她自然是想要的,可瞧着江妙这副施舍的表情,她就摇了头,说着镯子太老气,不适合她们这般的年纪。 可之后,她趁着江妙不注意,将那镯子拿了来。 她是真的喜欢。 她胆战心惊了许久,之后她陪江妙聊天儿的那日,那个叫玉琢的丫鬟点了点妆匣,说了那镯子不见之事。她心里害怕,生怕被人看出端倪,又觉得玉琢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可江妙呢,听了之后,不过淡淡“哦”了一声,丝毫都不在意。也是,于她而,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镯子罢了,只要她喜欢,就算一百个、一千个,她爹娘都会给她买来。 江妙家世胜过她,不过是会投胎运气好罢了。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这富贵荣华,她是无福消受了。每回她羡慕的时候,都会告诉自己,江妙是个短命鬼,那样她心里就会舒服些。 可现在,江妙的身子却一天比一天好,瞧着,再也没有往日的羸弱病态。 章节目录 第014章嘲笑加更 > · 镇国公府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在宫门口停下。 递了牌子,侍卫才放行。 江妙抬手撩起车帘瞧了瞧,一旁的乔氏含笑道:“妙妙,待会儿不许乱跑,可知道了?”宫里头规矩多,不像镇国公府,不管闺女做什么,阖府上下都由着她的性子。 “嗯……女儿知道的。”江妙转过了头,小肉脸上满是笑容。以前她生得瘦弱,又不爱笑,没有半分稚龄女娃的活泼。如今歪着脑袋笑吟吟的,加上今儿穿得漂亮,越发显得这张小脸招人喜欢。 瞧着江妙水亮亮的眸子,乔氏也是一愣。 闺女的容貌,日后怕是要在她之上。 乔氏自己爱美,自然觉着长得越美越好,可她是幸运,嫁的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表哥……乔氏柳眉轻蹙,却觉着自己的担忧兴许有些早了,遂自嘲的笑了笑。她低头,瞅着闺女脸颊处浅浅的梨涡,忍不住把宝贝女儿捞到了怀里。江妙乖顺的坐在自家娘亲的怀里,眨了眨大眼睛。这辈子,她是头一回进宫,可上辈子,她是来过的。 乔氏同江妙下了马车,去了今日设宴的玉寿台。 正值夏日,玉寿台被池水环绕,粉嫩的芙蕖亭亭玉立,碧绿的池水明澄清澈。皇宫素来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可这玉寿台宛若金山银山中的一抹清泉,低调简约,加上这外头围着的明镜般的池水,倒是稍稍驱散了夏日的炎热,让人觉着清凉舒坦。 乔氏进去,路上也碰见了好些个世家夫人,无一不是珠环翠绕、打扮气派的。 江妙年纪小,又不常出门,好些都不认识,可她记性好,听着她们相互交谈,心里早就无意识的将人给记下了。 这位穿着宝蓝色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褙子、圆脸盘、三角眼的妇人则是吏部侍郎高岑的妻子胡氏。 胡氏长得颇为喜庆,面上漾着笑意,瞧着神态语气,仿佛同乔氏是亲姐妹似的。 胡氏正同乔氏说着话,忽的看到后头来的人,忙眼眸一亮,对着乔氏道:“你瞧,蕙妹妹也来了,你们两姐妹是约好的吧?” 胡氏打趣儿的说着,一双眸子却是细细打量乔氏的表情。 乔氏哪里不知胡氏心里头想的什么,倒是面色淡然的侧过身,瞧着一旁着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梳倭堕髻的美貌妇人停下了步子。 这位美貌妇人正是庆国公府长房嫡妻兰氏兰柔蕙,亦是乔氏的表妹。 乔氏芳名远播,兰氏打小以乔氏为目标,事事掐尖要强,前头乔氏嫁进了镇国公府,成了镇国公嫡长子江正懋的妻子,后头兰氏就答应了庆国公府长子的求亲reads;。表姐妹二人,先后嫁入了威名赫赫的国公府。 乔氏进门第二年就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兰氏却子嗣艰难,成亲四年,才得了一个女儿。这女儿,便是此刻兰氏手边牵着的,穿着一身浅粉色绣梅花襦裙的小姑娘:梁青萱。 兰氏虽不及乔氏的美貌,却也生得姿容不凡,生出的女儿梁青萱,目下不过七八岁的年纪,长得也是娇美可爱,招人喜欢。 梁青萱的性子比兰氏温婉些,目下瞧着乔氏手边的江妙,冲着她友善的微微一笑,而后朝着乔氏喊了一声“姨母”,又对着江妙道:“表妹长胖了呢。” 江妙瞧着此刻的梁青萱,忽然想起上辈子——梁青萱痴恋她二哥,最后却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嫁过去两年,便郁郁而终。 因她娘亲和兰氏的关系,所以她和梁青萱来往不多,可梁青萱性子好,每回待她如亲妹一般,听到那她的死讯,她心里也是难受的。梁青萱死前,她曾受邀去见过她一回,那日她瞧着昔日明媚温婉的表姐,刚刚小产,面色苍白的躺在那儿,比她这个病秧子还要羸弱。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梁青萱爱慕她二哥,而兰氏知道这件事情后,丝毫没有成全的念头,而是立马将梁青萱嫁了出去,断了她的念头。 江妙小脸含笑,朝着梁青萱甜甜的唤道:“萱表姐。” 兰氏看着乔氏,旋即眉目冷淡,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而后牵着梁青萱的小手走了进去。 瞧着这一幕,一旁的胡氏捂嘴笑笑,道:“蕙妹妹也真是的,你俩可是表姐妹,都当娘亲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那样爱计较。”嘴上说着替乔氏抱不平的话,可心里却乐呵着呢。胡氏同乔氏、兰氏从小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可每回的光芒,都落在她们二人的身上,她的家世、容貌,甚至婆家,都不如她们两位,也就巴不得她们俩表姐妹窝里斗,斗得越狠,她在旁边看着就越欢喜。 乔氏是个直性子,压根儿没搭理胡氏。 胡氏面上的笑容一僵,有些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暗暗咒骂了许久。乔氏从小出色,金贵的不得了,未料嫁了人之后,福气还是这么好。胡氏心里的不平衡,自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乔氏跟着引领的宮婢进了玉寿台。 院子里,不少稚龄的小姑娘们都围成一圈,仿佛玩的很开心。乔氏步子一顿,看着怀里的闺女,见她一双大眼睛巴巴的看着。乔氏心疼,想着这会儿庄妃未至,里头不过是些望城的世家夫人,小姑娘家家的,自然不喜欢这等场合。乔氏问道:“妙妙想去玩儿吗?” 江妙看着那群小姑娘堆里,她也只认得霍璇,却还是点头:“娘,女儿可以去玩儿吗?”虽然上次的事情解决了,可她还是想从霍璇这儿听听陈凝芷的情况。 乔氏点了头,把人儿放在地上,而后命身后俩丫鬟好生看着闺女。今日进宫,乔氏并未带江妙的贴身丫鬟。玉琢、翡翠二人,照顾江妙虽是尽心尽力,可到底没进过宫、没见过世面,是以今儿只带了自个儿梅兰竹菊四个大丫鬟。 问梅和问兰留在前院照顾江妙,问竹和问菊同乔氏一道进去。 问梅会些功夫,乔氏对她也是放心,毕竟人家小姑娘能在这儿玩,没道理她要将闺女带到里头去。小孩子,贪玩些没什么打紧的。 乔氏瞧着闺女朝着小姑娘堆里走了过去,正打算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角落处的石桌旁,坐着一个着墨绿锦袍、戴白玉发冠的少年reads;。 少年生得温润如玉,清俊雅致,目下上头的金辉轻盈的落在翠绿的葡萄架上,衬得绿玉般的葡萄叶仿佛透明一般。如此景致,当真是堪堪入画。乔氏是个爱美之人,自然多瞧了几眼,心里忍不住狠狠夸赞了一番。因少年曾是她女儿的救命恩人,乔氏自然越瞧越顺眼,心里头觉着,偌大的望城,大抵也寻不出第二个这般气质如玉的少年郎。 乔氏懂得知恩图报的,可这会儿过去,有些不妥,便收回了目光,想着日后感谢也成。 院子里的几个小姑娘,正围在一起看小狗。 这小狗生得毛发雪白,胖嘟嘟的身形,乌溜溜的眼睛,煞是可爱。 江妙不喜猫狗,瞧着也没多少兴致,只抬手拉了拉霍璇的衣袖:“璇姐姐。” 听到软软糯糯的声儿,霍璇回头,瞧着面前粉嫩可爱的小女娃,倒是睁大了眼睛,打量了一番。她笑着,抬手捏了捏江妙的小肉脸:“胖了不少啊。” 江妙笑笑。如今她这张小肉脸,的确比先前瘦巴巴的样子可爱多了。她拉着霍璇走到一旁,问起了陈凝芷的事儿。得知蔡氏并未发现陈凝芷说谎这事儿,且对女儿的疼爱比以往更甚,倒是松了一口气。圆满解决,这是最好不过了。 霍璇欲拉着她去看小狗。江妙摇摇头:“你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霍璇以为她怕小狗,但是小姑娘爱面子,故意说不感兴趣,也就配合的没戳穿她,“那好,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待会儿陪你玩儿。” 江妙笑盈盈点头:“嗯,好。” 霍璇蹦蹦跳跳跑了过去,江妙瞅了瞅四周,倒是一眼就发现了坐在石桌旁的少年。旁人皆是三五成群的,唯有他形单影只,加之他容貌出众,自然显眼些。她略略抬头,恰好瞧见少年的目光堪堪落在了她的脸上。 而后,就没挪开了。 江妙是个懂礼的,而且她如今不过稚龄,不必避讳男女有别,则走过去。 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才唤道:“陆哥哥。” “……嗯。”陆琉点头,而后一双黑眸在她脸上逡视了一番。 江妙眨眨眼,觉得有些奇怪,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陆琉搁下手中的茶盏,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摸向面前小女娃的脸蛋。 他伸出指头,在小女娃粉嫩嫩的脸上轻轻戳了几下。 嫩嫩的,仿佛下一刻就能戳出水来。 她知道自个儿胖了,可是让一个陌生男子碰她的脸,还是觉着不自在。 江妙蹙眉,往后头退了一步。 见她退步,陆琉原是清明的眸子登时沉了沉。 江妙知晓陆琉并非看上去这般温润如玉,可她同他见过几回面,他对她倒是温温和和的reads;。这会儿看着她这般的眼神,江妙有些被唬住了,可下一刻,少年的眼神恢复了淡然,仿佛她刚才瞧见的,是幻觉。 若非她知道陆琉日后的作为,兴许真的会以为面前这个是温和无害的少年。 真是个可怕的少年。 陆琉伸手将肉呼呼的小女娃提了起来,让她坐在他身旁的石凳上。 一旁的问梅和问兰,面面相觑。 陆琉见她乖巧的坐着,便从果盘里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了过去:“吃吧。” 江妙的确爱吃苹果,这会儿她不饿,可这般干坐着有些无趣,便抬手接过陆琉手里的苹果:“谢谢陆哥哥。” 陆琉眉目舒展,心情仿佛不错。 江妙啃了一口,这苹果又脆又甜,水分多,倒是清口。 “堂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听到小姑娘的声音,江妙抱着苹果的小手一顿,抬眸瞧了瞧。见走来的小姑娘,约莫八|九岁,穿着一袭红色的襦裙,脑袋上戴着精致的花冠,打扮的甚是漂亮。小姑娘生得娇美,只是眉宇间有些英气,笑起来爽朗率真,让人顿生好看。 这位便是九公主陆毓秀,日后的明河长公主。 九公主瞧见陆琉,见他身边多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倒是眼眸一亮,觉着稀奇了。 她笑笑,捏了捏江妙的小肉脸,冲着陆琉眨眨眼:“你家的?怎么没见过?” 陆琉伸手将身后陆何的手里的俩小匣子拿了过来,然后冲着九公主扔了过去。 九公主动作敏捷,立马接住。 她低头打开来瞧了瞧,嫌弃的拿着小弹弓,蹙眉道:“哎,我说堂兄,你好歹送件像样的生辰礼物。” 陆琉抬眼看着九公主,轻启薄唇:“不要?” 九公主道:“要要要,要还不成吗?”九公主将陆琉视作亲兄长,对他格外尊重。她可不指望陆琉这般的性子,能精心准备什么礼物来。九公主含笑收下,说道,“待会儿阿恒来了,我让他过来找你。”说着,便又捏了捏江妙的小脸蛋,还顺道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小妹妹长得真可爱。” 江妙捧着苹果,看着九公主的背影,忽然有些明白上辈子今月说起她嫂嫂时的兴奋劲儿了。这位九公主,还真是与众不同。 江妙一面想着事儿,一面啃着手里的苹果,之后“咯”的一声,江妙立刻蹙起了眉。 边上的陆琉看着江妙眉头微蹙,淡淡问道:“怎么了?”他瞧她不说话,便将她手里的苹果拿了过来,瞧着上头有些血迹,这才眉眼一顿,捏着她下巴,迫使她稍稍抬嘴。 瞧着小姑娘漏风的门牙,陆琉面无表情的俊脸,忽的浮现了笑意,登时更显风华无双。 江妙小眉头蹙得越发紧,见陆琉在笑,更是懊恼的抬手摸了摸自个儿的门牙。 章节目录 第015章漏风 > · 江妙平日虽然不刻意装扮,可乔氏这个娘亲却一直花心思打扮她。乔氏爱美,她自己美还不够,非要身边的人都赏心悦目的,这才满意。今儿早晨,江妙才瞧着镜子里自个儿胖嘟嘟的可爱模样,一转眼却掉了一颗上门牙。 问梅问兰心里可是“咯噔”一声,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谁不知道姑娘是镇国公府的宝贝,可是掉根头发丝儿都会让人心疼半天的,这会儿夫人让她们好生看着姑娘,未料夫人才刚进去,姑娘的门牙却掉了。问梅到底稳重些,不像问兰这般只会干着急,欲过去瞧瞧,却见宣世子捧着姑娘的脸在看。 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到底是世子,不能得罪,问梅的福了福身,说道:“宣世子,让奴婢瞧瞧姑娘吧。” 陆琉却置若罔闻。 他拿起茶壶亲自倒了一杯清茶,然后将白瓷茶盏凑到江妙粉嫩嫩的唇边,音色清润道:“含一下。” 江妙乖巧的张嘴,含了一口茶水。小孩子换牙时间正常的事儿,好在出血也不多,漱了几下,嘴里好受多了。江妙的目光落在了石桌上的大半个苹果和一旁的小小的牙齿上。若是今儿没啃这个苹果,她这牙齿,兴许还能多留几日呢。这么一想,她倒是有些怨陆琉了。 他倒好。她掉了牙,他居然还笑话她。 江妙一双大眼睛瞅了瞅陆琉,瞧他此刻虽然敛了笑,可一想到方才的嘲笑,还是觉得此人可恶至极。也是,日后能成为那般的人,多多少少,总归是有些劣根性的reads;。 江妙心情不悦,耷拉着小脸。 问兰进去找了乔氏。 乔氏闻声儿匆匆过来,看着坐在石凳上的闺女,忙伸手一把抱起来,紧张道:“妙妙张嘴,让娘看看。” 江妙这具身子虽只有六岁,可里头的芯儿却是大姑娘了,缺了门牙,多丢人啊。江妙犹犹豫豫,才张了嘴。乔氏看着女儿的门牙,朝着问梅和问兰责备道:“怎么无端端的就掉了?” 问兰的身子颤了颤,朝着问梅看去,问梅面上一阵犹豫,没吭声儿。 这会儿陆琉倒是开了口:“这苹果是我递给江姑娘的,若要怪,就怪在下吧。” 乔氏一听陆琉的声音,这才抱着闺女转过头去看。 见少年静静立着,身姿挺拔,秀挺如竹,面上含着歉意之色。 乔氏是四个孩子的娘亲,自然知道小孩子换牙是正常的,加上对方是她闺女的救命恩人,便含笑道:“宣世子是好心,哪能怪你?而且,妙妙也到了该换牙的年。” 江妙搂着乔氏脖子的小手顿了顿,圆圆的下巴抵在乔氏的颈窝间,有些闷闷不乐。 陆琉面色淡然,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宝蓝色的汗巾,将石桌上的牙齿放了进去,包起来,递给乔氏。 这番举止,越发引得乔氏心中称赞。 回了府,刚刚下学的三兄弟立马围了上来。 老大江承让立马将宝贝妹妹抱了起来,乔氏看着,含着笑,叮嘱道:“当心些,别把妙妙摔了。” 江承让道:“娘放心,我就算把自己摔了,也不会把妙妙摔了。” 江承谚跟着点头:“对呀,就算真摔了,下头有我和二哥垫着呢,保管摔不着妙妙。”同陈凝芷的亲事作罢,江承谚这几日走路的步子都轻快多了。当娘亲的最宝贝小儿子,倒是有道理的,加上江承谚这嘴会都乔氏开心,这会儿又将乔氏给逗乐了。江承谚低头,见妹妹不说话,这才抬手捏了捏妹妹长肉的小脸蛋,道,“怎么着,不和三哥说话了?” 江妙摇摇头,犹豫了一番,唤了一声三哥。 这下江承谚倒是瞧见了。 他眼睛登时一亮,捧着妹妹的脸蛋,蹙眉道:“怎么回事?磕着了?” 江承谚一喊,一向淡定的江承许也围了上来,看着自家妹妹漏风的门牙,忽然就明白了妹妹为何进门之后都没说话。原来是掉了牙,爱面子。 乔氏道:“今儿妙妙吃苹果的时候,恰好牙掉了,好在妙妙正到了换牙的年纪,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江承谚明白这个理。可面对妹妹的事情,他从来都不讲道理的。 他气冲冲道:“谁给妙妙吃的苹果?”他知道每回妹妹吃苹果,都是切成一小块的,所以今日这苹果,定是别人给的。 乔氏道:“前些日子才刚闯了祸,又想闹事儿了?”她过去从长子的怀里将闺女抱了过来,冲着三个儿子道,“赶紧回房温书去reads;。” 三兄弟齐齐站好,朝着乔氏行了礼,便各自回房去了。 江妙虽知这牙齿会长出来的,可刚开始还是有些不大习惯,甚至连食欲都减了不少。可她才刚养胖些,不能再瘦回去了。乔氏理解女儿的心情,想着自己小时候掉牙齿的时候,还被夫君看到过那副糗样。爱面子,可不分年纪,小小年纪,也明白美丑的道理。 闺女心情不好,乔氏便派人去了一趟薛府,将许久不见的薛今月请了过来。 江妙的确想念薛今月,她可是好些日子没见她了。只是见着薛今月,瞧着薛今月同样漏风的门牙,江妙才明白她这段日子不来镇国公府的道理——也是爱面子呢。 她只掉了一颗,薛今月掉了两颗。 薛今月瞅着江妙肉肉的小脸,捏了几把,叮嘱道:“我娘说了,上面的牙掉了,要扔到床底下,下面的牙掉了,要扔到屋顶,这样以后长出来的新牙才会整整齐齐的。” 江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乖巧的点了头。 忽然想到了什么,薛今月学着自家娘亲的话,说道:“还有,不许用舌头舔,不然会长不出来的。”叮嘱完后,薛今月才拉着江妙的手,道,“咱们出去踢毽子吧,让我瞧瞧你现在能踢几个了。” 江妙正有此意,随跟着薛今月出去,恰好撞上迎面而来的江承许。 江承许着一袭宝蓝色锦袍,生得眉目清朗,皎如玉树。 两个小姑娘行事莽撞,江承许略微蹙眉,下意识揽过妹妹的身子,另一只手则稳稳当当扶住了薛今月。 江妙早就习惯了自家二哥的亲近,倒是没什么,只乖巧的喊了人。可薛今月却有些愣住,之后才翕了翕唇,抬眸看着面前眉宇冰冷的少年:“谢、谢谢二表哥。” 瞧着薛今月一副没出息的样儿,江妙便觉得好笑。 她便想起上辈子,今月同她二哥成亲之后,也怕二哥怕得要死。江妙让薛今月经常来镇国公府玩儿,就是想她能对二哥改观些,可她二哥素来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只能由着她干着急了。 菡萏馆是江三爷正妻戚氏的住处。这会儿戚氏正坐在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纹靠背椅,双眸看着直挺挺站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着一袭碧蓝色襦裙,梳着精致的双丫髻,一张脸儿秀气清丽,眉宇间却一股倔强。 正是谢茵。 戚氏瞧着谢茵这张酷似谢姨娘的脸,越看越心烦,过不了几年,这谢茵和那谢姨娘一样,也是个勾人的贱蹄子。到时候,府中那么多年纪轻轻、样貌堂堂的公子,她随便勾一个,就足够她享福了。戚氏睚眦必报,虽然恨谢姨娘,恨屋及乌厌恶谢茵,可平日里大多是小小的刁难,并未有实质性的为难,毕竟戚氏行事磊落,若谢茵不犯错事儿,戚氏也不会白白冤枉她。 可这回,她抓住了把柄,岂能轻易饶过。 戚氏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拿过那个鎏金水波纹镯子,对着谢茵道:“你倒是说说看,这镯子,你是从何而来的?”谢家没落至此,如今谢姨娘颇受江三爷的宠爱,若有些漂亮的首饰,倒也是正常的reads;。可谢姨娘偏生自命清高,不许江三爷在她身上花太多银子,穿着打扮,皆是一个普通姨娘该有的用度。这事儿搁在外人眼里,自然夸谢姨娘知书达理,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可戚氏却觉得她虚伪至极!不管怎么说,这鎏金水波纹镯子,断断不会是谢姨娘给谢茵的。而且,她若是记得没错,她瞧过小侄女戴过这镯子。 谢茵瞧着戚氏手里的镯子,吓得小脸都惨白了几分,之后才努力平复情绪,颤着声儿道:“这……这是,这是妙妙送给我的。” 戚氏俏脸僵了僵。 她知晓这位小侄女素来出手大方,前些日子二人这般交好,若是小侄女送了谢茵一个镯子,倒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戚氏看着谢茵的脸色,心里仍然存着疑惑,便叫丫鬟去请了乔氏。 谢茵战战兢兢站在原地,脑袋里“嗡”的一声。她虽然讨厌江妙,可她知晓江妙心思单纯,是个善良的。念着往日的情分,她一定会帮她的。一定会的! 乔氏听说闺女和薛今月玩得开心,打算拿些点心过去瞧瞧。她正准备去锦绣坞,恰好遇上的戚氏的贴身丫鬟,说是有急事找她,便先去了戚氏的菡萏馆。 一进去,就看见戚氏满脸怒火,而面前,则站着谢茵。 乔氏含笑道:“三弟妹这是怎么了?做什么这么大的火气?”戚氏脾气火爆,性子直率,同江二爷的妻子冯氏素来不对盘。戚氏的人缘,也比冯氏差些。可乔氏晓得冯氏那性子,是个表里不一的,妯娌之间,她倒是愿意同戚氏走得近些。 戚氏起身,将手里的鎏金水波纹镯子拿给乔氏看,问道:“大嫂,你可觉得这镯子眼熟?” 乔氏对首饰素来敏感,她的首饰虽多,可只要瞧过便记下。如今瞧着这镯子,立马就认出了是自家闺女的首饰,再瞅瞅静静站在一旁,眼眸含泪的谢茵,也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乔氏未直接说,只笑笑道:“这镯子妙妙也有一个,怎么……” 戚氏道:“大嫂明白我的意思。”说着,她看了一眼谢茵,“这镯子是这丫头的,我瞧着她的身份,压根儿戴不起这镯子,便觉着不对劲,问了问。可这丫头说是妙妙送的,说话的时候却神色慌张,我才越发觉得奇怪,便想着问问大嫂。怎么,大嫂不知道?” 乔氏道:“妙妙自个儿有主意,这些事情,倒是没同我提过。” 戚氏哪里会不晓得。小侄女虽然懂事,可年纪还小,这些个首饰,若是乔氏这个当娘亲的不管,指不准会被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下人拿了去。乔氏不知,戚氏心里越发笃定了三分。这会儿江三爷正陪着谢姨娘出去,谢茵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撑腰的,戚氏知晓这机会来之不易,便对着乔氏道:“大嫂知道我是个实诚人,若是我冤枉了这丫头,愿意同她陪个不是,可我眼里最容不得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儿……” 她顿了顿,看向乔氏,继续道,“若是大嫂答应,咱们就带着这丫头亲自去妙妙那儿问个清楚,大嫂意下如何?” 乔氏知道她的急性子,而且若真是谢茵手脚不干净,这人自然留不得,省得日后教坏了她的闺女。乔氏看了一旁楚楚可人的谢茵,对着戚氏点头:“也好,今儿今月正陪着妙妙一道玩,我正好要过去看看俩孩子,顺道去问问此事。” 章节目录 第016章吭哧 > · 乔氏和戚氏走在前头,后头跟着谢茵和几个丫鬟。 远远的,就瞧着锦绣坞院子里,俩小姑娘正在踢毽子reads;。江妙年纪小,个儿比薛今月矮上许多,这会儿踢起毽子来,倒是有模有样的,咧着小嘴,露出漏风的门牙,面颊也是粉扑扑的。戚氏今日虽然是为了出气,可到底是真心疼爱这个小侄女的。她还是头一回看到小侄女这般活泼可爱的模样。 戚氏进门也有十载了。她是见过江妙刚出生时候的模样,生得瘦巴巴小小的一只,娇弱的不得了。乔氏是美人儿,生出来的闺女自然也是玉雪可爱,但总是病怏怏的,难免少了几分稚龄女童的可爱娇憨。 戚氏笑笑,看向乔氏:“妙妙这阵子气色可真好。” 说起这茬,乔氏也笑了。她点了头,道:“旁的我也不求什么,只求妙妙能健健康康的。” 江妙瞧乔氏进来,忙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扑倒乔氏怀里,奶声奶气道:“娘。”然后探出小脑袋,湿漉漉的大眼睛瞅着戚氏,“三婶婶。”声音又甜又糯,听得人心都酥了。 戚氏低眸,看着这张肉肉的小圆脸。长胖了些,当真是愈发可爱了。 后头的薛今月也跟着喊了人,虽然缺了俩门牙,却丝毫不影响小姑娘的娇憨可爱。薛今月穿着一身碧蓝色襦裙,梳着丱发,眉心是一抹米粒大的朱砂痣,她见谢茵也跟在戚氏的后头,小脸倒是没往日的乖巧和善,眼睛红彤彤的,仿佛刚刚才哭过呢。薛今月不喜谢茵,这会儿看着谢茵穿着和她一样颜色的裙子,小眉头就蹙了起来。不开心了呢。 一行人进了屋,乔氏坐在黄花梨六螭捧寿纹玫瑰椅上,怀里抱着江妙。薛今月乖乖巧巧的坐在乔氏身旁,晃着俩小短腿,正吃着果盘里刚切好的新鲜瓜果。 戚氏瞅着江妙,微笑道:“妙妙,今儿三婶婶有事情要问你,妙妙得答应三婶婶,要说实话。” 戚氏生得美,笑起来自然是艳光四射,江妙倒是喜欢这位脾气火爆美艳动人的三婶婶,遂点点头道:“嗯。” 谢茵就站在几人面前,小脸惨白如纸,杏眼巴巴的看着江妙。 可是江妙却未曾正眼看她一眼。 谢茵心里着急,可这会儿什么都不能说,只盼着……只盼着江妙足够聪明和心善。谢茵攥着手,手心儿冒汗,紧张极了,心里已后悔了一千次一万次。该将这镯子藏好才是。 戚氏将袖中的镯子拿了出来,问江妙:“这是三婶婶从这丫头的手中得来的,妙妙可认识?” 江妙看着戚氏手里的鎏金水波纹镯子,双眸怔了怔。 她记性好,这镯子她戴过几回,自然是认得的。而且她还记得,那会儿她同谢茵交好,谢茵还多看了这镯子几眼。兴许是骨子里的傲气,谢茵同她往来的时候,她也想过送她一些漂亮首饰和衣裳,可谢茵每回都拒绝。那时候,她心里还高看了谢茵几分。那日她见谢茵看这镯子,以为她想要,就想着送给她,反正不过一个镯子罢了,未料谢茵却没那个意思。之后呢,这镯子不见了。玉琢着急的不得了,毕竟主子是个六岁女娃,首饰不见了,头一个有嫌疑的便是贴身伺候的丫鬟。她自然是信得过玉琢的。而那时,她心里有几分猜测,可又觉得谢茵不会做这种事情。只是,若是这事情闹大了,最后当真是谢茵做的,那一个小小的镯子,兴许会毁了一个人。 多大点事儿啊。不过一个镯子而已,她要多少没有? 她没让玉琢去告诉娘亲,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reads;。 可是这辈子,一切重新来过。 江妙抬起眼,见谢茵的眸子亮的惊人,仿佛是开心她终于看她了。江妙垂了垂眼,想起上辈子,她倒在地上,身体难受的厉害,想来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谢茵和陆行舟——希望他们把装着药丸的小瓷瓶递给她。 江妙笑了笑,歪着小脑袋看着戚氏,声音稚嫩道:“原来是茵姐姐拿走了,唔,大抵是忘了同我说了吧。” 小女娃的声音奶声奶气的,一脸的天真无邪,活脱脱一个小败家子儿。这鎏金水波纹镯子,足够普通人家吃上好几年了,可江妙的语气,却毫不在意,而且,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 江妙小脸染着笑,可乔氏却气得沉了脸。 乔氏美貌,发怒的时候其实也颇为吓人,一双美眸就这么等着谢茵,大概是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谢茵着怕的不得了,以为江妙没看懂她的眼色,忙颤着声儿道:“妙妙,我……我没有……” 江妙脸颊含着笑意,大大的眼睛,就这么静静看着谢茵。 谢茵原本想说说话,待瞧着江妙这般的眼神,登时就说不出话了。她,她是懂了,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谢茵觉得委屈极了。这副小可怜样儿,哪里还有平素的落落大方? 这会儿戚氏霍然起身,看着乔氏道:“大嫂莫动怒,我领着这丫头再去她房间瞧瞧,看看有没有藏别的东西。”她瞪了谢茵一眼,鄙夷道,“小小年纪,竟然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谢姨娘这长姐,果真教出来一个好妹妹。” 谢茵不过八岁,遇到这种事情,慌了神,登时就啼哭不已。 戚氏怕谢茵闹得小侄女不开心,便朝着一侧的丫鬟使了眼色,丫鬟们立即将谢茵提了出去。 哭闹声减消,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乔氏面色难看极了。江妙朝着薛今月眨了眨眼睛,薛今月托着小手捧着自个儿的苹果小脸卖萌,不敢说话。 这时江承许进来了。 乔氏看着江承许,淡淡道:“许哥儿,你来得正好,替娘送今月回去。” 江承许对乔氏的尊敬远胜于对江正懋这个爹爹,目下听了乔氏的话,立马点头,然后将薛今月从椅子上抱了下来,牵着她的小胖手出了锦绣坞。 待江承许带着薛今月出去,一旁的玉琢和翡翠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厢,江承许将小表妹送回薛府。 薛今月是个活泼的性子,可在江承许面前却是胆小怕事。只是,马车里就他俩,她一转头就瞧见他了。薛今月偷偷瞧了几眼,双眸灵动,觉着这位二表哥长得的确好看。 送到薛府门口的时候,江承许才将人抱了下来。 刚着地,薛今月撒腿就往薛府跑,微张小嘴,吭哧吭哧卖着力,呼呼的喘着气儿,仿佛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连声谢谢都忘了说。 章节目录 第017章抢人加更 > · 过了半个时辰,谢姨娘就带着谢茵来了锦绣坞,二话不说,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乔氏面前。谢茵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肿的像核桃一般,明显是方才又大哭了一场,可腰板却挺得直直的,任由谢姨娘拉扯都不肯跪下。 谢姨娘穿着一身儿芙蓉色绣梅花对襟褙子,下边儿是一条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腰间系着桃红如意丝绦,衬得腰肢杨柳一般,细细一截儿,不盈一握。 谢姨娘生得一张白瓷小脸,尖尖下巴,眼儿水汪汪的,自带一股弱柳扶风的气息。男人大多喜欢娇弱的女子,论容貌,谢姨娘远不及戚氏,可江三爷就是好这口,美人儿越娇越柔,他越愿意搁在心尖尖儿上宠爱。而戚氏,容貌虽美,却太过强势,新婚劲儿一过,江三爷去戚氏的菡萏馆过夜,便成了每月交公粮的差事儿。 “……茵儿!”谢姨娘的语气重了几分。 谢茵哭得委屈。她的容貌和谢姨娘有六七分相似,比谢姨娘生得更明艳些。谢茵一双含泪的杏眸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乔氏,及乔氏怀里的江妙,这膝盖是怎么都不肯弯。谢茵欲摇头,却被谢姨娘大力一拉,直接跪在了地上,许是劲儿太大,膝盖碰撞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谢茵疼得小脸惨白,泪珠子簌簌滚落,委屈的不得了。见她只抬手抹了一把脸,咬着唇忍住,没哭出声儿来。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怕是会心疼这个才八岁的小姑娘。 好在江妙的心肠硬,瞧了一眼,便转过头,伸手抱住乔氏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乔氏的颈窝:“娘……” 乔氏抚了抚闺女的背脊,看着跪在地上的谢姨娘道:“谢姨娘这是做什么?若是被三弟瞧见了,还以为我是怎么为难你了。”说着看向边上的许嬷嬷,“将谢姨娘扶起来。” 许嬷嬷上前去扶,谢姨娘却摇摇头,她含泪朝着乔氏磕了一个头,之后抬脸看着乔氏,说道:“夫人,是妾身没有教导好茵儿。只是如今,茵儿能依靠的,就只有妾身这么一个姐姐,妾身不求旁的,只求夫人能让茵儿继续留在镇国公府。妾身求求您了。”她拉着一旁神色木讷的谢茵,道,“茵儿,赶紧求求夫人。” 谢茵怎么开得了口?只是看着为自己求情的姐姐,谢茵心里越发是恨极了面前这对母女。她深吸一口气,才开口:“求……求夫人。”说这话时,谢茵一张小脸越发惨白,袖中的双手更是紧紧攥着。 此刻江妙就这么安静的趴在乔氏的肩头。虽然她没瞧见谢茵的表情,可是光听这语气,便晓得谢茵的不甘心。说来也是奇怪,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分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别人没有大度的原谅,反倒是别人的不是了。 江妙一直以为自己性子温和,可到底还是像娘亲,是个爱憎分明的。前世的谢茵害她害得这么惨,她若是大发善心帮了谢茵,那脑袋才是被门夹了。她才不想做东郭先生。这般想着,江妙抱着乔氏脖子的小肉胳膊紧了紧。 谢姨娘拼命的求情,对这位妹妹,当真是没话说。 乔氏蹙起眉头思忖半晌,才对着谢姨娘道:“这件事情,我不管,毕竟你是三房的人,要处置,也得三弟妹来管。” 若是戚氏管,谢姨娘自然有把握,只要她去求求江三爷,江三爷自有法子说服戚氏。谢姨娘眼眸一亮,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reads;。” “还有——”乔氏的目光落在了谢茵的身上。她原本就不大喜欢这小姑娘,如今自然越看越不顺眼,“日后这丫头,不许踏进锦绣坞。” 谢姨娘明白乔氏的担忧,出了这等事情,她自然觉得茵儿品行有问题,怕影响到她的宝贝女儿。谢姨娘心中一阵酸涩,点头道:“妾身答应夫人,一定会管好茵儿。不会……不会再让她打扰姑娘。”说着,谢姨娘看着谢茵,道,“茵儿,赶紧同姑娘赔个不是,说你知错了。” 让她给江妙赔不是? 谢茵的眼睛倏然睁大,看着乔氏怀里,连个正面都不肯给她的江妙。 她咬了咬唇,眼眶里的泪珠子直打转,将落未落,才缓缓开口道:“妙……姑娘,对不起。” 乔氏不想让闺女接触这种事情,目下见谢姨娘特意带着谢茵来求情,又下跪又道歉,这架势,分明就是逼着她原谅。那镯子,她自然不放在眼里,她生气的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先前竟然同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姑娘玩在一块儿。 乔氏没说什么,只对着许嬷嬷道:“赶紧把谢姨娘扶起来,送回去。” 许嬷嬷欠了欠身,过去将谢姨娘扶了起来。不过跪了一会儿,谢姨娘起身的时候便身子不稳,差点栽倒,亏得许嬷嬷扶着。谢姨娘擦了擦眼,朝着许嬷嬷到了谢,然后向乔氏行了礼,带着谢茵出去了。 人出去了,屋子里才安静。 玉琢、翡翠俩丫鬟,方才可是被乔氏狠狠训斥了一番,得亏江妙求情,才没有挨板子,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会儿,自是个个都低着头,安安静静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乔氏捧着怀里闺女的小肉脸,道:“日后不许和谢茵玩了,可记得了?” “嗯。”江妙眨眨眼,点了头。 闺女乖巧,乔氏才放心。可心里却有些难受,她自个儿小时候没多少朋友,府中的几个姐妹,个个都是面上和气,背地里互相算计。她原以为,这镇国公府只有这个一个小孙女,少了姐妹间的算计,是件好事儿,却没想到,也让女儿少了玩伴。 次日是三兄弟休沐日,老大老二跟着师傅去练武,老三江承谚得了空,特意求了乔氏,想带着妹妹去外祖父家。 上回江承谚偷偷跑到太傅府,最后被逮了回来,还没亲自去解释一番呢。儿子有孝心,乔氏自然答应。加上闺女最近身体好,乔氏也就放心了,只出门的时候,多派了几个侍卫护着,又朝着江承谚叮嘱了一番。 马车上,江承谚说起谢茵的时候,甚是义愤填膺,拳头攥得紧紧的。 江承谚稚嫩清俊的脸满是认真,道,“妙妙可记着了,下回离谢茵远点儿。” “嗯。”江妙眨眨眼,小鸡啄米般点头。谢茵的事情,她三婶婶还在闹呢,她三叔又护着谢茵,二人剑拔弩张,谁都不肯退让,这会儿三房乱糟糟,乌烟瘴气的。 江承谚抬手摸了摸江妙脑袋上的花苞髻,嘴角往上翘了翘,很满意自家妹妹的乖巧。 江妙吃了两块绿豆糕,觉着饱了,便挑开车帘子瞧了瞧,忽然发觉这儿不是去往外祖父家的路reads;。江妙小眉头一拧,忙朝着江承谚问道:“三哥,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江承谚咧唇一笑,道:“去宣王府。”他见妹妹圆圆的小脸露出了诧异之色,忙解释道,“我已经打听过了,上回是陆琉害得你磕了门牙是不是?三哥这就帮你去算账,今儿定要陆琉那小子好看……”说起这茬,江承谚忽然就想起了上回陈凝芷之事,忽然有些明白了。别人的妹妹也是妹妹,虽然他的妹妹是最宝贝的,可他到底还是伤着了人家小姑娘。下回若是遇着了,他就同陈凝芷道个歉。男子汉能屈能伸,做错事情要勇于承认才行。 江承谚瞧着面前玉雪可爱的妹妹,心中隐隐自豪:他是哥哥,要给妹妹树立榜样。 可若是有人伤了他妹妹,他自然得教训教训。江承谚的腰杆登时直了直。 江妙想劝着自家三哥,可江承谚是个一根筋的,说什么都不肯听。江承谚替妹妹出气,自然是光明正大的,他自认功夫稍逊于上头两位兄长,可比起旁人,还是绰绰有余的。那陆琉生得文质彬彬,瞧着就是个文弱的,他自信能打得过他。 江承谚打听的很清楚,今儿陆琉要出门。他算好时间,刚好在这个时候等着。 江妙拿这位三哥没办法,上回她掉了牙,陆琉虽然不厚道的嘲笑了她,可他到底是她得罪不起的人。而且,说起来,以陆琉的性子,对她的举止,仿佛过分亲近了些。有些莫名其妙的。 两兄妹在马车里说着话,这边陆琉已从宣王府出来了。 今儿陆琉穿一身儿宝蓝色律紫团花玉绸袍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俨然一副堪堪入画的玉人模样。陆琉步子一顿,微微薄唇,目光落在停在对面的朱轮华盖车上。 陆何跟在陆琉的身后,瞧了一眼,见是镇国公府的马车,才道:“世子爷,要不要小的——” “……不用了。”陆琉淡淡道。 下一刻,江承谚安抚好了妹妹,让她乖乖待在马车上不准下来,这才撸起袖子跳下马车,朝着陆琉走去。 陆琉到底是年长些,自然不会同江承谚这个十一岁的少年计较些什么,知晓了他的来意,便退到了一旁。陆何会意,上前去劝阻江承谚。江承谚撇撇嘴,看着陆琉嚷嚷道:“陆琉,若你是个男子汉,咱们就堂堂正正打一架。我为我妹妹出气,若是打不过你,我自认没本事,你让侍卫帮忙算什么事儿啊。哎……我说你呢,你跑什么?”被高大的陆何拦着,江承谚脚一跳一跳的,像只野猴子似的。见陆琉越走越远,江承谚心里登时恼火了。 陆何的功夫厉害,只单单拦着江承谚,不伤着他,于陆何而自是小菜一碟儿。 陆何和颜悦色道:“三公子有话好好说。” 江承谚瞪了陆何一眼:“你赶紧给我让开!” 陆何生得斯斯文文的,笑了笑,没让。 江承谚嗤了一声。 再看陆琉,这会儿已经走到了镇国公府的马车旁了。 陆琉抬手掀起帘子,将里头模样呆愣的小女娃提了出来,而后横着夹在胳肢窝下,朝着自个儿的黑漆平头马车走去。 章节目录 第018章家属 > · 江妙觉着自己就像一只小鸡崽儿似的,轻轻松松的就被陆琉提到了马车里。 许是有过前几次的接触,她晓得陆琉对她没有恶意,所以下意识的没有反抗。待进了马车,江妙一双大眼睛才瞅了瞅陆琉。她摸不清他的意思,干脆掀开马车侧面的帘子,趴在上头朝着外边看去,只见此刻她那三哥,正被陆何困住,眼巴巴的看着这儿,急得直跳脚。 她三个哥哥中,三哥年纪最小,也是最冲动最单纯的一个,哪里能斗得过陆琉?江妙转头看着陆琉,瞧他安静坐着,才一字一句道:“我要三哥。”她努力让自己的态度和语气强硬一点,可一个六岁的小女娃,且目下还比之前胖了一圈,生得粉妆玉琢,说起话来,半丝威慑力都没有。 陆琉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江妙微微抿了抿粉唇,小手攥着衣袖,眉头也紧了紧。他看她,她干脆也歪着脑袋看他。 陆琉瞧着对面不过六岁的小女娃,垂了垂眼,而后把人提到身旁,伸手去捏她的脸颊,低头细细端详。江妙小脸长了肉,娇娇嫩嫩的,被陆琉的手一捏,小肉脸顿时就变了形状。江妙见他低头看着,表情有些认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张着的嘴,上头门牙漏风了呢! 饶是只有六岁的小女娃,也爱面子啊,何况江妙里头的芯儿是十六岁的,她抬手一把捂住嘴,狠狠的瞪了陆琉一眼。 瞧她生气,陆琉也不逗她。把人放端正坐在他的身边,道:“吃吧。”他指了指面前小几上的几盘点心。 江妙哪里吃得下?她双手托腮,说道:“你把我带走了,我三哥会着急的。今天我得和我三哥去见外祖父和外祖母。”硬的不成,只能用软的了。江妙继续道,“我三哥护着我,以为是你害的我掉了牙,所以才来找你麻烦的,可他堂堂正正,没做什么不厚道的事儿,你就不能……”江妙欲继续说下去的话,被陆琉一个眼神给打断了。 江妙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 陆琉看着她,而后吩咐外头的车夫启程。 “陆哥哥。” 关键时候,示示软,叫声哥哥仿佛也没什么打紧。 听到小姑娘绵软清甜的声音,陆琉的眉宇舒缓了一些reads;。分明是个才十四岁的清俊少年,可一举一动,却是老气横秋的。 他声音清润,淡淡道:“这回放你走了,下回呢?” 咦? 江妙起初不懂,可她的小脑袋到底转的快,一下子就明白了。陆琉曾经救过她,同她接触过几回,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可对她的的确确没有恶意。今儿她三哥胡闹,陆琉将她带走,并非是气恼,而是想给三哥吃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今日是陆琉,所以她没事儿,可若是下回不是陆琉,换做旁人了,那她三哥该怎么护她?三哥对她的确是疼爱护短的,只是性子太过冲动了些。 江妙心中释然,对身旁的少年也多了几分好感。她歪着脑袋看他,总觉得这辈子的陆琉有些奇怪,可上辈子她同陆琉接触的太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她看了他一会儿,他大抵是感觉到了,侧过头也瞧了她一眼。 江妙有些心虚,忙错开眼,然后瞧着几上几盘糕点,伸手拿了一块豌豆黄咬了一口。 豌豆黄细腻凉甜,味道不错,可江妙吃惯了镇国公府点心师父的糕点,这豌豆黄倒是有些不入口了。江妙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情,目下只咬了一口,就搁在一旁不吃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马车停了下来。 江妙抬起白|嫩嫩的小手,撩起帘子一看,瞧着“太和楼”三个大字,才知此处是何地。太和楼装潢宏丽摆设精致,是望城达官显贵们常来的酒楼之一,饶是江妙这个不常出门的,也来过几回。可是,若是陆琉约了人,为何将她带来?距离十一皇子登基还有两年,陆琉日后权倾朝野,如今这般的年纪,有些事情,肯定已经在着手准备了。他要见人,没必要把她也带上。虽说她年纪还小,可到底已经六岁了,他就不怕她听了去,胡乱语吗? 江妙见他又要动手提她,忙摇摇头道:“我自己能走。” 陆琉伸出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兀自下了马车。 江妙走到外头,见陆琉静静站在马车旁,她低头一瞧,下面没有马凳。 马车太高,没有马凳,她这双小短腿,根本没法跳。下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便横在了她的腋下,把人提了下来。 陆琉把人放在地上,牵着她的小肉手进了太和楼。仿佛已经有人在等着了,陆琉直接上了二楼,朝着走廊尽头,最后一个雅间走去。 雅间里格局雅致,榆木箭腿小桌旁坐着八|九岁的两个小少年,其中一个,穿着翠绿色的圆领袍子,头戴玉冠,一张脸生得唇红齿白,格外的清俊斯文;另外一个,则着一袭深紫色锦袍,容貌同绿袍小少年有七八分相似,却生得更秀气些,正是男装打扮的九公主陆毓秀,而绿袍小少年,则是九公主的龙凤胎弟弟,十一皇子陆子恒。 年少之人大多没有耐心,目下等了两刻钟,十一皇子就有些不耐烦了,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面前的汝窑白瓷茶盏,还将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碟子的绿豆糕一个个叠了起来,叠的老高,却一柱擎天,稳稳当当的。 听到陆琉进来的声音,十一皇子才霍然起身,面色恭敬的看着过来的堂兄,语气兴奋道:“堂兄你可来了。”说着,他才发现陆琉的手边,牵着一个矮矮小小白白嫩嫩的小女娃,模样生得很是精致。 十一皇子笑了笑,“唷”了一声,道,“今儿还带家属了。” 章节目录 第019章龙凤 > · 江妙今儿梳着俩花苞髻,戴着漂亮璀璨的南珠珠花,刘海下边儿是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小脸白嫩嫩的,虽不像旁的小女娃那般红润,如今瞧着,没了往日的苍白,多了几分粉嫩,仿佛一含住露珠儿娇嫩嫩的花骨朵儿。年幼的小姑娘家,甭管五官生得有多精致,最重要的还得生得肉嘟嘟的,叫人一瞧就喜欢。江妙听着十一皇子的话,侧过脸,抬起头,瞅了瞅陆琉。 陆琉领着人落座,将江妙抱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看了一眼面前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碟子内的糕点,略微敛眉,而后特意叫人去换了几盘新的。 陆琉亲自倒了水,搁在江妙的面前,道:“先喝点水。” 江妙点头,乖乖巧巧的“哦”了一声。 十一皇子瞧着坐在对面的小女娃,越瞧越觉得可爱,他见陆琉的态度,更是心痒难耐,觉着奇怪,遂笑吟吟将手伸了过去:“呀,这位妹妹长得可真好看。” 手还没捏到小脸呢,半道上就被陆琉给截下了。 江妙捧着杯盏,倒是有些感激陆琉的出手。甭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不想总是动不动就被人捏脸。 十一皇子却不开心了,清俊的脸上,带着些许可爱的婴儿肥,目下一耷拉,仿佛别人家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他双手托腮,捧着精致的娃娃脸,嘴巴觉得老高:“堂哥不疼我了。”语气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江妙瞅瞅这位十一皇子,及他身边的九公主。 姐弟二人虽说是龙凤胎,模样生得极像,可这性子,却是截然不同。 九公主和十一皇子乃已逝荣妃所出。 说起这位荣妃,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荣妃出生将门卫家,闺名卫锦。 卫家出良将,曾为大梁立下赫赫战功,到了卫锦这一辈,家里就姐弟俩人。卫锦的弟弟卫升自幼体弱,不是个练武的料,而卫锦虽是女儿身,却颇有天赋,小小年纪,身边同龄的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卫锦曾带兵打仗,驰骋沙场,乃大梁鼎鼎有名的巾帼英雄,是无数望城少女敬佩的对象。只是后来大梁繁荣昌盛,边境安宁,而这位女将军,早就到了适婚的年纪,自然下了战场,被父母安排终身大事。 女将军虽令人钦佩,可泰半男子,都喜欢贤良淑德的妻子,是以这位巾帼英雄的亲事也成了一个难题。谁知景怀帝早就对卫锦钟情,在卫锦亲事犯难的时候,一道圣旨,将卫锦纳入后宫,封为荣妃。 习惯了遨游天际的老鹰,被当成金丝雀在华丽的牢笼中养着,换作谁都不会开心的。荣妃不争宠,不献媚,可景怀帝自知有愧,对她越发宠爱,之后荣妃又诞下了一对龙凤胎,景怀帝大喜,欲给荣妃加封品级,却被荣妃拒绝了reads;。 后来,北夷国来犯,朝中将臣大多年迈,亦或是缺少实战经验,军情紧急,脱下盔甲已有六年的荣妃主动请缨,起初景怀帝不许,荣妃态度坚决,景怀帝才无奈点了头。虽不上战场很久,可|荣妃这一仗仍旧打得极漂亮,不过三月,便顺利凯旋。只是在回来的路上,荣妃不幸染上瘟疫,病势蔓延的很快,她都没能撑到回望城,见景怀帝和儿女最后一面。 荣妃没了之后,景怀帝便将这对龙凤胎姐弟交由庄妃抚养,因为庄妃是荣妃在宫中最好的姐妹。 这些事情,都是乔氏讲给女儿听的。 当时的闺阁少女,无人不敬佩荣妃,乔氏也不例外。 江妙也佩服这位巾帼英雄,是以目下瞧着这对龙凤胎姐弟,自然多了几分好感。 据说九公主的直率性子像极了荣妃,而十一皇子,却有些像景怀帝年轻时候的性情。 听到十一皇子的抱怨声,九公主拍了拍十一皇子的肩膀,道:“瞧你,还和小姑娘较劲儿呢。”九公主是见过江妙的,俩姐弟同陆琉走得近,爱屋及乌,瞧着陆琉这么喜欢这位小姑娘,九公主看着也越发顺眼些。九公主朝着江妙笑了笑,问了江妙的名字。 九公主待她如此客气,江妙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九公主自小同薛今月的哥哥薛腾定了亲。 上辈子,因为薛腾的关系,九公主对她有几分敌意。她同九公主不过见过寥寥几面,可每回,她都对她没有好脸色看。今儿瞧着九公主这张稚气明媚的脸,眉宇间带着率真坦诚的笑容,江妙自然也不去想上辈子,说了自个儿的名字,而后才含笑着,声音带着小女娃特有的稚嫩绵软:“叫我妙妙就成了。” 九公主道:“成,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毓姐姐吧。”她又指了指身旁还在委屈的弟弟,轻轻拍了拍十一皇子的脑袋,“他是我弟弟,叫子恒。” 这哥哥姐姐的,换做以前,江妙的确有些难叫出口,可这几个月,她已经适应了自己是个六岁小姑娘的身份,叫声哥哥姐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十一皇子听着小姑娘软绵绵的声音,表情忽然柔和了些,仿佛很受用。他眨眨眼问道:“你和我堂兄关系这么好,怎么以前我没见过你?”十一皇子觉着,自个儿这堂兄素来冷冰冰的,身边没多少亲近的人,除了宣王府的老王妃,他和皇姐,大抵是堂兄最亲近的人了。 这会儿正好刚做好的糕点端上来了,陆琉将一盘绿豆酥推到十一皇子的面前,道:“吃你的。”一句话,便堵住了十一皇子喋喋不休的嘴。 十一皇子又委屈上了,不满嘀咕了一声:“小气。”而后张嘴咬了一口绿豆酥。 十一皇子刚抱怨了一声,便听到外头有声音。 他侧过头,看着来人,“唔”了一声,登时露出了笑容,唤道:“宝铃。” 江妙闻声,转过头去看。 见走在最前头的,被俩绿衫丫鬟和一嬷嬷簇拥着的,是个穿着粉色绣兰花襦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纪同她差不多,约莫六七岁的样子,梳着双丫髻,长得一张精致的鹅蛋脸,笑起来的模样很甜reads;。 正是卫家嫡女卫宝铃。 荣妃出自卫家,如今卫家当家的,是荣妃的亲弟弟,亦是十一皇子和九公主的亲舅舅卫升。荣妃去的早,景怀帝觉得亏欠荣妃,所以对卫家格外的照拂,就连荣妃这位不成器的弟弟卫升,屡屡犯错,景怀帝每次都是小惩大诫。如今卫家虽然子嗣单薄,可这份皇恩,是望城所有名门望族都无法比拟的,甚至连皇后的娘家,都未曾有这般风光。 卫宝铃瞧着十一皇子,便跑到他身边,甜甜的叫了一声表哥,然后看着九公主:“表姐好。”又乖乖巧巧朝着陆琉行了礼。 卫宝铃生得可爱,十一皇子素来疼这位表妹,这会儿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然后拿了一块糕点给她。卫宝铃努努嘴,娇气道:“我想要那个。”卫宝铃指着江妙面前的那盘精致可口的玲珑酥。 十一皇子虽然年纪小,可到底是宫里出来的,有眼力劲儿,晓得陆琉对这位小姑娘不一般,一时也不敢伸手,只为难的瞧了江妙:“妙妙……” 江妙素来大方,不过一盘糕点罢了,伸手就推了过去。 十一皇子笑笑,拿了一块递给了卫宝铃。 得了自己中意的,卫宝铃才弯唇,道:“表哥真好。”仿佛想到了什么,卫宝铃忙道,“对了,我刚认识了一个朋友。”卫宝铃朝着身后瞧了瞧,“喏,这是玲珑,还有玲珑的哥哥。” 江妙的目光一直落在了卫宝铃的身上,竟然没瞧见她身后跟着陆行舟和陆玲珑两兄妹。 陆行舟今日穿着一身绿色锦袍,少年郎生得风度翩翩,瞧见陆琉,忙过去叫了一声“三叔”,态度甚是恭敬。 陆琉眉目清冷,态度淡然的“嗯”了一声。不过比陆行舟大了三岁罢了,他倒是很受用这声三叔。 陆行舟斯斯文文的,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江妙,登时眉目弯弯看着江妙,笑容温和,算是打了招呼,而后朝着十一皇子和九公主行了礼。 陆行舟甚有风度,若是没有上辈子的事情,在江妙的眼里,他一直都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只可惜,如今的陆行舟虽未被谢茵迷惑,可她心里终究还是有疙瘩。恨意,也是有的。 至于陆玲珑,倒是没有陆行舟这般的好教养。她生得娇纵,素来都是眼高于顶的,在宣王府,有宣王这个祖父撑腰,就算是陆琉这个三叔,她也没放在眼里。陆玲珑年纪虽小,可眼里劲儿却好,喜欢结交权贵之女,譬如先前的罗安郡主。今儿陆玲珑碰见卫宝铃,知晓了她的身份,自然有意想同她结交,而卫宝铃瞧着单纯,陆玲珑热情些,俩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自然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陆玲珑知道面前的两位是当今的十一皇子和九公主,忙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笑容极甜,为的就是能在二人面前留下好印象。 因江妙上辈子和陆行舟走得近,所以也见惯了陆玲珑这副攀附权贵的面孔。如今宣王不喜陆琉,她对这个三叔也没多少敬重。府中还好,毕竟有老王妃疼着陆琉,她不敢得罪,可到了外头,连身招呼都不打,仿佛是件极平常的事儿。 不过,日后陆琉得势,陆玲珑那股子殷勤劲儿,简直快把陆琉当亲爹了。 章节目录 第020章暖男 > · 陆玲珑生得乖乖巧巧,若是初次见面,不知她本性之人,自然会觉着面前这个杏眼桃腮、琼鼻粉唇的小姑娘生得可爱灵动,讨人喜欢。 可宫里头出来的,个个都是人精儿。 九公主生得聪慧,母妃早逝,身边虽有庄妃护着,可她身为长姐,小小年纪就担起了保护弟弟的责任,是以比同龄的小姑娘更分得清善恶。九公主淡淡道:“长辈在这儿呢,都不晓得行礼。没规矩。” 陆玲珑小脸笑容一僵,登时觉着委屈了,眼眸含着雾气,正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咬着唇,侧过头瞧了瞧身旁的陆行舟。陆行舟朝着十一皇子和九公主行礼,而后抬手拉了一下妹妹。陆玲珑脾气骄纵,可现在这场景,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遂不情不愿的走到陆琉的面前,屈膝行礼:“玲珑见过三叔。” 陆琉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线,如方才同陆行舟的态度一样,只“嗯”了一声。 陆玲珑心里瞧不起这个三叔,之前一直从娘亲孟氏的口中听说,若是没有陆琉,她爹爹如今就是宣王府的世子了,那她以后,就是宣王府的小郡主了,哪里还会像如今这般——因为庶出的身份,好些人面上不说她,背地里却嘲笑她。 陆玲珑越想越委屈,抬手擦了擦眼,便静静站在一旁,撅着嘴,不说话了。 江妙“咕咚咕咚”喝着水,明亮亮的大眼睛却时不时抬眼看九公主一眼。目下听着九公主这般护短的话,江妙越发是打从心底里佩服她。日后陆琉有那般的权势,可九公主却从始至终都相信这位堂兄,对他是一如既往的尊敬。也难怪像陆琉这般的性子,竟会同这俩姐弟走得近,这俩姐弟,的确是值得结交的。 卫宝铃生得单纯可爱,可到底也是聪慧的。她知十一皇子和九公主对宣世子的态度不一般,所以每回她见着宣世子,饶是心里不情愿,面儿上却也是恭恭敬敬的。这陆玲珑,嘴巴甜会说话,她自然是喜欢,可是,若是因为和陆玲珑在一块儿,得罪了宣世子,那可就不好了。卫宝铃抬起眼,悄悄看了一眼对面的陆琉,瞧他表情淡然,仿佛没有在意陆玲珑的举止。 卫宝铃松了一口气。心里头想着:宣世子不在意,那就最好不过了。这陆玲珑瞧着这般傻样,同她站在一块儿,正好能凸显出她的聪慧可人来。 卫宝铃小小年纪,心里就有这么多弯弯肠子,说起来也是正常的。这望城的贵女们,哪个不是从小就被父母教导着,就连结交的朋友,都是为日后铺路的。卫宝铃家世摆在那儿,天生一张单纯可爱的脸,越发是多了几分优势。 卫宝铃看着陆琉,甜甜的叫了一声“世子哥哥”,而后才道:“今儿玲珑姐姐定是犯糊涂了,我待会儿好好说说她去,世子哥哥别生气。” 江妙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 许是看在十一皇子的面儿上,陆琉倒是给了卫宝铃几分面子,道:“不碍事。” 卫宝铃眼眸弯弯,歪着脑袋看着十一皇子reads;。十一皇子含笑,抬手揉了揉卫宝铃的小脑袋,显然对这位可爱乖巧的小表妹,喜欢的不得了。 今日陆琉会来见十一皇子和九公主,自然有要紧的事情。除了三人,其余的卫宝铃、陆行舟兄妹,都识相的去了隔壁的雅间。江妙自然也是识相的,晃着小短腿坐在椅子上,一瞧要说正经事儿,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跟着卫宝铃几人去了隔壁。 陆玲珑还委屈着呢,一进去,就抹着眼泪哭鼻子。 陆行舟温声细语安慰着妹妹,卫宝铃也上前安慰了几句。 陆行舟看着一旁的江妙,瞧她乖乖巧巧的坐着,忙走了过去,问道:“妙妙,你怎么会和宣世子在一起?”陆行舟知晓江妙在镇国公府的地位,按理说不可能任由她一个人跟着陌生人出门。 难不成要她回答自个儿是被陆琉夹在胳肢窝下,顺手带来的吗? 不过,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江妙自然能分辨的出来。可目下陆行舟真的关心她,她也不愿同他说上半个字。刚重生的时候,她甚是想过要报复陆行舟,可那段日子,爹娘和三个哥哥守在她的榻边,让她心里的恨意也淡去了几分。可是说到底,她不可能毫无芥蒂的同陆行舟相处。如今她没算计他,已经算是仁慈了。而日后,说不准她还会对他落井下石呢。反正,他和谢茵,该报复的,还是少不了的。 卫宝铃见陆玲珑哭哭啼啼的模样,觉得她忒不上道,又听陆行舟和江妙在说话,也好奇的走了过去,笑脸盈盈道:“你就是妙妙啊,我经常听今月提起过你,早些日子就想认识你了,只是今月说,你不常出门。” 江妙虽然有些不大喜欢卫宝铃,可此刻,她倒是有些感激卫宝铃同她说话——正好让她有借口不搭理陆行舟。 江妙朝着卫宝铃笑了笑。小姑娘一张俏脸肉嘟嘟的,笑起来脸颊有俩梨涡,好看的不得了,江妙声音甜润道:“我身子不大好,所以不大出门。” 卫宝铃模样生得好,身边无人不夸赞,她自己也是得意,可今儿瞧着这位同她差不多大,生得比她矮小的小姑娘,又见她长得这般好看、笑起来这般甜,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儿了。卫宝铃不喜欢同比自己长得好看的小姑娘玩儿,若是那小姑娘身份低些,她还会忍不住嘲笑捉弄一番。可面前这位,是宣世子带来的。她晓得十一皇子和九公主有多尊敬这位宣世子,目下也只能心里不痛快,不敢随随便便捉弄她。 卫宝铃坐到了江妙的身边,同她热情的说起话来。 正在抹眼泪的陆玲珑,瞧着哥哥和卫宝铃都围到江妙的身边去了,忙吸了吸鼻子,心里暗暗咒骂一句:病秧子。 约莫过了两刻钟,隔壁说完了事儿,十一皇子和九公主便过来了。陆琉自然也来了。今日十一皇子和九公主出来,最重要的是见陆琉,其次是瞧瞧卫宝铃这位小表妹,目下事情谈完了,陆琉又是个性情寡淡的,不爱和他们一道玩儿,二人自然得带着小表妹出去玩了。 陆琉朝着姐弟俩难得叮嘱了一句:“早些回宫。” 十一皇子憨然一笑,道:“知道了,有皇姐看着我,堂兄你就不用担心了。”他瞧了一眼和卫宝铃坐在一起的江妙,眨眨眼道,“堂兄就带着小妹妹出去玩儿吧。” 卫宝铃兴奋的欢呼了一声儿,然后抱着十一皇子的胳膊,随他一道出去了。 陆玲珑已经哭够了,欲跟上去,她见自家哥哥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忙抬手推了推陆行舟,嘟囔着:“哥哥,咱们走吧reads;。”虽然今日被九公主挤兑了,可她还得和卫宝铃做好朋友呢,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陆行舟蹙眉犹豫了一番,却还是拗不过妹妹,跟了出去。 人都走了,江妙忙冲着陆琉眨了眨眼:“陆哥哥,咱们也走吧。”她三哥一定急坏了。可这话,她可不敢同陆琉明说。 陆琉静静看了一会儿面前的小女娃,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走吧。” 江妙面上欢喜,忙跟上了陆琉的步子。 哪知陆琉并未直接带她回镇国公府,路上又兜了几圈,买了些东西。江妙有些意见,可到底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陆琉这性子,不近人情的,若是嫌她烦,半道上把她扔下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反正总会把她送回家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哪知这一忍,便忍了整整一个时辰,忍到江妙都睡着了。 马车很平稳,陆琉坐姿端正,就如他的人一般,分明是个清俊少年,却有些古板,一丝不苟的。他侧眸,瞧着睡在一旁的小姑娘,小小的身子蜷缩着,肉呼呼的一小团,分外可爱。陆琉看着,表情忽然柔和了一些。他见小姑娘蹙起了眉,仿佛是做梦了,这才抬了抬手,捏捏她软绵绵的小肉脸。 小姑娘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湿漉漉的眼睛,明亮得如同刚洗过的黑葡萄似的。她眨了眨眼,卷翘的眼睫仿佛振翅欲飞的蝶翼,小脸更是红扑扑的,苹果一般。 就连陆琉,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的确生得好看。 他见她朦朦胧胧,眼睛里有些恐惧,便伸手把人轻轻松松的捞了起来,抱在怀里,轻轻拍了几下她的小背脊。 陆琉揉了揉她有些乱乱的发髻,音色低沉道:“快到了。” 江妙长吁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她又梦到前世自己躺在枯井之中的场景了。好在这会儿身边有人,少年的身上是极好闻的清冽气息,让她觉得安静。不过一会儿,江妙的心情便平复了下来。 可陆琉,却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棕榈叶,抱着她,编了起来。 江妙坐在陆琉的腿上,瞧着陆琉白皙修长的手,编着翠绿的棕榈叶,一时也被勾起了兴致,小屁|股挪了挪,在他的腿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江妙也是瞧见过这玩意儿的。她那三个哥哥,瞧她喜欢,特意为她去学了,大哥编出来的小玩意儿中规中矩,三哥心浮气躁,每回都编不成,唯有她的二哥,能静得下心,每回编出来的小动物精致可爱,栩栩如生。 这会儿江妙捧着小脸看得认真。 瞧着陆琉手里编了大半的蚂蚱,竟比她二哥编的还要好,一时眼眸都亮了亮。 陆琉双手灵巧的动着,一副极熟练的模样。他闻着怀里小女娃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儿,低头瞧了瞧怀里她晶亮的水眸,见她这会儿眼神中已经没有半丝惊恐之色,且小嘴微微启着,看得颇为专注。 仿佛是极受用江妙崇拜的眼神,陆琉嘴角微微一翘,编着蚂蚱的动作,也越发的卖力起来。 章节目录 第021章担忧 > · 这会儿镇国公府外头,站着一个穿一身儿青色圆领长袍的清秀少年,正是陆何。陆何抬眸,瞧了一眼身边团团围住的三胞胎兄弟,三张极相似的脸庞—— 老大江承让沉着脸,老二江承许眉目清冷,老三江承谚,却是一副咬牙切齿,随时要撸起袖子和他掐架的架势。 论武艺,陆何还是有信心的,可这三位小爷,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陆何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陆何看到一辆黑漆平头马车过来了。 正是宣王府的马车。 马车刚刚停下,眼尖的三兄弟便阔步跑了过去。陆何也跟了上去。江承谚最是着急,直接跳了上去,掀开马车帘子,瞧着里头白白|嫩|嫩的妹妹,激动道:“妙妙!” 江妙手中拿着刚刚编好的蚂蚱,待看到江承谚的脸,才展颜唤道:“三哥。” 江承谚自责了老半天,目下瞅着宝贝妹妹没事,便立马伸了手:“来,妙妙。” 江妙笑笑,下意识的张开手臂,任由江承谚抱着下了马车。一下马车,江承让和江承许也都围了上来,二人的目光在妹妹的身上逡视了一番。江承让伸手捏了捏江妙的小脸,松了一口气:“总算回来了。”之后目光才落到刚刚下马车的锦袍少年身上 江承让敛了笑,道,“多谢宣世子送小妹回来。”可这语气里头,却是没有半分谢意。 江承谚心里却嘀咕:人是他抢走的,不找他算账已经算是客气了,谢他做什么。江承谚撅了撅嘴,继续同妹妹说着话。 陆琉生得芝兰玉树,气质温润,清俊的脸庞上没有多余表情,只朝着江承让道:“举手之劳reads;。”说着,漆黑的凤目,看着江承谚怀里的小女娃,瞧着兄妹二人态度亲昵,有说有笑的,少年的眉宇,略略敛了敛,眉梢处清冷一片。 陆何在一旁瞧着,心想:江小姑娘确实生得玉雪可爱,可今儿世子您都带出去老半天了,也该还给人家了。 江妙同哥哥们说着话,听到马车的声音,才抬头看了看,却见陆琉的马车已经走了。 “妙妙,看什么呢?” 江妙对上自家三哥的眼睛,摇了摇头。 三兄弟将江妙带回了府。厅内江正懋和乔氏正等着。江妙瞧着爹娘,就迈着双腿跑了过去,直直扑进了乔氏的怀中,声音软糯道:“娘。”然后侧过头看着江正懋喊道,“爹爹。” 方才江正懋和乔氏,一听江承谚说妹妹被人带走了,着实吓了一跳。后来得知闺女是被宣世子陆琉带走的,夫妻二人总算是放心了些。先前宣世子曾救过闺女的命,今儿他这儿子无端端找人去算账,宣世子给他吃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宣世子性子稳重,闺女待在宣世子的身边,横竖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这会儿闺女回来了,乔氏心下欢喜。江正懋还未说什么呢,乔氏倒是冲着宝贝儿子训斥了一番:“你瞧瞧,当哥哥的,今儿怎么能这么胡闹?” 江承谚也是自责,敛眉道:“本来有那么多人守着妙妙,应当是不会出事儿的,可是……可是宣王府的侍卫太厉害了……” 乔氏道:“你还有理了。” 江承谚闭了嘴。这回是真长记性了。 乔氏到底也是疼儿子,骂了几句,便让他回屋思过去。 江承谚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霜打茄子般回了自个儿屋子。 江妙一回了锦绣坞,小圆脸一拧,朝着玉琢急急道:“玉琢姐姐,我要如厕。”又催促道,“快些。” 玉琢正在打络子,瞧着自家姑娘一张小脸都憋红了,忙将手里的活儿搁在一旁,领着江妙去了净室。 江妙的确是憋坏了。 先前在太和楼喝了太多的水,之后陆琉又带着她逛来逛去,她憋得慌。可陆琉到底是男子,她无法启齿,只能忍着。 这会儿江妙坐在恭桶上,瞧着玉琢还在,便扭捏道:“玉琢姐姐……” 玉琢瞧着恭桶上光着俩小白腿,表情羞赧的小女娃,登时“噗嗤”笑出了声儿,道:“成,奴婢这就出去,姑娘好了叫奴婢。”小小年纪,还害羞起来了呢。先前倒是没什么,可自打上回落水生病之后,她家姑娘每回都不许她在这个时候站在她身边。 玉琢退了出去,听着里头着急的水声儿,抿唇笑了笑。 玉琢刚出来,就瞧见乔氏进来了,忙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夫人。” 乔氏点了点,一听闺女在小解,便等了片刻reads;。 等里头叫人了,才亲自走了进去。 江妙见是自家娘亲,倒是没有多少惊讶,任由她抱着自个儿下了恭桶。若非她身子矮小,这恭桶又太高,她也不喜欢有人伺候,奈何她如今就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娃,生得又比同龄的孩子小些。 翡翠端着宝蓝色插丝珐琅百鸟花卉面盆、香胰子、干净的巾子进来了。乔氏捉着闺女的手,往她一双小嫩手上抹了香胰子。江妙闻着这香胰子的味儿,小嫩脸上染着笑,朝着乔氏道:“好香呐,是桂花。” 乔氏道:“嗯,妙妙喜欢这个味儿吗?” 江妙点头,说了喜欢。 乔氏对于脂粉香膏、香料香胰子之类,颇有研究,闺女身上用的,乔氏自然也是花了一番工夫的,这桂花香胰子,可是乔氏亲自做的。乔氏替闺女净了手,接过翡翠手里的巾子,替闺女擦拭干净,之后才将人抱到了腿上,问起了今日跟着陆琉出门之事。 江妙自觉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乔氏听到闺女今儿见了十一皇子、九公主,还有卫宝铃,倒是有些好奇,问道:“那妙妙可有同他们交朋友?” 江妙点头:“九公主待女儿很热情,十一皇子也极友善,卫姐姐还说日后要我经常去她家玩儿。”江妙照着六岁小女娃该有的语气回答。 乔氏笑了笑,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倒也没说什么。 这厢江正懋正坐在书房,手边坐着的穿一袭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面容英俊,眉宇间同江正懋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便是镇国公府的三爷——江正峻。 江三爷生得一双桃花眼,异常的风流,这些年,得了一个谢姨娘,江三爷的性子才收敛了些,不再胡来。可男人花心惯了,终究是改不了的,在外头尝尝新鲜的,也是常有的事儿,可心里头最宝贝的,还是谢姨娘。 江三爷瞧着兄长铁青着脸,忙道:“我知道这事儿,让妙妙和大嫂委屈了……” 江正懋的目光轻轻扫了他一眼。 江三爷有些发怂。江三爷是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江正懋作为兄长,瞧着冷冰冰的一个人,可对待家人,当真是好的没话说。甭管是小时候还是如今,江正懋没少给这个弟弟擦屁|股,江三爷这人虽然浑,却也是由衷佩服兄长。是以这镇国公府三兄弟,相处起来,比寻常大户人家和谐得多。 江三爷道:“我回头给嫂子道歉去,也感谢嫂子手下留情。”他可知,他这位大嫂,瞧着虽然娇弱,可性子比菡萏馆的那个,好不了多少。这回若不是看在他大哥的份上,也不会这么轻易就饶了谢茵。 说起谢茵,江三爷也觉得丢人。他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碰着这么丢面子的事儿。若非谢茵是谢姨娘的唯一的亲妹妹,以江三爷往日的作风,早就把人打残丢出去了。 可一想到谢姨娘楚楚可人的模样,江三爷心里就揪成一团,疼的滴血似的。自打那年在平州,遇着她,他就知道自个儿栽了。只是家里头这正妻,他没法动,是以只能委屈了她当个姨娘。 俩兄弟正说着呢,乔氏刚看完闺女过来了,正有事儿来找江正懋。刚到门口,乔氏见江三爷也在,便不打算进去。 江三爷是个眼尖的,瞧着乔氏,立马含笑道:“大嫂,大嫂你可来了reads;。”他过去,将乔氏迎了进来,说道,“谢茵的事儿,弟弟我感谢大嫂你手下留情,改明儿我给妙妙买十个镯子,不,二十个,你说成不成?” 谁稀罕他的镯子。 乔氏冷着脸,道:“这哪是镯子的问题?” 江三爷心下明了,登时一阵尴尬,赔笑着:“大嫂您大人有大量,小弟我自愧弗如。” 乔氏笑。这江三爷,平日就会耍耍嘴皮子。她看在他的面儿上饶了谢茵,可她三弟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件事情还没完。若是惊动到老太太那边,到时候谢茵被赶出府不说,就算她,也免不了被训斥一顿。乔氏想想就操心。可怎么说,江正峻也是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表哥,对她诸般照顾,虽然他的品行不好,可除却风流之外,旁的倒是没什么大毛病。 江三爷是个识相的,瞧着夫妻二人有话要说,便回去了。 江三爷一出去,江正懋才握着妻子的手,道:“这件事情,委屈你了。” 乔氏道:“也谈不上委屈不委屈,只是若有下回——” 江正懋立马道:“若有下回,你不必留情。”江正懋知晓妻子重情义,便把人搂到怀里,问道,“妙妙如何了?” 说起闺女,乔氏便将今日陆琉带着闺女去见十一皇子和九公主的事情都一一说了,末了仰头问道,“……你说,这宣世子对妙妙,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宣世子陆琉性情孤僻,唯独对十一皇子和九公主亲近些,那日他救了闺女,她只当陆琉是心善,可今日的举止,却有些解释不通了。 江正懋思忖了一番,抚着妻子的背脊。 虽然陆琉救过他闺女的命,可这么明目张胆的和他抢闺女,江正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他道:“日后,咱们让妙妙少和宣世子接触。” 乔氏却不这么认为:“夫君也知,宣世子是咱们妙妙的恩人,妙妙生得可爱聪慧,宣世子对妙妙好些,仿佛也是正常的。”说着便瞪了江正懋一眼,“哪有你这般忘恩负义的?我倒是觉着,妙妙同宣世子多接触接触也无妨,至少宣世子的品行端良,这孩子,比陆行舟有能耐多了。” 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乔氏有些发笑,眼眸晶亮道:“夫君该不是怕咱们妙妙被人家给抢走吧?”乔氏继续笑,“……你啊,都多大年纪了,跟谚哥儿一个德性。” 就这么一个闺女,也难怪江正懋怕被人抢走。 他拥着妻子的手臂紧了紧,考虑了一番,说道:“那就听你的。”有仨儿子看着,宝贝闺女倒是没这么容易被抢走。 今儿江妙在马车上睡了一阵子,晚上倒是睡不着了。 她侧过头,瞧着樱红色绣锦鲤锦缎迎枕旁搁着的小蚂蚱,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小手便从云丝绵被伸了出来。 小蚂蚱栩栩如生翠绿欲滴,衬得江妙的小手越发的白皙娇嫩。 她捏了几下,想着今儿陆琉的举止,小眉头一蹙,越发困惑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022章畏惧 > · 次日一大早,一个身穿绿色比甲、面容清秀的姑娘来了锦绣坞。正是镇国公府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檀云。玉琢瞧着,忙迎了上去,问道:“檀云姐姐怎么有空来这儿?赶紧进来吧。” 檀云进屋,朝着里头望了一眼,问玉琢:“姑娘还在睡吗?” 玉琢点了头,说道:“昨儿姑娘睡不着,后半夜才睡着的。前头大夫人来过,说是让姑娘多睡会儿。目下时辰也差不多了,我正打算叫醒姑娘呢。”想到了什么,玉琢笑了笑,看着檀云道,“可是老太太找姑娘有事儿?” 因江妙打小是个药罐子,老太太心疼宝贝孙女,特许她不需每日来请安。 檀云道:“的确有些事情,老太太让奴婢来请姑娘。” 玉琢晓得,这大清早的,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老太太也不可能特意让檀云来叫姑娘。听了话,玉琢便走进去,瞧着自家姑娘已经起来了,这会儿小身子就这么坐了起来,身上穿着一件绣荷叶纹素白寝衣,头发有些乱糟糟的,模样甚是呆愣可爱。 呆呆愣愣的小女娃,就这么侧过头看着她,声音软软道:“祖母要见我?” 玉琢点头:“檀云姐姐专程来叫姑娘。”她一面说着,一面伺候自家姑娘起身,“姑娘拾掇拾掇,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姑娘先吃点点点胃,待会儿回来了,再吃些,不能叫老太太久等了。”玉琢做事素来有条不紊、面面俱到,如今动作利索的替江妙梳妆好,翡翠便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了,一番梳洗后,外头的许嬷嬷,便将热腾腾的早膳备好了reads;。 江妙知祖母疼她,可还是没坐下来用早膳,只拿了几块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垫垫胃,而后便去了老太太的尚恩堂。一进去,就瞧着谢姨娘和谢茵跪在地上,旁边站着江三爷和戚氏,乔氏和冯氏及三房的公子们都站在一旁。 瞧着架势,江妙便知祖母寻她何事。看来谢茵这事儿,是压不下去了。 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看着小孙女进来了,才面色一柔,冲着她招招手:“来,妙妙到祖母身边来。” 江妙上前,给老太太请了安,乖乖巧巧的叫了一声“祖母”,然后才被老太太捞到了怀里。老太太低头,捧着小孙女这张肉嘟嘟的小脸。前些日子,她还夸赞乔氏将小孙女养胖了些,未料如今就闹出这等幺蛾子。 老太太心疼道:“妙妙受委屈了。”说着,便看着一旁的乔氏,“你啊,还说疼妙妙,这种腌臜事,怎么能纵容呢?” 乔氏低着头,任由老太太训斥。 说着,老太太的目光便落在了谢姨娘的身上。老太太是个精明人,最见不得谢姨娘这等没教养之人。她蹙着眉,未训斥谢姨娘,只看着江三爷道:“你啊你,也是个糊涂的,人家偷东西都偷到你亲侄女身上来了,你还想着包庇,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三爷在外头横,可在老太太的面前,可是乖得很。 他道:“是儿子的不是,娘,你别为这种小事生气,当心坏了身子。”心里,却是忍不住又埋怨了一番戚氏——若非戚氏不依不饶,将这件事情闹大了,也不会惊动到老太太。 老太太抱着江妙,沉着脸道:“咱们镇国公府,容不得这等不入流的事儿。你是镇国公府的三爷,今儿若是包庇了,那咱们府上还有什么规矩可。”老太太最疼这小儿子,可这小儿子,也是最令她头疼的。戚氏刚进门的时候,老太太觉着这三儿媳妇性子太过火爆,日后儿子怕是要吃亏。可如今呢?这儿媳虽然性子直,却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事儿,又生了三个聪慧的孙儿,可她这个儿子,一颗心全系在谢姨娘这个狐媚子身上。 老太太觉得这些年来委屈了戚氏,所以尽可能的补偿她。再说了,今儿这事儿,戚氏做得并无不妥,她理当站在她这边。 老太太直接道:“这谢丫头手脚不干净,咱们府上留不得。” 这话一落,跪在地上的谢姨娘神情慌张,欲求饶,可一瞧见江三爷使的眼色,谢姨娘登时反应过来,忙眼眸含泪,朝着老太太磕了头,声音带着哭腔:“是妾身教导无方,还望老太太莫生气。”谢姨娘心里清楚,若是这会儿她再求情,只怕连她自个儿都没法待下去了。 谢姨娘这话也算是识大体的,可老太太对她的成见太深。不喜欢一个人,甭管她做什么,都是入不得眼的。 老太太挥了挥手,有些心烦,道:“下去吧。” 江三爷瞧着自个儿的心肝宝贝跪了这么久,心疼得厉害,可这会儿大家伙都在,自然不敢去扶她,只由着丫鬟扶着双腿发软的谢姨娘。 目下谢姨娘面色苍白。她身边的谢茵,更是双目红肿,哭得可怜兮兮的。 出去之前,谢茵抬眸,看了一眼被老太太抱在怀里、千娇百宠的小女娃,抬手擦了擦眼泪,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谢姨娘走后,老太太让其余的人都散了,又安抚了戚氏,还让身边的宁嬷嬷亲自送戚氏回去reads;。之后才狠狠数落了一番乔氏。江妙心疼娘亲,遂抬手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袖。瞧着怀里这么个小孙女,老太太心也软了,只罚了乔氏抄两卷佛经,算是让她长长记性了。 事情处理完了,老太太搂着小孙女问了一些事情。都是一些日常琐事,可老太太对小孙女上心,自然听得认认真真。最后,老太太又慈眉善目的看着江妙,摸摸她的小脸,护短道:“有祖母在,不会让妙妙受一丁点儿委屈。” “……祖母真好。”江妙瞅着祖母这般疼爱自己,小身子往老太太的怀里挪了挪,嘴角微微翘着。她自小娇生惯养,被一大家子捧在手心,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分。重活一世,自然得比先前更懂得珍惜才是。 老太太亲自发了话,饶是有江三爷在,谢姨娘也不敢再留谢茵。 当天下午,江三爷便将谢茵送到了他名下的一处宅子,等过些日子,再想个妥善点的法子。 江三爷晓得谢姨娘疼爱这个妹妹,可这会儿人送走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他也不想留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在身边,觉得没面子,嘴上却安慰谢姨娘,道:“等过些日子,娘气消了,我再同她提一提,把茵儿接回来。” 谢姨娘哪里不知这是江三爷的甜蜜语,可一想到这两日戚氏咄咄逼人的态度,谢姨娘觉得委屈,哭嚷着扑倒江三爷的怀里,低低抽泣道:“还是三爷待妾身好。这回茵儿的事,让三爷受委屈了,是妾身的不是。” 江三爷笑笑,只觉得怀里这小可怜儿乖巧又温顺,又搂着谢姨娘安抚了一番。 过了几日,卫宝铃生辰,特意给江妙送了帖子。 江妙得了帖子,先问了问乔氏的意思。乔氏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道:“若是妙妙想去,就去罢。” 乔氏也知,一直护着闺女也不成,先前是因为闺女身子弱,不宜出门,可目下瞧着,小脸红润润肉嘟嘟的,自然不能一直拘着了。再者,若非闺女身边没个玩伴,先前她也不会任由闺女和谢茵一块儿玩,闺女能多结交几个朋友,也是件好事。一想到谢茵是这等性子,乔氏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亏得发现及时,若是让闺女继续和谢茵玩下去,那还得了! 江妙让玉琢去了一趟薛府,得知薛今月也收到了帖子,便琢磨着和她一道去。 江承谚因为上回的事情,被江正懋责令这段日子不许出门,而江承让临时有事儿,所以陪妹妹去卫府的任务,就落在了老二江承许的身上。 出门的这一日,马车先去了薛府。 两人约好了时间,薛今月正在外头等着呢,一瞧见镇国公府的马车过来了,忙迈着双腿欢喜的跑了过去,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兴奋:“妙妙。”薛今月笑意融融,待看到掀开帘子的那人,少年眉眼冷淡,面若冰霜,登时令她敛了笑,规规矩矩道,“……二表哥。” 江妙探出圆溜溜的小脑袋,瞧着薛今月一副窝囊样,有些叹气。她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这才侧过脑袋看着江承许,笑笑道:“二哥,你抱今月上来吧,咱们得赶紧走了。” 一时,薛今月看向江承许,眼睛睁得大大的。正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惊恐之色。 章节目录 第26章双更 > · 薛今月被江承许抱上马车,刚落座,小屁|股就朝着江妙身旁挪了挪。两个生得粉粉嫩嫩的小姑娘,紧紧挨在一块儿,跟亲姐妹似的。 江妙抬眸,瞅了瞅自家二哥冷淡的眉宇,知他二哥其实是不讨厌今月的。只可惜她二哥就是这副性子,和她爹爹一个德行。 不过,爹爹可比二哥开窍多了。 江妙又侧过头,看着身边的薛今月,小眉头又拧紧了三分,看来她得另想法子了。 到了卫府,江妙和薛今月被丫鬟领着去了卫宝铃的铃兰院。江承许虽然年纪还小,但总归是男子,不方便进去。而且今儿江妙身边有问梅问兰俩丫鬟跟着,俩丫鬟都是伺候乔氏的,乔氏觉着二人心细,便将二人安排在江妙左右照看,这样日后闺女出门,她也放心些。 江妙仰头看着江承许,乖巧道:“二哥放心,我待会儿就来找你。” “嗯。”江承许点了头,抬手亲昵的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眉宇甚是温和。走前,才不经意的看了薛今月一眼。 江妙瞧着身边的薛今月,因她二哥走了,明显松了一口气,而且话也多了起来,小嘴喋喋不休的。许是方才在马车上憋得太久了,这会儿一股脑儿统统倒了出来,聒噪的像只小麻雀。 行至长廊,江妙听着耳畔絮絮叨叨的话,忽的问道:“今月,我二哥当真有这般吓人么?” 唔…… 薛今月小脸一愣,敛了敛睫,双手交缠着,委屈的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总觉得……二表哥他有些讨厌我。”薛今月也是薛府的掌上明珠,生得又活泼讨喜,身边的堂哥表哥们,都爱围着她团团转,虽不如江妙这般众星拱月,可也是极受疼爱的,身边会这般冷淡待她的,只有江承许一人。江承许虽是性子使然,可薛今月不过八岁,哪里会想这么多,只本能的觉着江承许讨厌她。 江妙见薛今月有些委屈,正欲解释,便听见后头有人在叫她。 闻声转头,便见一个穿着鹦哥绿潞缎褙子、梳丱发的小姑娘朝着她走来,身边,还有一个穿浅杏色绣兰花襦裙,高挑清秀的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 年纪小些的,正是霍璇,而高挑清秀些的,则是霍璇的堂姐霍薇reads;。 霍璇欢快的跑到二人的面前,朝着江妙和薛今月道:“真巧,在这儿都能遇着。今月,妙妙,咱们一块儿过去吧。” 江妙点头说好,而后又朝着她身边的霍薇看了一眼。霍璇介绍了一番,这才冲着二人后头跟着的少年道:“哥哥,过去的都是姑娘家,你还是到前院去吧。” 江妙这才注意到,霍璇和霍薇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一身儿雨过天青色锦袍的俊俏少年。 少年的年纪同江承许差不多,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相当秀气好看。他低头,对上面前小女娃乌溜溜的大眼睛,瞅了一眼她微微启着的唇,缺了一颗门牙,却异常的可爱。 少年是霍璇的亲哥哥霍砚。 虽然江妙先前极少出门,可霍砚还是认得江妙的,遂朝着江妙笑了笑。 江妙微微一愣,想起一些往事,慌忙的错开眼,仍由霍璇拉着她的手朝着铃兰院走去。 霍砚略微蹙眉,静静站在原地。 四个小姑娘中,属霍薇年纪最大,今年已经有十二了,其余的三人,薛今月八岁,霍璇七岁,江妙六岁,都还是小孩子。霍薇生得清丽可人,娇嫩嫩的宛如初夏刚露尖尖角的小荷,最是吸引人,到底是年长些,便担起了大姐姐的责任,格外照顾几位小妹妹。 到了铃兰院,已经有好些小姑娘在了,一个个都是世家贵女,打扮的精致俏丽,小小年纪,身上便有些淑女风范,只是脸颊稚嫩,一本正经的样子,如小大人似的。 卫宝铃被众星拱月般围着。今儿她穿着一身樱红色绣牡丹花襦裙,双平髻上簪着南珠珠花,璀璨夺目,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系着富贵花开长命锁,腰间佩戴金累丝香囊,香囊上嵌有珍珠和绿松石。 小姑娘小脸粉嫩,生得异常讨喜,原本是在小姑娘堆里说话的,瞧着四人来了,便迎了上来:“薇姐姐,璇姐姐,今月姐姐……”而后目光才落在了江妙的小脸上,笑意更深了些,“妙妙。” 卫宝铃笑容单纯,活泼俏皮,加上家世好,其父卫升虽没多大功绩,可上头有景怀帝罩着,望城之人,自然是争着来巴结。今儿这小小的生日宴,好些身份尊贵的小姑娘都来了。 卫宝铃领着四人落座。 霍薇、霍璇和薛今月,出席过不少生辰宴,大部分都是认识的,唯有江妙是张生脸。 卫宝铃便将江妙介绍了一番。 卫宝铃年纪虽小,平日里活泼,可这般正经的介绍,倒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知晓了江妙的身份,有一个长着苹果脸、性子开朗的小姑娘惊呼了一声,道:“江妙有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呢!” 有哥哥不稀罕,可有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那便是件稀罕的事儿。目下这群小姑娘们年纪虽小,可家世使然,早早的开始攀比了,这会儿听江妙有三个一模一样的哥哥,有几位便露出了羡慕的表情。不过,也有些是不屑的。 比如罗安郡主,亦或是陆玲珑。 今日是陆玲珑头一回来卫府做客,打扮的甚是漂亮,可身上的衣裳同卫宝铃撞了颜色,是以卫宝铃故意没搭理她,这令陆玲珑有些委屈reads;。 还有些年纪略长些的,目光落在江妙这张小脸上,也是喜欢不起来的。这小姑娘生得太漂亮,和她做朋友,日后难免成为她的陪衬。 今日梁青萱也在,看见江妙,眉眼含笑,很是惊喜,还招呼她来身边坐。 乔氏同兰氏虽有恩怨,可江妙对这位表姐,是没有什么成见的,瞧她客气,自然也没拂她的意,挨着她坐了下来,歪着脑袋看她:“萱表姐。” 梁青萱细细端详一番,道:“上回在宫里,我都没机会好好同你说说话。”她抬手,笑吟吟的摸着江妙的小肉脸,道,“先前你就是生得太瘦了,眼下这样子胖胖的,可真好看呐。”梁青萱的笑容很真诚,她待人友善,人缘自然也好。 小姑娘们说着话,热热闹闹的,过了一会儿,便有丫鬟过来。卫宝铃听了丫鬟的话,登时喜上眉梢,对着在场的小姑娘们说道:“我表哥表姐来了,我出去接他们,先失陪了。” 虽未明是哪位表哥表姐,可瞧着卫宝铃这副欢喜的样子,大伙儿也能猜出——定然是十一皇子和九公主了。 十一皇子素来疼爱这位表妹,在场不少小姑娘,对于婚姻大事也有些懵懵懂懂的了解。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最是美好,日后说不准这卫宝铃还是皇子妃呢。这么一来,越发是令人羡慕了。 卫宝铃出去接人,江妙侧过头,忽然瞧见坐在对面的霍薇有些心不在焉的。 霍薇和霍璇俩堂姐妹,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霍璇明媚些,而霍薇温婉些,生得香肤柔泽,素质参红,这般的目若秋水,眉如春山,的确是个颜如舜华的娇俏美人儿。 瞧着这会儿霍薇有些出神,江妙忽然想到了前世的事儿。 上辈子,她同霍薇没有多少接触,只是霍薇端庄贤淑的贵女名头,她还是略有耳闻的。那时,十一皇子刚刚登基,霍家是头功,便定了霍家嫡女霍璇为后,待霍璇及笄后入宫完婚。一时霍家在望城的地位水涨船高,这二房的霍薇,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自然也成了香饽饽。可甭管有多少家世不错的人家来求亲,霍薇还是不肯嫁。 这时间久了,自然令人疑惑——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后来不知怎么着,传出了霍薇爱慕宣王陆琉的论。 加上霍薇迟迟不嫁,陆琉又忙着助景惠帝巩固皇权,没有娶妻,这么一联系上,还真是有些微妙。只是,宣王陆琉生性寡淡,这事儿便成了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江妙本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的,可听得多了,自然也上心了。如今瞧着霍薇一副失神的模样,江妙忽然想到——难不成是因为听到十一皇子和九公主来的消息,霍薇觉着陆琉也来了,所以才…… 这么一想,江妙朝着霍薇又瞧了一眼。 霍薇垂眸,双手紧紧搭在膝上,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略略抬头,对上面前小女娃水亮亮的大眼睛。仿佛被看穿了心事一般,一时霍薇脸颊通红,忙匆匆垂下了眼,唇瓣轻咬。 知慕少艾本就是人之常情,她自个儿上辈子到了十六都不知情爱,人家小姑娘十二就开窍了,倒是正常的呢reads;。 只是,霍薇家世样貌的确不错,加上有个当皇后的堂妹,当个宣王妃,也是够格的。这陆琉呢,她十六岁的时候,陆琉已经二十四了,却还没成亲。这倒是奇怪了。 江妙托着小肉脸蹙眉暗想,想着这几回陆琉对她的态度颇为亲近,又联系陆琉不近女色的前世,江妙的小脑瓜子里,忽然就有了一个不得了的猜测。 江妙的眼睛倏然睁大。 若是这陆琉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正当江妙胡思乱想的这会儿,几个穿着绿衣比甲的丫鬟们,端着茶水糕点过来了。 望城的贵女圈子里,时兴香茶、香糖和香露。 目下丫鬟们端着几个精致的瓷瓶上来,里头装着各式花蕾。 譬如这“暗香汤”,顾名思义便是梅花茶,梅花盛开时,将枝头将开未开的梅花花蕾摘下,炒盐之后,密封在准备好的瓷瓶中,日后便可用来冲泡饮用。 梁青萱喜爱梅花,便选了梅花茶。 丫鬟从瓷瓶中取出几朵梅花花来,至于白瓷茶盏中,热水一冲,花蕾旋即绽放,在清水中微微飘荡,娇艳明媚,美不胜收,梅花气息更是清幽馥郁,沁人心脾。 梁青萱捧着茶盏,问江妙:“妙妙想喝什么?” 江妙倒是不大喜欢茶水,只随意让丫鬟到了一杯茉莉酿酒,大眼睛却被眼前的饴糖凝露吸引了。 她娘亲除却捣鼓胭脂水粉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制作各种甜品。上辈子,娘亲还亲自教过她。这饴糖凝露做起来倒也不难,首先制作半稠的饴糖,和盐,腌卤汁,之后将摘来的新鲜花朵至于饴糖中浸渍。浸渍的时间再久,饴糖种的花朵也能保持原来的新鲜娇艳,等过些日子,这花朵中的汁液会渐渐融入饴糖之中,这酿花饴糖自然是清甜芬芳,色艳味浓,极适合闺阁中的小姑娘食用。 江妙喝了一小口茉莉酿酒,觉得芬芳美味,一旁的问梅却提醒道:“姑娘少喝点儿。” 江妙笑吟吟,声音又绵又软,道:“我知道。”这茉莉酿酒甜香清冽,并没有多少酒味儿,只不过比普通的花茶多了几分酒味。似是想到了什么,江妙看着问梅道,“那小匣子在问兰姐姐那儿吗?” 问梅看了看身旁的问兰,问兰一愣,这才“呀”了一声,慌慌张张道:“方才奴婢让长福拿了一下,忘记拿回来了。” 长福是江承许的随行小厮。 问兰满是自责,“奴婢这就去二公子那儿拿回来。” 那匣子里装的是送给卫宝铃的生辰礼物,是乔氏亲自选的。江妙听了,倒也没怎么责备问兰,瞧她欲走,便道:“我正好想找二哥说些事儿,我自己过去一趟吧。” 江妙起身,朝着霍璇一行人说了一声,还问了薛今月要不要一起去。薛今月嘴里咬着玫瑰蒸饼,小脑袋摇得更拨浪鼓似的。江妙不勉强,转身去前院找江承许。 此处除了六七岁的小姑娘之外,还有将要及笄的妙龄少女,所以江承许不方便过来,可江妙不过六岁,还不到男女不同席的年纪,去前院找他倒也没什么不妥的reads;。 江妙出去找江承许,走在抄手长廊,恰好遇见了一个青衣少年,正是霍砚。 霍砚笑容憨然甚是斯文,瞧着面前这个粉粉嫩嫩的小女娃,笑了笑:“妙妙。” 江妙抬头望着面前不过十岁的霍砚,忽然想起上辈子,除却陆行舟以外,她大抵就霍砚这一朵桃花了。 霍砚一个大男人,举手投足间矜贵雅致,可每回见着她,俊脸就红的像猴子屁|股似的,滑稽的很。 她和陆行舟定亲后,霍砚才对她表达了爱慕之心。她虽不喜欢霍砚,可被人喜欢,总归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加之她的朋友少,越发是开心的。 霍砚生得玉树临风,温润如玉,偏生就看上她这个瘦巴巴、弱不禁风的药罐子,说来也是奇怪。 那时候,她也曾考虑过。可霍砚虽好,却不如陆行舟这个青梅竹马同她来的亲近,她自然没有多少犹豫便果断拒绝了,总不能耽误人家。 只是,想到陆行舟喜欢的人是谢茵,这会儿江妙看霍砚的目光,也就不一样了。 这是上辈子,唯一真心喜欢过她的男子,她先入为主的,自然会对他产生几分好感。 甚至想:若是这辈子霍砚还喜欢她,那她长大了,嫁给霍砚,仿佛也不错。 这么一来,江妙便朝着霍砚笑了笑,露出了漏风的门牙,“霍哥哥。” 小女娃的声音绵软,霍砚瞧着就觉得可爱。先前她看到自己,目光闪躲,霍砚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时候惹得这小妹妹不开心了,如今见她笑容灿烂,霍砚心中释然,问了她要去哪里。 江妙如实道:“我想去找我二哥。” 霍砚笑容阳光,说道:“正好,我陪你一块儿去吧。”说着,便顺势拉住了江妙的小手。小女娃的手软若无骨,因江妙自小病弱,这手心还有些凉凉的。霍砚知晓江妙体弱多病,先前瞧见的时候,每回就看着她病怏怏的。他妹妹和别的小姑娘都在院子里玩,翻绳子,踢毽子,可开心了,唯有她,因体弱,包得严严实实的,远远站在长廊上巴巴的看着,却没过去玩。 江妙有些不习惯和爹爹哥哥之外的男子亲近,可如今她是个六岁女娃,霍砚也不过十岁,正是最单纯的年纪,目下霍砚对她友善热情,她若是拒绝,仿佛有些不应该。江妙思考了一番,觉着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江妙仰头看着身边的少年,眉眼弯弯道:“谢谢霍哥哥。” 小姑娘太乖巧,霍砚越发想要保护她,就当是多了一个小妹妹。 霍砚本是笑得极灿烂的,不知怎的,江妙见霍砚的笑容渐渐敛了下来。江妙小脸愣了愣,然后有些疑惑侧过头,顺着霍砚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立着的清冷少年。 穿着一袭墨绿锦袍的少年就静静站在那儿,生得颀长高挑,芝兰玉树,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陆琉眉目清冷,略略低头,目光落在江妙和霍砚牵着的双手上。 江妙的小肉脸忽的一僵。 章节目录 第26章 > · 霍砚看着面前的少年,微微一笑:“宣世子。” 霍砚是平津侯府嫡长子,目下不过十岁稚龄,可身上已经有了嫡长子的风范。 他生得清俊秀气,颀长如竹,身边牵着一个粉嫩嫩、肉嘟嘟、极漂亮的小女娃,二人站在一块儿,颇有一种“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两小无猜之感。 至于面前这位,霍砚也是听闻过他的脾气的,此刻见陆琉面色清冷,晓得他性情寡淡不爱搭理人,只道此刻是偶遇,便朝着他含笑颔首,而后对着身旁的江妙道,“妙妙,咱们走吧。” 霍砚的语气温温和和,俨然是一个极照顾小妹妹的大哥哥。 江妙小脸有些懵,呆呆愣愣的“哦”了一声,而后错开陆琉的目光,任由霍砚牵着她去前院找二哥江承许reads;。 站在原地的陆琉,眼神登时沉了几分。 未走几步,江承许正巧过来了。 江妙这才如蒙大赦,小手自然的从霍砚掌中挣脱,朝着江承许跑去:“二哥。” 瞧着妹妹,江承许表情很是柔和,漆黑眼眸含着笑容,忙从身后小厮的手中将紫檀木小匣子拿了过来,递给了江妙旁边的问梅。他揉揉她的小脑袋,而后才看了一眼霍砚,一时眸色暗沉,颇有几分警惕。 霍砚笑笑,说道:“正巧遇见妙妙,知她来寻承许兄,我便顺道同妙妙一起。”霍砚性子好,待人谦和有礼,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类孩子。 可江承许却不吃这一套。 他略略敛眉,语气淡淡道:“多谢。” 江妙瞧着自家二哥冷冷淡淡的语气,忽然想起上辈子。她这三个哥哥,防狼似的防着陌生男子接近她,饶是堂哥表哥之类的,同她稍稍亲近些,她这三个哥哥也会不开心的,直像护崽子似的护着她。 这么一来,她的确没被欺负过,却也直接导致她对男子接触颇少。待她到了说亲的年纪,她娘亲希望她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夫君。选来选去,只能选陆行舟了。 那会儿宣王府是陆琉当家。陆琉无子,又不近女色,想要攀上宣王府的人家,便想从陆行舟这边下手。可江妙明白,她爹娘同意她嫁给陆行舟,不过是因为陆行舟同她是青梅竹马,她嫁过去,相处起来也容易些罢了。这夫妻间,没几对是一开始就两情相悦的,有些甚至连面儿都没见过,一成亲就做最亲近的事,两相比较,她已经好太多了。 江妙敛睫认认真真想了想。这辈子,她和霍璇成了朋友,日后自然少不了同霍砚接触。霍砚是她难得有好感的男子,而且品行不错,上辈子就喜欢她,从小就接触看看,倒也无妨。 这么一来,江妙的眼睛,就往霍砚的脸上多瞧了几眼。 越看,越俊俏。 小姑娘的眼睛太好看,霍砚瞧着,也觉着喜欢。只是这般年纪的少年,心性自然是最单纯的,且江妙不过六岁,生出的也不过是最普通的对小妹妹的关爱之心。霍砚是个聪慧的,听出了江承许语气中的不悦,识相道:“既然承许兄来了,那我就去前院了。”说着,便笑容和煦的又望了江妙一眼,极礼貌的离开了。 一时江妙对霍砚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拿了匣子,得重新回到铃兰院去,可忽的想到了什么,江妙一把抓住了江承许的衣袖,眨眨眼道:“二哥送我过去吧。” ……她担心二哥一走,半道上陆琉又顺手把她给夹走了。 江承许是何等聪慧之人,瞧着妹妹白皙的小脸,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点头道:“好。”说罢便牵着妹妹的手去了铃兰院。 江承许只到院子门口,并未进去。梁青萱瞧见了,施施然走了过来,看着江承许道:“二表哥。” 江承许点了头。 瞧着江承许冷淡的态度,梁青萱的眼神暗淡了几分,之后却重新露出笑容,对着江承许道:“二表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妙妙的reads;。” 江承许这才多看了梁青萱一眼:“多谢。” 梁青萱容貌端丽,如今虽然年纪还小,可在一群小姑娘间,还是颇为出众的。因乔氏和兰氏的关系不好,所以梁青萱来镇国公府的机会也少。这会儿江妙看着梁青萱含笑的小脸,心下也有些纳闷:梁青萱是怎么喜欢上她二哥的?二人压根儿就没什么交集啊。而且她三个哥哥容貌生得相似,按理说也该喜欢她大哥或者三哥才是。 梁青萱牵着江妙的手回到院子里,待江妙越发客气了几分。 若江妙只是个普通的六岁女娃,自然不会想旁的,可她是晓得日后梁青萱会喜欢上她二哥的,心里难免会多想些。可梁青萱不过七岁,她二哥也还是个小少年,若说情窦初开,未免太早了些罢。 江妙觉着自己应当是想多了。 霍璇和薛今月瞧着江妙来了,便过来拉她,兴奋道:“妙妙,咱们一起去玩儿吧。” 江妙有些跃跃欲试,眼睛亮亮的,侧过头看梁青萱:“萱表姐?” “你们去玩儿吧。”梁青萱笑笑一副不想玩的样子,可眼神中却有些羡慕。梁青萱自小被娘亲兰氏教导要端庄贤淑,性子也格外温婉些,虽然年纪还小,却没和几个年幼的一道去玩儿,而是喜欢和年长稳重些的霍薇在一块儿。 江妙的手被霍璇和薛今月牵着,霍璇声音甜润,凑到江妙耳边悄悄说道:“她娘亲管的可严了,平日里都不许她出来玩儿的,若是有下回,妙妙你不用叫她了。”霍璇性子热情,先前也和梁青萱结交过,但是梁青萱每回都是含笑婉拒,小小年纪,却和她堂姐一样喜欢安静坐着,几回下来,霍璇自然也就不叫了。 说着,才想到梁青萱是江妙的表姐,觉着自己兴许是多嘴了,也就没再继续说了。 这厢,陆玲珑因卫宝铃的冷落,正委屈这呢,便在自家哥哥的怀里哭鼻子。陆玲珑娇生惯养,可因为是庶出的身份,少不了被人说闲话。望城出身名门的小姑娘们,个个都喜欢和身份高贵的同龄人玩儿,陆玲珑想要挤到这个圈子里,有时候自然会被人排挤。 陆行舟今儿穿一袭宝蓝色锦袍,模样俊俏英气,面色温和的安慰道:“今日客人多,卫姑娘难免有些顾不上,你别多想了。” 陆玲珑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吸了吸鼻子道:“真的吗?” 陆行舟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对她当然是疼爱的。他拿着汗巾替她擦了擦脸,说道:“自然是真的。许是卫姑娘当你是好朋友,所以才没有格外的照顾,想着你能理解。你若是因此生气,那未免有些小气了。” 陆玲珑蹙着小眉头思忖了片刻,觉得仿佛是这个理——因为关系好,所以今日才没多招呼。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陆玲珑眼睛亮亮,登时就破涕为笑。至少卫宝铃比罗安郡主好多了,罗安郡主总是使唤她,把她当丫鬟似的。一想到这里,陆玲珑心里就对罗安郡主讨厌了几分,只是想着日后若是魏王成了皇上,那罗安郡主就是公主了,她就是公主的好朋友了。 如此想来,陆玲珑的心里才好受了些,觉着受些气也是值得的。 陆玲珑哭完鼻子擦了脸之后,让陆行舟亲自送她过去reads;。 陆行舟疼妹妹,自然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陆玲珑这才挽着自家哥哥的手臂,娇俏道:“哥哥真好。” 行至铃兰院,陆玲珑瞧着薛今月、霍璇、江妙几个小姑娘在一块儿,而罗安郡主同其他四五个小姑娘成了一派。 陆玲珑见自家哥哥在看江妙,遂不满的嘟囔道:“哥哥在看什么?”先前江妙家世虽好,可生得瘦巴巴的,还是个药罐子,所以陆玲珑觉得自个儿没必要嫉妒她。可如今江妙身体健康起来,长得粉嫩可爱,这小脸竟将她给比下去了。 陆行舟一愣,摇头说没什么。 陆玲珑才不信,她仰着脸道:“我知道哥哥在看江妙。哥哥以后想娶江妙当娘子,是不是?” 陆行舟未料妹妹会说出这种话,一时稚气的俊脸也红了红。远远的,他看着小姑娘堆里的江妙,先前都是一副病弱的模样,可如今也爱玩爱笑了,虽然个子还是最矮的,可脸长了肉,瞧着圆圆的,像个粉嫩的团子,甚是可爱。之前娘同他说过,要他和镇国公府的三兄弟打好关系,还有这江妙,一定要讨她的欢心,这样以后她才会嫁给他。 陆玲珑一副“果真被我猜中”的表情,然后便笑吟吟的跑了过去,同大家一起玩。 陆行舟在外头看了一会儿,瞧着那粉裙小姑娘在笑,他也跟着开心。 瞧了一阵子,陆行舟便含笑回去。 一回头,瞧着立在身后的来人,陆行舟倏然敛笑,有些诧异,这才恭恭敬敬道:“三叔。” 虽说今日出席卫宝铃生辰宴的小姑娘们,各自分派,可看在卫宝铃的面儿上,大家伙面上自是和和气气的。卫宝铃见过十一皇子和九公主,倒是没将他们领来,可仿佛是得了什么稀罕的礼物,卫宝铃笑得格外灿烂。 小姑娘们起哄要看礼物,卫宝铃倒是大大方方将十一皇子送的礼物打开来给大家看。 是个坠珍珠流苏金玉花冠,做得甚为精巧,一瞧就是价值不菲的稀罕物件。 小姑娘都爱美,最喜欢这等漂亮的首饰,可在场的小姑娘都是出身名门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花冠一打开,众人就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饶是江妙这个不缺首饰的,也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如今十一皇子和卫宝铃年纪都还小,大大方方送生辰礼物,倒是没什么,可日后长大了,倒是得避讳了。上辈子十一皇子登基后,霍璇为后,卫宝铃为妃。卫宝铃的地位虽不如霍璇,可皇宠却是后宫中的头一份。若是没有霍璇,这皇后之位,想来就是卫宝铃的了。 江妙看了一眼和其他小姑娘一样露出羡慕眼神的霍璇,忽然想起上辈子,穿着华丽宫装、头戴凤冠的皇后。 那时的霍璇端庄贵气,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爱玩爱闹,是个调皮古怪的小姑娘。 至于卫宝铃,倒是很乐意很大家分享她收到的礼物,享受这种被众人羡慕的眼神。 卫宝铃伸手抚着这金灿灿的花冠,忽然想起自家娘亲同她说过——等日后表哥成了皇上,她就是皇后了,到时候不单单是这个漂亮的花冠,她还能戴上最宝贵的凤冠reads;。卫宝铃经常进宫,自然是见过皇后的,也瞧见过皇后头上的凤冠。小姑娘爱美,卫宝铃瞧着喜欢,便在娘亲苏氏怀里嚷嚷着想要,苏氏便是用这番话哄她的。 因大家年纪还小,所以送礼不像大人们那般,等客人走后才能拆,而是大大方方的打开,让大家一起看。这么一来,爱攀比的小姑娘们甭管同卫宝铃的关系有多好,送的礼都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只是众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觉着值钱的、金灿灿就成,这么一来,大家送的礼物,倒是差不多。 而江妙送的,是个牡丹纹银制香囊。是乔氏亲自准备的。 香囊錾刻精致的牡丹纹样,下边坠着铃铛、葫芦等饰物,瞧着虽不是众礼物中最值钱的,可还算出挑,至少卫宝铃看到后,开心的拿起来闻了闻,一副很喜欢的样子。 送完了礼,年纪略小的小姑娘们便继续去院子里玩捉迷藏。 江妙这小身板里头,虽然装得是十六岁的芯儿,可上辈子那十六年,她一直被保护的很好,极少玩这些,如今同一群稚龄女娃在一块儿,丝毫没觉得违和,反倒很开心。 这回轮到霍璇捉。 霍璇蒙着眼睛数着数,江妙提着裙摆小跑了一阵,在一处假山后瞧见一个山洞,便进去蹲下。 这地儿隐蔽,想来霍璇应当不会这么快找到她。 江妙双手托腮,正乐呵着,突然感觉道头顶有一阵阴影笼罩下来。江妙本以为是霍璇,可一想到霍璇没这么高的个子,这才抬头看了看。 待看到面前这个高高瘦瘦的清俊少年,江妙有些懵了:“陆……陆哥哥。” 一想到先前那个不得了的猜测,江妙已经下定决心要和这位可怕的宣世子保持距离。甭管日后陆琉有多大的能耐,可抱金大腿还是需要想清楚代价的。她是镇国公府的嫡孙女,镇国公府不涉党|派,所以日后十一皇子登基,也并未对付镇国公府。 这么一来,她也没必要和陆琉攀上关系。 陆琉看着蹲在地上抱成一团的小女娃,乌浓浓的眼,肉嘟嘟的脸,粉嫩嫩的唇,生得相当漂亮。 仿佛丝毫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抵触,陆琉蹲下身子,同她平视,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像摸小动物似的,动作很是温柔。 江妙眼巴巴的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见陆琉眉宇柔和,面上是如沐春风的微笑,眼眸中倒映着一个精致小女娃的面孔。 陆琉本就生得一副好样貌,眉目清冽,皎若玉树,只他平日冷着脸不爱笑,倒是有些浪费这副好皮囊。这会儿笑起来,却是相当的好看。饶是江妙这个自小在镇国公府美男堆里长大之人,也不得不承认,放眼整个望城,也寻不出比陆琉生得更好看的少年来。 这么好看的少年,应当不会是她想的那样,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这么一想,江妙粉嫩嫩的小圆脸也染上了笑意。可下一刻,含笑的少年揉着她的小脑袋一顿,忽然伸手缠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26章 > · 霍璇聪慧,玩的次数多了,又懂得总结经验,早就摸清了小姑娘们最会躲藏的地方。这会儿仅花了两刻钟时间,就将分散躲藏在铃兰院各处的小姑娘们挨个儿揪了出来。因跑得有些久了,现下霍璇的脸颊有些红扑扑的,鼻尖儿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弯唇笑着,唇瓣红润润的,瞧着颇为娇俏可爱reads;。 霍璇歪着脑袋看着身旁的薛今月,睁大了眼睛,道:“咦?还差妙妙。” 薛今月瞧了瞧被找到的小姑娘们,水灵灵的大眼睛逡视了一番,果真没有瞧见那个最矮最小的。 薛今月立马咧唇,笑吟吟道:“平日里妙妙极少玩儿,没想到头一回玩,连阿璇你也找不到。”薛今月爱玩儿,可霍璇了解她,每回藏得地方,都会她轻轻松松找到——今日她可是头一个被霍璇找到的。眼下一听霍璇找不到江妙,薛今月便有一种与有荣焉之感,觉着是小表妹给她争了一口气。 霍璇有些爱面子,这捉迷藏可是她最拿手的,她不想被薛今月笑话,便继续去寻。薛今月分明比霍璇大上一岁,却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霍璇的身后,笑嘻嘻的,就想看看她得多久才能寻到江妙。 至于江妙,这会儿正被陆琉带到了一处八角凉亭。 陆琉将小姑娘放在石凳上,自个儿也坐了下来。他见小姑娘小脸紧紧绷着,一脸的不满,这才看了看身后跟着的陆何。陆何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糕点和粽子糖递了过去。 陆琉接过纸包,打开来,修长的手指夹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粽子糖,凑到江妙的嘴边:“吃吧。” 诱哄的语气。 江妙一张小肉脸紧紧绷着,见面前的少年一副极为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都不觉得随随便便将她掳来是一件极不厚道的事儿。江妙瞅了瞅嘴边的粽子糖,眉头拧了拧,没张嘴。她又不是真正的六岁女娃,怎么会被一颗粽子糖吸引,而且……江妙看着陆琉左边脸颊上的挠痕,不自在的垂了垂眼。那是方才她被陆琉捞起来,她挣扎时不慎挠到的。 可说来也是奇怪,她没养指甲,竟一下子挠得这般红。不过这挠痕倒是不严重,只是陆琉的皮肤过于白皙,就显得这挠痕格外的触目惊心。 陆琉忽的笑了,将糖收回,说道:“我忘了,你刚掉了牙,还是少吃点糖。”然后拿了一块桂花糕,凑了上去。 一想到自个儿漏风的门牙,江妙登时就不想和他说话了。她刚才应该挠得更重些的。 不过—— 瞧着陆琉这架势,当她是猫猫狗狗吗? 江妙想起上辈子,有关陆琉的传,心狠手辣,令人闻风丧胆。又晓得陆琉的性子的确有些古怪,兴许这会儿,当真将她当成猫猫狗狗了。她不好硬碰硬,只软绵绵的开口道:“我要回去。” 身后的陆何瞧见了江妙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可心疼的紧。嗳,人家小姑娘年纪还小,世子爷可不能把人给吓着了。赶紧放回去,还给人家。 陆琉道:“吃了,我就放你回去。” 江妙蹙眉,有些不信:“真的?” 陆琉嗯的一声,一副不会骗人的正人君子模样。 江妙是个识时务的,抬手去拿陆琉手里的桂花糕,却见他并没有给她的意思,她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嘴咬了一口。陆琉瞧着面前的小女娃乖乖的吃着,这才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几下揉下来,江妙脑袋上的花苞髻都被他揉乱了,左边的一个,发带微乱,歪歪斜斜颤颤巍巍reads;。 吃完了,陆琉才满意的揉了揉她的脸。 先前江妙的脸瘦巴巴的,下巴尖尖的衬得眼睛格外的大,如今这小脸肉肉的、软软的,揉起来自然好玩些。忽然想到方才小姑娘和霍砚的亲近模样,陆琉薄唇微抿,覆在江妙脸蛋上的手稍稍往中间一挤,这张肉肉的小脸五官就被挤在了一块儿。 小猪头一般。 “唔……” 瞧她一脸不情愿,陆琉这才笑笑,拍拍她的小脑袋,音色清润道:“回去吧。” 江妙的眼睛登时亮晶晶的,仿佛有些惊喜。 陆琉瞧着,眉宇又蹙了蹙。 怕他变卦,江妙赶紧动作灵活的从石凳上下来,淑女的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头发,这才逃命一般的拔腿就跑。 可惜是短短的小萝卜腿,跑得再起劲儿,也是极慢的。 看着就滑稽。 望着小姑娘娇小的背影,陆琉眉头舒缓,整个人有些如沐春风般温暖,待人走远了,这才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之色。他坐下来,从纸袋子中拿起一块桂花糕,尝了一口。 太过甜糯,并不合陆琉的胃口。可陆琉还是将完整的一块吃完了。 陆何看着自家世子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便晓得世子对江小姑娘有些特殊。陆何知道自家世子的性子有些寡淡,平日里在宣王府,也就在老王妃面前,才会露出几分少年的姿态来,旁人面前,瞧着都是极老成的。 陆何知道,世子母亲早逝,小时候世子一个人孤单,就喜欢养猫猫狗狗,曾经有一只陪伴他三年的小猫儿,世子很是喜欢。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失踪了。过了几日,才在荷花池内找到了那只小猫儿的尸体。这之后,世子就再也没有养过旁的猫猫狗狗。 想着那日江小姑娘不慎落水,掉入了荷花池,世子爷会去救人,大抵也是想起了小时候养得那只小猫吧。陆何抬手挠了挠脸,苦思冥想了许久,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出旁的。江小姑娘的确生得可爱、招人喜欢,可再可爱、再招人喜欢,他家世子爷也不会每回瞧着人家,就一副要带回家养成的姿态啊。所以定然是这个原因! 陆何提醒道:“世子爷,九公主方才在找你呢。” 今儿若是不会看在九公主和十一皇子的面儿上,他家世子爷也不会来卫府。 陆琉闻,不疾不徐将纸袋子重新包了起来,叠的整整齐齐,豆腐块似的,这才递给了陆何。陆何接过,然后跟上了自家世子的步子。 这头江妙刚跑了一段路,气喘吁吁的,就被霍璇一下子逮住。霍璇抱着江妙的小胳膊,雀跃道:“被我抓住了吧。”她扭过头,挺胸抬头看着身边的薛今月,腰板直直的,样子有些得意。 薛今月则是一副极遗憾的表情。 不过江妙是最后一个被找到的,也算是极有本事的。霍璇赢了比赛,将得了的奖品同几个关系较好的小姑娘们一道分享reads;。奖品不过是一些各色鲜花制成的精致可口香糖。寻常人家的孩子,兴许会眼馋,可这里头的小姑娘们,皆出自望城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自然不稀罕这些香糖,只是图个开心罢了。 江妙自然也分到了。毕竟江妙年纪最小,霍璇最照顾她。 回去的马车上,江妙将揣在怀里的香糖给了江承许。江承许不爱吃甜食,可妹妹给的,他自然毫不犹豫的收下了。而薛今月最爱吃糖,方才分到的几颗已经吃完了,目下瞧着江承许手里拿着却不吃的香糖,有些嘴馋。可对花果香糖的喜爱,远远不及她对江承许的恐惧。 江承许心思细腻,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将香糖递到了薛今月的面前。 咦? 薛今月抬眸,一双大眼睛看着江承许,半晌才呆呆开口道:“给我的?”声音软软的,语气却有些不大相信,更多的却是期待和欣喜。 江承许嗯了一声。 薛今月这才大着胆子,抬手接过江承许手里的香糖,笑得开心:“谢谢二表哥。”说罢,便低头吃了起来。 江妙瞧着这一幕,也开心的笑了笑。 将薛今月送回薛府,兄妹二人才回了镇国公府。一回府,乔氏见闺女的发髻有些乱,虽然已经整理过了,可对于事事讲究精细完美的乔氏来说,闺女这发髻俨然是不能出门的。是以乔氏狠狠的斥责了问梅问兰俩丫鬟。问梅问兰也习惯了乔氏的刀子嘴豆腐心,挨了一顿斥责,便各自出去忙活了。 乔氏亲自给闺女梳头,一面梳一面念叨:“身体才刚好些,就像个野猴子似的,可别学你三哥。”话虽如此,可闺女活泼爱玩些,乔氏心里是极开心的,比起先前病怏怏瘦瘦弱弱的模样,她宁愿选择闺女野一些。至少身体好,比什么都好。 江妙自然不能告诉自家娘亲,这发髻是被宣世子陆琉给揉乱的。她乖乖的应下。 乔氏又问了闺女今日身体有何不适,江妙摇摇头,看向乔氏,微抿粉唇,道:“女儿很好,娘不用担心。”如果今日没遇到陆琉,那就更好了。 乔氏看着闺女这张肉肉的红润的小脸,的确是一副极健康的样子。大夫说是因为心情好、胃口好,所以这身体恢复的才好。乔氏摸了摸闺女的小脸蛋,道:“那就成。”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低头道,“上回没去你外祖父家,明儿得再去一趟才成。” 江妙有些想外祖父、外祖母。毕竟自打她重生之后,只见过一回,而且还是外祖父外祖母见她病怏怏的,特意过来看望的。他们二老,对她和三个哥哥的疼爱,丝毫不亚于祖父祖母。 次日江妙和三个哥哥便一起去了乔府。 宣王府。 老王妃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齐齐站着的几个丫鬟,问着身边的李嬷嬷:“选仔细了?”老王妃穿着一身儿丁香色刻丝葫芦纹样褙子,额头戴着花卉纹镶玉石金帽花攒珠抹额,头发花白,面容却是慈眉善目,甚是和蔼。 李嬷嬷是老王妃的心腹,大半辈子都跟着老王妃的身边,最是忠心不过。李嬷嬷道:“事关世子爷,老奴自然得好好办。”李嬷嬷看着面前齐齐站着一排丫鬟,统共六个,年龄差不多,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个个生得清丽端庄,面容姣好,却没有半丝狐媚之气,一瞧就是品行不错的reads;。 李嬷嬷指着最边上两个模样格外扎眼的,道,“这俩丫鬟,左边的叫朝雨,右边的叫零露,都是识字儿的,在王府待了三年了,人老实,又细心,伺候世子爷,最好不过了。” 老王妃朝着朝雨和零露多看了几眼。 她最是欣赏端庄得体的姑娘,目下一番逡视,倒也满意。老王妃朝着李嬷嬷点了头。李嬷嬷会意,叫其余四个退了下去,只留下朝雨和零露二人,叮嘱了一番,这才让人领着去了陆琉的玉磐院。 老王妃叹气道:“你说,我这孙儿,不会像他爹爹那般糊涂吧?”老王妃有些发愁。一想到自己风流成性的儿子,还有那狐媚、没有半点主母风范的小宋氏,登时就来气儿。她怎么生了这么个糊涂东西。而想到那一出生就没了娘的孙儿,老王妃越发心疼。 李嬷嬷安抚道:“世子爷是正人君子,老奴瞧着,性子倒是不像王爷。”在老王妃身边待得时间久了,李嬷嬷说话自然也直了些。别说是外人,就连李嬷嬷这个下人,也觉得王爷当真是混账,若非有老王妃在,怕是当真会做出嫡庶不分的糊涂事儿来。 老王妃这才放心的点了头。 不过若非昨儿那一出,老王妃也不会急着给孙儿选通房。 陆琉目下已经十四,已经到了知人事的时候。昨儿老王妃瞧着孙儿从外头回来,瞧着孙儿一张俊俏的脸上,多了一道挠痕。老王妃是过来人,晓得这事儿有些暧昧,便也没有多问。可这事儿,却是搁心里头了。孙儿不喜人亲近伺候,玉磐院的丫鬟又少,目下成熟了,身子需要纾解,正是最禁不起诱|惑的时候,若是在外头,被狐媚的女子勾搭了,败坏了精|血,那可就不得了了。 晚上陆琉走出书房,进了卧房,睡前沐浴时,听到外头有动静,解衣袍的手一顿,侧头冷冷道:“谁?” 俩丫鬟立马从屏风外头走了进来,朝着陆琉行了礼。 正是白日老王妃亲自过目,给孙儿选的朝雨、零露俩丫鬟。 朝雨身段纤细窈窕,娉娉袅袅,如枝头含露蔷薇;零露生得娇小玲珑,清秀可人,似夏日初绽新荷。 朝雨年纪略长,晓得自个儿是来伺候世子爷的,心下难免有些激动。她略微抬眸,看着世子爷俊美硬朗的五官,登时俏脸通红,启唇道:“回世子爷,是老王妃让奴婢们来伺候世子爷的。”她见世子爷自个儿在沐浴,便上前道,“让奴婢来伺候世子爷更衣吧。” 说着,一旁羞答答的零露也走上前去。 就在朝雨的手要碰到陆琉的腰带时,见陆琉俊脸铁青,厉声道:“出去。” “世子爷?” 朝雨惊讶抬眸,待看到面前少年阴沉沉的脸,便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这气势,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该有的。 朝雨登时一阵心慌,赶忙朝着零露瞧了一眼,二人一道屈膝行礼,狼狈的退了出去。 屏风内,陆琉略微蹙眉,想起昨日之事,登时明白祖母为何忽然给他安排丫鬟,这才无奈叹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章节目录 第27章 > 晋|江首发 到了乔府,见过外祖父乔太傅和外祖母之后,江妙便被胖表弟乔元宝拉去玩儿。 乔府统共两房,乔元宝是嫡出长房次子,乔府的三公子,目下不过三岁,生得白白胖胖。这元宝,自然是他的小名儿。 乔元宝长得唇红齿白,圆滚滚的,跟个小胖球似的。如今江妙还算是养胖了些,可站在乔元宝的边上一比,倒是丝毫不显胖了。乔元宝乌浓浓水亮亮的大眼睛看着江妙,声音脆脆的喊了一声“小表姐”,然后才一把抱住江妙的胳膊,兴奋的把她拉到屋子里去玩儿。 许是又有什么稀罕的玩意儿。 江妙跟着乔元宝进去,瞧着这圆滚滚的小家伙脱了鞋子,动作利索的爬到了黄花梨卷草纹藤心罗汉床上,对着江妙道:“看元宝翻跟斗。” 唔,原来是翻跟斗。 江妙坐在罗汉床边上,瞧着肉呼呼的胖表弟在上头翻跟斗。他穿着一身绿色衣裳,撸起俩袖子,露出鲜藕般的胖手臂。乔元宝人长得胖,这胳膊和大腿都是一截儿一截儿的,瞧着全是肉。 乔元宝双手撑在两侧,小脑袋朝下抵着,肉肉的小屁|股一撅一撅的,生着双下巴的胖脸涨得通红,抵了一会儿,才见胖表弟胖身子一歪,朝着前侧方倒去,圆润润的身子轱辘轱辘转了好几圈,这才眼睛亮亮的起身道:“小表姐,元宝厉不厉害!” 这种事情仿佛不是一次两次了,边上的丫鬟们配合的鼓掌,一副“元宝公子好厉害”的样子。 江妙自然也配合着说厉害,还从一旁的碟中拿起一块芙蓉糕作为奖励递给他。 乔元宝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接过芙蓉糕,然后才和江妙并排坐在一起,晃着俩小短腿。 他张嘴,吭哧吭哧的吃着,腮帮子鼓鼓的,胀胀的像只小青蛙,这才看着江妙的脸,声音含糊的抱怨道:“小表姐好久没来看元宝了。” 江妙瞧着身形圆润的小表弟,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看着小表弟一副肉嘟嘟的可爱模样,也忍不住搓了搓他的脸,说道:“以后表姐经常来看元宝。”先前因她身子不适,极少出门,如今身体渐渐好起来了,她出门的次数自然也多起来了。 乔元宝唔了一声,然后抬手和江妙拉钩reads;。江妙没辙,便伸手同他拉钩。 “……我就猜到妙妙会在这儿。” 这位说着话走进来、脸颊带笑的小姑娘,正是乔府长房嫡女乔慕宜。 乔慕宜今年八岁,比江妙大两岁,生得一张精致的鹅蛋脸,大大的杏眼,身上穿着一身儿桃红色绣荷花齐胸襦裙,梳双丫髻,俩髻上缠着明晃晃的珍珠发饰,中间坠着一个梅花形状的眉心坠,打扮的甚是精致漂亮。 乔慕宜小小年纪就爱打扮,每回都要将自己拾掇的漂漂亮亮的,今儿听闻江妙来了,便在屋子里拾掇了足足半个时辰,换了好几身衣裳,待打扮满意了,这才肯过来。 江妙乖乖的喊了一声:“宜表姐。” 乔慕宜不过八岁,长得再好看,终究还是个孩子,目下身上装饰太多,反倒有些俗气了。乔慕宜坐到江妙的身边,一双大眼睛从头到脚在江妙的身上看了一遍,见江妙的发髻上,戴着一个玲珑山茶花珠钗,忽然想起那日跟着娘亲去首饰铺子,她嚷嚷着想要,可娘亲嫌太贵,不给她买。乔慕宜只是个小孩子,对江妙这个表妹感情不深,加上每回江妙一来,祖父祖母就把江妙当成宝贝,她心里就不舒坦。 到底是小孩子,不舒坦的情绪也显露在脸上。 顿了顿,乔慕宜敛笑,淡淡道:“妙妙这珠钗可真好看。”语气中有些羡慕。 江妙倒是有些了解乔慕宜。她性子不坏,就是爱攀比爱打扮。 乔氏自然也明白侄女的性子,来的时候,顺道让江妙带了一个小匣子,里头装着一支和江妙同样款式的珠钗,不过江妙的是粉色的山茶花,而给乔慕宜准备的,则是颜色鲜艳些的。 乔慕宜自然觉得红色的比粉色的好看。 乔慕宜得了这漂亮的珠钗,登时喜上眉梢,忙将珠钗插到了发髻上,侧过头对着一旁的胖弟弟道:“元宝,姐姐好看吗?” 乔元宝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然后俩胖胳膊一把抱住江妙的身子,说道:“小表姐最好看。” 臭小子! 乔慕宜伸手在乔元宝的肉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乔元宝委屈的嚷嚷了起来,嘴里念道着“坏姐姐”、“丑八怪”,然后在罗汉床上打起滚来。 闻,爱美的乔慕宜一把逮着乔元宝的身子,抬手在他屁|股上打了几下。 打完了,乔元宝小脑袋拱到江妙的怀里,泪眼汪汪的求安慰。 瞧着这对打打闹闹的姐弟,江妙揉了揉小表弟的脑袋。 乔慕宜得了心仪的首饰,看江妙的眼神自然也不一样了,忽的想起什么,她眨眨眼道:“妙妙,听说昨日你去给卫宝铃过生辰去了?” 江妙点点头。 乔慕宜小眉头一拧,嗤了一声,说道:“卫宝铃最喜欢炫耀了,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个皇子表哥……”乔慕宜一副嫌弃的模样,又道,“还有啊,她年纪虽然小,可城府可深了。”瞧着江妙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乔慕宜登时有了一种心智上的优越感,再次眨眨眼道,“你知道为什么每回卫宝铃不喜欢和我一块儿玩吗?” 江妙配合道:“为什么?” 她倒是听说过,乔慕宜和卫宝铃先前有些过节reads;。可到底是小孩子,今儿闹脾气了,明儿就和好了,打打闹闹很正常。 乔慕宜抬手摸了摸自己漂亮的小脸蛋,道:“那是因为我长得比她好看。她啊,从来不和长得比她好看的人玩,每回都找难看的,就是为了衬托出她的美来。”说着,她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小表妹,见她一张白皙小脸肉呼呼的,水嫩嫩的,比之前瘦巴巴的苍白模样好看了不知多少倍,眼睛又大又亮,嘴唇也是粉粉的,穿着打扮上也是一如既往的精致。 乔慕宜有些不想承认江妙比她好看。 可事实摆在眼前,令她有些苦恼。 她轻咳了一声,道,“你呢,长得还不错,唔,比我差点,但是也算漂亮了。你可得当心点,下回别被卫宝铃欺负了。” 乔慕宜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江妙觉着有些发笑。小小年纪,这小脑瓜子里,就装这么多东西。只是,她这位表姐,虽然和她不算亲近,可乔家的孩子从来不说谎,想来这乔慕宜的确是在卫宝铃的身上吃过亏。 乔慕宜双手托腮,生怕这不如她聪明的小表妹被人欺负了,悄悄对着江妙道:“卫宝铃这人最爱告状了,明明是自己犯了错,可每次都装可怜……”乔慕宜和卫宝铃是死对头,分明都是小孩子,可这梁子却早就结下了。 先前有一回,卫宝铃和乔慕宜随父母去康王府参加寿宴,年纪相仿的二个小姑娘自是很快就玩在了一起。二人单独在院子里玩儿,卫宝铃不慎打翻了康王妃精心培育的茶花,事后卫宝铃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大人们瞧着卫宝铃单纯年幼,自然是信了,这让乔慕宜百口莫辩,怎么哭嚷都没法让人相信这茶花其实是卫宝铃弄坏的。这回之后,乔慕宜就开始和卫宝铃水火不容。 说完了,乔慕宜耷拉着小脸,撇撇嘴道:“算了,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就连她爹娘,都不肯信她。 江妙道:“没有啊,我信宜表姐。” 这让乔慕宜有些诧异,她愣愣的看着江妙,惊喜道:“真的吗?” 江妙道:“当然是真的。” 乔慕宜对着江妙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觉得她是真心的,这才对这位小表妹有些改观。先前她有些讨厌她的,讨厌她一来,所有人的眼里就只有她,讨厌她轻轻松松上就能得到她心心念念想要的首饰。可是现在她说,她相信她。小孩子年纪虽小,可有些事情,却是记得很清楚的,那次茶花事件,让乔慕宜委屈了好久,如今虽然过去很久了,可每回想起来,她都觉得难受。这事儿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乔慕宜抬手握着江妙的小肉手,道:“妙妙真好。”那她以后,就当个大方的表姐,不随便讨厌她了。 见乔慕宜握着江妙的手,一旁的乔元宝嚷嚷了起来,一把抱住江妙:“我的表姐,不许和我抢。” “……没良心。”乔慕宜又在胖弟弟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 之后又对着江妙认认真真道:“那你可记住了,下回别和卫宝铃玩儿了。” 章节目录 第27章 > · 江妙和三兄弟在乔府用了午膳,陪着外祖母说了一会儿话,便准备回去了reads;。 乔元宝难得见到小表姐,这会儿胖身子紧紧缠着江妙,哭嚷着不许江妙走。小孙儿一张小肉脸都哭花了,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太太,看得心肝儿直疼。 “元宝乖,赶紧放开表姐。”说话的是乔元宝的娘亲,江妙的大舅母,张氏。张氏出身名门,生得清丽端庄,早前有些弱不禁风,可如今生了三个孩子,身材稍显丰腴,倒是有些福态。 乔元宝吸了吸鼻子,大眼睛湿漉漉的,委屈的呜咽道:“不要,呜呜呜,元宝不要和小表姐分开。” 张氏有些头疼。 倒是老大江承让说话了,对着张氏道:“大舅母,让元宝跟着咱们回去待几天吧,下回我亲自把元宝表弟送回来。”江承让说这话,也是有私心的——妹妹身边没什么玩伴,让活泼可爱的小表弟陪在妹妹的身边,正好给妹妹解解闷,总比养猫猫狗狗方便些。 张氏朝着老太太看了一眼,老太太点了头。张氏这才回屋收拾东西,让儿子去镇国公府姑父家住几日,临走前还絮絮叨叨的叮嘱了一番。 镇国公府的马车很宽敞。因江妙身体娇弱,所以马车里的软垫都是极舒服的,面前的黄梨木小几上还搁着各式糕点和茶水。驾马车的车夫亦是江正懋精心挑选的,驾车极稳。去乔府的路上,马车里话最多的就是老三江承谚,回来的时候多带了一个胖团子小表弟,登时就热热闹闹,跟养了一群麻雀似的。 马车经过市集,外头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乔元宝好奇的趴在车窗上看,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堆,还有人在杂耍,登时就开始嚷嚷:“元宝要看。” 端午将至,本就繁华的望城越发热闹了起来。 江承谚也是个爱玩的,自然也眼馋,可上回妹妹被陆琉带走后,江承谚可是余骇犹在,他哪里还敢胡闹。这会儿端起了大哥哥的架子,忙抬手拍了一下小表弟的脑袋,道:“不许吵,再吵就把你嘴巴缝上。” 乔元宝嘴巴一撅,就将脑袋埋进一旁小表姐的怀里,一张肉肉的小脸登时就委屈上了。 乔元宝本就招人喜欢,一进院子,乔氏就将胖侄子抱了起来,踮了踮分量,笑笑道:“又胖了。” “……姑母。”乔元宝扭了扭小屁股,有些不好意思。 乔元宝很喜欢这位姑母。就算乔氏不亲自去乔府,可每回几个孩子去了,都会捎礼物过去。乔元宝俩胖胳膊抱着乔氏的脖子,亲昵的不得了。乔元宝有些重,乔氏托着他的小屁|股,俏脸染着笑,而后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闺女,心想着:有个伴儿也好。 江妙身边多了一个黏人的小表弟,登时什么事儿都做不了了。平日要练字,乔元宝就爬到她的书桌上捣蛋,让她半刻都不得安宁。 江妙并非是个没脾气的。上辈子是因为身体缘故,情绪波动较小,如今有些适应了六岁女娃的生活,有时候也是爱小爱闹的。见乔元宝调皮,江妙便拿起笔,蘸了墨汁儿,在乔元宝白嫩嫩的小脸蛋上画了一只小乌龟。 乔氏进来的时候,看着闺女乖巧的坐在书桌后练字儿,小侄子则是四仰八叉躺在罗汉穿上呼呼大睡,身上还盖了一条毯子。 乔氏看着小侄儿脸上的小乌龟,冲着闺女笑道:“你啊,又捉弄元宝了reads;。” 江妙仰头微笑,脸颊露出俩小梨涡,嘟囔道:“元宝太淘气了。” 乔氏也无奈的笑了笑,揉揉闺女的脑袋,问道:“你宜表姐可喜欢那珠钗?”乔慕宜这个侄女,爱美的性子比她小时候有过而无不及。乔氏明白小孩子的性子。她闺女自小体弱,一年到头去乔府的次数也不多,二老瞧着这外孙女,自然会热情些。乔慕宜是乔府的嫡孙女,本是千娇百宠的,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小表妹身上,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可这孩子,本性是好的。 江妙道:“宜表姐很喜欢,而且还拉着女儿说了好多话呢。” 达到了想要的效果,乔氏也松了一口气。 她道:“日后去看望外祖父外祖母,别忘了和你宜表姐多相处相处。”乔氏倒是很希望闺女能和侄女处的好,侄女心里有想法是正常的,可她性子直,情绪都写在脸上,这样的孩子,她才放心自己闺女和她去相处。 江妙知晓自家娘亲的顾虑,点头道:“娘放心好了。”今日宜表姐提醒她卫宝铃之事,其一是小孩子心态,觉着她是她的小表妹,应当和她同仇敌忾才成;其二嘛,则是怕她被卫宝铃给欺负了,毕竟她自个儿可是前车之鉴。 她这表姐就是这副性子。 先前百般嫌弃她,觉着她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关爱,可若是外人来欺负她,她可是头一个不答应的。 很快就到了端午。 江妙坐在妆奁前,看着镜子里缺了俩门牙的小女娃,旋即蹙了眉。 上辈子她换牙的事儿,记得不大清楚,而且一直待在府中,不大出去玩儿,身边最亲近的也不过是三个哥哥。可她这三个哥哥,别说她掉牙了,就算长得小眼睛塌鼻子歪嘴巴,兴许都觉得她是最好看的,自然不会嫌弃。 可是现在呢?江妙抬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粉嫩嫩的牙床。 哪有姑娘家不爱美的,以前是因为她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体上,对外在打扮并不留心,如今身体渐渐有些好转,对外在自然也注意了起来。 玉琢晓得姑娘昨儿又掉了一颗牙,正不开心呢,遂安慰道:“姑娘放心,这牙啊,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江妙唔了一声,顿了顿,又抬头问道:“元宝呢,还没起吗?” 玉琢笑吟吟的回话:“嗯。元宝公子还睡着呢,翡翠在叫,怎么都不肯起来。” 江妙道:“我去叫他。”说着便从绣墩上跳了下来,“噔噔噔”跑了过去。瞧着趴在榻上,撅着屁|股睡得直流口水的小表弟,江妙伸出俩手指头,戳了戳他肉肉的脸蛋。 真是一只胖元宝啊。跟小胖猪似的。 她这个小表弟,简直是她的跟屁虫,这几日和她形影不离还不够,还要和她同吃同睡。江妙想起上辈子,她这个小表弟十三了,生得眉清目秀,模样像她大舅舅,就是太胖了些,整一张肉嘟嘟的娃娃脸。因为生得胖,所以小表弟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开始努力克制饮食,可他仿佛是喝水都会长肉的身体,努力过后,虽然不像幼时这般胖了,可在同龄的清俊少年中,倒是显得尤为的珠圆玉润reads;。为着这事儿,他没少哭过,还怨她舅母给他吃太多了。 用早膳的时候,江妙忍不住提醒乔元宝:“少吃点。”想起上辈子小表弟痛苦的减肉,还被其他少年嘲笑,在她面前哭鼻子的样子,江妙就觉得自己有必要从现在开始,督促他少吃点。 乔元宝一张小脸都要埋在碗里了,目下听着江妙的话,可怜巴巴的抬眸看着乔氏,因嘴里有饭,声音有些含糊:“唔……姑、姑母?” 因江妙打小瘦小,所以乔氏最喜欢白白胖胖的孩子,目下瞧着闺女白白胖胖了起来,心里不知有多欢喜呢,便对着乔元宝道:“别听你表姐的,元宝多吃点。”乔氏从盘中夹了一小个金灿灿的卤肉馅儿的粽子,搁在了乔元宝面前的碟子上。 乔元宝这才笑了笑,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江妙撇撇嘴。现在吃的这么开心,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今儿是端午,用完了早膳,江正懋和乔氏领着几个孩子一道去太和楼看赛龙舟。 几个孩子都换上了新衣裳,腰间戴着荷包,手腕上栓五色丝线。 应劭的《风俗通》中记载:“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名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 栓上这五彩丝线,为的就是让孩子们平安健康。 乔氏不求富贵荣华,最注重的,便是孩子们的健康。 今儿乔氏梳着简单的随云髻,髻上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耳垂上戴赤金镶红宝石石榴耳坠,衬得乔氏娇颜明媚,姿容无双。就连朝夕相处了十几载的江正懋,头一眼看到,也忍不住看痴了。 江妙抬眸,瞅着自家爹爹这副难得的傻样,心里也暗自发笑。像她爹娘这般,生来就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长大后成亲生子,恩爱不疑,白头偕老,当真是上天注定的姻缘。这么瞧着,江妙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 青梅竹马?江妙侧过头,看了一眼肉脸颊鼓鼓,正在吭哧吭哧吃桂花糕的胖表弟。 乔元宝看到江妙在看自己,抬头眨了眨大眼睛,唔了一声:“小表姐?”他将半块桂花糕举了起来,道,“要吃吗?” “……你自己吃吧。” 江妙叹了一口气。 青梅竹马,她是不用想了。毕竟上辈子她和陆行舟也是青梅竹马,可到头来还是没看清楚他的性子。不过,一想到那日在卫府看到的霍砚,江妙心里登时暖了几分。 江妙眉目舒缓。虽然她对霍砚没有男女之情,可这辈子,若是霍砚对她这般痴情,她还是不要辜负的为好。 两情相悦的太少,能找到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已经算是不错了。 端午热闹,沂水上百舸争流,水飞。 太和楼位于沂水旁,是观看赛龙舟绝佳的位置。江正懋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命人定好了包间,若是再迟个几日,可是砸再多的银子都订不到的reads;。 江妙趴在窗前,看底下的迅楫齐驰,棹歌乱响,喧振水陆。 外头,乔元宝蹲在地上,胖乎乎的小手滚着精致的小藤球,身后跟着俩丫鬟和一嬷嬷。 小藤球轱辘轱辘滚到走廊尽头。 乔元宝迈着小肥腿,“噔噔噔”追了上去。 小藤球落下,堪堪停在一双玄色锦靴前。 之后,来人稍稍俯身,将地上的小藤球捡了起来。 乔元宝抬眸,大眼睛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年,见他将藤球递给了他,这才露出了笑容,声音软糯道:“谢谢大哥哥。” 乔元宝接过小藤球,正准备走,忽的瞧见这位大哥哥的手里,拿着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乔元宝的小胖腿立刻就挪不动了,眼巴巴的看着糖葫芦,抿了抿唇。 陆琉眸色淡然的看着面前的小家伙。他自然是晓得他的身份的。 “要吗?” 乔元宝到底年纪小,自然好骗,目下看着面前这位模样俊俏的大哥哥,踮起脚,抬起小肉手,兴奋的嚷嚷道:“要要要。” 瞧了一阵子赛龙舟,江妙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三张一模一样的俊脸,问道:“元宝呢?” 江承谚今日穿着一身新制的靓蓝色绫锻袍子,腰际戴着用五彩丝线制成的粽子形状的香囊,俨然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只是这脸颊,还有些稚气的婴儿肥。 江承谚道:“方才嚷嚷着要去出去玩儿,这会儿许是在走廊上玩儿吧。”今日人多,自然不会让乔元宝一个三岁的小家伙出去玩,乔氏只允许他在嬷嬷的陪伴下,在走廊上转转。 江妙“哦”了一声,觉着有些看腻了,便道:“我出去找他。” 江承谚俊脸一耷拉,想着这几日,乔元宝来了之后,妹妹就爱和他一块儿玩,那乔元宝又是个黏人的,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江承谚最宝贝这个妹妹了,自然不想妹妹对小表弟的关心超过他这个亲哥哥。 江妙步子轻快的跑了出去。 今儿乔氏将她打扮的甚是漂亮,目下一袭粉嫩嫩的襦裙,裙摆如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奔跑间,俩花苞髻上的粉绸发带一飘一飘的,衬得整张小脸异常的粉妆玉琢娇美可爱。 江妙刚跑到包间外头,便见乔元宝一张小肉脸染着笑意,朝着她走了过来。 看见她,则笑吟吟道:“小表姐。”一听语气就知道玩得很开心。 江妙愣住,抬眸看着乔元宝身边的锦袍少年。 乔元宝一手拉着身旁清俊少年的衣袖,一手拿着糖葫芦,眼睛亮亮,奶声奶气道:“这位大哥哥真好,请元宝吃糖葫芦呢。”他扬了扬手里这串圆滚滚红彤彤的糖葫芦,一脸的没出息样。 章节目录 第28章 > · 听到动静,里头的三兄弟也走了出来。 江承让看着正咧嘴傻笑的乔元宝身旁的陆琉,脸色登时有些不妙;江承许是个面无表情的,面容淡淡可亲近些的人,也能察觉出他此刻的不悦。江承谚情绪最外露,早就将陆琉当成了想要叼走他小白兔妹妹的大灰狼,哪里还会给他好脸色看! 江承谚绷着稚气俊脸,几步上前,拽着乔元宝的胖胳膊,一把将人拉了过来,低头呵斥:“蠢蛋,小心被人骗走了。”被谁骗走,这廊上除了陆琉这个外人,还会有谁。 乔元宝手里拿着糖葫芦,抬眸巴巴的看着江承谚,一脸的迷茫。他年纪虽然小,却也明白“蠢蛋”是个不好的词儿。是在骂他蠢,还骂他长得像个蛋。 一时乔元宝撅了撅嘴,泪眼汪汪看着江妙,委屈道:“小表姐……” 江妙没说话,心里却是赞同江承谚的话的。陆琉这人太危险,她这个胖表弟,还是少接触为妙。 乔元宝固执道:“大哥哥是好人,三表哥坏,三表哥是大坏蛋。”脆脆的童音,一本正经的控诉面前这个无理取闹的表哥。 江承谚听了,面对这个分不清好坏的胖表弟,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恼,一把夺过乔元宝手里的糖葫芦,往地上扔去。 乔元宝眼睛睁得大大的,旋即就愣住了。 江承谚做事冲动,扔完之后,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正欲开口哄人的时候,却见面前的胖表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三岁的小孩子,哭闹起来完全让人没辙。乔元宝撒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脸涨红,嚎啕大哭,一下子就惊动了里头的人。 江承谚有些不知所措,上前去拉他:“嗳,别哭了,赶紧起来。”坐在地上哭,像什么样子? 乔元宝才不管,死活不肯起来,反而哭得愈发大声了。 乔元宝长得胖,哭声嘹亮,目下这般撕心裂肺,里头的江正懋和乔氏听到了,赶紧走出来了。乔氏一出来,就看着小侄儿坐在地上哭,一旁的闺女在安慰。小侄儿平日里最听闺女的话,未料此刻竟也不管用了,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乔氏忙将乔元宝抱了起来。 一番安抚之后,乔元宝在乔氏的怀里一抽一抽的,乔氏拿着帕子给小侄儿擦鼻涕眼泪。江妙则乖乖的坐在乔氏的身旁,给乔元宝递糕点。委屈归委屈,可该吃的,乔元宝一点都没有落下。 乔氏看着面前眉清目秀、俊朗温润的少年,又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承谚,道:“还不赶紧给宣世子道个歉?” 江承谚眉头一拧,表情有些不情愿。上回就是他害得妹妹掉牙了,还无端端把妹妹带走了。 陆琉却是开了口,音色清润道:“不碍事的reads;。”虽然面容冷淡,却是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 何况还长得这么好看。 这让乔氏越发欣赏这个少年。从方才的事情中,乔氏心里也想出了原由。这宣世子自幼丧母,继母庶兄都不是省油的灯,就一个祖母疼爱的,难免有些寂寞。先前他会救闺女,除却心善之外,只怕是因为没有嫡妻兄妹,所以对小孩子格外喜欢些。这么一来,今儿陆琉给小侄儿糖葫芦,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当真是可怜的孩子。 乔氏看陆琉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乔氏道:“谚哥儿素来做事鲁莽,让宣世子笑话了。”乔氏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见少年虽为王府世子,可在她的面前却没有半丝架子,这让乔氏越发将陆琉当成小辈爱护。 陆琉态度谦和,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乔氏身边的江妙身上。江妙忙错开眼,将手上的糕点往乔元宝的鼻子一堵,继续给胖表弟喂食,装作没看见。可心里却想:反正今儿有爹娘和哥哥们在。 正当几人说话的时候,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蓝袍小少年。 乔氏自然是认得面前这个少年的,忙将怀里的乔元宝放在地上,恭敬行礼道:“见过十一皇子。” 今日是端午,十一皇子求了景怀帝许久,才恩准他和皇姐出来看龙舟。自然也叫上了陆琉。十一皇子看着屋内行礼的众人,俊俏白皙的娃娃脸含着笑,挥挥手道:“不用这般拘礼,本皇子就是来找堂兄的。” 他指了指陆琉。 十一皇子和宣世子陆琉的关系好,乔氏是知晓的。 十一皇子步子轻快的走到陆琉身边,知他不是个爱和人打招呼的,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跑到别人家的包间来。他一双眸子朝着屋内逡视了一番,目光落在了乔氏身边漂亮精致的小女娃身上。 十一皇子登时了然。 他眼珠子灵活的转了转,对着江妙亲切道:“妙妙也在啊,走,咱们一起去玩儿,我皇姐也在呢。” 十一皇子的态度这般熟稔,倒是令江正懋和乔氏夫妻二人面面相觑,有些疑惑。妙妙何时认识十一皇子了,而且关系仿佛不错。 可十一皇子终究是皇子,饶是江正懋,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江正懋道:“小女顽皮,怕冲撞了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却说没事儿,他顿了顿,含笑打趣儿的看着江正懋,说道:“莫不是担心本皇子欺负你闺女?” 十一皇子为人单纯率真,脾气不错,丝毫不像其他年幼的皇子那般恃宠生娇。这一点,江正懋还是放心的。江正懋道了一句:“自然不是。”而后便低头看着江妙,道,“那妙妙就过去见见九公主。” 饶是江妙不情愿,却也不能拂了这位十一皇子的意。江妙抬眸看了一眼十一皇子旁边的陆琉,而后垂了垂眼,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出门前,十一皇子看了一眼江妙身边,刚刚哭过,正泪眼汪汪的乔元宝,忽的笑了,热情的对着乔元宝招招手:“小胖子,你也过来玩儿吧。” 章节目录 第28章 > · 包间内,九公主抬眸瞅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卫宝铃。 卫宝铃略略低头,斯斯文文的吃着手里的桂花糕,小小年纪,颇有一番淑女派头。她瞧见就公主在看自己,以为是糕点屑末沾到了嘴边,便抬手摸了摸,可是没有,遂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清脆道:“表姐?”红润娇美的小脸蛋,上头满是小女娃的天真单纯。 卫宝铃的容貌有些不像卫家姑娘们那般英气,而是随了母亲苏氏。苏氏乃宁州人士,宁州女子大多温婉娴静,声音格外的甜美悦耳。苏氏更是宁州数一数二的美人儿,是以卫宝铃的容貌自然也是极出众的。 九公主抿了抿唇,纤细手指把玩着手中的汝窑白瓷杯盏,道:“没什么。” 卫宝铃敛了敛睫,继续小口小口吃桂花糕,一副极乖巧的模样。 九公主虽刚过八岁生辰,可她生得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些,思考的事儿,自然也多些。她知晓弟弟最疼爱这个小表妹,她也极喜欢这个小表妹。她那弟弟,还嚷嚷着,日后长大了,要和小表妹成亲呢。想起宫里的那些勾心斗角,九公主不过还是个孩子,却已经很清楚了。她希望小表妹一辈子都这般的单纯可爱,不要变成宫里的那种女人。 正想着,外头传来热热闹闹的声儿,九公主和卫宝铃齐齐抬头,见是十一皇子回来了。 卫宝铃弯眸一笑,立马放下手中的桂花糕,朝着十一皇子跑去。十一皇子抬手,亲昵的捏了捏卫宝铃的鼻尖儿,而后才对着九公主道:“皇姐,我去找堂兄,顺道还带回了俩小萝卜头。”他笑容憨然,指了指身后俩白白嫩嫩的小团子。 穿着粉色裙子,略高些的小女娃,是江妙,九公主自然是认得的;穿着浅绿色衣裳,略矮些,圆润得过分的这个小男娃,则是乔元宝reads;。 江妙见小表弟怯怯的往她身边靠,表情有些紧张。江妙不过六岁,小小的人儿,跟个小大人似的,颇有表姐的风范,对着乔元宝道:“这是九公主,那位是卫姐姐。”江妙晓得她这小表弟有些怕生,可好在这包间里的人不多,她都见过,倒是能应付。 听着小表姐甜美的声音,乔元宝乖乖巧巧的喊了人。 九公主生得俏丽,眉宇间有几分英气,瞧着跟胖团子似的乔元宝,仿佛是看到了新鲜儿玩意儿似的,忙走到了乔元宝的面前,俩手捏住他的小肉脸,惊呼道:“好胖啊。”说着又轻轻搓了几下。 乔元宝侧头看着江妙,表情快哭了。 九公主性子直率,目下看着可爱的乔元宝,便拉着他去玩儿。乔元宝扭捏了一阵子。可九公主是个聪明的,瞧着他的体型,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软肋,端了一盘枣泥糕,就把人哄过去了。 江妙愣愣的站在原地,忽然发现只剩下自己了,登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她慢慢抬起头,对上面前俊俏少年的目光,下意识往身后退了几步。 身后是门槛儿,江妙差点摔倒。 陆琉一伸手,轻轻松松就将人捞了起来,抱着她坐到了边上。然后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起来。 陆琉捏了捏她的脸,瞧着她漏风的上门牙,笑容淡淡道:“又掉了。” 仿佛她掉门牙,是一件极有趣儿的事情。 江妙的小脸被揉的有些疼,眼睛瞪得更铜铃似的,气鼓鼓道:“玉琢姐姐说,很快就会长出来的。”可惜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没有半分威慑力。 陆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江妙想,若是她能早出生个几年,还能看到陆琉掉门牙的样子呢。他自己也是刚换完牙没几年吧,凭什么嘲笑她。江妙抬眸看着面前的少年,开始想象他掉门牙时候的模样,一时心情才好了几分。 在包间里玩了一阵子,卫宝铃眼馋街边的糖人儿摊子,央着十一皇子一道去买。十一皇子欲叫侍卫下去,可卫宝铃却眨眨眼道:“咱们下去玩儿吧,那糖人儿很有趣呢。”卫宝铃家教严,这等街边的小玩意儿,平日里苏氏是不会让她碰的,觉得太掉价。 十一皇子疼小表妹,自然点了头。 乔元宝有些羡慕,举起小胖手,表示他也要去。 九公主很喜欢这个小胖子呢,笑盈盈对着陆琉道:“堂兄,咱们一块儿下去瞧瞧吧。”今日出宫,有十名侍卫随行,应当不会出事儿的。 陆琉嗯了一声,低头又捏了一下江妙的小嫩脸,然后牵着她的小手往外走。九公主和十一皇子等人,自然也跟了出去。 今儿大街上热闹,一群小孩子到了街边糖人儿摊子边上,周围亦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卖糖人的地儿是个极简单的摊子,只一个担子,一件加热用的炉具,还有一些糖料和工具,可做出来的糖人儿,倒是精致诱人、栩栩如生呢。摊主是个四十出头的矮胖男子,穿着一身儿半旧的浅灰色圆领长袍,一瞧面前这几个孩子,就知道是出自大户人家,自然也客气了几分reads;。 乔元宝年纪最小,嚷嚷着要老虎。 卫宝铃看了乔元宝一眼,眉头略略一蹙,心里有些不开心。平日里出来,都是事事以她为先的。可她到底年长些,总不能和一个三岁的小胖子计较什么吧。卫宝铃扬起了笑意,冲着乔元宝道:“那就先给你做吧。”语气极为大方,再抬眸看陆琉手边的江妙,客气的问道,“妙妙想要什么,等元宝的老虎做好了,就给你做吧。” 话虽如此,可心里头,却是想着,若是江妙能识趣儿些,理当先给她做才成。 江妙到底不是真正的六岁女娃,一眼就看出了卫宝铃眼中的不情愿。许是今日躲不过陆琉,江妙心里有些恼,这会儿有些不厚道的想在卫宝铃身上出出气。人都有劣根性,江妙自然也不例外。既然卫宝铃想要装老好人,那她就成全她了。 江妙弯唇,双眸晶亮道:“我要大水牛。” 噗嗤—— 平常的小姑娘家,都喜欢蝴蝶兔儿之类漂亮可爱的,哪有喜欢大水牛的?连做糖人儿的摊主都有些发笑,瞧着这个异常可爱的小女娃,笑容和煦道:“小姑娘倒是有趣儿。” 江妙抿了抿唇,半点都不觉得大水牛有什么不妥的。她略略抬头,瞧着面色淡然的陆琉,嘴角也弯了弯,也在嘲笑她呢。 唔,有什么好笑的。 大家伙儿都开开心心的,唯有卫宝铃,小脸有些僵硬。原本是她提议来买糖人儿的,他们不过是陪她过来的而已,却不料最后才给她做。卫宝铃心里不舒坦,可是苏氏一直教导她,天真活泼的小姑娘,才招人喜欢,便没有说什么,只是小嘴儿有些微微嘟着,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乔元宝的大老虎已经做好了。乔元宝是个爱吃的,早就巴巴的看了许久,这会儿拿到手了,立马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微微眯着眼,活像个小弥勒佛,甚是喜庆。 “小姑娘,给。” 江妙的大水牛也做好了。 江妙伸出小手去接,半道上,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松松截了去,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睛,江妙一阵腹诽,这才乖乖道:“陆哥哥。” 许是这声哥哥叫得甜,陆琉倒是没再逗她,将水牛糖人儿递给了她。 卫宝铃看着江妙和乔元宝手里,都拿着糖人儿,等了这么久,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十一皇子看着小表妹的表情,他性子大大咧咧,倒是没看出卫宝铃的不开心,只觉得小表妹素来大方懂事,便体贴问道:“表妹想要什么?” 若是平日里,卫宝铃脾气一犯,哪里还会想要,可如今……卫宝铃看着身边极疼爱她的表哥,漂亮的小脸上总算是染上了笑意,声音甜甜道:“要凤凰。”娘和她说过,只有凤凰,才配得上她。 听到小姑娘的声儿,做糖人儿的摊主倒是抬头看了卫宝铃一眼,赞道:“小姑娘倒是个有福相的,日后定然会大富大贵。” 这话卫宝铃爱听,方才不悦登时一扫而空,腰板挺得直直的。 江妙吃着手里的糖人儿,看了卫宝铃一眼reads;。做生意的,自然会说话,而且瞧着他们一行人的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是出生富贵人家。这卫宝铃虽然比一般的小姑娘多些心思,可到底年纪还小,情绪有些外露,一句夸赞就让她得意洋洋了,的确有些小家子气,半点没有皇后的气势。江妙想起上辈子,端庄大气的皇后霍璇,和华丽妩媚的宠妃卫宝铃。也亏得霍璇有本事,若是霍璇的性子,像今月那般逆来顺受,指不准被卫宝铃欺负到什么程度呢。 凤凰糖人儿比起先前的两个,做起来要复杂些,时间自然也久些。等做完了,卫宝铃看着这华丽富贵的凤凰糖人儿,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她的最大最好看。 卫宝铃拿着凤凰糖人儿,似是无意的在江妙和乔元宝的面前晃了晃。 江妙瞧了一眼,没说话。 等了太久,乔元宝这个最先做好的,如今已经吃了大半了,目下看着卫宝铃手里的凤凰糖人儿,乔元宝眼睛一亮,兴奋的嚷嚷道:“大母鸡,大母鸡。” 卫宝铃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敛去了,拧眉委屈的看着十一皇子:“表哥,你看他……” 乔元宝完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脸无辜的看着身边的江妙,眨巴眨巴大眼睛:“小表姐?” 江妙抬手,捏了捏乔元宝的脸。 乔元宝倒是很享受被江妙捏脸。他吃完了自己的糖人儿,大眼睛立马就盯上了江妙的糖人儿,撅着粉嘟嘟的小嘴就凑了过来,想要咬一口。 只是三岁小男娃罢了,江妙自然也不介意,遂大大方方的让他咬。可正当乔元宝要咬到江妙手里的糖人儿时,边上的陆琉却伸手攥住乔元宝背脊上的衣裳,把人提了起来,拎到了前头,眸色淡淡的对着摊主道:“再给他做两个。” 无缘无故被拎,乔元宝本是委屈的,可一听又有两个,立马就不生气了,只眼巴巴的瞅着摊主。 江妙怕乔元宝吃坏了牙,只让摊主给他做了一个。 若是吃完了,再有一个,乔元宝自然是开心的;可吃完了,本来能再得到两个的,现在只得了一个,乔元宝的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回去的路上,江妙吃着手里的糖人儿,看着前头有说有笑的九公主和乔元宝,倒是有些惊讶二人这么快就熟稔了。可她倒是希望小表弟和九公主关系好些,总比和卫宝铃走得近些要好。 她见九公主要去捏乔元宝的脸,乔元宝拿着糖人儿,迈着小短腿跑着,当真是个憨态可掬的团子。 正瞧着,身子忽的一阵腾空。 江妙惊呼了一声,然后才下意识抱住了对方的脖子,侧过头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陆琉托着她软软的小屁|股,将人抱得稳稳当当的,嘴角一翘,然后才凑过去,咬了江妙手里的糖人儿一角。太甜,他不喜欢,可是还是吃了。 江妙低头,看着手里这个被陆琉咬过的糖人儿,小肉脸拧成一团,登时就觉得无从下口了。算了,不吃了。 待四人重新回太和楼的时候,素来淡定沉稳的九公主眼眶红红的跑了过来,一副着急要到哭出来的模样:“元宝,元宝他不见了……” 章节目录 第29章 > · 九公主红着眼睛,举着手里的香囊。 是乔元宝的贴身之物。 这精致的香囊是用五彩丝线制成的,做成了乔元宝最喜欢的大老虎模样,正是今儿早晨,乔氏特意给他戴上的,乔元宝很是喜欢,宝贝的不给仨表哥看,只肯给江妙这个小表姐看。 九公主的声音带着哭腔,说道:“方才我和元宝玩儿,我想去捏他的脸,他就跑了,我追了过去,却没瞧见他的人,只在地上捡到这个香囊……我喊了好久都没反应,想来元宝定然是被人带走了。” 九公主虽然稳重,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她很喜欢乔元宝这个小胖子,觉着他可爱,可如今她把他弄丢了。九公主自责的咬了咬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流出来reads;。 江妙登时就慌了神,小肉脸紧紧绷着。 上辈子,乔元宝一直都是被乔府上下一大家子呵护着长大,养成了单纯善良的性子。他胆子小,受了委屈只会哭鼻子,可他自个儿能受委屈,却不许别人欺负她。乔元宝除了卖萌黏人之外,还很讲义气。她比他还大三岁,可生得太过瘦弱,还没他个子壮实,若是有人敢欺负她,他也会像个小小男子汉似的护着她。只是事后会在她的怀里哭鼻子,骂别人是坏人。 江妙看着九公主,问道:“那派人去寻了吗?” 九公主点头:“我让侍卫去寻了。” 这边江正懋和乔氏听到消息,也顾不得身份走了进来。江正懋行事淡然,一袭宝蓝色锦袍衬得整个人英气伟岸,可乔氏却着急得不得了,旋即花容失色,黛眉紧蹙。 九公主将事情的经过同江正懋和乔氏说了一遍,她瞧着乔氏苍白的脸色,歉疚道:“对不起,我不该逗元宝玩儿的。” 若是别人,乔氏兴许还会责备,可面前的这人是九公主,她哪里敢?乔氏担心的几欲落泪。 江妙喊了一声娘。 乔氏看着闺女,上前,把陆琉身边的闺女搂进怀里,亲了亲闺女白嫩嫩的小脸蛋,咬着唇没说话。 陆琉手里一空,眉宇淡然的看着面前的母女,也没说话。 江妙明白自家娘亲的担忧。乔元宝是她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心头肉,若是弄丢了,那她娘亲一定会自责死的。而且望城有许多人贩子,像乔元宝这种白白胖胖的小男娃,最容易被人盯上。 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江妙不敢再想下去。 江妙抬起小肉手摸了摸乔氏的脸,声音稚嫩道:“娘放心,元宝一定会找到的。”她只是一个六岁女娃,饶是心里头再担心,也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江正懋看着妻子担忧的模样,心疼的厉害,可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乔元宝。江正懋让一干人留在这儿,自己带着人亲自去找。如今刚走丢不久,找到的机会能大些,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出事儿。 江家三兄弟也想跟着江正懋一道出去找乔元宝。 江正懋看着面前三个儿子,思忖一番,对着江承让和江承许道:“你们两个,跟爹一起去找。”又对着江承谚道,“你,留下看着你娘亲和妹妹。” 江承让和江承许,虽然只有十一,但是随了爹爹江正懋,武艺甚是出众。至于江承谚,比之两个哥哥,武艺略差些,问题虽然不大,可性子太过鲁莽,江正懋自然不允许他去。 江承谚一张娃娃脸有些失落,可也明白此刻不能胡闹,乖乖点了头,保证道:“爹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和妙妙的。” 自打上回的事情之后,这父子俩有些间隙,目下瞧着江承谚一副懂事的模样,江正懋心下也多了几分宽慰,他嗯了一声,而后便带着其他两个儿子和侍卫出去寻人。 一时屋内的气氛很是压抑。 卫宝铃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稚嫩清丽的小脸也有些紧张reads;。而且,她从没见过九公主哭过,如今瞧着她眼眶红红的,也略略蹙了蹙眉——虽然她不喜欢那个小胖子,却也不想他走丢啊,害得她表姐都自责了。 卫宝铃小小的人儿,拧着眉,有些害怕的看着十一皇子,启唇道:“表哥,你说乔元宝会不会……会不会找不回来了?”她又道,“……我之前听奶娘说过,有些小孩子被人贩子拐走了,卖给没孩子的人家,给别人家当孩子了。” 包间内安静,衬得卫宝铃这话格外的清晰。 乔氏听了,心情越发的低落。若是真找不回来了…… 江妙抬眸,一双水亮亮的眸子看着卫宝铃,先前她还不那么讨厌她,毕竟再怎么着,她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同她计较什么呢。可如今听着卫宝铃这番话,江妙忍不住想开口说话。 可九公主却先她一步开口了,她道:“子恒,你送表妹回去吧,省得出事儿。”虽是关切的话语,可九公主的声音有些清冷。 饶是卫宝铃年幼,也听出了九公主的不悦。 她鼻尖一酸,声音带着哭腔,委屈道:“表姐生气了吗?”她咬了咬粉唇,又说道,“对不起,我也是……我也是担心元宝会出事。” 九公主没说话。 十一皇子和九公主是龙凤胎亲姐弟,如今自然最了解九公主的心情。九公主是个极有责任心、讲义气的人,而且性子直,平日里喜欢谁都和谁玩儿,不喜欢谁,对方就算再殷勤,她也不会理会半分。今儿她是真心喜欢乔元宝这个小弟弟,所以把人家弄丢了,她心里才会这般自责。 十一皇子牵着卫宝铃的手,安慰道,“放心,皇姐不会生气的。我送你回去吧。” “……嗯。”还是表哥最疼她。卫宝铃抬手擦了擦眼泪,觉得表姐因为乔元宝那个小胖子生她的气,实在有些过分。她不喜欢乔元宝,若是这回找不回来,最好了。 十一皇子带着卫宝铃回卫府,屋子里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阵子,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 陆琉蹙了蹙眉,一旁的陆何会意,出去瞧瞧。 陆何打探一番,才回来禀告:“世子爷,姑娘也走丢了,王爷正派人找呢。” 这姑娘,自然指的是陆玲珑。 按理说陆玲珑不过是庶孙女,宣王也不会疼爱到哪里去,可谁叫宣王疼爱庶子,反倒对陆琉这个嫡子不闻不问,对这个庶孙女的关心,倒是比陆琉还要多些。 今日是端午,宣王当然也带着妻妾儿孙来了太和楼看龙舟。老王妃年迈,倒是没来。陆琉素来格格不入,他不来,宣王自然也没说什么。这么个不爱说话的面瘫儿子,宣王看着就头疼,倒也眼不见为净。 这会儿听说镇国公府也丢了孩子,宣王便将他们请来,一道商量商量。 两家人都丢了孩子,倒是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宣王本是安抚着尤侧妃,待看到自己儿子和镇国公府一家子及九公主一道进来的时候,倒是有些好笑。一家团圆的日子,他倒是宁可去别人家,也不愿和自个儿家人待在一块儿reads;。呵,当真是他的好儿子啊。 宣王的脸色难看了些。 陆琉进屋,表情疏离的朝着宣王行了礼。 宣王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才问了乔元宝失踪的时间。 九公主回道:“就是半个时辰前…… “……我本来和元宝一块儿玩的,他跑在前头,拐了一个弯,就不见人影了。”九公主的眼睛有些红,可情绪比一开始好多了,说话也镇定了些,清脆的声音,说话有条不紊的。 宣王今日穿着一身身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年纪虽然大了些,可男人成熟些越有味道。他生得俊美,目下听着九公主的话,一双眸子却朝着一旁的乔氏看去,双眸在乔氏纤侬合度的玲珑身段上逡视了一番。 乔氏生得美貌,是望城一等一的美人儿。宣王是个风流的,如何没有听闻过乔氏女的美貌,目下更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暗暗叹了一番。 被乔氏抱在怀里的江妙,从头至尾都是乖乖的不说话。她一抬头,见宣王的目光朝着这儿看,在打量谁,是最清楚不过的。江妙不由得拧紧了眉头,心里却是一肚子气。孙女儿丢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垂涎她娘亲的美色。真是混蛋! 乔氏担心侄儿,目下满是焦急,哪里还会多注意什么,自然没瞧见宣王的目光。 江妙心里气,小拳头握着,心里想着法子。仿佛想到了什么,江妙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陆琉。 陆琉看着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是明白她的心思似的,似是无意般,阔步走到了宣王的面前,堪堪挡住宣王时不时看乔氏的目光。 宣王眉头一拧,正欲说话,身旁梨花带雨的孟氏开口了:“……若是玲珑丢了,那妾身也不活了。”孟氏是宣王府长子陆忱的妻子,替陆忱生了陆行舟和陆玲珑一儿一女,陆玲珑性子娇纵,一部分原因是孟氏对陆玲珑的宠溺。 而孟氏身旁,穿着一身青色圆领长袍,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则是宣王府的庶长子陆忱。 陆忱安慰妻子,道:“放心,玲珑一定会找到的。” 陆行舟站在自家娘亲的身边,今日丢了妹妹,心里也是着急。他上前道:“是儿子的不是,没有看好妹妹。” 哪能怪儿子?儿子也不过十岁而已。 孟氏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方才说,玲珑先前结交了一个小姑娘?” 陆行舟点头:“嗯,那位谢姑娘同玲珑很是投缘。”陆行舟又道,“娘为何忽然问起此事?” 孟氏说没什么,只让陆行舟带那个小姑娘进来。陆行舟看了一眼自家爹爹的眼色,然后乖乖的出去叫人。 陆行舟很快带着一个穿浅碧色襦裙、梳丱发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小姑娘生得清秀可人,约莫七八岁的年纪。 正是前段日子被赶出镇国公府的谢茵。 江妙对宣王府的人,本是不感兴趣的,可是瞧着陆行舟带着谢茵进来的时候,忍不住抬头去看reads;。如今陆行舟只有十岁,谢茵也堪堪七岁,可瞧着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江妙忽然想起上辈子——温文尔雅的陆行舟温柔的安抚谢茵,小心翼翼的亲吻谢茵的额头。 陆行舟是个极温和的男子,若是喜欢一个姑娘,自然会将她视若珍宝。她先前没想过谢茵和陆行舟私下会有什么来往,可目下看着刚被赶出镇国公府不久的谢茵,竟然攀上了陆玲珑。 谢茵穿着打扮干净素雅,只七岁,就能这般淡然镇定、落落大方,瞧着仪态,倒是不输大户人家的姑娘。 谢茵进屋,看到镇国公府之人,也是一怔,可之后却很快的镇定下来,朝着宣王行了礼。 孟氏问了谢茵一些事情,先前陆玲珑和谢茵一起玩过,后来谢茵失踪了,谢茵担心陆玲珑,也一直留在外头没有回府。 谢茵看着面前的孟氏,知晓她是陆玲珑的娘亲,遂双眸含泪道:“茵儿也担心玲珑的安慰,只盼着早些找到玲珑。夫人放心,玲珑一定会没事的。” 孟氏瞧着谢茵,对她也是喜欢不起来的。 一个身份普通的小姑娘,费尽心思讨好她的女儿,存着什么心思,她哪里会不知道?可女儿开心,她也随她去。只是今日,她的女儿失踪了,而她却是好好的,这让孟氏心里忍不住想:为何失踪的人是她的女儿,而不是这个谢茵。 一时孟氏越发觉得谢茵碍眼。 宣王瞧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又看了屋子里哭哭啼啼的几个女儿,觉着心烦,遂道:“镇国公府丢了一个小公子,咱们丢了玲珑,泰半是拐子所为,而且都是太和楼附近。这样好了,既然丢了一个两个,那拐子定然会再出手,咱们干脆放个诱饵,来个守株待兔,如何?”宣王眉目含笑,觉着自己这个主意颇佳。 江妙听了,小眉头忍不住一蹙。 为了救女儿,孟氏做什么都成,目下听着宣王这般说,孟氏的目光就朝着屋子里的人看了看。 屋子里的小孩子,有十岁的陆行舟、八岁的九公主、六岁的江妙……孟氏的目光在江妙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知晓这是不可能的,这才低头,看着面前的谢茵。 谢茵的确盼着宣王府的人能早些找到陆玲珑,毕竟陆玲珑脑子笨,最好哄,她有把握让陆玲珑听她的话。镇国公府将她赶了出来不要紧,宣王府可是比镇国公府厉害多了。她担心陆玲珑,如今宣王府一家子都瞧见了,日后陆玲珑找到了,宣王府的人自然不会不同意让她和陆玲珑来往。 可如今—— 屋子里的几个小孩子,个个都是身份尊贵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拿出去当诱饵。所以……谢茵想了想,面上淡定之色全无,小脸苍白如纸,这才对上孟氏的眼睛,颤着声儿开口道:“夫人,玲珑她……” 今日宣王妃小宋氏也在。 她本就因为宣王安慰尤侧妃而冷落她感到气恼,正愁气没地儿撒呢。这厢看着这么小的小姑娘,就晓得假惺惺了,心里忍不住发笑。 小宋氏一张美艳的俏脸对着谢茵,嘴角微微一翘,悠悠道:“既然这位谢姑娘是玲珑的朋友,又这么担心玲珑,那让谢姑娘帮着救玲珑吧。谢姑娘肯定不会不答应的,是不是?” 章节目录 第29章 > · 既是宣王出的主意,宣王妃选的人,在场之人自然没人敢说个不字。倒是陆行舟,看着谢茵害怕的模样,朝着小宋氏道:“谢姑娘年纪还小,若是出了事……孙儿认为,此事不妥。” 小宋氏却道:“这是王爷的意思,难不成你觉得王爷做得不对?”小宋氏素来看尤侧妃所出的俩庶子不顺眼,连带这陆行舟这个庶子所出的孙儿,也是喜欢不起来的。况且陆行舟是个异常出色的孩子。 话落,孟氏立马朝着陆行舟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许再乱说话。 陆行舟侧过头看了一眼谢茵,瞧着谢茵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副将他当成救命稻草的模样。可是陆行舟到底是个孝顺又听话的,虽然想替谢茵说话,可他更不敢违背娘亲的意思。 而谢茵,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陆行舟的身上。她知他是个善良的,和陆玲珑交往的时候,除却羡慕陆玲珑的身份外,还羡慕她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目下见陆行舟缄默不语,谢茵顿觉慌乱,可下一刻,便有侍卫带着她出去了。谢茵有些挪不开步,泪珠子簌簌落着。侍卫一手拽着她的胳膊,轻轻松松将谢茵提了出去。出门前,谢茵才含泪转头看了陆行舟一眼。 堪堪对上小姑娘的眼睛,陆行舟眼神一怔,微微抿唇,愧疚的低下了头。 一直不说话的陆琉走到了乔氏的面前,说道:“这里人多,夫人脸色不大好,还是回去休息一阵子为好。” 这个时候,江妙也不得不多看了陆琉一眼。今日俩家人都丢了孩子,宣王找他们前来商量,原本是合情合理的,可宣王这个下流胚子,虽然不会对她娘亲做什么,可她觉得,多看一眼都受不住。可人是宣王亲自请来的,目下屁|股还没坐热,就要回去,岂不是拂了宣王的意思?而这会儿,这番话是陆琉提出来的,自然是不一样了。 江妙怕乔氏不应,这才伸出小手,扯了扯乔氏的衣袖,低低道:“娘?” 乔氏低头,看着闺女清澈的大眼睛。她晓得闺女不大喜欢人多,便点了头。 乔氏领着江妙起身,朝着宣王行了礼。 宣王看着自己的儿子,倒是觉得好笑reads;。他这个冷冰冰的儿子,对他这个爹爹,怎么就没这么孝顺呢。宣王虽然想多看几眼美人儿,可屋子里人多,对方又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媳,他自然没糊涂到这份上。 宣王俊脸含笑,很是善解人意道:“夫人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就过去休息吧,待会儿若是有消息,本王一定派人知会夫人。”他又看向陆琉,“你就替本王送夫人过去吧。” 陆琉点了头,亲自送乔氏母子三人回镇国公府的包间。 一进去,江承谚就有些坐不住了,稚气的俊脸满是认真,说道:“娘,我想去出去瞧瞧。” 乔氏知道,今儿三兄弟中,单单留他一人在这儿,她这个儿子心里难免有些不舒坦。外头人多,乔氏本不愿儿子出去的,可儿子毕竟十一了,再几年就是男子汉了,她的确不能太过溺爱。 乔氏道:“那你小心些。”又吩咐江承谚的随行小厮好生跟着他。 江承谚出去,乔氏身边的许嬷嬷才同乔氏走到里间,说了方才宣王的事情。许嬷嬷跟着乔氏十余年,是乔氏的心腹,自然没什么不好说的。乔氏方才只顾着担心侄儿,目下听了许嬷嬷这话,登时气得眼红。 宣王真不是个东西! 外头还有宣世子陆琉,许嬷嬷安抚道:“夫人莫气,那宣王的确混账,也亏的……亏得宣世子……” 乔氏的面色缓和了些,心下对陆琉这个孩子,更是满意了几分。只是一想到陆琉这么好的孩子,摊上宣王这个爹爹,当真是委屈了。 外头,陆琉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见她小小年纪愁容满面,知晓她是担心乔元宝,这才稍稍俯身,与她平视,抬手捏了捏她的小嫩脸:“担心?” 先前江妙避陆琉如洪水猛兽,可今日陆琉为她娘亲解围,她心存感激。她是个善恶分明的,陆琉既然帮了她,她对他的态度自然也该好些。江妙双手紧攥,点头道:“嗯。元宝胆子小。”一想到乔元宝这么小的胆子,被陌生人掳了去,她心里头就害怕。 陆琉自然也知晓他们表姐弟二人感情好,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温和了些:“放心。”他见她抬头呆愣的看着自己,又道,“会找到的。” “嗯。”江妙也点头。都说傻人有傻福,乔元宝这么笨,这福气自然也比一般的人多些。江妙的心稍稍安定了些,看着陆琉这副模样,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这才启唇道,“谢谢陆哥哥。” 谢他做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想着先前还避着他,如今为了乔元宝,倒是感谢他了。陆琉的眉头略略蹙了蹙,而后俯身,在小女娃白白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便起身出去了。 江妙有些愣住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木木的。虽说亲一个六岁的小女娃,没什么的,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六岁女娃啊。江妙撇了撇嘴,上辈子,她和陆行舟谈婚论嫁,都要成亲了,陆行舟都没亲过她呢。想了想,江妙才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乔元宝的荷包,一时心里头又被对乔元宝满满的担忧占据,自然也不去想陆琉了。 宣王让谢茵当诱饵,按理说这招应当不会管用。毕竟那拐子不是傻的,如今宣王府和镇国公府丢了俩孩子,闹得这般大的阵仗,稍稍聪明些的,也该知道找个地儿躲起来。可偏生正好让宣王碰巧了。宣王让人将谢茵丢在太和楼的附近,侍卫们在暗中埋伏,果真有拐子上钩了reads;。 趁着拐子欲抱走谢茵的时候,宣王府的侍卫们一拥而上,直接将人给逮着了,一通乱揍,逼着那拐子说出了藏匿孩子的地方。 乔氏和江妙正在太和楼的包间里着急的等着。一听宣王府的人传来消息,说是找到其中一个拐子了,如今侍卫们正往拐子说的地方赶去。这消息,可让乔氏给开心坏了。乔氏信佛,听到小侄儿兴许能找回来,激动的双手合十,感谢菩萨保佑。 江妙亦是松了一口气,秀气精致的笑容脸也多了几分笑意。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乔元宝找回来了。这一个时辰,对于乔氏和江妙来说,当真是难熬的紧。之后瞧着江正懋抱着脏兮兮的乔元宝回来,后头跟着三兄弟,乔氏激动的跑了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乔元宝一番。 乔元宝生得白胖,胖墩墩的像个团子,一看到乔氏和江妙,便委屈的拧着脸,活像个刚出炉松松软软的肉包子,连肉呼呼的褶子都像极了,他道:“姑母,小表姐……” 乔氏将乔元宝抱了过来,激动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江妙也是开心的咧嘴,瞧着乔元宝不过弄脏了些,可身上确实安然无恙的。 乔元宝有些惊魂未定,看到江妙的脸,才伸出小肉手抱住江妙的身子,可怜兮兮道:“小表姐,元宝怕。”一副受了惊吓,需要安慰、需要抱抱、需要疼爱的模样。 江妙伸手拍了拍胖表弟的背脊,安慰道:“不怕,已经没事了。” “嗯。”乔元宝重重点了点头,胖胳膊抱得更紧了些。之前小表姐不喜欢他黏着她,可今儿他差点被人卖了,受了惊吓,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让小表姐抱抱他、安慰他了。乔元宝心里好受了一些,双手抱着江妙的身子不肯松开。之后才想到了什么,急急和江妙分享,“是大哥哥救了元宝。” 大哥哥。 江妙一愣,眨眨眼,问道:“哪个大哥哥?” 乔元宝唔了一声,稚声稚气道:“就是给元宝吃糖葫芦的那个。”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乔元宝的语气欢快了几分,“……三表哥说待会儿要赔元宝十串糖葫芦呢。”这是刚才回来的路上,江承谚安慰乔元宝说的话。今日江承谚将乔元宝的糖葫芦摔了,乔元宝本是讨厌江承谚的,可江承谚知晓自己错了,主动找小表弟求和。十串糖葫芦,就让乔元宝将江承谚定为三个表哥中他最喜欢的,当然,如果加上江妙,他当然最喜欢小表姐。 后半截儿话,江妙自然没怎么留心,可前面一句…… 江妙垂了垂眼睫。是陆琉救了元宝的意思?所以刚才陆琉出去,也是去找元宝了吗? 江妙心中疑惑,江正懋开了口,对着同样疑惑的乔氏解释道:“宣世子先咱们和王府侍卫一步赶到,那拐子有四五个,听说其中一个被抓了,就急着将几个孩子转移地方。男孩值钱些,元宝差点被带走,得亏宣世子阻止,将元宝救了下来。不过……”他顿了顿,道,“宣世子到底还年轻,这会儿受了伤,送回宣王府去了。” 乔氏唇瓣微启,之后看了一眼死死抱着闺女、平平安安的乔元宝,叹道:“当真是个好孩子。” 江妙心头复杂,却见抱着她的胖表弟抬起了头,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说道:“小表姐,大哥哥是好人,为了救元宝,流了好多血,咱们去看看他吧。”乔元宝小小年纪,就一副咱们要知恩图报的小模样。 章节目录 第30章 > · 江承谚原本对陆琉成见颇深,可今日他是亲眼看见陆琉将乔元宝救出来的。他们赶到的时候,陆琉已经将那四个拐子给制服了,乔元宝身上只是脏乱了些,丁点儿皮外伤都没有。可陆琉就不一样了,胳膊被划了两道,那么多血,伤口定然很深。 江承谚撇撇嘴,说道:“虽然我先前挺不待见他的,不过这回的确该感谢他。” 乔氏则不同。她原本就对陆琉存着极好的印象的,目下见儿子一副勉勉强强感激人家的表情,忍不住道:“的确该感谢。上回在宣王府,妙妙落水,也是宣世子出手相救的。” 这话一落,别说是江承谚,就连江承让和江承许也登时面露诧异。 江承让惊讶:“娘,你的意思是……宣世子救过妙妙的命?” 乔氏点头,说道:“是啊,所以上回宣世子带妙妙出去,我才没那么担心。他既然救过妙妙的命,那自然不会伤害妙妙。你们啊,以后见着人家,对人家客气些。咱们镇国公府的人,可不能恩将仇报。” 这个道理,三兄弟自然是懂的。若非先前误认为陆行舟救了妹妹,三兄弟也不会对陆行舟这般客气。如今知晓救人的是宣世子陆琉,江承谚可是头一个懊恼——方才他还这么说人家,当真是良心被狗吃的reads;。 江承谚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嘀咕道:“瞧他这么冷冰冰的,没想到这么热心肠……” 热心肠。 江妙思忖了一番,总觉得这个“热心肠”的陆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上辈子景惠帝继位前,陆琉是个极低调的,众人议论他时,大多谈及他出众的外表。他性格冷漠,对亲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哪里有什么热心肠啊?可是,陆琉救了她,救了乔元宝,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江妙有些想不明白。 莫不是上辈子她听了太多的传,而那些传和事实不符? 乔元宝握紧小拳头,白嫩的小胖脸一脸的崇拜,点头道:“是啊是啊,大哥哥很好很好的。” 乔元宝找回来了,江正懋和乔氏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没将人给弄丢了。只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一大家子自然也没有心情再欣赏赛龙舟,直接回镇国公府去了。 回了镇国公府,乔元宝身上脏兮兮的,乔氏亲自给侄儿沐浴。 江妙去看乔元宝,一进屋子,就听到乔元宝欢乐的笑声,还有乔氏的声音。刚踏进房间,就瞧见乔元宝光着身子从净室跑了出来,后头跟着拿着巾子的乔氏。乔元宝生得白白胖胖,目下刚洗完澡,还没穿衣裳呢。如今天气热,调皮的乔元宝就直接光着屁|股跑了出来,反正不会冻着,而且人胖些,仿佛也是不怕冻的。 “小表姐。”看到江妙,乔元宝很兴奋。他正准备亲热的扑过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嗷了一声,连忙伸手捂住自己软趴趴的小茶壶,一副娇羞的模样。 江妙有些想笑。才三岁,长得像个球,有什么好遮的? 乔氏替乔元宝擦干净,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之后,张氏就过来看儿子了。 今日的事情,乔氏甚是自责,忙对着张氏道:“大嫂,今儿是我没看好元宝,让你担心了,我真是过意不去。” 张氏心疼乔元宝这个宝贝儿子,可也明白今日之事是个意外。张氏是个明事理的,未出阁前,和乔氏这个小姑子也算是手帕交,自然了解乔氏的性子。张氏抱着毫发无损的胖儿子,说道:“此事不能怪你,好在元宝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的确,若今日乔元宝丢了,张氏哪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乔氏说话? 乔元宝在镇国公府已经待了四五日了,也该回去了。可是乔元宝却有些舍不得江妙这个小表姐。 江妙看着胖表弟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忙安抚了一阵。 乔元宝这才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道:“那明天小表姐和元宝一起去看大哥哥,好不好?” 陆琉救了乔元宝,自己却受了伤,张氏听了也是心中感激,打算明日登门感写。乔氏同嫂嫂说了,明儿同她一道去,毕竟先前人家也救过她闺女的命,如今又救了她的小侄儿,她该去探望一番的。 这不,没等江妙回答,乔氏就笑吟吟开了口,对着乔元宝道:“当然,妙妙一定去。” 乔元宝这才开心,依依不舍的被张氏抱上了马车。 次日,乔氏、张氏约定了时辰,一道去宣王府看陆琉reads;。 江妙穿着一身儿桃红色襦裙,梳着双垂髻,生得一张粉嫩小脸,眉眼如画,精致可人;乔元宝则是一身绿色衣袍,胖嘟嘟的,甚是憨态可掬。 俩表姐弟手牵着手,看得出来的老王妃忍不住叹道:“这俩孩子,生得可真好。”老王妃也是知晓二人的来意的,对着打扮得体的乔氏和张氏道,“我那孙儿,小时候也生得胖嘟嘟的,很乖巧。” 这话倒是令江妙有些感兴趣,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抬头看向眉眼含笑的老王妃。 陆琉小时候也胖吗?和乔元宝一样?这么一来,江妙便开始想象陆琉圆滚滚的模样。 陆琉已经十四,在大梁,大多已经知人事了。乔氏和张氏虽然是来探望陆琉的,可目下陆琉有伤在身不宜下榻,她们自然也不好去男子的卧房。 张氏同老王妃说着话,乔氏则摸了摸江妙的脸,道:“妙妙带着元宝去看看宣世子。” 她们不方便去,让俩孩子去就成了。而且宣世子这般喜欢小孩子,让他们俩去,最合适了。 江妙感激陆琉,自然乖乖点头,带着胖表弟去探望陆琉。 老王妃瞧着面前这精致可爱的小女娃,笑吟吟的,对着身边的李嬷嬷道:“你带着这俩孩子去世子那儿吧。” 李嬷嬷道了声是,而后领着俩表姐弟去了陆琉的玉磐院。 走在路上,江妙看着乔元宝手里拿着一小包东西,倒是好奇:“元宝手里拿的是什么?” 乔元宝生得唇红齿白,若不是太胖了,该是个清秀精致的小男娃。他举了举小胖手,眨眨眼,兴奋道:“是龙须糖,给大哥哥的。大哥哥受伤了,要喝药,最适合吃糖了。” 江妙听了,倒是有些自愧弗如。她这个小表弟,比她还要小三岁,就晓得知恩图报了,而且还心细的带了小礼物。 一旁的李嬷嬷也跟着笑了,道:“乔小公子真是懂事。” 被夸奖了,乔元宝神奇的挺了挺背脊。 而这厢,孟氏和陆行舟,正在安慰昨儿受惊的陆玲珑。陆玲珑披散着发,一张小脸略显苍白,坐在榻上,身上盖着一床柔软的大红底鲤鱼菊花薄被,双臂抱着俩膝盖,摇摇头道:“不去不去,我才不去……”陆玲珑的声音带着哭腔,抽泣道,“明明我才是他的侄女,可他偏偏先救外人,我才不要去谢他呢。” 昨日陆琉先于众人找到的他们的。虽然陆玲珑有些瞧不起这个年纪轻轻的三叔,可那时候她害怕极了,就怕自己会被卖掉,瞧见陆琉来了,自然是欢喜不已。可后来呢,他竟然先救那个小胖子。一想起来,陆玲珑就害怕。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我讨厌三叔,讨厌他。” 陆玲珑哭得可怜巴巴,上气不接下气的,孟氏看着心肝儿只疼。她原本以为,陆琉虽然性情寡淡,可玲珑到底是他的侄女,怎么能先救外人,而不顾自己侄女的死活呢? 孟氏一把搂住陆玲珑的身子,嘴里喊着心肝儿宝贝,安抚道:“玲珑受委屈了,那咱们就不去了reads;。”横竖那陆琉不在意,去不去道谢,又有什么区别? 陆行舟却道:“娘,昨日的事情,儿子也略有耳闻。三叔先救乔元宝,是因为那拐子要将乔元宝带到别的地方去,玲珑被撇下了,那会儿是安全的。” 昨日拐子挪窝匆忙,不好带上所有被拐来的孩子,就挑年幼的男孩带走。 陆玲珑却不听,红着眼看着陆行舟,道:“哥哥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不如那小胖子值钱吗?哥哥就会帮外人,因为乔元宝是江妙的表弟吗?哥哥以后想娶江妙当娘子,所以连妹妹都不管了吗?” 陆行舟到底脸皮薄,听着陆玲珑无理取闹的胡乱语,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耳根子有些烫,支支吾吾道:“你别胡说,妙妙还小……”他对妙妙,不过是当成小妹妹看待。只是陆行舟到底成熟些,先前孟氏叮嘱他,好好和江妙相处,以后兴许要和她成亲。是以小小年纪的陆行舟,看待江妙时,也多了几分同别的小妹妹不一样的目光。 陆玲珑哼了一声:“反正我不去。” 孟氏顺着陆玲珑的意,道:“好好好,咱们不去。” “娘……”陆行舟欲说话。 孟氏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么个三叔,不去感谢也罢,在他心里,估计咱们玲珑还没别人家的孩子重要。”她见儿子一副不满的模样,道,“你若是想谢,你替你妹妹跑一趟好了。” 孟氏对陆琉的偏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经过这一回,越发是不待见陆琉了。而陆行舟是个乖巧懂事的,对长辈素来尊敬,虽然陆琉这个三叔,比他大不了几岁,可他对他从来是恭恭敬敬的。他瞧着妹妹一副委屈的模样,晓得妹妹是不可能去三叔那儿的,便道:“那好,我替妹妹去谢谢三叔。”说罢,便转身出了屋子。 江妙同乔元宝走在去玉磐院的长廊上,恰好碰见了同样去看望陆琉的陆行舟。 “妙妙。” 看着粉粉嫩嫩的小姑娘,陆行舟欣喜的喊了一声。 陆行舟上前,瞧着江妙粉嫩娇美的小脸蛋,忽的想起方才陆玲珑的话,有些不大好意思。他顿了顿,才重新抬眼,微笑着看向江妙,问道:“妙妙也去看三叔吗?” 江妙有些不想搭理陆行舟,每次见着他,都膈应的慌。她脸上的笑意敛去,敷衍的唔了一声。 乔元宝虽然有些傻愣愣的,可他最关心小表姐了,目下瞧着小表姐都不笑了,就知道小表姐不喜欢面前这个哥哥,便撅着小嘴,拉着江妙的手,道:“咱们不管他,赶紧去看大哥哥。” 江妙笑笑,跟着乔元宝小跑起来。 李嬷嬷是老王妃身边的人,从小看着世子长大,晓得世子是个可怜的孩子。对陆行舟,李嬷嬷原本对这个孩子印象不错,但只要一想到刁钻泼辣的孟氏,李嬷嬷的眉头也忍不住蹙了起来。 李嬷嬷朝着陆行舟行了礼,而后赶紧跟上前头在跑的俩孩子。 陆行舟愣愣的站在原地,想着放在江妙冷淡的态度,他心里有些难受。可他到底是个懂事的,很快就调节好情绪,跟着走了上去reads;。 江妙倒是第二回来陆琉的住处了。她素来记性好,只要来过一回,就能记住路,是以这会儿没有李嬷嬷带路,也轻轻松松找到了玉磐院。 不过,上回无端端被陆琉抱来,结果是莫名其妙吃了一顿鲅鱼饺子。 先前江妙没有仔细观察过这儿的环境,如今瞧了瞧,觉得这地儿当真有些安静过头了。 李嬷嬷领着俩孩子进去,恰好看到陆何从厨房过来。 陆何眉目清秀,穿着一袭竹青色圆领长袍,打扮的像个书生,瞧着李嬷嬷来了,客客气气的叫了人,而后低头看着李嬷嬷身旁的俩小萝卜头,笑笑道:“江小姑娘,元宝公子。” 李嬷嬷瞧着陆何手里端着药,晓得是给世子的,上前道:“我来吧。” 陆何道:“哪能麻烦嬷嬷您啊?没事儿,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倒我的,嬷嬷带着俩小主子进去吧,这会儿世子大抵已经醒了。” 陆何待人和善,做事细心,又是个忠心耿耿的,是陆琉身边最信任的人。李嬷嬷倒是很欣赏这个孩子,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她平日里就当他是自己孩子一样,给他缝缝新衣裳,他就乐呵的更什么似得。容易满足的孩子,最让人心疼。 陆何将李嬷嬷和俩小的迎了进去,之后才瞧见后头还有一人。陆何笑容一顿,面上的表情还是极客气的,道:“小的见过大公子。” 陆行舟说不必多礼,而后才道:“我来看看三叔。” 陆何嗯了一声,也将陆行舟迎了进去。 江妙虽是女孩,可到底年纪还小,去男子的卧房,自然是不打紧的。她牵着乔元宝的小胖手进去,帘子外头有俩穿着绿色比甲的丫鬟守着。 江妙忍不住打量了一眼。 见这俩丫鬟,生得甚是漂亮,一个娇妍如花,一个清纯可爱,都是皮肤白皙面容姣好、极年轻的小姑娘。 江妙到底是重活一世之人,目下瞧着这俩丫鬟,知晓这二人兴许是陆琉的通房。上辈子,陆琉虽然没有娶妻,可她不信连通房都没有。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十四的确该开荤了,饶是温润如玉的陆行舟,上辈子和她成亲前,房里也是有人的。像她爹爹和哥哥们,身边只有妻子一个女人,在外人看来,才是有些另类。和陆行舟定亲前,她娘亲将所有的事情都打听过了,所以听到陆行舟有通房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只是她最清楚自己的身体,成亲后兴许子嗣不易,这么一来,陆行舟迟早是要纳妾的,可陆行舟品行好,对她这个正妻肯定会尊重的,所以她没怎么放在心上,也并不觉得委屈。 大抵是因为没有感情,所以陆行舟有没有通房,于她而也是不打紧的。 “小表姐,怎么了?”乔元宝歪着小脑袋,声音脆脆的问道。 江妙说了声“没什么”,然后才抬头又瞧了一眼这两位美貌丫鬟,觉着陆琉倒是个有艳福的——这俩丫鬟,生得当真不错。 丫鬟撩起帘子,将几人迎了进去。 一进屋,江妙就看见穿着一身白绫寝衣的陆琉,静静坐在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上。 床幔是深色的,他披着墨发,白皙俊脸的脸庞有些苍白,薄唇抿成一条线,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正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reads;。 听到声响,陆琉侧过头,眼睛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之后,目光定定的瞧着不远处穿着桃红色襦裙的小女娃。 陆琉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些。 他生得如清风朗月,格外的清冷俊美,如今还是个少年,气质不似前世手握大权之时般凛冽慑人,加之目下一副病态,倒是比平日可亲许多。目下他眉头舒展,平日里不苟笑的脸庞,竟然也染上了些许微笑。 朝雨、零露二人,是先前老王妃亲自给孙儿选的通房,可一向孝顺的陆琉却拂了老王妃的意,将二人赶出了玉磐院。昨日,陆琉胳膊受了重伤,玉磐院需要人手,老王妃这才将二人派了过来,单单是尽丫鬟的责任。可二人哪知,这世子爷竟这般冷漠,换药、送药之类的活儿,都让陆何来做,她们二人,连一个衣袖都没碰着。 朝雨见今日世子爷心情不错,又瞧着他大汗淋漓的,晓得他身子虚,容易出汗,则过去,拿起帕子欲替他擦汗。 哪知原先还嘴角噙笑的世子爷,登时变了脸色,淡淡道:“去老王妃那儿伺候吧,这里不需要你们。“ 朝雨咬唇,这才同零露二人一道行礼。许是有了头一次被退回去的经验,这第二次,二人倒是不难接受。只是,世子爷这般抗拒,怕是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陆何是了解自家世子的性子的,只将手里的瓷碗端了过去,搁在了榻边的小几上,冲着陆琉道:“世子爷,江小姑娘和元宝公子来看您了,大公子也过来了。” 陆琉嗯了一声,朝着江妙看了一眼。 乔元宝以为陆琉是在看自己,一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兴奋,“噔噔噔”跑了过去,嚷嚷道:“大哥哥,你胳膊还疼不疼啊?” 陆琉低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胖得不像话的小男娃,道:“没事了。” 乔元宝“哦”了一声,然后将江妙拉了过来,小脸往陆琉的面前凑,道:“我和小表姐来看你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担心他。小孩子的话,总是最真实最单纯的。陆琉听了,表情有些柔和,说道:“你和你小表姐,都很乖。” 那是,他当然乖了。乔元宝心里乐呵着。 陆琉右边的胳膊受了伤,这会儿拿药碗,用的自然是左边的胳膊。乔元宝最怕苦了,看着陆琉要喝药,小胖脸拧的紧紧的,褶子都拧出来了。他瞧着药碗冒着热腾腾的白雾,晓得还很烫,便热情道:“让元宝给大哥哥吹吹吧,不然要烫嘴的。”说着,他撅着小嘴“噗噗”吹了几下。 陆琉一愣,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沾着的口水,脸登时沉了沉。 乔元宝这才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脸,然后悄悄伸手,扯了扯一旁江妙的衣袖,嘟囔道:“小表姐,你给大哥哥吹吹吧。”他不会吹。 陆琉抬眸看着她。 江妙一怔,瞧着面前陆琉俊俏虚弱的脸色,苍白微抿的薄唇,这副病态,的确有些让人心疼。她正犹豫着,却见陆琉微微启唇,看着她,递了过来,音色清润道:“妙妙,帮我吹吹。” 章节目录 第01章 > · 江妙原本是不情愿的。可她抬头瞅了瞅陆琉,清俊秀气的少年,眸色温和,一副病弱需要关心的模样;再看一旁的胖表弟,肉嘟嘟的胖脸上写满了要吹吹。瞧着这二人,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忍心伤害的模样。再者,陆琉的确是为了救乔元宝受伤的,而他先前也曾救过她的命。 江妙垂眸思忖了一番,将脑袋凑过去,轻轻吹了吹。 白瓷小碗内,盛深褐色浓稠的汤药,味儿不好闻,可江妙这个药罐子,对这味道最是熟悉,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陆琉略略低头,看着小姑娘撅着粉嘟嘟的唇瓣,浓密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肉肉的脸蛋有些粉粉的,怎么瞧怎么可爱。 吹了一阵子,江妙抬眼,声音绵软道:“好了。”按照她的经验,这药不烫嘴了,应该可以喝了。 一旁的乔元宝看着江妙,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的拍手:“小表姐好厉害呀。”仿佛江妙做了一件极伟大的事情。 站在远处的李嬷嬷,看着榻边俩小萝卜头,还有榻上面色羸弱的少年,不过只十四岁罢了,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除却对老王妃孝顺些,都不晓得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目下几人相处融洽,这一幕令李嬷嬷眼眶都有些湿了——这样才是一个十四岁少年该有的表情举止。 李嬷嬷同陆何走到了外头。 李嬷嬷叹道:“世子爷仿佛很喜欢江小姑娘。” 陆何也是奇怪,微笑道:“的确。不过江小姑娘生得也可爱。” 李嬷嬷嗯了一声,说道:“喜欢小孩子,也好,总归能让自己开心些。”世子爷是个可怜的,这宣王府的一些人,面上对他尊敬,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唯有小孩子,心肠干净,才纯粹些。 陆何点点头。小小年纪就晓得知恩图报,的确是个善良的。 里头,乔元宝正抬手,托着肉肉的双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琉咕咚咕咚将汤药喝下。分明喝得人是陆琉,他自己看得都是皱起了眉头。 而江妙见陆琉喝得爽快,嘴角有些沾上药汁,这才细心的拿起旁边搁着的宝蓝色汗巾,递了过去:“陆哥哥,给。”既是来感谢的,总归要有感谢的样子。 江妙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连乔元宝都明白的事情,她怎么能不明白? 陆琉接过汗巾,江妙又伸手,捧住了陆琉手里的瓷碗,准备放到一旁的紫檀卷草纹束腰三弯腿小几上。 陆行舟瞧见了,上前道:“我来吧。”他是三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如今来了,自该做些什么才好。 江妙本能的抗拒陆行舟,小肉脸一本正经,摇摇头道:“不用了。”说着自个儿将瓷碗轻轻放到了几上。 陆行舟落寞的收回手。他很清楚的感觉到了面前小姑娘的抵触,却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惹她生气的,还是因为……想到先前自己说谎,让镇国公府的人以为是他救了妙妙,所以现在妙妙知道了,救她的人其实是三叔,而不是他,在生他的气吗? 陆行舟想解释,可这会儿不好解释,遂朝着榻上的陆琉道:“三叔,昨日多谢三叔救了玲珑reads;。” 原是面色柔和的少年,待听到陆行舟的声音,才敛笑,抬眸看着他。陆行舟是宣王的孙儿,眉宇间同陆琉有几分相似,可终究没有陆琉这般青出于蓝,只是他的气质纯粹干净,让人一眼就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 陆琉嘴角微微一翘,面色疏离道:“顺手罢了。” 他要救的是乔元宝,陆玲珑的确是顺手为之。 陆琉的话太直接,饶是陆行舟也愣了愣。他道:“还是谢谢三叔。” 陆琉嗯了一声。他对所有人都的态度都是如此,淡淡的,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所以也这般对陆行舟,自然未显得太过冷淡。陆行舟也是识趣儿的,瞧着陆琉的表情,晓得他喜欢安静,便朝着他行了礼,然后走了出去。 陆行舟一出去,乔元宝才趴在陆琉的手边,悄悄说道:“小表姐不喜欢那个哥哥呢。” 仿佛有些感兴趣,陆琉深邃的眼眸看着面前的小胖子,示意他说下去。 江妙见乔元宝一副自来熟的模样,遂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乔元宝一脸无辜的看着江妙,问道:“难道不是吗?小表姐看见刚才那个哥哥,就不笑了,肯定是不喜欢。还是大哥哥好,大哥哥最厉害了。”想到了什么,乔元宝才嗷了一声,将准备给陆琉的龙须糖拿了出来,大方道,“大哥哥,给。” 龙须糖又名龙须酥,外形洁白绵密,呈乳白色,酥松绵甜、入口即化。 乔元宝极爱吃。 乔元宝看着,忍不住抿了抿嘴巴,咽了咽口水,却还是乖乖递给了陆琉。 陆琉看着这个小胖子,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江妙,说道:“你们吃吧。” 虽然陆琉救了他的命,但是看到陆琉表情冷淡的样子,乔元宝还是有些怕他的。江妙见乔元宝一副皱眉头的小模样,晓得他有些不开心。乔元宝将自己喜欢的食物给陆琉分享,就是把陆琉当成了亲近之人。 江妙瞧着小表弟这样儿,这才想了想,伸手拿了一块,凑到陆琉的嘴边:“陆哥哥。”她给他,他会吃吗? 陆琉的表情有些诧异。 他愣愣看着她许久,才展颜,低头,张嘴,咬了一口。 乔元宝再次欢呼:“大哥哥吃啰。” 江妙静静看着陆琉这副乖巧的模样,心下又开始想象日后陆琉权倾朝野时的样子。这么一个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男人,在她面前,却这么乖。除却诧异和不可思议之外,江妙的心里还是颇有些成就感的。 ——就像是一头凶狠的野兽,所有人都畏惧他、对他避而远之,偏偏被她驯服了,能没点成就感吗? 江妙觉得病弱的陆琉像一只需要关爱的大狗,忍不住,有些想摸摸他的脑袋,可小肉手碰到陆琉头发的时候,她还是保持理智,收回了手,心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是经历过上一世的人,这么危险的男人,还是别得罪为好reads;。 喂着陆琉吃了一个龙须糖,江妙就和乔元宝一道坐到窗前的榆木箭腿小桌旁,一起吃。陆琉不大爱吃甜食,这龙须糖又不宜久放,只能他俩解决了。 乔元宝迫不及待的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江妙,然后才凑过去,小声嘀咕道:“小表姐,大哥哥好像很喜欢小表姐呢。” 江妙又拿了一个堵住他的嘴,道:“吃你的。”心里却道:陆琉不过是把她当成小猫小狗逗着玩儿而已。 “……哦。”乔元宝立刻乖乖的、吭哧吭哧努力的吃了起来。 看完陆琉,俩表姐弟准备回去了。乔元宝眼巴巴的望了一眼陆琉,道:“大哥哥,我和小表姐明天再来看你。” 陆琉微微颔首:“好。”眼底是如沐春风的微笑。 这一头,今儿谢茵来宣王府看陆玲珑。 陆玲珑到底年纪小,正是最喜欢玩儿的年纪,方才躺在榻上休息了一阵子,可一听谢茵来看她了,则迫不及待的要起来了。 陆玲珑原本喜欢结交世家小姑娘,如今会纡尊降贵同谢茵交朋友,完全是因为谢茵会说话,每回都把陆玲珑哄得飘飘然的。 嘴巴甜谁都喜欢,何况是才七岁的陆玲珑。 再者,昨儿陆玲珑受了惊吓,可先前与她交好的罗安郡主,没有半句关切,之前才刚刚认识的卫宝铃,更是丝毫不关心她。就在无人探望的时候,谢茵来了,能不然陆玲珑感动吗? 梳妆打扮,穿戴的漂漂亮亮之后,陆玲珑带着谢茵一起出去走走,忍不住就开始抱怨昨日的事情:“……这样的三叔,我才不要去感谢呢。”说起陆琉,陆玲珑就一肚子气,委屈极了。 谢茵虽然和陆玲珑认识不久,可陆玲珑娇纵的性子,她是最清楚不过了。一想到昨日为了救陆玲珑,宣王竟然拿她当成诱饵,谢茵自然也就迁怒了陆玲珑。只是,都付出到这种程度了,她若是和陆玲珑翻脸,才是亏本的买卖。谢茵年纪虽小,可做事素来目的明确,在镇国公府的时候,她百般讨好江妙,江妙固然年幼,可她有些摸不清她的心思,每回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好在她的付出还是有回报的,自打她和江妙成了朋友之后,镇国公府的人就不敢再随便的欺负她。 如今对待陆玲珑,只要说说好话,倒是比江妙省事儿的多。 谢茵看着陆玲珑清秀稚气的脸蛋,瞧着她一副穿金戴银的俗气样儿,就知她是学她娘亲孟氏。孟氏瞧不起她,她是知道的。 谢茵道:“那乔元宝我倒是见过几回,的确挺可爱的。” 陆玲珑哼了一声,道:“不就是个小胖子,哪里可爱了?”说着又想起了什么,陆玲珑看向谢茵,道,“对了,先前你住在镇国公府,怎么后来不住了?” 谢茵自然不会将真正的原因告诉陆玲珑,只咬了咬唇,弱弱道:“我之前和妙妙是好朋友,可是后来……” 遮遮掩掩的话语,顿时让陆玲珑认为是江妙将谢茵赶出了镇国公府,这才握拳,气鼓鼓道:“没想到她这么坏。” 谢茵道:“玲珑,你别这么说妙妙,她的哥哥很厉害的reads;。” 陆玲珑一副我才不怕的样子。 二人正说着话,谢茵忽然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江妙和乔元宝。 陆玲珑顺着谢茵的目光看去,瞧见了乔元宝,这才一肚子气,双手叉腰道:“就是这个小胖子,三叔居然救他不救我!”陆玲珑被宠坏了,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正气着呢,如今碰着了,自然气鼓鼓的跑了过去。 谢茵也跟了上去。 江妙正和乔元宝说着话呢,半道上就看到陆玲珑窜出来了。 乔元宝看着陆玲珑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下意识往江妙的身后躲,怯怯道:“小表姐。” 江妙看着面前的陆玲珑,小肉脸面不改色,淡定道:“陆姑娘何事?”小小年纪,却一本正经的,倒真像这么一回事。 李嬷嬷跟在江妙的身后,目下看到一脸气恼的陆玲珑,便知又是什么事情惹得这位小主子不痛快了。这陆玲珑不过是庶子所出,若非上头有王爷宠着,也不会嚣张跋扈道这种程度。 李嬷嬷怕江妙和乔元宝受委屈,这才走上去对着陆玲珑客客气气道:“姑娘,江小姑娘和元宝公子是老王妃的客人,这会儿正要过去呢。” 一提到老王妃,陆玲珑的表情有些犹豫。 这王府中,她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位老祖宗了。可是,她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正当陆玲珑犹豫之际,一旁的谢茵抬手扯了扯陆玲珑的衣袖,提醒道:“是啊,老王妃若是生气了,玲珑你可是要被责罚的。” 这话听在陆玲珑的耳中,仿佛就是说在老王妃的心里,自己还比不上眼前这两个外人。 这么一来,陆玲珑心里的犹豫顿时没了,遂道:“我才不怕呢。”她见李嬷嬷护着,便朝着自个儿身后的俩丫鬟看了一眼。俩丫鬟得令,面面相觑,斟酌片刻,遂上前拦住李嬷嬷。 陆玲珑撸了撸袖子,粗鲁的推了一下江妙,一把将江妙身后的乔元宝拉了出来,道:“小胖子,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着,狠狠推了乔元宝一把。 乔元宝生得胖,被陆玲珑一推,小胖身子朝后一扬,一屁|股栽到了地上。到底是三岁的孩子,瞧着这么蛮不讲理的陆玲珑,乔元宝委屈,登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许哭!”陆玲珑准备上前捂乔元宝的嘴。 江妙哪里能容忍陆玲珑欺负一个三岁的孩子,何况还是她的表弟,遂立刻上前挡在了乔元宝的前面。 陆玲珑看着绷着小脸的江妙,气恼道:“你走开!”她今天一定要教训一下这个小胖子,看是他值钱,还是自己值钱。 江妙看着面前只有七岁的陆玲珑,脑海中想着上辈子陆玲珑凶横跋扈的模样。那时候饶是她和陆行舟已经要成亲了,可同陆玲珑相处的也极少。若非陆玲珑那时已经嫁人了,她还正打算迟些再嫁给陆行舟。这种难缠的小姑子,她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 而今日,乔元宝昨日就受了惊吓,今日她怎么能让他再被陆玲珑欺负reads;。 江妙沉着脸,死死的护着乔元宝。 先前孟氏曾多次提醒陆玲珑,不能得罪江妙,可小孩子,越是提醒,越是听不进去。目下陆玲珑更是将孟氏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上前就抓着江妙的肩膀,准备推人。 江妙身体弱,上辈子身边有三个哥哥,还有爹娘疼爱着,旁人可是一根头发丝儿都碰不着,除却莫名其妙的丧命,还真没受过什么委屈。可是,被一大家子宠着长大的,骨子里没点娇纵气,那是不可能的。陆玲珑推她,江妙赶忙一把抱住她的身子,同她一起倒在了地上。 俩六七岁的小姑娘,就这么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滚,互相撕扯。 陆玲珑到底年纪大些,力气也大,自然有优势。方才她没想到江妙突然会抱住她,害她一起摔倒,心中越发气恼,狠狠的抓着江妙的胳膊。 江妙这小肉胳膊被陆玲珑拧得发疼,然后一咬牙,小脑袋朝着陆玲珑的脸撞去。 打架嘛,谁不会啊! 瞧着陆玲珑仿佛是被她撞懵了,江妙用力推了她一下,小身子迅速的反应过来,骑在了陆玲珑的腰上,对着旁边嚎啕大哭的乔元宝道:“别哭了,赶紧过来。” 乔元宝委屈巴巴的擦了擦脸上的金豆子,看到江妙骑在了陆玲珑的身上,陆玲珑快要挣脱的时候,才突然明白,立马迈着小肥腿“噔噔噔”跑了过去,然后动作笨拙的,一屁|股坐在了陆玲珑的脸上。 乔元宝虽然只有三岁,可分量重,这么一压,陆玲珑只有四肢能挣扎,身子半分不得动弹。 乔元宝哭花了一张小肉脸,目下坐在陆玲珑的脸上,又巴巴的看了一眼坐在陆玲珑腰上的小表姐。 今儿江妙是被乔氏一番精心打扮后出门的,可眼下江妙俩花苞髻的发带都被扯了下来,头发披散在脑后,珠花簪子更是散落了一地,脖子上的金项圈都歪了。 乔元宝眼睛红红道:“小表姐好厉害。” 在乔元宝的印象里,他这个小表姐,永远都是娇娇弱弱的,风一吹就会吹跑似的。可今日,打架居然这么厉害。 耗费了太多的体力,江妙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也是大汗淋漓,一张粉嫩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上辈子,她当了一辈子的乖乖女,因为病弱,对所有的事情都是淡淡的,别提和人发生争执了。她三哥就不一样,从小就爱和人打架。每回看爹爹训斥三哥,她除了心疼三哥以外,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羡慕的。羡慕有健康的身体,和人打架。 如今,她也可以了。 江妙咧着嘴,露出漏风的门牙,心里头开心,对着身下的陆玲珑道:“以后再敢欺负元宝,我见一次打一次!” “唔唔唔……”陆玲珑嚷嚷着,仿佛是在哭了。 乔元宝一脸神气,握着小拳头跟着附和,扭了扭小屁|股,道:“嗯,见一次打一次!”然后看着小表姐被撞得红红的小脑门,觉得生气,忙“噗噗”放了两个屁。 被乔元宝坐在身下的陆玲珑,登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01章 > · 如意堂。 老王妃看着孟氏怀里的陆玲珑,瞧她碧绿的衣裙和头发乱糟糟的,双眼红肿,满脸的泪痕,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正委屈的哭个不停。 再瞧乔氏身边的江妙。目下这小脑袋上的发髻也乱了,倒是没哭,只是一张脸粉嫩嫩的,可那白皙娇嫩的额头却肿了一个大包,小女娃皮肤雪白,越发衬得这略显青紫的大包狰狞,看得人心疼得紧。 望着乔氏心疼的眼神,老王妃这个过来人,也是能理解的,忙对着陆玲珑呵斥道:“究竟怎么回事?” 老王妃一喝,陆玲珑埋到孟氏的怀里小脑袋蹭了蹭,呜呜抽泣reads;。 孟氏静静立着,愁眉不展。虽心疼女儿,可在老王妃面前,她是从来不敢造次的。孟氏晓得,今日这事儿,甭管这理是不是站在她这边,受责罚的定然是她女儿。孟氏深吸一口气,朝着老王妃赔笑道:“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怕是没什么大事儿,只是伤着了江小姑娘,是玲珑的不是。总归比人家江小姑娘大上一岁,该让着些才是……”孟氏一副善良大度的模样,低头看着陆玲珑,说道,“……玲珑,给江妹妹道个歉,嗯?” 陆玲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哪里肯道歉?再说了,她连比她年纪小、比她瘦弱的江妙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脸?陆玲珑爱面子,死活都不肯道歉。 这可让孟氏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蠢货”,这女儿,当真是被她给宠坏了!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场面。 老王妃的脸色忽的变了变。 这时,张氏怀里的乔元宝说话了。 乔元宝年纪最小,生得最胖,也是今日这三个孩子中,最毫发无损的,除却白胖胖的脸蛋有些许泪痕之外,倒是看不出别的了。乔元宝握紧小拳头,胖脸蛋满是认真,控诉道:“刚才我和小表姐看完大哥哥回来,她就忽然出现了……”乔元宝一只小胖手指了指陆玲珑,语气激动道,“然后她就推元宝,还要打元宝,小表姐就过来挡在元宝的前面,然后她就开始欺负小表姐了……” 乔元宝虽然只有三岁,可这事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老王妃听了面色越发的难看,侧过头看了一眼李嬷嬷。李嬷嬷是目睹过事情经过的,朝着老王妃点了点头。乔元宝说得字字属实,的确是陆玲珑无端端欺负人家的。 陆玲珑七岁,个子比一般的女孩子要高些,而江妙呢,不过六岁,可生得矮小娇弱,又是个药罐子,若陆玲珑要欺负人家,总是江妙吃亏的。 老王妃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陆玲珑道:“混账东西,还不道歉!” 老王妃这是真的动怒了。 孟氏看着,心肝儿颤了颤。要知道,这宣王府,是绝对不能同老王妃作对的,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孟氏抬手,在陆玲珑的胳膊上掐了掐。陆玲珑吃痛叫了一声,正欲哭诉,可看到自家娘亲的表情,吓得旋即噤了声。 陆玲珑委屈极了,可到底没蠢得太过,吸了吸鼻子,便走到了乔氏和江妙面前,看着眼前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娃,没有半点儿方才坐在她身上的凶悍劲儿,别人兴许不知道她的狠劲儿,可她是知道的。江妙瞧着瘦弱,其实厉害着呢。 陆玲珑已是恨上了江妙,不情不愿道:“对不起,江妹妹。” 江妙的小脑门隐隐作痛,之前她逞一时之勇,只兴奋的欲将陆玲珑打败,给元宝出气,虽然撞得陆玲珑嗷嗷大叫,可她自己这脑袋,也撞出了一个大包。疼得厉害呢。 江妙白嫩的小脸一拧,没有理会陆玲珑,而是转身委屈的抱住了乔氏的脖子,一副不想搭理陆玲珑的任性模样。 小孩子可以任性,何况是受了委屈的。因着陆玲珑一句不情不愿的道歉,轻轻松松原谅了人家,那才是虚伪。 章节目录 第02章 > 02 内容提要:一更 江妙肉肉的小脸蛋表情淡然,丝毫没有为陆玲珑一句简单的道歉而动容。俩小手臂牢牢的抱着自家娘亲的脖子,闷不吭声的。要比娇纵,她可是比陆玲珑有底气多了。 乔氏抱着怀里娇娇弱弱的闺女,想到方才闺女一身狼狈的被带过来,额头上肿了一个这么大的包,她心疼的都滴血了。虽说今儿是来向陆琉道谢的,可这闺女,也不能白白叫人给欺负了。 乔氏认为闺女是被陆玲珑给欺负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江妙生得娇小,而陆玲珑年纪大、个儿高,这明眼人都能猜得出来谁吃亏。目下闺女不吭声,和乔氏想的是一样的,这陆玲珑小小年纪,就这般蛮不讲理,不过是庶子所出罢了,当自己有多金贵? 在闺女的事情上,乔氏素来是不肯忍让的。 老王妃知晓陆玲珑这个曾孙女有多娇纵,平日里没少欺负人。这会儿老王妃起身走到乔氏身旁,看着乔氏怀里的江妙,抬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道:“好孩子,受委屈了。” 江妙闻,转过身子,水亮亮的大眼睛看了看老王妃。对于老人家,她素来是尊重的。她翕了翕唇,声音软软道:“妙妙没事。”陆玲珑蛮不讲理是一回事儿,老王妃和蔼可亲是另外一回事儿,只是……想着这老王妃没多少时日可活了,她实在不忍心给她增添烦心事儿。 老王妃是个讲理的。今日的确是陆玲珑不对,自然该诚心实意的道歉的。老王妃目光慈蔼的看着江妙,待侧过头,看向陆玲珑的时候,才冰冷了些。 孟氏一看这眼神,就晓得不对劲儿了,忙冲着陆玲珑道:“说大声点。” 陆玲珑的表情甚是不情愿。这江妙分明是个难缠的小丫头,而且还怂恿乔元宝坐在她的脸上——想到刚才乔元宝在她脸上放屁,陆玲珑恨不得狠狠揍那个粗俗的小胖子一顿。 只是,陆玲珑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家娘亲这般紧张的模样。陆玲珑眼眸含泪,看着面前衣着狼狈,却神情淡然的小姑娘,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对,希望江妹妹能原谅我,对不起……” 声音带着哭腔,听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乔氏心里是不解气的,可今日老王妃的态度公正,令她心里稍稍舒缓了些。 处理完这件事情后,张氏和乔氏出了走出了老王妃的如意堂。 孟氏领着陆玲珑静静的站在老王妃的面前。孟氏胸前一起一伏,稍稍松了一口气。乔氏没有再计较,这事儿大抵算是过去了,道个歉也没什么,只要女儿不受皮外伤,道几次歉都成。 人走了,老王妃才对着身旁的李嬷嬷道:“拿戒尺来。” 这话一落,孟氏才猛然睁大了眼睛,她愣了愣,之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着急道:“祖母,祖母息怒。” 陆玲珑一听,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死死的抱住孟氏的手臂,怕得要命reads;。 老王妃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孩子做错了事情,就该受惩罚。” 孟氏知晓老王妃是铁了心了,饶是她再心疼,也明白这个时候不该再惹怒老王妃。孟氏含泪抓住陆玲珑的手,瞧着陆玲珑死活不肯伸手,才柔声哄道:“玲珑乖,很快就好了。” “娘,不要,不要……”陆玲珑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怯生生的,眼睛真的大大的,泪珠子簌簌滚落,死死的咬着唇,不肯将手伸出来。 谢茵正站在如意堂外头,待看到孟氏抱着陆玲珑出来的时候,才迎了上去。她见陆玲珑在孟氏的怀里抽泣,一双手垂着,手心一片红肿,触目惊心。谢茵看着,心颤了颤,然后才关切道:“玲珑,你没事吧……” 陆玲珑呜呜哭泣,仿佛已经哭了很久了,并没有理会谢茵。 孟氏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见谢茵穿着一身浅碧色的襦裙,梳着丱发,模样生得好看,是个美人胚子。孟氏听丫鬟说,方才她女儿要动手教训那小胖子的时候,谢茵劝过。孟氏知道自己女儿性子冲动,身边需要一个能提点她的人。这谢茵,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弯弯肠子,若是利用得当,也是一件好事。 孟氏道:“以后,若是有空,就多过来陪陪玲珑吧。” 谢茵登时双眸晶亮,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可这会儿陆玲珑受了惩罚,她不宜太过开心,便抿唇,乖乖巧巧点头道:“谢谢夫人,茵儿一定好好和玲珑玩儿。” 马车内,乔氏抱着闺女心疼的紧。一旁的张氏也道:“这陆玲珑,果真太蛮横了。” 乔氏同张氏这个嫂嫂,关系素来好,自然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她道:“若非看在老王妃的面儿上,我怎么能饶过那丫头。”先前乔氏就对陆玲珑的印象不好,如今闹了这一出,自是怎么瞧怎么厌恶。 乔元宝看着脑袋上撞出一个大包的小表姐,心疼的撅嘴:“多亏了小表姐,不然元宝要被坏女人欺负了。”他哼哼了一声,眼睛亮亮道,“不过小表姐好厉害,把那个丑八怪压在地上骑大马,元宝也上去骑了。” 这倒是令马车内的两位娘亲感到惊讶了。 乔氏低头看着安安静静的闺女,诧异道:“妙妙没被陆玲珑欺负?” 今日这事儿,虽然是小事,可于江妙而,却是一桩酣畅淋漓的趣事儿。江妙眉眼染笑,嘴角翘翘道:“爹爹和哥哥们的功夫这么厉害,女儿怎么能丢他们的脸。”小女娃的声音脆脆的,颇有几分得意。 张氏听了,忍不住对着乔氏笑:“妙妙当真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是个吃不得亏的。” 江妙歪着脑袋,眨眨眼睛,看着张氏道:“舅母的意思是,娘小时候也和别人打过架吗?” 张氏笑笑:“可不是么,你娘亲瞧着娇弱,可发起狠来,当真是厉害。” 这般聊着天儿,马车内的气氛立马就轻松了起来。乔氏也想着小时候的事儿,仿佛觉得就在昨日,可如今,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亲了。 乔元宝的胖脸蛋染上了笑容,挥舞着胖手臂,欢呼道:“姑母真厉害啊reads;。” 将张氏和乔元宝送回乔府之后,乔氏才带着江妙回了镇国公府。一回屋,刚下学的三兄弟看到脑门上青紫了一大片的宝贝妹妹,一个个都想抄家伙到宣王府算账去了。 乔氏道:“不许胡闹。” 江承谚撇了撇嘴,瞧着妹妹,心疼的厉害,嘟囔道:“那咱们就这么让妙妙给人家欺负了吗?娘,妙妙掉根头发丝儿,咱们几个都心疼,如今都打成这样了……”江承谚心一横,道,“甭管事后怎么罚我,今儿我一定要给妙妙讨回公道。陆玲珑是个姑娘家,我不动手,我吓她总成了吧?” 其余的俩兄弟脸色不大好,一个个不吭声,可心里,却是默许给妹妹报仇的。三兄弟都是饱读圣贤书,知晓君子之道的,可事情若是和妹妹有关,一个个早就将君子之道抛诸脑后了。 乔氏看着就心烦,朝着三人挥了挥手,道:“得,赶紧回去好好温书。若是敢出门,就不用回来了。” 乔氏将三兄弟打发过后,才抱着闺女去净室沐浴一番。先前在宣王府整理过,脑门上也上过药,可总归是太仓促了。目下乔氏解开自家闺女的衣裳,瞧着江妙白白肉肉的小手臂上有些青紫,登时就落了泪。 江妙眼巴巴的看着乔氏,知晓她有多心疼自己,忙伸手擦了擦乔氏眼角的泪水,安慰道:“娘,不哭,妙妙不疼。”她又调皮的眨眨眼,说道,“陆玲珑掐女儿,女儿也都掐回去了,她肯定比女儿更疼呢。”都打成一团了,她哪里还讲什么道理啊。 陆玲珑敢掐她一下,她当场就还三下,她才不要吃亏呢。 乔氏破涕为笑,抬手刮了刮闺女的鼻尖儿,道:“你呀……” 江妙笑笑,小脑袋埋进乔氏的怀里,一不留神碰到了脑门上的包,才蹙眉哀嚎了一声。 陆琉听到消息了,立马换了衣裳去了如意堂,可乔氏和张氏已经走了。 老王妃看着匆匆进来的孙儿,瞧着孙儿俊脸苍白,便想起昨日那染着血的手臂,一想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心都揪成一团。老王妃上前斥责,道:“都伤成这样了,出来做什么?”虽是责备的语气,可里头满满的关切。 陆琉着一袭月牙白净面杭绸直裰,身姿颀长,芝兰玉树,虽不过十四,身上的气度远不是同龄人所能比拟的。他薄唇微抿,脸庞甚是白皙,朝着老王妃行了礼,才道:“孙儿听说,今日江小姑娘出了点事,便过来瞧瞧。” 待在卧房的人,消息倒是灵通。老王妃叹道:“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脑门上肿了个包,小孩子皮肤嫩,消下去就没事了。”说起这事儿,老王妃也是心烦,“玲珑这孩子,我已经教训过了,日后不敢再欺负人家了……” 说着,老王妃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自己这素来性情寡淡的孙儿,问道:“你什么时候,关心起那小丫头了?” 老王妃又想起那回,那小丫头落水,也是她孙儿救的,越发好奇。 对上老王妃探究的眼神,陆琉并未躲避。他薄唇微抿,这才略略垂眸,浓密的眼睫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淡淡翕唇道:“孙儿只是觉得……这位江小姑娘,很招人喜欢。” 章节目录 第02章 > · 因今儿闺女受了委屈,乔氏晚膳都没胃口。江正懋心疼妻子,专程命丫鬟准备了宵夜。等乔氏从江妙的锦绣坞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屋内着一袭宝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的江正懋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呢。 江正懋五官硬朗,俊美挺拔,原是表情淡然的,一见到妻子进来,登时露出温和之色,上前握住妻子的手,问道:“妙妙睡了?” 乔氏点头,瞧了一眼桌上的宵夜,含笑看着江正懋:“夫君知道妾身不吃宵夜的。”往常江正懋公务繁忙,有时候忙到半夜才从书房出来,乔氏便会给他准备宵夜,不然夫妻二人都是不吃的。而今日,江正懋并未在书房忙活多久,这宵夜显然不是他自己吃的。乔氏知道自己夫君虽是个大大咧咧的男人,有些霸道,可对她这个妻子,却是格外的无微不至。 这宵夜是给她准备的。 只是乔氏爱美,为了保持体态窈窕纤细,自十几岁开始就控制饮食,平日里甜点之类的极少吃,更别提晚上吃宵夜了。 江正懋自然是晓得的,可还是不依不饶,道:“晚膳用的少,多少吃点,嗯?” 乔氏思忖了一番,倒是给了江正懋面子,坐下来用了些。得亏江正懋细心,没有准备太甜太腻的。乔氏吃了半碗鸡丝燕窝汤和一个红枣玫瑰饼,夫妻二人这才歇下。 拔步床上一番酣畅淋漓的运动之后,江正懋搂着怀里面若芙蓉的妻子,亲了亲她的鬓发,声音低沉悦耳道:“别多想了,早些睡。” 乔氏点头,抱着自家夫君的双手紧了一些,说道:“不过今儿妙妙的行为,倒是让妾身有些意外。那陆玲珑比咱们妙妙大上一岁,生得也壮实些,未料竟是咱们妙妙将人家打趴下的……”虽说打架不好,特别是姑娘家,最应该端庄贤淑。望城的大户人家,哪个不是自小就将闺女培养成知书达理的淑女?可乔氏这语气中,却是欢喜居多,显然没有因为今日闺女的粗俗举止而生气。 乔氏抬眼,双颊酡红,眼底含笑,道:“妙妙身体不好,妾身不求她日后如何的荣华富贵,只求她一生都健健康康的,可夫君和让哥儿这三个哥哥护着她,什么委屈都不让她受,妾身越发担心她日后护不了自己,如今倒好,让妾身看到咱们妙妙也是有能耐护着自己的。” 什么善良大度,她不管,她只要闺女不受丁点儿委屈。 江正懋抬手抚了抚妻子的脑袋,笑道:“妙妙像你。” 这显然不是夸赞,而是打趣儿。 乔氏这才面色羞赧。 同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哥成亲,虽是桩好事儿,却也有不好的地方,譬如小时候的糗事儿,一桩桩一件件都瞒不过他,日后还要被他拿出来津津乐道。乔氏不愿讨论这个话题,抬手在他手臂上捏了捏,可江正懋是个自幼练武的,身上硬邦邦的,小腹上也是整整齐齐的豆腐块,外面瞧着斯斯文文的,像个书生模样,里头却是一副武夫身材reads;。 乔氏收回手,瞪了他一眼,道:“反正妾身觉得,妙妙这样挺好的。咱们的宝贝闺女,谁人都不许欺负。” “成,不欺负。”江正懋附和,又问道,“今日你们去了宣王府,那宣世子的伤势如何了?” 问起了正事儿,乔氏的表情也认真了些,她道:“妾身倒是没见着人,只是妙妙和元宝去看了,据说躺在榻上,想来是伤的不轻。夫君你昨儿也说了,宣世子手臂上都是血,这伤恐怕没这么快好。”说起陆琉,乔氏忍不住又称赞了一番,叹道,“若是日后咱们妙妙,能嫁一个像他这般的夫君,妾身倒是不用再担心了。” 江正懋却是蹙眉:“年纪大了些。”语气有些嫌弃。可人家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罢了。 乔氏忍不住笑。她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说的又不是陆琉,可目下听江正懋这般说,乔氏倒有些不开心了,遂摆出一副护短的架势,道:“夫君不也比妾身大六岁吗?” 这是嫌他老了?江正懋翻身将妻子压在,又狠狠的吻了一通。 他江正懋的闺女,日后定然要嫁一个年岁相当的。差太多,他可舍不得。 次日江妙额上的包消了些,可小女娃的皮肤的确过于娇嫩,如今留下了淤青,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了。早晨乔氏看到的时候,又忍不住心疼了一番,暗道昨儿真不该这么轻易的饶了陆玲珑。 江妙抬手碰了碰,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有些疼,这代价当真有些大了。 原本说好了的,今日要和乔元宝一起再去宣王府看陆琉,可昨日发生了这种事情,而且她脑袋上顶着这么一个淤青,自然是不好出门了。不过这也恰好合了江妙的意——之前乔元宝一直黏着她,今儿倒是有闲暇练练字儿了。 正当江妙准备练字的时候,薛今月却是过来了。 薛今月穿着一身橘色衣裙,梳着双垂髻,俏丽活泼,看到了江妙额头上的淤青,这才心疼道:“怎么弄成这样啊?” 江妙笑吟吟的,同薛今月分享了昨日和陆玲珑打架的事儿。薛今月听了,有些诧异,却握着拳头道:“真解气,我先前就看不顺眼呢,眼睛长在脑门上似的,整天跟在罗安郡主的后面……”罗安郡主虽然身份尊贵,可她脾气太差,贵女圈子里的小姑娘,但凡有点脾气的,都不愿和罗安郡主玩儿。 薛今月心疼了一番,便从丫鬟的手里拿过从薛府带回来的风筝,是个极漂亮的蝴蝶风筝,上头绘有各色花卉,色彩斑斓,做得甚是精致。 江妙瞧着也是眼前一亮,叹道:“好漂亮。” 薛今月挺了挺腰杆,得意洋洋道:“这是我哥哥亲手做的,若是妙妙你喜欢,这个就送给你。” 薛今月的哥哥薛腾,日后可是大梁年轻有为的武将,同九公主陆毓秀自小就定下了婚约。 江妙虽然喜欢,却也不夺人所好,道:“不用了,下回我让我二哥做吧。”她二哥细心,编蚂蚱编得那么好,做风筝自然也难不倒他。 这话倒是令薛今月愣住了。她眨巴眨巴大眼睛,压低了声音,道:“二表哥还会做风筝啊?” 江妙点点头,一番自卖自夸的模样:“我二哥很厉害的,在三个哥哥里头,他是最聪明的reads;。下回学院有蹴鞠比赛,我带你起瞧瞧,我二哥很厉害的。”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 薛今月本能的惧怕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江承许,自然忽略了江承许身上的优点,目下听江妙这般说,倒是有些好奇了。她垂了垂眼,小声叹道:“……原来二表哥这么厉害啊。”她都没看出来呢。 “嗯。”江妙赶紧点头。 她二哥自然是厉害的,娘亲都说了,她二哥比之爹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江妙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目下今月不过八岁,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她若想处心积虑让今月对二哥产生好感,其实不难。可是她也有些担心,若是日后这事儿真的成了,她二哥对今月的脾气还这么臭,那她便是罪魁祸首了。 可她上辈子,是见过二哥因今月的死心灰意冷的模样,仿佛也要跟着去死的。看似性情寡淡的男人,骨子里的感情却这么炙热深厚,连她这个相处了十几年的亲妹妹,都不曾察觉过。二哥是真的爱今月。 一面是今月,一面是她的亲哥哥,江妙有些难以抉择。可若真的要选,她肯定是选择帮二哥的。毕竟那时候,今月也是喜欢二哥的。只要她对二哥稍加提醒,以她二哥聪慧,不可能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陆何正端着空药碗从饭内出来,却见一个绿油油的胖团子“哒哒哒”跑了过来,瞧着他,来不及停住脚步,胖身子一下子撞到了他的怀里。见小胖子要摔倒,陆何忙腾出一只手扶着他,微笑道:“元宝公子。” 乔元宝抬起脸,露出一张白皙的胖脸蛋,乌溜溜如黑玛瑙般的眸子眨了眨,问道:“大哥哥醒着吗?”稚气的童音,听着尤为悦耳。 陆何道:“世子在看书。” 乔元宝“哦”了一声,然后开心的跑了进去。 里头陆琉早就听到声儿了。他手里执着书,侧过头一瞅,只瞧见了这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小胖子,朝着他身后一看,只跟着俩穿绿色比甲的丫鬟,并无旁人。陆琉收回眼,低头继续看书。 乔元宝自然没有意识到陆琉眼中的情绪,跑过去喊道:“大哥哥。” 陆琉嗯了一声。 乔元宝又问道:“大哥哥胳膊还疼吗?”问完他就自己开始嘀咕了,“应该还疼吧,没这么快好呢。” 陆琉喜欢清静,这小胖子有些聒噪,目下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他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书搁到一旁,问道:“今日就你一个人吗?” “是呀是呀。”乔元宝点头,想起昨日的事情,又开始心疼了,“小表姐额头撞疼了,要乖乖待在家里,不能和元宝一起来看大哥哥了。” 陆琉仿佛是没有听见,目光静静的看着外头的阴阴夏木。 许久,才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小胖子,道:“那我们去看一看你小表姐,好不好?” 乔元宝歪着小脑袋,巴巴的望着面前的大哥哥,越发觉得这位大哥哥亲切善良,不但关心他,还关心小表姐呢。乔元宝忙点头,道:“好啊好啊。” 章节目录 第03章 > 晋|江独家 许嬷嬷站在树下纳凉,瞧着园子里粉粉嫩嫩的俩小姑娘,活蹦乱跳的,正一道在放风筝呢。许嬷嬷的目光落在矮小些的江妙身上,瞧着自家姑娘不像先前那般老成乖巧,如今俏皮娇憨,委实招人喜欢。 许嬷嬷嘴角翘了翘。 见不远处着一袭宝蓝色锦袍的秀气少年走了过来。少年面如白玉,眸若点墨,五官同江大爷极像,因着年纪小,显得青葱稚嫩些。 瞧着少年面无表情,许嬷嬷赶忙过去,行了礼:“老奴见过二公子。” 镇国公府长房三胞胎兄弟,个个出色,可若要选出一个最出挑的,莫过于二公子江承许。许嬷嬷抬眸瞧了瞧,少年抿着唇,眉宇间冷冷清清,只目光落在不远处玩耍的小妹身上时,才露出些许温柔。许嬷嬷晓得,二公子虽然冷漠,可疼爱妹妹的心,同其余的两位公子是一样的。 许嬷嬷笑笑,眼睛眯着,说道:“今日薛小姑娘陪咱姑娘一道玩,姑娘笑得可开心了。” 江承许看着不远处笑容灿烂的小妹,嘴角也忍不住勾了勾。 江妙脸颊红扑扑的,瞧见了江承许,才将风筝的木拐子递给了薛今月,跑到江承许的面前,仰头道:“二哥。” 江承许“嗯”了一声,看到妹妹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上出了汗,这才从怀里拿出汗巾替她擦了擦。小女娃的皮肤嫩,目下江妙小脸肉嘟嘟的,更是水嫩白皙,仿佛轻轻戳一下就能渗出水来。 擦完了,江承许才道:“别玩太久。” 江妙乖乖的说好,之后听到身后传来薛今月的声音reads;。她闻声转头,看着着一袭橘色襦裙的小姑娘站在树下,手里拿着木拐子,眼巴巴的看着落在树梢上的风筝。江妙对着江承许道:“二哥,你帮今月去拿一下风筝吧。”她二哥功夫厉害,爬树自然是难不倒他的。 江承许倒是没有犹豫,领着妹妹走了过去,然后动作利索的爬上了树。 阳光自树叶缝隙间斑驳而下,轻轻落在少年如玉的脸庞上。少年抬手,轻轻松松拿过落在树梢上的蝴蝶风筝,微微垂眼,看着树下俩小姑娘。他的眼睫浓密,落着些许阳光,像两把精致的金扇子。 少年一跃而下,掸了掸身上的树叶,走到五步开外的小姑娘面前,将风筝递了过去。 薛今月有些看愣了。 她伸手接过蝴蝶风筝,看着江承许,声音怯怯的小声感激道:“谢谢二表哥。”薛今月看到江承许的肩膀上,还有一片叶子,便大着胆子伸出手,踮起脚,将叶子取了下来。想起先前江妙同她说的话,薛今月这会儿自然深以为然,难得在江承许面前露出了微笑。她的眉心有一颗米粒大的朱砂痣,笑起来露出漏风的门牙,“……二表哥好厉害。” 江承许嗯了一声,并没有旁的表示。 江妙心下隐隐得意。其实她二哥极优秀,若非今月太过惧怕二哥,也不会忽视二哥身上的优点。如今大家年纪还小,说是男女之情自然是早了些,她也不会过多的掺和什么,只想让今月不惧怕二哥罢了。 江妙冲着薛今月眨眨眼,道:“我二哥还会编蚂蚱呢。” 薛今月很配合的露出一副好惊讶好佩服的表情。 江妙歪着小脑袋看着江承许,说道:“二哥给我和今月编一个,好不好?” 江承许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让小厮们去准备棕榈叶。江承许聪明,学什么都快,编蚂蚱这种小事儿,自是难不倒他。他编的精致生动,没有厚此薄彼,给江妙和薛今月一人一个。 薛今月拿着手里可爱的小蚂蚱,对上江承许冷冰冰的俊脸,难以想象这么可爱的蚂蚱,居然是他编出来的。同江妙一道回屋洗脸的时候,薛今月拿着栩栩如生的小蚂蚱,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江妙,声音软软道:“这样的哥哥,我也想要一个……” 江妙被玉琢伺候着洗脸洗手,听到身旁薛今月的话,忍不住转过看着她。 哥哥倒是没戏了,若是有缘,日后就是她哥哥的小媳妇儿了。要多少蚂蚱都成啊。 江妙眨眨眼道:“那你日后经常来玩儿,我让二哥给你做好多好多。” 薛今月点头嗯嗯嗯,咧嘴傻笑道:“二表哥真厉害。”薛今月虽有亲哥哥薛腾,可薛腾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将之才,先前那个蝴蝶风筝,可是她哥哥花了好久时间才做成了。做个风筝都这么难,若要她哥哥编蚂蚱,那她哥哥烦恼的头发都要掉光了。可刚才二表哥,这么快就编好了呢。薛今月越发羡慕江妙,三个哥哥都那么好,她也想要呢。 前厅。 乔氏一听乔元宝过来看闺女了,则是笑吟吟出去见小侄儿。到了前厅,看到了乔元宝身边的少年,才吃了一惊reads;。 乔氏上前,面带微笑道:“宣世子。” 乔元宝看到姑母,乐呵呵的上前要抱抱。乔氏笑着捏了捏乔元宝的胖脸蛋,朝着面前的少年投去探究的目光。 陆琉的脸色有些羸弱,却比昨日好许多,瞧着只不过是一个气质矜贵、斯斯文文的秀气少年。而且平日里陆琉待人冷漠,可今儿对乔氏,却露出了晚辈的谦和。他薄唇微掀,唤了一声夫人,而后低头看了一眼胖元宝,对着乔氏道:“元宝想来看妙妙。” 这意思就是说,今日他来,并不是以宣王府世子的身份,而是陪着乔元宝一道来的大哥哥而已。乔元宝一双胖手臂抱着乔氏,小胖脸圆润无比,生得唇红齿白,仰头道:“是啊是啊,元宝想见小表姐,但是又担心大哥哥,所以……” 所以就带着大哥哥一道来看小表姐了。 乔氏有些哭笑不得,也难为人家宣世子这般惯着他。先前乔氏猜测,这位宣世子自幼丧母,身边唯有老王妃一个真正关心的亲人,所以特别喜欢小孩子,如今乔氏见陆琉这般迁就乔元宝,越发是笃定了心中的猜测。乔氏用一种“真是个可怜孩子”的眼神看着陆琉,说道:“那我去叫妙妙出来。” 乔元宝有些疑惑,眨眨眼道:“为什么要小表姐出来,我和大哥哥一起去看小表姐不行吗?” 以往乔元宝来镇国公府,乔氏自然派人直接将他领到江妙住的锦绣坞,可今日,人家世子虽然是陪着乔元宝来的,可身份摆在那儿,也算是贵客,哪有当真让他去探望自己闺女的理?人家客气,那是人家教养好,他们镇国公府,该有的礼待,还是得有的。 却听陆琉淡淡道:“不碍事的,我和元宝一起过去吧。” 乔氏一愣,对上面前少年的眼睛,里头满是真诚,倒不是因为客气。乔氏最喜欢待人真诚的,自然忍不住将陆琉当成懂事的小辈看待,旋即娇容染笑,点头道:“那成。”乔氏低头看着乔元宝,摸摸他的小脑袋,道,“元宝认识路,带世子过去吧。” 乔元宝挺了挺腰板说好,然后伸手去拉陆琉的手。他知晓陆琉的右手受了伤,便绕道另一旁抱着他的左手,热情道:“大哥哥,跟元宝走吧。” 看着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二人走出了前厅,朝着锦绣坞的方向去。站着看着的乔氏脸上也带着融融笑意。可一旁纤细清秀的丫鬟问菊倒是有些糊涂了,问菊嘟囔道:“夫人,您说这宣世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王府世子,居然这般关心一个六岁的小女娃,怎么瞧怎么觉得奇怪。若是姑娘如今十六,那还说得通。 乔氏唇瓣一弯,看着问梅,道:“有些事情,别想得太复杂,不过是简单的探望……”乔氏脸上的笑容隐去,叹息道,“宣世子是个可怜孩子,若是喜欢元宝和妙妙,我倒是愿意他多接触接触。这孩子,我看着挺懂事的,没什么架子……” “……而且长得也很好看。”问梅补充道。她伺候夫人这么多年了,自然晓得自家夫人是看人只看脸的。觉着只要长得好看的,心眼儿坏不到哪里去。不过乔氏自己生的倾国倾城,夫君又是一等一的好样貌,生出的四个孩子,都是面容精致,玉人儿一般,要让她觉得长得好看,那对方定然好看的不成样子。譬如今儿这宣世子。 乔氏笑了笑,道:“就你贫嘴。” 乔氏生的风姿清丽,秾纤婉淑,目下一嗔,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倒是让问梅看痴了reads;。 江妙坐在黄花梨卷草纹藤心罗汉床,粉粉的裙摆随意的铺着,层层叠叠的,仿佛花瓣似的。她净了面,花苞髻上缠着明晃晃的南珠,小肉脸白皙娇嫩,只是额头上的一片青紫,倒是更加明显了。 玉人儿一般的小女娃,肉肉的小手捧着一个鎏金平錾花纹银碗,里面盛着清香的荷叶粥。夏日炎热,荷叶的碧绿和清气让人觉得身心舒畅。江妙拿着银勺舀了一口,低头,正准备吃,便听到外头乔元宝脆脆的童音。 江妙一笑,倒是有些惊喜。 很快,穿得绿油油的胖团子就跑进来了。 “小表姐。”乔元宝喊了一声,他凑上前,看着江妙额头的淤青,小肉脸一拧,眉头一皱,伸出胖乎乎的肉手,却不敢碰,正是一副心疼怀了的模样。乔元宝双手托腮,肉肉的小下巴越发明显,喃喃道,“小表姐还疼吗?” 见胖表弟有心,江妙笑笑道:“不疼了。” 乔元宝道:“那就好。”聊着聊着,才想起了重要的事情,眼睛睁得大大的,开心道,“大哥哥也来看小表姐了呢。” 大哥哥。 江妙握着银勺的小手顿了顿,缓缓抬头,看着进来的少年,倒是吃了一惊。不好好待在府上养伤,怎么跑到她这里来了?江妙甚是惊讶,可人家来了,总得要感谢的。 江妙乖乖巧巧喊道:“陆哥哥。” 陆琉进了屋子,看着里头装饰精致,摆设齐全,饶是一些不起眼的物件,都是极罕见的,可见江妙在镇国公府是如何受宠。陆琉眉宇柔和,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番,他还是头一回来姑娘家的闺房。 不过,只有六岁罢了,什么闺房不闺房的。 陆琉听江妙在叫他,遂颔首,而后上前,瞧着她充满朝气的小肉脸,心情登时大好。 只是—— 陆琉的目光在江妙的小脑门上顿了顿,笑意也逐渐敛去。 江妙安静的坐着,被眼前的这个少年看得头皮发麻。恰好看到薛今月进来了,才松了一口气。这么多人在,陆琉也不会对她如何。 薛今月是个懂礼的,冲着陆琉喊了一声大哥哥,然后才冲着乔元宝扬了扬手里的蚂蚱。乔元宝是个三岁小孩,最喜欢这等小玩意儿,目下瞧着薛今月手上有这么可爱的小蚂蚱,胖身子忙从罗汉床上爬了下来,朝着薛今月跑去,嘴里嚷嚷着:“元宝也要。” 薛今月调皮,提着裙子就跑出去了,乔元宝像个胖乎乎的球似的,动作灵活的追了过去。 江妙被这俩孩子逗乐了,忽然反应过来,屋里头只剩下她和陆琉了。 江妙一脸认真的看着陆琉。 却见少年面色温和,朝着她招了招手,音色清润道:“妙妙,过来。” 江妙一听,小屁|股朝着后面挪了挪。 章节目录 38|03 > 晋|江独家 江承谚刚从马场回来。大热天的,出了一身的汗。一进屋,江承谚就跟大爷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杯盏,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又命丫鬟添了一杯,好生牛饮一番,才看着乔氏道:“娘,我去看看妙妙。”回府的头一件事是见娘亲,第二件事就是去看看妹妹。 乔氏看着自家儿子这副样子,道:“先回屋沐浴,瞧你这样儿,小心把妙妙给熏着了。”乔氏习惯过精细日子,最受不得男人身上的汗味儿,如今江承谚年纪还小,味道自然不重,可乔氏的鼻子里娇气,一丁点儿汗味儿都受不了。 江承谚撅撅嘴,想反驳自己才不臭,可他又不想妹妹嫌弃自个儿,遂点头道:“成,那我就先去换身衣裳。” 江承谚转身就走,乔氏才忽然想到了什么,道:“等等……” “嗯?”江承谚转过头,奇怪的看着乔氏,眨了眨眼睛,问道,“娘,还有什么事儿吗?” 乔氏道:“今儿宣世子也来看妙妙了,待会儿你见着人家客气些。”三个儿子中,就属江承谚最冲动,令乔氏最头疼。 江承谚原先对陆琉的印象简直是差到了极致,谁让他上回无端端拐走他妹妹呢。可自打前日晓得陆琉救过宝贝妹妹的命,他心里自然是感激居多。不过江承谚还是本能的不喜欢这沉默寡的王府世子,这陆琉和他二哥一个德行,他最不喜欢这种闷葫芦性子了。目下一听乔氏这话,江承谚不满的撅嘴:“他来做什么?他和妙妙又不熟。”语气中是满满的嫌弃。 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乔氏无奈道:“日后兴许来往还要多些,你可得记住了,不许胡闹。” 江承谚看了一眼乔氏,心想: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可看在陆琉是妹妹的救命恩人份上,江承谚勉为其难的答应,嘟囔道:“我知道了,儿子一定会以礼相待的。” 被乔氏一番叮嘱后的江承谚走到了外头,直接朝着长廊另一头走去。跟在后头,穿着一身灰色衣袍的少年,正是江承谚的随身小厮长安,瞧着三公子走得方向,才忍不住问道:“三公子,您不先去换身衣裳吗?” 江承谚步子加快了些,说道:“换什么衣裳?”他嘴里嘀咕着,“这陆琉我看着就觉得奇怪,我得先瞧瞧妹妹有没有事儿,不然我不放心reads;。” 简直将人家宣世子当成贼防着了。长安心道。若是姑娘年纪大些,的确得防着,可目下姑娘就六岁罢了,人家宣世子能对姑娘做什么啊? 陆琉坐了下来,看着绷着一张小肉脸的小姑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将她手里的鎏金平錾花纹银碗拿了过来,搁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双手一空,江妙越发觉得奇怪了。她眉头蹙得紧紧的,却见陆琉轻轻碰了碰她的脑门。有些疼,不过陆琉的力道很轻,小心翼翼的。江妙眨眨眼,问道:“陆哥哥?”眼前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罢了,又不会吃了她,她没必要惧怕她。奈何她是重生一回之人,上辈子听说了他太多毒辣的手段,自然不能继续将他当成普通少年看待。 陆琉收回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瓶,打了开来,从里头倒出一些药膏,才动手抹在江妙的脑袋上。 陆琉道:“下回别打架了。” 说的好想她很喜欢打架似的。江妙撇撇嘴,额头上清清凉凉的,有些舒服。江妙紧张的身体也渐渐放松起来,任由他替自己涂抹药膏。不过,昨日若不是陆玲珑太过欺人太甚,她也不会和她打架,虽说小孩子打架没什么的,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若是能斯斯文文的,也不会做这等粗俗之事儿。只是,若陆玲珑还敢有下回,她照样不手软。 江妙是个善恶分明的,虽弄不清楚陆琉为何对她好,却也对他心存感激,她抬眸看着他,努力做出一副乖巧状,道:“谢谢陆哥哥。” 陆琉抹着膏药的手一顿,之后继续,启唇道:“不用谢。” 德性。 饶是陆琉不说,江妙也知今儿这药膏极好。她额头上的淤青,过几天就会消,可若是能提早消,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额头抹完了,江妙以为完事儿了,却见陆礼伸手捏着她的胳膊,直接将她的袖子给撸起来了。 她这衣裙袖子,是极容易撸的,如今正是夏日,穿得少,袖子一撩,直接就露出了白白嫩嫩藕节般的胖手臂。 先前养了那么久的肉,自然不是白养的,寻常小姑娘兴许不喜欢这般胖乎乎的,可她上辈子见多了自己瘦巴巴的模样,是宁可胖得像胖表弟一样,都不想再瘦了。可这会儿,她养了这么久的胖手臂,被一个陌生男子看了去,江妙登时就有些脸烫。可一想到这具身体只有六岁,江妙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 胖手臂上也有淤青,陆琉挨个儿摸了药膏,而后才问道:“还有吗?” 撸了袖子,江妙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忙摇摇头,道:“没了。” 瞧着面前小姑娘呆呆愣愣的模样,陆琉有些想笑。 他自然知晓,昨日和陆玲珑打架,她是打赢了的。瞧着瘦瘦小小的,骨子里还是有股蛮劲儿的。这样也好,日后省得让别人欺负。 陆琉将瓷瓶盖子塞好,而后才伸手把罗汉床上的小姑娘抱到了腿上,他低着头,捏捏她的脸,摸摸她的小脑袋,仿佛是得了一只极喜欢的小动物。 若是往常,江妙也不会任由陆琉把她当小猫小狗对待,可如今陆琉的胳膊受着伤,她只能仍由他捏捏脸。 章节目录 39|04 > 独|家 江承谚火急火燎的朝着锦绣坞走来,看到院子里一道玩闹的薛今月和乔元宝,停了脚步,顺手捏了捏乔元宝的胖脸蛋,问道:“妙妙呢?” 薛今月到底懂事些,方才不过是和乔元宝闹着玩儿。乔元宝是小弟弟,她理当谦让,就将先前江承许给她编的小蚂蚱送给了乔元宝。乔元宝得了心爱的小物件,胖脸蛋要笑成花儿了,仰着脸颊开心道:“小表姐在和大哥哥玩呢。” 大哥哥。 江承谚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乔元宝口中的大哥哥指的就是宣世子陆琉。 江承谚眉头紧蹙,松了捏着乔元宝脸蛋的手,立马就抬腿走了进去reads;。 一进屋,就瞧见罗汉床上,穿着一袭粉色襦裙的小女娃正捧着鎏金平錾花纹银碗在吃荷叶粥,听到声响,才抬起水亮亮的大眼睛,乖巧的冲着自己喊道:“三哥。” 声音又甜又糯,听得江承谚心里暖暖的。 江承谚点头应了一声,瞧着妹妹好端端坐着,而一旁芝兰玉树的少年也安静的坐在玫瑰椅上,虽面无表情,却友善的朝着他微微颔首。江承谚虽然冲动,却也是个讲道理的,暗道自己兴许真的是多想了,可他总有一种这陆琉要叼走他宝贝妹妹的感觉…… 江承谚懊恼的挠了挠脸,冲着陆琉道:“宣世子伤好些了吗?” 陆琉道:“承蒙挂念,没什么大碍。” 有没有大碍。江承谚撇撇嘴,晓得陆琉实在逞强了。他前日看得很清楚,哪能这么快就没事儿。见陆琉面色不佳,唇色发白,正是一副羸弱病态。江承谚道:“瞧着宣世子脸色不大好,这妙妙也看过了,还是早些回府歇着吧。”虽是关心的话语,可任谁都听得出这是逐客令。 说完了,江承谚坐在榻边,笑吟吟的看着宝贝妹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江妙无奈,遂将小嘴凑过去,在江承谚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江承谚这才眉目舒展,一副吃了糖的开心模样。 陆琉瞧着,微微垂眸,而后走出了房间。 陆琉走了,江承谚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稚气的俊脸满是宠溺,道:“瞧你,头发都乱了。”江妙自小被乔氏打扮的漂漂亮亮,身边的丫鬟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艺,而这会儿,江妙脑袋上的俩花苞髻有些乱糟糟的。 江妙撇撇嘴,不敢告诉三哥方才自个儿被陆琉当成小猫小狗对待,才揉乱了发髻。 宣王府的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前头出了些意外,马车停了下来。 里头的陆琉伸手抚了抚手臂,而后打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外面。 路边有家卖包子的摊子,摊主是个三十出头模样的青年男子,生得浓眉大眼,笑容憨厚。摊主正在吆喝,忽然有个穿穿荆钗布裙样貌普通的妇人走去,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小女娃梳着丱发,绑着红头绳儿,眉心点着朱砂,胖嘟嘟的,像从年画上走出来的似的。见了人,小女娃开心的喊了一声“爹爹”。 是摊主的妻儿。 摊主同前来探望的妻子说了一些话,而后才接过妻子手里的女娃,踮了踮,小女娃被爹娘拥着,笑吟吟的亲了亲娘亲的脸颊,然后又亲了亲爹爹的脸颊。 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陆琉却看得极认真。他见小女娃被摊主抱到了杌子上,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肉包子,然后同前来帮忙的妻子一道和面吆喝。 陆琉放下帘子,喊了一声陆何。 外头的陆何听到声响,打开帘子将脑袋探了进来,问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陆琉淡淡道:“去买几个包子reads;。” 陆何晓得世子爷不爱吃包子,却也没多想,只点了点头,下马车去买了俩热腾腾的肉包子。他重新上了马车,将俩包子递了进去。 里头的陆琉接过包子,低头瞧了瞧。肉包子褶子整齐,香馥馥白嫩嫩像两只兔儿,目下热乎着,散发着阵阵面粉香。这摊主倒是实诚人,肉包子皮薄陷大,灌汤流油,吃起来自是软嫩鲜香。陆琉若有所思,一面吃着包子,一面想着事情,竟将俩平日不喜欢吃的肉包子都吃完了。 到了宣王府,陆琉先去老王妃那儿请安。老王妃晓得今儿孙儿带伤出门,自是忍不住关切责备了一番,而后命陆何好生看着,不许他再胡闹。陆琉态度乖巧的在老王妃的面前应下,亲自扶着老王妃进屋休息,才回自个儿的玉磐院。 长廊上,梳宝髻、穿橘色褙子的孟氏恰好看完女儿去找夫君陆忱,瞧着迎面而来之人,则是稍稍屈膝行了礼,面上笑盈盈道:“世子。” 陆琉叫了一声“大嫂”。 孟氏客客气气的,关切道:“上回世子救了玲珑,妾身都没来得及感激一番。”她瞅了瞅陆琉的手臂,问道,“世子的上可好些了?” 陆琉道了一句无碍。 这般冷冰冰的,叫孟氏面上的笑容越发的僵硬了几分。待陆琉走后,孟氏才瞧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道:“神气个什么劲儿,若不是有老王妃在,这世子之位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若是没有陆琉,宣王便没有嫡子,那日后偌大的王府,自然是交到孟氏的夫君、宣王庶长子陆忱的手上。只可惜老王妃护着陆琉,而这宣王,虽然是个风流鬼,却是个孝顺的,只要有老王妃在一日,断断不可能将世子之位给疼爱的庶子。所以孟氏心里头,是巴不得老王妃早些驾鹤仙去的。 孟氏嘴里喃喃念着“讨债鬼”、“丧门星”之类的,待进了自家夫君的书房,才气鼓鼓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坐在黄梨木书桌后面,穿青衣长袍、气质儒雅的年轻男子,正是宣王府的庶长子陆忱。 陆忱见孟氏生气的模样,则搁下笔,过去捉着孟氏的双手,温柔道:“怎么了?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孟氏美眸含怒,将方才遇见陆琉的事情说了。听了之后,陆忱笑笑,道:“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你啊,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三弟,他性子寡淡,我都没怎么见他笑过,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孟氏嗤了一声,道:“怎么着?你不帮自己的娘子,倒是帮起外人来了。”孟氏越说越气,胸前一起一伏的,“……若非有陆琉,咱们在王府的日子还能过得再舒坦些,而且舟儿和玲珑,身份也会抬高一大截儿。你自个儿不争气也就算了,怎么反倒胳膊肘往外拐了。” 陆忱生得老实,平日里对妻子孟氏关怀备至,疼宠恩爱,若是换做往日,自然上去哄人了,可听了这番话,陆忱松了手,表情淡淡道:“三弟不是外人。” 孟氏冷笑,道:“那他克死自己的亲娘,这总不是我胡诌的吧?你当人家是亲弟弟,人家可是想方设法讨老王妃的欢心,为的就是防止你抢走这世子之位。人家不过十四,这城府,可深着呢,就你是个老好人。” 孟氏的话越说越难听,陆忱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转身回到书桌旁,语重心长道:“三弟自幼丧母,是个可怜孩子reads;。而且这世子之位,本就是他的,什么抢不抢的。”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孟氏咬牙切齿,当真是恨铁不成钢。这老子和儿子,都一个德行,日后都是被欺负的份。想来想去,还是闺女像她。可一想到闺女的骄纵无脑,孟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孟氏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夫君一眼。 孟氏是个聪明的,知晓夫君忠厚,听不得她说陆琉的坏话,她深吸一口气,才走到陆忱的身边,伸手搭在陆忱的肩上,按揉了几下,服软道:“好了,妾身不过是抱怨了几句,爷别生气。” 陆忱这才道:“日后别这么说三弟了。” 孟氏手上的动作一顿,懒洋洋敷衍道:“成,妾身晓得了。” 陆忱这才眉开眼笑,将手覆在孟氏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说道:“听说这段日子舟儿极少去镇国公府……” 说着这个,孟氏也是一阵窝火,心里又忍不住咒骂了几句陆琉。孟氏道:“昨儿玲珑和江小姑娘闹了些小矛盾,明儿妾身让舟儿去探望探望。舟儿和镇国公府长房三兄弟关系好,同小江姑娘处得也好,日后啊,若是舟儿能娶江小姑娘,那就好了。” 陆忱对镇国公府那千娇百宠的小姑娘也有些印象,虽然病弱,可教养极好,是个懂礼貌的。 他失笑道:“你未免想太远了。”他是庶子。他的儿子,哪能配得上镇国公府的嫡出孙女?可这话,陆忱不敢直接说,生怕惹妻子生气。 夫妻十载有余,孟氏哪里不知陆忱心中所想?她道:“咱们舟儿人品样貌学识,样样都是拔尖儿的,哪里配不上那病秧子了?”除却将儿子培养得太过正人君子,孟氏对这个儿子,还是极满意的,加之陆行舟本就优秀,孟氏看儿子,自然是越看越满意,觉得自个儿儿子是整个望城最优秀的少年。 只是—— 孟氏也知镇国公府长房几人对自家儿子为何突然冷淡下来,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她那傻儿子承认了自己并没有救过江妙。 孟氏垂眸,心下有些发愁。再这么下去,这儿媳妇恐怕当真要跑了。不成,镇国公府这门亲事,她一定得攀上。 初秋天气清凉,如往年一样,老太太携府中儿媳、孙儿一道去法华寺祈福拜佛。 老太太素来信佛,每回拜菩萨,少不了为小孙女祈福。江妙虽然年幼,因身子病弱极少出门,可去法华寺的次数,却是相当多的。如今她身子有些好转,却也按时吃着大夫开得方子,一日三餐多吃点,白日除了读书,锻炼身体也不落下,越发出落的胖乎乎、圆润润的。 老太太同乔氏和江妙一辆马车,二儿媳冯氏和三儿媳戚氏坐后头那辆。老太太会这么安排,一来是想多多亲近孙女,二来是知晓二儿媳和三儿媳关系不佳,特意给了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江妙被老太太抱在怀里,老太太瞧着,笑呵呵道:“长得真好。”老太太踮了踮怀里小孙女的分量,沉甸甸的,丝毫不像之前那般,瘦瘦弱弱的,衬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 老太太一面捏着小孙女的脸蛋,一面看着乔氏道:“下回华大夫来了,你可得多感谢感谢reads;。” 华大夫是望城有名的杏林高手。但凡有本事的人,总是有些脾气,华大夫亦是如此。望城前去求医的达官显贵不少,却也不是每个人都肯医治的。这位华大夫能为江妙看病,也是乔氏曾多次去拜访,最后不惜下跪,才感动了华大夫。江妙的病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若非华大夫妙手回春,如今也不会有一日比一日健康的江妙。 乔氏从善如流,道:“儿媳晓得了,下回一定好好感谢。”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 到了法华寺,老太太领着乔氏、冯氏和戚氏去殿内上了香,到了后院客房的时候,瞧见了宣王府的侍卫,晓得是宣王府的老王妃也过来了,便过去拜见。 老王妃瞧着老太太过来了,倒是热情的将人迎了过去,一道落座。 乔氏、冯氏和戚氏挨个儿行礼。 老王妃是个和善的,笑吟吟道:“用不着这么客气,都坐下休息吧。”之后才看向乔氏手边的小女娃,欢喜道,“妙妙也来了。” 今日的江妙穿了一身桃红色襦裙,双丫髻下是一张乖乖巧巧的脸,因又娇养了一两个月,如今这小脸蛋,已经没有往日的瘦小羸弱,而是肉嘟嘟的,泛着健康的白里透红。江妙的模样继承了乔氏的美貌和江正懋的优点,灵动清澈的大眼睛,能将人的心都看软了。这会儿江妙乖乖的喊了人,朝着老王妃的边上一看,竟瞧见陆琉也跟着来了。 陆琉面如白玉,五官硬挺,着一袭墨绿锦袍,瞧着气色,伤势自然是大好了。 今儿陪老王妃一道来上香的,除了孙儿陆琉,还有庶长孙媳妇孟氏。孟氏穿着富贵华丽,容貌端丽,打扮得明晃晃的,看着乔氏身旁的江妙,才道:“妙妙瞧着又胖了些,生得可真好啊……”虽是夸着,可心里却想,若是再胖下去,日后长大了瘦不下来,那可就麻烦了。毕竟在孟氏的心里,已经将江妙定为自己的儿媳妇了。 孟氏又对着身旁的陆玲珑道:“上回的事儿,还没好好和妙妙道歉了,来,陪妙妙一起出去玩罢。” 江妙看着陆玲珑不情不愿的样子,当真有些不想勉强她。可老太太看着,却是发话了:“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很正常,妙妙方才不是说要去院子里看桂花吗?喏,和你玲珑姐姐一道去吧。” 上回在宣王府的事情,老太太当然是知晓的,可今日孟氏有意想要两个孩子和好,且老王妃也在这儿,她总得给人家一个面子。 老太太都发话了,江妙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反正她和陆玲珑,就在屋子里装装样子,扮扮乖巧,出了这屋子,谁爱搭理谁呢。 不过于江妙而,陆玲珑的骄纵脾气都写在脸上,不像谢茵那样喜欢背地里动手脚的,倒是容易相处的多。 孟氏笑着,这才对一直不说话的陆行舟道:“你陪她们一道去,好生照顾着。” 陆行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江妙了,一直没机会和她相处,这会儿正按捺不住想主动提出陪俩小姑娘一起出去,未料孟氏先开口了,则笑容憨然道:“嗯,舟儿一定好好照顾妹妹和妙妙。” 陆行舟领着陆玲珑走到江妙的身边,朝着她伸手,道:“妙妙,咱们出去玩吧reads;。” 笑容阳光的小少年,本是极招人喜欢的,可江妙没法忘记上辈子的那一幕,终究没有伸出手。她思忖半晌,走到了陆玲珑的那边,握住了陆玲珑的手——当两个都讨厌的情况下,她倒是宁愿和陆玲珑牵手。 至于陆玲珑,上回因江妙被打手心,疼得她哭嚷了好几日,早就将江妙视为最讨厌之人。而且她知道,江妙瞧着年纪小小、单纯可爱,下起手来却狠极了。这么一个无害的六岁女娃,将她的手臂掐得青青紫紫,好几日才消下去。 陆玲珑知道,她讨厌江妙,江妙也是讨厌她的,而如今江妙主动牵她的手,倒是令陆玲珑有些想不明白了。 陆玲珑一脸诧异的看着江妙。 不过,手里这肉呼呼软绵绵的小手,摸起来还有些凉凉的,陆玲珑倒是并不讨厌,可只要联想起那日和她扭打在一起的江妙,及在她脸上放屁的小胖子,顿时就喜欢不起来了。 陆玲珑看了一眼江妙天真友善的小脸,心里暗暗道:虚伪,就会在人前扮乖巧! 三人走了出去,大人们看不见了,陆玲珑这才将手抽了回来,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看着陆玲珑趾高气扬的模样,江妙问身后的问梅要了帕子,低头认真的擦了擦手 陆玲珑登时气得小脸都绿了,朝着陆行舟告状:“哥哥,你看她啊。” 陆行舟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看着边上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只觉得她可爱又招人喜欢,并未半点生气。的确是他妹妹不对,她小小的反击一下,没什么不对的,而且还显露出小姑娘的真性情啊。 陆行舟笑容和煦,道:“妙妙别生气,玲珑就这性子,她没恶意的。” 她知道啊。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没有恶意并不是随便骄纵的借口,她想膈应她,她照样能膈应过去。只是,这种事情搁在之前,江妙并不会同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计较什么,可想到陆玲珑欺负过她的胖表弟,江妙便觉得,像陆玲珑这种人,一步都不能让着她。 见自家哥哥帮着别人,陆玲珑气恼的跺了跺脚,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陆行舟充到和事佬,说了半天好话,哄着二人去院子里看桂花。 法华寺金桂盛开,香气馥郁。 后院中有一个荷花池,池中枯荷凋零,原是碧玉般的荷叶也渐渐泛黄。 陆行舟瞧着调皮活泼的陆玲珑,叮嘱道:“别走太近。” 陆玲珑冲着陆行舟做了一个鬼脸,而后低头,嘴角翘了翘。她仰起头,对着跟着江妙一道出来的问梅,乖乖巧巧道:“我有点饿了,你能帮我去那点桂花糕吗?” 问梅是乔氏安排跟在江妙身旁的贴身丫鬟,为的就是怕小小年纪的江妙会出意外,随行护着她。这会儿陆玲珑要让她去拿糕点,倒是将问梅一下子难住了。 问梅看了一眼安静的站在陆行舟身后的江妙,斟酌了一番,正欲拒绝陆玲珑的要求,却见江妙走了过来。 江妙一副极懂事的模样,歪着小脑袋,说道:“问梅姐姐,你就帮她去拿一下吧reads;。' 问梅看着自家姑娘唇红齿白的精致小脸,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姑娘好生待着,可别乱跑了,奴婢马上就回来。” 江妙立马应下。 瞧着问梅走了,陆玲珑才走到江妙的身边,小脸染着笑,说道:“妙妙你真好。”这态度,同方才的截然不同。 江妙不知陆玲珑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微微一笑,露出俩可爱的梨涡,配合着说着客套话:“不用客气。” 陆玲珑嗯了一声,一双眼睛灵动的转着,然后指了指莲花湖边突然冒出来的小兔子,惊喜道:“妙妙你看,那兔子真好看,咱们过去瞧瞧吧。” 小孩子,都喜欢可爱的兔子,何况这只小白兔,生得胖胖的,小小的一只,正低头在啃萝卜,当真是憨态可掬。江妙的确是喜欢的,可是她没立刻跑过去,而是笑吟吟看着面前的陆玲珑,说道:“咱们一起过去吧。” 陆玲珑笑容一僵,而后说好,同江妙一道走了过去,只是步子稍稍放慢了些,让江妙走在前头。 小兔子不怕生,只吭哧吭哧啃着萝卜,一副小吃货模样。 离小兔子五步远的时候,江妙忽然停了下来。 陆玲珑忍不住道:“妙妙,你怎……怎么不走了?” 江妙伸手捉着陆玲珑的手,态度坚定道:“一起去。”见陆玲珑不情不愿,江妙越发握得紧些,说什么都不许她挣脱,拉着她走了过去。可陆玲珑却是一改方才的和善态度,拧着眉说不要,走近了些,到了那小兔子边上,更是扭动身子急欲离开。 许是陆玲珑的动作太大,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鞋底一滑,整个身子就往身后的荷花池栽去。 “噗通”一声。 陆玲珑落进了湖里,登时溅起了晶亮亮的水花。 陆玲珑不会水,此刻落水,便在池中挣扎着双手,身体一浮一沉,大喊救命。 江妙看着,这才转过身瞧着傻眼了的陆行舟,眨了眨眼睛,指着池中的陆玲珑,一脸无辜道:“……行舟哥哥,她掉下去了。” 陆行舟旋即反应过来,直接跳进了冰凉的荷花池里去救人。 江妙静静站在边上,并未呼救。 这陆玲珑,长着一副坏心肠的性子,却没有做坏事的脑子。这小兔子在的位置,旁边是一个草堆,边上是一个荷花池,上头隐隐有青苔和水迹,一看就是容易打滑的地儿,若是她瞧着小兔子,兴冲冲的跑过去,不出意外就得掉进湖里。而且她的表情举止太刻意了,叫她想不多想都难。 只是如今天气不算太凉,又有陆行舟及时施救,大人们也在不远处的客房,倒是不会真的出什么大事。只不过多喝上几口池水的事儿。 她想让她喝,她无功不受禄,原原本本还给她。 见陆行舟已经抱住了陆玲珑,要将人救上来了,江妙才张嘴准备呼救。可正当她想要喊人的时候,胸前忽然有一手臂横了上来,直接将她捞了起来。 章节目录 40|05 > 晋|江独家首发 江妙蹬了蹬俩小短腿,挣扎无果,认命的被来人夹在胳肢窝下轻轻松松带走。 到了一处假山后,江妙看了一眼眼前面无表情的陆琉,在看荷花池中即将将陆玲珑救上来的陆行舟,眨眨眼问道:“陆哥哥不去救人吗?”按理说,陆琉是陆行舟的三叔,饶是还年少,她也得唤上一声陆叔叔,奈何陆琉不喜欢这个称呼,她也只能乱着辈分叫了reads;。而眼下,他侄儿侄女都在池子里呢。 陆琉一手托着江妙的小屁|股,一手捏了捏她的脸,音色清冽的问道:“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江妙的眼睛睁大了些,心想这陆琉是不是看出来陆玲珑存心想要害她。她摇摇头,说道:“没事。咱们去看看玲珑他们吧。”虽说她不喜欢陆玲珑,可在人前,到底要表现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嗯,就当是给祖母一个面子。 她瞧着陆琉面容淡淡,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陆哥哥?” 陆琉低头,看着怀里小女娃白嫩的脸蛋,不过一个多月没见,竟胖了一大圈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得赶上那小胖子了。好在陆琉的体格好,力气比一般的同龄男子大些,抱起来倒是不吃力。陆琉盯着她的脸,目光又落在她粉嘟嘟的唇上。 他仿佛是在认真思考什么,半晌才“嗯”了一声。 双脚重新沾地,江妙被陆琉牵着手走了出去。 陆玲珑已经被救上来了。 池边的陆行舟,一袭锦袍湿漉漉的,头发上也滴着水,如今正将陆玲珑平放在地上,轻轻拍着陆玲珑的脸颊。好在陆玲珑落水的时间不长,陆行舟小小年纪又精通水性,极快的找到陆玲珑把人救了上来,陆玲珑自然也没遭多少罪。 陆玲珑面色苍白,猛然呛了几下,将嘴里的水吐了出来,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江妙抿了抿唇。 心道:嗓门还挺大的,看来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陆玲珑洪亮的哭声将客房里的大人们引来了。孟氏原本嘴角噙着笑意,正努力克制着情绪,瞧见自家儿子的背影,眉眼间愈发舒缓了些,可看到陆玲珑抬头泪眼婆娑的朝着她哭,孟氏的心才登时被针扎了似的。 孟氏赶忙过去,蹲下身子,一把抱住陆玲珑的身子,摸着她冰冰凉凉的脸,急急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仿佛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孟氏说话的声停了停,看了一眼站在陆琉身边的小女娃,这才想到了什么,眸色沉了沉。 孟一把抱起浑身湿透的陆玲珑,道:“走,娘替你去换身衣裳。” 陆玲珑双手环着孟氏的脖子,趴在她的肩头呜呜呜哭泣,原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弄乱了,像只落汤鸡似的。 好端端的,竟弄了这一出。闻声而来的乔氏赶忙上前将自家闺女抱了起来,一副虚惊一场的表情。上回江妙落水,差点去了半条命,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闺女,乔氏可是整日以泪洗面。后来总算捡回了闺女的一条小命,乔氏当然越发宝贝些了。 乔氏亲了亲闺女的脸颊,打量了一番,急急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呢?” 江妙如实道:“方才有只小兔子,我和玲珑走过去看,没想到那地儿滑,玲珑不小心就掉下去了。”江妙指了指那个池边的草堆,刚才那啃萝卜的小兔子这会儿已经不知去向了。 问梅手里捧着一碟桂花糕,听到有人落水的小心,吓得魂都没了,见自家姑娘安然无恙,问梅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乔氏着急自责道:“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疏忽了,请夫人责罚reads;。” 冯氏同戚氏跟在后头。 瞧着这一幕,冯氏上前,护短道:“得亏妙妙没事儿,若是有个闪失,老祖宗哪里能饶得了她的小命儿?”语气中满是对江妙这个侄女的疼爱,生怕别人不晓得她将小侄女当成宝。 乔氏的确是要责备问梅的,可这会儿毕竟是在法华寺,责罚下人这种事情,当着别人的面儿,总归有些不合适。 乔氏抱着闺女的手紧了紧,朝着冯氏点了头,道:“这丫头的确该好好教训教训了,咱先去陪老祖宗,余下的事儿,回去再说吧。” 冯氏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知晓镇国公府三个儿媳中,乔氏和戚氏最投缘,而对她这个二弟妹,不过面儿上客气些,实际上是被二人孤立的。冯氏有些想不明白,戚氏那火爆骄纵的性子,乔氏是如何受得了的。孟氏自问对江妙这个小侄女也算是极疼爱的,可不管是乔氏还是江妙,都是喜欢戚氏多过于她。乔氏时常找戚氏去谈心,而这小侄女,同戚氏说说笑笑的,却对她客客气气,仿佛隔着一层似的。 冯氏本就能让自个儿在镇国公府的地位超过戚氏,而且日后江大爷继承爵位,乔氏就是主母,她若是能和乔氏关系好些,日子自然也过得舒坦些。 冯氏笑容僵了僵,点头道:“大嫂说的是。” 冯氏和戚氏走在前头,乔氏抱着江妙走在后头。乔氏自然是看到了陆琉,她对这个少年很有好感,如长辈般询问了他的伤势,陆琉态度谦逊的一一作答,礼数甚是周全。乔氏越看越喜欢。之前她出来,是看到自家闺女站在他的身边的,晓得宣世子喜欢孩子,岁低头看着缄默不语的闺女,说道:“妙妙上回不是担心陆哥哥的伤势吗?你瞧,现在没事了,妙妙可以放心了。” 她不过是出于礼貌的随便问了问而已……毕竟陆琉是为了救她的胖表弟受伤的。江妙努努嘴想说话,却瞧见一旁陆琉表情温和,心情仿佛不错,便闭嘴不说话了。 乔氏听陆琉说是出来赏桂的,便捏捏闺女的小肉脸,道:“待会儿见过祖母之后,妙妙就出来陪陆哥哥看桂花,好不好?” 这么可怜的少年,又难得这么喜欢小孩子,乔氏便想着让闺女陪他走走,兴许他会开心些。而且闺女只有六岁,没什么好避讳的。 陆琉嘴角一翘,点了点头。 陆琉站在原地,等着江妙回来,乔氏则抱着江妙进去和老太太报平安去。 老太太知道后,也是吓了一大跳,瞧着宝贝孙女儿没事,遂搂着好生疼爱了一番。 安抚过了老太太,乔氏便牵着闺女的手往外头走。江妙晓得自家娘亲要将她送去陆琉那儿,总觉得便扭,走了一段路,便停了步子,抓住乔氏的手,仰起头,声音软软道:“娘,妙妙不想去。” 对上闺女水亮亮的大眼睛,乔氏俯下身子,语重心长道:“妙妙,咱们要知恩图报,宣世子对你和元宝有救命之恩。” 江妙点头,表示自个儿知道。她翕了翕唇道:“可是……” 乔氏又道:“你可晓得,宣世子自幼没有娘亲,虽说有两位兄长,可不是一母所出,关系也不大好,可怜的很呢reads;。你呢,有爹娘疼着,又有三个哥哥,别人可羡慕着呢。你同宣世子多走动走动,就当多了一个哥哥,嗯?” 江妙见自家娘亲眼神温和,知晓她是真的很心疼这位没爹疼没娘爱的宣世子。可她还记得,上辈子,她娘亲是怎么评价这位心狠手辣的宣王陆琉的——那可是没一句好话,就希望家里的人都离他远远的,断断不要去招惹这位杀伐果决的宣王。 江妙垂了垂眼,若是再过几年,她娘亲也不会有这么多爱心去可怜陆琉了。 这厢,孟氏替陆玲珑换了一身衣裳,将人放在腿上替她擦着头发,一面擦一面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玲珑哪里受过这么大的惊吓,她差点就被淹死了。陆玲珑哭哭啼啼的,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兔儿,小肩膀一抽一抽,委屈道:“我听娘的,带她去看兔子,可是……可是她硬要拉着我一起去。我怕掉下去,可她就是不松手,我着急,然后……然后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说到这里,孟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厉声道:“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 太委屈了,陆玲珑扯着嗓门,哭得更大声了,金豆子不要钱的掉。 陆行舟也换好了干净的衣裳,进屋看来妹妹,在外头听到妹妹的哭声,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忙阔步进屋,看着孟氏,问道:“娘,玲珑怎么了?” 孟氏心里气,俏脸耷拉着,道:“只不过喝了几口水,没什么事儿。”她又看着陆行舟,问道,“姜汤喝了吗?” 陆行舟点头,走到孟氏和陆玲珑的身边,看着妹妹有些发白的脸色,心下有些心疼,遂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关切道:“下回小心些,别再毛毛躁躁了。” 陆玲珑正一肚子气呢,正好往陆行舟这个好脾气的哥哥身上撒,她道:“如果不是江妙,我才不会掉下去呢,今天本应该是她掉下去的。” 陆玲珑一张清丽漂亮的小脸,写满了娇纵,嘴巴翘得老高,就等着人安慰呢。陆行舟是知道妹妹的脾气的,他是哥哥,向来愿意对她多些疼爱,平日里能让则让,可这会儿,他倒是有些忍不住了。陆行舟皱起眉头,道:“胡说什么呢。”她自个儿落了水,怎么能怪妙妙,而且那小兔子,也是她要去看的。 陆玲珑委屈极了,嚷嚷道:“就是就是,娘说了,等江妙掉下去了,哥哥就可以去救江妙了。” 饶是陆行舟再如何的正直,听到陆玲珑这番话,也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看向孟氏,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娘,玲珑说的是真的吗?”他盯着孟氏的脸看,见她不说话,顿时明了,委屈又气恼道,“……娘,你怎么能这么害妙妙?” 陆行舟是见过江妙上回落水之后的模样的,小脸泛着青紫之色,仿佛下一刻就没了气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娘为什么要去害她呢? 孟氏本来不想让儿子知道的,可眼下是瞒不住了,她看着自己儿子,说道:“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今日这事儿,的确是孟氏安排,然后让陆玲珑去做的,一来是为了给陆玲珑出口气;二来,孟氏想让儿子当着镇国公府所有人的面,再救一回江妙。 章节目录 41|05 > 晋|江独家首发 陆行舟霍然起身,捏紧拳头,一脸认真道:“我要去找妙妙道歉。” 孟氏真想拿东西撬开自己儿子的脑袋,看看里头装得是什么。孟氏气恼道:“道歉?你想说什么?想说你娘我要害她落水,然后让镇国公府同咱们为敌吗?舟儿,你善良是好事,但也要分清楚场合。而且今日,你也瞧见了,落水的是你妹妹,那江妙可是半根头发丝儿都没少。” “可是……” “可是什么!你给我好生待着,好好去讨好江妙,一定要让她和你多多接触。”今日孟氏是看到陆琉和江妙关系亲近的,以陆琉的冷淡性子,怎么可能无端端对一个小女娃好?孟氏以己度人,自然也认为,这是陆琉想要拉拢镇国公府的手段。这么一来,她越发不能让陆琉得逞。 陆行舟摇摆不定,一面对自家娘亲失望,一面又因瞒着不说愧对江妙。 到底是个十岁的孩子,眼下眼眶微湿,转身就准备出去。 “舟儿。”孟氏立马叫住了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陆行舟未回头,只步子一顿,深吸一口气,挺起了背脊,说道:“娘放心,我不会乱说的。”说完就直接走了。 孟氏有些怔住了,倒是开始怀疑,今天自己的安排是不是真的错了。可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孟氏低头,继续给陆玲珑擦头发。 许是擦的有些重了,陆玲珑吸了吸鼻子,不满道:“娘……” “闭嘴!”孟氏喝道。 孟氏对陆玲珑这个闺女也算是疼爱的,极少会这般吼她,可今日,已经是第二回凶她了。陆玲珑抬手擦了擦眼泪,继续撅着嘴,一副委屈样儿,而心里头,早就将今日自己受的委屈,推到了江妙的身上。 乔氏领着江妙去陆琉那儿,经过荷花池的时候,看到陆行舟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reads;。 陆行舟生得斯文乖巧,如今年纪还小,可依稀能看出日后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风范。看到乔氏,陆行舟忙行了晚辈礼,只是他的眼眶有些红红的,叫乔氏心中犯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乔氏容颜清丽绝色,微微含笑,让人觉得温婉贤淑。她面上不动声色,关切的问道:“玲珑如何了?”上回她宝贝闺女被陆玲珑伤成那样,乔氏对陆玲珑自然是不喜欢的,目下也不过是随意的客套一番罢了。 陆行舟道:“没什么大碍。”他是个老实孩子,做不得亏心事儿,目光有些闪躲,不敢正视乔氏,生怕被她看出端倪来。陆行舟低头看着乔氏身边的粉团子,微笑道,“……妙妙今日吓坏了吧?”看着这么乖巧可爱的江妙,陆行舟心里更加难受。只是,他若是说了实话,他会害了自己的娘亲。 江妙不喜欢陆行舟,这边又没什么外人,也用不着做戏,只敷衍的唔了一声,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 陆行舟满心愧疚,自然没有多想,只多看了江妙一眼。越看,越自责。 乔氏瞧着不对劲儿,想了想,才问道:“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问了妙妙,可妙妙有些吓着了,这孩子,一害怕就语无伦次的……”这倒是合乎情理。六岁的小姑娘,被吓坏了,说不清楚,自然没人会怀疑,何况是只有十岁的陆行舟。 可江妙听了自家娘亲的话,忍不住侧过头投去赞许的眼神——真不愧是她娘亲啊,脑子可转得真快,见陆行舟的表情不对,就联想到刚才的事情上去了。那也省得她拐着弯的提醒了。 陆行舟没想到乔氏会有此一问,怔了怔,结结巴巴道:“是……是玲珑和妙妙一起、一起看兔子,然后玲珑……玲珑她不小心滑倒了,跌进了湖里……”他低着头,手心冒汗,一副极力想保持镇定的紧张模样。 乔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道:“原来如此。”同陆行舟说了一会儿话,乔氏便领着江妙继续走,只是乔氏一张艳光四射的俏脸,在陆行舟离去后登时沉了沉,牵着闺女的手,也倏然收紧。 法华寺的后院种满了桂花树,整整齐齐的,隔得老远,就能闻到浓郁的桂花香。桂花树下有一张极简单的石桌,边上摆着六个石凳,目下着一袭墨绿色锦袍的少年,正执着杯盏静静坐着,画面美得叫人不敢再走近一步。 乔氏见过不少容貌出挑的男子,就说是夫君江正懋,当时乔氏最喜欢亲近江正懋这个表哥,也不过是因为江正懋是她所有表哥中模样生得最俊俏的,且江正懋虽然性子冷,可独独对她这个小表妹温柔备至,这令乔氏长大之后,才极为自然的对江正懋生出男女之情。而目下,乔氏对陆琉,不过是长辈对于晚辈的欣赏,只觉得若是能生出这么一个谪仙般的儿子,带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 陆琉看到了前来的母女二人,起身过去,道:“江夫人。” 经过这么几回,乔氏也能看出陆琉的性子,语气自然随和了些,她道:“妙妙顽劣,难为宣世子不嫌弃。” 江妙却想:她何时顽劣过了?这“顽劣”二字,素来是三哥的标签。 听着乔氏的话,陆琉低头看了一眼,见小女娃水汪汪的大眼睛又黑又亮,鼓了鼓腮帮子,像只小青蛙,一副不认同自家娘亲的可爱模样reads;。他眉眼温和,笑容如沐春风,看得乔氏越发觉得面前这个少年是个可亲的好孩子,自是极放心的将闺女交给他。 江妙被陆琉领着走到了石桌旁,陆琉动作熟稔的将她抱了上去,然后从碟子里拿起一块桂花糕开始给她喂食。 瞧着一副要将她当成小动物对待的架势,江妙哪里还有胃口?她赶忙摇摇头,道:“妙妙不饿。”她抬眸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番,见陆琉脸上并无任何不悦之色,知晓他并未生气。 陆琉盯着她的小嘴看了一会儿。 江妙狐疑的眨了眨眼,甚是抬起小肉手摸了摸,发现嘴边没有什么脏东西。倒是奇了怪了。 陆琉将桂花糕搁下,看着她道:“想看小鸟吗?”哄小孩子的语气。 小鸟?江妙眨眨眼,倒是被勾起了兴趣,眉目含笑道:“这儿有吗?” 陆琉点头,起身将江妙抱了起来,走到了一棵桂花树下。 只是还不够高。 陆琉双手紧紧抱住江妙的双腿,用力提了提,将江妙抱得高了些,仰头问道:“看到了吗?” 双腿被陆琉抱得紧紧的,江妙这个矮个子,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居高临下的感觉。这是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感受。 江妙好奇的看了看桂花树树枝,瞧着绿油油的桂花叶和金灿灿的桂花间,果真有一个小鸟窝呢。先前她三哥,也曾捉过小鸟给她玩的,逗她开心过,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枝头的鸟窝,却是头一回呢。 江妙大眼睛眨了眨,双手小心翼翼的拨开树枝,看着鸟窝里,有碎掉的蛋壳,四五只刚被孵出不久的小鸟正乖乖的待在里头,一副嗷嗷待哺的样。 刚出生不久的小鸟,毛还没长全,肉肉的,红彤彤的,只有翅膀的地方,长出了一些羽毛。江妙兴奋极了,不敢吓着这几个小家伙,只开心的低头看着陆琉,道:“陆哥哥,我看到了……”她扭过头,伸出指头数了数。 一二三四…… 江妙笑容灿烂,眼眸弯弯如月牙儿一般,声音脆脆道:“有五个呢。” 站在客房内窗前的乔氏,看着这一幕,嘴角也忍不住翘了翘。 边上的许嬷嬷惊讶道:“没想到宣世子看着冷冷清清的,哄起小孩子来,却这般有耐心。” 乔氏原本是欢喜的,可听着许嬷嬷的话,心里就忍不住又心疼了一番。缺爱的孩子,才会这般外冷心热啊。 乔氏道:“下月妙妙生辰,记得提醒我给宣世子给送个帖子。”缺爱的孩子,该多出席热闹的场合,这样性子也会热起来。 许嬷嬷道了一声是。 乔氏又看了一会儿。乔氏姿容端丽,眼眸带笑时,越发是眼眸流转俏丽动人,只是这微笑并未持续很久,便想到了先前陆行舟的举止。 乔氏眼神渐渐冰冷起来。 心道:今日孟氏这笔账,她肯定是要算的! 章节目录 42|06 > 晋|江独家首发 半月后,江妙从丫鬟们的口中听到一个消息——宣王府的长孙媳妇儿孟氏,在齐国公老太太的寿宴上有些喝多了,不慎跌落了池中,幸得齐国公府的下人得救,性命无虞。 孟氏虽是庶孙媳妇,可穿着打扮素来讲究,金光闪闪的首饰尽往身上戴,陪老王妃出席这等重要的场合,自然越发卖力的捣鼓了一番,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宣王府的地位有多尊贵似的。孟氏金啊银啊的往身上戴,现下这一落水,自然是出尽了洋相。 江妙的小肉手执着笔,听到这消息,嘴角也忍不住翘了翘。这件事情,用不着她多猜想,也晓得是谁做的。不亏是她的娘亲啊,素来睚眦必报,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得真是相当妙。孟氏最喜欢出风头,今儿弄了这一出,怕是老王妃日后要出门赴宴,也不会再带她了。 江妙心中大赞。 江承谚走了进来,一手撑在江妙的书桌前,一手摸了摸江妙的脑袋,爽朗一笑道:“妙妙笑什么呢?” 江妙仰起小脸,瞧着自家三哥俊朗的脸颊,说道:“三哥,明儿是中秋,咱们可以出去看花灯吗?”中秋的花灯虽不及上元那一日,却也是相当热闹的,往年江妙身子弱,不宜出门,三兄弟也乖乖的陪在妹妹的身边,顶多在院子里放放孔明灯reads;。 江承谚见妹妹爱玩爱笑,自然是支持的。他点头道:“若是妙妙想去,三哥我就同爹娘说说,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江妙笑吟吟点头。 次日正是中秋,江承谚在乔氏面前一番撒娇卖萌,乔氏才心软,同意四个孩子出门。不过出门前倒是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对于江承让和江承许,乔氏是放一万个心的,这俩孩子性子像江正懋,江正懋当年,也曾带年幼的小表妹乔氏出门看过花灯,那会儿江正懋小小年纪就成熟稳重,大人们也放心。想的有些远了,乔氏艳若桃李的娇容染着笑,冲着江承谚道:“好生看着妙妙,不许太贪玩儿。” 能出去,江承谚自然头如捣蒜,乖乖说好。 晚上一家团圆,一道热热闹闹吃了饭,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三兄弟就带着妹妹上了马车。 江妙还是头一回晚上出门。 她稀罕的趴在马车窗户边,看着街道上漂亮的花灯,俩眼睛欢喜的弯了弯。 江承让是大哥,不仅要照顾妹妹,更要看好俩弟弟。他对二弟江承许是放一万个心的,唯独对素来调皮的三弟江承谚不放心。要到沂水了,江承让将大红色牡丹团花织锦披风披在了江妙的身上,一双手小心翼翼的系着带子,冲着江承谚道:“待会儿你可不许乱跑,今儿我要顾着妙妙,可没功夫看着你。” 分明出生的时辰差不了多久,尽将他当孩子。江承谚撅了撅嘴,说了一声知道了,然后才看着江妙道:“我也要照顾妙妙啊,才不会乱跑呢。” 这话,江妙是不信的。她这位三哥,素来皮的很,如今有机会出来,哪里坐得住? 镇国公府的马车在路边停下,江承让领着江妙下马车。今日江妙梳着漂亮的花苞髻,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因为数月的进食得当,已经从面黄肌瘦的尖尖小脸,便成了肉嘟嘟的包子脸,还生出了可爱的双下巴。年纪小一些,胖一些倒是没什么,而且全家人都一直认为,江妙是越胖越好看的。 三兄弟个头一般高,模样生得又有七八分相,在夜晚,看上去自是一模一样,难以分辨。不过老大江承让,穿得是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老二江承许是雪色锦袍,老三江承谚,则是显眼活泼的翠绿色。三兄弟生得一副俊俏模样,虽然年纪小,可个头却比同龄的少年略高些,加上自幼习武,及江正懋的严苛管教,三兄弟身上没有半分世家公子的骄纵之气,一个个腰杆挺得直直的,走起路来步伐从容得体,衬得中间簇拥着的、凹进去的披着大红色披风的小女娃格外的显眼娇憨。 看得路上经过的小姑娘们,一个个投去羡慕的目光——有这么三个哥哥护着,当真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 沂水两岸的树上,高高悬挂各色灯笼,明晃晃的,照的整个沂水恍若白昼。 路边来来往往的人,手里拿着漂亮的灯笼。江承谚瞧着,拉着江妙的手,指了指对边的灯笼摊子,道:“咱们去瞧瞧吧。” 走到灯笼铺子前,见上头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做得甚是精美,有玉兔灯、莲花灯、鲤鱼灯、嫦娥奔月灯及其他鸟兽花树灯reads;。江承让和江承许没这份玩性,只江承谚和江妙各买了一盏灯笼。江承谚买的是老虎图案的灯笼,而江承谚给江妙选的,是一盏可爱的兔子灯笼。在江承谚的心里,自家妹妹就是一只软绵绵、弱弱小小,可爱又需要人保护的小兔子。 江妙倒是不怎么挑,伸手拿着三哥给自己选的灯笼。 “妙妙。” 一个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街上人多,热热闹闹的,江妙有些听不清,分辨不清是何人,遂转过头看了看。 见来人竟是九公主陆毓秀。 九公主穿着一身绛紫色锦袍,头戴同色的瓜皮小帽,正是一副世家小公子的打扮。而她的身旁,则是陆琉和十一皇子,十一皇子的手边,还牵着漂亮可爱的卫宝铃。 九公主兴奋的跑了过去,伸手捏了一把江妙的胖脸蛋,叹道:“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叹道,“胖了好多呢。”一副不可思议的语气。 江妙有些不好意思。她胃口好,她娘亲想着法儿的安排她的饮食,想不胖都难啊。可是她觉得,胖点儿挺好的,反正她不想变成以前那小豆芽的模样。江妙没继续这个话题,只乖乖的叫了一声“毓姐姐”,然后才问道:“毓姐姐也出来玩儿吗?” 九公主点点头。她见惯了宫里那些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甚有城府的姐妹,对于江妙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喜欢得紧,她点头道:“是啊,不过每回出来,父皇必须让我和子恒跟着堂兄,没有堂兄,父皇才不会允许我们出来玩儿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每回瞧着九公主和十一皇子,陆琉都在场。陆琉可不是那种喜欢出门的那种人啊。 语间,三兄弟自然也知晓了几人的身份,态度上自然也客气了些。 江妙和九公主说话的时候,十一皇子已经领着卫宝铃过来了。今儿的卫宝铃,身上披着和江妙一样颜色的披风,双丫髻上缠着璀璨的明珠,眉心还缀着一个蝴蝶形状的眉心坠,整个人漂亮的仿佛像天上的小仙女似的。 “妙妙你也在啊,真巧。”卫宝铃展颜一笑,露出单纯可爱的笑容。同江妙打招呼的时候,顺道也观察了一下江妙的穿着打扮,见江妙身上的披风和她是一个颜色的,而且她上头绣的是牡丹,而她自个儿的披风则是芍药,一时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儿。 卫宝铃是不喜欢江妙的,看过穿着打扮之后,再看江妙这张隔几日胖一圈的脸蛋,卫宝铃则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再漂亮也不打紧,只要比她长得胖,照样没她好看。 江妙虽不知卫宝铃心里在想什么,却也本能的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惺惺作态。说来也是可惜,这么小的姑娘,就被教成这般细腻心思,也不晓得是福还是祸。可一想到日后卫宝铃在后宫如鱼得水,想来于她也是一桩好事。 卫宝铃热情的握着江妙的手,说道:“既然遇着了,那咱们就一起逛吧。”她瞧了一眼江妙手里的兔儿灯笼,又扬了扬自己手头的华丽富贵的凤凰灯笼,道,“这是表哥猜字谜替我赢来的,好看吗?” 卫宝铃的凤凰灯笼的确是精致好看,放眼整个沂水两岸,也寻不出第二盏来。而江妙手里的兔儿灯笼,虽然可爱,同卫宝铃手头的凤凰灯笼一比,倒是显得有些寒碜了reads;。可卫宝铃的语气,却没有半丝炫耀的成分,仿佛是热情的同自己的好朋友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 只是,江妙瞧着卫宝铃眼中的晶亮,还是能看出她其实是来炫耀的,只是想不经意的炫耀罢了。 江妙配合道:“好看。” 卫宝铃挺了挺腰板,笑笑道:“我也觉得好看。” 边上的江承谚却有些看不顺眼了,妹妹年纪小,性子又好,自然看不出人家小姑娘是来炫耀的,他双手环臂,嗤了一声,道:“不就一个破灯笼吗?有什么稀罕的。” 卫宝铃委屈的咬了咬唇,泪光盈盈看向十一皇子,翕唇道:“表哥……” 十一皇子上前,一把拉过卫宝铃的手,冲着江承谚道:“你什么意思?” 江承谚和十一皇子的性子有些像,都是冲动护短的,九公主看着,忙插|到二人中间,冲着十一皇子道:“好端端的出来玩儿,你闹什么闹啊?” 十一皇子有些委屈,撅着嘴道:“皇姐……” 卫宝铃乖巧道:“表姐说得对,我相信妙妙哥哥没有恶意的,咱们一起逛逛吧。” 江妙嘴角微微一翘,也伸手拉了拉江承谚的衣袖,朝着他调皮的眨了眨眼。江承谚这才气消,摸着自家妹妹的小脑袋,道:“好,不说了,咱们四处走走吧。”乔氏只给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过了一个时辰,就得回去了,自得好好抓紧时间逛逛才划算。 十一皇子拉着卫宝铃的手走在前头,江妙同江承谚一块儿,走在后头。待走了几步,江妙才看到了一直不说话的陆琉。 半月前,她和陆琉一起在法华寺赏过桂花、看过小鸟,若是先前她对陆琉存着戒备之心,觉得他是个极可怕的少年,那么那一回之后,她对陆琉的看法稍稍改变了一些。上辈子,她听了太多的传,可到底没有同陆琉真正近距离的接触过,只是先入为主觉得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可这辈子,陆琉给她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虽说陆琉对她很好,却充其量让江妙对他的印象不那么糟糕,完全没到要主动亲近他的地步。 只是她娘亲,倒是很喜欢她亲近陆琉呢。 出于礼貌,江妙朝着陆琉喊了一声:“陆哥哥。” 陆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听着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声音,几乎甜到人心里去。其实并非江妙故意要叫得甜,一个六岁的小女娃,乖乖巧巧的喊人,听着总有几分甜糯之感,加之江妙的声音又清脆好听,这自然令陆琉生出几分小姑娘很喜欢他、见到他很开心的感觉。 陆琉紧绷的俊脸稍稍舒缓,仿佛是冬日积雪在明媚温和的阳光下渐渐消融,怎么瞧,都是一副温润儒雅的翩翩佳公子模样。他微微颔首,同九公主并排走着,身姿颀长如竹,步子仿佛比方才轻快了些。 江承谚瞧着前头走着的四人,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找借口同他们分开。他才不要和这群讨厌的人一道逛花灯呢。 几人沿着热闹的街道走了一会儿,未料又遇到了熟人。 正是霍府的几个孩子:霍璇霍砚俩兄妹,还有霍府二房的霍薇。 比起卫宝铃,江妙对霍璇才是真正的喜欢,一见着霍璇,就开心的叫了一声“璇姐姐”reads;。 霍璇穿着一身漂亮精致的浅绿色绣凌霄花襦裙,头发梳成整齐的双丫髻,髻上没有多余的发饰,只两髻垂着短短一小截碧色头绳儿,右边髻上簪着一个金雀儿珠花。 霍璇也开心呐,立马松开牵着霍薇的手,兴奋的跑到了江妙的身边,捏捏江妙的胖脸蛋,眉眼明媚道:“没想到妙妙也出来玩啊。” 这样难怪霍璇会惊讶了,往年江妙可是连宴席都极少参加的,哪里会大晚上出来玩儿呢,饶是她想和江妙交朋友,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霍璇笑容灿烂,看向江妙身后的三个俊脸的哥哥,登时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开开心心的叫了人。 江承谚也喜欢霍璇这种爽朗的性子,这会儿心里拿霍璇同刚才小白莲花一样的卫宝铃比较,越发衬托出霍璇的好来。江承谚低头,瞧见霍璇手里没灯笼,更是大大方方的将自个儿刚买的老虎灯笼送给了霍璇。 寻常小姑娘,兴许是不喜欢大老虎的,可偏生霍璇喜欢。这灯笼正合了霍璇的心意,令霍璇笑得更开心了,朝着江承谚道:“江三哥哥的眼光可真好,这老虎灯笼真威风啊,我好喜欢。” 霍璇这话,是出自真心的,没有半分夸大,听着却比一般奉承的话悦耳多了,恰巧江承谚是个爱听好话的,越发对霍璇多了几分好看。他说道:“难怪妙妙经常在我面前说起你,璇妹妹真招人喜欢。” 得,这么快就叫上璇妹妹了。江妙都忍不住笑。 江妙瞧着自家三哥同霍璇说话,仿佛想到了什么,目光朝着霍璇身后的霍砚身上瞧。今儿霍砚穿了一身宝蓝色锦袍,头戴玉冠,看她的时候,露出了友善亲切的笑容。霍砚俊俏硬朗,笑起来阳光灿烂,连他身后的摊子上高高悬挂着的几盏灯笼,都不及他的笑容耀眼。 恰好一个卖糖葫芦的年轻男子路过,霍砚顺手买了一串又大又圆的糖葫芦,走到江妙的身边,稍稍俯身道:“妙妙,给。” 江妙开心的伸手接过,冲着霍砚道:“谢谢霍哥哥。” 小姑娘的眼睛明媚水亮,肉肉的包子脸笑容灿烂,可爱极了,霍砚越瞧越喜欢,忍不住俯身,在小妹妹白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亲昵摸了摸她的发顶。 江妙有些愣住了。她微微启唇,呆呆的看着霍砚,却见他眼底干净清澈,仿佛只不过是一个极纯粹的亲吻。 也是呢。 这再正常不过了。平日里,爹娘也喜欢她亲亲他们的脸,三个哥哥也是。她不过才六岁,而霍砚,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少年,对她不过是出于对小妹妹的喜欢罢了,哪会有别的意思啊。只是在江妙的心里,霍砚有些特殊——她虽然重新回到了六岁,可实际上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加上她有意同霍砚亲近,把霍砚当成这辈子理想的夫君人家,目下小脸被霍砚亲了一下,倒是有些微妙的感觉。 江妙觉得脸有些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上辈子她身体不好,没有尝过男女之情,不晓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这辈子呢,她有信心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霍砚这么好,如果她能喜欢上他,就再好不过了——她想还他的情,更想圆自己的少女梦。 江妙重新抬头看着霍砚,眼睛亮亮的,手里拿着糖葫芦,欢喜道:“谢谢霍哥哥reads;。” 三兄弟有些看不下去了。素来淡然的江承让,伸手牵着妹妹的小手,面无表情冲着霍砚道:“多谢。”江承让是个惜字如金的,能让他开口谢,已经不容易了。只是这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半点儿谢意。 霍砚笑得温和,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丝毫没有察觉到江承让的敌意,态度谦和道:“妙妙很可爱,我很喜欢。对了,下回妙妙过生日,我能和阿璇一起来吗?”江妙生辰的帖子已经送到了霍府,请了霍璇和霍薇二人,倒是没请男孩子。 江承让正要说话,吃着糖葫芦的江妙倒是抬起头,道:“好呀,霍哥哥和璇姐姐、薇姐姐一起来。” 江妙的态度热情,一副很欢迎霍砚的样子,这让霍砚笑得更开心,道:“的确是想来的,若是今儿没碰着你们,我还打算不请自来呢。如今妙妙欢迎,那是再好不过了。” 如此诚恳的态度,越发让江妙欣赏霍砚。上辈子她当真识人不清,霍砚分明比道貌岸然的陆行舟好太多了。 霍家兄妹同江家兄妹说着话,走在前头的四人停下步子等他们。卫宝铃有些不耐烦,可为了保持自己乖巧懂事的形象,一句话也没抱怨。 至于九公主和陆琉—— 九公主侧过头,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堂兄,见他神色冷漠,表情淡淡的。其实陆琉的神态一贯如此,小小年纪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可九公主到底和陆琉亲近些,自然能清楚的感受到堂兄此刻的不悦。 仿佛很不开心呢。 九公主顺着陆琉的目光,看向了有说有笑的霍砚和江妙,见二人相处融洽,又联系之前她见陆琉带着江妙,对江妙的态度不一样,顿时就明白了。她也懂得,就像是自己养的小猫儿,精心爱护,却和别人亲近,心里自然难受了,何况是她这位缺爱的堂兄。 之后一行人买了孔明灯,走到空旷的地儿放。 孔明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江妙执笔,只写了极简单的:家人平安。 而江氏三兄弟,心愿也同江妙的一样,不过在后面又加了一个:妙妙健康长寿。 江妙心中一暖,晓得心愿不能被人瞧见,要是瞧见了,就不灵了。她装作没看见,只侧过头,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陆琉。 却见陆琉也执着笔,认认真真的在写呢。 江妙有些惊讶,没想到陆琉竟然也会做这等事,只是心下有有些好奇——陆琉会许下什么心愿。到底隔得太远,又是晚上,饶是江妙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且若是她的举止太刻意,可是会被其他人察觉的。 江妙正瞧着,遗憾的蹙眉,却见陆琉仿佛是感应到了自己似的,写字儿的手一顿,将脑袋转了过来。 毫无预兆的对上陆琉的眼睛,江妙怔了怔,然后冲着陆琉笑了笑。 未料陆琉的眼神冰冷,丝毫不像那日在法华寺那样的笑容和煦。他只淡淡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写字,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模样。 江妙伸手挠了挠脸,心中茫然,翕了翕小嘴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章节目录 43|07 > 晋|江独家首发 放完了孔明灯,又看了一阵子烟火,一行人便沿街往热闹的杂耍地儿走去。江承让寸步不离跟着妹妹,因人多,干脆将江妙抱了起来。因江妙最近吃多了长肉,分量的确不轻了,三兄弟轮着抱,也有些吃力。 比起陆琉的阴晴不定,霍砚的性子可是要温和多了,他见三兄弟轮着抱江妙,晓得江妙体弱,镇国公府将她当成宝贝疙瘩,如此视若珍宝,自然不足为奇了。他是个善良、热心肠的,今儿江妙对他态度友善,遂上前冲着江承让道:“要不我来帮忙吧。”他看着小团子似的江妙,笑容温暖的比了比胳膊,道,“我力气大。” “噗嗤——” 看着霍砚这副憨然傻样,江妙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她一手拿着没吃完的糖葫芦,一手环着江承让的脖子,冲着霍砚道:“霍哥哥,我很重的。”霍砚的个头,比之同龄的男孩的确高出一些,生得也很结实,瞧着就是有劲儿的,可到底年纪小了些,而且他们也不熟悉,总不好意思累着人家。 霍砚道:“妙妙瞧着个头很小,阿璇比你壮实多了,我也经常背她呢。” 霍璇原本是在同江承谚说话的,一听自家哥哥这话,登时有些恼羞成怒,小脸蛋红彤彤的,道:“哥哥说什么呢,我哪里壮实了?”她撅着嘴,嘟囔了一句,“真不会说话。” 霍璇的确不胖。她生得很健康,经常喜欢活蹦乱跳的。不过霍璇比江妙大上一岁,目下虽然不像江妙这般胖嘟嘟的,可个子比江妙高出许多,不像江妙,充其量是个长了一些肉的小豆芽身材reads;。 霍砚好脾气的朝着妹妹赔不是,霍璇这才对着江承让道:“江大哥,你就让我哥哥抱好了。” 别说江承让不肯答应,后头剩下的俩兄弟,也是不肯的。江承让正欲说话,忽然想到方才自家妹妹对霍砚的态度。他晓得妹妹对不喜欢的人,是不大容易亲近的,可妹妹对霍砚的态度,明显是喜欢的。他们三兄弟把妹妹当成宝贝,可江承让毕竟懂事一点,晓得日后妹妹总是要和别人相处的,他们想护,也不能护一辈子。六岁以前,他们三个围着妹妹团团转,妹妹生得瘦瘦小小,瞧见他们时虽是开心的,可私下却极少露出笑容,而如今呢,妹妹开始交朋友了,便的爱笑爱闹。饶是江承让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妹妹比他们先前一直密不透风的守着时,要开心多了。 江承让思忖片刻,侧头看着自家妹妹俏生生的小嫩脸,道:“妙妙?” 嗯? 江妙明白自家大哥的意思。她原以为大哥会一口拒绝,没想到居然问她。江妙垂眸想了想,又对上面前热心肠的霍砚的眼睛。现下他们年纪还小,多近距离接触接触,倒也无妨。 江妙笑了笑,朝着霍砚伸出了手。 江承让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却也没法,硬着头皮将妹妹递给了霍砚。 霍砚抱着怀里的小妹妹,有些激动。且江妙年纪还小,身上还有些小女娃的甜香味,淡淡的,闻着就叫人喜欢。离得近,霍砚才更清楚的看清江妙的脸,粉嘟嘟滑嫩嫩的,卷翘的眼睫像振翅欲飞的蝴蝶,两汪大眼睛像山涧的清澈泉水,鼻子小小的,生得翘挺精致,唇瓣因吃了糖葫芦,有些红彤彤的,像抹了一层蜜汁。 江妙有些不大好意思。可是,之前陆琉也抱过她呀。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而已。这么一想,江妙心里的不自在的确少了些。她见霍砚在看自己,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叫了一声“霍哥哥”,然后低头吃着糖葫芦。 小妹妹很乖,霍砚笑得很开心。他道:“咱们去前头看看。” 江妙点头:“好啊。” 霍璇是个大方的,不像别的小姑娘,对哥哥有很强的独占欲,目下见哥哥对江妙好,她也开心。她走在后头,身边是亭亭玉立的霍薇。 比起霍璇江妙之类的小女孩,像霍薇这种十二岁,再两年就及笄的,走在人群中明显扎眼的多。这一路上已经有不少年轻公子频频回头,一睹佳人姿容了。 再看霍薇,身量窈窕纤细,今日穿一袭极普通的藕荷色襦裙,外罩藏青色绣梅花披风,发髻梳得简单,首饰戴的不多,且低调,却样样是精品,足见霍府嫡女的风采。这般清水出芙蓉的小姑娘,的确有吸引人的资本。 霍薇听着耳畔霍璇叽叽喳喳和江承谚说话,一副甚是投缘的架势,她却是恬静闲适,步态从容,走在这热闹繁华的街道,也仿佛是置于山谷的兰花,静静的。十一皇子和卫宝铃走在最前头,紧接着就是九公主和陆琉。霍璇已经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何况那少年生得丰神俊朗,姿仪出众,叫霍薇看了一眼,忍不住偷偷又看上第二眼。 仿佛是上了瘾似的,分明告诉自己,只看最后一眼,可还是按捺不住。 也难怪陆琉这般的少年,会吸引霍薇。如今这般年纪,生出好感,样貌是排在第一位的,至于其他的,便是陆琉这副少年老成的从容姿态reads;。面无表情,寡少语的男子,绝对比喋喋不休的聒噪男子吸引人的多。越是少说话,越是让人对他充满神秘感,一点点勾起人的好奇心,最后欲罢不能,心痒痒的想窥探他的内心。 而周围的几个,都还只是孩子,不会想到这方面去,自然也没有人注意霍薇的双颊含羞。只是江妙回头的时候,恰恰看到了霍璇羞答答的俏脸。 江妙自己不知情爱,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上辈子,起初薛今月不喜欢江承许,可后来还是喜欢上了的,虽然夫妻二人感情冷淡,可薛今月在江妙这个小姑子面前,大多说江承许的好话。谈及自己爱慕之人时,便是这副红霞满面,眸如星子的甜蜜样。 江妙趴在霍砚的肩头,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大眼睛在霍薇的脸上多看了几眼。 想来霍薇喜欢陆琉,是真的呢。 江妙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霍砚俊脸的侧脸。她对霍砚的确有好感,可是,却不是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男女之情。江妙蹙蹙眉,只能告诉自己,大抵是霍砚还小,她也没有长大,这感情,不好发展。等长大了,兴许她也能尝到那种滋味儿。一想到这个,江妙鼓了鼓腮帮子,握紧小拳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走了有些久了,江妙有些不好意思,才对着霍砚道:“霍哥哥,你放我下来吧。” 霍砚到底年纪还小,的确有些吃力,可他性格憨厚,不好意思,才一直撑着。如今听江妙这般说,面上越发窘迫,还以为被她看出了端倪,遂道:“没关系的,方才九公主说,在太和楼定了包间,咱们休息休息,吃点点心再回去。我抱你过去。” 江妙摇摇头:“这里人不多,我自己可以走。” 向前人群熙熙攘攘,哥哥们担心她会走散,所以才抱她的,这会儿人少了,她有双好腿,哪好意思让霍砚再抱她啊? 霍砚见江妙眼神真诚,没有半分嘲笑他的意思,这才小心翼翼放她下来。着地了,霍砚笑吟吟的冲着她伸出手。 江妙倒是没有拒绝,将小手纳入他的掌心。 后头的三兄弟,俊脸阴沉沉的模样如出一辙。 对面正是太和楼。 正在几人要过去的时候,一辆马车忽然冲了出来。按理说今日人多,马车路过此地,该慢行才是,可这辆朱轮华盖车像是发了癫似的,横冲直撞,连着撞翻了好几个街边的铺子。 霍砚牵着江妙的手往对面走,马车直接撞了过来。 霍砚有些吓傻了,一时忘了反应,连带这身旁的江妙,都直愣愣的。 三兄弟在后面看着,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眼看马儿前蹄就要踩下来了,三兄弟立马上前冲。 可有人的动作,却比三兄弟更快一步。 江妙有些吓住,她几乎看到马蹄朝着她的脸踩下了,却忽然有人从前面抱住了她,摁着她的脑袋将她护在怀里,摔倒了街边,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住。 “妙妙!” 三兄弟快速朝着倒在地上的江妙跑去,一把将人从陆琉的怀里拉了出来,关切的询问道:“妙妙,你没事吧?” 江妙有些懵,小脸惨白,发髻也乱了reads;。她没回答哥哥们的话,而是直接转头看向陆琉,翕唇询问道:“陆哥哥?”陆琉分明是走在前面的,没想到却是他反应迅速救了她。方才,陆琉把她护在了怀里,然后顺手推了一把霍砚,她同霍砚才性命无虞。 霍薇和霍璇已经朝着霍砚的方向跑去了。 霍砚没事,起身就朝着江妙跑来,有些自责,关心的询问道:“妙妙,你没事吧。” 江妙摇摇头,喃喃道:“我没事。”目光却直直的落在陆琉的脸上,而后才见陆琉像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一副也安然无恙的模样。 只是江妙最清楚,方才她被陆琉护在怀里,听到了他的闷哼声,明显是受伤了的。江妙一张小肉脸紧张的绷着,抬眸看着陆琉,眼里是满满的担忧。 人没事,自然要算账了。 前头的马车已经停下来了,上头走下来一个穿着一身紫袍、戴着金冠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浓眉大眼,瞧着打扮,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少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目下见一行人毫发无损,立马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儿吧?下回可别挡着小爷的道了。”生得倒是样貌堂堂的,一说话就尽显纨绔风范。 三兄弟立马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 少年瞧着架势,有些发怂,轻咳了一声,才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扔到了中间的江承许的脚边,道:“不就是要银子吗?这里头有五十两,总够了吧?” 江承谚往前又走了一步,沉重脸,表情很是吓人,一把揪住了纨绔少年的衣领。 纨绔少年见三人不知好歹,一副要掐架的模样,面色慌张的大声喊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江承谚冷哼,一拳头下去,打得纨绔少年哇哇大哭,然后才一把将他扔到地上,道:“老子打得你老娘都认不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江承谚一脚下去,之后的两兄弟紧跟其后,齐刷刷的落脚,拳打脚踢的,如雨点一般落了下来,直接揍得那纨绔少年变成猪头,当真是脸亲娘都认不出来了。 江承谚还不解气,朝着纨绔少年的腹部又踢了一记。 那头正在算账,这头十一皇子和九公主正上下打量这陆琉,瞧着陆琉的手臂,九公主这才一把抓住,惊呼道:“流血了。” 陆琉眉宇清冷,朝着九公主说了一声没事。九公主不依不饶,拉着陆琉进了太和楼,然后命人去请大夫。 出了这么大的事,就连一直对陆琉有偏见的江承谚,今日亲眼目睹了陆琉奋不顾身救他妹妹的场景,也不再计较他的冷性子,对他充满了感激。 那纨绔少年已经被仆人抬走了,江承谚气却未消,只一想到陆琉,稚气的俊脸满是认真,冲着江承让和江承许道:“咱们去看看吧。若没有宣世子,这回妙妙又得出事。” 霍砚瞧着三兄弟领着江妙去太和楼,想着方才他没有保护好江妙,愧疚极了。一旁的霍薇,忙道:“阿砚,这事儿不怪你,你无须自责。” 话虽如此,可霍砚哪里能不自责?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眉头皱得紧紧的reads;。 霍薇又道:“我们还是看看宣世子的伤势如何了吧。”霍薇担心极了,话说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忙解释道,“毕竟人家也救了你的命。” “嗯。”霍砚重重点头。 太和楼的包间,里间大夫正给陆琉的手臂伤着药,因陆琉喜欢安静,里头就九公主陪着,十一皇子原本也担心的要进去的,可之前的那一幕,吓到了卫宝铃,如今正拍着卫宝铃的背脊哄着人呢。 江妙按捺不住,对着三位哥哥道:“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瞧瞧。” 江承让知晓陆琉对妹妹不一般,方才肯舍命相救,足以说明问题。 江承让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道:“好,那你进去。” 江妙忙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进去了。 里头,陆琉坐在黄梨木玫瑰椅上,大夫已经替他将手包扎好了。九公主一脸小大人的模样,有条不紊的询问大夫,小小年纪,就已经能看出日后独当一面的长公主气势了。 江妙步子一顿,朝着陆琉走了过去,担忧的看着他的手臂,仰头看着陆琉:“陆哥哥,你的手怎么样了?”不得不说,今日陆琉的举止,当真令她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先前她落水,陆琉救她,可是说是顺手为之,可今日呢?稍有不慎,那可是会没命的。毕竟陆琉也只有十四岁啊。 他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她? 陆琉薄唇微启,同往常一样,只淡淡道:“不碍事。” 可态度,明显有些冷淡的。 屋子里有些安静,江妙才发现原来是九公主送那位大夫出去了,里头就剩她和陆琉二人。江妙伸出肉肉的小手,小心翼翼的触碰陆琉缠着绷带的胳膊。瞧着方才九公主的表情,想来陆琉这伤势应该不重。 江妙松了一口气,瞧着陆琉道:“陆哥哥今天不开心?” 她原本是想和他保持距离的,可陆琉救她能到这般的地步,她若是丝毫不关心,那良心当真是被狗吃了。也许娘亲说得对,陆琉只是一个缺少关心的少年,只是她先入为主,将上辈子心狠手辣的陆琉代入,所以才很难对陆琉产生亲近。 她摸摸他的手,小声道:“陆哥哥不想理妙妙吗?” 她学着六岁女娃应有的语气和神态,同他说话。 果然,陆琉的表情舒缓了一些,道:“没有。”他微微垂眼,眼睫静静覆下,在眼下投下两道浓重的阴影。像个脆弱的孩子。 江妙晓得陆琉喜欢孩子,可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六岁女娃,很难同家人以外的人撒娇。可如今,看着陆琉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江妙犹豫了一下,才厚着脸皮,冲着他眨眨眼,然后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甜甜道:“谢谢陆哥哥。” 人家救了她的命,她投其所好,撒撒娇又不会少块肉。 面颊一阵柔软,陆琉一怔,而后抬脸,原是漆黑深邃的眸子,登时亮得吓人。 章节目录 44|08 > 晋|江独家首发 中秋过后,便到了江妙的生辰。 往年江妙的生辰虽说不大办,可身为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孙女,说是不大办,这排场也是极气派的。江妙的生辰是八月二十六,这日一大早,乔氏就亲自过来,替闺女将半月前刚从锦绣坊拿来的衣裳穿好。 江妙光着白|嫩嫩的脚丫子站在榻上,低着头,粉粉的趾头动了动,才有些不好意思道:“……胖了呢。” 六岁的孩子,本就长得快reads;。江妙这个子倒是不明显,可这重量,长得却极快。小孩子的衣裳,自就该做得略略大些的,可江妙身上这件大红色绣牡丹花锦绸珍珠扣对襟旋裳,却是堪堪合身。江妙年纪还小,生得一副胖墩墩的五短身材,穿着颜色鲜艳喜庆些的衣裳,自然显得憨态可掬。 乔氏轻轻捏了捏闺女胖胳膊上的肉,然后将她抱着坐下,弯腰穿袜,捉住她圆润莹白的脚丫子,道:“胖些才好看。” 江妙眨了眨眼,木木的“哦”了一声。 先前她的确希望自己越胖越好,譬如她的胖表弟,就是圆滚滚的一个。可逢年过节的时候,长辈们最喜欢的就是胖胖的胖元宝了。每回瞧见胖表弟吭哧吭哧吃东西的时候,她就好奇:小小的人儿,怎么能吃这么多呢? 现在呢?她也胖了,而且再这么下去,怕是第二个胖元宝了。 江妙突然有些意识到了不对劲,朝着乔氏问道:“娘小时候也胖吗?” 乔氏知道,闺女像自己。以前身体不好,所以从来不会管穿着打扮,而现在,前几日她给闺女梳头的时候,闺女居然自己低头认认真真的挑首饰,将自己想戴的递给她。乔氏也是小小年纪就爱漂亮,小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嘴,生得胖了些,被人嘲笑,就干脆不吃饭,之后还是江正懋这个表哥来哄她的。乔氏存着私心,晓得太胖了不好,可想着闺女还是孩子,断断不能让她现在就意识到不该胖。 乔氏道:“嗯,娘小时候也胖。”她伸手在江妙的身体上比划了一下,道,“有这么胖呢。所以妙妙放心,多吃点儿,长大了就和别的姑娘一样,高高瘦瘦的。” 只要生得好看,就算长大了,略略胖些,也是好的。乔氏嫁过来的时候,老太太还念叨着乔氏生得太过纤细,胖些富态,才好生养。 若江妙当真是六岁的孩子,兴许会相信乔氏的这番话。可江妙最清楚自家娘亲了,不但天生丽质,而且极爱美,又有一套自己的包养秘方,简直不给其他美人儿留活路了,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胖呢? 见闺女眉头微蹙,乔氏担心闺女瞎想,将福寿纹长命锁给闺女戴上,故意岔开话题道:“娘上回给宣王府给送了帖子,今儿宣世子若是给面子能来,妙妙就替娘留他一阵,让娘好生谢谢她。” 陆琉三番四次救江妙,不但令乔氏心存感激,就连素来护着妹妹密不透风的三兄弟,也对陆琉产生了好感,不再反感陆琉接近宝贝妹妹。 江妙的眼睛倏然睁大,语气有些诧异:“娘也请了陆哥哥?” 按理说,陆琉十四了,她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女娃,今儿只是过生辰罢了,实在不宜这般兴师动众。 乔氏点头,说道:“是啊。想来那孩子喜欢热闹,若是这回他肯来,下次你哥哥们过生辰,也请他过来热闹热闹。”在乔氏的心里,早就将这位性情寡淡的宣世子,认为是个极度缺爱的孩子。 三兄弟的生辰在正月底,这三胞胎可是极罕见的,三人又是镇国公府嫡长房所出,那排场不用说,也该明白定然是热闹至极的。来给三兄弟过生辰的亲戚们,瞧着小小年纪就器宇轩昂的三兄弟,便忍不住羡慕起乔氏的福气来。可这福气,也只能是羡慕的份。 经过中秋那一晚,江妙已经开始接纳陆琉这位大哥哥,目下听他兴许回来,自然是开心的。 她弯唇道:“娘很喜欢陆哥哥吗?” 乔氏抬手摸了摸江妙的鼻尖儿,美眸含笑道:“自然reads;。宣世子品性好,身上没有贵族子弟的傲慢之气……” 听到这儿,江妙心下忍不住,暗暗嘀咕道:那是陆琉单单对娘亲你客气来着。若是换做旁人,他那性子,定然是怎么傲慢怎么来的。 只是,想到那日陆琉因护她而受伤,江妙有些过意不去。也不晓得他的伤势如何了。 江妙乖巧道:“女儿知道了,到时候会和陆哥哥说的。”说着,又忍不住抬眸,悄悄打量一下自家这美人娘亲,道,“娘,妙妙以后可以一直和陆哥哥玩儿吗?” 乔氏倒是诧异,轻笑道:“妙妙先前不是不大喜欢宣世子吗?” 江妙鼓了鼓腮帮子,心想那不是上辈子的传作祟,让她不敢亲近陆琉吗? 瞧闺女一副可爱的模样,乔氏拿起玉梳梳了梳闺女额前的齐刘海,道:“若是宣世子不嫌弃烦,多些来往再好不过。”在乔氏的心里,闺女一直都是个孩子,自然也不会去想日后闺女长大了、该避嫌之类的。而且,陆琉的身份不一般,宣王府一大堆操心事儿,待陆琉长大些,兴许也没时间再理会身边的小孩子了。 江妙点头“嗯”了一声。 早膳吃的是长寿面。 江妙正吃着,江正懋带着仨儿子进来了。 江妙扬起小脸,开心道:“爹爹,大哥二哥三哥。” 江正懋和三兄弟都精心准备了礼物,样样都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末了穿得一声翠绿色极跳脱的江承谚将俊脸凑过去,道:“妙妙最喜欢三哥选的礼,是不是?” 又来了。 皆是亲哥哥,不能厚此薄彼,江妙乖巧道:“妙妙都喜欢。”又见三哥露出失望之色,江妙悄悄的冲着他眨了眨大眼睛。 聪明的江承谚,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妙妙果真最喜欢他送的。只是如今人都在,她不好意思说而已。他懂得呢。 三兄弟年纪一般大,可江承谚最孩子气,这下立马开心的挺了挺腰杆,就差嘴里哼着小曲儿了。 吃完了长寿面,江正懋带着妻儿们去了见镇国公和老太太。 镇国公府这一大家子,人多,江妙是最小的一个,今儿过生辰,除了长辈送的礼,加上平辈的三个亲哥哥和七个堂兄,这礼儿当真是收到手软。 江妙过一次生辰,便是盆满钵盈,加上过年的红包,算起来,当真是个小富婆了。乔氏不会去动闺女的东西,只将闺女的私房钱都搁到单独的金库里,等长大些了,就由闺女自个儿支配。不过上辈子,江妙有金山银山,也没命花,这辈子,对钱财自然不大看重。譬如这礼物,她最看重的不是金贵,而是诚心。 见过长辈后,江妙便回自个儿的锦绣坞,等着同龄的表哥表姐和其他邀请的人一道来庆生。 最先到的,是乔府的几个。 乔慕宜领着穿着一身喜庆的乔元宝来了reads;。 一到锦绣坞,乔元宝就“过河拆桥”将手从姐姐乔慕宜的手里抽出来,小短腿跑得卖力,兴冲冲的进了屋子,兴奋大喊:“小表姐!小表姐,元宝来啦!” 这脆生生的声音,江妙大老远就听到了。 江妙起身,见胖表弟跑到自个儿面前,气喘吁吁的抬头,道:“小表姐,生……生……” “……妙妙,生辰快乐。”后头传来一个极悦耳清脆的声音。 江妙抬眸去看,正是她的表姐乔慕宜。 乔慕宜将手里的礼物递给了江妙,江妙含笑接过,一脸欢喜道:“多谢宜表姐。” 而这头,乔元宝委屈的要哭了。他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头晶莹的泪水只打转,抬起小胖手就抓着乔慕宜的手臂,委屈道:“姐姐坏,元宝要第一个说的。” 乔元宝拼命跑在乔慕宜的前头,就是为了第一个和江妙说生辰快乐。 乔慕宜不像一般的姐姐,凡事都让着弟弟。且娘亲张氏,自乔元宝出生之后,就将乔元宝当成宝贝,对长子和长女日日叮嘱,要爱护弟弟、让着弟弟,时间久了,乔慕宜自然觉得自己在爹娘的心里没有弟弟重要,所以不管爹娘在不在场,都极少让着乔元宝。可若要有什么坏心思,倒是没有的。譬如之前乔元宝差点被茶水烫到,还是乔慕宜没有犹豫的护住了弟弟,可见乔慕宜对这个弟弟还是打从心里边疼爱的。 乔慕宜低头看了一眼胖团子似的弟弟,道:“今儿是妙妙的生辰,你若是哭了,就是不吉利。” 不吉利的意思,乔元宝还是懂的。他眼睛登时睁得老大,然后吸了吸鼻子,没让眼泪掉下来,一双小胖手抱着面前江妙的身子,稚声稚气道:“元宝不要不吉利。元宝要小表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比元宝活得还要久,一辈子和元宝玩。” 江妙粲然一笑,在小表弟的脸上亲了一下。 乔元宝开心道:“嗷嗷嗷,小表姐亲元宝了,小表姐真好。”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委屈的泪眼汪汪的,这会儿就欢喜的跟个二傻子似的。 乔慕宜心下不满,嘟囔道:“我过生辰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开心呢。” 乔元宝眨眨眼,道:“因为元宝最喜欢小表姐啊。小表姐从来不会和元宝抢吃的。” 乔慕宜郁闷了一会儿,被乔元宝逗乐了,然后才冲着江妙道:“我哥哥去舅舅家了,今儿赶不及过来,就让我带了礼,下回再过来看你。” 乔慕宜口中的哥哥,正是乔府嫡出长房长子乔循,对江妙这个小表妹,也甚是疼爱。 江妙自然说没关系。不过就是一个生辰罢了,没必要这般隆重。 说了一会儿话,江妙领着二人坐到外头。 刚走到外头,霍府的一行人就过来了。 除却霍府的霍砚霍薇和霍璇,还有同霍璇一道来的陈凝芷,至于薛今月,则是在外头的时候恰巧碰着的,遂一道进来了reads;。 几人送了礼,江妙开心的收下。轮到霍砚的时候,江妙见霍砚表情真诚,可脸上却没有往昔灿烂和煦的笑容,便知他还因那晚马车事件而感到愧疚。 其实这事儿丝毫都不能怪霍砚。霍砚年纪还小,而且就算是大人,碰到这种紧急情况,第一反应大抵也是懵住了,哪里还能做出什么保护的举止来?而且他自个儿差点也丢了小命呐。 江妙知晓霍砚的性子,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遂冲着他笑了笑,道:“谢谢霍哥哥,我很喜欢。”她歪着脑袋看他,“霍哥哥今儿不开心吗?” 毕竟这辈子,她很有可能嫁给霍砚,所以江妙对霍砚的态度,比对其他的少年,要更耐心些。 霍砚的确自责了许久,瞧见江妙毫发无损,他也是长吁了一口气,而心里头,更是佩服极了那个不动声色却勇敢果决的宣世子。霍砚弯唇笑笑,说了一声很开心,然后才摸了摸江妙的脑袋,道:“妙妙生辰快乐,多福多寿。” 江妙见霍砚笑了,这才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给他。 霍砚接过,脸上笑得更灿烂了。 坐在一旁的乔元宝,原是吃着芙蓉糕的,这会儿瞧着有些不对劲儿了,才起身一把抱住了江妙,小胖脸有些小霸道,冲着霍砚道:“小表姐是元宝的!” 霍砚笑了笑。他也是认识元宝的,遂道:“元宝真可爱。” 他当然可爱了!乔元宝开心了些,可抱着江妙的胖手臂还没有松开。 他鼓了鼓腮帮子,道:“说好话也没用。小表姐是元宝的,元宝只肯和大哥哥一起分享小表姐,才不给你。” 乔元宝三岁,这个年纪,正是最盲目崇拜一个人的时候。而陆琉,曾在拐子手里救下过乔元宝,这番举止,远比那些大人们口中说的大英雄更为真实而令人崇拜。 霍砚自然不会同乔元宝一般见识,只觉得这个胖弟弟长得好玩儿,可乔元宝却是难得的认真,他还没见过小表姐对其他的哥哥这么好呢。之前对大哥哥,小表姐也没这么好啊。 乔元宝心里很是不满:小表姐怎么能对别的哥哥比对大哥哥还要好! 正当乔元宝气鼓鼓的时候,他才眼睛一亮,朝着不远处道:“大哥哥,大哥哥!” 咦? 这么一喊,在座的几人,都齐刷刷的转头,看着前来的几人。 ——是陆琉,还有九公主、十一皇子和卫宝铃。 乔元宝看到陆琉,立马松手朝着他跑了过去。他跑得有些快,在将要跑到陆琉跟前的时候,肉团般的身子差点跌掉,却被陆琉伸手轻轻松松扶住。 看到陆琉伸右手扶乔元宝,江妙才知陆琉的手应当是无碍了。 乔元宝喋喋不休的朝着陆琉说话,而寡少语的陆琉,敷衍了几句后,就抬头看着站在石桌旁的小女娃。 江妙的表情有些呆愣。可她今日打扮的漂亮,又胖胖的,圆润可爱,耀眼得不得了reads;。 瞧着陆琉,江妙便想起那日在太和楼,她撒娇哄着陆琉,还亲了一下他的脸。而原是闷闷不乐的陆琉,仿佛一下子就不生气了,又开始揉她的脑袋,一副很愉悦的样子。那时的陆琉,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少年,一下子不开心,又一下子不开心,十足十的孩子气呢。 这其实根本没什么,可之后她想起自个儿主动亲陆琉的脸颊时,总是有些不自在,脑海之中,甚至会想起上辈子,那个手握重权、人人巴结的摄政王爷。她不过是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哪里敢招惹这等大人物? 九公主也准备了一份厚礼,江妙笑着接过,之后是十一皇子和卫宝铃,待等到陆琉的时候,她接过陆琉递过来的小匣子,倒是有些好奇陆琉会送她什么礼。江妙并未表现的太亲近,只朝着陆琉道:“谢谢陆哥哥。”礼貌周全,于一个六岁女娃来说,已经算是挑不出错了。 锦绣坞的小宾客们越来越多,乔氏和江正懋在院子外头瞧了瞧,看着里头这般热热闹闹的,中间围着的闺女,小脸也笑得更朵花似的。 乔氏道:“你瞧瞧,妙妙的面子,竟比咱们还要大呢。”这宣世子、九公主和十一皇子都来了。 九公主和十一皇子身份尊贵,按理说乔氏该出面的,可方才九公主的宮婢前来打了招呼,说今日只是来给妙妙庆生的。这意思便是说,让一切礼仪从简,不必大张旗鼓,只开开心心给江妙庆生就成。这令乔氏对这个年幼的九公主,多了几分好感。这才是皇家仪态。 江正懋握着妻子的手,道:“就让孩子们自己玩吧,别让咱们扫了他们的兴。” 乔氏点头“嗯”了一声,便随江正懋一道走了出去。 里头,卫宝铃乖巧的坐在十一皇子的身边,吃相斯文,不像霍璇和薛今月那般大大咧咧的。这种场合,卫宝铃是不喜欢来的,总觉得自个儿只是来当陪衬的绿叶,再看江妙,今日打扮的光鲜夺目,的确是个极好看的小姑娘。 卫宝铃不是滋味儿,只拿江妙比她胖这一点来安慰自己,才舒服些。 这般年纪的孩子们,都是坐不住的,吃了东西,乔慕宜、霍璇和薛今月,便开始和乔元宝玩闹起来,一时院子里充满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院子里还不够,玩得开心,一个个都跑到外头去了。 一时坐着的,只剩下霍薇、十一皇子、卫宝铃及最少说话的陆琉了,就连江妙,也跟着三个哥哥和霍砚他们一道出去玩闹了。 三兄弟知霍砚也是个自小习武的,来了兴致,江承谚便同霍砚切磋起武艺来。 江妙则坐在边上瞧,看了一阵子,才在玉琢的陪同下,去了一趟茅房。 回来的路上,就见陆琉静静站在梧桐树下,一袭墨绿锦袍,端得一派芝兰玉树、温润无双的风姿。 就连陪着的玉琢,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念着方才未同陆琉多说几句话,江妙有些不好意思,且又想起了先前乔氏的话,江妙便朝着玉琢道:“玉琢姐姐,我同陆哥哥有话说,你先回去吧。” 玉琢自然放心的,屈膝行礼后便回去了。 江妙挪了挪步子,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过去,仰头道:“陆哥哥也出来玩儿吗?” 陆琉唔了一声,而后俯下身子,同她平视reads;。 江妙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陆琉这才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这是…… 瞧着面前俊美秀气的少年,见她迟迟未有动静而眉头微蹙的时候,江妙这才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微微撅嘴将唇凑上去,“吧唧”一下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样总可以了吧?江妙一脸无奈的看着陆琉。 陆琉唇畔微微撩起,漆黑的双眸有些暖意,这是平日里都瞧不见的温和表情。他伸手捏捏面前小女娃的小肉脸,音色温和道:“生辰快乐。” 江妙咧唇笑了笑,待想到自个儿漏风的门牙,这才小肉脸一僵,小手立马交叠捂住着捂住嘴。她眨了眨水润润的大眼睛,见面前的少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可是这是嘲笑。 先前江妙对他有些抗拒,如今对他却有一种渐渐把他当成自己人的感觉,这才有些不满,娇气的瞪了他一眼。 嘲笑够了,江妙一脸认真道:“娘有事情要和陆哥哥说,待会儿陆哥哥迟些走成吗?” 她原本以为,今日顶多陆琉回来,未料九公主他们也回来。既然他们来了,陆琉这个堂兄,自然要负责将他们送回去。 哪知这事儿对于陆琉来说,仿佛丝毫没有造成困扰。他将手搁在江妙的发顶上,轻轻的戳了几下,嗓音清润道:“好。” 江妙想问不用送九公主他们吗?想了想还是没问,正出神呢,却见陆琉伸手就将她捞了起来。 有了前面几回,这回江妙倒是没多少惊讶,只一脸认命的看着陆琉。可下一刻陆琉的举止,却出乎了江妙的意料。 少年的手臂强健有力,丝毫不像看起来这般清瘦文弱,瞧他三两下,就轻轻松松将怀里的小女娃放到了肩上。 在兵器铺子那回,江妙已经坐过陆琉的肩头了,可今日这般实实在在的骑在他的脖子上,却是头一回。 太高了,江妙紧张兮兮的抱着陆琉的脑袋。 只要她一低头,就能看见陆琉脑袋上戴着的白玉发冠。 她动了动俩小短腿,脚跟不下心提到了陆琉的胸膛。 江妙傻愣愣道:“陆哥哥?” 陆琉极快的走了起来,江妙还没惊讶够,就一副极怕死的怂样,死死的抱住了陆琉的脑袋,生怕自个儿会摔下去。 等害怕够了,江妙才察觉到陆琉稳稳当当的扶着她,根本就不可能把她摔下去。 也是呢,这可是救过她来两次命的少年。 信任感一下子登时倍增,江妙骑在陆琉的肩头,俩小短腿晃了晃,咧嘴笑道:“快些,再快些……骑大马啰。” 章节目录 45|09 > 晋|江独家首发 一位穿着秋香色比甲的丫鬟从谢姨娘的清雎院走出来,对着身旁的小姑娘道:“二姑娘莫担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姨娘的reads;。” 这丫鬟正是谢姨娘的心腹丫鬟青芽,是跟着谢姨娘从平州过来的,打小就伺候谢姨娘。青芽见身边的小姑娘一副恍惚的神情,才又唤了一声:“二姑娘?” 谢茵这才回神。 她含笑看着青芽,道:“有青芽姐姐在,茵儿自然放心,只是……”谢茵双手交叠握着,眉尖微蹙,正是一副发愁的模样,“如今姐姐有了身孕,茵儿却不能一直陪着姐姐……” 先前谢茵偷了江妙的镯子,这事儿惊动了老太太,谢姨娘虽得江三爷的宠爱,可在老太太面前,自是不敢多说一个字儿。之后谢茵被江三爷安置在一处别院中,头几日谢姨娘不放心,整日以泪洗面,江三爷为讨谢姨娘的欢心,特意给谢茵请了专门的教书先生,每日学习琴棋书画,还隔三差五让谢茵写信给谢姨娘,总算令谢姨娘放心了。前几日,谢姨娘又怀上了孩子,江三爷欣喜若狂,谢姨娘便提出想见见妹妹的提议。一番琢磨,江三爷才派人将谢茵接来,自后门悄悄的进来。 青芽又安慰了一番,便叮嘱谢茵身边的朱嬷嬷和丫鬟小屏好生照顾谢茵。 刚走出清雎院不久,经过垂花门的时候,谢茵便瞧见了打扮得相当漂亮的陆玲珑,陆玲珑身边是陆行舟。 陆玲珑原是耷拉着小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待瞧见了谢茵,这才欢喜的跑了过去,拉着谢茵的左手,声音脆脆道:“茵姐姐也在啊。”起初陆玲珑瞧不起谢茵,觉得谢茵同她做朋友是高攀了,可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觉得谢茵待她如亲生姐妹一般,这令素来刁蛮的陆玲珑,对谢茵的态度也改观了不少。且二人有共同讨厌的人,关系自然更进一步。 谢茵笑吟吟点头,诧异过后,便明白为何这兄妹二人会来镇国公府。 今儿是江妙生辰。 谢茵略略敛睫,袖中的小手稍稍一攥,胸腔也有些闷闷的。她来看自己的亲姐姐,都要悄悄的走后门,怕被别人瞧见;而江妙,比她小上两岁,不但镇国公府阖府上下将她当成宝,就连旁人,都要处处让她几分。 谢茵越想越觉得不满,明知故问道:“嗯,玲珑你是来妙妙的吗?” 陆玲珑赶忙解释道:“我才不愿意来呢,只是……只是我娘硬让我来,我才不喜欢江妙。”陆玲珑又强调自个儿不喜欢江妙,为的就是怕谢茵误会。在陆玲珑的心里,谢茵将她当成好姐妹,而江妙曾经欺负过谢茵,她也曾对谢茵抱怨过江妙的不是,如今她却为江妙庆生来了,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谢茵笑笑。 陆玲珑越发过意不去,拉着谢茵的手紧了紧,提议道:“反正我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趣,不如你陪我去吧。” 谢茵道:“这……这不大好吧。” 陆玲珑挺了挺腰板,道:“我知道江妙欺负过你,可今日,你算是陪我来的。你放心好了,有我在,我是不会让江妙欺负你的。”陆玲珑虽然骄纵,倒也是个说话算话的。 “……没关系的,妙妙最近喜欢热闹,一起吧。” 听到少年清润悦耳的声音,谢茵抬眸看着站在陆玲珑身后的锦袍少年。少年生得俊朗,面容温润如玉,一副极可亲的大哥哥模样。饶是谢茵不喜陆玲珑的性子,可对陆行舟,却讨厌不起来reads;。 这俩兄妹,性子一点儿都不像。 谢茵打量陆行舟的时候,陆行舟也含笑看着她。端午那日,陆行舟便对谢茵存着歉意。那日拿谢茵找出拐子,本就是不厚道的举止,且事后众人都急着去寻陆玲珑和乔元宝,愈发没人关心她的死活。还是陆行舟,安抚着坐在地上哭得可怜巴巴的谢茵。 青芽却道:“二姑娘……奴婢还是送二姑娘出去吧。” 陆玲珑不满的看着青芽,道:“当我的面儿,这是什么意思?”她双手一环,颇有气势道,“我要茵姐姐陪我去,你瞎掺和做什么?” 青芽有些为难:“二姑娘,这……” 陆玲珑一把拽住谢茵的手,霸道道:“走,我带你一起去。” 谢茵稍显犹豫,之后冲着陆玲珑和陆行舟笑了笑,跟着朝着锦绣坞的方向走去。 江妙还在骑陆琉。 起初江妙觉得有些别扭,心里更是害怕,可这会儿骑在陆琉的脖子上,抬眼看去,景致当真不错。她还能瞧见院子里,霍薇、卫宝铃和十一皇子呢。江妙抬起一只手,朝着他们招招手,可他们只是自顾自的在说话,仿佛没看见她。 江妙这才抱着陆琉的脑袋,然后略微低头,弯着唇将双手蒙在陆琉的眼睛上。 他仿佛眨了一下眼睛,睫毛轻轻扫过她的手心,痒痒的。 肉肉的小手覆下,眼睛被遮住了,不过还是能透过指缝,看清面前的事物。 陆琉嘴角一翘,沉声道:“莫调皮。” 这会儿倒是嫌她调皮了?方才不是他主动驮着她的吗? 江妙松开手,又大着胆子捏了捏陆琉的耳朵,软软的。 其实江妙的性子随乔氏,若非打小身子不好,怕也是个小魔星呢。 这时,从草堆里滚出一个胖乎乎的绿团子,正是和九公主一道玩捉迷藏的乔元宝。乔元宝看着江妙骑在陆琉的脖子上,大眼睛“噌”的一亮,赶忙跑过去,挥舞着胖胳膊,嚷嚷道:“元宝也要,元宝也要骑!” 乔元宝当真是太喜欢了,一时羡慕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踮着脚蹦跶着。 远处的长廊上,陆玲珑瞧着树下的陆琉及陆琉脖子上的江妙,这才步子一顿,皱眉嘟囔道:“三叔怎么对江妙这么好啊?” 陆玲珑虽然不喜欢陆琉这个三叔,可怎么说她才是他的侄女。平日里陆琉对她冷冷淡淡的,如今瞧见陆琉竟然让江妙骑脖子了,心里自然不舒坦。 陆玲珑越看越眼红,撇撇嘴道:“……江妙这么胖,当心脖子扭着了。” “玲珑。”陆行舟出提醒。 陆玲珑不满的撅撅嘴,道:“好嘛,我不说江妙总成了吧。”她的语气有些委屈,继续道,“不过你瞧,三叔对江妙这么好,当心以后被三叔抢了媳妇儿reads;。” 若是被三叔抢走了,她就要叫江妙三婶婶了。 陆行舟到底比陆玲珑年长些,他脸皮又薄,目下听着妹妹的话,小小少年郎耳根子有些烫,说道:“别胡说。”这个年纪的少年,已经对成亲有些模糊的概念了,若说真要选一个相伴一生的人,他的确觉得江妙很好。只是……陆行舟也能察觉到,最近江妙不爱搭理他,而这个他敬重的三叔,仿佛也对江妙格外的好。 可是三叔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了,妙妙还是个孩子呢。这么一想,陆行舟自然不担心江妙会嫁给陆琉,成为他的三婶婶。 陆玲珑努努嘴,瞧着自家哥哥向着外人,遂侧过头细细打量了一番谢茵。 谢茵笑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小声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陆玲珑摇摇头说没有,而后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才不喜欢江妙当我嫂嫂的,我想哥哥以后娶像茵姐姐这般乖巧懂事的,而且长得也漂亮。” 谢茵年纪还小,可听到这等打趣儿的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可谢茵比同龄的小姑娘成熟些,明白若是长大了,她的身份,也不可能嫁给陆行舟这样好的大哥哥当娘子的。 只是—— 谢茵忽然想到自家姐姐。 比起江三爷的正妻戚氏,她姐姐的确得宠太多,而且江三爷对姐姐很好。 小孩子终究眼皮子浅,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若是日后能当得宠的姨娘,她就不用再惦记别人的漂亮首饰。 她想要的,都会有的。 谢茵看了看身旁的陆行舟,又看了看不远处神仙般的陆琉。谢茵这段日子同陆玲珑来往甚密,晓得陆琉才是宣王府的世子,以后宣王府的一切,都是陆琉的。 这么一来,谢茵看陆琉的眼神,也就顿时明亮了起来。 “……元宝也要!元宝也要!”乔元宝还在陆琉的面前不停的跳啊跳。 陆行舟等人已从长廊走出,到了陆琉的面前,恭敬的喊道:“三叔。”然后嘴角噙笑,看着骑在陆琉脖子的江妙,亲切道,“妙妙。” 江妙的目光扫过面前三人,面上的笑意敛去,而后乖巧的冲着陆琉道:“陆哥哥?” 陆琉会意,将脖子上的小姑娘小心翼翼放到了地上。 江妙举止落落大方,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裙子,这才冲着陆行舟点了点头,而后目光落在了站在陆玲珑身后的谢茵身上。 谢茵打扮素净,往陆玲珑的身边一站,越发衬托出陆玲珑的鲜艳明媚来,可若要正论起容貌来,谢茵的确生得极好。 谢茵对上面前江妙的目光,忽然有些被她的气势吓到,之后却想:江妙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而已啊。 谢茵蹙眉,故意害怕的往陆玲珑的身后躲了躲。这一举止,越发令陆玲珑觉得,当初谢茵在镇国公府的时候,江妙没少欺负她。 陆玲珑护短道:“茵姐姐是陪我来的reads;。来者是客,你不许欺负她。” 能让陆玲珑护短,的确出乎江妙的意外。上辈子,她和陆行舟谈婚论嫁,谈到小姑子问题时,她也曾试着和陆玲珑相处过。只是她和陆玲珑,天生的八字不合,她怎么瞧自己,都是不顺眼的。仿佛觉着她嫁给陆行舟,是她贪便宜了似的。当真是好笑。 目下陆玲珑这般维护谢茵,想来谢茵在陆玲珑的面前,没少说她什么坏话。 正当江妙犹豫要不要撵人的时候,翡翠端着两杯清爽可口的酸梅汁过来了。 翡翠挨个儿朝着小主子们行了礼,待看到谢茵的时候,才气得牙痒痒——她家姑娘对谢茵这般好,可这谢茵却偷她家姑娘的首饰。若非姑娘求情,她和玉琢姐姐,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翡翠抬眸打量了一下自家姑娘的小脸,晓得姑娘也是不喜谢茵的,这会儿怕是有些犹豫了。 翡翠想了想,这才抬起眸子看着谢茵,说道:“这不是谢二姑娘吗?谢二姑娘,若是被老太太知道谢二姑娘来了,怕是会生气的,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偷她家姑娘的首饰,被撵走了还敢回来,当真是不要脸! 陆玲珑瞪着翡翠,气恼道:“下贱的东西!” 这是孟氏经常骂下人用的词儿,陆玲珑耳濡目染,自是记着了,用起来倒也顺口。 对方到底是主子,翡翠是个炮仗脾气,没法容忍谢茵,可她晓得,自己这话已经是越距了,自个儿若是太过分,会丢了主子的脸,这才咬着唇没说话。 江妙自然是了解翡翠的。 她身边的丫鬟,玉琢细心体贴,翡翠直率冲动,对她的忠心却是如出一辙的。 如今,她怎么能任由翡翠受委屈呢? 江妙说道:“翡翠姐姐说的没错,谢茵是祖母亲自下令赶出府去的”她瞧着陆玲珑一副又要喷火的模样,声音软糯的继续说道,“……之前,谢茵在我屋子里拿过一件小首饰,忘了告诉我。祖母知晓后,便不许谢茵再继续留在镇国公府……祖母最疼我,我不想让祖母生气。” 甜甜糯糯的嗓音,极简单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加之江妙年纪小,生得一张肉肉的精致小脸,表情甚是无辜,当真是一副极乖巧的孝顺模样。 一时谢茵的小脸惨白,仿佛难以置信素来单纯和善的江妙,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原是护犊般维护谢茵的陆玲珑,听清了江妙的辞,也是瞬时怔住了。 乔元宝鼓了鼓腮帮子,胖胖的小脸满是疑惑,歪着小脑袋看着陆琉,眨眨眼道:“大哥哥,这是不是叫偷东西呀?” 陆琉没说话,只摸了摸乔元宝的脑袋。 摸脑袋是奖励吗? 乔元宝立马欢呼,兴奋的自卖自夸道:“元宝好聪明啊!” 下一刻,一直憋着眼泪的谢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才令乔元宝害怕的往后退了退,抱着陆琉的手臂,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挠了挠头。 章节目录 46|09 > · 谢茵这般嚎啕大哭,陆玲珑有些吓傻了。 她欲安慰谢茵,可瞧着谢茵的表现,便知江妙说的是事实——谢茵真的偷东西了。陆玲珑缩回手,下意识离谢茵远了一步,一副要同她泾渭分明的模样。她是宣王的宝贝孙女,同身份低微的谢茵交往,原本就是降低格调的事情。只是陆玲珑听说,谢茵出生书香世家,家世还算体面,这才令她愿意同她交往。可现在呢?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陆玲珑的眉头旋即蹙了起来,仿佛是见着了什么脏东西。 陆玲珑的娘亲孟氏,先前也惩戒过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在陆玲珑看来,偷东西简直是罪大恶极。 陆玲珑的反应,江妙是意料之中的。 一听谢茵偷东西,就一副急着撇清关系的模样,方才还护得这般紧呢? 听到哭声,正由青芽陪同着一道过来的谢姨娘,登时担心坏了。陆玲珑将谢茵带去锦绣坞时,青芽便觉此事不妥,遂匆匆跑去告诉谢茵。谢姨娘听闻此事,自是按捺不住,赶忙过来了。 如今谢姨娘是个双身子,青芽瞧着她走得这般快,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谢姨娘是江三爷的心肝宝贝,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她的小命儿也难保啊。 谢姨娘瞧着满脸泪痕的妹妹,心都碎了,忙一把将谢茵抱住,道:“别哭别哭,姐姐在,有姐姐在呢。”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乔氏。 江妙见着自家娘亲前来,唤了一声娘。 乔氏将闺女护进怀里,瞧了一眼抱着哭哭啼啼的谢姨娘和谢茵,柳眉微蹙,也有些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太太都发话了,这谢茵还敢来,当真是胆子肥了。乔氏同江三爷正妻戚氏情同姐妹,对这个白莲花般柔弱的谢姨娘,自是不喜的。今儿她宝贝闺女生辰,她们姐妹二人倒好,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怎么欺负她们了。 乔氏并未看在江三爷的面子上,给谢姨娘好脸色看,毕竟她该给的,都已经给过了。 乔氏道:“谢姨娘赶紧带着你妹妹回去吧,今儿我当做没看见,可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告诉了老太太,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镇国公府讲究规矩,老太太的威严不能侵犯,若是老太太知道谢姨娘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想来之后,免不了江三爷和老太太母子间的一番争吵了reads;。 谢姨娘感激涕零,连连道:“妾身知道了,多谢大夫人。” 谢姨娘脸上布满泪痕,弱柳扶风的模样,当真是娇弱可人。 乔氏性子直,是看不惯谢姨娘这副模样的。 谢茵小小脑袋埋在谢姨娘的怀里伤心抽泣,谢姨娘安抚了一阵,便柔声道:“茵儿,姐姐送你回去,别哭了,嗯?”她拿着帕子,替谢茵擦着眼泪,准备拉着谢茵的手出去。 未料谢茵却不肯。她死死咬着唇,哭得红彤彤的眼睛看向江妙,指着江妙道:“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情绪哪里受的住?而且这等丢脸的事情,换做是大人,也是难以控制的。 谢姨娘没想到,素来乖巧的妹妹,竟然会这般不听话。 谢姨娘生怕会出事儿,一狠心,朝着谢茵的脸打了一巴掌,厉声道:“茵儿,别胡闹!” “……姐姐?” 谢茵愣住了,捂着脸,委屈道,“姐姐打我?” 谢姨娘也是心疼得眼眶泛红,可是她不能让妹妹再继续说下去。这镇国公府,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位小祖宗,何况的确是她妹妹做错事情在先的。 小孩子皮肤娇嫩,只打了一下,谢茵的脸就有些红了。谢姨娘轻轻抚着谢茵的脸,哄道:“乖,跟姐姐回去。” 谢茵自幼失去双亲,目下就这么一个姐姐了,竟然还当着外人打她。 她心里受不住,猛地将谢姨娘推开,大声道:“我不要!” 谢姨娘身子娇弱,谢茵又是在情绪失控的状态中,虽是八岁的孩子,可若是要用力推,这劲儿还是挺大的。谢姨娘身子不稳,一下子被谢茵推倒在地,她准备起身继续安抚,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睁大眼睛捂着肚子,一脸惊恐道:“青芽,我的孩子……” 青芽吓得腿都软了。 谢姨娘今儿穿得是一条乳白色撒花水雾长裙,这会儿腿间殷红的血迅速蔓延开,晕染了好大一片。 谢茵这才缓过神,忙跑到谢姨娘的身边,抚着她的胳膊,颤着声儿道:“姐、姐姐……” 谢姨娘额头满是汗珠,脸色苍白得吓人。 乔氏虽然不喜欢谢姨娘,却也不想闹出人命,忙吩咐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谢姨娘送回去,去请大夫,还有,出门将三爷找来。”瞧着谢姨娘被丫鬟们抬走了,乔氏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登时有些头疼。她揉揉怀里闺女的脑袋,道,“妙妙,回院子里去吧。” 江妙点头,乖乖牵着乔元宝的手回去。 至于陆玲珑,哪里还有脸在镇国公府待下去?她努努嘴,将手里的礼物塞到翡翠的怀里,道:“这是给江妙的。”然后将陆行舟手里的礼物也夺了过来,又塞了过去。完了陆玲珑才拉着陆行舟的手,道,“哥哥,咱们走吧。” 陆行舟表情木木的被陆玲珑拉着离开,走了几步,他才回头看了一眼,见陆琉静静跟在江妙的身后reads;。不知怎么的,陆行舟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好在今日陪江妙过生辰的孩子们,都是教养极好的,不管当时有没有在场的,都没有再提一个字,饶是只三岁的乔元宝,也乖得不像样,只安安静静蹲在陆琉和江妙的中间,默默啃着糕点。 只是,事情终究是闹大了,自然影响了众人的心情,连带这江妙,也不好意思多留他们,最后极礼貌的送他们回去。 陆琉和乔府姐弟是最后走的。 原本乔氏想好好感谢一下陆琉,可今日谢姨娘在长房这边出事,乔氏定然要同老太太和江三爷说说的,今日自然没时间在同陆琉说话。 陆琉临走前,略略蹲下身子瞧着江妙。 意思很明白的。 头一回还有些不自在,这会儿江妙倒是爽快,凑上去在陆琉的左脸颊上亲了一口。毕竟今儿他驮了她这么久。 陆琉眼眸含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花苞髻。 乔元宝已经同江妙道完别了,正准备上马车,一瞧自家小表姐在亲大哥哥的脸,也兴奋的跑了过去,嚷嚷道:“小表姐,元宝也要。” 乔元宝跑到江妙的身边,将自己白胖的脸蛋凑了过去。 江妙没有拒接,微微撅着准备亲上去。 哪知一旁的陆琉伸手,一下子将乔元宝提了起来。乔元宝蹬了蹬双腿,小胖脸一脸迷茫的看着陆琉:“大哥哥?” 陆琉面无表情,道:“我送你上马车。” 乔元宝惊喜不已,眼睛睁得大大的。大哥哥一直都对他冷冷淡淡的,还以为是不喜欢他呢。乔元宝一张脸都要笑成菊花了,一把抱住陆琉的手臂,点头道:“好啊好啊。” 送走了人,江妙这才回了自己的锦绣坞。 傍晚的时候,江妙便听到了谢姨娘小产的消息。谢姨娘本就是怀孕初期,今儿谢茵这么大力道的推,这孩子保不住也正常。 次日,江三爷派人将谢茵送回了平州,这回谢姨娘倒是没有阻止。 江妙记得,上辈子谢茵没有再回过平州的,此番送走,怕是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可依着谢茵不依不饶的性子,日后肯定会再回来的。不过那也是日后的事情了。 走了也好,省得她瞧着碍眼。 这般想着,江妙便拿着笔继续作画。她喜欢写字,喜欢画画,如今这六岁小女娃的胳膊,还有些不灵活,可画起简单的画来,倒是绰绰有余的。 而此刻江妙的画中,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脖子上骑着一个胖胖的小女娃,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江妙弯了弯唇,可是打从心底里开心的。 日后陆琉得势,成为了大梁最有实权之人,兴许不会再陪她这个小丫头胡闹了。可那时候,她瞧见这幅画的时候,兴许还能告诉自己:瞧,这位心狠手辣的王爷,她曾经还骑过呢。 章节目录 47|10 > 晋|江独家首发 望城的冬日极冷,目下不过腊月初,江妙的屋子里就烧起了地龙。天儿一冷,乔氏自然也不许闺女再出去玩儿,好在江妙也是个乖巧的性子,整日跟着先生读书习字。江妙早慧,时常被先生夸奖,连带着乔氏这心里头也是乐呵。 这日,江妙练了一会儿字,听到外头有声音,瞧着这时辰,大抵是她三个哥哥回来了。果真,江妙搁下笔,就瞧见穿着一身青绿棉袍的江承谚走了进来。 江承谚俊脸和鼻尖冻得有些通红,张嘴呵着热气儿,瞧见妹妹,这才献宝似的将怀里油纸包着的东西拿了出来,冲着江妙眨眨眼道:“猜猜三哥给你带了什么?” 今儿江妙穿着一身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脸颊泛着红润之色,模样颇为娇憨可爱。她声音甜润,笑吟吟道:“是烤地瓜和糖炒栗子。” 江承谚蹙眉,嘟囔道:“又猜对了。” 江妙道:“这味儿这么香,我若是闻不出来,那才奇怪了。”烤地瓜浓郁的甜香味格外的诱人,饶是江妙这个不贪吃的,闻着也有些受不了,急急催促着。 江承谚将俩油纸包打开,将烤地瓜弄了一半,吹了几口,才凑到妹妹的嘴边,道:“喏,有些烫,慢些吃。” 烤地瓜金灿灿、软绵绵、热呼呼的。 江妙张嘴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就开始张着嘴哈气,抬手在嘴边扇了几下。 “都说了慢些,烫着了吧?”江承谚心疼道。 正在一旁安静剥糖炒栗子的江承让和江承许连忙凑上去给妹妹吹吹。 江妙笑着摇摇头,道:“我没事。”她咂咂嘴巴,冲着江承谚道,“好吃,还要。” 瞧着妹妹没事儿,三兄弟自然也放心了。江承谚拿着烤地瓜的手,忍不住在自家妹妹翘挺的鼻尖上捏了捏,一时江妙白皙的鼻尖上染上了黑黑的炭色。江承谚见妹妹毫无察觉,只开心的吃着烤地瓜和其他两兄弟剥出来的糖炒栗子,这才嘴角一翘,憋着没笑出声儿。 江承谚道:“吃点烤地瓜对身体好,若是妙妙爱吃,过几日三哥再给你买。” 江妙开心的说好,然后才拿了一颗剥好的金灿灿的栗子肉,借花献佛的塞到了江承谚的嘴里。 三个哥哥不能厚此薄彼,江妙又拿了俩,凑到自家大哥和二哥的嘴里reads;。 屋子里兄妹四人吃的开心,外头乔氏走了进来,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香味儿。 三兄弟都是背对着帘子的,唯有江妙是看看对着帘子,一瞧见自家娘亲进来了,江妙才立马唤道:“娘。” 江承谚拿着烤地瓜的手一顿,急急的想藏,却听身后的乔氏道:“藏什么呢,我都瞧见了。” 江承谚转过头,赔笑着看着乔氏,待乔氏走近,才亲昵的偎了上去,道:“娘。”他从油纸包里拿起另一个烤地瓜,冲着乔氏做出一副贿赂样儿,道,“娘吃吗?” 乔氏瞪了他一眼。 江承谚讪讪然收回手。 乔氏自小就过着千娇百宠的生活,吃得食物都是顶顶好的。对于乔氏来说,一样能如得了口的食物,首先外在要排第一位,这菜肴讲究“色、香、味”,“色”排在第一位,自有它的一番道理。所以乔氏是从来不会吃烤地瓜之类的东西。 她瞧着闺女,鼻尖儿黑黑的,嘴边也是一圈儿,立马唤了外头的玉琢和翡翠端了热水进来。 乔氏一面替闺女洗脸,一面对着三兄弟道:“以后不许给妙妙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承谚不满的咬了一口烤地瓜,对着乔氏道:“哪有乱七八糟?很好吃的。” 江妙也忍不住反驳:“女儿也喜欢吃。而且上回华大夫说了,吃些地瓜之类的,对女儿的身体好。” 好是好,可是这地瓜栗子之类的食物吃多了,可是会放屁的。不过乔氏自小就是贵女,素来不会说放屁之类的粗俗字眼。 宝贝闺女的脸擦干净了,乔氏才伸手捏了几下,道:“那也好,不过不许多吃……”叮嘱完了,乔氏才对着三兄弟道,“好了,你们一个个都回去做功课吧。” 江承让和江承许都是功课拔尖儿的,江承谚是个聪慧的,却尽耍小聪明,这功课比之两位哥哥可是差了一大截儿。江承谚自然晓得,这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江承谚起身,朝着妹妹眨眨眼道:“明儿三哥再给你买。” 江妙仰头笑得开心:“三哥真好。” 江承谚心下得意,下一刻却挨了自家娘亲一记眼刀,立马缩了缩脖子,跟着俩哥哥走出去了。 乔氏吩咐玉琢将桌子上的烤地瓜和糖炒栗子收拾了一下,江妙倒是没阻止。待见玉琢搁在书上的拨浪鼓也一道拿走时,江妙才忍不住道:“玉琢姐姐,那个放着好了。” 玉琢点头称是,没动桌上的拨浪鼓。 乔氏倒是觉得稀罕,走过去将拨浪鼓拿了起来,左右转了转,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倒是热闹欢乐。乔氏也是个有童心的,细细端详这拨浪鼓,自然能看出这拨浪鼓做得精致巧妙,一看就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乔氏知道,上回闺女生辰,收了许多礼,这个精致的拨浪鼓,大抵也是礼物之一。 可她这闺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里会稀罕这些? 乔氏好奇道:“这是谁送的?倒挺有趣儿的。” 江妙如实道:“是上回陆哥哥送的生辰礼物reads;。” 她原本就对陆琉送的生辰礼物有些好奇,未料打开一看,送得竟然是个波浪鼓,真当她是小孩子呢。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她还挺喜欢的。 这段日子江妙没出过门,锦绣坞安静,有时候她无聊了,便玩会儿这拨浪鼓,听着拨浪鼓“咚咚咚”的声音,她也跟着开心。 乔氏将拨浪鼓递到了闺女的手里,坐在玫瑰椅上,又将闺女抱在了腿上。 江妙胖了很多,已经完全不是年初时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娃了。 乔氏想了想,道:“妙妙明儿随娘去宣王府,瞧瞧老王妃和宣世子吧。” 江妙拿着拨浪鼓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着乔氏道:“娘,是……老王妃出了什么事吗?”上辈子她对老王妃的事情也知之甚少,可如今想起来,老王妃仿佛就是在这个冬天没的,算起来,也没多少日子了。她也是从陆行舟的口中得知,老王妃算是安详过世的,走前是嫡孙陆琉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的。 她已经两个月未见过陆琉了。 想来就是因为老王妃的事情,陆琉才无暇出门。 且不说陆琉待她好,三番四次救过她的命,就算她不认识陆琉,也很喜欢老王妃这个慈祥和蔼的老人。陆琉就这么一个真心疼爱他的亲人,若是去了,那对陆琉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江妙急急看着乔氏,问道:“娘,为什么不让华大夫去给老王妃看病呢?”华大夫连她都能治好,若是让他给老王妃看病,兴许就好了呢。 乔氏道:“自然是去了。一个半月前宣世子就去找过华大夫了……”说着,乔氏叹了一声,“那孩子当真是个孝顺的,华大夫那铁石心肠,都被他的孝心感动了。只是,老王妃的病情虽有好转,可人到了一定岁数,到了时间,是任何神医都留不住的……” 对上怀里闺女水亮亮的眼睛,乔氏觉着自己的话兴许太过深奥,闺女只不过是个六岁孩子罢了,动什么呢? 乔氏道:“兴许妙妙现在还不懂,可以后就明白了。” 江妙乖乖的“嗯”了一声,而后将脑袋埋进自家娘亲的怀里,说道:“妙妙想去看老王妃,也想去看陆哥哥。” 乔氏摸了摸闺女的脑袋,道:“真乖。” 次日,镇国公府的老太太,便携长房儿媳乔氏一道去宣王府看望老王妃。 老太太瞧见乔氏带了孙女,才蹙眉道:“怎么带了妙妙?” 乔氏道:“先前宣世子对妙妙有救命之恩,老王妃也很喜欢妙妙,所以儿媳便想着,老人家看见孩子,心情兴许能好些。” 老太太自然明白这个理。可她这宝贝孙女,如今生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她心下有些担心,若是孙女再变成先前那般隔三差五生病,瘦瘦弱弱的模样。老王妃生了病,怕是时日无多了,小孩子身体弱,若是不小心染上一些,那她可是后悔都来不及的。人都是自私的,何况这种事情去不去都不打紧,她不想孙女冒这个险。 老太太道:“罢了,外头冷,我自个儿去瞧瞧就成,你带着妙妙回去吧reads;。” 江妙瞧着势头不对,忙坐在老太太的身旁,抱着老太太的手臂道:“祖母,妙妙想去。”她又孩子气的摇了摇老太太的手臂,一脸认真道,“老王妃对妙妙很好,妙妙想去看看她。祖母就让妙妙跟着去,成不成?” 小小年纪,就这般懂事,老太太只好点了头,伸手将江妙身上披着的斗篷裹紧了一些。孩子有孝心是好事,她总不好拦着。老太太摸了摸孙女的脸,满意的笑了笑。 因老王妃重病,宣王府这段日子,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饶是平素风流无度的宣王,瞧着母亲病重,也没工夫再去外头花天酒地。只是老王妃瞧着这个顽劣的儿子就来气,还是最担心自己的孙儿。 李嬷嬷进来,瞧着世子坐在老王妃的榻边照顾,一想到这两月世子都没怎么休息好,好好的少年郎,瘦了一大圈,可是心疼坏了。 李嬷嬷眼眶一红,才说正事儿,道:“世子爷,镇国公府的老太太和大夫人来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充斥着一股药味儿,总得来说,倒也不算难闻,若是见客,也是使得的。 老王妃的身上盖着一床大红底绣五蝠捧云团花的锦褥,听着李嬷嬷的声音,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琉立马轻唤了一声:“祖母?” 老王妃点点头,对着李嬷嬷道:“请他们进来吧。” 李嬷嬷应了一声是,赶忙出去将人迎进来。 老太太走在前头,江妙跟着乔氏走在后头。江妙一进屋,就瞧见拔步床边,穿着一袭墨绿袍子的陆琉,小心翼翼的将榻上的老王妃扶了起来,接过身边丫鬟的迎枕,将其塞到老王妃的身后。 老太太过去,坐在了绣墩上,对着老王妃关切了一番。 老王妃虽然病重,可心态素来好,冲着老太太笑盈盈的。 江妙也过去叫了人。 老王妃低头,看着面前漂漂亮亮的小女娃,生得眉眼精致,果真是讨人喜欢。江妙朝着她走得进了些,老王妃略略侧头,瞧见老太太的表情有些紧张。老王妃也是有孙儿的人,能理解这份担忧,遂才对着身旁的孙儿道:“带妙妙出去吧。这孩子身子弱,若是不小心染了病气,那就不好了。” 这话一落,老太太的眼眶也热了热。她并未阻止,只握着老王妃的手道:“华大夫的医术高明,一定会没事的。” 见过了人,江妙也听话的被陆琉牵着手走了出去。外屋有些冷,江妙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她略微侧头,见身旁的少年面无表情,见他比之先前还要沉默许多。 他原本就生得高高瘦瘦的,目下袍子有些空荡荡的,越发的瘦了。且俊俏的脸颊,也消瘦了许多,眼下略显青黛之色,瞧着就是数日没有睡好的模样。 只是—— 一想到里面那位慈祥的老人,只剩下一月不到的日子,江妙心下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章节目录 48|10 > 晋|江独家首发 江妙安静的没说话,陆琉这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往常陆琉这冷淡性子,瞧着江妙,还是会温和些的,今日倒是没这心情的。他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觉着她的脸颊有些冰冷,这才吩咐屋里的丫鬟去拿手炉。拿来了,陆琉将手炉塞到了江妙的怀里。 江妙的确怕冷,瞧着陆琉这般贴心,自是感激道:“谢谢陆哥哥。” 陆琉低低的“嗯”的一声,也安静的坐下,之后一不发,只是眉头皱得紧紧的。 之后小宋氏过来探病了reads;。 自打老王妃生病之后,小宋氏的日子也过得不舒坦。她身为儿媳,自然得侍奉老王妃左右,奈何老王妃对这个儿媳素来不喜,瞧见她就一副嫌弃的模样,这令她每回去了,就只是干站着,旁的什么事情都没法做。 小宋氏心里有气,自然是巴不得老王妃早点去的。 一把年纪的,病怏怏的,瞧着就晦气。 小宋氏进屋,见陆琉坐在外头,别瞧陆琉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可这番气场,还是挺慑人的。连小宋氏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毛都没长全的孩子,她怕什么呢?可她偏偏有些畏惧。 陆琉对小宋氏的态度,素来冰冷,小宋氏也不指望他像亲儿子一样孝顺自己,毕竟这陆琉终究是她死去长姐的孩子。只是宣王不在意这个儿子,这回老王妃要是去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给她摆脸色看。 这么一想,小宋氏的好多了。她打扮的素净端庄,极符合侍疾的儿媳身份。瞧着陆琉身边坐着的小女娃,小宋氏这才眼前一亮,知今儿镇国公府的老太太来探望了,晓得这位是镇国公府的嫡孙女江妙。小宋氏多年无所出,做梦都想生个孩子,起初盼着能生个大胖儿子,近几年呢,就算生个闺女,也是可以的。 这小女娃,比年初的时候胖了许多,当真是玉雪可爱。 小宋氏瞧着江妙颇为喜欢,遂过去,伸手欲摸江妙的脸,微笑道:“江小姑娘也来看老王妃吗?” 哪知小宋氏欲碰到江妙的脸时,一旁的陆琉便伸手将人捞了过去。 扑了个空,小宋氏面上有些尴尬,慢慢收回手。她对上面前少年冰冷的眼神,不敢说话,心里暗暗咒骂了几句,才进老王妃的卧房去。 江妙的胳膊被抓得有些疼,可一想到如今陆琉的心情,也就干脆忍下了。 里头老王妃正同镇国公府的老太太说着话,老王妃瞧见小宋氏来了,脸立刻垮了下来。小宋氏一张娇娇俏俏的脸,对上老王妃一副瞧见脏东西一样的表情,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却道:等你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最疼爱的孙儿! 老王妃身子病弱,需要多休息,老太太并未叨扰多久。 回去的马车上,江妙的表情有些凝重。 俩大人倒是没有太留意。 回了锦绣坞,江妙满脑子都是今日陆琉憔悴清瘦的模样,觉着他当真是个可怜的。只是,就如她娘亲说的,这些都是定数,连华大夫都没办法,她再担心,也是没有用的。 哪知过了半月,宣王府那里传来了消息——说是老王妃的病情有好转,如今已经能下榻走路,胃口也不错。 这令江妙有些诧异。 按理说,老王妃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难不成这辈子,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包括老王妃的寿数? 不过总得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乔元宝年纪小,可对陆琉这个大哥哥,却是史无前例的崇拜,每回来镇国公府找江妙,都嚷嚷着要她一起去宣王府找陆琉reads;。起初陆琉一直担心老王妃的病情,江妙自然不会让乔元宝去烦他。可这日乔元宝来,江妙倒是有了借口去宣王府看看了。江妙将这事儿同乔氏说了,乔氏也是肯的,只叮嘱一番,就让丫鬟嬷嬷们陪着俩孩子去宣王府。 今儿乔元宝穿得一身绿色的棉袄。 他原本就生得胖,如今裹得严严实实的,当真像个球,仿佛踢一脚,自己就会“轱辘轱辘”的滚似的。 进了宣王府,乔元宝拉着江妙的手,问道:“小表姐,待会儿咱们回去的时候,再买个烤地瓜吧?元宝好喜欢吃。” 这段日子,江妙很喜欢吃烤地瓜,冬天吃热乎乎甜糯糯的,俨然是一番享受,是以刚才路过烤地瓜摊子的时候,江妙又同乔元宝一道买了一个大的,一人一半分了吃了。江妙侧过头,对着乔元宝这种肉嘟嘟的脸,道:“好。不过你不许告诉娘,今儿咱们吃了烤地瓜。” 好有趣的样子。乔元宝忙点点头,神秘兮兮的眨眨眼道:“好的,元宝一定配合小表姐。” 小小年纪,还会用“配合”这个词了。江妙奖励似的摸了摸乔元宝的脑袋,乔元宝戴着一顶毛绒绒的帽子,脑袋两边还坠着俩球,配上他这张单纯傻气的胖脸蛋,瞧着可爱极了。 江妙同乔元宝被丫鬟领着去了陆琉的玉磐院。 如今老王妃身体大有好转,陆琉也没有整日陪在老王妃的身旁,只是每日去瞧几回。一进屋,便见着一袭宝蓝色锦袍的陆琉站在窗前,乔元宝很开心,忙冲了过去,欢喜道:“大哥哥!大哥哥!” 陆琉面色淡然的瞧了一眼乔元宝,然后看着乔元宝身后的江妙。 江妙自然也在看他。 比之半月前,陆琉的气色好多了,而且脸上的表情和温和了一些,瞧着没那么吓人了。江妙乖乖的叫了一声:“陆哥哥。” 陆琉温和的笑笑,伸手摸了摸江妙的脑袋。 乔元宝将小脑袋凑了过来,眨眨眼道:“元宝也要摸摸。” 陆琉将手收回,没摸乔元宝的脑袋,只将目光落在乔元宝左手拿着的糖葫芦上。 乔元宝脑袋简单,一下子就被转移的注意力,献宝似得将糖葫芦举了起来,声音稚嫩道:“给大哥哥的,很甜的。”乔元宝是个懂礼貌的,今儿来看陆琉,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做见面礼。 陆琉伸手接过,素来不爱吃甜食的人,目下也极给面子的咬了一口。 江妙瞧着他这模样,便知他今日的心情是真的好。 陆琉吃相斯文,咬了一口糖葫芦,江妙和乔元宝也很乖巧的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只看着他吃。 “噗……噗噗” 嗯? 陆琉吃着糖葫芦的手一顿,漆黑的眸子看向右边的小胖子乔元宝。乔元宝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才反应过来,看着江妙,一脸兴奋道:“呀呀呀,小表姐放屁了,羞羞!” 章节目录 49|11 > 晋|江独家首发 玉琢端着热茶进去,见自家姑娘穿着厚厚的锦袄,捧着手炉坐在罗汉床上,面颊红润,表情也略显呆愣。玉琢越瞧越可爱,遂将托盘搁在桌上,端起杯盏,对着江妙道:“姑娘和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屋子里烧着地龙,其实一点都不冷,而且她身体比上辈子好多了,抗寒的能力,自然也强多了。不过江妙还是伸手乖巧的接过,捧着热茶,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香甜的果茶饮下,肚子果真暖多了。 玉琢瞧着自家姑娘喝了几口,才将茶盏端走。 江妙的胖脸颊越发的红润,仿佛想到了什么烦恼的事情,立马将小脑袋一缩,朝着罗汉床上倒去。罗汉床上铺着两层厚厚的毛毯,躺着极为舒坦。江妙将脸埋在梅红色绫锻大迎枕上,这么一埋,一张小肉脸登时被挤得五官有些变形,像个小猪头似的。 乔氏含笑进来的时候,瞧见自家闺女,便是这副卖萌的模样。 乔氏体态纤细婀娜,旁人若是到了冬日,甭管身段有多好,也免不了因穿着变得异常臃肿,唯有乔氏,就算是厚厚的棉袄,经过自个儿一番改良设计,也能体现女子的曼妙身姿来。且她打扮的端庄,丝毫不会因为美艳而带有轻浮之感。 乔氏唇畔一弯,伸手捏了捏趴在罗汉床上胖闺女的小屁|股,唤道:“妙妙。” 江妙小屁|股一缩,这才一脸紧张的侧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乔氏,启唇道:“娘?” 乔氏一把将闺女抱了起来,伸手理了理闺女的花苞髻,道:“瞧你这样,跟冬眠似的。今儿宣世子特意来看你,赶紧随娘出去。” 江妙俩小手交缠着,低头嘀咕道:“他来做什么?” 乔氏柳眉一蹙:“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人家顺道路过,好心来看你,你可不许耍小性子。” 江妙抬眼,心道:娘亲啊,究竟谁才是你的亲闺女? 可江妙素来听乔氏的话,饶是此刻不情愿见到陆琉,也只能被自家娘亲打扮的漂漂亮亮,然后乖乖出去见客。 陆琉就坐在外头的紫檀木扶手椅,瞧见人出来了,才面色温和的起来,朝着乔氏礼貌的打招呼,而后对着江妙道:“妙妙。” 瞧着陆琉的脸,江妙觉着自个儿的耳根子都烫了。 她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陆哥哥。” 乔氏是个眼尖的,晓得闺女和人家宣世子之间,兴许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可人家宣世子都快十五了,她这闺女,不过是个六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事儿?所以乔氏便觉得,这问题定是出在自家闺女身上,毕竟宣世子文质彬彬的模样,哪会同一个小孩子计较啊? 乔氏立马道:“那你们先聊着,我还有些事儿要处理reads;。” 乔氏说走就走,留下江妙一人。她打扮得很漂亮,生得又娇小可爱,如今已经是个白白胖胖很讨喜的小姑娘了。只是目下江妙举止扭捏,一副极内向的样子。 陆琉瞧着她,眉梢都染着笑,走近顺势将人捞了起来,抱着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摸摸她的小耳朵,捏捏她的小鼻子,瞧着她的小眉头一蹙,才朝着身旁伸出了手。 身旁是陆何。 陆何的手上拿着陆琉的玄色斗篷,怀里还揣着什么,待瞧见自家主子的举止,这才忙将东西拿了出来,弯腰递了过去。 陆琉伸手接过,双手圈着怀里的小姑娘,然后才将手里的油纸满满摊开,露出一个热腾腾香喷喷的烤地瓜,低头冲着江妙道:“方才路过,恰巧看到,就顺手买了。” 江妙想咬死陆琉的心都有了! 分明就是想着法的嘲笑她。 那日她在他面前出了糗。她胖表弟笑,他也跟着笑。她俩辈子加在一起,都没闹过这么大的笑话呢。若说她是真的六岁女娃,这事儿兴许难为情一会儿就过去了,可她毕竟不是真的六岁。那日她急急忙忙就回家了,连乔元宝都没有带——她不要了,反正陆琉会送他会去了。 乔元宝只有三岁,素来记性不好,兴许过几日就忘记了,只是陆琉怕是一辈子要记着,嘲笑她了。 陆琉见她安静的低着头,这才伸手捏着她的脸,将她的脸抬起来瞧了瞧。见小姑娘眼眶红红的,一副随时要落泪的样子。陆琉心细如尘,明白小丫头也是有自尊心的,遂轻轻捏了几下,道:“上回那事儿,我笑话你,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成不成?” 江妙倒不会因这点小事掉眼泪,眼眶红红的,只是被气的。目下听陆琉这么一本正经的朝她道歉,若是她还计较,反倒是她的不是了。 可是,若真要道歉,买烤地瓜算几个意思,这就是她出糗的罪魁祸首啊。 江妙无奈大度道:“我没生气。” 陆琉将手里的烤地瓜剥了一半,露出金黄软糯的瓤。他凑上去吹了几下,举止相当优雅,而后才放到江妙的小嘴边,道:“吃吗?” 她才不吃。江妙拳头一握,一脸坚定的摇了摇头。 陆琉倒是没逼她,自顾自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江妙抬眸,稍稍打量了一下。她三哥吃地瓜的时候,狼吞虎咽的,吃得满嘴都是,狼狈极了。可他呢,斯斯文文的,叫人觉得他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而不是这等街边之物。看久了,味儿又这般香,江妙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痒痒的。 她心里却恶毒的想:若是陆琉也能在她面前出一回糗,那就好了。 陆琉见她一双大眼睛看得认真,这才递了过去,语气诱哄道:“来,咬一口。” 江妙本就有些犹豫,目下更是摇摆不定,可被一个烤地瓜就诱惑了,她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再说了,他都咬过了reads;。 仿佛是明白她的意思,陆琉将烤地瓜转了一个面,道:“这边我没吃过。” 都到这份上了,江妙也只好给面子的咬了一口。不过有了上回的教训,她可不会多吃了。 吃完了烤地瓜,外头的雪也停了。陆琉瞧着小姑娘的脸色缓和了些,晓得她大抵不生气了,才道:“咱们出去走走吧。” 外面这般冷,出去做什么?可江妙方才坐在窗户边,瞧着外面大雪纷飞,的确有些心动。小孩子本该是玩性最重的时候,她的胖表弟看见雪就嗷嗷开心,唯有她只能待在屋子里看。其实她也想堆雪人啊。江妙心动,自是点头说好。 玉琢会意,立马拿来了一件大红色织锦斗篷。她本欲替自家姑娘系上的,见陆琉伸出了手,便顺势将斗篷递给了陆琉。 玉琢安静站在边上,瞧着这位矜贵的世子爷,弯着腰替她家姑娘系斗篷。若非她家姑娘年纪还小,许是能生出一段青梅竹马的佳话来,可惜她家姑娘是个女娃娃,顶多也不过是当成小妹妹疼爱了。 真是可惜啊。 系完了斗篷,江妙见他还给她戴毛绒绒的兔儿卧。可陆琉终究是个男人,想来也没有给小姑娘戴过兔儿卧,都戴错了。最后还是玉琢憋笑替江妙戴好的。 瞧着陆琉俊脸有些窘迫,江妙心里舒坦极了,遂跟着他一道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白雪皑皑,铺在地上厚厚一层,雪才刚停,周围来不及清扫,踩上去自是松松软软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起初江妙觉得冷,可之后玩性大起,弯腰揉了一个雪球,就朝着陆琉的身上砸去。 叫他嘲笑她! 一个不够,江妙连着又砸了好几个才觉得解气。 可是陆琉却芝兰玉树般笑吟吟站在那儿,任由她砸,仿佛被她砸了,还很开心呢。饶是这样,江妙也没有手软,玩得更起劲了,又砸了四五个之后,陆琉才轻轻松松的接了一个,反过来朝着她砸了过来。 有来有往,玩得才开心。 玩久了,江妙才觉着双手有些凉。她眨了眨眼睛,朝着陆琉找找手道:“陆哥哥,我有事儿和你说?” 陆琉闻,俯下身听她说话。 却见江妙忽然伸出手,急急塞进了陆琉的脖子间,仰着头咯咯直笑。 她三哥经常这般捉弄人的。 她三哥捉弄大哥的时候,她大哥每回都冻得直打哆嗦,跟着就同她三哥打闹了起来。可是陆琉……江妙将手捂在陆琉的脖间,温温热热的,她本是有意捉弄他的,可见他一副没有反应的模样,倒是觉得无趣了。 她晓得自个儿手有多冷,将陆琉当手炉有些不厚道,忙准备收回手。可江妙刚要收回手,陆琉便伸手压了压,没让她的手抽走。 江妙双手痒痒,在陆琉的脖子上挠了几下,开口道:“陆哥哥不怕冷吗?” 之前她有个雪球砸在陆琉的脑袋上,这会儿他的头发上还沾着雪呢reads;。他生得俊俏温润,平日里不爱笑,如今温温和和的样子,的确招人喜欢,让人亲近不少。 陆琉捏了捏她的俩小胖手,道:“不怕。” 既然不怕,那她就不客气了。 江妙对陆琉的态度,的确改变了不少,至少是真心诚意将他当成大哥哥的。她知因老王妃重病,突然又好了这一事,陆琉的心情很好。江妙倒也极关心的问起了老王妃的事情。 陆琉见她小小年纪,就这般有心,遂道:“祖母身体很好,想来不会再有什么大碍。”说起老王妃,陆琉的表情俨然就是一个孝顺的孙儿。其实他才十四,还是个孩子呢。 江妙点点头:“陆哥哥的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陆琉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面色红润,笑得开心。陆琉忽然想起那日小姑娘落水时,在水里挣扎了很久,他难得生出怜悯之心,将她救了起来。小姑娘年纪小,瘦得皮包骨似的,虽然已经昏过去了,却还是死死的抱着他,牢牢的抓着他的衣襟,像只可怜的、有着强烈求生意志的小猫。 陆琉笑着拍拍她的脑袋,赞同她说的话,启唇道:“会的。” 江妙笑得眼睛弯弯,声音甜甜道:“新年的时候,我和元宝来找陆哥哥玩儿,好不好?” 陆琉点点头,道:“好。”到时候,他一定给她准备一个大红包。 江妙歪着脑袋看着面前这个狼狈清俊的少年,忽然觉得这样的陆琉,还挺招人喜欢的。不管日后他变成什么样子,至少现在,他同她这般大哥哥对小妹妹的疼爱,是出于真心的。 不过,白日胡闹了之后,晚上这报应就来了。 大半夜的,江妙烧得迷迷糊糊,健康了许久的身子,又忽然病倒了。 这回江妙生病,不像先前那般一病就要病好久,只是普通的风寒,次日烧退,就开始好转了。 只是—— 江妙还在榻上养病的时候,便听到了宣王府老王妃忽然去世的消息。 六年后。 正值深秋,锦绣坞的院子里种着两棵桂花树,如今丹桂飘香,浓香宜人。俩穿着绿色比甲的小丫鬟正在摘桂花,生得高挑些的,扶着梯子,仰头看着上头;生得略圆润些的,正提着裙摆,拿着篮子踩着梯子,正伸手勾着枝头的桂花,预备收集桂花,晾干了之后,下次可以做香囊和糕点。 乔氏一进院子,瞅着俩丫鬟,就蹙眉道:“小心些,别摔着了。” 这俩丫鬟,正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江妙身边的贴身丫鬟,高挑些的叫宝巾,圆润些的叫宝绿,二人是乔氏亲自选的,对自家姑娘亦是忠心耿耿。其实,若是当丫鬟的,能跟一个如江妙这般的、阖府上下都当成宝的,也算是二人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因江妙在镇国公府得宠,连带这身边的丫鬟,都是人人巴结的。这样一来,俩丫鬟自然要好生伺候主子了。 宝巾和宝绿一听这声儿,忙从桂花树旁过来,朝着乔氏齐齐行礼:“奴婢见过夫人reads;。” 乔氏如今已经三十有三,身为四个孩子的母亲,乔氏这几年来保养得当,容颜宛若二十出头的女子,只是身上多了一股成熟|妇人的韵味。譬如今日,乔氏穿着一身殷红色仙鹤瑞草五蝠捧云褙子,梳着倭堕髻,饶是身份金贵,也并未打扮的太过珠光宝气,瞧着却异常的贵气。要知道三年前,老国公爷去世之后,江大爷江正懋这个嫡长子便顺理成章的继承了镇国公的爵位,加之老太太已将中馈全权交由乔氏,乔氏这地位,自然又高了一截。 乔氏对宝巾宝绿俩丫鬟是相当信任的,瞧着二人都在外头,才问道:“妙妙呢?” 宝巾比宝绿年长一岁,如今已经十五了,答道:“姑娘在屋子里看书呢。” 乔氏嘀咕了一句,便莲步姗姗走了进去。 宝巾宝绿对视一眼,旋即跟了上去。 屋子里的小姑娘,正聚精会神拿着一本诗集认真看着,许是太过专注,并未察觉到来人,待手上的书被抽走了,小姑娘才仰起头,朝着来人抱怨道:“娘,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 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穿着一身桃红色绣牡丹褙子,脑袋上戴着一个珍珠发箍,梳着双平髻,左边的髻上戴着一支玳瑁云纹挂珠钗。她的皮肤红润娇嫩,眼睫又密又长,无辜了眨眨眼,水汪汪的清澈眸子,这般眉眼乌浓、明眸皓齿的小模样,看得人心都软了。 乔氏也暗叹:闺女实在生得太美。 乔氏愣了一会儿,才拿着手里的诗集,轻轻在闺女的脸上拍了一下,怨道:“姑娘家,整天看书,可是要变成书呆子的。” 江妙道:“女儿有出去玩的,和今月和璇姐姐她们。” 乔氏晓得自个儿说不过她,也懒得再说,只将手里的诗集收了起来,对着江妙道:“好好收拾收拾,待会儿还要出门呢。” 昨儿乔氏就通知了二房冯氏和三房戚氏,今儿要去华泽山泡汤泉。 镇国公府到了江妙这一辈,就她一个姑娘,没姐妹作伴,每回江妙都不大愿意去的。且江妙的二婶婶冯氏和三婶婶戚氏一路上拉着她说话,都快当婆婆的人了,还幼稚的互相比较,硬要觉得自个儿同江妙这个侄女的关系好些。 江妙眨眨眼道:“娘,我能不去吗?” 乔氏想也没想,道:“一定得去。华泽山的汤泉对你的身子好,而且对姑娘家的皮肤也好……”不过一想到自家闺女白嫩嫩的皮肤,比她年轻那会儿还要水嫩,乔氏也想象不出,“更好”是多好。 江妙是个乖巧的,一听自家娘亲立场如此坚定,便也作罢。只是这几年下来,她的身体已经无恙了,就连一直替她看病的华大夫,也在三年前就出门游历去了,说她的身体已经同健康的姑娘无异,已经不需要他这个大夫了。 只是乔氏当真是担心怕了,饶是如此,只要有对身体好的法子,乔氏都要让闺女试一试。 而江妙觉得,再这么养下去,自个儿这小身板,打老虎都没问题了。 江妙拾掇了一番,披了一件儿大红牡丹团花披风,随着乔氏上了马车。 马车内,江妙的二婶婶冯氏和三婶婶戚氏已经在等着了reads;。 一上去,江妙就乖巧的喊了人:“二婶婶,三婶婶。” 冯氏和戚氏原本都是一不发僵着脸的,瞧见帘子一掀起,娇娇俏俏的小姑娘朝着她们嫣然一笑,二人才有些恍惚。 虽说是常见了,可冯氏和戚氏还是得承认,这小侄女生得太漂亮,比她的娘亲、当初名满望城的乔氏女还要明媚。出生在望城数一数二的簪缨世家镇国公府,镇国公府十个孙儿,唯独就江妙一个孙女,加之如今江正懋已是镇国公,这般的身份,江妙本就是天之娇女,可老天偏偏对她格外宠爱,又赐了她一副绝色的皮囊,当真是令人嫉妒得紧啊。 冯氏反应过来,才笑盈盈朝着江妙招手道:“来,妙妙坐到二婶婶身边来。” 戚氏也不甘示弱,道:“妙妙素来同我亲近,自该挨着我坐才是。” 江妙瞅着二人,有些头疼,好在乔氏及时上来,替闺女解围,让闺女挨着自个儿坐,这才令冯氏和戚氏都没话说。 离华泽山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马车里三个妇人外加一个小姑娘,自然又说不完的话。 只是如今三个妇人最有话题的,便是孩子们的终身大事。乔氏仨儿子,过了年就十八了,除却老大江承让已经定亲外,其他的两个都还没着落。乔氏问二人的意见,一个淡淡的说不着急,另一个说望城的姑娘太丑,比不上妹妹一根头发丝儿,娶个丑女不如抱着枕头睡。可是让乔氏操碎了心。 江妙插不上嘴,只乖乖坐在角落里,偶尔瞧瞧马车外的风景。 忽然,马车一阵动荡,江妙一个不慎,小脑袋“咚”撞到了马车壁,疼得江妙有些眼冒金星。乔氏下意识护着闺女,揉揉闺女的脑袋,关切道:“疼吗?”见闺女摇摇头说没事,乔氏眉头一蹙,朝着许嬷嬷道,“你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许嬷嬷了解了情况,进来同乔氏说道:“禀夫人,是卫府的马车。本是在咱们后面的,忽然超了上来。” 若是有急事,要超上来,打个招呼便是,这么突然的一下,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就不好了。 冯氏瞧着乔氏的脸色,晓得她是个疼闺女的,心下怕是咽不下这口气,忙劝道:“大嫂,好在咱们都没事,这事儿算了吧。” 乔氏哪里肯算了? 又听许嬷嬷道:“夫人,卫府的马车停下了。卫姑娘知道是镇国公府的马车,觉得歉疚,便派贴身丫鬟过来,向夫人表示歉意。” 只单单派个贴身丫鬟说句道歉的话,哪里有诚意可? 江妙被自家娘亲落在怀里,瞧着这美人儿娘亲一张俏脸含着愠怒,便知她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是这卫府,在昔日的十一皇子、如今的景惠帝登基之后,越发的气焰嚣张。 景惠帝宠爱表妹卫宝铃,若非皇后定了平津侯府的霍璇,这卫府怕是要飞出一只金凤凰了。可就算没有后位,这卫宝铃及笄后,一个贵妃之位是跑不了的。加上多年的青梅竹马,这望城,还真没人敢得罪卫府。 提起景惠帝,江妙就不得不想到如今已是宣王的陆琉了。 章节目录 50|12 > 晋|江独家首发 戚氏生得美艳又脾气火爆,哪里受得了这些?她嗤了一声,道:“眼下还未进宫,就嚣张成这个样子,若是当真成了皇妃,那这丫头还不将后宫翻了天了?”说着,又心疼的揉揉江妙的额头,蹙眉道,“瞧瞧,都红了。” 倒是没这么夸张。只是小姑娘皮肤娇嫩,且江妙天生丽质,加上被乔氏这个娘亲百般娇养,这皮肤当真是嫩的能沁出水来。至于这卫宝铃,有她嚣张的资本,如今只是刚开始,等及笄后入了宫,也唯有霍璇才能稍稍压制她。而霍璇,比她大上一岁,过了年就十四了,同景惠帝的大婚,就定在了六月初六。 而这厢,翠盖珠缨八宝车的少女,皮肤雪白,杏眼桃腮,打扮的精致漂亮,十指纤纤,正抚着手里刚刚做好的荷包。这荷包是明黄色的,普天之下,能用这个荷包的,也唯有一人。只是想到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哥,明年六月的时候,就要同别的姑娘成亲,攥着荷包的手,也忍不住紧了紧。 前去道歉的丫鬟琵琶上了马车,低声对着卫宝铃道:“姑娘,奴婢已经替姑娘向镇国公夫人道过歉了。不过……”琵琶抬眸,欲又止。 卫宝铃稍稍抬眸,一双眼睛澄澈干净,加之她脸型有些圆,瞧着愈发使人觉得她单纯天真。 琵琶道:“奴婢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姑娘您,您亲自去……” 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卫宝铃弯唇笑了笑,道:“蠢货,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也没点长进。镇国公夫人又如何?我表哥是皇上,他素来最疼我,我若是向别人道歉,他会心疼的。”虽知景惠帝娶霍璇已成定局,可卫宝铃知晓,在她表哥的心里,从小到大,最疼爱的只是她一人。她去道歉,还得看人家受不受得起。 想起景惠帝,卫宝铃的心情好了些,仿佛想到了什么,对着琵琶道:“那马车里还有何人?” 琵琶回道:“前头的马车内,据说是镇国公夫人,还有二房三房的夫人……”琵琶顿了顿,“哦”了一声,抬头看着卫宝铃,“还有江姑娘reads;。据说不小心撞了一下脑袋,不过没什么大碍。” 江妙。 卫宝铃知道,江妙这几年来,鲜少出席各种贵女聚会。而她同霍璇的关系极好,二人交往素来密切。起初卫宝铃对江妙的印象,只停留在那个胖胖的长得还不错的小姑娘。可这两年她见过几回,江妙同霍璇站在一起的时候,漂亮得不成样子。就连她那不学无术的哥哥卫阳荣都曾在她面前提过江妙生得漂亮。 卫宝铃想了想,才对着琵琶道:“镇国公府的别院同咱们府离得近,待会儿若是有空,我还得亲自过去一趟。这镇国公府,的确不好得罪……” 说着又吩咐琵琶:“待会儿记得备礼。” 琵琶点头应下。 镇国公府在华泽山的别院叫锦堂苑。 这锦堂苑一年到头,也唯有秋日才热闹些,别的时间,大多是荒废的。乔氏晓得汤泉对身体的好处,是以每年秋天,都会带着江妙来泡汤泉。每回江妙来,都住在掬清阁,掬清阁内有一个极大的浴池,只可惜江妙没堂姐妹,每回泡汤泉,都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江妙坐在浴池内泡了一会儿,起来的时候,皮肤泛着浅浅的粉色,脸颊也如桃花般粉嫩。宝巾和宝绿伺候着江妙穿衣。江妙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这俩微微隆起的小笼包,面上有些害羞。比上辈子的干瘪身材到是好多了。 宝巾问道:“姑娘可还疼?” 这姑娘家长身体,身子自然会发生一些变化,倒是没什么的。只是江妙脸皮薄,可瞧着自个儿这这小身板,不像上辈子那般瘦弱,心里自然是开心的。上辈子,她发育的没这般早,且久久未行经,当真是急坏了乔氏。这辈子,江妙看着自己这健康的身体,估摸着明年就能长成大姑娘了。 江妙道:“有些疼。不过我问过我娘,说是正常的,过些日子就会好了。”小时候伺候她的,是玉琢和翡翠,可后来玉琢和翡翠到了嫁人的年纪,江妙便同乔氏提了,提前两年放她们出府。这宝巾和宝绿,也是极细心的丫鬟,江妙用的顺手,因府中就她一个姑娘,她便二人当成姐妹一般。 宝绿凑了过来,分明只比江妙大一岁,就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眨眨眼道:“奴婢听说,这两处大一些比较好看。而且啊,上回二夫人身边的清月同奴婢说,二夫人还专门命人找了让这处大些的法子,每日都用,可努力了。” 这等私密之事儿,本不应该讨论的,可主仆三人年龄相仿,正是性子最活泼的时候,聊起这些有趣事儿,面上害羞,可心里却是想听的。譬如江妙,这会儿就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就一副不知羞的样子了。 说完了,外头的丫鬟才过来禀告,说是卫姑娘前来探望。 江妙刚梳妆好,一听这事儿,倒是奇了。方才这般跋扈,难不成这会儿来道歉了。江妙素来泾渭分明,她站在霍璇这边,自然是不喜卫宝铃的,可这会儿卫宝铃特意过来,她还是得出去见见的。江妙往自个儿发髻上插了一支瑁玳镶红宝钗子,便出去见客了。 卫宝铃刚见过乔氏她们,道歉之后,主动提了要进来看看江妙,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卫宝铃坐在掬清阁的花厅内,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掬清阁的摆设reads;。 掬清阁的摆设虽然低调简单,可件件都是精品。镇国公府底子厚,甭管是嫡子还是庶子,个个都是有出息的。而卫府呢?景惠帝虽对卫府恩宠备至,可卫升碌碌无为,嫡子卫阳荣更是十足十的纨绔子弟,别说是景惠帝想赏赐师出无名,这父子俩少惹事儿,就已经很好了。 卫宝铃原本有些不舒服的,可一想到再两年,她就可以进宫,到时候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心里头就开心了。 江妙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穿着一身芙蓉色绣牡丹褙子的卫宝铃。 小姑娘坐在玫瑰椅上,脑袋上戴着南珠金簪,脚下踩着珍珠绣鞋,腰际束着绣金花卉纹样腰带,除却一般姑娘家佩戴的香囊外,还坠着一块玉佩。据说这玉佩,还是景惠帝送的,算是二人的定情信物,这可是望城贵女圈子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只是,就这般大大咧咧将男子送的玉佩佩戴在外边,想来也只有卫宝铃敢这么做。可那男子是大梁最尊贵之人,又有谁敢当面说她什么? 江妙年纪虽小,可家世好教养好,又是个喜欢读书的,要端起贵女的做派来,还当真有几分意思。她弯弯唇,瞧着卫宝铃,道:“卫姑娘。” 卫宝铃闻声抬头,瞧着进来的少女,瞧着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倒是令她微微一怔,这才起身。她原本想同江妙亲近些,可目下听江妙这般生疏的称呼,知晓她不愿同自己沾上关系。 卫宝铃生得高傲,从来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也淡淡的叫了一声:“江姑娘。”而非欲脱口而出的“妙妙”二字。 卫宝铃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番,见江妙一张小脸仿佛未施粉黛,这般黛眉如画,丰唇玉肤,堪堪一派清水出芙蓉的模样。卫宝铃自个儿喜欢梳妆打扮、涂脂抹粉,目下见江妙天生丽质,本就不喜,又瞧着江妙态度冷淡,不像别的姑娘似的巴结她,而是端起了架子,越发是憋得慌。 所以卫宝铃心里是不承认江妙没有抹粉的,她知江妙的娘亲乔氏对脂粉香料颇有研究,便想着:兴许是抹了什么看不出的脂粉。 俩小姑娘一道坐下,虚与委蛇的客气了一番。而卫宝铃更是挨得稍微近些,闻着江妙身上的味道,那淡淡的甜香,倒是比一般的香料好闻多了。卫宝铃颇喜欢香料,她猜不出是什么香,又端着架子不愿问江妙,心下越发痒痒的。 她道:“方才我那车夫驾车鲁莽,我已经训斥过他了。听说江姑娘的额头不慎撞了一下,我觉得歉疚,便过来瞧瞧,同你说声抱歉……”她转头看着同自己一道来的丫鬟琵琶,道,“我让你拿的膏药呢?” 琵琶将袖中的小瓷瓶拿了出来,递给卫宝铃。 卫宝铃拿着手里的膏药,冲着江妙道:“这是玉肤膏,江姑娘收下吧。” 玉肤膏算是极贵重的药膏了。卫宝铃平日里宝贝着,可今日她存心要在江妙的面前炫耀炫耀,自是忍痛割爱,将仅存的玉肤膏,倒了半瓶,给江妙送来。若江妙有点眼力劲儿,定然听过这玉肤膏的名头。 卫宝铃的情绪太过外露,江妙想不注意都难。只是卫宝铃身为卫府嫡女,日后的皇妃,竟连这玉肤膏都这般宝贝,怕是这皇宠,有些名不副实。也是,景惠帝继位的前几年,大梁腹背受敌,战争之后国库空虚,景惠帝虽手段稚嫩,却存着一颗仁爱之心,自己都是提倡节俭的,据说每次的膳食吃得极简单,当然不会给卫宝铃太多的金银珠宝。 江妙原本是不想要卫宝铃的东西的,可人的劣根性作祟,看见她舍不得给,她偏偏就想要了reads;。 江妙含笑接过,朝着卫宝铃道:“那就多谢了。”她娘亲喜欢金山银山往她身上砸,这玉肤膏她多的是,到了冬天,每回沐浴完后,她就用来涂在脚底,让双足在冬日也能保持水嫩。 卫宝铃嘴角微微撇了撇,有些坐不下去了。她道:“下月初六我要在明秀山庄请姐妹们聚一聚,江姑娘极少出门,若是有空,就一起来吧。” “明秀山庄?” “嗯。”卫宝铃得意的点了点头,“我表姐素来将我当成亲姐妹,这庄子随我借。明秀山庄的景致不错,到时候咱们也可以好好说说话。” 明秀山庄是景惠帝的龙凤胎皇姐明河长公主陆毓秀的庄子。 送走了卫宝铃之后,宝绿才在江妙的面前捂嘴笑着,道:“姑娘,这位卫姑娘可真把自己当回事儿。若是没有她的吩咐,她的车夫哪敢这么做?而且这玉肤膏,瞧她宝贝的跟个什么似得,好像咱们姑娘没有似的。” 江妙也觉得好笑。这样目光短浅又爱慕虚荣的姑娘,同霍璇比起来,当真是差得远了。也不晓得那景惠帝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怎么偏偏就喜欢卫宝铃呢? 卫宝铃走了之后,乔氏进屋问了问。江妙如实告知。乔氏听了,愣了愣道:“妙妙打算去?” 江妙摇摇头,撇嘴道:“我才不去呢。我若是去了,璇姐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霍璇还未进宫,性子仍同小时候那般活泼。她原本就不喜欢卫宝铃的,如今她要嫁的男人,心里装着的是卫宝铃,她越发同卫宝铃不对头了。虽然霍璇不想嫁,可为了霍家,这个后位,她是坐定了。 乔氏笑:“那你还答应。” 江妙道:“女儿没答应啊。她只说了请女儿去,女儿说若是有空就去……”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可那日女儿没空呢。” 乔氏忍不住捏了捏闺女的鼻尖儿,道:“淘气。” 江妙淘气的偎到乔氏的怀里,认真道:“不过,我还挺担心璇姐姐的……” 乔氏道:“阿璇的确是个好孩子,进宫……可惜了。只是皇上虽然年轻,可有些事情还是分得清楚的,日后不会太为难阿璇。而且他身边又有宣……” 听乔氏说话的语气一顿,江妙抬眼看她:“宣王吗?” 乔氏低头,对上自家闺女的眼睛,叹气道:“虽然现在宣王的名声不大好,可在娘的心里,那孩子还和之前一样,是个好孩子,娘是不会看错人的。这些年,这孩子肯定受了很多苦。不过现在,也算是熬出头了。” 听着自家娘亲对陆琉的评价,江妙忍不住嘴角翘了翘。那年冬天,老王妃突然病逝之后,陆琉的性子更加冷淡,后来先宣王又出了事,据说是死在了女人的身上,年纪轻轻的陆琉,就顺理成章继承了爵位。紧接着,景怀帝驾崩,为了扶持十一皇子等上皇位,陆琉可是花了不少的心血。景惠帝毕竟年幼,有些他不会做的事情,背后都是陆琉这位堂兄替他做,如今大梁渐渐安定,繁荣昌盛,景惠帝帝位稳固,可陆琉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差了。 镇国公府不涉党争,只效忠皇家,历代是忠诚。 宣王陆琉,已有架空皇权的势头reads;。 是以宣王府同镇国公府,近几年来,自然没有丝毫往来。 前几年的时候,她的胖表弟还嚷嚷着想去宣王府找大哥哥玩儿,可如今也乖乖的,不再乱嚷了。毕竟如今陆琉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卫宝铃回了别院,正憋着一肚子气呢,可一听景惠帝来了,登时喜上眉梢。瞧见院子里,站着的,高高瘦瘦的清俊男子,卫宝铃便开心的跑了过去,欢喜道:“表哥。” 景惠帝穿着一身宝蓝色便袍,头戴金冠。他生得斯文俊秀,眼下也不过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族少年。见着小表妹,景惠帝咧唇一笑,大男孩似得。 他抬手抚了抚卫宝铃的脑袋,温和道:“去哪儿了?” 卫宝铃道:“去了镇国公府的别院,同江妙说了一阵话,下月初六的时候,请她一块儿到表姐的庄子里聚聚。” 说起江妙,景惠帝倒是有些印象。他笑笑道:“就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妞吗?小时候长得挺招人喜欢的,现在还这么胖吗?” 卫宝铃晓得,她这位表哥是皇上,日后还要三宫六院,她的敌人,不单单是霍璇一人。目下听景惠帝打听江妙,卫宝铃心下隐隐有危机感,因为那江妙,的确生得太好看了。男人都喜欢好看的姑娘。卫宝铃抬眸,看着景惠帝英俊的脸,想着霍璇同她分享表哥也就算了,若是再加一个江妙,她可不愿意。 卫宝铃故意道:“是呀,可胖了呢。比小时候还要胖。” 景惠帝自然是信了。他捏捏卫宝铃的脸,道:“你也多吃点,胖些好看。” 卫宝铃面颊绯红,覆着景惠帝的手背,羞赧道:“我才不要呢,如果胖了,表哥就不喜欢我了。” 瞧着这个单纯娇气的小表妹,景惠帝觉着,每回见了他,心里就会好受一些。其实他是不愿意她进宫的,可他也不愿意她嫁给别人。景惠帝道:“你放心,在朕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人。” 卫宝铃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点头道:“有表哥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同卫宝铃说了一会儿话,又收下了她送给自己的荷包,景惠帝才道:“天色不早了,朕得回去了,还有许多折子没批呢,朕明日得交给堂兄瞧瞧。” 卫宝铃舍不得他,一听他提宣王,就眉头一蹙,道:“表哥,你才是皇上,怎么……怎么什么事情都听宣王的呀?” 景惠帝知晓小表妹年纪还小,不懂这事儿,解释道:“宝铃,不要这么说堂兄,若是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朕。” 卫宝铃点头,嘟囔道:“可是,可是你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说你和宣王的吗?他们都说,宣王他……他想取代表哥。” 这本是大逆不道的话,换做别的帝王,怕是要龙颜大怒了,可景惠帝听了,却只是摇头笑了笑,道:“不会的。这个皇位,就算他真的想要,朕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送给他。”他看着卫宝铃,说道,“其实朕觉得,堂兄比朕更适合当皇帝。而且,若是朕不当皇帝了,咱们就可以双宿双栖,一起游山玩水……” 卫宝铃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象他若是没有皇位,同她一道过普通日子的场景reads;。她是喜欢表哥的,也喜欢荣华富贵,从小就想当皇后。因为嫁给表哥,就能当皇后,所以她对表哥更加喜欢。可若是不能,她兴许也就没这么喜欢他了。 如今宣王权利太大,可到底还是帮着表哥处理朝政的,今日她逼得急了,表哥真将皇位给宣王了,那最后损失的还不是她吗? 卫宝铃立马道:“是我错了,不该这么说宣王的。他既然这么帮着表哥,表哥更加要努力当个好皇帝。”卫宝铃端着少女单纯甜美的微笑,静静凝视着他,“等日后咱们可以咱一起了,我一定也好好伺候表哥,为表哥分担。” 景惠帝心中一暖。他是舍不得她接触任何肮脏的事物的,日后接她进宫,他只会好好护着她,哪里会让她替他分担什么? 景惠帝俯身亲了亲卫宝铃的额头,这才离开了别院。 离开华泽山之后,景惠帝顺道去了一趟宣王府。 因景惠帝来得勤快,且素来不摆帝王架子,进宣王府,就如自个儿家里一样,都没让下人们禀告,一路畅通无阻,进了陆琉的玉磐院。 景惠帝进了陆琉的书房,瞧见穿着一袭墨绿锦袍的俊美男子,目下正执笔处理公务,这才嘴角一样,双手环臂倚在门上,吊儿郎当的吹了一个口哨,道:“堂兄。” 男子抬头瞧了一眼,之后走到景惠帝的面前,行了君臣之礼。 景惠帝撅嘴,不满道:“嗳,朕都说了多少回了,没人的时候不必行礼。” 陆琉面无表情,启唇道:“君是君,臣是臣,不管有没有外人,都应如此。” 景惠帝挠了挠头,丧气道:“好吧。”他瞧着自家堂兄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就忍不住叹气,白生一张俊脸了。 行礼之后,二人坐下谈事。 景惠帝对陆琉素来信任,今日为何出来,自然也没有隐瞒。说完了,他才小声道:“堂兄,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宝铃是个好姑娘,朕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可她心思单纯,这宫里,怕是不适合她……可是朕喜欢她。朕上回同她提过,给她赐婚,让她嫁给好夫婿,可她一哭,朕心都碎了……”喋喋不休说了许久,见旁人一声不吭,景惠帝抬起脸,瞅着坐在书桌后的男人,执着笔,压根儿就没听进去他的话。 也是。他这个堂兄,不近女色,不知情爱,哪会明白他的心情? 景惠帝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想到了什么,朝着陆琉眨了眨眼,道:“堂兄,你可知,今日谁还去了华泽山?”虽是疑问的语气,可心里头,却是迫切的希望对方问他,然后他憋着不说吊足对方的之后,最后才恩赐般慢悠悠的回答。 可停了许久,也未见对方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景惠帝心痒痒,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你想知道,朕同你说好了。”他嘿嘿笑了笑,道,“……是镇国公府的江小姑娘,就是小时候堂兄你很喜欢的,生得矮矮的胖胖的,缺了门牙也很可爱的那个。” 话落,执着笔的陆琉才稍稍一顿。 景惠帝继续道:“宝铃约了她下月初六去皇家的庄子里玩儿。听宝铃说,她比小时候还要胖,哈哈哈……肯定是被她三个哥哥给喂的。” 章节目录 51|13 > 晋|江独家首发 自华泽山回来后,江妙就去了一趟平津侯府见霍璇,顺道将卫宝铃约她去明秀山庄的事儿同霍璇说了。哪知霍璇听后,笑吟吟的朝着江妙道:“去啊,怎么不去?她也给我送了请柬,咱们一定得去。” 这倒是奇了。江妙看向眼前这个爽朗率真的小姑娘,见她一双杏眸水亮,提到卫宝铃,仿佛一点儿都不生气。 江妙道:“当真去?” 霍璇点头,伸手从碟中拿起一颗花生米,往上一抛,略微张嘴,便稳稳当当的接住,而后细细咀嚼起来,举止相当熟稔。这几年,霍璇的娘亲严氏一直教导闺女,欲将她培养成端庄贤淑的名门贵女,毕竟日后霍璇可是要母仪天下的reads;。可霍璇呢,如今还未进宫,可身份已定,一到外头,就要摆出一副落落大方的端庄模样,还别说,真像这么一回事儿?可人后啊,就露出本性了,譬如现在。 江妙觉着,上辈子她见识的霍璇那股一国之母的派头,兴许也只是表面。只是那时她同霍璇不熟悉,自然接触不到她私下的模样。可现在,就是因为熟悉了,所以才有些心疼。 瞧着霍璇吃着花生米,江妙双手托腮道:“也成,若是你想去,我就舍命陪君子。” 霍璇灿然一笑,道:“还是妙妙你好……”她叹息着握着江妙的手,四目相对道,“不过我明年就得进宫了,我会想你的,你得经常来看我。” 江妙点点头,笑着说好。 霍璇美眸含笑,瞧着江妙,是实打实的喜欢。她手捏得紧了些,眨眨眼道:“妙妙,过了年,你也十三了。你爹娘可有同你提过亲事?” 江妙倒是没害羞,道:“我二哥三哥还没着落呢,我急什么呀?”若是不出意外,她三哥的亲事不必担心,可是她二哥的……这些日子,今月来镇国公府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想了想,江妙忽然反应过来,看向霍璇,道,“璇姐姐,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霍璇松了手,问江妙:“你觉得……我哥哥好不好?” 霍砚啊。 提起霍砚,江妙自然是由衷欣赏他的。这些年她和霍璇走得近,霍砚是霍璇的哥哥,她接触的自然也频繁了些。霍砚举止谦和,斯文有礼,每回瞧着她,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先前呢,她念着霍砚上辈子对她痴心,有些想嫁给他,若是能同他产生男女之情,那就更好了。可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她年幼的时候,霍璇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如今渐渐长大了,身份也仿佛定型了,只觉得霍砚于她,就像是多了一个哥哥。 而霍璇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些,肯定是有原因的。江妙是这么觉的的,上辈子霍砚喜欢她,那么这辈子,他应该还是喜欢她的。 她对上霍璇好奇的眼睛,心道:难不成是替霍砚问的? 若真是这样,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江妙认真想了想,道:“霍大哥当然好了,只是璇姐姐,我把你当成姐姐,霍大哥就是我哥哥。” 霍璇晓得江妙是个聪慧的,如今见她这般直接,她也不拐弯抹角了,忙道:“什么哥哥啊?你哥哥还不够多,再多一个有什么意思?其实呢,我也明白的,你三个哥哥都这么优秀,见惯了出色的男子,自然瞧不上我哥哥。可我哥哥,虽说不聪明吧,可人老实,长得也不错,是不是啊……”她怕江妙害羞,小声道,“我把你当好姐妹,所以这事儿就同你直接说了。这亲事啊,你也不必害羞,我这辈子算是跳进火坑里出不来了。可你不一样,你这么好,一定能嫁一个如意郎君的。” 江妙嗯了一声,道:“我明白的。”这是姑娘家的终身大事,没什么好害羞的。她也不想随随便便嫁给一个陌生人。她心里头没什么合适的人选,霍砚的确算是拔尖儿了,就如霍璇说的,他样样都好,还挺老实的,的确适合当夫君。 俩小姑娘正说着呢,霍璇身边的丫鬟锦翠就进来禀告,说是霍砚来了。 霍璇忍不住笑,看着江妙道:“果然背后不能说人。你瞧,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说着笑,瞧见江妙的小脸,嗳了一声,“你别脸红啊reads;。” 她脸红了吗? 江妙伸手摸了摸脸,撅嘴道:“下回不许再说这个了。”她这脸红,自然不是喜欢霍砚的意思,只是霍璇刚刚替霍砚打听她的意思,霍砚就来了,她心里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霍璇俏皮的道了一声“遵命”,就瞧见自家哥哥进来了,便起身道:“哥哥,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啊?” 霍砚笑容和煦,叫人如沐春风,道:“刚好有空,就过来看看你。” 霍砚将满十七,正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目下一袭宝蓝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佩戴玉佩香囊,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派头。霍璇进宫后,平津侯府便是皇亲国戚,这霍砚身为平津侯府嫡长子,日后前途不可估量。现如今霍砚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说亲的媒人都垮踏破门槛了。这一女百家求是对姑娘家最大的恭维,这话用来男子身上,也是适用的。身份好、样貌好、品行好,这样的好女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 江妙觉着,若是自个儿日后也生了闺女,她也中意像霍砚这般的女婿。 霍砚看向霍璇身边的小姑娘,对上她水亮亮的大眼睛,耳根子一红,微笑道:“妙妙也在啊。”他从身后小厮的手里接过俩油纸包,道,“这是我刚才路过蜜饯铺子顺道买的,小姑娘喜欢吃,你们俩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瞧着自个儿哥哥一副愣头愣脑的呆头鹅样,霍璇抿着唇,有些想笑。可她这个傻哥哥,眼光倒是好。霍璇接过说了一声谢谢哥哥,这才朝着江妙道,“妙妙吃吗?” 江妙笑着说了一句客气话,而后才道:“今儿我好说歹说娘才答应我出门的,不过不准我出来太久。这会儿我若是再不回去,我娘下回就不许我出门了。璇姐姐,那咱们下回明秀山庄见。” 霍璇知道这种事情不能逼得太急,而且她能感觉的出,人家小姑娘对她哥哥还是有些好感的,这事儿啊,还是有机会的。 霍璇将手里的两包蜜饯塞给了江妙身旁的丫鬟宝巾,又同自家哥哥一道送江妙出府,待上了马车,瞧着人走远了,这才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傻愣愣的大哥。 马车内,江妙将蜜饯给了俩宝巾和宝绿。 一打开,便听得宝绿惊呼道:“呀,这不是平时姑娘最喜欢吃的吗?怪不得霍姑娘和咱们姑娘脾气相投,原来口味也这么像啊。”江妙的口味有些奇怪,平日里买蜜饯时,选得并不是最受小姑娘欢迎的那几种,而是偏向口味重些,买的人自然也少。 宝绿单纯些,可宝巾心思细腻,一下子就明白,今儿这位霍公子是知晓她家姑娘来了的,所以才去看妹妹,而这些蜜饯,根本不是卖给霍姑娘的,而是买给她家姑娘的呀。这么一来,宝巾对霍砚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 一个拐着弯、这般愿意花心思的男子,当真是难得啊。 宝巾侧眸瞧瞧自家娇滴滴的姑娘,晓得姑娘模样生得美,而那霍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俊美雅致呐。 江妙对上宝巾含笑的眼睛,一下子就明白了,登时耳根子有些烫,道:“瞧什么呢?” 宝巾道:“咱姑娘真美。” 江妙笑笑,也就不问了reads;。 下月初六要去明秀山庄这事儿,江妙一回府就同乔氏说了。乔氏有些犹豫,可想着那日霍璇也去,而且她总不能一辈子拘着闺女。乔氏点了头,叮嘱道:“那你就跟着阿璇好了,那丫头是个有主见的。” 江妙道:“嗯,女儿会注意的。” 之后乔氏又问小心翼翼问道:“今儿你去霍府,可有遇见霍砚那孩子。” 江妙如实道:“见着了。霍大哥去了璇姐姐那儿,不过我同璇姐姐刚好说完事儿,也没说上几句话。”她看着自家娘亲,晓得她心里在盘算什么,小声道,“娘,女儿心里有主意的。有些事情,让女儿自己想想。” 乔氏笑了,伸手捏了一把闺女白嫩嫩的小脸,道:“你还知道娘心里在想什么?” 江妙点头“嗯”了一声,淡淡道:“不就是想着,霍大哥适不适合当您的女婿吗?” 乔氏忍不住道:“小姑娘家家,这等事情也不晓得害羞。”不过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未料她家闺女年纪虽小,可比她知道的还要聪慧玲珑。既然闺女都这么说了,乔氏配合道,“……那成,娘不管,你自己拿主意。” 说是不管,怎么可能真的不管呢? 霍砚的确好,江正懋这个目光挑剔的,也甚是欣赏霍砚。可乔氏虽然喜欢霍砚这孩子,这心里头,却没这个打算。只是,这偌大的望城,年轻男子虽多,若正要寻个样样都令乔氏满意的,也是件极困难的事儿。 四个孩子,眼看着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就老大定了下来,也难怪乔氏会发愁了。 九月初六这一日,江妙去明秀山庄赴卫宝铃的约。 今儿送江妙去的,是江妙的二哥江承许。 十七岁的江承许,容貌比之江正懋年轻时越发的丰神俊朗。而这幼时生得一模一样的三胞胎兄弟,渐渐长大后,属于自己的独特之处慢慢放大,如今瞧着,能一眼看出是三兄弟,可却不像小时候那般,容易认错。只是这性子倒是没怎么变,大哥江承让少年老成,温润内敛,三哥江承谚,还是个跳脱的性子,整日嬉皮笑脸的,唯有这二哥,江妙是越发的猜不透了。 到了明秀山庄,江承许亲自送妹妹进去。 到了院子里的时候,就见七八个衣着华丽、娉娉袅袅的小姑娘围在一起。 那生得纤细、穿一袭浅碧色襦裙的小姑娘,侧头瞧见了前来的兄妹二人,立马欢喜的跑了过来,拉着江妙的手道:“妙妙。”而后才怯怯的抬头,看着江承许,“二表哥好。” 江承许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碧衣姑娘眉心一抹朱砂痣,面容白皙,笑容清甜,正是薛今月。 江妙瞧着面无表情的二哥,又看了一眼稍有惧意的薛今月,心里有些发愁。这辈子,她使了一些小手段,总算让今月没像上辈子那么怕她二哥了。私下的时候,今月还是会说些她二哥的好话的。只是,她这二哥,却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她娘亲一提要给他说亲,他只坦说不急,却不告诉娘亲,他心里已经有人选了。这种事情,她是局外人,不能帮着二哥说,只能等他自个儿开口reads;。 可这种“自己明明知道,却憋着不能说”的滋味儿,当真是难受。 江承许将妹妹送到,就转身走了,等傍晚的时候再来接人。 江承许一走,薛今月的表情也自在了些。 江妙同薛今月聊起了她的哥哥薛腾,道:“……薛表哥过年回来吗?” 薛今月的亲哥哥薛腾,是当今明河长公主的准驸马。 只是薛腾年少有为,常年征战沙场,有时候连过年都不回来。 薛今月听了,俏丽的小脸也耷拉着,撅着嘴嘟囔道,“说不准。去年我哥哥就说要回来的,结果我开心了半天,等到大年三十,都没回来。”说着又羡慕起江妙来了,“……妙妙你多好啊,三个哥哥都在身边。我呢,就这么一个亲哥哥,不过——好在有祁表哥。” 江妙蹙眉,晓得薛今月口中的祁表哥,就是上辈子她嫁得那人。这祁澄她也是见过的,是个斯斯文文的、极会照顾人的大哥哥。可谁知道,瞧着这么老实的人,成亲之后,会变成那个模样呢?所以江妙觉着,应当是那祁澄本性如此,只是在薛今月的面前伪装的好罢了。 江妙知道,薛今月对感情之事迟钝,这会儿只是对祁澄有些好感,还没发展到男女之情,一切还来得及的。 江妙心想:只要今月看到过祁澄风流花心的一面,这辈子一定不会再想嫁给他了。 见薛今月喋喋不休说着祁澄,江妙也没兴趣再听她说下去了。一走到院子里,一群小姑娘就围了上来,还有一些,是站在卫宝铃的身边,没有过来的。围过来的小姑娘里,也并非都是喜欢江妙的,只是大多对方才送江妙过来的江承许或者镇国公府的其他公子有兴趣。 卫宝铃笑吟吟走了过去,客客气气道:“江姑娘来了。”她细细打量一番,见着江妙这张玉蕊娇花般的脸,有些反感,面上不动声色,说道,“别站着,都坐下说话吧。” 瞅着卫宝铃一副主人的架势,江妙同薛今月相视一笑,各自落座。 卫宝铃红润的唇瓣一弯,道:“我还以为霍姑娘会和江姑娘一道来呢?怎么着,今儿不来吗?” 霍璇要入宫为后,卫宝铃和景惠帝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之间水火不容,今日大多人就是来看好戏的,若是霍璇不来,那倒是有些扫兴了。 江妙接过丫鬟送上的茶水,对着卫宝铃道:“璇姐姐同我说过,今儿是卫姑娘设宴,她一定会来的。” 卫宝铃澄澈的眼眸带着笑意,道:“那就好。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了,怪想她的。” 卫宝铃招呼完江妙之后,见又有人来了,便去招呼下一个。 仿佛来的是什么大人物,原是坐着的小姑娘们,一个个都起身过去打招呼了。江妙鲜少出席这等聚会,倒是好奇,对着薛今月道:“难不成是长公主来了?”若是长公主,她们也得过去行礼才是。 薛今月摇摇头,瞧着江妙道:“才不是,是陆玲珑。”她嘴角翘了翘,小声道,“不过大家看得也不是她的面子,只不过是想巴结宣王罢了。不过呢,她自个儿说同她三叔的关系有多好,她三叔很疼她,可据我所知,宣王才不会搭理这个讨人厌的侄女呢reads;。”说到后头,薛今月抿嘴笑了笑。 江妙也跟着笑了笑。她抬头,看着卫宝铃亲切的挽着陆玲珑的手,有说有笑的样子,跟亲姐妹似的。当初魏王得势时,那罗安郡主,也像陆玲珑这般,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可谁叫魏王不争气呢,同皇位失之交臂。 卫宝铃领着陆玲珑过来。 江妙和薛今月礼貌的起身打招呼。 陆玲珑瞧着江妙这张脸,阴阳怪气道:“唷,江姑娘也在啊?”她瞅了瞅四周,捂嘴笑道,“你那三个哥哥呢?不是走到哪儿就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你,怎么这会儿没人呢?” 小时候的陆玲珑就已经够娇纵的,如今的陆玲珑,仗着有个权倾朝野的三叔宣王,越发的骄横跋扈。宣王分明从未出面护过陆玲珑,可偏生没人敢质疑宣王对陆玲珑这个侄女的疼爱。毕竟宣王还未成亲,膝下无儿无女,对侄儿侄女疼爱些,再正常不过了。这么一来,越发助长了陆玲珑的气焰。 见陆玲珑这么说江妙,卫宝铃心里是很解气的。 卫宝铃偷着乐儿,面上却道:“玲珑,你别这么说江姑娘。” 江妙微笑道:“我哥哥们素来疼我,这事儿我想大家都是知道的。倒是陆姑娘,不是说宣王最疼陆姑娘这个侄女吗,今儿可是宣王亲自送陆姑娘过来的?前些日子,宣王帮了我爹爹一个小忙,若是今儿能沾陆姑娘的光,能瞻仰宣王风采,也是我的荣幸。毕竟宣王,是位极值得尊重的长辈。” 小姑娘家不该提起外男,可陆琉的辈分比江妙高,江妙将他当成敬爱的长辈,倒是没什么不妥。 陆玲珑是最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的,也就在外人面前神气神气。饶是同住一个屋檐下,陆玲珑也没什么机会同三叔见面,更没把握让他护着她了。到底是小姑娘,涉世未深,陆玲珑登时气得脸都红了,忙气呼呼的走掉了。卫宝铃忙前去安抚。 江妙哼哼了一声。敢说她哥哥的坏话,也得看她有没有本事。 出气了,江妙才对着薛今月道:“璇姐姐差不多该来了。我先去趟茅房解手,今月你在这儿等着。” 薛今月点头,招招手道:“去吧。小心些。” 江妙的身后跟着宝巾宝绿,有明秀山庄的丫鬟领着她去了茅房。 领着江妙去的那丫鬟叫芙蓉,名儿倒是好听,生得圆圆小脸,同宝绿差不多年纪。芙蓉领着她解完手之后,又热情的向她介绍了明秀山庄的景致。 明秀山庄碧瓦朱甍、雕栏画栋,的确符合皇家气派。 行至游廊,芙蓉又朝着江妙介绍道:“那儿是鹿园。” 鹿园。 江妙问道:“难不成里面有鹿?” 芙蓉含笑点头,道:“江姑娘果真冰雪聪慧。里面是长公主养的鹿,是去年秋天狩猎时,宣王送给长公主的,长公主很喜欢。那小鹿极有灵性,每回瞧着长公主,就像个孩子似的撒娇,瞧见长公主不开心了,还会主动逗长公主开心呢。” 江妙身后的宝绿睁大了眼睛,急急的抓着江妙的衣袖,道:“姑娘,咱们去看看吧reads;。奴婢还没见过活生生的鹿呢。” 江妙道:“既是长公主养的鹿,咱们怎么能随便去看。璇姐姐快回来了,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宝绿耷拉着小脑袋,低低的“哦”了一声,有些不情不愿的,可到底也不敢太过越距。 芙蓉笑吟吟道:“长公主素来大方,瞧一眼倒是没什么事儿。先前卫姑娘也带了其他几位姑娘看过,长公主还说,那小鹿被养在鹿园,得让它多见见生人,生得瞧见小姑娘就害怕的往树后躲,半点没有鹿样。” 这话一落,宝绿抬眸,眼巴巴的看着江妙:“姑娘?” 江妙无奈,可听着芙蓉这般介绍,也觉得这小鹿可爱,瞧一眼也无妨。 江妙看着一旁的芙蓉,道:“那就麻烦了。” 芙蓉道:“不麻烦,是奴婢的荣幸。江姑娘随奴婢来吧。”说着,便领着江妙主仆三人进了鹿园,里头树木葱茏,如今正值深秋,地上铺满了金灿灿的落叶。走了一段路,芙蓉就朝着前头道,“瞧,那就是长公主养的小鹿。” 江妙顺着芙蓉指的方向看去,瞧着湖边有只小鹿,正低头喝水呢。瞧着小鹿脑袋上的俩角,江妙便晓得这是一只雄鹿。雄鹿大抵两岁便开始长角,等年龄大些,原本的初生不分叉的角,就会开始脱角慢慢增加分叉。 这小鹿全身是红棕色的,身上布着白点,这白色斑点,酷似梅花。 是只梅花鹿呢。 喝完了水,小鹿抬起脑袋,看着进来的四人,长长的脸上,大眼睛水汪汪的,见它甩了甩尾巴,一副极傲慢的模样。可除却傲慢之外,没有半分要攻击的势头,只淡淡看了几人,继续优哉游哉的走着,仿佛一副贵公子的架势。 真是贵气。果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鹿。 这小鹿的确生得漂亮,大抵也是雄鹿中的美男子了。江妙瞧着喜欢,走近些,抬手摸了摸它的毛色艳丽的身子,声音甜甜道:“你长得真好看。” 原本这鹿一副不愿被碰的模样,可仿佛是听懂了江妙的夸赞,水汪汪的眼睛亮了亮,立马就变得温顺起来,还凑近一些任由江妙摸。 真是稀奇了。江妙弯眸,笑得开心,小手轻轻在它脑袋上摸了摸,道:“你还能听懂人话呢?知道我是在夸你。” 江妙从没养过什么小动物,这会儿瞧见这小鹿,却是爱不释手。 正当江妙开心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清润悦耳的声音—— “……过来。” 是个男子的声音。 江妙抚着小鹿的手顿了顿,面色一愣,准备转身去看,却见她手下的小鹿“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不远处过来的男人。见他姿容无双,身姿如竹,颀长挺拔高大,穿着一身墨绿绣金丝锦袍,脚踩玄色绣云纹锦靴。而那傲慢不可一世的小鹿,也仿佛像是见着主人一般,狗腿又亲昵的蹭着男人的身子。 章节目录 52|14 > 晋|江|独家首发~~~~ 陆琉抚着小鹿的脑袋,略略抬眼,见不远处穿着粉嫩面容娇美的小姑娘。她眸中略含惊诧,一双水润潋滟的大眼睛干净澄澈,望了他几眼,而后极快的垂下眼睛,表情有些紧张。 江妙屈膝行礼,启唇道:“臣女见过王爷。” 按理说,陆琉和长公主的关系好,来她的庄子自然也不是一件稀奇事儿,可今儿卫宝铃向长公主借了庄子,院子里皆是娇娇俏俏的妙龄贵女,陆琉这么一个大男人,出现在此处的确有些不妥。江妙眉尖微蹙,想着刚才就不该进来的,瞧瞧,这下子还被人逮个正着,真是丢人呐。 宝巾和宝绿是不认识眼前这位宣王陆琉的,可目下听着自家姑娘的称呼,又瞧着这男人的外貌和气度,自然也不难猜出是哪位王爷了。而且这王爷一副能随意出入长公主庄子的架势,除却宣王,又会是何人? 宝绿自责不已,方才若不是太过好奇,哪会碰上这尊大佛? “不必多礼。”陆琉薄唇轻启,俊美硬朗的面容之上神情淡然。他伸手戳了戳小鹿的脑袋,朝着江妙道,“……喜欢这鹿?” 嗯? 江妙抬起头,目光落在了男人手下的小鹿身上,诚实的点头:“这鹿很可爱,想必没人会不喜欢的。”仿佛又听懂了她赞美的话,那小鹿又开心的甩了甩尾巴。江妙原本有些紧张,待瞧着小鹿这般可爱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她笑容极甜,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两个梨涡,脸上满是小姑娘才有的青春朝气。只是撞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才笑容一滞,安安静静站着。 陆琉走了过去,在她的面前停下reads;。他发觉这小姑娘虽然长大了,可个子还是这般娇小,站在他的面前,不过堪堪及胸口的样子。他低头看她,小姑娘长长的眼睫覆下,让他看不见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陆琉道:“这鹿园不单单有鹿,还养着别的动物,若是想看,下回要庄子里的侍卫陪着。” 虽是好心提醒的话,可江妙听着,面上有些窘迫,仿佛是在说她不知礼数随意闯入此处。可若要说起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江妙心里有些不痛快,可到底不敢得罪面前这人,只乖乖点头“嗯”了一声,而后抬头一脸淡然道:“王爷若是没事,臣女就先告退了。”她话说得极快,没等陆琉开口,就微微屈膝,然后走出了鹿园。 小鹿“呦呦呦”叫了几声,仿佛有些舍不得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陆琉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脑袋,眉宇温和,语气带着轻快的笑意:“……淘气的小东西。” 出了鹿园,那位叫芙蓉的丫鬟,才一脸紧张朝着江妙道歉:“江姑娘,是奴婢不对,还请江姑娘别生气。” 江妙的脾气好,从来不会责怪下人,而且这芙蓉也是热情好意,她哪里能怪她啊?江妙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宣王经常来明秀山庄吗?” 芙蓉瞧面前这江姑娘,不但人长得美,性子也好,心下又多了几分好感,自然是知无不,她道:“倒是没有。长公主和宣王的关系的确不错,可宣王脾气古怪,很少来庄子的,大多是长公主亲自去见他。今儿倒是巧了。”说着,又看向江妙,语气惊喜道,“不过方才王爷待江姑娘好生客气……” 不经常来,却让她偶然来一回给撞上了,的确是太巧了。 不过,他适才对她的态度,的确算是客气了。江妙袖中的手攥了攥,想着方才陆琉的脸,这几年,她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虽说她不常出门,可这望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出门的时候,也曾遇到过几回,不过碍于身份,倒是没机会说话。小时候她同陆琉的关系也没有多好,加之老王妃死后,镇国公府和宣王府越发没有往来,她同陆琉无亲无故,没了接触之后,自然同陌生人无异。 虚惊一场,也令江妙身后的俩丫鬟松了一口气。 宝绿抿了抿唇,扯着自家姑娘的衣袖,忙道:“是奴婢的不是,以后再也不敢好奇了。”她见姑娘没有责怪自己,这才笑盈盈道,“不过啊……这宣王长得可真俊,声音也好听呢。” 芙蓉也抿唇笑了笑,道:“那是自然,就是性子冷了点。”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就回了院子。 一到院子,薛今月就一把拉着江妙,紧张兮兮道:“妙妙,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要去找你了。” 江妙没说在鹿园遇见陆琉的事儿,只歉疚道:“我瞧着庄子里的景致不错,就多看了一阵子。” 没事就好。薛今月松了一口气。 江妙四处张望,没瞧见想见的人,这才看着薛今月,问道:“璇姐姐还没来吗?” 薛今月点头“嗯”了一声,道:“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儿reads;。” 江妙柳眉微蹙,也有些发愁。 未料话音刚落,霍璇就进来了,而同霍璇一道进来的,竟是明河长公主。长公主并未穿太过繁琐的衣裙,而是一袭红色劲装,英姿飒爽,眉宇间更是小姑娘少有的英气。这般的打扮,越发衬得身边精心打扮的霍璇娇美可人。且二人有说有笑,一副关系不错的样子。 在场的小姑娘们,瞧着长公主,立马上前屈膝行礼。 只是卫宝铃,看着长公主和霍璇的关系这般亲切,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儿。她小脸一僵,之后展颜迎了上去,亲切的叫了一声:“表姐。” 长公主颔首,对着卫宝铃道:“方才在半道上,瞧见阿璇的马车坏了,本宫就顺道带她来了。”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们,笑容落落大方,“大家都是宝铃请来的朋友,不必拘礼。” 长公主性子直率待人亲切,倒是名不虚传。 薛今月对长公主这位准嫂嫂,倒是颇有微词,她悄悄的对着江妙道:“上回我哥哥难得回来,我让哥哥陪我一道去法华寺,未料遇见了长公主。哥哥同长公主见面之后,嘴角和下巴都是淤青。我瞧着心疼坏了,下手都不知道轻重……”薛今月同哥哥薛腾兄妹情深,薛腾是五大三粗的武将,本该配个温柔似水的姑娘,谁料会同脾气火爆、自小习武的长公主定亲。 江妙听了,抿唇笑笑。 上辈子,她也没少听薛今月抱怨过。不过薛腾是条汉子,他武艺出众,却不会同姑娘家动手,他被长公主打伤,也不过是让着他。他们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对名副其实的欢喜冤家。 长公主自然也瞧见了后头那两位窃窃私语的小姑娘,遂走过去,看着薛今月道:“今月也在啊。” 薛今月点头,微笑道:“长公主。” 长公主颔首,之后目光落在了薛今月身旁的江妙身上。她本是生得极明媚英气的小姑娘,笑起来更是爽朗率真,招人喜欢。她的目光在江妙的身上逡视了一番,然后抬手拍了拍江妙的小肩膀,道:“妙妙都长这么大了?平时都没见你出来玩儿过。” 在场的哪个小姑娘,不想同长公主攀上一点交情?可偏生直来直去的长公主不吃那一套,所以这位看似友善的长公主,从来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殷勤,攀关系简直是难上加难。饶是宣王陆琉的侄女陆玲珑,也曾想着同长公主亲近一些,可长公主连半分面子都不给。如今,长公主竟然主动和江妙说话了,且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陆玲珑拧着小脸,侧头看卫宝铃,小声问道:“长公主认识江妙?” 卫宝铃摇摇头,一副也不知情的样子。虽说幼时长公主同江妙见过几次面,可那也是看在宣王陆琉的面子上,如今宣王府和镇国公府都没有往来了,按理说长公主同江妙也没有什么交情可了。卫宝铃眉头蹙得越发紧,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不光是其他的小姑娘好奇,饶是江妙本人,也有些受宠若惊。都是小时候的事儿,未料长公主还记得她。不过,虽然多年没有接触,可江妙素来喜欢性子直率的姑娘,便莞尔一笑道:“也是想出来玩儿的,只是,平日里娘亲拘得紧。” 长公主笑笑,道:“也是,姑娘家出门也不方便。”她的表情很热情,比对薛今月这位小姑子还要热情,继续道,“我今儿来,是来庄子的果园摘些桔子的reads;。你都不知道,这桔子可甜了,怎么样,要和我一起去吗?” 身为大梁尊贵的长公主,要吃桔子还不简单。可有权有势的人儿,就喜欢偶尔尝试一下辛苦劳作的滋味儿,江妙身为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含着金汤匙长大,自然也明白这种感受的。她本就感兴趣,目下长公主热情想邀,当然不会拒绝。 一旁的卫宝铃看着,有些眼馋,拉着长公主的衣袖,语气娇娇道:“表姐,我也想去。” 长公主看了一眼身旁的卫宝铃,看着她干净明亮的眼睛,脸上的笑容稍稍一滞,而后重新扬起笑容,道:“今儿你请了这么多客人,哪有主人缺席的道理?你若要吃桔子,待会儿摘完了,我派人送些去你的府上。” 卫宝铃有些后悔,可于情于理的确不能抛下请来的客人,只是目下见长公主这般喜欢江妙,担心极了。在卫宝铃想来,在场的这些小姑娘,个个都是想和长公主攀交情的,江妙也不例外,这回江妙有幸入得了长公主的眼,定然会牢牢抓住这个机会。讨长公主的喜欢是其次,可若是长公主在表哥的面前说些江妙的好话,让表哥注意到江妙,那可就不得了了。 卫宝铃撅了撅嘴,道:“那、那好吧。” 除却江妙之外,长公主还叫了霍璇和薛今月。这霍璇是日后的皇后,长公主的弟妹,而薛今月将是长公主的小姑子,叫上她也是于情于理的。 瞧着三人跟着长公主一道去,陆玲珑也气得心里发堵,对着卫宝铃道:“那江妙算是个什么东西?哪里有她的份?” 外人皆道卫宝铃和陆玲珑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可唯有卫宝铃心里清楚,若不是看在陆玲珑是陆琉的侄女份上,她哪里会搭理她?卫宝铃愤懑不已,又听陆玲珑在耳畔喋喋不休的抱怨,更是一个头两个大,登时连半个字都不想说了。 卫宝铃深吸一口气,脸颊气得有些红,缓缓开口,对着陆玲珑道:“表姐喜欢妙妙,不过是因为妙妙长得招人喜欢罢了。” 方才还客客气气的叫“江姑娘”,目下长公主对江妙一热情,卫宝铃就改口跟着叫“妙妙”了。陆玲珑以为卫宝铃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的,这会儿听着卫宝铃的话,有些目瞪口呆。 看着陆玲珑气恼的模样,卫宝铃唇瓣勾了勾。这个蠢货,就让她和江妙作对去吧。 明秀山庄不但有养动物的鹿园,还有果园。仨小姑娘跟着长公主一道进了园子,抬头看去,满院的桔子,那黄澄澄的桔子,像小灯笼似的挂在树上,一派硕果累累的丰收景象。 长公主抬手一指,说道:“这儿种的泰半是蜜桔,个儿不大,但是皮薄味甜,脉不粘瓣,食不留渣,水分也多……”说着,顺手摘了一个,剥了皮,递给了江妙,道,“你尝尝,甜不甜?” 江妙尝了一瓣,含笑点头道:“很甜。” 长公主自己也吃了一瓣,道:“甜就对了。我先去摘,你们也随便摘,有事儿叫下人就成。”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放着的准备的石桌石凳,“你们仨瞧着娇娇弱弱的,累了就去那歇着,待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仨小姑娘极乖巧的点了头。 霍璇对着江妙道:“妙妙,怎么长公主好像很喜欢你?”霍璇摸着下巴,越发是猜不透了,“我没听你提过认识长公主啊reads;。” 薛今月也道:“是呀是呀,长公主对我都没这么热情呢。” 江妙手里提着竹篮,摘桔子正摘得新鲜呢,一听霍璇和薛今月这般问,便如实道:“小时候和长公主见过几回。” 这么一说,霍璇也想起来了。她蹙眉道:“可这都过去多久了,我都忘了,长公主记性可真好。” 江妙道:“咱不说了,摘桔子吧。” 霍璇点头:“好,那边的桔子大,咱们去那儿瞧瞧。” 三人原是养在深闺的小姑娘,目下最是活泼的年纪,压抑的久了,如今亲自来果园摘桔子,一个个都极喜欢,跑来跑去好不欢乐。就连江妙身边的宝绿,也一边摘一边对着江妙道:“姑娘,这果园里的桔子可真甜,咱们下回也可以在院子里种一棵。” 江妙从善如流,摘了一个金灿灿的桔子,凑到面前吻了吻桔子的味儿,对着宝绿眨眨眼道:“这主意不错。” 目下这园子里没什么人,江妙自然不像方才在前院那般举止拘束,她手里提着篮子,里头装着七八个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桔子。瞧见枝头有个大的,便踮起脚摘了下来,不过江妙的手没拿稳,那桔子便轱辘轱辘朝着另一边过去。 江妙跑过去追。 桔子滚了一阵,堪堪停在一双玄色绣云纹的锦靴前。 江妙见来人弯腰捡起桔子,然后伸手一扔,准确无误扔到了她的篮子里。 又遇见了。 这会儿江妙本就心情好,加之她对陆琉存着之前的好感,甭管外边的人如何说她,心里始终那个曾经给她编蚂蚱、送零嘴儿的少年。如今陆琉身份不一样了,方才她有些猝不及防,可现在是第二回遇着,倒是比刚才的反应好多了。 江妙笑了笑,道:“谢谢王爷。”她看着陆琉的脸,问道,“……王爷也来摘桔子吗?” 陆琉点点头,道:“明河找本王有事儿,未料是摘桔子。” 他语气轻快,江妙也轻松了许多。她抬眸瞅了瞅他的脸,发觉面前的男人生得俊美无双,眉梢含着浅浅笑意,模样有些亲切。他比她大六岁,辈分却比她高出整整一倍。既是如此,那他就是她的长辈。 长辈。江妙心中默念。 果然,将眼前的男人当成长辈,江妙心里更容易接受。 她好心的指了指长公主的方向,道:“长公主在那儿。” 瞧着面前小姑娘的笑意,陆琉“嗯”了一声。可他并未打算过去,而后走到江妙的身边,抬手替她摘了一个枝头的桔子,放到了她手里提着的篮子里。 江妙一愣。这个桔子,她刚才看了许久,但是目测她身高不够,所以没有伸手去摘。也不晓得是不是巧合。 江妙正恍惚着,便听身边的男人问道:“老太太近来身体如何?” 江妙回答道:“祖母身体很硬朗,多谢王爷挂念reads;。”可心里却是奇怪,好端端的,问这个作甚?只是,提到自己的祖母,江妙就想起了昔日那和蔼和亲的老王妃。其实,老王妃没了之后,她曾经去宣王府见过陆琉的。 陆琉道:“那就好。”他低头看她,眼底含着笑意,正是一副温暖和煦的模样,半点不像传那般不近人情。一点儿都不可怕呢。他看她,小姑娘小脸红彤彤的,下巴还有可爱的婴儿肥,瞧着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只是随意打量了一眼,并未多说话,“本王过去了。” “嗯。”江妙点点头。 她目送陆琉离开。 长公主爬到了树上,瞧见陆琉来了,便晃着腿,居高临下同陆琉说话。 之后卫宝铃也来了,她跑到长公主的树下,朝着陆琉行了礼,而后仰头道:“表姐,我给你拿篮子。” 长公主看着卫宝铃,道:“怎么不招呼客人?” 卫宝铃道:“她们有事儿先走了,下回再借表姐的庄子,成不成?”卫宝铃长相甜美,笑起来天真单纯,这副小模样,怕是谁都难以拒绝。 长公主摘了一个桔子,面上表情淡淡,道:“当然可以。” 卫宝铃手里提着篮子,表情有些委屈,总觉得这几年,长公主对她的态度冷淡了一些。不过一想到景惠帝这个表哥,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卫宝铃自然也不去多想。反正只要牢牢抓住表哥的心就成了。 摘完桔子之后,天色不早了,几个小姑娘自然该回去了。 外头霍砚已经过来接人了,霍璇拉着江妙一道去客厅见霍砚。 明秀山庄有长公主准备的新衣裳,江妙同霍璇换了新衣裳。这身桃红色绣海棠花襦裙比之前江妙穿得颜色鲜艳些,加之江妙刚刚沐浴完,更是一副清水出芙蓉的模样。 霍砚看着面前嫩生生的小姑娘,有些挪不开眼,待撞上她的眼睛,才慌张错开眼。 江妙见霍砚在看自己,可她一看他,他就不敢看自己了。她稍稍侧头,瞧见霍砚的耳根子有些红,都要烧到脖子了,心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跟着霍璇喊了一声“霍大哥”。 之前江妙考虑过霍璇的意见,虽然她这会儿对霍砚并没有产生男女之情,可若是到了说亲的时候,她还没喜欢的男子,而霍砚仍旧喜欢她,那她还是愿意嫁给霍砚的。毕竟她小时候就开始考虑霍砚了。而且,江妙也考虑过平津侯府的状况,侯爷和侯夫人都是和善的主,待她也亲切。 这么一来,江妙看霍砚的眼神,也越发明亮了些。 长公主正和陆琉一道出来见人,瞧着前厅温润如玉、耳根子泛红的霍砚,长公主笑吟吟道:“我还想呢,这霍大公子为何迟迟不肯定亲,原来有心上人了……”她看着身旁的堂兄,故意道,“江小姑娘的确很招人喜欢呢。是吧,堂兄?” 哪知陆琉并未回答,只见他面上表情淡然,答非所问道:“你上回不是嫌那鹿烦人吗?” 长公主眉头一蹙,道:“堂兄,我哪有……” “待会儿我会让陆何带回去。”陆琉道。 章节目录 53|15 > 晋|江独家首发 霍砚不知妹妹马车坏了一事,是骑马过来的。长公主瞧着,倒是热情的欲送霍璇回去。先前景惠帝能顺利登基,除却身边有陆琉相助,更少不了薛家和平津侯府的鼎力支持。景惠帝满心都是卫宝铃,可长公主知恩图报,且霍璇是个好姑娘,是她欣赏的性子,平素她对霍璇好些,也是为了自己的弟弟。 霍璇知道长公主待自己好,含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同妙妙顺路,让她捎我一程就好了,而且路上我同妙妙也可以说说话。” 江妙也道:“是呀,我送璇姐姐回去就成了。”因长公主同幼时一样性子率真,所以江妙在她的面前也没有先前那般拘谨。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江妙的身上,瞧着她精致的花苞髻,粉嫩嫩的脸颊,打量了一番之后,这才伸手抓住江妙的手,道:“那也好,路上小心些。” 除却霍璇以外,薛今月表示也要坐江妙的马车。仨小姑娘走在前头,霍砚跟在后头,刚走出庄子,江承许就按着约定的时辰到了。江妙见了江承许,将事情同他说了,薛府比平津侯府离镇国公府近些,而且极顺路,便先将霍璇送到,而后轮着薛今月,倒也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马车内,江妙撩起帘子瞧了瞧。她原本是想看看自家二哥的,未料一打开帘子,就看到骑在马上的霍砚。霍砚也仿佛感受到了边上小姑娘的目光,侧头瞧了一眼,待看到江妙在看自己,登时俊脸一烫,朝着她微微颔首。江妙倒是没什么好害羞的,冲着霍砚礼貌的笑了笑,却见他的脸更红了。她怕自个儿再看下去,霍砚的脸就要红成猴子屁股了,这才放了下来。 未料被眼尖的霍璇逮个正着,她笑眯眯道:“怎么样?我哥哥好看吗?” 本来没什么事儿的,可被霍璇这么一说,仿佛是她在故意偷看霍砚似的。江妙知道,这个时候,若是自己支支吾吾露出什么羞涩的举止,越发显得有什么事儿了。她侧头看着霍砚,道:“你生得这么好看,霍大哥是你哥哥,自然也好看。” 这小嘴儿甜的。霍璇没法反驳,只双手托腮认认真真道:“我原本觉得,妙妙的三个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不过今儿近距离瞧见了宣王,当真是俊俏。”寻常的小姑娘,饶是对男子好奇,也不会主动议论,可马车内这仨小姑娘关系好,偷偷议论,倒也没什么。 霍璇看向薛今月,道:“是不是啊?” 薛今月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末了才吞吞吐吐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冷了点……”她面颊一红,小声道,“还是祁表哥温柔体贴。” 薛今月是三个小姑娘中年纪最大的,若非霍璇的亲事定的是皇家,她才是三个小姑娘中最早成亲的。 瞧着薛今月这般模样,江妙担忧的蹙起了眉,她道:“我二哥也很体贴啊。”祁澄那个伪君子,怎么能和她二哥比呢?今儿瞧着薛今月这副架子,江妙越发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开导开导她家二哥,若是再无动于衷,这媳妇儿当真是跑了。得不到认可,江妙问道,“……是不是啊?” 薛今月求助般看了一眼霍璇,这才对江妙道:“二表哥的确很厉害,可是妙妙,他只对妹妹体贴啊。”她嘟囔了一声,“我有点怕他。而且二表哥这么聪明,肯定不喜欢我这种这么笨的。” 听着薛今月这么一说,江妙便想起之前,她找薛今月一道做功课,然后她让二哥教她,事后薛今月就偷偷委屈的告诉她,说她二哥嫌她笨reads;。她二哥哪里会嫌她笨?若真的嫌她笨了,也不会一开始就答应教她。这事儿之后,薛今月就不肯再来她家里和她一起做功课了。 霍璇笑了,伸出指头戳了戳薛今月的脑袋,道:“你啊,满脑子都是你的祁表哥,干脆嫁给他得了。” 薛今月小脸一红,嘴角微微瞧着,朝着二人眨了眨眼,道:“那个……我告诉你们一件事儿,不过你们得保密。”见二人都点了头,薛今月才拽着衣袖,红着俏脸低声道,“祁表哥打算来提亲,我估摸着,也就这两个月。” 霍璇眼睛“噌”的一下亮了,兴奋道:“动作这么快。”她伸手捏捏薛今月的脸,笑嘻嘻道,“瞧你高兴的,跟捡了银子似的……是吧,妙妙?” “啊?”忽然提到自己,江妙愣了一愣,而后点点头道,“是啊……”是个大头鬼,若是定了祁澄,哪里值得开心了? 马车到了平津侯府外头,江妙和薛今月送霍璇下马车。因着薛今月的事儿,江妙神情有些恍惚,下马车的时候没站稳,差点就摔倒,得亏霍璇身边的霍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小姑娘的腕子纤细如玉,不盈一握,霍砚是出于本能扶着她的,稳住之后才关切的急急问道:“没事吧?” 江妙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霍砚握在自己腕子上的手。 霍砚这才赶紧放开。 江妙倒是没放在心上,只是江承许走了过来,堪堪挡在自家妹妹的面前,对着霍砚道:“今儿我同妙妙就不进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霍砚自然是知道江妙的三个哥哥,个个都是极护短的,方才他扶她,虽是好意,可到底还是失礼了。霍砚没说什么,朝着江承许点了头,就领着妹妹一道进去了。 江承许这才看着江妙,低声问道:“没事吧?” 江妙摇摇头,解释道:“刚才在想事情,所以……”她知二哥不大喜欢霍砚,忍不住小声替霍砚说话,“霍大哥是好意,二哥你别这样。” 江承许哪里不知霍砚是好意?就是因为知道他是好意,所以他才没对他如何。可江承许同样也知道霍砚对他妹妹的心思。在江承许看来,霍砚想当他的妹夫,除了过爹娘那关外,还得看他们三个的意思。只是,如今听着妹妹都开始替霍砚说好话了,江承许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不过他素来情绪不外露,就算不舒坦,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只让妹妹和薛今月上了马车。 将薛今月送回府之后,江承许才从马上下来,和妹妹一道坐马车。江妙坐在自家哥哥的身边,侧过头偷偷打量了一下哥哥俊美的侧脸,越看越觉得哥哥比那个祁澄俊俏多了。像她和今月这般的小姑娘,正是最肤浅的时候,一个男子生得俊,自然先入为主会有些好感,可之后的事儿,还得靠性子。江妙双手搁膝头,自薛今月下马车后,马车内立马就安安静静没声儿了,江妙斟酌了一会儿,才道:“二哥不喜欢霍大哥吗?” 江承许淡淡道:“我喜欢一个男子做什么?” 江妙忍不住笑。这么一本正经讲笑话,真的好吗?江妙歪着脑袋看着自家二哥,眨眨眼道:“二哥放心,我知道分寸的。不过方才,我听到一件事儿,我有些担心。”她见自家二哥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也没怎么卖关子,一脸认真道,“……祁澄这几日会去薛家提亲。” 江承许薄唇微微一抿reads;。 她悄悄打量着身旁之人的反应,见他面色如常,仿佛当真不在意。饶是她这个亲妹妹,若非事先知道这事儿,也绝对看不出来,她二哥喜欢今月的。江妙继续若无其事的说道:“那祁澄,我也见过几回,总觉得他不想面上看着这么简单,怕今月当真嫁给她,会吃亏……”她问江承许,道,“二哥,你觉得呢?” 江承许没说话。 江妙又道:“嗳,这事儿今月不许我说的,只是我不放心那祁澄,所以忍不住同二哥你说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不然今月下回一定不和我说了。” 江承许点头,道:“我知道了。” 江妙嘴角翘翘,伸手撩起帘子,看着马车外边的风景。 兄妹二人刚回府,乔氏就拉着江妙到边上说话,问道:“那桔子是怎么回事儿?” 桔子?江妙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听着乔氏一番话,才恍然大悟。方才他们走得急,事先长公主说了要她拿几篮桔子回去,倒是忘记了。未料长公主竟然派人送过来了。 江妙将今日在明秀山庄遇见长公主,和长公主一块摘桔子的事儿同乔氏说了。乔氏听后,才担忧的蹙起了眉头。谁都知道长公主的交情难攀,她从不收礼,更别提主动送臣子们礼了?在乔氏看来,她闺女这几年鲜少出门,同长公主也是头一回见,再这么着,也不会这么客气,所以大抵是对镇国公府客气。 正说着,江正懋也进来了。 如今已是镇国公的江正懋,比之年轻的时候,多了几分温和。到底是官场上磨砺出来的,甭管多大的官,一味端着架子,总归会影响名声。江正懋穿着一袭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茧绸直裰,身上极有文官的沉稳,又因自小习武,拥有武将一般的硬朗腰板。 他看向闺女,笑容满面道:“妙妙回来了?” 江妙开心的叫了一声“爹爹”,然后从篮子里拿了一个橘子剥了起来,给江正懋和乔氏一人一半,道:“爹爹,娘,你们尝尝,这桔子可甜了。” 乔氏忧心忡忡,有些吃不下,倒是江正懋,三俩下吃完了孝顺闺女剥的半个桔子,对着妻子道:“不过是几篮桔子,不用想太多。咱们不过是沾了妙妙的光罢了。” 听着夫君这般说,乔氏也松了一口气,吃了一瓣,抿了抿唇道:“的确很甜。” 原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哪知次日一大早,江妙就被乔氏叫醒去了前院。 走到前院,江妙看着眼前的小鹿,见它脖子上系着一个锦布包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正是一副刚刚被打包送过来的架势。昨儿在鹿园见它的时候,江妙一眼就喜欢上它了,若非突然遇见陆琉,她兴许还能多同它玩一玩了。 江妙伸手摸了摸小鹿的脑袋,笑吟吟看着乔氏道:“娘,这是怎么回事儿?” 乔氏走了过去,道:“我倒要问问你呢。许嬷嬷同我说的,有个小厮领着这鹿进来,说是送给你的。你可认得?” 江妙诧异,点点头道:“认得,这是长公主的鹿……”说着,又心下不解,喃喃道,“怎么,无端端送给我了呢?” 章节目录 54|15 > 晋|江独家首发~ 这鹿江妙虽然喜欢,但是昨儿在明秀山庄听那位叫芙蓉的丫鬟说,这小鹿可是长公主的爱宠啊reads;。江妙摸了几下,看着乔氏,询问她的意思。乔氏原本就因为昨日长公主送的几篮桔子有些犯愁,今儿又送来一头活生生的鹿,的确是太奇怪了。 乔氏想了想,说道:“娘也晓得那鹿不好收下,可方才送来的那小厮说了,若是你不喜欢,就扔了,或者宰了吃鹿肉,别送回去了。” 小鹿昨儿还趾高气扬的,如今好像是听懂了乔氏的话,立马谄媚的蹭了蹭江妙的手臂,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它。江妙瞧着,心都软了。这小家伙,居然这般有灵性。 江妙轻轻拍了几下,安抚道:“你放心,才舍不得把你吃了呢。” 小鹿欢快的甩甩尾巴。 江妙没养过小动物,如今突然来了一只大的,倒是丝毫都没觉得不适应。而小厮那番话,显然就是长公主的语气,未料送礼都是这般霸道的。江妙开心的冲着乔氏道:“娘,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养着吧,总不好拂了长公主的面子。下回若是有机会见着长公主,女儿亲自感谢她。” 乔氏点了点头,觉着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法子了。不过乔氏喜欢干净,素来不喜欢这些动物,瞧着闺女同小鹿走得这般近,略微蹙眉道:“别离这么近,当心把衣裳弄脏了。” 江妙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哪有?小鹿很干净,娘你瞧瞧,洗得干干净净……”她摸摸小鹿的毛发,笑吟吟道,“刚洗过呢,对吧?” 见闺女同小鹿有说有笑的,乔氏吩咐了一番,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下午的时候,乔元宝专程过来了。 乔元宝已经九岁了,穿着一身绿油油的锦袍,带着一顶瓜皮小帽,个头比同龄的男孩子略矮些,不过他生得唇红齿白,眼眸明亮,虽不像幼时那般圆滚滚的,却也小脸圆润,算得上是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子。 江妙是见过他上辈子九岁时候的模样,可比现在胖多了,这辈子,她可是督促他少吃点儿多运动,这才胖得没这么夸张。乔元宝看着江妙院子里养的小鹿,喜欢的不得了,伸出小胖手摸了摸,冲着江妙兴奋嚷嚷道:“小表姐,这是哪儿买的?元宝也想要。” 江妙道:“今儿长公主送来的,才不是买的。” 买不到啊。 乔元宝略略垂眸,卷翘浓密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有些失望。他年纪虽小,却也明白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而且是小表姐的鹿,他就更不能向她要了。乔元宝越看越喜欢,暗暗握紧小拳头,决定以后多来镇国公府看小表姐。 江承谚也跟着过来了,瞧见自家妹妹和乔元宝一起拿着草喂小鹿,也上前想亲近亲近。哪知这鹿还是有脾气的,怎么都不肯让江承谚亲近。 江承谚恼得双手环着手臂,嘟囔道:“不识趣。” 乔元宝洋洋得意,冲着江承谚道:“小鹿只喜欢我和小表姐,不喜欢三表哥呢。” 江承谚嗤了一声,之后一双眸子略略含笑,拉着乔元宝过来,神秘兮兮的对着他道:“你瞧那是什么?捡起来看看。” 什么呢?乔元宝眨了眨大眼睛,朝着离小鹿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堆黑黑的东西,一颗颗圆圆的,小枣似的reads;。乔元宝本就好奇心重,瞧着这堆东西,拿了一颗,然后屁颠屁颠跑到江承谚旁边,举高高问道:“三表哥,这是什么呀?” 江承谚捂着大笑。 江妙原本是在喂小鹿的,待听到自家三哥的声音,才转过头看了看,瞧见乔元宝手里拿着的东西,才知道她三哥又捉弄她这个胖表弟了。 乔元宝不明所以,跑到许嬷嬷面前问,许嬷嬷同乔元宝说了,这才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扔掉,气冲冲朝着江承谚跑去算账,胖脸拧成一团,控诉道:“三表哥坏人!” 自打养了小鹿,江妙的日子过得愈发充实。这小鹿生得聪慧机灵,极通人性,晓得自个儿成了它的新主人,在她面前乖巧的不像样子,可若是换做旁人,想要亲近它,便会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骄傲模样,就如那日她在鹿园看到的那般。 这一日,薛今月突然约了她一道去法华寺。 每回江妙出门,都是由三个哥哥陪同的,只是一道出行陪着太过招摇,所以都是轮着来的。这回本该轮到她三哥,可江妙出于私心,便让二哥陪着。若是上回她透露的话她二哥听进去了,这回就是最好的机会,若是像上辈子那般,等到今月都定亲了,那可就太晚了。 兄妹二人先到了法华寺,二人在凉亭内等薛今月。 江妙坐在自家二哥的面前,瞧着自家二哥今儿一身靓蓝色绫锻袍子,戴着墨玉发冠,长眉入鬓,五官硬冷,身量颀长,气质绝尘,俨然一副极出色的贵族公子哥模样。今儿前来上香的小姑娘也极多,瞧着她家二哥,有不少小姑娘忍不住驻足多看一眼。这令江妙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妙妙。” 是今月的声音。 江妙起身去看,瞧着穿着一身儿浅蓝色素面妆花褙子、梳着双平髻的薛今月走了过来。薛今月生得娇俏可人,目下含着笑意,自然一副人比花娇的模样。 江妙白皙的小脸上也是笑吟吟的,待看到薛今月身旁的年轻男子,登时就笑不出来了。 薛今月身旁的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儿月牙白锦袍,生得高高瘦瘦,模样斯文儒雅,面容白皙清秀,眉宇间满是笑意,瞧着就是一副伪君子模样。 江妙袖中的手一攥,心道:祁澄这伪君子怎么来了? 可嘴上却没说什么,毕竟人家小姑娘这会儿还中意他呢,她不能当着今月的面露出对祁澄的不满。 薛今月走到江妙和江承许身边,朝着祁澄介绍了二人,又朝着二人介绍道:“这是我祁表哥,刚好遇见的,祁表哥担心我,就亲自送我过来。” 江妙也客客气气,叫了一声“祁公子”。 祁澄身为薛今月的表哥,自然是见过江妙和江承许的,只是每回瞧着江妙这小姑娘,都是看到她被三个哥哥护着,他都没机会说上几句话。祁澄面上斯文君子,可到了这般的年纪,也是尝过男女之事的,目下瞧着面前这小姑娘明媚娇美,一双眼睛漂亮的像是会说话似的,心里自然有些痒痒的。祁澄故意装作不经意的多看了几眼,忍不住想摸摸这张嫩生生的小脸,心道:啧啧,这张小脸,生得比他身边这位小表妹还要好看。 江妙的眉头蹙了起来reads;。 薛今月却没察觉,只握着江妙的手,小声道:“这几日我娘亲身体一直不大好,我就想替娘亲求个平安符。我原本想叫你和阿璇的,但是你也知道,阿璇平日里事情多,就咱们俩了。” 江妙道:“嗯,我也想替我祖母求个平安符。” 薛今月笑了笑,没怎么看江妙身边的江承许,只转过头看着祁澄,说道:“祁表哥,这儿有二表哥在,你就放心吧。你朋友还等着,过去吧,不用再陪着我了。”薛今月的语气乖巧懂事,个子娇小玲珑,加之她本就是模样出众的小姑娘,这副听话的样子,更加激起人的保护欲。 祁澄知道小姑娘好骗。而这位小表妹,心思单纯,对他素来是听计从的,他需要攀上薛家这门亲事,所以早就明白,她日后会是他的妻子。不过这小表妹,不需要他花什么心思,就乖乖听他的话了。在祁澄眼里,这位小表妹哪哪儿都好,就是太死板——都要谈婚论嫁了,都不曾给他尝过一点儿甜头。 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在佛门清净之地,做偷香窃玉之事,也算是一桩风流雅事。 祁澄心里想着风流之事,面上却笑容温和,对着薛今月道:“没关系,你从小就粗心,我不放心,就陪你一块吧。” 这般的温柔体贴,倒是叫薛今月的脸颊有些红,她不敢看祁澄的脸,急急忙忙错开眼,无意间撞上了江承许冷冰冰的眼睛。她一见他就害怕,这会儿表情一滞,瞬间就冷静了下来,哪里还有什么羞赧可? 薛今月忙走到江妙边儿上,让俩大男人跟在后头。 越是看到薛今月在祁澄面前娇羞,江妙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可转而一想,她二哥若是瞧见自己喜欢的姑娘在别的男子面前露出这副娇羞的模样,还无动于衷的话,那她就真的不帮他了——她不会让今月嫁给祁澄,但也不会强行撮合她和二哥,这媳妇儿,还得他自己亲自出手。 江妙同薛今月坐在前头,俩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聊得很是起劲儿。 祁澄走在后头,目光落在俩小姑娘身上,想好好逡视一番,可一想到身边还有一个江二公子,便端出一番君子风范,目光直视,不敢乱看。 江妙同薛今月挨个儿大殿拜了菩萨,之后才到后院的客房休息。 江妙坐在窗边的红木雕平头桌旁,接过宝巾手里的天青色汝窑白瓷茶盏,吹了吹,问道:“今月呢?” 宝巾回道:“方才我瞧见薛姑娘好像出去了。” 出去了?江妙敛了眉,没心思在喝茶。今儿在这里遇见祁澄,纯属偶然,祁澄那家伙,上辈子她是见过他翻脸不认人风流无度的模样,也见过今月被这个混账欺负后的委屈样子,毕竟要令性子软弱的今月狠下心和离的,定然是这祁澄做得太过分了。 江妙想了想,将嘴凑到宝巾的耳畔,吩咐了一番。 宝巾对江妙忠心耿耿,自然是姑娘吩咐什么,她就照做,可这会儿听到这个,倒是令她有些诧异。她翕了翕唇,蹙眉道:“姑娘,这样……不好吧?若是被薛姑娘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江妙却道:“你放心,我就是为了今月reads;。你赶紧去安排。” 宝巾福了福身,便过去安排了。 过了两刻钟时间,宝巾就回来禀告,道:“奴婢已经安排好了。” 江妙点点头,跟着宝巾一道走了出去。法华寺她从小打到来过好多次,自然熟得很,主仆三人走到放生池边的假山后,偷偷从缝隙中看。过了约莫半刻钟,便见祁澄独自一人过来了。 宝巾朝着宝绿对视一眼,而后朝着江妙低声道:“姑娘,这位祁公子,果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啊。” 方才宝巾想法子给这位祁澄写了一封信,上头满是小姑娘仰慕翩翩佳公子,今日在寺中遇见,抑制不住激动之情,欲见面讨教诗词的内容。若是祁澄是正人君子,收到这等来历不明表达爱慕的信,定然会不理不睬,可若是动了色心,想瞧瞧这位小姑娘,肯定会偷偷出来与佳人私会的。 祁澄手里捧着一枝桂花,站在树下等人,等了半刻钟,就有人自身后用布团堵住他的嘴,而后将麻袋套到他的身上,最后扔到地上,一顿拳加脚踢。 被套在麻袋里的祁澄发出“呜呜”的声音。 正在揍祁澄的,是今儿跟着江妙和江承许一道来的镇国公府的侍卫。江妙出门时陪同的侍卫,自然一个个都是功夫不错的,这拳脚功夫了得,揍起人来也是实打实的。江妙并不是粗鲁之人,可觉得,对于祁澄这种伪君子,甭说什么,只管往死里揍就成。 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江妙抿唇偷乐,一张小脸笑容洋溢。 瞧了一会儿,江妙便笑吟吟的转身,准备回客房,哪知刚一回头,却看到处立着一个锦袍男子,正目光淡然的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江妙登时就敛了笑,赶忙走过去,朝着他行礼:“王、王爷。” 陆琉看着面前小姑娘一副极乖巧的样子,因她生得娇小,眼睛又大又亮,这般乖乖巧巧的模样,还真让人觉着她是个文静听话的小姑娘。可前一刻,还像只小狐狸似的偷着乐呢。 江妙头一回做坏事儿,就被逮个正着,有些局促不安。却见陆琉仿佛没注意似的,只随意同她说着话,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 江妙一面回话,一面悄悄打量他的表情,见他果真与平日无恙,才确定他压根儿就没瞧见她派人揍祁澄。 江妙胸前一起一伏,长长松了一口气。 虽说她同陆琉并无往来,可她好歹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若是被一个外男看到她这般粗鲁的模样,她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走了一段路,江妙身上的紧张感渐渐消除。跟在江妙身后的宝巾和宝绿,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可是影响姑娘闺誉的事儿。 江妙嘴角一弯,像个极乖巧温顺的小辈,语气尊敬的对着陆琉道:“王爷日理万机,没想到也有空来这儿。” 陆琉点头“嗯”了一声,轻启薄唇道:“本王今日同元印大师有约,方才一道喝了茶……”说着,忽然停下了步子,漆黑狭长的眸子看了一眼身边略略低头的小姑娘,盯着她脑袋上的发旋,长辈般关心道,“……刚才那男子,欺负你了?” 章节目录 55|16 > 晋|江独家首发 江妙怔怔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反应过来后,耳根子有些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是祁澄欺负了她,那便有损她的闺誉;可若是说没有,好端端的,她派府中侍卫揍人家,显得她仿佛是个悍女一般。她双颊粉嫩,咬了咬唇,犹豫道:“倒是没欺负我,只是……只是有旁的事情。” 说着,又尴尬的笑了笑,“……让王爷笑话了。” 她坦坦荡荡的回答,倒是令陆琉有些惊讶。原本他就问得不妥,可问出口了,便也不打算收回。他是个不爱笑的,饶是生得再俊美,因这些年攒下的坏名声,也极少人能亲近他,更别提如现在这般闲聊了。目下他见眼前小姑娘,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又一副拘谨的模样,表情稍稍放柔了些。至于方才的事情,她不想说,他也不勉强。 陆琉颔首,道:“快晌午了,元印大师那儿的素斋饭不错,若是你没用过,就随本王一道过去吧。” 江妙见陆琉不提那事儿,表情自然也缓和了一些,待听到这话,蹙了蹙眉,然后斟酌了一番,道:“王爷,过了年,我就十三了reads;。” “……嗯?” 陆琉看着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江妙认真道:“同王爷刚认识那会儿,我才六岁,所以那么多规矩,王爷若要请吃饭,自然没什么。可如今……”她快十三了,已经是大姑娘了,可眼前这陆琉,仿佛当自个儿是个孩子般,完全没有意识到男女之别。他的身份是其次,可他是个男子,她再如何不知规矩,也该明白避嫌的道理。 陆琉仿佛是懂了。他垂眸深思了一会儿,而后静静看着她,若有所思道:“本王明白了。”说着,对着身后的陆何道,“你替本王送江姑娘回去。” 陆何正打算上前,江妙却道:“不麻烦王爷了,走几步就到客房了。”她面颊含笑,举止得体,微微屈膝行了礼,带了自己那俩丫鬟回去了。 陆琉看着远去的小姑娘的背影,略微低头,摊开手掌。 掌心是一只刚刚编好的蚂蚱,生动活泼,栩栩如生。 一回客房,江妙先去了薛今月的屋子。里头薛今月的丫鬟香蕊正出去打水,瞧着江妙进来了,忙行了礼:“江姑娘。” 江妙点头走了进去,见薛今月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双手搁在膝上,垂着小脑袋,肩膀微颤,仿佛正在哭鼻子呢。江妙又想到先前的祁澄,忙过去,握着薛今月的手,急急问道:“今月,怎么了?”她见薛今月不说话,心里着急坏了,下一刻,便见她抬起了头,一双大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哭得妆容花乱。 妆容这倒是其次,江妙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红肿的唇瓣。 她登时心一揪,“……是祁澄欺负你了?” 说到祁澄,薛今月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祁表哥,祁表哥他不会……”仿佛想到了什么,薛今月一下子没了底气,只双手不安的攥了攥,喃喃道,“不是他。” 不是祁澄。江妙看着眼前被欺负的小姑娘,再看她此刻的反应,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不是被祁澄欺负了,是被她二哥欺负了。 江妙晓得,甭管今月是被谁欺负了,她这个当表妹的,都该护着她才是,可知道是她二哥,又想到上辈子今月是她的二嫂,心下忍不住有些庆幸。可是,一瞧着今月委屈,她就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忍不住就暗暗唾骂了一番。 江妙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我二哥他……他真亲你的嘴了?” 正在伤心的小姑娘,一听到江妙这话,旋即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诧异。也难怪薛今月会诧异了,江妙比她还小两岁,平日里也没见她议论过哪家公子,饶是亲近一些的霍砚,可她也没见她说到霍砚时,有什么害羞之类的表情。她原以为她是不知道的,这会儿听着她大大咧咧说出“亲嘴”二字,羞得薛今月脸颊一阵通红。 是呀。她这个又冷漠又吓人的二表哥,竟然亲她了。想起之前,她被男人压在假山后,被堵着嘴用力亲吻的场景,薛今月就心里发慌。她从来没看到过二表哥那个样子,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这会儿屋里没有只有她们二人,丫鬟们送来热水后,都很识相的出去了reads;。江妙瞧着薛今月这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样,便亲自拧了巾子替她擦脸,说道:“这事儿是我二哥做得不多,我让他待会儿向你道歉,成不成?”她的确想让他二哥有反应,可是这反应也太大了些,若是小姑娘吓怕了怎么办? 江妙小心翼翼的替薛今月擦着脸,擦到她唇瓣时,原是水润润的唇瓣,都被啃肿了,心下也忍不住骂了几句。 却听薛今月坚定摇头,道:“不,不要。”薛今月一把握着江妙的手,紧张兮兮道,“妙妙,这事儿你别提。别问二表哥,也别告诉任何人。 薛今月眸中蓄泪,表情却很是认真。 江妙一瞧这表情,心里就明白了。今日这事儿,是她哥哥欺负人在先,若是他二哥道歉了,又被她娘亲知道了,以娘亲的性子,肯定会狠狠教训一番二哥,然后上门提亲的。今月不让她说,忍气吞声,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一旦闹大,她就得嫁给她二哥。而她不愿。 江妙道:“今月……你就这么讨厌我二哥吗?” 薛今月知道,她同江妙是表姐妹,可江妙是二表哥的亲妹妹,关系到底不一样。她道:“妙妙,其实我知道,二表哥是好人,他今日……今日肯定是太生气了,所以才……” “你惹我二哥生气了?” “不是的。”薛今月又点了点头,“可能是吧。”她对上江妙疑惑的眼睛,索性将今日的事情,一股脑儿都告诉了江妙。 今日薛今月在屋里歇息的时候,祁澄约她出去走走。薛今月本就对这位表哥有好感,加上日后兴许是要做夫妻的,自然没有拒绝。哪知二人走到一处假山后,祁澄突然要亲近她。这个时候,不知江承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二话不说直接揍了祁澄两拳,祁澄跑了,薛今月怨江承许无缘无故打人,结果被气恼的江承许压在假山上亲了一通。 虽然薛今月说得简单,可江妙还是能明白,能把她二哥给气着,想来那祁澄肯定是混账的可以,而今月也是糊涂。 江妙道:“那这么说起来,今儿若不是我二哥,祁澄就要欺负你了。” 薛今月双手交缠,话都说出来了,好像也没有这么害羞了,她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祁表哥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而且二表哥他才……” 江妙明白。最后祁澄没欺负成,反倒让她二哥给欺负了,说来说去,还是她二哥占了便宜啊。她是先入为主知道祁澄不好,偏向二哥;可今月不是,她偏向的是祁澄。江妙也不好给她二哥说好话,毕竟的确是他二哥欺负人。 她道:“那你别生气了,我替我二哥向你道歉,他大概,是怕你被祁澄欺负,所以才……” 薛今月点头,嘀咕了一句:“才不是呢……”脑子里,突然想起江承许铁青着脸,攥着她的腕子说她不知羞耻的样子。她也没想到祁表哥会这样,若是晓得祁表哥想要同她亲近,她今日也不会出去啊。他觉得她是个不知羞耻的姑娘,那还亲她做什么? 薛今月越想越委屈,又想哭了,憋得眼睛红红的,朝着江妙道:“妙妙,你得答应我,这件事情不许和任何人提。我不想嫁给二表哥,这事儿没人知道,过几天就没事儿了。”她怕江妙帮着自家二哥,气鼓鼓道,“你得保证。” 江妙忙道:“好了,我保证还不成吗?”她瞧着薛今月破涕为笑,叹道,“其实啊,我挺想你当我二嫂的,我二哥也挺好的呀……”瞅着薛今月耷拉着小脸,江妙赶紧道,“好好好,我不说了reads;。你不肯嫁,我不勉强。” 都到这份上了,她还能勉强什么呢。今月不肯嫁,这件事情,该着急的人不是她,而是她二哥才是。若是占了人家小姑娘的便宜,却不想法子哄人家开心,只晓得用强的,那她也不帮二哥了。 薛今月梳妆后,除却眼睛有些红红的,倒是看不出别的了,而唇瓣抹了点鲜艳些的口脂,那红肿也瞧不出。 二人准备回去,待听到祁澄已经回去了的消息,江妙也并感到惊讶。这祁澄今日挨揍,也是因为他起来色心,若是这件事情追究起来,他的名声也不好听,今儿只能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吞,哪里还要嚷嚷什么。 而薛今月,她原本是极关心祁澄了,可今日祁澄的举止,也令她生出了几分不舒服,所以也没多问关于祁澄的事儿,日后也不敢单独和他相见了。 将薛今月送走,兄妹二人上了马车,一直寡少语的江承许才开了口:“她同你说了?” 江妙转过头,瞅着自家二哥英俊的脸庞,目光落在他破了皮的薄唇之上,自然晓得这是怎么弄的。她没说话,却听江承许继续道:“你放心,我会让爹娘去薛府提亲的。” “二哥。”江妙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是……可是今月不想。” 江承许看着自家妹妹,道:“今日之事,我并没有后悔。”江承许就是江承许,欺负了人家小姑娘,还能这般冷静,坦坦荡荡。他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说道,“妙妙,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江妙摇摇头,说道:“我兴许的确不懂,可是二哥,你不要勉强今月,好不好?你若是喜欢今月,那你想法子让她也喜欢你,而不是这样欺负她。我是你妹妹,本就偏向你,都觉得今日这事儿做得不对,若是别人,定觉得你更加不好了。二哥,今月性子单纯,你若是好好对她,她也不会这么怕你的……” 江承许想了想,从善如流道:“我知道了。”想着今日在他怀里委屈抽泣的小姑娘,还有小姑娘柔软娇嫩的唇,江承许眉宇舒展,素来表情淡淡的俊脸,也染上了些许温和笑意。 回了府,江承许原本欲送妹妹回锦绣坞,可江妙却让他先回去。行至游廊,江妙看着迎面而来弱柳扶风的女子,眉尖下意识敛了敛。 面前这谢姨娘,因六年前那回不慎小产,之后这身子便难以受孕,再没怀上过孩子。她三叔这些年,可花了不少银子,给她请了许多名医。瞧着她这身打扮,低调简单,丝毫不像一个受宠姨娘的装扮,白皙精致的瓜子小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容,看见谁都是一副笑盈盈的客气模样。可江妙明白,这些年,若非谢姨娘在三叔面前吹枕边风,她爹爹和三叔的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谢姨娘盈盈福身,也在打量眼前的江妙。眼前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举手投足间就是一副世家闺女的气派,瞧瞧,这发髻上簪着的南珠,腕子上戴着的镯子,样样都是好东西。 江妙没说什么,直接走了过去。 谢姨娘的笑容僵在脸上,瞧着江妙过去了,便站直了身子。谢姨娘身边的绿衫丫鬟青芽阴阳怪气嘀咕道:“姨娘,这小祖宗脾气可真大。” 谢姨娘笑了笑,道:“有这么一大家子宠着,当然有脾气reads;。”说着,想起了自己数年未见、远在平州的妹妹谢茵,问向青芽,“二姑娘那儿有消息吗?” 青芽含笑说道:“嗯,想来这几日就会动身。平州到咱们望城,走水路最对一个月的路程,今年过年,姨娘总算可以见着二姑娘了。” 说起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妹妹,谢姨娘也开心。这六年来,三爷虽然派人照拂着,可她这个亲姐姐终究不在她的身边。如今成姑娘了,该谈婚论嫁了,总得由她这个姐姐亲自把把关才好。望城繁华,人杰地灵,有三爷在,一定会给她妹妹寻一门好亲事的。 谢姨娘心中喜悦,可想着方才走过的江妙,忍不住叹了一声。也难怪当初她妹妹心里会不舒服,同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相比,她都会觉得老天不公,何况当时才七岁的妹妹。 晚上一家子用晚膳,桌上满是丰盛的菜肴。江承谚因这段日子被夫子夸奖,这腰杆可是挺得直直的,在江正懋这个爹爹面前说话,也有底气了。这会儿江承谚正亲自给妹妹剥虾。许是做惯了这种事儿,江承谚剥起虾来动作熟稔,将一只只带着虾尾的虾仁整整齐齐搁在斗彩莲花瓷碟中,而江妙从碟中夹起雪白的虾肉,蘸了料汁儿自顾自吃着。 江承谚一边剥,一边瞅了瞅二哥江承许的嘴,大大咧咧问道:“二哥,你嘴怎么了?” 江妙夹着虾肉的筷子顿了顿,朝着自家二哥看了一眼。 江承许还没开口说话,倒是乔氏先说了:“许是虫子咬了,没什么打紧的,待会儿涂点药膏就好了。你赶紧用饭,少说话。” 江承谚有些委屈。他就关心一下嘛。他转头看着妹妹,道:“妙妙……” 江妙眨眨眼,声音甜润道:“听娘亲的。” 乔氏和江正懋是过来人,自然晓得自家儿子这嘴到底是怎么弄的。只是这种事情,哪好放在席上说,也不怕人笑话。不过,乔氏原先还担心自己儿子不肯成亲,如今晓得儿子心里是有人了,嘴角也忍不住翘了翘。毕竟在乔氏的心里,对自家儿子的人品有保证,不会想到儿子是强迫人家小姑娘的。 除却江承谚和江妙这两个小的,一向沉稳的老大江承让,也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江承让身为三胞胎中出生最早的,这亲事也是三兄弟中唯一一个定下的。虽说他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亲事不好马虎,可江承让对自己这位出身名门的未婚妻还是颇有好感的。如今想着,他这心情寡淡的二弟,怕是也该定亲了。 一顿饭吃下来,除却稍稍安静些,倒是与往常无意。不过在场人人心里都是明澄澄的,唯有整天就知道玩儿、性子活泼的江承谚一头雾水。 晚上江妙沐浴完,正坐在榻上由宝巾擦头发、宝绿伺候她抹润肤脂膏,就见乔氏进来了。 乔氏从宝巾的手里接过巾子,让二人出去做事儿,自己亲自给闺女擦头发。乔氏低头看着拢在巾子里半干的乌黑头发,这头发细软光泽,被养得极好。 而江妙,见自家娘亲一直不说话,这才小声问道:“娘,您今儿来,是同女儿有话说吗?” 对上自家姑娘清澈水亮的大眼睛,乔氏笑了笑,似是无意道:“今日你说和今月一道去拜菩萨,可还有别的姑娘?” 听乔氏这般问,江妙便知自家娘亲心里在盘算什么了reads;。她娘亲不先去问她二哥,倒是先来她这边探探口风了。江妙想着,既然今儿她答应了今月,不把这事儿告诉她娘亲,她自然会说到做到的,可如今,仿佛她说不说也不打紧了。 江妙如实道:“原本是要叫上璇姐姐的,不过璇姐姐今儿没空。” 乔氏起初就有所察觉,如今越发笃定了几分——看来她这二儿子,的确是看上今月那姑娘了。 薛今月是乔氏亲眼看着长大的,乔氏也是真心喜欢这孩子的,可这孩子心思单纯,胆子有些小,平日里一副很惧怕她二儿子的模样,那么今日这事儿……怕是她儿子强势主动的。乔氏心里有主意是一回事,但行不行动又是一回事。倘若她儿子当真喜欢,是个负责任的男子汉,就该将这件事情告诉她,她再安排提亲的事儿。 可若是他不说,那就另当别论了。 乔氏又问道:“今日在法华寺,可有其他事情发生?”她这二儿子,好端端的,若是没事情激他一下,哪里会做出这种事情? 江妙摇摇头。 看着闺女这副一无所知的呆愣模样,乔氏也知道闺女还小,对于男女之事不大了解,也就没有再多问,只叮嘱闺女早些休息。 可江妙哪里睡得着?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上辈子二哥和今月的画面,和今日她看到今月受委屈的模样,交织在一起,愁得江妙这小眉头都拧紧了几分。 之后又想到她派人教训祁澄的时候,被陆琉逮了个正着…… 想了许久,江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之后便做了一个两辈子都没做过的梦。 她梦见今日在法华寺,她出去找今月,走到假山后,却看到了今月被他二哥欺负的场景。只是二人仿佛没有察觉到,仍在继续。她有些不大好意思,转身就走。 未料一转身,就看到陆琉站在她的身后。 陆琉俊脸含笑,低头看着她,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把她当成六岁的小孩子一样。她想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却见陆琉顿了顿,扔掉了手上的糖葫芦,下一刻,他的唇就压了下来,一副要亲她嘴的架势。 醒时江妙背脊汗涔涔的,吓得大口大口的喘气。 宝巾端着洗漱工具进来,瞧着榻上的姑娘,穿着一袭玉兰色寝衣,一张小脸双颊粉嫩,额头沁着细密的含住,遂问道:“姑娘做恶梦了?” 那是什么恶梦,这就是……那什么梦啊。 江妙努力不去想,可她脑子里的画面愈发的清晰,清晰到几乎能察觉到他的温热呼吸。江妙伸手拍了拍自己微烫的脸,觉着就算做这种梦,要梦,也该梦到霍砚啊。 江妙摇摇头,看着外头天亮了,听见院子里的呦呦鹿鸣,才道:“没事。” 江妙刚洗漱完,在吃早膳的时候,宝绿开心的跑了进来,圆圆小脸含着灿烂笑意,同江妙说了一个刚刚打听到的消息。 祁府嫡长子祁澄,在昨儿回府的半道上,被人打断了双腿。 章节目录 56|17 > 晋|江独家首发 半月后江妙的外祖父乔太傅六十大寿,江妙到了乔府,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和几个舅舅舅母之后,便到院子里同一道前来贺寿的薛今月提了祁澄的事儿reads;。 薛今月这段日子都是消瘦了不少,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就跟她院子养的小鹿似的。那小鹿,她胖表弟给它起了一个名儿,叫长福。那鹿有灵性,起初死活不肯应,后来他胖表弟每叫它一声不应的话,就不给草吃,次数多了,长福自然也接受了自个儿这个俗气的名字。 二人坐在院子角落的石凳上,薛今月耷拉着脸道:“我没想到祁表哥是那种人……” 祁澄是哪种人? 那日祁澄被人打断了腿在府上养伤,之后就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前去探望,说自己已经和祁澄私定终身了,一听祁澄快不行的消息,就过来看他。后来才知,这几个小姑娘都是望城外头的村落里的,年纪大多在十三四岁的模样,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原来这祁澄不敢在望城寻花问柳,一直保持自己谦谦君子的模样,饶是身边有美貌通房,也忍不住想尝尝外头的小姑娘,于是就盯上了那些村子里生得年轻水灵的小姑娘。村里的姑娘单纯好骗,祁澄又是生得俊俏,打扮贵气,说上几句哄人的好话,自然占了不少的便宜。 只是祁澄不傻,并没有透露真实姓名。 可这几个小姑娘却仿佛约好了似的,不但知道了他的真名和身份,而且还同一天都找上门来了。祁澄身为祁府的嫡长子,受了伤,本就令祁父祁母心疼了,又闹出了这等事儿,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事情闹大了,祁澄的名声也毁了,原来斯文谦和的祁大公子,竟然也是个风流纨绔! 这事儿一闹,原本祁府和薛府的亲事,自然连八字唯一的一撇都没了。 薛今月双手绞着搁在膝上的帕子,嘟囔道:“得亏我上回没被他欺负。” 薛今月瞧着但单纯天真,可还算有救,她原本对祁澄就是兄妹之情多余男女之意的,上回祁澄鲁莽行事差点轻薄了她,已经在薛今月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了,之后祁澄的丑事被抖了出来,薛今月气恼伤心了一阵子,也就没多想了。譬如现在,同着江妙说这事儿,可是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稍稍有些气愤罢了。 江妙道:“若不是祁澄突然被人打了,这事儿能这么快抖出来吗?你呢,上回还想着嫁给他呢,瞧瞧,就这种男人,你若是嫁过去了,哭都来不及。” 说这话时,江妙心里却是开心的不得了。上辈子今月就是没看清祁澄的为人,傻乎乎的嫁了过去,如今祁澄是嫁不成了,那她二哥的胜算自然也大了些。 薛今月也是极庆幸了,末了抬眸看着江妙,问道:“妙妙,祁表哥是不是二表哥派人打的?” 她二哥? 江妙蹙眉:“我二哥他……他不是这种人。”其实这时候,江妙心里也没底。 再说了,若这事儿真是她二哥做的,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而且,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儿呀。 薛今月是个窝里横,平日里有些怕江承许,可这会儿江承许不在,便撇撇嘴抱怨道:“你是他妹妹,当然向着他了。妙妙你都不知道,二表哥平日里瞧着脾气古怪,却也是讲道理的,没想到他压根儿不讲理,上回瞧见祁表哥就上去打了两拳,可用力了。我觉得这事儿肯定是二表哥做的……” 江妙没想到自家二哥在今月的心里印象已经这么差了,本想着替二哥说几句好话,可一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男子,这才愣愣的喊了一声:“二哥reads;。” 薛今月吓得脸都白了。 俩小姑娘齐齐起身,乖乖的叫了人。 江承许面色淡然,朝着江妙道:“娘让我同你说,今儿人多,别到处乱跑。” 江妙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下一刻,就瞧见自家二哥冷着脸走了,江妙侧过头,看着边上的薛今月,用胳膊碰了碰她的手臂,道:“今月……” 薛今月也是叫苦不迭,嘟囔道:“我不是故意的。”她怎么知道,二表哥就在身后啊。 薛今月也是个有教养的,知道背后不敢说人坏话,而且细细想来,二表哥对她也挺好的。她犹豫了一番,抬头瞧着江承许越走越远,这才一咬牙,对着江妙道:“我去找二表哥道歉还不成吗?”说着,便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跟了上去。 薛今月离开后不久,江妙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转过头,看着过来的俩小姑娘,左边那个衣着鲜艳、髻上发饰璀璨,生得精致鹅蛋脸的小姑娘,正是她的表姐乔慕宜,而她身边小姑娘瞧着比她略年长一两岁,着一袭橘色襦裙,面容秀美,端庄可亲,正是宁远侯府的嫡女宋鸾,亦是江妙上辈子的大嫂,这辈子,也已经顺顺利利和她大哥定亲了。 江妙过去喊了人。 宋鸾亲切的叫了一声江妙的名字,之后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忍不住朝着江妙的身边逡视了一番。 乔慕宜聪慧,晓得宋鸾在看什么,笑吟吟打趣儿道:“你若是要找大表哥,就直接问妙妙好了。” 宋鸾是望城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她的娘亲,是先皇表妹昭华郡主,如今极受景惠帝尊重。宋鸾的性子像昭华郡主,待人友善温和,是望城这闺女圈子里,难得出身高贵、长得好,且人缘又好的。小时候她就对这个多些照拂,如今和江妙的大哥江承让定了亲,对江妙自然比一般的小姑娘好上许多。 目下被乔慕宜打趣儿,宋鸾俏脸一红,启唇道:“慕宜可不许说这种话了。” 乔慕宜爱胡闹,性子直,可这种玩笑,自然也不是随便开的,只是如今在场的三人,都是极好的姐妹,日后又都是亲戚关系,说句玩笑话,自然也不打紧。只是乔慕宜从来不服人,偏生对宋鸾是真心实意的敬佩,把宋鸾当亲姐姐看到,这会儿瞧着宋鸾害羞了,赶忙讨饶。 江妙也忍不住笑,朝着宋鸾眨眨眼,道:“我大哥他们在前院呢,鸾姐姐进来的时候没碰着吗?” 碰着了又如何,不过是看上一眼罢了。宋鸾面上害羞,没有继续说话。 江妙同宋鸾和乔慕宜说了一会儿话,瞧着适才去向她二哥赔不是的薛今月还未回来,一时倒是有些担忧了。上回他二哥亲了今月,这回若是再欺负人家,那今月肯定就不理他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江妙还是不明白的。江妙朝着宋鸾和乔慕宜道:“鸾姐姐,宜表姐,我去前头找我娘亲,你们先聊。” 说着,便去了朝着前院走去。 乔太傅德高望重,今日大寿,望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泰半都来了,院子里围着好些穿着绫罗绸缎的世家小公子及小姑娘们reads;。江妙瞅了瞅,倒是没有瞧见乔元宝——平日里她一来乔府,乔元宝保准缠着她。 待走过曲折长廊,穿过月洞门时,江妙才在湖边看到穿着绿油油小袍的乔元宝。 不过乔元宝身边还有人。 是宣王陆琉,还有乔府长房嫡孙,乔大公子,也就是她的表哥乔循。 方才她在后院,就听到今日宣王陆琉也来了的消息,这会儿见到,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江妙是去找薛今月的,这会儿虽然碰见了人,可陆琉和乔循都是背对着她的,她若是不打招呼路过,倒也没什么。奈何她步子一顿,一贯眼尖的乔元宝立马瞧见了她,伸着胖手臂冲着她招了招手,雀跃道:“小表姐,大哥哥也在呢。小表姐过来,一起陪元宝和大哥哥玩儿。” 乔元宝的声音又脆又响,正在说话的陆琉和乔循自然都听见了,齐齐转身看她。 江妙堪堪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江妙错开眼,眉头一蹙,瞧着乔元宝那张白白胖胖的脸蛋,就想上前狠狠拧上一把。她缓步过去行了礼,举止得体,极符合一个有教养的世家姑娘。 乔循去年刚成亲,如今渐渐走入官场,清俊儒雅的脸上,除却往昔大哥哥般的温和外,越发是多了几分沉稳。他知身边的这个男人手上捏着多大的权力,今日在场之人,要和他攀关系的,不仅仅是他一人,可他独独给了他面子,自然令乔循受宠若惊。乔循脑子转得快,这会儿瞧见小表妹过来,原本不觉得什么,可一侧头,看见身边的男人清冷的眉宇忽然缓和了几分,心下自然多了几分想法。 乔循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表妹。 虽说她这位表妹过了年才十三,可这张小脸,比他的姑母生得还要好,再过上两年,怕是美得不成样子。这男人吧,总归是喜欢美人儿的,这位宣王陆琉,素来不近女色,可乔循觉着,不过是眼界太高了。 乔循心里明白,可他不会犯糊涂,这小表妹的身份摆在那儿,镇国公府宝贝着呢,他可不敢打什么主意。 可想着宣王兴许对他表妹好感,令乔循的腰杆也直了直,心里登时有底气似的。就像是原本处于弱势的他,忽然间抓着了对方的把柄,一下子有了谈判的筹码。 江妙不知自家表哥心里头在盘算什么,只站直身子后,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面前男人的脸,瞅着他微微抿着的薄唇,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她做得那个荒唐的梦…… 乔循寻了个原由去了前头。 乔元宝蹲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数蚂蚁。 陆琉看了一眼乔循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面前扮乖巧的小姑娘,自然明白,若非小姑娘的身份特殊,那乔循巴不得将这位小表妹双手奉上。陆琉想了想,才出提醒道:“妙妙,你这位表哥心术不正,日后离他远些。” 江妙一怔,听着这语气,仿佛她和他很亲近似的,还这般直接的说她表哥的坏话。她表哥心术不正是一回事儿,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儿。 陆琉伸手轻轻戳了戳她光洁的脑门,眉梢染着些许笑意,音色清润道:“你放心,本王不会害你。” 章节目录 57|17 > 晋|江独家首发 乔循走到长廊拐角处,借着面前的树木遮挡自己的身子。 乔循瞧着湖边二人,嘴角翘了翘,眉梢含喜,心里正盘算着什么。 “循哥儿。” 正当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乔循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美貌妇人,这才定神,笑笑道:“娘,您这是要吓死儿子我啊。” 张氏看着长子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黛眉一拢,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乔循本欲阻止,可瞧着张氏已经抬头朝着不远处看去了。他晓得瞒不住,这才如实同张氏说了,“……娘,您瞧着宣王,身份尊贵,仪表堂堂,至今都没成亲。妙妙马上要说亲了,过两年就可以嫁人了,若是这宣王真上心,肯定愿意等的。您看看,妙妙生得多好,也聪慧,又是您的侄女,若是她成了宣王妃,那日后——” “日后什么?” 张氏一张俏脸板了起来,眉头蹙得紧紧的reads;。她咬牙切齿,低沉斥责道,“混账东西!平日里那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我告诉你,你打谁的注意,都不许打妙妙的注意。” 张氏同乔氏是从小打大的手帕交,后来成了乔氏的大嫂,二人关系愈发的好。张氏知道乔氏有多疼这个闺女,而她也是从小看着这个小侄女长大的,哪里容忍的了自己的儿子这般算计她? 乔循被骂得俊脸羞赧,赶忙赔不是,连连道:“娘,您别生气,是儿子的不是。” 张氏深吸一口气,心下气得不行。在她看来,这小侄女年纪还小,而宣王这般的身份地位,断断不会对一个青涩稚嫩的小丫头感兴趣。再说了,宣王又不是能随便算计的人,她儿子若是敢打这主意,而宣王果真对小侄女上心,怕是她儿子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当真是自作聪明! 张氏又道:“你赶紧过去。若是这事儿被你姑母知道了,我和你爹爹定然不会护着你。” 乔循忙说着好话,抬手扶着张氏的手臂,一派伏低做小状,道:“好了好了,今儿这事是儿子的不是,儿子送您回前院,然后就过来把妙妙带回去,您放心。”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头却有些不舒坦,总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若是能好好利用,日后他定然是前程似锦。 张氏信儿子,觉着儿子是一时糊涂,这才放心,任由儿子送她去了前院。 而湖边。 陆琉对上小姑娘水亮清澈的眼睛,收回了手,道:“是本王失礼了……”他话语一顿,缓缓道,“你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 原先在法华寺,她还不觉得这话有什么歧义,可目下从他嘴里说出来,叫江妙浑身不舒服。那日做梦梦见和陆琉亲近,其实并没有什么。她在书中看到过,这是姑娘家成长的正常现象。就像她的身体一样,一天天长大,都是必经的过程。 江妙抿了抿唇,错开男人温和的目光,小声道:“还是谢谢王爷关心,我记下了。” 她知自己同陆琉待在一块儿不宜太久,福了福身,就领着俩丫鬟走了。 乔元宝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小表姐走了,又看了看陆琉的表情。他小小年纪就察觉到了什么,忙过去安慰道:“大哥哥,下回元宝带你去小表姐家玩儿吧。小表姐养了一只小鹿,很可爱的。” 听到鹿,陆琉看了一眼乔元宝,问道:“你小表姐很喜欢吗?” 乔元宝点头:“是呀是呀,很喜欢很喜欢的。” 陆琉眉眼舒缓,伸手摸了摸乔元宝的脑袋。 江妙去前院找江承许和薛今月,可在前院找了老半天,都没瞧着二人的身影。江妙估摸着,二人许是还在后院。她又折回后院,在路上遇见了霍家的三兄妹——霍砚跟在后头,霍璇和霍薇正在说话。 几人聚到一块儿打了招呼,江妙问道:“薇姐姐璇姐姐,你们可瞧见今月了?” 霍璇和霍薇摇了摇头。 瞧江妙担忧的模样,霍璇仗义道:“要不这样吧,我派我的丫鬟去寻reads;。” 自从法华寺之后,江妙就怕她二哥对今月做出什么越距的举止来,今儿若是让霍璇的丫鬟找到了,瞧见二人关系亲近,那可是会影响今月的闺誉的。江妙不敢冒险,而且今月跟着她二哥,大抵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江妙笑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咱们坐下说话会儿吧。” 霍璇是个聪明人,自然也不多说。 霍砚面颊含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自己的心上人。 江妙也是注意到霍砚的眼神的。每每她不小心对上,瞧着霍砚干净纯粹的目光,就觉得自己在他的眼里,仿佛是个世间罕有的宝贝似的。上辈子她同霍砚来往少,霍砚都对她这般痴情,这辈子她从小就和霍璇玩在一会儿,经常去平津侯府玩,同霍砚接触多了,他怕是越发的喜欢她了。这本是江妙喜欢见到的结果,毕竟她寻来寻去,也寻不着比霍砚和适合她的男子,可是……一想到那梦里,她梦见的人是陆琉而不是霍砚,江妙心下就有一种嫁为人|妻后却不守妇道的微妙感。总觉得有些对不起霍砚。 霍砚看她,她也多看了几眼霍砚,希望下回再做那种糊涂的梦,那对象是霍砚。 说起来,她和霍砚八字还没一撇,这少年虽然把“爱慕她”这几个字写在脸上,可到底还没真正说出口。 江妙双手交缠着,神情有些恍惚。 在霍璇看来,便觉得目下江妙的表情,就仿佛是在心上人面前害羞的模样。霍璇打从心底里开心,觉着这事儿有戏,遂笑容熠熠的随意说道:“方才我听人说,今儿宣王也来了。乔太傅面子可真大呀。” 宣王行事低调,极少出席这种场合。 有了话题,江妙也聊了起来。她道:“嗯,方才我还瞧见我循表哥和宣王一道说话呢。” 江妙和霍璇平日里叽叽喳喳话最多,而霍薇性子文静,大多是不说话了,眼下一听“宣王”儿子,一双眼睛就亮了亮,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说了一会儿话儿,一旁的霍砚才低低唤了一声江妙的名字。 江妙看着眼前这个清俊阳光的少年,微微一笑,问道:“霍大哥有话要同我说吗?” 霍砚点头,表情有些腼腆,一双眼睛紧紧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缓缓启唇道:“下月初九是我的生辰,妙妙,你……你能来吗?” 霍砚生辰。若非他说起,江妙还真给忘了。 往年霍砚生辰,江妙也是每回都去的,可今年霍砚倒是有些奇怪,专程来问她了。江妙道:“霍大哥生辰,我自然会去的。” 瞧着自家哥哥这副傻样,霍璇有些想笑,说道:“妙妙素来最给面子,礼数也是最周到的,哥哥你就算不特意说,帖子送到了,妙妙肯定也会来的。”怕自家哥哥不信,霍璇又侧头问江妙,道,“妙妙,你说是不是啊?” 江妙笑着点头嗯了一声。 她抬头看向霍砚,瞧他这副略带憨然的表情,也觉得有些可爱。说实在话,有这么一个优秀的男子喜欢着她,她心里肯定是开心的。甚至想过日后嫁给霍砚,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时的场景。 章节目录 58|18 > 晋|江独家首发 霍砚生得斯文雅致,眉目温和,身姿高挑颀长,如挺立的翠竹一般,今儿穿一袭月牙白杭绸锦袍,俨然俊俏的不成样子。院子里也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正在看他,一会儿偷偷看上一眼,一会儿低头窃窃私语,一个个小脸都红彤彤的。 霍砚将两位妹妹送到,又同喜欢的小姑娘说了话,自然知晓不该多留,遂对着霍薇和霍璇道:“阿薇阿璇,我去前头了。”末了,又看了一眼江妙,眸色清浅,声音放柔了些,“妙妙,我过去了。” 霍砚阔步离开后,霍璇才朝着江妙挤眉弄眼。 江妙心下无奈。压根儿就没什么事的,如今倒觉得她和霍砚当真有什么了。她展颜一笑,之后又朝着霍璇气鼓鼓道:“璇姐姐不许笑话我。”这清脆的声音,听得人甜到心坎儿里。 霍璇只是笑,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更不敢随便开玩笑。省得将这位小嫂嫂给吓跑了,那她上哪儿找一个这么招人喜欢的小嫂嫂赔给她哥哥呀? 而霍薇,瞧着这江妙和霍砚,觉得二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且她对江妙也是喜欢的,自然希望霍砚能娶到她。只是,她为自家堂兄高兴的时候,也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可她想嫁的人……想到这儿,霍薇双眸黯淡,弯弯柳眉蹙拢了几分,一时秀丽清雅的娇容染上了些许愁色。 过了一刻钟,江妙才见薛今月回来。 她担心自家二哥会欺负她,可见薛今月小脸粉扑扑的,眼睛没红,脸上也没有泪痕,自然放心了。只是,江妙还是寻了一个原由,拉着薛今月到边上问了问。 薛今月眼睛睁得大大的,朝着江妙道:“我向二表哥道歉了,二表哥他也原谅我了。已经没事了。”她双手攥着衣袖,小声说着。 只要她二哥不欺负今月,江妙自然也不担心旁的。这会儿听着今月的语气,江妙倒是觉得她对二哥的成见少了些。江妙虽然好奇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可到底只是他们俩的事儿,她不好多问。 江妙脸颊含笑,说道:“那就成,若是我二哥敢欺负你,你下回一定要告诉我,我可是站在你这边儿的。” 薛今月小脸忽然一红,没有说话,只木木的点了点头。 宣王府reads;。 前院,秀丽淡雅的菊花傲然绽放,微风拂过,送来缕缕幽香。陆玲珑在屋子里做了一会儿绣活儿,一见娘亲孟氏出去忙活了,便偷偷溜出来踢毽子。旁的大家闺秀,到了陆玲珑这般的年纪,自该安静待在闺阁中学习女红,可偏生陆玲珑娇纵跋扈,素来是坐不住。陆玲珑踢了一会儿毽子,身旁的丫鬟们知晓她爱听好话,便一个劲儿的夸赞,使得这陆玲珑笑靥如花,如孔雀般挺直腰板,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 陆玲珑眼睛一瞥,瞧着长廊上的男子,立马将手里的毽子扔给了身边的丫鬟,之后提着裙摆,急急忙忙跑了过去,嘴里喊着:“三叔三叔。” 陆琉身后的陆何步子一顿,他略微皱眉,朝着陆琉道:“王爷?” 陆琉阔步走着,对陆玲珑的声音置若罔闻。 陆玲珑在后头追了一会儿,瞧着陆琉又对她不理不睬,直接回自己的玉磐院,气得咬牙,狠狠的跺了跺脚。 身后的俩丫鬟追了上来,其中一个略矮些的,叫香菊。香菊见陆玲珑面色不悦,安抚道:“姑娘,王爷公务繁忙,今儿拨冗去了乔府给乔太傅贺寿,自然没时间同姑娘说话。不过姑娘见不着,二姑娘自然也见不着……” 香菊口中的二姑娘,是宣王府二爷陆怿之女陆芃芃。陆怿喜欢游山玩水,先前一直在外头游历,直到听到老王妃病重的消息才匆匆赶回来,可到底还是没能见上老王妃最后一面。那会儿陆怿不但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一个女儿陆芃芃,而陆芃芃的生母在生她时难产而亡。 陆玲珑原本极受前宣王宠爱,可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堂妹,瞧着祖父经常夸赞堂妹聪慧,陆玲珑自然受不住,便事事同陆芃芃比较。前宣王没了之后,这宣王府就由陆琉当家,饶是陆玲珑先前瞧不起陆琉这个三叔,可到底还是个识时务的,一个劲儿的亲近陆琉,却每每碰壁。 陆玲珑耷拉着小脸,一听丫鬟这般说,登时有了信心,握紧拳头道:“是啊,三叔不理我,也不理那丫头啊。”说着,又瞧了一眼陆琉渐渐远去的背影,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丧门星!”若非他的身份,她才不会理他呢。 陆琉回书房处理公务,看了一些景惠帝批阅好的折子,用沾着红色墨汁的毛笔将不妥之处圈起来,做了备注,之后整整齐齐搁在另一边。 过了一个时辰,陆何进来了,将刚刚收到的信封交到陆琉的手里。 陆琉拆开看了看。 陆何在自家王爷的身边待得久了,自然也有些摸清他的脾气。他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脸色,小声道:“这位乔公子,可是要约见王爷?” 陆琉“嗯”了一声,将信封搁在书桌上,薄唇轻启道:“明日未时,太和楼。” 许是见惯了这种事儿,陆何清秀斯文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说道:“那送信的小厮还在外头候着,可要小的替王爷回绝?” 陆琉思忖半晌,踱步走到窗边。 这窗户口搁着一个紫檀木长匣,里头是编织好的各种蚂蚱、蜻蜓等小玩意儿,林林总总,约莫有几十个。搁在下头的,早就泛黄,上头的还有几个是翠绿色的,仿佛是近几日编的。陆琉随手拿起一个捏在手中把玩,对着陆何道:“你让人同乔循说,本王明日会准时赴约。” 倒是奇了reads;。陆何心中诧异,待抬头,瞧见自家王爷手里的蚂蚱,登时就明白了,忙道:“小的明白了。” 刚回镇国公府,江妙就跑去院子里瞧了瞧小鹿长福。 这会儿长福正在石阶旁低头吃草,边上有几个粗布丫鬟看着,丫鬟们瞧见江妙,立马齐齐屈膝行礼。 江妙提着裙摆站在石阶上,衣着粉嫩,俏脸含笑。她伸手摸了摸长福的脑袋,碰了碰它硬邦邦的鹿角,同它玩闹了一阵,这才吩咐下人们好生照顾着它,自己回屋小憩一番。 江妙在榻上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宝巾进来,对着江妙道:“姑娘,乔大公子的信。” 循表哥? 江妙睁大了眼睛,甚是惊讶。幼时乔循这位表哥待她不错,可如今关系倒是普通,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如今给她写信,倒是奇了。江妙一张白皙娇嫩的小脸,因刚刚歇息过,使得这脸色粉嫩绯红,艳如桃花,双眸更是含着潋滟雾气,端得一副慵懒姿态。 她拆开信瞧了瞧,脸上的疑惑越发的凝重了些。 宝巾瞧着,小声问道:“乔大公子又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江妙慢慢将手中的信合上,说道:“倒是没具体说什么事儿,只说是关于舅母的。”江妙同张氏这位舅母感情极深,舅母待她如亲女,为着这个,乔慕宜还经常说舅母偏心,对侄女好过对自己闺女,好在乔氏这个姑母对乔慕宜也疼爱,二人也算是扯平了。而她同乔循虽是表兄妹,可她到底是大姑娘了,不该私下见他,只是……若循表哥真的因为舅母的事情找她帮忙,她没有不去的道理。 江妙有些犯愁,可一瞧这信中她循表哥仿佛很着急的样子,也就决定明儿出门见他一回。 晚上江妙就去找了乔氏,关于明日出门一事。她自然没说是乔循约她见面,可无缘无故,乔氏是不肯放她出门的。 江妙抱着乔氏的手臂央了许久,乔氏这才问道:“你同娘说实话,娘就让你出门。” 江妙垂眸,暗下思忖,这才看向乔氏,支支吾吾说道:“霍大哥的生辰快到了,我想去给他选个礼。娘,成不成啊?” 乔氏神情紧绷,捉着闺女的手臂道:“你对霍砚……” 江妙一说谎就脸红,目下一张小脸烧得跟猴儿屁股似的,在乔氏看来,就是小姑娘害羞的表现。乔氏是过来人,曾经也做过替心仪的表哥选生辰礼的事儿,最是明白这份心情。这会儿看着闺女这副模样,才觉着恍然大悟,也不继续说下去,省得闺女害羞,只道:“那成,娘让许嬷嬷给你去库房拿些银票。” 放她出门,已经是恩赐了,她哪敢再要银票呀? 江妙摇摇头,乖巧道:“娘,不用了,女儿自己有银子。”一听乔氏答应,江妙旋即露出了笑容,“娘放心,女儿一定早些回来。” 乔氏伸手刮了刮闺女的鼻尖儿,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一番,才肯放闺女回去。 次日用了午膳,江妙便出了门。因离乔循约定的时间还在,江妙特意去了一趟珍品铺子,相中了一块做工精致的扇坠reads;。这小小的扇坠,价值四百两,倒是贵得令人咂舌。可江妙是个挥霍的主儿,买东西要的就是眼缘,相中了,甭管多贵,她都眼睛不眨一下的买下。 买好了扇坠,江妙就去了太和楼。 按着乔循在信中写的,太和楼的伙计领着她们上了定好的包间。江妙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为何乔循不亲自出来迎她? 江妙一进去,就瞧见窗户边立着一个着一袭墨绿锦袍的男子。 江妙以为是乔循,上前喊了一声:“循表哥。”待见那人缓缓转身,对上来人的眼睛,江妙才面色一怔。 根本就不是乔循,而是陆琉! 陆琉正静静看着她,倒是没显露出诧异的样子。 今日乔循约她是何目的,这会儿江妙若是再想不明白,那可是说不过去了。 原先江妙将陆琉当成长辈,加之又是陆琉对她有救命之恩,在她心里,自然觉着陆琉是好人。可除却好人之外,陆琉还是个男人,江妙并未觉着陆琉会看上她这个青涩稚嫩的小姑娘,可今儿看陆琉这表情,倒是很难不让她往那处想了。这般想着,江妙对陆琉连平日的客气都没了,脸上一恼,转身就往外头走。 哪知她刚转身,乔循就进来了。 乔循着一袭青莲色圆领长袍,端得一副斯文模样,见小表妹气恼的出来,忙上前哄道:“妙妙,你听我说……” 江妙年纪小,可到底是千娇百宠的主儿,镇国公府一大家子宠着她,她平日里的确性子好,可不代表她不发脾气。 江妙不肯听,直接朝着楼梯走去。 乔循没想到小表妹的反应这般激烈,忙疾步追了上去。 二人到了一拐角处,乔循将她拦住,急急道:“妙妙,我同你有要事相谈,恰好我同宣王也有事情相商,你看,这不凑到一块儿了吗?既然见着了,你好歹同人家王爷打个招呼,你说是不是?” 江妙哪里会信乔循的话?她怒目看着眼前的乔循,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厉声道:“你让开!” 乔循不让,见小表妹一副要气哭的架势,忙小声说着软话,之后才低声道:“妙妙,你想啊,过了年你也该开始说亲了。宣王位高权重,模样又生得好,若是日后你嫁给了他,成了宣王妃,那是何等的威风。”在乔循看来,没有比这门亲事更好的了。他这小表妹这般美貌,若是配个普通的世家公子,那便是委屈了。而且,今日宣王肯来,就足够证明他对小表妹的心思。 乔循细细打量自己的小表妹,眉眼乌浓,唇红齿白,项如琼玉,发如去鬓,当真是个蛾眉分翠羽,明目发清扬的娇娇美人儿。 见小表妹不说话了,乔循以为她是心动了,嘴角噙着笑,继续道:“你看,昨儿你同宣王聊得不是挺好的吗?今日这——” 话还未说完,眼前的小姑娘,就扬起手臂朝着乔循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乔循被打得有些懵。他没想到看着娇弱的小表妹,性子竟然这般刚烈reads;。待乔循反应过来,眼前的小表妹,已经提着裙摆下了楼。 乔循捂着脸,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道:这丫头下手可真狠! 坐在马车内,江妙心里早就将乔循骂了个百八十遍。她知道乔循这位表哥自小就性子急,长大之后,更是急功近利。可他到底是饱读诗书的,也该明白什么叫礼义廉耻。她信他,所以今日才会赴约,没想到他心里打得是这个算盘。 别说江妙气,江妙身边的宝巾和宝绿也气得牙痒痒。 宝绿自家姑娘委屈的模样,眼睛都红了,怨道:“这乔公子真不是个东西!”她家姑娘这么信他,他竟然做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 江妙的确怨乔循,心里想着,日后再也不要理会这个表哥了。 江妙坐在马车内,胸前一起一伏,气了一阵子,倒是舒服多了。 待过了一会儿,马车一阵动荡,忽然停了下来。 江妙眉头一蹙,朝着宝巾问道:“怎么了?” 宝巾撩起马车帘子往外头瞧了瞧,见路边停着一辆黑漆平头马车,而挡在他们马车前、骑在马上的清瘦男子,宝巾是认得的——正是宣王的随身侍从陆何。宝巾暗暗发愁,毕竟这位宣王是得罪不起的。 马上的陆何生得白净斯文,瞧他眉目含笑,极礼貌的开口:“我家王爷想同江姑娘道个歉,江姑娘可否下来?” 江妙刚刚压制的怒火又腾升了起来。 宝巾回头看她,为难道:“姑娘,您看……” 江妙想说不下去,却听外头传来陆琉清冽温和的嗓音。 “妙妙,下来。” 江妙不肯下去。今日她生气恼怒,一方面是因为乔循,另一方面,也有陆琉的缘故。毕竟幼时她同他也算有情分,长大后的几次见面,他待她也是客客气气,如长辈般关爱。可今儿却联合他表哥一起算计她。她能不生气吗? 外头的人又道:“若是你不下来,那只好本王上来了。” 听到步子声逼近,江妙一咬牙,板着脸下了马车。 下去之后,江妙才朝着四周瞧了瞧,见这地儿没人,两边都是树木,在这儿说话,倒也没人会看见。 她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双手攥着衣袖,小嘴抿了抿,语气冷淡道:“王爷何事?” 陆琉的目光在她脸上逡视一番,之后看了一眼边上的马儿,嘴角勾了勾。见他将袍子一撩,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而后俯身,长臂一揽,直接勾住小姑娘纤细柔软的腰肢,将人提上了马车。 最后,抱着怀中之人,夹紧马腹扬长而去。 动作太快,宝巾和宝绿俩丫鬟张嘴怔了怔,待反应过来,听着远去“嘚嘚嘚”的马蹄声,才着急的想要去追。 陆何阔步上前,挡在二人面前,语气温和的安抚道:“两位姑娘放心,我家王爷不过同江姑娘说几句话。说完了,就会把人送回来。” 章节目录 59|18 > 晋|江|独家首发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和哒哒的马蹄声,道路两旁种满了桂花树,馥郁的香味儿闻起来清新怡人。 江妙骑在马上,整个身子都被身后的男人抱在怀里,那手臂更是霸道的横在她的腰肢上,硬邦邦的,不似他外表看起来那般清瘦文弱。 骑了许久,马儿的速度才慢了起来,之后在一处小路上优哉游哉的慢慢踱步。 江妙被身后男人的手臂锢得胸腔闷闷的。那手臂只是护着她,防止她摔下去,倒是规规矩矩的,可到底还是碰着了她刚刚发育的小笼包边沿。有点疼。饶是小时候,江妙都觉得不自在,如今这身子长大了,更晓得这举止太过亲密。 她动了动身子,语气平静的开口道:“今日之事,是我表哥犯糊涂,希望王爷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当做没发生过。” 陆琉凤眸微眯,倒是有些诧异她此刻的平静。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若是换个人,这会儿随随便便被他掳了去,怕是早就委屈的哭鼻子了。 说实话,他还挺想看她哭鼻子的模样。 江妙动了动身子,发顶不小心碰着了什么,目下这个姿势,大抵是他的下巴。江妙不敢动了,略微低下脑袋,看着眼前的马儿鬃毛,还有握着缰绳的男人的手。因为知道陆琉是好人,所以她并不担心他会伤害她,所以此刻才能这般平静。见他久久未说话,江妙疑惑的拢了拢眉:“王爷?” 身后的男人低低的“嗯”了一声。 原来不是没听见,而是故意不理人。 陆琉道:“今日乔循约见本王,本王事先不知他的安排……”他顿了顿,诚实道,“不过本王能想到。” 那不就成了吗?江妙有些窘迫,若今日乔循安排的人不是陆琉,而是旁人,她兴许就能像上回对于祁澄一样,将他套进麻袋狠狠揍他一顿出出气。 陆琉又道:“昨日本王就提醒你,离你那乔表哥远一些,你呢?把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转眼就跟着他出门了。本王就是想,你到底会不会过来。你瞧,今日若非是本王,换做旁人,你兴许就被你表哥给卖了。”镇国公府的宝贝嫡孙女又如何?私下会见外男,传了出去,最后还不得认命嫁了。年纪小,识人不清,脾气还挺大。 这话说的,好像还是他有理了reads;。 江妙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说道:“循表哥是我的亲表哥,他……” “……别说是亲表哥,就算是亲哥哥,这种事情也多的是。”陆琉有些恨铁不成,继续教育道,“今日这事,就算是吃一堑一长一智,你放心,本王不是那种爱嚼舌根之人。” 江妙发觉陆琉要不就不说话,一说起话来,满口的歪理。她压根儿就说不过他。先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江妙也是是非分明的,听了陆琉的话,甚有诚意道:“多谢王爷。” 年纪小容易轻信他人,倒不是什么大毛病,加之她能听进去他的话,也算是孺子可教。陆琉心下稍稍安慰,夹紧马腹,继续慢慢往前走,只是怀里的这个,娇软的一个,仿佛一用力就给捏碎了。 陆琉低头看了一眼,最先入目的是一截白皙纤细的脖子,优美的锁骨没入领子。她微微喘着气,胸腔一起一伏……小姑娘的确生得漂亮,可如今这副青涩的小身板,还真没多少看头。可就是奇了,偏生他忍不住看了许久。 陆琉挪开眼,目光落在小姑娘嫩生生的左耳垂上,上头戴着一个玉兔捣药纹金玉耳坠,兔儿小只,却栩栩如生,眼睛上点缀着米粒大小的红宝石,相当的精致可爱。 陆琉静静看着这一晃一晃的耳垂,许久未说话。 而江妙,察觉到男人呼出的气息徐徐喷在她的脸颊上和颈脖处,有些不自在。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回去吧。”她听身后的男人嗯了一声,登时松了一口气。之后一低头,感觉到耳垂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缠着了。骑了这么久的马,她头发自然有些乱了,耳坠晃动,大抵是头发缠住了。 江妙抬手去摸,却听身后的男人道,“……别动。” 他说别动,她还真不动了。 陆琉看着缠着耳垂上的发丝,抬手替她弄了出来,而后理了理。做完了这些,他才牵引着马儿慢慢掉了头。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动静,陆琉低头,看到掉落在地上的一个白玉扇坠,这才道:“坐稳了。” 他翻身下马,将扇坠拾了起来,端详了一番,而后重新上马,摊开手道:“你的?” 这是她给霍砚选得生辰礼物。 江妙急急忙忙伸手一抓,胡乱点了点头。 陆琉倒也没问什么,只说道:“今日之事,若你还不开心,本王向你道歉。至于那乔循……” 若是乔循落在陆琉的手里,那还得了。江妙急急道:“这件事情,我想自己处理。”乔循的确太过分,可他毕竟是她的亲表哥,而且她舅舅舅母对她又疼爱,看在他们二人的面子上,她也不能真的把乔循如何。只是乔循不对在先,日后就别指望她给他好脸色看。 陆琉自问不是爱管闲事之人,淡淡道:“那成。” 正在原地等待的宝巾和宝绿,伸长脖子巴巴的望着,眼看都过去半个时辰了,一个个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陆何也觉得自家王爷这么做不大厚道,可他觉着,王爷不会对江姑娘如何,遂安慰着俩丫鬟,道:“两位姑娘放心,有王爷在,江姑娘不会出事儿的reads;。” 就是因为有宣王在,才可怕啊! 孤男寡女的,若是被人瞧见了,她家姑娘的名声也就完了。宝绿一张圆圆小脸拧成一团,眼眶红彤彤的,她家姑娘先是被表哥欺负,如今又被宣王给拐跑了,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宝绿抬脚狠狠的在陆何的鞋背上踩了一脚,见陆何吃痛,她才觉得出了几分气,愤懑道:“若是我家姑娘出了什么事儿,我一定和你拼命!” 想到方才江妙动手打乔循的场景,陆何心叹: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丫鬟,忒不好惹。 这时宝巾兴奋的喊了一声:“姑娘回来了。” 宝绿抬头,果真见不远处宣王带着她家姑娘回来了。 俩丫鬟着急的迎了上去,江妙自马上下来,朝着陆琉行了礼,之后赶紧上了马车。 宝巾上下打量了一番,红着眼关心道:“姑娘,宣王可有……” 可有什么?江妙忙摇摇头,道:“放心,我没事。”她想了想,又道,“今日这事儿,你们不许同任何人说起。” 这个她们自然晓得。宝巾长吁一口气,道:“姑娘没事就好。” 宝绿也道:“是啊是啊,姑娘放心,这事儿奴婢打死也不会说的。” 俩丫鬟能在江妙身边伺候,觉着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若是姑娘出了什么差池,她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如今姑娘没事,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江妙回了镇国公府。她一回府,就先去找乔氏请安,顺便解释今日为何回来的这般迟。 哪知江妙一到前厅,就看见自家娘亲和乔循相谈甚欢。 乔氏见闺女回来了,笑吟吟道:“妙妙回来了,你瞧,你循表哥特意来看你了。”她指了指几上的几个油纸包,“还给你带来你最爱吃的糕点和蜜饯。” 乔氏对乔循这个侄儿,也是好得没话说,乔循能娶到如意娇妻,这里头乔氏也是出了大力气的。江妙也是,对乔循这位表哥甚是信任,所以今日才会被他算计。目下江妙看着含笑的乔循,只觉得他面目可憎,丝毫都不想搭理他。 乔氏瞅着,以为是闺女没买到喜欢的礼物,小姑娘发脾气呢。 可乔循却明白小表妹为何生气,他朝着乔氏恭敬道:“姑母,侄儿有事儿想同表妹说。” 乔氏素来开明,起身道:“那好,我正好有事儿,你替我说说她,这小脾气,都是被她爹给惯的。” 乔循笑笑,说了几句江妙的好话。他伸长脖子,见乔氏走远了,这才赶忙起身,朝着江妙拱手作揖。 江妙一恼,不悦道:“表哥这是做什么?” 这下好了,亲近的“循表哥”直接变成了冷冰冰的“表哥”了。乔循态度诚恳道:“今日之事,的确是表哥我做得不对,妙妙,你就原谅表哥一回,好不好?” 江妙当然知道乔循心里头在想什么reads;。他专程在这儿守株待兔,就是担心她向爹娘告状。江妙对乔循这个表哥越发失望,语气冷冷道:“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我爹娘的。” 乔循忽的松了一口气。 却听江妙道:“不过若有下回——” 乔循赶紧道:“妙妙你放心,我哪敢再有下回?” 他抬头看着自家小表妹俏生生的小脸蛋,只觉得可惜。 这漂亮的小脑袋,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那宣王多好?一表人才,手握重权,还至今未娶。乔循自认为今日这事儿并没有哪里不对,他也是真心为表妹好。若宣王是个风流滥情之人,他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的亲表妹往火坑里推。可宣王哪哪儿都好,简直挑不出错,他表妹成了宣王妃,依着宣王如今的权势,那简直比当皇后还威风。可这番话,乔循可不敢说,生怕火上浇油。只是他没想到,这素来乖巧的小表妹,发起火来,脾气还挺大的。 想到了什么,江妙又道:“除了我之外,你可有对宜表姐……” 乔循急得“哎呦”的一声,说道:“在你心里,表哥难道是这种人?” 江妙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道:“反正我不管,日后表哥不许这样算计我,也不许打宜表姐的主意。若你敢,我就将这事儿告诉爹娘。”她故意破罐子破摔威胁道,“名声坏了也无妨,我这辈子干脆去清心庵当姑子得了……”乔慕宜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他表哥又想使这种法子,利用自己的妹妹攀点裙带关系,那她一定将他的事情抖出来。 只是乔慕宜是个人精儿,乔循素来了解这个亲妹妹,哪里敢打她的主意?只是这回,他倒是低估了这位小表妹。再说了,他这妹妹模样生得虽然俏丽,可这种颜色,在望城的贵女圈子里,也是一抓一大把的,哪比得上他这小表妹明媚俏丽,美貌无双? 乔循好说歹说,这才令江妙满意。临行前,还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妙妙,你可得记住,一定不能让姑父姑母知道……” 瞧着窝囊样儿!江妙黛眉一拧,恶狠狠剜了他一眼,说道:“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乔循这才笑盈盈出去,出门刚好碰着进来的乔氏,忙客客气气朝着乔氏道了别。 乔氏面上犯疑,进屋看见自家闺女捧着茶盏在喝茶,便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问道:“你同你循表哥发脾气了?” 江妙嘟囔了一句:“女儿没有。” 乔氏疼闺女,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叹息道:“你循表哥年纪轻轻的,如今能坐上这个位置,也不容易……”说着,乔氏盯着闺女的耳朵,疑惑道,“你的耳坠呢?” 耳坠。 江妙搁下茶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垂,发觉那玉兔捣药耳坠果真不见了。江妙忽然想到,方才她和陆琉共骑,他替她弄缠在耳坠上的头发…… 是他拿了? 可是—— 他一个大男人,拿她的耳坠做什么? 章节目录 60|19 > 晋|江独家首发~ 这厢陆琉瞧着镇国公府的马车走了,看了一会儿,便去了一趟皇宫。 行至御花园,陆琉远远就看到前边热热闹闹的,隐约还有鸟儿清脆的叫声。那正在逗鸟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明黄色绣五爪金龙锦袍,白皙如玉的俊脸上漾着灿烂的笑意,眉目微眯,端是一副极开心的模样。 正是景惠帝。 而景惠帝旁边,穿着绛紫色金丝绣菊瓣纹宫装、戴缠丝点翠金步摇的女子,是当今庄太妃。庄太妃自景惠帝生母孝昭太后,也就是昔日的荣妃病逝后,就将景惠帝和明河长公主这俩姐弟养在膝下。景惠帝继位后,昔日庄妃自然成了庄太妃,且景惠帝将庄太妃当成亲母对待,甚是孝顺。这会儿庄太妃同外甥女一道来看景惠帝,景惠帝便放下手头的奏折,逗画眉鸟讨庄太妃的欢心。 庄太妃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生得端庄娴静,因身子有些弱,身上自有一股娇柔平和之态。 景惠帝孩子气的朝着庄太妃道:“母妃你瞧,这画眉鸟多有趣儿啊?母妃的永寿宫太冷清,就该养只这种爱闹腾的小家伙,早晨起来逗一逗,保管母妃一整日心情都好。” 庄太妃却是笑笑。 紫檀镶金丝鸟笼中叫声悠扬婉转的鸟儿,鸟儿两侧眼边各有一条白眉,白眉延伸至颈部,状如蛾眉,便是画眉这名儿的来历。 她道:“恒儿知道母妃不喜聒噪,若是养了这鸟,那可就没安生日子了。” 景惠帝朝着画眉鸟吹了几下口哨,说道:“朕倒是喜欢这小家伙……”正说着,景惠帝身边的元福道,“皇上,宣王过来了。” 堂兄来了! 景惠帝登时将手头的鸟笼递给了元福,看着正朝这边走来的陆琉,笑脸盈盈上前:“堂兄。”语气颇为亲近,并无半点帝王架子。 陆琉阔步上前,朝着景惠帝和庄太妃行了礼。 庄太妃身边还有一个穿蜜合色遍地金褙子的小姑娘。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梳着随云髻,皮肤白皙,模样端丽秀气,一双杏眼又大又亮,甚是水灵。 这小姑娘,正是陈府七姑娘——长房嫡女陈凝荞。 陈凝荞的娘亲是庄太妃的亲姐姐,庄太妃无所出,膝下除却景惠帝和明河长公主外,也就这位外甥女陈凝荞常进宫来陪陪她。 陈凝荞施施然上前,蜜粉色镶银丝苏缎长裙裙摆逶迤,举止优雅的行了礼,声音清甜道:“臣女见过王爷。” 陆琉淡淡扫了一眼,薄唇轻启道:“不必多礼。” 意料之中的冷漠reads;。陈凝荞面上有些失落,不过之后就立马恢复了正常神态,乖乖巧巧的站在庄太妃的身旁,偶尔抬眸打量一下眼前这位高大俊美的男子。都说这位宣王心狠手辣不近人情,可偏偏却生得一副仙人模样。陈凝荞已经十四,过了年就十五了,如今家里正为她说亲,可选来选去,也没个中意的。 偷偷瞧了几眼,陈凝荞一张脸儿泛红,俏丽如春日海棠。 庄太妃看在眼里,嘴角微扬着,心下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知道宣王同皇上有事相商,庄太妃朝着景惠帝耐心的叮嘱关切一番,便领着外甥女回自己的永寿宫。 人走了,景惠帝才上前朝着陆琉挤眉弄眼,说道:“你瞧,朕这位小表妹,今年十四,这家世模样,若是当你的王妃也是使得的……”见男人神情冷漠,景惠帝机灵,晓得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成,朕不提这事儿还不成嘛。不过堂兄,朕真的劝你一句,早些娶个媳妇儿,那小日子过得才美。” 说着,又想到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小表妹,景惠帝脸上充满青春朝气。可惜,他还是得委屈了表妹。 聊了一会儿闲话,二人走在御花园青石铺就的小径上,这才说起了正事。 景惠帝道,“……礼部仪制司朗中,堂兄可有什么想法?”他见陆琉没说话,继续说道,“朕瞧了瞧,倒是觉得乔循不错,年轻有为。” 陆琉未多想,步子一停,说道:“乔循年纪尚轻,且有些心浮气躁,皇上若想重用,还得磨练几年。” 景惠帝原本没什么主意,只是想到昨儿这堂兄去了乔府给乔太傅贺寿,这才想着,既然乔循是乔太傅的嫡孙,那不如选他——未料堂兄并没有这个意思。 景惠帝从来不会对堂兄的意见有所怀疑,点头赞同道:“堂兄说得有道理,是朕想得不周全……”他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又道,“要不选蔡歧吧。蔡歧这人虽然不出挑,但也算是勤勤恳恳,是个实在人。” 陆琉点头赞同。 江妙还在为耳坠之事发愁呢。毕竟这等女儿家的物件,不能落在男子的手上。可那人是陆琉,她却有些莫名的信任感。 只是信任归信任,耳坠若真在陆琉的手里,她得要回来才是。 可这回之后,乔氏就不允许江妙出门了。 直到这一日,江承许半夜高烧不止,说是得了风寒,江妙看完病怏怏的二哥之后,才想着找薛今月。江妙知道这样不好。可就是因为上辈子薛今月是她的二嫂嫂,所以在江妙的心里,明白她二哥是不会真的欺负人家小姑娘的。 他二哥平日话少,可生病了,最是需要人关心,特别是喜欢的人的关心。 江妙以出门给二哥买蜜饯为由,缠着乔氏点了头,去了长兴街的果脯铺子。 出门前,特意给薛今月捎了信。 她二哥瞧着冷冰冰的,站在他面前一贯有安全感,可就是这么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偏生是个怕苦的,每回若是生病要喝药,得像小姑娘似的准备蜜饯。反倒是她这个打小的药罐子,喝药就像喝开水似得,眉头都不皱一下reads;。 进了铺子,江妙正选着果脯呢,就见外头有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进来的年轻男子,穿天青色圆领长袍,高高瘦瘦,长眉入鬓,眉目风流,正是镇国公府三房庶子江承寒。江承寒是谢姨娘所出,幼时生得聪慧机灵,江三爷原本就爱屋及乌,对这个儿子甚是宠爱,儿子聪明,越发对江承寒宠溺至极了。 不过这江承寒的确像极了江三爷,生性风流,早早的开了荤,如今身边的美貌丫鬟,个个都是被他破了身的。 江妙同三房的两个嫡出堂兄倒是关系不错,同江承寒却接触不多,目下瞧着,倒是客气的喊了一声:“七哥。” 小姑娘的嗓音清甜悦耳,江承寒心情愉悦的笑了笑。 虽说近几年江三爷同江正懋的关系不大好,而且谢姨娘对乔氏也存着几分怨恨,按理说江承寒对江妙也应不喜。可恰恰相反——江承寒同府中的其他几位兄长一样,对江妙这个堂妹喜欢的紧。 江承寒上前,桃花眼儿含笑,道:“妙妙也在。买果脯吗?喜欢什么,今儿七哥请客。” 江承寒客气,且这果脯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江妙自然没矫情,大大方方的选了几样,朝着江承寒道:“谢谢七哥。” 江承寒点点头,这才一拍脑袋瓜子,仿佛是忘记了什么要紧事儿,朝着一旁同他一道进来的小姑娘道:“瞧见妙妙,我就把姨母给忘了,这铺子的果脯味儿不错,姨母可以先尝尝看。” 江承寒的姨母,除却谢姨娘的亲妹妹谢茵,还会有谁? 江妙也没想到,谢茵居然回来了。不过,江妙早些时候还是听到一些消息的,如今谢茵到了要说亲的年纪,谢姨娘自然会想法子替谢茵在望城寻个夫家,日后姐妹往来也好方便些。江妙淡淡扫了一眼,瞧着谢茵衣着素雅,头饰简单,静静站在那儿,漂亮得恍若空谷幽兰一般惹人怜爱。 ……倒是和上辈子没什么区别。 总归是年纪大了些,不像幼时那般沉不住气,谢茵朝着她礼貌的含笑颔首:“江姑娘。” 江妙也叫了一声:“谢姑娘。” 江妙要在这儿等薛今月,江承寒和谢茵买了果脯就出去了。 二人刚出去,薛今月就进来了。 薛今月的记性倒是不差,拉着的衣袖指了指走出去的谢茵,小声道:“妙妙,那不是谢茵吗?她怎么回来了?” 江妙语气懒洋洋的说道:“谢茵就谢姨娘一个亲姐姐,若是回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 薛今月撇撇嘴,道:“我小时候就不喜欢她,现在瞧着她,还是觉着讨厌的紧……”她顺手从江妙手里捧着的纸袋子里拿了一颗杏脯,往嘴里一扔,说道,“你不是不喜欢吃杏脯的吗?怎么今儿买了?” 江妙正想法子准备开口呢,一听薛今月这般问,便幽幽叹气,拢了拢眉道:“我二哥病了,这果脯是买给他吃的,你也知道,我二哥最怕苦了。” “……病了?” 薛今月嚼着嘴里的杏脯,小声问道,“二表哥病得严重吗?他没事吧?” 听着这般关切的语气,江妙心下暗暗偷笑,觉着有戏,说道:“昨儿烧得挺严重的,今日烧倒是退了,不过还躺在榻上呢……嗳,今月,正巧你陪我一道去看看我二哥吧reads;。我二哥看见你,肯定会很开心的。” 见二表哥啊。薛今月心下小小的犹豫了一下,抬眸对上江妙水亮亮的大眼睛,木木的点头道:“好、好吧。”心里却担忧着,二表哥平日瞧着挺体格挺好的,大抵不会很严重吧。 江承许住在缀景院,院子外头种着一片翠竹,环境倒是雅致清幽。 江妙领着薛今月进屋,里头有一个美貌窈窕的小丫鬟侍奉左右。这丫鬟名唤卷碧,是缀景院的大丫鬟,倒是将缀景院的一切事物管理的井井有条。 卷碧着一袭普通的碧绿比甲,美貌能干,行事也落落大方,瞧着江妙和薛今月进来,屈膝行礼:“姑娘,薛姑娘。” 薛今月抬眸朝着卷碧看了一眼。她并非一无所知的小姑娘,知晓贴身伺候的丫鬟意味着什么,又见这位卷碧生得这般清丽可人,想起那日在乔府江承许对她说得话,心里突然有些闷闷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她看了一眼榻上的江承许,瞧他一脸病态,的确有些憔悴。 “你下去吧。”江承许的声音有些暗哑。这话是对卷碧说的。 江妙也是个识趣儿的,笑吟吟道:“我同卷碧一道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说着,就朝着卷碧使了一个眼色,同她出去了。 薛今月愣愣站在原地,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被江妙给骗过来了。她抬眸怯怯的看着榻上的病弱男子,忽然有一种进了狼窝的感觉。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听得男人开口说了二字,这才小心翼翼挪步走了过去。 江妙同卷碧出去,问了自家二哥的情况,听得卷碧回答的有条不紊,这才露出赞许的目光。 她知她二哥优秀,卷碧又是年轻轻的小姑娘,朝夕相处,难免会生出情愫来。而且大户人家公子的贴身丫鬟,本就有那方面的安排,加之卷碧容貌出众,能力过人,若说心里只想着一辈子甘心当一个小丫鬟,她也是不信的。 不过她信得过他二哥。 饶是上辈子,今月嫁人,她二哥也没有碰过身边的丫鬟。今月成亲,他还去喝了喜酒。那会儿她见二哥情绪平静,同往常无异,还以为对今月没那么上心,后来还是卷碧告诉她,她二哥经常彻夜不眠,坐在榻边发呆,亦或是一个人喝酒。喝醉了,还不许人近身伺候。有一回,有个新来的丫鬟,瞧着她二哥喝醉,偷偷爬上了她二哥的床,最后却被他二哥扔了出去。这些事情,都是卷碧哭着告诉她的,她还求她去将今月找来,安抚一下她二哥。可那时候,今月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之后今月嫁给他二哥,二人夫妻关系不合,可卷碧并未趁虚而入,而是专心伺候这位夫人,忠心耿耿。 今日她带今月过来,以卷碧这般的聪慧,定然会猜到他二哥非今月不娶。若是能早些断了念头,也算是一件好事。 江妙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瞧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走进屋去。总不能让二人待得太久。 江妙一进去,薛今月就跑到了她的身边,抓着她的手臂,脑袋略微低着,脸颊红彤彤的reads;。她支支吾吾道:“妙妙,我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 江妙想说送送她,可她却走得匆忙,说完就走了,甚至没和她二哥打声招呼。 江妙眨了眨眼,心下犯疑,眼睛朝着榻上穿着白绫寝衣的二哥看去,见他俊脸柔和,此刻心情倒是不错。 江承许朝着自家妹妹招了招手。 江妙乖乖的过去。 江承许伸手抚了抚自家妹妹的小脑袋,眼眸温温和和,道:“妙妙,谢谢你。” 江妙笑笑。她有什么好谢的?她是他亲妹妹啊,而且,她也没做什么。 自薛今月来过之后,江承许的风寒便很快好了起来,若非江妙亲眼看见过她二哥病弱的模样,还真以为她二哥是装病呢。 这日江妙在院子里喂小鹿长福。虽说不能像长公主一样给它单独弄了院子,可江妙琢磨着,找个时间带它出去遛一遛。不过这长福倒是个有脾气的,平日里只肯亲近她,在其他人眼里,样子别提有多高傲了。 她喂着长福吃草,宝绿跑了过来,悄悄在她耳畔道:“姑娘,今儿宣王来咱们府上了。” 陆琉。 她还想找他要回耳坠呢,他这是…… 下一刻,便听宝绿道:“国公爷同宣王仿佛有要事商量,这会儿二人在书房谈事呢。” 不是专程来找她的。江妙突然有一种自作多情的尴尬感。想着如今陆琉的身份,的确不会像小时候那般,专程来看她。而且男女大妨,也是不合礼数。 江妙若有所思,边上原是沉默的小鹿倒是忽然闹腾了起来,见它掉了个头,甩了甩尾巴,就雄赳赳气昂昂的直接跑出了院子。 宝巾和宝绿忙上前去追。江妙也提了提裙摆追了上去。江妙心道:平日长福乖巧听话,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怕惊吓到它,没有命其他人追,而是自己悄悄的跟了上去。 走过长廊,穿过月洞门,一直到了前院。 追了整整一刻钟,江妙才见那小鹿在前头挺了下来。她额头满是汗,微微张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不远处桂花树下,小鹿亲昵的蹭着男人的手臂,一如初见时那般的谄媚。 陆琉低头瞧着这鹿,倒是觉着这几日养胖了不少,看来镇国公府的伙食倒是不错。他抬头,看着不远处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姑娘,眉目忽然温和了一些。 既然遇着了,江妙干脆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她站在陆琉的面前,没像平日那般乖巧行礼,而是伸手,掌心朝上。 一副要债的架势。 陆琉低头看着眼前小姑娘这纤细娇嫩的小手,又抬头静静瞧着她粉嫩嫩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明知故问道:“什么意思?” 江妙鼓了鼓腮帮子,不满道:“王爷把耳坠还给我。” 章节目录 61|19 > 晋|江|独家首发~ 大抵是觉着陆琉对自己没有端过王爷的架子,江妙自然而然将他当成好脾气的长辈,这会儿若是换个人,她也不可能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 她抬起头瞧着他,却见男人启唇欲说话,可朝着她的身后看了一眼后,却捉着她的腕子,往一旁的假山后的树丛拖了过去。 江妙欲挣扎,才听身边的男人道:“别出声。”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嗯? 江妙抬眼望去,瞧着那头一个穿半旧秋香色褙子的嬷嬷同一个绿衫丫鬟走了过来。这嬷嬷和丫鬟江妙认识,正是平日里照顾长福的。这嬷嬷姓刘,她选人的时候,一听这刘嬷嬷有养鹿的经验,就将平日照顾长福的任务交给了她。而那丫鬟叫.春枝,生得圆润结实,是个嗓门大、力气也大的姑娘。另外,江妙还选了一个叫.春柳的丫鬟帮着刘嬷嬷一道照顾长福。 方才长福跑了出来,她同宝巾和宝绿分头找,想来刘嬷嬷和春枝也是来找长福的。 江妙不敢转过脸。两人挨得近,生怕会碰着。只是这会儿她也明白了,刘嬷嬷和春枝到底不想宝巾宝绿那般能信任,若是被瞧见她同陆琉在这儿说话,传了出去,那她这私会外男的名声是跑不了了reads;。 江妙静静瞧着,等刘嬷嬷和春枝走了再出去。 刘嬷嬷瞧着桂花树下的鹿,满脸欣喜的同春枝一道走了过去。 长福平日里性子高傲,不过刘嬷嬷和春枝喂了它不少好吃的,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倒是没怎么发脾气。刘嬷嬷一张脸儿笑着,瞧着眼前的鹿,看了一眼身后的春枝,叹道:“你瞧瞧,这鹿养得多好,平日里好吃好喝的,比咱们还金贵。” 春枝附和道:“是啊,不过这可是咱们姑娘养的,就算是畜生,咱也得当主子养……”她环视四周,看着没什么人,才小声对着刘嬷嬷道,“不过咱们姑娘可真真是羡慕死人了,阖府上下都宠着,脾气好长得好,这家世在,以后定然能嫁给好人家……” 江妙急着回去,不想在和身边的男人单独相处,可她越想着刘嬷嬷和春枝快些回去,这二人仿佛存心跟她作对似的,干脆吃着瓜子唠起嗑来。 春枝一双圆圆的眼睛眯了眯,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刘嬷嬷,笑吟吟道:“嬷嬷,你觉着咱们姑娘会嫁给那位公子?”见刘嬷嬷拧眉不知,春枝道,“我觉着啊,平津侯府的大公子同咱们姑娘倒是登对,平日里来往也多。嬷嬷你瞧啊,每回霍大公子瞧着咱们姑娘,就挪不开眼了,那害羞样儿,这位姑爷可真招人喜欢呐……” 说到霍砚,刘嬷嬷也赞同:“是呀,咱姑娘平素不和那表哥表弟来往,可对霍大公子却不一样,每回霍大公子找咱们姑娘出去看花灯,咱姑娘不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去的吗?完了霍大公子还亲自将人送回来,咱姑娘笑眯眯的,可开心了……” 简直胡说。她哪里是和霍砚出去?她每回出去,都是霍璇约她的,这霍砚不过是跟在后面,陪霍璇这妹妹罢了。只是江妙起初并未察觉,如今听二人胡乱语一番,倒是有些明白,兴许……兴许霍砚真的是因为她。 江妙平日里待在锦绣坞,身边的丫鬟都是聪明机灵的,她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些嚼舌根的话。今儿头一回儿听到,未曾想聊得却是她,而且……感受着身旁男人均匀的呼吸,江妙一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 霍砚喜欢她是一回事,如今被别人听去,是另一回事。小小年纪就想着男女这档子事儿,他不知会怎么看她。 江妙又气又恼,想着待会儿还是想法子把刘嬷嬷和春枝给换了,省得……省得教坏了长福。 约莫过了半刻钟,江妙见刘嬷嬷和春枝还在聊,边上的鹿摔了摔尾巴,长长的脸上,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刘嬷嬷和春枝,一副认真听着二人说话的八卦模样。 春枝嗓门大,觉着自个儿已经压低了声音,可江妙这儿,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咱姑娘和霍大公子青梅竹马自然相配,姑娘什么都好,若是这身子再好些,那就好了。甭管这模样是不是长得天仙一样,成了亲,能生儿子才实在……” 刘嬷嬷却不同意,认真道:“以我多年的经验,咱姑娘屁股又圆又翘,肯定是个好生养的……” 提到这种事情,春枝害羞的捂嘴笑笑,可一双眼睛却是巴巴的看着刘嬷嬷,仿佛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江妙简直要羞死了。 她的……屁.股。 章节目录 62|20 > 晋|江独家首发~ 刘嬷嬷和春枝又说了一会儿话,就领着小鹿回锦绣坞去了。 人倒是走了,可江妙觉着,自个儿这脸也被这两人丢得差不多了。她小脸红润,眼睫儿又密又长,脸颊是没法掩饰的羞赧,转过头看了一眼面前沉默的男人,双手攥着衣袖,说道:“王爷,我那耳坠……”把耳坠还给她,她就走了。她瞧着陆琉没出声儿,俊美的脸庞面容淡然,眉宇间也尽是淡漠之色,遂又启唇提醒,“王爷?” 陆琉这才开口。他低头看了一眼身旁这个堪堪到他胸膛的小姑娘,说道:“本王拿你的耳坠做什么?”他见小姑娘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露出诧异,道了一句,“你不信?” 江妙当然不信。 那日在马上,她的耳坠还在,他替她弄了缠在耳坠上的头发,回来之后就发现耳坠不见了。若不是他拿的,还会有谁?可这会儿江妙瞧他眸色清明,坦坦荡荡,还真是一副说实话的样子。江妙心下半信半疑,却也不敢真的说不信他。再说了,那耳坠虽然值些银子,可他是堂堂王爷,还能缺这点钱不成? 她低头“哦”了一声,而后觉着自己的语气太敷衍,便小声道:“是我弄错了,许是在别的地儿弄丢了。” 陆琉嗯了一声,道:“你年纪轻轻的,记性倒是不成。”他低头看着她漂亮的小脸蛋,道,“找耳坠的时候,得擦亮眼睛好好找。” 好端端的,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江妙见过他人前冷冷冰冰的模样,可私下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挺可亲的,只是这会儿……不过她也不指望一个位高权重、能力出众的王爷对她这小姑娘好脾气。平常陆琉同她爹爹素无往来,今儿登门,想来也是件不小的事儿。江妙不敢得罪他,扬起小脸朝着他客客气气的:“那王爷先走吧,我待会儿再出去。” 以防万一,他俩还是分开出去比较好。 听了她的话,陆琉低头嗯了一声,旋即抬腿走了出去。 江妙蹙起了眉。 她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可这会儿见他毫不犹豫的先出去,倒是觉得他也太没风度了。换成是霍砚,肯定会谦谦君子般让她先出去的。 过了半刻钟,江妙看了看四周,这才提着裙摆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她整理了自个儿身上的衣裳,然后直接回了锦绣坞reads;。 陆琉自树后走出,目光落在小姑娘娇小的身板上,沿着她的背脊到她的腰肢,一路往下……目光才顿了顿。 江妙一进院子,宝巾和宝绿就迎了上来。 宝绿急急道:“姑娘这是去哪儿了?”听这语气,可是急坏了。 江妙道:“我找长福呢,没找着……”她看见不远处正在乖乖吃草的鹿,眼眸一亮,开心道,“呀,回来了。在哪儿找着的?” 宝巾脸颊含笑,瞧了一眼正上前行礼的刘嬷嬷和春枝,冲着江妙道:“姑娘,是刘嬷嬷和春枝找着的,找了好久呢。” ——哪里是找了好久,分明是找着之后偷了好久的懒。 江妙见刘嬷嬷和春枝腼腆憨态的笑容,又想到方才二人大大咧咧的私下聊她,还一道讨论她的屁.股大不大,翘不翘,好不好生养呢……江妙点头嗯了一声,过去摸了摸长福的脑袋。 却见吃着草的长福抬起了脑袋,一双水汪汪的鹿眼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脑袋一低,轻轻顶了顶她翘生生的屁.股。 这是…… 若是搁往常,江妙定然是觉得这长福在亲近她,可今儿长福可是认认真真听了刘嬷嬷和春枝二人的唠嗑儿……江妙脸一烫,赶紧回了自己的屋子。 因方才在假山后的树丛里待了太久,江妙怕身上有虫子,就让宝巾和宝绿准备热水沐浴一番。 洗完后,江妙穿着干净的衣裳披着头发出来。 她站在屋内半人高的西洋镜面前,鬼使神差的侧过头看了看自己翘挺圆润的小屁.股……江妙小脸赧然,不得不承认,虽然不大,可的确挺翘的。 乔氏进来的时候,江妙刚刚穿戴好。江妙正想去找自家娘亲呢,赶忙热情的挽着乔氏的胳膊,将要换掉刘嬷嬷和春枝的事情同她说了。乔氏听了,没多问什么,点头道:“嗯,我待会儿让许嬷嬷给你去物色几个听话的。” 江妙抬眸,问了一句:“娘不问为什么吗?” 乔氏伸手揉了揉闺女的脑袋,说道:“你长大了,自己有主意,娘犯不着多问。” 是呀,过了年,她就十三了,可以开始说亲了。江妙稍稍弯了弯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奇的凑了过去,问道:“娘,听说今儿宣王来找爹爹有事儿商量,宣王不是同咱们镇国公府没什么来往么?” 乔氏道:“这事儿娘也不晓得,只是官场上的事情,娘也不好多问。”乔氏是个知进退的,虽然这些年被江正懋捧在手心疼爱,可也不会过问公事。今儿她虽好奇,可他不说,她就不问。 江妙点头“哦”了一声,倒是没再继续问了。 她会觉得奇怪,也是因为上辈子镇国公府同宣王府就如前几年那般,而她唯一接触的,也不过是宣王府的陆行舟。这辈子她同陆行舟自小就断了往来,按理说是半点交集都没有了的。 却听乔氏叹道:“不过这人瞧着就是不一样,年轻轻的,连你爹爹站在他的身边,都没他惹眼reads;。” 这点江妙倒是赞同。 “……这孩子,还是和之前一样,是个懂礼的。甭管如今是什么样的身份,瞧着娘这个内宅妇人,也是客客气气的。若是他娘亲知道自己儿子这般有出息,肯定也是欣慰。”乔氏的语气,仿佛觉着这陆琉是她瞧过最出众的年轻人。可还别说,今儿看着气质如玉的陆琉,乔氏的确是眼前一亮。先前在乔府也是瞧见过的,可没近距离说过话。 说着,乔氏又看了自个儿闺女一眼:“妙妙,你可有同宣王见过?” 江妙怔了怔,垂眼小心翼翼道:“就那日在长公主的庄子里碰见过,说了几句话,还有就是那日外祖父寿宴,瞧见循表哥同他在说话……” 乔氏将乔循视如亲子,一听这话,倒是叹道:“若是宣王能帮衬一下循儿,那也是他的福分。” 江妙心道:你这乖侄儿,可差点将你宝贝闺女给卖了呢。 陆何见自家王爷一回府就去书房忙活,遂出去准备茶水。陆琉一进书房,倒是没开始处理公务,而是坐到窗边的紫檀束腰摺台方桌,如平日闲暇般,从一旁拿起两根棕榈叶,低头编了一会儿。 平日里连着编上几个,他都能平心静气,目下陆琉看着手里这个刚编到一半的,就感觉有些心浮气躁。 他将编了一半的蚂蚱搁到桌上,起身走到书桌后,将右手边抽屉内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打开,里面是一个玉兔捣药纹金玉耳坠。 他静静摩挲着,脑子里是今日小姑娘俏生生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娇娇软软的声音。 翌日,乔氏就找着了合适的人选,将江妙院子里的刘嬷嬷和春枝给换了。 新的嬷嬷姓成,年纪比先前的刘嬷嬷大些,做事也牢靠些,面相喜庆又爱笑,照顾起小鹿来也是一把好手。至于代替春枝的丫鬟,叫碧桃。碧桃性子内敛,模样生得普通,安安静静站在那儿不打眼,可江妙是瞧见过她给小鹿认真刷毛时的样子,倒是很满意这个安静踏实的丫鬟,还让宝巾多照顾她一些。 至于霍砚生辰,前一晚江妙刚好发了烧,次日就没去平津侯府,只让宝巾将准备好的生辰礼物送了去。 次日霍璇就过来看她了,见江妙小脸苍白,一副憔悴的模样,这才忍不住拉着江妙的手,蹙眉道,“好端端的,怎么生病了呢?你都不知道,昨儿我有多担心你,还有我哥哥,他也是,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生病没去给霍砚庆生,江妙倒是松了一口气。 那日刘嬷嬷和春枝的话虽然有些胡说八道,可她这些年同霍砚走得近,却是事实。她既是大姑娘了,就该避讳些,就算……就算真的想嫁给霍砚,也该保持些距离。 她原本就犹豫,要不要去,昨儿病了,倒是松了一口气。 江妙攥着身下大红底绣五蝠捧云团花的锦褥,身上穿着一件玉兰色寝衣,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扬起了笑意,说道:“也就普通的风寒,已经没什么大碍了reads;。” 原本答应了人家,可最后没去成,江妙对霍砚有些歉疚,那应有的祝福,改日得补上才成。 霍璇道:“你没事儿就好。”说着眼眸一弯,继续道,“那成,你好生歇着,我过几日就过来看你。” 江妙点点头,让宝巾送霍璇出去,自个儿乖乖的躺下休息。 霍璇出府后,上了停在一旁的黑漆平头车,刚撩起马车帘子,就听里边的人担忧的问道:“阿璇,妙妙没事吧?” 里边的年轻男子着一袭莲青色暗纹锦袍,头戴白玉发冠,模样生得斯文俊俏,正是霍砚。霍璇笑吟吟进去,坐好后才道:“哥哥放心,妙妙没事。”她见哥哥长吁一口气,问道,“哥哥为什么不和我一块儿进去看妙妙呢?” 霍砚却道:“男女有别,终究不大方便,你代我去看过了,也一样。” 其实,是不是一样的,霍砚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也想亲眼去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瘦了,憔悴了。可他再糊涂,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是她的哥哥,也不是她的……她的未婚夫。 想着自己心尖尖儿上的小姑娘,霍砚便盼着,时间过得再快些——等她再长大些,他就让爹娘去提亲。这么一想,霍砚低头摸着手里温润的视若珍宝的扇坠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在霍砚霍璇两兄妹的马车离开后,后面又跟上来一辆华盖翠帷马车。 这里头坐着的,是当今明河长公主陆毓秀。 马车停下,长公主撩起帘子出来,瞧着刚离开的马车,忽然眯了眯眼。 ……平津侯府的马车。 江妙没想到,刚送走了霍璇,却迎来了长公主这尊大佛。长公主一来,镇国公府阖府上下都前来迎接,就连老太太,也被搀扶着过来见客。长公主忙说自己只是来看江妙的,让人送老太太回屋休息,自己亲自来了江妙的锦绣坞。 乔氏领着长公主过来,虽好奇闺女同长公主的关系何时这般好了,却也明白小姑娘之间有话要说,便识趣儿的离开了。 江妙欲下榻行礼,长公主一把按住她的小肩膀,客气道:“你好生躺着,我今儿就是来看看你。”她低头细细端详一番江妙的小脸,眉头一敛,说道,“倒是瘦了些。”语气还有些心疼。 不过是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罢了,江妙这小身板登时就没法动了。 这长公主,不愧是自小习武的。 长公主也意识到了,讪讪收回手,笑道:“我力气大,弄疼你了吧?” 江妙笑着说了一句没事,又见长公主性情随和,同她说起话来,倒也轻松自在。她抬眸看着长公主英气的眉眼,秀挺的鼻梁,这脸蛋俏丽明媚,虽是不涂脂抹粉的,却也是天生丽质。 想到了院子里的长福,江妙才笑吟吟道:“上回长公主将小鹿送给我,便想亲自谢谢长公主,却一直找不着合适的机会……” “……我送的?”长公主喃喃道。 章节目录 63|20 > 晋|江独家首发~ 长公主走后,乔氏才坐到江妙的榻边,替闺女掖了掖身上的锦被,语气甚是好奇:“妙妙,娘瞧着,怎么长公主待你好像有些不一般。”之前是送橘子送鹿,如今闺女不过小小风寒,长公主就亲自上门来探望。这等殊荣,饶是那卫府的卫宝铃,也是没有的。 江妙说道:“长公主待人和善,脾气也好,女儿倒是同她挺投缘的。兴许长公主也是这么认为罢。” 至少这位长公主,虽是女儿身,却巾帼不让须眉,简直就是另一个昔日荣妃。上辈子,长公主因为驸马薛腾的关系,有些不喜欢她,偶尔在薛府见着面,她也不曾给她好脸色看。只是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心里不喜欢,面上自然也不会虚与委蛇,可同理,饶是再不喜欢,也不会做出仗势欺人或者背后算计的伎俩来。 行事坦荡,这一点江妙尤为欣赏。 想着适才长公主的容貌气度,乔氏也点了头,又问:“那长公主可同你说了别的事儿?” 江妙笑着看向乔氏:“长公主约我三日后去宫里出席赏菊宴,女儿答应了,到时候璇姐姐也会来。娘,你放心,女儿能处理好的。” 去宫里,乔氏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往年这种宫宴也多,闺女总是要多接触接触的,日后就算嫁人了,也免不了交际。既然长公主和闺女投缘,多多接触,也不碍事。乔氏伸手摸了摸闺女白嫩的小脸蛋,见有些虚弱,心里疼了疼,说道:“那你这几日多休息休息,精神养足些。宫里的礼仪,都记在心里了罢?” 乔氏自幼教导江妙,而江妙是个聪明的,凡事都一学就会,倒是令乔氏省了不少的心。 江妙点头,说道:“女儿记着了。” 这头长公主离了镇国公府,便顺道去了宣王府。长公主不比普通的闺阁女子,也不似一般的皇室贵胄,腰杆挺直,腰肢纤细盈盈一握,整个人英姿勃发,走起路来亦是脚下生风。 一路畅通无阻进了陆琉的玉磐院,就见一袭青衣长袍的陆何立在庑廊下,宛若清雅挺立的翠竹。 陆何看到进来的长公主,瞧着这秀气的远山眉芙蓉脸,却端得一副男子才有的英气,露出几分欣赏,上前行了礼,笑容温和道:“长公主来找王爷?” 长公主点了头,朝着书房看了看,问:“堂兄在里头?” 陆何颔首道:“王爷正在处理公务,小的带长公主进去罢reads;。”却见长公主已经大大方方走了进去,陆何抬头看着女子纤细秀气的背影,笑了笑,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长公主阔步走到陆琉的书桌旁,双手环臂气鼓鼓道:“我还纳闷呢,上回你分明嫌弃那鹿,我好生帮你养着,你没个原由的要了去,原来为着讨小姑娘欢心的。堂兄,你真是忒不厚道了。” 陆何听着长公主一副算账的语气,也就没敢上前,继续安静的站在角落。 倒是陆琉停了笔,抬眸看了一眼长公主,道:“你去镇国公府了。” 长公主拿起书桌上的折子随意把玩着,语气随意道:“是呀。我惦记那小姑娘,听说她身子不适,就去瞧瞧,好在是普通的风寒,只瞧着脸色差了些,倒也没大碍。人家小姑娘也是客客气气的,还专程感谢我送她鹿来着,你倒是说说看,我何时送过她鹿了?” 陆琉淡淡道:“你说了?” 长公主摇头,将折子“啪”的一下放下,双手撑在书桌上,道:“你堂堂王爷,无端端送一只鹿给人家小姑娘,若是人家知道了,哪里会收?”这等不良的居心,若是收下,那不等同于默认了嘛。她眨了眨眼,道,“而且这鹿本就是本公主的,若她这份感激要算在我头上,也不为过。” 又见陆琉不在意的模样,长公主低声道:“嗳,堂兄,你当真不在意?”送鹿给小姑娘,不就是让人家知道吗?若是人家小姑娘不知道,那这礼不就是白送了吗? 陆琉道:“谁送的都一样。” 长公主扁扁嘴,道了一句:“虚伪。”长公主聪慧,早就察觉出陆琉待江妙有些不一般,若说是因为小时候的情谊,那如今江妙都长大了,她堂兄也该避讳。如此明目张胆的送礼,虽是借她的名义瞒着不说,待日后小姑娘和小鹿生出感情了,再“一不小心”让她知道这鹿是他偷偷送的,人家小姑娘还不芳心大乱?只是,她先前还担心他这辈子都是孤家寡人,如今能有个上心的、肯花心思的,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她走到窗边,低头瞧见匣子里的小蚂蚱,拿起一只低头细细瞧着,叹道:“……堂兄,我有些担心子恒。若他能有你一半的能力和手腕,那我就知足了。只是如今我还能在他身边帮衬些,日后我嫁了人……”想到薛家,长公主眉尖一蹙,看向陆琉,“堂兄,我能不嫁吗?” 陆琉抬起脸看着她,道:“薛腾不会亏待你。” 于陆琉而,这已经算是极高的评价了。长公主笑容灿烂,说道:“成,我听堂兄的。”她俏皮的眨了眨眼,“三日后赏菊宴,我也请了妙妙。”她见男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心下笃定他会去一般笑容爽朗的走出了书房。 三日后进宫赴宴。 江妙穿了一身新制的樱粉色团花刺绣对襟褙子,下边是一条乳白色柔绢曳地长裙,外罩云锦累珠披风。这身打扮倒是不出挑,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江妙并不喜欢出风头,进宫自然是越低调越好,可穿戴太素净,也不合礼数,这身倒是刚好。 江妙看了看镜子里梳着双垂髻的小姑娘,白嫩的脸颊还有些肉肉的,倒是一憨态可掬的小姑娘模样,瞧着就年纪小,青涩的很。 只是—— 江妙摸了摸耳垂处的明珠耳铛,倒是有些想念那对玉兔耳坠,那可是她最喜欢的耳坠reads;。 马车上,宝巾和宝绿也略显局促。宝巾道:“今儿薛姑娘有事去不成,不过霍姑娘在,倒是能陪着姑娘。” 江妙见宝巾一副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笑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既是长公主相邀,这赏菊宴,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一路紧张的到了宫门口,递了牌子进去,下了马车之后,旁边的华盖马车上,也有两个小姑娘刚下来。 江妙侧过头一看,瞧见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倒是认识的。 穿红色襦裙梳随云髻的小姑娘,江妙只见过两回,不过也有些小小的印象,是陈府的七姑娘陈凝荞。因陈凝荞的姨母是当今的庄太妃,这陈凝荞来宫里来得更勤快。她从薛今月那里听过,许是因为有庄太妃,而陈凝荞又是陈府长房嫡女,这陈家选婿的眼光高了些,求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可陈府一直没个满意的。 而那穿蓝色裙子的,抬眸堪堪对上江妙的眼睛就笑了,江妙也冲着她笑了笑,叫了一声:“陈姐姐。” 这位是陈府嫡出五房的姑娘陈凝芷。 小时候江妙就经常同她玩儿,陈凝芷也是霍璇从小打大的手帕交。陈凝芷为人仗义,性子倒是同霍璇差不多,只是不及霍璇大气些,当朋友倒是不错。 陈凝芷看到不远处俏生生如初绽粉荷般立着的小姑娘,欣喜的迎了上去,道:“妙妙。” 陈凝荞也抬头看了一眼,听到陈凝芷的称呼,便晓得这位就是镇国公府的姑娘江妙了。她过去,也跟着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 素白半月水波腰封衬得小姑娘的腰肢如柳枝一般,只是江妙到底只是个将满十三的小姑娘,小身板还没完全长开,这要虽细,可胸前不过稍稍突了突,倒是没多看看头,加之个子矮,生得再漂亮,也只能算个容貌出众的女孩。 可陈凝荞就不一样了,十四五岁的大姑娘,本就比江妙大了两岁,而且也不晓得是怎么养的,生得前.凸.后.翘,高挑婀娜,只是她眉眼间尽是长房嫡女的风华,瞧着倒是个端庄贤淑的。 陈凝荞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小姑娘的脸,稍稍一顿,又见她这身穿着打扮,便知道她是个不爱出风头的,倒是对她高看了几眼。这年头,但凡模样生得有五六分容色的,一出门,便使劲儿把自己拾掇成八.九分美貌,一出场就恨不得艳压群芳、鹤立鸡群,如今见着这位,陈凝荞倒是觉的有些意思。 江妙年纪最小,只能乖乖的叫了人,而后同热情的陈凝芷有说有笑。 三人走了一段路,就听得后面有嘚嘚的马蹄声和驾马的声音。能将马车行到这里头,这身份尊贵自然是不而喻了,三位小姑娘识趣儿的站到了一旁,微微低头。 等马车过去了,陈凝芷才道了一句:“是宣王的马车,可真威风啊。” 一听是陆琉的,江妙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 而一旁娉娉袅袅的陈凝荞,想到昨儿庄太妃同她说的话,又想着今儿的安排,漂亮的小脸有些发烫,登时露出了羞赧之色。 章节目录 64|21 > 晋|江独家首发~ 陈凝荞是三个姑娘中年纪最大的,行事自然要稳重些。她瞧身旁这俩小姑娘叽叽喳喳说着话,而泰半都是她九妹妹陈凝芷说着,镇国公府的小姑娘在一旁乖乖听着。 陈凝荞倒是知道二人为何这般投缘——幼时她这九妹妹差点就成了镇国公府三公子的未婚妻了,奈何她是个福薄的,这桩亲事无福消受。 陈凝荞道:“好了,咱们赶紧过去罢。” 陈凝芷乖乖闭上了嘴,朝着江妙眨了眨眼睛。 江妙心领神会,跟着陈凝荞一道朝着长公主的玉明宫走去。 长公主是景惠帝胞姐,景惠帝宁可亏待了自己,也不会亏待长公主。近些年大梁国库空虚,长公主这玉明宫却是鎏金铜瓦、富丽堂皇,随处可见面容秀丽、莲步姗姗的绿裳宮婢。因明年长公主就要出嫁,这两年经常在宫内设宴邀请望城贵女,江妙这身份,按理说也是在常邀名单之内的,可因她幼时身子病弱,不宜出门,久而久之,外人皆道镇国公府的嫡女江妙身娇体弱,若是没重要的事情,倒也不会来请她。江妙自个儿倒是不打紧,她平日里有薛今月、霍璇之类的玩伴,倒是不大喜欢这种场合。 三位小姑娘进了玉明宫。 来的倒是不巧,长公主刚好有事出去,接待三人的是卫宝铃。 卫宝铃端得一副天真娇态,年纪轻轻的,粉嫩嫩的脸上就抹了一层厚厚的粉,妆容虽然精致,可于她这个年纪来说,倒是有些过于庄重了。不过年轻美貌就是好,一袭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使得本就娇花般的卫宝铃越发的明媚夺目。 卫宝铃热情道:“两位陈姐姐……”漂亮的大眼睛看向江妙,“妙妙reads;。方才庄太妃身子有些不适,表姐孝顺,立马就过去瞧了。” 卫宝铃倒是一派主人的架势。 陈凝荞俏脸一白,担忧道:“姨母没事罢?” 卫宝铃看了陈凝荞一眼。不得不说,陈凝荞的容貌也是极出挑的,加之她的姨母是庄太妃,这身价自然有些不一样。卫宝铃坚信景惠帝这个表哥会对自己始终如一,可她表哥身为皇帝,总要有三宫六院的。加之她表哥孝顺,庄太妃对他有养育之恩,若是庄太妃开口,让自己的外甥女进宫,那她表哥肯定会点头的。 已经有了一个棘手的霍璇,卫宝铃自然不想多陈凝荞这个强劲的对手,可这段日子……陈凝荞进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比她都多了。 卫宝铃不喜欢陈凝荞,可面上却噙着笑容,安抚道:“陈七姐姐放心,太妃娘娘没事。” 陈凝荞面上忐忑,说道:“要不——我还是过去看看姨母罢。” 卫宝铃忙说不用。 陈凝荞一脸疑惑的看着卫宝铃。 卫宝铃知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遂解释道:“……今儿是表姐设宴,陈七姐姐是表姐的客人,我理当好生招待才是。陈七姐姐若是担心姨母,等待会儿表姐回来了,我替你问问就成。若是太妃娘娘玉体有恙,等宴席散了,陈七姐姐再去探望也不迟。” 这会儿她表哥也在庄太妃的永寿宫,若是陈凝荞过去了,岂不是要遇上了? 一想到那日他表哥将近些日子最喜爱的画眉鸟赏给了陈凝荞,卫宝铃心里就堵得慌。 都说到这份上了,陈凝荞也不好执意去看庄太妃,便随卫宝铃一道进了殿内落座。只是陈凝荞是个端庄的,可陈凝芷却性子活泼,拉着江妙的手,偷偷道:“咱们到院子里走走吧。” 江妙也想出去透透气,便起身同陈凝芷一道出去了。 走到外头,陈凝芷才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没什么人,才小声冲着江妙嘀咕道:“妙妙,你瞧卫宝铃那样儿,觉得每个人都要和她抢皇上似的。分明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没名没分的,就整得跟个主人家似的。” 陈凝芷说话直,心里有不痛快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江妙也知,方才卫宝铃的举止太过好笑。可偏生景惠帝就死心眼喜欢这个小家子气的小表妹,当真是令人想不明白。若说景惠帝当局者迷看不清卫宝铃的性子,可景惠帝的身边还有长公主啊。长公主生得一颗玲珑心,不可能没看出一丝端倪。 又听陈凝芷道:“不过我七姐姐才不会想着进宫当皇妃呢,她心里头有喜欢的人。” 江妙倒是好奇,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陈凝芷。 陈凝芷神秘兮兮道:“我在七姐姐的房间里,看到过宣王的画像……上回不小心被我瞧见了,我七姐姐那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陈凝芷捂着嘴笑,这才“呀”了一声,急急道,“妙妙,这事儿我只同你一个人说,连阿璇都没讲,你可不许告诉其他人。若是被我七姐姐知道了,肯定得怨死我。” 江妙也知,这种事情关乎姑娘家的闺誉,不能乱说的。她赶忙点头道:“你放心,我保证reads;。” 陈凝芷信她,这才抚了抚心口,长吁了一口气,之后拧眉道:“我这心里头藏不住事儿的毛病可被我娘教训过好几遍,可就是记不住,吃了教训,下回还犯……”她低头缠着手指,喃喃道,“若再这么下去,就真像我娘说的,把我的嘴缝住算了,省得乱说话。” 江妙咯咯直笑,伸出手,一副要缝陈凝芷小嘴的架势。陈凝芷被逗乐了,俩小姑娘家花丛里跑来跑去,倒是全无一点贵女的端庄。 正当俩小姑娘玩闹的时候,霍璇也到了。 霍璇提着裙摆上前,欢喜道:“你们俩说什么话呢,我也要听?” 陈凝芷同霍璇熟,冲着她做了一个鬼脸,撅了撅嘴道:“这是我和妙妙之间的秘密,不告诉你。” 霍璇耷拉着小脸,上前拧了一把陈凝芷的胳膊,道:“好啊,什么时候你同我也有小秘密了。”虽是生气的话语,可霍璇素来大度,才不会因这些小事生气。她笑盈盈的,又去捏江妙的脸蛋,一捏着,就不愿意撒手了,看着小脸被自个儿捏成小猪头一般的江妙,霍璇道,“妙妙这小脸是怎么养的,忒嫩了。” 捏完一松手,霍璇见江妙小脸有些微微泛红,怔了怔,惊诧又歉疚道:“怎么红了?我都没使多大劲儿,没事儿吧?” 江妙摸了摸自己的脸,大大方方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霍璇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成。不像阿芷,是个皮糙肉厚的,怎么捏都成。” 这话陈凝芷就不爱听了,故意板着脸道:“谁皮糙肉厚呢?”说着,就伸手去挠霍璇的痒痒。 霍璇怕痒,登时被陈凝芷挠得笑出了眼泪。 霍璇被追得乱跑,堪堪撞上了进来的长公主,一瞧长公主的脸,霍璇立马敛了笑,一旁的江妙和陈凝芷也走上前朝着长公主行礼。 许是因为今日设宴,长公主穿着一身天水碧丝绣宫装,梳着精致华丽的飞天髻,整个人颇有一番皇家贵气。 长公主也是一愣,平日见着的霍璇,大多是端庄的贵女风范,未料今儿瞧见一个活泼俏皮的。长公主勾唇笑了笑,心下自然有了断定。暗道:这样的姑娘,若是她弟弟能上心,也是一桩好事。 长公主客客气气的,倒是没说什么。 几人跟着入了殿,江妙察觉到衣袖被什么东西牵扯着,侧头一看,才见是霍璇再拉她的衣袖。霍璇一张小脸染着愁色,显然是不想让长公主看到她这副疯癫活泼的样子。毕竟日后她可是要当一国之母的。 江妙抬手捏了捏她的手背,用口型同她说了一句“不碍事”。 殿内的卫宝铃正在招待,见长公主进来了,便开心的迎了上去,甜甜的叫了一声“表姐”,不过看到后面跟着的霍璇,卫宝铃小脸一僵,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叫道:“霍姐姐。” 霍璇抬头,淡淡道:“卫妹妹。” 霍璇和卫宝铃的关系,在场之人最是清楚不过,长公主瞧着也有些头疼,遂叫二人入席,不过这二人的位置倒是刻意错开的。 宴席过后,小姑娘们都到院子里赏菊reads;。 长公主偏爱菊花,玉明宫的前院及通往宫殿的长廊上都摆满了拔蕊怒放的菊花,有纯白无暇的白牡丹,有雍容华美的瑶台玉凤,有淡黄绵长的玉翎管,更有朱红大气的墨牡丹……菊花品种繁多,花团锦簇,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陈凝芷指着陶瓷刻莲瓣花盆内的一株白菊,冲着江妙道:“妙妙,你瞧,这菊花真好看。” 江妙低头一瞧,见这菊花呈雪色,花瓣收拢,生得像雪球一般,笑笑道:“这叫‘雪海’,的确好看。” 陈凝芷对赏花不大了解,又问了问其他菊花的品种,见江妙都能一一答出,倒是有些佩服。其实江妙对菊花也没有太多研究,只是她娘亲乔氏有个花圃,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珍贵花草,都是她爹爹想法子给她弄来的,她瞧得次数多了,自然也能下意识记住了。 二人在赏花,而卫宝铃这儿几个小姑娘,倒是玩起了叶子牌。不过多时,不少小姑娘们都围了上去,江妙同陈凝芷也跟了过去。 见石桌边坐着四人,依次是长公主、霍璇、卫宝铃和陈凝荞。 叶子牌在望城的贵族圈子里极流行,平日里大户人家设宴,用完席,男宾们玩投壶射覆,女眷们则赏花玩叶子牌。江妙倒是没玩过,目下瞧着四人手里拿着叶子牌,挨个儿出牌,虽没人给她将规则,可连着瞧了几回,心里倒也有些底了。 这四人中,叶子牌打得最好的当属卫宝铃了。 又赢了,卫宝铃笑吟吟的收了银票,说着不好意思的话,可面上却是满满的得意笑容。 长公主侧过头,瞧见了睁着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的江妙,说道:“妙妙,你过来替本宫玩几回吧。” 她来? 江妙并不是扭捏之人,况且瞧着的确有些手痒痒,可这玩意儿她没玩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解释道:“我没玩过这个……” “没关系的,这叶子牌很简单的。”卫宝铃也热情的开口了,“既然表姐有事要忙,妙妙你就帮表姐打吧。” 江妙点头道:“那成。” 长公主起身,领着江妙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俯身在她的耳畔道:“放心,输了算我的,赢了归你。” 长公主这般大方,江妙笑笑道:“嗯,我努力不给长公主丢脸。” 卫宝铃见长公主走了,才笑着给江妙讲叶子牌的规则。她精通此道,知晓这叶子牌并非一下子能学会的,她可是自小在娘亲的身边耳濡目染,看了好几年,也玩了好几年,放眼整个贵女圈子里,她算是上乘。 她一面说着,一面瞧着江妙一张懵懂无知、一头雾水的小脸,心里有些发笑,道:“好了,咱们要开始了,妙妙你听明白了吗?” 毕竟这么多人在场,卫宝铃不可能故意说错。她将规则讲得清清楚楚,加之江妙刚才看了几轮,心里大概有个数,又听卫宝铃讲了,更是一下子明白了。 江妙点头:“嗯,明白了。” 不懂装懂reads;。卫宝铃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 别说是卫宝铃不信,就连一道玩的陈凝荞,也不信江妙光是听上一边就清楚了。不过小姑娘爱面子,这道理她也明白的,换做是她,她兴许也会硬着头皮不懂装懂。 四人依次取八张牌,其余的,搁在中间,出一张抓一张。 因上一轮是卫宝铃赢的,这回是她先出牌。 叶子牌按着“万胜千,千胜百,百胜钱”的规则。 起初江妙虽然明白了规则,却也的确有些手忙脚乱,可她记性好,出过的牌都记在脑子里,瞧着三人的出牌状态,几轮之后,能大概猜出她们手里拿的是什么牌。她不会打,但是会记,最重要的是运气好,每回上家出的牌,她都能捉到。这几回下来,除却刚开始垫了两回底,后面的几轮,每回都是江妙赢。 霍璇赞道:“妙妙打叶子牌还挺有天分的。” 赢了好些银票,江妙有些不大好意思。 而陈凝荞因为心里头想着别的事儿,打叶子牌时并没有多少专注,甭管是卫宝铃赢还是江妙赢,她都没多大意见。 可卫宝铃一张脸可难看的很,阴沉沉的,连强颜欢笑都笑不出来了。也难怪卫宝铃会难受,每回玩叶子牌,她都是最起劲儿的一个,因为她每回都是赢的最多的,今儿竟然输给了刚玩的江妙,叫她怎么能笑得出来。 卫宝铃霍然起身,阴阳怪气道:“江姑娘玩得这么厉害,还说是第一回玩,真是谦虚了。” 这意思就是说,江妙是故意说不会玩的。 卫宝铃说完这话,就转身走了,同她要好的几个小姑娘,忙上去安慰。毕竟在今日这群贵女中,大多数还是向着日后要当皇妃的卫宝铃的,没人会帮刚融入这个圈子不久的江妙。 霍璇气恼的扔牌:“什么玩意儿!” 陈凝芷也安慰江妙,道:“妙妙,你别和卫宝铃计较,她那人就这样……” 陈凝荞瞧着江妙这个小妹妹,也觉得她受委屈了,毕竟被卫宝铃欺负过的,江妙并不是头一个。她怕拍江妙的肩膀,道:“别放在心上。” 江妙眨眨眼,将手里的叶子牌搁在石桌上,小脸含笑道:“我没事儿。”她的确没生气,也没觉得委屈。 江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的确没有委屈的掉眼泪。只是她年纪小,又生得娇小,若是安安静静不说话,加上刚才卫宝铃的发火,旁人自然是觉得这小姑娘被欺负的委屈惨了。哪回想到,江妙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而且,能气到卫宝铃,她心里还挺开心的呢。 霍璇见江妙果真没委屈,爽朗笑笑道:“你果真心大。”她捏捏江妙的脸,道,“罢了,我也玩累了,咱们还是去看看花儿罢。” 霍璇领着江妙继续赏花,陈凝芷朝着陈凝荞道:“七姐姐,咱们也去罢。” 陈凝荞有些心不在焉,朝着陈凝芷道:“九妹妹,你先和霍姑娘江姑娘她们一道走吧,我在这儿再坐一会儿。” 陈凝芷未看出端倪,笑着点头:“那成,我就在这儿走走,不走远reads;。” 陈凝荞看着小姑娘们都走远了,这才对着身后的丫鬟朱翠道:“同我一道去永寿宫瞧瞧姨母。” 朱翠低声称是,跟着陈凝荞走出了玉明宫。 走了一段路,陈凝荞突然“啊呀”一声,冲着朱翠道:“我的帕子落在刚才的桌子上了,你替我去取来。” 朱翠没多想,赶忙折回去取帕子。 陈凝荞嘴角一扬,疾步朝着御花园走去。 行至御花园的莲花池,陈凝芷抬眸,见池边的八角凉亭内,立着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子,见他穿一身墨绿锦袍,容貌生得俊美无双。单单是这么瞧着,陈凝芷的心就按捺不住“噗通噗通”跳着,都要从心口跳出来了。 她面颊一烫,见四周果真一个巡逻的侍卫都没有,遂缓步走到池边。 莲花池莲花开败了,池水幽深,透着一股瘆人的寒意。 陈凝荞攥了攥手,小脸上有些害怕,可想着今日的安排,还是一咬牙,作失足状“噗通”一声跌落池中。 陈凝荞在池中不停的挣扎呼救。她的身子起起伏伏,而这池水的寒意,叫陈凝芷冻得浑身麻木——她会水,可是她要忍住,等那人来救她。 此处安静,陈凝芷的动静显得格外的大。 陆琉自然也看到了。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池中呼救的姑娘。忽然想到之前,他也看到过一个小女娃落水,瘦巴巴小小的一只,太过可怜,可怜得叫他都动了恻隐之心。那回他破天荒的好心救了人,如今想来,可算是一辈子都丢不开这个小麻烦精了。 这种事情,一辈子一回就够了。 水中的陈凝荞难以置信,他分明是看到了,却走了…… 走了。 陈凝荞进退两难,不顾矜持忙呼救道:“王爷,救救我,救救我……” 许是宣王未看清她是谁,若知晓她是陈府嫡女,庄太妃的亲外甥女,他一定会救她的。 这厢,陈凝荞的丫鬟朱翠拿着帕子,急急的朝着霍璇等三人道:“姑娘不见了……”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声音带着哭腔,“……我拿着帕子折回去,姑娘就不在原来那地方了。” 陈凝芷一下子担忧起来。倒是霍璇淡定些,忙吩咐人去找,而后对着陈凝荞和江妙道:“咱们也出去找找,不过得记着,别和丫鬟走散了。”若是找到了一个,又丢了一个,那就麻烦了。 江妙点点头,二话不说就领着宝巾和宝绿出去找人。 路上,宝巾担忧道:“这皇宫这么大,怎么找啊?而且陈七姑娘也不像是会胡乱走的人啊。” 江妙来过几回皇宫,加上上辈子的记忆,倒是记得路,并没有胡乱找。 她沿着玉明宫的长廊一路走出,又在御花园找了一会儿。 江妙步子急,走得快,在御花园的小径上走,突然瞧见前面的冒出来一个人,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撞上去了reads;。 撞上一堵硬邦邦的肉墙。 江妙吃痛的揉了揉鼻尖,被撞得泪眼汪汪看着面前的男人,惊讶道:“王、王爷?” 陆琉也有些意外,他见小姑娘的鼻尖儿都被他撞红了,想伸手替她揉揉,但是想到她一本正经说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那番话,也就没有伸手,只问道:“不好端端在玉明宫待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耐心问道,“寻不着路了?” 江妙摇头说不是,刚想解释,便听不远处隐隐约约有陈凝荞的呼救声。江妙的小脸登时一绷,抬头看着陆琉:“王爷可看见陈七姑娘了?” 陆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咱们过去说话。” 闻到陆琉身上的酒味儿,江妙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挣脱陆琉的钳制,奈何他的力气太大,她压根儿没法挣脱。听着陈凝荞的呼救声越来越弱,江妙忙冲着身后的宝巾和宝绿道:“你们赶紧过去瞧瞧陈其姑娘。” 宝巾和宝绿有些为难。若是她们过去了,这儿就剩下她家姑娘和宣王两人了。可见自家姑娘一副态度坚决的模样,又知宣王并不是伤害她家姑娘,宝巾和宝绿犹豫过后忙跑了过去。 瞧着宝巾和宝绿过去了,江妙扬起一张小脸,才恼道:“王爷见死不救。” 陆琉望着面前这张小脸,又想起昨晚那个旖旎的梦,二话不说,就将人拉到了身后的小树丛里。 虽觉得陆琉铁石心肠,可江妙还是本能的相信他不会伤她,目下被她拉到树丛里,背脊抵在树干上,江妙才忍不住道:“王爷——” “……本王的确见死不救。只是你可知,今日是那陈七姑娘想要设计本王娶她为妻。若是今日本王下水救了她,下一刻庄太妃安排的人会出现,目睹本王同陈七有肌肤之亲。” 陆琉并不是那种喜欢解释的人,而江妙同陈凝荞的交情也不过是泛泛,不知她的为人,这话事情有些荒唐,可她还是本能的相信陆琉,而且之前陈凝芷也同她说过陈凝荞喜欢陆琉。 江妙信他,只是嘴上却忍不住道:“可是,可是王爷若是不救——” “……放心,陈七会水。” 真的挣扎呼救,还是刻意为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闹了一个大脸红,江妙登时就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了。可她是个知错就改的,态度诚恳道:“我不是故意的,王爷你别生气。”她知道自己有些是非不分了,可若是换个人,遇到这种状况,也很难不怀疑他。 半天未听陆琉有声音,江妙怯怯抬眸,见他眉目清明,试探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嗳,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叔叔辈的人,心眼儿也忒小了罢。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呢? 因为尴尬,小姑娘的脸蛋红霞满天,粉嫩嫩的好看极了,陆琉低头,对上小姑娘明亮的大眼睛,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嗅到她身上的淡淡甜香,陆琉忽觉一阵烦躁,遂毫不犹豫俯下身,张嘴含住那张小嘴儿。 章节目录 65|21 > 晋|江独家首发~ 江妙深吸了一口气,鼻翼间满是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及浓烈的酒味儿。 她木木的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和树叶簌簌的响声,待树上有片叶子掉落,堪堪落在她的脸上,痒痒的挠过,江妙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她一只手被他抓住,挣脱不出来,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推他胸膛,可惜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烫得厉害。她用力推了几下,却发现对方的身躯像座大山一般岿然不动。 落水的陈凝荞仿佛已经被人救上来了,因为她听到了外边宝巾和宝绿的脚步声,及她们着急的呼喊声。 她的丫鬟就在小树丛外边,正着急的寻她,而她却被一个男人压在树干上,任由他亲着嘴。 ……这种感觉,太羞耻。 江妙又使劲儿急急的推了几下。 陆琉这才收手。 他略略抬起头,见小姑娘一张红成胭脂色的小脸,意识到自己做得的确有欠妥当。 陆琉觉得,自己今日的确有些喝多了。 瞧她抬头了,水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陆琉下意识伸手,轻轻将掌心覆在她的眼睛上,哑声道:“……别这么看着本王。” 江妙脸一烫。分明是他冒犯了她,竟是这般的态度。只是,她并没有像一般的小姑娘那般委屈落泪,亦或是狠狠扇他一耳光reads;。她重活一世,有些事情想得很明白,可对于这种事情,她的确是头一回碰到,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上辈子,就算是和她定亲的陆行舟,她也没有让他亲过,而如今……江妙抬手,将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掌拿开。 她固然极力想努力镇定,可终究是个小姑娘,面对这种事情,若说是一点羞赧之一都没有,那可是骗人的,至少江妙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很烫。 她咬了咬唇,语气平静的问道:“长福,也就是那小鹿,是王爷送的?” 不知她忽然问这个,倒是令陆琉这个不喜形于色之人也有些愣住。他怔怔的望着她,启唇道:“是。” 江妙倒是没有多少惊讶。那日她感谢长公主,长公主的反应有些奇怪,仿佛不知道似的,虽然事后她敷衍过去了,她并未多问,可还是记在心里了。她年纪小,模样乖巧,并不意味着她容易糊弄。 江妙点点头,动了动被陆琉握着的腕子,待对方将她的手腕松开了,她才下意识的缠着手指,垂了垂眼睫,又问:“祁澄的事情,也是王爷派人做的?” 陆琉点头:“是。” 江妙顿了顿,继续问:“王爷知道,今日我会进宫吗?” 陆琉低低的笑了,说道:“你是想问,今日本王是不是因为你才进的宫?” 被看穿了心思,江妙原本就绯红的脸颊又烫了三分。 陆琉见她通红的耳根子,连原是白皙的玉颈上都红得厉害,知道她终究是年纪太小,就算装得再镇定,这会儿也是羞得不成样子了。 他没有继续打趣儿,认真回答:“……本王知道。” 江妙嗯了一声,心中豁然开朗。 话说到这份上,若是她还不明白陆琉的意思,那她当真是太蠢了——他果真是对她上了心。那她该怎么做?江妙蹙眉想着,而后从袖中拿出一块玉兰色绣粉牡丹丝帕,擦了擦嘴。被他亲得那么用力,这口脂肯定是花了,待会儿肯定会被人瞧出端倪的,还不如全部擦干净。 陆琉倒是没想到小姑娘会这么安静,瞧见她淡然的举止,他伸手从她手里将帕子拿过来,又见她露出诧异之色,才伸手擦了擦她弄到唇边的口脂。只是她唇瓣粉嫩丰润,就算不抹口脂也是极漂亮的。他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瞧着她樱桃般的小嘴,道:“好了。”声音一顿,又道,“……本王以为,你会哭闹。” 方才亲的时候,他倒没想太多,亲完了,就想:小姑娘被轻薄了,许是要哭鼻子了。完了,他都不晓得该如何哄她。 未料竟是这般平静的神态。 江妙没接话,收拾好了,转身欲走。陆琉却伸手,一把握着她的手腕。江妙回头一看,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说道:“王爷既然亲了,我再哭闹也没任何用处。幼时王爷曾救我性命,我记在心里,所以也相信,王爷不是那种人。今日之事,就当做……当做王爷一时犯了糊涂事儿。王爷把手松开成吗?” 陆琉松了手,见小姑娘像小兔子一般飞快的逃走了。手心登时一片空荡荡的,这才慢慢的垂下。心里一时有些糊涂了,究竟谁才是被轻薄的那个? 江妙提着裙摆小跑了一段路,之后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reads;。一想到方才在树从里的举止,江妙觉着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 这时候,在边上寻着的宝巾和宝绿才走了过来。二人急急走到江妙的面前,问道:“姑娘,你去那儿了?没事儿吧?” 江妙道:“我没事。”又问,“陈七姑娘如何了?” 宝绿心思简单,并未多想,说道:“陈七姑娘不慎落了水,现已经被救上来了,正在玉明宫的偏殿休息,长公主她们都在。” 江妙点点头,道:“那我去瞧瞧。” 宝巾的目光,却落在自家姑娘不染口脂的唇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登时蹙了起来。她见姑娘走了,经由身旁的宝绿提醒,才几步跟了上去。 玉明宫的偏殿,陈凝荞刚泡了一个热水澡,这会儿正裹着大红色绣牡丹被褥躺在黄梨木雕花架子床上。被褥鲜红,衬得她的小脸越发苍白如纸,可这副模样,比刚救上来那会儿冻得发紫的样子好多了。 江妙进去的时候,殿内好些小姑娘都到了,陈凝芷眼眶红彤彤的,坐在陈凝荞的榻边,一副担心坏了的样子。 江妙瞧见了站在一旁的霍璇,遂将霍璇拉到一旁,小声问道:“陈七姑娘身子如何了?” 霍璇认真道:“刚才大夫来瞧过,只是受了寒,亏得陈七姑娘底子好,好生调养一段便无碍了。”说着,又问江妙,“妙妙,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江妙一怔,好半天,才说道:“我找陈七姑娘的时候,和宝巾宝绿走散了,所以……” “……陈七姑娘这般安静之人,都出了这档子事儿,日后你若是要进宫,我得寸步不离的看着你才成。你若是出了事儿,你那三个哥哥,指不定都怨到我身上来。”霍璇大姐姐般的说道。 江妙小脑袋如捣蒜般,目光却忍不住看向了榻上可怜兮兮的陈凝荞。 若是她不知原由,兴许还会生出几分担忧,可一想到适才在树丛里,陆琉对她说得话,她就对陈凝荞同情不起来了。费这么大的心思,不惜牺牲自己的闺誉,都想当宣王妃,这陈凝荞的确是深藏不露。只是,陆琉也真是硬心肠。按理说陈凝荞的条件不错,又有庄太妃这个姨母撑腰,若要当个王妃,还是使得的。可江妙又想,以陆琉如今的地位和作为,想来也不需要娶一个有后台的妻子。 今日的赏菊宴只进行到一半,可发生了陈凝荞这种事情,自然也是进行不下去了。 长公主命人送今儿出席的贵女们出宫。至于陈凝荞,永寿宫那边也得了消息,身体抱恙的庄太妃据说要亲自来看一看这外甥女。 陈凝芷要陪着陈凝荞,是以江妙和霍璇又在殿内待了一会儿,待陈凝芷让她们二人回去,二人才走出了玉明宫。 走到外头,庄太妃正好过来,霍璇和江妙退到一旁行了礼,瞧着庄太妃一脸担忧的进了玉明宫。 陈凝荞瞧着庄太妃进来,便红着眼哭嚷着扑倒她的怀里,憋着这么久,这会儿金豆子掉的厉害,楚楚可人的一个,正裹着锦被颤着身。 庄太妃把人搂住,道:“究竟出了什么岔子,宣王没去么?”她是以长公主的名义给宣王捎了信,按理说应当会去的。 陈凝荞哽咽着摇头,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来,摇头道:“宣王去了,只是……只是他瞧见我落在水里,头也不回的走了reads;。姨母,他……他竟这般狠心。”陈凝荞容貌清丽,家世出众,怎么说也算的上天之骄女,从来都是她选人的,如今主动贴上去,已经算是破天荒了,未料对方根本不顾她的性命。 庄太妃也吃了一惊。按理说像宣王这般的男子,不可能对美色一点都不动心,她这外甥女生得美貌,配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吃亏的。就算不动心,瞧着小姑娘落水,他也理当下水救人,毕竟这是她的亲外甥女。 庄太妃暗叹陆琉的狠心,一把搂住嘤嘤啼哭的外甥女,晓得她今儿受委屈了,忙柔声安抚起来。 这头江妙同霍璇分开,回了府,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了乔氏。乔氏听后,也暗道这宫里水太深,心疼闺女的人家,哪个舍得送宝贝闺女进宫活受罪?宫里的荣华富贵,不过是面上光鲜罢了。乔氏道闺女今儿兴许有些受惊,便命宝巾和宝绿好生照顾。 江妙进了锦绣坞,瞧着“呦呦呦”凑上来的小鹿,抬手摸了摸它脑袋上的角,只是目下瞧着它,就想到这鹿是陆琉送的,一时又忍不住想起树丛里那荒唐事儿来。 进屋后,宝绿出去沏茶,宝巾才忍不住问道:“姑娘,今日宣王可有对姑娘……”她怕自家姑娘受了委屈不说实话,道,“奴婢瞧着姑娘嘴上的口脂没了,所以才……” 话说得这般清楚,令江妙的脸火辣辣的烫。宝巾一瞧吓得魂都丢了,急急道:“宣王真的欺负姑娘了?”先前宝巾对这位王爷的印象不错,未料他竟是这种人! 江妙到底是个姑娘家,脸皮薄,如今宝巾问得直白,她晓得自个儿能瞒得过宝绿,却瞒不过心细如尘的宝巾,遂抬眸道:“你放心,只是碰了一下,他没……没怎么欺负我。”其实她也想不明白,陆琉堂堂王爷,竟连她这颗青涩的果子都下得了嘴。又想到今日陆琉喝了酒,江妙便解释道,“他今日喝得有些多,所以才会……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姑娘家被人亲了嘴,哪是一件小事?可宝巾也明白对方的身份,若真的闹起来,肯定是姑娘家吃亏。落到最后,若是一顶小轿抬进了宣王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宝巾忿忿不平,可这事儿终究是息事宁人为好,又见姑娘也仿佛没放在心上,心里忍不住:姑娘真是心宽,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儿。 其实并非江妙不计较,只是晓得计较也计较不出什么结果来。晚上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今日树丛里发生的事儿。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自个儿不过是面上装得淡定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妙才沉沉得睡了过去。 待到次日清晨,江妙觉着小腹处有些胀鼓鼓的,掀开被褥一瞧,见亵裤和褥子上沾了红梅般的点点血迹,这才头疼的抚了抚额头。 上辈子,她到了十五还未行经,这也是她除却身体原因外,比旁的姑娘家出嫁的原因之一。那时她和陆行舟定亲了,她娘亲因为她久久未行经的这事儿,可是担忧了许久。最后她终于来了初潮。为着这事儿,她娘亲简直高兴得要烧香了。 因江妙经历过这档子事儿,自然不像一般小姑娘那般手足无措,极为淡定的唤来了宝巾和宝绿。 只是她没想到,昨儿被陆琉这么一亲,竟将她亲成了大姑娘。 章节目录 66|22 > 晋|江独家首发~~~ 江妙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大红云锦五蝠捧云团花锦被,小腹处用汤婆子捂着,略带婴儿肥的白皙脸蛋此刻有些恍神。 乔氏俏脸含笑,正絮絮叨叨的叮嘱着,低头瞧着闺女一副压根儿就没听进去的模样,才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道:“你呀,得好生听着。这事儿对姑娘家来说可是大事。”毕竟姑娘家的月事,可是同日后的子嗣息息相关的。 江妙哪里不知?只是乔氏说得这些话,她上辈子都听了好几遍了。她素来格外爱惜自己的身子,就算她娘亲不说,她也会好好注意的。 江妙略略抬眼,将刚才乔氏说的话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末了才眉目含笑,道:“娘,您瞧,女儿认真听着呢reads;。” 闺女记性好,乔氏也没话说,赶忙掖了掖她肩膀处的锦被,说道:“那好,娘呀不烦你了,你好生休息。”她得将这好消息告诉老祖宗去。说着便起身,朝着宝巾和宝绿交待一番,这才出了锦绣坞。 次日薛今月过来看江妙。 一听宝巾说江妙身体不适躺在榻上,还以为是又病了,未听宝巾解释,就急急忙忙跑进了江妙的卧房:“妙妙,你……”薛今月步子一顿,看着站在榻边的三个容貌相似的俊美男子,想着自个儿方才这么大的嗓门,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她朝着中间的江承许瞧了一眼,而后错开眼看向笑容灿烂阳光可爱的江承谚,喊道,“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我、我来看妙妙。” 三兄弟中,江承谚同薛今月的关系是最好的,幼时玩得很投缘,只是这几年薛今月长大了,同表哥之类的自该避嫌,也少了来往。可江承谚显然对男女之事不大避讳,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瞧着薛今月,就跑了过去,开心道:“今月也来了,你放心,妙妙没事。倒是你,怎么瞧着又瘦了些……”见薛今月乖巧的不说话,江承谚笑了,“怎么?跟我还害羞呢?小时候你不是还嚷嚷着要嫁给我吗?” 薛今月脸一烫,嘟囔道:“三表哥……” 老大江承让见自家三弟一副缺根筋的样子,忙过去搭住他的肩,道:“胡说什么呢?赶紧向今月道歉。” 江承谚也知道自己这玩笑开过头了,可他素来没什么分寸,加之幼时同薛今月的关系的确好,除却江妙这个妹妹外,他最疼的就是这个表妹了。江承谚伸手挠了挠脸,道:“是我不对,今月你别生气呀。” 薛今月倒也大度,摇摇头说没事,却因江承许站在江妙的榻边,她就不敢走过去了。 这屋子里头,江承让是知道自家二弟的心思的,而江妙也是心知肚明的,唯有江承谚这个二愣子,心性还像个孩子般,没有意识到这些事儿。江承让朝着江妙说了几句话,而后对着江承谚道:“走,陪大哥一起练拳去。” 江承谚登时露出为难之色,他是三兄弟中武功最差的,不满道:“大哥平日不是喜欢和二哥一起练拳吗?” 傻弟弟。 不顾江承谚的反对,江承让拧眉将自家弟弟拎了出去。 江承许低头看了一眼妹妹,柔声道:“那我先出去。” 江妙点点头:“嗯,二哥去忙吧。” 江承许眉目柔和,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转身走了出去,待走到薛今月的面前,才客客气气道:“表妹。” 薛今月愣了愣,抬眸看着江承许一本正经的模样,若是没见过他私下对待她的样子,还真以为他是个性情冷淡的正人君子呢。她也乖乖道:“二表哥。” “嗯。”江承许颔首,缓步走了出去。 薛今月面颊一烫,走到江妙的榻边,在绣墩上坐了下来,一抬头就对上了小姑娘笑盈盈的大眼睛,耳根子越发烫了几分,嗔道:“妙妙你不许笑我。”她这么聪明,肯定想到……想到她和二表哥之间的事情了。 江妙道:“好好好,不笑你,二嫂嫂reads;。” 薛今月嗯了一声,突然发觉不对劲儿,猛地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伸手捏江妙的小脸蛋,又羞又恼道:“好啊,你又笑话我了,早知道我就不过来看你了。”知江妙身体不舒服,她自然不敢使大力气,缓缓住手,耷拉着小脑袋道,“……妙妙,你都不知道,我瞧见二表哥就有些害怕。” 江妙倒是不明白了,如今二人的情况,不是挺好的么?她道:“你不讨厌我二哥了,是不是?” 薛今月诚实的点头,说道:“嗯,我本来就不讨厌他的。只是……只是他每回见了我就动手动脚的,只会欺负我。”她身边没什么交心的人,这些话她又不能告诉自己的娘亲,只能同江妙说了。薛今月的脑袋垂得低低的,不满道,“他就仗着我不会告诉我娘。” 的确是她二哥不对,眼下还未定亲,就这般占小姑娘的便宜。江妙有些不大好意思,伸手扯着薛今月的衣袖,道:“好姐姐,我二哥的确不对,那你若是能早些嫁给我二哥,这一切不就解决了吗?” 薛今月撇撇嘴,底气也足了些,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他说娶就娶,我才不嫁呢。” 这意思是…… “……我二哥同你说过了?”江妙问道。 薛今月点点头,说:“那回二表哥在法华寺亲了我,我的确很生气,原本这辈子都不想见他了。可是……可是之后在乔府,二表哥听完我的道歉之后,他也向我赔不是了。他说待我是真心的,若是我点头,他就让人来提亲……”他是真心想娶她的。可她胆子小,又这么笨,二表哥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呢? 不过—— 薛今月看着江妙,认真道:“我原以为二表哥只是存心占我便宜的,没想到他是真的打算娶我。”心思单纯的姑娘也有心思单纯的好处,譬如这会儿的薛今月,就因江承许一番负责任的话,令她不再追究他轻薄自己的事情。她脸颊绯红的笑了笑,道,“……我是好人家的姑娘,还没说亲呢,哪能这么随随便便被一个男子亲了嘴。这让我……让我以后怎么嫁给别人啊?” 只是,二表哥负责任是一回事,她嫁不嫁是另一回事。 听了薛今月这番话,江妙的脸颊也烫了几分。她原以为,这没什么的,原来……她抬手摸了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又想到了那日陆琉亲她的嘴,一时又烦恼了起来。他呢?他只是想占便宜,还是……还是别的? “妙妙,你怎么了?”薛今月抬手摸了摸江妙的脸,道,“怎么这么烫啊?你身子到底如何了?” 江妙回了神,将自己来了月事的事情告诉了薛今月,薛今月听了,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姑娘家的私密之事。薛今月小脸红扑扑的,也害羞道:“你还算好呢,我那会儿简直吓哭了,以为自己要死了呢。”说到这等糗事,薛今月也有些不好意思。 说着,见榻边小几上搁着的茶凉了,才道:“小日子的时候,肚子暖暖的才会舒服,我娘有个泡茶的小妙方,喝了保准管用,你等我会儿,我去厨房给你泡。” 江妙想说不用麻烦,却见活泼的薛今月已经起身走出去了。 她笑笑,捏了捏手下的被褥,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这厢薛今月一出屋子,走进小厨房,瞧见一个人也没有,正想开口喊个丫鬟,忽然瞧见暗处走出来的男子,吓得她手里的杯盏都掉了下来:“二表哥……” 江承许眼疾手快,稳稳当当将青瓷冰纹茶盏接住,搁到一旁的黄梨木小方桌上reads;。 薛今月第一反应就是转身。 江承许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往身边带,道:“我就说几句话。” 说几句话,需要搂着说吗? 薛今月本就羞恼,想着这地儿,随时都有丫鬟进来,更是害怕。若真要和她亲近,就不能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薛今月急急的踩着江承许的脚,已经很用力了,见对方没有声响,不敢再踩用力,只委屈道:“那你把我放开,会……会被人看见的。” 江承许道:“放心,她们不会进来。”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面看着她,问道,“我上回同你说得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薛今月咬了咬唇,想了想,道:“我再想想。”她见江承许敛了眉,急急道,“你若是着急,娶别人就成了。”她可是知道的,大表哥的亲事定下之后,姨母就一直为他安排亲事,相看了好多姑娘。这其中不乏有比她聪慧、比她美貌的。他若是这点耐心都没有,那他也有没多少诚心想娶她。 江承许听了,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薛今月一愣,觉着有些不对劲,她素来胆子小,下意识就往后面了几步。 之后却是“嘭”的一声,毫无预兆的被男人压到了门板上…… 宝绿正打算去厨房,瞧见厨房的门忽然关上了,赶忙走了过去,半道上,一个高高瘦瘦的青衣小厮忽然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宝绿一瞧,见对方是二公子身边的长随俞进,才惊讶道:“俞大哥?” 俞进客客气气道:“宝绿姑娘,这儿没事,你进屋去瞧瞧姑娘吧。” 宝绿想说屋子里有宝巾姐姐在,可她也不是个傻的,晓得许是有些事情不好让她知道,也就没过去。宝绿朝着俞进福了福身,道:“那俞大哥,我先进去了。” 江妙在屋子里等了许久,才见薛今月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她捧着薛今月用妙方泡的茶,一打开茶盖,就闻到一股枣香味儿,眼眸晶亮,忍不住赞道:“这茶可真香。”她见素来聒噪的薛今月不说话,抬眸仔细瞧了瞧,见她一张小嘴儿微微嘟起,好似正在和谁赌气似的。 而且江妙细心,晓得方才薛今月嘴上抹得是浅粉色的口脂,这会儿小嘴红通通的,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一般,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的。 江妙捧着茶小口小口的喝,心里头明澄澄,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薛今月本就做贼心虚,目下一听江妙笑了,便知又被她知道了,恼羞成怒急急道:“不许笑不许笑,你们兄妹俩都是一个德行,惯会欺负人!” 江妙抿着嘴不笑,好说歹说的说了一大堆软话哄这位二嫂嫂。 待半月后,江妙听到她爹娘要请荣国公府老太太去薛家给她二哥提亲时,心下自然也没多少惊讶了。 章节目录 67|23 > 晋|江独家首发~ 有荣国公府的老太太出面儿,这门亲事自然顺顺利利的说了下来。 加之两家本就是表亲,镇国公府的二公子江承许又是容貌能力都是挑不出错的,同薛今月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没有比这门亲事更合适不过的了。 而且乔氏先前也晓得了二儿子的心思,同薛府的林氏,也就是薛今月的娘亲提过。林氏本就欣赏江承许年纪轻轻身上那股沉稳劲儿,知道他中意自己的闺女,也觉得这平日不动声色的少年甚有眼光。 一番考虑,加上镇国公府亲了这么一个媒人上门说亲,这门亲事也算是给足了诚意,岂有不答应之礼? 林氏一想到先前差点将闺女许给了祁澄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起来都有些后怕。想来瞧着文质彬彬的男子,并不一定是表里如一,像江承许这种不爱说话的,兴许才更会疼人。 亲事定下来了,薛今月在自个儿的闺房捂脸害羞。 林氏一进来,看着闺女这般羞答答的小模样,笑盈盈道:“怎么?先前不是说你二表哥凶,挺怕你二表哥的吗?”小时候薛今月的确怕江承许,可她又喜欢江妙和其他两位表哥,所以每回去镇国公府玩自然有些纠结。 薛今月护短道:“哪有?二表哥挺好的。”至少他说话算话,虽然霸道了些,但是还是挺负责任的。 林氏原本还担心女儿心思单纯不懂事,这会儿一听对江承许的看法有了改观,她心里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reads;。林氏低头看着女儿,说道:“今月,你放心。你二表哥是你表姨夫一手教出来的,这人品错不了。你瞧,你表姨夫到现在身边就你表姨母一人……”男子若是要一辈子只妻子一个女人,那是不大可能的,可偏生江正懋就做到了。若是江承许和他爹爹一样,那便是她女儿的福分了。 薛今月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可她知自家爹爹身边也是有姨娘的,好多大户人家的老爷公子,都有娇妻美妾的。一想到日后她同江承许成亲,江承许兴许还会有别的女人,他会像对自己一样,亲她们,抱她们,薛今月一张小脸就沉了下来。 上回她答应他之前,应该提要求的。她怎么给忘了呢?真是笨死了。 这厢薛今月正烦恼稀里糊涂就答应了江承许的提亲,而镇国公府的动作又这般快,只半个月,就上门提亲了,后悔答应的太轻易。 而镇国公府这边,老太太却盼着,几个孙儿能早些成亲。 老太太眉目慈祥,坐在宝蓝色云龙捧寿坐褥的禅椅上,看着坐在一旁的孙儿,笑吟吟道:“定了亲,这成亲自然也快了。待明年让哥儿的亲事办完之后,就轮到给你办喜事儿了。今月那孩子,乖乖巧巧的,我素来喜欢,成亲之后,你可不许欺负人家。” 因镇国公府就江妙一个孙女,老太太对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格外偏爱,而薛今月又是经常来镇国公府的,每回同江妙二人在老太太身边说些讨人喜欢的话,老太太就欢喜得不得了,早就将她当成亲孙女了。 江承许道:“祖母放心,孙儿明白。” 江妙正低头剥着松子,听了自家二哥一番话,一双亮亮的大眼睛忍不住看向江承许。她这二哥,比她爹爹还要冷淡沉默,平日里是个不喜形于色的,这会儿乖巧的回着祖母的话,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红通通的,是害羞了。 江妙觉着有趣儿,忍不住弯了弯唇。 冯氏是个眼尖的,一见江妙露出盈盈笑意,便道:“唷,妙妙也笑了。”说着看向老太太,道,“老祖宗,过了年咱们妙妙也十三了,这亲事呐,得早些准备才是。咱们妙妙选婿,那可是要擦亮眼睛的。” 好端端的,怎么说到她身上来了?江妙脸颊一烫,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老太太也知宝贝孙女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目下这么一瞅,见孙女生得水灵美貌,眼儿含着水汪汪的雾气,小脸儿稚气未脱,却也能预见日后的颜色了。可大户人家的主母,大多不会选太过漂亮的,先前乔氏这门亲事,老太太起初也是有些不满的,只是江正懋自己喜欢,他又是个痴情种,老国公爷点了头,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了。可这么多年下来,老太太对乔氏这个长媳相当满意。只是,她尚且如此,旁人家大抵也是这般想的。 江妙见老太太盯着她瞧,便知老太太当真在考虑了,忙将手里的松子放回碟内,坐到老太太身边,抱着老太太的手臂,娇娇道:“孙女不嫁,孙女要一辈子陪着祖母。”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特别是上了年纪的。 老太太搂着怀里的小孙女,微笑着,脸上是一道道岁月留下的痕迹。她道:“妙妙放心,祖母一定给你选个好的reads;。” 江妙小脸红扑扑的,乖巧的没有接话。 其实上辈子,她同陆行舟定亲,她这祖母,也是不喜欢的。不过祖母也觉得陆行舟是个好孩子,只道陆行舟的娘亲孟氏是个难缠的,祖母怕自己嫁过去之后会吃亏,毕竟陆行舟是孝子,一贯不会违背孟氏的意思。 可这些担忧的事情还没发生,她却已经没命嫁给陆行舟了。 如今想来,江妙觉着这兴许也是一桩好事——前世她病弱,横竖活不了多久,与其成了陆行舟的妻子,不过干干净净的走。只是难为了她的亲人为她伤心了。 从老太太的尚恩堂出来,乔氏同冯氏戚氏分开了,才拉着江妙说话:“……腊月初五平津侯府办百日宴,你随娘一道去。”她瞧瞧江妙漂亮稚嫩的眉眼,叮嘱了一句,“就穿上月锦绣坊刚送来的那件芙蓉锦袄子。” 那件粉色绣兰花芙蓉锦短袄虽然不算太过鲜艳惹眼,却也有些精心安排的成分。乔氏不会无端端叮嘱的,而江妙是个一点就通的,自然就想到了乔氏心里的打算。 她低头缠着手指,心想:看来她娘亲真的打算早些给她定亲了…… 腊月初五的这一日,江妙早起梳妆,乔氏也仿佛刻意叮嘱了宝巾和宝绿,这俩丫鬟将自家姑娘打扮的端庄大方。不过江妙年纪小,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倒是有些不适应这番打扮了。 只是这圈子里的人,若要选儿媳,最重要的可是稳重,决计不会是美貌。 江妙身为镇国公府的嫡女,亲事本就不用太担心。只是乔氏先前鲜少带闺女出门,如今倒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乔氏同领着江妙到平津侯府的时候,这平津侯府早已宾客盈门热热闹闹的。 平津侯夫人的芳雅院已经坐满了衣着光鲜珠环翠绕的命妇贵女。 江妙乖乖巧巧的跟在乔氏身后。 霍璇正围在自家娘亲朱氏的身边,看着襁褓中白白胖胖的小弟弟,一抬眼看见乔氏后面的江妙,登时眼睛一亮,起身走到江妙的身边。霍璇是个懂礼的,先甜甜的叫了乔氏,而后才拉着江妙道:“妙妙也来看我家小弟弟吗?” 平津侯夫人朱氏孕有霍砚霍璇两个孩子,如今又喜得麟儿,的确是一桩喜事。 江妙点点头。因镇国公府自她之后再也没有堂弟堂妹,江妙倒是没有同小娃娃接触的机会,最近的,也当属如今已经八岁的乔元宝。她有些好奇,抬眼见朱氏怀里的小奶娃,依稀能瞧见他胖嘟嘟的侧脸。 这俩月难得见江妙来平津侯府,霍璇朝着她眨眨眼道:“走,我带你去瞧瞧。”说着,就拉着江妙过去了。 朱氏素来喜欢江妙,目下见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喊了人,小脸粉嫩嫩的,穿着打扮端庄大方,漂亮得不得了,越发瞧着挪不开眼了。 乔氏也同朱氏说了几句话,目光落在朱氏含笑的眉眼上,便知朱氏对闺女的喜欢是真心实意的,心里忍不住道:若是当真寻不到更好的,霍砚也不错。 而江妙倒是没注意旁的,目光悉数落在朱氏怀里戴着虎头帽、挂着长命锁的小奶娃身上,见小家伙生得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白白肉肉的脸蛋,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脸,而后张着小嘴巴,咿咿呀呀叫了起来,晶莹的口水都流出来了reads;。 朱氏笑笑,忙温柔的给儿子擦口水。 霍璇忍不住叹:“弟弟很喜欢妙妙呢。” 江妙上辈子同子嗣无缘,可姑娘家仿佛生来就对小孩子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目下瞧着胖嘟嘟可爱的小奶娃,江妙心里特忍不住想:若是这辈子,她也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一想到这辈子自己的身体无碍,健健康康的,日后若是成了亲,生孩子也不成问题,江妙对亲事仿佛也多了几分期盼。 霍璇领着江妙出去。 外头冷,霍璇还体贴的替江妙拢了拢斗篷。江妙看着身旁这个大姐姐一般照顾自己的霍璇,笑吟吟道:“谢谢璇姐姐。” 霍璇道:“你同我客气做什么?”她又说起了薛今月的亲事,“……你同今月从小一起长大,她当你的二嫂嫂,倒是不错。” 听霍璇语气中有些羡慕,江妙便知她是不愿嫁入皇宫的,可是这桩亲事,对整个平津侯府来说,太重要。她是个知轻重的,面上自然开开心心的应下,可心里头,怕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只是再过半年,她就得入宫了。 江妙点头,不提这事儿,说道:“嗯,这大嫂和二嫂嫂我都喜欢,就等这三嫂嫂了。” 霍璇笑笑,步子一顿,看着江妙道:“若是我没婚约,我就嫁给你三哥,当你三嫂嫂。” 江妙瞧着霍璇脸上的笑容,倒是愣住了,心下“咯噔”一声,眼神木木的看着她,暗道:难道霍璇真的对三哥…… 瞧着江妙这副认真样儿,霍璇“噗嗤”笑出了声儿,用指头轻轻戳了戳江妙的小脑门,道:“开玩笑的,你这个傻丫头,难不成当真了?” 江妙也是一阵赧然,道:“也是,我三哥孩子气,璇姐姐才瞧不上眼呢。” 霍璇倒是对江承谚没多少看法,毕竟接触的不多,只是景惠帝在她心里的印象太差,令她觉着,随便拉出一个男子,都比他好得多。 若她真的能选,肯定选择嫁给江承谚——至少江承谚,没有青梅竹马捧在手心宠爱的小表妹。 只是霍璇觉着这等烦恼之事,实在不宜告诉江妙,这个傻丫头,还是适合被一大家子宠着开开心心过日子。 走了一段路,霍璇和江妙就碰见了霍砚。 霍砚穿宝蓝色云纹棉袍,高大挺拔,斯文有礼。 只是,霍砚一见江妙,就有些紧张。可到底是多日未见,他还是忍不住细细打量她一番,见她这小脸两侧还是肉肉的,没有憔悴,心里的担忧也少了几分。他微笑道:“妙妙。” 江妙也叫了一声霍大哥。 霍璇挽着江妙的手,嗔道:“哥哥只看到妙妙,都看不到妹妹了reads;。” 这话说得霍砚面红耳赤,有些害臊道:“不许胡说。” 霍璇吐了吐舌头,没胡说了,省得她家哥哥在心上人面前出糗。她朝着江妙身后的宝巾和宝绿道:“我院子里新养了一只小狗,两位姐姐要不同我一道去瞧瞧?” 这声姐姐,宝巾和宝绿可是承受不起,毕竟面前这位,可是马上要当皇后的。只是霍璇私下素来不计较这些,待身边的丫鬟也极好。可这会儿这意思,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宝巾看向江妙,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毕竟有了上回宫里那事儿,她可不敢离开自家姑娘半步。 江妙虽然有些不大好意思,可瞧着霍璇这般积极卖力,也只能点头道:“你们同璇姐姐去瞧瞧吧,我待会儿就过来。” 霍璇知道江妙给面子,忙带着宝巾和宝绿走了,倒是霍砚,有些喜出望外,一时语无措,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怔怔看着眼前娇小美貌的姑娘,启唇道:“妙妙,你……你身体好些了吗?” 江妙有些想笑。霍璇隔三差五来看她,大抵也有他的关心在。她爹娘哥哥们关心她,是因为彼此是亲人,如今霍砚这个外人对她心心念念,她的确该感激的。江妙回道:“多谢霍大哥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他知道她没事。 霍砚笑了笑,又道:“你上回送我的扇坠,我、我很喜欢……” 对上男子清泉一般干净明澈的眼睛,江妙忽然觉着有些歉疚。她原本的确想过嫁给他的,所以才没有拒绝他一直以来的关心。只是,陆琉也对她上心了……目下她还不知他对她上心到如何程度,至少她二哥不小心轻薄了今月之后,马上就朝她道歉并且提亲,而他…… 江妙垂眸,淡淡道:“霍大哥喜欢就好。” 霍砚一怔,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妙妙,长平街有间新开的铺子,是卖糖炒栗子的。他家的特别好吃,我同阿璇经常去,若是待会儿你有空,咱们可以一起去吗?”他怕她误会,忙道,“……阿璇也去的。” 糖炒栗子刚热乎的时候才最好吃,江妙那三个哥哥,平时也带她出去过。 江妙认真的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头。 霍砚神色紧张,手心都有些冒汗了,待瞧见小姑娘点头,才笑容灿烂了起来。 之后霍砚送江妙去了霍璇的院子,霍璇瞧着江妙安安静静的,以为她生气了,才将她拉到一旁,解释道:“妙妙,你别生气呀。我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对,可是我……我哥哥他真的很担心你。妙妙,我下次绝对不会了,你就信我一回。我哥哥他、他,没欺负你吧?” 虽说她哥哥不是那种人,可到底太喜欢江妙了。 江妙忙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她笑了笑,又道,“不过这话是你说的,不许有下一回了。” 霍璇瞧着没事儿,才松了一口气,可听着江妙这番话,又暗暗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了。她心下懊恼,只是想着眼前这小姑娘是个心软的,凡事说上几句好话就成,也就释然了。 宴席过后,江妙同乔氏说了要和霍璇一道出去买糖炒栗子,乔氏倒是没反对reads;。 俩小姑娘坐在马车里,江妙怕冷,直接缩成一团,怀里捧着热乎乎的手炉。 霍璇不怕冷,可掀开帘子,看着边上披着蓝色斗篷骑在马上的哥哥,倒是有些心疼坏了。 好不容易到了长平街。 坐在马车上的江妙,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糖炒栗子的香味儿。 俩小姑娘下了马车,霍砚下马走到二人的身旁,朝着不远处生意兴隆的小铺子一指,说道:“就是那儿,咱们一道过去吧。” 江妙同霍璇点点头,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直接走了过去。 这糖炒栗子极香,刚炒出来的,一个个深褐色的,热乎乎的。霍砚让她们坐到一旁的小桌子旁,自己亲自过去排队买栗子。 霍璇靠了过去,冲着江妙道:“我这哥哥,就是太老实了。” 江妙看着人群中鹤立鸡群、风度翩翩的霍砚,也展颜露出了一丝笑容。的确,像霍砚这种谦谦君子,的确是少见。 过了半刻钟,霍砚同小厮拿着几包栗子过来了,江妙和霍砚眼巴巴的看着,本就有些馋,目下也顾不得矜持,拿起一颗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就开始自己剥。 霍砚关切的叮嘱道:“慢慢吃,先吹吹,小心烫。” 江妙吹了几下,轻轻松松将栗子壳剥了一般,露出金黄饱满的栗子肉,她开心的咬了一口,突然脸色一变,半颗栗子含在嘴里,急急道:“烫、烫烫烫……” 霍砚的脸色也变了,自然不顾男女有别,直接将手掌伸到了江妙的下巴处,道:“赶紧吐出来。” 舌头烫着了,江妙哪里还想这么多,一听霍砚的话,就立刻将半颗栗子吐了出来。 堪堪吐在了霍砚的手掌上。 可霍砚却半点都没嫌脏,只担忧的看着她的嘴,问道:“烫着了吗?” 江妙低头,看着霍砚掌心带着口水的半颗栗子,脸上火辣辣的烫,摇摇头道:“没事。” 不远处的黑漆平头马车上,陆琉沉着脸慢慢将帘子放下。 边上的陆何试探的问道:“王爷?” 陆琉道:“回府。” 大老远亲自绕到这里来买糖炒栗子,这就……这就回去了?陆何有些难以置信,可以前对面举止亲密的二人,陆何也明白了自家王爷心情不悦的原因。正当陆何上了马车,却听里头之人又道:“去长兴街。” 长兴街,那不是……陆何笑笑,心中释然。 守株待兔。他懂的。 “姑娘,让奴婢瞧瞧,舌头还疼吗?”回镇国公府的马车内,宝巾关心的问道。 江妙伸手抚着嘴,喃喃摇头道:“没事,明儿就好了reads;。”她舌头的确被烫着了,所以连糖炒栗子都不想吃了,就想回府。 宝巾心疼道:“方才让奴婢给姑娘吹吹就成了,瞧姑娘急的。” 江妙也是后悔。不但没吃着,而且还在霍砚的面前出了丑,也难为他不嫌弃她了。 说了一会儿话,马车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江妙同宝巾面面相觑。宝巾反应快,立马探出脑袋去看,一瞧又是宣王的马车,吓得脸都白了。她忙冲着自家姑娘道:“姑娘,是宣王……咱们怎么办?” 宝巾是知道宣王欺负自家姑娘之事的,自然不会像以前那般觉着宣王是个好人,更不会觉得他不会伤害她家姑娘。 江妙倒是没慌张,只让宝巾下去瞧瞧。宝巾下了马车,同陆何说了话,才哭丧着脸重新上来,道:“宣王让姑娘上他的马车,姑娘,这不成……咱们还是想法子回去吧。” 江妙垂眸想了想,觉着这么多天过去了,陆琉应该是想清楚了,今儿大抵是要给她一个交代。江妙行事素来不拖泥带水,丝毫没有犹豫,对着宝巾和宝绿道:“你们放心,我过去一下。若是有什么动静,我会喊你们的。” 宝巾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宝绿也跟着点头。 陆琉正坐在马车内,修长的双手随意的搁在膝上,右手食指百无聊赖的轻轻敲着,待察觉到有人上马车的动静,才抬头一看。 穿着石榴红织锦斗篷的小姑娘进来了。陆琉的目光不经意的打量了一番,却瞧小姑娘今日的打扮,竟比那日进宫还要庄重。 ……不过是平津侯府,一个小小的百日宴罢了。 陆琉淡淡道:“坐罢。” 江妙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乖巧的坐下,举止甚是淑女。 可她屁|股刚碰到下边的软垫,便察觉到马车行驶了起来,江妙吓得白了脸,道:“王爷!” 她是相信他才上的马车…… 陆琉见她一副被吓着的模样,解释道:“放心,只是寻一处僻静的地方谈话,左右不过半刻钟,本王一定放你回去。” 江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双手死死攥着斗篷一角,小脸紧绷着,表情有些不满,语气也冷淡了几分:“王爷想谈什么?” 见她生气了,陆琉也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不对,估摸着是吓坏她了。依着往常,他兴许还能开口赔不是,可这会儿一张嘴,却道:“方才你和霍砚在做什么?” 江妙蹙眉,不满的看着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莫不是刚才的场景,恰好被他瞧见了?而且他这语气,让江妙觉得自己像是被自家夫君捉奸的妻子……这种感觉太荒唐,可江妙不喜欢有误会,没有扭捏的直接解释道:“我吃栗子的时候舌头不小心烫着了……” 烫着了? 陆琉的表情没有丝毫舒缓,眉头反倒蹙得更紧。他极快的坐了过去,低头看她:“让本王瞧瞧。”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江妙未想太多。她轻抬下巴,缓缓张开小嘴,方便他看清自己不小心被烫伤的舌头…… 章节目录 68|23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陆琉捏着她的下巴,没有太用力。觉着小姑娘的皮肤细腻温滑,像剥了壳的鸡蛋,嫩得有些过分了。她张了嘴,他低头瞧了瞧,见果真是烫到了。 好在不算严重。陆琉用指腹摩挲着她唇瓣周围的皮肤,待对上她水亮亮的大眼睛,和微微启着的粉嘴,令他登时想到了什么,黑眸一沉,忍不住俯下身去…… 上一回是她毫无防备,这回有了经验,江妙哪里还会随意被他轻薄? 她脑袋一缩避了开来,男人的唇恰好落在了她的发顶。温温热热的,江妙觉着头皮有些发麻,伸手去推他,却被他用力的握住腕子。她本来是想好好和他谈谈的,没想到他竟然对她……又想到自家二哥和今月,江妙忍不住想:是不是平日里不爱说话的男人,私下都这样? 江妙的脑袋上戴着毛绒绒的兔儿卧,兔儿卧是用雪白的珍贵貂毛制成的reads;。 是以,陆琉不慎吃了满嘴的毛。 他眉头蹙了蹙,而后将唇挪开一下,落到小姑娘的头皮上,才眉目舒缓了一些。他握着她的手腕,音色低沉的问道:“你同霍砚的关系不错?” 江妙撇撇嘴道:“我同璇姐姐亲如姐妹,霍大哥自然对我关爱有加。”她见他半天不说正事儿,心里有些恼,抬头问他,“王爷问这个做什么?若是王爷今日找我,是问这些琐事之事,那王爷还是放我会去罢。” 他知她家教甚严,本就不打算同她多说。霍砚的事情,他不再多问,反正迟早会知道的。陆琉思忖片刻,说道:“那日之后,本王想了很多……”他拍拍她的小脑袋,却见她挪了挪小屁股,同他离得远了些,他面色不悦,道,“过来些,当心摔下去。” 江妙不动,动了动被他握着的手,扬起小脸道:“那王爷先放手。” 陆琉没放,直接将人拖了过来。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几分力气,陆琉一用力,就被他轻轻松松就挪到了身边。他知她是个聪慧的,直接道:“那日的事情,的确是本王不对,若你点头,待年一过,本王就找人上门提亲,你觉着如何?” 江妙一顿,愣愣的看着他,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可是他的表情太平静,端得一副长辈模样,好像他说了要提亲,她就得屁颠屁颠嫁给他似的。不过,总归没让她看错人。 她嘴角翘了翘,认真想了一番,倒也没太害羞,说道:“容我考虑考虑。” 他没打算她一下子答应她,只是如今听她说要考虑,心里的确有些不是滋味。他并不想表现出来,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本王身上有什么令你不满的吗?” 江妙年轻轻的,却是个有主意的,听了这话,才道:“太多了。” 陆琉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江妙大着胆子,说道:“王爷你虽然身份尊贵,可我好歹也是镇国公府的嫡女,享惯了荣华富贵,不在意这些东西。而且我爹娘想让我嫁给老实上进踏踏实实的夫君,王爷您……明显不是。而且王爷想着身处高位,身边有太多人盯着,我还没这个自信,能站在您的身边。”如今陆琉的权力有多大,危险就有多大,他至今未成亲,无妻无子,没有软肋,大抵也有这个原因在。“……王爷你也知道,上回的事,我不敢声张、不敢发脾气,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顾忌你的身份。我不敢得罪。” 若换作旁人,她哪里会这么好脾气?江妙事后也想过,若是换做其他人亲她,她会如何?结果是,她对陆琉的态度是最宽容的。 陆琉定定的看着她,发觉小姑娘年纪虽然小,可心里头比谁都看得通透。不过他得承认,她说得这些,每一条都是有道理的。 只是,陆琉的眉眼忽然温和了些,问道:“那除却那一大部分原因之外,还有小部分原因,是什么?” 江妙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时怔住,脸颊慢慢烫了起来。 江妙觉着,她再如何聪明,在他的面前,这聪明仿佛不够用。 陆琉忽然松了手,而后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见她挣扎就用力箍紧,将唇瓣抵在她的发顶,喃喃道:“你倒是说说看……” 章节目录 69|24 > 晋|江独家首发 她的脑袋抵在男人炙热的胸膛上。 他轻笑着说话,震得她耳朵有些嗡嗡作响。 江妙有些懵。自幼良好的淑女教养告诉她,小姑娘家这般和男子搂在一起,简直不成体统。可偏生陆琉总是爱对她动手动脚——仗着她的力气小,不是他的对手。 小姑娘红着脸,拧着眉,陆琉瞧见了,也不再逗她,将她放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好了,本王不问便是。那你好生考虑一番,等过了年,给本王一个答复。”他见她心不在焉,伸出指头在她的光洁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可听见了?” 江妙吃痛,蹙眉揉着脑门,黑漆漆的眼睛不满的看着他,不情不愿的点了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陆琉心情好了些,瞧着她身上毛绒绒的兔儿卧和斗篷,又道:“上月本王狩猎,打到一只白狐,那狐狸毛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改日我给你送来,好做个披肩。” 江妙忙道:“我不要。”她见陆琉乜着眼看着她,忙往后面挪,恰好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她听到外面宝巾和宝绿的声音了,遂冲着面前的男人道,“王爷留着自个儿做披肩好了。”说笑着,就提着裙摆极快的下了马车。 竟跑得这般快。陆琉心下无奈,抬手捏了捏眉心,嘴角却漾起一丝和煦的笑意。 重新回到马车,宝巾和宝绿完全是吓坏了。得亏只离开了一刻钟左右,若是时间再久些,俩丫鬟还不吓死。 宝巾将手炉捂在江妙的怀里,倒是没开口问,只细细打量一番。见自家姑娘衣衫整齐,妆容未花,口脂也在,便晓得方才没发什么不好的事情,自然长吁了一口气。 江妙捧着手炉取暖,耳畔听着车轮子轱辘辘的声音,一抬头,瞧着宝巾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便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不好意思的错开眼,心下更是狠狠责骂了一番罪魁祸首。 回府之后,江妙刚下马车就看到自家三哥直挺挺的立在那儿。江妙甜甜的喊了一声“三哥”,江承谚才迎上来,一双狭长的黑眸看着妹妹被冻得红通通的鼻尖儿,心疼道:“怎么才回来?” 江妙一面同江承谚说着,一面进府,道:“同璇姐姐多说了一会儿话,就耽搁了。”她转过脑袋望着江承谚,笑容灿烂道,“……三哥,长平街的那家铺子的糖炒栗子味道不错,改明儿我们一块儿去罢。” 妹妹笑得甜,江承谚自然点头应下了。可他是知道的,今儿妹妹和霍璇一道出去,身旁肯定跟着霍砚。那霍砚对他妹妹的心思,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一想到霍砚温温和和的笑容,还有他爹爹对霍砚欣赏的眼神,江承谚就开心不起来了。 江妙倒是明白三哥这副表情。上辈子她要嫁给陆行舟时,她三哥也是这副模样。安抚好了三哥,江妙回自个儿院子,就见里头乔氏正坐在屋子里头。 江妙过去,坐到乔氏的身边,挽着乔氏的手臂,道:“娘。”之后又喋喋不休的同乔氏说了今儿同霍璇一道吃糖炒栗子的事儿,“……娘您瞧,女儿还给你带来了呢reads;。女儿给你剥。” 见闺女一副要亲自给她剥栗子的架势,乔氏哪里舍得?她这宝贝闺女一双玉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日里吃栗子,除却身边的丫鬟嬷嬷,有三个哥哥在,也是不需要她动手半分的。 乔氏知道闺女孝顺,忙制止道:“不用了,回头我让你爹爹给我剥,我待会儿带过去就成了。” 也成。江妙晓得她爹爹素来疼娘亲,这栗子,自然也不需要她这个女儿动手了。她爹爹给娘亲剥,才是夫妻间的甜蜜事儿。 江妙脸颊染笑,瞧自家娘亲一直看着她,之后才疑惑道:“娘,你有事儿要同女儿说吗?” 乔氏说没有,只如往常般叮嘱了几句,就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正懋散衙回府,一进屋就看见妻子坐在绸榻上。他见桌上搁着一袋糖炒栗子,晓得近几年妻子倒是被闺女带得有些爱吃了,便动作熟稔的剥了几颗栗子头,而后坐到妻子的身边,自身后将人搂住,抬手喂了一颗。 江正懋素来性情冷淡,唯有对妻女宠溺无边。乔氏倒是习惯了自家夫君的浓情蜜意,如今四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这夫妻二人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如胶似漆。 乔氏吃了一颗,柳眉弯弯,之后稍稍蹙拢。 江正懋抚着妻子的眉心,凑过去在妻子的脸上香了一口,声音温柔道:“怎么了?” 乔氏顺势偎在自家夫君的怀里,说道:“今儿妾身带着妙妙去了平津侯府出席百日宴,那平津侯夫人待咱们妙妙倒是真心好,阿璇和妙妙也像亲姐妹似的,之后妙妙说要同阿璇一道出去买栗子,妾身答应了——” 江正懋却是懂了,道:“霍砚也去了?” 到底是心有灵犀的夫妻,一点就通。乔氏点头:“嗯。方才妙妙回来,我瞧着她挺开心的,就像……就像当年我和表哥你一样……”说到后面,乔氏的声音低了些。 江正懋笑笑,问道:“哪样?”他瞧着妻子的脸都红了,心下了然,遂抬手轻抚,说道,“霍砚的品行我信得过,就算妙妙同她走得近些,也不会做出越距的举止,你大可放心。”想着年轻那会儿,他俩还没定亲,他相方设法约妻子出来,亦或是装作频频偶遇,如今回想起来,也是一桩极美妙的事情。他们是过来人,这些都懂的。闺女长大了,总归要有心仪的男子。 乔氏抬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妾身承认,霍砚那孩子的确好,配咱们妙妙,是不吃亏的。只是妾身总觉得,咱们妙妙还能寻着更合适的。可今儿见妙妙这般开心,妾身倒是觉得,兴许表哥你的决定是对的。”之前江正懋很中意霍砚,可乔氏欣赏霍砚,却没将他当成女婿人选,而今日——若是闺女自己喜欢,那她还有什么异议? 江正懋道:“那你的意思是,若是明年平津侯府的人来提亲,咱们就答应?” 乔氏笑笑,点了头,说道:“咱们自然要摆摆姿态,不过也不能太过分,若是把人家吓跑了,咱们闺女兴许要哭鼻子了……” 这话倒是说出了姑娘家的心声。江正懋笑意更甚,低头抵着妻子的额头,四目相对,眉目深情道:“当年我来提亲,岳父大人起初不答应,你是不是也着急坏了?可有哭鼻子?” 听着自家夫君打趣儿的话,乔氏脸一红,娇嗔着伸手捏了他一把reads;。 这男人,真是年纪越大越不安份。 腊八这一日,长公主忽然派人给江妙送了东西过来。 有了前面几次,加上长公主亲自来过一回,这次送东西,倒是不像之前那般惊讶了。 乔氏瞧着手里这张狐狸皮全身雪白,正是少见的白狐。虽说乔氏也是见过世面的,可这狐狸皮讲究的是一份心意,长公主对闺女这般上心,她当然高兴。 乔氏往江妙的身上比了比,道:“娘让人给你做件披肩,你看成不成?” 江妙瞅了几眼,心里头明白,这狐狸皮才不是长公主送的,而是陆琉以长公主的名义送的。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娘,咱们能送回去吗?”她只答应陆琉考虑考虑,这节骨眼上,不好再收他送的东西。 哪知江妙话音刚落,乔氏一双美眸就瞪了她一眼,说道:“长公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送出去的东西,若是还回去,那不是摆明了不给她面子吗?”她没给江妙开口的机会,直着腰板道,“就这么定了,下回你若是有机会见着长公主,多谢谢她就成。” 她娘亲雷厉风行,江妙也不好说什么,只木木的点了头。 年关将至,镇国公府自然也忙碌起来。江正懋和三兄弟都放了假,一家子待在一块儿,时间过得自然是快。每年这时候,都是阖府上下最忙的时候,过年守岁,完了江妙要跟着爹娘一块儿去长辈家拜年。 初二的这一日,江妙就随爹娘到了乔府,给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两位舅舅拜年。 过了年,江妙就十三了。 十三岁的小姑娘虽然略显稚嫩,却也是亭亭玉立,初绽少女的风华。乔慕宜同江妙的关系好,一见她来,就热情的将她往自己的院子里带。 经过长廊的时候,江妙恰好遇见了乔循。 今儿江妙穿了一身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披肩围着脖子的那处是一圈毛绒绒的雪色貂毛,衬得小姑娘这张俏脸越发的粉嫩可爱。上回的事情,江妙可是记在心里的,这会儿虽然气消了,可有过这么一回,她同乔循这位表哥自然也下意识保持了距离。 江妙叫了声:“循表哥。” 乔循笑笑点头。前段日子,他原以为礼部仪制司朗中非他莫属,最后却选了个碌碌无为的蔡歧。这究竟是景惠帝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意思,最是清楚不过了。可这也令乔循明白,这位小表妹,日后可不能得罪了。说不准,还真能成为宣王妃呢。这么一来,乔循对江妙的态度越发殷勤了几分。 乔循走了,乔慕宜瞧着乔循的背影,才冲着江妙小声嘀咕道:“我大哥怎么对你这么客气?”她盯着江妙的脸,歪着脑袋不解道,“难不成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还是被你抓住了把柄。” 江妙觉着,她这位宜表姐,就是太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可这事儿,江妙可不敢说,只装作一脸懵懂,道:“我同循表哥都没什么机会见面,哪能有什么事儿啊?” 乔慕宜摸着下巴想了想,的确觉得在理,而且江妙这张小脸太无害,看着就不想是会说谎的,自然也就信了reads;。她伸手拍拍江妙的肩膀,道:“那就成。我虽是我大哥的亲妹妹,可他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我一样站在你这边。” 江妙笑笑。若是被她宜表姐知道她差点被乔循给卖了,兴许她正会帮着她一道揍乔循。俩表姐妹说着话,就瞧不远处一个绿油油的小胖子跑过来了。江妙一看,正是乔元宝。 过了年,她胖表弟都九岁了呢。 看到乔元宝,乔慕宜就笑吟吟的对江妙说道:“这些日子,元宝天天哭闹,可丢人了。”乔慕宜最喜欢和别人说弟弟的糗事儿,每回瞧着弟弟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她就乐呵。 这会儿江妙倒是没笑,见乔元宝耷拉着脑袋,肉肉的双下巴都出来了,才问乔慕宜:“元宝怎么了?谁欺负他了吗?” 乔慕宜道:“欺负倒谈不上,只是先前宫里来了旨意,等过了年,元宝就得进宫当瑞王伴读。” 瑞王。 江妙倒是知道一些。瑞王是先帝的第十三个皇子,也是最后一个皇子。瑞王的母妃祺嫔在生下瑞王后就血崩去世,这瑞王自幼养在皇后身边。瑞王比她胖表弟还小一岁呢,却是个专横霸道的主。奈何景惠帝现下还年轻,没有子嗣,这宫里就属他最威风了。这么一个小霸王,她胖表弟能应付的来吗? 再看她的胖表弟,如今撅着嘴,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怎么瞧都是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江妙也是担忧,道:“能不让元宝去吗?听说那瑞王脾气不大好。” 何止是不大好啊。乔元宝忍不住道:“他一直都和我做对,可是每回娘都帮他,只教训元宝,元宝不喜欢他。” 人家是王爷,身份摆在那儿,谁敢教训他呀?就算真的是他不对在先,她舅母也只能数落自己儿子。可乔元宝是娇生惯养,被一大家子宠着,哪能忍受得了瑞王? 乔元宝伸手拉着江妙的衣袖,一脸窝囊的小媳妇儿样,喃喃道:“小表姐,元宝不想进宫。” 乔慕宜笑了,双手环臂道:“你不想进宫,和妙妙说有什么用?皇宫又不是镇国公府。” 乔元宝不满的哼了一声,怒气冲冲道:“坏姐姐,不和你说。”他抱着江妙的手臂,道,“还是小表姐最好了。” 乔慕宜念叨道:“没良心的东西,就该进宫让瑞王欺负,到时候被欺负了,你可别找我哭诉。”乔慕宜占有欲强,这亲哥哥亲弟弟,一个个都对表妹表姐比对她这个亲的要好,她心里一时有些不舒服。可偏生,她自个儿也喜欢江妙。 这俩姐弟素来不对头,江妙也是见怪不怪了,可她的确有些不放心胖表弟进宫。那瑞王,岂是好惹的?可她再担心,也没什么办法。 除非…… 除非他能帮忙。 傍晚的时候,镇国公府一家六口从乔府回来。 这头二房冯氏也刚刚从娘家回来。 江二爷同仨儿子走在前头,冯氏走在后头,同亲自送他们回府的侄儿冯玉泉说着话reads;。 冯玉泉今年二十,模样不算太出挑,却也算得上周正斯文。目下着一袭竹青色棉袍,腰际佩戴玉佩香囊等小玩意儿,又生得比一般男子白皙些,瞧着也耐看了些。冯玉泉嘴甜会说话,冯氏素来喜欢这侄儿。这会儿,他正略略低头听着冯氏的叮嘱,之后目光一瞟,瞧见长廊处经过的小姑娘。 小姑娘套着毛绒绒的雪色披肩,身姿娉娉袅袅,模样生得清丽绝伦,正同一旁丫鬟打扮的姑娘笑盈盈说着话,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 看得冯玉泉眼睛都直了。 冯玉泉面上斯文,实际上却是个色胚子,这一点,冯氏这个姑母也是清楚的。这会儿冯氏听侄儿没声了,顺着他的目光一瞧,落在不远处的小姑娘身上,忙伸手在侄儿的脑门上拍了一下,道:“别瞧了,这位小祖宗可不是你能惦记的。” 冯玉泉当即回了神,笑呵呵的应了声,见那小姑娘的背影消失了,才露出几分遗憾之色,看向冯氏:“方才那小姑娘,是——” 冯氏道:“咱们府上,还有第二位小祖宗吗?” 冯玉泉自是明白,这位便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江妙了。这江妙,他曾经也是见过几回的,想当初他爹爹升官,阖府上下都搬来望城,那时候他还驾着马车不小心冲撞了她呢。后来他被爹爹拎着前来负荆请罪,他就看见那胖嘟嘟的小女娃乖乖巧巧的偎在她娘亲的怀里,听了他的道歉,她小小年纪,倒也大度的原谅了。可小姑娘脾气好,那三兄弟却是个难缠的主儿,被三兄弟揍了一顿之后,冯玉泉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但凡听到三兄弟的名字,就绕道走得远远的,可不敢再招惹了。 如今,昔日白白胖胖还缺俩门牙的小女娃竟出落得这般美。 冯玉泉斟酌片刻,才道:“姑母,若是侄儿能娶到江妙,那对您在镇国公府的地位也有帮助呀。” 冯氏倒是知道乔氏这些日子已经在考虑江妙的亲事了,可是国公爷和乔氏都是眼高于顶的,上头的老太太,可是把江妙放在心尖尖儿上疼爱。她这侄儿,没什么本事,哪能如得入他们的眼? 冯氏立马摇头道:“咱们冯家庙小,可是容不下这尊大佛的。你还是听你爹爹安排,早些成家,别再胡闹呢。” 冯玉泉心痒痒,晓得姑母最疼他了,忙伸手拉着冯氏的衣袖,道:“姑母,侄儿是真喜欢这位江妹妹的,您瞧,肥水不流外人田,您不说说江妹妹平日里同你最亲近吗?您就……您就不能帮帮侄儿吗?” 冯氏能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这几年江妙这小侄女同她越发生疏,倒是同戚氏那悍妇极为亲近。她原本盼着能生个闺女,讨老太太欢心,可这几年肚子不争气,没半点动静。冯氏侧眸瞧了一眼自家侄儿,这容貌,的确也算是清秀俊雅,可比起府中的几位公子,却逊色许多,若是同长房的三位一比,那便是差了一大截儿了。 再怎么着,她这小侄女,也不可能看上他的。 只是,冯氏想着方才侄儿说的那句话,倒是有些心动了。目下见侄儿不依不饶的缠着,冯氏遂蹙眉将自个儿衣袖扯了出来,烦恼道:“成,容我想想。” 一听这话,冯玉泉便知有戏,忙眼睛一亮,乐呵呵道:“就知道姑母最疼侄儿了。” 章节目录 70|24 > 晋|江独家首发~ 春雪融融,一辆朱轮华盖车快速的行驶在道路上。 雪天路滑,刚一拐弯,车夫瞧见路中央有人,马车速度太快,惊得那小姑娘花容失色,这么一惊,堪堪倒在地上。车夫赶忙停下马车,马儿前蹄高高抬起,重重落下,踏下时地上的雪花溅得到处都是,也落在路中央的穿藏青色斗篷的小姑娘身上。 车夫瞧着前头摔倒的姑娘及她身边的丫鬟,脸色登时煞白,慌慌张张冲着里头的人道:“大公子,大姑娘,咱撞上人了。” 这高调的朱轮华盖车,上头挂着宣王府的牌子。马车行驶在望城道路上,谁人敢不让路。 而里头坐着的,正是宣王府的陆玲珑。今儿陆玲珑正赶着去姨夫姨母家,这会儿一听撞到了人,便拧了眉,脱口而出道:“哪个不长眼的?” 与陆玲珑一道去的,正是陆玲珑的哥哥陆行舟。陆行舟虽是宣王府庶长子所出,可他学富五车、温润如玉,这般的谦谦君子,在望城可是出了名儿的。陆行舟知妹妹脾气骄纵,可若不是方才妹妹让车夫快些,也不会出这档子事儿。 陆行舟是个好脾气的,安抚了陆玲珑,再道:“我下去瞧瞧。” 陆玲珑撅着嘴“嗯”了一声,叮嘱道:“定然是讹银子的,姨夫姨母还在等着咱们呢,哥哥你就随便给些银子打发得了。” 陆行舟想说并非所有人都是视财如命的,可她这个妹妹素来不讲道理,也就没说,只点了头,而后下马车瞧瞧。 他见雪地里,一个穿着半旧浅绿袄子、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正抚着受伤之人。受伤的是个极年轻的小姑娘,生得高挑娇弱,瞧着穿着打扮,甚是体面,想来出身也不会太差。陆行舟见小姑娘的腿受伤了,忙过去,拱手作了一个揖,态度谦和道:“冲撞了姑娘,是在下的不是。在下瞧着姑娘的腿仿佛受伤了,不如让我送姑娘到就近的医馆医治?” 这小姑娘并不是别人,正是今儿难得出门的谢茵。适才谢茵被马车吓得花容失色,目下一听这清润悦耳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瞧了瞧。 见眼前的男子清俊儒雅,端得一副书卷气息,生得一副难得的好样貌。 谢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俊俏的男子她不是没见过,比眼前这位生得风流多情的,她也遇到过几个,可他温润如玉,瞧着就是那种不会发脾气的,看上一眼,就叫人心生好感,再也发不出脾气来。 谢茵记性好,虽然已经六年了,陆行舟的样貌改变了许多,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再加上这马车上宣王府的牌子,她自然是笃定。 谢茵摇头说没事,音色婉转悦耳,道:“小伤而已,公子不必挂怀。”她见陆行舟要说什么,忙对着身旁的丫鬟道,“紫扇,咱们走吧。” 叫紫扇的丫鬟称是,扶着谢茵就走了。 陆行舟看了一会儿,之后上了马车,里头的陆玲珑忙抬头,道:“我就说吧,这种事情,给银子就方便多了。” 陆行舟思忖片刻,待见车夫要重新驾马了,才忙道:“等等。”说完这话,陆行舟就拿起小几旁的桐油伞下了马车,跑到走了一段路的主仆二人前。 谢茵看着跟上来的陆行舟,蹙眉道:“公子?” 陆行舟将伞递给了她,道:“姑娘不愿同在下共车,在下自然不勉强,只是这雪大了起来,姑娘还是把伞拿着吧。”到底是他们冲撞在先。陆行舟是个善良敦厚的,自然不好一点事情都不做,就让她们这样走了。 谢茵犹豫了半晌,见陆行舟目光真诚,才伸手接过,含笑道:“谢谢公子。”她接了伞,瞧着陆行舟回到了马车上,便觉着这少年果真如那会儿一样,是个善良的。想起陆行舟,谢茵就不得不想起陆玲珑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伞,嘴角稍稍翘了翘。 谢茵身旁的丫鬟紫扇提醒道:“姑娘,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三爷和姨娘都要担心了。” 这大过年的,江三爷除却初二的时候陪着嫡妻戚氏回了娘家,其余时间都陪着谢姨娘。先前几年,谢茵一直待在平州,谢姨娘过年的时候挂念妹妹,可除了看妹妹寄来的信,旁的也不能做什么了。江三爷疼爱谢姨娘,今年谢茵来了望城,江三爷便领着谢姨娘和谢姨娘所出的庶子江承寒一道到谢茵住的宅子里过年。宅子里热热闹闹的,他们四个,仿佛才像是一家人。 谢茵点头,将伞给了身旁的丫鬟,点头道:“嗯,回去吧。” 初三过后,江三爷就整日不在府中,竟陪一个姨娘在外头过年,可是将老太太气得不轻。谢姨娘刚进镇国公府的时候,也算是老实守本分,奈何六年前不慎小产后,就有些恃宠生娇起来。老太太也不是没想过法子,可每回她对谢姨娘做些什么,江三爷就急着求老太太,怎么着都不能伤害他的心肝宝贝。 老太太是过来人,晓得男人不可能不沾花惹草,当嫡妻固然风光,可有些委屈,只有自个儿心里明白。这么一来,老太太一面命儿子不许再得寸进尺,一面安抚戚氏。 可如今,这江三爷竟做出这等过分的举止来。 戚氏倒是没多少在意,唯有在老太太面前,才低眉顺眼一副乖巧状:“老祖宗当心,别气坏了身子,待三爷回来,妾身一定好好同他说说。”戚氏脾气火爆,她晓得江三爷不是个东西,但是老太太这几年,对她好得简直没话说。这个婆婆,不嫌弃她骄纵的脾气,把她当亲女儿看待,她哪能不知恩图报?反正她有儿子,这夫君去别人那儿也成,同他一道行房事,她都觉得恶心。 乔氏也是站在戚氏这边的。 江三爷被谢姨娘迷了心窍,同江正懋这个大哥也生出了罅隙,多年的兄弟情,还比不过一个女人。可乔氏还是明事理的,江三爷是江三爷,戚氏是戚氏,并没有因为江三爷的缘故,而疏远了三房。 而江妙,也时常去戚氏那儿,比起冯氏这个凡事隔着一层的二婶婶,江妙还是更喜欢戚氏这个三婶婶。 这厢江妙刚从戚氏的菡萏阁出来,就碰着了冯氏。 因正值新年,冯氏穿得很是明媚喜庆,只是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再如何的打扮,也不如年轻时候那般娇美。冯氏见着江妙,面上也挂着热情的笑意,问道:“刚从你三婶婶那儿过来吧?” 江妙乖乖点了头,冯氏又道:“妙妙,我同你也好久没说说话了,要不去我的梧桐苑坐坐,陪二婶婶说说话。” 江妙平日里去冯氏的梧桐苑去的少,可这会儿她刚从戚氏那儿出来,陪了三婶婶说了话,却不陪这个二婶婶说话,难免有些厚此薄彼。 江妙应下,随冯氏一道过去了。 一路上,冯氏问着关切的话,江妙一一作答,态度并不冷淡,也没多少热情。 行至梧桐苑外头,江妙才见院子前有两个锦袍男子,正说着话。 穿着宝蓝色锦袍,个头高高,生得略壮实的,正是冯氏的长子江承钦,镇国公府的四公子。至于旁边那个穿绿色袍子的清瘦男人,江妙就不认识了,不过看着架势,大抵是冯氏的侄儿外甥之类的。 到底是外男,江妙当下就蹙了眉,却见二人转身过来,朝着冯氏行了礼。 江承钦看了一眼冯氏身旁的江妙,笑容一扬,道:“妙妙。” 江妙开口叫了一声“四哥”,却见江承钦边上的男子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正巧被她逮着了。 冯氏作恍然状,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你俩也在。”她看向江妙,道,“妙妙,这位是你玉泉表哥,小时候你俩见过的,可还记得?” 冯氏这么一说,江妙倒是想起来了。这冯玉泉,小时候差点要了她的命,若非陆琉……若非陆琉相救,她估计就命丧马蹄之下了。后来她三个哥哥把这个不可一世的五十两少年揍得连亲娘都不认识,第二天冯鹤就领着冯玉泉这儿子上门赔礼来了。当时若非她爹娘在场,她三个哥哥,估计又将他狠狠揍上一顿。 这几年冯玉泉同冯氏这个姑母甚是亲近,可每回来镇国公府,都是挑三兄弟不在的日子,生怕撞上,又是一通挨揍。 冯玉泉是典型的纨绔子嗣,江妙对他没有半分好感,如今长大了些,倒是生得人模人样,可一眼看上去,还是一副纨绔样。江妙不喜欢和这种人待在一块儿,而她也知,冯氏不是那种健忘之人,今儿故意让她和冯玉泉见面,这冯玉泉又笑吟吟冲着她瞄来瞄去,江妙自然明白冯氏是个什么意思。 一时江妙连客气都不愿客气了,一张小脸旋即敛了笑,冲着乔氏道:“二婶婶,我刚想起来方才祖母让我陪她去下棋,那我就先过去了,改日再过来同二婶婶说话。”扔下这句话,连冯玉泉一眼都没看,转身就走了。 好不容易近距离看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见她一张宜嗔宜喜的小脸比远远瞧着还要美,冯玉泉的魂都被勾走了,忙冲着冯氏道:“姑母,您瞧,好端端的,怎么走了?”说着,一副要追上去的架势。 冯氏赶忙见他拦住,道:“急什么?今儿就是让你在她面前露露脸,你以为这位小祖宗脾气有那般好?一大家子宠着她,你若是真想娶到她,就听姑母的,慢慢来,总归有法子的。” 冯玉泉心里急得很。可这件事,他只能靠冯氏这个姑母,目下也只能听她的话,乖乖的站在原地,一双眼睛却依依不舍的看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越看越喜欢,心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若真嫁给他当他的媳妇儿,他哪里还会出去沾花惹草啊?他身边的那些,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江妙憋着气回了锦绣坞,宝巾和宝绿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一进屋,宝巾就小声道:“姑娘,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夫人?” 江妙摇摇头,说:“不用了。”说到底,今儿她二婶婶也没做出格的事儿,只是让她“不小心”遇到了冯玉泉,她若是要告状,她娘亲是信她的,可单单这点事儿,她娘亲也没法为她出头。只是,一想着方才人模狗样的冯玉泉,江妙心下就明白,这段日子,她得好生提防她这个二婶婶才是。 防人之心不可无,经历了乔循的事情之后,江妙越发明白了这个道理。 待到用晚膳的时候,乔氏才亲自过来,笑吟吟的同江妙道:“方才长公主派人传话过来,说上元节约你一道出去玩儿。妙妙,长公主待你不薄,下回出去,你得好生感谢人家,多陪人家说说话。” 江妙正在喝茶暖肚子呢,一听自家娘亲的话,忍不住抬眸看着她,见她家娘亲娇容染笑,模样开心的很呢。 只是—— 江妙捧着手里的青花缠枝纹茶盅,心道:约她出去的,才不是什么长公主呢。不过,若是她娘亲知道了是何人,还能这么开心的让她感谢对方,陪对方说说话吗? 章节目录 71|25 > 晋|江独家首发 很快就到了上元节。 这一日江妙出门前,乔氏特意来锦绣坞看了看。穿得光鲜亮丽的乔氏一双眸子在闺女的身上逡视了一番,才蹙起眉头道:“怎么穿这身?” 江妙低头看了看。 她身上穿的是一身浅粉色素面杭绸小袄,外边披着一件莲青色翠纹斗篷,她的衣裳料子素来好,是世家贵女该有的打扮,且这身打扮也是端庄大方,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只是这衣裳比之先前几日穿的,颜色没那么鲜艳罢了。江妙知道她娘亲自己爱美,从小到大,也喜欢把她这个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今儿她并不是去见长公主,她并不想打扮的过于庄重,显得她很想见他似的。 江妙敞开手,道:“娘,这不是挺好的吗?” 乔氏却说不成,忙走到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立柜前,打开来瞧了瞧,选了一件石榴红云锦累珠斗篷,亲自给闺女换上,说道:“小姑娘家,又是大过年的,是该穿颜色鲜艳些的衣裳。你模样随了我,怎么就不学你娘亲我爱打扮的好习惯……”系好了斗篷带子,乔氏又捏了一把闺女嫩嫩的小脸,嫌弃道,“白白糟蹋了这张好脸蛋。”在乔氏看来,姑娘家打扮得好看是一桩悦己之事,就算不是为何什么人,也绝对不能亏待自己。 穿得低调,怎么就成了糟蹋她这张脸了?江妙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敢再同娘亲讲道理。江妙道:“娘,我得走了,去晚了可不好。” 乔氏道:“成,娘不念叨了,你过去吧。” 江妙登时如蒙大赦,接过宝巾手里的饕餮纹玉手炉就出门了。 长公主约定的地点是太和楼三楼雅间,今儿送江妙过去的,是老二江承许。过了年已经十八岁的江承许,已然俊俏得不成样子,而今儿他仿佛是刻意拾掇过得一般,穿着一身宝蓝色云纹锦袍,乌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尽数被墨玉发冠固定,一张脸庞五官精致,棱角分明,素来没有表情的眉宇间,也稍稍染着喜色…… 到了太和楼下边,江妙便冲着江承许道:“二哥你不用送我上去了。” 上元节本就是最适合年轻男女相约见面的节日,她二哥这般喜欢今月,二人又定了亲,今儿她二哥精心拾掇,肯定是约了见面的。而且,若是被她二哥瞧见,约她的人并不是长公主,而是陆琉,也可就完了。 今日江承许的确约了心上人,不过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只是他想提前给小姑娘买些爱吃的零嘴,又知今儿长公主约的都是些姑娘家,他不适合上去。江承许眉目温暖,伸手替妹妹整理了一下脑袋上的兔儿卧,道:“那我待会儿来接你。” 江妙点点头,上了太和楼。 走到二楼楼梯口时,江妙一抬头,倒是碰见了熟人。 风度翩翩的江三爷含笑走了下来,身边是弱柳扶风的谢姨娘,还有年轻美貌的谢茵。 江妙面不改色,唤道:“三叔。” 江三爷对江妙这个小侄女,素来是疼爱的,虽说这几年他和江正懋的关系有些不好,可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小辈的疼爱。只是这会儿他碰着小侄女,倒是有些心虚,笑容僵了僵,道:“妙妙……” 江妙笑笑,说道:“三叔,这几日祖母一直念叨着你,三叔若是忙完了,就回去看看祖母,祖母一定会很高兴的。”江妙固然觉着她这三叔做事糊涂,可她再气恼,也始终是个小辈,有些话不好说。 江三爷也知,侄女这话算是客气了。他这几日没回去,老太太岂止是念叨,估计要骂人了。可江三爷怕身边这位小心肝儿心思敏感,听了之后会自责难过,忙敷衍道:“成,我知道了。妙妙,三叔还有些事儿,就不多说了。今儿外头人多,妙妙你也记得早些回去。”说着,便领着谢姨娘和谢茵下了楼。 江妙站在一边,看着自家三叔这副模样,不满的蹙了蹙眉。也难为她三婶婶受得住了,她三叔当真把家安在外头了。 宝巾和宝绿也替戚氏抱不平,可到底是下人,不好背后嚼舌根。宝巾小声提醒道:“姑娘,咱们上去吧。” 江妙点了头,同俩丫鬟一道上了去,到了雅间外头,才见有个侍卫模样的人正候着。 这侍卫生得甚是高大英俊,行礼后替她开了门,将她迎了进去。 江妙缓步进去,抬头看了看,里头立着一个沉香木雕四季如意屏风,透过屏风,能看到坐在里头那人的身影。头发高高竖起,戴着发冠。虽然江妙先前就知道,这回定是陆琉借着长公主的名义约她,可如今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待抬头看见坐在玫瑰椅上喝茶之人,才愣了愣,忙行礼:“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执着杯盏,穿着碧绿锦袍,正是一身男装打扮,且她打小喜欢穿男装,这会儿并无半点违和。她笑盈盈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道:“妙妙来了。不用客气,坐吧。” 江妙愣愣的坐下,表情有些拘束。 长公主聪慧,瞧着小姑娘这番模样,便打趣儿道:“见着我很惊讶?” 江妙正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尴尬呢,听了长公主的话,忙摇了摇头:“能陪长公主过上元,是臣女的荣幸。”到底是脸皮薄的小姑娘,说着,耳根子却有些烫。 长公主莞尔一笑,道:“小嘴真甜。”她亲自给江妙倒了一杯热茶,撅了撅嘴说道,“今儿是个热闹的日子,可我发现,我压根儿就找不到一道过上元的人。不过我挺喜欢你的,就想到同你一道过了。妙妙,你在我面前不用拘谨,就把我当普通朋友,成吗?” 这番话,倒是令江妙有些心疼了。她点点头,抬眸悄悄的打脸她。换做往常,她身边至少还有一个亲弟弟,可今儿这种日子……景惠帝怕是陪青梅竹马的小表妹去了吧。江妙也喜欢长公主的性子,今儿约她的是长公主,倒是令江妙松了一口气。 她道:“只要长公主喜欢,日后可以经常找我,我家中只有哥哥,没有其他姐妹,能同长公主交朋友,我也很开心。” 长公主见她目光真诚,遂道:“那好,我就不客气了。”她单手撑着下巴问她,“小鹿可还听话?那小家伙素来顽皮,只听堂兄的。” 江妙回道:“挺乖的,好吃好喝的,还胖了一大圈。” 长公主同面前这小姑娘说话的时候,也抬眸再静静打量她,见她一双眼睛笑吟吟亮晶晶的,像是会说话似的,看着就让人喜欢。至于江妙,面对这位友善直率的长公主,虽然没有太过拘束,可人家这身份摆在那儿,她也不敢太随意。两人聊着天儿,渐渐就熟络了起来,“……瞧你这小身板,还会骑马?” 江妙挺了挺腰板,自豪道:“长公主别瞧不起人,我爹爹还夸我有天分呢。” 镇国公年轻时文武双全,起初是武将,后来成了家,才当了文官,小姑娘是镇国公嫡女,上头那三个哥哥也是望城数一数二的贵公子,一个个都是打小就习武的,这般看来,她骑术精湛也没什么奇怪的了。长公主露出几分欣赏之色,忽然想起她那娇滴滴的小表妹,笑意稍稍敛了敛……有些事情她看得很明白,可她弟弟偏生是个当局者迷。 江妙的声音明显轻松了些。她瞧着长公主,心里头念叨着她胖表弟进宫当瑞王伴读之事。若是她将此事告诉长公主,以长公主的性子,兴许会帮她。只是,她和长公主的交情不深,加之瑞王是太后那边的人,同长公主之间隔着一层,叫她压根儿就开不了口。 江妙沉思一番,还是决定自己再想想法子。 长公主见她忽然安静了,便道:“怎么了?你有话同我说?” 江妙摇摇头,说没有。 这时,跟在长公主身边的那位年轻英俊的侍卫走了进来,在长公主的耳畔说了几句话。长公主听了,才敛了笑,起身朝着江妙道:“妙妙,我有些事,先出去一下,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江妙跟着起身,点头送长公主出去。 长公主走后,江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沂水两岸的花灯。太和楼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男男女女手上提着各色花灯,脸上带着面具,还有一个个热闹的小摊,有卖糖炒栗子的,还有卖烤地瓜和卖云吞的。 耳畔是“砰砰砰”的烟花声,烟花在夜空绽放,照的整个沂水两岸如白天一般。 江妙略微仰着头,看烟花正看得入神,没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待有些近了,江妙才忽然回过了神,转身就对上了身后男人漆黑的眼睛。她惊讶道:“王爷?” 陆琉披着厚厚的玄色大氅,白皙俊脸陷在大氅领子边毛绒绒的皮毛间。衬得他的唇色有些苍白。许是来得急,他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听了江妙的话,便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像往常那般靠近,而是右手握拳置于嘴边,略微低头咳了几声。 江妙这才看明白,声音也温和了些:“王爷病了?” 陆琉抬眸看了她一眼,说道:“风寒而已,不严重,过几日便好了。” 江妙不笨,陆琉忽然会来这里,肯定和长公主有关。她并不认为,自己真能这般出色,得长公主的青睐,这其中定然有陆琉的缘故。想着长公主兴许知道她和陆琉私下有往来,又联系她刚进来时长公主问她的话,江妙觉着,以长公主和陆琉的关系,这些事情,肯定是陆琉同她说的。也不知,长公主她会怎么想她。毕竟她和陆琉此刻的关系,说的难听点,就是私相授受。 江妙咬了咬唇,见宝巾和宝绿不知何时出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陆琉二人。这般轻轻松松支开她身边的丫鬟,于他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事儿。 她没说话,走到红木雕平头桌前,替他倒了一杯热茶。 待江妙要转身给他送过去时,陆琉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她的身后。他伸手环着她的腰肢,两人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声音因为风寒显得比平时暗哑些,问道:“上回本王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章节目录 72|25 > 晋|江独家首发~ 江妙的双手一顿,转过身看着他,堪堪撞上男人幽沉沉如寒潭般的眼眸。她举起杯盏,如敬重长辈般乖巧道:“王爷先喝口热茶吧。”她见他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令她有些不自在,又唤了一声,“王爷?” 陆琉抬手接过她的杯盏,低头一饮而尽。 江妙刚想说有些烫,却见他全都喝完了,登时吓得她有些不敢说话了。她见过他好脾气时候的样子,可仿佛还没见过他生气时候的样子——他对她,从来都是态度温温和和的。她虽是镇国公府的嫡女,两辈子加起来,也活了二十多年了,可在男女这档子事儿,完全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陆琉撇开脸,重重的咳了几声,一张脸都有些红了。 之后将脑袋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蹭了几下。 江妙有些受不了这样的举止,可偏生他不松开。她有些怂了,垂眸道:“王爷,咱们不能这样……”她一本正经喃喃道,“这样不好。” 陆琉想了想,将人松开,认真反思后,才道:“好,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本王不碰你。” 他忽然退步,倒是令江妙有些诧异。她想了想,就交缠这双手,开口道:“我的确承认,我对王爷你有些好感。那日听王爷说要来提亲,我便觉得王爷是一个有担当负责任的人。可是我对你要好感,和要嫁你是两回事儿。咱们这样……这样好上了,日后就算成了亲,王爷你也会看不起我的……”她顿了顿,又道,“我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陆琉仿佛是懂了。只是他没怎么同小姑娘家接触过,不晓得她心里头究竟在想什么。不过,听到她对他有好感,陆琉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他好脾气道:“那成,本王给你时间,你想怎么摆架子都成。” 他这么一说,江妙有些想笑,觉得这样有些矫情,可若是不矫情,那就显得太随便了。江妙烦恼了一会儿,又想到了什么,启唇道:“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其实我、我先前想过嫁给霍大哥。既然你想要娶我,我也信你,就把事情全都告诉你,不想有任何的隐瞒。如果你接受不了,那咱们就一拍两散……” 一拍两散。 陆琉觉着额头突突直跳,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同霍砚无名无分,没有成亲,没有定亲,甚至八字都没一撇,你就把自己当成他的人了?” 唔,被他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江妙见他有些生气,步子往后挪了挪。 她同霍砚无名无分是事实,可在她的心里,一直把霍砚当成夫君的人选呐。她知道他有多喜欢他,所以这辈子不想负他。她也知道自己对他没法产生男女之情,可夫妻相敬如宾,就已经足够了。若是她嫁给霍砚,她能保证,霍砚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因为有了上辈子的陆行舟做比较,霍砚越发显得好了些。可她……她没想到陆琉会看上他呀。 小时候陆琉就对她格外的好,长大了,他的身份不一样了,可对她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小姑娘家都有虚荣心,他名声不好,性情冷淡,却独独对她上心,她若说一点都不在乎,那是骗人的。她也想被人喜欢,被一个位高权重、年轻俊美的男人喜欢,当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所以那日陆琉亲了她,她除却羞赧之外,心里还是有点喜欢的。 一个没尝过男女之情、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太容易被这样的男人诱惑了,她也不能免俗。 江妙抬起眼看着他俊美的脸,静静看了许久,这才弯着唇笑了起来,眼眸弯弯,笑得像月牙儿般。 陆琉正觉得心里不舒坦呢,见笑容灿烂,便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说没事,然后上前主动,伸手环住他精瘦的窄腰,说道:“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 她想了这么多,犹豫了这么久,患得患失,不就是意味着,她对他已经上心了吗?说来说去,她也和她娘亲一样,是个看脸的。 这等主动投怀送抱,令陆琉有些受宠若惊。 他愣了片刻,才抬手把人虚虚抱在怀里。 江妙道:“罢了,就当我年幼无知,禁不起诱惑,若是日后什么报应,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上辈子安安分分过了十六年,又如何?这辈子她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自私也好,无知也罢,她现在有些喜欢他,就想尝尝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儿。她做事喜欢权衡利弊,如今这事儿,足以影响她一辈子,可她还是想试试。 陆琉拥着她,说道:“日后离霍砚远一些。” 得,她还没和他怎么着呢,他就管起她来了。 江妙抬起脑袋,说道:“我虽然和霍大哥没有名分,可这些年,我的确没有拒绝过他对我的好,所以这件事情,是我不对在先。我下回见着他,会同他讲清楚。” 陆琉没说话,许久,才淡淡道:“我下月就来提亲。” 江妙脸一烫,摇头道:“不成,你会吓到我爹娘的。而且……而且咱们还都不大了解,你瞧,这些年咱们都没怎么见过面,我不知道你的性子,你的习惯,若是处了一会儿,咱俩不适合,也可以好聚好散。” 陆琉哭笑不得,道:“若是散了,你再嫁给霍砚?” 他竟这般想她。江妙也是有小脾气的,恼得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可她的胳膊太硬,她拧不动。既然这个时候,她选择了他,那么日后不管她和他发什么事情,她都不可能再有嫁霍砚的念头了。 江妙想了想,又道:“咱们的事,我怕我爹爹不同意……” 若是这样时候他去提亲了,她爹爹不答应,那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有些喜欢他的确没错,可爹娘在她心里的位置太重,若那会儿真的要选择,她知道自己肯定会选择家人的。刚刚才下定了决心,她不想又动摇了。 陆琉环在她腰肢上的手臂紧了紧。 小姑娘虽然没有直接说,可他已经听得很明白了。她的确是太诚实,都不愿说句好听的话哄哄他。其实他也没指望这会儿自己在她心里能超过她的家人,可这会儿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他听着自然不舒服。小姑娘已经很勇敢了,他不奢望什么。陆琉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认命道:“本王明白了。” 江妙眨眨眼,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陆琉低头,说道:“你想让我讨好你爹爹,是不是?” 江妙小脸“腾”的一下红了,没说话,却也没否认。 对上她水光盈盈的大眼睛,陆琉忽然有些想亲亲她,可念着自己有些风寒,便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 过了半个时辰,江承许来接妹妹。 江妙有些做贼心虚,待瞧着自家二哥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便知她二哥同今月肯定玩得很开心。也得亏江承许心不在焉,所以才没看出自家妹妹的异常,只平平安安把人接了回去,旁的也没问什么。 晚上江妙躺在榻上,想着今日自己的大胆举止,脸上一阵滚烫,可眉眼间却是情窦初开时的喜色。 她穿着一身玉兰色寝衣,抱着大红色绫锻大迎枕吃吃的笑了笑,然后将身体卷进锦被中,朝着床榻里头滚去。 滚来滚去。 章节目录 73|26 > 123情独家首发~ 一夜好眠,次日江妙一张小嫩脸红光满面。 用早膳时,江承谚侧眸看着自家妹妹,手里拿着一个芸豆卷,俊脸扬起笑容,打趣儿道:“妙妙今儿胃口不错,都吃了三个螃蟹馅饺了。”这螃蟹馅饺鲜香油嫩,肉质爽口,江承谚素来爱吃,只是他晓得妹妹早膳不爱吃这等油腻的,今儿倒是破天荒了。 江妙是因为心情好。昨晚同陆琉说开了,这心里犹犹豫豫了整整一月的事情,总算有了决定。她没想过心里头念着一个人,是这种滋味儿,仿佛想着他,就忍不住想笑。人开心了,这胃口也好了些。 三个哥哥都是她打小最亲近的人,可偏生这种事情,她不能同他们说。这会儿听着江承谚的话,江妙生怕自个儿被他们看出端倪来,忙舀了一口枣儿粳米粥,含糊说道:“昨晚有些饿了,不过想着已经是晚上了,就没吃,所以今早才忍不住多吃了点。” 乔氏一听,立马道:“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饿了就多吃点。姑娘家晚上吃点东西没什么打紧了,饿坏了可就不好了。小时候你多能吃啊,六岁前还是瘦巴巴的小不点,之后胃口好了,不到半年就吃的白白胖胖的,多好啊。” 江正懋搁下筷子,也道:“你还说妙妙呢,你自己不也整天饿着不吃吗?”就这一点,江正懋多年来都不赞同,妻子用了晚膳之后,就不在进食,就算晚上累了饿了,肚子咕噜咕噜叫,她也忍着不吃。 乔氏剜了自家夫君一眼,道了一句“吃你的。”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个做什么。 江正懋笑笑,倒是极给面子的住了嘴,之后冲着闺女说了一句:“听你娘的。” 江妙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这年一过,阖府上下自然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江正懋每日去吏部当值,三兄弟要去书院念书,江妙也要跟着女先生读书。 教江妙的女先生姓谢,单名一个昙字。谢昙自幼颖悟,熟通书史,这般素质聪慧,博学高才的女先生,可是乔氏特意托乔太傅这个爹爹,才替闺女求来的。得亏江妙自个儿也争气,入得了谢昙的眼,这几年谢昙在镇国公府教江妙读书习字,也算得上是孜孜不倦,倾囊相授。 谢昙并不像一般的女先生那般,只教些姑娘家该读的书。 譬如今儿,读的便是《史记》七十列传。 谢昙执着书籍,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前梳着花苞髻的小姑娘。小姑娘眉目柔和,表情木木的,仿佛有些神游。 谢昙蹙眉,这才轻咳了一声。 江妙旋即回神,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着鹦哥绿潞缎褙子的书香女子,以为是让她背方才讲的内容,这才起身,将谢昙讲得内容完整流畅的背了出来。 谢昙却没露出笑容,只淡淡道:“可还记得我头一日给你上课,学得是哪篇?” 江妙自然记得,乖巧说道:“谢先生给学生讲得是临川先生所著文集中的一篇——《伤仲永》。” 谢昙点头,又道:“可还记得里面的内容。” 江妙说记得,听谢昙让她背一遍,便开口背了起来:“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余闻之也久。明道中,从先人还家,于舅家见之,十二三矣。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她顿了顿,一下子明白了,脸上一阵滚烫,声音低了些,“……又七年,还自扬州,复到舅家问焉。曰:‘泯然众人矣。’”背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 谢昙点头“嗯”了一声,而后转身收拾教学书籍,收拾完了,才走出了屋子。 江妙连忙追了上去,急急道:“谢先生。” 谢昙并未转身,只说道:“今日就到这里。你回去之后,把这篇抄写一百遍,明日我要检查。” 江妙这才松了一口气,乖巧道:“学生明白。”她目送谢昙远去,心里却是懊恼的不成样子。她素来乖巧,不骄不躁,这也是谢先生欣赏她的地方,可今日却神游了,还被谢先生逮了个正着。得亏谢先生只是罚她抄书,若是一气之下走了,她都没法向外祖父和娘交代。 这么一想,江妙便赶紧让宝巾和宝绿收拾一番,回自个儿的院子抄书去。 江承谚自书院下学回来,到锦绣坞看妹妹时,就瞧见自家妹妹姿态端正的坐在书桌后头写字儿。 他上前一瞧,才忽然明白,蹙起眉头道:“谢先生罚你抄书了?”因江承许经常被先生罚抄书,所以最了解了。可他晓得妹妹素来乖巧,谢先生虽然严厉,夸赞虽少,却从未罚过她。 江妙低头认真写着,点头道:“嗯。今日我上课不专心,谢先生有些生气,就让我把这篇抄写一百遍,明儿上课交给他。三哥你也回去写功课吧,我得赶紧抄写,没法招呼你。” 江承谚素来护短,一听这个,登时变了脸色,说道:“一百遍,那你今晚是不用睡了,不成,我得找她好好说说去——”说着,便一副要出门理论的架势。 江妙瞧着不对劲,忙搁下手头的笔,跑过去将人拦住,抬头说道:“三哥,你别胡闹。谢先生教了我整整五年,这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三哥你也是明白的。谢先生对我寄予厚望,我今儿却令她失望了,本就是我的不对。嗳,你不许去,若是你去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那哪成啊?江承谚一听立马就蔫了,忙道:“好好好,我不去说……”他想了想,笑吟吟的拉着妹妹走了过去,说道,“可是这一百遍太多了,要不这样,我帮你一起抄。” 江妙简直拿他没辙,说道:“三哥你的字迹同我不一样,谢先生又不是傻子,若是被她看了出来,那她估计得被我给气走了。” 江承谚想了想觉得在理,提议道:“那……让宝巾和宝绿帮你抄?” 宝巾宝绿虽是丫鬟,可二人也是读过书的,加之这些年跟在江妙的身边,在谢先生边上旁听,自然涨了一定的见识。饱读诗书倒是说不上,可比起一般大字不识一个的下人,也算是有点墨水的。二人喜欢读书写字,江妙这个主子是支持的,还亲自教她们写字。几年下来,这俩丫鬟的字迹,倒是同她有几分相似。 江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儿谁都不许帮我,我自己会抄完的。”说着,便自顾自回到了自己的书桌上,朝着江承谚招招手,意思是他可以回去了。 江承谚知道妹妹脾气倔,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关切的叮嘱了几句,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江妙抬眼,见自家三哥终于出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才抄了六遍。 江妙蹙眉,捏了捏自己发酸的胳膊,暗暗将这笔账算在了陆琉的手上——谁让她无端端就想起他的。 江妙执着笔,在空白的纸上画了一个猪头,脑袋上添了一个他平日戴的发冠,然后轻轻在面无表情的猪头的脸上用墨汁儿点了一下,眉眼弯弯,笑盈盈嗔道:“……都怪你。” 次日江妙早早的站在平日上课的绿野堂等谢昙,待她进来,便恭恭敬敬将昨夜抄好的一百篇交给她检查。 谢昙看似不近人情,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小姑娘是她一手教出来的,目下见她小脸白皙,眼下隐隐泛着青黛,便知昨夜怕是一宿没睡,自然是心疼的。 谢昙将厚厚一沓纸收好,对着江妙道:“这回就饶了你。你也累着了,今日就不上课了,放你一天假。” 江妙知谢昙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忙扬起笑容道:“谢谢先生。”而后从身后的宝巾手里,将红木雕花食盒接了过来,搁到一旁的小几上,端起一叠精致的糕点,送到谢昙面前,“谢先生尝尝吧,这是学生亲手做的。” 谢昙的容貌不似乔氏那般精致,也不如戚氏那般明媚,生得普通,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清秀,可她身上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从容淡定的风范,这是许多男子都及不上的风华。谢昙笑笑,低头看了一眼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碟中的榛子酥,拿起一块,说道:“你这是在贿赂我?” 江妙笑笑,道:“学生哪敢?学生是在向先生赔罪,望先生海涵,不要生气。” 皆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小姑娘模样生得娇美可爱,脾气又好,谢昙心里哪里还有什么气?她吃了一块,觉着味道不错。江妙这才将菊瓣翡翠茶盅递到谢昙的眼前。谢昙伸手接过茶,饮了一口,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之后谢昙依旧如往常一般教她。 只是江妙每日的课业不及三个哥哥繁重,先前每每有闲暇时候,江妙便喜欢同霍璇、薛今月一道玩。可霍璇还有小半年就要入宫,这段日子忙得很,江妙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连带着霍砚也未曾见上一面。至于薛今月,如今和江承许定了亲,自然要避嫌,不好像先前那般,经常来镇国公府玩儿。而且要出嫁的小姑娘,平日里有好多要学的东西,闲暇时间便不再那么宽裕了。还有就是她的胖表弟乔元宝,过年之后就进宫给瑞王当伴读,也是一整天都在皇宫待着,到傍晚才送回乔府。 这么算起来,闲的只有她一个人。 江妙正托着下巴在罗汉床上看着书。如今已经仲春,小姑娘身上穿着一身浅粉色春衫,领口和衣袖处绣着精致的芙蓉花,这般懒洋洋趴在上头,领口微微敞开,正在发育的小身板,倒是比之前玲珑了些。 江妙打了一个滚,才听得宝巾进来,道:“姑娘,元宝公子过来了。” 乔元宝啊。 江妙旋即将书搁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出去见胖表弟。走到外头,见穿着绿色锦袍,打扮贵气的小胖公子坐在玫瑰椅上晃着腿,如今小嘴不满的撅起,正是一副刚被人欺负过的模样。 江妙倒是听乔氏说过,胖表弟这回进宫,可没少被瑞王欺负。可人家那是王爷,又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她胖表弟只能忍着。 乔元宝看到江妙,才抬头叫了一声:“小表姐。”然后就开始哭诉自己在宫里的种种遭遇,依着她胖表弟的话来说——那瑞王简直是个难缠的小魔王。 江妙安慰了一阵,乔慕宜才上门来找弟弟。 乔元宝哪里肯走?撒泼打闹,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可乔慕宜是个雷厉风行的,直接命小厮将乔元宝抬上了马车。 原本江妙还想着,这瑞王再如何的顽皮,也总不至于一直欺负她胖表弟,可如今看来,她胖表弟受的委屈要比她想象的多。上回知道胖表弟要进宫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找陆琉帮忙,可之后她想明白了,若要真说起来,如今陆琉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情找他帮忙,仿佛也有些为难他——毕竟瑞王是养在太后膝下的。 可这会儿,她胖表弟这么惨…… 正当江妙想着要不要找陆琉帮忙,长公主那儿倒是来了信——让她明儿进宫陪她做绣活儿。 长公主自幼习武,对于女红一窍不通,可景惠帝大婚之后,就要轮到她和薛腾的亲事了。这年一过,素来跳脱的长公主,也不得不乖乖待在玉明宫做绣活儿。 长公主让她进宫陪她做绣活儿,江妙自然没拒绝的理由。至于乔氏,也是赞同闺女和长公主多多往来的。毕竟人家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若非长公主是个姑娘家,乔氏怕是要往别处想了。 次日长公主就命侍卫驾着马车来接人。 江妙一进长公主的玉明宫,便听见里头长公主唉声叹气的声音。 江妙过去行礼,长公主见着她,却是一把将她拉到了绣架旁坐了下来。长公主姿势奇怪的拿着绣花针,伸出十个手指抱怨道:“妙妙你瞧瞧,我这手指……这绣花比射箭打拳难多了。” 江妙见长公主十指纤纤,指腹果真戳破了好多地方,红彤彤的,这才劝道:“长公主做绣活儿的时候别急,慢慢来,这种事情需要平心静气,和射箭打拳当然不一样。”她见长公主态度随和,话也多了起来,将自己刚学女红时的经验告诉她,“……我刚学的时候也经常戳到手,越急就越容易弄伤的。” 长公主蹙眉叹气,一盘的嬷嬷倒是开了口,说道:“江姑娘说得对,长公主切莫心急,慢慢来。日后长公主嫁到薛府去,只要长公主的心意到了,薛阁老和薛夫人自然会体谅长公主。而且……薛驸马肯定也舍不得长公主经常做绣活儿的。” 大梁女子,这绣艺是极其重要的一门功课,夫君的贴身衣物,大多由亲自亲自做的。可长公主的身份不一样,只要意思意思就成了,这会儿临时抱佛脚敷衍过去,日后这薛腾也不可能让贵为长公主的妻子给他缝制衣裳。 江妙点点头,赞同这位嬷嬷的话。这几年薛腾征战沙场,今年过年都每回来。可幼时她同这位薛表哥也经常见面,知道他的性子随和,素来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情。这种事儿,心意到了自然足够了。 只是—— 她抬眼看着面前娇美英气的姑娘,这位长公主,嘴上说着不愿嫁给薛腾,可上辈子二人成亲之后,她脾气虽然骄纵,却并未端公主架子,而是住到薛府当个孝顺儿媳。如今能这般认真的学习绣活儿,已经算是对薛家的一种尊重了。 长公主身边的宮婢,跪在地上,替她的手指上了药。 江妙静静待在一旁,没说话。 长公主侧过头,看着坐在身边的小姑娘,开口道:“……上元夜那晚,我的确有事,这才托堂兄照顾你。妙妙,你没生我的气吧?” 说起陆琉,江妙有些不好意思。可说实话,连着一月没见着他,她心里还是有些想他的。甚至想着,这回进宫,能不能遇见他,远远看上一眼就成。 江妙忙摇头,腼腆的笑了笑,道:“没有,我没生长公主的气。” 长公主道:“那就成。不过你放心,我堂兄君子守礼,我还是信得过的。” 哪里什么君子守礼?他对她,从来都是毛手毛脚的。可这种事情,不情不愿,他就是登徒子,相互有好感,便是两情相悦。她没什么好计较的。 江妙将手搁在膝上,抬眸看着长公主。晓得长公主其实都知道的,只是没点破,给她留面子而已。瞧着这么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却是生得一颗玲珑心,倒是难得。 这一上午,江妙都陪在长公主身边看着她做绣活儿。江妙虽不算精通此道,可在长公主这个一窍不通的面前,也勉强能当半个师傅了。小姑娘之间好说话,江妙这么一帮衬,自然比单单嬷嬷教的时候好多了。渐渐的,长公主也能静下心来好好做绣活儿了,不会一不留神就戳到她的指腹上。 长公主瞧着自个儿绣出来的几瓣梅花,不似先前那般歪歪扭扭,倒是有模有样了。费尽心思做成一件自己原本觉得不可能做成的事儿,自然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儿。长公主也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这会儿笑得开心,冲着江妙道:“多亏了妙妙你。”她忽然道,“……呀,你陪我坐了这么久了,怪闷的,出去走走吧。” 江妙想说不用,却见长公主已经招来了一个宮婢,道:“如意,你陪妙妙去御花园走走……”说着看了江妙一眼,笑容灿烂道,“你放心,子恒年纪还小,这后宫没什么人,你不用太拘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妙自然点了头,跟着这位叫做如意的宮婢走出了玉明宫。 不过江妙是来过皇宫的,又不止一次,加上她记性好,所以不需宮婢带路。 绿衣宮婢笑盈盈道:“先前奴婢也曾领过几位世家姑娘逛过御花园,可没一个像江姑娘这般熟路的……” 出了玉明宫,跟在江妙身后的俩丫鬟也自在了些。宝绿自豪道:“那是因为咱们姑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走过一回,这路就印在脑子里了,想忘都忘不了。” 宮婢登时露出惊讶之色,细细打量了眼前这位漂亮娇小的姑娘,叹道:“江姑娘可真厉害。” 宝绿挺了挺胸脯,道:“那是。” 江妙被自家丫鬟这般的自卖自夸,说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脸颊烫了烫,抬头看着御花园内的姹紫嫣红,如今这御花园的海棠和牡丹都开了,端得一派春光融融的景致。 江妙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一路往前走,听到前头似有小孩子的声音,这才顿了顿,抬头看去—— 见八角凉亭内,一绿一紫两个小男孩扭成一团在打架,边上的几个宮婢嬷嬷们,却站在一边没上前将两人分开。 若是旁人,这等宫闱之事,江妙不好管,可她瞧仔细了,见被压在下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胖表弟乔元宝。 跟在江妙身旁的宮婢也瞧见了,小声朝着江妙提醒道:“江姑娘,前头那是瑞王,咱们还是别过去了。”见江妙没听,那宮婢又道,“瑞王这性子,可是被太后给惯坏了,这才多大,伴读就换了十几个了,如今这位……”宮婢话一顿,忽然眼睛一亮,想到这次瑞王的伴读正是乔太傅的嫡孙,而眼前这位江姑娘,是乔太傅的外孙女…… 乔元宝素来乖巧,哪像瑞王这般性子野,这厢被死死的被压在地上,哭得惨兮兮的。 江妙心疼胖表弟,忙匆匆走了过去,袖中的拳头紧了紧,朝着那位穿着紫色锦袍、戴着金冠的小少年道:“臣女见过瑞王。” “……小表姐。”乔元宝眼眶红彤彤的,委屈的哭了起来。 瑞王不过九岁,比乔元宝还要小上一岁,生得眉清目秀,倒是继承了皇家男子一贯的好容貌。他一双眸子瞥了一眼江妙,一听这乔元宝的称呼,才知这位是他的表姐,便撇撇嘴道:“怎么?想以多欺少?”他高傲的抬了抬下巴,“本王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江妙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这么不可一世的小少年,不过听他这般语气,也知道平日里是如何的飞扬跋扈,也难怪刚才那宮婢劝她绕道走了。若今儿被欺负的不是她的胖表弟,她说不准真的心一狠走人了,可她当表姐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表弟被人欺负吧。 江妙细细斟酌了一番,耐心道:“不知元宝何事惹恼了王爷?王爷若是生气,让他道个歉就成,犯不着动手啊。” 瑞王认认真真的想了想,骑在乔元宝的身上,撇撇嘴道:“他太胖了,本王看着不舒服。” 江妙袖中的手拧了拧,有些想直接撩起袖子狠狠揍这个不听话的小男孩,打得他屁|股开花,看他还敢不敢随便欺负人。可一想到他的身份,江妙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耐心的教导他。 小孩子嘛,还是很好哄的。 江妙点点头,微笑道:“的确,我这表弟,却是胖了点。王爷果真英明。” 瑞王平日里被人捧在手心宠着,这宫里没人敢得罪他,可顶多是夸赞他聪明之类的云云,还没人说过他“英明”呢。瑞王听了,漆黑的眸子“蹭”的一下亮了,开心的咧了咧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嘻嘻道:“哈哈,还行吧……”他抿了抿唇,看向眼前这位漂亮的姐姐,问道,“那个……你真觉得本王英明?” 见这小魔王露出了笑容,江妙就知道这招有用,忙竖起了大拇指,语气真诚道:“是呀,王爷可英明了。”她想了想,又道,“王爷若是能起来,咱们好好说说话,那就更英明了。所以……王爷先站起来,成不成?” 瑞王到底只有八岁,要说有什么坏心思,还真没有。不过就是嫌宫里烦闷,想找找乐子罢了。他听了江妙的话,乖乖的起来,之后眨了眨黑漆漆的大眼睛,觉着不对,便怒气冲冲道:“不对,你是想帮这个小胖子……”说着,他腰一弯,脑袋朝着江妙的肚子顶了过去。 瑞王虽然是小孩子,可忽然这么一顶,力气也有些大。江妙踉跄了几步,直接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上。得亏她及时稳重,撞得倒是不重。不过后脑勺一个包怕是免不了了。 欺负他的小表姐,这下真是惹到了乔元宝。平日里受气包一般的乔元宝,立马龇牙把面前的瑞王打到在地,胖身子坐在瑞王的身上,挥舞着小拳头,急急道:“不许欺负我小表姐!不许欺负我小表姐!” 被压在身下的瑞王没法动弹,直接一口咬在了乔元宝的手臂上。乔元宝吃痛,哭着又打了他几下。 江妙正揉着脑袋,一瞧这阵仗,赶忙上前去阻止。瑞王身边的宮婢嬷嬷,也跟着上去把俩孩子拉了开来。 把乔元宝拉了过来,江妙一低头,看着乔元宝小胖手上的牙印,被咬得血肉模糊的,登时将江妙心疼坏了。她把人护在怀里,抬头看了一眼正抹着眼泪的瑞王。 怕是从来没人敢怎么欺负他,瑞王哭得很伤心。他红着眼抽泣了一阵,委屈道,“敢欺负本王,本王一定让母后好好责罚你们……”之后瑞王看见了朝着凉亭走来的男人,忙话语一顿,“噔噔噔”跑了过去,抓着那人的手,哭嚷道:“堂兄堂兄,有人欺负惇儿。” 来人正是刚从御书房出来的陆琉。 陆琉抬眸,静静看着红着眼的小胖少年和沉默的小姑娘。 有了后台,瑞王的底气一下子足了。他挺直腰板,抱着陆琉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俩表姐弟,恶狠狠的控诉道:“堂兄,就是他们两个,他们欺负惇儿!” 章节目录 74|27 > 晋|江独家首发~ 惇儿是瑞王的小名。素来霸道的瑞王在陆琉面前自称小名,又是一副委屈的告状姿态,俨然同陆琉这个堂兄关系不错。瑞王登时没了方才被乔元宝压在地上挨揍时的委屈模样,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撅着嘴,趾高气扬的,就等着自家堂兄为他出气。 哼,他堂兄可厉害了! 瑞王抱着身旁之人的胳膊,待察觉到堂兄将胳膊抽出来时,才想到堂兄素来不喜人亲近。他黑亮的大眼睛看了一眼陆琉,而后乖乖巧巧的收回手。可他知道,堂兄是个面冷心热的,平日里待他像亲弟弟一样,这回肯定也会帮他的。 他道:“堂兄,你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 瑞王龇牙咧嘴,加重了“狠狠”二字,年纪小小的,倒是颇有气势。 至于乔元宝,起初看到陆琉的时候仿佛是见到了救星。毕竟陆琉是他崇拜的大哥哥。可之后听到瑞王对他的称呼,才突然明白——大哥哥是瑞王的堂兄,若是真要算起账来,他肯定是帮着瑞王的。这么一来,乔元宝连带着陆琉都有些不喜欢了。 乔元宝一张清秀的白皙脸蛋肉肉的,不满道:“是他先撞小表姐的。他顶小表姐的肚子,把小表姐撞到柱子上,小表姐的脑袋都撞疼了……” 陆琉这才变了脸色,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江妙,而后低头,问瑞王:“你撞了?” 瑞王虽然顽皮,却是个实话实说的孩子。他点点头,自豪道:“是呀是呀。堂兄,惇儿是不是很厉害?”他眼睛亮亮的,一副希望被夸赞的表情。 陆琉伸手摸了摸瑞王的脑袋,对着瑞王身边的蒋嬷嬷道:“把他带回广陵宫,换身干净衣裳。”广陵宫是瑞王的住所。 蒋嬷嬷忙上前,朝着瑞王道:“王爷,老奴带您回去吧。” 瑞王撇撇嘴,显然有些不满意。他不愿走,看着陆琉道:“堂兄,他们……”堂兄还没教训他们两个呢。 陆琉看着江妙和乔元宝,说道:“你们也过来。” 乔元宝表情一顿,登时有些害怕。 瑞王却是得意的笑了笑,觉着这回堂兄肯定会好好教训他们的。得意的小少年嘿嘿笑了几声,然后乖巧的跟着蒋嬷嬷回了广陵宫。江妙看了一眼怀里愁眉苦脸的胖表弟,伸手捏捏他的脸蛋,道:“放心,咱们过去吧。” 乔元宝点点头,也跟着过去。 一行人到了广陵宫,乔元宝因为方才的打闹,衣裳脏兮兮的,便被带去换衣裳。江妙独自坐在广陵宫的偏殿,身边有宝巾和宝绿陪着,而方才跟着她一道出来的宮婢如意,这会儿已经过去将此事告知长公主了。江妙在殿内等了片刻,才听到身后有一阵脚步声。她闻声抬头,入目的是男人的玄色云纹锦靴,还有一身华贵的深紫色锦袍。 她见他身后没有其他人,干脆没有行礼,就这么巴巴的看着他。她倒要看看,他想怎么帮着瑞王欺负她。 宝巾和宝绿却是有些吓到,二人双双行礼,待听到陆琉让她们下去,才犹犹豫豫抬眼看了看自家姑娘。 江妙冲着俩丫鬟道:“你们出去吧。”俩丫鬟这才缓缓退出了偏殿。 陆琉过去,低头静静看了一会儿,正当江妙想着自己的脸上是不是长出了花来时,才见陆琉伸手覆在了她的后脑勺上。他轻轻揉了几下,幽沉的眼眸目光温和的看着她,问道:“撞到这儿了?” 江妙原本不在意了,被陆琉这么一碰,倒真有点疼。她黛眉一蹙,点头娇气道:“嗯,有点儿。你轻点儿。”她这么一说,陆琉果真轻了点。他伸手摸了摸,摸到小姑娘后脑勺的确肿了一个包,他慢慢替她揉着。江妙享受他的温柔举止,略微仰头看着他,说道,“其实我元宝刚进宫的时候,我就想找你帮忙,我怕他应付不来瑞王……” 陆琉的动作一顿,问道:“那后来为何不同我说?” 江妙不好意思道:“我不想欠你太多人情。”他俩的身份,已经有些不平等了。若是她又托他处理这种事情,又得欠下一个人情。说着,她看了他一眼,见他下巴紧绷着,这才伸手戳了戳他的心口,试探的问道,“嗳,你生气了?” 陆琉捉着她的小手,实话实说道:“有点。”不过他也明白她的顾虑,说道,“其实惇儿的品性不坏。不过——今日之事的确是他不对,我会好好处理的。你放心,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是……站在她这边的意思了? 江妙心里甜滋滋的,有些小小的欣喜。想着那小少年得意洋洋的搬来救兵,却不料是她这儿的人。她自然明白,陆琉是因为她。自古以来,对付男人最有用的就是美人计了,可谢先生经常告诫她,女子切忌以色侍人。可这会儿呢,她是不是也算是用了美人计,把陆琉骗到她的阵营里来了。 江妙没有矫情的给瑞王求情,在他看来,像瑞王这般霸道的小魔王,的确该好好收拾收拾才成。只是她有些担心,便问道:“太后不会对你有意见吧?” 陆琉道:“你放心。” 他说放心,她就放心了。她点头“嗯”了一声,分明有些念着他,可这会儿见面了,却不晓得该同他说些什么才好。其实,就这样待在一块儿,静静的不说话,也是可以的。她正想着,覆在她后脑勺的手掌稍稍用力,将她带入了他的怀里。 陆琉的身上气息清冽,既有一股独特的男人味儿,闻起来又让人舒坦。两辈子加起来,她也就同他这么一个外男亲近过。她将手抵在他的胸前,鼻子忍不住嗅了几下。 陆琉瞧她这副小狗般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又想到刚才瑞王顶了她的肚子,才将手覆到她的小腹上,揉了几下。江妙晓得他是好意,可这般摸着她的肚子,倒是令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抬眼愣愣的看着他,见他一双眼睛落在她的胸前,这才红着脸急急道:“你看什么呢。” 来了月事,江妙就是大姑娘了,这身体也渐渐发育,不过到底还是太青涩,这胸前的俩充其量不过是干瘪的小笼包,能有多少看头?陆琉虽然对她上心,能下的去嘴,可这手,还真下不去。他轻笑着没说话。江妙旋即反应过来,是她自作多情了,一时脸颊火辣辣的烫,却也忍不住咧嘴笑。 陆琉揉着她肚子的手一顿,江妙下意识看向他:“嗯?” 陆琉抿唇,忽然道:“妙妙。我想亲亲你,成不成?” 他俩都这样了,他倒是客气了起来。江妙有些不习惯,不过见他能尊重她,显然是将她搁心里头了。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抬手比划了一下,道:“就一下。” 嗯,一下就一下,总比没有的亲要好。 他就不客气了。陆琉当即俯下身,含住她的小嘴吮了几下,又甜又嫩,叫他想一口吞了她。他连着亲了几口,而后抵着她的脑袋,问着今日进宫之事。江妙脸颊微烫,将事情都一五一十同他说了,“……长公主的脾气很好,我挺喜欢的。不过她性子野,做绣活儿当真有些为难她。”想起今儿她看着长公主姿势别扭的拿着绣花针,她就觉得好笑。 陆琉握着她的手,道:“你绣活儿很好?” 江妙做这种需要平心静气的活儿总是很有天分,不过她也不敢自卖自夸,只小声道:“还成吧。”她见陆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心下了然,却明知故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陆琉道:“妙妙,给我绣个荷包吧。” 江妙瘪瘪嘴说不要,可见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才退步道:“再说吧。”她觉着二人待得时间也够久了,便催促道,“你赶紧出去吧,若是被人瞧见了就不好了。” 陆琉知道小姑娘脸皮薄,也没怎么逼她,只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江妙双手覆在自己滚烫的脸上,羞得不成样子。待听到长公主进来了,江妙这才迎了上去。说起瑞王,长公主也是了解他的性子的,说道:“……惇儿就是被母后宠坏了,这几年没少折腾人。”她知瑞王撞了江妙,瞧着江妙瘦弱的小身板,问道,“妙妙你没事吧?” 江妙笑盈盈说没事儿。 这头乔元宝也换好衣裳进来了。小小年纪的乔元宝,入宫前可是专门学了宫里的规矩,目下瞧着长公主,忙乖乖巧巧的行礼,动作倒是有模有样的。长公主见乔元宝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有些淤青,右手上也缠着纱布,便尴尬道:“惇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放心,本宫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乔元宝没说话,只乖巧的站在江妙的身边。待乔府的人如往常般来接乔元宝,江妙才领着乔元宝出了偏殿。俩表姐弟走到外头,便听到内殿传来阵阵哭嚷声。江妙同乔元宝不约而同的停下步子,面面相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才依稀听到“救命”、“堂兄,我再也不敢了”之类的字眼。 乔元宝先前还以为陆琉站在瑞王那边的,这会儿听到是陆琉在教训瑞王,登时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冲着江妙道:“小表姐,大哥哥真棒。” 他挺了挺腰板,得意洋洋道,“就知道大哥哥最疼元宝了。” 江妙见胖表弟终于笑了,心下自然也开心。 不过……陆琉疼得是她呢。 将乔元宝送上马车之后,江妙也同长公主道了别,回镇国公府。 只是好巧不巧,马车恰好在半道上坏了。江妙同俩丫鬟在一旁等着车夫修车,过了一会儿,却见一辆黑漆平头车驾了过来,上头走下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只是这位年轻公子眉目风流,瞧着就是个纨绔子弟。 可偏生,还是江妙认识的纨绔。 冯玉泉上前,道:“唷,江妹妹的马车坏了。”他热情道,“瞧着天色不早了,要不让我送江妹妹回去吧。” 江妙被冯玉泉这一声“江妹妹”喊的蹙起了眉,淡淡道了一句:“不用。” 冯玉泉不依不饶,说道:“江妹妹放心,你坐车里头,我坐外头,成不成?”前些日子,冯玉泉一直缠着姑母冯氏替他制造机会,可每回冯氏都说让他别着急。只是冯玉泉素来性子急,况且这等事情,他能不着急吗?今儿他打听到,江妙要去宫里,便在这儿守株待兔,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好不容易让他等到了,哪里还舍得放她走啊? 冯玉泉的眼睛在江妙的身上瞄来瞄去,俩丫鬟瞧着真想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奈何他也算是半个表公子,不敢招惹他,只上前挡在自家姑娘的面前。瞧不见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冯玉泉眉头蹙了起来,暗道这俩丫鬟真没眼力劲儿。 正当这时,又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帘子一打开,旋即露出一张清丽娇美的俏脸来。 这马上的小姑娘,正是江妙鲜少往来的表姐梁青萱。梁青萱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瞧出了端倪,且她也是识得冯玉泉的,晓得此人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梁青萱含笑解围道,“我正要去白鹭书院找我大哥,同镇国公府倒是顺路。妙妙,要不我捎你一程吧。” 江妙旋即点头,心下甚是感激,道:“那就麻烦萱表姐了。”她一眼都不愿看身后的冯玉泉,直接被宝巾宝绿搀扶着上了梁青萱的马车。 章节目录 75|27 > 晋~江独家首发~~~ 江妙的娘亲乔氏,和梁青萱的娘亲兰氏是自小就针尖对麦芒的表姐妹。而兰氏嫁入庆国公府十余年,膝下只有梁青萱一个嫡女,至于这会儿梁青萱口中所说的大哥,是去年才从二房过继过来的梁实。 梁实所在的白鹭书院,算是望城数一数二的好书院,与之可以比肩的,当属江妙三个哥哥念书的嵩山书院。 江妙晓得梁青萱是个冰雪聪慧的,一上马车,便感激道:“多谢萱表姐。” 梁青萱气质清丽,面容姣好,容貌生得比她娘亲兰氏还要出色。且她的性子温温婉婉端庄贤淑,丝毫不像兰氏那般刁钻刻薄。能养出梁青萱这般优秀的闺女,这兰氏也算是好本事。梁青萱同江妙也只是过年的时候才见上一回,平日里极少打交道。目下看着面前的小表妹,梁青萱微笑道:“妙妙你不用同我客气。那位冯公子瞧着并非善类,妙妙你日后离他远些……”许是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突兀,她尴尬的笑了笑,道,“妙妙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吧?” 哪会? 江妙旋即摇头,捉着梁青萱的手道:“咱俩虽然见面的次数少,可也是表姐妹,萱表姐这是为我着想。不过……这冯玉泉的确讨厌,萱表姐也听说过他?” 梁青萱点头,说道:“先前听说过一些他的事儿,都是些入不得耳的,就不同妙妙你说了。” 这倒是实话。关于冯玉泉的,大抵是一些风流事儿,的确不适合她们姑娘家打听。因着上辈子,江妙对这位痴恋她二哥的表姐存着好感,可如今她二哥都同今月定亲了……梁青萱和今月,她总归是帮今月的,且她哥哥心里中意的也是今月,她更加不好插手什么。 江妙同梁青萱聊了一阵,很快就到了镇国公府外头,因梁青萱要去白鹭书院找梁实,江妙也不留她进府了。 江妙刚下马车,便听到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 棕色大马上,年轻公子穿着一身嵩山书院统一的青衣长袍,眉目含笑,朝气蓬勃。江妙看了一眼,笑得开心,喊道:“三哥。” 三兄弟中,每回下学回府最早的,就是江承谚了。 江承谚自马上下来,走到马车旁边,看着妹妹,又瞧了一眼边上的梁青萱,“萱表妹。” 梁青萱也叫了一声“三表哥”。 十四岁的姑娘,娇柔美貌,婉约雅致,宛若静静绽放的一株空谷幽兰,倒是令素来不开窍的江承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是梁青萱脸皮薄,瞧着江承谚这般俊朗阳光的脸,耳根子稍稍烫了烫,打了招呼,便转身上了马车。梁青萱上了马车,身旁的碧衣丫鬟才小声却兴奋道:“大姑娘,这位江三公子,生得可真俊呐,比咱们大公子还要俊,笑起来真好看。” 想着刚才男子俊朗的脸庞和和煦的微笑,梁青萱搁在膝上的双手下意识攥了攥。她今儿穿着一身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裙上精致的梅花却不及她搁着的纤纤玉手来得美妙。 梁青萱眉目含笑笑意,朝着自家丫鬟看了一眼,示意她不许再说了。 大门外头,江妙见自家三哥呆愣愣的看着庆国公府的马车离去,才小声提醒道:“三哥在看什么呢?咱们得进去了。”她这三哥有些孩子气,还没见他对哪个姑娘有过好感。可今儿她这三哥,却有些不对劲儿。她想着梁青萱俏丽的容貌、端庄的举止,又想起上辈子,她容颜憔悴、奄奄一息时对她说,她从没后悔喜欢过她二哥…… 梁青萱是好,可若是她心里头喜欢的人是她二哥,她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哥对她动心。 可若是,这辈子同上辈子不一样呢?若是梁青萱也能喜欢她三哥,兴许就是皆大欢喜了。可是,她三哥上辈子的妻子还没出现呢。她那个活泼可爱的三嫂,得要到她大哥成亲时,才会同她三哥见面。 江承谚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笑着挠了挠脸,岔开话题道:“妙妙,怎么今儿你和萱表妹一道来,你不是进宫陪长公主了吗?”说着,同妹妹一道进府。 江妙心里乱糟糟的,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番。江承谚一听到冯玉泉这三个字,登时恼火,双手环臂道:“那家伙竟然敢缠着你。你放心,明儿我就去好好收拾收拾他,看他还敢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起初江妙是看在冯氏的面子上,可今儿冯玉泉的确有些过分。既是他胡搅蛮缠,她自然也不客气了。江妙觉着自己的确太过命好,家里有三个哥哥撑腰,到了宫里,陆琉也护着她。若是再这么下去,她只怕能在望城横着走了。不过江妙做不来这种娇纵跋扈的举止,只心里头想着欢喜欢喜罢了。 江妙担心她三哥会喜欢上梁青萱,可之后没听她三哥再提起过梁青萱,便知三哥只是一时有好感,睡一觉,明儿就忘记了。 至于乔元宝,自那日之后,乔元宝不需再进宫当瑞王的伴读了,这些日子,太后已经在替瑞王选新的伴读。因这种事情不是头一回,像乔元宝这种被瑞王欺负回府的,自然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毕竟乔元宝看着好欺负,能在瑞王身边待一个月,已经算是难得了。 这厢太后又亲自给瑞王挑选伴读,拟出了几个,让瑞王自己选,哪知瑞王却是撇撇嘴,不满道:“我不要。” 这一日,江妙从长公主的玉明宫出来。长公主今儿开心,还特意送了她一盆玉玺映月。行至长廊,江妙才停了步子,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树丛,道:“谁?” 江妙走近了几步,又问道:“谁在那儿?” 绿油油的树丛窸窸窣窣响了响,这才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少年。小少年穿着一身绛紫色锦袍,穿戴贵气,一张稚气的俊脸完全没有平日的霸道,见他双手交缠着,瞧着倒是有些腼腆。 江妙一怔,没想到瑞王这个小魔王竟然跟着她。江妙以为,上回陆琉打了他,兴许这回是来算账的,待她刚要行礼时,却见瑞王跑了过来,拉着她的衣袖道:“姐姐,我能和你商量个事儿吗?” 姐姐。 这称呼,江妙哪里担待的起?可见瑞王举止有些怪异,江妙不晓得这小魔王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小心翼翼应付道:“王爷何事吩咐?” 瑞王脸颊白净,眉眼乌浓,是个相当秀气的小少年,若非平日里太过飞扬跋扈,怕是极招人喜欢的。瑞王一改往日态度,乖巧的喃喃道:“上回的事情,是我不对,堂兄已经教训过我了……”想到那日堂兄下得狠手,瑞王想起来都觉得后怕。他抬眸看着眼前的姐姐,道,“你是那小胖子……唔,乔元宝的表姐,你能和他说说,让他进宫陪我念书吗?” 像是很希望江妙答应,瑞王一脸认真的保证道:“我一定不欺负他了,行不行?” 说实话,瑞王的表情太过无害,若非江妙见过他欺负她胖表弟时候的模样,还真觉得他是一个乖巧的少年。只是——一想到那日气焰嚣张的小魔王,江妙丝毫没有动摇,态度坚定的摇了摇头。 瑞王努了努嘴,表情有些委屈,抬起一双水漉漉的眼睛,扭捏道:“其实,我挺喜欢和那小胖子玩儿的……” 章节目录 76|27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就瑞王这话的意思便是——他是因为喜欢同乔元宝玩儿,才经常欺负他、捉弄他。 江妙倒是能理解这番话。 小孩子嘛,这样别扭的心思挺正常的。而且乔元宝本就生得讨喜。 小姑娘本就心软些,目下瑞王生得精致漂亮,又这般乖乖巧巧同她说话,已经令江妙对他的态度改观不少。江妙斟酌了一会儿,便道:“王爷喜欢和元宝玩儿,是元宝的福气。只是元宝胆子小,这宫里怕是不适合他……” 瑞王自信满满道:“你放心,有本王在,不会让别人欺负小胖子的。” 江妙微微一笑,说道:“我自然相信王爷。不过,若是王爷真的把元宝当朋友,该自己同他去说,是不是?”这些话同她说没用啊。她见眼前的小少年露出失望的神色,忙道,“要不这样,我明儿去一趟乔府,同元宝说说,看他自己的意思。” 瑞王眼眸一亮,忙抱着江妙的手臂,欢呼雀跃道:“姐姐你真好。” 瑞王瞧着单纯,大抵是因为少有人管教的缘故,性子比同龄的贵族子弟更为活泼。他嚷嚷着要拉着江妙去广陵宫玩儿。饶是江妙说了急着出宫,他也是一副殷勤的样子。小少年太热情,江妙拿他没辙。不过,许是因为见过他单纯天真的一面,眼下瞧着这瑞王,她还挺喜欢的。 走了一段路,便听得后面有人叫了一声“惇儿”。江妙听出那人的声音,嘴角忍不住翘了翘,侧过头去看他,果真见他穿着一身锦袍,芝兰玉树般立在那儿。 瑞王瞧见陆琉,倒是没过去,只开口道:“堂兄,我想和江姐姐玩儿。”先前还撞人家呢,这会儿倒是喜欢和人家玩了。 陆琉缓步过去,见瑞王独自一人,便晓得他是偷偷溜出来的。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陆何道:“送瑞王回去。” 瑞王撇撇嘴,一脸倔强道:“我不!” 陆琉面无表情,语气淡淡的说道:“听皇上说,这几日你的功课不按时完成,还顶撞了先生。这般下去,下月我就不好同太后说,带你去看嵩山书院的蹴鞠比赛了。” 瑞王虽然在宫里横行霸道,所有人都顺着他,可唯有一点不如意——那就是不能经常出宫。就连景惠帝,身为九五之尊,也极少有闲暇出宫去。出宫之事,太后那边管得严,瑞王自然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陆琉的身上。因陆琉带他出去过几回,所以瑞王对陆琉这位堂兄越发的尊重。 下月嵩山书院举办的蹴鞠比赛,瑞王早就嚷嚷着要去看了,虽然宫里的公公宮婢们,也努力学习蹴鞠踢给他看,可终究比不上书院中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的比赛来得精彩。 瑞王是个聪明的,一听这话,便抿了抿唇,乖乖妥协道:“那好吧……”他依依不舍的看着江妙,冲着她眨了眨眼,“江姐姐答应惇儿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啊。” 当然。 江妙笑了笑,保证道:“王爷放心。” 小少年露出满意的笑容,随陆何一道回广陵宫去。 之后江妙略微抬眼,撞到面前男人温温和和的目光。 江妙被陆琉带到一处偏殿。虽说这段日子她经常进宫陪长公主,陆琉也时常待在宫里,可她同陆琉倒是没怎么碰见过。目下她见他气定神闲的替她倒茶,才走过去,煞风景道:“我得回去了。” 陆琉有些不满,一张脸沉了起来。 江妙笑笑,过去伸手捏捏他的脸,好声好气道:“我若是回去迟了,我爹娘会担心的。” 陆琉不管,捉着她的手,问道:“方才惇儿同你说什么了?” 江妙倒是没瞒他,道:“瑞王说他挺喜欢元宝的,希望元宝能继续入宫当他的伴读。不过这事儿我没法答应,得问问元宝的意思。”不过以江妙看来,她的胖表弟这么讨厌瑞王,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反正她将话带到就成,至于两人能不能成为好朋友,那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江妙又道,“瑞王好像很听王爷的话?” 按理说,瑞王的身份该比他尊贵些,可他们二人,却像是普通人家的堂兄弟一般。倒是有些稀罕了。 陆琉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说道:“我救过他的命,之后这小子自然有些敬重我。” 皇室子嗣并不单单只有瑞王一人,可陆琉偏偏愿意救瑞王,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江妙晓得,瑞王的生母祥嫔,在生下瑞王之后就难产死了,而陆琉也是。说到底,他看着不近人情,其实还是存着怜悯之心的。这么一想,江妙倒是有些心疼起这个男人来。上辈子她虽短命,却也是一家人娇宠着长大的。可他不一样,整个宣王府,没一个能交心的人。 江妙握着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到他的手背上,轻轻蹭了几下,见他有些惊讶她突然亲昵的举止,江妙的脸烫了烫,却没有松开。 她垂了垂眼,道:“陆琉,你再等等我……再等我一下。”她虽然有些喜欢他,可一辈子的事情,她总得好好考虑考虑。她扬起脸看他,笑容大方道,“今天给你亲两下。” 陆琉哪里不知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他把人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蹭了几下,道:“本王只是想见见你,今儿就不占你便宜了。” 这人真是……江妙又羞又恼,心里暗暗决定,下回若是他再要亲她,她就不给他亲了。 江妙回了镇国公府,用晚膳的时候,才听三兄弟说起下月书院的蹴鞠比赛。她这三个哥哥文武双全,又是三胞胎,自然有些心意相通,比赛场上配合默契,已经为嵩山书院蝉联三年的魁首了。 江妙本对这些不感兴趣,可今儿她听瑞王这般好奇,也凑上去,冲着江承谚道:“三哥,我能去吗?” 江承让也有些惊讶,看着自家小妹,笑容温和的说道:“妙妙不是只爱看书吗?什么时候对蹴鞠也感兴趣了?” 说得她好像是个书呆子似的。江妙不满道:“早前一直就听说哥哥们踢蹴鞠很厉害,我虽然瞧见过,却没见过真正的比赛。怎么?大哥怕了?” 江承谚也发话了,道:“怕什么?妙妙你都不知道,咱们仨若是得第二,那就没人敢得第一。反正那日来得小姑娘也挺多,妙妙你来咱们书院当然可以,回头我给你占个好位置,让你瞧瞧你的哥哥们是如何的英武。” 三个哥哥这边,自然好说话,可江妙怕她娘亲不答应,遂一双大眼睛冲着乔氏眨了眨,语气娇娇道:“娘……” 乔氏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闺女并非是因为三个哥哥。 霍砚同三兄弟是同一个书院的,这些日子江妙除了待在府中,就是入宫陪长公主,倒是一回都没去过平津侯府。乔氏觉得,应当是闺女想去见见心上人,毕竟闺女同霍砚的确没什么机会见面。乔氏并非死板之人,加上对霍砚的人品信得过,自然觉着,若是日后闺女真的要嫁给霍砚,婚前多接触接触也好。 这般想来,乔氏自然点了头。 可江妙心里,念得自然不是霍砚。今儿见过陆琉,她便想着那日答应他的事,给他做个荷包。只是宫里人多眼杂,她不好同他见面。若是下月陆琉也能来嵩山书院,他定然会想法子同她见面的。约莫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她那荷包偷偷摸摸已经绣了一小半,还是能赶得及完成的。 次日江妙不用去宫里陪长公主,干脆去了一趟乔府。 她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之后,就去乔慕宜的院子里,等乔元宝下学。 乔慕宜是个聪慧的,一瞧江妙这架势,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说道:“得,原来不是看我来着,是看元宝。” 早料到乔慕宜会是这般表情,江妙忙将准备好得小盒子递了过去,说道:“宜表姐,这玉容散是我娘的独门秘方。宜表姐先试试看,若是用了喜欢,下回我再给你带。” 乔慕宜爱美,也知乔氏自有一套保养秘方,这事儿在望城的贵族女眷中都传来了,谁人瞧见乔氏那张娇颜,都好奇乔氏是如何保养的。乔慕宜虽说只有十四,却也明白自小保养的好处,瞧她这位小表妹,嫩生生的,她俩一同跑过温泉,所以乔慕宜晓得她这小表妹身上没一处是不好的,连那一头乌发都令人羡慕。 乔慕宜嘴角一翘,打开小盒子闻了闻,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道:“这还差不多。” 今儿乔元宝申时就下学了,回到乔府,一听今儿小表姐来了,忙兴奋的跑进了院子。乔元宝白嫩嫩的脸蛋有些红红的,因为跑得快,额头还有些细密的汗珠。小少年身上穿得是一身青绿素袍,脑袋上戴着一顶同色的锦缎瓜皮小帽,衬得他得脸格外的水嫩。当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胖子。 乔元宝见到江妙很开心,可一听江妙是来为瑞王传话的,忙蹙起了眉头,说道:“我不要。”他最讨厌瑞王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江妙也没什么惊讶的,道:“那成,下回我若是见到瑞王了,就这么答话。” “嗯。”乔元宝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好心提醒道,“小表姐,瑞王最会欺负人了,你下回见着他躲远些。” 江妙想说,其实瑞王还是蛮乖的,只是她知道瑞王给她胖表弟的印象太差,怕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江妙没打算留在乔府用晚膳,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府去。只是乔慕宜和乔元宝送江妙到了前厅,便见张氏一脸紧张的走了过来,冲着仨孩子道:“宣王同瑞王过来了,赶紧随我一道去前厅。” 无端端的,这两尊大佛怎么来了? 乔慕宜瘪瘪嘴道:“我去换身衣裳。” 因今儿宣王和瑞王要见的人是乔元宝,所以张氏听了也没说什么,瞧着俩小姑娘道:“那你们收拾完了赶紧过来,我先带元宝过去。” 见自家娘亲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乔慕宜挽着江妙的手优哉游哉的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回房之后换了一身漂亮的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 坐在妆奁前,一面梳妆一面说道:“上回宣王给祖父祝寿,我倒是远远见过一回他的背影,瞧着高高瘦瘦的,器宇轩昂。虽然人家才二十出头,可这身份不一样,气质也与众不同……”她念叨着,好奇的看着江妙,说道,“我听说啊,宣王打算在皇上大婚后才成亲。大家伙都在猜,宣王怕是会娶平津侯府的霍薇,不过也有人说,庄太妃想把自己的外甥女陈凝荞许给宣王。” 乔慕宜的话语一顿,忽然来了兴致,眼眸晶亮道:“妙妙,我觉得这宣王妃多半是陈凝荞了,你觉得会是谁啊?” 说起陈凝荞,便令江妙想起那日陈凝荞耍的下三滥手段。 乔慕宜正抹着口脂,见漂亮的小表妹一脸呆愣,便无趣的叹息道:“也是,我问你有什么用。你一个小女孩,哪里懂这些?” 她哪里不懂! 江妙心道:陆琉想娶的人是她呀。 章节目录 77|28 > 晋|江独家首发~ 清俊寡的年轻男子静静坐在黄花梨六螭捧寿纹玫瑰椅上,墨绿色金丝绣云纹玉绸袍子和錾刻精致图案的羊脂玉彰显男子的华贵气度。 年少的瑞王坐在陆琉的手边,大眼睛清澈明亮,歪着脑袋撑着下巴问道:“元宝怎么还没来啊?”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前厅内,乔府一大家子都在,个个缄默不语,立在一旁。 乔太傅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他笑吟吟的看着这个恶名昭著的小霸王瑞王,倒是觉得他活泼可爱,是个聪慧孩子。 乔太傅道:“元宝已经过来了,还请王爷稍等片刻。” 瑞王很乖的点点头。他下意识对上自家堂兄漆黑的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又朝着乔太傅道:“谢谢太傅。” 多有礼貌的孩子。哪里像传中那般嚣张可怕?在场之人大多是头一回见瑞王,这会儿看着瑞王的表现,倒是个十足十的乖巧孩子。就连素来心疼孙儿的乔老太太,虽听孙儿抱怨过瑞王的霸道,可眼下却想,是不是孙儿夸大其词了。 乔太傅刚安抚好瑞王,就见长媳张氏带着孙儿乔元宝过来了。 乔元宝一张白胖脸蛋有些正经,上前同张氏一道行礼,举止颇有些贵族小公子的风范,有模有样的。 瑞王笑容灿烂,忙跑过去,道:“小胖子,你来啦。” 乔元宝看着眼前这个令人讨厌的小王爷,努了努嘴,没说话。 这举止显然不大礼貌,张氏笑着同瑞王赔罪,说道:“元宝刚下学,这些日子功课有些忙,许是有些累着了,就不爱说话,还请王爷见谅。”对方虽然是个孩子,可到底身份尊贵,且今儿是宣王陪同着一道来的,更是马虎不得。 明显是借口,可瑞王心思单纯,却当真了。 他不在意的。小胖子是当他是自己人呢。 瑞王朝着一道跟来的贴身太监招了招手,从太监手里接过一个檀木匣子,递到乔元宝的面前,态度诚恳的说道:“小胖子,之前是我不对,不该欺负你。这砚台送给你,你……你能原谅我,继续和我做朋友吗?” 许是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软话,瑞王的表情有些扭捏,仿佛是个内敛的小少年似的。 乔元宝大眼睛也怔了怔,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他疑惑的瞅着面前的小少年,虽然对方比他小上一岁,可个子同他差不多,而且打架的时候力气也大。他,他打不过他。 不过乔元宝出身在乔府,自幼受学识渊博的乔太傅熏陶,小小年纪就是个善良宽容的。因他生得有些胖的缘故,书院里有好些人都爱嘲笑他,先前还欺负过他,不过如今他们不敢欺负他了,却有些孤立他。 十岁的小少年,正是最喜欢交朋友的年纪,目下乔元宝见瑞王态度真诚,想了想,就道:“那你……以后不许欺负我小表姐。” 欺负他没关系,欺负他小表姐就不成。 瑞王也是聪明,晓得他有些原谅他了,忙点点头道:“本王挺喜欢江姐姐的。你放心,以后你的表姐就是本王的表姐。这些天看到江姐姐经常入宫陪皇姐,本王一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年纪小小的,气场倒是很足。 瑞王能护住小表姐,乔元宝是信的。毕竟他看过瑞王在宫里横行霸道的样子。 乔元宝白净的脸蛋表情舒缓,笑了笑,伸手接过瑞王手里的匣子,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我原谅你。”接受了礼物,就表示愿意和他做朋友了。 乔慕宜和江妙进前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瑞王和乔元宝成为好朋友的一幕。 江妙倒是不意外,毕竟她的胖表弟还是很好哄的。 瞧见了俩小少年,江妙才抬头看了一眼同他祖父一道坐在主位上的年轻男人。乔慕宜的目光也落在陆琉的身上,见他姿容既好,神情亦佳,目露惊艳之色,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二人上前行礼,边上的乔老太太朝宣王介绍道:“这是老身的孙女,这位是外孙女。” 陆琉表情淡淡的嗯了一声,倒是没旁的表示,甚至没有俩小姑娘容貌出众而多看一眼。 乔老太太看在眼里,心道这宣王果真不近女色。这也令乔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她是真心心疼孩子的长辈,自然不会做那种拿府中姑娘去攀皇室亲家的事情。虽说这位宣王的确年轻俊朗,待人和善。 乔慕宜和江妙乖巧的退到一旁。江妙见陆琉目不斜视,语气谦逊的和她外祖父说话,模样很是正经。厅内这么多人,自然不会说些朝中大事,只是随意聊上几句,陆琉虽然不善辞,可这会儿同她外祖父倒是聊得颇为投缘,忘年交似的。 江妙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过头看着乔慕宜,见乔慕宜也在看陆琉,心里倒是忍不住怔了怔。 一直到了乔太傅亲自领着陆琉出府中走走,乔慕宜才伸手扯了一下江妙的衣袖,窃窃道:“妙妙,你瞧见没,这宣王模样生得的可真好。”她眼眸晶亮,语气中还有些小兴奋。 陆琉长得好看这一点,江妙自然是赞同了,可目下见乔慕宜如此兴奋,她便小声道:“还行吧。” 岂止是还行?乔慕宜觉着这小表妹许是被家里三个哥哥护着,这般的年纪,竟然对这般俊美尊贵的男子不感兴趣。只是——乔慕宜想到方才她瞧宣王时的场景,悄悄对着江妙道:“我觉得啊,宣王刚才看你了,你有注意到吗?” 他看她了吗?江妙小脸顿了顿,有些惊讶。她只在刚进来的时候看过几眼,之后因为厅内人多就没敢抬头,倒是没注意到陆琉看她。不过,听了乔慕宜这话,她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弱弱问道:“……有吗?” 乔慕宜笑盈盈道:“有有有,当然有。”她看得清清楚楚的。 江妙道:“那……宜表姐你不是喜欢他吗?” 乔慕宜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连连道:“胡说,谁喜欢他了?人家长得好看,还不幸我多看几眼吗?”乔慕宜无奈的伸出手指戳了戳江妙笨笨的小脑袋,姐姐般教训道,“……你一个小女孩,喜欢不喜欢的挂在嘴边,真是不害臊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子爱看美人,姑娘家看看美男又怎么了? 乔慕宜有自知之明,像宣王这种男人,断断不适合当夫君。不过,若是这宣王能当她的表妹夫,日后她在外头,也算是面上有光呐。 这么一来,乔慕宜看江妙的眼神,也就不一般了。只是想到她这小表妹今年才十三,便觉着这事儿是没戏了。 这回之后,乔元宝虽然没进宫继续当瑞王的伴读,不过二人俨然成为了好朋友。乔元宝隔三差五进宫陪瑞王一同写功课,瑞王也令太后同意他经常来乔府找乔元宝玩儿,且还可以向乔太傅学习。太后虽然不喜欢瑞王出宫,可这一次,却是答应了。 日子眨眼就过了半把月。 这日早晨,江妙洗漱后便将前几日才刚绣好的荷包藏到怀里,用完早膳后便出门去嵩山书院看这一届的蹴鞠比赛。且前几日她带信给薛今月,晓得今儿她也是去的。 江妙给老太太请安之后,便走出了院子,恰好遇上了过来的冯氏,才叫道:“二婶婶。” 冯氏瞅了这小侄女一眼,知晓她今儿是要出门的。只是想起前些日子,她的侄儿冯玉泉半道上被人用麻袋拖进巷子里狠狠揍了一顿,便知此事定然是那三兄弟所为。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许随意行动,可偏生她那色迷心窍的侄儿不听劝,如今倒好,在榻上休养了足足半月。 因这件事情,冯氏看小侄女的时候,自然也不想先前那般坦荡的,不过这会儿对上小侄女漂亮的大眼睛,冯氏还是努力扬起笑容,道:“妙妙这是去书院吗?” 江妙道:“嗯,我去看我哥哥们蹴鞠。二婶婶,那我先走了。” 冯氏笑得温和,连连道:“去吧,早些回来。” 江妙朝着冯氏点了头,携丫鬟们出府。她知道她二婶婶心里在想什么,定是因为冯玉泉的事情。可是,她也问过她哥哥,这冯玉泉不是他们派人去打的——他们想去的时候,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许是因为记恨冯玉泉的人太多,所以想教训他的,并非只有他们。 依着她三哥的话便是:等冯玉泉的伤好了,他们再揍一顿重新让他躺回去。 江妙同薛今月到嵩山书院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到了。 嵩山书院西有祁林山,南有萃秀山,三山环台,一水中流,堪称无市井之喧,有泉石之胜。走进书院,便见其庭院广阔,古朴典雅,青舍密密,屋宇麻麻。 嵩山书院是望城四大书院之首,曾出过不少名儒。 江妙的外祖父乔太傅,昔日也是嵩山书院的学生。 俩小姑娘瞧着大门上的御笔题字,登时生出敬仰之情。连薛今月都赞道:“若是有朝一日,姑娘家也能进书院读书,那就好了。” 大梁重文,但凡家中有些余钱的,都愿意舍得拿出来供孩子念书。可姑娘家不一样,姑娘家注重无才便是德的,像江妙这种身在簪缨世族的小姑娘,才有幸同男孩一样,自小就开蒙念书,若是在普通人家,只能是苦练女红绣活,哪里还会让女孩子念什么书啊? 江妙同意道:“是呀。不过也有不少女子,才情远胜于男子。谢先生就是如此。”说起她的先生谢昙,江妙便隐隐有些自豪。谢昙是嵩山书院唯一的女先生,虽然在书院授课的时间不长,可书院中的学生还是极敬重她的。 二人刚进入书院,就碰到了霍璇。 霍璇瞧着俩小姑娘,忙兴奋的迎了上去,道:“妙妙,今月,你们来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数月未见,霍璇对二人有些想念,这语气中自有些埋怨的成分在。 江妙也是意外,说道:“这几月璇姐姐忙,我同今月自然不敢前来打搅,原以为璇姐姐不会来呢,未料咱们能碰上。” 倒也难怪了,霍璇的确是忙,今儿能出来,还是霍璇央了自家娘亲许久才同意的。霍璇道:“今儿我哥哥也参加,我这个妹妹,自然要出席替他助威。” 听霍璇这么一说,江妙才注意到了站在霍璇身后的霍砚,见他斯文温润,倒是很难想象他也会参加。霍砚瞧着小姑娘在看自己,脸颊烫了烫,说道:“往年最厉害的,当属妙妙三个哥哥,我不过是去锦上添花罢了。” 霍砚夸赞她的哥哥们,江妙与有荣焉自然开心。可江妙也明白,嵩山书院这么多的学生,能入蹴鞠社的寥寥无几,想来这霍砚,也是个有本事的。而她也的的确确不大了解霍砚——他比她想象的还要优秀。 这边正说着,江妙的三个哥哥就过来了。 江妙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三人,开心道:“大哥二哥三哥。” 江承让同江承谚笑了笑,唯有素来不显露山水的江承许表情淡然,不过同往常的沉默想比,如今倒是有些不一样了。江承许瞧了一眼自家妹妹身旁娇滴滴的小姑娘,见她打扮的异常漂亮,嫩生生的像朵娇俏的迎春花,又想着今日书院这么多男子,一时脸色沉了沉。 薛今月本就是为了江承许才来嵩山书院的,为了这茬,她一大早就起来打扮,昔日笨拙木讷的小姑娘,定了亲之后,也学会了女为悦己者容了。可这会儿察觉到江承许冷漠的模样,薛今月倒是觉得委屈了起来。心道:他不喜欢她的打扮吗? 三兄弟同霍砚一道离开,先去蹴鞠场上适应一番。 而江妙瞧着薛今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便知刚才她二哥的冷漠令她有些难受,遂凑到薛今月的耳畔,喃喃的说了几句。 说得薛今月小脸通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江妙,惊喜道:“妙妙,你说……真的吗?二表哥他……”因为害羞,薛今月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她也不算太笨,二表哥这么喜欢她,肯定是像妙妙说的,想把她藏起来,不许别人看。 霍璇也凑了上去,嚷嚷道:“你们在说什么小秘密呢?我也要听。” 薛今月羞赧捂脸,嘟囔道:“阿璇你就别问了,怪难为情的。” 如霍璇这般一点就通,自然明白了。薛今月同江承许定了亲,待江承让的亲事办完之后,就得轮到他们二人了。先前她还没察觉呢,又知薛今月极怕她这位二表哥,未料不声不响就定了亲,果真是出乎人意料。见薛今月小脸赧然,霍璇便知她对江承许改观了不少这小姑娘是真心实意想嫁给江承许的。这么一来,她自然为她感到高兴。 不过—— 薛今月能这般突然的定亲,霍璇倒是有些担心起身边的这位来,想着:她哥哥得抓紧些才成。 见霍璇目光炙热的看着自己,江妙便知这位热心肠的妹妹,怕是又在替霍砚这个哥哥打算什么了。江妙也是有三个哥哥的人,自然明白这种感觉。当妹妹的,当然希望自己的哥哥娶一个喜欢的嫂嫂,若是这嫂嫂是自个儿从小就认识的闺蜜,那是再好不过了。 江妙心下苦恼,便念着得想个法子同她说明白。不论她日后能不能顺利嫁给陆琉,都不会再想着霍砚了。 今儿在嵩山书院举行的蹴鞠比赛,统共有十几座书院参加,其中当属白鹭书院同嵩山书院旗鼓相当,其中也有较出色的崇文书院和云山书院。这四大书院人才辈出,文武双全,其他较之自然逊色了些。 嵩山书院内的学生皆出自望城有头有脸的世家,每年入学的名额统共就那么几个,都是靠真才实学的,不过也有用银子砸进来,或者是托关系,可这些名额也是少数,且有私下规定的名额,毕竟书院目光长远,明白只有学子优秀,书院才能长久而立。 放眼望去,学子们皆穿着代表自己学院颜色的衣裳。 嵩山书院的学生头戴软巾,团领江承让着蓝色窄袖袍,腰束带,前襟掖扎起,掖在绦儿边。其余十几人亦是同色,着幞头,右衽交领袍,前襟掖扎起,着裤束带,衣着赶紧利落,浅蓝色的衣裳,衬得年轻学子英姿勃发。 江妙同薛今月、霍璇一道在两侧看台入座,头一回见到这种场景,登时有些兴奋。 今日来嵩山书院的女眷不在少数,平日里不常出门的闺阁姑娘们,也一个个都过来替自家兄长鼓劲儿。 江妙落座后,才见一碧衣少女翩然入席,江妙一瞧,倒是惊讶道:“萱表姐。” 梁青萱瞧见江妙也是欢喜,说道:“今年我大哥入蹴鞠社两年了,今年才有机会上场,非得让我过来瞧瞧。” 这么一说,江妙倒是明白了。 她朝着白鹭书院的队形看了一眼,见几人服饰一致,个子差不多一般高,虽然个个容貌出色,却不相伯仲,不过江妙仔细一瞧,还是能注意道队形中梁实略显出挑,他高高瘦瘦,皮肤略黑些,正朝着看台这边看,仿佛在找梁青萱,待目光落在了梁青萱的身上,才露出温和的笑容。 虽说梁实并非梁青萱的亲哥哥,可二人的感情仿佛不错。 江妙道:“梁表哥好生威风。” 梁青萱却是笑笑,说道:“不过一个副挟而已,那及得上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他们。” 蹴鞠比赛设有球头一人,骁色一人,正副二人,副挟二人,着网一人,像江承让三兄弟这般出色的,自然是少数,可也有不少队员,没资格上场,只能坐在一旁当替补,如此一来,梁实已经算极出色的。 第一场是白鹭书院对云山书院。 去年云山书院就是败在了白鹭书院这边,今年自然有些看头。开始时,云山书院的球头将滚过来的球,伸腿将球稳稳接住,一记劲踢,球直飞数丈,正中球门,当即领先得了一筹。不到一刻钟,就进了一球,令场上的看客忍不住都惊呼了起来。 看台人声鼎沸,江妙也看得出神,便听得身旁的薛今月道:“妙妙,你瞧……” 江妙顺着薛今月的目光,朝着正上方的看台望去,见是陆琉领着瑞王一道过来了,这才露出了笑容。 江妙小声朝着薛今月道:“是宣王和瑞王。” 今日到场的大人物,并非只有他们二人,往年观看比赛的皇室也不是没有,甚至在这比赛场上,也有王府世子。 只是因陆琉来了,江妙搁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攥了攥,看比赛时,也有些漫不经心了。 待她看到坐在上方的陆琉朝着她这儿看了一眼,虽然离得有些远,可江妙还是能感觉到,他是在看自己。 江妙笑了笑,不再去看,继续看蹴鞠比赛。 未料一刻钟后,有一个绿衫丫鬟自人群后头走来,朝着江妙行礼道:“江姑娘,瑞王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江姑娘说,关于元宝公子的。” 江妙看着来人清秀的面容,心里明澄澄的——哪里是瑞王想要见她,分明是宣王。 江妙犹豫一番才起身,朝着薛今月几人道:“那我先出去一会儿。” 绿衫丫鬟领着江妙往书院的红叶亭走去。 红叶亭旁流水潺潺,翠竹阴阴,江妙沿着小径过去,到走到一处茂密的竹林旁,便见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拖了进去。 江妙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来人的脸,才气恼道:“陆琉!” 陆琉低头,见小姑娘的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便知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忙安抚道:“是本王不对,不该吓你,别生气。” 认错倒是快。 江妙觉得委屈,可她的确被吓到了。她吸了吸鼻子,半天没说话,见他也是安安静静的,仿佛怕惹恼自己的样子。江妙看了一会儿,有些破涕为笑。能让这么一个男人战战兢兢的对她,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只是江妙面子上过不去,索性摆脸色给他看,道:“你找我做什么?” 瞧她生气了,陆琉的语气放温和些,伸手去着她的手,却被她用力的挣脱,他笑笑,再一次捉住,不过这一次的力道重了些,没让她逃脱。她挣扎了几下,便懒懒的垂了下来,任由他握着。先前她在自己的面前总是乖乖巧巧的,如今能看着她闹些小脾气,陆琉还是挺受用的。 他问道:“冯玉泉的事情,你为何不告诉我?” 男人温厚的大掌握着她的手,虽有些重,却是堪堪握住她,不会弄疼她的力道。她听着陆琉的话,才一脸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并非她质疑他的能耐,只是这些日子,让她知道他是如何帮着景惠帝处理政务,这么一个大忙人,哪有闲暇关心这事儿。 她声音弱了些,仿佛猜到了什么,问道:“那日是王爷派人打了冯玉泉?” 他没说话。 江妙只当他是默认,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小姑娘家,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陆琉有些猜不透,可这会儿见她笑得开心,瞅着她粉嫩嫩的唇,令他喉头发紧,忍不住堵了上去,轻轻咬了一口。 不过含了几口,陆琉就放开了她,见小姑娘双颊酡红,眉目含羞,陆琉深吸了一口气,把人抱入怀里,道:“这种事情,若是日后瞒着本王,看本王怎么收拾你。”他搂着她的腰肢,顺着小姑娘娇小的身躯,大掌轻轻在她的翘臀上捏了一把。 江妙惊呼一声,这才害羞的把他推开,兔儿一般的躲远了几步,撅嘴道:“就不告诉你。”说着,便赶忙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陆琉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微抿的薄唇弯了弯,静静站在原地许久,才呆愣愣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唇。 忍不住回味了一番。 从竹林出来,江妙便见宝巾和宝绿站在原地。 宝巾是知道内情的,而宝绿虽然大大咧咧,但不是个傻的,如今自然也是知道了。二人没说话,只见自家姑娘噙着笑意,一副开心的样子,便知没受都多少委屈。且待了不过半刻钟,想来也只是说了几句话罢了。 二人并未说什么,只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令江妙这个薄脸皮的有些发臊。 俩丫鬟陪着自家姑娘回看台,白鹭书院和云山书院的比赛还在继续。 江妙落座后,瞧着她身边的位置空了,才问薛今月:“萱表姐去哪儿了?” 薛今月笑了笑,江妙当即便明白了。 江妙落座继续看,见看台中央的男子眉目带着浅笑往她这里看,心下就忍不住想到他捏她小屁|股时的样子,登时脸颊红彤彤的,不再理他了。 突然,见蹴鞠场上突然窜出来一匹棕色大马,一下子打乱了比赛。 马儿生得高大壮实,目下仿佛是受了惊吓,横冲直撞,将一方的球门柱撞得七歪八倒,场上的年轻男子们,一个个避到一旁,不敢招惹这匹突然跑出来的疯马。 看台上的人忍不住站了起来,薛今月也急急道:“这马是怎么回事?”说着,见马儿将其中一名云山书院的学生撞到在地,马蹄踩到男子的腿上,男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看得在场的小姑娘们面色煞白,心都揪成一团了。 马儿在场上驰骋,胡乱疯跑,之后又朝着另一边跑去。 江妙顺势看去,见不远处的外围草地上,小姑娘碧裙翩然,亭亭玉立,正是被吓得目瞪口呆的梁青萱。 梁青萱在外围走得好好的,正打算回看台上去,突然见前面跑出来一匹疯马,吓得当时就失去了反应,只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旁跑出来一个蓝衣男子,一把抱住梁青萱的身子,二人一道滚到一旁。 之后见江承让和江承许,一人骑到马上,一人攥紧缰绳,二人努力制服着疯马,场面令人心惊。 梁青萱吓得瑟瑟发抖,待听到头顶传来的关切声音,才泪眼婆娑的抬起眼,颤着声儿道:“三、三表哥。”她攥着江承谚衣襟的小手紧了紧,显然是吓坏了。 江承谚见她小脸煞白,心疼不已,并没有松手,只开口问道:“可有哪里伤着了?” 因对方救了她一命,梁青萱感激不已,她心下害怕,哪里还顾及什么男女之别,偎在他的怀里没动,声音带着哭腔道:“我腿……腿疼。” 江妙木木的看着不远处,自家三哥抱着梁青萱起身,登时觉得手心一片冰冷。 暗道:完了,这辈子她三哥的姻缘,怕是要发生变数了。 章节目录 78|29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梁青萱小腿受了点轻伤,旁的倒是不打紧,只需静养数日就成。 可江承谚就没这般好运了。当时江承谚死死的护着怀里的梁青萱,倒地时后脑勺和手臂处都磕在了坚硬的石头上,当即就流了好多血。可饶是受了伤,还是忍痛抱着梁青萱去了医馆。 江承谚受了伤,自然不好继续参加蹴鞠比赛。不过就算没了江承谚,嵩山书院还是又一次蝉联魁首。 嵩山书院设有医馆,江承谚和梁青萱都被小心处理伤口后,各自送回府上。江妙陪着江承谚回了府,乔氏一听自家儿子受伤的消息,吓得花容失色,赶忙命人请了大夫。虽说乔氏同梁青萱的娘亲兰氏素来不合,两家人极少走动,可说实话,乔氏对梁青萱的印象还不错。梁青萱差点出事,她儿子见义勇为是应该的。只是这般舍命救人,自然免不了身体碰触,加之今日在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总归影响了梁青萱的闺誉。 乔氏坐在江承谚的榻边,思忖一阵,才道:“谚哥儿,你同娘说,你是不是中意你萱表妹?” 瞧着问得直接,令站在一旁的江妙都神色一怔。 她抬起眼,见自家三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便知她三哥当真对梁青萱动了心。 梁青萱温柔贤惠,上辈子嫁错了人,才早早的去了。这辈子,她自然希望她能嫁得好些。可是嫁给她三哥,却是另一回事。上辈子她的三嫂另有其人,是岷州唐府的三姑娘唐樱。唐樱活泼可爱,娇小机灵,和她三哥很是相配。若是不出意外,今年六月她大哥成亲时,二人就会遇上。 上辈子,她大哥大嫂相敬如宾,三哥三嫂是对欢喜冤家,这两对是天赐的姻缘,江妙知道自己不需要做什么,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她这辈子努力促成今月和她二哥,晓得只要今月能早些对她二哥改观,而她二哥能主动些,二人不需要她推波助澜,就会走到一起。如今这二人倒是成事了,不料她三哥这里却出了岔子。 江承谚明白乔氏的意思。 他虽然迟钝,可今儿见梁青萱差点出事儿,那一刻他心里的担忧,远远超出他的预计——他很担心她。之后他见她楚楚可人的被他抱在怀里,他能清晰的感觉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江承谚的俊脸略略泛红,半晌才道:“娘……你是不是不喜欢萱表妹?” 乔氏和兰氏的关系,江承谚也是知道的。 这么一说,乔氏就明白了。她神色淡然的起身,说道:“娘知道了。你好生养伤,娘会让人去庆国公府提亲的。不过——你那表姨母素来眼高于顶,若是不愿将闺女许配与你,娘也不会低声下气去求人家。”对于素来高傲的乔氏来说,这已然是极大的让步了。 榻上的江承谚点头,感激道:“多谢娘。” 乔氏“嗯”了一声,对着江妙道:“妙妙,你同娘出来。” 江妙忙跟着乔氏走出了卧房。 一到外头,江妙就问道:“娘的意思是,要让三哥娶萱表姐吗?” 乔氏叹息,说道:“你也瞧见了,你三哥明显是对萱丫头上心了。”说着,便疑惑道,“你三哥何时同萱丫头接触过,你可知道?”在乔氏的心里,一直将三儿子当成长不大孩子,可实际上,三个孩子是一般大的,都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如今,二人若是没有接触过,哪里会突然看上人家? 想起那日梁青萱送她回府,恰好遇见了她三哥。江妙觉着,那时候她三哥就有些动心了吧。之后她一直觉得,她三哥应该还是会喜欢上辈子的三嫂,只要到了大哥成亲的那一日,二人碰了面,这姻缘也就成了。可她没想到,在这之前,她三哥会喜欢上梁青萱。 说到底,还是她的缘故——若非她搭乘梁青萱的马车,她三哥就不会同她见面。 乔氏有些心烦,见闺女呆呆愣愣,便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江妙回神,忙说道:“娘还记得,那日女儿从宫里出来,马车坏了,是萱表姐送女儿回来的?” 乔氏说记得,面色一怔,问道:“就是那一日,谚哥儿遇到了萱丫头?” 江妙点头,道:“嗯。萱表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素同咱们家没什么往来,女儿思来想去,也就那一回吧。” 若是真正的缘分,只要遇见了,当即就看对眼了。乔氏明白这个理,目下儿子喜欢,又生出了这等事,他们没有理由不上门去提亲。只是一想到日后兴许要和兰氏成为亲家,乔氏就一个头两个大。 乔氏想了想,便对着江妙道:“你明儿去一趟庆国公府,瞧瞧你萱表姐,若是你萱表姐对你三哥也上了心,下回娘就挑个好日子,让人上门提亲去。” 江妙乖巧点头。若是梁青萱对她三哥也有意,那她这个妹妹,没道理不祝福哥哥。 庆国公府 梁青萱的住处容安居内,兰氏冷着脸替梁青萱掖了掖被褥,瞧着闺女苍白的小脸,略略有些心疼,但想到今儿发生的事,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不好生在台上看你哥哥蹴鞠,胡乱跑做什么?你瞧瞧,这下出事了吧。今儿这么一闹,你的名声全完了,有哪家公子还愿意上门提亲?” 说着竟这般直白,令梁青萱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她一向乖巧,这会儿被训斥了,也不过是咬了咬唇,沉默着没说话。想到今日令人惊心的一幕,梁青萱也是久久不能平静,先前她欣赏的是江承许这般冷静内敛的男子,却不料在要紧关头,舍命救她的竟是江承谚…… 边上穿着青衣长袍的年轻男子,正是去年才过继到长房的梁实。梁实见妹妹委屈,又听兰氏这番话,忍不住替妹妹说话:“娘,今日那是意外,再说了,若非江承谚救了妹妹,妹妹岂止是腿上这点轻伤。”原本梁实对这位孩子气的江三公子没多大好感,可今儿他如此果决英武,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梁实又道,“……至于妹妹的名声,若是镇国公府上门替江承谚提亲,妹妹嫁到镇国公府,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镇国公夫人怎么说也算是妹妹的表姨母——” “……什么表姨母!”一想到乔氏那张美艳的脸,及每回乔氏出现,就夺走她的风采,兰氏就恨屋及乌不喜她那三个儿子。 兰氏深吸一口气,说道,“上月淮阴侯府不是前来提亲了吗?明儿娘会命人放出消息,那淮阴侯府的二公子,对萱姐儿甚是痴心,若是这回还愿意上门提亲,这门亲事就定下吧。” 兰氏眼高于顶,膝下就梁青萱一个闺女,自小对梁青萱甚是严苛,梁青萱也是聪慧刻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望城的贵女圈子里也是颇受欢迎。淮阴侯府的二公子老早就钟情于梁青萱,数次让人提亲,可兰氏嫌弃人家日后不能继承爵位,自然不想委屈自己的闺女嫁过去,这门亲事久久未点头。 且淮阴侯府的二公子,生得其貌不扬,不过人倒是老实敦厚。兰氏觉着,闺女嫁过去,虽然不能给她长脸,却也不会吃亏。 梁青萱登时眼眶一热,急急道:“娘!” 兰氏起身,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好生养伤。无论如何,我都不许我的女儿嫁到镇国公府去。” 梁青萱泪珠子簌簌滚落,哭得眼眶通红,待兰氏走后。梁实才坐到妹妹的榻边,小声安抚道:“别担心,大哥替你想想法子。镇国公府那边,我会想办法将这消息透露给江承谚,他若有心,就会早些来提亲。我会让爹爹去劝劝娘,怎么说这也是你的终身大事,那淮阴侯府的二公子,哪里及得上江承谚?”他拿出汗巾,替妹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放心。” 梁青萱心下感动不已,却当真没把握江承谚会来提亲。她知道他是个心善的,今儿若是换做是其他姑娘,他兴许也会出手相助吧。可一想到今日江承谚脑袋上和手臂上的血,梁青萱就期盼着,希望自己不要错过这么一个好男人。 她抬眼,看着梁实,小声抽泣着,感激道:“谢谢大哥。” 次日江妙来庆国公府看梁青萱。 兰氏听了江妙的话,一双美眸看了一眼面前这小姑娘,见她不过十三,生得容貌娇丽,娇小玲珑,比之年轻时候的乔氏还要惹眼。且小姑娘的眉宇同乔氏颇为相似,兰氏哪里肯给好脸色看,淡淡道:“萱姐儿正在休息,不宜见客。” 这般不给面子,丝毫没有主母的风范。 倒是一旁的梁实开了口,说道:“娘,江表妹是好意,您就让她同妹妹说说话吧。”他朝着江妙赔笑,说道,“阿萱昨儿出事,我娘太过担忧,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若是江表妹不嫌弃,就由我带你过去吧。” 江妙见兰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没说什么话,便对着梁实感激道:“那就劳烦梁表哥了。” 梁实说不客气,便过去引江妙去梁青萱的院子。长廊上,梁实才道:“我娘就是那个脾气,还请江表妹不要放在心上。” 年轻俊朗的男子脸颊含笑,这容貌虽不如她那三个哥哥出类拔萃,却也是望城排的上名号的佳公子。江妙见他待人和善,便笑盈盈道:“梁表哥放心,我没放在心上。” 见小姑娘的确没在意,梁实也是松了一口气,念着若是日后妹妹嫁过去,这唯一的小姑子,也是极好相处的。 梁实将人送到,便识相的退了出去,留俩小姑娘单独说话。梁青萱见江妙来看自己,也是惊喜,又听江妙开门见山的话,咬了咬唇,便不顾姑娘家的羞赧,将兰氏的打算一五一十同江妙说了,希望能借她的口告诉江承谚。 对于兰氏的狠心,江妙上辈子就目睹过。语间,她能听出梁青萱是喜欢她三哥的,可是她二哥呢?上辈子,她临死前心里念着的都是她二哥呀。到了现下这紧要关头,江妙也没什么好顾及的,说道:“萱表姐是真心喜欢我三哥的吗?我还以为,萱表姐看上的一直是我二哥呢……”说着,她细细打量了一下梁青萱的表情。 梁青萱一听,忙道:“妙妙,我同二表哥素无交集,怎会对他动心?”这种话题,已然令素来脸皮薄的梁青萱脸红不已,她略微低头,实话实说道,“先前,我的确觉得二表哥出众,不单单是我这么认为,咱们这圈子里的小姑娘,也都觉得镇国公府三位公子个个是人中龙凤,可若要选一个最出色的,当属二公子。可现在我觉得,三表哥性情直率,他……他很可爱。” 是呢,孩子气,有些冲动,可在紧急关头,却愿意为她舍命的男子,自然是可爱的。 梁青萱能说出这番话来,江妙自然是信了她。既然她三哥这辈子能喜欢上梁青萱,那梁青萱同样喜欢上她三哥,也不是一件稀罕事儿了。江妙脑子里,一下子是上辈子的三嫂唐樱,一下子是昨儿她三哥舍身救梁青萱时候的画面…… 也是,连陆琉都能喜欢上她,这辈子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走。 梁青萱以为她不信,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听到江妙说会将她的话带到,这才喜极而泣。 回府之后,江妙将梁青萱的意思告诉了乔氏,乔氏一听这俩孩子是两情相悦的,心里头对兰氏的那点成见,也算不得什么了。因知晓淮阴侯府近期会上门提亲,乔氏特意早早去了一趟乔府,让乔老太太去庆国公府走一趟。乔老太太是江承谚的外祖母,这兰氏又要喊她一声姨母,怎么说也会给老太太几分面子。 这一日乔氏在府中等着,待乔老太太自庆国公府回来后,忙迎了上去,问道:“娘,亲事说得如何了?” 乔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乔氏当即就明白了。怕是兰氏不肯。 若非事关儿子的终身大事,乔氏哪里愿意去看兰氏的脸色,可若是他们的姿态放低些,能成全这俩孩子,乔氏还是愿意拉下脸的。之后乔氏又亲自约兰氏见了一面,结果还是不欢而散。乔老太太也是个心疼外孙的,又腆着脸去了两回,可兰氏说什么都不肯把闺女嫁到镇国公府。 整整一月,因着这门亲事,乔氏夜里都睡不踏实,江正懋疼妻子,自然也是垮着一张脸。至于平日里最活泼的江承谚,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无精打采,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最后,江承谚见娘亲为自己这般奔波,才道:“娘,要不……咱们算了吧。” 乔氏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知他对梁青萱有多上心,如今说算了,怕是担心她再受气。儿子乖巧,令乔氏欣慰不已,含泪道:“你放心,娘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正当乔氏打算再一次去庆国公府时,府上忽然来了赐婚圣旨,景惠帝亲自下旨赐婚,将庆国公府的嫡长女梁青萱,许给江承谚。 既是景惠帝赐婚,那庆国公府那边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兰氏再胡闹,还敢抗旨不成? 因着这么一道圣旨,笼罩了镇国公府整整一月的阴霾,总算是散去了。 江妙瞧着自家娘亲和三哥开心的模样,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事儿拖了一个月,总算有了结果。只是她知道,以景惠帝的心思,哪里会无端端给她三哥赐婚呐,定然是有人亲自同景惠帝提起的。 至于那人…… 江妙回屋,将枕头下藏着的宝蓝色绣竹纹锦缎荷包拿了出来。 上回他欺负人,她生气没给他。如今,她又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她都不晓得怎么报答了。江妙想了想,赶忙跑到书桌旁,执笔写了信,而后唤来宝巾,将信封递了过去,说道:“你悄悄去趟宣王府,想法子将这信交给陆何。” 章节目录 79|29 > 晋|江独家首发~ 收到了陆琉的回信,江妙粉颊染笑,而后才跑到乔氏的院子里,央着乔氏道:“娘,明儿女儿想去一趟法华寺,成不成?”闺阁姑娘少有机会出门,江妙寻不出什么借口来,只能用旧法子reads;。 如今已是五月初,六月中旬是江承让大婚,前些日子乔氏一直忙碌着江承谚的亲事,如今得抓紧时间替长子准备。乔氏手里拿着账本,纤纤玉手灵活熟稔,手下的算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对完一页,乔氏将账本翻过去,才停了手,说道:“你一个人去可不成。” 江妙大眼睛转了转,小心翼翼道:“女儿约了今月。” 薛今月日后是她的儿媳,乔氏自然希望姑嫂二人能相处融洽。她想了想,便道:“那成,早些回来。” 江妙笑笑道:“嗯,女儿一定早些回来。” 看着闺女远去的娇小身影,乔氏弯唇一笑。刚下衙回府的江正懋抬腿进来,堪堪对上妻子的笑颜,眉宇间的疲惫渐消,忙走到妻子的身边,柔声道:“什么事情怎么高兴?” 乔氏唤了一声国公爷,叹道:“前些日子为得谚哥儿的亲事,忙活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是定了亲,我自然高兴。”三个儿子的亲事是乔氏最关心的事情,如今都定下了,长子成亲之后,其他两个自然也不远了。“……不过操心完了三个儿子,就该轮到咱们妙妙了。” 江正懋点点头。其实这闺女的终身大事,也没什么悬念了,毕竟闺女同霍砚算是青梅竹马。江正懋走到妻子身边,俯身偷香窃玉一番,瞅着妻子嫣红的脸颊,才道:“今儿我倒是遇到了平津侯,聊了一会儿,侯爷还提到了咱们妙妙。” 乔氏一怔,道:“难不成……” 江正懋点头,说道:“怕是再过些日子,平津侯府的人就会上门提亲了。” 这自然是好事。乔氏也觉得,霍砚是个好孩子,日后会好好对闺女的,可她总是觉得,两人之间少了些什么。许是自己和夫君一路顺遂,过得太圆满,便希望儿女的亲事比他们更圆满,可这世间,哪有事事圆满的。不过今儿平津侯,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暗示。乔氏又道:“那谚哥儿的亲事,又是怎么回事?” 景惠帝赐婚一下子令事情峰回路转,着实让乔氏惊喜了一把,只是惊喜之后,便会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说起此事,江正懋也敛了眉。他薄唇微启,说道:“我倒是私下谢过皇上,皇上虽未明说,不过仿佛是旁人说的,这才下旨成全。至于听何人说的……” 乔氏面露喜色,道:“妾身想,应当是长公主。” 景惠帝身边没有妃嫔,能说得动话的,自然只有这位龙凤胎胞姐了,且长公主同他们闺女的关系这般好,有什么好东西,隔三差五的送来,若是听说镇国公府因此事犯难,随口在景惠帝身旁一说,最是正常不过了。 江正懋却觉得并非是长公主,却又想不出第二人,便下意识附和道:“夫人说的是。” 乔氏孩子气般得意的笑了笑。 回屋之后,江妙趴在榻上瞧着自己绣得荷包,越瞧越觉得精致,想来陆琉肯定会喜欢的。不过一想到陆琉身份尊贵,自然不缺荷包这等小物件,也不晓得能不能入他的眼reads;。说来也是奇怪,前世他俩并无交集,这辈子却阴差阳错的牵扯在一起,莫名其妙的就好上了。 她翻了个身,捏着荷包,静静看着上头,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当天晚上,江妙便琢磨着明儿穿什么好,既不能太随意,又不能太庄重,这样会显得她是为了他才刻意打扮似的。先前江妙不会在穿戴上多花工夫琢磨,可心里有了人,便想在他面前呈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只是好巧不巧,次日一大早,江妙醒来,便觉得喉头灼热,脑袋昏沉,背脊汗涔涔的,将寝衣都打湿了。宝巾和宝绿进来伺候,见状立马去叫了大夫。乔氏一大早也过来,看着榻上脸颊雪白的闺女,蹙眉道:“今儿就别出门了,好生在榻上躺着。” 虽是小小的风寒,可因江妙身体底子不好,乔氏是绝对不允许闺女生病还出门的。江妙心下存着遗憾,却也没办法,只朝着宝巾道:“你去薛府跑一趟,告诉今月,说我今儿有事,下回再去见她。” 宝巾是个聪明的,登时就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她旋即点了头,退了出去。 这厢法华寺的厢房,陆琉正静静立在窗前,看着窗外含羞带俏的华贵牡丹,眉眼平静。 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陆何进来,朝着陆琉行礼,道:“王爷,江姑娘身边的宝巾姑娘给小的带了消息,说是今儿江姑娘有事不来了,改日再来见王爷。” 不来了。 陆琉捏了捏手里刚刚编好的青翠欲滴的小蚂蚱,转身问道:“可说了为何不来?” 陆何道了一句:“倒是没说。就说是府中有事。”陆何自然晓得,他家王爷今儿为了见江姑娘,可是将好些朝中大臣的约见都推掉了。别瞧他家王爷不声不响的,今早出门前,还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袍子。 陆琉听了没说话。 陆何抬头,试探道:“王爷,那您……”江姑娘都不来了,待在这里不算个事儿,也该回府去了。 却听陆琉道:“你下去吧,本王再待一会儿。” 分明是个大忙人,每日的时辰都不够用的,如今倒能优哉游哉在这儿白白耗时间。陆何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是主子吩咐,他自然不好多说,只行礼退下了。 到了傍晚,就开始下起倾盆大雨来。外头是雨打芭蕉的声儿,江妙头昏脑涨的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这雨下得越来越大。之后晚膳吃了一些,便继续睡。江妙身上的将锦被拢了拢,想着今晚捂出一身汗,明儿就好了。 不知睡了多久,江妙觉得身子有些烫,便将身上的锦被踢了几下,登时露出一小截白嫩嫩的小腿来。凉风灌入,江妙觉得舒服了些,却察觉下一刻,腿上的被子又被捂得严严实实。 她蹙了蹙眉,晓得是宝巾,遂喃喃道:“宝巾,我要喝水……” 听到动静,江妙知是宝巾去给她倒水了,便安安静静的等着,之后脑袋被人略略抬起,斜斜一歪,枕到一处臂膀。唇上抵着杯盏,江妙小嘴张了张,略略低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喝了热水,嗓子倒是舒服了些。她舔了舔嘴唇,忽然觉得这气息有些不对劲,才蓦然睁开眼睛—— 章节目录 80|30 > 晋|江独家首发~ 她傻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觉得自个儿像是做梦一般,惊讶的欲出声。陆琉忙伸手捂着她的嘴,俯身抵着她的额头,沉声道:“别出声。” 嗯。 江妙眨了眨大眼睛,反应过来,自然不敢出声。这里是她的闺房,他一个大男人,竟然……竟然大晚上的过来了。江妙明白陆琉肯定不是大大方方进来的,可他堂堂王爷……小心脏“砰砰砰”的跳,江妙一时紧张的不得了,对上他的眼睛,小声问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陆琉没直说,只淡淡道:“本王自有法子。”他贴着怀里小姑娘的额头,探了探体温,发觉没那么烫,遂松了一口气。 江妙咬了咬唇,赶紧道:“我没事,你……你快出去吧。若是被人瞧见了可就不好了。”这种事情,她可不敢想象。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闺房内,三更半夜竟然出现一个大男人,二人又是孤男寡女的。 只是—— 姑娘家最是心软,何况她生着病,正是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且她对陆琉也是存着心意的,他这样的身份,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reads;。她抬眸,见他沉默着没说话,觉得他兴许有些生气了,大半夜的跑来看她,她却不领情。 外面大雨滂沱,江妙想到了什么,抬手摸了摸,察觉到男人的发梢果真湿了,身上也有水气。她坐了起来,抚着他硬朗的五官,主动凑上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因晚上黑,有些看不清,他自然也瞧不见她滚烫的脸颊了。江妙又是甜蜜又是羞赧,道:“……我知道王爷是担心我,现在人也看到了,你回去吧。” 陆琉被气笑了,道:“这么大的雨,你让本王走?” 也是,雨仿佛越下越大了。江妙小脑袋有些沉,不知道这会儿该怎么办。可若是这雨不停,难不成他就不走了吗? 江妙不敢再想下去,只小声道:“那就再待会儿吧。”她怕他真不走了,忙道,“……我三哥的事情,谢谢王爷。” 小姑娘语气真诚,是真的很感谢他。只是陆琉也听得出她有些不想自己出现在这里。他心下不悦,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闷闷的。 转过头,借着外头忽明忽暗的亮光,陆琉能清晰的瞧见小姑娘披头散发,一张脸儿白皙精致,她穿着薄薄的寝衣坐在榻上,墨绿色绣玉兰花的肚兜包裹着小身板,裸|露出圆润小巧的肩头和包裹着的优美线条。 陆琉一直觉得她还小,今年两人没见过几面,未料她已经不知不觉开始成长了……也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一天一个样变化着的。 陆琉随手拿过榻上的锦被,牢牢替她裹住身体,倒是没随便乱碰,见她的小腿露在外头,便随手捏住她的双足,提到锦被中。陆琉的动作一顿,未料小姑娘的双足又小又嫩,滑溜溜的,软绵绵的。他倒没瞧见过女人的脚,禁不知比男人的小上这么多。 江妙原本觉着陆琉体贴,任由他替自己裹着锦被,可这会儿见他捏着她的双脚不放,炙热的温度自他的掌心传到她的脚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动了动脚,以作提醒。 陆琉一怔,说道:“有些凉。”他用力捏了几下,将她的脚焐热了,再放进被窝里。 整个人包成一团,只露出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来。陆琉这才满意,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说道:“等雨小一些,本王就出去……”他顿了顿,又道,“放心,一定不会影响你的闺誉。” 这般斤斤计较。江妙心里念叨了一句“小气鬼”,可这会儿平静下来,还是有些兴奋。上辈子她没做过出格的事儿,这辈子她将自己的命当成是老天爷的恩赐,这日子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过,毕竟经历过生死的人,不大会将一些世俗的拘束放在眼里。 她好声好气道:“我方才只是吓到了,嗳,你不许生气。” 陆琉哪里会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今日她不来,他有些心绪不宁,这才夜闯香闺前来瞧瞧。他只是想单单看看她,哪知她突然醒了。瞧着挺乖的一人,睡觉的时候却这般爱折腾。 江妙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便作势要下榻,但是一想到自己身上只穿着寝衣,有些不方便。陆琉倒是看出来了,问道:“要拿什么?” 江妙瞅瞅他,指了指那边,道:“你去打开这边的第三个柜子,衣服下面压着东西。” 陆琉让她坐好,捏住她的手重新塞到被窝里,自己起身走过去,到了第三个衣柜,停了下来,瞧着里头都是姑娘家的衣物reads;。他倒是没多看,伸手探了探,摸到压在下面的东西,薄唇下意识弯了起来。 “……找到了吗?”榻上的小姑娘小声问道。 陆琉将东西拿到手,小心翼翼的关上衣柜门,走过去重新坐到榻边,摊开手掌道:“给本王的?”语气有些努力想平静,却压抑不住的欣喜。 江妙显得不大好意思,道:“虽然不及王爷府中的绣娘技艺精湛,不过也算如得了眼吧。”话虽如此,可她的声音低低的,慢慢的,竖起小耳朵,就想听到他夸赞的声音。奈何男人太过木讷,只顾着瞧手里的荷包,一句夸奖的话都没有。江妙有些失望,努了努嘴,道,“外面的雨好像小了。” 的确小了些,就是提醒他赶紧走。 陆琉心情愉悦,而且他怕打扰到她休息,自觉的确该走了。他将荷包贴身藏入怀中,而后亲了亲她的脸颊,道:“嗯,你好生休息。” 江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陆琉起身,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日后若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就让你的丫鬟来找我。” 这算是给她撑腰吗?江妙脸儿染笑,心里面的那小小的不痛快登时就烟消云散了,她知男人爱面子,所以乖巧道:“嗯,我知道了。”心里却明白,自己能想法子解决的,还是尽量不要去找他,毕竟他俩还没名分呢。 想到了什么,江妙抬起脑袋,大眼睛巴巴的看着他。 陆琉见小姑娘的眼睛大而明亮,像星星似的,喉头紧了紧,问道:“怎么了?” 江妙道:“没事儿,我想看着你走。” 陆琉重新俯下身,将她按到榻上,掖了掖锦被,道:“睡吧。” 可是她想看啊——她想看他爬窗。 江妙假装答应,乖乖的点头闭眼,待瞧见陆琉走出去了,才轻手轻脚的掀开身上的被子,踩着软底睡鞋就跟了上去。她将自个儿的身子藏在帘子旁,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见男人轻轻走到窗户边,抬手推开,探出脑袋朝着四周看了看,然后将衣袍一撩,动作利索的翻了出去,再小心翼翼合上窗户。 瞧着这般迅速的动作,江妙“噗嗤”笑出了声,这才惊动了外间的宝巾。 宝巾赶忙进来,看着自家姑娘衣着单薄立在那儿,吓了一大跳,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江妙憋着笑,忙指了指桌上,意思是她刚喝了水。 宝巾道:“若是姑娘要喝水,唤奴婢就是了。姑娘赶紧上榻歇着吧。”都是生病的人,可不能再穿这么少跑来跑去。宝巾扶自家姑娘过去,见她乖乖的躺下了,这才放心的离开。 江妙睁开眼睛,想着刚才陆琉爬窗的画面,嘴角一翘,又憋不住有些想笑了。她双手捏着被子,索性将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小身子窝在被窝里颤啊颤,开心的咯咯咯直笑。 立在窗户外边的男人,听到里头没良心的小姑娘笑得忒过分,无奈的弯了弯唇。 章节目录 81|30 > 晋|江独家首发~ 次日雨过天青,锦绣坞院子里的牡丹花摇曳生姿,花瓣上沾着露珠儿,悉数绽放,露出嫩黄色的花蕊来。富贵的牡丹花瓣重重叠叠,繁艳芬馥,当真是玉笑珠香,锦绣成堆。 小姑娘穿得粉粉嫩嫩,拿着花浇浇着水,脸颊红润娇俏,半点儿看不出是昨儿刚病的。 浇完花,江妙过去同一大家子用早膳。 一进屋,就听到自家三哥爽朗的笑声。江妙过去喊了一声三哥,见她这三哥眉梢含喜,春风满面,仿佛明儿就要当新郎倌儿似的。这不才刚定亲嘛,她大哥下个月就成亲了,也没见他开心成这样子啊。 江承谚关切的一番。江妙笑吟吟道:“三哥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睡一觉就没事儿了。”对上自家爹娘和其余两位哥哥的眼睛,江妙挨个儿过去叫人。 一家人用完早膳,江正懋要去吏部当值,三兄弟去嵩山书院念书,只余下乔氏同江妙二人。 只是这段日子乔氏也忙着操心长子的亲事,整日繁琐的事情一大堆,也没不想往常一般对闺女无微不至。昨儿闺女突然生病,可让乔氏心肝儿又颤了颤,得亏闺女立马就好了,让乔氏这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原本今儿江妙该在榻上养病才成,自然通知了教书的谢先生,如今好得快,江妙自然是得了空。可她昨晚才刚见过陆琉,今日便没有要求出门,只跟在乔氏身边,帮着她处理账本上的事儿,也跟着多学点。别瞧江妙年纪小,上辈子也没有主持中馈的经验,可她生得比旁人聪慧些,对数字素来敏感,能帮着乔氏对账,令乔氏省去了不少工夫。 只乔氏担心闺女伤身体,便道:“成了,别忙活了。这账本等你定了亲娘再教你,现在你回去好生歇着,若是没事儿做,就多练练绣活儿。” 大梁闺阁姑娘,绣活儿是一门顶顶重要的学问,甭管是勋贵世家,还是穷人家,姑娘家绣活儿拿不出手,可是要被别人嘲笑了。乔氏自己就是如此,绣活儿只是个半吊子,得亏夫君不嫌弃,只是后来乔氏还是恶补了一番,勤能补拙,几年下来,自然练到了中上水平。因自己在这地方栽了跟头,所以乔氏自小就给闺女亲了最好的刺绣先生指导。 江妙撇撇嘴,心道她不是帮她的忙吗?不过她心情好,也就乖乖的应下,回了自己的卧房去做绣活儿。 镇国公府准备着嫡长子娶妻之事,平津侯府那边,也紧锣密鼓的安排霍璇出嫁事宜。因霍璇是以入宫就是大梁国母,宫里早早就派来教习嬷嬷,整日指导霍璇的礼仪。霍璇本就出身侯府,自幼有良好的教养,且早前就已定下了这门亲事,有些规矩,霍璇早就烂熟于心。 只是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原本已经放宽心的霍璇,免不了紧张的起来。 这日得空,霍璇便送了帖子到镇国公府和陈府。 江妙邀约前来时,陈府的陈凝芷已经到了,俩小姑娘正在屋子里说着话。 江妙凑了过去,见陈凝芷粉颊染笑,倒是好奇:“璇姐姐和陈姐姐在说什么呢?”其实不说她也知道,能令陈凝芷这般活泼直率的姑娘脸红的,大抵就是姑娘家的终身大事了。 果真,陈凝芷攥着手里的帕子,红霞满面道:“远表哥同我说,过几日就要上门来提亲了……” 陈凝芷口中的远表哥,就是她青梅竹马蔡青远。陈凝芷从小就喜欢黏着她这位远表哥。 江妙一听,登时就开心道:“这可是好事呀。” 陈凝芷点了头,又忧愁了起来,嘟囔道:“可是我怕我娘亲不答应。” 陈凝芷的娘亲蔡氏是个势利眼,觉着自个儿闺女如花似玉,该配个世家嫡子才成。奈何蔡氏本就是高嫁,可夫君陈五爷碌碌无为,没多大出息,自然没法提携大舅子。依着上辈子江妙的了解,这素来局内的陈五爷最后还是硬气一回成全闺女的。 江妙道:“放心,蔡公子又自小对你好,你爹爹素来疼你,他看在眼里,为着你的终身大事,也会替你选个疼你爱你的夫君。” 得了安慰,陈凝芷好受多了。倒是霍璇笑了起来,道:“妙妙你年纪最小,自个儿还没定亲了,说得好像已经嫁人了似的。” 被霍璇这么一说,江妙有些脸红。她被爹娘兄长们宠着,这几年过得无忧无虑,未料时间竟过得这般快,身边的姑娘们,一个个都定亲成亲了。她……也快了。 霍璇见江妙脸红,也不继续逗她了,心里只盼着,她和哥哥亲事能够顺顺利利的。她哥哥太喜欢她了。霍璇拉起二人的手,道:“昨儿宫里送来了凤冠霞帔,要同我进去看看吗?” 江妙同陈凝芷点了头,进霍璇的卧房看凤冠凤袍。一瞧见丫鬟们将大婚时的凤袍摊了开来,陈凝芷忍不住惊呼,颤着手摸了上去,睁大眼睛道:“这嫁衣好气派啊。” 姑娘家成亲时的凤冠霞帔最是精致华美,而霍璇嫁的大梁最尊贵的男人,这凤冠霞帔自然也要彰显身份。这大红色的喜宴凤袍精致无双,上头用金丝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一件嫁衣上面,统共绣了九十九只凤凰,而背后的裙摆处,绣着最大的一只金丝凤凰,当真是华贵的要闪瞎眼了。 连素来见惯了精致衣裳的江妙,也跟着赞叹:“是呀,真气派。” 这凤袍嫁衣气派,凤冠与其更是相得益彰。金灿灿的凤冠龙凤呈祥,金丝堆累,上头用珍珠翠羽,宝石博鬓镶嵌錾雕而成,其精湛华丽令人咋舌。 陈凝芷还在看凤冠,江妙却回了神,打量了一下霍璇,见她脸上根本就没要嫁人的喜悦。 也是,这凤冠嫁衣虽是华丽气派,嫁得也是这大梁的天子,奈何这个男人心里早就有了心上人,换做谁都开心不起来的。只是这门亲事对平津侯府来说,是天大的荣耀,事关全族荣辱。霍璇是个聪慧善良的姑娘,为了亲人,自然愿意主动走进那座牢笼,用自己的能力和权力庇护亲人。 江妙垂了垂眼,登时也情绪低落,有些开心不起来了。 仨小姑娘聚了聚,陈凝芷先走,霍璇留了江妙继续说了会儿话。霍璇看她安静乖巧,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说道:“怎么?我出嫁你不开心吗?我成了皇后,以后谁敢寻你的麻烦,就只管找我来。” 霍璇最讲义气,且自小就像姐姐般护着江妙,虽然江妙并非她看得那般柔弱。 江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说道:“等明年,卫宝铃也得进宫了。” 霍璇笑笑,嗬了一声,说道:“我倒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不就是一个卫宝铃嘛。妙妙,我同你说,自古以来,就没见过皇后能专宠一人的,若要说有,我也只听说过大齐的景和帝和沈皇后了。可人家那是夫妻,只要我有在一天,这卫宝铃就只能是个妾,顶多不过是个宠妾,日后兴许还有比她更年轻貌美,更得宠的。我只要安分做好自己,还怕她会翻天了不成。” 这番话,倒是有一国之母的派头了。 江妙欣慰的笑笑,虽然她和卫宝铃的接触不深,却也明白卫宝铃这般恃宠生娇的性子,迟早会自食其果。待日子久了,景惠帝自然能分辨出哪个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江妙道:“嗯,那就成。我就开开心心的看着璇姐姐出嫁。” 霍璇问道:“镇国公府也收到帖子了吧?” 江妙答道:“收到了,所以那日我也会进宫,看着你风光出嫁,沾沾你的喜气。”她有些佩服她,不过比她大上一岁罢了,就有这般的勇气和魄力。 霍璇笑得开心,说道:“下月你大哥的喜酒,我是没法喝了,不过——”她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小姑娘,意味深长道,“等妙妙你出嫁了,我一定来喝你的喜酒。”说起来,霍璇就有些兴奋了,只是那日她问过她,听她回答说只将她哥哥当成兄长,只当是小姑娘不开窍,这会儿身边年纪相仿的姑娘都挨个儿定亲成亲了,她再迟钝,也总该有些反应了。 霍璇犹豫了一下,问道:“妙妙,你同我说说,你到底……到底喜不喜欢我大哥?”若是这会儿她点了头,那她也就能安心出嫁了。 江妙一愣,这原是她想说的事情,未料被她先问了。既是如此,江妙没有犹豫,直道:“璇姐姐,我……我同霍大哥,没那个意思。” 霍璇倒是有些懵了,笑容一僵,复而又笑吟吟道:“这儿没人,你同我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不必害羞的。” 江妙道:“璇姐姐,我没害羞。说实话,我之前的确觉得霍大哥挺好的,也想过,日后若是嫁给他也不错。可是现在,我有些弄懂了,所以我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这辈子,她不想过得太遗憾。 这般直白的话,从这么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不容易。不过这也令霍璇明白——她是真的不喜欢她哥哥。霍璇有些着急,暗道小姑娘就是太老实了,什么话都老老实实的交代,连修饰一番都没有。也不知是她太直接还是太傻,先前考虑过她哥哥,之后又不想了,这话粗粗一听,不是让人以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姑娘吗? 可细细想来,她从未表示过什么,也从未单独和她哥哥相处过,一切都是守着本分。 没有人规定,只要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姑娘,那姑娘就必须嫁给那男子。 霍璇明白江妙的性子,看着娇弱,却是个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动摇。 她翕了翕唇,问道:“妙妙,真的……真的不成吗?”她自己也是姑娘家,明白想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的心情。她自己这辈子没法如愿,已经很难受了,没道理要逼着人家和她一起难受,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江妙点点头,也没法直视霍璇的目光。虽说她和霍砚没有任何名分,这是事实,可如今的情形,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背叛的妻子一样。霍砚和冯玉泉不一样,若是像冯玉泉那种,她丝毫都不会有愧疚感,可霍砚……江妙眉头蹙了蹙,道:“璇姐姐?” 霍璇眼眶一热,说道:“妙妙,我心里有些难受。”她顿了顿,继续道,“……是我不对,先前一直把你往我哥哥身边推,硬把你俩凑成一对,是我太着急了。妙妙,你现在能先回去吗?这事儿我会找个机会同我哥哥说说。但是我希望……希望你能找个时间亲口同我哥哥说。他……他是个死心眼,不是你亲口说,他恐怕会自欺欺人。” 江妙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的。” 霍璇点了点头,勉强露出笑容,道:“那我就不送你了。” 正听说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今儿来了,霍砚特意换了一身袍子,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站在外头,想着找个什么由头进去,傻笑着呆愣愣站了许久,未料竟然会听到这番话。霍砚木木的立着,脸上的笑容旋即僵住了,待听到小姑娘起身的动静,才反应过来。狼狈的,落荒而逃。 江妙出了平津侯府,上了马车,才鼻尖一酸,而后低头看着自己裙摆上的花纹,久久没说话。 很快就到了六月初六。 这日是平津侯府嫡长女同景惠帝的大婚。既是帝后大婚,这亲事的排场自然不必说了。江妙换了一身喜庆的衣裳,跟着乔氏一道入宫参加喜宴。在场的命妇们,也纷纷携带自己未定亲的闺女一道入席。 今日能受邀前来的,不是皇亲国戚,也定然是簪缨世族,妇人们将没有定亲的嫡女带来,也有让闺女在门户相当的主母面前露露脸的意思。若是觉着哪家的姑娘端庄贤淑,家里又有未定亲的嫡子,兴许还能凑成一对姻缘。 乔氏对着闺女叮嘱道:“今儿人多,别到处乱跑。” 江妙安安分分待在乔氏的面前,打扮的有些不起眼,乖巧道:“嗯。女儿知道了。” 江妙刚同自家娘亲一道入席,便瞧见前面的妇人贵女们都纷纷行礼。以为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江妙也跟着乔氏行礼。 未料当真是个大人物。 胖墩墩的小少年乔元宝同瑞王一道跑到乔氏的面前。穿着绿色锦袍的乔元宝朝着乔氏喊了一声:“姑母。”如今已经和乔元宝成为好兄弟的小霸王瑞王,也极乖巧的喊了人。 乔氏被瑞王这声乖巧的“江夫人”喊得有些惊喜,之后眉眼笑笑,觉得这瑞王还是挺乖巧的。 乔元宝好久没见到小表姐了,今儿一听她要来,便赶忙进来寻人,未料瑞王也要跟着他来。他没办法,只能把他带来了。 乔元宝蹙蹙眉,说道:“小表姐,跟元宝出去玩儿吧。这里一点儿都不好玩,小表姐要闷坏的。” 再过几年就要娶媳妇儿的人了,还竟想着玩儿呢。乔氏有些无奈,可瞧见侄儿身后有瑞王撑腰,也就没多嘴训斥。 这儿是皇宫,今日这么多人,江妙不敢胡乱跑,却听她的胖表弟话音刚落,他身后帮胖表弟拿着糕点的瑞王也跟着帮腔:“小胖子说得对。” 章节目录 82|01 > 晋|江独家首发~ 乔元宝有些不高兴,撅撅嘴看着瑞王:“都说过了不许再叫我小胖子。” 年纪小些的时候乔元宝还没注意,如今略大些了,自然知道生得太胖不大好。因着他比同龄的小少年胖些,书院里已经有许多同窗爱嘲笑他了。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瑞王乐呵的笑了笑,没说话,也没答应。他叫顺口了,哪里能这么容易改掉?而且,他本来就是小胖子呀。小胖子,小胖子。 乔氏见俩孩子投缘,也是欣慰,对上自家闺女投来的目光,这才道:“既然瑞王都这么说了,你就出去走走吧。不过得记得早些回来,不许走远了。”说着,又侧过头对着宝巾宝绿道,“你俩也不是头一回进宫了,好生照顾着。”若是单单只有闺女,乔氏自然是不肯的,可毕竟有瑞王在,这宫里头,还不敢有谁敢得罪这位小魔王。 瑞王也拍拍胸脯,保证道:“夫人放心,本王一定会好好保护江姐姐的。”俨然一副小男子汉的架势。 乔元宝也不甘示弱,分明是他的小表姐,要别人保护做什么,忙道:“我也是,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小表姐的。” 江妙的心情原本有些沉重,瞧见这俩活宝,一下子就被逗乐了。难怪这段日子她胖表弟不向她诉苦了,这瑞王当真是个好孩子呢。 她跟着二人出去,走到殿门外,堪堪瞧见卫宝铃进来。 卫宝铃怎么也说是景惠帝的表妹,今儿景惠帝大婚,自然得来的。不过卫宝铃同景惠帝的事儿,整个望城都是无人不知的,今儿打扮得再如何的端庄贵气,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落寞。瞧着眼眶红红的,仿佛才刚哭过呢。 她是站在霍璇这一头的,目下见卫宝铃不舒坦了,她心里倒是舒服多了。甚至恶毒的想:若是日后进了宫,也这么不舒坦就好了。 卫宝铃同其娘亲苏氏朝着瑞王行了礼,之后一道进了殿内去。苏氏转头一看,见自家闺女耷拉着脸,正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今日是大喜日子,就算心里再不快,也不能表现出来呀。苏氏黛眉一拧,觉着是自个儿把闺女宠坏了,忙拉到一旁偏殿,瞧着四处无人,才低声训斥道:“你瞧瞧,你这样子像什么?你若是不想来,现在就回府去,好好睡一觉,明儿就没事了。” 哪里是没事了? 卫宝铃委屈的紧,她的表哥娶别人为妻了,排场弄得这般大、这般风光。本来是属于她的凤袍嫁衣,如今却穿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而她呢?她要等到明年及笄,才能进宫当表哥的妃子。表哥分明喜欢的是她啊! 卫宝铃看着苏氏,喃喃道:“娘,我再同表哥去说说,让他不要娶霍璇,成吗?” 苏氏气得不行。虽说她从小就教育闺女,什么事情都要最好的,穿得好,吃得好,嫁得男人,自然也要是大梁最举足轻重的。可景惠帝登基这事之事,他们卫府没帮上什么忙,倒是这平津侯府和薛府,出了不少的力,先前还有人站在十一皇子这边是,就属他们这两家最是立场坚定,后来魏王落败,十一皇子登基,自然要论功行赏。可人家薛府是为了什么?九公主自幼和薛府的嫡长子薛腾有婚约在身,自然得帮着十一皇子,平津侯府功劳比之薛府更甚,任何赏赐,都不及一个皇后之位来得诚心。 这一点上,苏氏没什么好不服气的。毕竟,若是景惠帝如今不是皇上,她这闺女想不想嫁,这事儿也说不准。 苏氏好声好气劝道:“皇后你也打过交道,幼时同你关系也不错,等明年入了宫,好好同她相处,别太娇气,到时候娘可帮不了你。”苏氏知道自家闺女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凡事非得自己占便宜不可。可这宫里头,过得日子哪能如自家府上那般舒坦? 卫宝铃难受极了,急得直跺脚:“那我要眼睁睁的看着表哥去睡那女人吗?” “宝铃!”苏氏的声音都颤了起来。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这种事情挂在嘴边,若是被别人听了去,那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苏氏深吸了几口气,说道,“若是你再说出这种话,娘日后就再也不管你了。宝铃,人家是皇后,待你明年入了宫,就算皇上再宠你,你也该低调些。” 这会儿卫宝铃哪里听得进去? 可见苏氏一副要气坏了的样子,也就闭嘴不说话了,而且,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太过粗俗。卫宝铃鼻尖一酸,忍不住将小脸埋进苏氏的怀里,弱弱道:“娘,女儿知道了,日后女儿会敬着她的。”不过是敷衍苏氏的话,心里却想着,等明年她入了宫,一定要让霍璇看看,谁才是后宫真正的主人。 瞧着怀里闺女的身躯颤抖着,委屈得抽泣着,苏氏平静下来,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抚了抚闺女的脑袋。平心而论,若是她站在闺女这立场上,怕是今儿也没法笑出来。 帝后大婚,饶是景惠帝崇尚勤俭,这皇家派头还是要顾及的。走在长廊上,见高高悬挂的宫灯皆是崭新喜庆,连沿途的花草,都缠上了红绸喜带,分明是晚宴,烛火却照得整个皇宫犹如白昼。 瑞王手里捧着一包栗子糕,边上的宮婢欲替他拿,他摇了摇头说不用,然后拿起一块递给旁边的小胖子。 乔元宝习惯接过,想了想便问江妙:“小表姐要吃吗?” 江妙瞅了一眼自家胖表弟手里的栗子糕,摇头道:“你吃吧。”这会儿宫里人多,这偌大的御花园,也不晓得会碰到什么人,她哪里敢吃东西呀。 乔元宝哦了一声,自顾自吃了起来。 不过—— 江妙看着自己的胖表弟和瑞王相处和谐,还是挺开心的。至少以后她胖表弟被人欺负的时候,这暴脾气的瑞王,肯定会帮自己的好朋友的。有些事情,就是要以暴制暴。说话不管用,拳头就管用了。 三人在御花园吃东西散步,路过一处凉亭时,瑞王才伸手一指,兴奋道:“是皇帝哥哥和堂兄!”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乔元宝和江妙,道,“咱们过去瞧瞧吧。” 乔元宝素来崇拜陆琉,目下一听陆琉在那儿,倒也真的有些想过去。他看看自家小表姐,小声试探道:“小表姐?” 瑞王这孩子眼太尖,那地儿黑漆漆的,竟然也能分辨出是景惠帝和陆琉来。不过江妙是姑娘家,不好贸然过去,正打算找个由头回去,却听那边传来一个声音:“谁在那里?” 江妙步子一顿,双手交缠着,下意识觉着这回是跑不了。她施施然跟在乔元宝和瑞王的身后,走近后,果真见一身喜袍的景惠帝和陆琉站在那儿。桌上还摆着几个小酒坛子。景惠帝孩子气,这种事儿仿佛也不足为奇,加之今儿他娶得皇后不是心心念念的小表妹,心里难免不痛快。这么一来,她忍不住为霍璇抱不平,暗道这景惠帝当真没眼光,怎么偏生看上那卫宝铃了呢? 她未多想,屈膝行了礼。 景惠帝有些喝多了,双眼朦胧,澄澈干净,一张稚嫩的俊脸还有些孩子气,俨然还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他听到江妙的自称,这才怔了怔,问道:“你就是镇国公府的姑娘?”镇国公府只有一位姑娘,那便是长房嫡女江妙,这个景惠帝自然只知晓的。撇开幼时的事情不说,这段日子,江妙也是时常进宫陪他皇姐做绣活儿的。景惠帝倒是看到过他皇姐的绣活儿,绣得小鸭子也是像模像样了。 江妙不知景惠帝为何这般问,抬眸看了看陆琉,便朝着景惠帝点头道:“回皇上,正是臣女。” 瑞王也附和道:“是呀是呀,她就是惇儿说得漂亮的江姐姐。” 乔元宝转头看了瑞王一眼,笑了笑,仿佛是赞同他说自家小表姐生得漂亮。 瑞王挠了挠头,跟着笑笑。 景惠帝到底没太迟钝,自然能明白,面前这个纤细玲珑、美貌娇小的姑娘,同卫宝铃口中说得那个胖得过分的小姑娘不符。这位江姑娘,美得惹眼,只个头略矮些,这脸颊两侧有些婴儿肥,却同胖完全不搭不上边,饶是他欲替小表妹找借口,也是寻不出来的。只是这于景惠帝来说,这事儿一桩小事罢了。不过,这也令他明白,原来他单纯可爱的小表妹,并非事事都同他说实话的。 一时景惠帝的心情有些闷闷的。 江妙被景惠帝的灼灼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只安静的垂下眼,袖中的双手攥了攥,不晓得这位少年天子的心里在想什么。 景惠帝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收回目光,待侧头看陆琉时,却见自家堂兄面无表情。也是,他堂兄这性子,哪里会专门纠正他对江姑娘的印象。他可是从来不会主动过问他的私事儿。景惠帝打了一个酒嗝,身子有些摇摇晃晃。 要倒下了,可离他最近的陆琉却没伸手扶他,一副任由他倒下的架势。 得亏边上的元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景惠帝。他是景惠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忙道:“皇上,皇后还在等您掀盖头呢,您看……” 景惠帝俊脸通红,又连着打了两个嗝。 这时陆琉才道:“送他去坤和宫吧。”坤和宫是皇后的寝宫。 元福晓得宣王是个能做得了主的,得了令,立马点头哈腰,然后唤来了暗处的侍卫,帮着将景惠帝抬到御辇上,送到坤和宫去。 陆琉高高瘦瘦的一人,静静立在那儿,大晚上的,又不说话,影子落在地上,阴恻恻的,还是挺吓人的。乔元宝侧过头瞅了瞅瑞王,意思是让他开口说话。瑞王会意,忙道:“堂兄,那……我们就先走了?”他问了问,瞧着自家堂兄嗯了一声,这才冲着乔元宝和江妙笑道,“咱们走吧。” 乔元宝和瑞王走在前头,宝巾和宝绿在一旁替他们打着灯笼,江妙则走在最后头。江妙也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陆琉肯定不会同她单独说话。只是她刚转身走了几步,便察觉到身后男人的气息逼近,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句:“待会儿过来,本王有话同你说。” 温热的气息拂到她的脸颊,江妙的脸登时烫的不成样子,他太大胆,她生怕前面的宝巾宝绿会转过头来瞧见,刚想说不要,便察觉到男人拍了拍她的翘臀,还轻轻捏了一下,“……去吧。” 章节目录 83|01 > 晋|江独家首发~ 江妙差点叫出声来,脸儿羞得通红,而后侧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才跟着前头的乔元宝和瑞王走了过去。 回了席上,江妙见自家娘亲同一些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命妇们正在一旁。至于主位上坐着的女子,穿着一身晚霞紫绣金丝霓裳宫装,正和身边的长公主说着话。瞧着女子的年纪同她娘亲差不多,不过眉宇间给人一种温和婉约之感,偏生她的穿着彰显着皇家的气派。 只消一眼,江妙心下就有了断定——这位便是昔日荣妃的好姐妹,将景惠帝和长公主养育长大的庄太妃。 庄太妃正和平津侯夫人朱氏说着话,因今儿是霍璇大喜,朱氏也打扮的甚是喜庆。庄太妃笑脸盈盈,分明同朱氏的年纪差不多,可二人站在一块儿,却显得庄太妃年轻许多。饶是庄太妃眉目温和,大伙儿也因她在场多了些拘谨,毕竟这位庄太妃,若非不是景惠帝的亲母,如今也不单单只是太妃了。说是太妃,谁人都知道,这宫里头,景惠帝最孝顺的就是庄太妃了。 庄太妃眼儿一瞧,瞧见了刚刚进来的小姑娘。 见她年纪小小的,梳着花苞髻,静静在人群中一站,便是最打眼的一个。庄太妃微笑道:“这是哪家的姑娘?模样生得可真整齐,来,走近些,让本宫仔细瞧瞧。” 江妙正欲上前行礼,一听庄太妃这话,愣愣抬眸,才发现她真的在看自己。 周围的贵妇贵女们,原本都面容恭顺的站在庄太妃的边上,哪会注意到她这个小丫头?可庄太妃话一落,殿内之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她的身上。依着江妙的年纪,若是没见过世面的,兴许都会被吓蒙了,可江妙到底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来皇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自然不是那等面见过世面的。 小姑娘施施然上前行了礼,眉目温顺,声音清甜,举止是挑不出半分错的。 待听清江妙的身份,庄太妃才看向乔氏,叹道:“原来是镇国公府的姑娘,怪不得生得这般俊俏了。”镇国公江正懋年轻时候可是望城出了名儿的美男子,庄太妃也是有所耳闻,之后娶得妻子乔氏,更是容貌拔尖儿的,这二人生出来的闺女,容貌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乔氏微笑道:“娘娘过奖了。” 过不过奖,庄太妃心里自然清楚。她招招手让小姑娘走近些,问了一些话。 问得大多是年纪喜好之类的,江妙一一作答,倒也算是回答得体了。且庄太妃身旁的长公主一直冲着她笑,也令江妙舒缓了不少,并不像刚才那般精致了。 只是原本同庄太妃说话的朱氏,看到江妙时,脸上并未露出寻常的笑容。 庄太妃越瞧越觉得这小姑娘生得漂亮,笑容亲切道:“十三了,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她问向乔氏,“这孩子可定亲了?” 小姑娘到了十三四的年纪,问问亲事倒也是正常的,可今儿这种场合,庄太妃又表露出对江妙的喜欢,这里头的含义自然不同一般了。倒是让人忍不住多想。 譬如站在苏氏身旁的卫宝铃,才刚调节好情绪,这会儿见庄太妃对江妙喜爱有加,登时变了脸色。她知道前些日子江妙同长公主又来往甚密,如今庄太妃问起亲事,自然令她联系到了景惠帝身上。据她所知,她原先担忧的陈凝荞,仿佛对她表哥无意。陈凝荞不入宫,自然令卫宝铃少了一个劲敌。可依着庄太妃的性子,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表哥宠她一人? 卫宝铃袖中的手紧紧一攥,瞧着庄太妃眼前乖巧温顺的小姑娘,恼得想上去撕烂她的脸。 乔氏也是一怔,却不得不如实回答道:“不曾。小女还年幼……” 庄太妃笑道:“十三了,可不算小了。”她打断了乔氏的话,又瞅了瞅眼前的小姑娘,将手上的玉镯退了下来,戴到了江妙的腕子上。 俨然对江妙甚是喜爱。 江妙忙道:“娘娘,这……” 庄太妃道:“本宫瞧见你就喜欢,前些日子你陪着毓秀,毓秀可是在本宫的面前说了你许多的好话。本宫就寻思着,什么时候瞧一瞧,这不,今儿倒是瞧见了,的确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 边上的长公主也道:“是呀,既是母妃一点心意,妙妙你就收下吧。” 有长公主在,江妙倒是放心了。她嫣然一笑,道:“臣女谢太妃娘娘赏赐。” 庄太妃捉着小姑娘的手,瞧这双手莹润白皙,指如春笋,这皓腕更是纤细柔弱,仿佛轻轻一掐,就会掐断似的。她叹了一声年轻真好。遂将镯子替小姑娘戴上,又夸赞了几句,最后道了一句:“若是日后有空,就多进宫走动走动。” 若是先前问是否定亲还不够明显的话,那么此刻的用意,就昭然若揭了。 江妙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景惠帝后宫无人,庄太妃自然想替景惠帝物色几个贵女入宫。镇国公府在望城也算是有地位的,镇国公江正懋执掌吏部,他的嫡女,完全有资格入宫。若是江妙同陆琉没什么交集,兴许这会儿她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可陆琉想要娶她,是断断不会眼睁睁让她进宫的。 可乔氏却有些吓坏了。她一直想让闺女嫁个老实上进的夫君,是绝对不肯把闺女送到宫里去的,而且闺女同皇后是自小到大的手帕交,岂能共侍一夫?乔氏原本敬着这位温婉可亲的庄太妃,这会儿心里早就忍不住,将她骂了个百八十遍。 说了话,江妙退至一旁,低头看着自己腕子上的玉镯,简直像个烫手的山芋般。她低头蹙眉的模样,在对面卫宝铃的眼中看来,便是欣喜若狂,憧憬着入宫为妃了! 卫宝铃一肚子气没地儿发,一个劲儿的攥着手里的帕子,这上好的丝帕都要被她戳出窟窿来了。 庄太妃坐了一会儿,长公主便扶着她起身,待人走了,殿内的妇人姑娘们,才各自回到席上。一时间,同乔氏攀谈的人也多了起来,大家伙儿的目光一个个落在了江妙的身上。 乔氏可笑不出来。她一张明艳照人的俏脸有些僵硬,侧头看了一眼自家闺女,心里的烦躁又多了几分。 江妙也有些如坐针毡,感觉自个儿像是什么稀罕的小动物似的,尽被这些人观赏。她想了想,才同乔氏说了要去茅房。 乔氏知道闺女这只是借口,只是不想被这么多人议论罢了。她心下理解,便道:“去吧,当心些。” 江妙点点头,待重新走了出去,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宝绿跟在江妙的身旁,再单纯的小丫头,也明白了方才庄太妃的用意,担忧道:“姑娘,太妃娘娘的意思,难不成是……是想让姑娘日后进宫吗?” 她不是霍璇,镇国公府没必要需要她牺牲什么,她不想进宫,有得是法子。江妙道:“这话别乱说。” 宝绿捂嘴“哦”了一声,眨眨眼道:“也是,姑娘有宣王在,宣王肯定舍不得姑娘进宫的。” 景惠帝素来敬重宣王这位堂兄,又岂会抢他的心上人。 一说起陆琉,江妙就想到了刚才他那副坏胚子样。分明是景惠帝多看了她几眼,她头也没抬,这气却撒到她身上来了。这色胚子,她光是想想就有些生气。可姑娘家都是口是心非的,念着方才陆琉的话,生怕他等久了,还是挪步走了过去。 到了凉亭外头,江妙才对着宝巾和宝绿道:“你们在这儿等我。” 宝巾和宝绿心下清楚,点点头,只叮嘱早些回来。 江妙觉着自己当真是被美色迷了心窍,有了他夜闯香闺的那回,竟觉得夜晚私会也没什么了。她这么多年的书,也不晓得读到哪里去了。可年轻人热乎劲儿一上来,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江妙沿着石子路一路小跑着过去,待瞧见男人果真静静立在那儿,登时弯了弯唇,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后退了两步,淡淡道:“你找我什么事儿?” 瞧瞧,分明自己巴巴的跑了过来,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姿态。连江妙都觉得自己忒矫情了。 陆琉走了过去,捏着她的手,道:“随本王过来。” 江妙这下倒是犹豫了,嘟囔道:“有什么话,这儿说不成吗?我丫鬟还等在外头——” 陆琉明白,她能过来见他,已经算是鼓起勇气了,他没指望她主动做什么,便安抚道:“放心,有陆何在。” 男人温声细语的,态度倒是不错,可这架势还是说不出的霸道。江妙懵懵的被他牵着往湖边走,待穿过一处幽静的小树林,才见眼前有一片湖,湖边停着一条小船。 镇国公府也是有画舫的,春光明媚时,乔氏偶尔也会带着二嫂三嫂和她泛舟湖上。只是江妙幼时落过水,虽说算不上极惧怕,可心里还是有些阴影的,以至于到了船上,不敢走在边上。若是走在边上,朝着下面一看,那碧波粼粼的湖水,可是能将她吓出一身冷汗来。 而眼下这小船船体极窄,坐在上头,兴许一伸手,就能摸到边上的湖水。 江妙抬眸问他:“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陆琉没说话,只带着她往船上走去,走了几步,江妙便怂了,说道:“我不要。” 瞧着小姑娘这副样儿,陆琉便晓得她是怕了,故意道:“有本王在,怕什么?”他轻轻拍拍她的脸,道,“若是再磨蹭下去,这喜宴就该散了。妙妙,本王就想同你说会儿话,这都不成吗?” 换做往常,江妙是决计不会答应的,可今儿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她鬼使神差的就点了头。待跟着陆琉上了船,足下晃晃悠悠的,江妙才有些后悔了。可是后悔也晚了。 陆琉将船绳一松,原是拴在边上的小船,就晃晃悠悠的漂出去老远。 船上有桨,不过陆琉并没有用,只任由小船飘飘荡荡在这湖内。 如今正值夏日,湖面上荷叶田田犹如碧玉,浅粉的荷花亭亭玉立,在风中摇曳生姿。 荷香阵阵,月色皎洁。周遭还有热闹的蝉鸣声和蟋蟀声。江妙坐在船上,晃啊晃的,令她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欣赏这景色,只撅着嘴心里暗暗恼着陆琉。 耳畔一阵冰冷,江妙惊呼出声,吓得抱紧陆琉的手臂,转过头才发现是荷叶拂过她的脸。 这般一惊一乍的,令江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偏生身后的男人低低的笑着。她气得不行,转头瞪他:“你赶紧送我回去。” 陆琉自身后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二人的举止是说不清的亲昵。而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莲蓬。江妙接过着青嫩色的莲蓬,见陆琉动作熟稔的替她剥了莲子,凑到她的嘴边:“吃吃看。” 江妙还没吃过生的莲子,张嘴吃了一颗,倒是觉得入口清甜,嫩嫩的,回味有些淡淡的苦涩,却鲜嫩极了。见她爱吃,陆琉随手又折了一个,低头替她剥了一些。小姑娘有了吃的,倒是安静些了。陆琉伸手抚了抚她的手腕,堪堪抚上她腕子上的玉镯,便捏着她的手臂,提起来看了看。 江妙将手抬高,见陆琉在看她手上的镯子,便道:“方才我回去的时候,遇到了太妃娘娘,这是太妃娘娘送我的。” 庄太妃可不是那种会随便送东西的人。陆琉嗯了一声,抚了抚,说道:“这镯子太老气,改日本王送你个新的。” 江妙素来不缺首饰,可听了陆琉这话,心里头还是很开心的。她翘了翘嘴角,忽然觉得这晃悠悠的小船,也没那么吓人了。她扭过头看他,摇摇头道:“不用了。”她不图他什么。 小姑娘娇俏可爱,笑起来的时候,两颊还有浅浅的梨涡。终日操劳的男人,倒是有些享受此刻的闲暇与幽静。他抬头看了看月色,总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他将手里剥了一半的莲蓬一扔,猛地扣住她的脑袋,将唇压了上去。 江妙呼吸一滞,可男人的唇已经覆了上来。今儿他喝了酒,齿颊间自有一股酒香,连带着她都有些醉了。 可这回亲嘴,可不单单是碰一碰压一压了。 江妙有些晕乎乎的,小嘴被吮吸的有些疼,脸颊烫的厉害,甚是能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她略微仰着头喘着气,双颊酡红,察觉男人竟从她嘴里将刚入口的莲子卷了过去。 章节目录 84|02 > 晋|江独家首发~ 陆琉喉头一动,将莲子吃了下去。 之后低头,对上小姑娘水光潋滟的眸子,低声说道:“你大哥成亲前,本王会去镇国公府提亲。” 男人的嗓音低沉悦耳,沙沙的,很好听。 江妙脸颊滚烫,待听了陆琉的话,才倏然回神,怔怔看向他。她大哥和宋鸾的大婚,定在这个月的十六。今儿是初六,依着陆琉的意思,岂不是没几天了? 她垂眼思忖一番。按理说,陆琉是个负责人的男人,没白白占她便宜,她该庆幸的。而且她对他,也是存着好感的。只是她没忘记,上辈子,她差点就和陆行舟成亲了。这辈子她若是嫁给了陆琉,那陆行舟看见她,也得恭恭敬敬喊她一声“三婶”。 说实在的,陆行舟这边倒是不打紧。毕竟过去了太多年,她没必要再因他纠结什么。 只是—— 江妙认真想了想,道:“再等等吧。” 陆琉面上的温和之色敛了敛,显然有些不大高兴。可他也明白,许是姑娘家要矜持一番,不想让他得到的太容易。他理解她,也愿意纵容她。只是不舒坦,还是有一些的。 他道:“若是庄太妃先本王一步,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他想吓吓她。兴许吓一吓,就点头了。 江妙知陆琉是个聪明人,单单一个玉镯,就让他猜到庄太妃的心思了。可她也不傻。 江妙嘟囔道:“难不成王爷不愿替我摆平吗?”想法子打消庄太妃的念头,于陆琉而并非难事,若他连这件事儿都不肯做,怕是对于娶她一事,也没多少诚意。 陆琉哭笑不得,说道:“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既要本王替你做事,又不给本王名分。”他用唇碰了碰她的额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江姑娘,师出有名的道理,你总该懂的吧?” 平日里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今晚心情仿佛很好,话也多了些。 道理江妙自然是懂的。她犹豫了一番,才将霍砚的事情同他说了,说完了,见男人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便道,“……所以,咱们的事情再缓缓吧。”既然她没有入宫的担忧,那和陆琉早些定亲晚些定亲也没什么区别。毕竟刚拒绝了霍砚,就和陆琉定亲,实在不大妥当。而且她大哥成亲之后,上头还有二哥和三哥,撇去府中其他堂兄不说,她年纪还小,不可能这么早就嫁人的。 陆琉道:“你就不怕本王反悔?”这种事情,总是姑娘家吃亏些,他若是想赖账,她可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 江妙想了想,抬起头看着他,说道:“陆琉,我只是不想有事情瞒着你。有些事情,咱们一开始就说得明明白白,日后自然也少了些矛盾。至于反悔,若王爷您真心是个贪便宜的,就算同我定了亲,也有法子将婚约解了,到时候我的名声受损,越发没法嫁人了。”这世道就是这样,对男人这般宽容,同样的事情放到姑娘家身上,就成了令家族蒙羞的事儿。 她说着,低头看着自己交缠的手,喃喃道,“……而且你若贸然提亲,会吓到我爹娘的。” 她爹娘素来疼她,虽说陆琉是王爷,可说实话,她爹娘压根儿就不想她嫁给什么王爷。 江妙苦恼着,男人脸贴了过来,同她紧紧挨着。江妙抬起头,堪堪对上他的眼睛。陆琉抚了抚她的脑袋,道:“不逼你,那本王就再等等。”他又道,“最迟今年年底得定下了。” 今年江妙才十三,就陆陆续续有人家上门说亲了,待明年及笄,那求亲的人岂不是踏破门槛了?虽说一女百家求是好事儿,可江妙倒是没存着这份虚荣。求亲的人家再多,她只想找个自己喜欢的。这会儿听着陆琉的话,江妙弯眸笑笑,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他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比谁都会心疼人。 许是年纪比她略长些的好处,日后他俩当真成亲了,他大抵也会多让着她些。 她笑了笑,抬手捧着他俊朗的脸颊,说道:“嗯。不过,今儿庄太妃可把我娘给吓着了,若是我娘急着要给我定亲,我就让宝巾捎信儿给你。到时候你再过来……”提亲二字,江妙没直接说出口,不过已然是不而喻了。 若是她娘亲也急着她定下来,那她当真没法子了。 陆琉从善如流,点了点头说好。只是——这媳妇儿还没娶进门,开始发号施令了。 他捏捏她嫩生生的小脸,道:“你使唤起本王来,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先前还像长辈般敬着他呢。 江妙有些不好意思。可说实在话,她的确有种用的顺手的感觉。也难为他在这种事儿上都能迁就她了。她笑容灿烂,又听陆琉说道:“日后若是庄太妃找你说话,你最好带上长公主——” 庄太妃温婉亲和,丝毫不像是坏人。可江妙知道陆琉肯定是为了她好,并没多问,赶忙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回了凉亭之后,宝巾和宝绿才立马围了上来,着急道:“姑娘。” 江妙有些心虚,朝着边上瘦瘦高高的陆何看了一眼,晓得定然是陆何安抚这俩丫鬟的,不然俩丫鬟早就寻过去了。江妙若无其事道:“咱们回去吧。”这么晚了,这喜宴也该散了。 宝巾和宝绿点头,送自家姑娘回去,二人对于一直阻挠的陆何,可是半个好眼色都不肯给。陆何无奈笑笑,瞧着主仆三人过去了,这才朝着去林中寻自家王爷。 走到亮堂点的地儿,宝绿侧头瞧着自家姑娘的脖子,蹙眉心疼道:“瞧瞧,姑娘都跑到哪里去了?这脖子都咬起蚊子包了。” 还别说,的确挺痒的。江妙抬手欲摸脖子,宝巾就立马出阻止:“姑娘别用手摸,痒就忍忍,待会儿奴婢给姑娘清洗上药。” 夏夜泛湖虽然有情调,可这蚊子却不管,逮着你就咬。这下脖子痒痒的,江妙可将这账算到了陆琉的头上。不过一想到方才陆琉亲手给她剥得莲子,倒是觉得嘴里还有莲子的清香。待她回味一番,哪里还有什么清香,嘴巴里尽是一股酒味儿。 先前碰碰嘴也就罢了,今儿却…… 江妙害臊的要命,忍住不去想,赶紧回去找乔氏。 喜宴已接近尾声,不过宾客们还未散去。 坐在一旁玫瑰椅上的卫宝铃一眼就看到江妙进来,因着刚才的事儿,她看江妙的目光,可算是炙热的不加掩饰,仿佛是恨极了她似的。边上的苏氏轻咳了一声,卫宝铃才回神,将眼神收敛了些。 可待江妙路过她边上时,还是忍不住捏了捏手中捧着的茶盏,一不留神,这热茶“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卫宝铃自个儿也是吓了一跳,一时眼睛睁得大大的。 江妙低头,瞧着眼前打翻在地的茶盏,这绣鞋前端和裙摆处有些被打湿了。 卫宝铃瞧见江妙就来气,这会儿虽是不小心的,可心里却有些痛快。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也不好太过分,毕竟名声还是要的。 卫宝铃定定的看着她,道:“江姑娘没事吧?” 江妙哪里看不出来这回卫宝铃并非有意,而且只是茶水溅到她的鞋尖和裙摆上,湿的不多,若是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来。可江妙见不惯她这副做错了事儿还理直气壮的样子。江妙安静的站着没说话,淡淡道了句“没事”,就乖巧的回到了自家娘亲的身旁。 这卫宝铃的作风,在望城这贵族圈子里并非是秘密,只是卫宝铃日后是要入宫的,这皇上身边的宠妃,是断断得罪不起的。所以有时哪家的姑娘被卫宝铃给欺负了,也只能是忍气吞声。今儿景惠帝大婚,卫宝铃自然憋着一肚子气,且方才庄太妃对镇国公府的姑娘江妙这般喜欢,这卫宝铃定然是迁怒到了江妙的身上。 瞧瞧这俩小姑娘,分明是一般大的年纪,一个咄咄逼人娇纵蛮横,一个落落大方温顺乖巧,换作谁知道心疼哪个。 一时间,殿内的贵妇贵女们,看卫宝铃的眼神登时露出了一股不满,而对淡然不惊的江小姑娘,倒是多了几分怜惜。 卫宝铃哪里看不出来?一时心里委屈极了,她分明不是故意的! 卫宝铃泪眼朦胧看着苏氏,娇娇道:“娘!” 苏氏最了解自家闺女的性子,自然也觉得闺女是故意的,登时觉得有些丢人。 江妙安安静静站在乔氏的身边,略微低头,嘴角微微扬起。对于像卫宝铃这种人,绝对不能硬碰硬,毕竟小姑娘家家的,又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干脆撸起袖子揍她一顿。不过这装可怜嘛,她还是会的。小姑娘柔弱可怜些,大家伙儿自然站在她这边,何况本就是卫宝铃有错在先,加上她平日的作风,又有谁会相信她并非有心。 略略抬头,对上卫宝铃气得发红的眼角,江妙心下有些幼稚的小得意,一时心情大好。 就连刚进来的长公主,听说这事儿之后,也没有走到卫宝铃那边,而是径直朝着江妙过来,带她去换身裙子和鞋子。江妙倒是没拒绝她的好意,跟着她一块儿去了玉明宫。 换好衣裳和鞋袜之后,长公主才道:“宝铃的性子,有些被娇惯坏了。妙妙,今日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 江妙晓得长公主也疼这位小表妹,便道:“长公主重了,我没放在心上。” 长公主点点头,并未替卫宝铃说好话。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想了想,才道:“今日母妃的话,你别放在心里,同你娘亲也说说,不必担心的。我虽然喜欢你,却也不想让你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进到皇宫这牢笼里来。”她怕江妙担忧,又道了一句,“放心,母妃那里有我在。” 这番话,令江妙有些感动。怪不得陆琉对她说,日后若是庄太妃找她说话,务必要叫上长公主。 喜宴散去之后,江妙随乔氏一道出宫。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乔氏就在闺女的面前数落那卫宝铃没有教养。乔氏统共四个孩子,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哪里舍得让她受委屈?今儿若非场合不对,她哪里会放过卫宝铃? 江妙听着自家娘亲气愤的话,暗下笑着。觉得她娘当真有些孩子气,三十多了,还这般小姑娘脾气,怪不得她爹爹这般喜欢呢。 乔氏正说着,却见迎面而来一个穿墨绿锦袍的男子,待瞧清楚人,才忙行礼。 江妙慢了一拍,也跟着低头行礼。 陆琉面无表情,瞧见这俩母女,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温和些,道:“夫人不必客气。”他侧头瞧了一眼乔氏身边提着宫灯的丫鬟,问道,“夫人可是要出宫?” 乔氏见他态度温和,并非传那般不近人情,自然也放松了些,微笑道:“是呀,天色不早了,得回去了。” 陆琉道:“正巧,本王也是。本王正想让人将马车驾到御花园外,瞧着夫人今儿也是劳累了,这儿离宫门还有段距离,若是夫人不嫌弃,本王也顺道替夫人将马车驾进来罢。” 能将马车驾到御花园外头的,这大梁统共也就那么几人。饶是如卫府那般,也是不够格的。乔氏的确有些累了,若是能免去徒步之行,自然是最好不过。可她也明白无事献殷勤的道理——这好端端的,宣王为何这般客气? 乔氏疑惑不解,而江妙则是略略低头。这般举止,瞧着就是姑娘家怕羞不敢直视外男,倒是极寻常的事儿。可若是仔细瞧瞧,还是能瞧见小姑娘微微颤动的肩膀。 江妙心里乐得不行,努力憋着笑。许是陆琉从未献过殷勤,今儿怕是头一回。这般举止,哪里像个王爷,分明是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傻乎乎的讨岳母大人欢心呢。 陆琉的确是头一回,偏生还被小姑娘嘲笑,耳根子有些烫,可这会儿他却拿她没辙。 他朝着乔氏道:“长公主经常在本王面前提起江姑娘,这段日子很感激江姑娘的陪伴。夫人能教出如此乖巧聪慧的女儿,的确令人佩服。今儿夫人就当是给本王一个面子,替长公主感谢夫人,如何?” 打蛇打七寸,一听宣王夸她的闺女,乔氏眼睛一亮,尾巴都翘起来了。她面上乐得不行,恍然大悟——原来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 那还犹豫什么?乔氏忙点头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陆琉道:“夫人不必客气。”他待乔氏如敬重的长辈,之后命陆何将马车驾进来。 镇国公府的朱轮华盖车停到御花园外边的空旷地儿,陆琉目送二人上马车。江妙上车时,才转过头冲着他笑了笑,仿佛是满意他的举止,然后低头进去,欢欢喜喜坐到自家娘亲的身旁。 这厢,卫宝铃走在青石铺就的小道上,正向苏氏委屈的抱怨着今日之事,待听到马车轮子的轱辘辘声儿,才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登时眼睛眯了眯。 边上的丫鬟琵琶瞧了瞧,说道:“好像……是镇国公府的马车。” 镇国公府。 卫宝铃气得有些眼红。她每回出宫,都要走到宫门口才能上马车,凭什么镇国公府的马车能驾到御花园外边来?可卫宝铃也清楚,若非背后有人撑腰,宫里的侍卫是绝对不会放镇国公府的马车进来的。 苏氏也是明白人,想着今儿自家闺女的莽撞举止,提醒道:“你瞧见了,日后若是见着这位江小姑娘,你就稍微客气些。” 马车上,乔氏素手一抬,撩起马车帘子,瞧着不远处的小径上走着的,都是今儿一道来的宾客。而这会儿她同闺女却舒舒服服坐在了马车上。 乔氏年轻时候有些虚荣心,不过都是在情理之中的,如今这般的特殊优待,于她而还是极受用的。她俏脸染笑,心情登时好了不少,一探头,瞧见那高大的男子还如同松竹一般立在原地,芝兰玉树,玉人一般,遂侧头同自家闺女叹道:“娘果真没看错这孩子。这宣王可真不错。” 如此身份,还能对她这等妇人敬重有加,忒难得了。 江妙晓得今儿陆琉的殷勤算是值了,待瞧着自家娘亲一副夸陆琉天上有地下无的架势,心下忍不住想问一句:这么好的孩子,给你做女婿好不好? 章节目录 85|02 > 晋|江独家首发~~~~ 回到镇国公府的时候,已是亥时三刻了。江正懋和三兄弟皆在前厅等着,待瞧见乔氏和江妙进来,才纷纷起身迎了上去。江正懋见妻子眉梢含笑,便知妻子今儿心情不错,遂随意问了些关于今日喜宴之时。乔氏说了一通,而后才将方才出宫时宣王的事儿也顺道提了提,“……国公爷可是没瞧见,宣王这教养实在是好的没话说。” 说到这个,乔氏就不得不想起陆琉的身世了。能走到今儿这般程度,这孩子也不容易,怪让人心疼的。 江承谚是最见不得自家娘亲夸外男的,目下一听,忙敛眉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娘,这宣王的名声不怎么样,咱们还是防着点儿比较好。” 江妙正捧着菊瓣翡翠茶盅,低头喝着热茶,待听到自家三哥对陆琉的评价,便微蹙黛眉,一脸担忧的看向乔氏的脸。 见乔氏柳眉一蹙,瞪了江承谚一眼,说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看你呀,平日里的书都是白念了。”乔氏是最见不得别人同她唱反调的,更何况此刻她刚在兴头上。又道,“咱们镇国公府虽然是大户人家,可你瞧瞧人家是什么身份……你倒是说说看,人家图咱们什么?” 依着乔氏的意思来看,人家宣王不过是举手之劳,半点不图他们什么。可他们倒好,背后竟这般诋毁人家。 江承谚被说得够呛,思来想去,的确说不出什么事儿来。若说是奔着他爹爹去的,人家也不需要。细细想来,他们家还真没人家要图的东西。 可江承谚却觉得古怪,执着的嘟囔道:“反正我还是觉得挺可疑的。” 乔氏觉得自家儿子简直是一根筋,傻乎乎的不晓得分辨是非,都快要娶妻生子的人了,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么一来,乔氏又想到了之前温润沉稳的宣王,人家也没比她这仨儿子大上几岁啊,怎么人和人就差这么多呢?当娘亲的最喜欢拿自家孩子同别人家的比较,从小到大,说起这三兄弟,没人不称赞的,三儿子优秀,乔氏也是面上有光。如今比不过,还是头一回。 乔氏忿忿道:“白眼狼,半点都不晓得知恩图报。”说着看向自家闺女,道,“妙妙,你说说看。” 江妙本就心虚得不得了,目下被自家娘亲点名,忽然一怔。她想了想,才道:“娘,宣王只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罢了。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人家总是客客气气的待咱们,咱们自然得记在心里。” 乔氏登时露出笑容,看向眼前不说话的三个儿子,叹气道:“瞧瞧,你们仨,还没妙妙懂事。” 江妙捧着茶盏笑了笑,犹豫道:“娘,大哥马上要成亲了,这段日子我同长公主交好,要不咱们也请长公主来吃喜酒吧。” 乔氏一听,觉得在理,道:“的确该如此。我明儿就想法子把喜帖送进宫去,至于来不来,那也不是咱们能做主的……”仿佛想到了什么,乔氏笑吟吟道,“既然请了长公主,那干脆也送张帖子到宣王府去。不过宣王公务繁忙,也不晓得会不会出席。”说到最后,乔氏有些喃喃的自自语着。 江妙弯了弯唇,眼儿晶亮。 她若是直接说请陆琉,自然不大好,可只要提到长公主,她娘亲念着长公主和陆琉的交情,自然会想到请陆琉了。平日兴许不会这么做,可今儿人家帮了她们,而且她娘亲这般教训她三哥,定然会越发觉得陆琉好,请陆琉便是顺水推舟的事儿。 江妙觉得,自己这点小聪明花在算计家人这事儿上,才是真正的白眼狼啊。 乔氏虽然有心,却还得过问江正懋,这才转过头看着自家夫君,道:“国公爷,你看……这合适吗?”乔氏虽然得宠,可这种事情上,还是极给这一家之主面子的。 江正懋哪里看不出来,妻子对宣王的印象很好。他心里虽然不舒坦,可他从来都是顺着妻子的意思的,忙点头道:“不过送个喜帖罢了,又不是只有咱们府上办喜事才请过。” 江正懋知道,这望城有头有脸的勋贵世家办喜事儿,甭管是不是沾亲带故的,都会想法子送喜帖到宣王府。送喜帖总归不是桩坏事儿。若是宣王能赏脸出席,自是最好不过了,若是不能,这礼数上,他们也是不缺的。 江正懋的意思,乔氏也是明白的。请宣王的人家不止他们一家,可宣王何时出席过这等喜宴?虽说今晚人家客客气气的,却也不会客气到拨冗来宣王府吃喜酒。明知道人家是不会来的,可乔氏见自家夫君点了头,仍旧说道:“那明儿妾身派人送去,来不来也没事儿。” 江正懋点头道:“就按夫人的意思办。” 江妙“咕咚咕咚”将满满当当的一杯茶给喝完了,因茶水有些烫,使得江妙的脸颊红扑扑的,仿佛染了胭脂般。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只盼着到时候陆琉能好生表现表现。眼下她娘亲对他的印象已经很好了。可她娘亲是个看人只看脸的,陆琉模样生得好,自然有优势,她爹爹和三个哥哥这边儿,可是有些难了。 虽说她已经打算嫁给他了,可还是想让家里人都接受他。 在宫里应酬了一日,乔氏回屋沐浴之后,便懒懒的倒在榻上。江正懋在外边是个铁面无私的,到了妻子这儿,便化成了绕指柔。目下妻子躺在榻上。身下深蓝色的绸面锦被,衬得女子的肌肤欺霜赛雪。乔氏保养得当,一身滑腻的肌肤,素来令江正懋这个当夫君的爱不释手。 江正懋替妻子揉捏着小腿,半分都没有外人眼中的威严。捏完了,才覆到妻子背上,说道:“可舒坦些了?” 乔氏甚是受用,想起自己怀孕时,他也是这般伺候她的,未料如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乔氏赞道:“国公爷的手艺见长啊。”她笑了笑,夫妻间说了一些情趣话,江正懋按捺不住,掐着妻子的腰肢就要动作。 忽的想到了什么,乔氏道:“等等……”可男人哪里肯定,有什么话,进去之后也可以说的。乔氏深吸了一口气,说着正经事儿,“今儿庄太妃当着所有人的面儿,送了个玉镯给妙妙,还说了让妙妙经常进宫陪她说说话,妾身担心——”乔氏呜咽出声,心里暗暗恼这个糙汉子——多少年了,还改不了这狼吞虎咽的吃相。 江正懋美得很,完事儿之后才道:“放心,如今皇上刚成亲,庄太妃再不识趣儿,也不会再这个节骨眼上安排什么。至于咱们妙妙,这段日子上门求亲的人家,咱们多留意留意。今年年底前,将她的亲事给定下来。” 有了自家夫君的这番话,乔氏心里踏实多了。她点头道:“嗯,妾身改日问问妙妙的意思,若是她认定了霍砚,那妾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霍砚虽好,可乔氏心里却总觉得二人不大相配。 江正懋也听出了妻子的意思,笑道:“怎么?霍砚这孩子你都不满意……”他伸手抚了抚妻子绯红的脸,说道,“阿琬,信我一回,这孩子会对咱们妙妙好的。” 乔氏敷衍着点了头,之后身子乏软,沉沉睡了过去。 之后的几日,为着嫡长子江承让的亲事,镇国公府紧锣密鼓的大肆操办着。 待到了六月十六这一日,江妙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等着迎接大嫂进门。小姑娘上边着一件樱桃红缠枝宝瓶妆花褙子,下边儿是一条乳白色绣牡丹蹙金琵琶长裙,就连平日简简单单的花苞髻上,都各自缠了两串明珠,再簪一朵累丝嵌珠金牡丹簪,越发是锦上添花。 昨儿乔氏就特意叮嘱过,要她好好拾掇一番。江妙想着,今儿除了她大哥成亲之外,她娘亲应该是开始给她物色夫婿人选了。若是不着急,明年年初时亲戚间走动,再瞧瞧也不迟。江妙想着,看来的确被陆琉说中了,今年年底前,她的亲事肯定要定下了。 兴许,还会提早些。 不过—— 今儿她打扮的漂亮,乔氏叮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女为悦己者容。帖子早就送到宣王府了,她爹娘兴许觉得陆琉今儿不会来,可她最清楚了,今儿是大舅子成亲,他若是想要娶她,肯定要来的。且上回他献殷勤显得这般热情,今儿这么好的机会,又岂会错过? 想着这几日他大哥喜上眉梢的表情,江妙也跟着欢喜。上辈子他大哥和大嫂相敬如宾,是对极和谐的夫妻,她是半点都不需要担心的。而她这个当妹妹的,今儿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着他一块儿开心。 拾掇完之后,江妙便出去同自家爹娘一道等新娘子。乔氏原本就笑得合不拢嘴,这会儿瞧见自家俏生生的闺女,更是将闺女揽到一旁,道:“这身衣裳真好看,你也是大姑娘了,日后就该这么穿。” 姑娘家年轻时候,就该穿颜色鲜艳的衣裳。 江妙简直拿自家娘亲没辙,问道:“娘,咱们还是等大嫂吧。” 乔氏点点头,道:“对对对,等你大嫂,等我儿媳。” 边上坐在玫瑰椅上的冯氏,瞧见乔氏这股乐呵劲儿,心下颇有些不悦。这回江承让大婚,置办的这般气派,日后她儿子成亲,也不晓得有没有这一半的风光。冯氏不是滋味儿,可念着自家那个无用的夫君,便觉着是没指望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乔氏身旁的小姑娘身上,又念着她那个被狠狠揍了两顿还心心念念的侄儿,觉得当真是孽缘。年纪小小的,就这般勾人,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冯氏笑容一扬,走到乔氏的身边,欢喜道:“这宋家姑娘我见过几回,当真是个贤惠大度的,让哥儿可真有福气啊。” 乔氏侧眸一瞧,见冯氏笑容洋溢,高兴的跟个什么似得。仿佛是她儿子娶媳妇儿一般。 前些日子,冯氏竟有意无意的试探乔氏,欲替她的侄儿冯玉泉说亲,可让乔氏毫不留情的堵了回去。那冯玉泉风流纨绔,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她的闺女? 不知怎么回事,乔氏忽然想到了那日宫里谦和有礼的宣王,心道:若要娶她的闺女,至少也得长得像人家一半的俊。 章节目录 86|03 > 晋|江独家首发~ 受到乔氏的冷落,冯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尴尬的笑了笑。 今儿是镇国公府嫡长子大婚,自然是宾客盈门。吃喜酒的宾客们络绎不绝,薛府一大家子也来了。薛崇远同林氏带着嫡女薛今月一道来贺喜,乔氏原本就笑得合不拢嘴,待目光落在林氏身旁打扮俏丽的薛今月身上,越发露出几分长辈的关爱来。这可是她的二儿媳呀。 江承让成亲之后,就该轮到老二江承许了。因三兄弟的年纪一般大,是以这三兄弟的亲事自然也不会隔得太久。两家人的意思就是——年底前将亲事给办了。 乔氏见小姑娘脸颊绯红,仿佛是害羞了,这才冲着江妙道:“妙妙,你带着今月一道去外头瞧瞧。你大哥也该迎亲回来了。” 等新娘子这种事儿,江妙最是欢喜不过,忙应下,之后抱着薛今月的手臂,开心道:“今月,咱们出去瞧瞧吧。” 薛今月点了头,跟着江妙一道出去。 薛崇远和林氏见乔氏这般满意他们的闺女,且闺女同江妙这个小姑子相处也是融洽,如姐妹一般,越发是满意了这门亲事。 没了长辈,俩小姑娘说话也自在些。走到外头,江妙笑盈盈看着薛今月,道:“今月,你今儿打扮得可真漂亮,待会儿我二哥瞧见了,肯定挪不开眼。”薛今月生得甜美娇俏,前两年还有些孩子气,如今定了亲,倒是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薛今月被打趣儿的红了脸,伸手就要掐江妙的脸,娇嗔道:“不许胡说了。”话虽如此,可今日她的确是精心打扮过的。她同二表哥定了亲,就越发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她也觉得奇怪呢,小时候这么怕他,如今却这般喜欢她了。几日不见,就忍不住念叨他了。 瞧着薛今月一副含羞带俏的样子,江妙便知她是在想她二哥了。这辈子能瞧见二人表明心意,情投意合,江妙比谁都高兴。 俩小姑娘走到门口去。大门口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就连门口的俩石狮子都缠上了大红色绸带。江妙同薛今月等了一会儿,迎亲队伍果真到了。 江承让骑在大马上,着一袭大红色锦绸喜袍,系玉制腰带,素来成熟稳重的年轻男子,如今也压抑不住喜悦之情,脸上满是灿烂笑容。 江妙的目光落在自家俊美无双的大哥上,而江妙身旁的薛今月,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则下意识寻着江承许的身影reads;。不过今儿江承让是主角,两兄弟自然有些低调。二人皆是人中龙凤,目下穿着锦袍,骑在高头大马上,还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马儿上的江承许,眉目淡然,不过比之平日的冷漠,倒是显得稍稍柔和些。他一侧头,目光堪堪落在了门外候着的俩小姑娘身上,嘴角一扬,登时目光柔和了些。 四目相对,薛今月忍不住拧了拧手中的帕子,既想看,又不敢看。可不得不说,今日的江承许,也仿佛是被这喜庆的气氛所感染了。平常像是高高站在云端的仙人,如今倒是下了神坛似的,沾染了些许凡尘气息。 薛今月斟酌了一会儿,还是抬头看了。今日这么多人,肯定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她多看几眼,也不打紧。 江承许和江承谚两兄弟下马到了江妙身旁,性子素来跳脱的江承谚,忍不住向妹妹分享今日在宁远侯府的遭遇。 大梁迎亲时素来有打新郎的习俗:新郎倌去新娘子院子里时,新娘的姐妹们手持木棍,要打上一通,才肯让新郎倌将新娘迎去。 今儿江承让也免不了这遭,不过江承谚素来讨喜,模样俊俏,嘴巴又甜,很快就哄得几位姐姐妹妹放了水。 江承谚得意洋洋道:“这会儿我帮了大哥,下回我娶媳妇儿的时候,大哥这个人情也得还的,不过……”虽然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可江承谚还是怕二哥听见,凑到自家妹妹的耳畔,悄悄说道,“等二哥成亲了,我就不帮了。他闷葫芦性子,就该挨揍。” 江妙听了忍不住笑,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江承许和薛今月。 上辈子薛今月嫁给他二哥时,是二嫁,且是刚和离不久就成亲了。因薛今月上一段婚姻持续没多久,和离后又嫁第二回,这女方的姿态自然低了些,毕竟以她二哥的家世才华,完全可以领娶一位身份相当的娇妻。只是那时候,谁也弄不清楚,江承许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若说不喜欢,为何急着想娶;若说喜欢,可那日迎亲时,她并未在二哥的脸上看到任何笑容。新郎倌沉着脸,这洞房也没法闹。次日,薛今月才告诉她,洞房花烛夜,她根本就没同她二哥圆房。她二哥一直坐在榻边,坐了整整一夜。 想起这个,江妙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如今二人好好的,多好啊。 薛今月瞧着走到身边的二人,羞赧的喊了一声:“二表哥,三表哥。”她见三表哥在同妙妙说悄悄话,自然不好去看,可眼前高大的男人堪堪挡在她的前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抬头怯怯的看了一眼,见他也在看自己,眼神温温和和的,忍不住就羞红了脸,一个劲儿的攥着手里的帕子。 谁料下一刻,男人垂下的手,稍稍一动,竟一下子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 力道不像欺负她时那般重,却让她没法挣脱。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薛今月有些不大好意思,脸颊红的跟猴儿屁|股似的。可这会儿众人的注意力正落在刚刚下轿的新娘子身上,压根儿就不会注意到她,更不会注意到他垂落的宽袖之下,他俩握着的双手。 一时薛今月心里甜得冒泡,鼓起勇气缓缓抬头,冲着他笑了笑。 她素来喜欢笑,不过面对他时,大多是胆怯害怕的,目下对上小姑娘笑盈盈的小脸,江承许强忍着想将她搂入怀里的念头,从怀里掏出几颗喜糖来,递给了她。 还当她是小孩子呢reads;。薛今月心里虽然嘀咕着,可还是伸手从江承许的手里接过,甜甜道:“谢谢二表哥。”而后分了些给身旁的江妙。 不过江承许宝贝妹妹,岂是那种有了媳妇儿忘了妹妹的?他又拿了一些给江妙。而且这喜糖的口味,皆是江妙最喜欢的,仿佛是刻意挑选过的。 瞧见妹妹和准二嫂都有糖吃,江承谚有些馋嘴,伸手道:“二哥,我的呢?” 却见江承许抬手,重重在他掌心拍了一下,眉目清冷道:“找你大哥要去。” 江承谚瘪了瘪嘴,暗道真是小气鬼。不过,大抵是他方才偷偷同妹妹说得话被他听到了。江承谚忙示好,道:“二哥你放心,等下回你同二嫂成亲……”说着他看了薛今月一眼,笑容有些暧昧,继续道,“弟弟我一定帮你,洞房也不胡闹。” 这话倒是悦耳。江承许将最后几颗糖给了江承谚,虽然没说话,可已然表明了,三弟这番话取悦了他。 薛今月脸红得都要滴血了。分明是大表哥成亲,怎么说到她了嘛。 穿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被喜娘背下了轿,迎进了门,镇国公府外头围着人,热热闹闹的,喜糖一撒,许多前来围观的小孩子们都上去捡。 江妙吃了一颗自家二哥给的糖,这味儿甜甜的,当真是让人欢喜。 新娘子迎进去了,薛今月忙拉了拉江妙的衣袖,道:“妙妙,咱们进去吧。” “嗯。”江妙点头,随薛今月一道进去。 拜完堂之后,江妙便在女宾席这边,只是目光却有意无意朝着外头的男宾席看去。薛今月瞧见江妙有些心不在焉的,忙问道:“妙妙,怎么了?” 她盼着谁来,自然不好说,只摇摇头道:“没事。”她想了想,小声同薛今月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出去一下。” 薛今月自然理解,没说什么,只笑笑让她赶紧去。 江妙走到院子里,晃悠了一圈,小脸紧紧拧着,心下有些担忧。这喜宴已经开始了,陆琉竟还没来。其实她也明白,陆琉公务繁忙,兴许真的没时间过来,可这是她大哥的喜宴,若是日后他俩成了亲,也是他的大哥呀。她总归是希望他能来的。 “妙妙。” 听到有人在叫她,江妙愣愣转身,看着过来的男子,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没抬扭捏,走上去,大大方方道:“霍大哥。” 眼前这位穿着雨过天青色锦袍的男子,正是许久不见的霍砚。 霍砚俊脸含笑,端得一副温文尔雅的亲和模样,他见小姑娘有些紧张,便想起那日在妹妹屋外听到的话。他道:“今日阿璇没法来,专程托我送了礼,祝福江大哥和江大嫂白头偕老。” 她大哥成亲,平津侯府那边,也是送了喜帖的。今日平津侯极给面子的带着霍砚出席,不过平津侯夫人今儿倒是没来。想起那日帝后大婚,素来对她喜爱有加的平津侯府人朱氏,倒是对她有些冷淡。只是那日江妙没心思想这些,如今看到霍砚,倒是想起来了。也不知她是哪里惹得朱氏不开心了。 江妙笑笑道:“谢谢霍大哥reads;。”之后便没了话。 一时间两人有些尴尬,不过如今,霍砚也不会自作多情到是小姑娘害羞了。 得亏宝巾走了过来,对着江妙道:“姑娘,宣王来了。” 江妙心下一喜,可当着霍砚的面儿,不敢表现出来,只朝着霍砚道:“霍大哥,那……” 霍砚道:“我同你一道过去吧。” 江妙没法拒绝,王爷大驾光临,他们自然要去拜见的,若是这会儿故意分开走,倒是显得有些心虚了。她点头随霍砚一道过去。只是她是姑娘家,不好走到前头去,只远远的看了一眼正在同她爹爹说话的陆琉,而后屈膝跟着行礼。 今儿宣王会出席,当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平素淡定的江正懋,一听宣王驾到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待走到外头,见果真是宣王,这才上前行礼。 年轻俊美的男子,穿着一身墨绿色五蝠捧寿团花的玉绸袍子,面如冠玉,颀长玉立。 撇去陆琉的身份不说,其实也只是一个刚过弱冠之年的男子,生得风流俊美,平日里因恶名昭彰,配上他冷漠寡的性子,是个难以亲近的,可今日…… 在座有不少朝中大臣,甭管是不是同江正懋交好的,今儿都极给面子的出席了。这一个个的,也是瞧过宣王平日的模样的,冷漠的很,可如今呢?瞧见他身上没有半点架子,站在江正懋的身边含笑谈话,虽然这笑意有些淡,可能让这心狠手辣的活阎王露出笑容,也算是难得了。 有几个忍不住擦了擦眼睛,再一瞧,嗬,这哪里是哪个心狠手辣的王爷?在江正懋面前,简直像个乖顺恭敬的晚辈。 江正懋面上含着笑,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可人家客客气气的来了,还专程备了礼,他哪里还能说什么。江正懋笑得有些不自然,对着陆琉道:“王爷,还请上座。” 说着,便迎着陆琉朝着正中间朝南的位子上走去。 这俩位置,本是老太太和江正懋的,可陆琉的身份摆在那儿,谁敢让他坐边上? 陆琉瞧着穿着喜庆的老太太,因他的到来,这会儿笑盈盈站在一旁,等着他入席。 陆琉忙阔步过去,朝着老太太道:“老夫人坐下吧。”他上前,如晚辈般扶着老太太的手臂,让老太太稳稳当当坐到了位子上。 江正懋有些看懵了。反应过来,便想着昔日他母亲同宣王府的老王妃有些交情,而宣王最敬重的便是老王妃,这会儿估摸着是看在老王妃的面儿上。他愣了愣,也赶紧上前,道:“王爷也坐吧。” 陆琉没立即坐下,而是朝着席上的位置看了看,身份使然,他每回定然是坐在上座的,可今日……他垂了垂眼,径直走到三兄弟的位置旁,朝着江承让恭贺道:“恭喜江大公子。” 着一身喜袍的江承让,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得开心。今儿人家能赏脸吃喜酒,他心下也是欢迎之至的。只是目下江承让瞧着这位宣王朝他行得是同辈的拱手礼,一时有些错愣,之后才反应过来,拱了拱手爽朗一笑:“多谢王爷。” 说着,便瞧着这位宣王微笑着走到老三江承谚的位置旁,朝着江承谚微微颔首,掀袍在他的左边坐了下来。 章节目录 87|03 > 晋|江独家发表~ 江正懋对上三儿子投来的目光,忙冲着陆琉笑了笑,说道:“王爷坐这儿,怕是不合礼数,还请上座罢。” 江正懋可是知道,景惠帝都对宣王这个堂兄敬重有加。如今宣王到他府上,吃他儿子的喜酒,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这上座是最起码的,哪有坐到他三儿子身边去的? 陆琉姿态谦逊,道:“国公爷不必客气。今儿是大公子喜宴,本王只是讨个吉利来吃喜酒的。国公爷不必拘束……”说着则对三兄弟道,“三位公子也入席吧,不要因为本王坏了兴致。” 话说到这份儿上,江正懋也不好说些什么。他想了想,坐了下来,心里头却是越发的想不通了。 别说是江正懋想不通,三兄弟也是一脸的迷茫。可见这宣王举止得体,主动找话题同三兄弟交谈起来,因着他的身份,三兄弟也得给面子接话,就连平日寡少语的老二江承许,也不得不同他聊起天儿来。 虽说陆琉说了不必拘礼,可席上之人还是因他拘谨了些。 瞧着气氛,陆琉起身,举起酒杯敬了江正懋一杯,之后又同新郎江承让共饮,就连余下的江承许和江承谚,也客客气气的同他碰了杯。敬完之后,陆琉才对着江承谚道:“听闻江三公子骑术了得,本王平日也喜欢骑马射箭,哪日有空,本王可否同三公子切磋一番。” 江承谚的确是骑术了得,可上头两位哥哥的骑术,远在他之上,特别是二哥江承许,那可是比江正懋年轻时候还要厉害。江承谚原本对这位宣王无甚好感,目下见他姿态谦和,半点没有王爷的架子,倒像是性子温和的同龄人,不禁也多了几分亲切。 江承谚素来喜欢交朋友,这下听他夸赞自己的骑术,俊脸之上的笑容也扬了扬,乐呵呵道:“王爷过奖了。若论骑术,我哪里比得上我大哥和二哥。我每回都赢不了他们俩……” 年轻人有共同话题,自然一下子就熟络了起来。江承谚说话时登时也放松了些。 见陆琉极给面子的惊讶似的“哦”了一声,看向江承让和江承许,道:“那改日本王可是要好好领教一番了。” 坐在主位之上的江正懋,脸上的笑容维持的愈发勉强。他略略抬头,瞧着宣王痛他三个儿子相处融洽,目下侃侃而谈,怎么瞧怎么和谐,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执着酒杯饮了几口。 老太太却没想这么多。 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可她还记得,昔日老王妃在世的时候,她也时常同老王妃一道聊天儿拜菩萨,那时候她就见这位少年孝顺谦和,小小年纪的,半点没有少年郎身上的浮躁,安静的站在老王妃的身边,听着她们说着琐碎的话题。是以在老太太的眼里,如今陆琉坐上什么样的位置,别人眼中是如何如何的,那都是道听途说,在她眼里,始终是昔日那个安静内敛的孝顺孩子。 都道是“三岁看到老”,这孩子自小就这么懂事,长大了,倒是越发的谦和有礼起来。 这厢乔氏同戚氏一道回里边继续吃喜宴,走在路上,戚氏忍不住问乔氏:“大嫂,这宣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国公爷何时同他有这般交情?”在戚氏看来,今儿宣王能赏脸,自然是看在江正懋的面儿上,不然江承让哪有这么大的面子? 乔氏一怔,脸上有些懵。心道:她哪里知道? 若说宫里那回,是宣王客气,亦或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儿上。可今儿长公主也只单单派人送了礼,倒是这原先觉得定然不会出席的宣王,给面子的来了。真是奇了。 乔氏柳眉一蹙,说道:“这……上回我送了喜帖到宣王府,许是今儿宣王恰好得空,这才顺道赏脸。” 戚氏摇了摇头,觉得不是。 她道:“我倒是听说,这几日因着魏王那儿又闹出了幺蛾子,皇上命宣王彻查此事,每日忙碌的很。哪会是恰好得空?今儿看着像是特意来的,我瞧着……总觉得有些奇怪。” 江妙一脸乖巧的走在乔氏的身边,安静的没说话。 听着戚氏的话,才好奇的仰起头,问道:“三婶婶,魏王怎么了?” 魏王是昔日皇位的热门人选,奈何被年幼的景惠帝挤了下去。不过景惠帝对这位皇兄也是念着情分的,这些年来魏王没少闹出什么事情来,可每回都让景惠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让陆琉彻查,倒是有些不符合景惠帝优柔寡断的性子了。不过——若是因为这个,她倒是能理解今日陆琉来迟了些,怕是真的有正事。 说来也是奇怪。他不来,她觉得有什么事情比他大哥成亲还重要,觉得他没放在心上;如今他来了,却有些愧疚——他为了大哥的亲事,将正事都搁下了。这抽出来的时间,自然得补回去。一想到陆琉晚上兴许要熬夜处理公事,江妙倒是开始心疼起来了。 戚氏瞧着这水灵灵的小侄女,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管这些做什么。”在戚氏看来,小侄女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嗳。江妙撅了撅嘴,没问。她三婶婶不告诉她,下回她见着陆琉,亲自问问就成。 正过去,却见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一个穿丁香色刻丝葫芦纹样的褙子、梳宝髻的妇人正拧眉低声训斥着边上的小姑娘。边上那小姑娘模样清秀,一双眼儿亮晶晶的,因被妇人训斥着,正撅着嘴,端得一副不满的模样。 江妙瞧着那小姑娘的模样,眼眸一怔,翕了翕唇,差点将“三嫂”二字唤出口来。 乔氏忙过去,冲着那妇人道:“唐夫人。” 这位妇人正是今儿来吃喜酒的岷州唐府的唐夫人孙氏,而孙氏旁边个子娇小,年轻水灵的小姑娘,则是唐府的嫡女唐樱。唐樱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唐柔,长女唐柔已经出阁,而唐樱现下正值妙龄,正准备开始说亲。 就在上月,唐府的当家的,也就是唐樱的爹爹唐笑鸿总算是熬出了头,自岷州调任至望城。这回镇国公府喜宴,孙氏是头一回将唐樱带出来,为的就是露露脸,日后好给闺女说亲。可哪知唐樱性子活泼,适才不慎打翻了酒杯,裙子上湿了一滩。在座的夫人们本就是眼高于顶的,面上虽然不说,可心里却忍不住叹:真不愧是小地方来的。 唐府同镇国公府的交情不深,可已逝的老太爷曾对老国公爷有过恩情,镇国公府最是知恩图报,这回唐家人到了望城,江正懋自然也让乔氏拟了喜帖送到唐府去,若是日后有什么难处,他们也愿意帮衬帮衬。虽说目下唐老爷的官职不高,可唐老爷为官清廉,倒是令江正懋很是欣赏,自然也愿意多多往来。 乔氏一听,这才笑了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不过是裙子弄脏了。我瞧着唐姑娘的身形同妙妙差不多,就让妙妙带她去换身衣裳罢。” 唐夫人对镇国公府甚有好感,目下见乔氏这般客气,便感激道:“那就谢过夫人了。”说着看向一旁的闺女,道,“还不谢谢夫人。” 许是岷州的山水养人,唐樱容貌虽不出众,却生得一副水嫩肌肤,一双大眼睛又水又亮,笑容甜美道:“谢谢国公夫人。”少女的声音清润悦耳,带着岷州姑娘特有的软糯口音,却丝毫不显得做作,倒是个一眼就让人喜欢的孩子。 乔氏看着也很喜欢,她点点头,对着江妙道:“妙妙。你唐姑娘去换身衣裳罢。” 江妙旋即点头,对着唐樱道:“唐姑娘随我来吧。” 唐樱道了声“谢谢”,笑吟吟的跟着江妙走了。行至锦绣坞,才见院子里有只可爱的梅花鹿,今儿镇国公府办喜事,这梅花鹿的角上也缠着红色绸带,瞧着喜庆极了。 唐樱倒是见过一些望城的名门贵女,一个个的,都喜欢养雪白小只的小狗,亦或是温顺可爱的波斯猫,倒是没见过养鹿的。 一时唐樱忍不住看了看身旁的小姑娘,见她小小年纪,生得异常的美貌…… 进了屋,江妙给唐樱寻了一身浅绿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和一条绣折枝玉兰品月色素缎衣裙,颜色同唐樱今儿穿得差不多,只是料子更好些,做工也精致些。 因唐樱同江妙的身形差不多,穿着倒是极为合身。唐樱笑容真诚道:“谢谢江姑娘,今儿回去,我就让丫鬟把这衣裙给洗了,明儿给您送回来……”说着觉得有些不大妥帖,毕竟人家是国公府的姑娘,哪会要她还穿过的裙子?且这身衣裙,明显是新的,她抬头道,“要不江姑娘你告诉我是哪儿买的,我下回出门,给你买一身一模一样的新的。” 说着,又喃喃道:“不过我娘不许我出门,怕是要等上几日了。” 上辈子江妙同这位嫂嫂,也算是相处一年多。她大嫂宋鸾端庄温婉,她虽然喜欢,可性子使然,到底不算太亲切,而她二嫂薛今月进门迟。是以她同这位三嫂唐樱,是相处的最久的。唐樱活泼善良,虽然爱和她三哥打打闹闹,可每回都是她主动服软的。这会儿见着唐樱,江妙心下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 如今听着她的话,便摇摇头道:“唐姑娘不必客气。唐姑娘初来望城,这衣裳就当是我送唐姑娘的见面礼吧。” 先前唐樱见她不爱说话,以为她和望城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女们一样,瞧不起她是从岷州这个小地方来的。目下小姑娘不但漂亮,而且待人也客客气气的,登时令在这儿没朋友的唐樱感到亲切,忙道:“江姑娘你真好。”她问道,“我今年十四了,不知江姑娘多大了?” 江妙道:“我比唐姑娘小一岁。” 唐樱笑得灿烂,道:“那我能叫你江妹妹吗?我在这儿没什么朋友,见着你……就感觉咱俩上辈子就见过似的,很亲切。” 能不亲切吗?江妙心想。 上辈子唐樱和她三哥吵架的时候,她这位三嫂就气得来锦绣坞和她一块儿睡,说是要争口气,晾晾他三哥。可最后呢,睡着睡着,就担心她三哥晚上睡觉会不会踢被子,没了她会不会睡不着。这不,大半夜的就穿好衣服重新回去了。可是打开房门后,却见她三哥就孤零零的站在她俩的房门外呢。 章节目录 88|04 > 晋|江独家首发 唐樱晓得许是自己太唐突了,哪能一见面就这么热情呐,会把人家小姑娘吓坏的,忙道:“我娘也经常说我太聒噪了,叽叽喳喳像麻雀似的。江姑娘别放在心上,那……我先过去了。”后面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怕是惹得对方不开心。 江妙明白唐樱是误会了。 上辈子她和她姑嫂二人相处融洽,她和谢茵交好的时候,唐樱就有意无意同她说起,觉着谢茵有些心术不正,让她多提防着些。别瞧唐樱瞧着单纯天真,其实是个极聪慧的姑娘,晓得察观色,明断是非。虽说这辈子她俩做不成姑嫂,可交朋友还是没问题的,遂朝着唐樱笑道:“唐姐姐不必拘束,我方才只是走神了。” 听到小姑娘的称呼,唐樱一下子露出了笑容,点头嗯了一声。 她道:“那江妹妹,咱们过去吧。”撅了撅嘴嘀咕了一句,“……我怕待久了我娘又要说我了。” 皆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孙氏这般约束唐樱,为的就是她能在望城早些适应。这望城的闺女们,别瞧着平日里打扮的光鲜亮丽,举止得体的,可有些是打从心里瞧不起别的地方来的姑娘。岷州虽不算是繁华之地,却也是富庶安康,且唐府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唐老爷和唐夫人都是实在人,这样的环境和父母,才会养出像唐樱这般淳朴善良的姑娘。 在江妙心里,唐樱的性子比她见过的泰半的姑娘都要好。 江妙同唐樱一道过去,因心里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从而对唐樱的态度也热情了几分。唐樱的性子招人喜欢,上辈子她俩相处了这么久,自然很快就能说道一块儿去。 俩小姑娘在长廊内有说有笑。唐樱道:“江妹妹,你是我在这儿的第一个朋友,日后我能经常来找你玩儿吗?”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对新环境自然好奇,奈何孙氏将闺女拘得严,自然不会轻易让她出门,是以唐樱还没怎么逛过望城。 江妙道:“唐姐姐的娘亲不是不喜欢你出门吗?若是唐姐姐觉得闷,我可以去唐府找你。日后咱们也可以一道踏青、去相元寺拜菩萨。” 虽说这辈子她三哥的姻缘已经定下,若是不出意外,明年就能将梁青萱迎进门了。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潜意识里不想唐樱同她三哥见面,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这辈子她三哥既钟情梁青萱,就断断不能再招惹唐樱。唐樱是个好姑娘,兴许这辈子嫁一个比她三哥更疼人的夫君,过得也会稍稍自在些。 江妙晓得这只是她安慰人的想法。梁青萱的确好,可若非他三哥娶梁青萱的态度这般坚决,她也没法接受梁青萱这个三嫂。 唐樱自然没有多想,只觉得小姑娘性子随和,半点没有望城其他贵女眼高于顶的架势。她点头道:“那成,下回见面,江妹妹提前捎个信儿,我一定好好招呼你。” 俩姑娘行至抄手游廊时,江妙瞧着过来的人,心下登时“咯噔”一声,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江承谚瞧见自家妹妹,很是欢喜的迎了上去,道:“妙妙,怎么不在席上,身子不舒服吗?”这才看到自家妹妹的身边还有人,则问道,“这位是……” 唐樱是瞧见过今儿的新郎倌江承让的,也知镇国公府三位嫡子是三胞胎,模样生得有七八分像,她见过了大公子,又知二公子是个沉默寡的,这回见着笑容灿烂的年轻公子,自然晓得他就是镇国公府的三公子江承谚了。在岷州的时候,唐樱也接触过同辈的表哥表弟们,其中不乏样貌出众,文采斐然的,可如这般俊俏的,倒是没见着过。心下便叹着:镇国公府的公子和姑娘模样都生得这般俊,当真是养眼。 江妙只能硬着头皮介绍,道:“这位是唐姐姐。唐姐姐,这是我三哥。” 在外男面前,唐樱自然不敢太过活泼,举止得体的行了一个姑娘家的礼:“三公子。” 江承谚爽朗一笑,道:“唐姑娘不必客气。”他见妹妹同这位唐姑娘相处融洽,便知他妹妹肯定是同她投缘的。便道,“妙妙没什么姐妹,日后若是唐姑娘得空,就多来找妙妙玩儿。” 江妙抬眸打量着二人的表情和语气,见二人倒是没什么不对劲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又道:“我挺喜欢唐姐姐的,别说现在府中没人,待日后三位嫂嫂都进了门,我也去找唐姐姐玩儿。” 江妙故意透露出她三哥已经定亲的消息,又瞧了唐樱一眼,见她微微含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许是她多想了。 这辈子已经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江妙释然了些,同唐樱一道去前院。 江承谚瞧着这要好的俩小姑娘,倒是有些吃味儿。才刚认识人家呢,就不理他这个三哥了。不过一想到凉亭内等着他的小表妹,江承谚就忍不住笑了笑,赶忙阔步走了过去。 待江承谚到莲花池边的凉亭时,便瞧见着一袭浅碧色绣兰花襦裙的姑娘站在那儿,如悄悄绽放的兰花。姑娘身边跟着俩绿衫丫鬟。丫鬟瞧见他来了,忙冲着梁青萱道:“姑娘,是江三公子。” 梁青萱转头,果真将江承谚过来了。到底是教养极严苛的姑娘,从来没私下会见过外男,可因为二人已经定了亲,又是表兄妹的关系,大白天的见上一回,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梁青萱身旁的俩丫鬟立马出去守着。 梁青萱攥着手里的丝帕,抬头看着江承谚,唤道:“三表哥。” 别说梁青萱有些害羞,就连江承谚这个大男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笑容憨然,耳根子有些烫,道:“萱表妹。”他瞧着眼前这温顺娇美的小表妹,又想着今儿自家大哥娶妻时候的模样,越发的羡慕起来。若是他比大哥早些出生两刻钟,今儿娶媳妇儿的就是他了。这么一来,江承谚看梁青萱的目光炙热了些。 梁青萱被他看了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其实,那日三表哥为了救我受伤,我一直想当面感谢的。只是……只是我娘她——”想到先前她娘亲种种反对,到如今亲事定下了,还日日念叨,梁青萱忽然有些愧疚。若是日后因为她,令两家人闹得不愉快,那她可就是难辞其咎了。 说着,梁青萱目光直视,态度坚定道:“三表哥放心,既然咱俩都定了亲,那我娘她迟早会接受的。只是日后,若是我娘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希望你别生气。” 江承谚知道兰氏这个岳母大人有多难伺候,可他既然喜欢她,决定了娶她,那这点苦难算不了什么。而且,不过是岳母而已,他岳父还是通情达理的,日后他俩成了亲,这一年到头的,他同岳母也接触不了几回。不过今儿他大哥成亲,只有庆国公和梁实、梁青萱来了,兰氏却没出席,倒是令江承谚有些不自在。 可这些,都和眼前这小表妹没关系。 怎么都不能怪到她的头上。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梁青萱一脸局促道:“我劝了我娘好几回,可她还是不愿意来,所以……” 江承谚赶忙道:“没关系的。”他的声音温和了些,“我都理解的。萱表妹,能娶到你,是我江承谚的荣幸。我这人没什么好的,你愿意嫁给我,算是委屈了。我……我以后会好好待你的。”平日里油嘴滑舌的少年,到了心上人面前,倒是成了嘴笨之人。 梁青萱忍不住笑了,点头嗯了一声,脸儿羞得通红,可心里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三表哥比她想象的还要温柔体贴。 想起那日嵩山书院,他奋不顾身的救自己,梁青萱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胆战心惊的。她抿唇低了低头,复而抬眸瞧了瞧,眼眸亮晶晶的,带着姑娘家的娇俏与羞赧,而后才鼓起勇气,踮起脚在江承谚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活了整整十四年,这大抵是她做过最出阁的事情。可他这般的有诚意,她亦是下定了决心,日后成了亲,一定好好伺候她,跟着她一道孝顺父母。 江承谚有些愣,待反应过来,抬手抚了抚脸颊,却见小表妹已经跑出去老远。 他傻傻的笑了笑。 心里仿佛有一处地方软软的。 这让一直被两位哥哥保护的江承谚明白,如今的他,也应当有个男子汉该有的样,日后好好努力,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 江妙领着唐樱回了前院,唐樱笑笑道:“镇国公府可真大,若非妙妙你领着我,我兴许都找不回来路了。” 镇国公府的确是大,且江妙住在府中后半截儿,离前院距离甚远,自然要走好久。见唐樱脸颊红通通的,鼻尖儿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不过她晓得,唐樱看着娇娇柔柔一个,其实猴得很,最喜欢活蹦乱跳的,连爬树也是个中高手。 江妙同她又聊了一会儿,经过前院的时候,一双眼睛就忍不住朝着男宾席看去。 见最中间那一桌,陆琉正面色柔和的坐在他二哥的身旁,中间空出的位置,是他三哥的。 江妙的脸蛋红了红,心道这陆琉真是识趣儿,这么快就找准女婿的位置坐下了。 章节目录 89|04 > 晋|江独家首发 不过,她心里樂呵是一回事儿,又担忧着,会不会将她爹爹给吓坏了。 陆琉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瞧了瞧,见不远处有俩小姑娘经过,目光登时落在了脸颊红红的小姑娘身上。他瞧着笑了笑,见小姑娘旋即低下了头,挽着身边之人进了前厅,这才含笑起身,冲着江正懋道:“本王先失陪一下。” 江正懋也跟着起身,见这宣王走远了,便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江妙同唐樱进了前厅,因她同唐樱是不同席的,只能分开。江妙坐到自家娘亲的身边,听着她娘亲和二婶婶三婶婶她们说着话。同席的还有平津侯府的夫人朱氏。这些年江妙同霍璇走得近,朱氏也很喜欢江妙这小姑娘。如今霍璇入宫为后,这平津侯府的地位自然高了一截儿,现下已经有许多达官显贵争着同平津侯府攀关系了。 江妙见朱氏今儿板着脸,不像往日那般,见着她就笑吟吟同她说着话,甚是她平日的功课,也极关切的询问。虽然这辈子,她没法当她的儿媳,可她对她还是存着敬重的。 江妙忙微笑着叫了人,之后同她谈论起霍璇来,“……璇姐姐前几日就捎信给我,让我过几日去看看她。她同我说了些,瞧着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很舒坦。” 现下卫宝铃未进宫,整个后宫就霍璇一个皇后,撇去景惠帝钟情于卫宝铃和性心优柔寡断些,旁的自然是不会亏待霍璇的。 朱氏一听,稍稍抬眼看着旁边乖巧娇美的小姑娘,淡淡道:“如今阿璇是皇后,这皇宫便是她的家,在自个儿家里,自然过得舒坦。”她勾了勾唇,道,“这些日子,听闻江姑娘跑皇宫倒是跑得勤快。” 江妙同长公主交好之事,望城的贵族圈子里全都传开了。先前江妙在府中娇养,平日里接触的统共就这么几家,如今开始显露山水,得了长公主的喜爱不说,就连帝后大婚那日,庄太妃和对她赞赏有加。这等殊荣,可不是每个贵女都有的。 竟都生疏的唤她“江姑娘”了?原先江妙还以为这朱氏是心情不好,如今一说话就带刺儿,明显是对她不喜。江妙蹙了蹙眉,心下颇有些不舒服。先前朱氏待她好,这一点她感受的很清楚,可如今说她跑皇宫跑得勤快,这是何意?姑娘家不宜抛头露面,她明白这个理,可进宫陪长公主,却是另一码事儿。 到底不能冲撞长辈,江妙登时没了声儿。 乔氏有些恼,昔日见朱氏视她闺女如亲生女儿一般,那股热乎劲儿,她至今还没忘记呢。如今倒好,莫不是成了皇上的岳母,便摆起架子来了?那日后她闺女嫁过去,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气。 江妙的二婶婶冯氏抿了抿唇没说话,心下倒是有些樂意看这场好戏。 倒是戚氏这个三婶婶护侄女护得紧,她知大嫂是主母,有些话不好说,便朝着朱氏道:“咱们妙妙和长公主投缘,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儿。先前皇后娘娘未出阁时,妙妙也经常过去陪她,二人一道做做绣活儿,感情好得跟什么似得。那时候夫人不也高高兴兴的招待妙妙,还让妙妙多多去侯府陪皇后娘娘吗?” 朱氏觉得现下江妙经常入宫陪长公主有些不妥,可昔日她也极赞成江妙来陪她闺女的,若是说下去,那便是打自己的脸。 朱氏知道镇国公府这位三夫人生得美艳,是个牙尖嘴利的,一时也不想和她多说话。 再看一眼江妙。说实在的,她的确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也很樂意她当她的儿媳。只是——一想到自家儿子被她迷了心窍,连生病时都念着她的名字,登时就有些揪心。儿子上心是好事,毕竟她也希望儿子娶个自己喜欢的,可太上心了,那就不妙了。是以从女儿出嫁前,儿子突然生病时,朱氏就开始动摇这门亲事,直到后来江妙乖巧温顺的模样入了庄太妃的眼,这才令朱氏越发的担忧起来。 这小姑娘,绝对不会安安分分当她的儿媳的…… 这般讨好庄太妃,且同长公主往来密切,怕是将下半辈子系在了皇宫里。她那个傻女儿,还巴巴的把人家当成好姐妹,这般将江妙往宫里带,小小年纪就如此容貌,难免皇上看了不心动啊。 朱氏越想越气。先前她有多喜欢这小姑娘,如今对她就有多少的失望。 她不同戚氏一般见识,倒是同坐在一块儿的荣国公府的夫人聊起了天。妇人们说话,自是三句不离自己的孩子,如今长女出嫁,长子到了说亲的年纪,谈得自然是长子霍砚了。 朱氏笑笑道:“我家砚哥儿素来眼光高,这不,亲事一直没个着落。” 荣国公夫人也是个聪明人,晓得这几年镇国公府同平津侯府来往密切,孩子们的关系又好,且先朱氏前甚是喜欢镇国公府的这位江小姑娘,怕是要结亲家了。今儿这般的态度,许是两家人出了什么事儿,无意结亲了。 荣国公府夫人道:“我家兰姐儿也是,现在这孩子,一个个的,都是自己心里有主意的。” 朱氏倒是对荣国公夫人口中的兰姐儿有些印象,忙道:“荣七姑娘倒是个蕙质兰心的……” 平津侯夫人同荣国公夫人一道谈论自己的儿女,且俩孩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怕是真的有意结亲。席上的夫人们忍不住唏嘘一番,暗道:原先还以为平津侯夫人看上的是镇国公府的姑娘,原来人家压根儿就没这个意思。 在看乔氏,一张俏脸已经绷不住了,袖中的手攥得紧紧的。简直给朱氏给气坏了!原先两家人这么和和气气的,未料突然闹成了这副模样。前些日子平津侯还暗示过结亲之事,他们考虑一番,也就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未料这朱氏竟然当着她的面,想同荣国公府结亲。 算个什么东西!乔氏心疼闺女,这会儿连带这霍砚也恼上了,好在还没说亲,若是说了亲,那就更加棘手了。 只是—— 乔氏看了一眼自家闺女,晓得她这会儿心里难受,一时也不敢真的和朱氏撕破脸。毕竟今儿是让哥儿的大喜之日,她不想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二来,若是她闺女真的喜欢霍砚,那她若是闹了,日后俩孩子就更加成不了事儿了。 江妙却是坐不住了,低声道:“娘,二婶婶,三婶婶,我出去一下。”之后朝着席上的各位夫人微微一笑,甚有礼貌的致歉一番,才离了席。 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都能这般礼数周到,而朱氏这个侯夫人,竟然如此不给面子,在场大部分的夫人们都是聪明人,哪里不知今儿朱氏是特意针对人家小姑娘的。瞧着小姑娘安安静静的退下,夫人们越发觉得朱氏的举止太过分。奈何她是皇上的岳母,没人敢说她什么。再怎么忿忿不平,也不能因为一个小姑娘得罪朱氏啊。 江妙一走,朱氏的脸色也绷了绷,暗道自己的话的确有些过分了。可想着自己的儿子和闺女,她只能对旁人狠心些。 她儿子分明这般优秀,可她却不知足,竟要和她的闺女抢夫君。皇上的身份,难免会吸引这些年幼无知、爱慕虚荣的小姑娘,今儿她只是想让她明白一个道理,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 日后看她还能不能寻到像他儿子这般优秀的夫君! 走到外头,宝巾和宝绿气得不行。宝绿的眼眶都红了,道:“平津侯夫人怎么能这样?往日姑娘同霍姑娘的关系多好啊,每回姑娘去平津侯府,夫人不都是客客气气的吗?怎么今儿……” 今儿朱氏的话,的确令江妙的心里有些难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表了态,搞得好像她有多稀罕当她的儿媳似的。江妙哪受过这等委屈?不过这样也好,她也少了几分歉疚。朱氏不喜欢她,霍璇又入了宫,日后她也不会再去平津侯府了。 在安静的花园里散了会儿步,江妙觉得自己心里舒服多了,却也不想再回去了。 倒是宝绿小声在她耳畔道:“姑娘,您看……” 顺着宝绿的示意瞧了过去,江妙看着树下站着的男人,倒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招招手,让她过去,江妙朝着四处瞧了瞧,这才跑了过去,问道:“王爷怎么在这儿?”他不是应该在席上同她爹爹和哥哥们聊天儿的吗? 陆琉刚欲开口,见小姑娘的眼眶有些红红的,忙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问道:“哭过了?” 倒是没哭,不过委屈还是有一些的。未料陆琉竟这般眼尖。她也不瞒着他,撅撅嘴道:“不过听了一些不舒坦的话,倒也没什么。”说着,便被男人拉到了后面的树丛中。 她抬头看他的脸,说道:“今儿王爷能来,我很开心。” 陆琉也不多问,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 江妙心情好,便从怀里掏出用帕子包着的喜糖来,选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桂花粽子糖,举手凑到陆琉的唇边,道:“这是奖励。” 陆琉含笑吃着,轻轻啄了一下她微红的眼眶,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声音温和道:“再过几日,本王也送你一个礼物。” 章节目录 90|05 > 晋|江|独家首发~~~~ 有了陆琉的安抚,江妙心下自然是舒坦多了。可乔氏这边,却是越想越气。 江正懋一听妻子离了席,忙进屋来瞧瞧。刚进门,便听着里头妻子发恼的声音。今儿这般大喜日子,前几日妻子就开始欢喜了,怎么这会儿这般恼怒。他急急忙忙进去,见妻子身旁的俩丫鬟面面相觑,端得一副无措神态。 他挥挥手,示意她们下去,这才走到妻子的身旁,柔声问道:“好端端的,又是谁惹你了?” 说着,江正懋伸手抬起妻子的下巴一瞧,见妻子眼眶都红红的,心下“咯噔一声”,暗道:竟被气成这副模样。江正懋是个宠妻的,哪受得了妻子受委屈,忙问道:“究竟是何事?’ 事关闺女的终身大事,乔氏岂有不说之理?她将事情原原本本同江正懋说了,末了才烦恼道:“……先前妾身还觉得,若是咱们妙妙嫁过去,这婆婆也是明事理的,在夫家过得不会太委屈。可今儿呢,国公爷听听,你说这说得都是什么话啊。有兰柔蕙这么一个难惹的亲家母,咱们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那朱氏算个什么东西!”乔氏越说越气,声音都带着几分急切和哭腔。 兰柔蕙便是庆国公夫人兰氏,亦是梁青萱的娘亲,日后江承谚的岳母。 今儿嫡长子成亲,兰氏没来,已经极不给面子了,可乔氏见庆国公甚给面子,梁实和梁青萱也是极懂事的晚辈,才令乔氏心里好受些。到底是他们的儿子要娶他们的女儿,女方的姿态摆高些,也是无可厚非的。可今日朱氏的一番举止,简直是过分至极! 江正懋也是出乎意料,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原以为朱氏是个宽厚亲和之人,未料今日这般过分。 这么一来,江正懋虽然中意霍砚,也觉得如今这闺女的亲事,也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他搂着妻子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了一番,说道:“好了,别生气了,若是给让哥儿瞧见了,可是要胡思乱想了。既然他们平津侯府这般高姿态,那咱们何必硬要结这门亲。妙妙这么好,你还愁寻不到更好的婆家吗?” “可是——” 乔氏是过来人,晓得姑娘家放心初动时,最是情难自禁,若是这会儿同女儿说,让她不许嫁给霍砚,那闺女心里该多难受啊。这般想着,乔氏越发觉得自己太过幸运,她的婆婆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表姨母,除却刚开始有些不满外,后来她生了仨儿子,倒是没受过半点委屈了。 乔氏抬头道,“……妾身再想想吧,总归是咱们妙妙的终身大事最重要。可妾身又担忧,依着朱氏这般的性子,就算日后咱们妙妙顺顺利利的嫁过去,怕是也要吃些苦头。” 江正懋道:“妙妙是个懂事的孩子,今儿她也是受委屈了,晚上你过去开导开导她,也问问她的意思。” 乔氏点了头,唤了丫鬟过来,重新梳妆一番,便又回了席上。 天色已晚,可镇国公府依旧是热闹非凡。 穿着大红喜袍的江承让被连连灌酒,喝得俊脸通红,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忙招手道:“不成了,饶了我罢。” 今日这般的大喜日子,哪里能轻易放新郎倌前去洞房?自然要好好灌一番才成。不过江承谚想着日后自个儿大婚,兴许也要被折磨灌,便提早做准备,够义气的帮着自家大哥挡酒。 江正懋坐在席上,看着一直端坐着喝酒的宣王,登时眉头越发蹙紧了几分。他还以为宣王只是得空过来,可如今竟坐了这么久……江正懋可是知道,近日宣王甚是忙碌,于宣王来说,他长子成亲,能出席已经是给面子了,如今…… 这也太给面子了! 江正懋叹气,举杯小酌一口,因心下百思不得其解,一不留神便呛着了。 陆琉的目光忙看了过去。 江正懋微微颔首,说道:“王爷日理万机,今儿能出席犬子喜宴,倒是令镇国公府蓬荜生辉。” 陆琉态度温和道:“国公爷客气了。” 到底是谁客气,他哪能不清楚?江正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瞧着不远处有吃喜酒的同僚要走,便对着陆琉道:“王爷,失陪了。”说着,便过去送客。 要走的客人正是唐府的唐笑鸿和妻子孙氏,还有女儿唐樱。唐笑鸿拱了拱手,说了几句客气话。江正懋亲自送他们一家子出门。 上了马车,唐樱对着孙氏道:“娘,这江伯伯可真客气。”初到望城,孙氏也带着唐樱去过几户在望城任职、沾亲带故的人家,可他们一个个的,都是眼高于顶的,倒是镇国公府这真正的大户人家,一个个都教养极好,客客气气的。就连这一家之主的镇国公,待他们也是礼遇有加。 孙氏也点点头。这镇国公府同他们唐家没什么亲戚关系,不过是上一辈的老太爷对老国公爷有过些许恩情,如今他们还能念着,委实不宜。孙氏瞅了一眼自家闺女漂亮的新衣裳,伸手摸了一把,道:“这衣衫料子可真好,明儿娘去问问这衣裳是哪儿做的,得买身新的还给人家。” 唐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璨若星子,说道:“起初女儿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江妹妹待女儿很是客气,说这衣裳是送女儿的。若是女儿再买一身还给她,怕是显得有些疏远了。江妹妹的生辰在八月,下回她生辰,咱们选个贵重些的礼物,倒是比还身衣裳好多了。娘,你觉得呢?” 竟没闺女想得周到,孙氏道:“好,那就按你的意思。” 唐樱笑了笑,伸手趴在车窗处,看着这繁华之地的夜景。今日交到了朋友,头一回令她觉得,原来这天子脚下还是挺不错的。 喜宴渐渐散去,江妙没能和陆琉多说上几句话,只目送他离去。她瞧着陆琉对他爹爹的态度,当真有几分女婿敬重岳父大人的状态。许是被今日大哥的喜事所感染,连江妙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都有些期盼嫁人时的场景了。 江承让这头,自然是*一刻值千金。 而锦绣坞这边,江妙喂了小鹿长福吃了宵夜,便进屋梳洗睡觉。今日江妙起得早,又开心了一整日,倒是倒头就睡了。是以乔氏过来安抚闺女的时候,一听闺女已经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绕过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看向榻上睡得香甜的闺女—— 乔氏坐在绣墩上,抬手掖了掖闺女身上盖着的大红色鸟衔瑞花锦薄被,又见闺女嘴角含笑,想来是睡梦之中都甚是开心,便放心了。 次日天明,江妙梳洗一番,便去了老太太的尚恩堂。 江妙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听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檀云道:“老祖宗,大公子和大少奶奶过来敬茶了。” 说着,便见着一袭宝蓝色锦袍、精神抖擞的江承让同新婚妻子宋鸾一道过来了。 宋鸾生得美貌端庄,因是新婚,今儿穿着一身儿大红如意纹妆花褙子,随云髻上戴着赤金点翠如意步摇,耳垂处坠着一对点翠镏金石榴花耳坠,前些日子还是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如今脸颊娇俏,眉宇间倒是多了一股少妇的风韵。 就连江妙也忍不住赞叹:成了亲,就是不一样。 这对璧人,看得老太太了樂得合不拢嘴。小夫妻二人跪下敬茶,宋鸾跟着江承让朝着江正懋和乔氏喊了一声:“爹、娘。”可将乔氏给开心坏了。总算是当上婆婆了。 起来时,江承让体贴的扶了妻子一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鸾羞得不成样子,想着昨晚夫君如狼似虎的猴急样儿,一时脸颊又烫了几分,只觉得现下双腿还有些发软。心道:这会儿倒是体贴了。 宋鸾挨个儿叫了人,轮到小姑子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将早就准备好的那套红宝石牡丹头面送给了小姑子。 江妙接过,声音甜甜道:“谢谢大嫂。” 一声大嫂,听得宋鸾心里甜滋滋的。姑娘家出嫁前夕,在夫家最担心的便是婆婆和小姑子,现下这婆婆是个宽厚之人,小姑子又这般活泼可爱,宋鸾便觉得自己太过幸运。 乔氏在看长媳送给闺女的见面礼时,对这个儿媳也越发是满意了几分。 小夫妻俩请了安相携离去,乔氏看着,忍不住想起自己同夫君刚成亲时的场景。她抬眸一看,见夫君也在看自己,心道: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老太太对这位出身名门、端庄贤淑的孙媳,也是挑不出错的,这厢满意了之后,便想起昨日之事,问乔氏:“昨儿平津侯夫人是怎么回事?” 乔氏脸色一怔,也明白这话肯定会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去。她想了想,便对着身旁的闺女道:“妙妙,谢先生快来了,你赶紧去准备上课。” 江妙小声提醒道:“娘,今儿是女儿休沐日。”所以她压根儿不需要上课啊。 乔氏又道:“那就去做绣活儿。” 江妙知道她娘亲是有意支开她,也不多问,朝着老太太行礼之后,便出了尚恩堂。 等女儿离开了,乔氏才将昨日朱氏的意思原原本本的说了。她见老太太神色凝重,便道:“平津侯夫人怕是觉得咱们妙妙高攀不起他们。” 这话老太太就不爱听了,厉声道:“不就有个当皇帝的女婿,还能翻了天了不成。还真当他儿子是个宝,咱们妙妙若当真嫁到他家,那才委屈了呢。”老太太甚是庆幸,庆幸没早早的将亲事给定下来,不然就是害了孙女一辈子。在老太太的眼里,她孙女哪哪儿都好,配什么样的男子,都是吃亏的。 乔氏道:“老祖宗说的是,只是——”一想到闺女心仪霍砚,乔氏就有些狠不下心了。 倒是二夫人冯氏看出了些许端倪,笑吟吟道:“老祖宗莫生气。这平津侯夫人前几年对咱们妙妙不是挺好的吗?昨儿怕是心情不好,这才说话重了些。说实在话,如今平津侯府今非昔比,这霍公子的老祖宗也是见过几回的,这孩子身份模样可是挑不出错的,望城青年才俊虽多,可若是要寻一个比各方面比霍大公子出众的,倒是不容易啊……” 这意思便是——昨儿朱氏的确是有摆姿态的资本的,镇国公府若是忍一忍,把江妙嫁过去,也算是占了便宜。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人家都这般态度了,咱们还腆着脸将妙妙嫁过去,若真是这般,日后妙妙还不被平津侯府之人小瞧了去。” 老太太正在起头上,冯氏没敢插嘴。她自然也不希望江妙嫁到平津侯府,毕竟她那侄儿心里头还惦记着呢。不过——如今平津侯府这般的身份,岂是一般的勋贵世家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乔氏平日里心高气傲,昨儿不也没敢和朱氏翻脸。她这般爱面子,如今平津侯府这般威风,又怎么可能放弃这门亲事? 不过都是贪图权贵的俗人罢了。 可老太太不一样,老太太素来不肯让宝贝孙女受半点委屈。她有意无意说出利弊,引得老太太发怒,便是不可能把孙女嫁到平津侯府去的。这么一来,这乔氏自然也失去了一个前途无限的好女婿。 冯氏心里痛快。昨儿朱氏敢这么说,也是仗着放眼整个望城,寻不出比平津侯府大公子更出色的年轻男子来。果然,这乔氏安静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老太太一通责骂,让冯氏和戚氏各自回去,只留下乔氏独自谈话。 走到院子外头,戚氏登时怒目而视,对着冯氏道:“二嫂为何故意惹恼老祖宗,还嫌这事儿闹得不够大吗?” 冯氏笑笑道:“三弟妹这话说得倒是有些过分了,咱们都是妙妙的婶婶,自然为着妙妙好。那霍大公子的确优秀,这一点你我都心知肚明的,而且大嫂的意思,你也是知道的。既然大嫂舍得让妙妙受些委屈,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皆道是媳妇熬成婆,新媳妇总是要受点刁难的,咱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戚氏道:“二嫂真是目光长远,不过——我倒是没看出来,二嫂希望妙妙能嫁到平津侯府去。”她走近了几步,看着冯氏道,“不要以为,没人知道你心里打得小算盘。就算妙妙嫁不成霍大公子,也轮不到你那放荡风流的侄儿。” “你——”冯氏见戚氏转身就走,有些恨得牙痒痒,低声道,“神气个什么劲儿,生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冯氏憋着一肚子气回了梧桐苑。 冯氏的贴身丫鬟桃儿迎了上来,低声说道:“二夫人,冯公子那边又来催了,您看……” 冯氏气恼道:“这个色迷心窍的东西,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却半点不知道耐心!” 桃儿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冯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叫他耐心等着,不许再有任何动作,若是再像上回那儿不听安排,便叫他不用再来见我了。” 桃儿应下,忙道:“奴婢知道了。”这便退下,出去给冯玉泉的小厮回话。 冯氏坐了下来,想着今日老太太的反应。若是平津侯府那边,朱氏再摆摆高姿态,那这门亲事,肯定是不成了。想着乔氏这样样出众的准女婿飞了,冯氏心里就有些得意。只是——若要老太太这般宝贝这小孙女,怎么可能让她嫁给像她侄儿这般的纨绔子弟? 登时冯氏烦恼的一个头两个大。 这厢江妙回了锦绣坞,自是没心思做绣活儿了,在院子里喂了一会儿长福,这才回了屋子,趴在罗汉床上想事情。过了半个时辰,乔氏便来看女儿了。 江妙见乔氏过来,忙起身喊道:“娘。” 对上闺女含笑的娇美小脸,乔氏心下又愁了几分。方才老太太留下她单独说话,便是表明了态度——断断不能让闺女嫁到平津侯府受委屈。 这会儿她要同闺女说,委实是说不出口。 江妙觉着自家娘亲今儿有些不大对劲,忙坐近了一些,眨眨眼道:“娘,你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同女儿说吗?” 乔氏想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嫁给表哥时,也不是一帆顺遂的。可那时候,心里认定了一个人,岂是说变就变的?依着她那会儿的想法,只要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就算婆婆难伺候,也认了。 乔氏翕了翕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江妙拧起了眉头,疑惑道:“娘?到底怎么了?” 乔氏心一横,正要说话,便听许嬷嬷急急忙忙走了进来。乔氏瞪了她一眼,恼道:“瞎嚷嚷什么?” 许嬷嬷面色尴尬,忙朝着乔氏和江妙行了礼,说道:“是前厅……前厅宣王来了。” 宣王? 乔氏蹙眉,甚是不解,喃喃道:“昨儿不是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了?难不成……这喜酒还吃上瘾了?” 章节目录 91|05 > 晋|江独家首发~ 乔氏道:“既是宣王来了,不是有国公爷吗?他们谈论正事,我就不过去了。” 许嬷嬷又道:“今儿并非宣王独自前来的,而是同穆老太太一道来的。” 穆老太太? 乔氏稍稍一顿,问道:“莫不是奉国公府的穆老太太?”见许嬷嬷点了头,乔氏这才急忙起身,惊讶道,“怎么将她老人家给请来了?” 乔氏一时半会儿也是摸不着思绪,只朝着江妙道:“娘先出去招呼客人,待会儿再过来。”因乔氏走得匆忙,自然未瞧见自家闺女一张呆愣的小脸。 江妙反应过来,才下意识的攥紧双手,眼睫静静覆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念着昨儿陆琉同她说得话,他要送她的礼物,怕就是今日这事儿了。江妙嘴角一翘,心道:真是厚脸皮,是打算把自个儿送给她吗? 若说先前江妙有些犹豫,那么瞧见了昨日朱氏的态度,她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穆老太太同宣王府的老王妃是姐妹,是以今日陆琉同穆老太太来镇国公府,那目的已经是极明显了。 江妙倒是担忧了起来。她爹娘并不是那种畏惧权力之人,就算是陆琉来提亲,若是不满意,照样拒绝。依着她爹娘先前的意思,是不会将她嫁给像陆琉这种人的。 想着,江妙的小眉头又蹙了几分。这人也真是的,都不提前和她打声招呼。若是提前说了,她也好有所准备,和陆琉来个里应外合啊。 镇国公府前厅,坐在主位之上的穆老太太,头发花白,眉目慈蔼,穿着一身朱红色五蝠捧寿妆花褙子,额间戴着一个黑底绣金丝牡丹花抹额,通身一派贵气。 就连镇国公府的老太太,在这位老太太的面前,也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这十几年,穆老太太一心礼佛,极少见客,更别说是像今儿这种主动上门的举止了。 两位老太太坐在上首,江正懋坐在老太太的下首。江正懋瞧着同自家母亲说话的穆老太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穆老太太身边站着的宣王。见这位年纪轻轻的宣王,今日穿着一身墨绿色云纹团花湖绸锦袍,腰系金玉腰带,脚踩玄色金丝云纹锦靴。金冠之下,一张白如冠玉般的脸庞俊美儒雅。 这身打扮太过隆重,可偏生,今日他们镇国公府又没有什么喜事儿。再看穆老太太,江正懋的眉头敛紧了几分。待听穆老太太道明来意之后,江正懋才惊愕不已,怔怔道:“老夫人的意思是……” 穆老太太笑容满面,看了一眼身旁的陆琉,道:“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那妹子走之前,特意交代过我,日后这孩子的终身大事,让我跟着帮衬些。国公爷你瞧,旁的不说,这孩子模样生得俊俏,这人品嘛……都是同朝为官的,想来国公爷心里头有数,是个能担当大任的。”说着,穆老太太抬眸示意了一下陆琉,陆琉会意,阔步走到江正懋的面前。 江正懋下意识的要起来行礼,却见眼前男子双手恭敬的呈上一张黄表纸,听的他语温和道:“国公爷不必起来。” 江正懋双手接过写着生辰八字的黄表纸,登时觉得脑袋有些晕,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 他粗粗扫了一眼,复而抬眸,见老太太朝着自己看了一眼,眼神里有询问的意思。到底是闺女的终身大事,江正懋这个当爹爹的,自然有发权,便道:“小女年幼,就算定了亲,若要成亲,怕是要等上几年。” 而宣王已经二十有一了,这亲事可不能再拖了,按理说定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才最为合适。 穆老太太道:“江小姑娘芳龄十三,今年定了亲,等明年及笄了,自然就可以成亲了。这事儿完全不成问题。” 可江正懋原先是打算将闺女留到十六岁再出嫁,哪里想过一及笄就让闺女成亲的。可穆老太太这番话没错,他没法反驳。江正懋笑了笑,道:“老夫人也明白,咱们府上就这么一个姑娘,小女打小被娇宠惯了,怕是……怕是担不起主母的位置。” 穆老太太又道:“国公爷也知宣王府是何人做主的,江小姑娘若是嫁过去,自然人人都顺着她的意,半点不会让她受委屈。至于王妃之位,我倒是听说江小姑娘聪慧机灵,有些事情自然一学就会,若是嫌操劳,我这孩子也是个心疼人的,待成了亲,江小姑娘若是爱管就多管些,不爱管就让下人去做,凡事都由着她来。” 一时江正懋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穆老太太是个聪明人,便道:“当然,我也明白父母嫁女儿的心情,这婚姻大事自然不能草率。今日我带着这孩子过来,也没想过能一下子就能求到媳妇儿,国公爷要考虑考虑,同夫人商量商量,也是理所应当的。” 江正懋道:“正是,的确要考虑考虑。” 之后穆老太太又同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说得自然是陆琉这孩子如何如何的懂事。 穆老太太笑笑道:“……那今儿就这样吧。国公爷好好考虑考虑,下回我再过来听听国公爷的意思。”说着便起身,身旁的陆琉忙朝着老太太和江正懋颔首,而后搀扶着穆老太太出去。 走到外头,穆老太太瞧着陆琉的脸色,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平日里不是挺沉得住气的吗?怎么今儿这么着急?” 陆琉淡淡道:“下回又要麻烦姨婆跑一趟了。” 瞧着这孩子,穆老太太就想到自己那妹妹,若是她妹妹还在,知道孙儿终于有了成家的念头,许是得樂坏了。穆老太太被扶着上了马车,说道:“既是你的亲事,我自然会帮你。等半个月后,我在陪你过来一趟。” 陆琉敛眉,似是斟酌了一番,说道:“十日后吧。” 穆老太太笑出了声,道:“你这孩子……成,就依你说的,十日后。” 陆琉登时眉头舒缓。 乔氏到了前厅的时候,晓得穆老太太和宣王已经离开了,见自家夫君和老太太都面色凝重,忍不住担忧道:“国公爷,今日宣王同穆老太太来,究竟为的何事?”之后听江正懋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了,再接过他手里的生辰八字,倒是委实吓了一大跳,之后恍然道,“难怪了……” 难怪帝后大婚那日,宣王这般讨好乔氏。 难怪昨日长子成亲,宣王不但拨冗赴宴,态度友善,纡尊坐在三儿子旁边不说,还送了一份极贵重的大礼。 原来是早有预谋! 江正懋额头突突直跳,对上老太太的目光,便安抚道:“母亲放心,这件事情儿子会妥善处理。”安抚好之后,便命人送老太太回尚恩堂去。 乔氏想了想,说道:“那国公爷如何回复的?” 江正懋道:“穆老太太倒是个和善的,答应给些时间让咱们考虑考虑。可是宣王——”江正懋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宣王突然看上他闺女了。他看着妻子,问道,“宣王何时同咱们妙妙有过接触?” 乔氏登时明白了自家夫君的意思,说道:“这事儿,妾身得去问问。” 江正懋也知,这件事情肯定要告知闺女的,便道:“那好,你先去问问。” 乔氏急急忙忙又折回了锦绣坞,一进去,就见里头闺女安静的坐在窗边的绸榻上,正低头做着绣活儿。先前陆陆续续上门求亲的人也不是没有,可乔氏却没有像今天这般的感觉强烈。总觉得,原来还是襁褓里瘦瘦弱弱的小女娃,如今一眨眼,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她过去坐下,问道:“今日穆老太太和宣王来,是做什么的,你可知道?” 江妙心下虽然明了,却不敢直,只抬眸看着自家娘亲,翕唇道:“娘……” 乔氏直接说了答案:“是来提亲的。给你。” 到底是姑娘家,一说到提亲,江妙的脸颊登时红了,可她也没害羞到说不出话,只问道:“那,爹爹他怎么说?” 若是先前有些怀疑,这下乔氏却是明白了,她抬手轻轻捏了一下闺女嫩嫩的小脸,道:“你什么时候同宣王私下有接触的?” 虽然说她的确和陆琉私下有接触,可这般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江妙喊了一声“娘”,之后才道:“不过……不过是碰见过几回罢了。” 乔氏道:“那你老实同娘说,你自己可中意宣王?” 她娘亲素来直白,江妙也是见怪不怪了,她没多想,便道:“陆琉他……他挺好的。” 瞧瞧,都直接喊名字了。这会儿乔氏也没工夫纠正她的礼数,只想着,先前她怕是会错意了,闺女对霍砚并没有好感。这么一来,乔氏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而且说实在的,她原先就很欣赏宣王。都说平津侯府的公子人品样貌是望城拔尖儿的,可站在宣王的身旁,难免会矮上一截儿。 见自家娘亲柳眉微蹙,江妙怕她不答应,毕竟这家里,只要她娘亲点了头,她爹爹和哥哥们点头,也是迟早的事儿,反之亦然。她一双大眼睛转了转,说道:“娘,那回三哥赐婚之事,就是陆琉帮忙的。” 乔氏虽然有些意外,可听到这个,倒是不像方才听到宣王求亲这般的诧异了。她道:“你去找他的?” 江妙赶忙摇头,说道:“女儿没有。是他见咱们为难,所以才主动找的皇上。娘,女儿知道分寸的。” 乔氏也是信得过宣王的人品的,而她闺女年纪虽小,却是个聪慧的,不会做出什么糊涂的事儿来。只是如今,见闺女都主动为宣王说话了,她的意思,她也不用再多问了。乔氏思忖一番,说道:“这件事情,容娘好生考虑考虑。” 江妙乖巧道:“女儿听娘的。” 知女莫若母,乔氏哪里不知道,现在闺女表现的越乖巧,越发是想着她同意这门亲事。只是对方的身份太特殊,这亲事断断不能草率。乔氏又陪着闺女说了一会儿话,待到用午膳时,一家子才一道坐在饭桌上。 今日宣王上门提亲,倒是一点儿都不低调,不过一个上午,整个望城都传遍了。连在马场骑马的江承谚,听到好友拍着肩膀恭喜他“有个王爷妹夫了”也有些懵。 是以用午膳的时候,江承谚才忿忿道:“咱们妙妙不能嫁给他,我不同意!”江承谚原本就对陆琉没什么好感,可昨日见他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同他侃侃而谈,倒是令他生出想交朋友的念头。 可瞧瞧,昨儿才刚讨好他,今儿这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也太着急了些。 江承谚道,“我说吧,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瞧,还真给我说中了。” 老二江承许虽然没有说话,可眉宇间的清冷,还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倒是老大江承让,成了亲也稳重些,没有多说什么,见身旁的新婚妻子有些拘谨,便亲自夹了一块云片火腿搁到妻子的面前的小碟子上。安静用饭的宋鸾,见夫君体贴,耳根子烫了烫,冲着他微微一笑。 江承让心情愉悦,再看妹妹,见妹妹一张小脸都要埋到饭碗里去了。 江承谚喋喋不休。江正懋厉声道:“食不寝不语,赶紧吃饭。” 江承谚不满的“哦”了几声,这才低头吃饭。 用完午膳,江妙没有立马回锦绣坞,而是在荷花池边的凉亭上站了一会儿。见荷花粉嫩娇美,荷叶碧如玉盘,倒是令她想起那日晚上,同陆琉泛舟湖上的场景来。 “妙妙。” 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江妙转头,瞧着来人正是宋鸾,便道:“大嫂。” 宋鸾点点头,站在小姑子的身边,说道:“妙妙不必为亲事担忧,爹娘他们定然会为你好。至于二弟三弟,自小护你护得紧,怕是任谁来求亲,都能挑出一大堆错来。” 也是。先前也有几户人家来求过亲的,直接被她三个哥哥数落的一文不值,整一个歪瓜裂枣。 宋鸾又道:“你放心,这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心意最要紧。” 江妙瞧着眼前温柔贤惠的大嫂,也觉得自己兴许是多虑了。她爹娘和哥哥们,自然想让她嫁一个自己中意的夫君。她中意陆琉,就算日后她和陆琉定了亲,怕是她哥哥们看陆琉也是不顺眼的。江妙微微一笑,道:“谢谢大嫂。” 日薄西山,余晖自窗户斜斜的照进书房。陆琉坐在书桌前,看着手头的折子。可今儿这一下午看得折子,竟连平日的一半都不到。 外头站着的陆何,也晓得今日王爷在镇国公府求亲碰壁之事。他正打算端茶进去,却瞧着玉磐院的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一会儿话。陆何一听,登时大喜,道:“可当真?” 小厮点头道:“就在后门。” 陆何欲进去禀告王爷,可想到了什么,步子一顿,直接往后门走去。 陆琉停下手头的动作,低头喝了一口茶,觉着茶水有些凉了,欲唤门口的陆何,却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陆琉是习武之人,一听这步子便知道是女子。他抬头,看着正缓步进来、身上被一件藏青色绣海棠花锦绸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 这才疾步起身,忙走到她的面前,音色温和道:“你怎么来了?” 章节目录 92|06 > 晋|江独家首发~ 连着披风的帽子慢慢摘下,旋即露出一张粉嫩嫩的玉蕊娇花般的小脸来。江妙脸颊红了红,没回答,只问:“你怎么……怎么都不提前同我说一声啊?”她指的是何事,他自然是清楚的。若是他提前告诉了她,她也好有所准备。现在倒好,不但把她爹娘给吓着了,这亲也没求成。 陆琉倒是没想到她会亲自过来。他笑了笑,领着她坐到窗边的榆木箭腿小桌旁,替她倒了一杯茶。许是有些紧张,小姑娘捧着茶盏“咕咚咕咚”将一杯茶喝光了,他又替她倒了一杯,却听她道:“不用了。” 陆琉停下动作,低眸对上小姑娘的脸颊,因刚刚才喝了水,这原是粉嫩的唇瓣越发水润了些。他喉头一动,不露痕迹的错开眼,说道:“既是早晚的事,那咱们为何不早些定下?” 说得好像他说定下就能定下似的。江妙抿了抿唇,叹气道:“那好吧。我爹娘那边,我会想法子的,他们素来疼我,只要我愿意,他们也不会极力反对。还有我哥哥他们……我三哥脾气冲,兴许会找你的麻烦,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点,他们也是为了我好。至于旁的……”她抬头看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再来?” 陆琉道:“十天后。” 这么快。 江妙眉头一蹙,倒是有些担忧,这么短的时间,她实在没把握说服爹娘和哥哥们。江妙想了想,觉得只能从老祖宗那边下手了。她道:“那好,我知道了。我……”她只顾着自己说话,倒是没仔细看陆琉的表情,现下见他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江妙这才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些着过了——好像她急着嫁给他似的。 可说实在的,她的确不想爹娘和哥哥们为难他。嗳,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帮着他了,江妙觉得自己离胳膊肘往外拐也不远了。她耳根子发烫,不好意思看他,欲起身走了,哪知她刚站起来,却被他抱个满怀。 她怔了怔,脑袋靠在他的怀里,听得他胸膛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又是甜蜜又是刺激。 换做以前,她哪里会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恬不知耻的跑到男子的书房来。 陆琉低头亲亲她的发顶,道:“妙妙,你不用担心。下回再去提亲,我一定会说服你爹娘的。”这个小姑娘,要求亲的分明是他,她却急着给他当内应铺路。瞧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就是太轻易相信人。幸好,她相信的是他。 江妙口是心非的嘀咕了一句:“谁担心了。” 陆琉低低的笑了,道:“是我担心了。” 这还差不多。江妙虽然不想这么轻易的嫁给他,可想着若是她一时矫情,这亲事真出了差错,那就不好了。她伸手环着男人的窄腰,脸颊在他心口处蹭了蹭,喃喃道:“方才我进来,还担心你红|袖添香,会打扰你呢。” 陆琉道:“现在呢。” 现在啊。他比她想象的还要自制。江妙心里自然是开心的。虽说她没指望他堂堂王爷,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美貌丫鬟都没有,可她心里头总归是不希望他身边有女人的。若是陆琉聪明些,自然会明白此刻她说这话的意思,可偏生他是个榆木脑袋,竟然压根儿就没理解对她的意思。江妙撇撇嘴,也没指望他变得油嘴滑舌,这会儿说好话哄她,毕竟今儿她过来,为的可不是这个。这种事情,等他们正式定了亲,再说也不迟。 江妙忽然“呀”了一声,急急抬头道:“我得回去了。我今儿是偷偷跑出来的,若是被我娘知道了,怕是一个月都不许我出门了。” 陆琉自然理解,他点头道:“我让陆何送你回去。” 江妙怕被人发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的。” 见她如此,陆琉也没多说,只待会儿让陆何在暗处护着她就成。 江妙急急忙忙欲出去,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着陆琉,道:“若是我爹娘那儿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陆琉微微一笑,没拒绝她的里应外合,颔首道:“好。” 嗯。江妙忍不住弯唇,忙将披风帽子戴上,再一次裹得严严实实之后,才被外头的陆何送出了宣王府。 因同陆琉谈了话,江妙心里倒是踏实了许多,之后的几日,她要做的就是探她爹娘的口风。她娘亲本就对陆琉有好感,只要她再说说陆琉的好话,肯定会满意他这个女婿的。等她娘同意了,她爹爹和哥哥们自然也没有反对的权力。这么一来,江妙越发觉得这几日自己得表现的乖巧些才成。 连着几日,江妙每日按时完成功课,认认真真做绣活儿,剩下的时间,都跑到乔氏的身边,陪着她一道看账本。 闺女格外的乖巧,乔氏哪里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每回见闺女支支吾吾欲替陆琉说好话时,乔氏便岔开话题,让她去忙活别的。瞧着闺女失落的“哦”了一声,然后乖乖交代她吩咐的事儿,乔氏忍不住暗下偷笑,摇了摇头心道: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这一日,江妙陪乔氏去薛府出席薛老太太的寿宴。 年轻活泼的小姑娘们各自结伴说话,唯有江妙乖乖巧巧的坐在乔氏的身旁。这几日,她爹娘和哥哥们仿佛是说好的似的,一个字都没提陆琉。好像那日声势浩大的提亲,压根儿就没发生过一样。江妙有些着急,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同先前提亲的几户人家一样,刚开始她哥哥们念叨一番,之后一口回绝,便当这事儿从未发生过。 江妙坐在乔氏的身旁,心里想着法子。乔氏则和薛府夫人林氏、乔府大夫人张氏及同行的三弟妹戚氏一道打叶子牌。 乔氏手气好,一上来就赢了三把,一张俏脸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林氏叹道:“当了婆婆的人就是不一样,运气可真好。” 乔氏听了心里美,笑盈盈的,嘴上却道:“刚开始赢算什么,赢到最后才是本事。来,咱们再来。” 四人继续打叶子牌。 戚氏一如既往的美艳夺目,瞧着经过的平津侯夫人朱氏,这才抬眸冲着她笑了笑,问:“哟,这不是平津侯夫人吗?听说霍大公子要和荣七姑娘定亲了,可有这回事儿?” 朱氏对上戚氏璨若星子的眼眸,只觉得戚氏这容貌生得太过张扬,眉宇之间尽是妩媚,哪有半分贵族夫人的派头?至于上回她上回特意同荣国公夫人谈论荣七姑娘,为得只是给镇国公府一个下马威,告诉他们她儿子抢手的很。她儿子的亲事,自然不能太过草率。可第二日,宣王大招旗鼓的,陪着奉国公府穆老太太去镇国公府提亲之事,便在望城给传遍了。 朱氏自然不满。那日忍不住在自家儿子面前念叨了一番,可谁料到,她那一向乖巧孝顺的儿子,竟然冲着她顶嘴了。 宣王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狼子野心之人。而且,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真心呢?是以朱氏觉得,这提亲之事定然有蹊跷。可今儿瞧着乔氏心情愉悦的模样,朱氏便觉得她是故意在她面前显摆的。 见朱氏一张脸跟吃了苍蝇一般,戚氏心里就樂。谁敢欺负她的侄女,就是同她过不去。 章节目录 93|06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江妙自然看出三婶婶是在替她出气,便含笑看着。xs520.对上小侄女这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戚氏出着手里的叶子牌,道:“小姑娘家家的,围着咱们做什么,赶紧去院子里玩儿。”她顿了顿,又笑笑道了一句,“……等以后成了亲,可就没机会玩儿了。” 江妙被戚氏说得脸都红了,忙朝着乔氏道:“娘,那女儿去找今月了。” 乔氏点了头,瞧着闺女走了,才对戚氏道:“妙妙年纪还小呢。” 这意思便是——没那么早成亲。 只是这话骗骗别人还成,落到戚氏这儿,便不管用的。那日江承让大婚,戚氏是目睹过宣王的风采的,的确是出类拔萃、器宇轩昂。平日里她也是听闻过他的事情,虽然宣王名声不大好,可戚氏是个明辨是非的。什么狼子野心?若非有宣王在,景惠帝压根儿坐不到这个位子上去呢。宣王面上摄政,把控朝局,久久不肯放权,可说不定是人家景惠帝求着宣王帮忙呢。 反正戚氏素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那日宣王像个普通年轻人一般态度和善,如今想起来一些出人意料的举止,其实只不过是讨好岳父和岳母的手段而已。 多有心的年轻人啊。 既能做到这份上,那求娶她小侄女的心自然是真的。想着这个,其实就想到了那日气焰嚣张的朱氏。也枉费朱氏把她那儿子当成宝,还当真以为这望城就她儿子一个年轻男子呢。霍砚好虽好,同她小侄女也算是青梅竹马,可如今朱氏对她小侄女的成见这般深,就算嫁过去,也要受婆婆的气。宣王多好啊,前任宣王没了,前任宣王妃,也在夫君死后莫名其妙成了疯癫,这偌大的宣王府,她小侄女一过去就是当家做主的份。还有,年纪差得有些多算什么?不过八岁而已,人家差个二三十的老夫少妻也多得是呢,这样的男人最会疼人,有什么不好。 戚氏冲着乔氏笑了笑,暗道:瞧着宣王这股急躁劲儿,她小侄女怕是留不久了。 戚氏柳眉弯弯,将手里的牌打出去,声音清润道:“赢了!”戚氏笑容满面将赢来的银票攒在一块儿,一双青葱玉手是说不出的娇嫩纤细,嘴里有模有样的喃喃道,“攒些银子,给小侄女准备嫁妆。” 乔氏一听,忍不住笑。 瞧瞧,这人还说上瘾了。 江妙去了薛今月的院子,便瞧着几个年纪略小的姑娘们在院子里踢毽子,略年长些、或者已经定亲了的,则坐在一旁吃着新鲜瓜果。 薛今月有些跃跃欲试,奈何她家娘亲千叮咛万嘱咐,待嫁的姑娘,该稳重些,不可再玩这些小孩子的游戏,遂不满的撅撅嘴,拿着银签子插了一小块西瓜吃。 见着江妙来了,才赶忙放下手里的银签子,执着江妙的手不满道:“妙妙你总算过来了。大人们打叶子牌有什么好看的,就属你最乖巧,一直坐在表姨母的身旁。”薛今月原本是想叫她来着,可担心自己也被娘亲留下,也就作罢了。 江妙心道:她这不是也是没办法嘛。 扮了这么多天的乖巧,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再过几日,陆琉得再次上门提亲来了。她一双大眼睛瞅瞅眼前的薛今月,瞧着她面颊绯红,眉心痣殷红娇美。心叹:真好啊,同她二哥的亲事顺顺利利定下来了,就等着出嫁了。 江妙有些羡慕,若是陆琉也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她也就不用再费尽周折了。 正说着,乔慕宜也走了过来。 乔慕宜也是听说过了宣王去镇国公府求亲的事情的,这会儿看这位小表妹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揶揄,小声凑到她的耳畔,道:“宣王妃呢。” 不过,这也让乔慕宜明白,怕是那日宣王领着瑞王来他们府上,也不单单是因为她弟弟,怕是早就对她小表妹上心了。 江妙晓得乔慕宜最喜欢开这种玩笑,一时鼓了鼓腮帮子,恼道:“宜表姐不许笑话人。”虽然她想定下,可她爹娘还没点头呢。她再中意陆琉,也得依着她爹娘的意思。 乔慕宜是了解她姑父姑母的性子的,喃喃抱怨道:“真不明白姑父姑母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女婿,还有什么好挑的。”若是连这位也不满意,那乔慕宜还真担心,日后挑着挑着,她小表妹就嫁不出去了。 江妙心里很是赞同乔慕宜的话。 薛今月道:“咱们进屋里去说吧。”院子里虽是同龄的小姑娘,可毕竟有些不大熟,一些悄悄话不好在这儿说。 江妙点头说好,突然抬头,看到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巴巴的看着她的小姑娘。江妙有些惊喜,走了过去开心道:“唐姐姐。” 唐樱忙起身,笑容灿烂道:“江妹妹。”她老早就看到她过来了,只是瞧着她和薛姑娘乔姑娘在说话,便不好意思过去,打算等她们说话了再过去,未料她也瞧见了她。唐樱总觉得和眼前小姑娘有些莫名其妙的熟亲切感。 既然见着唐樱,江妙也知她在望城没什么朋友,便带着她一道进屋子里去。 进了屋,乔慕宜见江妙对唐樱这般亲热,心下倒是有些不舒坦了。她素来占有欲强,不过性子直率,喜不喜欢都写在脸上,这会儿瞧着二人有说有笑,乔慕宜也闷不吭声的开始吃瓜果。时不时抬眼看唐樱,心道:和这土包子有什么聊的?浑身上下一股穷酸样儿。 不过很快唐樱的娘亲孙氏过来寻了,唐樱有些舍不得,却也只能跟着自家娘亲一道回府去。等唐樱走了,乔慕宜才坐在江妙的身旁,说道:“你和那土包子很熟吗?” 江妙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乔慕宜口中的土包子就是唐樱。她道:“唐姐姐性子和招人喜欢啊。”因为有了上辈子的相处,所有她对唐樱的一举一动皆不陌生,甚是能从她脸上的表情想到她内心的想法,可是比一般望城的贵女们心思好猜多了。 只是乔慕宜对唐樱不熟,目下存着偏见,便说道:“你可是日后要当宣王妃的人。你想呐,这宣王妃代表着什么,你最清楚不过吧……这唐樱来自岷州这种小地方,自然想同你攀关系。我看啊,她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肯定是装出来的。” 江妙觉得,自己对唐樱存有好感就成了,没法要求别人也和她一样的想法。而她也明白乔慕宜的性子,喜欢事事都顺着她的,便敷衍道:“知道了,宜表姐,我会注意的。” 乔慕宜这才满意。 镇国公府,梧桐苑。 冯氏也去了薛府给薛老太太祝寿,不过一想到那她侄儿又嚷嚷着要见自己,便早些回府去了。一进屋子,冯玉泉就冲着冯氏端茶递水,端得一副殷勤劲儿。冯氏最清楚冯玉泉的秉性,挥挥手道:“江妙就别指望了,换个姑娘,姑母我再替你想想法子。” 一听这话,冯玉泉就蔫儿了,拧眉道:“姑母,不带这样的……你让侄儿苦苦等了这么久,就这么打发侄儿的?”他耷拉着脸,一屁|股坐在边上的玫瑰椅上,通身一股无赖劲儿,道,“……反正我不管,姑母得替侄儿想想法子。只要能娶到江妙,侄儿保证这辈子就她一个女人。” 冯氏哪里相信侄儿这等鬼话? 这男人呐,心心念念时,自然觉得心上人哪哪儿都好,只要能得到,哪怕是短命个十年都成,若当真得到了,不也就那回事儿。男女间的事儿,冯氏最是清楚不过。那她小侄女虽然美貌俏丽,可这身子还没长开呢,尝着了味道,也不过是个青涩的果子,还不及风情万种的美妇来得有味道。若是是看中那张脸,这男人一旦动起情来,只要身子过得去,才不会管脸生得好不好看。 冯氏道:“这宣王都来上门提亲了?你是狗胆包天,敢和这位活阎王抢媳妇儿?” 冯玉泉努了努嘴。他不也是听到这个消息,才按捺不住的吗?宣王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是清楚不过了。得亏镇国公没答应。若是他答应了,那他可就更没机会了。 冯玉泉缠着手指思忖了一会儿,才走到冯氏边上,覆在她耳畔说了自己心里的打算。 这话还没说完,冯氏便一掌拍在了冯玉泉的脑袋上。 冯玉泉吃痛的抱着头,怨道:“姑母!” 冯氏待冯玉泉这位侄儿同亲生儿子没什么两样,疼爱甚至比之更甚,还是头一回动手打他。冯氏气得胸前一起一伏,真想抄起手边的茶盏扔过去。她厉声警告道:“我告诉你,你可别胡来。若是这等事情被国公爷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成,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冯玉泉觉着,他巴巴的惦记了大半年,可他这位姨母总是让他稍安勿躁干等着。可结果呢?这小美人的小手都没摸到,转眼就后来者居上,快被人给定下了。 冯玉泉气恼道:“姑母不肯帮侄儿就算了。我也知道,我是您的侄儿,人家也是你的小侄女,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没理由只帮我啊。”说着,他冷哼了一声,继续道,“……也是,若是你那小侄女嫁给了宣王,成为了宣王妃,您走出去,这面上也有光啊。怎么着,都比嫁给我这个纨绔子弟来得要好。成,以后侄儿不来麻烦你了,省得姑母为难。”说着,便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这一通话,将冯氏气得额头突突直跳,许久,才咬牙切齿道:“真是白眼狼!” 色胆包天的东西! 冯玉泉气恼的出府去,一走到门口,便瞧着镇国公府的马车刚回来,堪堪停在外头。瞧着上头踩着马凳走下来的母女,冯玉泉一双眼睛都直了。小姑娘容貌继承了她的娘亲,等日后嫁人生子,也不过如乔氏这般增添风韵,才不像他姑母那人老珠黄的黄脸婆样。 冯玉泉过去,朝着乔氏和戚氏行了礼,举止倒是谦和有礼。若是不知情的,还真以为这厮是个乖巧懂事的小辈。 乔氏最是不喜冯玉泉这等无能的纨绔子弟,自是敷衍都懒得敷衍。 冯玉泉看着自他面前走过的三人,等过去了,才收起笑容,“嘁”了一声,而后理了理衣冠,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三人走过影壁,乔氏才对着闺女道:“待会儿娘要去账房看看,你乖乖回屋做功课,别到处乱跑。” 江妙挽着自家娘亲的手臂,道:“娘,谢先生布置的功课女儿已经完成了。这个月娘安排的绣活儿,女儿昨儿也绣完了,改明儿女儿拿过来给娘瞧瞧。娘,待会儿让女儿陪你一道去吧。” 戚氏“噗嗤”笑出了声,道:“咱们妙妙什么时候这般乖巧了。” 江妙有些心虚,耳根子烫了烫,嗔道:“三婶婶……”之后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身旁娘亲的表情,见她面容淡淡的,半分不像是赢了银子的。 江妙眉心一蹙,只觉得自己快黔驴技穷了。 待走到了前厅,乔氏看着黄梨木寿纹长几上搁着的六大篮荔枝,倒是怔住了。 还是戚氏最先反应过来,惊呼道:“这么多荔枝是从哪儿弄来的!” 乔氏爱吃荔枝,这是身边亲近之人才知道的。江正懋素来宠爱妻子,每年都会花大价钱千里迢迢运些荔枝来。可甭管多快,总归是要些时日的,而且这荔枝是珍贵水果,除却一小部分高价卖给有钱人之外,泰半都是送到宫里去的。所以连乔氏这个自小就极受宠,出嫁后也被夫君娇宠之人,也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荔枝。 瞧着荔枝枝叶葱绿,大夏天的,正用冰镇着,满满当当的六大篮,每一颗都是个儿饱满浑圆,新鲜的仿佛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这时,乔氏身边的大丫鬟问梅才过来,朝着乔氏道:“夫人,这六篮荔枝,是宣王府的人刚送来的。那人是宣王身边的贴身侍从,说是宣王知道夫人爱吃荔枝,恰好得了这六篮,便送与夫品尝。” 江妙知道,问梅口中的陆琉的贴身侍从,应当是陆何。 “恰好”得了这六篮?乔氏觉得就算自己是三岁小孩,也不会信这等鬼话。不过这荔枝是沾得谁的光,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江妙见娘亲看自己,便害羞的低下了头,双手交缠着,低头数着自己的手指,嘴角却忍不住扬起。还算陆琉有些眼力劲儿,不过——她记得自己没同他提过娘亲喜欢吃荔枝啊。 戚氏嘴角噙笑,美眸弯弯,这才伸手拿了一颗。慢条斯理的剥开红红艳艳的外壳,登时露出洁白莹透、饱满多汁的果肉来。 戚氏咬了一口,几口就将一颗荔枝吃完了,用帕子擦了擦嘴,而后拿起一颗递给乔氏,赞道:“真甜啊。大嫂你尝尝。今儿我可是沾了你的光了。” 这女婿,简直是太识趣儿了。 江妙抬起头,朝着戚氏笑笑。 戚氏也冲着小侄女眨了眨眼睛。 起初江妙见她娘亲会拂了陆琉的意,好在她娘亲还算给面子,没退回去,这令江妙放心了些——毕竟也算是个好现象。而且这六大篮荔枝,除却孝敬乔氏以外,这分量充足,足够分给其余两房。 所以陆琉这不但是讨好她娘亲,更是收买整个镇国公府的节奏啊。 江妙憋着欢喜劲儿随乔氏回了屋,毕竟以前陆琉师出无名,只敢打着长公主的幌子,如今倒是可以以自己的名义送礼了。 一进屋子,江妙便让问梅问兰装了两盘荔枝,亲自给乔氏剥荔枝。 瞧见自家闺女一双小手耐心的给她剥荔枝的画面,乔氏心里又叹了叹。待那剥完大半颗,那果肉亲自送到她嘴边时,乔氏对上闺女乖巧懂事的眼神。 她没张嘴吃。 江妙眨了眨眼,疑惑道:“娘?” 乔氏这才有些绷不住了,问道:“……妙妙,你就真的这么中意那宣王?” 而宣王府这头,陆琉一听镇国公府收了荔枝,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他见陆何久久不退下,这才问道:“还有什么事?” 陆何上前一步,眉目含笑着双手奉上,说道:“这是方才江姑娘身边的宝绿姑娘捎来的。” 陆琉见是江妙的信,忙起身接过。他走到窗前,将信封打开,慢慢摊开信纸,见上头用娟秀端正的字写着:局势好转,再接再厉。 章节目录 94|06 > 晋|江独家首发~ 虽然乔氏问得直接,江妙也有些害羞,不过这情况比只字不提陆琉要好多了。.江妙将手里的荔枝搁下,用帕子擦了擦手,垂眸想了想,说道:“娘,你上回不也挺喜欢陆琉的吗?”还一个劲儿的夸他呢。那架势,她还没见娘亲这么夸过人。 乔氏认真道:“妙妙,娘的确欣赏宣王,可你也该明白,这欣赏归欣赏,和选女婿的标准,却是不一样的。娘的确同你说过,这婚姻大事,由你自己做主,可这前提是,你选得人,你爹爹和我都同意。你是娘的闺女,你的眼光娘信得过。只是——这宣王的确样样都好,可你要记住,宣王府的门第比镇国公府要高,若是当真嫁过去,日后你在宣王府受了什么委屈,你爹爹和我也无能为力。” 竟是怕陆琉负她吗? 江妙承认自己有些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自打明白自己对陆琉有意之后,有些事情便不去多想。只想着只要陆琉的表现让爹娘满意,这门亲事就能顺利定下来。江妙反应过来,问道:“娘,那爹爹也是这个意思吗?” 乔氏道:“你爹爹当然是为了你好。这几日他也有些发愁,眼下宣王的表现,的确是令人满意的,可之后呢?” 之后? 江妙没有回答,只问道:“娘,那你嫁给爹爹前,可有想过有朝一日,爹爹会负你?” 乔氏哼了一声,道:“他倒是敢!” 晓得她爹娘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感情深厚,江妙自然也能理解她娘亲的自信。是呀,她爹爹不敢。可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儿,谁能料到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呢?江妙笑吟吟道:“娘这么想爹爹,就如同女儿也是这么想陆琉的。娘相信自己的眼光,女儿也是……既是自己的决定,日后陆琉会待我如何,我都不会怨谁的。倘若爹娘选了一个自认为老实敦厚的,将女儿嫁了过去,那日后女儿受了委屈,才会怨爹娘。娘,女儿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之后,陆琉会不会和别的男人一样,三妻四妾,风流多情,可眼下,女儿是信他的。” 瞧着闺女脸上没有半分羞赧,且说出来的这话番,令乔氏怔怔的沉默了许久。也是,就就算他们替女儿选了一个老实敦厚的夫婿,也是人心隔肚皮,不知日后会对女儿如何。 乔氏将自家闺女搂紧了怀里,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欣慰道:“妙妙,你真是长大了。” 江妙笑笑。她并非长大,只是上辈子经历过生死,有些事情对于她来说,并没有这么重要。嫁人一事,这日子是她过的。只要她觉得开心,想嫁谁就嫁谁。 现下她和陆琉两情相悦,男未婚女未嫁,他来求娶,她为什么不答应? 江妙扯了扯自家娘亲的衣袖,又小声问道:“娘,那陆琉……” 乔氏笑着低头看了闺女害羞的小脸蛋,道:“你放心,你爹爹那里,娘会去同他讲道理的。他是明白人。” 江妙欢喜不已,抱着乔氏的胳膊,道:“谢谢娘。” 当天晚上,乔氏就同江正懋说了自己的想法。穿着白绸寝衣的江正懋,刚掀起薄被上榻,一听这话,陡然一怔,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妙妙的意思?” 乔氏道:“你闺女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你这个当爹的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这个江正懋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因着闺女一心念着宣王,巴巴的等着他点头,江正懋对陆琉的成见也深了些。这几日甭管是上早朝还是去吏部,往昔不熟络的同僚们,一个个都围上来,同他说话也就算了,还都笑吟吟的恭喜他。 ——这门亲事分明还没答应呢! 江正懋心里有些气,说道:“他这提亲的架势,若是咱们不答应,日后也怕是没人再敢上门提亲了。” 虽是态度良好,却隐隐有逼婚的架势,他自然是看出来了。 江正懋哼哼了一声。他最讨厌逼迫,何况还是闺女的亲事上。 乔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瞧你,哼哼个什么劲啊?怎么,这么快就摆上岳父的架子了?” 江正懋低头看妻子,道:“咱们不是还没答应吗?” 今儿打了一下午的叶子牌,乔氏有些困,现下打了一个哈欠,霎时一双美眸蒙上了一层雾气,自顾自的躺了下来,阖眼喃喃道:“反正妾身的意思,和妙妙的意思,国公爷都知道了,下回宣王再来提亲,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瞧瞧,这妻子和闺女,都向着外人呢。 江正懋侧身覆了上去,大掌用力一揉,恼道:“一个个的,都翻了天了。” 十日的光景自然过得极快,一大早,陆琉便穿着妥当去奉国公府接穆老太太。因怕老人家健忘,陆琉昨儿又派人打了招呼。那头穆老太太瞧着这孩子的猴急样儿,也是暗自发笑。 孟氏和陆玲珑母女俩一大早就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陆玲珑瞧着自长廊经过,穿着锦衣华服的三叔,忍不住用胳膊肘顶了顶自家娘亲,小声提醒道:“娘,你看——” 长廊之上的年轻男子,容貌俊美,高大颀长,锦衣华服,倒是难得的正式。 知晓陆琉欲求娶镇国公府嫡女江妙之事,先前孟氏也是吃了一惊。因陆琉平日里不近女色,孟氏还以为他整日忙着处理公事,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半点不上心。未料突然就有成亲的打算了。 显然,这于陆琉算是好事儿,可于其余两房,却是个坏消息。 陆玲珑俏脸红润光泽,撅撅嘴道:“娘,你瞧三叔多着急啊。前几日才刚去过,今儿又去了,那江妙才十三,又不是明儿就被人给娶走了,至于这么急吗?”陆玲珑的语气有些不满,盖因她平时不喜江妙,且这江妙的年纪比她还小上一岁,若是她三叔真的娶了江妙当宣王妃,那她日后还要叫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小姑娘“三婶婶”,这也太憋屈了。 她才不要呢。 陆玲珑又道:“平日里见那江妙不动声色的,未料竟有这般的难耐,小小年纪,连三叔的魂儿都被她勾走了,整一个狐媚子。” 孟氏立马制止,厉声道:“切记,以后不许再这么说江妙。” 这话陆玲珑倒是不爱听了,撒娇不满道:“娘……” 孟氏对江妙的印象也是不好的,小时候病怏怏的,若不是看在江妙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这身份上,她也不会考虑让她当自己的儿媳,后来这亲事不成,她虽然有些遗憾,可念着日后儿子能娶个健健康康的媳妇儿,她心里也是宽慰不少。 至于那陆琉的性子,她也是有所了解的,为了这门亲事,他三番两次请动穆老太太,显然是极为上心的。这架势,是铁了心的要娶人家小姑娘了。那镇国公府的人不傻,这门一个送上门的、位高权重的女婿,怎么可能不答应? 是以孟氏觉得,上回镇国公府拒绝,不过是意思意思。今儿再去求亲,那镇国公江正懋和乔氏定然会开开心心的应下来。这么一来,江妙进门便是迟早的事儿。依着陆琉现在的年纪,怕是待江妙及笄后,就得成亲了。成了亲,那江妙便是王府的主母,就算她年纪小,可到底身份摆在那儿。 孟氏对着闺女道:“日后若是见着江妙,你多同她说说话,套套近乎,待日后她进了门,不但是你的三婶婶,更是王府的女主人。”虽然孟氏心里头是不服气的,却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可陆玲珑年纪小、脾气骄,这些年有了一个位高权重的三叔,走出去都是被人奉承的份儿,才不愿主动巴结人家呢。她努努嘴想说不愿,一侧头看到自家娘亲的眼神,便不满的点头,敷衍道:“好了,女儿知道了。” 有了第一回的惊吓,江正懋觉着自己应当能泰然处之,可一听宣王和穆老太太又来了,登时愣住了。算算日子,离上回提亲不过十天,竟这么快就来了? 可人来了,岂有不见之礼?不过这回老太太没出面,只是江正懋一人出去谈的。 穆老太太瞧着江正懋一脸冷漠的表情,也是稍稍有些尴尬。毕竟上回还说多些时日让人家考虑考虑,今儿又巴巴的上门来了。 可穆老太太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镇定自若了起来,笑吟吟的同江正懋谈了起来。 江正懋朝着穆老太太身旁的年轻男子看了一眼,眼中一片冷淡,之后对着穆老太太道:“王爷和老夫人的意思,我自然明白。这事儿我也认真考虑过,可是——我那闺女同王爷,各方面都有些悬殊,怕有些不匹配。”他又笑了笑,看着陆琉,“……王爷是人中龙凤,年轻有为,何愁娶不到更好的姑娘?” 就算江正懋不愿承认,也知道,放眼整个望城,只要陆琉想去,没有人家是不愿意将女儿嫁过去的。 穆老太太倒是听出来了——怕是这门亲事不成了。 穆老太太瞧了陆琉一眼,见他面色淡然,可这心里头,怕是着急得很呐。穆老太太想了想,才语重心长道:“国公爷这话,我老婆子倒是不同意。你也夸这孩子是人中龙凤,而我也听闻江小姑娘知书达理、聪慧得体,这般的郎才女貌,登对的很呐,何来得不匹配一说?若说更好的姑娘……”穆老太太笑了笑,道,“在这孩子的心里,这世上怕是寻不出比江小姑娘更好的姑娘了。” 江正懋眉宇清冷,没说话。 陆琉这才道:“本王对江姑娘的心意,国公爷不用任何质疑。置于国公爷担心什么,此刻开口便是。” 虽然是放低姿态,有个晚辈的谦逊模样,可江正懋到底是见惯了朝堂之上高冷寡的宣王,一时半会儿还真适应不了。 他道:“王爷身份高贵,若是我将小女许给了王爷,日后怕是受了委屈,我也没能力替她讨回公道。” 陆琉却道:“一生时间太长,本王不敢保证什么。只是国公爷若是信本王,本王自会对江姑娘珍之爱之,她在镇国公府过得如何,到了宣王府,一样都不会差。而且,届时本王在国公爷面前只是女婿,国公爷有任何吩咐和教诲,本王都会一一接受,绝对不会逾越翁婿身份。” 这意思便时,他不会负妻子,若当真做了什么错事,他这个岳父,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不必忌惮他的身份。 陆琉又道:“今日姨婆也在,国公爷也知道本王对姨婆敬重有加,这番话由她做见证,国公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江正懋烦得额头突突直跳,说道:“王爷这般有诚意,我自然欣喜。只是——”他叹了一口气,表情凝重的看了一眼面前态度诚恳、容貌出色的年轻男子,道,“罢了,今日咱们就谈到这儿吧。” 瞧着江正懋起身,穆老太太眉头也蹙了蹙,心下叹气。这孩子这般有诚意,未料还是不成。 穆老太太抬手拍了拍陆琉的手背,稍作安抚。既然他一心求娶,大不了下回再过来一趟。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他们够有诚意,总归能感动人家的。 饶是陆琉这等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之人,再次受挫,也是不好受的。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这眉宇间,还是依稀能瞧出几分失落之感来。 就在这时,却听江正懋道:“时辰不早了,王爷今儿就留下来,用完午膳再走吧。” 依着江正懋先前的态度和话语,陆琉自然以为亲事不成。待一听这话,登时恍然大悟,眼睛一亮,一张俊脸喜上眉梢,极有礼貌的朝着江正懋拱了拱手,道:“那本王就叨扰了。” 章节目录 95|07 > 晋|江独家首发~ 锦绣坞这头,江妙一听自家爹爹留了陆琉吃午膳,便知这亲事成了。@|江妙雀跃不已,想来她的战略果真没错——只要拿下她娘亲,她爹爹自然得点头。江妙正笑盈盈的,一瞧见进来的乔氏,登时露出羞赧之色,声音清甜的唤道:“娘。” 乔氏过去,也是一脸的喜色,打趣儿道:“瞧你这样子,想来是知道了。” 江妙点点头,亲昵的挽着乔氏的手臂,道:“是许嬷嬷告诉女儿的,说爹爹留陆琉用午膳了。”她抬眸看着乔氏,说道,“娘你放心,就算定了亲,离女儿出嫁还早着呢。” 乔氏却道:“你不着急,人家可着急。穆老太太提亲的时候可是说了,明年就让你俩成亲呢。”也难怪穆老太太这般着急,毕竟陆琉的年纪摆在那儿,都二十有一的人了,这媳妇儿自然得有着落了。换做旁人,怕是连儿子都抱上了。 江妙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虽然想嫁给陆琉,却也没想过这么快,毕竟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没成亲呢,怎么着也轮不着她呀。不过,瞧着他这般急,她心里的确挺开心的。嘴上却道:“才不要呢,什么时候成亲,咱们说了算。” 这日陆琉留在镇国公府用午膳,适逢三兄弟在书院,只应付一个岳父,倒是游刃有余。陆琉举止谦逊,身上没有端半分架子,而江正懋自答应了这门亲事之后,对陆琉的态度明显也好了些。虽是同朝为官,可这般在一道在家中用膳,却是头一回。江正懋对闺女太过珍爱,如今就这么把闺女许了出去,情绪上难免有些波动。 午膳整整吃了半个多时辰,最后倒是没吃什么菜,只一道共饮,二人加起来,统共喝了不少酒。只不过二人的性子都是不显露山水的,除却面颊有些泛红,皆是安安静静的,倒是没表现出太多的醉态。 午膳过后,乔氏才扶着江正懋回了屋,而陆琉的脸色倒是比江正懋好些,甚有礼貌的拱了拱手,目送江正懋回屋。 回到屋里头,乔氏将江正懋扶到榻上,唤了问梅问兰准备热水,亲自拧了巾子给夫君擦脸,怨道:“大白天的,怎么喝这么多酒?也不让人家笑话。” 江正懋素来寡少语,不过当了爹爹之后,倒是比年轻时候平易近人了些。不过他的温情,素来只在家人面前显露。 江正懋双眸微醺,抬手执着妻子的手,柔柔唤道:“阿琬……” 乔氏只当他是醉后胡,敷衍的应了一声,欲将手抽出来。哪知男人的力气太大,牢牢的握着她的手不肯放。乔氏心里气恼的很,今儿本是个大喜的日子,却让这准女婿看笑话了。得亏人家宣王对她闺女上心,若是没有这么足的诚意,他这么一摆脸色,谁爱搭理他呀。这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确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不,乔氏越发觉得这准女婿好了。 江正懋虽然喝多了,和脑子却是清楚的。平日的宣王高高在上,如今能为了他的闺女,三番两次伏低做小讨好他和妻子,竟做到了这般地步。若是只看上他闺女,以他的能耐,大可让景惠帝赐婚。他们镇国公府再怎么着,也是断断不敢抗旨的。可偏生他没有,而是走正常的程序上门提亲,一次不成,来两次……他明白,若是这回不成,下回他还是会来的。 照这般的形势,这宣王,他闺女是嫁定了。既是女婿,他摆摆脸色虽然是人之常情。却也不能太过,毕竟他想日后闺女嫁过去,能好好的。 江正懋握着妻子的手覆在脸上,脸上又是欣慰又是不舍,叹息一声,喃喃道:“……阿琬,也只有你了。”昔日乖巧伶俐的儿女们,如今一个个娶得娶、嫁的嫁,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只有这个枕边人。 乔氏也是眼中酸涩。宣王这般有诚意,待定了亲,他们又岂能留闺女太久?想着幼时这么一个瘦瘦弱弱的闺女,如今长大成人了,这金疙瘩,便是别人家的了。乔氏弯唇,俯身靠在自家夫君的怀里,点头道:“嗯,还有妾身。” 因镇国公答应了亲事,陆琉出去的时候,陡然生出一股脚下生风之感。他见陆何过来,忙问道:“可将人送到了?” 方才陆琉同江正懋一道饮酒,可那穆老太太,却是要早些送回去了。这厢陆何将穆老太太送回了奉国公府,便匆匆赶过来,瞧着自家王爷一副喝多了的样子,便知他今儿是高兴。陆何颔首答道:“王爷放心,小的已经将老夫人平安送回府了。” 陆琉道:“那就好。”平日里不苟笑之人,今日这俊脸之上的神色也温和了些,甚至连这嘴角,都下意识的微微翘起。 走到前院时,陆琉步子一顿,侧过头,看着躲在不远处的梧桐树后面的身影,见穿着碧绿襦裙的小姑娘只探出半个小脑袋,便大步走了过去,将她逮了个正着,含笑问道:“怎么在这儿?” 江妙憋得慌,便出来瞧瞧,哪知刚好见陆琉要走。她抬眸看着陆琉,见他脸颊微微发红,一双眼眸也泛着潋滟水色,才诧异道:“王爷喝酒了?”不仅喝酒了,而且还喝多了。 这个时候,陆琉的确想和她分享此刻的好心情,可到底场合不对,在镇国公府,倒是不敢做出什么越距的举止来。他点点头,音色清润道:“喝了一些……和你爹爹。” 江妙担忧道:“那我爹爹他……可有为难你?” 陆琉笑笑,道:“你放心,你爹爹很开明。”他又道,“……妙妙,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再担心。”聘礼他早就准备好了,只要镇国公府这边一点头,他便立马下聘。 她爹爹那儿是个大关卡,过了她爹爹这关,她那三个哥哥,也不用太担心。只是她还是有些怕她爹爹会给陆琉摆脸色,这会儿见陆琉眉眼温和的,便知他和爹爹聊得还不错。 陆琉多看了她几眼,而后才伸手捏了捏她的小手,道:“赶紧回去吧。” 江妙笑笑说好,却站在原地没走。陆琉拿她没辙,将人拥到树后亲了亲脸,才转身走了。 瞧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江妙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忍不住抿着嘴笑,暗道:这就是她这辈子要嫁的男人。 章节目录 96|07 > 晋|江独家首发~ 很快就到了下聘的日子。| 先前宣王去镇国公府提亲,已然惊动了整个望城,是以这门亲事成了,也并未出乎人的意料。只是今儿宣王府浩浩荡荡去镇国公府下聘,这声势还是令人咂舌。而镇国公府本就是望城大户,如今唯一的嫡女嫁于宣王为妻,这地位自然跟着抬高了一截。只是这等福分,旁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乔氏瞧着送进门来的一箱箱聘礼,脸上洋溢不住愉悦的心情,暗道这女婿果真有诚意。 至于江妙,上辈子也经历过这种事儿。可那时她和陆行舟定亲,她心里没多大感觉,甚是连姑娘家要出嫁的喜悦,也是没有的。那时候她病怏怏的,其实根本就不想嫁人,省得拖累人,可她知道爹娘的担忧——爹娘希望她嫁个老实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且姑娘家总归是要嫁人的。 可现下不一样,她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定亲呢。 今儿也算是江妙的大日子。她特意穿了一身石榴红银丝牡丹团花褙子,娇美的脸颊,两侧还有些婴儿肥,却已经有了情窦初开的少女风韵了。 江妙红着脸,乖巧的站在自家娘亲的身边。 戚氏也为侄女感到高兴,笑笑道:“到底是王府,可真气派。咱们妙妙真是好福气。”戚氏觉得那宣王一表人才,脾气又好,瞧着架势,也是个会心疼人的。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的小侄女。 冯氏心下虽然不满,可面上还是跟着附和,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道:“可不是嘛,日后咱们妙妙可就是王妃了。” 宣王手握重权,能嫁给他当王妃,的确是一桩喜事儿。冯氏虽然想掺和,但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还是希望侄儿能够想开些。漂亮的姑娘哪里没有,何必一只守着这个?同宣王抢媳妇儿,那是疯了不成?冯氏觉得,她那个侄儿虽然风流,却也不是个傻的,应当晓得知难而退,不会再胡来。 江妙嘴角翘翘,发觉三个哥哥不在,走进里屋,瞅了瞅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三个哥哥。她大哥最好哄了,倒是不需她说些什么,反正她大嫂也是很赞同这门亲事的,至于她二哥和三哥嘛……这几日最难受的就是她三哥了。 她忙过去,朝着江承谚甜甜道:“三哥……” 江承谚努努嘴。没说话。那日他们一下学,刚回府就听到了宣王又来提亲的消息,原先还想着爹爹同他们一样立场坚定,断断不会答应的,自然也没多少惊讶,没想到那日竟留陆琉吃午膳了。这是什么意思,三兄弟最是明白不过了。 就这般将他们的宝贝妹妹许出去了,半点没有问过他们的意思,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他们才不肯! 江妙又耐心哄道:“三哥,好三哥……” 这会儿乔氏倒是进来了,瞧着江承谚这摆谱的样儿,嘟囔道:“德性,妙妙不用理你三哥。” 江承谚眉头直接皱成川字,委屈道:“爹,娘,你们太过分了,居然趁着怎么仨不在的时候同意了这门亲事。娘,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那宣王是个狼子野心的,先前对咱们客客气气的,不过就是为了娶妙妙。我觉得咱们妙妙能嫁一个比他好、比他老实的,反正他……我不放心。”说着,江承谚鼓了鼓腮帮子,一副说什么都没法接受这个妹夫的架势。 乔氏觉得自己简直将儿子给宠坏了,忙上前拧了一下江承谚的耳朵,听着他嗷嗷直叫,乔氏才道:“你对人家有偏见也就罢了,这门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我和你爹爹都满意。你当着你妹妹的面儿说这些,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她见儿子还要还嘴,便低声道,“……你以为你和萱表妹能顺顺利利定下来,被风光的赐婚,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 江承谚怔住,一时语塞,待明白自家娘亲的意思之后,仍旧嘴硬道:“可我也不能拿自己的妹妹换啊……” 乔氏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有资格换?人家还不稀罕呢,我可告诉你,日后见着你那妹夫,态度好些,别瞧着人家老实就欺负人家。” 江承谚瘪瘪嘴,暗道:那家伙哪里老实了? 可心里却有些不满,他妹妹还没嫁过去呢?娘就这么护着陆琉来了? 只是江承谚也是明事理的。他不满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那日的事情没同他们仨说就答应了。他们疼妹妹,爹娘也疼妹妹,答应这门亲事,自然是为了妹妹好。 乔氏出去后,江承谚才抬眸看着面前安静站着没说话的妹妹,暗暗责怪自己刚才的话太过分了。他这么说妹夫,妹妹心里肯定不好受。 呸呸呸,他瞎叫什么妹夫。 江承谚眉头一拧,对着自家妹妹柔声哄道:“妙妙,你三哥我只是一时气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其实……”他略略低头,叹气道,“你自己觉得好就好。” 江妙有些心疼,伸手揉了揉三哥的耳朵,乖巧道:“三哥别生气,若是三哥不喜欢,我就不嫁了。” 江承谚抬眸,顺口道:“好啊,那咱就不嫁了。” 啊?江妙怔了怔,傻愣愣的看着自家三哥。真不嫁啊? 这是江承谚才开怀大笑,轻轻捏了捏妹妹的脸颊,笑盈盈道:“逗你呢。” 真淘气。江妙笑得眉眼弯弯。 坐在旁边的江承让,看着自家宝贝妹妹,心下也是一番唏嘘,这不过定亲,他们三兄弟就一个个更丢了魂似的,若是出嫁了,还不知道是如何的场景呢。想着这儿,江承让侧头,伸手瞧瞧的捏住了边上妻子的小手。 宋鸾脸颊微红,羞赧的冲着他笑了笑。她原先以为,镇国公府和宁远侯府一样,规矩多,嫁过去,怕是要过得拘谨些。未料婆婆小姑子都待她极友善,夫君更是不必说了,对她视若珍宝。这厢看着兄妹感情极好的四人,宋鸾也有些羡慕,原来大户人家的兄妹,并非都是一个个人心隔肚皮互相算计的。 这么一来,素来矜持的宋鸾,也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家夫君的手。能嫁给他,何尝不是她的福气? 至于一直不说话的江承让,除却舍不得宝贝妹妹之外,也有些想念自己的未婚妻子。那小姑娘,和自己定亲的时候,是不是和他妹妹此刻这般欢喜。 定了亲的姑娘,自然就不好出府了。 因江妙日后要进的是王府,且一进去就是主持中馈的主母,是以乔氏要教闺女的东西太多了。虽说江妙前头有两个亲哥哥还没成亲,可三兄弟是一般年纪,都定亲了,这媳妇儿怕是这两年就得娶进来。若是顺利,今年年底,江承许就能娶媳妇儿了,那么明年上半年,江承谚的亲事也就快了。 这么一来,若是宣王府那边着急的话,怕是明年下半年,闺女就能出嫁了。 满打满算,顶多不过一年的时间。 这不算还好,一算乔氏当真有些舍不得。可舍不得又能如何?都答应了,早成亲晚成亲不都一样,且宣王这般的年纪,再拖个两三年,子嗣上也是说不过去的。正是年轻男子最血气方刚的年纪,乔氏还真担心,时间久了,一些个狂蜂浪蝶都围上去了,毕竟宣王府,哪个不想进? 江妙一整日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每日累得倒头就睡,倒是略微消瘦了些。 就这么一直到了九月中旬,江妙都没再同陆琉见过面。 这一个多月,江妙还是忙里抽空给陆琉缝了一件墨绿色绣竹纹袍子。她自认为针线活还过得去,之前不好给他做什么,如今他是她的未婚夫,她给他做身袍子,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她想亲手交给陆琉,看他的反应,这些日子没法出府,她便一直没机会将这外袍给送出去。 直到这一日,霍璇来信儿,让她进宫陪她说说话。 说起来,她这段日子太忙,倒是没机会进宫。虽然先前她和霍璇说过自己不喜欢霍砚,可转眼和陆琉定了亲,她面对霍璇时,还是有些尴尬的。只是——霍璇这么聪明,何尝不会想到这一点?既然她约了,那她没有理由不去。 江妙将这事儿同乔氏说了,乔氏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毕竟朱氏是朱氏,霍璇是霍璇,乔氏对霍璇,还是打从心底里喜欢的。 次日江妙就进了宫。 霍璇贵为皇后,自然住在坤和宫。宮婢将江妙领进去,江妙瞧着坐在主位之上,穿着华丽凤袍、头戴凤冠的美貌女子,才怔了怔,上前行礼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霍璇倒是笑笑,亲自走了过去,执起江妙的手,道:“你同本宫客气什么,来,过来一道坐。”霍璇拉着她一道坐在绸榻上,她含笑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道,“……瘦了些。定亲了,这段日子,你娘亲肯定逼着你学各种规矩吧。” 江妙抬眸,见霍璇笑得坦坦荡荡,她心里都是自在了些,点头道:“嗯。”她见霍璇面色红润,这气色倒是好,才微笑道,“皇后娘娘倒是丰腴了些,气色真好。”而且眉宇间也有了少妇的妩媚。 霍璇打趣儿道:“整日待在皇宫里,除却给母后请安,便是在坤和宫的院子里修剪花枝,浇浇水,能不胖吗?” 江妙心道:其实这也挺好的。不过,待明年卫宝铃进了宫,怕是没这么安静的日子过了。这么一来,江妙便觉着,若是卫宝铃不进宫,霍璇和景惠帝相敬如宾,倒也不错。 霍璇见她面色拘谨,便知二人除了身份的原因外,还因为别的。她想了想,直道:“妙妙,其实你不用心存愧疚的。说实话,宣王的确比我哥哥强多了,他既对你钟情,日后定然会好好待你。就算你当不了我的嫂子,咱们也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对不对?” 说开了,倒是比互相揣测好多了,江妙点头笑笑道:“嗯。” 之后霍璇同她说了一会儿话,谈得不过是这段日子她在宫里的过得如何如何。那景惠帝对霍璇还不错,在外人看来,这帝后二人,也算是新婚燕尔,甚是甜蜜。只是江妙看得出来,霍璇谈起景惠帝的时候,并未露出妻子对于夫君的娇羞,想来霍璇太理智,就算成了夫妻,也是打从心底里不喜欢景惠帝的。 临走前,霍璇还拉着江妙道:“你可得记着了,一定得抽空进来看我。”她将准备好的腰牌塞到了江妙的手里,“这个你拿着,下回你若是要进宫,有了这个,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江妙没拒绝,将要腰牌收下,道:“成,若是我有空,一定过来瞧瞧你,还给你带你最爱吃的果脯。” 见她应下了,霍璇才依依不舍的目送她远去。 江妙将腰牌给了宝巾收好,宝绿道:“姑娘,皇后娘娘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架子,待姑娘真好。”宝绿笑容洋溢,开心的很。能不开心吗?她家姑娘日后是宣王妃,如今又和皇后娘娘亲如姐妹,怕是放眼整个望城,都不敢有人欺负她家姑娘了。她们当下人的,也跟着长脸啊。 今儿见着霍璇,江妙的确是开心的。只是路过长廊时,江妙见迎面走来的碧衣姑娘,脸上的笑容才淡了淡,道:“薇姐姐。” 面前这位穿碧色凌霄花襦裙,梳着随云髻,清丽端庄的姑娘,便是平津侯二房嫡女霍薇。霍薇见着江妙,也有些惊讶,待想着江妙已同宣王定了亲,便很难在对她露出笑容来。说是嫉妒,自然是有的,可最多的,是羡慕。 霍薇多看了一眼,而后稍稍敛睫,表情有些疏离,道:“江妹妹。” 霍薇对她态度冷淡,江妙自然知道为何。她道:“薇姐姐是去看皇后娘娘吗?” 霍薇道:“嗯。江妹妹刚从坤和宫那边过来吧。”见江妙点头,霍薇又客客气气道,“那我就不送江妹妹了,先过去了。”说着,瞧她身子盈盈一福,步态从容的走了过去。 江妙倒是没抬放在心上。若是爱慕陆琉的每个姑娘,她都要记在心里头,想着法子应付,那她岂不是要累死了?上辈子霍薇为了陆琉迟迟未嫁,那是因为陆琉也一直未娶,尚能抱着希望。如今陆琉已经和她定亲了,便和上辈子不一样了。想来这霍薇的亲事,也会有所改变。 不过想着幼时霍薇待她关爱有加,江妙心里头若说没有半点不舒坦,便是骗人的。可她也不会大大方方把自己喜欢的男人让出去。陆琉是她的,这辈子是,她希望下辈子也是。她就是小气,谁给不给碰。 江妙刚回了镇国公府,长公主那儿便来了信,请她五日后一道去西山狩猎。 皇家每年都有狩猎比赛,一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都回去。收到了信儿,江妙在罗汉床上滚了两圈,将提陆琉缝制好的外袍拿了出来,捧在怀里嗅了嗅。 想到那日陆琉肯定会去,便冲着宝巾道:“……你去给长公主回话,我去的。” 章节目录 97|08 > 晋|江独家首发~ 北山宜踏青,西山宜狩猎。乐—文 五日后,镇国公府的马车便跟在浩浩荡荡的队伍后,一道随景惠帝去西山狩猎。 跟着前去的,自然不单单是江妙一人,还有江承让三兄弟。原本宋鸾也要去的,可因临时身子不适,便干脆留在府中,没有同行。这会儿江妙坐在马车内,撩起帘子看着边上骑在马儿上英姿勃发的哥哥们,一时心情大好。 不过—— 这回有哥哥们同行,她怕是没什么机会同陆琉接触了。可是那袍子,她想亲手送给他。 想到这里,江妙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说起来,这回狩猎也是一个机会,让哥哥们多了解了解陆琉。特别是她三哥,对陆琉的成见很深呢。 因要合群,镇国公府的马车自然行得慢了些,江妙悠闲的看了一会儿沿途的景致,之后觉得无趣,便随手拿起带来的游记翻了翻。不过这会儿她压根儿就看不下去,不消片刻,便抱着书籍靠在身后的蓝底白牡丹宫锦靠枕上睡着了。 马车内的宝巾和宝绿,瞧着自家姑娘睡得香甜,遂笑吟吟的相视一笑。宝巾小心翼翼将江妙怀里的书籍抽了出来,而后轻轻抖开一旁搁着的毯子,替自家姑娘盖上。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队伍才到了西山。 江妙踩着马凳,被江承谚扶下了马车。 西山这边,早有侍卫持着矛枪层层把手,至于帐篷,景惠帝也早就派人过来这儿扎营。不远处那个被小帐篷包围着的、明黄色的大帐篷,便是帝后临时住处。至于像镇国公府这种有头有脸的人家,这帐篷的规格也不会太寒碜。只是条件使然,自然没法同自家府上相比。 江妙随三个哥哥一道去自家的敞篷处,快要到时,瞧见不远处走来的男人,才眼眸一亮,嫣然一笑。 三兄弟自然也看见了。 除却有些小孩子气的江承谚,其余的两位皆上前行礼:“王爷。” 今儿陆琉不似往常那般锦衣华服,而是穿着一身便利的玄色骑马装,越发显得精神奕奕,俊美无双。他态度温和,道:“三位江公子不必多礼。这儿得住上几日,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本王,派人带个话就成。”说着,他朝着宣王府的帐篷处指了指。 江承谚抬眸看了看,瞧着眼前这位献殷勤的准妹夫,不由得蹙了蹙眉。依着他的身份,帐篷理当扎在景惠帝旁边,可这回竟离他们镇国公府的这般近。江承谚虽然看出了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临行前他娘亲特别交代过:人家客气,不许蹬鼻子上脸。江承谚也是委屈,说得好像他半点都不懂事似的。 他撇撇嘴,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陆琉朝着江承谚这边看来,道:“小事而已。”这才仿佛是刚刚瞧见江承谚身后的小姑娘一般,温和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先前分明那般亲近过,如今多日未见,单单是四目相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江妙也觉得自己矫情,可定了亲,好像的确有些不一样了。她嘴角一翘,略略垂了眼。 因适才江妙在马车上睡了小半个时辰,这会儿休息得当,脸颊还有些红扑扑的,她本就年轻,此刻水嫩的犹如夏日刚刚从翠绿树枝上摘下的蜜桃,鲜嫩的令人想狠狠咬上一口,让甜美的汁水肆意迸溅。 小姑娘浓密纤长的眼睫覆下,像两把小扇子似的,稍稍遮住了水色潋滟的眼波。且今日她是精心打扮的,身上穿着比平日利索的浅粉绣竹叶梅花领褙子,手腕处系着同色的衣带,这般俏丽活泼的打扮,使得她越发的明媚惹眼。 江承让将右手虚虚握成拳,置于嘴边,轻轻咳了一声。 陆琉这才回神,道:“那本王先去忙了。” 一听他走了,江妙才抬起眼,巴巴的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有些遗憾。这副小模样,要多不争气就有多不争气。之后却被江承谚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道:“有什么好看的?有你三哥我好看吗?” 江妙吃痛捂着额头,努努嘴,心道陆琉的确生得好看啊。不过嘴上却得说着讨好三哥的话,弯着眼眸,谄媚道:“自然是三哥最好看了。” 她若是说了陆琉好看,下回三哥瞧见陆琉,还不给陆琉摆脸色看呐。这么一来,江妙越发觉得自己这位未婚夫君太过可怜,应付完她难伺候的爹爹还不够,完了还得伺候这三个小的。 皆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自有它的道理在。 果然,江承谚满意的环着双臂,得意的笑了笑。 江妙简直拿这位幼稚的三哥没辙。 江妙进了自己的帐篷休息,宝绿过来道:“姑娘,方才薛姑娘身边的丫鬟同奴婢说,薛姑娘待会儿就过来。”薛今月日后是长公主的小姑子,这回一道受邀前来,自然不是件稀奇的事儿。她点点头,朝着宝绿道,“嗯,我知道了。那你多准备些今月爱吃的点心。” 宝绿晓得薛今月的口味,听点点头,这才下去准备了。 江妙瞧着帐篷内的一应区全,虽然没法同府中相提并论,却也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很满意。她趴在榻上休息了片刻,待宝绿的糕点都准备好了,见薛今月还未过来,倒是奇怪了,遂起身对着宝绿道:“你过去瞧瞧吧。” 这厢薛今月自派了丫鬟传话后,没有多加磨蹭,立马朝着镇国公府的帐篷走去。 只是她晓得会遇见江承许,越发注重自己的穿着仪态,心下自然又是紧张又有些期盼。奈何她刚踏进镇国公府帐篷所在地,经过一处帐篷,便见里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牢牢的捂住了她嘴,而后一手揽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拖了进去。 薛今月胆子小,一时没想这么多,都快吓哭了。反应过来后,便是下狠嘴朝着捂在她脸上的大手咬去,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却听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是我。” 嗯?薛今月泫然欲泣,表情倏然一顿,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之后被身后的男人转过身去。她抬眸看着他,没有惊喜,只哭嚷着怨道:“二表哥,你……”她想说不想理他了,可到底狠不下心,只气鼓鼓的准备出去。可男人的手臂牢牢的锢着她,说什么都不肯放她走。 薛今月急了,小声嘟囔道,“我丫鬟还在外头呢?” 江承许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这不是没进来吗?” 听了他的话,薛今月登时明白了,心里生气,却胆小不敢骂他,只能委屈道:“二表哥吓着我了……”她虽比江妙年纪略大些,可这胆子却是几个小姑娘中最小的,也是最单纯天真的,这会儿眼眶红红的,像只受了惊的兔儿,怪招人心疼的。 江承许素来冷漠,可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还是心软的。他凑下去亲亲她的眼睛,见她要躲开,便眉头一拧,下意识托着她的后脑勺,狠狠的亲她。只是到底还是不够狠心,见她委屈的呜咽,亲吻的动作自然也放温和了些,到了最后,原是受惊抵抗的小姑娘,也因为他的温柔,下意识的抬手环着男人的身体,抬头迎合。 薛今月羞得脸颊滚烫,小声提醒道:“妙妙在等我了。” 江承许“嗯”了一声,而后轻轻啄了一下被他吻得微肿的唇瓣,抵着她的额头。薛今月一双泛着水色的眼儿怯怯的略略一抬,待对上男人幽沉的黑眸,登时羞赧一敛。依着前几回,她晓得二表哥喜欢她乖乖听话,便没有怎么反抗。果然,她乖了,他就是松手了。 薛今月低头,看着身上被揉的皱巴巴的衣裳,胸口处也……她脸颊红得几欲滴血,越发觉得他得寸进尺了起来。可偏生他有这么多歪理,将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就仗着她笨嘛。 薛今月是个不记仇的,见他帮自己整理衣裳,心里便没有这么恼他了,待他的手碰到她胸口处的衣裳作势欲整理,才忙退了两步,弱弱道:“我,我自己来。”这地方,可不许再让他碰了! 整理好了,便逃一般的跑了出去,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连自己贴身丫鬟的脸都不敢看了,脸颊通红的进了江妙的帐篷。 江妙还让宝绿去瞧瞧呢,未料她过来了。她赶忙起身,招呼她过来坐,走近些,见薛今月脸颊红红的,嘴唇也有些微肿。江妙并非是个无知的小姑娘,且她自己也经历过,自然晓得这是怎么回事,遂悄悄凑过去,小声问道:“你……见过我二哥了?” 薛今月一怔,之后才委屈道:“我再也不要理他了。”见江妙捂嘴直笑,她越发觉得羞赧,“你和你二哥一样坏,就会欺负我。” 她哪敢啊?江妙也不笑话她了。反正二人都快成亲了。他二哥一直没机会同今月见面,这回终于见着了,难保有些激动。不过幸亏她一做完坏事就来找她了,顶着这么一张脸,傻子都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江妙忙让宝绿准备热水,让薛今月洗了脸,再重新上妆,只是这唇瓣的颜色比先前略深了些,江妙便给她抹了淡些的口脂,瞧着水水嫩嫩的,倒是看不出端倪来。 收拾完了,江妙同薛今月才一道出去走走。 却见乔元宝也来了。 江妙细细一瞧,觉着她这位胖表弟仿佛比之前显得更珠圆玉润些了,暗道:再这样胖下去可不成呐。 可乔元宝却不自知。先前他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进宫和瑞王玩儿,可瑞王宫殿里的厨房,做出的糕点太好吃,乔元宝是个嘴馋的,一来二去,便也挺喜欢进宫去玩儿的。今日来西山狩猎,瑞王自然要来的,他来之前,习惯性跑了一回乔府,叫上了乔元宝。乔元宝觉着有趣,才勉强点头跟着来。 江妙同薛今月朝着乔元宝身旁的瑞王行了礼。 不过这位素来嚣张跋扈的瑞王殿下,如今却异常的平易近人,跟着乔元宝甜甜的喊道:“江姐姐,薛姐姐。” 薛今月只听说过瑞王脾气不好,是个混世小魔王,可这回瞧着,这位眉目清朗的小少年,虽然身在皇家,却活泼可爱、笑容灿烂,委实招人喜欢。又见瑞王从拴在腰上的锦袋中拿出一块枣泥糕给她,便笑笑接过。 心道:传果真不能信,随身带糕点的小少年,能乖张到哪里去啊? 乔元宝对着江妙道:“小表姐,阿惇答应我,这回要送一只小鹿给我。等元宝也有了小鹿,就不用羡慕小表姐了。”因为有小鹿,他才肯来的。 江妙一时倒是没有反应过来,之后才知道她胖表弟口中的“阿惇”就是面前的瑞王,陆惇正是瑞王的大名呀。未料两人的关系当真是如兄弟般。江妙也为胖表弟感到高兴,毕竟她胖表弟身边没有真心的朋友,要不然从小到大也不会一直缠着她。 却见瑞王道:“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只大老虎也成。” 大老虎。乔元宝转了转水亮亮的大眼睛,以前他喜欢大老虎,可现在他喜欢小表姐家养的小鹿啊。他板着脸道:“不,我就要小鹿。” 瑞王半点未生气,笑眯眯道:“好,小鹿就小鹿。我堂兄可厉害了,我待会儿同他说,让他给你弄只小鹿来。” 乔元宝这才眉眼含笑。 不远处正出帐篷散步的卫宝铃,看着前头有说有笑的四人,倒是微微眯了眯眼。 卫宝铃身边,穿着碧色襦裙,眉宇骄纵的小姑娘,则是陆玲珑。陆玲珑顺着卫宝铃的目光一瞧,这才轻轻“嗤”了一声,道:“宝铃,你瞧,这江妙可真厉害。不但同我三叔定了亲,和瑞王的关系也这么好。” 江妙和宣王定亲一事,卫宝铃也惊讶了许久。可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宣王的确待江妙有些特殊。可那时候江妙还是个小女娃啊,生得又胖,根本不及她半分可爱聪慧。 她本就讨厌江妙,又因江妙和霍璇的关系好,她更加是喜欢不起来的。可眼下,一个成了皇后,一个即将要成为宣王妃,而她却…… 卫宝铃神色暗淡了些。 宫里头的事儿,她也是知道一些的。表哥待霍璇极好,据说是相敬如宾,恩爱甜蜜。一想到她表哥和霍璇同床共枕,她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而她表哥已经很久没来找过她了,这会西山狩猎是个好机会,他这么喜欢她,肯定会来找她的。 这般想着,卫宝铃朝着不远处华贵精致、重兵把守的帝后帐篷瞧了瞧。 陆玲珑说这话,是想让卫宝铃跟着附和她,未料她竟像个哑巴似的,当真是无趣。陆玲珑撇撇嘴,见她朝着帝后帐篷看,心下便哼哼道:平日里嚣张个什么劲儿呢,眼下皇上新婚燕尔,哪有工夫看你这张如丧考妣的脸啊? 西山狩猎的头一日,倒是没什么活动,见过了景惠帝和皇后之后,便各自回帐篷休息,好好准备,等明日大干一场。 晚上江妙睡在榻上,因在外头,饶是寝衣,也穿得严严实实的。她和陆琉两月未见,依着陆琉的性子,今晚兴许会过来找她。虽然江妙知道这样不好,可到底太想他,也就顾不上礼数不礼数的了。她特意穿了一身自己最喜欢的寝衣,洗得香喷喷的,窝在榻上,未料二更都过了,陆琉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江妙心下懊恼不已。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傻乎乎的,就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心有灵犀,奈何她喜欢的,却是个榆木疙瘩,半点不解风情。 江妙蹙眉,叹了一口气。 外头睡着的宝巾倒是进来了,小声问道:“姑娘还没睡呢?可要喝水?” 江妙要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下,一股脑儿将心里头的怒火浇熄,然后将锦被一扯,盖过脑袋,倒头就睡。 次日早晨,外头早就热热闹闹的。年轻的小姑娘自然是朝气蓬勃,就算昨夜睡得迟了些,今早起来照样神清气爽、面色红润。洗漱梳妆后,江妙才出去用早膳。 丫鬟们将早膳早就准备好了,都是江妙平日爱吃的。 宝绿笑盈盈道:“姑娘,这是宣王刚才派人送来的,据说是今天早晨才刚打的野味儿。” 江妙瞅了瞅面前这盘外酥里嫩的兔子肉,有些馋,可心里却气着呢,口是心非道:“大清早的,谁要吃这么油腻腻的?” 咦?宝绿笑容一敛,瞅瞅自家姑娘的脸色,昨儿见着宣王,还一副害羞的模样呢,怎么今儿就恼上了。她想不通,却也不想让自家姑娘生气,便伸手去端,道:“那奴婢就拿下去了。” “……别。”见宝绿真的作势要去端,江妙才立马制止,不舍道,“放着吧。”这么早出去猎来的,怕是昨夜没睡多久吧。若是不吃,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思? 这么一来,江妙便拿着筷子夹了一块,只觉得这兔肉鲜香爽嫩,油滋滋的,美味极了,自是忍不住大快朵颐,吃的小嘴油亮。 卫宝铃打扮妥当坐在帐篷内,瞧丫鬟琵琶进来,才急急问道:“表哥怎么说?” 琵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姑娘,皇上说……说他不方便过来。还让姑娘日后别再捎信,这样对姑娘的名声不好。皇上还说,她一有时间,就会过来找姑娘的。” 卫宝铃脸色一僵,气得死死的咬着唇。他不肯来。 以前只要她想他了,不管政务再如何的繁忙,他都会过来的。除却生气之外,卫宝铃心里更是担忧。离她入宫还有小半年的时间,若是这小半年之内,表哥被霍璇勾了去,那她该如何是好?不成,她得想想法子。 卫宝铃整理好情绪,重新梳妆一番。这才出了帐篷。 见身旁有不少人发出赞叹声,卫宝铃还以为是因为她,不由得红了红脸,嘴角也翘了翘,腰杆也挺直了些。 之后才知不是。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见不远处的草地上,骑着马儿的明媚少女,穿着一身枣红色的骑马装,腰间系着掺金珠线穗子宫绦,一头乌发高高挽起,用圆润饱满光泽熠熠的珍珠发冠固定着。少女笑容甜美,眉眼如画,嫩生生的脸颊肤若凝脂,且骑术熟练,当真是个俏丽活泼的小美人儿。 见这少女的身后,并排跟着三个样貌俊美、有七八分像的年轻男子。 这般养眼的画面,也难怪众人挪不开眼了。 光彩被人夺走,卫宝铃花容失色,登时就笑不出来了。 而江妙这会儿踩着鹿皮小靴,对着身后的三个哥哥道:“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自己去林子里狩猎啊,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江承谚溜着马儿慢悠悠走到妹妹的身旁,道:“不成。娘说过了,让我们仨好好守着你。” 江妙心下嘀咕:她娘亲的确交代过,却也没让他们寸步不离啊。 可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跟着就跟着吧,反正……就算不跟着,陆琉也不会来找她。 章节目录 98|08 > 第098章: 内容提要:二更见人心。m.乐文移动网 晋|江独家首发~ 果真,因她三个哥哥看得严,一直到了狩猎的最后一晚,她都没机会同陆琉说上话。因是最后一晚,外头自然热闹了些。小姑娘们围成一圈说着话,贵族子弟们也各自围成圈,在不远处围着篝火烤着野味儿。 江妙同薛今月,还有三兄弟,及乔元宝和瑞王,围成圈坐着吃烤肉。 乔元宝得了一头小鹿,正开心着呢,同瑞王二人一道喂着小鹿吃草。 江承许性子安静,可无论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这会儿烤着肥美的野兔。俩小姑娘瞧着被烤的香喷喷的滋作响的烤肉,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江承许看了一眼,目光多了几分柔情,淡淡道:“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一时薛今月看江承许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崇拜。 江承许自然是注意到了,却没多看她,只嘴角稍稍一弯,安安静静的给这俩馋嘴的小姑娘烤兔子肉。 这时,长公主才过来,嚷嚷道:“这烤肉可真香啊,本宫可以坐这儿吗?” 见是长公主,众人起身便要行礼。长公主挥挥手,甚是随意道:“不必多礼,反正咱们日后都是一家人。”她俏皮的眨眨眼,道,“不介意吧?” 江承让客气道:“自然不介意,长公主不嫌弃就好。” 长公主笑着点头,才冲着身后之人道:“堂兄,赶紧过来。” 一听是陆琉,原是蔫蔫儿的江妙才下意识抬起了眼,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过来的陆琉。见陆琉缓步过来,忍不住暗暗窃喜。 陆琉倒是客气,拱了拱手,略略掀袍,在江承谚的身旁坐了下来。他见江承谚绷着脸拨弄着烤架上的半只羊,道:“要不本王来吧?” 江承谚正好觉得无趣,瞧着陆琉喜欢,干脆将活儿扔给了他:“成,那就麻烦王爷了。”他爱做,那就让他做好了。 江妙原以为,像陆琉这种养尊处优的王爷,就算是烤肉,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想来是不擅长这个的。可接下来,她见他动作熟稔,这羊肉被他烤得香喷喷的,受热均匀,金黄酥脆,竟比她三哥烤得还要香。 一时江妙也像方才今月看她二哥时的那般,眼眸晶亮、满是崇拜的看着这个男人。 烤完了,陆琉便挨个儿分给大家。 因着今日的气氛,江妙倒是半分没有拘谨。羊肉最好吃的部分便是羊腩,羊腩皮爽而酥,肉肥味美,嫩而不腻,吃了一会儿,江妙便吃得小嘴油亮,肚子鼓鼓的。 男人们吃着羊肉喝着烈酒,小姑娘们嚷嚷着也想喝,可这会儿四个男人倒是统一了战线,不许姑娘家喝酒,只让丫鬟端了热羊奶来。 江妙喝着热羊奶,虽然不满,可见陆琉和她哥哥们又说又笑,心下却是宽慰了许多。像是感应到她似的,陆琉忽然就看了她一眼。 被逮了个正着,江妙略微低头,继续喝羊奶。 陆琉见小姑娘乖巧的喝着羊奶,嘴巴边沿一圈白白的,越瞧越可爱,喝完了,伸出小舌头添了一圈,更是无意识勾得他眼眸一深,急忙错开眼来。 最后一日最是尽兴,江妙回帐篷后,便累得不行了。半夜迷迷糊糊的,江妙睁开眼,看着榻边黑漆漆的人影,这才吓了一跳。她攥紧被子,睡眼惺忪的嘟囔道:“你……怎么来了?” 陆琉挨着她的身子坐下,道:“这几日没机会来看你,若是今晚再不来,怕是又得两个月见不着了。” 还说呢。江妙的确想他,大方的将身子挪进去一些。 这意思是最明白不过了。陆琉不傻,怔了怔,就忙脱了靴上去。他伸手要抱她,却被她躲过去了。 江妙道:“就坐着说说话,不许胡来。” 陆琉笑笑,从身后拿出一个酒囊来。江妙好奇的眨眨眼,而后兴奋的拿了过来,打开塞子闻了闻。这酒极烈,怪不得方才哥哥们和陆琉都不肯给她喝了。怎么这会儿……她疑惑的看他,却听陆琉道,“只能尝一小口。” 好嘛,一口就一口。 “嗯。”江妙兴奋的点头,将嘴凑过去,尝了一小口,之后一张小脸就拧了起来。 陆琉低低的笑着,道:“如何?” 江妙赶紧将塞子塞上还给了他,满脸嫌弃道:“辣。”她平日至多喝果酒,姑娘家喝得果酒味道甘甜,压根儿没多少酒味,如今和这烈酒相比,俨然不能称之为酒了。只是陆琉这般贴心,倒是令江妙心情舒缓了些。 她大方的将藏在枕头边的包裹拿了出来,道,“喏,给你的。” 陆琉接过,摸了摸,便知是衣裳之类的,忙含笑,拿出来试了试。袍子很贴身,颜色和样式都是按照他平日所穿的。先前他是见识过她的手艺的,这会儿还是觉得惊喜。 江妙见他喜欢,才自豪道:“我做得好不好?” “……好。”陆琉俯身抵着她的额头,呼出的热气徐徐吹到她的脸上。江妙被挠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可双手却下意识的抱紧了他。 陆琉是男人,心爱的小姑娘投怀送抱,若是半点表示都没有,那便是骗人的。他逮着她的唇就用力的吻了下去,唇舌纠缠了许久,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他哑声道:“本王得走了。”他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 江妙自然感受到了他那处的异样,羞得脸颊通红,忙催促道:“赶紧走吧,别让人看见了。”反正袍子送出去的,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可不能多待了。 他点头说好,又不舍的在她嘴上亲了两下,才转身走了。 江妙在榻上坐了一会儿,听到外头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而后将脑袋埋进被窝里。小身子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乐呵了半天,才沉沉的睡去。 次日狩猎结束,同行的队伍随着景惠帝回去。 江妙正欲上镇国公府的马车,却见皇后身边伺候的宮婢走了过来,朝着她行礼,含笑道:“江姑娘,皇后娘娘嫌闷,希望江姑娘上马车,陪皇后娘娘说说话儿。” 江妙同皇后的关系不一般,在场之人大多是知道的,这会儿皇后身边的宮婢亲自来请,俨然是视她如亲姐妹的架势。一些心性狭隘的同行贵女,瞧着这般情形,倒是露出了几分嫉妒。暗道这江妙年纪小小的,本事倒是不小。 江妙倒是没多想,只是觉得有些不妥。可这宮婢再三相邀,江妙也没辙,只能过去,上了霍璇的马车。 撩起金丝绣凤凰的帘子,见里头露出一张娇俏可人的脸来,朝着她招招手,道:“妙妙,上来吧。” 江妙点头,提着裙摆踩着马凳上去。 而这头,景惠帝一上马车,便瞧着里头面容俏丽、眉目天真的小姑娘,登时一怔。他不知卫宝铃为何忽然会出现在马车上,可此刻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待帘子放下,才冲着卫宝铃道:“宝铃,你怎么……你这是胡闹。赶紧下去,若是是被人瞧见了,你的名声……” 卫宝铃却是不管。这回她来西山,本就是想见见他,未料竟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见景惠帝拧眉,卫宝铃咬着唇,大眼睛噙着泪水,委屈道:“若是我这会儿下去,才是不要名声了。表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景惠帝拿她没辙,却也明白,眼下实在不宜送她下去。他叹气道:“怎么会?只是——”想到自己的皇后,景惠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了。他看着面前娇娇柔柔的小表妹,道,“你是怎么上来的?” 卫宝铃笑盈盈道:“我一大早就躲在里面了。“ 景惠帝到底是心软,见她笑得开心,自然也不敢太过苛责,只脑海之中想着法子,该如何将她送回去,不被人瞧见。 卫宝铃见景惠帝表情凝重,越发担忧了起来,一时安安静静没再说话。 下山时,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不过一会儿,便下起了滂沱大雨。原是修整得平坦的道路,经过雨水的冲刷,自然变得泥泞了起来。坐在马车内的江妙,下意识打开帘子瞧了瞧,看着前头骑在马上的陆琉,此刻也戴上了蓑衣斗笠。 霍璇以为她担忧,便安抚道:“放心,很快就下山了。累了这么多天,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江妙点头“嗯”了一声,心下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见霍璇亲自给她倒茶,便接了过来,道:“谢谢。”便捧着热茶喝了起来。 喝了热茶,身子暖了些,心里也稍稍舒坦了些。 雨越下越大。 队伍行至半山腰,马儿忽然发出嘶鸣声,引得众人齐齐去看。却见皇后乘坐的马车仿佛是受了惊,那马儿疯了一般的发起狂来,在山路上胡乱冲撞。周围的侍卫大惊,忙上前去阻止,有几个上前的侍卫被马儿用脑袋一顶,狠狠的撞到在地。驾车的车夫被摔了下来,见马儿横冲直撞,直直的撞上了行驶在前面的景惠帝的马车。 两车相撞,本就道路湿滑,这么一来,两辆马车竟齐齐朝着路边倒去,一道滚下了山坡…… 众人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陆琉骑在马上,也是始料未及,忙发号施令,命御林军赶紧下去寻,自己也跳下了马车,面色凝重。 这时,江妙身边的丫鬟宝巾宝绿才自后头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冲着陆琉道:“王爷,姑娘她……她在皇后娘娘的马车里。” 树丛中布满荆棘,泥泞不堪。依稀能瞧见一块大石头旁的草丛里,躺着两个姑娘。 江妙动了动身子,觉得浑身酸痛,快要散架一般。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这才蓦得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姑娘,着急的拍着她的脸:“璇姐姐,璇姐姐。” 马车滚落下来时,是霍璇一把抱住了她,紧紧护着她。是以江妙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小腿处隐隐有些疼,她低头一看,见裙子被荆棘划破了,小腿撕出了一道口子,倒是不深。 江妙抱着霍璇唤了唤,待她慢悠悠睁开眼睛,才喜极而泣道:“璇姐姐,你总算醒了。” 霍璇的外伤自然比江妙重些,目下脸色也不大好。江妙见她唇色发紫,便知不能再这般淋雨了,忙将她扶了起来,让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心下着急,却只能努力镇定道:“璇姐姐,你先撑一会儿。”她也冻得瑟瑟发抖,可目下只能等着有人寻到他们。她朝着上头喊了喊,发觉没有什么人,便担忧着会不会是寻错了。 这时,江妙看着不远处站起来的男人,这才惊喜道:“皇上。” 是景惠帝。 马车落下去的时候,江妙依稀听到众人喊景惠帝的名字,想来是景惠帝的马车一道落了下来。她见霍璇身子虚弱,此刻也顾不得礼数,朝着景惠帝招手道:“皇上,皇后娘娘在这里。” 景惠帝自然听到了。他瞧着江妙身旁的霍璇,登时一颗心揪了起来,待打算过去找她时,突然想到看到了躺在草丛中的姑娘,忙过去将人抱了起来:“宝铃,宝铃。” 卫宝铃吓得魂都没了,目下悠悠醒来,看着景惠帝的脸,哪里还顾及姑娘家的矜持,忙一把将他抱住,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抽泣个不停,身子弱弱的颤了起来。 景惠帝知道她当真是吓坏了,心疼得厉害,忙用力将她抱住,柔声安抚道:“别怕,堂兄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别怕……” 江妙见景惠帝分明看到了他们,却磨磨蹭蹭没过来,一时担忧还以为景惠帝受了重伤,忙扶着霍璇走了过去。 一过去,见景惠帝温柔的安抚着怀里如受伤的兽般的姑娘,登时心都凉了半截儿。 这姑娘虽未露脸,可是谁,她自然是清楚的。 看到这里,江妙下意识瞧了瞧身旁的霍璇,见她表情淡淡,仿佛丝毫都不在意。 她还以为景惠帝虽然糊涂,却不是个荒唐的,可今日……他竟然同卫宝铃同一马车!虽说卫宝铃明年是要进宫的,可到底还没名分。 景惠帝轻轻拍着怀里姑娘的背脊,抬头看了站在面前的二人,担忧问霍璇:“皇后没事吧?” 霍璇淡淡道:“臣妾无碍。”她看了卫宝铃一眼,道,“倒是卫姑娘,有些吓到了。” 景惠帝虽然心虚,可此刻也是真心疼爱卫宝铃的。他低声哄了几句,而后干脆将人打横抱起,道:“堂兄他们很快会找到我们,只是这里雨太大,我们得避一避。”景惠帝在路上留下痕迹,之后带着三个小姑娘,安置在了不远处的山洞里。 若是陆琉等人能找到这儿,看着这些标记,自然会第一时间找到他们。 山洞里生了火,江妙和霍璇坐在火堆旁,而另一边,卫宝铃紧紧的靠在景惠帝的怀里,怕得不得了。卫宝铃眼眸一抬,看着对面的霍璇,心下却是有些窃喜。原先她以为,表哥对霍璇有些动心,可如今在这紧要关头,表哥只担心她一人。这么一来,卫宝铃就觉得得意极了。 不管何时何地,表哥最在意的就是她。 其实方才摔下去的时候,景惠帝将卫宝铃护得牢牢的,待摔落在地时,二人才分开,是以卫宝铃浑身上下只有小许擦伤,算是四人中伤势最轻的。可刚才被吓到了,也是真的。这会儿虽然缓过来了,可她晓得姑娘家柔弱些,才招人心疼,而且表哥若是知晓她没事了,怕是要去关心霍璇了。这个,她自然是不肯的。 这么一来,卫宝铃眼眸微微一闭,之后悠悠喊道:“表哥……” 景惠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别怕。” 卫宝铃重重点了点头,虚弱的睁开眼,朝着他笑了笑,乖巧道:“有表哥在,我就不怕。” 这等患难与共的场景,落得江妙的眼里,简直不想多看一眼。 景惠帝半搂着怀里的卫宝铃,见她脸色有好转,便松了一口气。之后他抬眼看去,见霍璇身子虚弱,本是想过去问问的,奈何怀里这个太害怕,死死的抱着他不肯撒手。他叹了一口气。他素来疼爱小表妹,虽和霍璇是夫妻。 在生死关头,可两人中若是要选一个,只能选前者。 山洞本就潮湿,容易滋生蛇虫。正当景惠帝出神之际,有一条泛青的蛇正吐着信子朝着卫宝铃爬来。待蛇堪堪要咬上卫宝铃的小腿时,景惠帝急忙反应过来将蛇握住,狠狠的甩了出去。 蛇极快的钻入山壁的洞中,动了动尾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景惠倒抽了一口凉气,略微一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臂处,已然被方才的蛇咬了一口。 卫宝铃这才坐了起来,看着景惠帝手臂处的伤口,着急得快哭了出来,道:“表哥……” 景惠帝只觉得浑身冒冷汗,头晕目眩,神志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瞧着这般突然情况,霍璇和江妙忙走了过去。江妙看着景惠帝手臂上的咬痕,又见卫宝铃梨花带雨的模样,便道:“这是竹叶青,被咬上一口,若是不及时施救,怕是性命难保。” 卫宝铃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哪里懂这些医理,忙抬起头,满脸泪痕的看着江妙,道:“那你还不赶紧想法子救救表哥。他是大梁的皇上,不能有事。”他若是死了,她怎么当宠妃,怎么当皇后? 见卫宝铃情深意切,江妙却不疾不徐道:“自然有法子可解,其实很简单……”她看着卫宝铃,道,“只要有人将伤口处的毒汁吸出来便成。方才皇上是为了救卫姑娘,卫姑娘同皇上感情深厚,定然可以为皇上去死吧……你都说了,这可是大梁的皇上。” 吸出来?卫宝铃愣住了,她不傻,看着此刻景惠帝这般的表情,便知这蛇毒极为剧烈。若是她替他吸了,那她不就没命了。 她可不想死啊…… 江妙见她害怕,又道:“卫姑娘别再犹豫了。若是再不替皇上吸出来,怕是性命难保。” 哪知卫宝铃并未低头去吸,而是忽然抬眸看着江妙,眼神凌厉道:“我是日后的皇妃,这里就属你的身份最低,你的命最贱,自然得由你替表哥吸出来。” 啧啧。果真,到了紧要关头,才能看出人心。江妙晓得卫宝铃是个无耻的,未料她竟然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正当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霍璇,才上前几步,缓缓蹲了下来,颤颤巍巍抬手,抚着景惠帝的手臂。 瞧着霍璇的举止,江妙立马意识到了,忙道:“璇姐姐!” 霍璇没应。她生得清丽,身子素来健康,如今这般羸弱病态,倒是比之惹人怜爱多了。她稍稍敛睫,未看景惠帝震惊的眼神,只淡淡道:“皇上,臣妾若是死了,你能答应臣妾,念在臣妾的份上,日后对平津侯府多多照拂,算是替臣妾照顾家人。”’ 景惠帝翕了翕唇,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喃喃道:“阿璇……” 霍璇面容平静道:“那臣妾当是皇上答应了。”说完,便毫不犹豫的低头,将嘴对准景惠帝手腕处的咬痕,用力将里边的毒汁吸出来。 章节目录 99|09 > 晋|江独家首发~ 霍璇能为景惠帝吸出毒汁,在卫宝铃看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首发哦亲她巴巴的看着霍璇为景惠帝吸出一口,面上虽然惊讶,心下却早已是欣喜不已,觉得这霍璇当真是傻透了。 却见边上的江妙一下子将霍璇拉到了身旁。 卫宝铃忙扶着景惠帝,抬头道:“江妙,你这是做什么!”她知道江妙和霍璇是好姐妹,可毕竟她表哥的命最珍贵,且霍璇也是心甘情愿的。 霍璇虚弱的喘着气,也道:“妙妙,你不用……” 江妙立马解释道:“璇姐姐放心,方才那条不过是绿锦蛇,无毒的。”绿锦蛇和竹叶青生有些像,可竹叶青的尾巴大多呈红色,且毒性剧烈,可绿锦蛇却恰恰相反。 霍璇怔了怔,目光一垂,复而抬眸对着江妙的眼睛,问道:“妙妙,你确定吗?” “……嗯。”江妙旋即点头。她用指尖擦了擦霍璇唇边沾着的血,将血给她看,“璇姐姐你看,若当真是有毒,这会儿你吸出来的血颜色不会这么鲜艳。你放心,皇上没事。” 景惠帝没事,霍璇便松了一口气。却见卫宝铃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对江妙道:“那你先前为何骗我,为何说——” 亏她还有脸说!江妙小心翼翼扶着霍璇起来,瞧着卫宝铃身旁的景惠帝,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脸色还是很难看。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卫宝铃毫发无损,定然是景惠帝护着她的,肯定是受了一些伤的。也是,景惠帝这么宝贝他的小表妹,怕是为她去死都愿意。 江妙用帕子擦着霍璇的唇角,淡淡道:“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吓唬吓唬你罢了。卫姑娘,你同皇上感情深厚,我自然以为,若是皇上重了剧毒,需要一命换一命,你肯定会奋不顾身救他的……只是没想到,到了最后关头,却是璇姐姐……” 说到这里,卫宝铃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她死死的咬着唇,先前只想着若是霍璇为表哥吸了毒汁以命换命,那日后霍璇的皇后之位,就是她的了。未料竟是江妙存心戏弄她。可刚才……大家都是信以为真的,霍璇肯为表哥付出生命,也是真真切切的。 想到这儿,卫宝铃暗道不妙,袖中的手便攥紧了几分。若是方才她舍命救表哥,表哥对她的爱意肯定更深,可这回是霍璇…… 卫宝铃最了解景惠帝,晓得景惠帝是个容易感动的。 虽然失态发展到这里,对她不利,可她……卫宝铃翕了翕唇,声音弱弱的对景惠帝道:“表哥,我……” 江妙道:“卫姑娘还是赶紧替皇上找水清洗包扎一下吧,虽然没毒,却也得清理清理。” 能替表哥做事,卫宝铃自然也没有再和江妙争论什么,反正这个梁子,他们是结下了。卫宝铃扶着景惠帝起来,晓得方才他们进来的时候,外边有条清澈的溪流,便领着景惠帝去清洗。 景惠帝的脸色好了些,只是一直没说话,待路过霍璇这儿时,才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卫宝铃眼在眼里,气得发慌,可嘴里只能温声细语道:“表哥,咱们赶紧过去吧。” 景惠帝瞧着霍璇并没有看他,心下未免有些失落。其实,他刚才也是出乎意料,若非江妙将她拉过去,他也会推开她的。她是个好姑娘,没必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听到卫宝铃的声音,景惠帝才回神,轻轻点了点头,跟着一道出去了。 讨厌的人走了,江妙紧蹙的眉头才舒展了开来。她关切的看着霍璇,埋怨道:“璇姐姐,你怎么这么傻?若是……”她眼眶一热,登时说不出话来。在她看来,景惠帝的命远远没有霍璇来得宝贵。 霍璇缓缓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相互搀扶的二人,苍白的小脸表情淡然,才小声道:“就当我糊涂吧。此事,别再提了。” 这会儿江妙自然顺着她的意,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霍璇侧过头,瞧着身边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心下却有些内疚。她不想告诉她,其实她知道那蛇没毒。可若是她说了,怕是会影响她对自己的看法。进宫才数月,竟学会了揣测人心、勾心斗角。以她善良直率的性子,怕是越发不会同她往来了。可她想珍惜这个好姐妹。 霍璇紧紧握着她的手,保证道:“妙妙,你放心,不会有下一回了。” 她到底太过聪明,知道自己在意什么。江妙鼻尖一酸,眼眶有些温温热热的,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道:“那就好。” 其实她也明白,霍璇和景惠帝已经成了夫妻,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哪怕知道景惠帝心里只有卫宝铃,可这感情之事,岂是说控制就控制的?虽说她存着私心,不想霍璇喜欢上景惠帝,可这等事情,连她本人都无法制止,更别说是她了。 二人说话之际,卫宝铃已经扶着景惠帝进来了。 江妙见卫宝铃一双大眼睛红通通的,就明白她刚才定然是委屈的哭诉一番为自己辩解了。至于景惠帝的态度如何,她也不想再去在意。可只要景惠帝存着一点良心,日后也明白该对璇姐姐好些。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江妙瞧着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仿佛小了些。在看山洞里的几人,不算卫宝铃,当属她的伤最轻了。 江妙对着霍璇道:“璇姐姐,我刚才看到外面有野果树。你肚子也饿了,我出去摘一些来给你垫垫肚子。” 其实霍璇并不想江妙出去,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怕她会遇到危险,可他们也的确是饿了。若是宣王不能及时寻到他们,他们总得有吃的才成。霍璇道:“嗯,那你小心些。” 江妙笑着点头,让她放心。 而这边,卫宝铃也是饿得肚子咕咕叫,若是先前,这事儿自然不需她出手。可如今表哥都受伤了。方才她委屈落泪,表哥虽然安慰了,可她能感觉的到,有些东西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她只能再做些别的补偿,努力挽回表哥的心。这是见江妙出去,卫宝铃也忙贴心道:“表哥,我也去给你摘些野果来。” 毕竟,待会儿江妙若是摘了来,以她的小肚鸡肠,肯定不会给他们的。 只是,卫宝铃看着景惠帝没有拒绝的点了头,还是觉得有些失落。若是往常,表哥哪里忍心她受半点委屈啊。他都不怕她出去会遇到危险吗? 卫宝铃的脸色沉了沉,担忧的看着坐在火堆对面的霍璇,可瞧着二人此时的伤势,怕也做不出什么旁的事情来,便温声细语的对着景惠帝安抚了一番,便提起裙摆朝着山洞外头走去。 江妙已经找到那处野果树了。 得亏她在来西山的路上,粗粗翻阅过那本游记,才认出树上这红彤彤的野果正是野山枣。至于旁边,也有些形状怪异的野果,可她没见过,自然不敢拿去给霍璇吃。她抬头,瞧着树上小小红灯笼似的野山枣,登时露出了微笑。江妙踮起脚伸手够了够,发觉自己够不着,这才从边上找来一个细长的竹竿,然后稍稍爬上去些,用竹竿用力打树上的果子。 江妙先前已经养了一些力气,且她平日也注重锻炼,这会儿爬树倒是有些顺利。她拿着竹竿挑颜色通红的打。 打了一会儿,江妙喘着气,低头往地上一看。 成熟些的果子,经由她用力的拍打,自然都纷纷落了下来。 这些若是他们两个人吃,自然是够了,可她担心霍璇心疼景惠帝,给了景惠帝,那卫宝铃自然也要给的。江妙自认为并非宽厚大度之人,经过今日之事,更是打从心底里讨厌卫宝铃,才不愿意给她弄吃食呢。 江妙仰着脖子打了一些,绵绵的细雨落在她的脸上,将她小脸都打得湿湿的,眼睫上也沾上了雨水。她抬手擦了擦,而后听到下边有动静,低头一看,见是卫宝铃在捡她打落的野山枣。 卫宝铃撞了满满一兜,抬眸对上江妙投来的目光,盈盈一笑道:“这果子不错啊。多谢江姑娘了。”说着,还从兜里拿出一颗,得意的咬了一口,“呀,真甜。” 这般无耻行径,气得江妙想直接将这竹竿扔下去,狠狠的砸她身上。 卫宝铃以为江妙会气急败坏,目下见她没有动静,倒是有些奇怪了。 江妙慢腾腾的下来,将竹竿扔到一旁,抱着手臂朝着卫宝铃笑笑,慢条斯理道:“卫姑娘怎么没想过,这野果究竟能不能吃?” 一时卫宝铃嚼果子的嘴顿住,登时变了脸色。 先前江妙既然能判断出那蛇是否有毒,此刻自然也能判断出这果子究竟能不能吃。她这么讨厌自己,若是自己抢了她的野果,她还不和她急?可现在,她没有。而是笑笑站在一旁,看着她吃。 卫宝铃自然觉得,江妙是想要毒死她。她忙将兜里的果子扔到了地上,然后掐着脖子想将吃下去的果子吐出来。怎么都吐不出来,她急得脸都白了,这才急急忙忙跑到不远处的溪流边上。 见卫宝铃走了,江妙才立马蹲下身子,将地上红通通的野山枣捡了起来,严严实实的揣到怀里。 卫宝铃好不容易将吃下的野果吐出来了,一抬头,看着江妙蹲在地上捡野果,这才明白是上了她的当。她气得发慌,怒火冲冲的上前,同江妙扭打在一块。 没料到卫宝铃会这般蛮不讲理,脸上被卫宝铃的指甲恼了一下,江妙觉得疼得厉害,晓得怕是被她挠出血来了。江妙恼得一龇牙,低头抓住卫宝铃的手臂,往卫宝铃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狠得几乎要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卫宝铃吃痛松手,江妙才反手在她脸上挠了几下,挠得她满脸血檩子。听她疼得哇哇直叫,江妙没有半分怜惜,只觉得痛快极了。 她不是霍璇,不用因为皇后的身份,对卫宝铃善良大度。她爹娘和哥哥们从小宝贝她,不舍得她掉一根头发丝儿,她卫宝铃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挠她脸! 哪知卫宝铃仍旧死死抱着江妙的腰不松开,试图抢她兜里的野果。这架势,哪有半分昔日望城贵女的风范?简直同个疯婆子无异。 江妙用力挣脱,原以为这卫宝铃娇娇弱弱的,未料力气这般大。方才在景惠帝的怀里装柔弱装得还挺像。江妙用胳膊肘用力顶着卫宝铃的背,一脸的睚眦必报,道:“你才命贱!你才命贱呢!” 江妙顶了一通,心情舒畅多了,却见卫宝铃没有半分要松手的架势,像是要死缠着她似的。她实在忍不住,才道:“你赶紧放开!” 哪知卫宝铃的双臂收拢了些,倔强道:“我不放,除非……除非你分一半给我。” 这人,除了知道抢别人的,都不晓得自己去摘吗?这野果树就在边上,而她也没把全部的野果都摘完啊。 卫宝铃是个倔强性子,江妙的倔强更是比她更甚,若是先前看着霍璇的面儿上,愿意给他们一些,这会儿便是连半颗都不愿给。 此时,寻人的队伍分开行动,穿着玄色披风、衣袍湿透的陆琉,正发现了景惠帝留下的破碎布料,沿着布料就率先往山洞那边跑去,之后的侍卫紧随其后。 陆琉眉宇冰冷,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才见不远处被树丛遮挡着的地方,依稀有人影。 他赶忙过去,见纠缠在一起的二人,这才三两步上前,将失而复得的小姑娘狠狠拽进了怀里,而后抬脚一踹,将另外一个多余的直接踹到两丈外的树干上。 章节目录 100|10 > 晋|江独家首发~ 江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卫宝铃如此蛮横的要抢她的野山枣,她是宁愿扔了重新摘过,也不愿意白白便宜了她。?说她心狠也罢,反正在江妙看来,就算白白送了吃食给卫宝铃,以卫宝铃的性子,不但不会感激,自己反而会成了东郭先生。 她脾气一上来,自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会儿和卫宝铃纠缠着,怎么甩都甩不开,之后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又惊又喜。她还没说话,就被男人狠狠抱进了怀里。太过用力,江妙的鼻尖儿重重撞上了男人的胸膛,怪疼的。 江妙这才卸下倔强的盔甲,撅了撅嘴看着陆琉,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委屈道:“她抢我的野山枣。” 平日里江妙金尊玉贵,自小到大,都是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人前。这会儿小姑娘梳得双平髻早就乱了,脑袋上的簪花也不知去向,左边发髻上的带子还松了一个,有几缕发丝早就从发髻中跑了出来。至于这张白嫩小脸,先前江妙清洗过,可方才爬树时,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伸手胡乱的擦了擦,自然又成了脏兮兮的,而且左脸颊还有一道刺眼的伤痕,这么一来,只衬得她一双眼睛格外的清澈明亮,让人看着心肝儿直疼。 今儿出了这种意外,是江妙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遇到过的。她自然是害怕的,且又冷又饿,身上有好几处都疼得厉害,可霍璇比她伤的更重,她需要照顾她,她这么坚强,那自己又怎么能露出恐惧怯弱的表情? 而且她知道,他很快就会找到他们的。 现在他来了,她不用再强撑着。 小姑娘浑身狼狈,可现下能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于陆琉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听她孩子气的告状,灵动鲜活的模样,忽然笑了笑。这种惊心动魄的失而复得的感觉,他不愿在经历第二次。 他低头摸摸她的脸。男人漆黑凛冽的眼眸没有方才骇人的戾气,而是变得异常柔和,他安抚道:“有本王在,不会让别人抢走的。” 这头卫宝铃被狠狠的踹到树干上,娇弱的身子迅速滑落,捂着心口小脸拧成一团,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踢碎了一般。她疼得直掉眼泪,一时哭得委屈,只是这张俏脸已然没有平日的光鲜亮丽,脸上满是血檩子,头发也在撕扯的过程中,乱糟糟的,若非这衣裳显得贵气些,倒是与街边的疯婆子无异。 美人哭起来惹人怜惜,若是疯婆子哭起来,便是让人觉得晦气,碍眼的很。 卫宝铃缓过神来,捂着发疼的心口,抬眸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男人,咬牙切齿道:“陆琉,你竟敢——”对上男人冰冷的目光,后面的话,被生生的吓了回去,只低头委屈的抽泣。 这时长公主紧随其后,瞧着陆琉拥着江妙,见她身上无恙,倒是放心了些。再看地上的卫宝铃,长公主倒是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卫宝铃会弄成这般的模样。江妙在皇后的马车里,长公主倒是知晓的,可她断断没有想到,卫宝铃竟然在景惠帝的马车里。 长公主了解自家弟弟的为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越距之举,那么卫宝铃是如何进去的,自是不用多想了。可出了这等事,怨卫宝铃不懂事也没用了,只能想法子找到他们四人。 眼下找到了,长公主忙过去将颤颤巍巍缩成一团的卫宝铃扶了起来。 许是觉得自个儿找到了救星,卫宝铃才死死的抱着长公主的胳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道:“表姐,他……他踢我。” 这个“他”指的是谁,长公主当然明白。只是一想到先前堂兄知道江妙也一道摔下了山坡,着急的眼睛都红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那副摸样,当真是吓人的很。这个节骨眼上,卫宝铃若是敢动江妙一个手指,她堂兄不把她踢残算是仁慈了。她竟然还愚蠢的往枪口上撞!她堂兄心狠手辣的恶名也不全是谣啊。 可到底是表姐妹,长公主瞧着卫宝铃这样儿,也是心疼的。 她只能尽量安抚:“别说了,咱们先回去。” 卫宝铃心下气得不行,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等委屈呢。可她晓得长公主对陆琉也是敬重有加,怕是不会向着她。今日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只能暂且忍着,改日找个机会寻景惠帝哭诉一番。 陆琉细细检查一番,见小姑娘出了脸上的伤痕,就小腿处有些划伤,至于旁的私密之处,他不好当场验看,只能将身上的玄色披风解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替怀中之人披上,赶紧将她带回去。 只是陆琉身形高大,而江妙娇娇小小,这披风一裹,一直垂到她的脚踝为止,显得江妙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般。 告完状,江妙倒是乖巧。她看着他的动作,这才指着不远处,赶忙道:“陆琉,璇姐姐和皇上在那棵大树后面的山洞——” 陆琉“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长公主将卫宝铃扶起之后,听了江妙的话,才对陆琉道:“堂兄,这里有我,你不用担心。我去找子恒和阿璇。”她欲过去,见卫宝铃也要跟着过去。只是卫宝铃伤的有些重,这脚也是一瘸一拐的,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添乱,遂蹙眉道,“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找他们就成。” 卫宝铃咬咬唇,可自己这腿的确疼得厉害,想来是被陆琉一脚踢到的时候倒下来撞到了石头上,有些被伤着了。她听出了长公主的不耐烦,微微一笑,点点头做出一副乖巧状,道:“嗯,那我等表姐。”只是这张布满挠痕的脸,完全不能同平日单纯天真的俏脸相提并论,乖巧的样子,也令人生不出半分怜惜。 长公主正过去,山洞里的景惠帝和霍璇仿佛听到了动静。此刻景惠帝正扶着霍璇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长公主大呼了一声“子恒”,忙跑过去,细细打量了二人的身体,瞧着二人仿佛没受什么重伤,素来只流血不流泪的长公主也红了眼,一把将二人抱住:“没事就好,你们没事就好。” 瞧着不远处的一家人,江妙这才露出了微笑——不管景惠帝对霍璇如何,长公主却是个不糊涂的。 江妙又瞧了一眼树旁神情落寞的卫宝铃,心下有些舒坦,之后便不愿再多看一眼。 寻到了人,自然得上山去。陆琉稍稍弯下腰,将江妙驮到了背上,又担心山路崎岖,小姑娘体力不支会掉下来,便用腰带缠在背上之人的胳肢窝下,将二人捆绑在一起。确定绑得紧紧的,陆琉才轻轻颠了颠,提醒道:“抱紧了。” 嗯。 江妙极温顺的趴在他的背上,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是山路依旧是崎岖泥泞。只是男人的步子稳稳当当的,一步一步的上去,让她觉得分外的踏实。男人的肩膀宽阔又温暖,令江妙心下生出了不少的暖意。怪不得戏文里头,英雄救美的戏码百看不厌,若非真真切切的体会过,哪里会明白,被亲人以外的男人保护着,是一件多美妙的事情。 这种感觉,怕是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都没法抵挡的。 江妙也不例外。 走了一半路,江妙才问了一个大部分小姑娘都会问的问题:“陆琉,我重吗?” 陆琉的步子未停,回答道:“不重。” 江妙很满意他的回答,嘴角翘了翘,然后才将脸贴在他的后劲处。离得近了,她忽然发现,陆琉的后颈正中央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她好奇的抬手轻轻戳了几下,含笑道:“原来你这里有颗痣。” 陆琉道:“是吗?” 原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啊。 江妙隐隐有些小得意,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凑上去,在他后颈处的小黑痣上轻轻啄了一下。感觉到他的身子颤了颤,江妙觉得有些脸烫,赶忙低头,趴在他的肩头装睡,咧着唇傻傻的笑了起来。而后却真的睡着了。 之后收到消息的三兄弟,也朝着陆琉的方向赶了过来。三兄弟看着陆琉背上的妹妹,一个个担忧不已,江承谚忙道:“妙妙怎么了?” 江妙整个身子都被陆琉的披风裹着,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和一双手。脑袋侧着趴在陆琉的肩头,双手牢牢的环着陆琉的脖子,此刻静静阖着眼,仿佛累得睡着了,只白皙的脸颊上,有道鲜红的血痕。三兄弟自然以为是摔下去的时候不慎被划到的,虽然心疼,可这种情况,最重要的是性命无忧。 妹妹睡着了,三兄弟心里着急,又不敢大声,怕吵醒他,只能问陆琉。 陆琉道:“三位放心,本王已经瞧过了,妙妙没什么大碍。本王先将她背上去,待会儿再让大夫瞧瞧。” 换做往常,三兄弟哪能让别的男人背他们的宝贝妹妹。可是之前妹妹掉下山坡,陆琉的担忧他们是看在眼里的。他们四人分头寻找,倒是没了往常的看他不顺眼,今日也算是共同努力做一件事,目下陆琉顺顺利利找到了他们的妹妹,彼此间自然也多了几分信任感。 素来不爱说话的江承许,倒是头一个点头,道:“就让王爷背妙妙上去吧。”他态度冷静的看着其余的二人,道,“咱们三人将前头的障碍清除一下。” 有了三兄弟在前头清除障碍,尽量让山路好走些,陆琉背着人往上走,速度自然快了些。 江妙的确是累了,先前不敢休息,这会儿在陆琉的背上趴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听到哥哥们的声音,她知道哥哥们肯定担心坏了,想睁开眼睛告诉他们她没事,只是眼皮子实在是沉得厉害,刚刚睁开了一般,又再一次合上了。 走到的时候,正在路边红着眼担忧的宝巾宝绿,见看到了三兄弟的身影,急急喊道:“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之后看到陆琉上来,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便知是谁,立马跑了过去,哭嚷道,“姑娘,姑娘总算回来了。” 乔元宝和瑞王也跑了过来。乔元宝眼眶有些泛红,显然是哭过了,至于瑞王,瞧见陆琉寻到江妙,自然是开心的,可瞧着只有江妙一人,才着急的询问:“皇兄呢?皇兄怎么还不上来?” 听到后面又有动静,见是景惠帝和皇后上来了,瑞王才匆匆跑了过去看景惠帝的状况。 这般闹哄哄的,江妙自然被吵醒了。她睁开眼睛,看着哭成兔儿眼睛的宝巾宝绿还有乔元宝,极此刻还泣不成声的薛今月,忙道:“别担心,我没事。” 陆琉将捆在二人身上的腰带解了下来,而后亲自把江妙抱进了一旁的马车里。江妙的衣裳有些湿,自然要换的。他将人放了进去,而后才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道:“先回去,本王待会儿再来看你。” 姑娘家脆弱的时候最喜欢依赖别人,况且陆琉不是别人,是她的未婚夫。江妙见他要走,下意识的攥着他的衣袖。先前她没仔细打量,如今见陆琉头发湿哒哒的,身上的衣裳也都湿了,便知该放他去换身衣裳,毕竟陆琉不是铁打的,若是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而且他不能只单单照顾她一人,景惠帝那边,他也得过去看看。 她松开了手,笑盈盈道:“今天谢谢你。” 陆琉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手稍稍往下,抚着她被挠出血痕左脸颊,指腹只覆在血痕的边沿,不敢往上碰,这才转身下了马车。 陆琉一下去,宝巾和宝绿自然立马上去给自家姑娘换干净衣裳。 出了这档子事儿,三兄弟决定亲自驾马车带妹妹回去。这会儿江承让看着面前这个衣着狼狈却依旧矜贵不凡的未来妹夫,是由衷的感激,拱了拱手道:“今日之事,多亏了王爷。” 陆琉却道:“妙妙是本王的未婚妻子,这是本王的分内之事。今日令她出了意外,本王也难辞其咎。” 这件事情,三兄弟再如何的无理取闹,也怪不得陆琉的头上去。就连对陆琉成见最深的江承谚,也一脸认真道:“妙妙的事不能怪王爷。你不必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眼下妙妙没事,便是老天保佑。咱们就不多说了,得赶紧带妙妙回去看看大夫才成。” 陆琉微微颔首,识相的退到一旁,给三兄弟让道。 章节目录 101|10 > 晋|江独家首发~ 江承许安抚好了薛今月,将她也送上了马车。之后三兄弟便一道坐在了车头,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内,薛今月看着换好衣裳、裹着厚厚的毯子、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可心疼坏了。她抬手摸了摸江妙的脸,嘟囔道:“怎么伤成这样?”她哭得眼睛红红的,仿佛是伤在自个儿身上似的。 江妙倒是忘了这茬了,听着薛今月的话,才从毯子里伸出小手来,问宝巾要镜子。 宝巾给了她。江妙瞧着镜子里自个儿被挠出血痕的小脸颊,蹙眉道:“还好不深。这卫宝铃当真是个疯婆子。” 卫宝铃?薛今月睁大了眼睛,诧异道:“你是说——卫宝铃也在马车里?” 这也难怪薛今月会惊讶了,卫宝铃一道掉下去之事,关乎她的名节,只有长公主那边的人知晓。江妙虽不想刻意坏卫宝铃的名声,却也不会因为卫宝铃而瞒着薛今月。江妙点头,又道:“先前我的确知道她的人品有些问题,这回才看出她竟这般无耻。” 虽然不知道江妙和卫宝铃之间经历了什么,可江妙说什么,薛今月不会去想原因,便自然而然的赞同她的观点。她握紧双拳,义愤填膺道:“你放心,这种人老天会收拾她的,别为了她气坏了身子。” 先前虽然生气,可现下江妙哪里还有工夫生卫宝铃的气啊?这种人,才不值得她多动肝火。江妙道:“今月你放心,我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她敢挠我,我当场就还给她了。”说着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得意道,“她怕是好些日子都不能出门了。” 说到这里,薛今月也忍不住笑。 她和江妙从小一道长大,当然知道江妙看着娇弱,骨子里却有股野蛮劲儿,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只是身为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素来被当成宝贝,又有三个强势的哥哥护着,饶是受了委屈,三个哥哥自会为她出头,也少了她自己动手。算是埋没了她的天赋。 不过…… 薛今月看着江妙脸上的挠痕,想着:这等天赋,不要也罢。这等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是乖乖的被哥哥们护着好了。 今儿出了这等大事,镇国公府也收到了消息。老太太听到宝贝孙女连人带马车摔下山坡时,吓得几欲晕倒。乔氏也被吓懵了。幸亏好消息来得快,西山那边第一时间将平安寻到人的消息传到了镇国公府,这才令大家伙儿松了一口气。这般摔下去,只是受了点轻伤,算是福大命大了。 瞅着马车停在了镇国公府门口,一直在外头等着的江正懋、乔氏和戚氏等人,立马围了上去。帘子掀开,露出江妙受伤的小脸,乔氏当场就哭了出来。倒是江妙一番安抚,明自己没事,这才平安无事的跟着爹娘回了府中。在前厅见过了老太太,老太太瞧着这金疙瘩没事儿,才搂着心疼了一小会儿,之后赶紧让乔氏将人送回锦绣坞,好好收拾收拾,再检查身上有无其他伤口。 乔氏检查的仔细,见闺女身上的确有些淤青,除却左边小腿处的伤口严重些,旁的倒是没什么大碍。刚沐浴完的江妙,见自家娘亲一寸不落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倒是有些害羞了,再一次强调道:“娘,女儿没事。” 乔氏厉声道:“没事,这样也叫没事!”她心疼的直掉眼泪,道,“日后不许你再出门了,省得再出事儿。” 这话江妙倒是不依,可如今见自家娘亲担忧,便知这不过是娘亲的气话,遂顺从道:“女儿听娘的,娘别担心了,成不成?你再哭,女儿这罪过可就大发了。” 闺女活蹦乱跳的,乔氏搂着叮嘱了一番,又亲自给她身上摸了药膏,那小腿处也上了药缠了纱布。至于这脸……乔氏将玉肤膏抹到闺女白嫩的小脸蛋上,见她皱眉,遂埋怨道:“不就几颗野果罢了,你给她不就成了,瞧你……” 江妙睁大眼睛道:“不单单是野果,反正就是不成。”她见娘亲作势要凶她,立马躲到大嫂宋鸾的身后,朝着宋鸾道,“我知道现在娘最疼大嫂了,大嫂你得帮着我点儿,不然娘会像教训三哥那样拧我的耳朵。” 乔氏简直拿闺女没辙。她何时拧过她的耳朵?宝贝还来不及呢。 待江妙上好药了,乖乖躺在榻上,三兄弟才进来,陪着妹妹说说话。 未过多久,许嬷嬷走了进来,对着乔氏道:“夫人,宣王来看姑娘了。” 听是陆琉来了,江妙的眉宇也忍不住染上了些许笑意。这么快就过来了。不过这么多人在,她自然要矜持些,便装作没听到般,继续同哥哥嫂嫂们说话。 乔氏也只字未提,只起身朝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江正懋和陆琉正说着话。此番陆琉前来,自然是衣冠楚楚,毫无半点先前寻人时的狼狈模样。他见乔氏过来,忙朝着她拱了拱手,道:“伯母,妙妙如何了?” 听到陆琉的称呼,乔氏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虽说他是王爷,就算成了她的女婿,他们也应当行礼,可这会儿是在自个儿府上,人家乖乖巧巧唤她一声“伯母”,她若是再死板的行礼,怕是有些不识趣儿。再说了,在乔氏的心里,陆琉并非高高在上,而是一个极懂礼貌的晚辈。 是以乔氏微笑道:“王爷放心,妙妙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这几日得好好休息。” 陆琉道:“那就好……”他顿了顿,缓缓垂眸,之后看了江正懋一眼,再对着乔氏道,“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我进去看看妙妙。”他晓得未来岳父肯定不会答应,只能在乔氏这边入手。 乔氏怔了怔,想着夫君断断是不会应允宣王的请求的,便想着如何委婉的拒绝这未来女婿。 却听江正懋道:“进去吧。” 乔氏登时感到意外,之后明白了什么,笑笑道:“随我来吧。” 陆琉朝着江正懋和乔氏行礼,道:“多谢伯父伯母。” 里头江妙正心不在焉的,同三哥江承谚说着话,眼睛却有意无意的往屏风后面瞄,想着娘何时回来。爹娘会同陆琉说些什么。这回陆琉及时寻到了她,爹娘应该会更喜欢陆琉才是。正当江妙胡思乱想之际,见她娘亲终于回来了,只是后面…… 看到自家娘亲后面的男人,江妙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她爹爹就在外头,怎么可能允许娘将陆琉带进她的闺房来?上回她生病,陆琉夜探她的闺房,本就是件极出阁的事情,如今他俩定亲了,可到底男女有别,不合礼数啊。 江承谚也是一怔,看着乔氏道:“娘,这——” 乔氏淡淡道:“阿鸾,还有你们仨,跟娘出来,娘有事要同你们说。” 能有什么事?分明就是支开他们! 江承谚对陆琉的态度已经改观了不少,却也不允许陆琉到他妹妹的闺房?他死活都不肯走,还是乔氏一把拧着他的耳朵,直接将他拖走的。 江妙坐在榻上,身上盖着杏子红丹凤朝阳锦被,身后垫着弹墨大迎枕,一双眼睛朝着他看,嘴角下意识弯了弯,喃喃道:“你……你怎么进来的?”她爹爹,怎么放他进来的? 绕过黑漆象牙雕牡丹插屏,陆琉自她榻边坐了下来,启唇道:“伯父应允的。” 伯父。江妙笑了笑,暗道陆琉这声伯父叫得还真顺口,也不知道,叫起“岳父”来,是不是也这么顺口。 也是,虽然礼数重要。可如今他俩是未婚夫妻,说不准明年就成亲了。今日发生了这种事情,破例一回也是无妨。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搭在被子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攥了攥被面,想了想,才道:“璇姐姐如何了?掉下去的时候,若非璇姐姐护着我,我哪里会这么幸运?” 陆琉道:“皇后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你不用太过担心。若有其他消息,本王会派人告诉你。这些日子,你安心待在府上养身体……”他执着她的小手,轻轻摩挲了一会儿,才道,“我改日再来看你。” 虽然岳父大人将他放了进来,可陆琉明白,绝对不能得寸进尺多待。若想多待,他自己想法子就成。眼下看过了,见她平平安安,他自然能放心的走了。 没说几句就要走了,江妙心里倒是挺舍不得的,可念着她爹娘哥哥嫂嫂们都在外头,的确不能多待,也就点了头,之后关切道:“你今日也淋了雨,回去好好泡个澡,喝点姜汤,别生病了……”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说着关心人的话,令陆琉的表情分外温和,只认认真真的听着她说得每一个字。先前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想娶她,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他身边也需要这么一个会关心体贴人的妻子。 瞧着她翕动的唇,陆琉明知这回该做君子,给一家子留下好印象,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欺着她的身子就覆了上去,将人搂紧怀里,压上了小姑娘异常柔软的唇。 江妙怔了怔,倒是没拒绝。 只是他又急又凶,江妙见他未停,反倒更加深入,这才慌了神,赶忙伸手去推他。 若是被她哥哥们瞧见了,非将他揍出去不可! 陆琉停下,见怀里的小姑娘喘着气软成一团,一双明亮漂亮的大眼睛,变得水光潋滟,脸颊更是红扑扑的,如同初春枝头刚刚绽放的娇嫩桃花,上头仿佛还沾着晨露。他哑声道:“我走了。” 她羞得不成样子。分明她爹娘哥哥们都在外头,他居然这般色胆包天。她怕被进来的娘亲看出端倪,装死般的躺进被窝里,将身子朝向里头没看他,嘟囔道:“赶紧走吧。” 陆琉笑笑,站了起来。 江妙喃喃着念叨了几句,之后察觉到男人的手隔着被子捏了一下她的小屁|股,这才羞得脸儿通红,暗道:这色胚子。 卫府。 苏氏看到被送来的卫宝铃时,哪里还认得出是自己千娇百媚的闺女。卫宝铃更是一瞧见苏氏就哭,一路上表姐不替她做主,表哥也没出现,叫卫宝铃无处诉苦,委屈了整整一路。 苏氏听清了来龙去脉,也觉得闺女实在是糊涂,竟这般着急,做出这等事情来。可如今她也不好怨什么,忙让丫鬟们一道伺候着。苏氏细细瞧着闺女脸上狰狞的挠痕,更是暗暗咒骂了那镇国公府的野丫头。待看到卫宝铃心窝处的淤青时,苏氏才愣住了。 卫宝铃哭得伤心,将宣王之事同她说了。 未料苏氏厉声道:“你真是糊涂,招惹那活阎王做什么?娘得告诉你,如今江妙是宣王的未婚妻子,饶是你对江妙再如何的不满,也断断不能在明面上同她作对。” 卫宝铃不依,哭嚷道:“难不成娘就任由女儿受着委屈吗?” 这委屈的确是受大发了,可苏氏也明白,这回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谁让那是宣王?苏氏道:“等日后你进了宫,皇上地位稳固些,自会替你做主,眼下这节骨眼上,你可不许再闹了。” 想起景惠帝,卫宝铃便想到了今日霍璇替景惠帝吸毒汁一事,可她怕娘会责骂她贪生怕死,便翕了翕,不敢将事情同她说。待苏氏替她梳理头发时,卫宝铃才疼得叫了起来。 苏氏一怔,看着自家闺女的头顶,也是惊呼了一声。这头皮左边的位置,竟然被生生扯下来一小块,眼下有些秃秃的。卫宝铃听到后,想起在野果树下和江妙厮缠,她原以为江妙瘦瘦弱弱的,可二人交手,她竟占不到半分便宜! 她哭得厉害,一听苏氏说日后这一小块兴许长不出头发来,更是哭得撕心裂肺,道:“我要去找江妙算账!”说着,便作势要出去。 苏氏本就因今日的事情而烦恼,一听闺女这般不懂事,立马一个耳光扇了过去,直接将卫宝铃给扇懵了。对上闺女怔怔的眼神,苏氏瞧着这脸就不愿多看,直接拿着镜子凑到她的面前,道:“你瞧瞧你这副鬼样子,就算此刻皇上在,怕也不愿多看你一眼。” 卫宝铃瞧着镜子中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登时害怕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自然也不敢再提找江妙算账一事。 之后的一段日子,景惠帝听闻卫宝铃身子不适,倒是命人送补身子的珍贵药材来。只是每回都是公公来的,景惠帝却没有来过一回。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时间久了,卫宝铃才担忧了起来,抓着苏氏的衣袖道:“娘,表哥是不是不关心我了?” 苏氏道:“胡说,你表哥从小到大最疼的就是你了。” 是呀,表哥是最疼她的。若说表哥是因为身份缘故不能来,那表姐没道理不来啊。莫不是……表姐也知道了在山洞里霍璇替表哥吸蛇毒一事?这么一来,卫宝铃心下焦急不已。 苏氏最了解闺女,见她魂不守舍,便知闺女有事情瞒着她,遂细细问了一番,待卫宝铃和盘托出,苏氏才恨铁不成钢道:“当真是个糊涂的东西,这么一来,你表哥还不心寒!” 景惠帝自幼失去母妃,最珍惜的便是亲人和关爱,同卫宝铃念着的,也不过是十几年的感情,而这回霍璇愿意为他付出生命,那景惠帝心里哪能不感动! 卫宝铃嘤嘤哭泣,委屈道:“可是,我不想死……我……”那般情形,她怎么能白白送死?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瞧着闺女这副没出息的模样,苏氏也懒得多看一眼,忙转身出了屋子。苏氏走到外头,气得胸前一起一伏,暗道: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若当真进了宫,也不晓得是福是祸。 转眼便到了十一月底。 天越发的寒冷起来,而镇国公府却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全因镇国公府二公子的亲事,定在腊月初六,眼下阖府上下自然都在张罗着。而就在前几日,刚刚进门不久的嫡长媳,也就是江妙的大嫂宋鸾,已经诊出怀了一月的身孕,更是让镇国公府喜上加喜。 江妙也是为自家大哥大嫂感到高兴。 这一日,待江妙从宋鸾的院子里出来,回自己院子时。宫里头忽然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后霍璇有孕了。 章节目录 102|10 > 晋|江独家首发~ 霍璇让自己进宫陪陪她,江妙倒是理解。她在宫里闷,且如今有孕,越发需要人说说话。次日江妙便进宫了。路过前院的时候,恰巧碰着了冯氏。江妙见冯氏今儿心情不错,遂礼貌的喊了一声:“二婶婶。” 冯氏瞅了江妙一眼,问道:“妙妙出门吗?” 江妙点点头,不打算同冯氏多说,冯氏倒是没像往常那般热情,只笑盈盈的让她走,还叮嘱她早些回来。江妙有些奇怪的瞧了瞧冯氏的背影,见她腰杆挺得直直的,仿佛是有什么喜事一般。宝绿寻了丫鬟问了问,才兴冲冲跑到江妙的身旁,道:“姑娘,二夫人果真有喜事啊。” 喜事?江妙睁大了眼睛,道:“难不成是四哥五哥他们定了一门好亲事?”江妙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这个,自家二婶婶会有其他什么大喜事。可若是她四哥五哥定了好亲事,她不可能不知道啊。 宝绿含笑卖了卖关子,才眨眨眼道:“的确是亲事,不过不是四公子五公子的。是二夫人的侄儿——冯公子的亲事。” 这个江妙倒是知道。冯氏素来将冯玉泉这个侄儿当做亲儿子,他的亲事,她自然同亲娘一般上心。虽然江妙对冯玉泉这等纨绔子弟没有好感,可也有些好奇是哪家的姑娘遭了秧。毕竟嫁给冯玉泉这等人,怪可怜的。 宝绿道:“姑娘绝对猜不到同冯公子定亲的是哪家姑娘,是——卫宝铃卫姑娘。” 听是卫宝铃,江妙的确有些震惊了。 先前自西山一事后,她倒是听到一些风声不过没怎么往心里去,说是景惠帝不打算将卫宝铃接进宫,而是欲给这位小表妹寻一门好亲事,以兄长的名义将她嫁出去。只是卫宝铃要进宫当皇妃的事儿,望城这贵族圈子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虽说没有任何旨意,可景惠帝和卫宝铃的关系摆在那儿,这二人可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啊,卫宝铃还没进宫呢,就仗着自己是日后的皇妃,在贵女圈子里作威作福。 再者,就算景惠帝给卫宝铃定亲,可有这层关系在,就算有人娶了卫宝铃,也觉得只是替景惠帝养个外室而已……而且,还是个不能碰的。 若说给卫宝铃定亲还说得过去,那将卫宝铃许给冯玉泉,是绝对说不过去的。冯玉泉的人品太差。以景惠帝对卫宝铃的感情,就算选婿,也得给她选个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哪里会选这等不入流的? 江妙是说什么都不肯信的。 却听宝绿小声道:“别说姑娘不信,奴婢也不信呐。不过——刚才奴婢已经问过绿珠姐姐了。皇上有意给卫姑娘选婿之后不久,便发生了一桩事儿。这位卫姑娘伤心难过,竟独自跑到酒楼喝酒去了,也不晓得什么的嬷嬷丫鬟们是怎么照顾的,竟将喝醉的卫姑娘给弄丢了,之后……有人看到是冯公子捡了卫姑娘上马车,然后……然后在马车上待了老半天……” 这后面的意思,自是不而喻了。 喝醉酒在陌生男子的马车里单独待了老白天,且这陌生男子是个众人皆知的风流纨绔,那就算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姑娘家的名声也坏了。 姑娘家心情不好,就算要喝酒,顶多关起门来在闺房喝,谁会糊涂到跑到大街上?不过——想着那日卫宝铃的行径,江妙倒是觉得,这种事情的确是她会做得出来的。若是因为这个,那卫宝铃许给冯玉泉,倒是说得过去了。 景惠帝自然认为,这冯玉泉再如何的风流,这卫宝铃身后有他这个靠山,冯玉泉也不会对妻子太过分。且冯玉泉的家世还算过得去,又是这般御笔赐婚,也算是极大的隆重了,难怪她二婶婶这般欢喜。 江妙对冯玉泉的印象差,如今收了卫宝铃,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了。至少上辈子,霍璇没有这么早怀孕。她记得还是后入宫的卫宝铃,先怀上的孩子。卫宝铃本就受宠,肚子里揣了一个龙种,自然是目中无人了,至于后来生得是皇子还是公主,江妙倒是没命知道了。 如今卫宝铃不进宫,便膈应不了霍璇,这一点,江妙还是乐见其成的。是以江妙也不去想这件事情是否蹊跷。 因着有霍璇上回给的腰牌,江妙畅通无阻进了宫,直达皇后所在的坤和宫。先前她是来过几回的,只是这回进来,总觉得这富丽堂皇的坤和宫有些不一样了。 一入殿,江妙瞧见窗前的青花白地瓷梅瓶插着几枝梅花,不过此刻上头缀着花苞,还没绽放,只是瞧着花苞的密集程度,可以预见绽放时的娇美。 江妙转过头冲着霍璇笑,道:“璇姐姐怎么这般着急,这花还没开呢?”若要折梅,至少也得折开了几朵的,哪有人折全是花苞的? 因霍璇的月份还浅,此刻穿着金丝绣凤凰锦缎袄裙,戴着凤冠,倒是显得身姿曼妙,容貌艳丽。她笑了笑,道:“等几日就开了。” 却是霍璇身旁的宮婢青盈笑着提醒道:“这是皇上今儿早晨特意折的,说是外头天冷,皇后娘娘怀有龙嗣,不宜出去走动,折了这缀满花苞的梅枝,待绽放时,皇后娘娘就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了。”语气中满是主子得宠的喜悦。 江妙笑了笑,倒是没多问。 想来如今景惠帝对霍璇不错。若是霍璇能顺顺利利诞下皇子,兴许就是日后的太子了。江妙觉得,以霍璇的能耐,日后生出来的小皇子,肯定比景惠帝聪慧果断多了。若是当初卫宝铃进宫,生了皇子,日后让卫宝铃和景惠帝的孩子继承了皇位,那江妙倒是有些为大梁的江山担忧了。 霍璇拉着江妙坐到身旁,打量了一番,见江妙脸色红润,倒是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她询问了江妙一些近日的事情,又听她说过几日江承许就要成亲了,便打趣儿道:“瞧你这哥哥们,一个个的都成亲了,等明年你及笄了,也该出嫁了。毕竟过了年,宣王就二十二了。” 二十二了,虽然年纪不大,可于江妙而,的确有些年长了。 说起亲事,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缠着小手道,小声腼腆道:“我爹娘就我这么一个闺女,哪里舍得我这么早出嫁?而且……我也舍不得爹娘。” 不过,她二哥成亲之后,她三哥的亲事明年也得办了。等三个哥哥都成亲了,她的确没理由再延迟。她心里也是想嫁人的,可嫁了陆琉之后,后面的大半辈子,都会和他一起度过,而待在爹娘的身边,却只有短短的十几年。这么一来,她自然多愿意分些时间给爹娘。 江妙又好奇的摸了摸霍璇的肚子,难以想象这肚子里竟然有个小娃娃了。她道:“我大嫂也怀孕了,可把我大哥给乐坏了。瞧他开心的,巴不得逢人就说他要当爹了。” 霍璇道:“恭喜江大公子了。”她见江妙好奇的摸,顿觉好笑,“……眼下月份还浅,你哪里摸得出来?” 江妙收回了手,抬眸看着霍璇,道:“过几月就大了。”真是神奇啊,小时候和她一起玩儿,站在她面前保护她、只比她大一岁的小姑娘,如今都要快当娘了。 二人说着话,霍璇又道:“我堂姐要和许家大公子定亲了。” 霍璇口中的堂姐,自然是指霍薇。至于许家大公子,江妙倒是不知了,问道:“是哪家的许大公子?”听霍璇点明,江妙倒是恍然大悟。霍璇说的许大公子正是工部郎中许志鸿的嫡长子许景曜。虽说是嫡长子,可工部郎中不过正五品的官职,许景曜又是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前程还不知如何呢,以平津侯府眼下的地位,霍薇大可以选更好的。 许是猜到了江妙的不解,霍璇微笑道:“妙妙,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门亲事有些门不当户不对?” 江妙翕了翕唇:“璇姐姐——” 霍璇道:“我娘和二婶婶亲自拟了人选,让我堂姐选,可她放着功勋世家的贵公子不要,独独选了这位许公子。若非知道堂姐足不出户,我还以为她私下见过许公子呢。瞧着这举止,像是有些胡闹,可我后来又细细调查了这位许大公子,其实人品样貌都不错,半点不输其他的贵族公子,性子好,在书院里人缘也不错。我倒觉得,这兴许就是姻缘天注定。” 能被霍璇赞不绝口,那么那位许大公子,想来的确不错。江妙释然的笑笑,道:“那得恭喜薇姐姐了。” 同霍璇说了一阵子话,江妙听景惠帝要来,这才离开了。 走出了坤和宫,有一个穿着绿色宫装、眉清目秀的宮婢走了过来,屈膝行礼,对着江妙道:“这位可是江姑娘?” 江妙点头道:“我是……”她欲问何事,却见这位宮婢将袖中的纸条递给了她,而后便匆匆退下了。 江妙觉得奇怪呢,摊开纸条一看,瞧着上头熟悉的字迹,忍不住就染上了笑意。 自打回西山回来之后,她和陆琉倒是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如今他这消息倒是灵通——她一进宫,他就知道了。 宝巾和宝绿最是了解自家姑娘,一瞧姑娘这神情,便知是何人的字条。二人心照不宣,也不开口打趣儿。 江妙到约定的凉亭外的竹林时,陆琉已经在那儿了。她吩咐俩丫鬟在这里守着,这才轻手轻脚走了过去。见他毫无察觉,她心下偷偷窃喜,却不料她刚走进亭子,陆琉便转过了身,眉眼温柔的看着她。 江妙鼓了鼓腮帮子,道:“王爷背后可是长了眼睛?这样都能察觉到?” 小姑娘孩子气些,陆琉只觉得她俏皮活泼。许久未见,眼下见着了,下意识就握着她的手,之后敛眉,沉声道:“有些凉。” 江妙也不客气,抬头笑盈盈看他:“那王爷给我捂捂。” 陆琉倒是很享受这等差事,替她捂着,之后一双眼睛在她身上逡视一番,瞧她今儿穿着一身胭脂色绣玉兰短袄,下边一条乳白色撒花百褶棉裙,颜色活泼亮丽,却不及她的双眸来得灵动可人。 江妙被他看这般静静的看着有些脸红,便主动说起话来:“今儿我是来看璇姐姐的,如今璇姐姐怀孕是好事,可我还是有些担心……” 陆琉倒是没有直接安抚,只顿了顿,看着小姑娘漂亮的眼眸,声音略略低了些,道:“妙妙,过了年,本王就二十二了。”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江妙忙疑惑的去看他。 听他继续道:“子恒比本王小了四岁。” 子恒是景惠帝的名讳。 说到这里,江妙倒是有些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一时脸颊也烫了烫。下一刻,便见他将额头抵了过来,轻轻蹭几下,叹气道:“子恒都要当父皇了。妙妙,你什么时候给本王生个孩子?” 江妙想说,这等事情,又不是她能决定的。眼下她未嫁他,又怎么给他生孩子呀?只是她素来没想过孩子这档子事儿,这会儿听他说了,江妙害羞的略略垂眼,倒是开始想象着日后她和陆琉的孩子。 一定是个香馥馥、圆墩墩的胖娃娃呀。 章节目录 103|11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陆琉原本倒是没考虑过子嗣的问题,若真想,也不会迟迟未成亲。而如今,看着比自己小四岁的景惠帝都已经成亲,且要当父皇了。他看在眼里,难免有些触动。 陆琉捏捏小姑娘白嫩俏丽的小脸蛋,见她模样稚嫩,分明还是个尚未完全长大小姑娘。 他叹了一口气。 这么小的年纪,就算真的成了亲,他也不会这么快让她生孩子的。听她娇娇嗔了一句,陆琉才笑笑道:“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他知她担心霍璇,遂安抚道,“……皇后这里,你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江妙知他本事大,他既说没事,那她自然也放心了。想到了自家二哥的亲事,江妙才问道:“我二哥成亲的喜帖你收到了吗?”她娘亲拟喜帖的时候,她想提醒的,不过当时她三婶婶在场。她三婶婶是个爱打趣儿的,她怕三婶婶说她还没成亲就向着夫君,便没有提。想来她娘亲应当是心里有数的——毕竟陆琉是她的未来女婿啊。 她随口问了一句,见陆琉没说话,以为娘亲忘了这茬,这才蹙眉抱怨道:“我娘也真是的,许是落下了……” 她嘟囔着,之后听他低低的笑,眉眼处丝毫没有平日的淡漠。江妙才明白自个儿是上了他的当,这才伸手在他胸前捶了一拳,道:“好啊,你又捉弄我。” 陆琉顺势捉着她的手,道:“收到了。那日本王一定给你二哥准备一份大礼。” 江妙倒是听娘亲提起过,她大哥成亲的时候,陆琉的礼送得很贵重。这回她二哥成亲,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了。她笑着点点头,道:“那就成。”她又抬头问他,“你……约我见面就没别的事儿吗?” 这小没良心的,看得陆琉又气又笑,一低头在她嘴上狠狠嘬了几口。 虽说被他亲过不止一回,可这凉亭实在太不隐蔽。就算要亲她,也不能在这儿啊。是以现下江妙被陆琉亲了几口之后,便立马推开了他,羞得小脸通红,道:“不和你说了,我得走了。”她看着陆琉俊美的脸庞,此刻薄唇上沾着她的口脂,模样有些滑稽,提醒道,“……记得把嘴擦干净。” 说着便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跑得倒是快。 陆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的确沾了她的口脂。他将指端凑到鼻尖闻了闻,又香又甜。 出了宫,江妙就去了一趟薛府。 初六便是薛今月出嫁之日,现下薛府已经张灯结彩喜庆的布置起来。 江妙自抄手长廊走过,领着江妙进去的是薛今月的贴身丫鬟谷柳。谷柳生得一张雪白的瓜子小脸,黛眉明眸,唇红齿白,算是丫鬟中容貌出众的。江妙记得,这谷柳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也不晓得平日吃什么,胸前的两团鼓囊囊的,衬得这腰肢纤细如柳,不盈一握,饶是穿得薛府丫鬟同意的浅绿色绣菊纹短袄及同色棉裙子,也难掩其玲珑身段。 江妙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俩小笼包,当真觉得有些拿不出手。幸好初六成亲的不是她。 谷柳朝着江妙一笑,道:“姑娘这几日正念叨着江姑娘呢,未料江姑娘同姑娘倒是心有灵犀,今儿就来了。”因江妙打小来薛府勤快,同薛今月的关系又好,谷柳身为贴身伺候的丫鬟,自然晓得这位江姑娘是个脾气好的,说话自然也随意了些。 江妙同谷柳说了一会儿话,要到薛今月住的雅风阁时,见有男子走了过来。她抬头瞅了瞅,瞧着男子身形高大,锦袍玉带,虽是望城贵公子最平常的打扮,可他皮肤黝黑,剑眉星目,比那些文文弱弱的公子哥儿多了一股男子气概。她一瞧,才露出了笑容,喊道:“薛表哥。” 这位年轻英俊的男子,正是薛今月的哥哥薛腾。 薛腾步子一顿,打量了一番面前俏生生的小姑娘,也是露出了惊讶之色,道:“才几年不见,妙妙都长这么大了。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江妙弯了弯唇,道:“薛表哥也是,高了黑了,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薛腾是武将,这些年极少回家,大多时间是在军营里度过的。这回妹妹要嫁人,他这个哥哥若是再不回来,那便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还有便是,薛腾和长公主有婚约在身,长公主年纪不小了,这二人自然也该成亲了。 江妙同薛腾说了一会儿话,念着男女有别,倒是没多加逗留。见着了薛今月之后,江妙才将碰到薛腾的事情同她说了,哪知薛今月努努嘴,道:“若是这回还不来,以后我就不叫他哥哥了。” 话虽如此,可江妙知道薛今月对薛腾想念的紧,这回薛腾能回来,她心里其实早就高兴坏了,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她又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担心这担心那儿的。先前还有些兴奋呢,如今一想到要嫁给二表哥,倒是开始慌了。 薛今月紧紧抓着江妙的手,道:“妙妙,昨儿我娘说,不让谷柳一道跟着我进镇国公府。你也知道,谷柳伺候我这么多年,眼下我嫁人了,哪能就这么抛弃她?” 薛今月心思简单,自然不知她娘亲心中的顾虑。可江妙却是知道的。 她抬眼,看着院子外面忙活的丫鬟,站在四五个丫鬟中间,显得格外的惹眼。她表姨母是过来人,晓得若是主子身边的丫鬟模样生得太美,日后便是膈应自己。江妙虽然信她二哥,可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今月惹得姨母不悦,遂道:“你就听姨母的。这谷柳生得这么好看,你带过去,就不担心我二哥会看上吗?” 却听薛今月急急护短道:“二表哥才不是那种人。”她见江妙笑了笑,便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又认真的瞧了瞧谷柳,的确生得不错。她斟酌了一番,喃喃道,“……那好吧,我待会儿问问她。若是愿意留在府中,我让娘亲多照顾她一些,若是不愿意,便放她出府去。” 这般年纪就能被放出府去,倒是这谷柳的运气。 江妙道:“还是二嫂想得周到。” 薛今月嗔了一句,可这会儿听到江妙的称呼,心里除了害羞,还有些甜滋滋的。呀,她真的要嫁给二表哥了。 章节目录 104|12 > 晋|江独家首发~ 很快就到了腊月初六。 镇国公府二公子江承许迎娶薛府嫡女薛今月一事,自然又是望城的一段佳话。而这位江二公子成亲的排场,倒是半点不输先前的大公子。初六这一日,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沿着东西大街绕了望城一圈。过了大半天,才热热闹闹抵到镇国公府。 瞧着自家二哥穿着大红喜袍,俊美儒雅,眉宇间尽是喜悦,江妙打从心底里为二哥感到高兴。 上辈子二哥和今月千回百转,错过了太多,如今能顺利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将新娘子迎了进来,江妙才扶着身旁的大嫂宋鸾,说道:“大嫂,咱们进去吧。” 宋鸾瞅了瞅,小姑子穿着喜庆,眉眼灵动,今儿笑盈盈的,格外招人喜欢。进门数月,宋鸾也渐渐融入了这个大家庭,因镇国公府没有其他的姑娘,也无妯娌。平日里她能说说话的,也只有这小姑子。 宋鸾瞧着小姑子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顿觉好笑,道:“我这肚子才一个多月,妙妙你不用这般谨慎。”仿佛将她当成瓷人一般,受不得半点碰着磕着。 这话江妙却不赞同,扬起小脸道:“今儿大哥可是将大嫂你托付给我了,我自然得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低头看了一眼宋鸾的肚子,又道,“……我还等着亲眼看小侄儿出生呢。” 宋鸾笑了笑。肚里这娃儿要出生,可要等到明年八月份。那时候,她这位小姑子兴许已经是宣王妃了。 虽说婆婆和小姑子容易相处,夫君也温柔体贴,可刚进门不久,就能顺利怀上孩子,也让宋鸾有了底气。只盼着能一举得男,日后在镇国公府日子过得也会好些。她同小姑子一道进去,瞧着两位新人拜堂。 这过程中,倒是出了小岔子。譬如新娘子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差点摔倒,眼疾手快的新郎倌儿立马将新娘子抱个满怀,登时引得大家伙儿哄堂大笑。饶是看不见新娘子的脸,这会儿也知她定然是脸红了。 江承许将人拥在怀里,听得新娘子低低控诉,委屈道:“裙子太长了,二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太笨了。 江承许心登时软成一团,晓得她紧张,握着她有些冰冷的小手,柔声安抚道:“没关系,有我在。咱们先拜堂。” 新娘子点点头。两位新人这才各自站好,听着司仪的声音,跟着拜天地和高堂。 江妙才一旁笑,冲着宋鸾低声道:“今月打小就胆子小,做事情容易慌张。” 宋鸾是过来人,经验老道般说道:“成亲的时候盖着大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的确有些手忙脚乱,我那时比二弟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见小姑子发笑,又小声补了一句,“……等你和宣王成亲就知道了。” 江妙一阵脸烫。好端端的,怎么说到她身上来了? 这回办喜事,宣王陆琉自然也是来的。不过这次倒是没什么悬念,毕竟日后这宣王可是镇国公府的女婿呀。这么一来,众人自然也就明白了——那日江大公子成亲,这宣王的态度为何这般殷勤。想来那时候就有结亲的念头了,这镇国公也真够老奸巨猾的,这等喜事儿竟瞒得这般滴水不漏。 江正懋对上同僚们恭喜又探究的眼神,也只能笑吟吟的接受贺喜,待有平日走得近些的好友问到宣王同闺女的亲事,江正懋也依旧是端着笑容,看了一眼不远处和他儿子一道说话、长身玉立的宣王,道:“快了,快了。” 喜酒热热闹闹的吃到大晚上,待闹洞房时,年轻公子哥儿们见江承许把娇滴滴的新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扫兴出门。 其中一个面色酡红、满身酒气的矮胖男子抱怨道:“瞧江二那样儿,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这位薛姑娘我在嵩山书院看蹴鞠比赛时,倒是瞧见过,是个漂亮的美人儿,不过咱望城像这种美人多得是。” 这话倒是不假,望城贵族圈的姑娘们,有条件穿戴,这衣裳首饰一衬,就算是个容貌清丽的,也因外饰加分不少。放眼望去,自然全是漂亮的美人儿。不过能在这群美人堆里显得出挑的,那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 又听他步子慢吞吞的,同另外一人走在最后,道,“……邵兄,你可不知道,咱们那位小表妹,才是真正的大美人。你白天瞧见没,站在咱表姨母身旁,嗬,长得可真水灵。眼睛一眨,直接能把魂儿都给勾走了。” 这位矮胖的年轻男子是贺府二公子,被贺二称之为“邵兄”的,则是大理寺少卿邵明辉的第六个儿子。贺二和邵六是极好的酒肉朋友,二人自然经常私下聊女人。 这会儿邵六见贺二喝醉了胡乱语,竟私下说起那位金尊玉贵的小表妹来了,忙严肃道:“咱这位表妹日后可是要嫁给宣王的,可不许再胡说了。” 这宣王是何人呐?那厮可是个活阎王。 邵□□处张望,生怕被人听了去。 可贺二却是笑着摆手,拍拍邵六的肩膀,道:“邵兄就是胆子太小了。你说句实话,这江妙美不美?” 见四处无人,邵六自然也放松了些,又听他说自己胆子小,面上更是生气,越发要表露出自己的胆大来:“咱表姨母生得这般美,表妹岂有不美的道理。你瞧瞧,这屁.股是屁.股,腰是腰的,等再过个一两年,这小包子成了大白馒头,可是要美死人了……” 二人暗下嘀咕,笑声猥琐,勾肩搭背的走出了镇国公府。 不远处的长廊上,穿着一身崭新袍子陪主子一道来赴宴的陆何,听着那头两位不要命的,也是吓出了一声冷汗。 他缓缓抬眸看着面前的王爷,小声道:“王爷,可要小的去解决那二人?”虽然离得有些远,可习武之人,耳力素来强于一般人,王爷肯定是听得一清二楚了。 若非今儿是江二公子的喜宴,这会儿那二人还能这般平安无事走出镇国公府大门? 次日江承许薛今月这对新婚夫妻要敬茶,江妙也得早起去老太太的尚恩堂。宝巾伺候着江妙梳洗,宝绿站在一旁递梳子首饰,对着江妙道:“姑娘,昨晚贺二公子和邵六公子出事儿了。” 贺二和邵六名义上也算是江妙的表哥,只是稍稍沾亲带故,若要真说起来,也没多大关系。江妙没怎么见过他们,只是昨日远远的瞧见过他们一个劲儿的灌她二哥,谈吐举止粗俗,半点没有教养。 她随口问道:“什么事儿?” 宝绿道:“据说是喜宴散去不久,贺二公子和邵六公子一道去……去勾栏和花酒,半道上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二人被发现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怕是不死也要残了……” 下手竟这般重?江妙也是诧异,不知二人得罪了谁。可她想起上辈子,这二人私下议论谢茵身段如何如何好,又说她脸长得好,却是一副豆芽菜的身板……所以这辈子,她也尽量不想同这二人接触,瞧着就恶心。 宝巾将累丝镶宝石挑心簪戴到了自家姑娘梳得整齐的发髻上,冲着宝绿责备道:“大早上的,你同姑娘说这个做什么?” 宝绿蹙眉,弱弱道:“是奴婢多嘴了。” 江妙晓得宝绿是个话唠,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并未多责备,只道:“下回若是有这种事情,不用同我说了。” 宝绿低头认错,道:“奴婢知道了。” 梳洗罢,用了早膳后,江妙便去了老太太的尚恩堂。 小夫妻二人给江正懋和乔氏敬茶,穿着大红色绣石榴花锦袄、梳着妇人发髻的薛今月略一屈膝,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登时闹了个大脸红。乔氏是过来人,瞧着儿媳腿软,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怕是昨晚闹得狠了,只笑笑没说什么,喝了茶,递了个大红包。 薛今月乖乖道:“谢谢娘。” 江承许也接过,平日表情淡然的男子,如今笑得有些孩子气,道:“谢谢娘。” 乔氏叮嘱自己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儿子,道:“今月进了门,日后你可要多照顾她一些。” 江承许看了一眼身旁脸颊通红的新婚妻子,眉目含着笑容,对着乔氏道:“娘,儿子明白。儿子会好好对今月的。” 之后江妙同大嫂二嫂们一道在院子里说话。宋鸾同二人聊了一会儿,要回去和安胎药,便回去了。至于薛今月,红着一张小脸,现下两条腿还打颤呢,可这事儿又不能同江妙说。她忽然想起了缀景院伺候的那个丫鬟,翕了翕唇,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薛今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心里头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现下虽然梳着妇人发髻,可脸上还是有些稚嫩。江妙道:“二嫂,你想问什么?若是我知道,肯定告诉你。” 薛今月这才问道:“妙妙,你二哥身边,有个叫卷碧的丫鬟,我听缀景院的嬷嬷和丫鬟们说,卷碧很能干,你二哥可有……”这种事情,她原本该问二表哥的,可她怕他生气,实在问不出口。可若是不问,她心里实在是有些难受。先前她不知,后来才明白,娘亲不许谷柳陪嫁,是怕谷柳生得太美,被二表哥收了房。毕竟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总要有通房的。她已经嫁为人妇,要明白的事情也比之前多了。可这位卷碧,比谷柳生得更美。 江妙登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虽然她知道,她三个哥哥皆是洁身自好之人,可通房这种事情,她只是妹妹,也是不清楚的。她倾向于二哥没碰过卷碧,至少上辈子,卷碧没有因为二哥和今月之间有间隙而趁虚而入,可卷碧对二哥的确是有心思的。 江妙见今月眉头微蹙,晓得她嫁了人,懂了一些事,心里头的顾虑也多了些。 江妙握着薛今月的手,道:“你知道我二哥的性子的,这卷碧虽然在我二哥的房里伺候,可我二哥是当她是普通丫鬟。这种事情,你若是存着疑虑,便亲自去问我二哥,夫妻间有话说开了才好。我二哥对你最心软了,若是他生气了,你便服个软,他肯定拿你没辙的。”她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你要记住,我二哥这么疼你,不会真的欺负你的,你若是见他脸色不对,千万别胆小怕事,你一声不吭的,我二哥才会觉得你不在意他呢。” 上辈子,这二人就是如此。一个认为对方嫌弃自己,一个认为对方心里没有自己,感情才会越来越疏远。 薛今月闻点头,笑笑道:“嗯,妙妙,我知道了。我不会怕二表哥的。”她想着昨晚粗暴又温柔的男人,傻傻笑道,“……我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问二表哥。” 当真是孺子可教也。江妙打趣儿道:“还叫二表哥呢?” 薛今月耳根子发烫,想着昨夜男人缠着她让她叫他夫君,还逼她说着羞人的话,薛今月忙捂脸嗔道:“再说就不理你了。” 正说着,江承许走了过来,瞧了瞧妻子和妹妹,道:“在说什么呢?” 瞧瞧,这人成了亲,当真是不一样了。江妙看着自家笑容温和、春风满面的二哥,道:“没什么。只是……二嫂有事情要同二哥说。” 江承许看向妻子。薛今月有些怂,下意识想说没事,但想着那个叫卷碧的丫鬟和小姑子说的话,登时就鼓起了勇气,抬头道:“嗯。” 江承许道:“随我来吧。” 江承许大步往前走,薛今月朝着江妙眨了眨眼睛,也迈着步子跟了上去。男人起初步若流星,之后察觉到了什么,步子刻意放缓了些,夫妻二人并排走着,好不和谐。 江妙虽然欢喜,可心里难免有些空荡荡的。 从小到大,最宝贝她的哥哥们,如今一个个都成了亲,有了自己需要爱护的妻子。兴许哥哥们还是一样的宝贝她,可妹妹终究只是妹妹,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江妙小小的失落了一番,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走了卧房,拿起竹笸里缝了一半的墨色绣卷云纹腰带认认真真的做了起来。 江承许成亲的喜庆气氛还没过,便到了年底。除夕这一日,镇国公府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聚在一道吃年夜饭。老太太面上染着笑,待目光落在江三爷的脸上时,才道:“今年过年你给我好好待在府上,陪你媳妇儿一道去应酬,别老是往外跑。” 去年江三爷只陪了戚氏去了娘家,之后亲戚往来,都是戚氏带着三个儿子一道去的。戚氏虽然没说什么,可老太太却气了许久。江三爷闻,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戚氏同江三爷貌合神离的一道坐着,也朝着老太太乖巧应话。 席上的位置都是按照辈分排的,都是清一色的容貌出众的兄弟。镇国公府统共十位公子,除却不能上桌的庶子江承寒,其余的九位都在了。往年就江妙一个小姑娘,今年添了两位嫂嫂,倒是比往年热闹多了。特别是薛今月,性子比江妙还要活泼,又同江妙关系好,俩小姑娘说说笑笑,这年夜饭吃得很是尽兴。 吃完年夜饭是要守岁的,只是江妙身子有些不适,乔氏便让她早些去房里歇着。 到了卧房,江妙扯着乔氏的衣袖,嘀咕道:“娘,女儿没事,就让我和哥哥们一道守岁吧。” 乔氏摸了摸闺女略显苍白的脸,道:“年年守岁,差不了这一回……”乔氏一顿,想着兴许这是闺女在身边最后一道过年了,不免觉得眼眶有些湿。她道,“成了,你赶紧歇着。”说着,将一个大红包压倒了闺女的枕头底下。 面前如此强势的娘亲,江妙也只能乖乖的躺在榻上。待乔氏走了,江妙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才穿着寝衣、披着外套站在窗户前。除夕热闹,烟火不断,各色烟花“砰砰砰”的飞上夜空,之后炸开,五光十色,璀璨夺目。 江妙静静趴在窗沿,托着下巴瞧着烟火。 心里头,倒是惦记起他来了。 想起她,江妙心里头甜滋滋的,美美的笑了笑。 江妙有些困了,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算回去睡。她一抬眼,看到突然出现在窗户外的男人,登时吓了一跳。待见高大颀长、面容俊美的男人披着玄色斗篷,静静立在她面前,才忽然反应过来,低声问道:“你……你怎么……” 一家团圆的除夕夜,他怎么跑到她这里来了?只是——一想到他幼时亲近的亲人就老王妃一人,可如今老王妃已经去世多年了。她突然有些心疼,瞧着他傻愣愣那样儿,忙起身让开,听到外间没什么动静,才对着陆琉道:“你进来吧。” 陆琉倒是惊喜。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晓得她这会儿兴许是在和家人一道守岁,应当不在卧房,只是抱着侥幸才过来瞧瞧,未料小姑娘竟独自趴在窗户边看烟火。他嘴角一翘,翻身走了进去,俯身亲昵的抵着她的额头,问道:“怎么不去守岁?” 明明知道她可能不在卧房,他还来。江妙暗下嘀咕了一句。 许是在外面站了许久,男人一进来,就带来一股寒意。她颤了颤,偎在他的怀里,道:“方才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娘就让我早点睡了。”她抬头看他,“……你呢?” 他没直接回答,只摸摸她的脸,道:“好些了吗?” 江妙喜欢被人关心,遂点头道:“已经没事了。”只是他的手太凉,江妙双手替他捂着,抱怨道,“怎么不多穿点?” 陆琉笑笑,道:“不冷。” 男人要面子,若说怕冷,可是要被人笑话的,所以就算是被冻成冰块,大抵也会逞强说不冷。江妙给他面子,便不去多问。 陆琉见她也穿得单薄,便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榻上,用锦被替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江妙被包成一团坐在榻上,看他端正的坐在榻边,举止倒是君子守礼。她本该开心的,只是——今晚她忽然不想守礼了。 她红着脸,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陆琉明白她的意思,登时面露喜色,解了斗篷,脱了锦靴,就上了小姑娘的榻,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他用唇蹭了蹭她的脸,道:“不怕本王欺负你?” 她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江妙也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些惊世骇俗,规矩虽然重要,可她更舍不得自己喜欢的人冻着。她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忽然有些好奇,伸手摸了上去。 噗通,噗通…… 她笑笑,抬头看他,“……陆琉,你也会紧张啊?” 陆琉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将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也一道吞入腹中。他握着她的手,往那处带,让她明白,这不是紧张。 江妙有些被吓到了,脸颊烫得厉害。可她也是个爱面子的,晓得陆琉是存心吓唬他,才不甘示弱,装得一脸淡定,还调皮的咬了咬他的嘴。 饶是陆琉再如何的自制,眼下三更半夜的,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个榻上。小姑娘穿着寝衣躺在他的怀里,柔软姣好的娇躯,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免不了想得寸进尺起来。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含着她的嘴用力的吻。 正在努力成长的小笼包被压得有些疼。江妙眼泪都出来了,伸手就去推他。可只有一只手能用力,另外一只……她臊的厉害,以为这回陆琉和平常一样,只是亲亲嘴就行了,没想到他竟然…… 嘴被放开了,江妙察觉男人的举止,这才着急的嘟囔道:“不许再脱了。”虽然今夜热闹,可若是动静大了,难保外头的宝绿会听见。这时候,江妙倒是有些庆幸,今晚值夜的不是细心的宝巾了。 江妙如捧着烫手山芋般,急急道:“……好了没?” 小姑娘的声音轻轻颤着,像是被勺子大力舀起来,快要送到嘴边,颤颤巍巍的嫩豆腐。都快要哭出来了。 陆琉安抚的亲亲她的脸颊,晓得这事儿于她而太越距了,可到底舍不得放开,搂着她软成一团的身子,半阖着眼,哑声安抚道:“快了……再等等。 章节目录 105|12 > 晋|江独家首发~ 低低垂落的床帐被轻轻掀起,宝巾宝绿的声音就在耳畔,江妙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自榻上坐了起来。 看着身上盖着的整齐的大红色丹凤朝阳锦被,江妙忽然想起昨晚上的事情,俏脸下意识的烫了起来。男人压抑的粗粗的喘息声,还有除夕夜外头的烟火爆竹声,令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又热又闷,只跟着他的动作上上下下……江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稍稍一握,仿佛此刻还是黏糊糊湿漉漉的。 见自家姑娘发愣,宝巾和宝绿面面相觑。也不知是不是长了一岁的缘故,先前还是稚嫩孩子气的小姑娘,如今初醒时,便这般乌目红唇,双颊粉嫩嫩,娇滴滴的模样像是初春在枝头绽放的第一朵桃花,又似被翠绿枝叶包围着的成熟鲜美的蜜桃。 宝巾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妙摇摇头,不敢对上俩丫鬟的眼睛。她心虚的厉害,低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我再躺一刻钟。” 天气冷姑娘家爱赖床,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不过今儿是大年初一,待会儿要过去给国公爷国公夫人和老太太拜年呢。宝巾提醒了一句,见姑娘听进去了,便放下床帐,同宝绿一道去厨房看看。 江妙攥着身上厚实的锦被,小脑袋往被窝里钻了钻。有些难以相信,她竟然会帮陆用手做那种事情……想想就有些后悔。她本就这么容易的接受了他,昨晚虽是他引诱她的,可她抵抗了几下,也是顺从了。也不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姑娘。 这么一来,江妙便有些烦闷。 她揉揉脸坐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将枕着的弹墨大迎枕移了开来,瞧见下面有两个红包。她拿了起来,一个是昨晚|娘亲放的,江妙打开来瞧了瞧,登时露出笑容。她娘亲素来出手阔绰,这回的压岁钱倒是比往年多了两倍。江妙虽然不缺银子,可大过年的收红包,却是一件乐事儿。 她小心翼翼的放好,然后打开另一个。 这是凌晨陆琉给她的——她今年收到的第一个红包。 江妙知道,既是陆琉给她的红包,里头的银票肯定不会少。可她也想瞧瞧,他到底会给多少。她打开来,瞧着里头只有一枚铜钱,登时哭笑不得。 可除了一枚铜钱之外,还有别的。 她将铜钱搁到一旁,将这厚厚的红包里的一沓纸拿了出来,瞧见宣王府地契的时候,差点给吓坏了。这人……怎么把地契给她了?就不怕他俩的亲事有变故吗? 她小心翼翼收好,又继续瞧别的,一时间又是震惊不已。 东大街的首饰铺子珍宝斋,西大街的绸缎铺子锦绣坊,还有长兴街的果脯铺子,隆盛街的胭脂铺子……都是一些她常去的、生意极红火的店铺,连茶楼酒楼之类的都有。 江妙有些缓不过神来。一面是暗叹陆琉太有钱,另一面是……看着上头自己的名字,江妙没想到,这些铺子都是在她名下了。陆琉他,是什么意思?若说是新年红包,这也太贵重了些。 正当江妙震惊之际,听到了宝巾进来的声音,忙匆匆将这些都收了起来。 江妙一大早有些晃神,不过因昨晚她身子不适,俩丫鬟自然是以为自家姑娘还没缓过来,没往别处想。用完早膳后,便去了老太太的尚恩堂拜年。 因江妙是府中最小的,每回过年,这红包自然也是收的最多的。给老太太和爹娘拜完年,江妙盆满钵满的回了锦绣坞,坐在罗汉床上拆红包,宝巾则坐在一旁记账。别看江妙只是个小姑娘,这几年她加起来的红包,少说也有二十万两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过这么多银票呢。 乔氏进来时,便见自家闺女正在拆红包,遂走了过去坐下。江妙捧着红包抬起头,看着乔氏道:“娘,今年怎么给的特别多啊?”不但爹娘给的多了,就连俩叔叔俩婶婶,十个哥哥们,都相应的比去年多了许多。这么一算,可抵得上江妙往年的三倍。 乔氏提醒道:“今年你便十四了。” 十四了。江妙数着银票的手顿了顿,旋即明白了。 在大梁,姑娘家十四及笄,及笄便意味着可以嫁人了。这回长辈们给这么丰厚的红包,除却因为她要及笄之外,还想着这兴许是她最后一回身为镇国公府的姑娘,在长辈们面前领红包吗?这么一来,江妙便觉得手心里的银票沉甸甸的。 江妙朝着乔氏道:“娘,我……”她想说不想这么早嫁,可昨晚陆琉同她说,想早些成亲。她没有太过犹豫,将银子搁到一旁,继续道,“女儿还想继续当镇国公府的姑娘,再多收几年红包呢。怎么一个个的,都巴不得我嫁出去……” 乔氏听了这等孩子气的话,道:“若是旁人,你爹和我自然想多留你几年。” 江妙不依,道:“陆琉也成啊。”若是她好好同他商量,他会听她的话的。 乔氏无奈,说道:“你这称呼得好好改改,日后私下叫叫倒是不碍事,若是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么没规矩。” 江妙乖巧的应下。又见乔氏坐过去一些,随手将江妙身旁的蓝底白牡丹宫锦靠枕拿了起来。 江妙这才想到了什么,急急道:“娘——” 来不及了。 瞧着自家娘亲将靠枕下的一沓房契地契拿了起来,细细翻阅,江妙双手攥着衣裳下摆,紧张得不得了。她抬头小心翼翼瞅瞅,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一只怯生生的兔儿。她翕了翕唇,欲主动坦白:“娘,这是……” 乔氏吓了一大跳,待瞧见最后面的宣王府地契,这才厉声道:“胡闹。你怎么能收下?” 江妙倒是没觉得委屈,这个她的确不该收的,只老老实实道:“女儿这不是没机会送过去吗?” 乔氏虽然感概宣王的大手笔,却也明白自家闺女是个懂事的,不会收这么贵重的礼。她想了想,才问道:“什么时候给的?“ 江妙自然不好说是昨天晚上,不然以她娘亲的性子,非扒了她的皮不可。她低低垂着眼,红唇翕动,道:“是……是二哥成亲那日。” 乔氏喃喃道:“好端端的,怎么送这个?” 江妙装作不知,“陆琉心思难测,女儿哪里知道?”她干脆将过错都推到了陆琉的身上,反正这确实是他的不是。 也是。乔氏捉摸不清这个准女婿的心思。可眼下既送了这份大礼,俨然是对她闺女甚是上心。这一点,叫乔氏有些欣慰。她道:“妙妙,娘方才也不是故意凶你。你如今也长大了,马上就能嫁人了,日后若是娘不在你身边,有些事情得你自己拿捏。宣王对你好,这是好事,可如今你俩只是定亲,有些贵重的礼物不能收。” 江妙道:“女儿明白了。女儿本就想着还给他的。只是……让下人去不放心,所以、所以便想着下回有机会,当面还给他。我知道他的心意就成了,才不图他什么呢。” 能有这般的想法,乔氏很放心。这闺女自小娇养,也有这娇养的好处,至少不会被这些身外之物迷了眼。不过——乔氏又低头瞧了瞧,叹道:“这宣王真是大手笔,出手竟这般阔绰。” 对上自家娘亲打趣儿的眼神,江妙忙垂下眼,也跟着笑了笑。仿佛是夸她似的。 初二江妙去乔府给外祖父外祖母拜年。前几年都是三兄弟一道去的,可今年江承让和江承许都各自成了家,也得陪着妻子去岳父岳母家拜年。乔老太太搂着宝贝外孙女说了一会儿话,念着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日后要嫁到宣王府,心下难免多了几分担忧。 之后江妙去找乔慕宜,在半道上遇上了大表哥乔循。 乔循对这位小表妹格外的客气,虽说先前他同小表妹为着那事儿闹得不愉快,可事实证明,宣王对小表妹很是上心。能有这般的姻缘,乔循也跟着开心。他晓得小表妹心里还有些疙瘩,便好声好气哄着,伏低做小,毕竟这个时候再不和小表妹拉进关系,那日后可就没机会了,“……之前的事,的确是表哥不好。可是妙妙,表哥那时候只是一时糊涂,你看,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最了解表哥了,小时候表哥我可是事事向着你,每回连宜儿都吃味儿。” 江妙被乔循缠得没办法,忙道:“好了,循表哥的意思我明白,我已经忘了那事儿了。” 乔循这才笑笑道:“那成,就不耽搁你了,你去找宜儿吧。” 见乔循走了,江妙才松了一口气。她哪里能忘了那事儿啊?她可是差点被自己的亲表哥卖掉了呢! 至于乔慕宜。过了年,乔慕宜就十六了,早就是大姑娘了。只是乔慕宜对亲事挑三拣四的,半点不肯将就。眼下亲事迟迟未定,可是让张氏每天直发愁。今儿见着江妙,便抱怨了这事儿,瞧着江妙不给面子的嘲笑,她剥了一瓣橘子塞到江妙的嘴里,道:“若是我娘能寻一门像你一样的亲事,也给我一个王妃当当,我哪里还会挑剔啊。” 乔慕宜是个有主意又爱面子的,才不嫁那些个破落户。其实能入得了张氏的眼的,哪里会是什么破落户?只是乔慕宜眼光高罢了。她原本就存着攀比的心思,现下小表妹日后是王妃,她虽然跟着沾光,可到底也想寻一门差得不那么多的亲事。那样日后身份也不会差太多。 这过年期间,江妙跟着爹娘四处拜年,明显感觉到了各位长辈对她热情了些,红包的量也不约而同的给了多了些。毕竟如今的江妙今非昔比,宣王府那头是油盐不进的,想同宣王拉关系,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如今这铁板钉钉的宣王妃在这儿,想和宣王府攀关系的,能不在江妙这儿使力吗? 就连平日同她关系不那么好的表姐表妹们,都一个个的同她熟络了起来。有约她下回一道去踏青的,也有约她去烧香拜佛的,江妙能拒绝的都拒绝了,没法拒绝的,让宝巾都记了下来。这上半年江妙的休沐日,差不都都排满了。 这时候,江妙才深切的感觉到——日后这宣王妃,恐怕也是不好当的。 正月十五这一日,镇国公府阖家出动去看花灯。 这一晚,沂水两岸格外的热闹。上元节是乔氏最喜欢的节日,江正懋是个宠妻的,便依着妻子的喜好,将镇国公府的画舫装饰的格外精美豪华。登时衬得周围的画舫黯然失色。 江妙同薛今月待在里边,待江妙听到宣王府的画舫出现时,才忍不住往外面瞧了瞧。 正同江妙一道叽叽喳喳说话的薛今月忽然一顿,捧着热茶揶揄道:“想出去瞧瞧?” 想起除夕那晚做得是事儿,江妙就不好意思出去。 小姑娘脸颊通红,薛今月自然晓得她说到心上人害羞了,便凑过去,眨眨眼道:“你说,人家是不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江妙忍不住同这位二嫂斗气嘴来,不过,待后来听到陆琉过来见过她爹娘时,江妙仍旧没有过去。等陆琉重新回到自个儿的画舫上去,江妙心下才稍稍有些失落。 江承许和江承谚自外头进来。江承谚对妹妹道:“宣王府的船就停在咱们边上,请咱们过去坐坐,妙妙,去吗?” 江妙想了想,摇摇头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薛今月站了起来,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呢,宣王府的船肯定比咱们镇国公府的大吧?”她冲着江妙笑笑,又对着江承许道,“二表哥,咱们过去看看吧。” 江承许素来不爱走动,这会儿听妻子说,倒是应下了,之后又问了妹妹。只是江妙拉不下脸,没点头。待瞧着俩哥哥和今月都过去了,江妙才不满的“嗳”了一声。可没一个人回头的。 江妙心下烦闷。姑娘家就是爱口是心非。她分明是想去的呀。江妙想了想,才问宝巾:“今儿让你带的东西,你带了吗?” 宝巾点了头,回话道:“带了。” 江妙这才露出笑容来。若是她是过去将这房契地契还给他的,也算是师出有名了。这么一来,江妙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斗篷,走出了船舱。一出去,便碰见了乔氏。江妙又是心虚又是脸红,紧张的攥着手,道:“娘,我……” 乔氏心里明澄澄的,道:“去吧。记得把东西还给人家。” 听到这话,江妙便笑着点头,两眼弯弯,做出一副乖巧状:“嗯,女儿知道了。那……女儿就过去了。”瞅着自家娘亲没什么吩咐了,江妙才被俩丫鬟护着,踩上两船之间的踏板,走到宣王府的画舫上去。 只是刚下踏板,便瞧着有两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江妙瞧着孟氏和陆玲珑,一时目光顿了顿,之后点了点头。哪知这二人后面,紧接着还有一人。眼前系着藏青色翠竹纹斗篷年轻男子斯文儒雅,颀长玉立,江妙愣愣的瞧了一会儿,才眉宇淡然的错开了眼。 还是陆行舟先反应过来,笑容和煦道:“江姑娘。” 章节目录 106|12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陆行舟面容俊朗,态度温和,可江妙还是出于本能的讨厌他。她略略抬眼,看着陆琉站在那儿,这才稍稍舒坦些,缓步走了过去。其实她也明白,日后若嫁给了陆琉,不可能同陆行舟没有交集。 陆行舟明显的感觉到了江妙的漠视。他脾气好,自然没有生气,可心下还是存着疑虑,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她了。 却听一旁的陆玲珑不满的看了一眼江妙过去的身影,对着孟氏道:“娘。你瞧瞧。还没进门呢,就这般摆脸色,日后若是进了门,咱们还不被她欺负死。” 陆玲珑显然没有将先前孟氏的话放在心里。瞧着江妙,是一千一万个看不顺眼。盖因幼时她和江妙有过过节。陆玲珑努努嘴,冲着自家沉默不语的哥哥说道:“若是小时候哥哥和江妙没有疏远,兴许这会儿和江妙定亲的,就是哥哥了。” 这种话岂能乱说? 陆行舟已经十八,孟氏早就在安排他的亲事了。只是孟氏眼高于顶,大户人家的庶女再如何的优秀,她也是断断看不上眼的,这挑来挑去,竟迟迟没有结果。陆行舟对自己的亲事倒是不着急,可此刻听妹妹提到他和江妙,便忍不住说道:“玲珑,这种话不许乱说。” 江妙虽然年纪小,可日后是要嫁给他三叔的。怎么着,他也得尊她为长辈。只是想着方才那艳若桃李般俏丽的小姑娘,将她视为尊长,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陆玲珑不满的嘀咕了几句。 陆行舟走到孟氏面前,明自己今日有约,便上了过来的一艘小船去往对面的岸上。 孟氏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问陆玲珑:“玲珑,你哥哥可还同那姓谢的丫头来往?” 这位姓谢的丫头,自然指的是谢茵。孟氏先前瞧见过自家儿子同谢茵在一块儿,一番打听才知道她就是镇国公府江三爷姨娘的亲妹妹,幼时还同她闺女有过来往,先前离开了望城,未料这两年又回来了。长得亭亭玉立,来望城做什么,最是清楚不过了。可在孟氏眼里,像谢茵这种破落户走出来的姑娘,姐姐又是个姨娘,连给她儿子当妾室,都是不够格的。 陆玲珑瘪瘪嘴,之后转了转眼珠子,道:“没有吧,我瞧着哥哥每回出去,都是和书院里的同窗,倒是没见过他和谢茵再有往来。”她细细打量这自家娘亲的表情,见她信了,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哥哥和谢茵的确有往来。她也不喜欢谢茵啊。可上回谢茵送她的胭脂和香粉极好,那些经常在她面前显摆的贵女们,也是无不称赞的。可惜她不知道配方,叫人去配,也分辨不出某些成分,怕是只有谢茵一人才知。陆玲珑爱美,自然想知道这胭脂香粉的配方,可谢茵除却这两样之外,还有别的,叫陆玲珑每回见着就喜欢,是以才帮着谢茵同她哥哥往来。 反正,他哥哥又不可能娶谢茵进门。 江妙跟着陆琉进了船舱,见里头装饰豪华,布置的舒舒服服的,倒是个会享受的。她没让俩丫鬟跟着进去,只接过了宝巾手里的房契地契。一瞧着他的脸,就想起除夕那晚的荒唐事儿,遂立马开口道:“这个我不能收……” 陆琉的表情不像往日那般温和,倒是有些冷漠。他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略略举起的小手上,道:“拿着吧。” 江妙固执道:“不成。这个得还给你。”她见他不收,便抬手塞到他的怀里。可她的手堪堪碰到他的手臂,却被男人反手握住,一下子将她揽到了怀里。江妙欲惊呼,小嘴一张,男人的唇就重重覆了上来。 这般没有预兆又强势的亲吻,叫江妙有些不舒坦,更不舒坦的是今日陆琉对她的态度。她挣扎着推他,可他却没有放开的迹象,而是越吻越重,双手也不规矩了起来。 “啪”的一声,江妙身上披着的大红色织锦镶毛斗篷落了下来,重重的掉在了地上。这才令陆琉回过了神。 他将人松开,见小姑娘眼眶通红,忙安抚道:“抱歉。” 江妙气得不行,岂是他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歉就能解决问题的?她吸了吸鼻子,看向面前的男人,直道:“陆琉,你有话为什么不能直说?你给我摆脸色看,不就是因为刚才我多看了陆行舟一眼吗?我又没做什么,你至于吗?” 她不傻,刚才陆琉出来的时候,表情分明和平常无异,待看到她面前站着的是陆行舟,才有些异样。 陆琉上前一步,伸手要摸她,“妙妙。” 江妙朝着身后退了一步,凶巴巴道:“不许碰我。” 陆琉叹气。不过他也不会傻到真的乖乖听她的话,他长臂一揽,将人搂到怀里,见她用力挣扎,仍是不松手,柔声道:“你是本王的未婚妻子,你看别的男人,本王生气,这不是最正常的吗?” 江妙嘟囔道:“那你直说不就成了吗?” 上辈子她见过她二哥和今月二人之间的发展。陆琉的脾气和她二哥有些像,凡事都不喜欢说出来,板着一张脸,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啊?得亏她比今月聪明些,不然就他这样,哪里能这么顺利的让她看上眼? 高大俊美的男人,配上这副温顺听话的表情,让江妙的情绪舒缓些。 她继续教育道:“……不管什么事情,你心里生气也好,不满也罢,不许什么都不说。你说了,若是我不对,我会改的。”她伸手抱住了他。因为有了陆行舟的对比,才能衬托出他的可贵来。“……陆琉,我不无理取闹,你也不准蛮不讲理,这样咱们才能走得长久,你明白吗?” ... 章节目录 107|13 > 晋|江独家首发~ 陆琉听了顿时眉目含笑,轻轻揽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稍稍低头,嘴唇碰了碰她的发顶。他道:“本王虚长你几岁,倒没你一个小丫头看得通透。”他俯身,对上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只觉得怀里这个,怎么看怎么漂亮。 江妙也有些脸红,不过见他此刻仿佛不生气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她笑着看他,说道:“有些事情,和年纪无关的。王爷的阅历比我多,可有些方面,兴许还比不过我这个小丫头呢。”这同术业有专攻是一个理,不过她得承认,她在陆琉面前能卖弄的东西极少,这一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陆琉从善如流,之后亲自将落在地上的斗篷捡了起来,替她披上。他低头给她系着斗篷的带子,又瞧见她胸口处被他揉得乱糟糟的衣裳,便又重新替她整理了一番。不过这回陆琉倒是没故意占便宜,江妙也没矫情,就让他替她弄了。待全都整理好了,这个小插曲自然也算是过去了。 江妙重新将房契地契都塞到他的怀里,道:“你若是不收回去,我下回就不见你了。为着这事儿,我娘都说我了。” 乔氏那边,陆琉的确没想过。他看着小姑娘水波潋滟的眼儿,问道:“你娘亲如何说你了?你将过错推倒本王身上就成了。” 江妙笑笑,这个他不教她都知道。她低头把玩着斗篷的穗儿,细长的眼睫静静覆下,道:“不过随便说了几句,倒是没什么。这会儿我过来见你,我娘也是知道的。她就想让我把这些东西还给你。”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钱来,抬眸对上他的眼眸,将铜钱举高些,“……这个就够了,我很喜欢。” 他无奈笑笑,将手里的东西都搁在了一旁的几上,握着她的手道:“咱们出去走走吧。” 正合江妙的意。除夕夜那晚太过胡闹,如今她和陆琉单独相处,便显得有些拘谨,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江妙欲抽回手,可男人握得紧紧的。这力道掌控得很好,既没有抓疼她,又让她无法挣脱。 她急了,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察觉到他手一松,将她的手放了开来。 宣王府的船很大,不过若要论精致,倒是不如镇国公府的,毕竟镇国公府的船是按照乔氏的喜好设计的。江妙同陆琉一道走到甲板上,因晚上风有些大,江妙将斗篷的帽兜戴上了,只露出一张白净精致的小脸。 哪知二人刚走到外头,便听得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之后仿佛有人撞了过来,江妙一回神,身子已经被陆琉拽了过来。 却听耳畔有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三叔,我……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怯怯弱弱的,而小姑娘口里的三叔,指的大抵就是陆琉了。江妙转身去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神情局促的小姑娘。小姑娘生得娇小白净,容貌清丽,不算太出挑,唯有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格外的明亮清澈。 江妙细细打量着她,她穿着一身粉红色刻丝十样锦小袄,梳着双丫髻,髻上簪着翡翠攒银丝八爪菊花钗,小姑娘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兴许还要更小些,这簪子配她倒是显得有些老气。这身打扮,比起光鲜亮丽的陆玲珑来,倒是显得有些寒碜了。 这大过年的,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该打扮的漂亮喜庆些,未料这小姑娘仿佛是没人拾掇似的,虽然穿的戴的是好的,可明显是身旁没有替她拾掇的人。 小姑娘见三叔沉着脸,心里怕得要命。她一双大眼睛转了转,看到了三叔旁边的江妙,这才小声又诚恳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位姐姐可有哪里伤着?” 江妙观察着她的眉眼,这才想起来,这位就是宣王府二爷陆怿之女陆芃芃。 上辈子她同陆芃芃接触的不多,可也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情。陆怿喜欢游山玩水,之后邂逅了妻子,在外头就成了亲,可惜妻子早逝,只留下一女,待后来老王妃病逝的消息传到陆二爷那儿的时候,陆二爷才带着女儿回了望城。而这位女儿,便是眼前的陆芃芃。 同是王府庶子之女,陆芃芃的性子同陆玲珑截然不同,是个乖巧温顺的。上辈子她曾见过陆玲珑欺负陆芃芃,可陆芃芃太过老实,就算被欺负了,也只会偷偷抹眼泪。那时候她同陆芃芃素不相识,而且她只是和陆行舟定亲罢了,到底没法管宣王府的事儿,只是稍稍劝了劝陆玲珑,等陆玲珑走了,她才递了帕子给她。在江妙的印象里,她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小姑娘。 江妙想说没事,不远处看到的陆玲珑走了过来,对着陆芃芃道:“这就是妹妹的不对了,妹妹可不知道这位是谁吧?”她笑着朝陆芃芃介绍江妙,道,“这位是镇国公府的江姑娘。” 镇国公府的姑娘?陆芃芃大眼睛怔了怔,她自然知道三叔和镇国公府的江姑娘定了亲,而她也知道,镇国公府统共就一位姑娘。那么眼前这位,便是她日后的三婶婶了。 这么一来,陆芃芃越发有些害怕,忙道:“江姑娘,对不起,我……” 陆玲珑站在边上轻轻哼了一声,就等着看好戏呢。 她知道陆琉有多在意这位未婚妻子,这会儿陆芃芃差点将人撞到了,她三叔肯定生气了。之前她就看她不顺眼,半路回来的野丫头,可府上人人都夸她乖巧懂事。有一回宫里赏了一小篮进贡的葡萄,陆琉却独独给了这个不起眼的小侄女,而她竟然还主动送她,故意在她面前显摆。这么一个主仆不分、没有半点贵气的野丫头,哪里有资格当她的堂妹? 江妙又哪里不知陆玲珑不喜欢陆芃芃,也不喜欢她,此刻帮她说话,不过是那她当枪使,然后让陆琉好好训斥陆芃芃。江妙看着眼前这小姑娘,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才道:“没关系的,只是这船上还是走慢点比较好,不要再乱跑了。”说着,她又笑盈盈的问了她的名字。 陆芃芃乖巧回了话。这谈吐间,俨然也是个懂得断文识字的小姑娘。 陆芃芃也对这位未来三婶婶颇有好感,只觉得她不但生得漂亮,而且脾气也好,更厉害的是,她说话,边上的三叔竟没有反驳,听到她问了,三叔便赞同的点头。她还没见过这么听话的三叔,登时对江妙多了几分崇拜。 待陆琉送江妙回镇国公府的画舫上去,陆玲珑才走到陆芃芃的面前,恶狠狠的嘀咕了一句:“马屁精!” 陆芃芃眉头一蹙,倒是没说什么,只安安静静的离开了。 这厢陆琉将人送到,才问道:“你很喜欢芃芃?” 江妙点点头,一双大眼睛含笑看着陆琉,说道:“芃芃姑娘很乖巧,我自然喜欢的。不过,她好像挺怕你这个三叔的……”她又嘀咕道,“其实刚开始我也有点怕你。”她见他笑话自己,真想伸手捏他的脸,可这会儿船上人来人往的,她可不敢同他有什么亲密的举止。 只能赶紧催促道:“好了,你赶紧走吧。” 陆琉不好多待,含笑道:“我待会儿来找你。” 待会儿江妙要和哥哥嫂嫂们一道去街上看花灯、猜灯谜。这上元节本就适合男女相会,只是待会儿她哥哥嫂嫂们都一对一对的,她还没成亲的三哥肯定和她走在一块儿,便随意敷衍了一句“再说吧”,而后提着裙子跑了进去。 她坐下喝了一杯热茶,想着刚才乖巧的陆芃芃。 江妙很清楚。日后她要嫁到宣王府去,定然要和宣王府的人打交道,孟氏、陆玲珑以及陆行舟,都是她不愿意接触的。陆琉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身边陪她,陆芃芃年纪小,怕是得留几年才会出阁,她正好可以同她多说说话。姑娘家胆子小没关系,日后练练就成了。她没有娘亲,身边的丫鬟嬷嬷们又不会拾掇,所以打扮的才不如陆玲珑漂亮精致,这亲事,若是让孟氏替她物色,怕也不会太尽心的。这么乖巧的姑娘,定然要嫁个好人家才成。 江妙猛然发觉,自个儿分明还没嫁过去,就已经操了当三婶婶的心了。 一时脸颊都有些发烫,只猛地“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热茶。 之后江妙上了岸,跟着二哥二嫂和三哥一道去街上看花灯,至于大嫂宋鸾,因为身子不适便没上来,江承让则留在船上陪妻子。江妙和江承谚走在前头,江承许小夫妻二人走在后头。江承谚回头,看着身后的二哥二嫂偷偷牵着手,看到他转头了,二嫂才红着脸欲将手抽回来,可江承许却是一脸的淡然,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江承谚酸溜溜道:“我说二哥你,至于吗?这大街上呢?” 江妙也闻声转头,见自家二哥二嫂这副恩爱模样,也是抿唇一笑。倒是薛今月,羞得不成样子,怕丢脸,小声嘟囔道:“你赶紧松开。” 江承许转过头看着妻子,淡淡道:“人太多,你会走丢的。” 薛今月想说自己才不会,突然想起小时候,的确差点走丢过一回。她跟着哥哥和妙妙,还有三个表哥一起来街上,瞧见有卖糖人的,就偷偷跑了过去,可之后发现只剩下自己了,便站在原地哭,还是冷冰冰的二表哥把她找到了。薛今月抬起头,偷偷打量了一眼身旁男子俊脸的侧脸,如今还是这个人,却已经是她的夫君了。薛今月嘴角翘翘,一副乖巧的小媳妇儿样:“我听你的。” 江妙忍不住笑。觉得这辈子她这二嫂被她二哥吃得死死的,怕是没救了。 四人走在街上,江妙同自家三哥一道拿着花灯面具,吃着路边小摊贩的零嘴儿,一起比赛猜灯谜,倒是玩得很尽兴。至于后面两位腻歪的,自然不需要多管了。正当江妙和江承谚围着人群在看杂耍事,听到前头又吵吵闹闹的声音,接近着,便见一群人围了上去。 江承谚和江妙都是爱凑热闹的,二人走了过去,瞧着披着一身藏青色斗篷的姑娘,才急忙上前。江承谚急急开口道:“萱表妹,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位正慌张着急的姑娘,正是今晚同哥哥一道出来看花灯的梁青萱。梁青萱看到江承谚,才觉得是见到了救星,忙攥着江承谚的衣袖,着急道:“三表哥,你赶紧去救救那位姑娘,她被人……我哥哥已经过去了……”她着急的语无伦次,忙伸手朝着那几处黑漆漆的小巷子指去。 江承谚大致听懂了她的意思,想来是有位她认识的姑娘出了事儿。今晚人多,拐子也多,小姑娘太危险了。素来孩子气的江承谚,这会儿倒是多了几分男子气概,看着面前着急的表妹,满脸认真道:“你别着急,我这就过去。” 江承谚过去了,江妙才陪在梁青萱的身旁安抚。却听梁青萱喃喃道:“那姑娘是个好人,若不是为了帮我,也不会……” 听着梁青萱说的话,江妙倒是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那拐子最先盯上的是梁青萱,趁着梁实给妹妹买零嘴,便朝着梁青萱下手了,未料半道上杀出个见义勇为的小姑娘,将梁青萱救了下来,而后自个儿被拐子盯上了。虽然江妙不认识那姑娘,可她素来佩服这等侠肝义胆的。她道:“萱表姐放心,那位姑娘肯定会没事的。” 梁青萱也是暗暗希望那姑娘平安无事,心下担忧不已。 待过了一刻钟,二人听到那姑娘被江承谚和梁实救回来了,且毫发无损,才松了一口气。梁青萱最先跑过去,拉着那姑娘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喜极而泣道:“姑娘没事就好。” 那姑娘笑笑挠了挠脸,道:“没想到这天子脚下,竟有这等猖狂之辈,不过我学艺不精,倒是丢脸了……”她朝着梁青萱的身后一看,才笑容灿烂道,“江妹妹。” 待看清那见义勇为的姑娘的脸时,江妙也是一怔。 她自然不会想到,竟是唐樱救了梁青萱。 上元夜一事,令梁青萱对唐樱甚是感激。梁青萱知道江妙同唐樱认识,之后结伴同江妙去唐府看唐樱。 唐樱此举虽是仗义,可姑娘家差点被拐走拐走,在黑漆漆的巷子里纠缠了这么久,这名声自然也坏了。唐樱的娘亲孙氏本就想给闺女寻一门好亲事,奈何这望城的大户人家,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瞧不起他们这等来自小地方的。 亲事本就犯难,眼下名声又坏了,孙氏气得狠狠打了闺女一巴掌。 唐樱倒是没有哭。她知道娘亲是为了她好,只翕了翕唇解释道:“娘,爹爹从小就告诉女儿,若是见人遇难,能出手相助便出手相助。那晚梁姑娘被拐子带走,若是女儿担心自己的名声,不上前相救,那女儿就对不起爹爹这些年来的教养。而且……那会儿事态紧急,女儿也没想这么多啊。”她的确喊人了,可有些人太冷漠,只站在一边看着,她没法子,才追上去的。 唐樱继续喃喃道,“……那些贵夫人们,都嫌弃咱们是岷州来的。可岷州的老百姓多好啊,街上若是有坏人,喊一声,一个个都去帮忙了,哪里还有坏人敢胡作非为?” 因江妙和梁青萱到了,孙氏不好在继续教训闺女。之后梁青萱帮着唐樱敷了脸,瞧着就忍不住落了泪:“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唐樱笑笑,看着身旁这俩姑娘,语气爽朗道:“没什么的,梁姐姐不用这么自责。我娘那是太关心我了,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看完了唐樱,梁青萱和江妙才回了府。这件事情,自然不如唐樱说得这般简单,梁青萱也是知道其中的利害的。马车上,梁青萱柳眉微蹙,她本就是个心善的,现下因为自己,害得唐樱坏了名声,更是恨不得自己替她承担这份罪。 江妙也是满心烦忧的回了府。 江承谚是知道她今日同梁青萱一道去看唐樱的,便问道:“那位唐姑娘如何了?”那晚在小巷子里,他可是瞧见那小姑娘一个人将俩拐子打趴下,瞧着挺柔弱的一个姑娘,未料竟有这般大的力气。之后他和梁实赶到,压根儿没出多少力。 江妙将实情同江承谚说了,听了之后,江承谚也敛起了眉。说到底,那小姑娘是为了救他的未婚妻子,而且,就算是救别人,这么善良的姑娘,也不该是这般下场。 后来还是江妙去找了乔氏。乔氏也是知道此事的,又见闺女这般上心,便明白了闺女的意思,伸手摸摸闺女的脑袋,微笑道:“成,娘明日就去唐府跑一趟,你不用再担心了。” 有了乔氏这话,江妙才松了一口气。 孙氏这几日烦忧不已,只觉得闺女这辈子算是完了,可一听镇国公夫人亲自过来,欲替她闺女寻一门好亲事,这才令孙氏的心情拨云见日。唐樱看着自家娘亲露出了笑容,也朝着乔氏道:“谢谢夫人。” 孙氏心下舒坦了,觑了一眼闺女,道:“小姑娘家的,不害臊。”心里却是极开心的。 唐樱的事情解决之后,便很快到了二月中。 三月初热闹的事儿倒是扎堆,先是江妙及笄,之后是江承谚和梁青萱的亲事。而江承谚成亲的前几日,便是长公主出嫁的日子。 江妙自然也收到了帖子。 ... 章节目录 108|13 > 晋|江独家首发~ 因为唐樱的侠义举止,乔氏很赞同闺女同她来往。江妙及笄里这种大日子,乔氏也主动替闺女请了唐樱。瞧见自家娘亲这般喜欢唐樱,江妙倒是没觉得意外。 上辈子起初她娘亲对唐樱这个儿媳也是喜欢的,只是后来因为唐樱的性子太过跳脱,经常同她三哥嬉笑打闹,二人虽然是对欢喜冤家,可乔氏总归是希望这个活泼的儿子成了亲能够成熟稳重些,而不是让他娶个玩伴同他一道玩闹。当婆婆的,再如何的开明,对儿媳难免有些严苛,更何况是镇国公府这种大户人家,就算自己喜欢,也架不住外面的人说。 不过若不是当儿媳,乔氏对唐樱的要求当然不会这么高,所以见唐樱活泼可爱,乔氏只会觉得这孩子真性情,放心闺女结交。 至于对唐樱的亲事,乔氏当然也上心了些。 只是江妙的二婶婶冯氏却有些看不惯乔氏帮着外人说亲事。 冯氏的三个儿子中,大一些的江承钦和江承钰亲事已经有了眉目,过年的时候同对方父母谈了谈,也算是八字有了一撇,就等着先后上门提亲了。人家父母点了头,上门提亲不过也就是个形势罢了,为此冯氏过年时春风得意,很是欢喜。 现下这刚满十六岁的小儿子江承锦,也说了一门好亲事,对方姑娘是永宁侯府的嫡出幺女,生得貌美如花,又知书达理,在望城的贵女圈子里倒是有些名头。这等家世的姑娘,冯氏很满意,且对方也很热情,说闺女已经十五,希望能早些成亲,越发令冯氏笑得合不拢嘴,只扬这小儿子的亲事怕是要赶在俩大的前面了。 乔氏是知道永宁侯夫人的脾气的,是个眼高于顶的,要不然也不会把闺女留到十五,眼下答应的这般爽快,定然是有蹊跷,哪知冯氏听了,却觉得乔氏自己这三个儿子,个个说了好亲事,娶得儿媳大多是跟皇家沾亲带故的,见不得她儿子也能说门好亲事,一不合,竟发生了口角。 之后乔氏不再插手此事,待冯氏得意洋洋之际,才听人说,那永宁侯府的嫡出姑娘跟一个穷酸书生跑了,而且先前还怀了身孕。这令冯氏气得脸都白了——怪不得那永宁侯夫人这般热情,原来是想让她儿子当个便宜爹! 先前这门亲事,冯氏在熟络的圈子里都说遍了,此番打脸,让冯氏近一个月都不敢出去交际,更是哭哭啼啼的在乔氏面前赔礼道歉了一番,还出希望乔氏能替她儿子说门亲事。虽然乔氏见不惯冯氏这番嘴脸,可到底出于妯娌关系,且平日江承锦这个侄儿对她也恭敬孝顺,便勉强应了下来。 江妙及笄后,就是长公主的大喜之日了。 而长公主的婚宴,是江妙及笄后出席的头一个重要场合,自然是马虎不得。 前一天晚上,宝巾宝绿就琢磨了一番,明儿要如何给自家姑娘打扮。次日磨蹭了老半天,将江妙拾掇得漂漂亮亮的,俩妮子才算满意。只是及笄后,江妙就不必再单单梳双丫髻之类的了,现下梳了一个未出阁少女的垂鬟分髾髻,倒是比先前青涩稚嫩的女童发髻多了几分该有的娇美。 江妙此行并不是直接去薛府喝喜酒,而是去宫里陪要出嫁的长公主,待薛府的迎亲队伍将长公主迎过去之后,才跟着去薛府。是以江妙出发的要比其他人略早些。 待江妙到了长公主玉明宫的时候,便见宫里的宫婢们还在给长公主穿嫁衣。 长公主用力的吸着气,嘴里道:“憋死本宫了。” 皇家公主出嫁,那排场不用说了,嫁衣自然也是精致华美的,只是现下这长公主却是不好受,几个打扮喜庆的宮婢努力的给长公主系紧抹胸,瞧着长公主一脸遭罪的模样,江妙才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长公主瞧见了,才瞪了江妙一眼,道:“妙妙你还笑话我呢。” 能不笑话吗?先前长公主懒得试嫁衣,这回胸前这地儿做小了些,只能遭罪了。不过——江妙很少见长公主盛装打扮,且她大多喜欢穿宽松便利的衣裳,这会儿瞧着她只穿抹胸的样子,才发觉长公主不仅生得高挑,且身段窈窕,胸前鼓鼓的,腰肢纤细柔韧,腹部不但平坦,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这肚脐眼两侧还有两条直立的线条,像小马甲模样。 看得太认真,江妙倒是没发现长公主走了过来,待被她狠狠在自个儿柔软处捏了俩把,才羞赧的惊呼:“长公主!” 长公主笑笑,道:“你的也不小,不用光盯着我看呐。” 江妙简直要羞死了,虽说这几个月的确长大了不少,可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瞧着宫里的宫婢们也捂嘴笑着,忙道:“长公主还是赶紧梳妆打扮吧。” 要嫁人的是长公主,她自个儿都不急呢。长公主双手环臂,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道:“也想要?” 知道指的是什么,江妙倒是诚实的点了点头。姑娘家娇柔些虽然好,可长公主的身材不仅有姑娘家的窈窕婀娜,却没有那般弱柳扶风,显得健康又有朝气,她自然也想要了。 对着面前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长公主将自个儿每日早晨和晚上在榻上做的几套动作同她说了,完了才道:“可记下了?” 江妙的记忆力素来好,笑盈盈点头道:“记住了。” 江妙在殿内待了一会儿,卫宝铃便进来了。自西山那日之后,江妙倒是没同卫宝铃见过面了,平日里一些贵女们的宴席,大多会请卫宝铃的,可自从卫宝铃同冯玉泉定亲之后,就极少出门。这会儿,江妙略略抬头,见卫宝铃穿着打扮不像以往那般精致,一张小脸更是瘦了一大圈,衬得眼睛又大又圆,且眸中含泪,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 江妙下意识蹙起了眉。这副表情放在平日里也就算了,今儿是长公主出嫁的日子,未免有些过了。 江妙朝着长公主道:“长公主,我方才进来,瞧着园子里的牡丹开得极好,我能出去瞧瞧吗?” 因梳妆还有一阵子,长公主又知江妙同卫宝铃的关系不大好,便笑着点头:“成,你去吧。别走远了。” “……嗯。”江妙乖巧的点头,这才出了玉明宫。 卫宝铃看着素来疼爱自己的表姐,眼下同一个外人关系这般好,而对她却略显冷淡,遂有些委屈的垂了垂眼。 江妙出门看花不过是个由头,今儿卫宝铃来找长公主,想来不单单是看着她出嫁,定然是想抓住这机会,希望能让景惠帝回心转意。不过,卫宝铃既然来找了长公主,怕是在景惠帝那里喷了钉子。也是,这下旨赐婚并非儿戏,若是景惠帝将旨意收回,之后再将卫宝铃纳入后宫,怕是朝堂之上也有非议了。 江妙低头瞧着园子里盛开的话,有些出神,待唤了几声宝巾,没动静,这才心下“咯噔”一声。她转过身去,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子,遂松了一口气,不满的抱怨道:“怎么都不出声呐?”而且,她那俩丫鬟也不知去那儿了。 陆琉理她不过五步远,看着她静静立在花丛里,因今日出席喜宴,她穿了一身漂亮轻盈的樱红色水波纹春衫,领口袖口处绣着精致的荷叶边图案,胸前处也绣着粉牡丹。 瞧着她今日梳得发髻,陆琉才怔了怔。这还是她及笄后,他第一次见到她。 先前他对她虽然存着心思,可每回看着她梳着女童发髻,以及拥在怀里的、青涩娇小的身躯,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现在…… 陆琉略略垂眸,瞧了一眼小姑娘被裙子包裹着的俏臀,忍不住一把上前将人拥在了怀里,大手抚着她的背脊。 江妙急了,这可是园子里! 她忙道:“陆琉,你赶紧松开我!”见他不放,便急着去踩他的脚,却注意着力道,不敢踩重了。 陆琉只是虚虚抱着她,倒是没做别的,嘴里也淡淡道:“我只是抱抱,不做旁的,嗯?” 她信了。也相信陆琉的能耐,不会害她的名声受损的。而且,她也挺想他的。那日及笄礼,她知道他来了,只是没机会见他。如今她漂漂亮亮的一身待出阁少女打扮出现在他的面前,何尝不是虚荣的想看到他眼里的惊艳? 她嘴角翘了翘,待察觉到男人覆在她背脊上的手,稍稍下移,大掌托着那处,才臊的脸红。 这男人,当真是色胆包天。 ... 章节目录 109|14 > 晋|江独家首发~ 很快江妙就知道,陆琉并非色胆包天,而是守株待兔。 这园子里压根儿就没侍卫把守,现下她那俩贴身丫鬟都不知被他使了什么法子支走了,这地儿只余下他俩。她的鼻尖儿蹭着他的衣襟,两人挨得近,能清楚的闻到彼此的气息,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仿佛是做亏心事一般,江妙有些心虚。 本来抱抱就已经够出格了,他这手不规矩,江妙就恼得立马将他推开了。 得寸进尺,当真是长本事了,当她是软柿子捏呢。 小姑娘俏脸绯红,娇娇的嗔着喊着他的名字。陆琉认错倒是快,笑容和煦,立马道:“好了,不碰你还不成吗?” 说得好像是她无理取闹一样。江妙瞪了他一眼,突然发现今日他衣冠楚楚,穿得比平日气派多了。也是,他自小将长公主当成亲妹妹,而今日长公主出嫁,本该从先皇留下的几个儿子中选其一送她出嫁,可长公主没选亲兄长,而是将这事儿交给陆琉这个堂兄。足见其二人的兄妹感情深厚。 江妙不想在单独和他待在一块儿了,只多瞧了他几眼,然后说道:“我得回去了。” 见她这般防着自己,陆琉倒是有些挫败。他原以为,那回除夕夜之后,她对他会亲近些,反而是更生疏了。她虽然没说,可他大致也有些明白,现下倒是没立马放她走,只上前两步,低头看她:“那晚的事情,是我不对。你骂我下流也好无耻也罢,只是别这么避着我,嗯?” 江妙愣愣的看着他,未料陆琉这么一个大男人,却是个心细如尘的。而且,她听到了他称呼的改变,心下不由得有些小窃喜。江妙自认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可姑娘家对这种事,没法大方起来。 她想了想,说道:“不能怪你……只是,我怕你会看轻我。咱们……咱们还没成亲呢。”说到最后,江妙有些底气不足。 没成亲呢,就躺到一个床上去了。可那时候只觉得甜蜜又刺激,哪会想这么多啊?不过,还好……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陆琉倒是抓住了重点,道:“那咱们就早点成亲。” 想得倒是美。 江妙又瞪了他一眼,道:“再等两年吧。”说着,好像担心他要打她似的,赶紧撒腿就跑了。 陆琉被她无赖的举止给气笑了。若是跑慢些,他真想将她捞起来好好打一顿。 两年,亏她说得出来。 回玉明宫的路上,宝巾和宝绿就出来了。江妙责备道:“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俩丫鬟瞧见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晓得姑娘同宣王大抵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没做旁的。宝绿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张圆润的小脸端着笑意,嘟囔道:“遇见了陆何陆大哥,说了几句话,所以……” 陆何斯文俊秀,若是换身衣裳,以他的气度和谈吐,说是贵族世家的公子哥儿,也是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的。江妙知道陆何的能耐,这俩丫鬟哪里是他的对手,一忽悠就被忽悠走了。况且,如今她和陆琉又是定了亲的,她俩越发是少了防备之心。想着刚才陆琉说得话,江妙低头攥着指头,一时眉尖蹙了蹙。 她真不想这么早成亲。 进了玉明宫,见到有脸生的宮婢,江妙知道大抵是庄太妃过来了,一进去,果真见端庄温婉的庄太妃站在长公主的身旁。庄太妃的边上,是陈府的陈七姑娘陈凝荞,一如既往的端丽雅致。 陈凝荞看见江妙的时候,眼神下意识就露出了厌恶,起初她对江妙的印象挺好,可现下她自个儿没如愿当上宣王妃,倒是让这个小丫头捷足先登了,陈凝荞心里自然不舒坦。只是,再不舒坦也没办法,陆琉同江妙定了亲之后,庄太妃也给陈凝荞寻了一门好亲事。陈凝荞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人家宣王都定亲了,且明显对她无意,她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贴上去。姑娘家的矜持,总归还是要有的。 江妙上前,盈盈屈膝,朝着庄太妃行了礼。 庄太妃眼眸含笑,上下打量了一番,夸赞道:“姑娘家及笄了就是不一样,先前瞧着还有些稚气,这会儿亭亭玉立,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这宣王当真是好福气。” 这个时候,江妙不需要说话,只稍稍低头,做出一副姑娘家的羞赧状就成了。 庄太妃瞧着面前这个美貌娇小的姑娘,又瞅了瞅自个儿这个外甥女。她外甥女模样的确不差,可若要同这江妙一比,倒是不够看了。毕竟,这江妙可是江正懋和乔琬琰的闺女,就算继承了二人容貌最平凡之处,也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是青出于蓝。 正在上妆的长公主开口道:“母妃就别再打趣儿妙妙了,妙妙脸皮薄,再说她可要羞死了。” 江妙稍稍抬眸朝着长公主看去,她知平日里长公主不喜脂粉,有时候出席重要场合,需要盛装打扮,也不过是在衣着上上心些,这脸上可是不愿意捣鼓的。可今儿是出嫁,大梁出嫁习俗,这新娘子素来是妆容艳丽精致,浓妆艳抹,镜子一照,有时候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可如今瞧着长公主浓艳的妆容,江妙却觉得眼前一亮,生出一种惊艳之感。 想来长公主平日若是能稍加点缀,定然也是个千娇百媚的姑娘。 这让江妙想起了长公主的母亲荣妃。据说长公主的容貌和性子随了荣妃,想来这荣妃若非有倾城之貌,当初景怀帝也不会对这位女将军心心念念,就算折了她的翅膀,也要将她纳入后宫。 庄太妃的笑意初看时和煦温和,加之她性子温婉柔弱,自然让人生出一种亲切感。只是瞧得久了,就能感觉出这份亲切其实是隔着疏远的。江妙想起陆琉上回同她说的话。陆琉既让她提防庄太妃,显然这位庄太妃是个深藏不露的。不过,能在这皇宫里,无所出还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这庄太妃自然也是有资本的。 长公主护着江妙,庄太妃自然也不再打趣儿了。 庄太妃来了不久后,太后和皇后也来了。 见着太后,江妙退至一旁朝着二人行礼,庄太妃也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太后是先帝的亲表妹,天之骄女的身份,自然比庄太妃多了几分高傲。霍璇这个皇后没有进宫之前,后宫名义上是太后做主,可谁不知这太后只是个空架子,庄太妃才是真正握有实权。霍璇进宫后,对太后的态度,倒是不像景惠帝那般漠视,每日去太后那儿请安,礼数周到,从不怠慢。起初太后只觉得霍璇惺惺作态,可之后见她出自真心,便对这个孩子多了几分亲切。这回霍璇怀孕,太后也是打从心里为她感到高兴的。太后最清楚不过,在这个皇宫里,没什么比生一个皇子更实在的。 太后瞧着庄太妃那副柔柔弱弱的虚伪样儿,瞧着就觉得恶心,也就没多看,只见长公主也起来了,便道:“明河不必顾着本宫,继续梳妆吧,别误了吉时。” 长公主点头,又朝着太后身边的霍璇笑了笑,继续坐下梳妆。 霍璇同长公主说了几句话,之后对着太后道:“母后,儿臣出去走走。”她又看向江妙,“好些日子没和妙妙说话了,倒是挺想她的。” 太后这才注意到乖乖站在边上的小姑娘,见她模样乖巧,便朝着霍璇关切的叮嘱了几句。 江妙会意上前,陪着霍璇走出殿门,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却听霍璇低低的笑了笑,说道:“妙妙你不用害怕,其实太后一点都不可怕……” 这太后的名声和不大好啊!和庄太妃的温婉贤淑相比,简直算得上泼妇了。年轻时候泼辣善妒,骄纵跋扈,若非景怀帝念着表兄妹的情谊,也不会这般纵容她。后来景怀帝独宠荣妃,这位善妒的皇后更是对荣妃百般刁难,这才将景怀帝越推越远,到最后连个傍身的子嗣都没有。 不过——她倒是听说,太后对霍璇这个儿媳倒是不错。 江妙登时就对霍璇生出一股崇拜,竟有本是将这个恶婆婆哄得服服帖帖的。 江妙道:“瞧见璇姐姐和太后娘娘这般相处融洽,我也就放心了……”这婆媳自古就是个难题,何况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婆婆,夫君原本就不是自己喜欢的,又碰上这么一个婆婆,江妙还真为霍璇捏一把冷汗。 二人缓步走着,因霍璇怀有身孕,江妙便在边上扶着她。毕竟她肚子里这个,若是个男娃,那就是日后的太子了,金贵的很呐。许是怀了身孕,霍璇的面容也比平日多了几分柔和,她道:“只是个可怜人,面上瞧着凶悍罢了。同母后相处,我还是挺自在的。” 霍璇如今的处境,江妙当然放心。比起上辈子,的确是好太多了。说起太后,江妙便想着,若是日后自己嫁到宣王府,上头连个婆婆都没有。陆琉的娘亲早逝,至于继母小宋氏,自前宣王死后,据说是疯癫了,却不知安置在了何处。虽然她嫁过去没有婆媳关系,可若是陆琉的亲生母亲在世,定然也是个温婉大度的。 同霍璇说了一会儿话,江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了一句:“璇姐姐,皇上他……他对你好吗?” 霍璇笑了笑,道:“比起我之前预料的,已经不错了。” 虽然霍璇脸上含笑,可江妙知道,就算此刻霍璇怀了景惠帝的孩子,同他也是相敬如宾罢了。没有动心也好,毕竟帝皇恩宠没有一生不变的,此刻霍璇的心态,才是最正确的。可江妙又是惋惜,这么好的姑娘,本该本夫君娇宠着才是。 这厢同太后等人陪着长公主上妆之后,其他的一些活动,江妙这个身份是没资格参加的。她看着一身喜袍的薛腾将长公主迎走,便也上了马车,去了薛府吃喜酒。 十里红妆的迎亲队伍,自然不及江妙的马车来得快,待江妙到薛府的时候,镇国公府其他人都在了。江妙跟在自家娘亲的身旁,瞧着长公主进门。 按理说是薛腾尚长公主,该是薛腾去长公主府住的,奈何薛腾是独自,且长公主也愿意同公公婆婆一道住,便干脆如普通媳妇儿一样嫁到薛府。这么一来,薛父薛母能日日见着儿子,对这个皇家儿媳也多了几分感激。 晚上江妙坐在娘亲和二嫂的中间,一道吃着酒。突然见薛今月身旁的丫鬟匆匆赶来,覆在她耳畔说了什么,令薛今月脸色大变。 江妙下意识问道:“二嫂,怎么了?” 薛今月一遇着事情就慌,只小脸一白,道:“皇上出事儿了。” 景惠帝和长公主姐弟情深,今日长公主出嫁,自然携皇后霍璇一道出席喜宴。霍璇怀有身孕,喜酒吃了一半,便觉得身子不适,景惠帝就带着霍璇去厢房歇息。 哪知半道上,卫宝铃忽然拦住了二人的去路。先前卫宝铃找过景惠帝两回,可景惠帝是铁了心了要将她许给冯玉泉,今早卫宝铃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了长公主,奈何长公主也无能为力。今儿趁着景惠帝出宫,便又来找了他一回。 卫宝铃本就小心眼儿,打小被景惠帝宠着,眼下看着景惠帝半搂着霍璇,又见霍璇小腹微微隆起,心下更是妒忌,忙上前和景惠帝纠缠不清。景惠帝对卫宝铃念着往日的情分,自然只能好声好气的劝着她赶紧回去,省得又坏了名声,毕竟他对这位小表妹,是真心疼爱的。 卫宝铃哪里肯?一张瘦巴巴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说什么都不肯松开景惠帝的手,逼着他取消她和冯玉泉之间的婚约。 之后景惠帝无奈将袖子扯了回来,却逼得卫宝铃气急败坏的,随手拿起经过端茶水丫鬟手里的茶盏,狠狠的朝着霍璇的肚子砸去。景惠帝察觉到之后,赶忙挡在了霍璇的面前。 未料那茶盏砸得偏了,堪堪砸到了景惠帝的脑袋上,登时就将景惠帝砸出血来,直将卫宝铃给吓坏了。 ... 章节目录 110|14 > 晋|江独家首发~ 江妙匆匆赶到厢房时,看到刚刚出来的陆琉,忙上前紧张的问道:“璇姐姐怎么样了?”卫宝铃的性子,她那日可是见识过的,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搁在平常,她兴许不用担心,可眼下霍璇有孕,但凡有点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陆琉神情淡然,领着她往外走,道:“皇后没事。那杯子被子恒给挡住的,皇后毫发无损。” 江妙这才放心,长吁了一口气,才问了一句:“那皇上的伤势如何?”景惠帝能在要紧关头替霍璇挡杯盏,倒是出乎江妙的意料。只是这卫宝铃怕是被逼急了,这才闹成这般局面。可这事儿没有闹大,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显然是景惠帝念着往日的情分,不打算处置卫宝铃。毕竟若要算起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罪名。 陆琉眉目清冷,回答道:“没什么大碍。”他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小姑娘,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又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心,道,“你不用管这些,回到席上去吧。” 现下景惠帝受了伤,不宜在出席喜宴,休息好了,自然的回宫里去,陆琉得处理剩下的事儿。霍璇无碍,此刻瞧见了陆琉,又听了他的话,江妙倒是安心多了,便乖乖点头道:“那……我回去了。” 陆琉“嗯”了一声,想到了什么,伸手捉着了她的手。小姑娘的手一如既往的滑嫩柔软,陆琉轻轻捏了几下,道:“待会儿我在后门等你。” 等她做什么?江妙心提了提,抬眸看着他,见他一副表情严肃的样子,知晓他是要同她说什么。江妙斟酌了一番,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陆琉捏捏她的小手,想过去亲亲她,可是念着白日她的举止,也不敢再得寸进尺,爽快的将手松开了,“去吧。” 陆琉太爽快,没占她便宜,反倒让江妙觉得有些不习惯了。她怔怔的看着他,眸中含着疑惑,陆琉才低笑道:“若是再不走,本王就亲你了。” 江妙被他说得脸红,这才做出一副不稀罕他亲的举止,急忙走了。 楠木垂花拔步床上的小姑娘正昏睡着,脸色苍白。苏氏坐在榻边的绣墩上,瞧着心疼不已。她抬眸看着冯玉泉及冯玉泉的母亲何氏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 冯玉泉也觉得晦气。今儿他不过是吃个喜酒罢了,出去解个手,竟遇到这等事。瞧着卫宝铃长得倒是不错,竟做这等没脑子的事儿,也亏得景惠帝护着她,给他瞧见了,便赶紧让他带她走。哪知她死活不肯,最后晕倒在他怀里,才被他抱到了这处厢房,又让小厮通知了他娘亲和卫宝铃的娘亲苏氏。 冯玉泉瘪瘪嘴,语气懒散道:“我怎么知道?方才瞧见她晕倒了,又一个人,我就带她过来了。”景惠帝不让说方才的事儿,若是说了,怕是要掉脑袋,那他哪里会说啊? 苏氏本就不满冯家这门亲事,奈何她闺女的名声坏了,而且景惠帝亲自赐婚,她也只能认命。虽说这冯玉泉名声不好,可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嫡长子,这模样,也是生得周正俊俏的。只是现下苏氏见冯玉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越发觉得闺女算是毁了。而这会儿,让大夫一瞧,竟诊出喜脉来。 这孩子是哪里来的,苏氏最清楚不过了,一时看冯玉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责备。 何氏也明白自己儿子的性子,可眼下俩孩子定了亲,这儿媳迟早是要进门的。她本就想着抱孙子,这下怀孕了,自然乐得合不拢嘴,只想着早早的成亲,日后称孩子早产,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可冯玉泉却朝着榻上的卫宝铃看了一眼,对着自家傻乐的娘亲道:“娘,您高兴个什么劲儿?这孙子是不是您的还不一定呢。” 苏氏听了,简直想破口大骂。 何氏笑容一滞,不禁往别处想去。她哪里不知,这卫宝铃打小就是准备要入宫的,同景惠帝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那感情自然是好得没话说,这几年景惠帝对卫府的皇宠,整个望城都是有目共睹的。一想到卫宝铃肚子里的兴许是个龙种,何氏就不淡定了……登时额头突突的跳了起来。 瞧着这对母子,苏氏厉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你问问你儿子不是最清楚吗?” 冯玉泉觉得自己当真是被这卫宝铃给讹上了,先前这么多漂亮的姑娘他不肯娶,眼下倒是遭罪了。娶了这么一个心里念着别人的,这同替别的男人养媳妇儿有什么区别? 冯玉泉不耐烦道:“成了,这孩子的确是我的。既然我和卫姑娘已经定了亲,那就早些成亲得了。” 有了冯玉泉的这番话,苏氏才放心。 冯玉泉看了还在昏睡的卫宝铃一眼,想着方才那场景,只觉得她傻得可怜。只是,那日在马车上,她的确是初次,先前没跟过皇上。因着这一点,冯玉泉才勉强接受这个身子清白的妻子。 宴席吃到尾声,江妙寻了一个由头,才从乔氏的身边溜出来。她怕被人看到,还专程披了一件宝蓝色披风。偷偷到了薛府后门的时候,果真见有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儿。 边上站着风姿清雅的陆何。 陆何瞧着出来的姑娘,温和一笑。他陪着主子在这儿等了小半个时辰,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这位江姑娘给盼来了。陆何忙上前道:“江姑娘,王爷在马车里。”平日里都是别人等王爷的,可他家王爷对这位江姑娘是真心喜欢,巴巴的,都不知道等过多少回了。不过人家乐意,他也没辙。 江妙不好意思的朝着陆何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她一掀开马车帘子,里头就伸出一只手臂来,之后立马将她捞了进去,动作霸道又蛮不讲理。马车内有些黑,她坐在男人的双腿上,两人紧紧靠在一起。挨得近,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自然显得格外的亲密。 她坐着不舒服,想起来,听他说“别动”。忽然就不动了,可想着自个儿太听他的话了,便又挣扎了起来。 待感觉到坐着那地儿的异样,江妙才登时明白了,一下子脸红了。 陆琉无奈的笑了笑,道:“说了别动,还动。”他凑过去亲亲她的脸。 她朝一旁躲了一下,没让他亲到,只一本正经道:“不许动手动脚,你有话赶紧说,我娘还在等我呢。” 今儿陆琉的确是有要紧事,只安分的抱着她,缓缓开口道:“妙妙,咱们早点成亲,好不好?” 怎么又提这事儿?白天不刚说过吗?正当江妙疑惑之际,便听陆琉继续道:“……我要去岷州了。咱们成亲,你跟我一起过去,嗯?” 这是…… 江妙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愣愣的看着他,道:“我……我还不想。”她才刚及笄,的确有些舍不得她爹娘。 陆琉倒是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直接,登时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道:“我这一去,兴许要去两三年,你是打算在这儿等着我吗?” 两三年?江妙袖中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些。 这几年陆琉摄政,景惠帝才能高枕无忧,如今他若是要离开两三年,便是放权的意思。她知道他并非外人口中那般的狼子野心,眼下景惠帝长大了,就是他该放手的时候。可他待在望城,景惠帝难免施展不开,所以他才决定外任几年。 ... 章节目录 111|15 > 晋|江|独|家首发~ 回去的路上,乔氏同俩儿媳说着话,瞧见闺女安安静静的坐在身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才声音一顿,伸手搭在闺女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关切问道:“妙妙,怎么了?”她这闺女素来活泼,在自家人面前何时这般安静乖巧过?乔氏以为闺女身子不适,又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薛今月也跟着点头,道:“是呀,平常你和我话一样多,今儿怎么一声不吭的?” 江妙瞧着身边的娘亲,还有两位嫂嫂,心里想着之前陆琉的话,一时心里堵得慌。她摇摇头说没事,只说有些累了。乔氏这才笑笑,一把将闺女揽进怀里,道:“累了就睡会儿,到了娘在叫你。” 江妙偎在娘亲的怀里,稍稍合了合眼。直到回府后,乔氏亲自将她送到了锦绣坞,瞧着她梳洗歇下,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牛乳,方才让她上榻,亲自替她将被子掖好。江妙躺在榻上,见娘亲要走,才从被中将手伸出来,道:“娘。” 乔氏低头看着闺女的手,道:“怎么了?” 江妙想了想,小声问道:“娘当初嫁给我爹爹的时候,有没有舍不得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 虽然过去近二十年了,可乔氏还是印象深刻。她笑笑,说道:“何止舍不得?成亲的前一日,娘还发脾气说不想嫁了,你外祖母可是狠狠的教训了娘一顿。”她在娘家受了气,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还把气撒到新婚夫君的身上呢。可她庆幸自己嫁了一个能包容自己的夫君,且在夫家的日子过得好,时间久了,也就渐渐适应了嫁人后的日子。 江妙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她知道娘亲虽然出自书香门第,骨子里却是个活泼的主,小时候更是皮得很。她侧躺在枕头上认认真真的听,待听到后来,终于睡了过去。 闺女睡着了,乔氏才小心翼翼将她的手臂放了进去。抬手自家闺女这张睡得香甜的小脸,乔氏心下也是一阵感概。当娘亲的,哪里舍得闺女出嫁?可长大了,再舍不得,总归是要嫁人的。不过,想起宣王这个准女婿,乔氏还是很满意的。 这厢景惠帝坐在坤和宫,瞧着里头沐浴罢的霍璇走了出来,才起身,表情局促道:“阿璇。” 霍璇穿着一身月白交领中衣,乌发随意挽了一个髻,身段比先前稍稍丰腴些,刚刚沐浴过,便显得更加的娇媚柔美。见景惠帝还在,霍璇倒是有些惊讶。她看了看景惠帝缠着纱布的脑袋,眼睫一垂,而后才过去行礼。 景惠帝忙伸手去扶她,道:“这里没什么人,你又怀着孩子,不必行这些虚礼。” 霍璇洗尽铅华,素面朝天的模样,比之平日多了几分清丽。她本就是个率真坦直的姑娘,只是身为一国之母,自该有一国之母的架势,容貌生得太亲和,自然得在妆容上多费心心思。先前景惠帝没怎么仔细打量过她,毕竟他同卫宝铃是青梅竹马,心里念着她,总有一种看别的姑娘,便是愧对于她的感觉。可那日西山狩猎,她义无反顾的欲为自己付出生命,令景惠帝这颗极缺爱的心,受到了强烈的震荡。 他静静看着她,见她衣着单薄,念着她怀着孩子,便扶着她上榻去。 相处了这么久,霍璇自然了解景惠帝的性子。骨子里没有半点帝王的架子,便随他伺候她上榻,替她盖好被子。他没说话,她自然也沉默不语。只是怀孕的人有些嗜睡,现下她太困了,他一直不说话,又不走,才无奈开口道:“皇上可有话要同臣妾说?” 景惠帝晓得她是个冰雪聪明的,顿了顿,脸上才露出些许愧疚,声音略低了些,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不敢看她的眼睛,道:“今日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他也想不到,昔日温婉可人、单纯善良的小表妹,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只是,在亲事上,他的确有些亏待她。他本来替她寻一个比冯玉泉品貌端正、家世显赫的,奈何出了那档子事儿。 “……宝铃和朕从小一块儿长大,今日她只是受了打击,才会做出这种事情,阿璇,朕——” 霍璇立马道:“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卫姑娘的确是一时激动,皇上放心,这件事情臣妾没有放在心里,皇上不必顾及臣妾的想法。” 景惠帝这才露出笑容来,激动的握着霍璇的手,道:“你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了。你放心,日后朕会好好保护你,守着你……”他看了一眼霍璇微微隆起的肚子,道,“还有咱们的孩子。” 霍璇点头嗯了一声,倒是没再说别的。 景惠帝知她许是要睡了,也不打搅她,只缓缓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笑得像个孩子般:“你睡吧,朕走了。” 霍璇阖眼安睡,听到景惠帝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这才从枕头下拿出一块帕子,用力擦了擦额头,而后将帕子随手一扔,打了个哈欠,抿了抿唇翻过身,惬意睡去。 锦绣坞外的枇杷成熟,一大早俩丫鬟就摘了满满当当一篮枇杷,将枇杷果肉同梨、蜂蜜、银耳一道煮了,做成枇杷甜羹。宝绿刚端着煮好的枇杷甜羹从小厨房出来,看到过来的薛今月,忙声音利落的行礼:“见过二少奶奶。” 薛今月原本绷着脸,一瞧着宝绿端着的枇杷甜羹,才咽了咽口水,眨眨眼道:“有多做的吗?” 薛今月来锦绣坞蹭吃蹭喝也不是一两回了,可这位二少奶奶活泼可爱,素来没有架子,锦绣坞的下人们都很喜欢她。而且江妙也念着这位二嫂嫂,是以每回厨房做好吃的,江妙都会吩咐吩咐丫鬟们多做些,久而久之,就是江妙不吩咐,锦绣坞的厨房也会为二少奶奶多做一份。 宝绿笑着点头,道:“自然少不了二少奶奶。方才姑娘吩咐过了,二少奶奶爱吃枇杷甜羹,特意多做了两大碗,保管二少奶奶吃饱。” 两大碗,妙妙当她是猪呢。 薛今月心里念着,面上却忍不住欢喜,俏皮道:“那我等着。”说着她便进去见江妙。 一进屋,就瞧着她坐在南窗边的绸榻上做绣活儿,仿佛察觉道有人进来了,小姑娘忙将手里头的东西藏到了身后。薛今月眼眸一亮,赶紧走了过去,一把夺过她身后藏着的东西,看了看,才笑着扬了扬手,“咦?……这鞋做得可真好。” 江妙简直要羞死了。那是她做给陆琉的。不过还好是她瞧见了,若是换个人,怕是越发害羞了。她重新将薛今月手里的鞋子抢了过来,抱在怀里,道:“二嫂嫂不也给二哥做过鞋子吗?上回我二哥还穿出来显摆呢。” 说起那双鞋子,薛今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做得一大一小,他竟然穿出来了! 薛今月一屁|股在小姑子身旁坐下,嘟囔道:“好嘛,是我羡慕你的手艺。”她瞅着江妙宝贝这双鞋子,偷偷将脑袋凑过去,嘻嘻的笑着,问道,“给宣王的?” 二人本就是好姐妹,没什么话不好说的。这几日她心情烦躁,正愁没人说话呢。江妙低头看着怀里的鞋子,道:“嗯。我惹他生气了,所以……” 薛今月知道江妙的性子,是个知错就改的。只是,在她印象里,那宣王威武矜贵,气度不凡,是个难以亲近的,简直比她二表哥还要可怕呢。现下听江妙说惹这么一个大人物生气了,薛今月还真有些佩服她的能耐。不过——她自个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江妙一双大眼睛瞅瞅自家二嫂,道:“今儿不是二哥的休沐日吗?你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她二哥二嫂感情好,按着往常的习惯,今儿他们二人该甜甜蜜蜜的腻在一块儿才成,哪有工夫到她这儿来。 却听薛今月眉头一蹙,嘀咕道:“我也惹二表哥生气了。”她侧过头看着江妙,道,“妙妙,上回我同你说,我有些担心那个卷碧。可之后我听你的话,和二表哥说清楚了,他不但没生气,而且……好像还挺开心的。我信他的话,知道他不是沾花惹草之人,而这位叫卷碧的丫鬟,将缀景院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的,有她帮衬着,我自个儿也轻松了些。相处下来,我挺喜欢卷碧这丫鬟的,今早我有些困,就不想起来给二表哥穿衣服,叫了卷碧进来,二表哥立马就不理我了……”说着,薛今月双手交缠着,心下委屈极了,若非昨晚折腾的狠了,她哪里会起不来啊?昨晚她才睡了多久,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身强体壮,不管累多久,都精神奕奕的。 听到这里,江妙简直想叫她一声小傻子了。她可是知道她二哥从来不喜欢丫鬟近身伺候穿衣的。 江妙道:“你真是糊涂蛋。我二哥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啊?瞧着是三个哥哥中最冷漠的,可骨子里还是有些孩子气的。你懒得起来撒撒娇就成了,叫卷碧进来做什么,我看你是睡糊涂了。” 薛今月登时担忧不已,懊恼道:“我之前不是没想这么多吗?我现在也挺后悔的,可是……二表哥也太小气了些。” 男人怎么能这么小气呢。穿衣服罢了,多小的事情啊,犯得着给她摆脸色看嘛。昨儿晚上还一口一个小心肝儿,今儿早上就不理小心肝儿了。 江妙道:“这哪里是小气的问题?我二哥在乎你,所以就算这件是小事,我二哥也觉得你是不在乎他——” 薛今月正认认真真听了,待瞧见江妙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又见她表情微怔,才小声道:“……然后呢?” “然后……”江妙的声音弱了些,低头看着怀里的鞋子,继续道,“然后你该过去哄哄他。他这人,还是挺好哄的。” 这样啊。对于哄江承许,搁在从前,是薛今月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现下她对于这事儿,也算是驾轻就熟了,的确挺好哄的呀。她没有多少犹豫,瞧着宝巾端着给她的枇杷甜羹进来了,才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喝了几口,然后擦擦嘴巴,眼眸弯弯,对着江妙道:“那我先去找二表哥……”她走了几步,对着宝巾道,“这枇杷甜羹很好吃,记得给我留点儿。” 宝巾笑笑点头,道:“奴婢知道了。”目送这位二少奶奶出去,宝巾才朝着绸榻上表情木木的姑娘看了一眼,见她面前小几上搁着的枇杷甜羹没动。 宝巾以为是方才同二少奶奶说话太入神了,忘记吃了,正想提醒,才见自家姑娘起身跑到衣柜旁,从里头拿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出来。 这才惊呼道:“……姑娘要出门吗?” 江妙一张小脸笑容洋溢,态度坚定的点了头,说道:“是的,要出门。你赶紧去准备马车,咱们从后门悄悄出去。” 她一直说今月是小傻子、糊涂蛋,其实她自己才是最糊涂的。 现在,她要出门哄人。不但要哄他,而且要告诉他,她愿意跟他走。 别说是去岷州了,去山沟沟里隐居都成。只要能让她有机会回来看看爹娘哥哥们就行。 ... 章节目录 112|15 > 晋|江独家首发~ 陆琉阔步走出太和楼,身后跟着的陆何,抬眸小心翼翼的瞅了瞅自家主子,不敢吭声儿,暗道这都几天了,自打上回同江小姑娘见面之后,王爷终日沉着脸,当真是要吓死人了。 今儿更是难得答应了应酬,可把那礼部尚书等人给高兴坏了,要知道王爷素来寡少语,平日都少说话,哪里会私下答应他们的约见?这几人还以为王爷心情好,趁机想贿赂王爷,哪知竟被王爷狠狠责备了一顿,冷讽刺了官员间的不正之风,吓得那几人当场软了腿,这厢一个个如丧考妣,担心自个儿的官职不保,心下却是猜不透这位冷面王爷心里的想法。 陆何也不敢说话,识趣儿的掀起马车帘子,瞧见王爷进去了,才长吁一口气,翻身上了马。 刚到王府大门,陆何瞧着玉磐院的小厮过来禀告,便勒紧缰绳稍稍弯腰去听。听了那小厮覆在他耳畔说的话,陆何这才面露笑意,冲着那青衣小厮道:“成,我知道了。”他笑着看着马车,朝着车夫使了一个眼色,让驾车的车夫将马车驾到王府后门去。 坐在马上的陆何顿觉神清气爽。这下他的日子,总算不用再过得这般胆战心惊了。 陆琉眉宇冰冷,想起那晚那小没良心的话,此刻还气得脑仁直疼。马车停了,陆琉才回过神来,他自上头下来,瞧着不远处的灰色高墙外,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下,裹着一袭红色披风的小姑娘正攥着手、低着脑袋站在那儿。陆琉登时觉得额头突突直跳,觉得这小姑娘就是专程来治他的。 江妙倒是没注意到。她满心欢喜的大着胆子过来,心里已经想过了好几种法子哄人,可没一种是妥当的。先前她教导今月一套一套的,落到自己身上,只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她自以为聪明,其实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可想了太多,也没预料到自己压根儿用不上。 目下看着眼前出现的玄色锦靴,江妙的心提了提,之后才抬眸怔怔的看着他,翕了翕唇:“陆……陆琉?”他……不是走了吗? 未等他应下,江妙便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臂死死的抱着他,道:“陆琉……” 陆琉身躯一怔。大抵是没想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竟然会主动投怀送抱。只是陆琉是个心细如尘的,适才瞧着她红红的眼眶,想着她兴许是受了什么委屈reads;。他心一软,欲柔声安抚,之后又努力保持理智。这般没良心的,他护着她做什么?可眼下她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便觉得先前她做了再罪恶滔天的事情,也是可以原谅的。况且她年纪还小。 瞧瞧,她还没说话,他就已经替她寻好了借口。她连台阶都不用寻,只需要在那儿一站,他自己就找了台阶下来了。 陆琉叹息一声,低头亲了亲她被披风帽兜裹着的脑袋,声音放柔了些,道:“随我进去吧。” 不远处的陆何,看着自家王爷这张黑沉沉的脸,登时变得柔情似水,只觉得王爷这脸变得比变脸谱的还要快。看看,眼下都如此,日后江小姑娘进了门,那王爷还不被这小王妃吃得死死的。啧啧,看来日后要在王府过上好日子,首先得讨好小王妃才是。 陆琉领着江妙自后门进去。 江妙并非头一次来宣王府找陆琉,可这会儿陆琉不说话,她安静的跟着他进去,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刚才来找他,一听那小厮说他不在府上,以为他不告而别,去岷州了。他这人素来硬心肠,做起事情从不拖泥带水,那日她拒绝了他,所以气得不跟她告别,也是在情理之中的。那时她慌得厉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两三年的时间太长,她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跟过去。至于那小厮后来说的话,她心里满心都是懊恼,又哪里听得进去? 原来他没走,他只是恰好今日出门了而已。 真好。 这么一来,江妙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她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抬眸傻傻的看着他,就像是个爱慕心仪男子的小傻子,觉得偷偷多看上一眼,也觉得心里甜滋滋的。那就……再多看一眼吧。 只是瞧他这样儿,想来还在生气呢。 江妙柳眉微蹙,想着该如何哄他。待随他进了房间,才迫不及待的伸手自后面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背脊上。男人的身躯高大挺拔,孔武有力,这窄腰亦是硬邦邦的,她环着他,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透过衣袍,摸到一处凹地儿,便晓得是他的肚脐眼,为了缓解紧张,指头就下意识的抠了起来,而后道:“陆琉,我——”她好声好气想道歉,可刚抱上,却察觉到双手被他拿开了,江妙愣了愣,她本能的以为,陆琉不会气到那种程度,可眼下便觉得自己是低估了。 她急得不行,他把她的手拿开,她又重新抱了上去,死活不肯撒手。什么脸面,什么姑娘家的矜持,通通不要了。 不放不放,她是他的未婚妻子,怎么能这么小气,一吵架就不要她了。江妙张嘴,隔着衣袍在他背脊上咬了一口。 “……妙妙。” 听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江妙才聚精会神竖起耳朵听,手臂愈发用力了些,略略抬头看着他的背脊,下意识疑惑的“嗯”了一声。 她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不会还要推开她吧? 江妙有些犯怂,这种事情,搁在平日里她是不可能做的,可刚才她在外面站了很久,明白自己对他的喜欢,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一开始她有些被他的外貌身份迷惑,只因为上辈子没尝过男女之情,所以在晓得他心仪她之后,后知后觉有些动心。虽然从小被她爹娘和哥哥们灌输她就给是被宠着的一个这种思想,可江妙明白,除却自己的亲人,外人没道理一直惯着她。感情是两方面的,她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状态。男人也会生气,也需要哄。 察觉到他的手覆在她缠着的双手上,江妙以为他又要把她的手拿开了,这才急急嘟囔道:“我不放reads;。” 陆琉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上的小手,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解释道:“妙妙,我只是想进去换身衣裳。” 换衣裳?江妙一顿,从他的语气中,也听出了他的无奈。会错意了,她的脸颊烫了烫,却没立刻松手。鼻尖儿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发现除了平日的清冽气息,还有一股浓烈的酒味儿。她知道他需要应酬,这大白天的,不可能是一个人出去喝酒了。想到了什么,小鼻子又在他的身上嗅了嗅。 陆琉哭笑不得,握着她的手,转过身低头看着她这副小狗样儿,沉声问道:“闻到了什么?” 意料之中,什么都没闻到。不过江妙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又对上他戏谑的眼神,才伸手推了推他,低着头翘着嘴角,看着自己的鞋尖,催促道:“你不是要去换衣裳吗?赶紧进去吧。” 陆琉没继续嘲笑她瞧了一眼她脑袋上的发旋儿,转身进去换衣裳了。 江妙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紫檀边嵌牙山水图案屏风后面隐隐绰绰的男人,眼眸亮了亮。 等陆琉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见江妙已经脱了披风,乖巧端正的坐在了屋内的太师椅上,瞧他出来,就立马拘谨的站了起来。她腼腆的冲着他笑,让他觉得心里什么气都没有了。给他一点甜头,他就什么事儿都顺着她。陆琉无奈笑笑,自己就这点出息。 江妙忍不住往他身上看。见他换下锦袍,穿了一身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显得随意些,有点家常的味道。只是他脸生得好看,怎么穿都俊。先前她被逼急了,才什么脸面都不要了,现下她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倒是不知该从何下手了。想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是挺有道理的。不过,此刻她也只是再而衰,还没“竭”呢。 江妙袖中的拳头捏了捏,主动走到他的跟前,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戳戳他的心口,小声道:“嗳,别生气了,成吗?”她觉得自己的态度不诚恳,又认认真真道,“陆琉,我向你道歉,咱们不闹别扭了,嗯?” 他不出声,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看他。 只是他素来面无表情的,此刻她也瞧不出端倪来。江妙稍稍垂眸,一双大眼睛转了转,然后才豁出去了,踮起脚就往他的脸上亲。一开始亲歪了,只亲到他的下巴上,江妙没泄气,再接再厉,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直接将身子吊在他身上了,小嘴朝着他的唇瓣一压,胡乱的亲了几下。他没反应,她继续闭着眼睛亲了一会儿,还张嘴轻轻咬了咬他的唇。 陆琉并非没反应。他也正想着,该如何同她说话,毕竟这种事情,他不想这么轻易就原谅她。小姑娘可以宠,但是不能宠得太过,现下她没将他放在心上,若是他简简单单就原谅了她,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多少没良心的事儿。他要把握一个度。 哪知他还没开口,她竟然主动投怀送抱,一张小嘴,小狗般的啃着他的唇,令他有些受宠若惊,一时忘了反应。 陆琉心里已经服了软,却有些享受此刻的软玉温香。只静静不作反应,等着她继续亲他。瞧着她这股蛮横劲儿,啃得毫无章法,陆琉这才有些把持不住,伸手就托住她的后脑勺,将薄唇压得用力了些。平日里她哪肯这般乖乖让他亲,只道她害羞,而他也不过做得太过了。 至于眼下……陆琉张嘴咬了一口。送上门来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 章节目录 113|15 > 晋|江|独|家首发~ 江妙这双小手素来不喜闲着。待亲完了,这挂在男人脖子上的手,便顺势摸摸他的脸,捏捏他的耳朵,而后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不生气了?” 陆琉道:“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个?”小姑娘被他吻得满面酡红,一双明晃晃的眼儿如含秋波,是说不出的娇美俏丽。虽说方才是为了哄他,可陆琉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挺乐意被她这么哄的。他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俯身含着她的小嘴又嘬了一下。哪知今儿小姑娘的确热情,也凑过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讨好似的。 陆琉没辙,又问:“刚才哭什么?受委屈了?” 这语气,仿佛是在同她说,谁欺负她了,只要她一开口,他立刻就撸起袖子去揍那人reads;。 江妙摇摇头,将事情一五一十同他说了。 陆琉听了有些想笑。她以为是小孩子闹脾气呢?他俩定了亲,她是他的未婚妻子,就算和她闹脾气,岳父岳母那里,该有的礼数也要有的。他若是两三年不回来,他总得亲自去镇国公府知会一声。她不肯跟他走,他虽然生气,也体谅她,总不能将她拴在裤腰带上带走吧?虽然他想。 江妙是认真反思过的,语气坚定道:“你上回说咱们早些成亲,你打算多早?”她喃喃道,“我三哥的亲事就在八日后,怎么说……也得吃了三哥三嫂的喜酒再走。而且,我……”她哥哥们都有了嫂嫂,她想说自己舍不得爹娘,可想到那晚她因为爹娘一口拒绝了他,现下刚刚将他的毛也捋顺了,这会儿可不能再提这事儿了,免得又惹他生气了。 陆琉总算是听出来她的意思了。他以为她没将他放在心上,可如今她都做到这份上了。那么,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他揉揉她的小脑袋,道:“去岷州的事情,我再缓半年。咱们的亲事虽然急,却也不想委屈你,这亲事得好好的办。日子定在五月初,三个月后,你再随我一道去岷州。” 倒是比她想象的好多了。江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五月初的话,还有足足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而且她和他成亲后,在宣王府也能待上三个月,足够她熟悉宣王府了再走,毕竟日后她是这儿的女主人。准备妥当之后,再同他一块儿去岷州赴任,时间倒也充裕。该准备的东西,都可以提前准备。不过江妙明白,这半年时间,怕他最大的让步了。 他这般有诚意,那她还计较什么呢?江妙双臂牢牢的搂着他的身子,点点头道:“好。” 陆琉一怔,问道:“你真的愿意?”她毕竟才刚及笄,先前说要等个两三年才肯出嫁,如今竟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她今日这般示弱,他原本想告诉她,已经找到解决的法子了。只是既然她点头了,那他没道理不早点娶。 他托着她的脑袋往心口一按,道,“明日我就去镇国公府,同岳父岳母商量。” 岳父岳母叫得还挺顺口的。不过已经下定了决心,江妙自然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她又听话点头“嗯”了一声。 今日她太乖巧,陆琉心下欢喜,又忍不住,低头堵着她的小嘴狠狠吃了一番。 江妙重新从镇国公府的后门溜进去时,本就提心吊胆的,忽然见树后窜出来一个人影,登时吓得她往后退了几步。待看清来人,江妙才上前捏她的脸,恼道:“叫你吓唬人。待会儿我去告诉二哥,叫他好好管管他媳妇儿。” 薛今月玩性重,因她不是长媳,乔氏这个婆婆对她的要求也低些。而且乔氏见这俩孩子成亲之后,二儿子每天的笑意都比往常多了,便也随她去。这么个活泼可爱的媳妇儿陪在儿子的身边,两人的性子正好互补,也算是一桩妙事儿。不过薛今月一听江妙提江承许,立马求饶道:“好妙妙,你可别……”想着方才书房里的一同胡闹,薛今月这会儿还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呢。 江妙努努嘴,往自个儿院子走,想着先前她同二哥的事情,便随意问道:“我二哥哄好了?” 薛今月得意的挺了挺胸脯,腰板直直的,眨眨眼睛道:“二表哥最好哄了reads;。”她当然不会告诉小姑子,自己在书房里有多遭罪,翻来覆去的,全身都被啃遍了,而且二表哥竟然还拿着湖笔在她那里……薛今月摇摇头不再去想,只好奇的问江妙,“你呢?事情解决了吗?” 薛今月虽然单纯,却也知道,今儿小姑子偷偷溜出去,肯定是去找宣王的。宣王这人瞧着挺可怕的,可她以前也觉二表哥很可怕啊,如今亲近了,却明白其实以前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的。小姑子比她聪明,肯定更会哄人呐。 江妙也没瞒她,除却二人亲近的事情没提,其余的都同她说了。听完之后,她这位二嫂嫂才惊呼道:“天呐,那就是说,我刚嫁进来不久,你就要出嫁了。”这语气简直要哭出来了,她死死抓住她的手道,“大嫂虽然好,可我同她总聊不上话题,觉得自个儿在她有些自卑,之后要进门的三弟妹,也是个端庄温婉的,我就指望你了,妙妙,你……” 可是薛今月也明白,小姑子总归是要嫁人的。 江妙道:“这不还有两个月吗?而且——”她眨眨眼,瞅瞅自家二嫂的肚子,道,“你若是闲得慌,那就赶紧和二哥生个娃儿,甭管是男娃还是女娃,只要有了孩子,你每天都不会闲着。”上辈子她二哥和二嫂没有子嗣,这辈子如胶似漆,这一箩筐的小侄儿小侄女,可是早晚的事儿。 也算是个安慰吧。薛今月瘪瘪嘴巴,咬着唇没说话。 瞧着她这副生离死别的样,江妙也觉得好笑,可之后一想,出嫁后就不能像现在一样待在家里了,一时也有些伤感起来。她爹娘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这么早出嫁吧?就算看在陆琉年纪大了些的份上,最早的打算也不过是今年年底。 江妙道:“这事儿我只同你一个人说,你先别告诉别人,我二哥也不成。” 薛今月乖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只是这厢薛今月回了缀景院之后,舍不得这位好姐妹兼小姑子,独自坐在窗户边愣愣的发呆。 江承许进来时,便瞧见素来活泼的妻子安静的坐着,以为是谁惹得她不快了,赶忙过去,坐在她的身旁将其搂住,低头问道:“怎么了?” 丫鬟卷碧正从宝巾那儿接过送来的枇杷甜羹,晓得二少奶奶爱吃,跟小馋猫似的,便笑着端进去。哪知刚到门口,就从门缝间瞧见里头亲昵拥在一块儿的二公子和二少奶奶。 卷碧在江承许身边伺候了整整三年有余,最是明白这位二公子,平日里只对宝贝妹妹才会露出笑容,至于旁人,那是一个温和的眼神都极吝啬的。可自打这位二少奶奶进门之后,二公子变得爱笑了。 卷碧瞧了一眼,便识相的抬手将门掩紧些,含笑退下,不去打扰这恩爱的小两口。 里头薛今月沉默了一会儿,小手攥着衣角,自然不好说小姑子的事儿。毕竟她答应了不说的。可她知二表哥聪慧绝顶,她若是说谎,他肯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薛今月心下犯难,只觉得自己为何这般笨,若是能和小姑子一样,有个聪明的小脑袋,哪里会处处被二表哥欺压?而且欺压的时候,还对二表哥道貌岸然的话深以为然。待她反应过来,早已是为时已晚了。 江承许见她不肯说,心下有些不悦。他们是夫妻,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这个小笨蛋,莫非还想说谎骗他不成。江承许静默不语,等着她自己挖坑,却见这妻子抬起眼,面色羞赧道:“我方才去看大嫂了。大嫂怀孕了,娘每日都精心给她准备吃的,二表哥……咱们也生个孩子,好不好?” 江承许不是长子,子嗣上不像大哥那般有压力,且妻子性子单纯,比小她两岁的妹妹更像个孩子,哪里能当娘亲照顾人?只是目下听她期盼的想要孩子,江承许便觉得自己该努力让妻子如愿,自然不做他想,只搂着妻子往卧房走去reads;。 薛今月将脸埋在自家夫君的怀里,晓得待会儿又是一番折腾,只道自己太蠢,除了这个,竟想不出旁的法子来。 薛今月被江承许抱上榻,却趴坐在榻沿没脱衣裳,反倒面色忧愁的叹了一口气。里头已经脱了裤子的人却等得不耐烦了,才伸手捏着她的小腿直接将人拖了进去。 次日陆琉果真上门来了。 起初江正懋和乔氏还待这位准女婿客客气气的,可之后一听登门的原因,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乔氏看了看自家夫君阴沉沉的脸,也觉得这婚期太急了,便道:“这……会不会太快了。” 陆琉明白当父母的心情,只稍稍透露近期兴许会外放,江正懋和乔氏这才重新思忖了一番。 江正懋也明白陆琉和景惠帝之间的关系,现下他能主动放权,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赞赏。权倾朝野并不是好事,这也是他先前不愿闺女嫁给他的原因之一。如今闺女嫁给他,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算去别的地方,远离朝堂纷争,日子过得清苦些,也无大碍。不过江正懋当然明白,闺女跟着他肯定不会吃苦的。 乔氏却是舍不得。原想着,这准女婿已经二十有二,亲事不能再拖,今年年底就将闺女嫁过去。可再怎么急,也没想过是五月就出嫁。她终是妇人,除却不舍之外,只坐在一旁听夫君的决定。 江正懋已经接受了这个女婿,现下这成亲提前是有原因的,他一番考量,自然点了头。 陆琉起身,朝着江正懋和乔氏拱了拱手,道:“伯父伯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妙妙。” 江正懋同陆琉在前厅继续说话,乔氏走了出去,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方去锦绣坞将这个消息告诉闺女。 这厢江妙正拿着花浇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小鹿长福绕着正在浇水的小姑娘跑来跑去,一人一鹿玩得颇为开心。 走在庑廊上的乔氏步子一顿,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过去。 江妙声音脆脆的喊了一声“娘”,然后将花浇递给了宝巾。她见自家娘亲表情凝重,又知陆琉已经登门,想来是明了成亲的事儿。果然,她还没问,便听她娘亲已经开了口:“……今儿宣王过来了。妙妙,你和宣王的亲事就定在五月初一。” 她本就私下点了头,这会儿也不想瞒着娘亲,便道:“娘,我已经知道了。” 乔氏一怔,立马反应过来,想来宣王此番前来,定然是同闺女提前知会过的。女婿如此尊重闺女的意见,乔氏哪里还有不满意的? 她捉着闺女的手轻轻拍了几下,瞧着面前这张略显稚嫩的小脸,微笑道:“娘能教你的都教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原本江妙已经做好了准备,现下一听这话,登时就红了眼眶。 ... 章节目录 114|16 > 晋|江|独|家首发~ 江妙出阁的日子定下之后,镇国公府先得忙着张罗江承谚的亲事。 这头庆国公府,梁青萱坐在卧房里,看着榻上叠得整整齐齐精致的大红嫁衣和凤冠霞帔,一想到明日就出嫁,便忍不住伸手抚上去摸了摸。她刚坐了不久,兰氏便走了进来。 梁青萱脸上的笑容一顿,旋即起身,面色紧张的看着兰氏:“娘。” 梁青萱身为庆国公府长房嫡女,这亲事自然得办得热热闹闹的。而且镇国公府那边,这聘礼也是给足了面子。婚期将至,阖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偏生兰氏这个当母亲的,丝毫都没有因为闺女出嫁而感到喜悦。 兰氏瞧着面前亭亭玉立、美貌温婉的闺女,一双眸子稍稍眯了眯。这十几年来,她在闺女的身上,是花足了心血,她素来待闺女苛刻,调|教了这么久,最后竟嫁到镇国公府,白白便宜了乔琬琰的儿子。 兰氏越想越气。奈何这门亲事是景惠帝赐婚,她也没法再反对。 只是兰氏还是不甘心。心道:若早料到如此,她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思培养闺女。 兰氏瞧了一眼榻上的嫁衣,走近道:“怎么?明儿要出嫁了,很开心?” 梁青萱是个姑娘家,脸皮薄,登时被兰氏说得面红耳赤,遂安静的低着脑袋不敢出声。 兰氏又道:“早知如此,当初淮阴侯府的二公子来提亲时,我就不该拒绝。” 这话,自打被赐婚之后,梁青萱已经听了不止数十遍了。梁青萱知道兰氏心里气,有时候说话虽然难听,可梁青萱是个乖巧懂事的性子,同莽撞冲动的江承谚截然不同,素来不会做出顶嘴的事情来reads;。现下也是如此。 可兰氏却是越说越起劲,道:“那江承谚有什么好?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的,你现在心心念念想嫁给他,等日后他腻了,保不准怎么冷落你——” 梁青萱可以忍受娘说她,却舍不得说江承谚,忙抬头道:“三表哥不是那种人。”镇国公府长房的三位表哥,教养极好,个个都是翩翩君子,一等一的青年才俊。他既真心诚意要娶她,便断断不会负她。 倒是头一回听闺女顶嘴,兰氏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怎么?还没嫁过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乔琬琰是个什么货色,她生出来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我心里清楚。” “娘!”梁青萱忙道,“你别这么说表姨母。” 兰氏气得不轻,道:“你就这么和我说话?我才是你娘!你可别忘了!”兰氏越说越气,这闺女素来乖巧,眼下竟然为了乔琬琰顶撞她。兰氏伸手就在梁青萱的脸上打了一下。 因在气头上,一巴掌下去,登时将梁青萱打得朝后踉跄了几步,脸颊通红一片,不消片刻,便肿得老高。 “……明儿就出嫁了,就长胆子了是吧?成,三日后你也不用回门了,一直待在镇国公府得了,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在外边,就听到了屋内兰氏发怒的声音,梁实赶忙从外面进来,瞧着脸颊红肿的妹妹,登时心疼的厉害。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明白兰氏的性子,忙一通安抚,才让丫鬟送兰氏回去。 梁实走过去,瞧着垂着肩膀的妹妹,以为她哭了,正欲说话安慰,才见妹妹缓缓抬起了头。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不过却没有哭,反而嘴角稍稍弯着。 他吩咐丫鬟去打水和准备膏药,伸手抚着她红肿的脸,越瞧越心疼,皱眉责备道:“你也真是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娘的脾气?明儿就出嫁了,你再忍忍就成,何苦顶撞她?瞧瞧这脸,也不晓得明日能不能消下去。” 梁青萱伸手摸了摸脸,脸颊是火辣辣的疼。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哥哥,眼眸含笑道:“我知道的,可是大哥——我能容忍我娘的脾气,可表姨母和三表哥他们,没理由一直让着她。先前娘不答应提亲,表姨母来了好几回。表姨母性子直率,是个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可她为了我和三表哥的亲事,被娘冷嘲热讽,我瞧着就心疼……今日娘说我几句,我不会说什么,可我不想娘说表姨母和三表哥他们。大哥,我什么做不了,眼下能做这些,我觉得很开心。” 梁实明白妹妹心善,因为这一点,日后嫁到镇国公府去,肯定会更加卖力的伺候公公婆婆,照顾夫君。 他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柔声道:“你就这么喜欢江承谚?” 说到这个,梁青萱脸颊一烫。 虽然才被打了一耳光,可想起自己喜欢的男子,她便忍不住扬起笑脸来。 她低头攥着衣摆,羞赧的,却坚定的点了点头:“嗯。我一直以为自己,就算喜欢一个人,只要娘不同意,也不敢说出来。娘让我嫁给谁,我就只能嫁给谁。我若真有喜欢的人,兴许一辈子,只能远远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妻生子,甚至不让对方知道我。可现在,我真的很喜欢三表哥……”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梁实,道,“……大哥,如果不是三表哥,我这辈子都不敢反抗我娘reads;。” 瞧着妹妹一副被灌了*汤的傻样儿,梁实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他道:“既然你喜欢,那我还要什么好说的。” 梁青萱笑盈盈道:“谢谢大哥。” 三月底,镇国公府三公子江承谚顺顺利利将媳妇儿娶进门。 梁青萱知书达理,乖巧孝顺,因长媳宋鸾怀有身孕,乔氏平日里处理一些内宅事务,便让三儿媳梁青萱搭把手。不得不说,乔氏虽然不喜欢兰氏这个亲家母,可兰氏的确把闺女教得很好,这一点,乔氏还是很满意的。 江承谚成亲之后,镇国公府的头等大事,自然是唯一的姑娘江妙出阁之事。而且江妙嫁得不是普通的功勋世家,而是进宣王府当王妃的,越发要重视。 待嫁的姑娘总是心事多,江妙每天除了在锦绣坞做做绣活儿,平日里就来三个嫂嫂这儿走动走动。今儿同二嫂薛今月一道去看大嫂,路上姑嫂二人叽叽喳喳说着话。 薛今月瞧着小姑子腰间佩戴着的香囊,含笑道:“这是三弟妹送的吧?” 江妙顺势低头一看,摸了摸腰间这个做工精致的香囊,抬眸看着自家二嫂,问道:“三嫂也送你了?” 薛今月道:“三弟妹不但知书达理,而且心灵手巧,这香囊的颜色、图案,都是按着每个人的喜好来的,三弟妹没有特意问过我,只平日相处,就细心的记下了,当真是有心。大嫂和三弟妹都是望城一等一的大家闺秀,不过人都挺随和的,我喜欢。” 话虽如此,可江妙却知,她这位二嫂明显对刚进门的三嫂更亲近些,反倒是最先进门的大嫂,同她亲近不起来。 江妙摸着这香囊,想着梁青萱进门之后,对她爹娘孝顺,和她三哥夫妻恩爱,比起上辈子三哥和唐樱的欢喜冤家一道胡闹,更有种过日子的感觉。梁青萱会照顾人,每日都将三哥院子里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的,半点没有兰氏骄纵的脾气。 江妙心里是更喜欢唐樱的。毕竟上辈子,她见证过三哥和唐樱的甜蜜日子。可这辈子,他三哥喜欢上了梁青萱,并且二人两情相悦,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每每到这个时候,江妙就宁愿自己不记得上辈子那些事儿。一切重新来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她虽然觉得遗憾,可他们本人觉得过得开心,她也不能干预什么。 今儿是她三哥的休沐日,江妙同薛今月一道去看了大嫂之后,听薛今月说有些困,便让她回去歇息了。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精力充沛的二嫂,这段日子精神却有些不大好。江妙让她瞧瞧大夫,可薛今月只道自己身子好着呢,才不需要看大夫。因薛今月自小到大都很少生病,江妙心里自然也放心些。 江承谚住在蓅光院。 江妙携俩丫鬟走到院外时,便瞧见她三哥正在院子里练拳,而她三嫂梁青萱,则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做绣活儿,偶尔抬头瞧瞧,二人的目光对上,便是羞赧一笑。之后见她三哥坐下歇息,从果盘中拿了一个桃啃了几口,一面吃着桃,一面由妻子替她擦汗。 宝巾瞧着也替三公子感到高兴,笑笑道:“三公子成亲之后,倒是成熟了些reads;。而且——和三少奶奶感情真好。”说着看了自家姑娘一眼,道,“姑娘,那……咱们还过去吗?” 江妙摇摇头,道:“回去吧。” 宝巾宝绿只道是姑娘不好意思打扰这对恩爱的小夫妻,便沉默着跟着一道回了锦绣坞。 转眼就到了四月底,离江妙出嫁还有三日。 这一晚,江妙刚沐浴完,乔氏就过来了。因平日里乔氏每晚都会过来,江妙倒是没觉得异常,只见自家娘亲神色有些不自然,这才眨了眨大眼睛,奇怪道:“娘,怎么了?” 乔氏让丫鬟们出去,之后深吸一口气,将准备好的小册子拿了出来,递给了闺女。虽说乔氏性子直率,可事关床笫之事,总归有些难以启齿,磨磨蹭蹭的才将小册子翻开来,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闺女。 江妙从小爱读书,求知欲强,目下瞧着这小册子,看着上头赤|身|裸|体的男女,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 这些她的确不懂,是该学的。 江妙脸颊红扑扑的,虽然有些害羞,可她是个好学生,从来不会不懂装懂,所以有疑惑的地方,便会第一时间提问。 乔氏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眼下见闺女像个乖巧学生一般,仔仔细细询问,一时也就放松了些。也是,夫妻之道,本身就是一门学问呐,有什么好扭捏的。 待整本避火图看完之后,乔氏困得打了个哈欠,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江妙双手紧紧捏着这小册子,一张小脸红得滴血,愣了一会儿,便摇摇头。 待乔氏终于放心的走了,江妙才上榻休息。 只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刚才避火图里的内容。偏生她记性好,看过一遍,便会将那上头的内容牢牢的印在脑海里,怎么都忘不掉。 睡不着,江妙索性自榻上坐了起来,翻开避火图,打算重新温习一遍。 只是乔氏给得避火图描写细致,形象逼真,甚至连细密的毛发都根根清晰。江妙翻了几页,看着上头男子那物件,下意识就联想到陆琉的了。 除夕夜胡闹了一番,她还有些印象。 江妙微蹙眉心,细细回忆。 她将避火图搁在膝盖上,缓缓抬起双手,食指和拇指一弯,两手的拇指和拇指相叠、食指和食指相叠,摆出一个圆圈形状来,又低头,在摊开的避火图上看了一眼。 比较了一下,江妙便越发担忧了。 正当江妙担忧之际,忽的听到窗户传来“笃笃笃”的声响。 江妙转头一怔,想到了什么,赶忙将避火图藏到了枕头下面,而后赤着脚下榻,朝着窗户走去,小心翼翼问道:“谁?” “……是我。” ... 章节目录 115|16 > 晋|江独家首发~ 他怎么来了! 江妙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来,见外头月色皎洁,树影婆娑,身形高大的男人就这么大大咧咧站在那儿。 也不怕被人看见!当这是他的王府呢? 江妙柳眉一拧,压低声音嘟囔道:“你来做什么?”这语气,显然是不打算放他进来。毕竟他俩快成亲了,成亲前不宜见面,不然会不吉利。虽然江妙不信这些,可既然要嫁他,当然是奔着和他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去的。她可不想不吉利。 陆琉站在外头,见里头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玉兰色寝衣,神色凝重的看着他,只是这窗户却只开了一个缝。 小姑娘的心思很简单,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不想让他进去,那他也不勉强。 陆琉抬手,将手里的小物件递了进去:“我就是来瞧瞧你,早些睡吧。” 递进来的小物件,是个刚刚编好的、翠绿可爱的小蚂蚱。小玩意儿最能虏获姑娘家的放心,譬如眼下,江妙先前还一脸严肃,这会儿忍不住嘴角一弯,将小蚂蚱拿了过来。她仰头看着他,眼眸弯弯。这男人,还把她当成小孩子哄呢。可她的确挺喜欢的。 江妙开心的将小蚂蚱收下,见他不说话,也没走,便斟酌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你想进来?” 陆琉没直说,只看着她,问:“那你肯让我进来吗?” 她肯不肯啊…… 看在这小蚂蚱的份儿上,江妙小小犹豫了一下,就悄悄将窗户打开些。 陆琉眉宇含笑,二话不说就跃了进来reads;。他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瞧了瞧,见她光着俩小脚丫。 江妙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瞧,之后臊得慌,赶忙跑到榻边穿好鞋子,还在外边披了一件薄衫。不过现下这孤男寡女的,江妙手里把玩着小蚂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陆琉上前,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腰肢,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问道:“害怕吗?” 他巴巴的过来,就是为了同她说这个? 她是信他的。可当真要和他成亲了,心下难免会紧张。这几日江妙坐立不安,眼看着日子逼近,更是盼着时间能过得慢些。陆琉能包容她,却不可能包容她一辈子,她担忧的事情太多,更是没自信当好他的王妃。 江妙缓缓抬起手,抱住他的腰,诚实的、小声回答道:“有点。”虽然是重活一世,可她嫁人,却是头一回。说半点不怕,那是骗人的。 陆琉俯身亲亲她的脸颊,道:“没什么好怕的,进了宣王府,你就是女主人,谁敢欺负你不成?”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今儿就是过来看看你,你这几日早些休息,养足体力,才好适应新的环境。” 虽然陆琉这话说得很在理,可江妙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待她懵懵懂懂的时候,陆琉已经将她抱到榻上,弯腰脱了她的睡鞋。见他在看自己的脚,江妙下意识蜷了蜷脚趾,然后将双足缩了进去。 他替她盖好被子,调整枕头的时候,手顿了顿。 江妙登时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怎么了?”他语气平静的问。 江妙摇摇头,一双大眼睛瞅着他,道:“没什么,就是——你都看过了,赶紧走吧。” 知道她的顾虑,陆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在坐会儿,等你睡着了就走。放心,不会有任何人察觉的。”他将手臂抽了出来,而后拎着她的细胳膊放到被子下面,理了理她的头发,最后捏捏她粉粉的脸,道,“睡吧。”语气柔柔的,像哄孩子似的。 见陆琉没察觉到什么,江妙自然放心的阖眼睡觉。 今儿天色已晚,江妙一整日都心绪不宁的,眼下心里头踏实了,自然立马就睡了过去。 听着小姑娘均匀绵长的呼吸,陆琉便知她是睡着了。 他也该走了。 他在她的唇上啄了几下,而后想到了什么,伸手朝着她的枕头下面摸去。他将东西拿了出来,翻开来看了看,这才会心一笑,登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之后将其重新放好。 次日江妙起来,睁开眼睛想着昨晚的事情,感觉像是做梦一般,也不知陆琉是不是真的来过。 不过她一侧头,看着自己枕头边上的小蚂蚱,便明白那不是梦。 她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儿,又坐了起来,一脸烦躁的将枕头底下的避火图拿出来翻了翻。一想到陆琉那比图上男子大许多的物件,江妙便丝毫不期待两日后的洞房花烛夜。 ... 章节目录 116|17 > 晋|江独家首发~ 不过这两日眨眼就过去了。 待五月初一一大早,宝巾宝绿就去卧房将自己姑娘叫醒。俩丫鬟走到榻边,将两侧的床帐挽起,见拔步床上的姑娘整个身子蜷在大红底丹凤朝阳刻丝薄被里,只露出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来。宝巾低低唤了几声,瞧着自家姑娘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自榻上坐了起来,转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宝绿穿着一身崭新的比甲,梳得格外整齐的髻上戴着两朵珠花,笑吟吟答道:“回姑娘,卯时刚过,该起来了。”瞧着自家姑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又问,“姑娘昨儿没睡好吗?” 昨日是江妙出嫁前的最后一晚,乔氏该叮嘱的话都叮嘱过了,倒也没说什么,只让她早些睡下,明日有的折腾。可江妙昨晚不但没睡好,且翻来覆去了许久才睡下。现下困极了,若非情况特殊,她真想回到榻上重新睡上一觉。 只是今儿可不是她能胡闹的日子。 江妙洗漱罢,乔氏就进来了。今日乔氏穿得特外体面,一身玫瑰紫事事如意妆花褙子,高高梳起的宝髻,簪赤金如意钗,一张脸明艳又喜庆,显得端庄大气,是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乔氏后头紧接着便是她二婶婶冯氏,三婶婶戚氏,还有她的嫂嫂们。因大嫂宋鸾怀有身孕,便迟些过来,只见薛今月和梁青萱皆乖巧的站在长辈们的身边,一双眼睛瞧着正在梳妆的新娘子。 江妙喊了一声“娘”,又挨个儿喊了过去。 之后便坐在妆奁前,任由特意请来的公婆、丈夫、子女俱全的全福妇女安夫人替她梳妆开脸。 安夫人模样生得喜庆,先是忍不住夸赞了新娘子的长相,之后一面说着吉祥话,一面替江妙开脸,修齐鬓角。听着安夫人口中喊着“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江妙疼得眼泪汪汪,只觉得太遭罪。 这般脸若盈光,安夫人笑笑,道:“新娘子这脸白白净净的,意思意思就成了reads;。”开完脸,安夫人拿了赏封,才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之后便是绾发梳妆。 这头发绾起,便意味着结束闺阁生活,成了妇人了。 江妙是新娘子,不需要做什么,只乖乖坐着,任由她们捣鼓。这脸上被抹了厚厚一层粉,唇上抹了喜庆的口脂,这白的白,红的红,跟戏台上唱戏的似的,连江妙自个儿都认不出自己来了。江妙觉着,这般模样,嫁过去,还没让陆琉眼前一亮,就得将他给吓着了。 待梳妆好,穿上繁琐厚重的嫁衣,江妙看着镜子里浓妆艳抹、妇人打扮的自己,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真的要出嫁了。 要嫁给陆琉了。 江妙有些愣,转过头看着乔氏,翕唇道:“娘……”小姑娘便是如此,一有什么紧张的,就下意识找娘亲。 乔氏原本是笑着的,这会儿看着面上稚气未若的闺女,才及笄就要出嫁了,一时忍不住红了眼眶。江妙见娘亲哭了,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只将身子埋到自家娘亲的怀里,不舍抽泣道:“娘……” 瞧着这副场景,在场之人也不禁都红了眼眶。 乔氏正搂着闺女舍不得时,老太太和江妙的外祖母乔老太太也过来了,身后还跟着江妙俩舅母和表姐们。 乔老太太看着乔氏,道:“妙妙出嫁是喜事儿,待会儿还得哭嫁呢,这会儿可别把妆给哭花了。”只是一想到先前女儿出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眼下就瞧着女儿也当上岳母了,一时心下也多了几分感慨。 听了乔老太太的话,乔氏立马忍住。她接过一旁三弟妹戚氏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睛,才细细端详这明媚娇美的新娘子,只觉得自己这闺女越看越美,遂微微一笑道:“是啊,瞧娘糊涂的。妙妙乖,先别哭,嗯?” 江妙喊了人,虽说不哭了,可一双眼儿却是红彤彤的,跟小兔儿似的。她本就生得娇小稚气,现下梳着妇人发髻,穿着大红嫁衣,才勉强有几分出嫁女儿的模样。 之后丫鬟们又替她补了妆。 长辈们说完话之后,江妙的三个嫂嫂和刚进来的乔慕宜也过来同江妙说话。乔慕宜瞧着面前明艳端丽,即将要出嫁的表妹,也是打从心里羡慕她的。能嫁给宣王,那日后是何等的威风。 而三个嫂嫂中,当属薛今月最舍不得江妙。见薛今月一把抱着江妙,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出嫁呢。 待江妙坐在屋子里,和几位嫂嫂们表姐们说着话时,穿着秋香色褙子的许嬷嬷走了进来,欣喜道:“宣王府的迎亲队伍来了。” 外头早已有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着,江妙一怔,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她坐在屋子里不能出去,乔慕宜笑吟吟道:“我替你出去瞧瞧。” 在大梁,新郎倌儿迎亲时有打新郎的习俗,江妙虽然没堂姐妹,可这任务自然落到了乔慕宜这些表姐妹手上。江妙有些担心,登时伸手攥着乔慕宜的衣袖,道:“宜表姐……” 乔慕宜道:“瞧你这心疼样儿。若说你今儿嫁的是寻常的贵族公子哥儿,我今儿定然不手软,可你瞧瞧,你嫁的是谁?宣王啊,你表姐我再怎么不识趣儿,也不会做出这般犯傻的事情来reads;。” 也是。江妙弯唇笑笑。以乔慕宜的性子,兴许还会刻意放水卖陆琉一个人情。这么一想,江妙自然也不担心了。 乔慕宜打趣儿道:“这么心疼人的美娇娘,若我是男子,也想把你娶回家了。” 江妙面上一烫,便不和乔慕宜说话了。 这头着一袭华贵喜袍,腰系玉带,头戴金冠陆琉正走进大门迎亲。见不远处的江正懋及江二爷江三爷,还有一些同僚长辈们,陆琉面容谦逊,过去给岳父行礼。 虽说已经渐渐接受这个女婿,可江正懋每回瞧着这位朝堂之上面若玄冰、气场慑人的年轻王爷,便很难将眼前这个恭顺乖巧的晚辈联系在一起。现下见他行礼,又见其身后清一色的锦袍男子,个个出自皇家,身份尊贵,现下竟都过来帮着迎亲了。 不过江正懋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晚,景惠帝还不依不饶的亲自来了宣王府,嚷嚷的也要跟在这皇家迎亲队里替堂兄迎亲,却被陆琉一口回绝。 从这群锦衣华服的男子堆里,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来,这位锦袍小少年歪着脖子,乖乖巧巧的朝着江正懋行礼,道:“江伯伯,我堂兄都急死了,赶紧让他把堂嫂抱回去。” 脆脆的话音一落,众人才注意到新郎倌儿身后的小少年,待看清他的模样时,便是呼吸一滞。这位不就是在宫里横行霸道、骄纵纨绔的瑞王殿下嘛。 这小魔王可是捉弄过在场不少的大臣,可人家的身份摆在那儿,有景惠帝和太后罩着,被捉弄了,也没法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据说这瑞王同宣王的关系好,现在看来,所不虚。 江正懋交好的同僚们,此刻见宣王如此重视这门亲事,越发是羡慕,若他们也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能让这不近女色的宣王为之倾倒,那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现下镇国公府同宣王府结了亲,那日后放眼整个望城,都不敢招惹镇国公府了。就连景惠帝,也得卖宣王一个面子。 江正懋领着女婿进去。陆琉进去拜见老太太和乔氏。 老太太和乔氏对陆琉自然是满意的,这边上的一溜串高大俊逸的大舅子们,虽然不舍得妹妹出嫁,可瞧着这位宣王长相俊美、态度恭顺,举手投足间俨然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若非在场之人有些见过他平素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这位便是手握重权、杀伐果决的宣王。除却真心疼爱妹妹的三个亲哥哥,余下的一些堂兄们,对堂妹的确疼爱,可现下看着这位手握重权的王爷成为了他们的堂妹夫,心下也隐隐有些得意。 见过长辈,陆琉又朝着十位大舅子一一行礼。 乔氏和江正懋看在眼里,只觉得以女婿的样貌人品,他们闺女是怎么都不亏的。只是乔氏仍有些伤感,江正懋伸手拍了拍乔氏的手背已做安抚,二人这才相视一笑。 因陆琉的身份特殊,虽说他模样生的温润如玉,可到底碍于他的身份,在迎亲的事儿上,不敢太为难他。 江妙哭嫁之后,便由江正懋替闺女将大红盖头盖上。之后让大哥江承让将妹妹背上花轿。 妹妹个子娇小,分量也轻,江承让对她素来疼爱,现下将人背上轿子后,才低声道:“放心,若是妹夫欺负你了,只管来找哥哥们。” 江妙盖着大红盖头,什么都看不清,手里捧着一柄玉如意,耳畔全是热热闹闹的炮仗声和敲锣打鼓的声音reads;。现下听了大哥的话,江妙鼻尖酸涩,低低嗯了一声。 江承让这才将帘子放下。他转身,看着身边穿大红喜袍的妹夫,见他喊了自己一声“大哥”,这才后知后觉回过了神,朝着他笑了笑。虽说不舍,可妹妹总归是要出嫁的,这妹夫全家人都满意,最重要是妹妹自己喜欢,还有什么好求的? 江承让笑笑道:“妹夫,妙妙就交给你了。” 陆琉点头,他见江承让走过去,站在镇国公府其余九个大舅子面前,瞧着这齐刷刷的一派俱是男丁,陆琉还真有一种把人家宝贝抢走的不厚道的感觉。只是日后这宝贝再也不是这镇国公府的,而是他陆琉的。 想到此处,陆琉的嘴角扬了扬。 昔日不苟笑的人,今儿脸上的笑容如春风满面般,他看了一眼喜轿,而后翻身上马,将新娘子接走。 门外的乔氏,早已忍不住,哭得满脸是泪。 瞧着迎亲队伍越走越远,江正懋低声安抚妻子,道:“别看了,咱们进去吧。” 乔氏吸了吸鼻子,道:“我在看会儿。” 镇国公府离宣王府不算远,只是迎亲的队伍走得慢,吹吹打打的,声势是说不出的浩大。江妙捧着玉如意稳稳当当的坐在花轿上,先前不舍得情绪仿佛被这热闹的锣鼓声吹得有些远了,心下渐渐开始担忧着,日后在宣王府的日子。 她抬眼,因盖着盖头,入目便是一片猩红,许是昨晚没睡多久的缘故,这会儿江妙心情平静下来,倒是有些困了。 江妙阖眼眯了一会儿,心里想着日后该如何同陆琉过日子。而且嫁了人,就不能时常回娘家,这事儿她得和陆琉好好商量商量。不过……一想到再过三个月,就要和他一道去岷州了,江妙的心又沉了沉。 胡乱想了许久,才听轿子外的许嬷嬷说快到宣王府了,江妙才打了一个激灵。 之后轿子落下,外头响着喜庆的鞭炮声,她感觉到轿子晃了一下,知道是陆琉在踢轿门,便一手捧着玉如意,令一手下意识的扶在边上。 接着是跨马鞍、跨火盆、步红毡。 婚礼的排场很是气派,宣王府的人瞧着陆琉将新娘子迎了进来,往常一丝笑容也吝啬的王爷,今儿俊脸含笑,看得边上的陆玲珑也有些傻眼。陆玲珑今儿打扮的很是漂亮,毕竟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位刚刚进门的三婶婶,还比她小上一岁呢。陆玲珑看着孟氏,笑道:“娘,三叔娶妻真气派啊,女儿以后出嫁也要这排场。” 可陆玲珑是什么样的身份,哪能同镇国公府嫡女出嫁、宣王娶妻相提并论。 不过,陆玲珑想着前段日子卫宝铃出嫁,卫府这边有景惠帝撑腰,自然气派,可冯家那边,哪里及得上今儿宣王府排场的十分之一啊。这么一来,陆玲珑越发坚定,日后定要嫁个和三叔一样有权有势的夫君。 孟氏才不像闺女这般傻乎乎的,瞧着主母进门了,便觉着日后得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了。得亏这主母是个小女孩,兴许还能糊弄糊弄。孟氏心下安慰自己,便对着陆玲珑道:“走吧,咱们回去吧reads;。” 陆玲珑却是惊呼,道:“娘你看,这新娘子的嫁衣真漂亮!” 孟氏顺势一看,瞧着这嫁衣之繁琐,做工之精致,也明白这陆琉怕是将这小王妃当成心头肉搁在心尖尖儿上了,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孟氏虽然惊艳,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对着陆玲珑道:“少见多怪。” 陆玲珑不满的吐了吐舌头。 江妙进了宣王府的大门,拜堂之后,才被送入了新房。 江妙坐在榻边,屁|股下面有什么东西硌着,江妙知道那兴许是洒在榻上的桂圆花生之类的,只乖乖坐着不敢挪动,待有人说“新郎倌儿来了”,才下意识的攥了攥双手。 她低着脑袋,透过盖头缝隙,已经瞧见了面前男子的锦靴。 之后便感觉到男人拿着喜秤缓缓掀起她的盖头来。 她从小打到还没这么紧张过,双手又用力攥了攥,只觉得手心都要捏出汗来了,而后才下意识抬起头来。 她知道陆琉模样生得好,可这会儿见他一身大红喜袍,身躯高大挺拔,面如冠玉,长眉入鬓,连眉梢都洋溢着笑容的。江妙看痴了,之后突然想到,日后陆琉在外人面前还是少笑一点比较好——。这么俊,只准笑给她一个人看。 只她多看了这个俊美无双的新郎倌儿几眼,耳畔传来几阵刻意压低的笑声,江妙便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低头,做出一副正常的羞赧状来。 之后便是坐床、撒帐。 听着耳畔吉利的话,江妙也想悄悄侧过头,瞅了瞅身边坐着的男人。可她还没转头呢,这手却被男人握住了。她耳根一烫,瞧着身旁男子俊美喜悦的脸庞,也觉得心下有些甜蜜。 穿着碧绿色比甲眉清目秀的丫鬟端着一盘饺子上来,经由提醒,江妙才傻乎乎的转过头,拿起筷子吃起饺子来。盖因她今日没吃多少东西,且吃得都是夹生的,早已是饥肠辘辘的,这会儿瞧着这盘白糯糯的饺子,便不作他想吃了一口。待察觉到这饺子也是半生的,江妙便有些难以下咽。 可为了讨个吉利,江妙还是忍着将这半生的饺子咽了下去。 她细微的表情落在陆琉的眼里,晓得她不爱吃,便也没让她多吃,只意思意思,然后让丫鬟们端了下去。 二人喝了合卺酒,陆琉瞧着面前这张精致俏脸的脸蛋,遂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漆黑的眼神很是灼热,说道:“我先出去招呼,待会儿就回来陪你。”说着,又亲了一口。 这么多人看着,他在她嘴上亲了一口,江妙有些不好意思。可想着如今他们已经拜了堂,是名正顺的夫妻了。 她一双眸子含羞带俏,看了他一眼,遂点点头。 见他出去,江妙才抬头打量起这新房来。 一片明晃晃的大红色,还有燃着的、呲呲作响的龙凤喜烛,江妙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下意识在褥子上一摸。 这大红喜帐、百子被、鸳鸯枕,无一不昭示着待会儿陆琉回来后会同她做什么。 ... 章节目录 117|17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陆琉在的时候,新房内穿着喜庆的妇人们有些拘谨,现下瞧着新郎倌儿出去敬酒了,才纷纷上前同这位年纪轻轻的宣王妃说起话来。这位穿着玫瑰色金丝绣葫芦纹褙子,梳着飞天髻,戴累丝嵌珠金牡丹簪的鹅蛋脸美貌妇人,正是云华县主。云华县主昔日和陆琉的母亲宋氏是表姐妹,现下瞧着陆琉终于成家,娶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妻子,也是欣慰。 闹新房的贵妇人们谈虽然不粗俗,可今儿这日子,难免说些“早生贵子”之类关于子嗣的话来。且瞧着新娘子生得娇小,这子嗣怕是个问题。不过瞧着方才宣王那架势,应当是对这位小王妃很是喜欢。也是,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是个男人都得将她心头肉。 江妙不必说什么,只脸颊红红的坐在榻边就成了。 云华县主知新娘子年纪小、脸皮薄,也不跟着起哄,还替新娘子说了话,将这七大婆八大姨的一股脑儿带了出去。人走了,江妙才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边上跟着一道过来的宝巾宝绿,也因换了新的环境,不敢多说话,现下瞧着人都出去了,宝巾才小声问道:“王妃要换身衣裳吗?” 听到这个称呼,江妙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之后,才明白宝巾叫得是自己reads;。她小嘴抿了抿,虽然这凤冠嫁衣怪累赘的,可陆琉还没回来,她不好先换了。毕竟,比起换了寝衣坐在榻上等他,她倒宁愿穿着这身沉重的嫁衣。 江妙道:“再等等吧……” 既然先不换衣裳,那便瞧瞧这玉磐院的丫鬟嬷嬷们。 江妙见屋内伺候的两个嬷嬷和四个丫鬟挨个儿上来行礼。这俩嬷嬷一个姓何一个姓章,何嬷嬷模样倒是生得和蔼,的确是和和气气的,章嬷嬷眉梢的笑意更浓些,可这种笑容江妙在二婶婶冯氏脸上看到过,并不喜欢。皆道是面有心生,江妙第一眼便更喜欢这个何嬷嬷多些。 至于那四个丫鬟,江妙不露痕迹的细细打量,她晓得陆琉身为王爷,屋子里贴身伺候的,四个丫鬟并不算多。而且这四个丫鬟虽然容貌端正,却丝毫不出挑,瞧着平平无奇的,想来……应当没有其他用处。这么一想,江妙心里便舒坦了些。 江妙记下琴棋书画四个丫鬟的名字,让宝巾给了她们红包。 得了红包,丫鬟们自然开心。更有模样生得稚气些的,抬眸偷偷看了看这位王妃,见王妃年纪不大,可模样生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丫鬟没念过书,自然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词儿来,只觉得仙女应该就是这般模样。 江妙抬眸,看看对上最左侧丫鬟的眼睛,见她偷偷在打量自己,一双眼睛干净清澈,被自己逮着时,立马低下头来,模样更是滑稽。 江妙忍不住就笑了笑。 今日由何嬷嬷同稳重些的墨琴墨棋还有跟着江妙自个儿带来的俩丫鬟宝巾宝绿一道守夜。因今儿情况特殊些,守夜的丫鬟多了俩,若是平日,江妙便觉得安排两个就成了。至于许嬷嬷,许嬷嬷是她的陪嫁嬷嬷,日后可以对她加以指点,毕竟内宅之事,江妙明白自己还是个初出茅庐的。 何嬷嬷见这位王妃待人客客气气的,脾气也好,便道:“王爷兴许要迟些过来,王妃可要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胃?” 不得不说,江妙的确饥肠辘辘。听了何嬷嬷的话,一双眼儿立刻感激的朝着她看去。 对上这双明亮水润的大眼睛,何嬷嬷也是一怔,暗道果然是王爷心心念念要娶的王妃,竟瞧着她老婆子都是心肝儿一颤。 江妙笑笑道:“那就麻烦何嬷嬷了。”想来她的直觉不错,这位何嬷嬷的确是个心细体贴的。 何嬷嬷得令去了厨房。 宝巾也一道跟了出去,顺道和何嬷嬷熟络熟络。 何嬷嬷是个健谈的,宝巾很快就同她聊到一块儿了,随她进了厨房之后,发觉这厨房仿佛是新弄的,这灶台都是新砌的。何嬷嬷会意,说道:“先前王爷没吃宵夜的习惯。”所以这王妃还没进门,瞧着王爷这架势,玉磐院的下人们都明白,甭管王妃脾气如何,他们都得顺着王妃的意思,毕竟有王爷宠着。 ……那便是专程为了王妃。 瞧着王爷对王妃这般上心,宝巾忍不住笑了笑 何嬷嬷又向宝巾问了王妃的口味,听了之后,便道:“晚上多吃也不好,就做点红枣莲子粥,再做几样王妃爱吃的糕点,宝巾姑娘,你瞧成不成?”且这红枣莲子粥,寓意也好,正适合新娘子吃reads;。 宝巾点头道:“还是何嬷嬷想得周到,就依嬷嬷的。” 何嬷嬷笑笑,觉得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都这般容易相处,而且模样也生得好看,不禁对宝巾多了几分亲切。 江妙坐在榻边,瞧见何嬷嬷同宝巾端着宵夜进来了,还没看清碗里的是什么,闻到那味儿,便弯唇道:“是红枣粥。”她太饿了,竟没骨气的对一碗红枣粥馋嘴了。她起身走了过去,在桌旁坐下,瞧着莲纹青花小碗内香甜软糯的红枣莲子粥,眼睛都亮了亮。 她正拿着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吹,却听外头丫鬟们行礼的声音,紧接着便见男人推门而入阔步走了进来。 她有些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回来。 江妙握着勺子,不好意思继续吃,只将勺子搁下,起身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不过他脸上仍带着笑意,且进来瞧见了自己,笑意更深了些。她只觉得他笑起来好看,温温和和的,不禁多看了几眼,之后走近了,她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 瞧着味道,喝得不少。而他只是微醺,可见他酒量还是挺好的。 陆琉抬手抚了抚她的脸,看着她一身大红嫁衣,心下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竟真的将她娶进门来了。他轻轻捏了几下,面前的妻子浓妆艳抹虽然惊艳,可妆容太浓重,叫他有些看不清她真实的情绪。他低头瞧了一眼桌上的红枣莲子粥和点心,便道:“先去换身衣裳再吃。” 他回来了,她自然就能换衣裳了。 江妙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过话,现下瞧着他,还有些恍惚,只乖巧的点了头,然后由宝巾宝绿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将凤冠摘下,之后去净室换衣。 待出来的时候,江妙着一袭玉兰色寝衣,因现下天儿有些热,这寝衣自然不像冬日时那般严实,滑滑的丝质寝衣,搁在平日里,江妙在闺房内就寝时穿,倒也没什么,只现下卧房里多了一个男子,只觉得这寝衣太透了。她坐在妆奁前瞧了瞧,看着自己稚气的脸,挽着妇人发髻,还真有一种嫁为人妇的感觉。 有点奇怪,可想到嫁得是陆琉,便觉得甜滋滋的。她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她笑了笑,脸蛋红扑扑的,分明已经将脸颊的胭脂洗干净了,可这会儿竟比抹了胭脂还要红。紧接着,镜子里又出现了另一张俊美的脸。 瞧着她这番闲适的打扮,陆琉忍不住自身后搂住了她,在她脸颊上香了几口。 江妙缩了缩,闻着他身上刺鼻的酒味儿,道:“我有点饿了。”她脸皮薄,不好太直接的和他说让他去净室洗澡。 陆琉会意,说道:“我去换身衣服,你先吃莲子粥。” “……嗯。”江妙点头,见他自个儿从衣柜里拿了寝衣去净室沐浴,竟连伺候的丫鬟都没叫。江妙不知陆琉平日沐浴是由丫鬟还是小厮伺候的,若是丫鬟,她虽然觉得不舒坦,却也太过了,毕竟这种事情太平常。她心里想着,坐在桌边吃莲子粥,肚子虽然饿,倒是不像方才那般急切了。 她吃了小半碗,觉着肚子饱了,又想着出嫁前娘亲对她的叮嘱,一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伺候他。 可是,一想到要见到男人的身体,江妙便有些发怂了reads;。 待她犹犹豫豫许久之后,便听净室内哗哗的水声渐止。安静了,想来是他在穿衣裳了。她瞅了瞅,不消片刻,果真见他从净室出来了。 她知道他瞧着清瘦,实际挺健硕的,宽肩窄腰,身子硬邦邦的,极有男人味儿。目下他刚刚沐浴完,穿着一身白绸寝衣,领口处微微敞开着,不小心被沾湿的发梢此刻正滴着水,将他的胸膛微微打湿,调皮的水珠滚落,不晓得滚到哪里去了。 陆琉见她傻乎乎的站在那儿,许是今日紧张,竟半点没有平日的活泼俏皮,倒是显得格外的娴静端庄。他过去握着她的手,捏了几下,见她终于回神了,才道:“饱了吗?” 江妙诚实回答:“嗯。”她本就胃口小,现下吃了半碗莲子粥还有几块点心,自然是饱了。 陆琉没多说话,听了她的回答,便牵着她的手往榻边走去。 江妙这才反应过来。 她抬眸看了一眼那挂着大红喜帐的拔步床,床很大,比她锦绣坞的床大了整整两倍不止,唔,应该还挺结实的。江妙胡乱想着,人就已经被他牵着走了,而后木木的站在榻边。 陆琉觉得她这副乖巧的样子怎么瞧怎么招人喜欢,遂笑盈盈道:“咱们早些睡吧。” 江妙当真是想早些睡。可她明白,这会儿上了榻,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要完成。以她看了三日避火图的经验推测来看,若时时间短些兴许少遭罪,若是长些,那便是一项体力活儿。她听着他温温和和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他,见他眸中含笑,仿佛是嘲笑她似的。 笑她不敢吗? 江妙登时就心一横,而后立马弯腰脱鞋,身子往榻上一扑,动作迅速,直接骨碌碌的滚到了最里边。 他笑了笑,也跟着上榻。 之后宝巾宝绿进来将喜帐放下,至于外头的龙凤喜烛,新婚夜是需要一直燃着的,而拔步床上,就算喜帐放下了,里头的人还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外头的火光跳跃,还有身旁躺着的人的模样。 江妙正有些害羞,却察觉到男人的手已经环上了她的腰。 那强劲有力的手臂一捞,一下子让她撞到男人结实贲起胸膛之上。江妙的背脊贴着他起起伏伏的胸膛,两人亲密的挨在一块儿。因身后的男人比她高大许多,让江妙觉得自己就像是方才吃得那晚红枣粥里的红枣,软绵绵的被他嵌在怀里。 可这还不够,之后她的身子被转了过去,不得不面对面看着他。 鼻尖对鼻尖,这下就更亲密了。 鼻翼间满是他的气息,刚沐浴完,自然是清冽好闻的,可男人的味道特别的浓郁,令她一颗心也“噗通噗通”剧烈的跳了起来。其实——他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亲近过?江妙暗暗鼓励自己,而后才抬头看他,说道:“你今天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陆琉有些想逗逗她,抵着她的额头道:“王妃若是喜欢,本王每日都笑给你看。” 他笑话她,江妙伸手,用力的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可男人的身体仿佛是铁做得一般,硬邦邦的,半点都捏不动。她没辙了,干脆不说话了。心下懊恼道:她这不是找不到话题吗? 她正恼着,他却不客气的亲上来了,在她脸上啄了几下,痒痒的reads;。他俩已经成亲了,这些亲密的举止,最是正常不过了。是以江妙袖中的手稍稍一攥,只仍由他一下一下亲着。 于陆琉而,此番的确算是循序渐进了。这么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妻子躺在他的怀里,他恨不得一口吞了她。可念着她身子娇弱,他自然不敢太粗鲁。虽说陆琉并无实战经验,可彼此间的情愫便是最好的撩.拨,他亲了一会儿,怀里的妻子也抬起头开始回应。 只是陆琉的耐心很快就用完了。 江妙瞧着他蓄势待发,有些吓得腿软,只用力抱着她,小声道:“再等等,成吗?” 让她再算算这两处匹配的可能性。 陆琉的声音都哑了,在她脸上啃了一口,道:“妙妙……”她又听她娇娇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无奈叹息,终是心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问,“多久?” 当然越久越好了。不过江妙明白,今晚肯定是要洞房的。她也不敢太得寸进尺,想了想,才悄悄抬起小脑袋,伸出一根青葱如玉的手指头,道:“一刻钟吧。” 陆琉深吸一口气,道:“好。” 这么爽快……江妙这才心情放松,弯唇扯了扯肩头滑落的寝衣,可之后却感觉到不对劲……因为身旁的男人登时像座山一样覆了上来。 陆琉喘着气,吻着妻子的唇瓣,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之后动作利索的拎起了她的两条小细腿…… 外头月明星稀,何嬷嬷和四个丫鬟们安安静静在外头守夜。因还了一处新地方,宝巾宝绿还有些不适应,不过此刻心下的不适应,早已被卧房内的船板吱呀声所覆盖。宝绿有些担忧,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宝巾,小声弱弱道:“宝巾姐姐,王妃好像在哭……” 的确是哭,可这哭声,同平日仿佛有些不一样,娇娇的,跟猫儿叫似的。 宝巾也是黄花大闺女,面颊一烫,没说什么,只示意宝巾不要担忧。 宝绿素来听宝巾的话,见宝巾不担心,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可听到后来,那动静越来越大,饶是不懂这些的丫鬟,也一个个都羞红了脸。想来……王爷对王妃应当是挺满意的。 过了半个时辰,里头安静了。按理说里头该要水了,却没发话,丫鬟嬷嬷们自然也不敢动。 这厢江妙软趴趴的陷在大红锦被中,小脸潮红,大汗淋漓,汗涔涔的模样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她不想动,累得趴在一旁小狗般的喘气。 却见同样面色潮红大汗淋漓的男人在她脸上啃了几口,声音沙哑又悦耳:“妙妙……” 江妙一双水波荡漾的眼儿羞恼一闭,一想到刚才羞人的场景,便不想同这个出尔反尔的男人说话。她委实想不到,这个素来待她温和的男人,在榻上竟然如此粗鲁。瞧他那样儿,像是被活生生饿了三天三夜的大狗似的,逮着她这根肉骨头就使劲儿的啃,哪里都啃。 可男人的脾气很好,温声细语继续询问,“不舒服吗?” 何止是不舒服?江妙努努嘴,觉得自己大抵已经被他给撑坏了。 章节目录 118|18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江妙忽然想到了她的胖表弟。 她胖表弟爱吃糕点,每回都喜欢将糕点装到袋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还不够,贪心鬼,硬要再塞进去,最后糕点坏了,纸袋子也撑破了。而这时,江妙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只纸袋子的感觉。被硬生生撑破,大抵就是如此。 江妙感觉到男人温柔的吻一下一下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柔柔的,若是没瞧过方才他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还真会生出一种他是个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的错觉来。 妙抬手用力在他胳膊上推了一下,急需睡觉,嘟囔道:“困……”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不过——刚才她的动静这么大,外头的丫鬟嬷嬷们,大抵也都听见了吧? 江妙累得不想说话,却察觉到男人在摆弄她的两条腿,这才恼得踢了过去。却堪堪被他握住。她无奈睁开眼睛看他,用力的揉着他的脸已做泄愤。 陆琉见她这副精力充沛的模样,一把将她从被窝里抱了起来。他抵着她的额头,亲亲她的脸,低笑道:“还有力气……” 没……没有了。 来不及了。江妙被翻了一个身,懊恼的趴在褥子上,一张小脸陷在软软的大红色的鸳鸯枕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床板的吱呀声渐止,守在外头的丫鬟们,听里头终于要水了,这才进去伺候。宝巾宝绿走在前头,墨琴墨棋也跟了进去。丫鬟们个个都低着头不敢看,唯有年纪最小的宝绿瞧瞧抬头看了看。 因方才自外头,听到王妃的哭声,心下便有些担忧。这会儿,见墨琴墨棋将床帐挽起,榻上穿着白绸寝衣的王爷,将王妃自榻上抱了起来。王妃仿佛是睡着了,整个身子都裹在大红色的锦被中,就这么由着王爷抱着进了净室。 王妃低低嘟囔了一声,王爷柔声哄了几句,像哄小孩子似的。看到这里,宝绿便疑惑,王爷对王妃这般宠爱,为何方才王妃哭得这般可怜……待宝绿捧着干净褥子去铺床的时候,看着凌乱泥泞的褥子,才羞得红了脸。 何嬷嬷走了进来,瞧着褥子上的落红,面上一喜,便将其收了起来,对着丫鬟们道:“别磨蹭,赶紧收拾。” 丫鬟们得令,方才利索的收拾了起来,旋即将床榻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床干净的褥子。 紧接着宝巾和墨琴去净室替王妃沐浴,可二人王爷亲力亲为,她们只在边上搭把手,一时暗暗笑着:王爷这也太宝贝了,仿佛旁人碰也碰不得似的。又见浴桶里睡得香甜的王妃,一张脸儿粉嫩水润,雾气氤氲,衬得她那张小嘴嫩如花瓣。若说先前盛装打扮的王妃是一朵盛开在枝头的牡丹,那么伺候便是晨间含着朝露的娇花,美得不成样子。 直到被陆琉抱上床榻时,江妙方才醒了过来。 她瞧了瞧自个儿身上的寝衣,见已经换过了。 陆琉瞧她醒了,遂在她嘴上啄了一口,揽着她柔软的腰肢,脸贴着脸,道:“睡吧。” 江妙睡觉时不喜欢这般被人抱着,可现下她已经嫁为人妇,便要时常和自己的夫君同床共枕。这些床榻间亲密的举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她虽然不适应,却也得慢慢习惯。不过此刻,江妙困乏极了,也不再去恼方才陆琉的孟浪,倒是乖乖的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睡前一番前所未有的激烈的运动,这入睡自然比平日快了些。江妙睡得舒坦,一觉就睡到了天明,待她醒时,便发觉自己被身边的男人紧紧的抱在怀里,她略微抬头,唇瓣就能吻上他的侧脸。 先是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嫁人了——这里不是她的锦绣坞,而是宣王府的玉磐院。 而她身边睡着的,是她的夫君。 江妙嘴角翘了翘,抬眸打量着男人俊美的侧脸,总有一种像是在做梦的感觉。 陆琉睁开双眸,恰好对上怀里妻子的眼睛,见她稍稍一愣,然后垂下眼,这才笑着凑过去啃了一口,嗓音带着初醒时的暗哑,“醒了?” 脸颊有些湿湿的,仿佛是刚刚被一只大狗用力的舔了几下。虽说昨晚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她不必太害羞,可那时候她累得迷迷糊糊的,光顾着犯困,倒是没工夫害羞了。江妙低低的“嗯”了一下,之后察觉男人变化的身体,才憋不住,红着脸嘟囔道:“你能不能别这样啊……” 陆琉的心情仿佛很好,眉梢带着浓浓的慵懒感。平日他的作息规律,而昨夜闹腾了这么久,今儿跟着妻子一道赖在榻上,还真有一种不想起来的感觉。他低头看着她的脸,俏生生红扑扑的,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他虽然不近女色,可到底是个男人,偶尔听过一些,只觉得身为男人竟然沉迷女色,实在是太费解。可自己经历过之后,才明白这其中的妙处。他眸色渐深,在她脸上亲了几下,心下有些痒痒的,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还疼不疼?” 嗯? 江妙一怔,却见他已经替她指了。 江妙登时脸红,一把捉着他的大手,摇了摇头。她娘亲同她说过,头一回的确会疼,不过这时候一定不能娇气,忍一忍就过去了。她比较过二人的匹配度,晓得这疼痛估计有些剧烈。最后果真令她死去活来了一回。 江妙庆幸头一回结束的早。 之后又两次。虽然那时她累得厉害,不过也得承认,比起第一回的不美好,后面的两回有些得趣。特别是第三回,俩生手渐渐摸着了一些门道,也尝到了这事儿的妙处,她还记得自己搂着他的脖子主动亲他。 昨晚她迷迷糊糊的,记得仿佛是上了药的。现下见他柔声询问,倒是觉得他还是挺体贴的。 腰是酸的,可疼倒是没那么夸张,遂朝着他摇摇头,道:“不疼了……”她想说起来给长辈请安,不过又想到这宣王府并无长辈。可饶是如此,也不该贪睡,“陆琉,咱们起来吧。” 却见体贴的男人听了她的话之后,冲着他微微一笑,而后又叠了上来。 辰时将至,江妙才终于从榻上爬了起来。她恼得不想理他,遂自顾自穿衣裳去净室沐浴,男人自身后拥着她想亲她的脸,她转过头不给他亲,下一刻却见他捏着她的脚踝,直接又将她拖了进去。 江妙以为他还要来,忙道:“陆琉!” 陆琉瞧着她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呢,便上前亲了一下她的眼,道:“放心,本王不胡闹,嗯?”他见她一副压根儿不信他的模样,也知经过这一晚,怕是自己在她的心里,已经没什么信用可了。 只是吃饱的男人特别好说话,甭管怀里这个怎么娇气,他也乐意哄。 江妙起初是生气的,可见他耐着性子,倒是觉得自己太小气了,也不再同他计较。不过,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况且男人的身体格外的炙热,这般酣畅淋漓的昨晚运动抱在一起,只觉得黏糊糊的,半点都不享受。江妙爱干净,现下只想起来沐浴,好在男人静静抱了她一会儿,倒也没有再得寸进尺,便放她下床沐浴了。 他想亲自给她洗,江妙一双美眸直将他瞪了出去,陆琉这才让宝巾宝绿进来。 一想到昨儿晚上三回和今早的一回,江妙像做了坏事一般,不敢看俩丫鬟的眼睛。 待她脱了衣裳,看自己身体的时候,才更是羞得耳根子滴血般。她细细回忆昨晚和今早的事情,转过身看了看,果真见自己白嫩嫩的臀上有些青青紫紫的咬痕。这人真是……江妙心下埋怨,见俩丫鬟也在笑话她,便赶紧捂着屁|股坐到浴桶中,不敢再看了。 沐浴完,又上了药,江妙换了一身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 换好衣裳,江妙见陆琉已经下榻了,边上搁着他要穿的袍子,是一身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想起昨晚陆琉沐浴时,她不敢进去伺候,眼下他穿衣裳…… 江妙瞧他都是亲力亲为的,也没有磨蹭,便过去伺候他穿衣。她没抬头看他,只装作淡定的替他整理袍子,只是系腰带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紧张的手抖了一下。 紧接着,头顶便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 江妙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陆琉怕她害羞,也不再继续笑话她,只握着她的手,道:“别着急,慢慢来。”他又慢慢的教她,重新解开一次让她系了。 这下江妙便很是熟稔的替他系好了腰带。江妙看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心下隐隐有些自豪感,她仰起头看他,道:“日后我每天都给你穿衣裳……”仿佛觉得哪里不对,声音顿了顿,才继续,“妾身以后每日都伺候王爷穿衣。” 瞧着她这张稚嫩的小脸蛋,陆琉展臂将她拥入怀中,下巴在她的发顶磨蹭了几下,道:“不用伺候我,也不用这么称呼。私下咱们就同普通的夫妻一样,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嗯?” 这番话女人自然爱听,江妙也不例外,可她想着自家娘亲的叮嘱,才道:“这不合规矩。” 陆琉将她放开,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道:“在宣王府,你说的话,就是规矩。” 她有私心,见他待她这般好,也不矫情继续拒绝了。 之后二人一道用早膳。江妙有些饿,吃了大半碗薏米杏仁粥和三四个水晶梅花包子,再抬眼时,见陆琉已经吃好了,正在看她。江妙低头咬了一口包子,不理他,只自顾自吃着。待吃完了,才抿了抿唇,才同陆琉一道净面净手。 陆琉拿着巾子替她擦着嘴,说道:“待会儿我带你四处逛逛,让你熟悉熟悉。” 江妙任由他擦,乖乖的点头。 · 这厢前厅内,已经有人在候着了。孟氏屁.股刚坐下,便对着身旁的田氏道:“王妃还没来呢?” 田氏是陆二爷陆怿的继室,前年才进的门,样貌平平,出身普通,还是个带着拖油瓶的年轻寡妇,令孟氏尤为不喜。现下孟氏瞅着这位弟妹,见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只觉得无趣至极。 田氏怀里穿着浅蓝色小袍,面容稚嫩的小男娃,正是田氏带进来的儿子平哥儿。平哥儿不过四岁,生得白白胖胖,却神情木讷,天生痴傻,现下依偎在田氏的怀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怯怯的看着孟氏。 而田氏旁边站着的,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则是陆二爷的独女陆芃芃。田氏虽然性子软弱,可身为继母,对陆芃芃照顾有加,只是到底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晓得该如何拾掇闺女,只将原本清秀稚气的陆芃芃打扮的老气横秋,没有半点望城贵女的风采。 至少比起明艳动人珠光宝气的陆玲珑,便衬得陆芃芃这个妹妹如丫鬟般。 陆芃芃原本乖巧安静,可她上回在画舫上见过那位江小姑娘,也就是新进门的三婶婶,现下听了孟氏的话,便小声道:“我上回见过三婶婶,模样生得美,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田氏听了,眼睛一亮,也对这位王妃多了几分期待。 陆玲珑嗤了一声,道:“这人都不在,就急着溜须拍马了?” 阴阳怪气的一句,令素来胆小的陆芃芃不敢再继续说话,只安静的低着头。 直到有丫鬟进来,说了一句“王爷王妃过来了。”前厅内的人才个个站了起来。 见不远处夫妻俩走了过来,平日里不苟笑的宣王陆琉,目下正低眸浅笑同小王妃说着话。这般温和的表情,是在场住在宣王府十余载的孟氏素未瞧见过的。再看那小王妃,个子娇小,打扮的端庄贵气,却不失娇美,一张玉蕊娇花似的俏脸蛋,也不晓得是抹了什么脂粉,竟这般水润白嫩,跟不施粉黛似的。 江妙随陆琉进来,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孟氏田氏他们。 先是庶出长房的孟氏,领着女儿陆玲珑过来。虽然是庶出的,按照辈分,江妙还是礼貌的喊了一声“大嫂”,之后瞧着比自己大一岁的陆玲珑喊她三婶婶,江妙还有些不适应。可奈何陆琉的辈分大,她嫁了他,辈分自然也高了一截儿。 之后是二房的田氏。江妙同田氏是初见,晓得她是前年才进门的,看着田氏的打扮,再看田氏身旁的陆芃芃,江妙便明白为何陆芃芃这般俏丽的年纪,却被打扮的这般死气沉沉,看来和田氏这个继母的审美有关。瞧着陆芃芃抬眸悄悄看了她一眼,江妙冲着她友善的笑了笑,才见小姑娘露出笑容,怯怯的唤她“三婶婶”。 田氏手边的小男娃,仰着脖子看着江妙,田氏昨儿教了好几遍,现下这孩子一直不开口叫人,倒是让没见过世面的田氏紧张的出汗了。 江妙笑了笑,递给平哥儿一个红包,又拿了糖给他吃,才见这木木的小男娃开口,稚气的叫了一声“姐姐”。 瞧着这对上不了台面的母子,边上的孟氏和陆玲珑忍不住笑出声来。孟氏赶忙道:“王妃别见怪,这孩子是个痴儿,三岁才开始说话。”虽是帮田氏说情,可这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嘲笑。 田氏着急的红了眼,生怕得罪了这位新进门的王妃,忙哄着儿子柔声道:“平哥儿,乖,不是姐姐,叫婶婶。” 平哥儿木木的偎在田氏的身旁,这下连姐姐都不肯叫了。 江妙见状,忙伸手摸了摸小男娃的脑袋,见他有些闪躲,便朝着他笑了笑。小孩子胆子小,却也分得清善恶,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见她笑容真诚,也就没有再拒绝她的碰触。江妙耐着性子叫他,叫了三四遍,才听这平哥儿脆脆的喊了一声“婶婶”。 江妙笑容洋溢,又递了一颗糖给他,作为奖励。平哥儿得了糖,又听得出三婶婶是在夸奖他,才腼腆的笑了笑,害羞的抱着田氏的胳膊。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瞧着眼前这个漂亮善良的三婶婶,怎么看怎么喜欢。 孟氏见江妙对田氏这个痴傻儿子这般上心,心下有些不喜,这才说道:“舟儿今早去了书院,下回再来见过王妃。” 江妙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没见过陆行舟。不过——现下陆行舟于她而也算不得什么了,江妙旋即一笑,道:“不碍事。” 从始至终,陆琉一直都是表情淡漠,直到江妙随他一道去院子里逛时,才见陆琉又下意识的握着她的手。江妙侧眸看他的脸,此刻已然变得分外柔和。 她没将手抽回来,只在他掌心捏了几下,小脸笑盈盈道:“你不说话的样子,还挺能唬人的。” 她可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因为有陆琉站在她的身旁,孟氏她们都显得格外拘谨。想来陆琉年纪轻轻的,在宣王府的威慑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可他只对别人凶,却不凶她。江妙有些沾沾自喜。 陆琉停下步子,瞧着她方才从容的表现,只觉得她的适应能力已经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他低头看她,瞧着她笑容洋溢,便俯身亲了她一下。江妙赶忙捂脸,朝着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羞恼道:“你做什么呢……” 大白天的,在院子里……他不知羞,她还要面子呢。 陆琉看着妻子红通通的脸颊,强忍着想亲她的冲动,才捏捏她的手,道:“你方才不是腿酸吗?咱们再回去歇一会儿。” 听到陆琉温柔体贴的话,江妙心下泛起丝丝甜意。 昨晚撑得有些过了,今早又闹腾了一回,她的确觉得有些腿软,想休息。不过——她担忧的看了看陆琉的表情,又抬头看了看这高高升起的日头,确信大白天的,陆琉不会对她做什么,这才点点头跟着他一道回房。 章节目录 119|18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陆玲珑随孟氏回了屋,迫不及待拿出方才江妙给她的见面礼。 是一对赤金挂铃铛手镯。錾刻水波纹,镶嵌红宝石,做工很是精湛。陆玲珑心下瞧不起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三婶婶,可对这对镯子却是真心喜欢——她素来喜欢出手大方的。 陆玲珑漾着笑容将镯子戴在手上,朝着孟氏扬了扬手臂,眼眸亮晶晶道:“娘,你瞧好看吗?” 孟氏瞅了一眼,见闺女这副没出息的样儿,也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陆玲珑不满的努努嘴,便不再说话了,只低头笑吟吟的看着手上的镯子,越看越觉得好看。 不过—— 想起方才江妙给陆芃芃的那对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也有些想要。陆芃芃那个土包子,哪能衬得起那对簪子?可是方才江妙将这两件拿出来,每人只能选一件。陆玲珑犹豫一番,自然选了这对更喜欢些的镯子。可陆玲珑心下也是有主意的,惦记着陆芃芃的簪子,自然得想法子弄过来,心下便道:明儿管她要就是,她难不成还不敢给她? 母女二人说着话时,却听丫鬟禀告,说是陆行舟回来了。孟氏瞧着进来的、穿着一身青衫长袍的儿子,倒是有些惊讶,问道:“今儿不是上课吗?怎么回来了?” 陆行舟在望城有名的白鹭书院。白鹭书院大多数望城功勋世家的公子哥儿,在书院里多认识些,对日后的前程也极有帮助。也亏得陆行舟争气,靠自个儿的才学进的白鹭书院。 陆行舟笑容温和,道:“娘,今日岑夫子告假,所以下午的课便取消了。” 陆行舟生得温文尔雅,在书院里也是夫子眼中的好学生,且平日里为人友善,人际关系也不错。孟氏瞧着面前这对儿女,这闺女算是彻底养歪了,可每回瞧着这般优秀的儿子,孟氏便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来。儿子孝顺,每日一下学,头一件事就是来她院子里请安。现下孟氏又想到今日新婚燕尔的陆琉,也暗暗琢磨起儿子的亲事来…… 只是孟氏眼高于顶,就算有大户人家暗下表示愿意将嫡女许给陆行舟,可孟氏便觉得,既然儿子这么优秀,那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 陆玲珑则抬起腕子凑到陆行舟的面前,笑容甜美道:“哥哥,你瞧好看吗?” 陆行舟低头看了一眼,见这对镯子精致,便冲着妹妹点头道:“好看。” 她就知道好看。陆玲珑美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喃喃道:“我先前倒挺不喜欢这江妙的,今儿瞧着她这人还挺客气的,出手这般大方,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嫡女。现下她是我三婶婶,便送了我和陆芃芃这么漂亮的首饰,若是我嫂嫂,那出手岂不是更大方……”陆玲珑可一直惦记着,小时候他哥哥和江妙的事儿,若非后来没了往来,那现在这位三婶婶,应当是她的嫂嫂才是。 陆玲珑正顺口说着,却被孟氏抬手打了一下嘴巴。力道不重,可陆玲珑娇气,登时就眼泪汪汪嗔道:“娘……” 闺女越养越蠢,孟氏只觉得心力交瘁,今儿陆琉待江妙如何,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当真是当成心肉头宠着。若是被陆琉听了去,那便是连她都护不住这个愚笨的闺女。 反正闺女都十五了,孟氏心下决定,还是早早将她嫁出去,省得说错话,还要连累她儿子。 陆行舟却是静静站着,没说话。只是想起上回谢茵同他说的,有关江妙的事情,原是温和的眉目稍稍敛了敛。 章节目录 120|19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玉磐院外头有几棵石榴树,现下开满了橙红色的石榴花,娇娇艳艳的,很是好看。镇国公府的花园里也有石榴树,每当石榴成熟的时候,她三哥就会爬到树上给她摘石榴。江妙爱吃石榴,却不爱剥,这个时候,素来没耐性的三哥,便会静下心给她剥石榴吃。 红宝石般的石榴盛在碗里,光是颜色就好看。 她笑盈盈同陆琉说着,却听他步子顿了顿,侧过头看她,道:“王妃若是爱吃,等这石榴成熟了,本王也亲手给你剥。” 江妙不信,眨眨眼问道:“王爷可当真?”他一个大忙人,有这闲工夫给她剥石榴吗? 他骗一个小丫头作甚? 陆琉笑笑,捏捏她嫩嫩的脸颊,说道:“我何时骗过你?”对上她水亮亮的眼睛,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凑了过去,“那种时候不算。” 江妙脸烫了烫,晓得陆琉口中的“那种时候”说的是哪种时候,便不和他说了,自顾自进了玉磐院。 陆琉笑容和煦,紧跟着抬腿跨入。里头的丫鬟们很是识相,晓得王爷王妃新婚燕尔,肯定如胶似漆不喜被人打搅,遂行礼退下,到外边候着。 终于能歇息了,江妙累的坐在玫瑰椅上,见陆琉亲自给她斟茶递水,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她抬手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才咂咂嘴巴,体贴道:“若你有事就去忙活吧,不用陪我的。”虽说是新婚,可她晓得陆琉是个大忙人,没必要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见陆琉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将剩下的半杯茶给喝了,江妙瞅着他滚动的喉结,脸颊烫了烫。下一刻,却见陆琉俯身将她拦腰抱起,朝着卧房走去。江妙一把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埋怨道:“陆琉……”他不会又要…… 未料陆琉倒是没做什么,只抱着她上了榻,弯腰替她脱了鞋,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昨夜你没说多久,现下先歇会儿。”他摸了摸她的脸,“我去书房,吃午膳的时候再过来。” 江妙是想休息,可又怕陆琉会胡来。她实在是招架不住了。这会儿听了他的话,江妙乖乖点了头,之后又想到,他昨夜也没睡多久……比她睡得还要少。 江妙犹豫道,“那你呢?你要不要歇会儿?” 瞧着妻子丰润粉嫩的唇瓣,陆琉喉头一动,笑道:“我若是……”他说着便是一顿,“怕你休息不好。”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 江妙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继续说话了。只红着脸翻了个身,将面朝里头,安安静静的睡觉。也是,他若是同她一块儿睡,肯定不老实。江妙阖眼要睡,发觉臀上被男人捏了几下,之后才是他离开的动静。这人真是……江妙揪了揪身下的褥子,眉目含笑,脸颊蹭了蹭枕头,便气息均匀的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宝巾进来将她叫醒。 江妙虽然想多睡一会儿,却也怕晚上睡不好,便不贪睡,只起来梳洗了一番,就去院子里逛了逛。想起方才见到的其余二房的人,江妙才觉得这宣王府比镇国公府大上许多,可这人却有些少。譬如这玉磐院,冷冷清气的,若非因昨儿刚刚办过喜事,装扮的喜庆些,怕是显得越发的冷清了。 “……王妃,那边是二夫人的梅园。”从玉磐院外面走出,在小径上走了一阵子,跟在江妙身边的丫鬟墨琴才出提醒道。 墨琴是琴棋书画四个丫鬟中最年长也是最沉稳的,江妙见她踏实能干,自然有意重用,现下出来走动,也由她陪同。 听着墨琴的话,江妙便想起今日见到的那个穿着秋香色褙子、唯唯诺诺的妇人,还有她怀里呆呆木木的小男娃平哥儿。 先前她从何嬷嬷的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二夫人田氏是前年进的门,所为陆二爷续弦,可在宣王府的存在感极低。按理说,以陆二爷的身份,完全可以娶一个比田氏身份高些的,偏偏娶了田氏,想来是很中意她。可这又说不通,若说陆二爷喜欢也就罢了,这田氏娶进门之后,也不见得陆二爷有多喜欢。 这倒是有些纳闷儿了。 不远处传来孩子清脆悦耳的笑声。江妙回过神,也忍不住笑了笑。 她是个爱热闹的,宣王府太冷清,玉磐院尤是。在玉磐院,别说是这种笑声了,连下人都是眉目恭顺、一声不吭的。丫鬟们都很机灵,主子的一个动作,就晓得自个儿该做什么,半点都不需要出声。江妙隐隐有些明白,想来是陆琉性子喜静,在他身边伺候的,头一点要做到的,就是关注自个儿的嘴。江妙才刚及笄,虽然嫁人了,可骨子里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就算是上辈子,也只堪堪活到十六岁,正是最活泼的年纪。 她闻声走过去一些,见是陆芃芃在扑蝶,后面跟着白白净净的平哥儿。四岁的男娃,不像先前那般胆怯,在姐姐面前,笑得很开心。 墨琴是个懂得察观色的,见王妃有些上心,便道:“二公子素来不爱说话,不过却格外喜欢亲近二姑娘。”只是说不爱说话,没直接说这位同宣王府并无半点血缘关系的二公子是个天生痴傻。 江妙心头痒痒的,有些想过去同他们说说话,可一想到今日他们瞧见自己的紧张模样,也就不愿去打搅他们。她就站在树下,远远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同身后的丫鬟道:“咱们回去吧。” 江妙回房的时候,陆琉已经从书房回来了,一瞧见她,便迎了上去,问道:“去哪儿了?” “刚睡醒,就四处走了走。”江妙仰起头冲着他笑了笑。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甜蜜的说了一会儿话,便一道用午膳。 下午陆琉倒是没去书房,留下陪她一道说说话,还陪着她熟悉了一下王府。晚膳吃完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便早早回了房歇息。 比起昨晚热闹的洞房花烛,今晚才算真正开始夫妻生活。江妙换好寝衣从净室出来时,却见陆琉已经坐在榻边等她了。 想起昨晚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江妙手攥了攥,不敢走过去,只开口唤了他一声。 陆琉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江妙倒是没听话,小声道:“我能和你商量个事儿吗?” 商量什么?看着妻子红通通的脸颊,陆琉便知她要说什么。他道:“过来说。” 好吧。江妙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走到离陆琉还有三四步远的时候,便见他长臂一揽,直接将她捞了过去。她被他抱起,直接坐在他的腿上,面对面的。江妙臊得厉害,抵着他的胸膛好声好气道:“今晚我想好好休息,成不成?” 陆琉抱着她亲了几下,开口道:“昨晚是我有些过了,你放心,今晚咱们就好好睡。”他捉着她的小手,一副好商量的姿态,想起昨晚自己的吃相,陆琉的确觉得自己太不知节制。也难为她肯迁就自己,想来岳母在妻子出嫁前,肯定也是好生叮嘱了一番。 不过——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迁就他,太不厚道了。何况这个还是他的妻子。 江妙有些不大相信,可之后陆琉同她一道躺在榻上,只静静抱在一起,规规矩矩的,方才信了。 · 次日便是江妙三朝回门的日子。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她和陆琉上了马车,便回镇国公府去。出嫁不过短短几日,却令江妙生出离开好久的错觉来。她坐在马车上,看着身侧衣冠楚楚、芝兰玉树的夫君,倒是开始有些明白,为何出嫁的妇人们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总爱聊自己的夫君。像陆琉这样的夫君,带出去也的确挺有面子的。 陆琉虽然坐得端正,却也能察觉到身旁妻子时不时打脸自己的眼神。被瞧了三四回之后,陆琉才终于忍不住,捉着她的手,对上她水光潋滟的眸子……他叹了一口气,没做什么,只哑声道:“回去再收拾你。” 咦?江妙眨眨眼,心下当真是无辜至极。她错做什么了?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却被气笑的陆琉捉着她的手往那儿一按。江妙旋即就抽回手,赶忙将屁|股挪了挪,靠在马车角落里。这会儿她是一眼都不敢看他,不敢继续招惹他了。 她乖巧的将手搁在膝上,略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想到那般狰狞的东西,只觉得吓人,又觉得不可思议。 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要到镇国公府的时候,陆琉才同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马车停下,他便体贴的亲自将她扶了下去。 陆琉来镇国公府的次数不多,可他温润如玉的外表,和谦逊有礼的态度,没法令人将他联想到那个不近人情的宣王。今日回门,陆琉对妻子体贴的举止,江正懋和十个大舅子也是看在眼里的,特别是江承让三兄弟,虽然看陆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却也不得不承认,二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的确登对恩爱。 陆琉同江正懋及大舅子们在前厅说话,江妙随乔氏一道来了里边。乔氏细细打量了闺女,瞧着她脸色红润,又想着适才陆琉体贴的举止,怎么瞧都是一对极恩爱的小夫妻。可该问的,还是得问的,乔氏道:“女婿对你好吗?” 江妙点头道:“娘放心,王爷待女儿很好。事事都顺着女儿。” 乔氏欣慰的笑了笑,道:“那便好。你嫁过去了,有些事情得你自己处理。女婿是个讲道理的,瞧着也听细心的。他待你好,你也得多多上心,待他体贴些。”虽然乔氏想女婿如同自己一般毫无保留的对闺女好,却也明白夫妻之道,要靠双方维持的。 江妙见自家娘亲一副不放心的模样,从善如流道:“女儿知道的。” 问了一些,乔氏才有压低声音问了洞房花烛夜的事儿。江妙虽然害羞,却也老老实实点了头。乔氏笑道:“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害羞的。”她顿了顿,又问了通房的事儿。毕竟在乔氏的眼里,这女婿虽然没有妾室,可二十有二的年纪了,房里不可能没人。 这问题倒是令江妙愣住了。她细细回忆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没有。房里伺候的丫鬟,都是样貌平平的,规规矩矩的,没那方面的……”之前她倒是想过,可后来陆琉待她体贴,她倒是将这事儿也忘了。 现在没有,不代表之前没有。想来是女婿对女儿上心,就算房里有人,也早早打发了去。这般尊重女儿,乔氏对这个女婿也越发满意了几分,脸上的笑意也深了些。 说完了这些,江妙的三个嫂嫂进来了。薛今月瞧着小姑子,登时就欢喜的跑了过去,一把将人抱住,道:“妙妙,瞧见你真好。我和大嫂弟妹她们,都很想你。” 才几天呢,有这么夸张吗?江妙笑笑,抬头叫了声“大嫂”、“三嫂”。 宋鸾因怀着孩子,身材日益丰盈,昔日端庄贤淑的闺女,眼下肚子圆鼓鼓的,脸上的笑意也深了些。今日小姑子回门,很是热情的同她说了话,又瞧小姑子这通身的气派,也暗叹嫁了人到底不一样了。 乔氏对这位长媳甚是满意,现下长媳有孕,越发是疼爱,问道:“今儿的安胎药可喝了?” 宋鸾笑着看着乔氏,道:“待会儿回去就喝。” 乔氏不放心,对着江妙和其余两位儿媳道:“我先陪阿鸾过去。” 江妙倒是见惯了娘亲宝贝大嫂的举止,瞧着二人离开之后,才同二嫂三嫂继续说话。聊得都是一些宣王府的事儿,二人晓得小姑子嫁过去,便是正正经经的女主人,很是羡慕。薛今月也两眼放光,道:“真好。若是冬天,早上睡得迟些也不会有人说了。” 就这点出息?江妙对自己这位二嫂有些哭笑不得。 梁青萱大多坐在旁边听着,偶尔说上几句。她知二人的关系亲如姐妹,同比她要亲近许多,今儿难得回来,怕是又更多事情要说。聊了一会儿后,梁青萱便识相的寻了个原由先出去。 江妙不大担心大哥三哥他们,心下最惦记的,便是二哥他们这对。这会儿见三嫂出去了,江妙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活泼的二嫂。虽然还是爱说话,可江妙却细心的听出来了,说了这么久,连她也提了好几回陆琉,偏生她这位二嫂没提过一回二哥。她隐隐有些担忧,随口问道:“你呢?你和我二哥还好吗?” 薛今月笑容一滞,之后弯唇,语气轻松的笑着点头:“嗯,挺好的。”她说完,低头咬了咬唇,见小姑子不说话了,便忍不住抬眸瞧了瞧。 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薛今月瞧着,登时有些憋不住,努努嘴,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红着眼睛道,“……二表哥他,他这两日一直睡在书房。” 江妙一听,登时便想起了上辈子。她二哥同今月疏远,就是从睡书房开始的。 章节目录 121|19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江妙不想自己吓唬自己。毕竟夫妻之前总会有些矛盾的,只要能顺利解决就成,而且这小两口的感情挺好的。可她才出嫁两天,二人就闹出这一出,江妙实在是开始担心,上辈子二哥和今月的悲剧会不会重演。瞧着这位二嫂这副委屈样儿,江妙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好好的吗?” 薛今月吸了吸鼻子,有些急了,道:“我也不知道……” 这倒是奇了。江妙登时蹙起眉头来。她二哥性子虽然冷漠,却也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对别人冷淡些,还说得过去,可自打他二哥和今月成亲后,同妻子素来是如胶似漆的。她又问:“你再想想看,这几日有什么异常的举止?” 薛今月攥着衣摆认真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道:“该不会是——” “……是什么?”江妙瞧着她这副温吞性子,她自己不着急,她都替她着急起来了。 却听薛今月咬了咬唇,小声道:“你出嫁的那日,祁表哥来找过我。” 祁澄? 江妙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二哥虽不爱说话,却是个醋坛子,先前他二哥和今月还没好呢,二哥瞧见祁澄,就忍不住欺负了今月,现下二人都成亲了,若是今月在同祁澄有什么牵扯,也难怪她二哥会一声不响的去睡书房了。且这罪魁祸首,还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江妙眉头紧拧,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祁澄……” “妙妙,你别误会,我和祁表哥真的没什么!” 薛今月急坏了,生怕小姑子误会,老老实实交代道:“自打祁表哥弄出那些事情之后,我娘便不再让我和他来往了。那时我也挺讨厌他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名声坏了之后,祁表哥连书院都没法去了,之后我三姨夫,也就是祁表哥一家被分了出来独立门户,可日子过得不顺,无奈时常来薛府找我娘。那日……那日祁表哥来寻我,就是管我借银子的,他说姨母生病了,需要银子看病,他没银子,所以——”薛今月抓着小姑子的手,道,“妙妙,你知道我姨母的。祁表哥虽然不好,可姨母从小就很疼我,她病了,我没法去看她,可是我不能连银子都不借。” 这些事情,都是江妙不知道的。上辈子祁澄一家好像也是被分出去了,不过是在一年后,今月同祁澄和离之后。这辈子倒是早了些。不过上辈子祁澄好好的,日子不曾这般拮据过。江妙虽然存着疑惑,可瞧着祁澄这个坏心眼的过得惨,她心情还是挺痛快的。 江妙道:“所以,这件事情你没同二哥说?” 薛今月点点头,嘟囔道:“我知道二表哥不喜欢我见祁表哥,就算偶尔不小心提到,他也会不开心的,虽然他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这回祁表哥只是趁着那日你出嫁热闹,管我借银子,我从后门出去见了他一面,没多说话,只把银子给他了,然后让他好好照顾姨母。而且——这银子都是我自个儿的私房钱……”她眨眨眼,小心翼翼道,“这件事情,只有我和我的贴身丫鬟知道,二表哥他应该不会知道的吧?” 瞧着她这位蠢二嫂一副自作聪明的模样,江妙不知该哭还是笑。她道:“我二哥肯定是知道了。” “啊?”薛今月愣了愣,喃喃道,“那我要过去和他说清楚吗?” 说着呜咽一声捂着脸,后悔不已道:“二表哥肯定会打死我的。” 噗嗤—— 江妙忍不住笑出了声,瞧着自家二嫂这副怂样,只觉得忒没出息了。她道:“我二哥才舍不得打死你。不过你想,这回你背着我二哥和祁澄见面,他吃味不说,更担心的怕是你在祁澄那儿吃亏。你想啊,祁澄的人品你还不清楚吗?今儿她管你要银子,明儿不知又找什么借口来寻你了。你借银子给他娘治病,这是好事,可你得想想,祁澄为什么偏偏管你要银子?你一个出嫁的姑娘,私下和外男往来,被镇国公府其他人瞧见了,那你便是百口莫辩了。” 薛今月哪里会想到,这件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一想到自家夫君那张阴沉沉的脸,薛今月就有些发慌,遂抬眸看着江妙道:“妙妙,二表哥最疼你,你同他去说说,成不成?”她摇着江妙的手臂,道,“妙妙,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江妙想了想,道:“这事儿还是你自己去说比较好。” 薛今月低了低脑袋,嘟囔道:“我……我有些怕。” 江妙又劝了几回,终于鼓动她这位二嫂。瞧见她这副活力四射的样子,江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的确是她二嫂有错在先,不过想着他二哥对二嫂的感情,只要她二嫂主动认错了,她二哥肯定会原谅的。不过就是一件小事而已,没什么打紧的。 同嫂嫂们说了话,很快就到了午膳时辰。 因今日江妙回门,一家子聚在一起,很是热闹。江妙看着自己的家人,侧过头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心下也腾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竟然也是她的家人了。 又见陆琉亲自替她剥虾,江妙虽然觉得甜蜜,却也有些不好意思,奈何她瞧瞧暗示了几下,陆琉还是一副没看到的样子,心无旁骛的替她剥虾。江妙没辙,只好将这肥美鲜嫩的虾肉吃到肚子里了。 江正懋和乔氏也是看在眼里的,他们晓得女婿会疼人,却没想到能疼到这种程度,一时乐得眉开眼笑的。 薛今月侧过头瞅瞅身旁面无表情的男人,看着对面替小姑子剥虾的宣王,瞧着这般你侬我侬的场景,也忽然想起,二表哥也是给她剥过虾的。想起来,其实二表哥默默替她做过很多事情……可她却故意瞒着二表哥见祁表哥。薛今月越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遂放下手头的筷子,亲自剥起了虾来。她没经验,头一个剥得不完整,不好意思给她,连着剥了三个,最后一个才勉强能看,便敲了敲最近,讨好般的夹到江承许的碗中,小声又忐忑道:“二表哥,吃虾。” 正在吃饭的江承许,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虾,筷子一顿,缓缓侧过头,对上妻子明亮清澈的眼睛。 薛今月朝着他笑了笑,见他夹起虾肉,以为要吃了,才笑得越发灿烂。下一刻,却见他将虾肉挑了出来,放到面前的小碟子里,然后不再看她一眼,只继续安静的吃饭。 章节目录 122|20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用完午膳,乔氏将江承许叫了进去,沉着脸道:“你同今月怎么了?” 江承许着一袭宝蓝色锦袍,丰神俊朗,气质清冷。他待旁人再如何的冷淡,可在娘亲乔氏的面前,却是打小听话的。江承许薄唇微抿,淡淡答道:“没事。” 闹到这副样子了,还叫没事?乔氏气不打一处来,可在儿子和儿媳中间,总归是偏袒儿子多些的。只是想到儿媳的性子,乔氏便语重心长道:“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要娶今月,现下成亲才半年,你说你——”其实乔氏也明白,今月的性子压根儿就不适合儿子,虽说一个活泼一个寡,兴许能互补些,可那孩子太过迟钝,这俩人,一个不说,一个猜不到,日子久了,能不发生矛盾吗? 江承许一听,敛了敛眉,道:“娘,儿子从未后悔娶今月。” 乔氏道:“那现在呢?你瞧瞧,现在这像什么话?今儿是你妹妹回门的日子,你素来疼爱妙妙,也该明白,就算你同今月再有矛盾,也不该当着你妹妹的面给她难堪。你从小就是最懂事的,也是最聪明的,有些事情不需要娘说你,只是——今月到底是姑娘家,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事情让让她不就成了?今儿她主动示好,你倒好……”说着便叹了一口气,“你若是在意她,别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 江承许垂眼,低声道:“娘教训的是,儿子知道了。” 不知是否是真的听进去了,乔氏朝着他摆摆手,道:“那成,你赶紧去同她说说。这孩子,这会儿指不定躲在哪里哭呢。” 这厢薛今月独自待在缀景院,倒是没去找小姑子。这种事情,搁在平日里,她也只能找小姑子说说,可今日是小姑子回门的日子,她再不识趣儿,也不会再去影响她的心情。只是——方才在席上,他们肯定都注意到了。一想到这个,薛今月便觉着鼻子酸涩。 她唤来丫鬟洗了把脸,又坐在梳妆台前拾掇了一番,待瞧不出哭过的痕迹,这才满意的松了一口气。 正收拾好,却听江承许回来了。 薛今月攥着衣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虽然刚才他的态度不好,可这件事情的确是她有错在先。薛今月暗下鼓励自己,这才在江承许刚踏入房门时,就迎了上去,笑脸盈盈道:“二表哥。”然后赶紧给丫鬟香蕊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泡二表哥最爱喝的茶。 江承许看着面前的妻子,抬手抚着她的脸,道:“哭过了?” 还看得出来吗?薛今月有些懊恼,她想否认,可瞧着面前夫君终于改善的态度,她不敢再说谎,点头道:“我有些难过。二表哥,祁表哥的事情,我不该瞒着你,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你……你别生气了,行不行?”她说着,偷偷抬眼打量江承许,咬唇道,“若是你还生气,打我也行。” 说完了,倒是轻松了些。 薛今月见他的表情,便知他的确是早就知道她和祁表哥的事情了。她就静静站在他的面前,等着他说话,若是原谅了,那就再好不过,若是不原谅,她就……撒泼打滚? 等了许久,未见他做出任何反应,薛今月以为他还再闹脾气,正没辙呢,却见男人的气息倏然毕竟,一下子就亲了过来。 薛今月“唔”了一声,身子下意识往后面躲,无奈被男人牢牢的箍在怀里,吻得火热。她稍稍一顿,之后也不顾羞涩抬起头抱了上去。素来恩爱的小夫妻,已经有好几日未同房了,不过一番揉捏,便是溪水潺潺。薛今月有些不大好意思,将腿并拢,推了推面前的男人,声音带着哭腔,“不行,咱们晚上再……唔!” 二公子和二少奶奶闹脾气,作为二少奶奶贴身丫鬟的香蕊,可是最明白这几日二少奶奶忧虑。今儿是姑娘的回门日,姑娘和二少奶奶的关系素来好,又是二公子最疼爱的妹妹,香蕊便盼着今儿姑娘能说说话,让两人和好。 果不其然,二公子果真主动过来了。 香蕊欣喜不已,忙听了二少奶奶的吩咐,去沏了二公子最爱喝的信阳毛尖。 香蕊端着茶急急朝着屋内走去,刚进去几步,便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她抬眸一瞧,见帘子后头的拔步床上,浅色床帐已经放下了,床帐中间的缝隙处,伸出两只十指相扣静静交缠的手,里面便是夜间最常听见的那种声音。香蕊登时面颊通红,瞧着散落在地上的凌乱衣裳,端茶盏的手颤了颤,这才含笑退了下去,悄悄将房门合上了。 香蕊捧着茶盏站在房门外,长长吁了一口气。真是谢天谢地,这小夫妻,有什么不愉快的,恩爱一番便重新如胶似漆了。 不过——里头的动静这般大,饶是时常守夜的香蕊也有些听不下去了。 · 傍晚江妙回去的时候,见她怀孕的大嫂都出来送她了,同她关系最好的二嫂却没出来,便担忧的看着自家二哥。江承许的神情倒是比方才柔和了些,瞧着妹妹,便道:“今月有些不舒服,在屋里休息。” 上午还看她活蹦乱跳的呢。江妙存着疑虑,却也只能点头:“没关系。”她犹豫了一番,看着江承许道,“我不在家,二哥得好好照顾二嫂,可不准欺负她。” 江承许看着妹妹,含笑点头道:“放心。” 虽然江妙不知情,可瞧着自家二哥的神态,想来二人的关系应该是缓和了些。她又同其余两位哥哥说了些话,瞧着含泪的娘亲,一时也有些不舍。这回回去,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回来。可就算回来了,也和出阁前的感觉不一样了。 同爹娘们说话时,江妙一直是笑容洋溢的,等上了马车,才忍不住捂嘴哭了出来。 身旁的陆琉见妻子依依不舍的模样,伸手将她揽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安抚道:“王府同镇国公府不远,你若是想岳父岳母,可以时常回来坐坐。”他低头看着妻子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怜惜的亲了几口。 江妙抬起眼看着他,点点头,想着之前娘同她说得话,吸了吸鼻子含笑道:“我爹娘很满意你。”别说是她爹娘了,她哥哥们,也很满意这位妹夫。 陆琉摸不着汗巾,干脆用衣袖替她擦了擦湿漉漉的脸。只是这小脸蛋太过娇嫩,他的力道分明已经很轻了,却还是有些被擦得红红的。擦完了,才在她白净的脸上啄了一下,问道:“那你满意吗?” 她啊。江妙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小的犹豫了一下。陆琉这个夫君,说起来也是她自己选的。她稀里糊涂就和他好上了,之后又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他,快到让她都反应不过来。可这段日子,他的性子如何,他待她如何,她都是看在眼里的。算是……暂时满意吧。毕竟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新婚燕尔,陆琉又是个刚开了荤的,晚上自然少不了一番睡前运动。江妙抱着身上的男人,察觉他要起来,便用力抱着他精瘦有力的身躯,小声道:“再等等。”她想抱抱他。 虽然才刚成亲,可陆琉已经有些摸清了她的小习惯,晓得她不喜欢黏糊糊的感觉,是以完事之后便想抱着她去净室沐浴。未料今儿倒是不许他起来了。陆琉撑着手臂低头看她,见她小脸潮红,哑声道:“还在担心你二哥?” 江妙怔了怔,有些意外,一时眼睛睁得大大的,翕了翕唇道:“我……”她没说什么,点点头。 陆琉拥着她,听话的没起身,说道:“你若是担心,明日可以派人去查一查。那四个丫鬟,都是陆何精心挑选出来的,办事的能力出色,你可以信任她们。” 江妙只觉得他太贴心。他自己不好管,只出提醒她该怎么做。江妙也觉得,这件事情怕是有蹊跷,若单单只是因为今月同祁澄见面,那今月今儿主动求和,也该消气了。江妙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男人强壮坚硬的身躯,只觉得就这么抱在一起,格外的踏实。她抬眼看他,道:“陆琉,谢谢你。” 他不断的吻着她的脸颊,喘息道:“怎么谢我?” 江妙认真思忖一番,想说给他做身寝衣,或者袍子什么的,却察觉到他将唇覆在了她的耳畔,低声说着自己的要求。听完之后,江妙脸颊烧得厉害,只能任由他索取了。 许是有心事,就算身体累了,江妙还是有些睡不着。她看着身旁睡得安稳的男人,忍不住伸出小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庞来。她嫁过来之前,他将身边的通房遣散了,已是对她这个妻子最大的尊重了。可是……她太贪心。江妙蹙了蹙眉,一想到他之前和别的女人做过那种事情,就有些堵得慌了。 · 次日江妙让墨书墨画去查了查祁澄。果真如陆琉所,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小丫鬟,做起事情来倒是极牢靠。不到半日,就将事情查得清清楚楚了。 江妙穿着一身藕荷色绣兰花褙子,坐在太师椅上,因着昨晚的一番折腾,现下这腰肢酸痛的厉害,可面上却得一派淡然,听着墨书禀告:“……初一晌午,祁澄去镇国公府找了二少奶奶,说他母亲病重,需要银子看病。二少奶奶原本不想见他,可一听到此事,便过去见了祁澄,还给了祁澄一百两银子。” 这个倒是同今月说得一样,江妙道:“还有吗?” 墨书点头,道:“还有。祁澄拿着二少奶奶给的银子,并没有去请大夫,也没去买药,而是去了西大街的一所赌坊,不过小半天的工夫,就将银子输得干干净净,不仅如此,还欠下了五十两银子。次日傍晚的时候,祁澄又在嵩山书院候着,专程等江二公子。” 江妙诧异不已,却没问,只细细听墨书说下去。 墨书继续道:“祁澄约了江二公子在嵩山书院不远处的凉亭见面,拿着二少奶奶给他的荷包诋毁二少奶奶。不过那时江二公子并未理睬,之后……之后又说了一些二少奶奶出嫁之前,他同二少奶奶私下亲近的事儿。他见江二公子仍然不为所动,便又拿出二少奶奶亲手绣的汗巾,管江二公子要五千两银子,若是不给,便拿着这汗巾、荷包去镇国公府,将这件事情闹大,让镇国公和国公夫人知道他俩的私情。” 听到这里,江妙只觉得这祁澄当真是卑鄙无耻,也不知在二哥的面前,会说出何等不堪入耳的话来。今月的性子她还不了解?若当真有她亲手绣的汗巾,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未料这汗巾,和她心善给的装银子的荷包,竟被祁澄当做把柄威胁她二哥。这也难怪她二哥会生气了。 江妙气得小脸咬牙切齿,问道:“那我二哥给了吗?” 墨书道:“给了。” 她顿了顿,笑笑道,“江二公子不但答应给五千两,而且还让祁澄将手里的其他东西都拿了出来,足足给了祁澄一两万银票,才拿回了二少奶奶绣得荷包、汗巾和一些其他出自二少奶奶之手的小物件。东西拿到手之后,江二公子便立马翻脸,亲手将祁澄打了一顿。这祁澄不仅一分钱没拿到,还被打成了重伤,现下正躺在榻上一动不能动,口水直流,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章节目录 123|20 > 晋|江独家首发~ · 江妙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真觉得二哥的举止大快人心,像折子戏一样,都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了。待下午,江妙收到镇国公府传来的消息,说是她二嫂怀孕了,脸上的笑容更是抑制不住。她还不了解她二哥的性子,心里头可稀罕二嫂了,就算生闷气,稍稍哄一哄也就好了,现下她二嫂怀孕了,她二哥哪里还会再计较? 江妙算是彻底不担心了。 何嬷嬷见王妃笑得欢喜,一张老脸也笑出褶子来了,打趣儿道:“二少奶奶怀孕可是大喜事儿,王妃也赶紧给王爷生个小世子,让宣王府热闹些。”心里想着,王爷和王妃的容貌都是拔尖儿的,这生出来的小世子,该有多招人喜欢呐。 边上的许嬷嬷也跟着赞同。 瞧着她们你一我一语的很是起劲儿,江妙被说得有些脸红,便唤来宝巾她们一道去院子里走走。 走在小径上,入目的便是院子里橙红色的石榴花,江妙略一低眸,瞅着自个儿腕子上戴着的镯子,上头也錾刻石榴花图案。石榴花象征多子多孙,江妙不禁又想到孩子这方面去。不过……她还小啊。江妙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望见不远处观鱼亭内的小男娃,忍不住就走了过去。 是四岁的平哥儿,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小袍。平哥儿身旁身材矮胖的妇人,则是他的贴身嬷嬷,姓王。 王嬷嬷正笑盈盈的,端着手里的糕点,瞧着平哥儿一双肉呼呼的小胖手将糕点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到面前的池中。登时池中金色鲤鱼群涌而至,争夺食物,好不热闹。 王嬷嬷欲说话,平哥儿缓缓转过小脑袋,朝着王嬷嬷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王嬷嬷瞧了,这才笑眯眯赶紧将嘴闭上。 喂了一会儿鱼,听到身后有动静,王嬷嬷转过身,瞧着过来的人,登时有些紧张,赶忙行礼道:“老奴见过王妃。”说着,伸手扯了扯平哥儿的衣袖。 平哥儿木木的转过身,歪着脖儿瞅着江妙,倒是没有平日见着生人时的害怕,蹙眉想了想,仿佛是在回忆,之后才脆脆的喊道:“婶……婶婶。” 听到小男娃在叫她,江妙笑容洋溢,俯身捏了捏平哥儿的小脸蛋,夸赞道:“这回叫对了,平哥儿真乖。” “婶婶!”确定自己喊对了,平哥儿又开心的喊了一声。 江妙从何嬷嬷的口中了解到,陆琉虽然不大过问府中之事,但是对二房比较照顾。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也会派人送到梅园,给侄女陆芃芃,和这个毫无半点血缘关系的侄儿平哥儿。偌大的宣王府,江妙自认同孟氏她们聊不到一块儿,平日若要解闷,总要有陪她说说话。在她看来,单纯的陆芃芃和平哥儿,远比口蜜腹剑的孟氏和势利骄纵的陆玲珑好相处的多。 平哥儿听到她在夸自己,腼腆的笑了笑,之后从王嬷嬷手里的碟子里,拿起一块糕点,举起小胖手凑到江妙的跟前,声音糯糯道:“吃糕糕。” 对上小男娃乌亮的眼眸,江妙有些惋惜。这么可爱的小男娃,竟是个痴傻的。 这会儿江妙身后的章嬷嬷走上前来,对着平哥儿和王嬷嬷道:“这等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敢拿来给王妃吃?” 王嬷嬷吓了一大跳,差点就要跪了,可眼前这位金尊玉贵的王妃,她也是知道王妃有多宠她的,遂颤着声儿道:“这是二夫人亲手做的,这——” 她话还没说完,边上的平哥儿便手一抖,害怕的扑到王嬷嬷的怀里,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江妙脑仁疼得厉害,这小孩子哭起来,最是难哄。况且她还没什么经验。 江妙并没有理会章嬷嬷,而是俯身看着平哥儿,捉着他的手,脸上挂着笑容,小声哄道:“平哥儿不哭,婶婶爱吃糕糕。” 她温声细语的,令怕得正在哭嚷的平哥儿转过了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江妙,一时抽泣声渐弱,倒是乖巧的没哭了。 还是挺乖的呀。江妙从怀里拿出帕子给平哥儿擦了擦脸。 小孩子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脏兮兮的,边上看着的章嬷嬷登时敛起了眉。 平日里这玉磐院,章嬷嬷和何嬷嬷二人平分秋色,在做事的能力上,还是章嬷嬷的手段略高些。可自打这小王妃进门之后,却对何嬷嬷更为亲近。章嬷嬷本就心下不满,可人家到底是主子,她不好说什么,只能努力博得主子的好感,现下她替主子说话,未料又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局面。 这般脏兮兮又笨拙不堪的娃儿,像小王妃这种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怎么愿意亲近?只是,见小王妃牵着小男娃的手去了玉磐院,章嬷嬷只能跟着主子一道过去。 · 陆琉回到玉磐院的时候,见妻子热情的扑了上来,遂含笑搂着她的腰肢,细细端详她的小脸蛋,见她笑得格外开心,问道:“怎么了?” 江妙握着他的手,笑吟吟和他分享好消息:“方才镇国公府传来了消息,我二嫂怀孕了,我自然跟着开心。”这副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怀孕呢。说着,她拉着陆琉走到饭桌前,一道坐下吃饭,桌上除却二人喜欢吃的菜肴外,还多了一盘白喷喷热乎乎的糕点,做成各种小动物形状,有兔儿形状,老虎形状,还有蝴蝶形状……江妙拿起一个凑到陆琉的嘴边,道,“晓得你不爱吃甜食,这几个是我专程做了标记,是咸的,你尝尝看。” 陆琉没抬手接,而是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见他吃了,江妙很开心。她絮絮叨叨的讲着今儿上午的事儿,从看账本,到去院子里走,遇到平哥儿,和平哥儿一道去厨房做糕点,事无巨细,通通都说了。 说完了,才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脸颊泛红看着他,道,“你会不会觉得,有些无聊啊?” 陆琉自然没有。他将糕点吃完了,捉着她的手,道:“不会。”想着她在府中的日子,陆琉又道,“等凉快些,我带你出去走走。” 江妙是想出去,便点点头说好。 陆琉的婚假只有十天,二人甜甜蜜蜜的,这十天自然眨眼就过去了。待十日后的早晨,江妙一大清早就察觉到拥着她的男人轻手轻脚的下了榻。她迷迷糊糊的起来,坐着看向他,喊了一声:“陆琉。” “……嗯。”正在穿衣裳的陆琉动作一顿,对上榻上小妻子的眼睛,含笑过去,俯身亲了亲她的脸,“还早,再睡会儿吧。” 江妙起身,动作利索的下榻,拿过搁在衣架上的衣裳,就替陆琉穿了起来。因头一回江妙出过丑,事后江妙特意研究了男子的服饰,现下替他穿起来,倒也是像模像样。 陆琉看着她的发顶,和她忙碌的小手,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待衣裳穿完了,才不舍的拥着她,还捏了捏她的小屁|股。江妙也有些舍不得,踮起脚亲亲他的脸颊,叮嘱道:“早些回来。” 陆琉喉头一动,压着她的唇一通亲吻,足足吻了一刻钟,才转身出了卧房。 衣衫被揉弄的乱七八糟的江妙缓步回到了榻上,懒懒趴在大红色的鸳鸯枕上,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江妙暗暗将自家娘亲的话记在心里,明白被夫君宠着的同时,也要给予他更多的关爱。现下她乖乖巧巧的做一个好妻子,若是陆琉觉得她乖,兴许……兴许日后也不会再要别的女人了。 说来也是奇怪,若是在成亲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同他说:不许纳妾。可成亲后的顾虑总是多些,在男人的眼中,对妻子敬重宠爱,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连纳妾都不准,那便是管得太多了。 江妙在榻上趴了一会儿,就起来洗漱用早膳了。之后便去看堆积了好几年的王府账本。 先前宣王府没有女主人,按理说着主持中馈之事,该暂时先交由其余二房的正妻掌管。可宣王府的内院之事,却是由何嬷嬷和章嬷嬷二人管理的。据说这两位嬷嬷是已逝老王妃,也就原先在陆琉祖母身边伺候的。陆琉的娘亲去世后,小宋氏虽然如愿进了门,可老王妃一直没将主持中馈之事交给小宋氏,是以这小宋氏虽是王妃,却也只是个空壳。而何、章两位嬷嬷,就是之前帮着老王妃主持中馈的,是以陆琉对她们二人也很重用和信任,留让她们在玉磐院做事。 不过,若是客观些,章嬷嬷的能力比何嬷嬷略强些,可先前主持中馈的事儿上,却是何嬷嬷为主,章嬷嬷为辅。 想来,陆琉也是有些明白二人的性子。 江妙瞧着这账目,的确是清清楚楚的,倒是令她轻松不少。在支配上,也算是公平,虽然大房多些,却也有多些的道理。毕竟大房人多些,且有正在念书、即将要成家的大公子陆行舟,有些方面,自然要多照顾些。而且一些应酬,二房的田氏上不得台面,从未出去过,都是孟氏有手段,在贵妇圈子里活得如鱼得水。 何嬷嬷和章嬷嬷站在一旁,看着小王妃连算盘都不打,起初还以为是小王妃年纪轻轻不懂,只是装模作样浏览一遍。何嬷嬷有些担忧,毕竟这种事情,身为女主人,不能有半点马虎。章嬷嬷因上回她出说了二房的拖油瓶几句,被这新官上任的小王妃冷落了几日,心下正是不满。此刻瞧着她不拿算盘看着账本,暗道:这装模作样的,还挺像的。 瞧着不对劲儿了,江妙才柳眉一蹙,招来了何嬷嬷,朝着账面上一指,道:“这儿不对。” 不对? 这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怎么可能不对?何嬷嬷和章嬷嬷忙上前,听着小王妃说这儿多算了八十两银子。何嬷嬷忙拿过算盘拨了起来,到底是老手,这算盘声噼里啪啦的,很是熟稔。可章嬷嬷却是白了脸,袖中的手一紧,晓得这儿的确是多算了八十两,一时也不敢再小瞧这位小王妃了。 章嬷嬷试探的问道:“王妃对账,都不用算盘吗?” 听着这话,正端着茶水进来的宝绿笑盈盈道:“王妃心下默算,可比那些做了十几年的账房先生快多了。在国公府,有时候月底年底忙不过来,国公夫人就喊姑娘过去对账,小半天的时间就对好了。” 这头何嬷嬷算好了,的确是多算了八十两,是有一处八十两的支出,重复算了。竟出了这等马虎之事,章嬷嬷很是汗颜,道:“王妃果真好本事,一眼就瞧出不对劲儿了。” 江妙笑笑,倒是没说什么。其实这账目已经比她想象的要好多了,她让章嬷嬷去查查这八十两的去想,看了一部分,便出去走走,坐了这么久了,得舒展舒展筋骨。 待瞧见小王妃走了,何嬷嬷才急急的凑了上去,同章嬷嬷说了几句话。何嬷嬷听后,脸色大变,责备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 章嬷嬷也是着急,攥着衣袖说道:“咱们二十多年的好姐妹,你可得帮帮我。这事儿若是让王妃知道了,怕是要——” 后面的话,章嬷嬷不说,何嬷嬷也明白。小王妃刚刚进门,年纪轻轻没什么经验,正是要立威的时候,若是这会儿,抓住了章嬷嬷的把柄,免不了拿她来杀鸡儆猴。这事儿虽然糊涂,可何嬷嬷到底念着二十多年的情谊,点头道:“那你赶紧将这空缺填上去。” 章嬷嬷连连点头,她爱银子,可更明白,只要在宣王府待下去,要多少个八十两没有啊?只是——章嬷嬷抬眸看着远去的娇小身影,眯了眯眼。她倒是有些小瞧了这个小姑娘。也是,到底是国公府走出来的,就算不进宣王府,也是打小准备嫁到勋贵世家当主母的,哪里会没点手段? 走远了,江妙才弯唇笑了笑。 虽说这八十两银子不多,可她当家,自是连一个子儿都不许别人贪了去。等待会儿她回去,这八十两的空缺,应该就会悄无声息的如数奉还。后面账上少的,应该也会一一还回来。这伎俩其实很明显,只是谁让这宣王府没有女主人,瞧着这些银子,日子久了,难免动些歪心思。她虽然偏向于何嬷嬷,可也不能一味的重用,这二人一道共处,才能平衡制约。真不愧是她的娘亲,这些法子,若是让她一个人慢慢琢磨,怕是没这么容易上手。 正走着,却见不远处有个穿绿色比甲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那丫鬟见着江妙,赶忙行礼。 江妙瞧着丫鬟,晓得她是二姑娘陆芃芃身边伺候的,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丫鬟眼中含泪,如实道:“回王妃,是大姑娘……大姑娘和二姑娘打起来了。” 江妙倒是吃了一惊。 小孩子打架还说得过去,这二人一个十五,一个十三,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打架? 江妙自然知道,以陆芃芃唯唯诺诺的性子,肯定是陆玲珑主动招惹的她。现下一听,江妙急急忙忙赶了过去,便见一处花丛里,俩小姑娘扭打在一块儿。 陆玲珑年长两岁,个头也高些,此番正处于上风,骑在陆芃芃的身上,抓头发扇耳光,骄纵之态尽显,丝毫没有姑娘家的淑女仪态。 被压在身下,瘦弱娇小的小姑娘,虽然被欺负惨了,却是一滴眼泪没掉,只倔强抬手,嚷嚷道:“把簪子、把簪子还给我……那是三婶婶送我的。” ... 章节目录 124|21 > 晋|江独家首发~ · 江妙当即便朝着愣在边上的俩丫鬟道:“看着做什么?赶紧把她们分开。” 那俩丫鬟是陆玲珑的贴身丫鬟。而方才匆匆跑去求救、半道上遇见江妙的,则是陆芃芃身边的丫鬟。陆玲珑这俩丫鬟,是见惯了自家姑娘欺负二姑娘的场景。且这二姑娘性子怯弱,就算被欺负了,也做不出告状的事情来。 不闹到长辈们那边去,这陆玲珑越发是无法无天了。往常陆芃芃都是默默忍受的,今儿倒是难得反抗了,可是……再反抗,也不是陆芃芃的对手啊。 现下俩丫鬟闻声侧头,看着走过来的穿着桃红色褙子、端庄贵气的美貌女子,晓得这位是刚进门的小王妃。 小王妃发话了,丫鬟们哪敢不从?自然立刻上前将二人给分开。 陆芃芃发髻松乱,衣服松垮,就这么乖乖巧巧的站在江妙的面前,眼眶红红的叫了一声:“三婶婶。”觉得自己做错事了,脑袋略略低着,仿佛是害怕被训斥。 陆玲珑则截然相反。她伸手理了理身上被陆芃芃揉得皱巴巴的衣裳。这身襦裙是上个月前几日刚做好的,她头一回穿,竟被陆芃芃弄成这这副模样。陆玲珑心里是骂死陆芃芃了,瘪瘪嘴,才懒洋洋道:“三婶婶,我和二妹妹闹着玩儿呢,没什么事儿。”她笑着看向身边比她矮半个头的陆芃芃,眨眨眼道,“二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江妙哪里看不出来,陆玲珑这分明是威胁的话语。小时候他三哥没少做过这种事,她太熟悉这种眼神和举止了。 却见陆芃芃怯怯的抬起眼,然后点头:“是。” 陆玲珑得意的扬了扬嘴角,做出一副乖巧状,同江妙说道:“三婶婶刚来王府,许是对我和二妹妹有些不熟悉。这王府就我同二妹妹两个姐妹,感情自然好。有时候就喜欢这般小打小闹,今儿就是一时兴起,让三婶婶见笑了。”若非在场之人都是知道陆玲珑的性子的,听了这番话,还真以为这二人是感情很好的两姐妹呢。 江妙笑盈盈道:“原来是这样……” 陆玲珑道:“是呀。”心下却觉得这位三婶婶当真好骗。也是,不过是一个比她还小一岁的小丫头罢了,能有什么能耐。 江妙朝着陆玲珑手上看了看,道:“这不是我上回送给二姑娘的蝴蝶花簪吗?” 陆玲珑握着蝴蝶花簪的手紧了紧,心下有些紧张。之后才转了转眼珠,急中生智道:“这是……这是方才二妹妹拿给我看的。我瞧着很喜欢,二妹妹大方,所以才将这花簪转送给我。三婶婶不会介意吧?” 陆玲珑的确有些小聪明。这个时候,还能胡诌出这种借口来。虽然说这花簪转送不大好,可这番话语,倒是同先前陆玲珑说的姐妹情深不矛盾。姐姐喜欢簪子,妹妹借花献佛,也算是一桩好事儿。江妙若是介意,那便显得有些小气了。若说不介意,那这对花簪,便名正顺落到陆玲珑的手里了。 说完,陆玲珑为自己的随机应变感到沾沾自喜。她捏着手里的蝴蝶花簪,瞧着这位年纪轻轻的三婶婶会如何回答。 江妙听了,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喜欢这对花簪啊。上回我拿出这两件首饰来,让你们挑,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那对镯子。”说着瞅了瞅陆玲珑腕子上戴的赤金挂铃铛手镯,正是江妙送得那对。“既然如此,那你俩将这两件首饰换一换就成了。这对蝴蝶花簪送给大姑娘,大姑娘手上的镯子送给二姑娘。这样你们姐妹俩都有新首饰,而且都是自己喜欢的……” 陆玲珑怔了怔,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却见江妙已经同陆芃芃说话了,“二姑娘可喜欢这对镯子?” 陆芃芃再傻,也明白此刻三婶婶是在帮她说话。 她乖乖回话,道:“喜欢的。” 江妙道:“那不就成了。”她走了过去,对着陆芃芃道,“你替大姑娘将这对蝴蝶花簪戴上吧。” 陆芃芃被欺负惯了,不敢碰陆玲珑,可现下有三婶婶在身边,突然有了勇气,伸出小手对着陆玲珑道:“姐姐,我替你戴上吧。”她从陆玲珑的手里拿过方才从她手上抢去的蝴蝶花簪,抬手插|入陆玲珑的发髻中,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了瞅,甜甜的笑了笑,“……姐姐说的对,这对簪子,戴在妹妹头发是糟蹋了,姐姐戴着才好看。” 江妙装模作样的打量了几眼,赞许道:“的确好看。”紧接着又道,“大姑娘把镯子给二姑娘戴上吧。” 陆玲珑气得不行,这对蝴蝶花簪再好看,哪里比得过这对镯子啊?可偏生她娘亲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能得罪这位三婶婶。她自然也不能像对付陆芃芃那样对付这位王府女主人了。 陆玲珑没辙了,咬着牙从手上拿下那对镯子,用力的朝着手里一塞,然后气呼呼道:“三婶婶,我回去做绣活儿了。” 罢,便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陆芃芃手里的镯子,心塞的要死,立马打道回府。 陆芃芃低头,摊开手掌,看着手中精致贵重的水波纹赤金挂铃铛手镯,白皙的手指下意识抚了抚。那日挑礼物,陆芃芃在两件首饰之间,也是喜欢这对镯子的。不过因被陆玲珑选走了,她也不好说什么。陆芃芃翘了翘嘴角,一双水亮亮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只比她大一岁的三婶婶,小声感谢道:“谢谢三婶婶。” 她以为三婶婶是帮她的,可她感激之后,却见三婶婶转身就走了。陆芃芃笑容一滞,张了张嘴,之后立马跟了过去。 江妙走在去玉磐院的路上,身旁的宝巾小声提醒道:“王妃,二姑娘她一直跟着咱们呢。” 江妙没回头看,只自顾自的回了玉磐院。走进院子,才见那小姑娘犹犹豫豫的站在外头,仿佛是不敢进来。江妙这才对着宝巾道:“把二姑娘带过来,替她洗洗脸,换身干净衣裳。” 宝巾应下,便施施然过去请陆芃芃。 江妙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宝巾替换了干净衣裳后的陆芃芃梳头发。陆芃芃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小姑娘,都有些快认不出自己了。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可她一直跟在继母田氏的身旁,一些穿着打扮,也是由田氏安排的。田氏照顾陆芃芃也算是尽心尽力,细致入微,只是在打扮这方面上,田氏自己都是个不善于拾掇了,更别提如何将陆芃芃打扮得好看了。 小姑娘穿着一身碧色襦裙,双丫髻梳得整整齐齐,髻上的绢花和衣裳相得益彰,这般活泼俏皮的打扮,同平日老气横秋的打扮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了。陆芃芃容貌虽然只是清秀,可偏生这双眼睛生得好,水汪汪的,干净又清澈。 江妙见她开心,也起身过去,从匣子里拿出一支南珠珠花簪子,插到小姑娘的发髻中,锦上添花。 陆芃芃转过脑袋,瞅着身旁的三婶婶,道:“谢谢三婶婶……”她又犹豫道,“刚才的事……是我不该惹三婶婶生气。” 江妙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单纯怯弱,心思都是挺敏感的,竟知道她生气了。她饶有兴致道:“我哪里生气了?” 陆芃芃认真道:“三婶婶有心帮我,可我却害怕姐姐,不敢在三婶婶面前说实话,所以三婶婶生气了。” 她倒是小瞧着小姑娘了。江妙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同你说真心话。你这副性子,也难怪陆玲珑会骑在你头上……”江妙虽然同情这些被欺负的小姑娘,可有些泰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自个儿忍气吞声,自然助长了对方的气焰,欺负了第一回,不反抗,那便有第二回,“……今儿我帮了你,却不能每回都帮你。在宣王府,有陆玲珑欺负你,以后要碰着的人,比宣王府的多了去了,你若是忍气吞声,别人便以为你好欺负。” 陆芃芃认真想了想,点头“嗯”了一声,道:“我……我知道了。我会改的。” 改?面对这张娇娇弱弱的小脸,江妙觉得,生得这张好欺负的脸,再生一副好欺负的脾气,的确太让人想去欺负了。她长辈般的摸摸她的脑袋,道:“那我看着。” 至少这性子的确该强一些,不然再过两年去出嫁了,这般娇弱的性子,碰着一个能怜香惜玉的夫君倒是运气好,但凡有些劣根性的,那可要吃亏的。 陆芃芃朝着四周瞧了瞧,对着江妙微笑道:“我还是头一回来三叔这儿,这儿真大。” 玉磐院倒不是宣王府最大的院子。只是前宣王去世后,陆琉并没有挪住所,一直住在这里。不过一听陆芃芃说头一回来玉磐院,江妙倒是有些惊讶了,“你之前都过来同你三叔说说话吗?” 怎么说也是叔侄啊。江妙记得,自己小时候,可是经常找二叔三叔他们说话的。她二叔是个书呆子,三叔风流成性,可对她这个小侄女,却是像亲闺女一般疼爱。后来三叔和她爹爹闹得不合,也并没有因此疏远她。 陆芃芃喃喃道:“是啊。我爹爹说三叔不喜被人打搅,所以我和弟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而且三叔每天回来都很晚,早上又一大早的出去了,我一年到头也没同三叔说过几句话。” 竟这般忙。 这倒是有些出乎江妙的意料。 · 这厢陆玲珑一回去,就去孟氏那儿告状了。正巧陆行舟也在。 陆玲珑哭得涕泗横流,一把摘下髻上的蝴蝶花簪,恼得想扔在地上,可一想到那对镯子没了,这蝴蝶花簪再摔破了,她岂不是更吃亏?她抽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将蝴蝶花簪紧紧捏在手里,朝着孟氏说了一通,“那江妙欺人太甚,竟帮着那土包子欺负我。拿陆芃芃的蝴蝶花簪换我的镯子……”她抽泣不已,就差打滚撒泼了,“反正我得要回来,那镯子是我的。” 孟氏无奈搂着闺女安慰一番,瞧着她这副狼狈模样,就有些头疼,说道:“都说了那丫头现在是王妃,就算再欺负你,你也得忍着。”说着唤来丫鬟,将闺女带回去换身衣裳收拾收拾。 待陆玲珑哭诉一番被带回去了,孟氏才对着边上一声不吭、眉头紧蹙的儿子说道:“你瞧见了,你妹妹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你得好好读书,给娘争口气。” 陆行舟翕了翕唇,道:“娘……她、她小时候明明很乖的。” 这个“她”,指的自然不是陆玲珑。 陆行舟叹了一口气。是呀,他还记得小时候的江妙,生得瘦瘦弱弱,虽然是镇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小祖宗,可性子温温和和的,半点没有脾气。后来落水大病了一场,身子开始好起来了,性子也活泼了,应当是更招人喜欢了。 孟氏冷哼一声,道:“你是没接触过姑娘。你瞧瞧那江妙的家世,这么一大家子哄着,现下又嫁给了你三叔,这眼睛怕是要长到脑袋顶上去了。哪里来的乖巧?” 也是。陆行舟眉头蹙得越发的紧。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心肠却这般歹毒。因着今日这回,陆行舟对那日谢茵的话,自然又信了一大半,当真以为,小时候的确是因为江妙不喜谢茵,才栽赃嫁祸,使了这等手段,将谢茵赶出府去。现在,又仗着王府女主人的身份,欺负他妹妹这个小辈来。 · 因知晓陆琉公务繁忙,所以江妙格外体贴,吩咐厨房做了他爱吃的菜。又怕他回来的晚,饭菜都凉了,命人热着。 陆琉回来的时候,就瞧着玉磐院的小厮站在大门口,一瞧见他,立马迎了上去,道,“王妃正派小的等王爷您回来呢。王妃让厨房做了王爷最爱吃的菜,从晌午就开始准备了,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现下又等了王爷半个时辰,总算将您给盼回来了。” 听到前面的话,陆琉自然是开心的,可听到后半截儿,他的小妻子等了他半个时辰,便旋即阔步朝着玉磐院走去。小厮跟在他的后面,隐隐有些跟不上的趋势。 江妙一听陆琉回来了,便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朝着玉磐院外头去。 王府已经掌了灯,玉磐院外也是灯火通明。江妙刚走到外头,就听到动静了,一抬眼,便见那沉沉暮色中,高大颀长的身姿由远至近,向她走来。 陆琉看到那娇小的身影,走得飞快的步子倏然一顿,定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儿站在庑廊下等他归家的妻子,模样有些傻气。 还是江妙瞧着不对劲儿,提着宫灯主动走了过去,抬起俏脸道:“怎么了?” 陆琉低头,对上妻子明亮的眼睛,才伸手将人揽到怀里,含笑道:“妙妙,我回来了。” 江妙笑笑,觉得在外面就亲近,有些不大好,可到底一整天没看到他了,怪想他的。她道:“你累了吧,咱们进屋吃饭吧。”说着,便从他的怀里退出,牵着他的手一道进屋用膳。 用了晚膳,二人在院子里纳凉散步,之后便回屋睡觉。 床帐被轻轻放下,卧房的窗户因为天热而敞开着,吹进来的凉风拂在床帐上,纱制的床帐如同波浪一般起起伏伏,偶尔还掀起一个小角落。江妙热得大汗淋漓,如脱水的鱼儿般大口大口喘着气,刚喘一会儿,小脑袋却被温柔的转了过去,男人的唇登时就堵了上来,搅得天翻地覆。也不晓得今日是怎么回事,发狠一般。江妙累得腰酸背痛,直抬手胡乱的在他的胸膛和背脊上胡乱挠了几下。 三更的梆子敲响时,榻上的动静才渐渐平息。 陆琉赤着上半身,露出精瘦强壮的身躯,就这么侧着脑袋看着她,时不时凑上去亲几下。分明已经累了一整日,可眼下却半点没睡意。许是有些热,怀里睡得香甜的妻子嘟囔了几句,便急着退出他的怀抱,朝着里面凉一些的床板贴去。 男人眉头敛起,长臂一揽,重新将人捞了过来。来回几次之后,怀里的人认命的不跑了。陆琉才满意的弯唇,阖眼欲睡,却听身旁的妻子喃喃的说起来梦话。 娇娇糯糯的声音,令陆琉下意识睁开眼,看着她的脸,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梦,梦里可有他。 仿佛是梦到了不愉快的事,见她柳眉微蹙,粉嫩的小嘴一张一合,之后便小声喃喃道:“不要……不许找通房。” ... 章节目录 125|22 > · 陆琉一时愣在那里。他自问洁身自好,没遇到她之前,有过那方面的需求,可他那时为子恒奔波,哪有心思用在男女之事上?老王妃在世的时候,也曾给他安排通房,可他不想要,之后便没有再第二回。此后,就算有需要,不过就是一场冷水澡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没提这些,原以为她生得聪慧,只要瞧着玉磐院的丫鬟,就能看出来。未料她还是个糊涂的,将他同寻常男子相提并论。陆琉无奈笑了笑,倒是有些庆幸,小妻子面上大度贤惠,心里却是个善妒的,若是他先前真有过通房之类的,怕是一辈子都要惦记着了。陆琉捏捏她的脸,见她睡得香甜,到底舍不得弄醒她。小家伙嘴上说得倒是好听,夫妻间坦诚相待,不许藏着掖着,结果她自个儿却做不到,这种事情,都不开口问问他,自己就有了结论了。 陆琉将人搂紧,在她嫩如脂膏的玉肤上亲了几下,之后才搂着她沉沉睡去。 次日江妙醒时,陆琉已经出门了。她木木的自榻上坐起,看着空荡荡的卧房,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说好要当个贤惠妻子的,竟连自己夫君何时起床、何时出门的都不知晓。见宝巾进来,江妙才道:“不是同你说了,日后王爷起来,若是我还睡着,便将我叫醒吗?” 宝巾尴尬一笑。话是这么说的,可今早王爷特意叮嘱,叫她不许吵醒王妃,她又哪里敢违背王爷的意思,将王妃叫醒呢?况且,昨晚的动静这般大,都折腾到三更天了,王爷这般精壮,王妃这小身板怕是累惨了,是该多睡一会儿。 江妙也不怪罪丫鬟,只再三叮嘱,日后一定要叫她起来。现下陆琉是惯着她,毕竟是新婚燕尔,日后可就说不准了。待这新婚劲儿一过去,回忆起这段时光,便会想起她为人妻者做得不妥的方面来。她得严于律己,这样日后才问心无愧。 江妙一番晨练,便继续去看账本,昨日寻着的几处错处,何嬷嬷和章嬷嬷已经极有效率的都对上了。 这么一忙,自然又是一天过去了。 日薄西山时,江妙才合上账本,想起昨儿陆琉很喜欢吃厨子做的那道荷叶鸡,又想起去年在宫里,她和陆琉夜间泛舟湖上,在田田荷叶中亲近,脸上泛起红晕,眼眸一亮,对着宝巾宝绿道:“咱们去荷花池采些莲子。” 在镇国公府的时候,江妙也同俩丫鬟采过莲子,现下出嫁,虽说身份变了,可陆琉待她好,且事事没有拘束,倒是令江妙过得比再镇国公府还要逍遥自在。俩丫鬟也没有半分拘束,当即便点了头,陪着江妙一道去菜莲子。 主仆几人拿着工具,又唤来两个小厮。这玉磐院的小厮们,个个样貌平平,却训练有素,泰半都是练家子。采莲子什么的,不必他们动手,只是在旁边帮衬着,搭把手罢了。 行至荷花池,却见荷花池边的凉亭上,平哥儿正哭得惨兮兮。江妙自然走了过去,瞧着平哥儿身边的王嬷嬷行礼,只问道:“怎么回事?” 江妙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糕点,以为这小男娃是因糕点落在地上而伤心痛哭,正欲安慰,却见泪眼婆娑的小男娃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抽泣道:“婶……婶婶。”因上回同江妙一道做过一回糕点,素来不爱同人亲近的平哥儿倒是难得喜欢这位三婶婶。 江妙这才大惊,轻轻抬起平哥儿胖嘟嘟的小脸蛋,细细端详,见他左脸颊有些红肿,立马问王嬷嬷:“平哥儿这脸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仿佛是怕,支支吾吾不敢说。江妙看她这副样子,火气都大了。 王嬷嬷这才道:“方才老奴同二公子在这儿喂鱼,恰好瞧见大姑娘过来了。大姑娘拿了老奴手里的糕点,二公子追着大姑娘跑,后来二公子不小心摔倒在地,大姑娘瞧着不对劲,这才扔了糕点跑了。” 江妙闹得额头突突直跳,终于明白自家娘亲小时候面对她三哥这熊孩子时的烦恼了。府上有一个陆玲珑,便三天两头闹出事情来,若是多几个混世魔王,那还不鸡飞狗跳。这家果真是不好当的。 这时宝巾小声对着江妙道:“王妃,大公子过来了。” 江妙愣了愣,一抬头,果真见芝兰玉树的陆行舟走了过来。瞧着陆行舟容貌俊雅,穿得一身青色长袍,端得一副书生气质,也难怪在望城的贵女圈子里,有许多小姑娘偷偷议论他。江妙虽然不想看到他,可眼下倒是没什么好避的。若是躲避,便是做贼心虚了。 说起来,她进门一来,还没见过陆行舟呢。 若是只江妙一人在那儿,陆行舟自然不会过去,可他听到了平哥儿的哭声,这才忍不住走了过去。陆行舟同陆玲珑不同,他是个性子温厚的好兄长,待陆芃芃和平哥儿更是关爱有加。他疾步过去,瞧着容貌俏丽、妇人打扮的江妙,登时有些慌神,之后匆匆挪开眼,看向平哥儿。 看到平哥儿红肿的脸颊时,陆行舟第一反应便是怒火中烧,抬眸看着江妙,厉声道:“平哥儿才四岁,三婶婶好歹毒的心。” 江妙有些懵,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陆行舟竟然是在说自己。 陆行舟立刻去牵平哥儿的手,平哥儿抬手擦了擦眼泪,不肯跟他走,声音糯糯的站在江妙的面前,难得小男子汉般气鼓鼓道:“大哥坏,三婶婶疼平哥儿。” ... 章节目录 126|22 > 晋|江独家首发~ · 这陆行舟生得人模狗样的,脑子里装得竟是稻草! 江妙气得不行,瞧见他这副正义凛然的架势,俨然是将她当成了恶毒之人。一时江妙莲子也不采了,领着平哥儿的手臂就往玉磐院走,欲替他上药去。哪知刚一转身,却见这陆行舟直挺挺的杵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道:“劳烦三婶婶将二弟给我,我待他回去上药。” 江妙深吸一口气,没去看陆行舟的脸,而是捏着平哥儿肉肉的小手,低头问他:“三婶婶带平哥儿去抹药。平哥儿要和大公子走,还是跟三婶婶走?” 这般温声细语,瞧着仿佛是个温婉善良的姑娘。可陆行舟先入为主,自然觉得她是惺惺作态。平日里平哥儿同他有些亲近,这江妙进门不过十几日,平哥儿自然同他亲近些。他收起对江妙的冷淡表情,笑容温和的看着怯怯的平哥儿,朝他伸出手,道,“平哥儿乖,大哥带你去上药,上完药脸就不疼了。” 平哥儿有些为难。毕竟平日里他和陆行舟这位大哥的关系的确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他带来,还不嫌他笨教他念书。只是三婶婶也很好,还和他一起做糕点。平哥儿抬起小脑袋,看了着陆行舟的脸,之后又侧过头,看了看身旁三婶婶的脸。饶是年纪小、生得愚笨,平哥儿也明白此刻大哥仿佛是将三婶婶当成坏人了。 考虑了一番,平哥儿才挪了挪步子,朝着江妙的身旁靠去。 虽然没说话,可这番举止,已经是表明了态度了。江妙看陆行舟脸一沉,拳头捏得紧紧的,只觉得上辈子自己当真是瞎了眼,竟会看上这种人。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个是非不分的蠢货! 江妙牵着平哥儿的手回了玉磐院,替平哥儿上了药,才让王嬷嬷带着平哥儿回去。 王嬷嬷胆子小,是个怕惹事儿的,可这几回的相处中,却也能看出这位小王妃是个善良亲和的,半点没有架子。又想起之前大公子的态度,知晓今儿让这位小王妃受了委屈,才道:“王妃,其实大公子也是关心则乱,误会了王妃。老奴待会儿就同大公子说清楚……” 抹完了药,江妙心里这气消得也差不多了。毕竟陆行舟于她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何须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江妙递了一块桂花糕给平哥儿,瞧着他干净清澈的大眼睛,就觉得心情大好。那种东西,还不如一个四岁男娃来的明辨是非。 江妙道:“不用了。嬷嬷你带二公子回去吧。” 王嬷嬷想了想,也明白此举有些不妥。毕竟这小王妃比大公子还要小上几岁,年纪轻轻的男女,不好有太多牵扯,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想来那大公子也是明白人,今儿一时糊涂,明儿自己总会弄清楚的,到时候自然而然放下了对小王妃的成见。 这么一想,王嬷嬷便微笑着,带着平哥儿回二夫人的梅园去。 王嬷嬷和平哥儿一走,素来护短的宝绿站了出来,不满道:“王妃,这件事情您一定的告诉王爷,可不能白白受委屈了?您是大公子的长辈,就算您真做错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他来指责啊?”她见王妃不说话,撅撅嘴道,“……反正奴婢咽不下这口气。” 江妙倒是有信心,若是自己将此事告诉了陆琉,陆琉肯定会帮她好好教训陆行舟的。不过,她还是有些奇怪,按理说老王妃已经去世了,前任宣王也没了,现下陆琉是王府的主人,这宣王府的两位庶兄,都因分出去了才是,为何还让陆琉养着?虽然江妙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陆琉并非那种心善之人。 江妙心下犯疑,本欲唤来何嬷嬷问问,可想了想,还是决定晚上亲自问陆琉比较好。 待晚上陆琉回来的时候,江妙才迎了上去,道:“今儿来的倒是挺早的。”比昨日整整早了小半个时辰,还没到晚膳时间呢。 江妙领着他走到屏风后头,替他脱了锦衣华服,换上一身家居的墨绿色绣云纹杭绸直缀。 她还没替他穿好呢,这人便是手臂一收,江妙搂紧,低头亲起嘴来。 外头丫鬟们正候着,而且透过屏风,隐隐约约也是能看到人影的,一眼就瞧出他们在做什么了。江妙羞得不行,抬手在他腰上掐了几下,让他停下。 陆琉亲了一通,末了还意犹未尽的在她嘴上重重嘬了几下,道:“过几日便是皇后生辰,今儿皇上特意同我提了,那日定要邀请你进宫。” 想来自西山狩猎后,景惠帝对霍璇怕是动了真心,现下霍璇怀孕,景惠帝对她关爱备至。如今霍璇进宫,景惠帝指名要请她,也是为了讨霍璇的欢心。虽不知霍璇心里是如何想的,可目下她皇后之位做得稳稳当当,若是一举得男,那依着景惠帝此刻的想法,这孩子定然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到时候这平津侯府的皇恩,怕是放眼整个望城,也是头一份的。 江妙自然说好,“我也许久没同璇姐姐见面了,挺想她的。”而且两个月后,若是要去岷州,近几年内,怕是又机会同她说说话了。江妙想到今日收到的帖子,对着陆琉道,“我二嫂三嫂想约我一道去相元寺拜佛,我可以去吗?” 陆琉道:“我本就不想拘着你,你若是想出门,记得多带几个丫鬟小厮,注意安全就成。” 这般好说话,倒是半点不像旁人说的“嫁了人就不方面出门,只能安心在家相夫教子”。江妙搂着他的脖子,身子挂在他的身上,瞧着这张俊脸,越看越欢喜,亦是控制不住,被这美色所迷,凑上去亲了一口,“陆琉,你真好。” 夏日穿得清冷,江妙就一身简单的碧色齐胸襦裙,外头罩着玉涡色薄衫,就这陆琉这般高出望下去,便见那两处蜜桃鼓鼓囊囊,雪峰玉露,被挤压的,仿佛即将要喷薄而出。偏生她没有半点自知,睁着水汪汪含笑的眼儿,靠在他的怀里,娇处挤得变了形状,却还挂在他的身上,仰着头,声音清甜的同他说着话。 陆琉喉头滚动了几下,稍稍挪开眼,对上她一张一合的小嘴。 因方才被他亲过,此刻嫣红水嫩,瞧得人想狠狠咬上几口。 江妙正说着话呢,见陆琉半天没反应,这才抬眸看他。可他呢?江妙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笑道:“傻了?” 可不是傻了吗?分明已经二十有二了,却像个十六七的毛头小子般,被她迷得团团转。如今满脑子都念着那档子事儿。陆琉叹息一声,搂着她的腰肢的手倏然收紧,之后一上一下移动,在突起处揉弄了几下,便迅速将她转了个身。 宝巾宝绿正端着热水站在外面,想着等王爷换好衣裳了,便伺候他净手,未料小夫妻俩在屏风后面说话,迟迟未出来。之后更是……瞧着那屏风摇摇晃晃,屏风上八匹骏马,也仿佛奔腾起来一般。还有里边传来的声音,俩丫鬟登时羞红了脸,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 二人很是识趣儿的走了出去,堪堪碰上端着茶水进来的墨琴墨书。 墨琴看了一眼宝巾捧着的干净热水,又瞧了瞧宝绿手里拿着的干巾子,疑惑道:“怎么出来了?” 墨书却机灵些,用胳膊肘顶了顶墨琴的手臂,笑吟吟道:“瞧她们俩,脸这般红,显然是王爷这会儿不需要净手。”她抿唇笑了笑,欣喜道,“咱们宣王府,明年兴许就能添个小主子了。” 四个丫鬟相视一笑,便小声的退了出去。 江妙趴在屏风后面,双腿颤得厉害,软绵绵的根本站不住。有东西顺着腿根流下去,她咬了咬唇,羞恼的看着身旁替他整理衣裳的男人,泪眼汪汪道:“不许碰我。” 陆琉自身后将她抱住,握着她的小手亲了亲,眉目含笑道:“是我不好。”他将脸贴了上去,道,“不过,这也说明,我在外面规矩,没有沾花惹草,若是回来,对你半点想法都没有,那你担心了,不是吗?” 什么歪理!江妙才不信,觉得他这人就是色迷心窍,哪有这般吃法的?不过她也听过一些,妻子为了试探夫君是否在外面风流,晚上便会在榻上试探一番,若是夫君榻上威风,便说明在外面并未偷荤,若是夫君面对千娇百媚的妻子并无半点念头,连着几日还是这般,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发生这类情形,便说明在外面有人了。 前一刻她还是恼着的,现下听陆琉强词夺理,又联系到这事儿上,江妙却有些不生气了。也是,至少他没有别的女人。不过一想到刚才宝巾宝绿她们站在外面,江妙立马捂脸,呜咽道:“我都没脸见人了。” 陆琉整理好衣裳,将她抱了过来,面对面抵着她的鼻尖儿,温热的气息吹到她的脸上,道:“你心里那般想我,以为我不知?你若乖乖给我,那日后我便老老实实守着你一人,保证不去做那些沾花惹草的事儿。” 这话说的……江妙瞪得眼睛如铜铃一般大,做出一副悍妇状:“那我若是不依,你就有借口沾花惹草了?” 陆琉叹息,握着她的小手在嘴边一亲,低低道:“那便只有委屈些,用旁的法子。” 什么旁的法子?江妙一愣,却见他笑着看着她的手,登时便想起“巧手弄玉杵”的画面来。江妙耳根子通红,只觉得陆琉的脸皮越来越厚,可偏生在人前是那般清冷无双。她腿儿一软,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搂着,道:“……妙妙,我从来都只有你,从前也是,以后也是。” 江妙聪慧,哪里不知陆琉这话是何意思?她嘴角一翘,虽然并没有那般在意过去,可此刻听到他这话,心里却是欣喜的。她笑笑,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嗔道:“不和你说了,我去沐浴。” 陆琉笑笑,也跟着一道进了净室。 · 三日后。 江妙出门同二嫂三嫂一道去相元寺。 这日恰好是陆琉的休沐日,奈何妻子不肯让他陪同,他也只能作罢。陆琉看了一会儿公文,便起身去外头走走。院子里的花草,也因有了女主人的精心呵护,开得娇艳欲滴。 长廊上偶尔三三两两的绿衫丫鬟走过,因为王妃待人和善,本来因被调来玉磐院做事儿胆战心惊的丫鬟们,面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一个圆脸微胖的小丫鬟,捧着浣衣房拿来的衣裳,同身边的高瘦丫鬟语气惊讶道:“……你竟不知道?那日的事情,王妃身边的丫鬟不敢乱说,不过我有个交好的姐妹,恰好路过瞧见了。咱们这位大公子,平日里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那日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这般说王妃。也亏得咱们王妃大度,若是换个人,还不闹到王爷那儿去。” “……是啊是啊,王妃年纪虽小,可性子好,怨不得王爷这般宠着。绿倚姐姐,你倒是说说,王爷这么宝贝的人,竟被一个庶兄家的侄儿乱扣屎盆子指责了去,王爷知道后还不心疼死?”边上高瘦的丫鬟接话道。 那个叫绿倚的矮胖丫鬟刚要符合,却见不远处长身玉立、眉宇冰冷的男人,登时吓得腿都软了,忙惨白着脸,急急忙忙跪下:“奴婢见过王爷。” 另一个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陆琉缓步过去,低头看了这两个小丫鬟一眼,道:“把方才说的事情,从头至尾,给本王再说一遍。” 绿倚忙应下,略略抬头,看着面前的玄色绣云纹锦靴,颤着声儿道:“三天前,王妃瞧见不小心摔倒的二公子,正欲带着他回去上药,恰好被大公子瞧见了。大公子以为……以为是王妃害得二公子受伤的,便指责王妃心肠歹毒,说了王妃几句。” ... 章节目录 127|22 > 晋|江|独家首发~ · 这厢江妙正到了相元寺山腰,瞧着梁青萱和薛今月自马车上下来,便盈盈一笑走了过去,之后却见二人后面,还有一个穿着绿色绣荷花褙子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同梁青萱有说有笑,关系甚是亲密。 薛今月面颊红润,小脸上丝毫没有那日江妙回门时的委屈,显然这段日子,被江承许照顾的极好。江妙瞅瞅她圆了一圈的脸,打趣儿道:“才几日不见,怎么就胖了?”说着捏捏薛今月的脸,“瞧瞧,双下巴都出来了?” 有吗?薛今月自个儿察觉不到,此刻一听江妙这话,便紧张兮兮的摸起脸来。这小身板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肚子还没显怀,其他地方却先胖了起来。薛今月暗下懊恼,却不得不乖乖听夫君的话,因吃得太补,难免胖的快些。 同薛今月打了招呼,江妙才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三嫂梁青萱,“三嫂。”又瞧着梁青萱身旁的唐樱,“唐姐姐。” 唐樱没有见过成为宣王妃之后的江妙,此刻见江妙穿着一身香妃色绫子如意云纹衫,银白闪珠缎裙,脚踩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子,这通身的贵气,不是每个小姑娘都能驾驭的了的。偏生她簪着珠钗花簪的随云髻下,一张俏脸得体的含笑着,虽然还略显稚气,可已然有了当家主母的气派。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姑娘,平日里再如何的天真烂漫,到了外头,静静一站,便是旁的少妇无法比拟的。唐樱眼眸水亮,不好意思道:“都已经是宣王妃了,这么叫我,我怕有些承受不起。” 在望城待了一段时间,唐樱也渐渐适应了望城的规矩,特别是身份上,是半分不能越距的。 瞧唐樱这般客气,又见她一副同梁青萱感情极好的样子,便知二人定是在上元夜那日结下了情谊,此刻已然是患难之交了。可上辈子,她同唐樱才是最交心的……可唐樱都不是她三嫂嫂了,也没道理同她走得太近。江妙陡然生出一种巴巴的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落到别人怀里的感觉来,胸腔有些闷闷的,忙握着唐樱的手道:“唐姐姐这就见外了,咱们小姐妹之间相聚,哪里还提王妃不王妃的。你继续叫我江妹妹就成了,可不许叫我王妃,我可不应。” 说道后面,娇娇的嗔了一句,俨然还是一副女儿家的娇态。 唐樱是个爽快人,本就知道江妙不兴规矩,现下瞧她恼了,忙服软道:“成,我就依江妹妹的。”她笑笑,得意洋洋道,“有个当宣王妃的好姐妹,我若是说出去,那得多长脸呐。” 因唐樱不惜自己的闺誉救了梁青萱,镇国公府自然对唐樱感激不尽,且镇国公夫人乔氏主动说了要替唐樱说亲,同唐家的往来自然而然多了些。这望城贵族圈子里的人,都是眼高于顶的,现下晓得唐府和镇国公府两家交好,对唐樱这股小地方来的土包子,也跟着热情了些。如今也有上门替唐樱说亲的,倒是不乏出色的青年才俊。可乔氏想,既然答应了给唐樱说门好亲事,自然得好好选选,反正唐樱条件好,不愁嫁。再者,乔氏就江妙一个闺女,都没机会好好替闺女选夫婿,就被宣王给盯上了,这回也算是过过瘾。 四人说说笑笑,很是投缘。薛今月打趣儿的说道:“妙妙你都不知道,现在唐妹妹有多抢手,好些上门说亲的呢。” 唐樱大大咧咧些,可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说起亲事来,难免有些害羞,便不满的对着薛今月道:“薛姐姐你就别打趣儿我了。怪羞人的。”这脸果真红了些,跟个猴儿屁|股似的。 江妙是最希望唐樱能有一段好姻缘的,问道:“可有眉目了?” 薛今月没说,只朝着唐樱笑笑,示意她自己说。 唐樱扭捏了一番,道:“前几日宋府的人上门给宋三公子提亲,我娘她挺满意的……” 宋府。江妙琢磨了一番,道:“可是大理寺少卿那个宋府?” 唐樱攥着帕子娇娇点头。 江妙面上的笑容顿了顿。若真是这个宋府的宋三公子,那可就不妙了。其实,若是能顺利,也应该是一门好亲事,宋三公子出自二房,却也是嫡孙,是个温文尔雅饱读诗书的君子,在嵩山书院也颇得夫子赞赏,而这位宋三公子的爹爹宋二爷,则是嵩山书院出了名的鸿儒。唐樱若真的能顺利嫁过去,当然是好的。可是……她若是记得没错,上辈子这位宋三公子,在探望外祖父回来的路上,不慎摔断了腿,从此不良于心。这之前,宋三公子也正准备说亲,后来宋三公子为了不耽误人家姑娘,退了这门亲事。 江妙存着私心,虽然同情这位宋三公子,却也不想唐樱嫁一个有腿疾的。 薛今月倒是没察觉出江妙的异样,说道:“说起来,这位宋三公子和宣王还有点儿关系。按着辈分,怕是要叫一声叔叔了……”说着便笑了起来,“那唐妹妹若是嫁了那宋三公子,岂不是矮了妙妙一辈。” 陆琉的娘亲宋氏便出自宋家,只是后来宋家阖府迁往岷州。而这大理寺少卿宋清洪,不过是宋家旁支出来另立门户的,同陆琉的关系自然差了许多。 唐樱羞答答的,道:“这事儿还没定呢,我娘说了,看下回他们提亲的诚意。” 虽是如此,可唐樱的娘亲孙氏已然中意这门亲事。 可江妙知道,下回宋家再来登门的时候,怕提的不是亲事,而是说明宋三公子伤势,不愿耽误唐樱的事儿。江妙还是不死心,问道:“唐姐姐可见过那位宋三公子?” 唐樱摇摇头,道:“不曾。不过我听说他这段日子去看外祖父外祖母了,娘说了,孝顺的男子心眼儿坏不到哪里去,叫我别挑了,找着就嫁了。” 江妙没说话。若是唐樱没见过,就算这门亲事不成,也不过是难受一阵子。且宋三公子如上辈子一般去了外祖父家,那受伤一事,也是无法改变了。江妙登时生出无措来,还是宁愿自己不晓得这些事情。 这时,宝巾在江妙耳畔稍稍提醒,道:“王妃,你看——” 江妙顺着宝巾的目光看去,见不远处的大树下,一对年轻男女正说着话,举止倒是有些亲密。江妙静静的看着那陆行舟和谢茵,当真想不到,他俩还是走到一块儿去了。 江妙不想看,跟着两位嫂嫂一道上山去,打算给陆琉求一个平安福。 这头,陆行舟正和情趣相投的心上人说着话,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偏过头看了看,瞧着那抹香妃色身影,目光一滞,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陆行舟不知江妙是否看到他和谢茵在一块儿,担心若是被她瞧见了,会将此事告诉他娘亲。是以陆行舟没有再同谢茵多待,亲自将她送回家,而后急急回了宣王府,打算在江妙回来的时候,就警告她一声。 哪知陆行舟刚踏入宣王府的大门,便早已有人候着,那人朝着他行礼,道:“大公子,王爷在前厅等你。” 陆行舟侧头看了一眼,知道这位面容清秀、温温和和的男子,是他三叔身边最信任的随从陆何。这么一个白面书生一般的年轻男子,却是个极有手段的。陆行舟点头,虽然陆琉的名声不好,可陆行舟对他这位三叔,却是从小到大都尊重的。 他跟着陆何去了前厅,便见主位之上,着一袭墨绿色云纹家常直缀的男子,正伸手抚着手边几上的茶盏。仿佛是很久了,因为这汝窑白瓷茶盏内的茶水此刻并未冒热气,显然是凉透了。 陆行舟赶忙上前,朝着陆琉行礼:“见过三叔。不是三叔找侄儿所为何事?”在他的印象里,三叔从未主动找他说过什么。 陆琉抚着茶盏边沿,淡淡道:“听说那日,你指责本王的王妃?” 陆行舟倒是不意外,毕竟以江妙的性子,受了委屈,肯定会向三叔告状的。他如实道:“三婶婶做得不对,身为晚辈,自然改支出。而且三婶婶没有半点身为长辈的自觉,竟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晚辈,侄儿认为,这等行为有些不妥……” “不妥……”陆琉喃喃的念着这二字,许是咀嚼一般,之后却是面颊扬起浅笑来,起身看着陆行舟道,“的确,不妥……若有不妥之处,是该指出来才好……” 温温和和的话语听了下来,之后却见陆琉抚着茶盏的手一顿,眸色一冷,竟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的朝着陆行舟的脑袋上砸去。 陆琉是习武之人,此番狂怒,力道自然是不必说了,这茶盏“啪”的一声,不偏不倚砸到了陆行舟的脑门上,登时就砸出了一个血窟窿来。 殷红的血顺着陆行舟白皙的脸颊流淌下来,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此刻唇色发白,竟被生生吓傻了似得愣在那儿。 ... 章节目录 128|23 > 晋|江独家首发~ · 陆琉阔步上前,抬手捏着陆行舟的衣襟,就将人提了起来。 陆行舟生得高瘦,可陆琉的身形比他还要高出小半个头,这么一提,陆行舟面前脚尖着地,俊脸苍白错愣,脑袋上的血流了下来,滴在了陆琉青筋突起的手背上。 陆行舟翕了翕唇,愣愣道:“三……三叔。”显然是没想到,陆琉的反应会如此剧烈。 厅内还是有几个丫鬟的,此刻全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尖叫了起来。外人皆道宣王陆琉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可他们在府中伺候的人,畏惧归畏惧,也极少见到王爷发怒时候的样子,大多只是冷着一张脸罢了。今儿下手这般重,似是坐实了他心狠手辣的传,竟连这亲侄儿,也是说砸就砸的。 孟氏一听陆琉要单独见她儿子,便觉得不对劲儿,立马匆匆赶了过来。哪知刚走在厅外的长廊上,便听里头传来一阵茶盏摔碎的声音。她吓得心头一惊,旋即跑了进来,却见陆琉正提着她的儿子,而她儿子的脸上沾满了鲜血,此刻正是一副极痛苦的模样。 孟氏吓得差点就晕了,也不顾平日对陆琉的畏惧,急忙上前抓着陆琉的手臂,道:“放开我的舟儿,你怎么能……你放开他!” 孟氏将陆行舟这个儿子视作心头肉,平日一句苛责都是舍不得的,哪里动手打过?孟氏哭得眼眶通红,嚎道:“陆琉,你赶紧将我儿子放开!”她一个妇人,往常再如何的气焰嚣张,面对此刻陆琉骇人的表情,也是心惊胆战,她见陆琉下了狠手,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他,可到底了解他的秉性,跪在地上朝着他连连磕头。“……求王爷放了我儿子,他是你的亲侄儿,你大哥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孟氏知道,陆琉对别人可以不近人情,可对庶兄还是有几分尊敬的。眼下她提了陆忱,就是希望陆琉能看在陆忱的份上,放了她儿子。 陆琉看着面前的陆行舟,道:“陆行舟,我陆琉的妻子,还轮不到你来指责。别说她没做错事,就算真做了什么,本王照样护着她。你看不惯,干脆滚出府去!”罢,便是将陆行舟用力扔了出去。 “嘭”的一声,十八岁的高大男子,就这么被重重的扔在了门板上。 正站在门口的江妙,瞧见一个穿着月牙白长袍的男子,满脸是血,直接撞在了门板上,之后慢慢滑落,坐在了地上。她吓了一大跳,见哭哭啼啼的孟氏走到男子的身旁将其搂住,才反应过来——这位年轻男子竟是陆行舟! 今儿因薛今月怀孕身子不适,几人便早早归家。江妙一进大门,便有玉磐院的丫鬟急急忙忙朝她跑来,说是出事了,王爷发了很大的火。江妙何时见过陆琉发火的模样?这厢急忙赶来,瞧着地上摔得粉碎的白瓷茶盏,上头还有点点殷红血迹,加之这满脸是血的陆行舟,俨然是一副极骇人的场景。 就连跟在江妙后面的丫鬟们,也吓得不敢过去了。 孟氏搂着陆行舟哭哭啼啼的,哪有半分平时珠环翠绕的贵妇模样。 江妙步子顿了顿,看着站在不远处,面色冰冷的男人,也觉得这样的陆琉有些陌生。他的坏她听过,可她看到的,从来都是他的好。这么一个冷冰冰的男人,起初在她面前还能摆摆长辈的架子,自打成亲之后,有时候像个幼稚的孩子。久而久之,她自然觉得他是个温和好说话的男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妙此刻还是一无所知,她一进去,孟氏便瞧见了她。孟氏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朝着江妙道:“王妃,求求你救救舟儿,王爷他这是要舟儿的命啊。” 江妙看了一眼孟氏,缓步走到陆琉的身旁,见他眉目冰冷,这般的表情,是私下里她根本没机会见到了。 厅内的丫鬟们,瞧着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王妃,又想到方才王爷发怒时候的模样,觉得王爷此刻表情吓人,正在气头上呢,瞧那结实的手臂,轻轻一折,便能将这我小王妃纤细如柳的腰肢给折断了。高大颀长的大公子,在王爷的面前也是毫无反抗之力,这小王妃于王妃,便是一只轻轻松松就能提起来的小鸡崽儿。 江妙低头,看着陆琉的手上和衣袖上沾了血,没有半分犹豫便握着他的手道:“陆琉,咱们先回屋吧。” 陆琉虽然没说话,却任由江妙牵着他的手,同她一块走出了前厅。 坐在地上的陆行舟,抬眸看了看这二人,之后见他们走了,才对着哭哭啼啼的孟氏道:“娘……儿子没事。” 孟氏抱着陆行舟的脑袋,哭嚎道:“你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竟招惹了这位活阎王。” · 玉磐院安安静静的,丫鬟们个个低着头,连喘气儿声都不敢太大声。宝巾端着宝蓝色插丝珐琅百鸟花卉的面盆走到屏风后面去,见王妃正在替王爷脱外袍。 江妙看了宝巾一眼,表情淡然道:“搁着就成,你先下去吧。” 宝巾担忧的点点头,这才退下。 江妙将陆琉身上这身沾了血迹的袍子脱下,将浸在面盆中的巾子拧成半干,捉着陆琉的手,低头替他擦着,道:“你能和我说说,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将男人的大手擦干净了,江妙才双手将它捧住,继而抬脸对上男人的眼睛,道,“……还闹脾气呢?” 陆琉将手抽了出来,静静凝视着面前妻子娇美的脸颊,这才长臂一揽,将人抱到怀里。 手臂牢牢的锢着江妙的腰肢,令她动弹不得,这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她折断似的。江妙知道他心里有气,也就多迁就他一些,双手攀上他宽阔的背脊,才道:“刚才……还挺吓人的。不过,我小时候也见过我爹爹发脾气,我三哥性子皮,经常惹事儿,三天两头惹得我爹爹发恼。你大概没见过我爹爹生气时候的样子,眼睛红红的,跟个要吃人似的,我爹爹手里的藤条一扬,我三哥吓得腿都软了……你猜后来怎么着,就我娘不怕他,上去就挡在我三哥的面前,还将爹爹手里的藤条夺了过来。我娘一生气,我爹爹就跟纸老虎似的,立马就蔫儿了。” “……那时候我就明白,我爹爹瞧着厉害,其实我娘才是最厉害的那个。她能爬到老虎的脑袋上摸他的胡须,多有本事啊。” 陆琉这才道:“说了这么多,不就想我听你的话吗?” 被拆穿了,江妙尴尬的笑了笑,而后看着他的脸,见他的表情柔和了些,眼眸中都带上些许笑意了,便笑盈盈的捏捏他的脸颊,故作轻松却又小声期待道:“那你听不听嘛?” 陆琉堵着她的唇,吻了一会儿,之后才乖巧道:“……听的。” 江妙这才满意,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以作奖励。她摸摸他的脸,说道:“那你同我说说,今儿是怎么回事?” 陆琉自然不瞒她,将事情一一同她说了。 江妙哪里会想到,他发了这么大的火,竟然是因为陆行舟上回指责过她。江妙有些怔,不过说实在的,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这男人,竟然这般在意她,别人说她半句,他就要和别人掐架的架势。 镇国公府长房出来的人,都有一个坏毛病,那便是过分的护短。江妙打小就是被“护”的那个,如今却明白这种过分护短的感受了。哪怕陆琉将陆行舟打得受伤了,可在江妙的心里,是坚定立场站在陆琉身边的。 江妙甚至有些怀疑,再这样下去,日后陆琉要杀人放火,她会不会站在旁边替他递刀子……这可不成啊。 ... 章节目录 129|23 > 晋|江|独家首发~ 陆行舟前额被茶盏砸伤,又因被陆琉扔到门前上生生摔断了两根肋骨,眼下瞧了大夫躺在榻上。人是醒着的,可脸色却苍白如纸,俨然一个病弱的美男子。 孟氏坐在儿子的榻边,哭得眼睛都肿了,这会儿大爷陆忱刚回府,一听儿子惹得三弟发怒,二人发生了争执,立马匆匆赶来。 陆忱看了榻上的儿子一眼,问孟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氏抽泣不已,将怒火一股脑儿撒在了脾气温厚的陆忱身上,歇斯底里道:“你看看你那三弟,把咱们舟儿弄成什么模样了?他就是个没人性的,神来就是煞星,一出生就将娘亲克死,之后又克死了老王爷,就连继母都被他给弄疯了。陆忱啊陆忱,枉费你从从小就护着他,他今儿可是要害得你绝后啊……我可怜的舟儿,是娘没有保护好你。”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陆忱脾气好,平日里孟氏再如何的唠叨,他也不过是笑笑罢了。 可唯独不允许妻子说陆琉的不是。 当初前宣王在世的时候,陆忱身为庶长子,深受器重,就连陆行舟,也是最得宠的孙儿。至于陆琉,因是嫡出,才有王府世子的身份,只有老王妃护着他。因着这般,陆忱对这个三弟特外的疼爱些。至于那冷淡的性子,也不是天生就养成的。 陆忱还记得,小时候的陆琉生得粉雕玉琢很是精致,且自小就聪慧,只是越是聪慧,越能清晰的感觉到爹爹的冷淡reads;。那时候陆琉和两个哥哥还亲近些,只是小小男娃,偶尔也会歪着脑袋问他们:为何爹爹不喜欢他? 直到有一次—— 那年陆琉五岁,爹爹带着他们三兄弟跟着先帝狩猎。山上堆着厚厚的积雪,他们三兄弟玩得很开心,陆琉年幼,自然不能同他和二弟一道打猎,只能站在一旁乖巧的看管猎物,裹着厚厚的棉袍、戴着毛绒绒的瓜皮小帽,羡慕的看着他和二弟跟着爹爹狩猎。后来爹爹将他提上了马,小男娃很兴奋,以为爹爹带他一道狩猎,未料等他和二弟重新遇到爹爹的时候,马背上已经没了三弟。 那时候陆忱心里也责备过这个爹爹,竟这般狠心,大雪天,居然将一个五岁男娃扔到了野兽频繁出没的深山里。 之后是他找回了陆琉。 陆忱想,这几年陆琉虽然对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可却愿意这么养着他们一大家子,想来还是念着兄弟之情的。 陆忱看着榻上的儿子,道:“你若是没做错事,你三叔不会无端端责罚你。” 儿子都这样了,自己夫君却还替陆琉说话,孟氏直接就骂了过去,道:“陆忱!你真是窝囊废,没用的东西,看着自己儿子被人打不说,还帮着外人说话。” 边上的陆玲珑也是,见自家爹爹这般,也站到了孟氏这边,不满道:“爹爹你又不知道三叔的脾气,就是个蛮不讲理的,我哥哥脾气好,还能怎么得罪他了?” 陆忱不说话,只对着儿子道:“好好养伤。” 竟然就这么走了?孟氏气得直咬牙,对着陆玲珑道:“你瞧见了吧?以后要嫁人,可千万不能嫁像你爹爹这种的。” 陆玲珑从善如流,笑盈盈道:“嗯。女儿知道了。”她爹爹这样的男人,的确太窝囊了,她才不嫁。 玉磐院一如往常,仿佛今日王爷大发雷霆之事如同孩子闹闹脾气。小王妃一哄,立马就变得温温和和的。这变脸变得,跟唱戏的似的。 晚上睡觉,江妙同陆琉说了今儿出门的事儿,都是一些极琐碎的事情,可陆琉不嫌无聊,听得认真,江妙自然也多说一些。俩人搂着说着话,说到后面,不知不觉又叠在了一起。江妙趴在鸳鸯戏水的大迎枕上,攥着被褥狠狠咬了一下枕头,不满的嘟囔道:“好好说话不成吗?” 陆琉在她后颈上亲了一下,沉声道:“你说,我听着呢……”当即便挤了进去。 江妙呜咽不已,这样子让她怎么说。 偏生陆琉这人属狗似的,最喜欢啃她了。起初还温柔些,之后闹腾的厉害,来来回回折腾,江妙受不住,嗓子都有些哑了。她瞧着陆琉将她被绑在床头的手解开,才忍不住打了他几下,闷闷的卷进薄被中,不想理他了。 陆琉捉着妻子白嫩的腕子瞧了瞧,瞧着上头有些淤痕,才心疼的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道:“跟个豆腐做得似的,半点都碰不得,一碰就起印子。” 这还怪她了?江妙挣扎了几下,道:“才不是,是你力气太大,每回下手都这么重。”语气有些抱怨。 陆琉搂着娇娇软软的小妻子,怎么抱都抱不够,薄唇覆到她的耳畔,道:“可你方才还让我重些reads;。” 这人真是……论脸皮,江妙自问比不过他,可想到方才的画面,江妙也忍不住羞红了脸。她竟然说了那种羞人的话。江妙也是奇怪,洞房花烛夜,不过就是跟八百年没吃过肉似的,啃来啃去毫无章法,怎么不过短短几日,就琢磨出这么多的花样。江妙闷的有些热,察觉男人将她脑袋上的被子扯了下来,也没拒绝,只一个转身,便滚到了他的怀里,牢牢抱着他的腰,小声道:“我困了,要睡觉。” 刚成亲前几日,还不适应有人同她一起睡,如今却习惯性抱着他睡。她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之后使坏的故意咬了一口,听到男人微颤的身躯,江妙得意的笑了笑,却被男人一下子从怀里抱了起来,被重新平放在榻上。 见他要拿衣带,江妙缩了缩脑袋,示弱道:“陆琉……” 陆琉在她脸上咬了一口,“不管用。” 好吧,江妙认命,晓得这会儿不将这位爷喂饱,就算后半夜,还是会被偷袭的。不过……江妙道:“不许绑我手。” 陆琉倒是好说话,当即便点了头,之后拿着衣带,拎起她的两条小细腿,一左一右。 次日陆琉同庶兄陆忱陆怿提了分家之事。陆忱虽然惊讶,却也点了头。 孟氏从丫鬟口中听到此事,晓得是昨日惹恼了陆琉,眼下陆琉成了亲,自然容不下他们了。这么一来,孟氏自然将怨气都算在了江妙的身上,只觉得这位小王妃当真有手段,进门不过半月,便将陆琉弄得服服帖帖。可这么多年了,这宣王府早已不是当初的宣王府了,他们一家子在这里白吃白住,分明是占便宜的,如今要赶他们走了,反倒觉得陆琉太过无情,而不去想这些年陆琉一直供着他们的吃穿。 见过昨日陆琉那等骇人的表情,孟氏哪里还敢去招惹这位活阎王,只趁着陆琉和两位庶兄谈话之际,悄悄去了玉磐院找江妙。毕竟小姑娘好糊弄,且陆琉最吃这一套。 此时江妙正趴在榻上,任由墨画替她捏身子。墨画是玉磐院四个丫鬟中年纪最小的,生得可爱娇憨,虽不像其余琴棋书三人有本事,却有这身绝活儿。江妙被伺候的舒坦极了,昨儿陆琉闲暇在家,精力充沛,那生猛劲儿,她可是吃不消。好在有墨画替她揉捏一番。 宝巾却是进来了,说道:“王妃,大夫人过来了。” 江妙知晓孟氏找她所谓何事,今早她同陆琉一道用早膳的时候,陆琉就同她提了他的打算。 她进门不过半月,宣王府便要分家,不知道的人便会觉得是她在陆琉耳边吹枕边风,若是父母健在,此举自然不妥,可宣王府已经没有长辈,这分家是早晚的事儿。既然是对的事儿,那她也没必要反对。毕竟这几日江妙大致看了王府近几年的账本,晓得孟氏他们一家子,白吃白喝不说,这花得最多的,还是一些衣裳首饰。她可没这么大方,分了他们应得的一份,日后也是眼不见为净,总比吃着宣王府的,还时不时膈应她来得好吧。 孟氏被宝绿迎到花厅,瞧着这玉磐院的布置,俨然是女子的手笔。 按理说,江妙该住在王妃的住所,而不是同陆琉一道居住,这于理不合啊。可偏生陆琉不仅带着这小妻子过起了平凡夫妻的小日子,还将这住所交由她布置,任由她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模样reads;。这陆琉竟这般宠她! 孟氏感概了一番,又想到,若是自己说服了江妙,那陆琉定然会听江妙的。这么一来,孟氏便整理了一下发饰,听到江妙进来的动静,便起身笑脸相迎,道:“王妃。” 江妙朝着孟氏笑了笑,道:“大嫂还是坐下罢。”她吩咐宝绿,“给大嫂拿些荔枝来。” 孟氏瞧着江妙这般客气,道:“王妃不必客气,妾身只是同王妃说几句话,坐不了多久……”却知陆琉将这位小王妃当成眼珠子宠着,什么好东西都为她搜罗来,小王妃爱吃荔枝,便特意命人千里迢迢的运来,为了让她吃到新鲜的,这荔枝的不知在路上跑死了几匹马。荔枝是好东西,可她又不是贪嘴的,图她这些吃食作甚,当务之急,得让陆琉打消分家的念头才是。 江妙还是命宝绿算了两盘荔枝来,她喜欢自己剥,一面剥着,一面听孟氏说话。 孟氏说得这些话,同她之前想的出入不大,无非是主动服软,然后继续住在宣王府。 孟氏道:“王妃,你也知道,我家爷同王爷兄弟情深,现下王妃刚进门不久,若是就这么分了家,那外面的人可是要说王妃的闲话的。王妃若是嫌咱们碍眼,那再过些时日,等王妃生下小世子,府中热闹了,咱们也就识相的出府去。这分家是早晚的事儿,妾身的意思,便是再缓缓。舟儿的行为的确有不妥之处,妾身是他的娘亲,替他向王妃赔个不是,待舟儿能下榻走动了,妾身让他亲自过来道歉……”她略略抬眸瞅瞅,见面前这稚嫩的小妇人,只顾着剥荔枝,这荔枝壳儿剥下,露出白嫩嫩的果肉来,可这果肉的白皙,却不及她这爽青葱玉手来的惹眼。 孟氏也有些晃神,暗道这种女子,连她这等妇人看了都挪不开眼,那男子搂在怀里,自然忍不住心疼几番。 不过是以色侍人的俗物罢了。孟氏见她懵懵懂懂,也不知将她的话入了耳,便提醒道:“王妃?” 江妙故作恍然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我听着呢。” 孟氏道:“王妃,怎么着我家夫君曾救过王爷一命……” 江妙剥着荔枝的手顿了顿,倒是不知有这么一层,她正欲听孟氏说下去,便见陆琉走了进来。江妙笑盈盈起身,走到陆琉的面前,抬手将剥好的荔枝肉凑到他的嘴边。 孟氏也吓了一大跳,赶忙起身行礼。 江妙歪着脖儿冲着陆琉莞尔一笑,道:“大嫂找妾身说话来着,让妾身劝王爷别记着和大伯他们分家。这事儿由王爷做主,妾身本不该掺和的,可大嫂说这是为了妾身好,不然日后外面的人要将分家的事儿责怪到妾身身上……” 陆琉听着,漆黑深邃的眸子看向略微低头的孟氏,道:“大嫂真是用心良苦,只是本王同大哥已经商量好了,今日便可搬去泰安胡同的宅子,若说行舟行动不便,本王可派侍卫亲自抬他过去……” 听到这里,孟氏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当即便行了礼,打算去骂一骂她那位不争气的夫君。 她匆匆出去,却听那活阎王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令她心下骇然,不寒而栗。 “……王妃年幼,有些事情做不得主。日后若再有这等事情,直接来找本王。” 竟是这般护短!孟氏咬牙,疾步便出了玉磐院。 章节目录 130|24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既是陆琉开了口,那今儿这家自然是分定了。毕竟陆行舟也已经十八了,总要成家的,若是再在宣王府住下去,那成什么样子? 孟氏回去在陆忱的面前嚎了一阵,晓得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抹抹眼泪慢腾腾收拾东西。 陆玲珑不肯,撅撅嘴扯着爹爹的衣袖,说道:“爹爹,三叔还是肯给你几分薄面的,你同他去说说,成吗?”这些年陆玲珑在望城贵女圈子里混得好。但凡识趣儿些的,都会因她是宣王亲侄女的份上给她几分薄面。又因他们一家子还住在宣王府,便让人觉得宣王对这位庶兄格外照拂。若是今儿他们搬了出去,那行事也就不能打着宣王府的名头了。 陆忱摸了摸闺女的脑袋,道:“玲珑,赶紧过去收拾东西吧。待会儿到了泰安胡同的宅子,你想住哪个院子,都让你自己选,嗯?” 陆忱脾气好,对闺女素来疼爱,陆玲珑养得这般骄纵,也有陆忱这个爹爹的纵容在。 真窝囊! 陆玲珑嘴巴一翘,心下甚是不满。 泰安胡同她去过几回,那儿泰半都是大户人家的宅子。那里的宅子,在望城也算得上是上乘了,可惜再好,也不及这宣王府来得气派。当初前宣王在世的时候,最喜欢拾掇这些门面问题,大兴土木,将这宣王府重修了一番,且这占地,比一般的王府要大上两倍不止。每回陆玲珑说起宣王府的时候,便是满脸的得意,俨然是将此处当成一辈子的家了。 陆忱又柔声道:“玲珑,听话。” 陆玲珑叹气,道:“好吧……”当下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收拾收拾,打算将能带的东西统统带走。 收拾妥当之后,二房的陆二爷陆怿携妻儿一道来送兄长。 陆怿执着拐杖,穿着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生得儒雅斯文,同陆忱的气质颇像。身旁站着田氏,正眉目恭顺的带着陆芃芃和平哥儿。 当初这位陆二爷陆怿,在外头游山玩水,好不逍遥自在,却在听到老王妃病逝的消息后,迅速赶来的路上,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右腿患下了顽疾。因陆怿这一家子,家主患有腿疾,妻子是个性子软弱的,这儿子年幼,又生来愚笨,这才能继续留在宣王府。毕竟陆芃芃到了快说亲的年纪,留在宣王府,那外头的人自然也会高看她几分。 兄弟俩说着话,田氏也过去同孟氏道别,几个小孩子自然也走在一块儿。 陆玲珑看着陆芃芃这身打扮,碧绿的上襦,乳白色的撒花水雾裙,双平髻梳得整整齐齐,两侧只簪着红宝石山茶花珠钗。不过在穿着打扮上稍加改变,便焕然一新了。 陆玲珑知道陆芃芃和江妙走得近,晓得如今陆芃芃脱胎换骨的模样,肯定有江妙相助。这么一来,陆玲珑便觉得这回她来送她,不过是炫耀罢了。 也是,他们能继续赖在宣王府,不像自己,只能跟着这个窝囊的爹爹被扫地出门。 陆玲珑虽然看不惯陆芃芃,可她眼珠子一转,想着日后的事儿,便故作不舍的握着陆芃芃的双手,道:“二妹妹,我知道之前我经常欺负你,是我不好。可咱们毕竟是堂姐妹啊。这回我离开,咱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这样好不好,若是我日后有空,就来宣王府找你玩儿?” 陆芃芃并不傻,弯唇笑笑道:“爹爹说了,你们是搬到泰安胡同,我随爹爹去过那儿,姐姐若是想我,便派人捎个信。该妹妹去看望姐姐,哪有姐姐来看妹妹的道理。” 不过几日,怎么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而且……谁要她来找自己啊。土包子!她还嫌丢人呢!陆玲珑敷衍的应下,便说还有东西没收拾,便回院子去收拾了。 平哥儿歪着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陆芃芃,张了张嘴道:“哥哥……”意思便是,想要去看陆行舟。 陆芃芃知道平哥儿的意思,知晓平哥儿同她一样虽然怕孟氏,被陆玲珑欺负,可唯独喜欢陆行舟这个堂兄。 堂兄自然是要见的。 而且,她也有事情想和堂兄说。 陆芃芃领着平哥儿去见陆行舟。这会儿孟氏不在,陆行舟房里的丫鬟脾气也好,又知这位二姑娘待下人素来好,半点不像大姑娘那般不拿下人当人看。此刻陆芃芃要去看看大公子,丫鬟自然放他俩进去了。 陆行舟正躺在榻上,清俊的面容比之昨日好要多了。他见陆芃芃和平哥儿来了,便温和的笑笑冲着他们打招呼。 平哥儿寡少语,只呆呆的站在陆行舟的榻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任由陆行舟柔声叮嘱,之后才点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乖听爹娘和姐姐的话。 说完了,陆行舟见他俩还不走,便看向素来胆小怯懦的堂妹陆芃芃,笑容温和道:“还有事吗?” 陆芃芃犹豫了一下,才抬头看着陆行舟,重重点了点头。是的,她有事要同大哥说。 陆芃芃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你是不是不讨厌三婶婶?” 嗯? 陆行舟眸色一顿,见堂妹表情认真,知晓她平日里和江妙走得近,又是个心善的,怕是被江妙所迷惑了。只是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只愿江妙能存点善心,在他离开宣王府后,能好生待他们姐弟俩。 陆行舟不好说江妙的坏话,只淡淡道:“芃芃想多了,我没有。” 陆芃芃一改往日的怯懦,蹙眉道:“没有,我没有想多,是大哥讨厌三婶婶。平哥儿把事情都和我说了,那日是……是姐姐拿了平哥儿的糕点,和平哥儿玩,所以平哥儿才摔倒的。三婶婶从第一眼看到平哥儿开始,便不嫌弃他愚笨,他叫错了名字,大伯母笑话平哥儿,是三婶婶耐心教他的。上回我和姐姐发生争执,也是因为姐姐拿了三婶婶送我的珠钗,我才和她打了起来,也是三婶婶过来将我们分开的……那回三婶婶的确偏袒了我,可是……可是是姐姐她抢我的东西……” 陆芃芃越说越激动,眼里含着泪水,道,“……我知道大哥可能不信,可是这是真的,我答应过三婶婶,以后不再胆小怕事。我也很喜欢大哥,你和三婶婶都是好人,我不想你误会三婶婶……” 小姑娘泪眼婆娑,越说越委屈。毕竟两个都是她在意的人。 陆行舟一时怔在那里,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当然明白堂妹的性子,是个乖巧不会骗人的,他也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所以,这二人的话,他定然是选择相信堂妹的。 平哥儿极少见姐姐哭过,此刻呆呆的看着姐姐的脸,见她哭了,忙拉着她的手让她弯腰,抬起胖乎乎的小肉手替她擦眼泪。看着姐姐还在哭,他也撅了撅嘴,忍不住就跟着抽泣了起来。 陆芃芃抱着弟弟,轻轻拍着低低的背安抚着,没有再说话。 陆行舟瞧着这姐弟俩,回过了神,才对着陆芃芃道:“……我知道了。”待姐弟俩手牵着手走了出去,陆行舟才紧紧捏着身下的褥子。 是他对她存着偏见,所以才觉得她性子歹毒,可是……若是他误会了她,她为何不告诉他? 也是,她是他的三婶婶,凭什么和一个不明是非的小辈解释? 陆行舟心下酸涩。他是个是错能改的,如今他听了堂妹的话,便欠了她一句道歉。可这会儿,他却有些难以启齿。 江妙端着茶盏进了陆琉的书房,见他静静站着窗户边,便将茶盏搁在桌上,走过去,站在他的身旁。她侧过头,瞧着他手里刚刚编好的小蚂蚱,道:“你不出去送送他们吗?” 孟氏之类的,她固然不喜,可她知道陆琉和大哥陆忱的关系还算不错。却见陆琉转过了身,将小蚂蚱塞到了她的手里,捏捏她的小手,道:“不必了。” 江妙“哦”了一声,又想起先前孟氏未说完的话,心下存着疑惑,直接问道:“方才大嫂说,大伯曾经救过你一命,你能和我说说是什么事吗?”她说着,悄悄打量着他的表情。她是个懂得察观色的,立马补充道,“若是不方便,不说也行。”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希望他什么事情都不瞒着她。 陆琉哪里不知她的这点小心思,说道:“我五岁的时候,不慎在山中迷失,是大哥找到了我。” 不过断断的一句话,轻描淡写的,仿佛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可他没解释,一个五岁的小男娃,为何会在山中迷失?而且他一出生就是宣王府世子,身边总有下人跟着的,若是需要陆忱找他,便说明他是单独一人的。 江妙的心登时颤了颤。 想到那日西山狩猎,她不慎掉下山坡,身边尚且有人,却还是那般害怕,若是孤单单的一人,那…… 江妙也不刨根问底,立马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的确该好好谢谢大伯。你若不去,我就替你去送送他们,成吗?” 陆琉自然说好。 江妙出去送了陆忱他们。陆忱倒是温温和和的,是个极容易相处的,可孟氏受了一肚子气,哪里肯给江妙好脸色看。倒是陆玲珑,一口一个“三婶婶”叫的甜,还说日后经常要过来看她。当着陆忱的面儿,江妙自然不好表现的太敷衍,只能点头说好。 陆忱知道,这个三弟妹虽然年纪小,可他三弟很喜欢。这样也好,身边有个贴己的人,性子总归会温和些。陆忱道:“三弟平日里太过操劳,他仗着自己年轻,经常没日没夜的,还望弟妹能多多叮嘱他,让他注意身子。” 江妙是非分明,现下面对陆忱这个大伯兼救夫恩人,自然是从善如流。皆道是长嫂如母,如今瞧着这位大伯,便有些长兄如父的架势了。先前她还以为,宣王府只有一个老王妃对他真心,原来这位庶兄,也是真心实意关心陆琉的。 江妙道:“大伯放心,我会的。” 她当然会好好照顾陆琉,努力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之前没人关心他,没关系,以后她会加倍的对他好。 江妙同陆忱说了话,便转身回玉磐院去,恰好见陆行舟被小厮搀扶出来。 “三婶婶,我……”陆行舟愣愣的看着她,翕了翕唇,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江妙哪里工夫再听陆行舟那些是非不分的话?当即便敷衍的颔首,直接就走了。 陆行舟登时顿在那里,瞧着远去的那抹娇小身影,即将要说出的“对不起”三个字,也只能重新吞入腹中。 陆忱一家子走了之后,宣王府便越发空荡的。江妙觉得这人太少了也不大好,毕竟在镇国公府的时候,阖府上下虽然只有三房,却有十几个孩子,男娃爱闹腾,一个就能顶三个女娃,热热闹闹的,就着乔氏打趣儿的话便是:镇国公府养了这么十个男娃,就跟养了一群野猴子似的,就爱上蹿下跳的瞎闹腾。 何嬷嬷却道:“王妃早些给王爷生几个孩子,那咱们宣王府不就热闹了吗?” 孩子。 江妙剥着荔枝的动作一听,脸颊有些红彤彤的。 不过说实话,她还挺想生的。 生得男娃模样随他最好,不过性子不能像他,太冷淡了些。可她从何嬷嬷的口中听说,五岁之前的陆琉还是挺活泼可爱的,整一个小淘气呢。 ... 章节目录 131|24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陆琉刚好进来,见屋内主仆二人聊得开心,也走过去,瞧着妻子绯红的脸颊,面容温和的问道:“在说什么?” 江妙抬脸打量他一眼,只觉得陆琉生得实在是精致。这么好看,小时候的确该是个粉嫩嫩的小男娃。男娃顽皮些倒也正常。 她心里念着下回能和陆琉生一个小淘气,可这种事情,她哪好直接和他说啊? 江妙吃了一颗荔枝,心里暗暗欢喜憧憬,面上故作淡然道:“不过是些琐事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既是如此,陆琉也没有多问。只是当天晚上,江妙便来了月事。 大户人家的夫妻,没有妻子来了月事,还同夫君同房的。这时候,夫君若是有需要,便由妾室或者房内的通房伺候。可他俩的情况特殊,两人腻歪在玉磐院内,陆琉并未给江妙另外安排一个院子。 晚上江妙收拾干净从净室出来,看着陆琉坐在榻沿,脸颊红了红,便小声提议道:“要不这几日咱们分开睡?”她睡相不大好,而且这些日子,爱搂着他睡,万一……万一沾到他身上就不好了。毕竟这种事儿男人嫌晦气。 陆琉一把将扭扭捏捏的人拽了过来,搂着她的腰肢,又好气又好笑道:“才刚成亲,你就让本王去睡书房?” 江妙哪里敢啊。她瞅瞅他,道:“我出去也成啊。”瞧她,多好说话啊。 陆琉笑着将人抱了起来,这会儿她身子虚,不好直接将她扔到床上,只轻轻放下,在她额头亲了亲,道:“大晚上的,别瞎折腾了。”说着便上了榻,自身后将她搂住。 江妙心下泛甜,若是这会儿陆琉真让她出去睡了,她今晚兴许就睡不着了。江妙侧过身,枕在他的臂弯上,闻着他身上的味儿,才伸手将他抱住。既然他不嫌弃,那她还顾虑什么? 许是因为肚子不舒服,江妙并未太早入睡,待听到身旁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江妙才将环在男人腰上的手抽了出来,手掌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一时小眉头也蹙了起来。今儿来了月事,江妙心里还是有几分失落的,毕竟她这么期盼她和陆琉的孩子。可孩子这种事情,全看天意,上辈子她那病弱身子,子嗣艰难,对这方面也没抱过多大希望,可这辈子,她健健康康的,孩子是迟早的事儿。 她这么着急做什么? 正想着,男人的手臂将她搂了搂紧,之后便听他道:“妙妙,你年纪还小,咱们过两年再要孩子。” 他竟然没睡? 而且他早就将她的心思给看透了,在他面前,什么事情都瞒不住。江妙的脸颊“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口是心非道:“你说什么呢。”说得好像她很想很想给他生孩子似的。 陆琉摸了摸她的脸,说道:“等过两年,你再长大些,生孩子才安全。妙妙,我不着急,也不会因为子嗣的缘故,找借口纳妾。这些你都不用担心。”甚至……他有些不想她生孩子。 江妙道:“可是何嬷嬷也说,早些生孩子,对身体恢复会好些……嗳,我不是很想生的意思。”可这语气,连她自己都骗不了自己。江妙将脑袋往他的怀里一埋,声音闷闷道,“好嘛,我承认我想。”说着,唇瓣便忍不住弯了弯。 陆琉有些动容,摁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抚,道:“那咱们就顺其自然,全看天意,嗯?” 嗯。江妙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见他没有很期盼的样子,难免有些失落。 · 次日便是霍璇的生辰。 因如今霍璇贵为一国之母,又怀有龙嗣,加之此刻景惠帝对她的感情不一般,这寿宴自然办得隆重。景惠帝崇尚节俭,自个儿生辰的时候,都不曾这般大办过。 江妙同陆琉一道进宫。 江妙去了坤和宫看霍璇。霍璇穿着一身金丝凤袍,身段因怀孕变得丰腴,不过面色倒是极红润精神,此刻正和霍薇说着话。见霍薇梳着倭堕髻,正是一副贵气的妇人打扮。江妙当然知道,霍薇同许家公子成亲了,比她出嫁还早一个月呢。 霍薇当然也看到江妙了。她坐在霍璇的身边,看着进来的娇|美|少|妇,因她刚及笄就嫁了人,身上还有尚未散去的少女气息,一双眼睛水润明亮,面若桃李,正是一副被泡在蜜罐子里娇养的模样。 霍薇原本挺喜欢江妙的,将她当做妹妹疼爱,只可惜……她没想到自己心仪的男子,会喜欢这个小姑娘。 其实也难怪。毕竟她模样好、性子好,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入得了宣王的眼,再是寻常不过。 就霍薇而,她嫁不了宣王,宁可是输给陈凝荞之类的,她也不会太计较。可偏偏是江妙,她难免看她不自在。 江妙行了礼,便被霍璇拉了过去,二人一道坐到她的身侧。 霍璇一张俏脸生出了双下巴,瞧着江妙便道:“妙妙你都不知道,堂姐她一进门就怀上了,我堂姐夫可乐坏了。” 霍薇旋即回了神,满面通红道:“前几日刚诊出来的,才不过一个月,母亲说了,不好张扬,满三个月这胎儿才会稳。”说是不想张扬,可霍薇笑容洋溢,显然是极欢喜的。 江妙也为她感到高兴,真心诚意道:“恭喜薇姐姐,真是好福气。” 霍薇自然听出了江妙语气中的羡慕,一时心情也好了些。毕竟现下都各自嫁人了,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太计较了。 江妙看着大腹便便的霍璇,又瞅瞅也怀着身孕的霍薇,只觉得真是奇妙,先前还聚在一道讨论偷偷溜出去玩儿,每回都是霍薇胆子小,不许她们胡闹,可她们若真的要胡闹,也会没辙,跟着她们一道出去。如今呢,一个个都嫁了人,怀了孩子,转眼都要当娘亲了。 霍璇打趣儿道:“妙妙你也赶紧加把劲儿,到时候咱们定娃娃亲,如何?你和宣王的孩子,甭管男娃女娃,肯定漂亮。” 想到昨晚陆琉说不着急,江妙也只能做出一副羞赧状。心里却想:这孩子,又不是想怀上就能怀上的。而且,她才不着急呢。 同霍璇说了一会儿话,便见平津侯府其他姑娘进来了。她们堂姐妹说话,江妙很是识相的找借口出去走走。 行至花园,倒是巧,遇着了长公主和驸马薛腾。江妙笑着过去打招呼。 英气十足的长公主,现下嫁为人妇,倒是多了几分女人味儿。身旁着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薛腾,生得高大挺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从军营里出来的爷们儿味道。可这会儿,薛腾黝黑的脸紧紧绷着,走在长公主的身旁,老妈子般叮嘱道:“走慢些,当心摔着了。” 长公主瞪了他一眼,道:“放心,不会摔着你儿子的。你理我远点儿,热得慌。” 薛腾不听。换做往常,他早就将人扛起,直接抗到房里教训,哪里还这般伏低做小在她面前装孙子?只是薛腾记着自家娘亲的话,现下只能将这怀孕的妻子当成菩萨供着,任由她打骂使唤。 堂堂大将军,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如今竟落得对一个妇人听计从的场面,若是被军营的弟兄们知道了,那他这面子往哪儿搁啊? 长公主语气中是满满的嫌弃,瞧着过来的江妙,才粲然一笑疾步走了过去。 走得这般快!薛腾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忙跟在她旁边,道:“走慢些!” 长公主走到江妙的面前,烦恼的蹙起眉,用胳膊肘狠狠的顶了一下薛腾的胸,道:“给老娘滚远点!” 长公主是个习武之人,力道不似一般闺阁女子轻飘飘的,薛腾被顶的捂着胸口倒抽一口凉气,听着她的话,又道:“说了不说粗话的。” 长公主瞪他:“你昨儿不是也讲了吗?” 薛腾登时无力反驳。 长公主怀孕之后,婆婆便千叮咛万嘱咐,处处都有要求,也包括说粗话,免得让腹中孩子听了去,被教坏了可不成!可长公主是个豪爽性子,一激动便容易说粗话,薛腾也是,虽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可打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虽然生得一张斯文脸,跟着兄弟们混得久了,难免耳濡目染,成了一个爱爆粗口的糙汉子。 瞧着这对欢喜冤家,江妙倒是露出了笑容,对着长公主道:“长公主也有喜了吗?真是恭喜。” 的确是件喜事儿。 长公主弯唇笑了笑,拍了几下平坦的肚皮,道:“才三个月,早着呢。” 薛腾脸色都变了,一把拉着长公主的手臂,厉声道:“你当是西瓜呢,拍轻点儿。” 孕妇的情绪波动大,何况长公主是个直来直去的火爆脾气,让她安安心心养胎,这样不准做,那也不准做,简直要将她逼疯了。只能和薛腾打打嘴皮子仗过过瘾,在府中习惯了,现在当着江妙的面,也有些控制不住,道:“怎么着?我拍我儿子乐意,你瞎嚷嚷个什么劲儿?儿子随我,生龙活虎的,若是拍几下就娇气了,那日后生出来也不顶用。” 薛腾深吸一口气,对着江妙道:“妙妙,我带长公主先回去休息了,待会儿再过来同你说话。” 长公主道:“别,我好久没见妙妙了,还有事儿同她说呢……嗳!薛腾,你放我下来,不然老娘不给你生儿子了!” 薛腾不理,直接抱着这个闹腾的媳妇儿去玉明宫休息,好生和她约法三章才成。 这小夫妻俩,热热闹闹的,江妙瞧着有些羡慕。她和陆琉也是甜甜蜜蜜的,可他都是事事顺着她的……不过,她才不想和陆琉吵架呢。只是,瞧着她们一个个的,都怀孕了,江妙看着就有些眼馋了。 宝巾了解自家王妃,小声道:“王妃和王爷才刚成亲,这孩子马上就会有的。”她们这些在房里伺候的丫鬟,最是明白这小夫妻俩的感情有多好,每回行完房,那褥子湿漉漉的,瞧着就羞人。 江妙点头嗯了一声,才继续往前走。 这会儿遇见的,倒不是什么想见到的人。 卫宝铃也有些惊讶,她挺了挺背脊,用手托着后腰,挺着肚子慢吞吞的过去,道:“唷,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宣王妃啊?” 今儿出席皇后生辰宴,卫宝铃自然不是独自前来的,边上有夫君冯玉泉陪同。只冯玉泉一瞧着江妙,眼睛便有些看直了。暗道成了亲,果真是大不一样,又想到自己这个妻子,刚成亲就大着肚子,半点都不能碰,让他还得和之前一样去找别的女人……这和没成亲有什么区别?就多了一个姑奶奶伺候? 冯玉泉手拿折扇“啪”的一收,动作如行云流水,甚是潇洒,且他模样也生得俊朗,眉梢处尽显风流,还当真有姑娘家被他这副风流姿态迷住过。可显然,这套在江妙面前不管用。冯玉泉尴尬的笑了笑,道:“江妹妹。” 卫宝铃心里可是一千个一万个嫌弃冯玉泉,可谁让她已经嫁了他,怀了他的孩子?肚子里这块肉,她先前知道的时候,是铁了心不要它的,可如今日子久了,也生出了感情。虽说她不喜欢这个夫君,却也没法容忍他当着自己的面儿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卫宝铃嗤了一声,道:“什么江妹妹,人家现在是宣王妃,小心被宣王听去,打断你的狗腿!” 冯玉泉一个哆嗦,想到去年自己不止一次被人打断过狗腿,不对,打断过腿,此刻瞧着这娇滴滴的小王妃,而又晓得这娇娇人儿是别人家的,且还是那个活阎王宣王的,他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啊。 冯玉泉当即便领着卫宝铃走了。 江妙略略低头,眼神黯淡的看了看自己的鞋尖,而后才问宝巾,“咱们去找王爷吧。” 宝巾道:“成,奴婢这就陪王妃过去。” 江妙不好直接去找陆琉,便让宝巾过去同陆何知会一声,她则在御花园荷花池边凉亭内等他。 池内荷叶田田,碧水幽幽,江妙静静站在一旁,想着方才遇见的人,一个个的,竟都怀孕了。说是不羡慕那是骗人的,可这种事情,的确是急不得的。况且此刻肚子还有些胀鼓鼓的,难受得厉害,江妙便越发懊恼,只烦躁的想赶紧见到陆琉。 听到有脚步声,江妙立马就转过了身,看着身穿宝蓝色锦袍的陆琉行色匆匆阔步而来,便立马扑了过去。 陆琉刚从御书房出来。这几年景惠帝依赖他,不想他去岷州,可他知道,已经到了该放手的时候。再者,如今他已是有家室的人,没有那么多多余的精力处理别的事情。 陆琉将怀里这个紧紧抱住,大手抚着她的后脑勺,声音温和的问道:“怎么了?” 江妙有些不好意思,小脑袋自他怀里抬了起来,尴尬的笑了笑,眼眸晶亮道:“没什么,就是想见见你。”她又担忧的问道,“没耽误你的正事儿吧?” 陆琉说没有,便抱着她紧了些。 江妙嘴角翘翘,只觉得这样两个人也挺好的呀。她眉目染笑,小脸尽是新婚的甜蜜之感,之后下意识的拽着陆琉的衣袖,却见“啪”的一阵清脆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她忙从陆琉的怀里退了出来,低头去找,瞧见滚落到石凳旁的小瓷瓶,便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还好没有摔碎。 江妙长吁了一口气,准备还给陆琉,细细一瞧,觉着有些不对劲儿,遂将小瓷瓶拿到他的面前,抬头问他:“这是什么?你身子不舒服吗?” 上辈子江妙便随身携带药丸,对这类装药丸的小瓷瓶,最是熟悉不过。这辈子她从小就养好了身体,倒是再也没接触过这些。她担心陆琉的身体有问题,可他分明这般强壮,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旧疾。她看着陆琉,见他抿着唇没说话,越发是担心坏了,只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妻子,竟连夫君随时再吃药都不知道。 陆琉见她着急的快要哭出来了,这才一把抱她入怀,启唇道:“妙妙,咱们过几年再要孩子,好不好?” 江妙眼里蓄满了泪,生怕陆琉当真有什么不得了的病。这会儿听他说了出来,登时就愣住了,也立马明白这药丸是做什么的。 她被气哭了,攥着手里的小瓷瓶,狠狠往地上一扔,大声骂道:“陆琉,你混蛋!” ... 章节目录 132|25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今儿皇后寿宴,镇国公府的女眷自然也是受邀出席的。江妙半月不见娘亲乔氏,心下想念得紧。当即便收拾好心情,去见了乔氏。 乔氏晓得闺女在宣王府过得好,原本她担心长房的孟氏爱闹腾,这会儿被分了出去,阖家搬到了泰安胡同的宅子,越发令乔氏放心了。见闺女过来了,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般贵气娇美的打扮,脸颊红润粉嫩,简直比在镇国公府娇养那会儿还要好。 乔氏含笑道:“瞧瞧,这气色可真好。”乔氏是过来人,最是明白被夫君娇宠的滋味儿,女婿是个体贴细心的,年长些,自会多让着些闺女。 江妙笑盈盈喊了一声“娘”,之后又同三位嫂嫂打了招呼。 乔氏领着闺女坐下说话,问道:“女婿呢?怎么不和你一块儿过来?”闺女出嫁这段日子,乔氏是天天念叨着,这会儿终于见着了,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才刚吵完架,她压根儿就不想理他。江妙便道:“他一个大男人,哪好一直陪着我啊?”这倒是实话,男人在家里再如何的宠妻,在外面总归要面子,哪好一直黏在妻子的身旁。又怕娘亲不放心,便道,“……待他忙完了,便让他过来和娘打声招呼。” 乔氏对陆琉这个女婿满意,自然不会往别处想,只笑笑道:“女婿有要紧事便先忙着,你也是,当妻子的,可要多多体谅。” 江妙觉得烦闷,便点了头。 就在这时,却见陆琉缓步过来了。陆琉生得芝兰玉树,温润雅致,在岳母面前,始终是这副温温和和的谦和模样。他走到乔氏面前,叫了人,才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道:“方才同皇上有事情商讨,便耽搁了些,让妙妙先过来见见岳母。” 这么好的女婿,乔氏越看越满意,连连点头道:“没关系,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可心里,却是极开心的。乔氏是个爱面子的,也有些小小的虚荣心,自打有了宣王陆琉这个女婿后,平日里贵妇们的聚会,也对她格外照拂了些。那些昔日对她存着不满的,也开始巴结。虽然乔氏嫁闺女,只希望闺女幸福,可女婿有身份又能干,这门亲事令她面上有光,她还是很受用的。 当着自家娘亲和嫂嫂们的面儿,江妙也不好给陆琉脸色看,便乖巧的站在他的身旁,给足他男人的面子。 在外人看来,这宣王和宣王妃夫妻二人,男的高大俊美,女的娇俏可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陆琉这个沉默寡的,同岳母乔氏说起闲话家常,倒是不缺话题,聊得一些琐碎事儿,表情也是极认真的。江妙侧过头偷偷瞅了他一眼,看着他这副模样,眉头略略蹙紧了一些。 男宾女眷分席而坐,开席前,陆琉叮嘱道:“你这几日身子不适,别吃凉的。” 见女婿这般体贴,乔氏越发是笑得合不拢嘴。 江妙不好催促他赶紧走,听了他关切的话语,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怕自己表现的太敷衍,她娘亲会责备她,便也体贴的抬头看他,说道:“你也是,少喝点儿酒。” 陆琉含笑应下,走前还多看了妻子一眼。 薛今月头一个憋不住,笑嘻嘻的走到小姑子的身旁,眨着大眼睛道:“妹夫可真体贴啊。” 江妙不好说什么,只稍稍低了低脑袋。 乔氏自然是觉得闺女害羞了,可闺女女婿这般恩爱,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欣慰是欣慰,不过……乔氏的眼睛望闺女的肚子上瞧了一眼,暗道:还是早些生个大胖儿子,才是正经事儿。 江妙正烦恼着,一抬头,就瞧见自家娘亲盯着自己的肚皮看,眉梢带笑,嘴角翘起,仿佛她的宝贝外孙就在她肚子里揣着似的。江妙一时又怨起陆琉来,只觉得方才该好好打他几下出出气才对。 三位嫂嫂中,除却三嫂梁青萱之外,其余二人都是怀着孩子的,特别是宋鸾,挺着一个大肚子,是以乔氏对她格外照顾些。至于薛今月,乔氏也有些头疼,这儿媳活泼跳脱,都快要当娘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只能让丫鬟嬷嬷们多照顾些,不许她乱跑。 开席了,江妙跟着落座。 按理说江妙的身份高了些,此番因坐到前面的席上,可江妙心里憋着气,不过刚出嫁不久的小姑娘,还存着一受委屈就想着家人的小毛病,自然愿意陪在娘亲身旁。 薛今月这段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比起刚成亲那会儿,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晚上不用再折腾,可是将她给乐坏了。薛今月同小姑子挨着坐在一块儿说着话,欣喜道:“妙妙你知道吗?我嫂嫂怀孕了……”说着便是撅了撅嘴,“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也是这几日才刚得到消息的。” 怀孕是好事,不过一般待怀孕三月,胎儿安稳些,才会将这喜讯儿传出去。 想起之前在院子里看到的长公主和薛腾,江妙也是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的。而且,因着有上辈子的记忆,江妙知道长公主这一胎生得应当是个男娃。的确让人羡慕。 江妙又低头瞅了瞅二嫂平坦的肚子,倒是有些好奇,这里头是个小侄儿还是小侄女。 她捧着热茶喝了一口,说道:“嗯,我刚才遇着了,想来薛表哥和长公主的感情挺好的。” 薛今月就这么一个哥哥,自然关心他,跟着点头道:“是呀,我原以为长公主不好相处,如今看来,他们二人还挺配的。”说着便笑了起来,小声道,“妙妙你也是啊,妹夫对你多好。” 对她好吗? 江妙想,陆琉对她的确很好,可只要一想到他不愿意自己给他生孩子,她就堵得慌。若要真说起来,陆琉也是为了她好。可昨晚他明明说过了呀,顺其自然的,却又偷偷的……偷偷的避孕。 吃席期间,景惠帝倒是特意过来了一次。 年轻英俊的景惠帝,瞧着皇后霍璇要行礼,便体贴的摁着她的肩膀,笑盈盈的让她坐下。这等高高在上的男子,独宠一人,饶是皇后有孕,也不曾扩充后宫,在场的女眷们,看着这一幕时,眼睛里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这个时候,最不好受的当属坐在极后面的卫宝铃了。 昔日卫宝铃是何等的风光?每回出场,便如众星拱月般。可那时是因为卫府深受皇宠,且她又是日后的皇妃,众人再不喜她,也得看在景惠帝的面儿上,给她几分面子。且为了日后能同这位宠妃打好关系,娇生惯养的贵女,在她面前也得像丫鬟似得陪她说笑。那时候,反倒是不看好这个钦定的皇后霍璇,毕竟能当上皇后又如何?景惠帝对卫宝铃这位小表妹这般好,给不了她后位,只要她进宫后能生下皇子,定然会将太子之位给卫宝铃的孩子,当做补偿,那日后,最威风的还是卫宝铃呐。 如今呢? 冯府在望城的贵族中,也不过是三流罢了,此刻卫宝铃身为冯府儿媳,就算进宫赴宴,那位子自然也得排到后面去,同一些昔日她看不起的女眷们挤在一块儿。且她打扮的再精心,目下怀着身孕,便是一副臃肿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的光鲜娇美? 更有被卫宝铃欺负过的妇人小声议论,道:“瞧她现在这样儿,若我是她,才没脸进宫赴宴呢,多丢人呐。”说着便偷偷低笑了起来。 身旁妇人跟着附和,笑着用丝帕捂脸,赞同道:“是呀是呀,我还听说,这卫宝铃出嫁匆忙,就是因为出嫁前就已经和冯公子……”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却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毕竟这卫宝铃,好端端的,没当成皇妃,反倒是嫁给了纨绔公子冯玉泉,自然少不了人议论。这望城的圈子里,最感兴趣的便是这等事儿,就算是有一丁点瑕疵,也会被放大,更何况卫宝铃这件丑事是真的,说起来自然愈发是有证有据的。 卫宝铃呆呆的看着主位之上的帝后,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在听这些妇人们刻意说给她听,更是死死的咬着唇,忍不住红了眼眶。 卫宝铃身旁的绿衫丫鬟琵琶,正是从卫府陪嫁过来的,一直在卫宝铃身边伺候着。此刻瞧着夫人受了委屈,便小声道:“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奴婢扶你去偏殿休息一会儿。” 卫宝铃正愁气儿没地撒呢,听着琵琶的话,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哪里不知道,冯玉泉这个色胚子,但凡她身边有些姿色的丫鬟,一个个都被他给染指过了,这琵琶自然也不例外。她将这事儿告诉娘亲,可她娘是怎么说的?至少冯玉泉要的是她身边的丫鬟,而不是从外面带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让她忍着点,还让她将丫鬟开了脸送给冯玉泉,也好让她显得大度些。 她怎么肯!卫宝铃气得差点动了胎气。 霍璇坐在上头,瞧着景惠帝一副殷勤样儿,也淡然接受,又见他侧过头朝着席上看了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看到了坐在席位末端的卫宝铃。霍璇怔了怔,一时还真有些认不出来了,未料几月不见,这卫宝铃竟然满脸的落魄,目下眸中含泪,仿佛是委屈着呢,待看到景惠帝看她了,才露出期盼的眼神来。 霍璇道:“冯夫人的脸色好像不大好,她又是个双身子,皇上可要过去瞧瞧?”语气相当大度,俨然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景惠帝匆匆收回目光,对上霍璇漂亮的眼睛,脸上登时有些心虚,像个犯错的孩子般,捏着霍璇的手,道:“阿璇,朕……朕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他怕阿璇误会他还念着卫宝铃,便急急解释。 到底还是太年轻,就算是皇上,在男女之情面前,也不过是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霍璇笑了笑,将手抽了出来,道:“臣妾并未多想,只是真心关心冯夫人。臣妾知道皇上同冯夫人亲如兄妹,理当关心些的。” 这等贤惠的妻子,怕是每个男子都喜欢的。可偏偏景惠帝听了,剑眉略略一拢,这个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妻子,自西山山洞那回,他便觉得自己离她很远,怎么都抓不住她。景惠帝是个心善的,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到底成长了些,不敢再同卫宝铃牵扯不清,只想让妻子看到他的诚心。 景惠帝再次捉着霍璇的手,道:“既已出嫁,那便是冯家的儿媳,朕……不便过问,日后也会远离些。” 霍璇聪慧,再不识趣儿,也不会再说什么,便温顺点头,目送景惠帝出去。 席上的卫宝铃,原以为景惠帝终于看她了,心里还是念着她的,可匆匆一瞥后,便继续眉目温顺的和霍璇说话,直到走出殿门,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卫宝铃见那抹明黄色人影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如大梦初醒般,傻傻的笑了笑。 · 寿宴散去后,乔氏上马车前,捉着闺女的手叮嘱道:“好了,别送了。时辰不早了,你也赶紧和女婿回去罢。”她瞧着闺女身旁长身玉立、仪表堂堂的女婿,满意的多看了几眼,才道,“你大嫂二嫂都怀了孩子,你俩也多多努力,早些让娘抱上外孙。” 江妙翕了翕唇,故作害羞的低下了脑袋。 倒是陆琉厚脸皮的接了话,道:“岳母放心,我和妙妙会努力的。” 乔氏脸上的笑容更深,暗道:可真是个好女婿。 听着陆琉乖巧的回话,江妙心里暗暗爆了粗口,待抬头看着自家娘亲一张笑成菊花一般的俏脸,也不好令她失望,便一个字也没说。 江妙站在陆琉的身边,看着娘亲和三个嫂嫂上了马车,又静静站了一会儿。 虽是夏日,可大晚上的,这风吹得久了也有些凉。陆琉见她这副依依不舍的表情,也知道妻子最依赖岳母,便顺势执着她的手,道:“好了,过几日我陪你回趟娘家。”又道,“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江妙没看他,只将自个儿被他握着的手抽了出来,自顾自转身上了马车。 ... 章节目录 133|25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玉磐院平日里都是极温馨的,王爷王妃感情好,下人们也是见怪不怪了。今儿却不知何故,小夫妻俩一道回府,却没有并肩走在一起。小王妃板着脸走在前头,王爷跟在后头,虽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可显而易见,俩人是闹了便扭。新婚夫妻如胶似漆了大半个月,这会儿脑闹别扭,也没什么打紧的,毕竟小吵小闹,感情才牢固。 回了屋,宝巾给宝绿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泡王妃最爱喝的花茶。自个儿却是瞅瞅这一路上都一声不吭的二人,盼着二人赶紧和好。毕竟主子们闹脾气,受罪的可是他们下人呐。 陆琉如往常般进屋,到屏风后换家常袍子,只往常都有小妻子替他张罗,他也受用。不过换身衣裳,还能在里头偷香窃玉腻歪一阵。这会儿妻子正坐在离屏风稍远些的玫瑰椅上,没看他,双手搭在膝头,这架势,俨然没打算过来替他换衣裳。 陆琉弯唇笑了笑。 今儿赴宴,多多少少是喝了些酒的,他晓得妻子不喜欢酒味儿,这时候也不敢上前熏着她,这才干脆进了净室沐浴,打算将身上的酒味儿洗干净了再说。 听到陆琉进了净室的声音,安静坐着的江妙才缓缓抬起头来。她的确气得慌,可偏生他这个榆木脑袋,都不晓得哄哄她。江妙自个儿是绝对拉不下脸的。毕竟她的确太生气了。可她想,在那种情况下,甭管换做谁,都会生气的吧?他就是骗子,害得她以为他身子出了什么问题,需要随身携带药丸。那时候她太担心太害怕,又自责,觉着自己这个当妻子的太不关心夫君了。 谁料想,结果会是这样…… 江妙气鼓鼓的,见宝绿端着茶盏进来了,抬手接过,不满道:“怎么是热的?我想喝凉的。” 宝绿小声提醒道:“这几日是王妃的小日子,不能喝凉的。” 这番话,便令江妙想起之前乔氏在她刚来初潮时说的话,姑娘家小日子期间,切忌辛辣,更不能受凉,若是调理不当,日后可能会影响子嗣。她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自然听自家娘亲的话,每回来小日子都是好生照顾自个儿的,完全不需要别人提醒她,因为日后她也盼着自己能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江妙到底是存着理智的,并没胡闹,只“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热茶。 净室里头响着水声,听里头的男人道:“妙妙,给我拿套寝衣过来。” 多大的人了,进去沐浴都不晓得带上寝衣吗?江妙暗暗骂他蠢,却也有些明白——他是想找机会同她说说话。 江妙有些不想进去,坐在玫瑰椅上半点没动静。 宝巾和宝绿面面相觑,还是宝巾斟酌了一会儿,开了口,道:“王妃今儿累了一日,要不然奴婢去拿吧?”她等着王妃点头,见她没反应,又听到里头没水声了,晓得王爷正等着,也就自己做了决定,走到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立柜前,取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寝衣。 哪知宝巾一转头,便见王妃站在身边了,才故作惊讶道:“王妃?” 江妙瞅着宝巾手里的寝衣,接了过来,面无表情道:“我来吧。”说着便又从衣柜里拿了一条亵裤,给陆琉送进去。 宝巾盈盈退到一旁,见王妃进去了,才冲着身边的宝绿笑了笑。她们当丫鬟的当然知道,王爷宝贝王妃,这王妃也是宝贝王爷的,这等贴身之事,哪里会允许旁的女子做?这不,只要稍稍一激,就立马亲自给王爷送进去了。 江妙哪里不知俩丫鬟的小心思?可她的确如她们想得那般,不想别的姑娘瞧见陆琉没穿衣裳的样子,更不想陆琉被别的姑娘碰。说她善妒也罢,可自幼在恩爱爹娘的熏陶下,小小年纪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的夫君,要打要骂只能由她自己,断断不能让别人碰了去。 江妙憋着气进了净室,就见陆琉就这么赤条条的站在她的面前,只下身裹了一条白色的巾子。 男人刚沐浴完,大夏天也不讲究,身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净,自他的发梢、颈脖处一路滑过,不断的滚落……陆琉生得斯文,可里边儿一点都不斯文,反而有种同穿上衣裳后不匹配的健硕,再配上这么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便觉着男人也是能成为祸害的。 江妙看见他这副身段,恍惚了一阵,将衣裳搁到一旁,准备出去。 男人却挡在了她的面前。 江妙垂着脑袋,之后才没好气的抬头瞪了他一眼,道:“王爷赶紧换上吧,妾身先出去了。” 恩爱的时候一口一个陆琉,大名喊得很是顺口,这会儿恼了,便是直接叫了王爷,还乖乖巧巧的自称妾身。陆琉知她是真的生气了,道:“你既是本王的妻子,便该伺候本王更衣才是。嗯?” 好啊,不哄她算了,这会儿还让自己给他换衣裳! 江妙憋着火,一把扯掉了他腰际围着的白色巾子,只是到底还是害羞,瞧着那物,吓得颤了颤,而后吞了吞口水,才故作淡然的从旁边拿起寝衣亵裤,准备替他换上。 陆琉低低的笑了,提醒道:“还没擦干呢。” 江妙倒也听话,当个贤惠温顺的妻子,替他上上下下擦了个干净,连股缝和前头也没落下,只是期间那坏家伙抬起头朝着她打招呼,江妙才迅速被弹开,羞恼的将衣裳塞到他的怀里,道:“你自己穿!”便气冲冲的出了净室。 陆琉穿好了衣裳出去,见妻子在收拾东西,才过去,道:“妙妙?” 江妙淡淡道:“我这几日不方便,还是去霖铃居睡吧。”霖铃居离玉磐院不远,建在荷花池畔,因江妙喜欢摘莲子,便派人将霖铃居收拾了一番,采莲子的时候,也有地方休息休息。 陆琉想了想,道:“你身子受不得凉,那儿风太大。”他顿了顿,才道,“我正好有些公事没有处理完,今儿许是要处理的很晚,我就在书房歇下了,你也早点睡。” 江妙有些怔住了。她拉不下脸,说要去霖铃居睡,不过就是想让他哄哄她,给她一个解释。 他倒好,巴巴的赶着去睡书房。 江妙当即便上了榻,没形象的脱了鞋子扯过被子将身子一卷,直接滚到床榻内侧。 去吧去吧,这回去书房睡,以后甭想回来! · 之后的五日,陆琉的确忙。 皇后寿宴那日,他同景惠帝谈了话,饶是景惠帝再如何的挽留,他也得放手了。只是要交代的事情太多,妻子那边,也生着闷气,便打算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好好哄哄她,然后陪她去趟娘家。他还答应过她,要陪她出去玩。 可江妙哪里知道陆琉的心思?见他每天在外头忙碌还不够,回府的时候,回屋匆匆见她一面,就一头栽到书房里,忙到了晚上,干脆便在书房歇着了。虽然从何嬷嬷的口中,江妙知晓先前陆琉也是经常睡在书房的,可自打和她成亲以来,陆琉哪回不是早早回房陪她。这么一来,江妙不得不多想了,只觉得陆琉是故意找借口,等着她主动低头。 成亲后的头一回吵架,哪能由她先低头啊?再说了,这也不是她的错。 这日江妙陪平哥儿玩儿,平哥儿捧着手里松散的小蚂蚱,正哭得伤心。江妙将小蚂蚱拿了过来,用帕子擦了擦平哥儿胖乎乎的小脸蛋,道:“别哭,婶婶帮你重新编好,好不好?” 平哥儿破涕为笑,拍手说好。 这孩子,看着虽然有些笨,可这些日子同她相处下来,胆小怯懦的小男娃,在江妙的面前,显得越发的活泼外向了。 江妙也会偶尔教他读书习字。镇国公府的男娃,三四岁便开了蒙,这平哥儿按理说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可因为生得痴傻,还没找先生。不过从平哥儿的口中,江妙得知,先前陆行舟在的时候,经常教他认字儿。平哥儿笨,别人学一天能学五个字,他五天都认不了一个字,江妙打小就是过目不忘的,生得比一般的孩子聪慧太多,教起平哥儿来,固然耐着性子,可今儿认认真真的教了,明儿又忘了,明儿重新再教一遍,当时小男娃点头说记住了,过了一日又忘了,总归会生出一些挫败感来。 可是,这样愚笨的孩子,陆行舟却愿意教他…… 江妙编着手里的蚂蚱,待在陆琉的身边,自然也耳濡目染了一些,可她实在是编不好,连续好几次都散开了。 饶是迟钝的平哥儿,也看出了三婶婶不会,很是乖巧的看了她一眼,道:“婶婶……”他虽然喜欢这只小蚂蚱,可更不想看到三婶婶不开心。 江妙自然不是因为编不出蚂蚱不开心了,而是因为看到这只小蚂蚱,就会想起陆琉来。她这才憋不住,问旁边的宝绿,道:“王爷呢?” 宝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王妃能主动问起王爷,便是小俩口要和好的趋势。宝绿道:“王爷今儿有约,便出门去了。不过王爷说了,今日他会早些回来陪王妃的。” 江妙没多问了。自己的夫君出了门,她这个当妻子的,却不知道他是见谁去了。 一时便生出深深的挫败感来。 而这厢,陆琉正在太和楼雅间,对面坐着的英俊年轻、有着浓烈男人味儿的男子,正是大将军薛腾。这几年陆琉在朝中帮着景惠帝处理政务,而薛腾,继承了薛父之志,驰骋战场,替景惠帝平定边疆战乱,也算是一文一武,景惠帝的左膀右臂。 想当初薛腾对这位恶名昭彰的宣王也是没什么好感的,可接触的多了,倒也对他欣赏起来了,加之现在他娶了江妙,成了他的表妹夫,二人的关系自然也比当初熟络些。 听了陆琉的决定,薛腾虽然惊讶,却也是支持他的。可是,他又担心景惠帝年纪轻轻的,陆琉一走,还不忙得焦头烂额。 陆琉道:“皇上已经亲政多年,这几年本王渐渐放权,到如今,也差不多了。薛将军,现下本王成了家,只想找个清静地方过过日子。” 这话搁从前,薛腾估计会觉得好笑,可眼下,他自个儿也是成了亲的,家里那媳妇儿肚子里还揣着一孩子,也只想日日守着那大大咧咧的娘们儿,省得她摔着碰着了。 薛腾笑笑,道:“我懂。”又恍然道,“……你和妙妙的亲事这般着急,就是想带她一起走吧?” 陆琉没说话,薛腾懂了,叹息道:“你呀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不过——宫宴那回,我就瞧你心情不大好,这回还摆着一张脸,怎么着?和媳妇儿吵架了?” 这种事情,陆琉是不愿同薛腾说的,加之他这副眉目含笑的喜庆样儿,晓得他这段日子正因妻子怀孕乐呵着呢,更是决口不提夫妻间的事儿。 只是薛腾是何等足智多谋之人,哪里看不出这位传心狠手辣的王爷,这会儿正拿一个娇滴滴的小妻子没辙,开心的笑了笑,说道:“我这小表妹,也算是有本事。陆琉,我把你当兄弟,这会儿和你说真心话,这女人呐,惯不得,若是闹脾气了,抗床上打一通就得了,当然,下手不能太重,吓唬吓唬,人就乖了。” 说着便得意道,“……你瞧瞧我家里的那位,骄纵长公主啊,这会儿还不乖乖的给我生娃?女人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你让她怀了孩子,有事情忙活了,哪里还整天和你闹啊?” 哪知陆琉突然沉了脸,缓缓道:“本王可知,在薛府——薛将军才是在榻上被打的那一位。” 薛腾正喝着茶呢,登时这茶水一下子从嘴里喷了出来,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怔怔道:“陆琉你……手都伸到老子身边来了?” 一想到好友知道自己在媳妇儿面前那孙子样,薛腾登时便爆了粗口。 陆琉自然没闲工夫再同薛腾说下去,正事说完了,便匆匆回了府——毕竟那家里,还有一个生闷气的小妻子等着他呢。 陆琉回到宣王府的时候,王府已经掌了灯。他阔步进了玉磐院,见屋内安安静静的,瞧着正走出来的丫鬟宝巾,才问道:“王妃呢?” 宝巾见今儿王爷来得早,心下甚是欢喜,忙道:“王妃在屋子里。” 陆琉点头,便进卧房去。他朝着卧房内守着的丫鬟看了一眼,丫鬟很是识相的退了出去,旋即上前,掀袍坐到榻边,抬手将榻上的娇娇人儿捞了起来,亲了亲她的脑袋,柔声道:“妙妙……” 江妙撇过头,不想理他。 陆琉没辙,闻着妻子身上的香味儿,当即便将手松了开来。 江妙暗暗骂了他一顿。只觉得这男人也真是的,都不晓得再坚持一下,她一摆脸色,他就不哄了,一点诚意都没有!正生气着,却听到身后男人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声音她太熟悉的,正是陆琉在脱衣裳。 这下江妙当真是气得牙痒痒了。好啊,怪不得这几日安安分分的……今儿她月事刚走,就来哄她了。 ... 章节目录 134|26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察觉到男人的手自身后重新环住了她的腰肢,江妙便想:这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得逞的。她气了一阵,可身后之人却并没有像她想的那般动手动脚,只牢牢扣着她的身子,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两人便这般紧紧贴在一起。仿佛……只脱了外袍而已。 整整五日没有这般亲近过,目下江妙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只觉得鼻尖泛酸。 陆琉这才说道:“妙妙,那事儿我瞒着你,的确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别生气了,嗯?”他亲亲她的头发,缓缓道,“我吃药,的确是不想让你怀孕。可是妙妙,我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比起孩子,我更……” 江妙有些生气,恼道:“可你说了,要顺其自然的。” 陆琉也道:“是我的错。”他答应之后,的确不打算吃药了。 他一个劲儿的认错,只留她一个人生气,倒像是她无理取闹似的。江妙想了想,总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只是——方才他没继续说下去的话,她也是听出其中的意思来了。 他是喜欢孩子的,只是比起孩子,更在意她吗? 这令江妙想起陆琉的娘亲来,陆琉的娘亲宋氏,是因为生他是难产去世的,之后前宣王便娶了宋氏的妹妹小宋氏,而对陆琉的态度,她也是见识过的……若非那时候有老王妃在,那陆琉的世子之位,兴许也保不住了。还有,陆忱曾经对陆琉的救命之恩,是不是也和前宣王对陆琉的态度有关系…… 江妙静静想着。这几日她自己也想了很多,可生气委屈的时候,总是不够理智。现在看来,他是怕自己生产时发生意外,也和他娘亲一样吗? 女人总是容易心软,特别是对自己在意的人。这之前,她心里是气极了陆琉,可现在他服个软,说句道歉的话,她便再也生不起气来了。 江妙暗暗骂自己没出息。成亲前想着如何将陆琉治得服服帖帖的,成为她娘亲那样的人,可现在呢,却被陆琉吃得死死的。 江妙转了一个身,便用力的抱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瞧着妻子的举止,陆琉才低下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而后捧着她的小脸吻了上去。这几日他自然也是想着她的,能做的,便是早些将事情处理完,便过来陪她。 小夫妻吵吵闹闹促进感情,这事儿自然是有道理的。江妙的唇一被堵住,便委屈的想哭,只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啃咬出气。往常都是陆琉主动些的,这会江妙也有些受不住,一面和他亲着嘴,一面便摸着他的脸颊,去解他身上的腰带。伺候他穿戴过太多回,江妙俨然是熟能生巧,解腰带很是利索。她将腰带解开扔了出去,便去扯他的衣裳。 陆琉原本只是想亲亲她抱抱她,并没有旁的意思,毕竟这几日忙碌,身子的确有些累了。只是妻子太热情,这令陆琉喜出望外,只扣着她的脑袋用力的吻,尝着这几日来,她都不肯给他尝的味儿。 江妙死死的抱着他,待感觉到整个人都充实了,才哭着骂他:“你这个大混蛋,就会欺负我!” 连骂人都不会…… 陆琉叹气,面对面搂着她,再一左一右压着她的细胳膊,俯身抵着她的鼻尖儿,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滴在她俏生生泛着红晕的脸蛋上。 陆琉在她唇上啄了几下,哑声道:“让你出出气,怎么骂都成……”他很好说话,温温柔柔的吻着她,温声细语的和她说话,没有半分平日不近人情的模样。 江妙咬了他几口出了出气,之后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像小青蛙似的蹬了蹬两条细腿,便哭哭啼啼的,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一刻钟后,江妙有些懵,愣愣的看着陆琉,问道:“你刚才……你刚才出去见谁了?” 陆琉一张俊脸有些泛红,看着妻子紧张兮兮又担忧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在她那儿重重拍了两下,听她吃痛呜咽了几声,便不敢再下手。两人正亲近着,就这么搂着,他老老实实交代:“去见了薛腾。” 江妙抬起小脸,诧异道:“薛表哥?” 陆琉点头:“薛腾的人品,你应该信得过,我可没有你想得那般……” 江妙不信,道:“那你怎么这么……”快。唔,后面的话,江妙不好意思说下去,只羞红了脸。 陆琉在她脸上掐了一把,道:“这几日我每晚都忙到三更,身边连个关心的人也没有,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整整五日,将之后两个月的差事都做完了,每日至多睡两个时辰,总归是精力有限。我就想过来和你道个歉,然后休息一会儿,养养神,哪知道你……”说着,便冲她笑了笑。 她怎么了! 江妙羞愤欲死,念着他嘴里若是说出什么她不爱听的话来,那边继续去睡书房好了。只是——他明明白白的解释,让她不用再东想西想,这样多好啊。 江妙抬眸瞅瞅他,见他眉宇间果真有着疲惫之色。这几日当真是有要事处理,并不是刻意不陪她,倒是让江妙心里好受了些。她心疼道:“那你好好休息。”便准备分开。 他就知道她疼他。 陆琉低笑,抵着她的鼻尖儿,黑眸幽沉沉的,道:“没关系,陪王妃最重要。”当即便又吻了上去。 屋外的宝巾宝绿,听着卧房传来的床板吱呀吱呀的响,个个面颊染笑,暗道:总算是盼得了云开见月明。 何嬷嬷也是一脸喜色,吩咐丫鬟们,道:“去厨房知会一声儿,晚膳好好准备准备,再多加几个菜,弄得丰盛些。今儿晚膳会迟些,让她们做完后先热着。” 以何嬷嬷的经验,这小两口这般恩爱,怕是得折腾好半天。 墨琴墨棋当即便点头,去厨房通知厨娘。 何嬷嬷看着面红耳赤的俩丫鬟,也是有些理解的。里头这般大的动静,连她这张老脸都有些发臊了,何况是这些年纪轻轻的小丫鬟,一个个都脸皮薄着呢。 何嬷嬷道:“这里有我和许嬷嬷就成了,你俩先去忙吧。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俩丫鬟朝着何嬷嬷投去感激的目光,这才红着脸儿双双退了出去。 何嬷嬷朝着紧闭的卧室房门看了一眼,心道:恩爱些好。恩爱些,早些给王爷生个小世子,那老王妃的在天之灵,也不必再有所牵挂了。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江妙才抬头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很黑了,外边树影婆娑,树枝被风吹着,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江妙一片疲惫的侧过头,看着身旁刚刚睡去的男人,这才忍不住,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在他唇上亲了几下,而后便这般黏糊糊的被他抱在怀里,怎么都不想起来了。 他没骗她,的确是累了。 先前还让她生着气的男人,此刻她却有些心疼了。江妙轻轻叹气,男人却突然醒了过来,搂着她腰肢的手一紧,声音沙哑又悦耳,道:“妙妙……” 江妙体贴道:“你若是累,就先歇会儿吧。我过会儿再叫你。” 陆琉抱着妻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晓得这个时辰,怎么着也得先用晚膳,可不能饿着她了。当即便起身套了寝衣。 江妙的确又累又饿,见陆琉没有继续睡,也起身穿衣裳,又喊了宝巾宝绿进来伺候。 宝巾宝绿进来,先掌了灯。 幸亏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这卧房里面的味道也不大重,只是这榻上……江妙下意识转身,看了身后皱成一团的褥子,上头那东一滩西一滩的,看得她脸上火辣辣的烫。好在……在丫鬟们面前,她这种害羞的事儿,也不止一回两回的,便不再多看,赶忙进了净室沐浴。 用了晚膳,江妙见他留了下来,没再去书房,也不矫情,自顾自上了榻。 夫妻二人搂在一起说着话,浓情蜜意的难舍难分。江妙道:“我之前也想过了,虽然想要孩子,可咱们的确还年轻。你既保证了不着急,也不会因此纳妾,那我也就依你。再过一年,到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再计划要孩子,到时候,你可不许再偷偷做种这种事……” 陆琉知道她是个好商量的。也明白,虽然府上有他陪着她,却不可能整天都陪着她,她想要个孩子,他不在的时候,有孩子陪在她身边,也不会寂寞。而且那日皇后寿宴,她交好的那些小姐妹,一个个都怀了身孕,她瞧着眼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他道:“嗯。就听你的。” 江妙释然的笑了笑,又担忧道:“那个药,对你的身体……” 陆琉明白她害怕什么,忙道:“你放心,这药是我专门找纪大夫配的。纪大夫是华神医的入室弟子,这药对身体的损伤不大,甚至可以忽略,只是麻烦了些,必须每天吃。” 既是华大夫的入室弟子,那江妙自然也信得过这位纪大夫的医术。可是药三分毒,这一点她最清楚不过了。江妙道:“这药你不许吃了,只要咱们注意点儿就成了……”只要不弄到里面去,自然不会怀孕。而且……少同房就成了。 大户人家避孕,素来是让女人喝避子汤避孕的,男人只顾着舒坦就成。他这儿倒好,直接掉了个个儿,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吃起这种药来。怕是那纪大夫,也是头一回给男子配这种药吧。 可她明白,他是不想她身子有损。 陆琉点头说好,便搂着她沉沉睡了过去。 之后的几日,果真如陆琉所说,陪着她四处去走走。 江妙自然是开心的。期间二人又去了一趟镇国公府。乔氏看着刚出嫁的闺女,虽然也想日日看着她,可嫁了人,再频频回娘家,总归是不好。只是,乔氏见女婿这般顺着闺女,也只能私下说说闺女,让她别恃宠生娇,省得被别人说不是。 江妙自然将过错全推到陆琉的身上。毕竟在江妙看来,她娘亲待陆琉,简直比她这个闺女还要好。 江妙又顺道向娘亲问了问唐樱的亲事。一说到唐樱的亲事,乔氏这眉头也皱了起来,“宋家那孩子,原本是个极出色的,奈何如今这腿……” 果真如她所料,唐樱同这位宋三公子的亲事,没有成。 乔氏道:“唐夫人也同我说了,再看看,若是在望城寻不到满意的,便带着闺女再回岷州。唐夫人也看开了,没必要嫁个有权有势的,这日子是孩子们自己过的,夫君踏踏实实的,会疼人就好。而且唐府的大姑娘,也在岷州成了亲,若是唐樱能在岷州寻到好夫家,虽离爹娘远些,不过总算有姐姐姐夫照拂着。” 江妙便明白了。唐樱年纪不小了,若是今年这亲事还没着落,明年估计会在岷州寻个夫家。这样也好,像唐樱这种活泼率真的姑娘,还是更适合岷州这种淳朴之地。 而且,日后她同陆琉去了岷州,还能找她说说话。 说完了唐樱的事儿,乔氏又道:“你和女婿成亲也有两个月了……” 一听这开场的话,江妙便知娘亲又要说什么,忙红着脸道:“娘放心,我知道的。”她垂了垂眼,攥着衣袖道,“这种事情,又不是着急就能成事儿的,而且……陆琉说他不急。” 都快二十三了,女婿这身份,哪有不着急子嗣的道理?乔氏只当是女婿疼闺女,不想给闺女太多的压力,一时,又对这位挑不出错的女婿多了几分好感。 回府的马车上,陆琉将妻子抱在怀里,道:“若是预计的没错,这几日圣旨便会下来。” 江妙明白的,心里固然不舍,可也该懂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她道:“嗯,我已经在收拾了。”她又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留恋权位?” 陆琉对上妻子漂亮的眼睛,道:“若是你想要,我日后会再给你挣回来。” 姑娘家难免难免有些虚荣,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儿。 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嫌弃自己贪慕虚荣。但凡疼妻子的,便该努力争气些,让妻子面上有光。 江妙摇摇头,说道:“不用。我这辈子,该享受的荣华富贵都享受过了,这种日子,是很多人都没法想象的。你位高权重,固然风光,却也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压力,而且太危险了……咱们去岷州挺好的,你若是没银子,我娘给了好多嫁妆,够咱们吃一辈子,还有养……”养一群小淘气。 陆琉笑笑,妻子乖巧懂事,他甚感安慰。 江妙这嘴的确是甜,不过她主持中馈两月,也明白宣王府的家底,晓得自个儿那点嫁妆,在这儿面前一搁,压根儿就算不了什么。有权有势有什么用?银子够花了,带着银子过安稳日子,这才是正经事儿啊。 当天景惠帝便下了旨,将陆琉调去岷州。出发日期是八月初,同陆琉先前说得一样,至于归期,却是只字未提。 “贬”得太明显,宣王府阖府上下,都是吓了一大跳。虽然这几年王爷势头太盛,可当初景惠帝能顺利登基,不都是王爷在前面替这位小皇帝清除障碍,现在倒好,皇位坐稳了,翅膀长硬了,便这般不留情面的将这位功臣给一脚踢开了。 玉磐院的下人们也是,正想着这段日子得小心些伺候主子,却见王爷王妃一如往常般甜蜜恩爱,仿佛去岷州,也不过是临时出趟差罢了。可是……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若是景惠帝无情,兴许一辈子都让王爷在那个小地方了。 这日,江妙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给平哥儿编蚂蚱。 她专程让陆琉教了她,眼下编个小蚱蜢,便是小菜一碟儿。 平哥儿瞧着三婶婶给他编的小蚂蚱小蝴蝶,兴奋道:“婶婶……婶婶厉害。” 被一个四岁男娃崇拜,江妙还有些幼稚的小得意,当即又编了一个给他。平哥儿拿着手里的小蚂蚱,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笑意,道:“给姐姐……” 当真是个乖巧孩子,有了好东西,不忘记同姐姐分享。越瞧着这可爱的平哥儿,江妙越有些期待她和陆琉的孩子。 这时,宝巾却是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帖子。 江妙看了一眼,瞧着宝巾手里这烫金大红帖子,便笑道:“谁家办喜事儿啊?”这还是江妙第一次,以宣王妃的身份,收到喜帖呢。 看着自家王妃笑容灿烂的脸颊,宝巾将喜帖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泰安胡同那儿刚送来的,这月十八,大公子就要成亲了。” 江妙笑容一滞,也有些惊讶——陆行舟,竟然要成亲了。 ... 章节目录 135|26 > 晋|江独家首发~ · 泰安胡同,陆家。 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孟氏冲着书桌后面的陆忱吼道:“我是绝对不会同意舟儿娶那个身份低微的谢茵的!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陆忱看着妻子又来闹了,暗下烦恼,便道:“你不同意也罢,亲事已经在筹备了,喜帖也都发出去了,到了十八,便等着谢姑娘这杯媳妇儿茶就成了。”他又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看重身份,可谢姑娘也是出自书|香|门|第。而且,谢姑娘总归是救了咱们舟儿一命,这脸虽然不会留疤,可到底同舟儿有了肌肤之亲……” 孟氏知道自家夫君迂腐,却也不曾想会迂腐到这种地步。 她儿子好端端的,在路上怎么会差点被马车撞,又怎么会恰巧被谢茵看到,将他儿子推到一旁,自己却差点命丧马蹄之下?谢茵那丫头,有个当姨娘的姐姐,才会使得这下三滥的手段。可哪知——她这个夫君,竟然一声不吭的请了人上门去提亲。 谢茵住在江三爷名下的宅子,那日江三爷和谢姨娘恰好也在,当即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孟氏知晓此事,气得差点晕倒,直接和陆忱对吼了起来。说是对吼,也不过是孟氏一个人在嚎。陆忱性子虽然软弱,可分了家,身上倒开始有了一家之主的风范,毕竟先前在宣王府,事事有三弟照拂,如今独立门户,他是一家之主,自然不能事事被妻子牵着鼻子走。 “好,既然爷欣赏谢姑娘,想让咱们舟儿好好报答她,那就……那就让她进门,不过,只能当妾。” 孟氏原本就不喜欢谢茵,现下知道夫君心意已决,便也退了一步。 妾室就妾室,只要不成亲,对她舟儿娶妻也没什么影响。毕竟,哪个男人没三妻四妾? 陆忱道:“这门亲事已经定下了,马上就到了大喜之日,怎么能让谢姑娘为妾?此事你不必再提。” 孟氏一咬牙,道:“你若是敢让那姓谢的丫头进门,我就……我就同你和离!”孟氏黔驴技穷,只能拿出杀手锏来。成亲二十年,陆忱性子温和,对孟氏算是百依百顺的,若真发生什么争执,到了这一步,陆忱肯定会让着妻子的。 哪知这会儿,陆忱淡淡道:“你若是想,我现在就可以将休书写给你。” 孟氏怔住了。 一是眼睛睁得大大的,断断没有想到,自分家之后,陆忱竟然会这般硬气。 只是孟氏到底是个妇人,这话不过是用来威胁威胁罢了,哪敢真的和离,更别说是被休弃了。孟氏气陆忱,更气的,却是谢茵。她不信陆忱真的会休她,可这种事情,她不好拿来冒险。 孟氏狠狠跺脚走出了陆忱的书房。 一路上,便见廊上张灯结彩的。 离成亲还有半个月,却已经在开始准备了…… 孟氏一抬手,用力扯过绑在柱子上的红绸带,心道:进门就进门,有她这个婆婆在,谢茵甭想有一天好日子过。到时候随便随便寻个原由将她休了就成。成过亲的男人不打紧,何况她儿子优秀,可被休弃的女人……这谢茵,也不过是她儿子不要的破鞋罢了! · 次日陆琉陪江妙去长兴街的首饰铺子翡翠斋逛逛。 只是男人不懂这些,江妙虽然想让他选,可瞧着他那副傻愣愣不解风情的模样,也就作罢。这堂堂宣王,也不是什么都擅长的嘛。江妙翘翘嘴角,拿着手里的鎏金如意簪,往髻上比了比,问陆琉:“好看吗?” 今儿陆琉着一袭宝蓝色净面直缀,打扮得斯斯文文,模样瞧着倒是比平日年轻了些,也多了几分温书卷气。他的确不懂首饰,可见妻子挑得开心,便也安静的等着。在他看来,若是犹豫不决,便全都买了便是,可比一直挑选。现下见妻子询问,则缓步过去,没有半分敷衍,细细瞧了瞧,盯着她的脸颊,缓缓道:“好看。” 这人,是说簪子好看,还是她好看呐? 江妙看着手里的如意簪,说道:“我也觉得挺好看的。”说着便玩性大发,踮起脚,将手里的簪子插|到了陆琉的头发上,捂嘴笑了笑,道,“挺配的。” 边上的俩丫鬟也捂着嘴,低头憋笑。王妃还真爱胡闹。 正当和陆琉瞎闹时,便听身后有人在叫她。 “三叔三婶。” 小姑娘的声音脆脆的,带着些许欣喜和兴奋。 江妙转过身子去看,便见陆玲珑走了进来,而陆玲珑旁边穿着绿衫白裙容貌清秀的姑娘,便是谢茵了。江妙敛了敛睫,想到昨儿收到的喜帖。陆行舟成亲,已经让她很意外了,却不料更意外的还在后头……陆行舟娶得是竟是谢茵。 陆行舟喜欢谢茵倒是不稀奇。毕竟上辈子,他俩也曾偷偷好过。只怪当时她对陆行舟这位未婚夫太不关心,自然不会发现他的异常了。可是……以孟氏的性子,压根儿是不可能让陆行舟娶谢茵的。她存着好奇,可又担心她派人去查此事,陆琉知道后会多想,也就压抑了自己的好奇心。陆行舟是个榆木脑子,不管什么法子,定然是谢茵想出来的。可不论怎么样,谢茵能嫁给陆行舟,也算是她的本事。 江妙将陆琉发上的如意簪拿了下来,而后冲着陆玲珑点了点头。 陆玲珑仿佛同江妙这位三婶婶关系很好似的,走到她的身旁,看着江妙挑选好的,搁在一旁的首饰,这珠钗、簪子、镯子,可是装了好多。 陆玲珑看得眼睛都亮了,道:“这些都是三婶婶选的吗?” 这翡翠斋的首饰可是出了名的精致漂亮,价格自然也是不菲。她想买,可是自打搬到了泰安胡同之后,她娘亲生生将她的用度减去一半,哪有余银买这些漂亮首饰?目下看着江妙买件首饰,像路边买个包子一般随便,越发羡慕起来了。 而今儿谢茵带她来首饰铺子,肯定是为了讨好她这个小姑子,自然会买件首饰给她的。陆玲珑原本开心,倒是觉得谢茵这个嫂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可这会儿拿谢茵和江妙一比较,当真觉得——怪不得她娘亲会嫌弃谢茵的出身。 的确,说什么清丽脱俗书卷气,讲的直白些,不过就是股穷酸劲儿。 若是她哥哥能娶一个像江妙这么有钱的贵女,那该多好啊。 江妙点了头,而后让店家将边上选好的首饰包起来,送到宣王府去。边上一直不说话的陆琉,将方才那支如意簪也一道放了进去,道:“还有这个。” 江妙冲着他笑笑,夫妻二人,便相携出了翡翠斋。 陆玲珑和谢茵退到一旁,目送二人远去。谢茵怔怔的看着这二人的背影,只觉得小时候的事情历历在目。江妙还是千娇百宠挥金如土的这个,而她……却为了讨好陆玲珑,拿着江三爷那儿给的银子,给陆玲珑挑选首饰。 陆玲珑瘪瘪嘴,便去选首饰了。她朝着掌柜的道:“方才我三婶婶选的那支如意簪,还有吗?” 那掌柜的是个穿半旧青色圆领长袍的矮胖中年男子,生得很是喜庆,道:“那簪子只有一支,不过还有一支差不多的鎏金梅花簪,姑娘可有兴趣瞧瞧。” 陆玲珑自然要瞧,笑吟吟点了头,让掌柜的拿来。她接过这支簪子,簪子錾刻梅花纹路,这顶端是用红宝石制成的一朵红梅,璀璨夺目,栩栩如生。陆玲珑看了一眼,便爱不释手。她拿着手里的簪子,对着身旁的谢茵道:“茵姐姐,这簪子可真漂亮……” 谢茵瞧着陆玲珑这副样儿,心下暗暗鄙夷,何尝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她知孟氏不喜欢她,进了门少不了对她百般刁难,是以这陆玲珑,她是断断不能再得罪。 谢茵莞尔一笑,道:“这簪子的确很配你。” 这是替她买的意思,陆玲珑笑着问掌柜的多少钱。 掌柜的道:“这簪子虽不及方才那位妇人选的贵重,可胜在红宝石难得,瞧瞧,每一颗都是精品,而且这簪子通身用金子打造,这价格……”说着便笑笑,伸出三根手指来。 陆玲珑道:“三十两?” 掌柜的摇头,只觉得这小姑娘有些傻气,直道:“三百两。” 三百两…… 边上的谢茵也是一怔。她今儿出门,将自个儿的大半积蓄都带上了,统共也就两百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原以为以陆玲珑这种眼光,不会选出什么值钱的首饰,未料一选便选了个三百两的。 陆玲珑也没想到会这么贵,可她的确是喜欢呐。而且,她这回不宰谢茵,等谢茵进了门,哪里还会这般卖力讨好她?再说了,她姐姐不是镇国公府江三爷的宠妾吗?使些狐媚手段,哪里不好弄个三百两银子给这个亲妹妹? 陆玲珑见谢茵脸色不好看,怕她不给她买,便道:“上回三婶婶带我出来,我看上什么,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给我买了……”说着便指了指发髻上戴着的蝴蝶簪,“这簪子,便是其中的一样,也值个两三百两。今儿出门不好太招摇,才戴了这个低调些的。不过也是,想我三婶婶那种,家世好,嫁得好,一进门便能主持中馈的,旁人自然没法比的。茵姐姐,要不……咱们去别的地儿看看?” 心里却道:若是不给她买,下回再也不和她出来的。等她进了门,她一定站在娘亲那边,一起挑谢茵的错。让哥哥早些休了她。 谢茵哪里不知陆玲珑在激她? 她知道江妙的性子,是个不喜欢虚情假意的,方才明摆着不喜欢陆玲珑,哪里会带她出来买首饰?只是——想到方才江妙身旁的陆琉。 当年她的确没看错,这陆琉是个极好的男子,这种男人,她就算是为妾,也是愿意的。可偏偏……还是给了江妙。她从小打到,拥有的都是最好的,甚至玩腻了,随意遗弃的一件玩具,都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谢茵用力的攥着袖中的双手,对着陆玲珑道:“玲珑既然喜欢,那我今儿自然不会让你失望。这簪子的确好看,不过,得配个漂亮的匣子,我那儿有个紫檀木的小匣子,装这支簪子正好,明儿我便一道给玲珑你送去,好不好?” 嘁,这深入到骨子里穷酸样,还想学人家阔绰! 陆玲珑知道她此刻没银子,是打算想法子凑银子,明儿给她买来。她心下鄙夷的很,虽然答应了给她买,还是觉得有些丢人……可脸上还是笑吟吟道:“那多不好意思……谢谢茵姐姐了。” 谢茵强挤出一丝笑意来,道:“你喜欢就好。” · 此刻江妙也在马车上,同陆琉说起了陆行舟的亲事,“……这帖子既然送来了,咱们意思意思总得去吃这喜酒。你那日有空吗?” 陆琉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脊,道:“若是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她的确不想见到陆行舟和谢茵,可如今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身为宣王妃,总要有起码的风度。就连身为皇后的霍璇,有需要也得见自己讨厌的人,她还有什么资格娇气? 江妙道:“大伯对你有救命之恩,他儿子成亲,咱们得给他面子。”到时候她在女眷席,不用见谢茵,更不用见着陆行舟,就当吃个饭,学习应酬罢了。 陆琉单手搂过她,唇瓣压在她的小嘴上,慢慢的摩挲……江妙恼得张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这男人,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爱吃口脂的坏毛病。 ... 章节目录 136|27 > 晋|江独家首发~ 谢茵回了宅子,便翻了翻自己的柜子,将私房钱一股脑儿拿了出来,又凑了一百两,准备凑足三百两,让丫鬟去翡翠斋将那支梅花簪子买回来送给陆玲珑。 谢茵坐在玫瑰椅上,拿着手里的银票,长长叹了一口气。听到外边有动静,才警惕道:“谁?” “……是我。” 黄花梨柜格后走出一个着石青色圆领长袍的中年男子。男子生得风流倜傥,甚是俊朗。 谢茵看见他,才怔怔的起身,慢吞吞行礼道:“三爷……” 今儿谢茵出门,自然是特意拾掇过的,身上穿的一件浅绿色春衫,自领口处便绣着精美的兰花图案,一直蜿蜒直腰际。她身量窈窕纤细,腰肢不盈一握,这胸前的两团却是鼓鼓的,上头恰好绣了两朵盛开的兰花,很是令人浮想联翩。 虽说她的年纪不大,可性子不像一般小姑娘那般跳脱,是个沉稳娴静的。有时候江三爷会陪谢姨娘来看谢茵。这时候谢茵便会乖巧的站在谢姨娘的身边,浅笑嫣然的说话。 江三爷虽然风流,可这几年对谢姨娘是真心疼爱,饶是谢姨娘的容貌不及嫡妻戚氏那般美艳,可他偏偏就好这口。只是本性使然,一面宠着谢姨娘,一面也要尝尝新鲜的,可他再糊涂,也不会尝到谢茵头上reads;。 只是—— 想起那日酒后误事,江三爷便对她多了几分歉疚,现下往她匣子里一瞄,见她在准备银子,则道:“若是银子不够,只管派人来找我。你想买什么,还差多少?” 谢茵咬了咬唇,没说话。 她从小就知道姐姐压根儿就不喜欢这江三爷,若非江三爷将她姐姐强行纳了去,哪会落到这般地步?而如今,她更是恨极了江三爷。 她静静敛睫,沉默着将银票收了起来,淡淡道:“今日陪陆姑娘去了一趟首饰铺子,她瞧见一支簪子,需要……需要三百两。” 江三爷也知道,谢茵这是为了日后能在陆家过得好些,当即便道:“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顿了顿,又道,“……日后花银子的地方还很多,我待会儿会命人给你送些银票来,若是下回再出门,手头也好宽裕些。” 谢茵是瞧不起江三爷的银子的,可这些年,她吃的穿的,都是姐姐给的,而姐姐的银子,也都是江三爷的。而且如今她和江三爷的关系不同以往,花点他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谢茵点头道:“谢谢三爷。” 见她肯收银子,江三爷便知她还算聪明。这会儿瞧着她娉娉袅袅的身影,想起那晚她哭哭啼啼的在他身下娇|喘|承|欢,登时便下腹一紧,后头动了动,上前执着她的手。谢茵想抽回来,江三爷便捏得更紧。 江三爷流连花丛二十年,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哪里看不出谢茵这番欲拒还迎的姿态?起初他做了糊涂事儿,第一反应是怕谢姨娘知道,可谁晓得这小姑娘并未告诉她姐姐。那么……江三爷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有些自信的,立马便捧着她的脑袋,吻着她的小嘴咂咂的吮吸。 谢茵哪里敌得过江三爷这个情场高手,当下便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浑身都烫了起来,双腿软绵绵的,若非江三爷搂着她的腰肢,怕是站也站不住了。 直到被他压在衣柜上,感觉到一阵清凉,才寻回一些理智,睁大眼睛急急道:“三爷……” 这个时候,江三爷哪里肯理会她?直接解了袍子,将腰带一扔,当即便搂着怀里的姑娘做起美事来。就算宠爱谢姨娘,江三爷外头也养着不少外室,大多是年轻美貌,青涩稚嫩的,而这谢茵,他原本是不会碰的,可既然碰了,便碰一回也是碰,碰两回也是碰。他咻咻的喘着气,将唇覆在谢茵的耳畔,道:“等日后嫁了人,你就会明白,这种事儿,姓陆的那小子,远不及爷有能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嗯……元帕的事情,我会让嬷嬷告诉你办法,到时候洞房花烛,你不用担心……唔,陆行舟是个温润书生,我派人查过了,这小子,身旁连个通房都没有,断断不会将你识破的。” 若这谢茵是旁人,他碰了,只管纳了便是。可到底还是在意谢姨娘,江三爷只敢私下尝尝,可不敢为了谢茵伤了谢姨娘的心。谢姨娘将这个妹妹当做命根子,现下让谢茵来望城,便想让他替她寻一门好亲事。 若是晓得他碰了她妹妹,谢姨娘估计会和他拼命。而谢茵也是个懂事的,定然会安安分分的嫁到陆家,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谢姨娘,害得谢姨娘伤心。 一个时辰之后,江三爷便出来,拿起榻边绣着兰花的肚兜,擦了擦,对着榻上面色潮红、虚弱无力的姑娘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过——相信我,我不会亏待你。至于那嫁妆,我也会多给你准备一些,十六那一日,你会风风光光出嫁,不会让你没面子的……”穿好了衣裳,江三爷整理了一下腰带,才俯身在谢茵的嘴上亲了一口,又爱不释手的在她香软娇躯上揉搓一通,“我先走了,你好生休息reads;。” 谢茵目光呆滞,待江三爷走后,才捂着心口干呕了起来,却没吐出任何东西。她颤着手,将手掌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而后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嘤嘤哭泣。 江妙坐在南窗边的绸榻上做绣活儿,宝绿走了进来,道:“王妃,二姑娘过来了。” 陆琉在书房忙活,江妙无聊做着绣活儿,正愁没人说话呢,听见陆芃芃进来,自然将手头的绣活儿收了起来,对着宝绿道:“让她进来吧。” 陆芃芃乖巧进屋,叫道:“三婶婶。”小姑娘性子腼腆,现下和江妙这位三婶婶相处的日子久了,才亲近些。她将藏在伸手的香囊拿了出来,一脸期待的递给了江妙。 江妙含笑接过,看着这个香囊,上头绣着石榴花,倒是精致喜庆,她又看了几眼,才看出这香囊的玄妙,惊讶道:“是双面绣。” 双面绣两面皆有图案,比如这个香囊,外面绣着石榴花,另一面,绣得是一个可爱的胖娃娃。 陆芃芃羞赧的点头,缠着双手小声说道:“这段日子,三婶婶对我关爱有加,我很感激。如今……如今三婶婶要和三叔一起去岷州了,我不晓得该送什么才好。我知道三婶婶不缺什么,就自己绣了这个香囊。这里头放了一些安神的草药,我娘说闻着有助于睡眠。” 倒是贴心。江妙细细打量一番,也觉得这香囊做得极好,想来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再看面前这位腼腆的小姑娘,江妙抿唇笑笑,说道:“你这绣活儿跟谁学的,真不错。” 陆芃芃道:“是我娘教我的。我娘说,小姑娘不识字不要紧,但是这绣活儿一定要做好。” 那田氏瞧着怯懦普通,未料有这般长处。江妙虽不赞同这句话的前半截儿,却明白姑娘家绣活儿的重要性。江妙拿着香囊,这陆芃芃一番拾掇之后,倒是清秀可人,挺可爱的一小姑娘。她性子也好,又是宣王府出来的,这亲事挑选的余地还是挺大的。 江妙有心想给陆芃芃这个小侄女寻一门好亲事,毕竟她和陆琉这么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而陆芃芃,这两年肯定是要嫁人了的。 江妙同陆二爷不熟,只知道他腿受伤之后性子变得安静了许多,不像早前那般意气风发,潇洒不羁。至于田氏,瞧着田氏那性子,江妙当真有些不放心呐。 见三婶婶沉默,陆芃芃有些紧张,小声唤道:“三婶婶?” 江妙回过神,娇美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道:“这香囊我很喜欢,有心了。” 陆芃芃还是个孩子,听了这话,自然开心。她眼眸亮晶晶的,笑得单纯天真,道:“那三婶婶先忙,我先回去了。”说着,便乖巧的朝着江妙行了礼,回梅园去了。 陆芃芃前脚刚走,陆琉从书房忙完回来了。他见妻子手里拿着一个香囊站在南窗前,自身后将她搂住,问道:“在做什么?” 这人,进来都不知会一声…… 江妙怨了一句,可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起来,看着手里的香囊,对着陆琉道:“这是芃芃送给我的reads;。芃芃年纪小,可这绣艺却比我精湛许多,你瞧,这石榴花绣得多好啊……”至于另一个的胖娃娃,可不敢给他看了,省得他又觉得她巴巴的盼着给他生孩子。 陆琉给面子的瞧了瞧,淡淡“嗯”了一声,便没有多余的评价了。这般性子淡然,对侄女都漠不关心的人,江妙当真有些怀疑,若是日后他俩有了孩子,陆琉对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这般冷淡……这可不成呐。江妙暗暗蹙眉,想起她爹爹就是那般,对儿子要求苛刻,向来吝啬夸奖,偏生对她这个闺女,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 陆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用完晚膳我还得去书房忙一阵子,你早些睡,不必等我。” 江妙自然不敢耽误他的正经事,便领着陆琉一道用晚膳去。 晚膳过后,江妙独自去院子里纳凉,有些困了,才回房沐浴一番,然后坐在罗汉床上看书。书上讲得是有关岷州的地理人情,内容有些乏味,江妙看了一阵就睡着了。 陆琉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了。 他见妻子就这么趴在罗汉床上,身上穿着一身玉兰色寝衣,一头乌发随意挽成一个髻,有些松散了,黑亮的头发泼墨一般。他阔步上前,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登时露出半张玉蕊娇花般的俏脸。他长眉一敛,轻轻在她脸上掐了一下。 突然就被掐醒了,江妙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陆琉的脸,才含笑道:“你回来了?” 还笑。 陆琉板着脸,伸手将人打横抱起,见她乖巧的靠在他的怀里,虽有些舍不得苛责,却也不得不责备,“下回睡到床上去。” 江妙搂着他的脖子,笑笑道:“好。”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会着凉嘛。不过……江妙烦恼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老是爱睡觉,下午我做绣活儿,也做得打瞌睡了,差点就戳到手指了……” 陆琉道:“夏日烦闷,的确容易贪睡。你……” 江妙见他不说话了,问道:“怎么了?” 陆琉愣了愣,低头对上妻子明亮的眼睛,手臂稍稍收拢了一些,语气淡淡道:“没事,我去沐浴,你赶紧睡吧。”将人放到拔步床上,扯过一旁的薄被替她盖上,就直接去了净室。 江妙没急着睡觉,等陆琉沐浴后上了榻,才灵活的钻到他的怀里,小手伸到他的胸膛。因他刚沐浴过,身子还有些凉,又这般健壮结实,令江妙爱不释手。 哪知陆琉只轻轻握着她的小手,搁到一旁,静静搂着她道:“睡吧。”便没有其他举止了。 突然没了睡前运动,江妙有些奇怪,可念着他今日公务繁忙,许是累了。若是她再缠上去,他万一又来个“一刻钟”,岂不是令他很没面子?江妙自问是个体贴的妻子,便安心的枕在他的臂弯中,阖眼睡去。 毕竟,明日还得去泰安胡同陆忱家吃喜酒,总得养足了精神才是。 只是迷迷糊糊间,江妙似乎感觉到身旁的男人轻轻柔柔的抚着她的脸,一下一下,温柔的不得了。 江妙眼睛未睁,只蹙眉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嘟囔道:“睡觉。” ... 章节目录 137|27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次日陆行舟成亲,这大喜日子,江妙要随陆琉一道去泰安胡同吃喜酒。 夏日没什么胃口,江妙早膳吃得不多。陆琉将让宝巾将做好的荷叶粥端来,搁到江妙的面前,说道:“多吃点。” 江妙想说吃不下,边上的宝巾笑吟吟道:“这荷叶粥王妃可要多吃点,一大早王爷就出去亲自摘荷叶,正是最新鲜的。” 江妙登时睁大了眼睛。 难怪她迷迷糊糊间,就听到他穿衣裳的声音,只是那时他温声细语在她耳畔说让她继续睡着别起来,倒是没睁开眼。后来他回来,沐浴后又在榻上搂着她睡了一阵,便没有关心之前的事儿。原来……是去给她荷叶了。 江妙抿唇,一双眼睛朝着陆琉的脸上看去,见他一张俊脸表情淡然,但是耳根子有些微微泛红,一时就觉得他这副样子真有趣。 她以为他脸皮挺厚的,原来还会害羞啊。 嘻嘻。江妙窃喜一阵,不敢打趣儿他,省得他日后不给她做这种事儿了,那可是她的损失了。谁叫她最喜欢这种被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感觉。她尝了一口,这荷叶粥清香爽口,软软糯糯的,倒是比那些甜腻腻的粥好喝多了。虽然不饿,可她不想辜负他的一番好意,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荷叶粥,仿佛比她先前吃得更美味些。 吃完了,江妙拿帕子擦了擦嘴,对着陆琉道:“今儿要出门做客,你换身新的袍子吧,这身太随便了。”这身墨绿色的家常袍子,正是江妙亲手替他做的。他喜欢得紧,在王府的时候,经常穿这身儿,有一日浣衣房送得迟了,他还闹脾气了呢。处得久了,江妙就发现,其实他的脾气,整一个大孩子。 陆琉淡淡道:“挺好的。” 江妙心里甜蜜,却也不能由着他。她拉着他的衣袖起身,道:“你是我的夫君,我带你出去,我给你面子,你自然也要给我面子的。你若是穿得随随便便,旁人自然觉得我这当妻子的照顾不周。”她牵他,他便听话的站了起来,跟着她去了衣柜前选袍子。 江妙选了一身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问他的意见。 男人总是对自己的穿着不上心,选什么穿什么,不会有异议。江妙觉得无趣,干脆不问他了,替他换了一身袍子,将袍子的褶皱一一抚平,才抬眼称赞道:“真好看……”她朝后走了几步,细细打量,“换了一身新袍子,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正朝后走着,不知撞到了什么,身子登时往后倒去,却见陆琉脸色发白,长臂一揽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江妙没瞧见他的脸,只抱着他的身子,笑了笑。她见他不说话,才抬头看他:“怎么了?” 陆琉把人抱紧了些,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平日注意些,别毛毛躁躁的。” 江妙点头说好,才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越发觉得陆琉这个夫君,带出去真有面子。不过……这倒是让江妙这个妻子隐隐担忧起来——陆琉这么好,连她这个日日都见面的,都挪不开眼,更别说是别人了。 陆琉的身份摆在那儿,今日去吃喜酒,自然不用去的太早,开席前到了就成。倒是陆怿陆二爷,同陆琉打了招呼,带着妻儿早些过去帮忙。 马车在陆府门口停下,还没下来,车内的江妙便听到了外头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很是热闹。 不管她多不喜欢陆行舟,成亲总归是一件喜庆的事儿,她出嫁那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如今却到了陆行舟娶妻了。这辈子太圆满,让江妙觉得上辈子的事儿,就像是一场梦,她甚至想,这样也挺好的。 她嫁给陆琉,陆行舟和谢茵成亲,这辈子便不会再有交集。 正当江妙发愣之际,陆琉已经撩开了马车帘子。江妙被他扶下马车,不知怎的,总觉得今儿陆琉对她有些小心翼翼的。 陆忱正在招待宾客,瞧见陆琉夫妻二人来了,这才赶忙上前迎接。 男女宾客分开来坐,男宾席设在院子里,而女宾席则设在里头。一听陆琉和江妙来了,里头和表姐妹说话的陆玲珑赶忙跑了出来,朝着三叔三婶打了招呼,见自家爹爹要领三叔入席,陆玲珑也热情道:“三婶婶,我带你进去吧。” 面对陆玲珑的刻意讨好,江妙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抬头看了看陆琉,见他叮嘱道:“记得别喝酒……”之后又说了一些不许她吃的东西。江妙听着,知晓他说得这些食物俱都性寒,怕她吃坏肚子。 虽说习惯了他的关心,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太婆婆妈妈了…… 江妙赶紧点头,催促道,“我知道了,你赶紧过去吧……”说着便朝着陆忱微微颔首,随陆玲珑进了厅内入席。 在座的女眷,都衣着光鲜有说有笑的,虽然大多没见过江妙,可现下瞧着她这般打扮,又见陆玲珑热情讨好,也能猜出她的身份来。众人当即便起身行礼。 孟氏的脸色是最难看的。 今儿他儿子成亲,她这个当娘的,脸上可是一丝笑意也无,这会儿瞧着进来的江妙,虽然不喜,可江妙同谢茵不同,她就算不喜欢,也得装装样子。毕竟那一日陆琉发怒的场景,孟氏想起来还是余骇犹在——这江妙,年纪轻轻的,当真是个有本事的。 不过,一想到这风管无限的宣王陆琉,被景惠帝下旨贬去了岷州,孟氏心下还是有些欢喜的。 江妙被孟氏亲自迎到首桌,孟氏待她客客气气的,陆玲珑也挨着她坐,举止很是亲昵,仿佛想让在座的女眷们知道,她同这位三婶婶的关系极好。 陆琉不许她喝酒,江妙也听话没喝,待陆玲珑给她夹了一只螃蟹,道:“三婶婶,这螃蟹很新鲜,你尝尝看。” 江妙的确爱吃螃蟹,这时宝巾却小声道:“王妃,方才王爷交代过,不许王妃吃螃蟹的。” 江妙正想让宝巾替她剔蟹肉呢,一听这话,倒是有些懵。她只记得陆琉对她喋喋不休叮嘱了许多,何时连宝巾也交代了? 陆玲珑倒是笑着眨了眨眼道:“三叔待三婶婶可真好,那这螃蟹咱们就不吃了,多吃些别的……”说着,便拿着公筷替她选了旁的开始布菜。 夹的都是一些荤菜。 今儿陆玲珑可是打定了心思,一定要和这位三婶婶拉拢关系的。 可江妙瞧着这些油腻腻的,登时没了胃口,只朝着孟氏道:“我先出去一下。” 虽然没说什么,可孟氏也明白,许是要出去如厕,便也没多问。 坐在角落里,一直不说话的陆芃芃,先前因陆玲珑一直缠着三婶婶说话,她有些插不上嘴,此刻见三婶婶脸色不大好,也同起身乖巧的打了照顾,出去看三婶婶。 陆玲珑这才放下筷子,看着脱胎换骨般清丽可人的陆芃芃,又听到方才有夫人交头接耳谈论陆芃芃,仿佛是看上她了,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儿,气鼓鼓道:“马屁精!” 到了院子里,江妙才觉得舒服了些。 陆芃芃急急忙忙跟上去。 江妙瞧着跑得脸颊红彤彤的,道:“怎么跑得这么快?” 陆芃芃担忧道:“我瞧着三婶婶的脸色不大好,就有些担心,三婶婶,你没事吧?” 见小姑娘眼神真挚,江妙越发喜欢这位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侄女。而且,方才陆玲珑虽然一直缠着她说话,可她也听到了那些妇人们,有几个在偷偷讨论陆芃芃,若是看上了,说不准过几日就上门提亲来了。只是……想着离去岷州的日子已不到半月了,江妙就有些遗憾,不能亲自替她把关了。 江妙含笑说道:“我没事,你赶紧回去吧。” 果真见她的脸色好了些,陆芃芃笑笑,声音脆脆道:“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妙看着陆芃芃远去的声音,唇瓣稍稍弯了弯,想着继续走走,哪知刚一转身,便见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的陆行舟在他的面前。 平日里陆行舟大多穿浅色袍子,因他本身就生得温文尔雅,生得轮廓温和,是个一眼看上去,便觉得他是善良温厚之人。他这人,若要说什么大的毛病,的确是没有,而且性子很招长辈喜欢,这也是上辈子,她爹爹为何满意陆行舟的原因之一。这么一个看着就脾气好、善良的男子,肯定会对自己的妻子好。 她还没见过他穿喜袍。不得不说,的确好看。 可再好看,也不及她的陆琉好看。 江妙简单的欣赏了一番,便再无别的表情,可要她真心说一句“恭喜”,是断断不可能的。她不是善良之人。虽然上辈子的事情,这二人都不知道,可还是恶毒的想:陆行舟和谢茵过得不幸福。 她视若无睹的要走,在陆行舟看来,是因为她还在生他的气,便急忙道:“等等,我……上回的事情,是我太不够理智,希望你别放在心里,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陆行舟顿了顿。他是个固执的人,晓得自己兴许误会了江妙,分家那日,便去找了谢茵,可偏偏……偏偏那日的事情出乎了他的想象,让他不得不对谢茵负责。 今日是他和谢茵的大喜之日,他俩已经拜堂成亲了。难不成要和自己的三婶婶说——是因为妻子的缘故,害得他对她的印象出现了偏差? 陆行舟不会在背后说人的坏话,这回也是。 江妙见他半天“只是”不出来,也没耐心听了。不过他能同她道歉,也算是出乎她的意料。江妙学着陆琉淡然的语气,道:“……我没放在心上。” 陆行舟缓缓抬眸,看着面前这个娇小美貌的女子,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个瘦巴巴、冻得脸色发青的小女娃,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襟……陆行舟笑容温和,道:“那就好。” 长廊上,陆何抬眸看了看自家王爷,见他一听王妃身子不适的消息,便立刻急急忙忙的跑来,眼下却…… 陆何小心翼翼道:“王爷……王爷不过去吗?” ... 章节目录 138|28 > 晋|江独家首发~ · 陆行舟这才细细打量了她,发觉她真的生得很美,继承了她娘亲乔氏的容貌,瞧着却更活泼明媚些。一时,陆行舟不禁想起妹妹时常在他身边念叨的胡话,若是小时候他没和镇国公说实话,兴许镇国公和江氏三兄弟,便还是将他当成救他们妹妹的恩人,兴许他会如他娘亲所,同江妙青梅竹马,然后…… 娶她吗? 陆行舟怔了怔,心头猛然一颤。 自幼熟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竟然敢这般想他的三婶婶?先前他对她存着偏见,何尝不是一种失望?在他心里,她是个好姑娘,所以在知道那些事情的时候,才会反应过激。如今知道了真相,再看她的时候,感觉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陆行舟的目光沿着她漂亮的眼睛,缓缓沿着鼻尖儿,移到了她的唇上。丰润饱满的樱唇,随意的抿着,因今天出门做客,淡扫蛾眉,这唇上,自然也抹了一层口脂,颜色显得更娇艳些……他瞧瞧打量了一眼,登时像做亏心事一般,耳根子有些烫。 待他收回目光,下意识再看一眼时,突然面色煞白,道:“三……三叔。” 嗯? 江妙一听,也登时转过了声。她看着身后高大俊美的男人,心里“咯噔”一声,知晓他是个醋坛子,便不顾陆行舟在场,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背,俏脸含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眼儿亮晶晶的,轻轻眨了一下,问道:“专程来找我的?”她偷偷打量他的表情,语气有些小窃喜。 陆琉没回答妻子的话,只淡淡扫了一眼陆行舟,因他的身量比陆行舟略高些,气质又比旁人清冷些,这么一瞧,的确有些慑人。而且……陆行舟也是领教过这位三叔的手段的,是个冷酷无情的,那日若非他娘亲及时赶到,他真觉得,三叔会要了他的命。他原本存着不满,可知晓的的确确是自己误会了江妙,倒是生不起气来。 陆琉朝着摆着喜宴的前院看了一眼,道:“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本王倒是同你说一句恭喜,走,过去陪本王喝一杯。” 男人的语气淡淡的,江妙却知道,他这会儿肯定是生气了。她瞅瞅身旁的夫君,又看了看面前的陆行舟,若是先前看着穿着喜袍的陆行舟,尚且有一丝惊艳之感,此刻陆琉站在这儿,二人这般一比较,这陆行舟青涩文弱的模样,当真有些不够看了…… 不知怎的,陆行舟忽然生出一股拼劲儿,望着这位他素来敬重、高高在上的三叔,毫不畏惧的点头道:“好。” 语罢,便随着陆琉一道去了前院。 江妙独自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叔侄二人,黛眉微微蹙着,暗道若是比喝酒,这陆行舟哪是陆琉的对手?不过——江妙对着还未跟过去的陆何道:“你赶紧过去看着王爷,别让他喝多了。” 陆何也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方才王妃和大公子站在一块儿,那架势,的确令人浮想联翩,可好在王爷过去了……过去了就好,王妃聪慧,总有法子哄的。这会儿听着王妃的吩咐,陆何心道:那得王爷听他的劝才成呐。 不过还是点了头,道:“小的明白,小的这就过去。” 江妙再不放心,也不好直接走到男宾席那儿去,再说了,陆琉又不是小孩子,总归有些分寸的。这么一想,便释然的准备回席上去。 走到长廊时,才见应该回去了的陆芃芃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陆芃芃一张小脸泛着红晕,许是跑得快了些,咻咻的喘着气,小嘴微微启着,瞧着江妙,才声音清甜的喊道:“三婶婶。” 江妙“嗯”了一声,问道:“怎么在这儿?” 陆芃芃垂了垂眼,双手局促不安的交缠着,道:“我顺道去如厕了……”有些害羞的样子,却不敢提刚才遇到的陌生男子。怕三婶婶问下去,当即便挽着她的手臂,小声提议道,“三婶婶,咱们回去吧。” 江妙自然也没有多问,可瞧着陆芃芃这副娇娇怯怯的样子,今儿陆行舟成亲,又怕陆芃芃一小姑娘会吃亏,便亲自带着她回去。 回到席上,陆玲珑看着陆芃芃亲近的站在江妙的身旁,当即便撅起了嘴,也不顾客人在场,狠狠瞪了陆芃芃一眼。至于陆芃芃,乖乖巧巧的模样,本就招人喜欢,这会儿拿陆玲珑作比较,越发衬托出这小姑娘的好来。席上的夫人,也有儿子尚未娶妻的,日常的一些走动,自然会多这类小姑娘留心些,而这陆芃芃,先前又极少在外人面前露面,难免多看了几眼。 江妙自然也注意了。 同席的几位夫人,模样都生得很可亲,现下看着陆芃芃,目光露出几分欣赏。倒是让江妙也生出一种拉着闺女出来露露脸的兴奋感。在她这陆芃芃,这段日子,她让宝巾宝绿专程教陆芃芃身边的丫鬟如何装扮人,现下这陆芃芃虽然不是顶顶扎眼的,却也不想以前那般,因着老气横秋的装扮,将小姑娘的清丽可人都掩盖了去。 女宾这般不过是说着话,男宾那边却是热闹了。 宝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对着江妙道:“王妃,前院的大人们玩投壶,很是激烈。” 这么一提,在座的妇人们也有些好奇,可到底男女有别,不好出去,只能在席上一轮投壶的赛况。 一听陆行舟轻轻松松胜过了十几个人,从始至终绷着脸的孟氏,听到妇人们的夸赞,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这投壶不过是小玩意儿,我那儿子平日里功课出色,学富五车,打小就聪慧,这等小把戏,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儿。” 虽然孟氏太过得意,却大伙儿不得不承认,陆行舟的确优秀。 一个穿着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梳着倭堕髻的妇人开了口,这妇人正是都尉褚明辉的妻子葛氏,褚明辉乃武将,从小小百夫长,到如今位列高官,虽然有出息了,可待结发妻子葛氏却始终如一。这葛氏出生乡野,性子自然同望城的贵妇大不一样,嗓门也比常人大些,虽见不惯孟氏这样儿,可对陆行舟这个孩子印象还是挺好的,道:“陆公子的确出色,我家谦儿也时常同我提过,陆公子时常被夫子夸奖,乃是状元之才……” 孟氏是瞧不起葛氏这个乡野村妇的,可这番话,却说得孟氏心花怒放。 在望城,提起褚都尉的妻子葛氏,最出名的便是葛氏连着给褚都尉生了六个孩子,且六个都是男娃,传说这葛氏有祖传的生子秘方,望城的妇人们,有时候便会应着这点同葛氏交好,想从她嘴里套出生子秘方来。而这会儿,葛氏口中的“谦儿”,正是她最小的儿子褚谦,今年才十六,和陆行舟同一个书院,只不过入学晚两年。 说着话,见宝绿又打探了消息回来,这会儿脸上倒是笑容洋溢的。 江妙有些好奇,问道:“结束了?” 宝绿点点头。 孟氏的腰杆挺了挺直,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儿子赢了,一时脸上也有光。 却听孟氏身边的丫鬟也打听了消息,走到孟氏的身旁,道:“是……是宣王赢了。” 这话一落,不但在座的妇人们诧异,就连江妙也有些惊讶。他一个长辈,同陆行舟计较什么呀? 那丫鬟又道:“宣王背对着投壶,将公子的羽箭击了出来……” 孟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葛氏爽快的笑了笑,对着坐在面前这个年轻娇小的小王妃道:“没想到宣王还有这等长处,当真是看出来啊。” 江妙这个当妻子的,虽然有些与有荣焉,可还是觉得以陆琉的性子,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她心下叹气,有些忧心忡忡,道:看到今晚的好好安抚一下这个别扭的男人。 喜宴散去时,陆忱亲自送陆琉夫妇二人出府,待瞧着他们上了马车,才去看自家那个喝得烂醉如泥、站都站不稳的儿子。喝了这么多,怕是连洞房都要抬进去了。 这厢在马车上,江妙也蹙眉,责备身旁这个浑身酒气的男人,道:“怎么喝了这么多?”他不许她沾酒,自己倒好,喝了不知多少。念叨完,对上男人黑沉沉的眼睛,江妙心头一软,不舍得再苛责,便抬手搂着他的脑袋,道,“你先歇会儿,到了我在叫你。” 陆琉倒是顺势靠在了她的怀里,只是鼻翼间皆是淡淡馨香,喝了酒,越是血脉喷张浑身滚|烫。陆琉下意识将人搂紧了些,只觉得怀里的娇人儿软绵绵的,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 正想着,却是真的咬了。 夏日衣衫单薄,江妙身上穿着薄薄的衫子,男人这一口咬了还不算,更要命的事,就这么含在嘴里又一下一下轻轻咬着。她羞得不成样子,连藏在绣鞋内的双足都下意识蜷了蜷,平日里在胡闹,那也是在屋子里,在马车里,可是不准的。 她抬手推了推他,“陆琉……” 听着她娇滴滴的声音,陆琉锢着妻子腰肢的手一顿,这才恢复些许理智。 下马车之前,江妙收拾了一下自个儿皱巴巴的衣裳,瞧着胸前湿漉漉的一滩,颜色深了些,登时有些脸烫,待瞧见陆琉替她披上了披风,这才盯着他给她洗披风的手,道:“等会儿你先去沐浴,我让宝巾给你准备醒酒汤,你喝了之后早些睡……”末了又不满的看着他,“以后不许再喝这么多了。” 陆琉眸色清明,若非脸颊有些绯红,身上的酒味也重,可是半点看不出醉态的。他执着她的小手,摩挲着,道:“好。” 回了玉磐院,江妙瞧着出现在面前一身青袍、花白胡须的老者,才不解的看向陆何。 陆何先二人回府,得了陆琉的命令,急急忙忙进宫将胡太医请了过来,当下朝着王爷王妃行礼,道:“这是胡太医,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 胡太医最喜欢听人拍马屁,一张老脸当便笑出了褶子,说着谦虚的话,“哪里哪里……” 江妙有些奇怪,听到陆琉吩咐胡太医给她把脉,坐到太师椅上,听着胡太医的话,将手臂伸了出来,才呆呆的看着陆琉,辩解道:“我这几日没不适的地方……”好端端的,看什么大夫啊?而且,瞧着陆琉这般隆重的模样,仿佛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陆琉绷着脸,静静看着胡太医给妻子把脉。 待胡太医收回了手,捋了捋胡须,才拧眉急急问道:“王妃身子如何?” 胡太医笑盈盈道:“王妃面色红润,气色颇佳,的确如王妃所,身子极健康,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陆琉一怔,又道:“你可瞧仔细了,可有别的……” 胡太医最不喜别人质疑他的医术,若非此人是宣王,估摸着早就甩了脸子走人了。可他再如何的恃才傲物,也不敢在这位名声不大好的宣王面前胡来,只能又回了一遍话。之后,又依宣王所,再替这位小王妃把了把脉,回答的,还是同先前一样的话。 陆琉这才冷着脸吩咐陆何:“带他走吧。” 陆何领命,带着胡太医走出了玉磐院。 江妙一头雾水的看着陆琉,只觉得今儿陆琉的表现太奇怪,仿佛……仿佛很希望胡太医诊出什么病似的。她瞧着陆琉静静去了净室沐浴,坐在太师椅上又努力想了一会儿。联系今日陆琉的异样举止,还有叮嘱她不许喝酒、不许吃螃蟹,她差点摔倒的时候,他又这般小心…… 江妙睁大了眼睛。 之后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她真是个榆木脑子! 江妙霍然起身,朝着传来水声的净室看去,眼眸中泛着些许笑意。他这是……以为她怀孕了吗? 这个男人…… 江妙嘴角一翘,立马提着裙摆跑进了净室,看着男人刚脱了衣裳,赤|条|条的,也不知怎的,一眼注意到的不是他的脸,而是那一捧。江妙耳根子红了红,见他面色淡然的踏进了热水中,才走近了些,弯着唇道:“若是今儿我真的怀孕了,你……你会让我生下来吗?”他其实,也挺开心的吧? 陆琉恼得额头突突直跳,双目赤红的看着面前的妻子,知晓她并未怀孕,一时没了顾虑,当即便伸手捏着妻子的胳膊,将妻子如拎小鸡崽儿似的拎了进来。 江妙一阵惊呼,之后却面颊染笑,毫不矜持的将他夹住。 ... 章节目录 139|28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江妙捧着他的脸颊亲了几下,倒是乖巧听话。况且,她也喜欢这种被充实的感觉。不过陆琉担心她着凉,自然不敢在浴桶里待太久,就这么直接抱着她到拔步床上休息。 江妙有些害羞,但想着能早些怀上孩子,便也顾不上旁的,只牢牢的抱着他的脖子,就这么挂在他的身上。 她仰头看他,说道:“先前在陆家院子里,我觉得有些闷,出去透透气,才碰见陆行舟的,你……你别生气。”她知道,这件事情他虽然不提,可心里肯定不舒坦,要不然今儿的反应也不会这般大。她喜欢把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不想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让他们夫妻俩闹得不愉快。 陆琉没说话,直接将人丢在了柔软的褥子上。 江妙何时见过这般粗暴的陆琉?她蹙了蹙眉,赶紧扯过薄被盖在身上,看着站在眼前浑身湿哒哒的男人。都说漂亮的姑娘秀色可餐,可男人能长成这般,也算是祸害了。江妙瞅着他高大伟岸的身躯,下意识咽了咽唾沫,这才脸颊一红,觉得势头有些不对,赶紧翻身朝着床榻里头爬去。 陆琉直接上前将她身上的薄被扯了下来,瞧她背对着自己,登时便欺身上前,掐住了她柔软的腰肢。江妙蹬了蹬腿,无济于事,只懊恼的趴在大迎枕上。 完事后,江妙才躺在他的身上,一动都不想动。难怪昨晚他规规矩矩的,她还以为他是累着了,原来……是以为自己怀孕了。她偷偷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想到方才那几回,他没有刻意避着,都弄了进去,心下便有些甜滋滋的。她讨好似的亲了亲男人的下巴,晓得他是默许了,便道:“你放心。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所以在这方面格外注意,这几年,我比一般的小姑娘健康许多,生孩子……生孩子不会有问题的。”说到最后,江妙脸颊烧了起来,有些害羞。 陆琉抱着她,略带薄茧的大手轻轻揉捏着,仿佛将她当成了面团似的。 江妙知他心中还有顾虑,见他眉头微敛,便伸手轻轻将他抚平。他太孤单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她,所以宁可不要孩子,也不允许她出事。她理解他,也心疼他。 陆琉搂着怀里的妻子,对上她清澈关切的眼睛,才低头吻了吻。他张了张嘴,哑声道:“妙妙……”没继续往下说,却又想起她小时候,落入荷花池的那事儿。那时他静静的站在那边,看着她在水里“噗通噗通”的拼命挣扎。他不是爱管闲事之人,那一回也是,可他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瘦巴巴的小家伙,竟有这般强烈的求生欲。他将那冻得发紫的小家伙救了上来,小家伙牢牢的攥着他的衣襟,怎么都不肯松手。他嫌麻烦,当即便将这小家伙扔给了闻声前来的陆行舟。 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当时难得的善举。可又后悔,当时不该把她交给陆行舟。 想起今日陆行舟看她的眼神,陆琉的眼底登时阴沉沉的一片,当即便拉开了她的细腿。 江妙正想睡觉呢,察觉到他的举止,才惊呼道:“陆琉……” 唔,来不及了,城门已经失守了。 江妙狠狠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又抬手,想挠他一脸的血檩子,可面对这张脸,她终究下不去手,只暗暗骂自己没出息。只能将自己当成一块肥沃的土地,任由男人汗如雨下的辛勤耕耘了。 · 折腾了大半宿,次日江妙醒得很晚。 不过陆琉也不需要上早朝,只准备十日后去岷州赴任即可,便也陪着她。用早膳时,江妙瞧着饭桌上的清粥小菜,登时便觉得陆琉这人太势利——她没怀孕,便连荷叶也不给她摘了。 只是这日下午,便有人上门提亲来了。 宣王府就陆芃芃一个姑娘,给谁提亲,自然是最明白不过的。田氏有些诧异,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急急跑来玉磐院,找江妙一道出出主意。江妙问了情况,才道:“……这褚夫人昨儿咱们都是见过的,虽说举止粗鲁了些,却也不失坦率。可是——怎么这么着急?” 瞧着昨儿的情形,那葛氏虽然欣赏陆芃芃,却也没着急到立马上门提亲的架势呀。 田氏也是一头雾水。倒是陆芃芃,低眉顺眼的站在田氏的身旁,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明显是害羞了。 江妙让宝巾出去打听,这会儿陆二爷陆怿正在招呼褚家的人。陆怿就陆芃芃一个闺女,这门亲事自然得慎重些。待江妙听到那褚老太太亲自给孙儿提亲,且带着褚夫人葛氏和孙儿褚谦一道来的时候,才不禁发笑——哪有人这样提亲的? 江妙道:“若是二嫂不方便出面,就由我出去瞧瞧,看看这位褚六公子如何。” 田氏自然觉得这是最好不过的,忙朝着江妙投去感激的目光。 江妙起身,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娇羞不已的陆芃芃,知晓她害羞,可这种事情是姑娘家一辈子的事儿,这人他们满意不满意是其次,小姑娘自己满意才是最关键的。江妙道:“随我一道出去。” 今儿褚家上门提亲,陆芃芃已经很害羞了,一听三婶婶叫她一起去,更是不好意思道:“三婶婶,这样……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要嫁的可是她自己呀?日后这日子,也是她自个儿过得。 江妙说没事,将陆芃芃拉上,直接去前厅瞧瞧。 她们从后门进去,站在高高的屏风后面,从缝隙中偷偷打量。陆二爷陆怿同褚老太太坐在上位,陆怿温文尔雅,同褚老太太聊得不错,而这位褚老太太,气质倒是同褚夫人葛氏有些相似,是个笑容爽朗的,说话也直接,见她一个劲儿的在夸自己的孙子,像市集上卖大白菜似的,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再看葛氏。有婆婆在,倒是显得温顺了些,只坐在一旁听着,偶尔附和一句。 之后江妙才瞧见了站在葛氏身旁,浓眉大眼的阳光少年。 江妙侧过头,对着脸颊红彤彤的陆芃芃道:“这位便是褚六公子,长得倒是不错。” 陆芃芃抬眸看了一眼,当即便垂下了眼帘。 这位褚谦倒是有乃父之风,生得比一般的少年健壮些,想来是打小练武的。而且笑起来憨态傻气,很讨人喜欢。再说这五官,虽不算精致,却也是浓眉大眼,有些耐看。只是江妙瞧着身旁的陆芃芃,这般娇娇小小的姑娘,若是当真嫁给了褚谦,褚谦这般的块头,日后二人发生争执,小姑娘怕是会被欺负了去。毕竟这少年的性子如何,她还不了解。 看完了人,江妙领着陆芃芃悄悄回去,走在路上,便道:“你瞧着这位褚六公子如何?” 陆芃芃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这少年太厚脸皮,哪有给自己上门提亲来的?一点儿都不知道矜持。可心里,却是甜滋滋,欢喜的。小姑娘端得一副羞答答的模样,道:“三婶婶,其实我……我昨日见过他。” 这件事情,她谁也没说,就连娘亲都没讲。 江妙一愣,之后想起昨日她红着脸匆匆忙忙从长廊上跑过来的情景。只是那时候她满心担忧陆琉,压根儿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此刻听了,忙担心道:“他欺负你了?” 陆芃芃眼睛睁得大大的,赶忙摇头,“没有,他没欺负我。褚公子不是那种人……”下意识便为他说起好话来。 若是再听不出小姑娘的语气,那江妙便是傻子了。想来昨日二人一见面就对上眼了,褚六公子是个急性子,而那褚夫人葛氏,对陆芃芃的印象也好,立马便决定上门提亲,省得被别人捷足先登。 江妙笑笑,道:“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陆芃芃抿唇笑了笑,娇娇嗔道:“三婶婶不许笑我。” 江妙不笑话她,毕竟当时陆琉上门提亲的时候,她比她好不了多少。她问道:“那你觉得那位褚六公子好吗?” 好吗? 陆芃芃认真的想了想,因同这位三婶婶年纪相仿,虽是长辈,可二人的相处更像姐妹,自是没什么话不好说的。想起昨日那个笑容爽朗的少年,红着脸拦着她的去路,非得问她的名字。她害怕不敢喊人,又急急忙忙的出来没带丫鬟,着急的不成样子。可偏偏他也没欺负她,只是单纯的问她是哪家的姑娘……她说了,抬头的时候,见他虽是一副恶霸样儿,可明明自己也脸红了。 明明不是登徒子的料,却厚着脸皮做登徒子的事儿。 “……后来他放我走了,又告诉我他是褚家的六公子。”陆芃芃一五一十的说着,想着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神采飞扬的告诉她他自己的名字,便心下嘀咕:谁稀罕知道他是谁了。 可没想到,他就这么上门提亲了。 这般想着,江妙便觉得男人只要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这脸皮就自动变厚了。可这位褚六公子,虽然年纪轻轻,可人品比陆琉好多了……哪像陆琉,直接将她掳走占了便宜,再正大光明的对她负责。 江妙道:“你爹爹素来疼爱你,待会儿招待完褚老太太他们,便会问你的意思。你若是心里喜欢,别害羞,点头便是;若是不喜欢,也不用在意你爹爹是否满意褚六公子,直接摇头。” 陆芃芃习惯性的交缠着双手,犹豫的点头:“嗯,我知道了。” 江妙回去同田氏说了,田氏一听这位褚六公子模样周正,生得憨然,又知褚家家世不错,当时便欣慰道:“那就好……”说着便染上了笑容,仿佛这位褚六公子已经是她的女婿了。 瞧着田氏这般架势,对女婿的要求还挺低的,当真有些庆幸,这回的褚六公子的确不错。 她送走了田氏母女,便去书房同陆琉说着此事,她对褚都尉的品行有所耳闻,知道他是个行事磊落的,若是嫁过去当儿媳,想来陆芃芃也不会太受委屈。陆琉虽然性情寡淡,可陆芃芃到底是他的侄女,便搂着妻子道:“这也不失为一桩好亲事。” 听陆琉这么一说,江妙才放心了。 陆芃芃自己看上了褚六公子,且褚家提亲甚有诚意,陆怿又亲自瞧过,试探了褚谦的才学。褚谦虽然不像陆行舟那般才华横溢,却是个诚实直率的孩子,答不出来的时候憨然笑笑,诚实作答,于陆怿而,这般率真的孩子,比学富五车的孩子更招人喜欢。陆怿当下便问了闺女的意思,见平素胆小乖顺的闺女,坚定的点了头,陆怿自然也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于江妙而,能在去岷州前,看到陆芃芃的亲事有了着落,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这日晚上,做了好几个回合的酣畅淋漓的睡前运动后,陆琉才搂着怀里娇滴滴的妻子道:“明日我陪你回趟镇国公府。” 江妙这才想到,还有三日就要离开望城了。说起来,还真有些舍不得,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离开过望城,如今便要夫唱妇随,跟着他走了。江妙将红通通的脸儿往他怀里一埋,没说话。 显然是舍不得。 陆琉也明白,只将她搂紧了些,道:“放心,最多两年。” 两年的时间,也足够长了。一想到这两年内,自己见不到爹娘和哥哥他们,过年也得冷冷清清的,兴许怀了孩子,也没法听到娘亲的叮嘱,当下就有些酸涩。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夫君抱紧些,说道:“一有机会,咱们就回来,好吗?” 陆琉抚了抚她的头发,道:“好,都依你。” 江妙鼻尖发酸,看着他俊美的脸,却又忍不住笑了笑。 · 次日陆琉陪妻子回了一趟镇国公府。陆琉被景惠帝调任岷州的消息,江正懋和乔氏事先是知晓的,是以也没有多少惊讶,可真正遇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时看着闺女女婿回来,又是欢喜又是惆怅。 薛今月原本就是小孩子脾气,怀了孩子,情绪越发失控,这会儿哭得稀里哗啦的,仿佛这回同江妙分离,便是一辈子见不着面似的。江承许就站在旁边,看着妻子哭成泪人,便寻了借口,直接带她回去整理情绪。 江承谚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也是舍不得妹妹,简直比妹妹出嫁那会儿还要难过。毕竟出嫁了,都是在望城,还能时常见面,这回去岷州,这般远,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一时屋内的情绪有些压抑。江妙瞅着自家大嫂圆溜溜的肚皮,虽然晓得这回大嫂会给她生个白白胖胖的小侄儿,可还是遗憾不能看着小侄儿出生,甚至没法出席小侄儿的满月宴和百日宴。 宋鸾的情绪,倒是比三兄弟和薛今月好些,毕竟她同这位小姑子的接触不多,只好好叮嘱了一番,让她照顾好自己。 梁青萱也是,说了一些关切的话,虽然不舍,可毕竟除了这个,旁的也没法再做什么,这盼着只宣王待小姑子能疼爱些。 在镇国公府,江妙的情绪一直控制的很好,不敢像薛今月那般随便哭出来。直到回去时,一上马车,便扑倒了陆琉的怀里,肩膀一颤一颤,呜咽的哭出了声。 就在这时,一辆黑漆平头马车在经过镇国公府大门,准备往后门驶去。 里头坐着已是妇人装扮的谢茵。 谢茵撩起帘子瞧了瞧,看着门口停着的阵仗,又见那辆翠盖珠缨华车上挂着宣王府的牌子,眸色才暗淡了些。正巧,便见陆琉同江妙一道出来—— 高大俊美的男人,面上满是柔情,不像平日那般清冷,体贴温柔的扶着身边娇娇俏俏的妻子上了马车,显然是将妻子当成心尖尖儿上的宝贝,生怕这个娇娇人儿磕着碰着了。瞧着,便是个普通的温柔夫婿,哪是个冷血无情的活阎王? 原本她对陆行舟还算满意,可每每将这位宣王拿出来一比较,谢茵便觉着,陆行便是远远不够看的,只盼望陆行舟日后能争气些。又想到陆府孟氏和陆玲珑的嘴脸,还有待她态度疏远的夫君,谢茵衣袖中的双手,才下意识的攥紧了起来。 ... 章节目录 140|29 > 晋|江独家首发~ · 脚步声“噔噔噔”的,由远至近。船舱帘子被打开,穿着一袭浅绿色褙子的宝绿自外面进来,对着守在王妃身边的宝巾和许嬷嬷道:“王妃好些了吗?” 宝巾眉头微蹙,道:“方才又吐了两回。”许嬷嬷也是一脸的愁色。 岷州离望城有些远,这回走水路,得整整二十多天。八月初一这一日,宣王陆琉便携妻子到了码头,上了去岷州的船。因是事先有所准备,陆琉又是个不舍得可苛待妻子的,倒是将这艘大船装饰一番,住着也算是舒服自在。哪知江妙坐了几日船便开始恶心犯呕,显然是个坐不得船的,这回的罪可遭大了。 宝巾看着自家王妃这张小脸蛋,原是稚气未脱,两颊有些肉肉的,这会儿半月未到,便活生生瘦了一大圈。宝巾接过宝绿端来的茶盏,准备伺候王妃喝点儿热水,却外头有动静,紧接着,高大俊美的男人便疾步走了过来。 宝巾宝绿同许嬷嬷旋即行礼。 陆琉直接走到了妻子的身旁,瞧着小妻子侧躺着,小脸蛋陷在柔软的红色大迎枕上,格外的惹人怜惜。陆琉是个大男人,寻常出门,自然不会顾及什么,奈何妻子素来娇养,哪里经得起和他这一路的奔波? 他轻轻坐在榻边,将人抱起,拿过宝巾手里的茶盏,轻轻吹了几下,试了试水温,不烫了,便将杯凑到妻子的唇畔,柔声道:“妙妙……” 感觉到唇边的湿润,江妙眼睛未睁,便张嘴喝了几口。 喝了小半杯水,江妙咂咂嘴巴,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陆琉,笑笑道:“陆琉。” “嗯。”陆琉抬手,身旁的宝巾会意,将茶盏解了过来,又识相的随许嬷嬷和宝绿一道退了出去。 陆琉问道:“好受些了吗?”他捏捏她脸颊的肉,难得生出一种挫败感来。他原想着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未料竟越养越瘦了,若是被岳父岳母知晓了,怕是要责怪她的照顾不周。 江妙只觉得太遭罪,她哪会知晓坐船这么难受?想到这几日,自己非但没有做好妻子的分内之事,反而要陆琉日日照顾她,晚上也睡不安生。 她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儿,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都憔悴了呢。江妙心疼坏了,抱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闷闷道:“我好多了,明儿就活蹦乱跳了,你不用太担心。”这话倒是事实,今儿虽然吐了几回,可明显比之前舒服多了。 陆琉“嗯”了一声,但明显还是不放心,眉头紧紧拧着,皱成一个“川”字。江妙瞧见了,抬手便替他抚平褶皱,说道:“宝巾都同我说了,再几日咱们就到岷州了,到时候我得好好休息几日。”这便是年纪轻的好处,先前还病怏怏的,此刻说起话来,倒是神采飞扬,一副中气十足的模样。 陆琉低头,用唇瓣碰了碰她的额头,说道:“好。” 江妙不想陆琉太担心她,她不是一个喜欢给别人制造麻烦的,当下便扬起小脸,朝着他笑了笑,而后撅撅嘴,“亲吗?”这段日子她身子不适,这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晚上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搂着纯睡觉,哪里还能再做睡前运动? 又想到自己方才刚吐过两回,虽然漱了口,可嘴巴里兴许还有难闻的味道,是绝对不能让陆琉亲的。 可陆琉见她这会儿声音脆脆的,这般的有活力,当即便堵着她粉嫩嫩的唇,勾着她舌尖慢慢品尝了起来。 亲了一会儿,江妙的脸颊倒是有些红润了,登时变得红扑扑的。 陆琉见妻子一双眼儿泛着潋滟的水色,勾得他心痒痒,大手在她身上用力揉了几下,才喘着粗气道:“好生休息,待会儿多吃点。”说着又俯身啄了几下。 江妙乖乖点头。 之后的几日,江妙倒是没再吐过了。 到岷州的前一日,陆琉命船在洛城靠岸,领着身子好些的妻子上岸去。能下地儿走路,于江妙而,可是最好不过了的,这段日子在船上晃晃悠悠的,哪里比得上岸上让人舒坦。 洛城是岷州边上的一座小城,因家家户户院子里种牡丹,也有“牡丹城”的雅称,不过除了这娇媚的牡丹花,洛城还有两样宝:一是美食,二是美人。 诚然,此番上岸,自然是奔着美食去的。在船上,虽说厨子想法子变出花样来,可到底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江妙随陆琉去了洛城有名的天香楼,大快朵颐一番,才去街上散步消食。 因是晚上,江妙身上披了一件樱红色的披风,脸颊虽然瘦了些,倒也显得精神奕奕的。走在街上,江妙倒是察觉洛城的美人果真是名不虚传,随便站出一个来,都是水灵灵的,也不知怎的,这洛城的姑娘们皮肤生得格外白皙水嫩些,皆道是“一白遮三丑”,皮肤生得白,再配上姣好的五官,定然是个出挑的美人儿。 她侧头瞧瞧陆琉,见他目不斜视,当真对街上对他频频驻足的姑娘毫无兴趣。江妙心里开心,嘴角瞧了瞧,朝着边上卖小吃的摊子走去。 摊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正将油锅里刚刚炸好的糕点捞了出来,那糕点呈六瓣,形似莲花,色泽金黄,中间用红色点缀成花蕊形状。虽是街边小摊,可这糕点做得丝毫不逊色于方才的天香楼。 摊主抬眸,瞧着面前这对养眼的男女,登时露出了笑容,问道:“小姑娘要买莲花酥吗?” 原来叫莲花酥啊。江妙想要,伸手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衣袖,道:“陆琉?” 陆琉却道:“这小地方的东西不干净,待会儿回去让厨子给你做。” 摊主原本笑得可亲,一听陆琉这话,倒是不爱听了,道:“我这莲花酥是祖传的手艺,在这儿少说也卖了十几年,买回去的,没一个说不好吃的,这位公子瞧着样貌堂堂的,倒是有些小看人了……” 若是在望城,哪有人会对陆琉这般说话?可今儿陆琉上岸,只穿着一身普通的锦袍,随从也只是在暗处护着,洛城没人认识他,自然只觉得是位容貌出众的贵公子罢了。 江妙晓得陆琉并不是这个意思,这段日子她肚子经常不舒服,他难免有些小心过头了。她准备替自家夫君解释,却听到有个甜美清脆的声音。 “给我来份莲花酥。” 江妙侧过头一看,是一对年轻男女。 男子生得高大斯文,站在那姑娘的身旁,至于那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粉色襦裙,容貌很是俏丽。 那姑娘自然也注意到了身旁这二人——毕竟俩人生得太过惹眼。她瞅着江妙,愣了愣,之后才看向江妙身旁的陆琉,小姑娘瞧见英俊的年轻男子,难免会有些害羞,当即便垂了垂眼,可瞧见这二人关系亲密,便知这二人是一对儿……她侧头朝着跟在边上的蓝袍男子道:“哥哥,你赶紧付银子吧。” 江妙这才缓过神,原来这二人是兄妹。不过……细细打量这二人的容貌,眉宇间的确有些相似。想到这位粉衣姑娘看陆琉的眼神,又见她瞧见自己时露出失落之感,自然晓得是因为什么,当即便转过身,笑吟吟看着陆琉道:“哥哥,我也想买。” 陆琉一听她的称呼,才低头看了她一眼。 江妙笑笑,没说话。 粉衣姑娘一听,登时也回过头,知晓这二人是兄妹,倒是有些欢喜,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这也难怪人家姑娘会信以为真,江妙本就年纪小,长相稚嫩,这会儿下船,只让宝巾梳了一个简单的垂鬟分梢髻,仿佛又回到了闺阁之中的装束。娇小的身形,又披着一件樱红色的披风,倒是越发觉得她年纪小些。 原来是哥哥带着小妹妹出来玩。粉衣姑娘将手里的一包莲花酥分给了江妙,语气友善道:“若是姑娘不嫌弃,这包就当做是我送姑娘的吧。” 江妙知道,人家姑娘是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可谁让陆琉不给她买呢?她笑盈盈的谢过这位姑娘,倒是没接过,只抬头看着自家“哥哥”的意思。可谁想,她冷着脸的“哥哥”当即便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了那摊主,“来两包。” 江妙抿唇笑笑,对着自家财大气粗的哥哥道:“谢谢哥哥。”又朝着那位好心的姑娘说道,“也谢谢姑娘。” 那姑娘虽然有些尴尬,可也觉着自己的举止太唐突了些,只红着脸看了一眼这位俊美无双的男子,才朝着他身旁同意容貌出众的小姑娘道:“不用客气。听姑娘的声音,倒不像是本地的……”便顺道问了问这对兄妹的来历。晓得二人是从望城来的,倒是赞道,“怪不得江公子和江姑娘身上的气质格外矜贵些,原来是从望城来的。”这么一来,仿佛对这位公子更感兴趣了。 江妙同她说了一会儿话,晓得这这对兄妹姓宋,住在岷州。聊了一会儿,才被她不耐烦的“哥哥”牵着手走了。 这位宋姑娘闺名宋嫣,今年刚及笄,正是刚说亲的年纪,她家世出众,条件又不错,说亲的人都要踏破宋府门槛了。虽说其中不乏样貌英俊、学富五车的,可同今儿这位公子一比,怕是替他提鞋的资格都不够。宋嫣转头看着自家哥哥,道:“哥哥,我还没见过江公子这般的人物,年纪轻轻的,气质同咱们岷州的公子当真不一样。” 宋明瑭是宋嫣的亲哥哥,也是岷州有名的公子哥儿,目下听得妹妹这般一说,倒是喃喃道:“阿嫣,你不觉得,这位江公子有些眼熟吗?” 眼熟?宋嫣愣了愣,之后又细细回想那位江公子的容貌,的确有些熟悉感,却不知道是像何人。 · 这厢江妙随陆琉上了船,一进去,便被陆琉压在了榻上。江妙又羞又恼,捧着他的脸,道:“洛城的山水养人,随便一个姑娘,都是生得这般清丽可人,我唤你哥哥,也是替你行方便呐。”她这话本是打趣儿,奈何陆琉半点不解风情,压着她便在她的翘臀上狠狠来了几下。 啪啪的声音,格外的清脆。 江妙捂着喊痛,一双湿漉漉的眼儿巴巴的看着他。 陆琉在她脸上啃了一口,直喘息急急行事。 酣畅淋漓一番运动,次日江妙累得不成样子,醒得有些晚,就这般偎在陆琉的怀里。待外头宝巾宝绿的叫了人,江妙晓得船已经靠岸,到岷州了,才张嘴在男人的下巴上咬了一口,道:“陆琉?” 他还在睡。 江妙这才又唤道:“陆哥哥,咱们到了。” ... 章节目录 141|29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初来岷州,陆琉自然要会见当地的官员。 岷州虽然离望城远,却也不是偏僻的山沟沟,该知道的消息自然是知道的。而这位宣王,官员们也是有所耳闻,那可是堂堂的摄政王!虽说是被贬来的,可人家怎么说也是王爷,这回到他们这个小地方来,自然是怠慢不得的。若是招待的好了,兴许人家回去了,日后还能提携提携他们。 至于江妙,这几日倒也没闲着。岷州这边的宅子,是个三进三出的,远不及宣王府气派宏伟,却能让江妙好生发挥一下,将这宅子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陆琉就怕她没事做,能见她开开心心的忙活,是最好不过的。 江妙日日繁忙,不担心陆琉在外头整日忙些什么,许嬷嬷却替这位自家主子操心起来,忧心忡忡道:“王妃,这男人们在外头应酬,少不了喝酒,其次便是欣赏歌舞,王爷每日这么晚回来,王妃……王妃不担心吗?” 听着许嬷嬷的话,江妙插花的手一顿,静静敛了敛睫。 许嬷嬷这话,算是委婉了,男人应酬,最不可缺的便是歌姬美人reads;。岷州这个小地方,何时来过像陆琉这般的大人物?这回落脚,岷州的官员中,定然不乏溜须拍马,欲讨好陆琉的。讨好男人,送美人这招最管用了。 可江妙是信他的——她既嫁了他,吃吃小醋尚可怡情,可若是不信任他,那便是大问题了。 纤纤素手将馨香馥郁的桂花插到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中,桂花虽不像牡丹芍药那般富贵娇艳,可胜在这香味好闻,登时满室幽香,教人心情怡然。 江妙整理花枝,唇畔勾起浅浅的笑意,略略侧过头,白皙小巧的耳垂处那对明珠耳珰一晃一晃的,却不及她的双眸来得璀璨夺目,她对着许嬷嬷道:“许嬷嬷,王爷不会的。” 到底年纪小,心思单纯。许嬷嬷如是心叹。这段日子,王爷待王妃如何,她的确是看在眼里的,可只是新婚燕尔罢了,再怎么着,王爷这身份摆在那儿,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王妃。记着乔氏先前的叮嘱,许嬷嬷心下盼着:愿王妃早些怀上小世子。 插完了花,外头便传来宝绿的声音,一听是陆琉回来了,江妙立马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今儿陆琉去见了岷州刺史徐盛,这衣着自然穿得正式些。只是这种公事,江妙身为内宅妇人是不会过问的,这会儿也不过笑容明媚上前,拉着他往里走,又想到了什么,急急回过头,鼻尖儿恰好撞到了陆琉的胸膛,当下便揉揉鼻尖儿,吩咐宝巾宝绿去准备茶水,又让许嬷嬷去厨房瞧瞧,她让厨房给陆琉坐了他爱吃的菜,现在如何了。 俨然是个贤惠的妻子。 交代好了,才握着陆琉的手去屏风后面换衣裳,体贴问道:“今儿你回来的早,肚子饿了吧?咱们晚膳早些吃,好不好?” 陆琉握着她搁在自己腰带上的小手,道:“不用换了。妙妙,我待会儿还得出去一回,你吃了晚膳早些睡,不必等我。” 江妙笑容一僵,听他连晚膳都不吃的意思,心下难免有些不舒坦。这几日她刚来岷州,虽然不适应,可身边总归有他。虽然他也忙。江妙自问是个懂事的,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几日心绪不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又道,“那你早些回来,少喝点酒。晚上有些凉,我待会儿让陆何帮你把披风带上。” 陆琉抱了她一会儿,这才亲了亲她的脸,握着她的双手,道:“过几日我空闲了,便陪你出去走走。” 江妙笑笑说好,晓得他定然有要事,此刻亲自回来同她说,就是怕她一直等着他。江妙心下感动,便乖巧的催促他赶紧走,可催促着,握着他的手却不肯松开。 陆琉静静望着妻子,这几日他都没怎么好好陪她,而她也乖乖的待在府上没有出去。她年纪还小,刚及笄,便嫁给了他,目下又离了爹娘随他一道来,而这岷州,她又没什么认识的人……陆琉心疼,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亲,才道:“那我走了。” 她笑笑,说好。待目送他远去,才鼻尖一酸,有些想爹娘了。 若是她记得没错,她大嫂这几日便临盆了吧。可惜,她没法看见自己白白胖胖的小侄儿出生了。还有璇姐姐……璇姐姐同她大嫂的生产期接近,也不晓得这回生得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静静一个人时,就有些控制不住想起望城的人来。 因陆琉不在,江妙独自面对一大桌的菜肴,有些没胃口reads;。可她从小就是个爱惜自己身体的,先前在船上,已经消瘦了不少了,眼下可不是娇气的时候——若是她生病了,陆琉还得抽出精力来照顾她。这般想着,便乖乖的、慢吞吞的吃了半碗饭。 用了晚膳,宝巾便将一张帖子送了过来。 江妙在岷州没认识的人,且陆琉将她护得很好,没让那些打算攀关系的从她这里下手。可另一方面,也让江妙有些断了同外面的来往,现下瞧着宝巾递来帖子,倒是有些兴奋。她接了过来,看完之后,才发现是宋府的。 是了,陆琉的外祖父和舅舅他们都在岷州。 按理说,是她同陆琉去探望才是,哪有让宋府的人送帖子过来请的道理?她当下便觉得自己失职,可陆琉没同她提过外祖父和舅舅,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晓得明日该不该去,或者陆琉有没有时间同她一起去。毕竟她已经嫁给陆琉了,该去见见外祖父和舅舅的。 因帖子上头的日子是明日,江妙便不敢早睡,准备等陆琉回来,问问他的意思。 只是他说了要晚归,不可能来的太早,江妙就随手拿了一本诗集翻翻。等人的滋味儿不好受,更别提像江妙这种,这几天日日都在等人的。她坐在榻边看诗集,叹了一口气,才将诗集放下,坐到了妆奁前。看着镜子里柳眉微蹙的女子,江妙倒是依稀在自己的眉宇间,看出了些许深闺怨妇的味道来。 她不敢再看,只继续回去书。这回换了一本游记,里头的内容写得有趣儿,江妙倒是看得入了神,总算消磨了时间。 待陆琉回来的时候,就见妻子侧躺在榻沿,怀里捧着一本游记。 她赤着脚,就这般睡在边沿,只要一动,就得摔下去。 陆琉也是赶得及,晓得她是个不听话的,可看着这一幕,还是有些愧疚。他过去,将游记抽了出来,搁到一旁,之后才将她抱到床榻里面,将被子替她该好。就这么静静瞧了她一会儿,就去了净室沐浴。 江妙睡得香甜,到察觉到身上沉甸甸的,像是被一座大山压着时,登时清醒了过来,闻到陆琉身上的味道,才用力的抱紧他,小狗般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嘟囔道:“你回来了。” 陆琉低低“嗯”了一声,方才搂着娇妻一通亲热。江妙是想他的,加上连着几日没行房,难免热情了些,男人是个不知分寸的,当下就吃得狠了。 事后陆琉并未直接睡去,只搂着妻子吻了吻,瞧她睡得香甜,这才放心睡去。 次日江妙醒时,已经辰时了。陆琉自然出门了。 她坐在榻上,想着昨日和陆琉的亲热,耳根子烫了烫,可脸上却情不自禁染上了笑容。她在榻上发了一会儿愣,才见宝巾宝绿进来伺候。宝绿端着面盆,笑吟吟道:“王爷一大早就出门了,说了昨儿王妃累着了,让奴婢们不许打扰王妃。” 江妙俏脸越发红得滴血,又问:“那王爷可说了午膳回来用吗?” 宝绿道:“王爷说今儿午膳不会来用了,不过晚膳会准时回来的。” 虽然午膳不会来用,江妙有些遗憾,可听到他晚膳会回来,便知他今晚不会再外出了。江妙笑了笑,便让丫鬟们伺候这净面洗漱,之后想到了什么,才“呀”了一声,懊恼的蹙起了眉。 江妙抬手揉揉脑袋reads;。她怎么把正事儿也忘了? 眼看着外头太阳高高升起,江妙摸不清陆琉的心思,却也不敢怠慢了宋家。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陆琉虽然不喜欢他爹爹,可对宋氏这个娘亲,还是存着感情的——她和陆琉成亲的那几日,他也曾带她去拜祭过宋氏。 这么一想,江妙觉着今儿自己无论如何都该去的。 她吩咐宝巾,道:“待会儿我要去宋府,你去库房选些合适的礼……”顿了顿,又觉得此事该慎重些,便含笑起身道,“罢了,待会儿我亲自过去选。” 这回她去见的是宋府的女眷,晓得送老太太信佛,便打算送一副千山大师所作的观音画像,至于宋府的两位婶婶,江妙也各自准备了两套不同花式,却价值相当的头面。又多准备了一些精致的首饰,若是有表妹之类的在,也好送人。 在望城的时候,因陆琉上头没爹娘,老王妃又早逝,江妙虽然嫁了他,倒没那种为人儿媳的紧张感才,除却对爹娘哥哥们的不舍,心里其余的,皆只剩下嫁给心意男子的甜蜜。而今日精挑细选,独自赴约去见陆琉的外祖母宋老太太,倒是有些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了。 昨晚真是被陆琉的美色所迷,竟连正经事儿都忘了。江妙笑了笑,暗叹:看来今儿她去了,下回得再陪陆琉去一趟才成。断断不能失了礼数。 宋府在岷州扎根已有二十年了,在岷州,也算得上是既有名望的高门大户。宋府统共两房,皆为嫡出,现下已渐渐让长房当家。宋老爷秉性温厚,在他的管理之下,宋府也算是井然有序,加之妻子罗氏持家有方,整个宋府都是一派和乐。 此刻宋府花厅,手捻佛珠的宋老太太正闭目养神,听着身旁孙女一张小嘴儿喋喋不休的讲着洛城的趣事儿。老太太是个精明能干的,对子女素来严苛,唯有对这位小孙女宋嫣,才会露出几分慈蔼。 听着宋嫣说道:“祖母你都不知道洛城有多热闹,改明儿孙女陪你一道去,好不好?” 就连宋老爷,在这位母亲的面前,也只是眉目恭顺的份儿,能如宋嫣这般活泼俏皮的,这等偏宠,在老太太的眼里可是独一份儿。 宋嫣的娘亲,也就是宋府的长房嫡妻罗氏,听着闺女这般说,便打趣儿道:“你自己想出去玩儿,何必拿你祖母当幌子。你祖母素来不爱出远门,你若有孝心,改明儿陪她去相元寺拜拜菩萨就成。”虽说责备的话,可罗氏还是有些骄傲,这闺女给她长脸,有本事将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的。可是……她也明白,老太太宠爱闺女,不过是沾着那人的光。 依着老太太身边嬷嬷的话,罗氏才知她女儿的模样,生得同宋老太太的幺女宋云瑶有几分相似。宋老太太说是疼爱孙女,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宋嫣眉目含笑,说道:“孙女哪回不陪祖母去相元寺?只要祖母爱去,孙女天天愿意陪着祖母去。” 小姑娘嘴巴甜,三两句便哄得老太太微笑起来。可宋老太太不似一般的祖母慈蔼温和,就是微笑,也有些端着架子,因着她年轻时候的雷厉风行,在座之人瞧着她的笑容,也会绷紧身子紧张起来。 这时丫鬟前来禀告,说是宣王妃来了。 宋老太太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登时凝结。 罗氏也瞧出了宋老太太的不悦,问前来禀告的丫鬟:“宣王可来了?” 那丫鬟道:“奴婢瞧着,只有宣王妃一人reads;。” 罗氏道:“真是个没用教养的孩子。也难怪了,人家毕竟是皇亲国戚……”说着,便打量了一下老太太的表情,毕竟是当家主母,总归有些眼力劲儿,当下便有了断定,道,“我去迎她进来吧。” 虽是长辈,可人家毕竟是堂堂的宣王妃,是不能怠慢的。 老太太却道:“你坐着。” 宋嫣也不敢出声了,她看看自家娘亲,又瞧瞧宋老太太,赶忙替自家娘亲解围,道:“祖母,孙女还没见过宣王妃这位表嫂呢,要不……孙女出去接她吧?” 宋老太太想了想,才点了头,道:“也好。” 宋嫣朝着自家娘亲笑了笑,便随丫鬟一道去外头迎接这位宣王妃。哪知走到前院,瞧着不远处那娉娉袅袅的人影,还有那张玉蕊娇花似的俏脸蛋,宋嫣登时便怔住了。 她翕了翕唇,呆呆道:“江……江姑娘?” 别说宋嫣诧异,江妙也有些意外。可想起那日在洛城相遇,这位姑娘姓“宋’,又住在岷州,她早该想到的。她笑了笑,道:“这位莫不是宋家表妹?” 听着称呼,宋嫣才恍然大悟。虽没见过这位表嫂,也听闻她那位王爷表哥取得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江妙。若是眼前这位是江妙,那上回她身边那个异常俊美的男子,便是她的表哥,宣王陆琉了。 又想起她哥哥说的有些眼熟,当下就明白,她的这位表哥,眉宇间有几分她祖父的味道。 难怪了…… 宋嫣暗叹。 不过,那日她瞧着人家俊俏公子,竟有些心动,目下瞧着这位表嫂,当真觉得是闹了一个大脸红。她心虚又愧疚,一时间哪里还对那位俊美的表哥有任何的肖想? 而且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最容易交朋友,她见识过这位表嫂娇娇俏俏的一面,晓得她性子活泼,倒是直道:“表嫂真爱戏弄人。”有几分埋怨的语气在,可小姑娘的声音清甜悦耳,很是动听,令人生不出半点不开心来。 江妙尴尬的笑笑,道:“那日我身子刚好些,难得上岸走走,同王爷闹着玩儿的……还望表妹别放在心上。” 宋嫣又瞧了瞧这位表嫂,只觉得她生得稚嫩,年纪兴许比她还要小。如此尊贵的身份,竟同她好声好气的说话,令宋嫣是越发喜欢她了。 她嫣然一笑,摇摇头道:“没事的……”又说到了正事儿,“祖母让我来接你,这会儿我娘和二婶婶他们都在,咱们进去吧。” 江妙原是有些忐忑的,目下瞧这位宋家表妹不仅容貌生得好,又是个好相处的,对宋家人的印象好了些,也放松了些。她道:“嗯,那就麻烦表妹了。” 宋嫣笑笑,说道:“表嫂你叫我阿嫣就行了。”她怕这位表嫂误会,解释道,“祖母年纪大了,这会儿我娘正陪着她,不好出来,便让我来接表嫂,表嫂别多想。” 话虽如此,可江妙难免多想了些reads;。毕竟她是王妃,这宋府没道理这般怠慢。一时间,江妙开始担忧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可不来,总归是不对的。 江妙莞尔一笑,同宋嫣说说笑笑,虽然事先了解过宋家,可这会儿还是从宋嫣的嘴里打听了一些。从宋嫣的字里行间,江妙听得出来,想来这宋老太太,是个不大好相处的。 一时江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到了花厅,宋嫣甜甜道:“祖母,娘,二婶婶,表嫂来了。” 宋老太太抬了抬头,在场的长房儿媳罗氏、二房儿媳秦氏,皆起身朝着这位宣王妃行礼。 江妙瞧着穿着打扮,便认出了两位舅母,忙上前道:“两位舅母不必多礼。” 罗氏看了一眼,这宣王妃模样生得的确好,可年纪……也太小了些。怕是还没她的嫣儿大。一时便担心这年幼稚嫩的宣王妃,会不会被老太太吓哭。 江妙见了罗氏和秦氏,才朝着主位上的宋老太太看去。 不曾想,这个宋老太太面色铁青,端着一副冷淡姿态,显然有些不悦。江妙垂眸想了想。老太太生气,许是因为她和陆琉前几日便来了岷州,可一直迟迟未上门拜见,今儿她来,还是宋府发得帖子。 是他们当晚辈的不是。 江妙不会同一个老人家计较什么,而且她是陆琉的外祖母。她想了想,便微笑道:“外祖母。这几日王爷事情有些多,等忙完了,定然会来看望外祖母和舅舅们……”她见宋老太太面色仍旧冷冰冰的,一时有些无措。毕竟她打小便被人捧在手心,在自家祖母和外祖母的眼里,就算闹脾气,可是心肝儿宝贝,哪里需要她这般讨好? 少顷,宋老太太才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语气有些阴阳怪气,道:“你倒是个孝顺孩子,不像那煞星这般没教养。” 江妙面上的笑容一僵。 沉默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老太太口中的煞星,是陆琉。 江妙袖中的手攥了攥。她自己低声下气也就罢了,毕竟是她这个当晚辈的不是,没及时过来拜见长辈,长辈闹闹脾气,也没什么。可她是断断不允许旁人说陆琉的半句不是。 谁都不行! “外祖母……这是何意?”江妙敛起笑容,年轻轻的小妇人,目下倒是颇有气势。 连边上的罗氏也暗道: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宋老太太何曾被人这般待过?宋府阖府上下,哪个不对她听计从? 她眉头一拧,脸上的褶子也狰狞了起来,声音凛冽道:“若非那个煞星,我那长女怎会去世?这个畜生,连自己的姨母都下得去狠手,该被千刀万剐才是!”说起自己的两个女儿,宋老太太控制不住便激动了起来。 江妙小脸煞白,没想到宋老太太竟这般想陆琉这个外孙。也难怪多年来不曾问津,原来将这些过错,都算在了陆琉的头上。她心里窝火,更是心疼陆琉,可到底敬着她是长辈,不敢拿她如何,只淡淡道:“看来是我来错了。我原以为我家王爷做得不对,这会儿倒是想通了,是我来错了……” 宋老太太见着她都这般,更不用说是见到陆琉了reads;。毕竟谁会巴巴的上门挨骂来。 她说完,便直接转身欲走。 “你给我回来!”宋老太太在后面喊。 江妙步子一顿,道:“方才宋老太太说别人没教养,可我瞧着,宋老太太见着王妃也不曾行礼,倒是有些五十步笑百步了。”她说完,便憋着气离开了宋府。 当然没瞧见宋老太太被她气得晕倒,花厅内乱成一锅粥的场景。 回府的路上,宝巾宝绿也为自家王妃抱不平,不曾想这位宋老太太竟是这等泼妇样。再看她们王妃,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可瞧着小王妃面色平静,没被气哭,也算是奇迹了。 江妙坐在马车上,将手搁在膝头,静静想了一会儿,才对俩丫鬟道:“今日我去宋府的事情,先不要告诉王爷。” 宝巾素来听话,乖巧的点了头,倒是宝绿有些生气,道:“王妃为何不告诉王爷?”王爷是个宠妻的,若是知晓王妃在宋府受了委屈,定然会为王妃讨回公道。可不能白白让王妃受这等窝囊气。 他肯定会知道的。 江妙明白自己得实话实说,只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交缠的双手,道:“我自己同他说。” 回了宅子,江妙不像平日那般忙进忙出的,而是静静坐在绸榻上,想着之前宋老太太说得话。 若说陆琉的娘亲宋氏难产而亡,勉强能算在陆琉的头上,那小宋氏宋云瑶又是如何?宋氏去世不久,前宣王便去了宋氏的妹妹小宋氏,且二人之前早有往来,这件事情,受伤害的该是陆琉才是啊。至于那小宋氏……传在前宣王死后,她便疯癫了,可具体的下落,却是不得而知了。她嫁到宣王府,也不曾听人提过。 想到这些年陆琉的处境,江妙护短的性子一起,自是一颗心都向着他的。就算他当真对小宋氏做了什么,她也会站在他这边的。 江妙捏了捏拳头,瞧着外头日薄西山,知道陆琉该回来了。 陆琉的确是回来了。想起昨晚妻子的热情,明白这些天冷落了他,今日特意将一些事情处理完,早早回来陪他。他原以为见着他回来,妻子会欢快的扑上来,然后笑盈盈的忙活着,可踏进房门,倒是没听到妻子的动静。 安安静静。陆琉蹙了蹙眉,心头一提,疾步朝里走去,见妻子正坐在绸榻上。他看着她身上的穿着,才上前搂着她,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道:“今日出门了?” 语气倒是没有半分责备。 江妙缓缓抬头,瞧着他温温和和的俊脸,才实话实话道:“我……我今日去了宋府。”她见原是温柔似水的男人面色骤变,这才急急抓着他的大手,道:“对不起,我……” 她还没说完,便见陆琉面如玄冰,疾步往外走去,模样有些吓人。 江妙有些怕,可现在不是怕的时候,赶忙道:“嗳,你去哪里?” 男人没回头,却也没生她的气,只淡淡道:“替你出气。” ... 章节目录 142|30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江妙忍不住弯唇,悬了一整日的心终于放下了。 当下便上前,自身后抱住他的腰,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她蹭了几下,小声道:“我以为你会生气……”陆琉并非不知礼数之人,毕竟他在她爹娘面前,是那般的谦和有礼、讨人喜欢。若非宋老太太对他存着怨恨,陆琉岂会不带去宋府。可她呢?巴巴的去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宋老太太那般不讲理的。 陆琉有气,低头望着环在他腰际的双手,下意识捉住,这才转身看着妻子,道:“受委屈了?”仿佛她若是点头,他便过去将那人给撕了。 他不问她为何不事先告诉她,最先担心的却是她可受了委屈。江妙越发觉得他会疼人,也不想说些让他安心的话,毕竟以陆琉的表情,想来甚是了解那宋老太太的为人——怎么可能给她好脸色看? 江妙如实道:“态度有些冷淡,不过也还好,可是……我不许别人说你的不是。”她自个儿受了委屈不打紧,但不许旁人说陆琉半句不是。 陆琉哪里不知那自己这位外祖母是何等的强势?也明白在妻子的面前会说出何等憎恨他的话来。他也曾领教过,目下一听妻子去了宋府,便晓得那老太太定然不会给妻子好脸色看的,这委屈多多少少肯定是受了的。陆琉捏了捏她的手,道:“我待会儿就回来……” 江妙不肯。她道:“你别去了。我又不傻,不会傻乎乎的任由她说什么。她态度不好,我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昨日我收到帖子,本想同你商量商量的,未料忘记了……”瞧那宋老太太的态度,才明白为何陆琉只字不提宋家。 陆琉道:“真没事?” 还不放心呢。 江妙展颜一笑,抬头看他:“我若是受了委屈,自然会告诉你,让你心疼心疼我,再给我好好出气。今儿的确没事,你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同妇人计较什么吧?”她抬手摸摸他的脸。从他的反应中,越发能看出他和宋家的关系冷淡,甚至那宋老太太,没将他当成外孙不说,简直把他当成了仇人了。她自小便处在父母恩爱、家人和睦的环境中,想别人的亲人时,自然也觉得如她的那般,可这世上不是所有外祖母都是和蔼慈祥的。 见他眉头依旧紧紧蹙着,可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多了。她声音娇气了些,道:“咱们不说这事儿了,你今晚陪我,成吗?” 陆琉自然说好。 只安抚了妻子之后,便去吩咐了陆何,看看宋府的动静。用了晚膳,陆琉去书房坐了一会儿,陆何进来禀告今日的事情:“……今儿王妃去了宋府,宋二姑娘倒是对王妃客客气气的,其余人也算恭敬,只宋老太太有些不满,当着王妃的面说了……说了王爷几句。王妃自然是护着王爷,当场便翻了脸,说了宋老太太几句,便走了。王妃一走,那宋老太太便被气晕,这会儿宋府正请了大夫给宋老太太看病,许是要在榻上休息几日,不能再动肝火了。” 陆琉静静的听着,倒是如妻子所。她并没有瞒他什么。男人的眉宇舒展了开来,若非今日她拦着,兴许他去了宋府以后,见着老太太,当真会把她给活生生气死。 陆琉未看陆何,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陆何行礼退下。 之后的几日,便如陆琉先前所说的,尽量留在府上陪她。江妙当然开心,第一日同陆琉一道去游湖玩乐,第二日去了九巍山爬山拜佛。第三日,江妙倒是听丫鬟进来禀告,说是外头宋姑娘求见。 想来便是宋嫣了。 那日江妙在宋府受了气,可对这位宋嫣的印象却极好,当即便让丫鬟迎她进来。 清丽秀美的宋嫣,除却如岷州姑娘有一身白皙的玉肤外,五官更是继承了宋家人的精致,乃是妙龄女子中的容貌佼佼者。进了这宅子,宋嫣下意识逡视一番,只觉得这宅子布置的温馨雅致,显然这宅子的主人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到了偏厅,便见那宣王妃坐在上位,小小年纪,倒是端得一派贵气端庄。 想起那日的事情,宋嫣便欲上前行礼。 江妙冲她笑了笑,道:“阿嫣怎么同我生疏了,上回咱们不是聊得挺好的吗?”她起身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旁,“来,咱们坐着说话。” 宋嫣有些不大好意思,可见这位表嫂的确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当下便松了一口气,道:“我今日来,就是想来看看表嫂。那日的事情……我祖母素来要强,阖府上下的人都怕她,连我爹爹也从小怕她,祖母虽然疼我,可我有时候瞧着她的模样,也会露出几分惧意来。未曾想那日,祖母竟这般失态……表嫂你,你受了委屈,我瞧着也挺不是滋味儿的。” 难得宋家有个明事理的,江妙道:“是我没弄清状况,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 宋嫣点点头,道:“那日表嫂离开之后,祖母被晕倒了。唔……大夫说,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 简而之,就是宋老太太是被她给气晕了。 江妙愣住。那宋老太太也算是有气势,生得中气十足的,还以为挺硬朗呢,原来是只纸老虎,没说几句就被气晕了。江妙晓得把人气晕了不厚道,不过宋嫣既然还没上门来同她说说话,想来那宋老太太也无大碍,心里头便生出些许舒畅之感。她继续不厚道的微笑道:“那你今儿来找我,是为你祖母讨回公道的?” 宋嫣赶忙摇头,道:“不是的。我知道祖母对表哥的成见很深,其实有些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祖母很喜欢小姑姑。当年姑父死后,小姑姑便无端端疯癫了,祖母怜惜她,便去宣王府将她带了回来。据说那时候小姑姑已经弄得不成人样了。祖母把人带回岷州照顾了一段时间,替小姑姑治疗,也曾有段时间恢复神智。可谁想,后来又无端端自尽了。祖母很伤心,为此大病了一场……”她顿了顿,觉得自己说这些话有些不妥,可已经说了,也只能继续道,“表嫂,我想同你说得便是这个,其实祖母她也是因为太在意小姑姑,才会迁怒到表哥的身上。” 江妙思忖了片刻,微微颔首,道:“我明白。”她明白老太太爱女心切,可却不赞同她的做法。毕竟这宋云瑶,她也不待见她。便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回的事情,王爷没放在心上,若是真要计较,那之前就可以动宋家了。” 宋嫣倒是没想到这层,只想着来这儿探探口风,看看宣王会不会动宋家。 也是。宋嫣叹道:“表嫂说得在理。” 江妙明白,之前陆琉权倾朝野,若真的要同老太太作对,哪里还能容许她蹦跶到现在?陆琉不是善良大度之人,不动宋家,不过是念在自己娘亲的面子上。他再糊涂,也不会让自己的娘亲为难。 正说着,陆琉倒是过来了。 江妙同宋嫣旋即起身。 宋嫣瞧了瞧面前这个俊美寡的表哥,今儿穿着一袭墨绿色绣云纹锦袍,芝兰玉树,就这般立在那儿,好看是好看,可晓得他的身份,一时也没了那日在洛城的惊艳之感,只觉得这等男子,竟是传冷酷无情的活阎王,还有她祖母口中的“煞星”,实在是匪夷所思……毕竟他在妻子的面前,温柔似水,当真是让人羡慕。 宋家姑娘素来眼光高,就算这位表哥再出色,也绝对不会觊觎有妇之夫,当即便摆正了姿态,只将他视作关系疏远的表哥。行了礼,也就识相的告退了。 江妙想同宋嫣交个朋友,日后也好一道出去聚聚,可想着宋老太太若是知道宋嫣同自己来往密切,怕是会迁怒于她,便也作罢。再者说,在洛城的时候,宋嫣看陆琉的眼神,也令江妙有些不放心呐。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小气。 送走了宋嫣,江妙才凑到陆琉的身旁,道:“你说巧不巧,这位竟是宋家表妹,咱们在洛城遇到的。” 陆琉倒是兴趣缺缺,江妙知道他不待见宋家人,便不继续同他叹,只拉着他的手往正院走。江妙同他说着今儿望城的来信,“……我大嫂生了一个男娃,璇姐姐也生了一个小皇子。还有……”想起信中她娘亲问她肚子有没有消息,江妙便红了脸,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待对上陆琉探究的眼神,江妙羞赧道,“长福也要当爹爹了。” 长福是陆琉送江妙的那头小鹿。 江妙笑嘻嘻道:“是元宝同我说的。他经常牵着自己的鹿去镇国公府,同长福玩儿,前些日子发现他的小母肚子大了。” 面上笑盈盈的,心里却道:连头鹿都怀孕了,怎么她肚子就没动静呢? 陆琉停下步子,道:“放心,咱们也会有的。” 江妙红着脸,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下一刻,却听陆琉道:“明日咱们去趟宋府。” 咱们? 江妙吓了一跳,生怕陆琉做出什么凶残的事情来,忙握紧了他的手心,喃喃道:“陆琉?” 男人俊美的脸上表情寡淡,叫人看不出情绪来,也难怪江妙会误以为他还没消气,要上门算账去了。陆琉知晓她想多了,声音温温和和道:“别担心,就是去吃顿饭。明日是老爷子的七十大寿,他想见见你。” 一时间,江妙也摸不清陆琉是如何看待宋家的了。却也只能当个乖巧的小妻子,道:“那成,我待会儿给老爷子准备一份寿礼。” 可想到明日兴许还要见着那位动不动就喷火的宋老太太,江妙便挺了挺腰板,觉得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 章节目录 143|30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仲秋夜晚有些凉,江妙却被热得咻咻喘着气,只是今晚她有些分心,担心明日宋府的寿宴应付不来。男人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失神,稍作惩罚,便令江妙有些撑得慌。她张嘴在男人的肩头咬了一口,可是太硬了,伤牙。 她脸颊红红道:“陆琉……”声音娇滴滴的,似是埋怨。 陆琉额头渗着薄汗,搂着妻子纤细柔软的娇躯,道:“别多想。” 他太聪明,她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江妙有些挫败。她自诩聪慧,却只是一些小聪明罢了,在陆琉的面前,根本不够用。她抱着他的身子,不许他动,就这么静静看着他,撅撅嘴嘟囔道:“我该早些认识你的。” 陆琉停下动作,轻轻抚着妻子的脸颊,道:“不算迟。” 江妙笑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是,她六岁就认识他了,的确不算迟。可惜那时候她畏惧他,不敢和他太过接触,到后来总算放下防备了,可他却……老王妃去世后,他帮着景惠帝初登帝位,不好再同镇国公府有往来,而她又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娃,自然没机会再同他接触。因着这辈子的变化,平日里她对他的关心也比上辈子多了些,偶尔听到旁人说他残害忠良,亦或是用毒辣的手段逼迫贤臣,劣迹斑斑,罄竹难书,可她心里还是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坚定的告诉她:他不是那种人。 她的陆哥哥不会的。 ……可到底还是疏远了。 陆琉摸着她的脑袋,静静道:“明日要出门,今晚早些睡。”说着,便是搂着她直接睡觉的架势。 难得他不折腾了,江妙却是不肯了,毕竟生孩子是头等大事,可不能懈怠了。她红着脸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捏了捏他强劲有力的手臂。 到底是夫妻,一个小动作,就能看出对方的心思。陆琉捉着她的手往身旁一摁,鼻尖儿抵着她的,沉声道:“再来一次?” 江妙眼眸晶亮,揶揄道:“莫不是陆哥哥力气用完了?”说话便红了脸。江妙垂眼弯唇,心道:果然,跟着厚脸皮的人久了,她也变成厚脸皮了。 却见下一刻,男人双眸幽沉,直接将人捞了起来,又酣畅淋漓来了两个来回。 宋老太爷七十大寿,岷州有名望的大户人家泰半都来了。这会儿穿着一身宝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五十开外的男子正在招待客人,倒是精神奕奕,面容很是和善。 正是宋府宋大爷。 宋大爷正同前来祝寿的好友说着话,却听小厮过来禀告,道:“爷,宣王携宣王妃来给老太爷贺寿了。” 宋大爷笑容一顿。 三日前宣王妃独自来见老太太,同老太太发生了口角,老太太当场就气得晕倒,此刻还在榻上休息着呢reads;。宣王妃身份尊贵,可到底也是晚辈,头一回上门,竟将老太太气成这副模样,当真是不应该。可另一方面,他听妻子说这位王妃生得稚嫩,同他未出阁的闺女一般大小,是个小小年纪,却有气魄的,在素来威严的老太太面前,也是临危不惧,倒是颇得他妻子的赞赏。 宋大爷自小被宋老太太管束着,到如今年过半百,还对这位老母亲心有余悸,如今比较起来,竟不如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宋老爷重新染上笑意,对着好友作揖,道:“宋某先失陪了。”便去外头亲自迎接这位外甥及外甥媳妇。 见一辆贵气的蓝绸马车在宋府门口停下。 下一刻,上头便下来一位穿着锦袍玉带的年轻男子。男子气质华贵,容貌不俗,再看这马车右侧挂的王府牌子,才知这位便是刚来岷州的宣王。 岷州之人虽未见过宣王,可这位大名鼎鼎的王爷也是有所耳闻的,现下见他下马,却见马车里还有一人,掀开帘子先探出来的,便是一双纤纤玉手。大抵就是宣王的妻子江氏了。见这位宣王,原本还是面色冷淡的,握着里头妻子的手,将人扶下来,旋即变成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 待看清长相时,才见这位宣王妃生得娇小美貌,顶多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 江妙随陆琉下了马车,一身长裙倒是有些不便利,只能走得稍稍慢些。她站在陆琉的身旁,看着身旁行礼的人,第一次有了一种妻凭夫贵的感觉。 宋大爷刚到门口,就看到这小夫妻两人了。他看着仪表堂堂的陆琉,也是惊艳了一阵,这才上前行礼:“王爷。” 陆琉看了一眼面前的宋大爷,轻启薄唇道:“舅舅不必多礼。” 这位便是如今宋家当家的,宋家大爷,陆琉的大舅舅。 江妙晓得,但凡陆琉同宋家的关系好些,也不会弄到这般生分的地步。可她看人的直觉素来准,见这位宋家大爷,生得是宋家人典型的好样貌,且身上没有宋老太太那股凛冽的戾气。江妙也叫了一声:“舅舅。” 宋大爷笑吟吟点头,很是欢喜,看模样,倒是真心欢迎的。 宋大爷也是十几年没见这位外甥了,可陆琉的长相,眉宇间有些像宋老太爷,且这般矜贵的气质,自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面前男子虽然容貌出众,却面色冰冷,哪里还是小时候那个,坐在他怀里撒娇,顽皮憨态、粉妆玉琢的小男娃? 宋大爷同陆琉的娘亲兄妹感情不错,目下见陆琉不仅长大成人,还有这般作为,也是欣慰。他亲切一笑,道:“来了便好,你外祖父一早便念叨着,若是你不来,便拄着拐杖上门找你去。” 宋大爷显然是在同陆琉寒暄,可偏生陆琉没有半分接话的念头。江妙见宋大爷笑容尴尬,晓得他对陆琉这个外甥还是有些关心的,当即便替自家夫君接话,嫣然一笑道:“王爷说了,今儿是老爷子的寿辰,他就算再忙也会来的。” 江妙肯接话,宋大爷也不算失了面子,可到底不敢再继续同这位沉默寡的外甥闲聊,立马将人领了进去。 此刻宋老爷子就在前厅。 宋大爷领着这对身份尊贵的小夫妻去见他老人家。江妙老老实实扮演乖巧妻子的角色,小鸟依人般的站在陆琉的身旁,给足他男人的面子reads;。待见宋老太爷的时候,见他虽然头发花白,却面色红润,瞧着甚是硬朗,看到陆琉,也明显露出了笑容。 陆琉朝着宋老太爷行了礼,态度多了几分恭谦,道:“外祖父。” 宋老太爷笑了笑,道:“来了便好。”又瞧了瞧边上跟着夫君一道行礼的江妙,更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当即便领着陆琉介绍给自己的好友。 都是男宾,虽是长辈,可江妙到底有些不便。陆琉没有拒绝宋老太爷的热情,只转身看了妻子一眼,道:“我去去就回来。” 江妙“嗯”了一声,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宋老爷子笑得开心,热情的给自己的老友介绍——这位便是他的外孙。本是极正常的一幕,可她从未在陆琉的身上感受过这种亲人间的温暖,自老王妃走后,陆琉的身边几乎没有贴己的人,就算有景惠帝长公主之类的,却也终究是同辈。 看着此刻陆琉安安静静在宋老爷子的身旁,俨然是个温顺乖巧的晚辈,倒是令江妙有些眼眶发酸。 这个男人,有着最冰冷的外表,却小心翼翼的偷偷藏着一颗温暖的心。他其实,也很想念这位外祖父吧。要不然,也不会选在岷州。 见过宋老爷子,江妙便被宋嫣拉去院子里同女眷们一道说话。江妙同陆琉说了一声,则跟着去了。 走在路上,宋嫣小声道:“表嫂可真听话,什么事情都要问过表哥,生得又这般好看,表哥当真是个有福分的。” 江妙害羞的笑了笑,心道:在家里的时候,陆琉可是事事听她的。 被宋嫣带到了内院,院子里三三两两的女眷聊天儿的聊天,打叶子牌的打叶子牌,倒是热闹。待晓得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是宣王妃时,众女眷当即便行了礼。之后有俩小姑娘围了上来。俩小姑娘穿得衣裳是同一样式,不过一个是玉涡色,一个樱花粉。 穿粉色的小姑娘,一脸惊讶的打量着江妙,道:“你便是那日同祖母顶嘴的表嫂啊……”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江妙想说话,下一刻,却听这小姑娘瞧瞧朝她竖起大拇指,眼眸亮晶晶道:“真厉害。我从小就怕祖母,她一个眼神我就怂了。没想到表嫂年纪同我差不多,却这般大胆。” 另一个穿得素净些生得高挑些的姑娘倒是没说话。 江妙这回是有备而来的,也算是做足了功课,晓得这俩小姑娘是宋府二房的姑娘,略活泼些的叫宋姿,安静不说话的这位,便是姐姐宋婧。 江妙年纪小,可到底身份摆在那儿,罗氏身为当家主母,自然不好让一群小姑娘陪着她,碰巧缺了牌搭子,便拉着江妙落座。 瞧着罗氏热情,江妙也没拒绝。况且江妙也是手痒痒,一落座便同罗氏、秦氏两位舅母及另一位夫人打起叶子牌来。江妙瞧着年纪小,叶子牌玩得不错,她听了罗氏的讲解,知道岷州叶子牌的玩法和望城的差不多,倒是安安心心玩了起来。 罗氏原本也只是招呼招呼,也不指望江妙有多少能耐,可目下见她打起叶子牌来,有模有样的,且第一回就赢了,自然不敢小瞧她。 罗氏是个叶子牌迷。平日里只要一有空,便同手帕交们聚聚。可她打叶子牌有坏毛病,自己出牌慢吞吞的,又见不得别人出牌慢,一慢,她就急就催,一来二去,有时候便这么争吵起来reads;。 虽说这回江妙赢了,可罗氏也不是输不起的人,瞧着江妙打叶子牌技术不错,出牌又快又准,倒是颇合罗氏的心意,没打几回,便一口一个“妙妙”,叫得很是热情。 江妙这段日子正无趣呢,今儿陪罗氏这位大舅母打叶子牌,也是极开心的,不一会儿,便同她熟络起来了。 江妙也不敢每回都赢,偶尔也罗氏和秦氏放放水,让她们也赢上几回,大家有来有往,这样玩的才开心呐。这回罗氏赢了,笑容灿烂的收着银子,对着边上的闺女道:“阿嫣你可得向你表嫂学着点儿……” 宋嫣不精此道,也不敢兴趣,罗氏教过几回,之后嫌闺女笨,也就不让她学了。宋嫣正佩服这位表嫂了,一听娘亲这般说,小姑娘脸上有些挂不住,娇娇嘟囔道:“娘都开始偏袒表嫂了……” 罗氏整理着手头上的银票笑了笑,原本她见这位外甥媳妇娇娇小小的,怕是个金尊玉贵的主儿,又是堂堂王妃,架子恐怕高着呢,这接触起来,才发现这姑娘很招人喜欢,生得美性子又好,关键时刻,不是那种哭哭啼啼抹眼泪的。毕竟那日面对老太太的气势,罗氏可是看在眼里的。怨不得这般好命。 这头,宋老太爷正同陆琉在长廊上说话,远远的,看着不远处正在打叶子牌的一桌四人,瞅着那笑容明媚的外孙媳妇儿,淡淡道:“就是她啊?” 陆琉抬眼望了望,见妻子笑得开心,也露出了些柔情,淡淡“嗯”了一声。 宋老太爷道:“这小姑娘,方才瞧着我,客客气气的,教养的确不错。这会儿看着,怕是个性子活泼的。也好,你太过安静,身边的确该有个热闹些的……只是,你五月刚成得亲,八月就来了岷州,小姑娘心里难免不舒服,你别太忙,多陪陪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纪,老人家早就什么事情都看淡了,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太过忙碌,忽略了家人,如今想来,倒是得不偿失。 陆琉难得恭顺,道:“她事先知道的。” 这下倒是轮到宋老太爷愣住了。他爽朗一笑,拍了拍外孙的肩膀,道:“你这眼光的确不错,人家这般的家世,能到这里陪你一道吃苦,远离家人,当真是难得。”他又拍了几下,叹息一声,道,“能看着你成亲,我也算是对得起你娘亲了。” 陆琉的薄唇微抿,没说话。 宋老太爷道:“你外祖母的脾气,你是最清楚的。云瑶对她的刺激太大,她……”说着便觉着不妥,毕竟当初他是反对小女儿当女婿的续弦的,可那时候,他这小女儿同女婿暗下有了来往,只能嫁给他了。加上妻子极力欲成全小女儿,他没法子,便跟着点了头。 宋老太爷原想着:这小女儿能代替姐姐照顾年幼可怜的外甥,也算是妥当。若是换个人,定然容不下外甥这个眼中钉的,毕竟有外甥在,这宣王府的世子之位,定然是他的。可谁想,这个亲姨母,还不如外人…… 女婿原本就将妻子的死因怪在他这个可怜的外孙身上,加上他小女儿嫁过去,在他耳边念叨,说他是个煞星,他女婿也不会一日比一日厌恶这个儿子,甚至胡闹到将仅四岁的男娃扔到野兽出没的山里,干脆不要这个亲儿子了。 宋老太爷道:“罢了,你记恨便记恨罢。” 毕竟当初这个孩子最无助的时候,他们宋府大门紧闭,对他不闻不问,任由这孩子孤立无助,在门外哭了许久无人问津,最后只能回到宣王府去。 章节目录 144|31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宋老太太原本是在榻上休息的,一听自家老头子竟将陆琉也请了过来,当成气得不行,忙让丫鬟搀扶着亲自去赶那个煞星。 待走到院子里,看到宋老太爷和陆琉一道谈话,登时就气红了眼。虽说十几年未见这外孙,可这副模样,她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宋老太太颤着手指着陆琉,道:“你这个煞星,还敢来我们宋家?咱们宋家不欢迎你,你给我走,给我走!” 说着,便要过去推攘。 陆琉眉目冰冷,直挺挺站在那儿,高大挺拔的男子,岂是一个年迈妇人能够推得动的? 宋老爷子登时变了脸色。他好说歹说,才让这孩子点了头,来宋府替他贺寿。宋老爷子压着宋老太太的肩膀,低声道:“别胡闹。今日客人多,你这是让人白白看咱们宋府的笑话。” 宋老爷子一番呵斥,根本没能入宋老太太的眼。她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眼睛里仿佛淬着毒液似得,咬牙切齿道:“我宁可让人看笑话,也不想看到这个煞星!他克死自己的爹娘还不说,还将我那可怜的小女儿……我的云瑶……” 说起小女儿宋云瑶,宋老太太的态度有些失控。 不远处正在聊天儿和打叶子牌的女眷们皆闻声赶来。宋府的女眷是知晓内情的,至于今儿来贺寿的女眷们,泰半也是了解一些的。这会儿见这位宋老太太面对自己的外孙如此失控,好事者便当成一场好戏来看。 罗氏、秦氏两房儿媳,只赶忙走到宋老太太身旁安慰,希望宋老太太这个火爆脾气被当着宾客的面儿发作。 宋嫣也轻轻替宋老太太抚着心口以作安抚,乖巧道:“祖母消消气,可别动了肝火。”心里却明白,上回瞧着表嫂都那般反应,今儿瞧着这位王爷表哥来了,哪里忍不住?一不小心就态度过激了。 宋老太太将身旁安抚的人推开,对着陆琉道:“你敢说云瑶不是你亲手害死的?若不是你,云瑶怎么会无端端疯癫?” 每每想到自己的小女儿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宋老太太的心就在滴血。她精心呵护,好不容易见她好转,却得知她在宣王府的遭遇……怪不得她小女儿进王府数年都不曾有孕,竟是那死去的老太婆动得手脚。那老太婆可是一心护着这煞星孙儿! 宋老太太伸手就要打人,江妙刚忙从人群中挤出来,见状大惊,当即站到陆琉的面前,一把捏住宋老太太的手腕,冷声道:“老太太可是过分了些!” 宋老太太气得青筋突起,厉声道:“你放手!” 当真是个有威严的。一声怒喝,令在场的女眷看得心头一颤,登时心生畏惧。可江妙哪里敢放手?她道:“我放手任由你打我夫君,我岂会做这等蠢事?”虽然她知道,陆琉不可能挨打的。 宋老太太的手劲儿也挺大,多亏了江妙好学,看着三个哥哥练武的时候,让哥哥们教了她一些防身术,这捏手腕,也有捏手腕的巧劲儿,只要捏得位置精准,就算自己同对方的力气相差不多,也能将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宋嫣和宋姿看着自己这位表嫂,原是娇俏柔弱的内宅妇人,这般小小的一个,身上陡然冒出一股侠义举止,若非场合不对,当真要拍手叫好了。 宋老太太瞪得目眦欲裂,连连“你你你……”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许久,她冷笑道:“你这夫君是个煞星,早前克死他爹娘,之后又将他唯一的祖母克死,咱们宋家人活得好好的,多亏了这些年不同他接触,若是接触了,怕是我这老婆子也活不到现在这个岁数。你年纪轻轻的,跟了他,怕是个短命的。” 这是在咒她早死! 却不知这话令原是安静的陆琉登时眸色赤红,当场便抽出身后侍卫腰际的剑,“哐当”一声,便听得一声剑鞘落地声。 紧接着,便见陆琉竟将剑夹在了宋老太太的脖子上…… 身边都是女眷,何时见过这等场景,登时响起一阵阵恐惧的尖叫声。 宋老太太也是面色一白,布满褶子的老脸抖了抖,两股战战,一番惊恐之态。她管家数十年,虽有威严,却不曾经历过这些。目下感受到脖子上冰冷的剑,宋老太太晓得面前这人是个没人性的,兴许会真的下手…… 宋老太爷吓了一大跳,不敢再上前刺激,只颤着声道:“陆琉!”怕他真的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江妙吓傻了,待见宋老太太还欲说什么,忙喝道:“住嘴!”江妙头疼不已,暗道这老婆子当真是不想活了。她忙抬手握着陆琉持剑的手,抬脸看着他,道,“陆琉,咱们不管了。咱们回家,成不成?” 她又捏了捏他另一只异常冰冷、紧握成拳的手。 陆琉这才缓缓将架在宋老太太脖子上的剑拿了下来。之后冷着脸,“咚”的一声,猛的用力将剑插|到宋老太太的面前。 宋老太太面色惊恐,吓得张大了嘴,双腿登时一软。身旁的人一时没扶住,任由她瘫坐在地上,地上旋即便湿了一大片。 闻到这尿骚味儿,周围的妇人赶忙捂紧口鼻,嫌弃的蹙起了眉。 江妙松了一口气,静静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宋老太太,道,“今日我夫君是看在外祖父的面儿上,才来得宋家,日后若是没要紧的事,也不会再来宋家挨骂。不过日后若是宋家有什么难处,也别来求咱们宣王府。咱们宣王府绝对不管!”语罢,江妙便对着还未缓过神的宋老爷子微微颔首,礼数周到笑容得体道:“我带他回去了。外孙媳在这里祝外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见二人走了,宋老太爷这才吩咐下人,道:“还不赶紧将老太太抬进去……”又朝着丫鬟道,“去叫大夫!”完了才抬眸望了望远去的小夫妻二人,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些许懊恼来。 今儿这般的场面,是他不曾料到的。 这厢江妙牵着陆琉的手,气呼呼的走出了宋府。之后情绪平静了些,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止有些过了。可那宋老太太太过分了!上了马车,两人的手还没分开。江妙小心翼翼抬眸,看着身边的男人,见他一双眸子静静的看着自己,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江妙摸了摸脸,不自然的咽了咽口水,才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摆上的花纹,喃喃道:“我是不是……太凶悍了?” 他吓到了? 陆琉捏着她的手一松,这才捧着她的脸,含笑道:“没有。”说着便把人抱进怀里,“若是当初……” 没有再说下去。江妙没听清,抬头眨眨眼问他:“什么呢?” 陆琉笑笑道:“没事。”目光却紧紧盯着怀里的妻子,舍不得挪开眼来。如果当初,他身边也有这么一个护着他、替他出头的……他将人搂紧了些,喊道,“妙妙。” “……嗯。”江妙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问道,“你不喜欢宋家人,为何今日要去?”若是晓得他去了,那原该躺在榻上休养的老太太竟这般跑出来跟陆琉撒泼,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他去受委屈的。 陆琉没瞒她,说道:“前几日,老爷子来找过我。” 这下江妙倒是懂了。 陆琉虽然憎恨宋老太太,可这位宋老爷子,却是个性情温和之人。宋老爷子见这位外孙来了岷州也不肯见他们宋家人,便亲自来找他,请他出席他的七十大寿。陆琉才给老爷子一个薄面。可是,她原本对宋老爷子的好印象,在方才也有些消耗殆尽了。 但凡这个一家之主硬气些,对陆琉好些,事情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十几年的不相往来,总归是有原因的。 现在后悔了,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想挽回自己的外孙,早干嘛去了! 江妙将身子坐直,捧着他的脸庞,缓缓说道:“咱们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见这些讨厌的人了。”见他点头,江妙便奖励似的亲了亲男人英挺的鼻梁。瞧着他的表情温和,恢复到了平日同她相处的模样,才蹙起小眉头,埋怨道,“不过刚才我的确挺生气的,气得我肚子都疼了。” 这便又娇气了起来。 陆琉眉目含笑,大掌覆在妻子平坦的小腹上,替她揉了几下。 章节目录 145|01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今儿在宋府闹得不愉快,可小夫妻二人并未将情绪带回家里来。同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江妙胃口不错,吃得倒是比平日多了些。她瞅瞅身旁的陆琉,正在替他剥螃蟹。这大闸蟹块头大,陆琉轻轻松松将蟹壳剥开,登时露出金黄肥美的蟹黄来。 江妙任由陆琉替她剔蟹肉,自个儿拿着蟹壳吃上头的蟹黄,满足的咂咂嘴巴,看自家夫君的眼神,也越发满意了些。 这日晚上,陆琉倒是安安分分搂着妻子睡觉。只习武之人素来警觉,黑暗之中,听着怀中妻子的呼吸声,便晓得她未入睡。过了一会儿,陆琉见她还没睡着,则用唇碰了碰妻子的额头,道:“妙妙,怎么了?” 却听妻子低声痛苦道:“……我肚子疼。” 陆琉立马唤来了丫鬟,待卧房内的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点上时,一看怀里的妻子,面色煞白,急急对着宝巾道:“赶紧去叫大夫!” 宝巾也吓坏了,瞧着王爷神色凛冽,立马出门去叫大夫。 江妙捂着肚子有些难受,喃喃道:“许是刚才吃螃蟹吃坏肚子了。” 陆琉冷着脸,怨她不早说。江妙道:“方才只是稍微有些疼……”大晚上的,只是肚子稍稍有些疼,便折腾来折腾去,实在是不大好。她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哪知道越来越疼?江妙有些心虚,抬手捧着男人担忧着急的脸,道,“别担心。” 只是肚子疼罢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陆琉冷着脸替她穿上了外衫,将她放在榻上,亲自下榻给她倒热水。江妙静静平躺在榻上,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暗自蹙起了眉头。陆琉捧着热茶将人抱了起来,看着妻子喝了半杯热茶,安抚道:“再忍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江妙哭笑不得,这点小毛病,竟弄得这般兴师动众。 而她能将陆琉这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男子紧张成这样,心下忍不住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过了一阵子,大夫便急急忙忙过来了。 江妙以为只是着了凉,亦或是螃蟹吃坏了肚子,便小声问大夫:“只是肚子疼罢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对吧?”想让陆琉安心些,不要动不动就紧张兮兮的。 却见这位大夫面色凝重,绷起脸瞧着面前这位笑嘻嘻的小王妃,道:“都快要当娘的人了,哪能这般粗心大意?” 咦? 俏脸上的笑容一僵,江妙愣愣的看着大夫,模样有些傻乎乎的,道:“大夫您的意思是——” 大夫捋了捋花白胡须,朝着面前的王爷王妃拱手贺喜:“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已经一个月半了。” 竟一个月半了! 这话一落,房内伺候的俩丫鬟登时兴奋了起来。许嬷嬷也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王妃总算怀上了。 江妙喜出望外,红着脸笑了笑,又想到自个儿方才肚子疼,担忧道:“那我肚子疼,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还有还有,我晚膳吃了螃蟹,这孩子会不会……”江妙懊恼极了,早知道不该贪嘴的。 王妃年纪轻轻的,倒是极有责任感。大夫也算是长吁一口气,总算有些欣慰,却见这位一进来便冷着脸的王爷,这会儿不不语,仿佛是愣住了…… 哪有妻子怀孕,夫君不高兴的? 大夫心里琢磨着,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只对着这位兴奋的小王妃道:“想来是王妃今日情绪过激,有些动了胎气,不过这胎儿很健康,待会儿老夫给王妃开几副安胎药,吃了之后,安心养胎便是。至于那螃蟹,孕妇虽然不宜多吃,可偶尔吃一些,也不打紧。王妃还有何事,尽管问就成,日后若有什么不适,便再来找老夫。” 说着便口述药方,让身旁的小童替他写下方子,又拿起来瞧了瞧,没有错漏,才将方子递给了屋内的许嬷嬷。 江妙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回当娘亲,自然兴奋雀跃,拉着大夫耐心询问了一番,了解一些之后,才对着宝巾道:“带大夫去账房吧,诊金给十倍。” 宝巾笑得开心,忙恭恭敬敬领着大夫去了账房。 许嬷嬷去抓药了,宝绿也识相的退了出去。 江妙晃着俩小细腿,双手稀罕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脸堆满笑容。盯着自个儿平坦的肚子看了一会儿,江妙才想到了什么,对着身旁呆呆愣愣不不语的陆琉道:“陆琉?”她想到了什么,一把捂住肚子,说道,“这会怀上了,可不许不要他。”这宝贝她盼了这么久,巴巴的看着人家一个个的都有了,就她没有,眼馋着呢。可陆琉这副模样,又不像开心的样子。 之前分明答应她,顺其自然的。难不成又不作数了? 见妻子捂着肚皮宝贝得不行,陆琉才愣愣回过神,捂着妻子的双手道:“说什么傻话。” 她就知道他也喜欢的。 江妙嘻嘻的笑,喃喃道:“真好,咱们有孩子了。”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这会儿倒好,她要当娘亲了。江妙开心不已,张开双臂看着陆琉,陆琉会意,将人直直的抱了起来,也终于露出了憨然的笑容。 重新躺回榻上,江妙枕在男人的臂弯间,察觉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小腹,笑盈盈有些睡不着觉,道:“现在还小呢,等肚子大些了,你就能听到孩子的动静了。我大嫂怀孕,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孩子就闹腾的不行……嗳,我得给我娘写封家书,让她知道这个好消息。她若是晓得自己要当外祖母了,肯定乐坏了……”说着就要起身写家书去。 瞧着妻子这副兴奋劲儿,陆琉忙按住她的肩头,无奈微笑道:“别折腾了。明日再写也成,今晚早点睡,怀了孩子,更要多睡些。” 江妙傻愣愣的点头,道:“嗯,刚才大夫也说了,要我早些休息。”又想起大夫的叮嘱,江妙的手指不自觉的在男人的胸前画着圈圈,声音略低了些,“还有,不能行房,你……” “我知道。”陆琉没露出遗憾的神色来。 江妙放心,抬脸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便心满意足的睡觉。 陆琉却没睡意。 他搂着怀里的妻子,看着她安安静静的睡眼,想着今日她在宋府的举止,又轻轻覆着她平坦的小腹,眼神痴缠的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凑到妻子的小腹上…… 隔着薄薄的素白寝衣,轻轻吻了一下。 · 到了九月底,镇国公府才收到了岷州过来的书信。 乔氏看了信笺登时大喜,忙将闺女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平素不苟笑的江正懋,也露出几分慈爱的笑容来——先是当了祖父,明年又能当上外祖父了,江正懋能不高兴嘛? 乔氏含泪欢喜道:“这孩子,打小就让我操心,眼下自己也要当娘了……”虽然高兴,可想到闺女怀孕,自己却不能过去看她,乔氏心下是说不出的心酸,喃喃念着,“也不晓得怀孕反应大不大,女婿事情多,不好经常陪着她,她在那里又没认识的人……” 江正懋乐呵道:“有女婿在,你瞎操心什么?”先前江正懋对陆琉这个女婿要求苛刻,可嫁了过去,早就将这位女婿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至于岷州这边,陆琉渐渐熟悉了岷州事务,事情虽多,可每日都有新的事情,不再如当初在望城那般操劳,而是每日一到时间便不管公务,直接回府陪妻子去。久而久之,望城官员欲送美人给这位年轻王爷的心思,也淡了些。毕竟宣王将这位小王妃当成心尖尖儿上的宝贝,他们若是送美人,岂不是马屁拍到马腿上?是以便采用迂回战术,让府上的夫人同这位小王妃套套关系。 只是江妙要养胎,断断不能见一些闲杂人的。这日在房中绣着婴儿的小肚兜,宝绿走了进来,说外头有人来看望。江妙以为又是那些官员夫人,便道:“你随便寻个原由打发就是。”这个,总不用她亲自教吧? 哪知宝绿笑盈盈道:“王妃,是唐姑娘。唐姑娘来岷州了。” 江妙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宝绿,兴奋道:“唐姐姐来了。” 宝绿点点头,说道:“这会儿正在侧厅候着呢。” 听是唐樱,江妙立马放下手头的绣活儿出去见她。许嬷嬷正端着安胎药进来,瞧着自家王妃这般风风火火的,吓得脸都白了,忙厉声吩咐宝绿道:“杵着做什么?赶紧去看着王妃。” 宝绿急急忙忙点头,便跟了上去。 唐樱坐在偏厅等江妙,先前活泼直率的姑娘,在望城待过一段日子,倒是变得比先前稳重了些,也打扮的更漂亮了。见江妙来,笑吟吟上前欲行礼,江妙一把将她扶住,同她说起话来:“唐姐姐何时来的?” 唐樱道:“昨日才刚回来的。”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江妙,见她面色红润,气色倒是比先前好些,脸颊也圆润了些,晓得她已经有了身孕,唐樱也为她感到开心。毕竟嫁给宣王陆琉这等大人物,没有比早些生下小世子更开心的。唐樱同江妙一般大,见人家已经是快当娘亲的人了,自己却连门亲事都是说不好,一时心里难免有些羡慕。 唐樱回岷州,镇国公府的人也是知晓的,乔氏便托唐夫人孙氏带了一些给江妙的东西,都是孕期用的。待江妙看到小厮将东西抬了起来,满满当当装了三大箱,才哭笑不得:“劳烦唐姐姐了,我娘她……” 唐樱也笑,道:“我明白的,上回我姐姐怀孕的时候,我娘也是这样的……” 江妙笑笑,随唐樱一道落座,之后便聊起望城的事情来。听唐樱说她姐夫替她物色了人选,这回回来,顺道看看,江妙也是为她感到开心。唐樱不好意思的,耳根子微烫,道:“什么人选,不过是小时候的玩伴罢了。我也不知道,他会……”竟会喜欢她。 唐樱有些害羞。江妙瞧着她的表情,倒是有些好奇,听唐樱说,那是她打小便认识的一个男子,比她年长两岁,也算是青梅竹马。唐樱道:“我素来将他当成兄长,未料他竟……我姐夫说,他晓得我要在望城嫁人,急得来找我了,还是他爹娘发现了,最后将他绑了去。” 唐樱虽是讲笑话似的说着,可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娇羞的笑意,显然对这位竹马有些中意的。在江妙看来,一个男子竟巴巴的要从岷州追到望城去,也算是痴情。既是双方都有意,且这会儿唐樱已经回了岷州,那这门亲事自然也不远了。 江妙由衷开心道:“那就先恭喜唐姐姐了。下回吃喜酒可要叫上我啊。” 唐樱抿唇笑笑,见识过了望城所谓的青年才俊,倒是觉得那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书呆子,倒也不错。 里头江妙同唐樱聊得好好的。 大门外头,穿着一身玉涡色褙子的宋家长房儿媳罗氏,和二房儿媳秦氏,此刻在宋嫣的陪同下徘徊在外头。宋嫣询问二人的意思,道:“娘,二婶婶,咱们……” 罗氏和秦氏犹豫了一阵,才欲上前,却被门前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那侍卫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很是骇人,秦氏被吓得退了几步,还是稳重些的罗氏挺直了腰板,底气足了些,上前道:“我是宋府夫人,你家王爷的舅母,今日有要事要找宣王。” 那侍卫一听,却道:“王爷交代过,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去。至于宋家的人……”侍卫冷了冷脸,“请回吧。”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特意交代宋家人不许进去? 罗氏想起那日宋老太爷大寿时发生的事情,想来是惹恼了这位宣王。可是……他们的确有性命攸关的事情,宋家二爷还在牢里待着呢。老太太将宋家二爷当成命根子,虽然厌恶宣王,可今日她同二弟妹前来求助,她也是默许的。那日若非用宣王的名头将人唬住了,早就将宋二爷送到上面去了。 章节目录 146|02 > 晋|江独家首发~~~~ · 侍卫不肯将人放进去,罗氏没辙,只好声好气道:“那王妃可在府上?这位小哥可放咱们进去同王妃说句话?”毕竟是求人,罗氏的姿态自然也放低了些。陆琉那厮宠妻,只好劝得动宣王妃也算是不虚此行。 侍卫还是不肯,冷着脸道:“你们想见王妃,还不如求见王爷呢。”这个意思便是说,想见王爷都是不可能的,何况是王妃。 再者,目下王妃有孕,身子真金贵着呢。他们是见是过王爷宝贝王妃的模样,哪里会傻乎乎的放宋家人进去。毕竟那日宋府寿宴的事情,在这个岷州都传开了。如今这副架势,分明是有求于人…… 嘁。侍卫心下冷笑了一声。 秦氏哭哭啼啼看着罗氏,早已是没了法子,道:“嫂嫂,咱们该怎么办呐……”宋家二爷贪污受贿,这等大事只有宣王出面才能压得住。可偏生宋老太太同宣王的关系闹得这般僵。因着这层关系,罗氏和秦氏知晓今儿定然会受些阻挠,可只要能救出宋家二爷,受点羞辱也是可以接受的。 宋嫣静静陪在自家娘亲的身旁。她虽然看不惯自家祖母的嘴脸,起初对着那宣王,一口一个“煞星”,这回想要宣王救她二叔,便让她娘亲和二婶婶来求宣王,实在是太过分。只是——她二叔虽然是个混账,可到底是她的亲叔叔,她自然念着他平安无事……可那日那种情形,可这回的事情换做是她,她也是断断不肯出手相救的。 正当三人走投无路之际,远远的,便见一脸黑漆平头马车驶来。马车在宅门前停下,上头走下一个穿着锦袍、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 竟是宣王陆琉! 罗氏眸色发亮,登时大喜,急急忙忙拉着自家二弟妹秦氏过去,道:“原来是宣王回来了。”语气有些如释重负,仿佛只要见着了人,这宋家二爷就有救了。 陆琉眉目犹如寒霜,分明是极俊美出色的面容,偏生一双眸子如淬着冰渣子似的,冷得令人发寒,只淡淡扫了一眼罗氏秦氏,便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气势太足,秦氏眼泪汪汪看了罗氏一眼。罗氏心下叹气,可今日之事,到底不想让老太太失望,当即便走了上去,堪堪被陆琉身后的随从拦住。那随从也是个相貌斯文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圆领长袍,瞧着倒是个好相处的。罗氏朝着他微微一笑,却见男子道:“夫人请回吧。” 罗氏嘴角的笑容一僵,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你们王爷。” 陆何笑笑,哪里不知这位宋家夫人口中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不过是宋家二爷自己做得糊涂事儿,仗着自己的外甥前来岷州上任,胆子肥了些,什么人的银子都敢收!陆何对自家王爷忠心耿耿,晓得宋家是如何看待王爷的,目下发生这事儿,自是将宋家人更看低了些,语气也有些不善,道:“宋家二爷的事儿,咱们王爷不会多管,夫人还是请回吧。” 罗氏愣了愣,也明白这件事情,陆琉不可能不知道。其实她也明白,这个时候巴巴的上门来,的确有些不厚道,可她也是没辙了,老太太素来疼爱这位小儿子……罗氏看了一眼身旁的秦氏,见她已经双目红肿,一听这位侍从的话,当即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若是王爷不肯出手相助,我便在这里长跪不起。” 这哪里是求人,分明是威胁! 正抬腿进屋的陆琉步子一顿,竟停了下来。 秦氏瞧着登时大喜,下一刻,却见那宣王阔步走了进去,步若流星,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话。 秦氏也不可能是真的跪,只无助的瘫坐在地上,还是秦氏和宋嫣将她扶起,才哭哭啼啼回了宋家。 宋老太太一直坐着等消息,瞧着两位儿媳和孙女回来了,一见她们的表情,便知此事没成,猛地一拍手边茶几,气恼道:“好个陆琉,竟连自己的亲舅舅都撒手不管,果真是个冷心肠的!” 宋嫣看着,柳眉登时蹙了蹙。却见老太太朝着她看来,道:“你不是同那江氏的关系不错嘛?赶紧想想法子。” 宋嫣可是知道,江妙已经怀孕了,她羡慕江妙,那日瞧见江妙毫无畏惧的站在宣王的面前,那般护短的性子,倒是让她明白,这个姑娘该过上这种被羡慕的日子。既是如此,她又怎好前去叨扰?只低眉顺眼的回祖母的话:“孙女同宣王妃关系一般,那日祖父寿宴之后,宣王妃便不再同孙女有所往来了……” 这话一落,众人便想起那日宋老太太的冷漠面孔来——今儿宣王不肯出手相救,还不是老太太自己造的孽。 这般不留情面的对待外孙,如今不过数日,便要请人家帮忙,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就连宋老爷子,也是拉不下脸来。想起他那糊涂的小儿子,便觉得痛心疾首。只是妻子太过宠溺小儿子,才令他养成这副性子。 宋老太太表情僵了僵,剜了一眼素来疼爱的孙女,道:“你这是在指责我的不是?” 宋嫣乖巧道:“孙女不敢。” 不敢?宋老太太哪里看不出自家孙女的心思,气得咬了咬牙,道:“这个月你好生在房里待着,哪都不许去!” 这是要禁足的意思。 宋嫣水汪汪的杏眼怔了怔,敛眉咬唇道:“孙女知道了。”她朝着老太太行了礼,声音低低道,“孙女这便回房去,不惹祖母生气。” 罗氏本就对宋老太太不满,可这些年宋老太太疼爱她闺女,也令罗氏的心里好受些,目下见宋老太太如此迁怒,当即便是怨了起来——老太太自己拉不下脸,不肯去,她巴巴的去了,没一句安慰不说,竟无端端朝着她闺女发火,这算个什么事儿啊!罗氏晓得这位小叔子的性子,觉得此事并不冤枉,若非念着情面,她哪里肯淌这趟浑水?她能求的人都求了……罗氏当即便觉得,今日求见宣王,简直是一件愚蠢可笑的事情! 这厢江妙同唐樱说了一会儿话,待陆琉来了,才目送唐樱出去,之后便拉着陆琉去厅内看她娘亲让唐樱带来的三大箱物件,有补身子的,也有一些小婴儿的衣裳,因不晓得是男是女,这红色的蓝色的,各做了几套,还有小鞋子和虎头帽。这些做工,比她自己做的可要精致多了,江妙有些爱不释手,这才对着陆琉显摆。 男人面色不佳,江妙联想到先前外头的动静,才问道:“方才外面可有什么事儿?” 陆琉望着这个日渐丰腴的妻子,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背,道:“宋家两房夫人想要见我。” 瞧着架势,肯定是没见。江妙一听宋家人就来气,下意识便护起短来,抱着他的胳膊不满道:“她们来做什么?难不成是老太太让她们来羞辱你的!”见过宋老太太的嘴脸,江妙已然事事将坏处想去。 陆琉说不是,“宋家老二贪污受贿,事情闹得有些大……”语气极淡,俨然是将此事当做了无关紧要的。 “所以宋家人来找你帮忙!” 江妙立马就猜了出来,小脾气一上来,冲着陆琉道,“不帮不帮,咱们才不帮!上回我就说了,日后若是宋家有什么事情,咱们宣王府才不管,他们也不用巴巴的来求宣王府!” 江妙是个睚眦必报的,这些日子,也曾了解到一些,宋家人早前不知如何对待陆琉,简直没将陆琉当成外孙。既是如此,这种亲戚不要也罢,既不能下狠手对付,干干脆脆的断了便是,反正他们宣王府也不需要仰人鼻息。 江妙知晓陆琉一听到宋家人便生气,赶忙握着他的大手,紧紧贴在自己的小腹上,柔声道:“你别太生气。” 他还有在意他的妻儿呢。 陆琉只觉得经过宋府寿宴那一回,妻子越发待自己小心翼翼。他享受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却又觉得,他一个大男人,竟要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爱护,实在是太过窝囊。他笑了笑,缓缓道:“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江妙道:“那便好。这几日你辛苦了,改明儿咱们一道去明月楼吃烤鸭如何?几日不去,我都有些馋嘴了。”许是怀孕的缘故,江妙其他孕期反应不明显,唯有胃口大开这点,最是显著。怀了孩子,能这般爱吃,许嬷嬷可是高兴坏了,直要将小王妃养得白白胖胖。 妻子脸儿红润,稍稍长了些肉,陆琉越发是爱不释手,饶是晚上难捱,偏生喜欢摸着妻子腰侧的细腻软肉入睡。实在是磨人。陆琉俯身啄了啄妻子的唇瓣,瞧她羞红了脸,便道:“明日便陪你去。” 孕妇的福利就是好,她怀孕了,陆琉就算没时间,也能随时随地拨出空余时间来。江妙虽知要乖巧,却也没法子,喜欢这般肆无忌惮享受被自家夫君照顾和关爱的滋味儿。 次日陆琉带着妻子去明月楼吃了烤鸭。 那烤鸭肥滋滋的,冒着油,外酥里嫩,很是美味。陆琉就如寻常男子一般,替妻子包着面皮,填鸭似得一个个喂进妻子的小嘴里。见妻子唇瓣泛着油光,陆琉当即便有些心痒痒,俯身亲了几下,尝了尝这烤鸭的味道。 只是总有些不识时务的。 里面雅间,小夫妻二人正吃得甜蜜,外头却是吵吵闹闹,半刻不令人安生。 而这外头不是旁人,真是一脸怒气、神色凛冽的宋老太太。而宋老太太今儿,专程是来堵人的。 章节目录 147|03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江妙吃着烤鸭的动作一顿,抿了抿油亮的小嘴,冲着陆琉道:“外面好像有人。” 其实江妙已经依稀听到一些声响了,加之昨日陆琉同她说得话,便知这位宋老太太因陆琉不肯对宋家二爷施以援手,目下怕是要找上门来了。江妙本就不喜宋老太太,目下瞧着她这副嘴脸,越发觉得可憎之极。便继续道,“仿佛是宋老太太的声音,陆琉,咱们……” 陆琉若无其事般将包好的鸭肉递给了妻子,继续喂食,道:“你不用管这些事情。”他又怕妻子误会自己生气,又道,“……好生养胎,旁的事情不必再担心。” 江妙下意识摸摸肚皮。 她当然知道陆琉是为了她好,可生怕这位过分的宋老太太,会为了宋家二爷闹出什么事情来。她可是知道,这位宋老太太,最宠爱的是小女儿宋云瑶,其次便是小儿子宋二爷。这些年宋云瑶没了,宋老太太便指望着宋二爷过日子了,许是格外宠溺了些,才将宋二爷养成了那副肆无忌惮的纨绔性子。若真要怪罪,宋二爷的下场完全是宋老太太一手造成的。 江妙同这位宋家二爷没怎么接触过,但是被宋老太太宠溺的儿女,便是宋云瑶那般的模样,且宋二爷的品行,岷州百姓也是有所领教的——是个没本事,却不讲理的。不过凭借着宋老爷子早前留下来得一点面子,替他弄了一个闲职罢了,也不晓得有何底气作威作福。 江妙用帕子擦了擦嘴,擦干净了,才对陆琉道:“陆何仿佛有些招架不住,你出去看看罢。” 陆琉说好,当即缓缓起身,走到外头,欲将那打扰妻子兴致的老婆子赶走。 这会儿宋老太太正和陆何僵持。 宋老太太可不像昨日的罗氏和秦氏,是个不讲半点道理的。而宋老太太又是个年迈的老婆子,虽然惹人厌恶,可陆何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老太太动手。 陆何被宋老太太磨得无计可施,宋老太太瞧着陆何,狠狠将其数落了一番,骂他不过是陆琉身旁的一条狗……分明是个出身显赫的老夫人,骂起人来,倒是同市井泼妇无异,当真有些丢人现眼,哪里还有什么贵气可? 宋老太太道:“你给我让来,让陆琉出来见我!” 陆何想说自家王爷是绝对不会出来见她这等泼妇的,正欲开口,便听得身后雅间开门的声音。陆何惭愧的拱手行礼,道:“属下无能。”竟连一个老太太都拦不住。今儿王爷难得抽空陪小王妃出来,本是极愉悦的,目下倒是生生被扰了兴致,是他这个当下人的失职。 原是同陆何争吵的宋老太太,见陆琉终于肯出来的,立马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孝不义的,当真是要气死我!” 敢这般同王爷说话!陆何的脸色也极差。 可宋老太太这语气,显然还将陆琉当做是她的外孙呢。 陆琉眉宇间露出些许讽刺,就连跟着宋老太太一道来,却因宋老太太太过丢人,此刻正站在拐角处没出来的宋大爷,听到自家娘亲这话,也忍不住汗颜。只觉得面上没光,暗道:他这老母,不讲道理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管了! 上次陆琉冲她拔剑,当时宋老太太吓得不成样子,事后只觉得因着陆琉,令她在亲戚好友面前丢尽了颜面,目下如长辈般呵斥教训一番,仿佛就能捡回面子似的,“……你二舅舅小时候还抱过你,给你买过糖吃,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 陆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只觉得老太太的话太可笑,道:“宋老夫人,你该知道你自己儿子的品行,若是你再敢胡搅蛮缠,本王便也请你一道同你儿子作伴……” “你敢!”宋老太太喝道。 陆琉说道:“陆何,将人撵出去,若是再纠缠,你报官便是。 陆何称是。 宋老太太有些被唬住,毕竟这会儿到大牢里有一个小儿子便弄得宋府焦头烂额,若是她再被弄进去……那还得了?可宋老太太晓得,这等狠心的事情,以陆琉这煞星的性情,是完全做得出来的。宋老太太咬了咬牙,生生压住自己的怒火,才道:“就当是我这个当外祖母的拜托你——想法子救救你二舅舅。”这语气并非是求人的,可于老太太而,已经是极给面子了。 陆琉当即便道:“那日本王的王妃说过,日后宋府有事,宣王府绝对不插手——” “那黄毛丫头说得话,岂可当真!” 陆琉却道:“本王王妃的意思,便是本王的意思。” 宋老太太却是听出来了,只觉得那江家丫头太有手段,再次问道:“你当真不救?” 陆琉欲回去陪自己的妻子,冷声道:“不救。” 宋老太太晓得他这是在同自己讲条件,深吸一口气,道:“你要我如何,才肯救你二舅舅?”她说完,未见陆琉回答,却见他竟转身回去,忙急急叫住他,“你究竟要如何!难不成要让我跪下来求你!” 他若是真敢,她便同他拼命! 陆琉并未转身,只道:“你即便是跪了,长跪不起,本王也不救。” 语罢,便转身进了雅间,登时将房门紧闭。 宋老太太当真是吃了一鼻子的灰,气的呼吸都急促了些,还是暗处的宋大爷赶忙上前安抚老母,道:“娘,咱们还是再回去想想法子吧?”二弟的事情,害的他闺女无端端被自家母亲迁怒,妻子又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只委屈同他道,再也不管二弟那些腌臜事儿。的确是他二弟胆儿太肥。目下宋大爷也只能按下懊恼,却没法替二弟做些什么,这两日,便是连妻子的面前,都不敢提二弟半个字。 宋大爷见宋老太太欲上前,赶忙将其拉住道:“娘!” 宋老太太心里的气儿正没处撒,瞧着温厚敦良的老大,便道:“怎么?你也要和我叫板了?” 宋大爷连连说不敢,只同宋老太太说,若是再这么下去,这位陆琉身边的随从,真要报官也说不定。这话一唬,才将老太太给请了回去。 里头江妙正听着外头的动静,待听清宋老太太那番话,才愤怒不已,只觉得这老婆子长得丑,想得倒是美!当她得陆琉是何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知是哪来的底气。 江妙准备出去,可想到陆琉先前交代的话,便只能乖乖坐在屋子里。待见陆琉进来了,江妙才有些被气哭了,道:“个老东西,简直太过分了!” 孕妇的情绪波动大,江妙也不是头一回了,今儿当真是被气到了,一时眼儿红红的,同兔子一般。陆琉上前安抚了妻子,正吻得难舍难分的二人,听到外头闹哄哄的声音,才急忙分开了嘴。 陆琉眉宇存着不满,依依不舍将伸进妻子衣摆的大手伸了出来,对着外面的陆何道:“何事!” 外面的陆何有些被吓到,直道:“宋老太太方才不慎跌足,滚下楼梯了。” 江妙一愣,旋即去看陆琉的反应,却见他摁着自己的脑袋,又来了一回,正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江妙心下释然,旋即便紧紧搂着陆琉的脖子,热情得回应他。 · 宋家人求助陆琉无果,官员们也知宣王陆琉压根儿同宋家不亲,甚至不相往来,当即便定了宋二爷的罪行。至于宋老太太,那日在明月楼失足滚下楼梯,原是残败的身子越发衰竭的快了些,这会儿便下半身中风躺在榻上,连吃喝拉撒都要两位儿媳料理。 江妙虽然不想搭理宋家人,却也有意无意的听到了些,知晓这些事情之后,并未有生出半分同情。说她无情也好,冷血也罢,既是将陆琉视作煞星,时刻挂在嘴边诅咒辱骂的,她便觉得这惩罚还不严重。 因是怀孕的缘故,望城那边寄来东西,越发是频繁。期初不过只有镇国公府和乔府的,后来晋惠帝和霍璇也命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因怀孕被大家关心着,江妙也是开心的。 她将腹中的孩子当成金疙瘩,可是半点都不允许它出差错的,是以她怀孕期间,便同陆琉没了夫妻生活,有时候陆琉毛手毛脚的,江妙也是不肯让他胡闹的。他自己闹腾,最后受罪的还是他,何必呢?不过陆琉还算老实,这一点另江妙很是安慰,只盼着腹中的孩子健康成长,早些生下来,孝顺她和陆琉。 这段日子,陆琉几乎是每日按时回府,就算有重要的事情,也会将事情带到书房去处理,这晚膳是一定要同她一起用的。江妙享受这样的日子。 只渐渐的,陆琉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而这一日,竟彻夜不归,只派了陆何回来,说陆琉这会儿在军营同岷州的黎将军商量要事,今晚便不回来了,让她早些睡觉。 男人事情多,江妙能理解。可起初归家日日准时,这会儿的心理落差难免大。可她是个贤惠的妻子的娘亲,晓得陆琉不回来,便也不过问什么,只让亲自收拾,让陆何带些换洗的衣物给陆琉送去。至于说陆琉外头有了别的女人,江妙是半分都不会相信的。 这一日,江妙孤枕难眠,只觉得身边没有自己的夫君的气息,她便没了睡意。终于熬到了次日,江妙满心欢喜以为嫩见到陆琉,却还未见着他的踪影。 江妙在屋内坐了整整一日,待日薄西山,仍未见陆琉回来的迹象,便利索的披上斗篷,挺着大肚子亲自找陆琉去。 章节目录 148|04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江妙再着急,也明白自己是个孕妇,凡事不能太冲动。若是没怀孕,她早就骑着马过去了,哪有这么多顾虑?目下怀着孩子,只能坐马车,让陆琉安排在她身边的,那两个功夫不错的侍卫护着她一道去军营。 已是腊月中旬,岷州的冬日虽不像望城那般冷,可欲江妙而,也足够将她冻得手脚僵硬。她焦躁不安的坐在马车上,下面垫着柔软的垫子,听着马车辘辘的行驶声,弯弯的柳眉紧紧蹙了起来,忍不住对着外头驾车的车夫道:“再快些。” 外头车夫安抚道:“王妃放心,咱们很快就到了。”说着,便暗下叹气,王妃有孕,去军营的路又不好走,他哪敢快些? 江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不满四个月,加上冬日穿得格外臃肿些,倒是看不大出来,可她自己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腹中的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她叹了一口气,抬手打开车帘,冰冷刺骨的寒风就吹了进来,刮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外面的天儿已经彻底黑了,越靠近军营的地方,越发有些阴森森的。江妙心下盼着早些能到,见着陆琉,她的心便踏实了。 待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军营外面。 可军纪森严,饶是江妙身为王妃,也不能胡乱闯入,遂命随行侍卫先进去。自个儿等得着急,也不愿坐在马车上,干脆下来等着。 半晌,才见侍卫领着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高大男子阔步走了过来。 江妙曾见过这个男子来找陆琉,当即便认出这位便是黎淞黎将军。黎淞同霍砚一样,是个带兵打仗的奇才,只霍砚出生将门世家,一出生便注定了子承父业,而黎淞则是一个乡野汉子,靠自己的打拼从小兵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黎淞倒是听闻过这位宣王妃的名头,也明白宣王妃在宣王心里的位置,当即便毕恭毕敬的行礼,道:“末将黎淞见过王妃。” 江妙一张脸儿冻得红通通的,瞧着黎淞,顿时踏实了几分,忙道:“黎将军不必多礼,我今日来,就是想见见王爷。” 黎淞登时露出了为难之色,道:“怕是……有些不方便。” 江妙心道,这军营之事,压根儿没陆琉什么事,只是这几日遇到了麻烦,才请陆琉过来一道商议,哪有一直扣着人不放的道理?若是没有陆琉,这事儿他们自己也得像法子解决啊。江妙心里担忧,原本对黎淞存着几分敬重,目下有些冷脸,小脸一耷拉,露出几分威严来:“那我便自己进去见他。”说着,便不顾军纪,直接闯了进去。 黎淞未料这娇娇弱弱的小王妃,性子竟这般果决,说闯就闯。他欲上前阻拦,跟着江妙同行的两位黑衣侍卫,忙拦着黎淞,道:“王妃有孕,黎将军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到底是陆琉选出来的人,这俩侍卫都是一等一的武艺和性子,黎淞一愣,见宣王妃直直闯入,当真是急死个人,想了想,还是挡住了她的去路,黑浓的眉头一拧,道:“王妃不能进去。” 江妙恼了,剜了他一眼,道:“为何?你不让我夫君出来见我,那我自己进去见他还不成吗?难不成黎将军担心我窃取军中机密?” 这哪跟哪儿啊? 黎淞道:“真的不能。”他顿了顿,继续道,“王爷吩咐过,不许王妃进去。” 他这是……知道自己会来找他?江妙睁大眼睛愣了愣,心里的疑惑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她冻得手脚僵硬,抬眸看着直挺挺立在面前的这位魁梧挺拔的男子,见他一脸的胡子渣,模样甚是邋遢,半点不像个将军。 她过不去,想了想,才捧着肚子蹙眉叫了一声。 黎淞登时就有些吓住了。这孕妇最是娇弱,何况还是个身份金贵的王妃。若是这个时候,宣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岂是他能担待得起的? 趁着黎淞发愣之际,江妙便动作灵敏的绕过他,迅速进入。 待黎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急急忙忙跟上去,启了启唇道:“王妃,你真的不能——” “进去”二字还未说完,江妙便被面前的场景给吓住了。 她静静立在原地,身上裹着一身同军营格格不入的大红色织锦斗篷。至于这入目的,三三两两被搀扶的士兵,并没有平常军营中该有的士气,这一个个,都被搀扶着进军营,有些扶不住的,便干脆抬了进去。 外面堆着好些火堆,仿佛在焚烧什么,气味不好闻。 一面焚着,一面有士兵拿着艾草熏着…… 江妙脸色发白,待看到好些士兵都布巾蒙着口鼻,心下才生出一个猜测来,急急看着身旁的黎淞,道:“黎将军,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淞知道这回是瞒不住了,只能实话实说道:“前段日子开始,营中便有兄弟开始发烧,起初以为是普通的风寒,后来感染的兄弟越来越多,才知竟是时疫。这时疫凶险,不到半月便有数十位兄弟相继死亡,军医已经在想法子研制药方的,只是目前只有缓解之法,不能彻底治疗……” 江妙是听说过时疫的,特别是军营这等人口密集之地,一旦染上,后果不堪设想。忽然想到了什么,江妙颤着声儿道:“那……那我家王爷他……” 黎淞没说话,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老爷们儿,这会儿面对一个容貌稚嫩的女子,竟有些无措起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 江妙却是懂了,脑子一下子“嗡”的一声,一把揪住黎淞的衣襟,道:“王爷在哪里!带我去找他。带我去找他!” 陆琉也染了时疫! 江妙登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黎淞再次露出为难之色。江妙都急哭了,见他不肯,便急急松了手,挨个儿帐篷去找。 目下虽是军营危难时刻,可一切还是进行的有条不紊,路过的士兵见有女子闯入,本欲阻拦,奈何看到黎将军跟在她的身后,晓得这女子的身份不一般,也就没拦着。黎淞看着她如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找着,生怕她接触到染病的士兵,万般无奈之下,才重重叹了一口气,三两步上前,对着小王妃道:“王妃。末将带你去见王爷。” 江妙翕了翕唇,重重点了点头,跟着黎淞去见陆琉。 到了一处帐篷前,陆何正端着热水出来,见黎将军来了,本欲打招呼,可看到了黎将军身旁的小王妃,立马失去了平素的沉稳,忙上前行礼道:“王妃。” 看到了陆何,江妙便知,这帐篷里面应该便是陆琉了,一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直接就跑了进去。 陆琉的确在里面。 陆琉刚清洗过,穿着一身素白中衣坐在榻沿,心里念着家中娇妻,待听到动静,缓缓抬头看着面前裹着大红斗篷,鼻尖儿冻得红扑扑的小妻子,眸色怔怔道:“妙妙?” 江妙吸了吸鼻子,欲跑过去。 陆琉急急抬手,往后退了一步,厉声道:“别过来!” “陆琉……” 江妙眼眶泛红,都哭出来了,又被陆琉气得不成样子:“你这个混蛋,就打算一直瞒着我吗?你还当我是你的妻子吗?”她越说越委屈,眼泪也是落个不停,“我受够你了,什么事情都不和我商量,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 若是往常,陆琉自然会一把将这哭成泪人儿的娇妻搂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安抚一番,可如今,捏着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反反复复,才保持理智没上前,声音温和道:“你先回去,好不好?” 江妙说不要,“你若是赶我回去,便不当我是你妻子。除非你和我一起回去,成不成?”她见陆琉不肯,又上前了两步,她走两步,他却朝后退了三步。 陆琉哪里不知她的性子?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肯告诉她。他想了想,说道:“我答应你,不过你先用帕子将脸捂住。你怀着孩子,不能任性,知道吗?” 他既然肯,那她也好说话。她颤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蒙在了脸上,这才走过去道:“那我现在可以走近些了吗?” 陆琉说好,又叮嘱道:“但是不许碰。” 她乖乖听话,只走近些看着他,没有伸手碰。陆琉的脸色,瞧着只是略略比平日苍白了些,旁的倒是没有什么不同。她翕唇,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问道:“多久了?” 陆琉见她情绪还算平静,晓得她聪慧,也不敢说什么话骗她,道:“就昨日。你放心,索性发现的及时,喝了药,很快就会没事的。” 江妙不信:“可方才黎将军说,大夫只研制出了缓解之法。” 平素陆琉最欣赏黎淞说话直接,这会儿只觉得这人什么都说,也不是一件好事。陆琉道:“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江妙小声道:“那咱们回去好不好?我照顾你,我想天天看到你,看到你慢慢好起来。你若是不肯,我便留在营中……”她伸手抚了抚肚子,耍赖道,“反正——你去哪里,我和孩子就跟着你去哪里。” 陆琉拿她没辙,却也明白,妻子虽然年纪小,但是性子有些倔强,目下这种时候,她根本不可能乖乖的回去。陆琉想,若自己真的撑不住,能每日瞧见她,也算是此生无憾了。他思忖片刻,到底不敢让她在这里多待,便极快的应了下来,而后随她回去。 江妙特意问了军医,细细了解了一下这时疫的详情,晓得目下陆琉只是初期,过几日便会连续发烧,若是能撑过去,便算是捡回了小命,若是撑不过去……她自然不敢想这后果,只知道陆琉命大,断断不会抛下她和孩子。 · 回去的马车上,陆琉坚持二人各坐一辆马车。江妙也应了下来,只上了马车,便控制不住情绪,微微颤着肩膀,害怕的哭了出来。 刚才在军营里,她不敢哭,可现在她心里的确是害怕极了。若是陆琉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可是孩子怎么办?这个时候,江妙头一回后悔不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怀上孩子。 至于陆琉,虽然答应了同她回去,却也不许她靠近。江妙明白他的顾虑,为了让他安心,什么都听他的,只要能见着他就足够了。这般小夫妻二人便回了府,二人不能再睡一个屋子,特意新收拾了一个房间,让他住进去。至于照顾他的差事儿,便落在了有经验的陆何身上。 房间里熏了艾草,江妙乖乖的蒙着帕子跟他进去,见他坐在了榻上,也想跟过去,却被陆琉一口拒绝,“妙妙,离我十步远。” 江妙不肯,讨价还价道:“最多五步。” 成,五步就五步。陆琉没再坚持,只见她命丫鬟搬了凳子过来,就这么坐在了离他床榻五步远的位置,这架势,俨然就打算这么一直陪着他了。可陆琉哪里肯?见妻子面上泪痕未干,若是这般下去,这张好不容易养得红润些的小脸,又要憔悴了。 他道:“妙妙,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好生休息,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江妙也明白,自己怀着孩子,不能太过任性,便道:“我再坐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她将双手搁在膝盖上,垂了垂眼,复而抬眸静静看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眨,说道,“陆琉,你该明白,我已经很理智了。这种事情,你瞒着我,我真的很生气。等你好了,我一定要好好打你一顿出出气……你现在得答应我,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许瞒着我。” 陆琉笑了笑,道:“好,我答应你。” 江妙无奈。这人每回都是这样,什么事情都答应的痛快,让她没有半分成就感。她点头“嗯”了一声,看着延眼前这个男人,头一回觉得只这样能面对面说话,也是好的。 可这岷州,于他俩仿佛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先是蛮不讲理的宋家,这会儿又是突出其来的时疫,她真的有些禁不起折腾了。 若是这回陆琉好了,得让他想法子早些回去。 江妙含泪抿了抿唇。她之前最爱惜自己的命,而此刻,心里却想,若他能好好或者,宁愿把自己的命换给她。重来一次,有些事情她都看得很淡,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爹娘和哥哥们了,之前想着,若能一辈子不嫁,留在自己的爹娘身边,就好了。可遇着了这个男人,从起初陌生的心动,到莫名其妙的接受,一切都是这么的令她措手不及。她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男人。 两人就这么傻乎乎的坐了一刻钟,呆呆的望着彼此,模样要多傻气就有多傻气。 陆琉眸色温和,再次提醒道:“妙妙,回去睡吧。” 江妙乖巧点头,道:“好。”又看着他道,“你也是,早点睡,我明儿一早就过来。” 目下陆琉自然事事都依她,只要她肯乖乖回去睡觉就成。见她依依不舍的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着妻子贪恋的眼神,头一回明白——这世上,有人竟这般需要他。换做以前,他没有眷恋,根本不惧生死。 陆琉无措的叹息。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般贪生怕死的一日。 章节目录 149|04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看到自家王妃出来,宝巾忙端了热水过去,记着大夫的叮嘱,道:“王妃,先净手吧。” 江妙眼眶通红,抿唇点头,任由宝巾伺候着替她净手。她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于她而,陆琉是无所不能的,却不料也会有这般脆弱的时候。想到之前在军营之中,那些染了时疫的士兵……她不想陆琉也变成这样。 这个时候,她能做什么呢…… 江妙想了想,问道:“饭菜还热着吗?我有点饿了。” 宝巾一听,登时有些激动,道:“一直热着呢,王妃过去就能吃了。” 嗯。江妙颔首,披上斗篷,接过宝绿递来的小手炉,便出了陆琉的屋子。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明白这个时候,自己越发要好好照顾自己——她不能再让陆琉为她担心。 冰凉的指尖感受到手炉传来的暖意,不一会儿,便将双手捂得暖暖的。 长廊两侧挂着明亮的宫灯,经过长廊,再穿过一个月洞门,便是她的住处。如往常一般,江妙回屋落座,看着桌上精致诱人的菜肴,专挑最补身子的吃。只是平素里爱吃的菜,如今嚼在嘴里没什么味道。 这道桂花鱼条是她专门吩咐厨房给陆琉做的。 江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宝巾看到,作势要替自家王妃剔鱼刺。 江妙将鱼肉夹到面前的小碟子内,对着宝巾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成。”她喜欢吃鱼,出嫁之前,有哥哥们给她剔鱼刺,出嫁之后,这任务便落在了陆琉的身上。其实陆琉也并未擅长这个,可他每回都剔得很细致,翻来覆去的,渐渐的,倒是有些熟能生巧了。她并没多放在心上,可目下想来,陆琉平日为她所做的点点滴滴,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夫君的范畴。 江妙想:若是这回陆琉能好起来,她日后也要给他剔鱼刺,让他尝尝被人疼爱的感觉。当然,这种事情不能多做,省得把他给宠坏了。 想着这个画面,江妙心里便有些甜滋滋的,可回归现实,念着此刻染着时疫的陆琉,眼前的饭菜登时变得模糊了起来…… 用完了饭菜,江妙听到禀告的下人说陆琉已经是睡下了,让她也早些睡,便当即点头,乖乖沐浴洗漱,然后上榻。 早些睡,明日一醒来,就能看到陆琉了。 · 次日江妙一大早便去了陆琉那儿,瞧着他已经起来了,便接过宝巾手里的食盒,打开来,将里面的早膳一样样都拿了出来,搁在桌上,道:“大夫说你这段日子不能吃太油腻的,便替你准备了清淡些的。你虽然生病胃口不好,可多少得吃些。还有,你的床褥和贴身衣物要每日换洗,房间的窗户最好多开开,你若是觉着冷,就让陆何给你弄个手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江妙朝着他笑了笑,随手将凳子拖到离饭桌五步远的地方,才道,“喏,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面上蒙着帕子,衬得一双眼儿格外明亮清澈。 陆琉见她情绪还算稳定,倒是有些放心,缓步过去落座,乖巧的听着她的话,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白粥,却未料手一抖,勺子突然落在了桌子上。 江妙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袖中的手紧紧一攥,作势就要过去。 陆琉眸色一顿,淡淡朝她笑:“你坐在这里,我有些分心。” 江妙含着泪,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吃个早膳而已。”说着便吩咐站在陆琉身旁的陆何,道,“给王爷再去拿个勺子。” 陆何得令,重新给自家王爷拿了一个勺子来。 江妙终于见他斯斯文文吃了起来,便这般撑着下巴看着他。分明睡了一晚,可陆琉的面色却比昨晚差了些,唇色也白了些。她知道他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再过几日,怕是不能再这般下榻用膳了。之后便会开始发烧,若是持续高烧不退,兴许就会…… 运气好些,这小命能捡回来,可说不准会烧坏脑子。 这个时候江妙便想:只要陆琉能活着,就算烧成傻子,她也认了。 接下来的几日,江妙听大夫的话,同陆琉保持距离,不能同他待在一个屋子太久,每隔半个时辰便要净一次手。她都一一照做了,陆琉就算想赶她走,也没有理由。只是不能在房里看着他的时候,她便趴在窗户前看他。 起初几日陆琉还能下榻,后面渐渐的,便是连下榻都困难了。 至于黎淞黎将军那边,也带来了好消息,营中时疫得到了控制,染上时疫死亡的士兵比一开始少了很多,想来研制的药总算有效果了。这是陆琉担心的事情,江妙得到这个好消息,也替陆琉感到开心,忙去找陆琉,将此事告诉他,“……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安心养好病。等过段日子,你身子好了,一定要多抽点时间陪陪我。” 陆琉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俊脸蜡黄,眼底尽是青黛之色,连声音都暗沉沙哑:“好,我答应你。” 他见妻子的小脸,也迅速消瘦下去,心疼得厉害,道,“妙妙,好好照顾自己。” 江妙重重“嗯”了一声,微微一笑,说道:“我们都要好好的。”说着,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有它。”她和陆琉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事实上,江妙的确好好照顾自己了,每日吃好喝好睡好,可心里念着他,一日比一如消瘦,不过半月不到,这好不容易养胖的身子,一下子就瘦了。 目下穿着臃肿的冬衣还好,只能看出脸色来,可江妙贴身伺候的宝巾宝绿,可是能清楚的看到自家王妃的小身板,除却肚子这块稍稍鼓了些,其他的都瘦了。每日晚上俩丫鬟伺候自家王妃沐浴,便心疼的鼻尖泛酸。 · 宋府。 宋老太太知晓了此事,瘫在榻上,也歪着嘴道:“好……好……” 长媳罗氏正坐在榻沿照顾这位婆婆的日常起居,见她都弄成这副模样了,心里还存着怨气,便拿起帕子替宋老太太擦了擦嘴边留下来的口水。沾到了手上,罗氏登时露出了嫌弃的眼神,忙扔了帕子出去净手。 宋嫣也跟了过去。 净完手,罗氏用干净的巾子擦了擦手,压低了嗓门道:“阿嫣,你祖母这状态,怕是熬不过明年春天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这亲事再不抓紧,一旦你祖母去了,便要守孝。我和你爹爹商量过,那徐家公子不错,又是嫡长子,样貌堂堂的,媒人来宋府提亲不止一回两回了,也算是有诚意。若是你点头,咱们便赶紧将这门亲事定下来,等过完年就嫁过去。” 俨然是满意这门亲事,就等着闺女点头了。 宋嫣也明白祖母的状态,知她百般不好,可到底存着感情的,也不愿看到她弄成这副模样。可如今二叔和祖母接连出事,宋家这年恐怕也过不好了,的确该有喜事热闹一下,也算是去去晦气。 至于那徐家公子,于宋嫣而,的确是不吃亏的。 她敛眉想了想,道:“女儿都听娘的。” 罗氏旋即露出笑意,生怕闺女不同意,目下松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宋嫣的手背,道:“好女儿,这样就对了。日后嫁过去,好好过日子。” 宋嫣说好,又道:“娘,我想去看看表嫂。” 这位表嫂指的是谁,罗氏当然明白,可这会儿宣王那府上哪有人敢上门?这时疫可不是普通的风寒,一旦染上,可是要人命的。罗氏当即便摇头:“你可不许胡闹,不说咱们宋府和宣王府关系闹成这般,若是好好的,你也不能上门。”罗氏是喜欢那个年轻活泼的宣王妃的,可一码归一码,当当牌搭子还成,像此刻这种状况,是断断不能上门的。 怕闺女胡闹,罗氏道:“你得答应娘,不准过去。若是你胡闹,娘就死给你看!” 罗氏何时说过这等重话,宋嫣当即便着急道:“娘,我知道了,我不去还不成吗?”她都快哭出来了,生怕自家娘亲又说出什么重话来。 只是—— 一想到那江妙,同她一般的年纪,在岷州没有亲人,还怀着孩子,却要经历这种事情,实在是心里难受。 宋嫣到底还是听罗氏的话,不敢胡来,只心里盼着这对小夫妻能好好的。 · 眼看着便到了除夕,这是江妙离开镇国公府过得第一个除夕。只是因着陆琉病重,江妙便没心思装饰宅子,只一心守着自家夫君。 可就在这一晚,在榻上躺了半个月的陆琉突然发起高烧来。 这场高烧,于陆琉而,便是生与死的边沿。能不能平安无事的熬过这场时疫,就看这一晚了。 陆琉烧得全身发烫,俊脸潮红,唇瓣有些干裂。他迷迷糊糊间,仿佛看到了妻子泪眼婆娑的模样,还有她哭泣无助的声音。 缓缓抬起头想摸摸她的脸,可这手臂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怎么都抬不起来,“妙妙……”这个时候,陆琉想起了自己四岁的那一年,也是这般躺在雪地里,渐渐失去意识…… 妙妙…… 他真的,舍不得。 章节目录 150|04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看着榻上虚弱的男人薄唇一张一合,正在叫自己的名字,江妙喜极而泣,紧紧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应道:“我在。我在呢。” 紧接着,陆琉的眼睫一动,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眸就这么看着她,一动不动。 江妙又是哭又是笑,欢喜的朝着外面喊道:“大夫,王爷醒了。” 外头候着的大夫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对着这位一整夜没合眼的宣王妃道:“王妃,且让老夫瞧瞧。” 江妙依依不舍的松开了陆琉的手,站在一旁,看着大夫给陆琉把脉,又撩起陆琉的衣袖瞧了瞧,终于露出了笑容,道:“王爷身上的症状已经消失了,只是身体有些亏空,好生调养一阵子便成。” 听了这话,江妙越发是热泪盈眶,重新坐到陆琉的身旁,看着榻上的夫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只是—— 她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一张瘦得不成样子的脸面无表情的,漆黑的双眸就这般静静看着自己,除却昏睡时在喊她的名字,旁的就没再多说一个字。 她愣了愣。这会儿陆琉没事了,她的确是高兴,可一想到昨夜陆琉发烧,整个人烫得厉害,烧得不成样子了。 这么一烧,可是会烧坏脑子的呀。 陆琉这副模样,江妙越看越像。虽然有些难受,可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抬手摸了摸陆琉的脸,眉头一拢,嘟囔道:“莫不是昨晚烧傻了?”顿了顿,看着男人俊美的脸,继续认命般喃喃道,“罢了,傻了就傻了。还活着就成。人傻了,日后也就不会变心,想着三妻四妾了。”江妙安慰自己。 于此刻的江妙而,陆琉能活着,是最好不过的了。 陆琉听着妻子这番话,一时有些好笑,用力握着掌心柔软的小手,道:“胡说什么呢。” 烧了一夜,嗓子有些沙哑,这声音,委实说不上好听。 可江妙却听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抬手欲打他,瞧着他这副病弱的模样,到底舍不得,只轻轻在他胸膛意思意思锤了一下,道:“既然没烧糊涂,怎么都不说话?害我以为你变傻了呢。”她说着便摸了摸肚子,道,“那日后孩子出生了,我就得一下子教两个了。” 陆琉笑了笑,但见她一脸的疲惫,便松开她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江妙也忍不住,俯身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就着他的掌心轻轻蹭了几下,既乖巧又招人疼爱。 陆琉总算熬了过来。 只是这段日子江妙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昨夜除夕又守了陆琉整整一晚,提心吊胆的,可是半刻都不敢松懈。这会儿陆琉身上的症状消失了,她能同他亲密接触。不过终究是病去如抽丝,还得在榻上休养几日。 江妙受够了前段日子碰都不能碰陆琉,如今好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他,半刻都不想和他分开。 这会儿休息,也得抱着他睡才成。 陆琉睡够了,倒是没再睡。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妻子,想到自己昨晚迷迷糊糊间,她绝望又无助的模样,手臂便下意识紧了紧。 自他娶她那日起,便想着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受半分苦,可到底还是做不到,让她这般提心吊胆。 陆琉抬手抚了抚怀中妻子的脸,这下巴尖尖的,当真瘦得不成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病的人是她呢。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想起方才他让她去休息,她死活不肯,非得同他一道,半点没有他染上时疫时的乖巧听话。 他知道她有多害怕…… 若是这个时候,他真的走了,他倒是有些后悔自己太早娶她。 江妙踏踏实实睡了一会儿,醒来对上男人柔情似水的眼睛,仿佛像是做梦一般,只抬起下巴,啄了啄他的唇。下一刻,素来浓情蜜意的小夫妻,便吻得难舍难分了起来。陆琉喝了药,嘴里还有些苦涩,可江妙却觉得,这一刻甜的她整颗心都是暖的。她抱着他的脑袋,纤细的手指插|入他的乌发间,吻得喘不过气了,便停一停,然后再继续,反反复复……到后面,江妙忍不住哭了起来…… 孕妇的情绪说来就来,何况江妙憋了这么久,这一哭,便像个孩子似的,哭湿了陆琉胸前的一大片布料。 江妙虽然生得美貌,可这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美人样儿? 陆琉用衣袖替她擦了擦鼻涕,只觉得好笑,小声哄道:“不哭了,嗯?”说着,便一下一下吻着她的眼睛,把人搂得紧了些,嘴角一翘,说道,“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江妙哭得红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想到昨晚奄奄一息虚弱的他,看着此刻满面笑容温柔的他,也觉得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再矫情了。可她一想起来,就憋不住。 她心里难受,说道:“那时候我真的担心,若是你出事了,我和孩子该怎么办……” 陆琉微笑着说道:“你还年轻,若我真的走了,这辈子便再找个能护得住你的——”话还没说完,腰上便被素来娇弱的妻子狠狠拧了一把。 这手劲儿,还挺大的。 有力气就好。 陆琉脸上的笑容更深,啄了一下妻子嫣红的唇,鼻尖抵着她的,道,“是我说错了。你这辈子,只能是我陆琉的妻子。” 这还差不多。 江妙满意的哼哼了一声。不管日后如何,若这回陆琉没挺过去,她能做的,便是保住她腹中陆琉的血脉,将这个孩子好好抚养成人。 现在真好——他平安无事。 江妙笑盈盈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他,都舍不得挪开了,想了想,才想到了什么,道:“你一上午还没如厕,要过去吗?” 陆琉的确想,方才怀里妻子睡得香,他怕自己一动便吵醒她。他道:“那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去净房。” 江妙却道:“你病怏怏的,哪里有力气下榻?我休息好了,扶你还是可以的。”说着,便掀开身上的锦被。 不过四个月的肚子,江妙素来身子健康,这会儿动作还算灵敏,扶着他在榻沿坐好,又弯腰伺候他穿鞋子。 坐在榻沿,陆琉蹲在面前小小的人儿,目光不禁温柔了起来,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穿好了,江妙扬起小脸朝着他笑了笑,之后便架起他的右手,环在她的肩膀上。她个子矮,当陆琉的拐杖,倒是刚刚好。 江妙贴心的问道:“能站得稳吗?” 陆琉点点头。 那就好。江妙弯唇笑了笑。比起之前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远远的看着他,此刻这般近距离和他在一起,伺候他,她心里踏实太多了。 因陆琉身子还虚,江妙的步子放慢了些,就这般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扶着他进了净房。 一直走到净房内了恭桶旁,江妙扶着他站稳,低头替他解开裤头。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小心翼翼的扶住,红着脸小声道:“有些冷,你快些。” 陆琉瞧她一副缩成小鹌鹑样的娇羞架势,弯唇笑了笑,欲抬起的左手缓缓垂落,静静享受今儿这等千载难逢的体贴待遇。 章节目录 151|04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哗啦啦的水声很大。 江妙装作淡定,但是手还是控制不住的抖了抖……有些洒到外面了。这还好,偏生小家伙淘气,前一刻还无精打采的,下一刻就精神奕奕,吓了她一大跳。 江妙看了陆琉一眼,红着脸去净手,再扶着陆琉重新躺到了榻上。 陆琉倒是听话,江妙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二人一道静静躺在一起,倒也没做什么,只这般互相依偎着,不说话也没关系。陆琉握着妻子这双小手,摩挲了几下,才问道:“还冷吗?” 江妙气急败坏,张嘴就在他的脸上咬了一口,而后便道:“好了,你先躺一会儿,我得起来了。”她不是病人,总不好一直陪着他休息吧。只瞧着他这张异常憔悴的俊脸,江妙便心疼极了,可陆琉生得好看,目下大病,身上倒是有了一种病弱美男的感觉,让人少了几分惧意,多了几分疼惜。 看着陆琉听话的躺好,江妙才唤来宝巾宝绿,更衣梳妆,收拾妥当之后,便见许嬷嬷进来了。 许嬷嬷仿佛有什么话要说。江妙朝着许嬷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看了看榻上阖眼的陆琉,才同她一道出去,道:“怎么了?” 许嬷嬷道:“黎将军听说王爷终于脱险了,带了礼过来探望。” 黎将军啊。 江妙抿了抿唇,她对黎淞这位乡野出身的大将军,也是存着几分崇拜的,可一想到陆琉这回的差点没了命,同黎淞脱不了干系,便对他有些迁怒。若非他劳烦陆琉,让陆琉过去,陆琉哪里会染上时疫?得亏这回陆琉无碍,若是……江妙蹙蹙眉头,想说不见,可对方到底是个大将军,且同陆琉的关系也不错,只能代他去见黎淞了。 到了前厅,江妙便见一个穿着半旧藏青色圆领长袍的彪悍男子直挺挺的立在那儿。 军营出身的男子就是不一样,威风凛凛的,瞧着就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江妙过去,黎淞便赶忙上前行礼,道:“末将见过王妃。”今儿黎淞登门拜访,加上军营的疫情得到了控制,终于有心思拾掇了一番,这一拾掇,还是一个挺英俊伟岸的年轻男子。 江妙微微颔首。 黎淞抬眸,望着这位小王妃,那日特意来军营寻宣王,还是一张珠圆玉润的小脸,这会儿瘦得下巴尖尖,这小脸都不及他手掌大。黎淞也是自责,晓得若非自己无能,求助宣王,也不会害得宣王染上时疫,可谢天谢地,宣王总算是没事了。 黎淞是个糙汉子,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说道:“末将听闻王爷的病情有好转,特意过来瞧瞧。” 江妙也晓得这位黎将军是个不会说话的,也没有太过难为他,只淡淡道:“黎将军有心了,我家王爷的确好多了。只是目下王爷还在榻上休养,不能出来见客,还望黎将军多多体谅。” 黎淞豪爽一笑说没关系,之后念着自己嗓门太大,同这位娇娇弱弱的小王妃说话不大好,便压低了声音,道:“宣王对末将有恩,末将日后愿替宣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末将也知,王妃兴许有些怪罪末将,可这事儿末将能理解,王妃若是不解气,就算在在末将身上砍上几刀,出出气,也是应该的。” 江妙原本还有些端着架子,这会儿一听黎淞的话,有些忍俊不禁,眉眼处也因为陆琉病情好转这喜事儿笑意浓重,说道:“黎将军是实在人。有些情绪我也不藏着掖着,这事儿我的确有些怨过你,可我明白王爷的性子,事关军营中的士兵,他目下又在岷州任职,没道理不管。只是——我一个妇人,没多少雄心壮志,只希望自己的夫君平平安安的,希望黎将军也能理解。” 黎淞点点头,表示明白,朝着带来的礼看了一眼,道:“末将知道王爷不缺补身子的,这些灵芝人参,都是末将的一番心意,希望王妃不要嫌弃。” 江妙笑了笑,道:“那我就替我家王爷谢过将军了。” 黎淞送了礼,自然不敢同这位小王妃多待,识相的便走了。今年大年初一的,因着他的缘故,害得宣王死里逃生,这宅子半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走在长廊上,黎淞越发觉得心中歉疚,长长叹了一口气。 江妙将黎淞送的补品让许嬷嬷收到库房去,之后吩咐厨房做一些补身子的菜,好好给陆琉补一补。 这几日正是过年,岷州这小地方,过年的习俗,倒是比望城花样多,也更加热闹。好在江妙一心念着陆琉和腹中的孩子,一家三口在一起,就算不走亲戚,她也没有感到冷清。陆琉养病,她便搬着绣墩坐在陆琉的榻边,除却给孩子做的衣裳,便是给陆琉做些贴身衣物和袍子。 那段日子,陆琉身上的衣裳,穿过便要焚烧掉,有好些江妙亲自做的,换做往常,便是弄脏一小块,陆琉也要心疼半天,一下子烧了大半,陆琉心里自然舍不得。 瞧着陆琉那样儿,江妙不满的嘟囔:“堂堂王爷,什么好衣裳没穿过,用得着这么稀罕我做的?” 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养了几日,陆琉的脸色也渐渐好了起来,不像一开始那般苍白如纸,倒是开始恢复血色。这一日,他睡了一阵,侧过头看着妻子,便见她正低着头,穿针引线,替他缝制寝衣。 自他幼时起,便没生过这么严重的病,之后劳劳碌碌,也没有这般静下来的日子。目下日日悠闲,又有娇妻在旁,倒是有些享受这种慢悠悠的日子。 察觉到男人炙热的目光,江妙才抬头,忙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身子探了过去,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喝水?” 陆琉道:“有点渴。” 江妙这就走到桌旁,桌上的小茶壶一直温着,她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便朝着床榻走去。陆琉已经坐起来了,她将杯子递给他,见他全都喝完了,才问道:“还要吗?” 陆琉摇头说不用。江妙缓缓坐了下来,细细打量着他的脸色,叹气道:“这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晓得她担忧,陆琉握着妻子的手,说道:“你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我,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可好?” 江妙的确想出去,只是到底担忧陆琉的身体,犹犹豫豫了一会儿,想着离上元还有五六日,这几日陆琉就能下榻了,到那时候,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也好,一直待在府上,总不是个办法,出去走走,兴许能好些。 江妙陪了一会儿,外头又有人来了。这段日子,有客人前来探望,都是江妙亲自出面的。原本她一直被陆琉护在羽翼之下,不曾接触过这些官员,这几日接触起来,倒是端庄贵气落落大方,不算是丢了陆琉的脸。可今儿来的,却不是岷州的官员或者同她套近乎的贵妇人,而是许久不见的宋家姑娘宋嫣。 上回宋二爷的事情,陆琉没有出手相助,这宋府的人,便没有再上门,而那宋老太太,据说已经从刚开始的半瘫到如今的全瘫,说话也不利索了。 今儿见着宋嫣,瞧她还是一副娉娉袅袅的俏丽模样,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眉宇间有些淡淡的愁色。可江妙却知,宋嫣已经定亲,就要出嫁了。 江妙招呼她一道落座,倒是好奇,问道:“阿嫣今日来,可有事?” 宋嫣因宣王病愈而感到高兴,又见这位表嫂,小脸消瘦,一看就知这段日子受了不少的苦。宋嫣道:“大夫说,我祖母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江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不喜欢宋老太太,这会儿听说她时日无多,也没多少感觉,开口淡淡道:“你今儿来,就是同我说这些?” 宋嫣道:“我知道说有些不妥,我祖母有些事情,的确太过分,可我还是希望表嫂念着她活不了多久了,别太介怀。今儿我来,也不是因为这事儿,只是前些日子,我没法出门,有心想来探望,可是……如今终于有机会了,就想来看看。表嫂清瘦了,怀着孩子,可要多注意些。” 江妙知宋嫣是个心善的,也能从她的辞间,听出宋家人不喜欢让她同宣王府往来的意思。她既好心前来看望,那她自然乐意之至,道:“嗯,我会的。听说你也快成亲了,到时候我和王爷怕是去不了,就先在这里恭喜你。” 说起亲事,宋嫣倒是没有脸红,那位徐家公子,也算是一位如意郎君,只是她并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可她娘说了,成亲便是过日子,人家对她好,就够了。宋嫣莞尔一笑,道:“谢谢表嫂。” 这段日子,她知道了好些事情,知道了当年宋家是如何对待陆琉的,所以在知道宋二爷的事情,是陆琉设下的一个圈套,她也恨不起来。只是她晓得,陆琉最听她这位表嫂的话,她这位表嫂是个聪明人,若是她能在旁边劝着些,便能让陆琉放下对宋家的恨意。这样,就够了。 见过宋嫣,江妙便回去,瞧着陆琉刚从净房出来,步子有些虚浮,便忙上前扶着他,道:“怎么不叫人?” 陆琉冲着她笑了笑,“哪有这么虚弱?现在已经好多了。” 江妙紧张的瞅了瞅,瞧他的确比先前好多了,有力气下榻走路了。她心下开心,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了:“刚才宋家表妹来过了,同我说,宋老太太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说着,她抬眼细细打量陆琉的脸色,又道,“陆琉,我也不喜欢宋老太太,不喜欢宋家人。只是日后咱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去管这些了。你是我的夫君,你对我好,我也会珍惜你,对你好。” 她竟对他这般小心翼翼…… 陆琉有些失笑,同妻子在榻沿落坐,抚着她的脸颊道:“妙妙,我都听你的。”说着,便摸了摸她鼓起的肚子,目光越发柔软了几分。 江妙晓得陆琉不会骗他,说听她的,那便就会听她的。她捧着他英俊的脸庞,凑上去亲了几下,笑笑道:“嗯。咱们就过咱们自己的。” 望着妻子这张俏生生的脸蛋,陆琉有些心猿意马,当即便吻了上去,搂着妻子的纤细的腰肢,一通揉抚。 自江妙有孕以来,二人便从未行房过,这段日子又经历了生死,令江妙越发明白陆琉在她心里的位置。她略略张嘴迎合,喘着气息小心提醒他:“已经四个月了,可以行房,不过——你得轻些。” 陆琉顿了顿,似是意外。 他晓得妻子宝贝腹中的孩子,自诊出有孕,便是半点甜头都不肯给她,目下他也没往那处想,只倒是亲一阵,抱一抱,也就这样了。未料今儿妻子倒是肯了。待察觉到她也是想要的,陆琉登时面上欣喜。 江妙被吻的晕晕乎乎的,只想让他进来,便不知羞的说着这话。说完之后,才想起来,陆琉身子还未痊愈,身上没力气,那物件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便急急反应过来,搂着他的脖子道:“罢了,等你养好力气再说吧。” 章节目录 152|05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一场酣战,江妙累得四肢无力。若非陆琉念着她怀着孩子,怕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谁叫她祸从口出呢。 江妙懊恼不已,红着小脸靠在男人的怀里,有些怀疑这几日他的虚弱是不是存心装出来的,事事都要她贴身伺候,伺候他进了一回净房,之后便回回都要她扶,偏生还不老实。不过这种害羞的事儿,江妙渐渐也习惯了——就当是拿着水壶浇花就成。 到了上元日,陆琉如先前所,陪着妻子去看花灯。 大病初愈的男子,倒是比往常多了几分温柔体贴,瞧着也更平易近人些。 岷州的姑娘大多如唐樱那般活泼直率,在繁华热闹的夜市,有好些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往陆琉这儿看,不过顶多只是看上几眼,待看清这位男子小心翼翼护着身侧的异常年轻的小妇人,且那小妇人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绝色的小脸来,便觉得自惭形秽——也唯有这般美貌的女子,站在这位公子身旁,才匹配些。 江妙侧过头看着陆琉。 见他生得俊美雅致,一袭锦袍,越发是风流倜傥。可她呢,倒是没怎么打扮。江妙有些后悔今儿没好好拾掇了。不过,看陆琉的小姑娘虽多,可他始终目不斜视,就如那回在洛城,正人君子的很呐。这么一来,江妙的心里就好受了些。 这么好的夫君,他的眼里心里单单就她一人,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小夫妻二人如出来相会的年轻男女一般,携手穿梭在这热闹的夜市里。也不知是否是江妙的错觉,只觉得陆琉对他越发顺从了些。 就如此刻—— 换做往常,他哪会为了她跟一群毛头小子比赛赢花灯。 比赛统共三轮,第一轮是猜灯谜,第二轮是对对子,第三轮是当场作画,由在场的男男女女选出最佳的一幅,才赢得一盏华丽精致的鲤鱼灯。 瞧着陆琉手里赢来的鲤鱼灯,江妙觉着心里甜滋滋的,仿佛多喜欢了他几分。 陆琉提着花灯,凑到妻子面前,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只将陆琉衬得不是真人般俊美,他启唇问道:“喜欢吗?” 方才去台上比赛的皆是男子,陆琉无疑是最打眼的一眼,待他赢了花灯径直朝着自己走来,边上的小姑娘们露出羡慕的眼神,倒是令江妙生出些许虚荣感来。 她弯唇,点点头,道:“喜欢的。” 陆琉笑笑,欲同妻子继续往前走,忽然有一个年轻俊朗的公子走到了他俩的面前,斯斯文文的拱手朝着二人行了礼。 目下江妙脸上还挂着笑容,瞅着这位青衣长袍的公子,端得一副书生模样,也是容貌不俗,温润憨然的。江妙倒是认出来了——这位青衣公子,便是方才同陆琉一道比赛的。 因他三轮的名次皆为第二,仅次于陆琉,江妙不想留意都难。且他最后所作的闹春图,也是生动有趣儿。 陆琉倏然敛笑,道:“阁下何事?” 读书人脸皮薄,那公子有些不大好意思,支支吾吾道:“这位公子,可否将这盏鲤鱼灯卖给我?”他也知对方锦衣华服,气质如玉,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怕是不稀罕他的银两,可他先前准备了这么久,为的就是得赢得这盏鲤鱼灯,讨心上人的欢喜。 陆琉自然是不肯的,可江妙却有些好奇了。她瞅瞅这位公子,见他方才为了赢这盏鲤鱼灯甚是卖力,便知真的很需要。她问道:“公子可是想将这盏鲤鱼灯送给心上人?” 被说中了,年轻公子愣了愣,之后红着脸承认,道:“夫人真是聪慧。在下想将这盏鲤鱼灯送给未婚妻。” 既是这般,江妙自然有些成人之美,抬手从陆琉的手里拿过鲤鱼灯,递了过去,道:“公子如此痴情,这盏灯,便送给公子。希望公子和自己的未婚妻能早日成亲,白头偕老。” 那公子接过花灯,朝着二人感激了一番,这才笑容憨然的等未婚妻去了。 江妙望着那位公子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同陆琉……那时候陆琉强势了些,她也太过理智,考虑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挺喜欢他的,便同他好上了,倒是没让他替自己花什么心思。这会儿想起来,倒是有些遗憾。 可孩子都怀上了,还遗憾什么呢?江妙含笑摸了摸肚皮,伸手扯了扯身旁夫君的衣袖,见他面容淡淡,便道:“我有点饿了,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吧。” 陆琉当即被转移了注意力,领着妻子去明月楼用饭。 此处离明月楼有些近,江妙拒绝了陆琉坐马车的提议,而是同他步行过来。行至明月楼外头,熙熙攘攘,人流不息,倒是一如往常的热闹。 恍惚间,江妙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原是不敢确定的,又唤了一声,江妙才转身,看着堪堪从马车上下来的小姑娘,笑容嫣然道:“唐姐姐。” 来人正是唐樱。 今儿唐樱梳着垂鬟分梢髻,穿着了一袭青碧色杭绸小袄,整个人很是青春明媚。唐樱走到二人面前,因这段时间,唐樱时常去找江妙,陆琉病重时,也是她安抚她,这么一来,二人的关系越发走得近些,就连陆琉,待她也客气了几分。 此刻陆琉瞧着二人叽叽喳喳说着话,并没有因为冷落而感到不满,而是静静站在一旁,没有半分催促,任由她们说话。 说了一会儿,唐樱才反应过来,道:“这儿冷,妙妙你怀着孩子,咱们还是上楼去吧。” 江妙笑着应了下来,同她一道朝着楼上走去,问道:“唐姐姐今儿是一个人来吗?”今晚是上元夜,最适合男女相会,又见唐樱打扮得这么漂亮,江妙便是傻子也猜得出来——今晚唐樱是出来赴约的。 江妙聪慧,唐樱知晓自己瞒不过来,正准备说了,一抬头,就瞧见那二愣子出来接她了,明明是个挺聪明的,功课也不错,怎么瞧着她,就像个傻子似的。亏得唐樱性子大方些,没多少扭捏,朝着正下楼的男子看了一眼,对着江妙道:“他便是周嘉和。” 周嘉和…… 周嘉和便是唐樱的青梅竹马,也是她刚定亲的未婚夫。 江妙朝着那位周公子看了一眼,登时笑出了声。 周嘉和望着自己的未婚妻,又瞧着这位年轻贵气的小夫妻,才登时明白二人的身旁,忙急急下来,又怕自己在未婚妻面前出糗,模样有些愣头愣脑的。唐樱看着,觉得好笑极了,忙道:“这两位便是宣王和宣王妃。” 周嘉和朝着二人行了礼。 唐樱笑了笑,瞧着周嘉和手里提着一盏鲤鱼花灯,倒是打趣儿道:“你还真赢回来了?” 周嘉和是个实诚人,素来不说谎,虽然想在自己的未婚妻前好好表现表现,却也老老实实交代道:“这盏鲤鱼灯,是方才宣王让给我的,我……宣王才华横溢,倒是让我自愧弗如。” 这倒是真心实意的话,周嘉和在书院里,功课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极少服过谁。 唐樱道了一句“我就知道”。 周嘉和的耳根子烫了烫。 自家夫君厉害,江妙虽然与有荣焉,可到底也是欣赏这位周公子的,道:“王爷的年纪比周公子大上好几岁,这会儿不过是侥幸赢了,若是下回,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心里,是真心为唐樱感到开心的。这位周公子,不但一表人才,而且对唐樱痴心,说句实在的,比她那粗枝大叶爱闯祸的三哥让人放心多了。 在看唐樱的脸色,眉宇间皆是笑容,一张脸儿艳若桃李,看这位未婚夫的眼神,也是存着感情的。这种眼神,上辈子她在唐樱的身上也看到过,看她三哥时,便是如此。那时候这对小夫妻打打闹闹,她娘亲头疼的厉害,她三哥护着妻子,每回挨罚,便一道受罚。她呢,便在他俩被挨罚跪祠堂时,偷偷送些糕点去。 四人一道上了明月楼的雅间,江妙同唐樱说着话,“……那周公子当真不错,方才红着脸问王爷买那盏鲤鱼灯,说是要送给自己的未婚妻,你瞧瞧,多好啊,我家王爷就不会这么做。” 唐樱也没想到,那书呆子竟然会厚着脸皮做这种事。说实话,这么得来的鲤鱼灯,比他凭本事赢来的,更招人喜欢。目下听着江妙的话,唐樱笑道:“妙妙,你怎么和我娘一样?尽夸他好。” 可人家周公子的确是好啊。 江妙知道,唐樱是不会明白她这种心情的,她此刻的心情,的确有些站在唐樱娘家人的立场,希望她嫁得好好的。 江妙道:“我才没夸,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方才我也是见识过这位周公子的才学的,放在望城,也是极出挑的。唐夫人也真是的,岷州有这么好的女婿,用不着去望城找。” 唐樱也是笑。总觉得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望城的确好,繁华热闹,多少人挤破头皮都想挤进去,望城的公子也是好,可是……她的压力太大。重新回到岷州,她才发现,自己还是适合这里,她同周嘉和,彼此是最了解的,小时候他替她背黑锅,傻乎乎的任由她欺负……她以为他傻,却不料,他只在她面前傻。 只是,此刻她心里装着满满的周嘉和,却觉得心里面少了一小块。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一小块是在望城。 可她真的找不到——这么难找,那便不找了吧。 回去的马车上,陆琉见妻子笑容灿烂的,心情仿佛格外的好,便伸手将她的斗篷拢了拢,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脸蛋。江妙道:“陆琉,你说咱们下辈子还能在一起吗?” 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陆琉晓得妻子还是小孩子心情,揽着她的肩头道:“自然会。”只要能遇见她,他便会想法子将她弄到自己的身边来。 江妙却一本正经道:“才不会。”可心里,也没多少失落。 上辈子她也遇见了陆琉,可那时候她于陆琉只是一个陌生姑娘,顶多是日后的侄媳,而她也有些畏惧他,觉得这人心狠手辣,是个极危险的人物。 陆琉只当她是胡思乱想,并未多说什么。直到二人回府,一进大门,许嬷嬷便走了过来,同二人说了一个消息—— 宋府那里刚刚传来了消息,宋老太太去世了。 章节目录 153|06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竟这般快…… 江妙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看陆琉的反应,见他面容淡淡的,仿佛没有放在心上。也就捏捏他的手背,携手进了卧房。 宋老太太去世,宋嫣身为孙女自然要守孝。可宋嫣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若是再守上几年,别说已经定了亲的徐家人看不下去,就连宋大爷和罗氏这对当爹娘的,都舍不得。两家人一番琢磨,便想着赶在老太太去世的百日内成亲,这样也算是个解决的法子。 虽说宣王府和宋府最大的矛盾是由宋老太太引起的,目下宋老太太去世了,两家人该冰释前嫌才好。 可宋老太太的丧礼,陆琉没有去,之后宋嫣出嫁,宣王府也没有半分表示。 这已然摆明了姿态——便是宋老太太去世了,两家人也不在往来。 说实话,江妙倒是偏向于这个结果。毕竟那宋家人,虽说就一个宋老太太过分些,可由着宋老太太嚣张跋扈,那群人也没什么好结交的。加上上回宋嫣的语中,透露了一些事情,说宋二爷的事情,同陆琉有些关系。 宋家二爷性子使然,这些都被宋老太太宠出来的,目下只是自作自受罢了,陆琉不需要刻意使绊子,只稍稍设了陷阱试探一番,他若是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也怪不得陆琉。这一点,江妙是站在自家夫君的立场上的。 没了宋老太太,江妙在岷州的日子,过得倒是稍稍舒心了些。 · 转眼便到了四月份。 这日江妙坐在南窗边的榻上,正看着从望城寄来的书信。许嬷嬷笑容洋溢的端着切成小块的新鲜水果进来,见自家王妃笑得开心,问道:“可是望城那儿又传来了好消息?” 江妙瞧着信上的字儿,一张小脸甚是红润丰腴,点头道:“是呀,我三嫂怀孕了。” “……那真是件大喜事儿啊。”许嬷嬷附和道。 江妙笑笑。可不是嘛,她三哥三嫂成亲也有一年了,若非上头两对卖力,她大嫂生了一个大胖儿子,二嫂生了一个宝贝闺女,那三嫂就是迟些生孩子,也没什么打紧的。可怀上了,总归是件喜事儿。 江妙将手里的信笺搁在一旁,侧头望着窗外的花红柳绿、艳阳高照,想着自己同陆琉成亲也快一年了……她又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里面的小家伙调皮的踢了几下。江妙乐呵道:“许嬷嬷,它又踢我了。” 许嬷嬷瞧着自己小王妃,穿着一身宽松的桃红色绣石榴花褙子,旁的倒是没怎么胖,只小脸圆润些,肚子鼓鼓的,这模样,还有些稚气呢。可怀了孩子的女人,到底是不一样,温温和和的,每日都是眉开眼笑的。 许嬷嬷道:“这小世子调皮,生下来定是个活泼壮实的。” 小世子啊…… 江妙蹙了蹙眉。她自然晓得,大户人家大多喜欢男娃,而且陆琉也需要一个儿子,可她出身镇国公府,镇国公府同一般大户人家有些不一样,因男娃太多,倒是稀罕女娃了。就她打小被一家人捧在手心宠爱的经验,便觉着,若是女娃,兴许会多收宠爱些,而且……看陆琉的模样,仿佛也是喜欢女娃的。 在男娃和女娃间犹豫,江妙心叹:怨不得世人皆将龙凤胎当做祥瑞,若是一口气生了个儿女双全,那简直太省力了。 江妙捧着大肚子,想着若是能生一男一女,出门做客的时候,陆琉抱一个,她抱一个,多神气呀。 这么一来,江妙便捧着肚子问许嬷嬷:“这小家伙调皮,许嬷嬷,你觉着……会不会有两个呀?” 两个? 许嬷嬷笑。她虽然也想自家小王妃一口气生俩,可这种哪是随随便便就能生的?许嬷嬷瞅瞅小王妃尖尖的肚皮,道:“当年国公夫人怀三位公子的时候,那肚皮才吓人。王妃您着……您着同国公夫人怀您的时候差不多……” 便是委婉的提醒她,好生养胎,这肚子里只有一个小家伙。 江妙撇撇嘴。她娘的确厉害,一口气生仨儿子,望城不知有多少夫人羡慕。可她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娘亲,她身为她的女儿,一口气生俩不过分吧?这么一来,越发盼着真能生出两个小家伙来,白白嫩嫩的……正说着,却听陆琉从外面回来了,江妙旋即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陆琉一进去,就看着自己的小妻子挺着个大肚子朝他走来,立马神色紧绷,上前把人扶住,柔声责备道:“过来做什么?赶紧去坐下。” 江妙爽朗一笑,丝毫都不在意,道:“你放心好了,今早我还去院子里走了两圈呢,许嬷嬷都没我走得快,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她身子健康,怀了孩子,又进食得当,目下养得脸颊红润,稍稍丰腴些,倒是没有寻常孕妇的臃肿之感。 想起上回她二嫂今月在信中哭诉被她二哥养成了胖子,生完孩子还瘦不回来,怕他二哥嫌弃之类的话,便觉着好笑……她也怕自个儿太胖,日后不好减,便不敢大吃大喝,也不敢一直坐着,而且大夫说了,时常出去走走,对腹中的孩子有好处的。 说着,又同他提了岷州来信的事儿,将信中一些琐碎的事情都一一同他说了。陆琉听得很是认真。末了,江妙才摸着大西瓜似的肚皮对陆琉说会不会有两个,却听陆琉也慢悠悠道:“瞎想什么呢。” 好吧。江妙撇撇嘴,不敢瞎想了,靠在陆琉的身侧在他身上闻了闻,打趣儿道:“今儿黎将军没约你喝酒?” 陆琉笑着揉了揉妻子的脑袋,道:“还生气呢?” 江妙嘟囔道:“我才没那么小气。王爷若是喜欢那些能歌善舞的歌姬,便尽量欣赏舞姿,反正妾身不善此道,怕是满足不了王爷了。”嘴上说着没这么小气,这醋味儿酸的满屋子都闻得到了。 陆琉却是笑容暖暖的。 上回黎淞一高兴,便拉着他吃酒去。军营里的男子,五大三粗的,平日里在战场上厮杀,日子艰苦,好不容易有会儿闲工夫了,哪能不享受享受?那黎淞并非好色之色,可他一个二十有五的糙老爷们,还未娶妻,可总是要沾些荤腥的。他欣赏这些将士,对黎淞也是看重的……陆琉搂着妻子的肩头,道:“都说了,我上回只是吃了些酒。” 这么认真做什么? 江妙觉着自己怀孕以后,有些患得患失了。只是——她娘亲每月的来信中,除却对她的关心,也有意无意的问过,陆琉那方面的事情。说实话,她明白当妻子的,不该这么委屈他,可她实在没办法把他分给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都不肯。而且,他之前也保证过的,不会有其他女人。 江妙笑嘻嘻不说这事儿,只摸了摸肚皮,冲着陆琉道:“刚才孩子又踢我了。” 陆琉眉目温和,伸手小心翼翼抚上了妻子圆鼓鼓的肚皮,想着里面即将要出生的小家伙,心里登时变得柔软起来。他道:“下回出生了,我替你好好教训教训。” 江妙笑笑说好。可他俩都宝贝这个孩子,等日后生出来了,疼爱还来不及,又怎么忍心教训呢。 想起了什么,江妙“呀”了一声,睁大眼睛道:“对了,方才有皇上给你的信,一道寄来的……”说着便让许嬷嬷拿了过来。她将信给了陆琉,道,“你先看看吧,我有点渴了,先去喝点水。” 陆琉“嗯”了一声,看着妻子被许嬷嬷扶着过去落座喝水,自个儿拆开了这封信,仔细看了看。看完之后,陆琉的眉头蹙紧了几分,对上妻子关切的眼神,才嘴角一翘,道:“放心,望城那里一切都好。” 他说好,那便是好。 只是—— 江妙捧着茶盏的动作一愣,心下有些想念她的娘亲了。不过……这会儿她怀着孩子,之后生完孩子,孩子月份小,禁不起奔波,怕是短时间内不可能回望城。至于那景惠帝,原本事事都依靠陆琉,刚来岷州那会儿,也是隔三差五来信。如今,倒是渐渐的少了起来…… 只愿景惠帝不是个糊涂的,能好好当个好皇帝,善待璇姐姐和小皇子。 章节目录 154|06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穿着一袭碧绿衣衫的宝绿刚替自家王妃买了蜜饯果脯回来。自打王妃怀孕之后,便喜欢吃这些酸酸的,这回澜街有家卖蜜饯的小店,门面很是简单,可就是有一回,唐家姑娘带着这家蜜饯店的蜜饯来看王妃,王妃尝了赞不绝口,之后便隔三差五要她去这家蜜饯点买些。今儿也是如此。 宝绿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阖府上下的下人们自然也敬着。譬如这会儿,她从偏门入内,守在门口生的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侍卫们,看着她,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句:“宝绿姑娘好。” 宝绿点点头便准备进去,待一侧头,忽然看到了正朝着这边走来高大魁梧的男子,当即便敛了笑意,气鼓鼓走过去道:“黎将军,咱们宣王府可不欢迎你。” 换做寻常的小丫鬟,哪敢同黎淞这般大呼小叫?毕竟这黎淞也是正正经经的四品武将呐。 可黎淞却是知道,这小丫鬟不简单。这宣王府,面上瞧着是宣王做主,可他是瞧过宣王那副孙子样儿的,就这么一个年纪轻轻、娇滴滴的小媳妇儿,宠得忒过了些。黎淞敬佩这位宣王,待在岷州这种小地方,也能怡然自乐,半点不怨恨景惠帝太过无情,而且也没急着回望城去。这架势,哪里是来上任的?养老还差不多。 既然这宣王府实则是宣王妃当家,那他自然是得罪不起选王妃身边的小丫鬟了。黎淞瞅了瞅这位小丫鬟,瞧她生的娇小丰腴,脸颊圆圆润润的,红扑扑的,苹果一般,五官虽说不上精致,可这眼睛生的水灵水灵的,目下娇娇嗔着,分明欲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偏生她这副小模样,只让人生出几分兴趣,好好逗逗。 可这会儿,黎淞可不敢逗。 黎淞赔笑道:“宝绿姑娘,我黎某可没得罪你啊。” 宝绿欲叉腰,想起上月,她家洁身自好的王爷,被这位色胆包天的什么将军骗到那种地方去,得亏王爷没做什么,若当真做了什么,那她家王妃还不伤心死。这段日子,她一直贴身照顾王妃,晓得她怀孕辛苦,王爷可不能做些令王妃伤心的事儿了。还有之前,好端端的,又因为他差点让王爷丢了性命……怎么说,这位黎淞便是个扫把星,尽闹出这等事情来。 宝绿辞不善,道:“咱们王爷跟着你一块儿久了,可是会被你带坏的。” 她家王爷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让这位五大三粗的糙将军带坏呢。这可使不得。 小丫鬟这话说得…… 黎淞听得想笑,可堵在门口说,也不像话,便拉着她直接走到一旁的树丛后面。 宝绿吓了一大跳,到底还是跟着他走了,到了树丛后,才一双杏眼儿瞪着他,道:“放开我。” 黎淞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不想让这无知的小丫鬟误会自己reads;。他将人松开了,好声好气道:“你家王爷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可能被我带坏?再说了,他那会儿不过喝了两杯酒罢了,哪有别的事儿?至于那种地方……”黎淞顿了顿,瞅着面前小丫鬟的身段,倒是还有几分味道,压低声音道,“你不是男子,不晓得男子那方面的事儿……若是我有媳妇儿,我还要别的女人做什么?宝绿姑娘,你说是不是啊。” 军营出来的男子,脸皮自然比寻常男子厚些,况且黎淞还是乡野出身的,那些荤话一直挂在嘴边,宝绿这般单纯的小丫鬟,岂是他的对手?当即被说得面红耳赤,她虽没嫁过人,可到底在王爷王妃身边伺候,晓得些夫妻间的事情,自然明白黎淞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竟对自己说这些!宝绿羞愤,原本红润的苹果脸儿被气得红红的,抬脚狠狠在他的脚背踩了一脚,骂道:“下流!就是不许你接近王爷!” 好端端的解释,怎么又被说下流? 黎淞被踩得吃痛,见她不讲理,索性便下流给她看,身伸手便在她翘翘圆圆的臀上来了一下,道:“这才叫下流……” 宝绿被吓蒙了。 反应过来,才一双眼儿泛着潋滟的水色,“你你你……”你了半天,便委屈道:“我要去告诉王妃!” 黎淞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行啊,到时候我就求你家王妃把你许给我……我正缺个媳妇儿呢,咱们黎家娶媳妇儿,不看脸不看身份,最重要的是能生儿子……”说着抬起刚刚摸过的那手笑了笑,道,“你屁|股挺大的,给我生一堆胖儿子不成问题。” 宝绿简直羞死了,心下将自己能骂的词儿都骂遍了,当即便飞快的回了宣王府。 黎淞随手折了一根柳枝儿咬在嘴里,端得一副纨绔模样,远远望着,瞧着那面红耳赤的小丫鬟,觉着还挺有意思的。 罢了,今儿就不进去了,等那惧内的宣王自个儿来找他吧。 黎淞抬手将嘴里的柳枝儿拿了下来,瞧着自己这带着茧子、黑|黑|粗|粗的手。 暗道:那屁|股手感挺不错的。 不过…… 这年头的小姑娘就是脸皮薄,听不出来他这是在夸她呢。 宝绿已经走到卧房门口了,就准备向王妃告状呢,待看到王妃和王爷一道站在窗户前说话,这般恩爱甜蜜的模样,她便不好意思打搅了。只撅了撅嘴,泪珠子在眼眶儿打转,静静退了下去。 江妙恰好侧头,看着神色落寞的小丫鬟,心下便有些担忧起来。 这宝绿平日里最是天真烂漫,也是最冲动最护短的,虽然年纪比她还大些,可她却当她如妹妹一般。今儿这是怎么回事……受委屈了?江妙顿觉不解,可偌大的宣王府,哪有谁敢给她委屈受啊?江妙眉头蹙了蹙,实在想不出事怎么回事儿。 陆琉见妻子心不在焉的,问道:”怎么了?“ 江妙摇摇头,道:“没事。”说着便下意识扶着自己的肚子,对陆琉说道,“我寻思着,宝巾和宝绿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能早些寻着一门好亲事,那就好了……” 自己才十五罢了,便急着给丫鬟做媒了reads;。 而且,大户人家的丫鬟,至少也等到了二十才放出去。可陆琉知道,妻子待那俩丫鬟不一般,执着妻子的小手道:“兴许明年咱们就能回望城了……” 江妙倒是听懂了。 也是,在岷州,到底是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也不过是暂时的,总要回到望城去的,这俩丫鬟的亲事,自然是回望城再安排比较好。江妙冲着他笑了笑,道:“恩,也好。”毕竟来了岷州之后,这俩小丫鬟也没什么接触的人,怕是一时半会儿寻不着合适的对象。既是这样,那不如先缓一缓,待回去了再说。 陆琉果真比她心思缜密些。 江妙道:“方才你说,皇上有意立小皇子为太子?” 陆琉点了点头,说道:“只是打算,还未真正下决定。” 这事儿,难不成景惠帝特意问陆琉的意思?可是,她知道陆琉不会表态的。 小皇子还不满周岁,当即便被立为太子,那是何等的皇宠?有这个想法,除却景惠帝对小皇子的疼爱外,最大的一点,怕是他对璇姐姐动了真心……这是一件好事,至少璇姐姐这皇后之位能稳固些,且小皇子的地位也高些。都道是母凭子贵,可有些时候,却是子凭母贵……江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她来岷州前,璇姐姐对景惠帝是没有动心的,这会儿景惠帝如此卖力讨好,难不成……璇姐姐还没动心吗? 江妙见自家夫君这般淡淡的谈论望城的事情,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事外了,可她能猜得出,他心里还是挂念着景惠帝的。毕竟是如亲兄弟般的堂弟。江妙道:“其实这种事情,也不必急于一时。”毕竟日后景惠帝肯定会有更多皇子,将小皇子捧得太高,反而不能让他好好的成长。 陆琉没继续同妻子谈论望城的事儿,只随口聊了一些旁的。 享受在岷州这短暂的安宁平静的时光。 只是晚上江妙醒来,发觉陆琉不在身旁,一时有些睡不好着。今晚守夜的时宝绿,一听里面的动静,便走了进来,小声说道:“王妃可是要去净房?” 怀孕之人每日去净房的次数会多些,江妙便点了头,任由宝绿扶她过去,下意识问道:“王爷呢?” 宝绿道:“王爷说临时有些公事儿要处理,这会儿去书房了,等处理完了就过来。” 江妙微微颔首,便没有再多问。心里却有些猜测,这重要的公事儿,兴许是和望城有关的。她坐在恭桶上,想着望城的人,不知怎的,原是渐渐有些习惯在岷州的日子,目下倒是有些强烈的想念了。她也明白,像陆琉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岷州这种民风淳朴、安静祥和的小地方。 总有一日,他会站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 待三更的梆子敲响后,江妙才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之后便有明显的床榻凹陷的动静。她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之后,二人虽然还是同塌而眠,却是一人一床被子的,这会儿,江妙便悄悄的从自己的被子里出来,探到身旁的男人腰侧。 “……还没睡?” 陆琉抓着妻子的手,将人带到怀里,小心翼翼的避开大肚子,动作异常的温柔。 章节目录 155|07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孕妇容易情绪化,大晚上的,睡不着,陆琉便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到最后,江妙也不知自个儿是何时睡过去的。 只知道陆琉哄她的时候,很温柔。 次日醒时,陆琉自然不在。外头已日上三竿,明显时辰不早了。她起身后,宝巾宝绿便过来伺候。 江妙穿着薄薄的纱衣,挺着大肚子去了净房,待出来时,经过房内一面落地镜面前,才顿了顿。 岷州邻近尧海,有这些异邦的玩意儿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儿。那回江妙瞧着这镜子喜欢,陆琉便命人给她弄了一个大的,搁在房间里。 这落地镜不像平日梳妆台上的镜子,只能照脸,而是能将全身都照的清清楚楚的。目下江妙便见着镜子里,淡淡衫儿薄薄罗,初醒的妇人柔情绰态,媚于语,当真比刚嫁给陆琉的时候,多了几分女人味儿。且她怀孕,倒是不似一般妇人臃肿,只衬得这肚皮格外的大,高耸着隆起,怪不得每回陆琉见她走得快时,便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她自个儿觉得怀了身子也体态轻盈,落在旁人的眼里,便是一个动作迟缓、大腹便便的妇人。且看她这肚皮尖尖儿的,许嬷嬷说,这肚皮圆是生女娃,肚皮尖,便是男娃。 想起昨儿入睡时,梦里那个香馥馥白胖胖的小娃娃,江妙便觉着,甭管是男娃还是女娃,她都是喜欢的。私心使然,她希望孩子能长得像陆琉多些。 江妙在梳妆台前落座,透过面前的镜子,瞧着身后的宝绿安安静静的,眉头略微蹙起,仿佛有烦心事似的,问道:“宝绿,可是有心事?” 宝巾正替自家王妃梳妆,而宝绿则是给宝巾打下手,手里拿着要戴的珠钗簪子,本是心神恍惚的,待听到王妃的声音,才愣愣的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傻乎乎的“啊”了一声。 之后便低下头,弱弱道:“没……没事。”小手攥着掌心的珠钗,仿佛要将珠钗上的宝石抠出来似的。 江妙道:“你俩是我最贴身的丫鬟,名义上虽是主仆,可我将你们当姐姐看待。若是有什么事儿,尽管同我说。” 宝绿眼眶湿了湿,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不过……奴婢真的没事儿。”的确是件小事,难不成她要为了这门一件小事,让王妃替她去教训一个四品的大将军?她只是一个小丫鬟罢了。再说……那黎将军的确没做什么。 既是如此,江妙便不再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事,不肯同外人说。 今儿江妙约了唐樱一道打叶子牌。在岷州这段时间,江妙最交好的便是唐樱了,因着唐樱,江妙又认识了唐樱的姐姐唐柔,再叫上岷州刺史徐盛的妻子卢氏,四个妇人凑一桌,倒是打出感情来了。 今儿先来的是唐樱。 唐樱上月刚成的亲,如今已是周家媳妇儿。虽说出嫁了不好出门,可周家夫人晓得唐樱和宣王妃熟,关系好,倒是很乐意唐樱来找宣王妃,且每回出门,都千叮咛万嘱咐,断断不能赢宣王妃的银子,这点钱,他们周家还是有的。 周夫人是从小看着唐樱长大的,对这个儿媳也是满意。出嫁后,唐樱和周嘉和琴瑟和鸣,倒是一对极恩爱的小夫妻。 出嫁了,自然是一番妇人装扮,且周家在岷州也算是大户人家,在穿戴上,自然短不了唐樱。再说了,有周嘉和这个疼媳妇儿的夫君在,唐樱哪里会受半点委屈? 瞧着唐樱这红润俏丽的脸颊,俨然是一副夫妻生活甜蜜恩爱的样子。这唐樱一到,二人便想落座吃茶,聊起天儿来。 唐樱聊得最多的自然是周家的事儿。周家一大家子,她打小就熟,可嫁过去,成了周家儿媳,却是两回事儿了。 虽是甜蜜,却也有烦恼的事儿,唐樱同江妙的关系好,倒是没藏着掖着,一些事儿都说了。 江妙喝着花茶,听着唐樱的控诉,虽然觉得烦恼,却也有些羡慕……她嫁了陆琉,好像除了远离爹娘哥哥们,旁的倒是没什么变化的,至于公公婆婆,任性的小姑子什么的,她压根儿也没有。 太顺遂了,反倒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唐樱说着,顿了顿,见她一脸的羡慕,不禁打趣儿道:“你羡慕个什么劲儿啊?宣王待你这般好,现下你又怀着宣王的孩子,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 江妙也打趣儿道:“那咱俩换一换,你愿意吗?” 这哪跟哪儿啊…… 唐樱当真觉得,这位宣王妃,定是被宣王给宠坏了,这种事情也说得出来。唐樱道:“这话若是被宣王听见了,指不准怎么教训你呢。” 陆琉啊。江妙撇撇嘴,眉眼笑吟吟的,她肚子里揣着一免死金牌,这时候他哪敢动她啊? 唐樱又道:“其实吧,我觉得宣王这人旁的都挺好的,就是……太好了些,就不像真人似的。这等福气,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气的,也唯有妙妙你这种,才能享受。我呢,就凑活着和阿和一起过。”其实,周嘉和也不错啊。 江妙挑眉:“阿和?” 唐樱害羞的笑了笑。换做以前,她哪里会这般亲昵的叫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些受不了。她还是喜欢叫他的全名,可如今呢,不习惯,叫着叫着,却改不了口了。 到底是新婚,唐樱这段日子,便如同生活在蜜罐似的,每日早晨送自家夫君去书院,两人仿佛生离死别似的,依依不舍……唐樱娇嗔道:“妙妙不喜笑话我。” 有什么好笑话的?她和陆琉也这样啊。可这话江妙倒没有说,只同唐樱聊了一会儿,却见唐柔和卢氏过来了。 四个妇人凑到一桌,热热闹闹的打叶子牌,大半天就过去了。 妇人不比男子,男子在外头同朋友相聚,可以迟些回家,可成了亲的妇人,若是太晚回家,可是要被人说闲话的。打叶子牌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便已经到了下午了,江妙怀着身孕,不好亲自送她们出去,便让许嬷嬷代替自己送三位夫人回去。 许嬷嬷送完人回来,却带着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厮过来,说是宋府的人。 宋府…… 江妙脸上的笑意登时就荡然无存了。 宣王府同宋府早就没有来往了。 那小厮正是宋老太爷身边伺候的人,也明白宋府和宣王府的关系紧张,可今儿宋老太爷将这任务交代给他,他自然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当即便朝着这位金尊玉贵的宣王妃跪了下来,道:“宣王妃,老太爷病重,大夫说他恐怕……” 江妙蹙了蹙眉。她有些明白,陆琉对这位宋老太爷,还是存着一些感情的,想起那日宋老太爷寿辰,他笑容欢喜的将自己的外孙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这心情如寻常的老人一般,像众人炫耀他出色能干的外孙。可是…… 江妙冷着脸道:“王爷不在,等待会儿王爷回来了,我会将此事转达给他。” 小厮知晓宣王妃年纪轻轻的,最是心软,旋即说道:“老太爷知道宣王不喜宋家,今儿他命小的来,也不是想见见宣王,而是……而是有些话想同宣王妃说,希望宣王妃能移步去宋府,看看老太爷。” 这话一落,许嬷嬷头一个不答应,板着脸道:“没看见我们王妃大着肚子吗?哪能随随便便出门,若是有个闪失,你担待的起吗?” 自江妙怀孕之后,最紧张的便是许嬷嬷了。许嬷嬷明白这孩子对王妃的重要性,只愿王妃能平平安安将这孩子生下来,可是半点不许她胡来。 小厮没说话,只朝着江妙重重磕了几个头,道:“老太爷是想同王妃说说宣王的事儿,有些事情,怕是宣王妃也知道的不清楚吧……” 江妙袖中的手紧了紧。 这话,却是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是啊,她只依稀知道,陆琉幼时过得并不如意,唯一疼爱他的祖母早逝,他也从未主动在她面前提过这些事情。这些事情,陆琉不说,她便不问,只想着自己日后好好陪着他,就成了。可说到底,她还是想知道的。 许嬷嬷最了解江妙的性子,一看她这副表情,便知道她是要动摇了,当即便道:“王妃,不可……” 可江妙已经有了决定了。 · 马车平稳的到了宋府,江妙从大门入内,直接去了宋老太爷的泰和居。一进去,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儿。 宋老太爷的床榻边,长房二房的人都在。 宋大爷和罗氏瞧着她,倒是客客气气行了礼,只是原本站在一旁二媳妇秦氏,一看到江妙,便发了疯似的上前,道:“你竟然还敢来……” 秦氏知道,自己夫君的事情,全拜宣王陆琉所赐。怪不得当时去宣王府求救,宣王没有干预,原来始作俑者就是他! 江妙倒是从容淡定,这番镇定的架势,倒是颇得陆琉的真传。这会儿来宋府,她当然不是单独来的,身边除却俩丫鬟之外,还有陆琉特意派在她身边保护她的、身手不凡的侍卫。有这些侍卫们在,秦氏便是想碰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可能。 宋府这地儿,她一个怀着孩子的妇人,哪敢毫无准备的来? 罗氏立马将秦氏拦住,压低声音道:“胡闹什么?赶紧随我出去!”说着,便将红着眼哭哭啼啼的秦氏拉了出去。 宋老太爷就躺在榻上,看着这外孙媳妇来了,一张布满褶子、历经沧桑的脸浮现了慈祥的笑容,朝着江妙道:“来了……” “……嗯。”江妙点头。望向这宋老太爷,只觉得他比几个月前苍老了许多,这原是花白的头发,仿佛找不出一根黑色的,全都白了。想那日寿辰,他也是脸色红润,精神矍铄。 江妙面容得体,又见宋老太爷将身边的人悉数屏退。 江妙在榻边的绣墩上落座,道:“老太爷找我,可有什么事情要说?” 宋老太爷笑了笑,也不计较她的称呼,晓得这外孙媳妇疼外孙,自然是跟着外孙一起恨宋家。宋老太爷双目浑浊,眼神有些漂浮,只脸上挂着笑意,倒是同平日无异。他启唇道:“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那外孙……” 江妙道:“他会过得很好的。” “是啊,他现在的确过得很好……”宋老太爷道,“有些事情,我想那孩子不会同你说的。他小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很活泼,也很懂事,小小年纪,便心思敏感,努力讨大人们的欢心。他也很容易满足,一句夸奖,便能开心半天……” 江妙愣了愣,倒是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她打小就是全家人的宝贝,从来不需要刻意去讨好谁。那陆琉他……他当时也是堂堂的宣王府世子啊…… 江妙红着眼,想到一些事情,气愤道:“就是因为陆琉的出生时,他娘亲去世了,所以你们便将这责任推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宋老太爷叹气道:“是我那女婿糊涂……” 江妙道:“那你们呢?既然晓得宣王不喜欢这个孩子,你们就不能多关心他一些?”没有父王,至少还有外祖父和舅舅们,总不至于弄到今日这般的场景。可又想到那宋云瑶,江妙就明白了,“……老太爷心里,也只有小女儿罢?” 但凡对长女有些感情,哪能容忍的了长女的孩子被欺负冷落? 仿佛是想起了自己那两个女儿,宋老太爷的眼神自窗户看去,一直看到很远…… 他道:“都是女儿,何来的偏袒?只是云瑶好胜心强,觉得长姐出色,便时刻努力,欲有朝一日能超过长姐。哪知……日子久了,此事便成了她心中的执念。以至于后来,后来做出那种事情……” 江妙知晓宋老太爷说得是什么事情。宋云瑶趁着长姐怀孕的时候,偷偷同姐夫勾搭,待长姐难产去世,便顺理成章的取而代之,嫁给了自己的姐夫。这种人,怎么可能对长姐的孩子好呢?加上那前宣王也是个糊涂的……就算有老王妃在,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他。 而那时候,陆琉还是个孩子…… 再厉害,也斗不过一个大人。也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宋老太爷说道:“我自然不同意,可那时候云瑶已经怀有身孕,骂过了,总归是心疼女儿……后来云瑶嫁过去,那腹中的孩子没了,之后便再也没有怀上过孩子。她心里有怨气,每回看着那孩子,便堵得慌,直到陆琉四岁的一日,我那女婿为了哄妻子,才做出了糊涂事儿……” 江妙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道,道:“什么事?” 宋老太爷眼眶有些濡湿,道:“他带着三个儿子去狩猎,最后竟糊涂到,大雪天的,将那孩子扔到了深山里……” 听到这里,江妙气得肚子都隐隐作痛。只恨那前宣王去世的太早,若是此刻还活着,她定要好好为陆琉讨回公道。对待自己的孩子,竟这般狠心……想起之前听到的事儿,江妙翕了翕唇道:“最后,可是陆大爷救回了他?” 宋老太爷有些意外,道:“他告诉你了?” 江妙轻轻摇摇头。这种事情,陆琉当然不会同她细讲,只道:“我只知道,大伯对王爷有救命之恩,却不知道竟是这般的救命之恩。” 宋老爷道:“也是,那孩子怎么会说呢……”之后又继续说道,“那回救回来之后,他便受了惊吓,身子被冻坏了,烧了好几日。哭哭啼啼的,等好转些,便跑到宋家来……” 江妙想,换做是她,那样的宣王府,也是待不下去的。只是——想着如今陆琉和宋府的关系,江妙道:“你们……你们没有收留他,是不是?” 宋老太爷觉得这外孙媳妇儿太聪明,怪不得外孙会喜欢。 他道:“是啊。那会儿天还很冷。因着这件事,老王妃狠狠训斥了云瑶,那日云瑶刚好回了娘家,在她娘面前哭诉,这会儿那孩子回来,我那妻子自然将火气撒到他的身上,哪里肯让他进来?” “……那您呢?您是一家之主,难不成任由自己的妻子这般对待外孙?” 宋老太爷眸色暗淡,似是悔恨,“是我……对不起那孩子。之后,大门紧闭的,他就这般冻着在外面站了半天,到了晚上,是老王妃让我那女婿来找孩子,若是寻不到,便不许他回去,这才到了宋府,将那孩子抱了回去。” “……那孩子很聪明,经过这一次,便不再哭嚷这要去宋府,而是乖乖的跟在老王妃的身边。之后倒是来过几次,我那妻子口出恶,那孩子虽然年幼,倒是换了一个性子似的,不再委屈哭闹,只是来宋府的此事,渐渐少了起来……” 宋老太爷看着江妙,说道:“直到很久以后,云瑶疯癫,被带回宋府,治好之后,才知道这几年云瑶不孕,是老王妃做得手脚,为的便是保证宣王府只有陆琉一个嫡子。而云瑶头一回小产,也是如此。可是……我又从云瑶的口中得知,长女难产,是她暗中安排的,害死了自己的姐姐。……这些事情,我想那孩子,应该已经知道了。” 江妙面色煞白,有些说不出话。依着宋老太爷的口气,便是宋云瑶害死了陆琉的娘,造成了陆琉父子间势如水火,还害得年幼的陆琉差点命丧深山里,从此性情大变……可宋家,却一味的偏袒宋云瑶。 这种大户人家的腌臜事,在平静温馨的镇国公府,是不可能发生的。可是镇国公府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 江妙袖中的拳头捏了捏紧,忍着肚子传来的痛意,有些后悔当时遇见陆琉的时候,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而是避着他。非得他对她很好很好,她才肯稍稍朝他走一步。 章节目录 156|07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江妙说道:“可老太爷,还是选择站在老太太这边……”说这话时,江妙当真为自己的夫君感到不值,陆琉没被养成十恶不赦的性子,看来这本性当真是纯良。 既然知道了这些事情,都是宋云瑶造成的,可老太爷却没有半分表示。说来说去,这宋家人,没一个好东西!宋家人不疼陆琉,她疼! 江妙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不过,今儿还是得感谢老太爷,将这些事情告诉我。只是……且说王爷自个儿不愿同宋家来往,我听了这些事,也是不希望他同宋家有什么干系。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老太爷也是看到宋家人是不欢迎我的,既是如此,保持现状,挺好的。” 年纪轻轻的,说起话来倒是有条不紊。 宋老太爷咳嗽了几声,一张老脸登时惨白了几分,休息了一会儿,才喘着气道:“我知道是宋家对不起这个孩子,如今要重修旧好,自然是痴人做梦。只希望你知道这些事情,日后能好好对他……” 这话江妙却听得不自在。可念在他是老人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认真道:“我是陆琉的妻子,我对他好,是天经地义的。这一点,宋老太爷不必挂心。” 语气有点冷淡,显然对宋老太爷有些怨恨。 宋老太爷倒是没计较她的态度,觉着这般真性情的姑娘,陪在外孙的身边,倒是好。 他又道:“那便好,他对你很上心,有你在,他今后的日子,会过得快活些。”也算是苦尽甘来吧。幼时没感受过的温暖,待日后自己当了爹爹,肯定会好好疼爱自己的孩子的。望着这外孙媳妇圆润的脸颊,还有那高高隆起的肚皮。这孩子,他怕是没机会看到了…… 这孩子,肯定生得又聪慧又可爱,同它爹爹一样,打小便是个玉雪可爱的。 宋老太爷没再说话,眼神飘忽不定,想到了这外孙幼时那会儿,生得胖嘟嘟的很招人喜欢。被外祖母训斥的时候,便会乖巧的站在他的大腿旁,那小委屈的模样,他至今还记在心里……可惜,可惜了。从此以后,看到的,便是一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宣王,对他存有几分恭敬,也不过是看在他是他娘亲最敬重的父亲,而真正对他,怕是没几分外孙的感情了…… 里头正安安静静的,听着宋老太爷想到什么说什么,讲着陆琉小时候的事儿,只是陆琉来宋府的次数不多,也不过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江妙听得很认真。 可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吵闹声。 江妙捧着肚子站了起来,头一个进来的,便是红着眼杀气腾腾的男人。 她的男人。 那冰冷的眼神,唯有上回宋老爷子寿宴,面对宋老太太时,才有过。她愣了愣,旋即便见他阔步过来,将她护在了身后,冲着榻上病重的宋老爷子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陆琉对宋老爷子,没有对宋老太太那般的水火不容,可这会儿,却是发火了。而且这火气还挺大的。 宋老爷子翕了翕唇,喃喃道:“我没有……我只是……” 江妙站在陆琉的身后,见他双手紧握成拳,青筋突起,手臂的亦是肌肉偾起,若非这宋老太爷是个老人,又是个病人,怕是直接揍上去了。 江妙到底不想看到陆琉这样,可她还未阻止,原是守在外面的宋家大爷,及罗氏和秦氏,还有宋家二房的两位姑娘,宋婧和宋姿,都进来了。 宋大爷见陆琉冲着自己病重的父亲这般大呼小叫,忙上前道:“陆琉,你疯了!他是你外祖父!”宋大爷也是听闻过陆琉凶残的传闻的,幼时再如何的乖巧,这长大了,性子总是变了,若非不择手酸,怎会年纪轻轻便坐到那个位子上去? 所以在宋大爷的心里,陆琉发起狠来,便是那种六亲不认的人! 可陆琉的模样实在是可怕。眼神冰冷凶狠,隐隐有些充血,仿佛是一只被惹毛了的野兽,随时便要上前,将面前的人噬咬撕碎。 宋大爷说话这完,对上面前这外甥的眼神,也是有些腿软,可他到底是个孝子,绝对不允许陆琉伤害自己的父亲。 江妙没想到,事情会闹成现在这副模样。 边上看着的罗氏和秦氏,还有俩姑娘,都不敢上前。倒是年纪最小的姑娘宋姿,先前对江妙有些佩服,觉得这表嫂挺好的,可没想到,陆琉竟害得她爹爹革职入狱……想起这些日子,自家娘亲整日以泪洗面,素来乖巧活泼的宋姿,对陆琉和江妙这对夫妻有些怨恨,这会儿又见他们二人这般对待自己的祖父,咬了咬牙,随手便拿起正站在一旁丫鬟手上端着的滚烫茶盏,使劲儿朝着陆琉砸去—— 宋姿是想砸陆琉的。毕竟是他害得他们宋家如此。可小姑娘的力道偏,一下子砸向陆琉右手边护着的江妙身上…… 江妙正心急如焚,哪顾得上身后的异样?却见陆琉突发反应过来,将她护在怀里,一把接住了茶盏,之后才冷着脸转过了身,慢慢松开了她。 江妙眼神直愣愣的看着陆琉手上的茶盏,跟着他转身,见他狠狠将茶盏扔到地上,就要朝着罗氏秦氏那边走去,而宋姿,有些被吓坏了,哭得瑟瑟发抖站到了秦氏的身后。 江妙心叹一声,一把抓着了陆琉的大手,阻止道:“陆琉……” 这宋姿,她的确想好好教训,可这会儿若是让陆琉出手,她哪里还会有命活? 见陆琉没看自己,江妙有些着急,想了想,才眉头一蹙,道,“陆琉,我肚子有点疼……” 这招素来管用。 这会儿也是,陆琉当即便转过了身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江妙小眉头一蹙,捧着肚子喊疼。 这个时候,陆琉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只满心都是妻子,立马将人打横抱起,直接走出了宋老太爷的住处。 几乎是飞一般的,将人抱了出来。直到走到了宋府前院,江妙抱着陆琉的脖子,见他这般紧张,遂有些不好意思再骗他,便小声说了实话:“我只是担心你会冲动,所以才……陆琉,我肚子不疼。” 不疼…… 陆琉步子一听,静静看着怀里妻子的脸。 他没说话,江妙却心虚的厉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而且,他抱着自己的双手,力道明显重了一些。江妙怀疑,若非自己是他的妻子,还是个孕妇,下一刻,兴许都要被他给撕碎了。 江妙咬了咬唇。可明显的感觉得到,他放自己下来时,动作还是小心翼翼的。仿佛她真的肚子疼,动了胎气一般。 江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你别生气。” 陆琉用力将她的手甩开,冷着一张脸,仿佛她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江妙的手无力的垂下,双手交缠着,暗下在反省。今儿这事,她的确该同陆琉商量过才是,可她也知道,她压根儿不可能和陆琉商量,但凡她提一句,陆琉就不会让她继续说下去。所以说,她告诉了陆琉,陆琉肯定不会让他来宋家的。 跟着江妙一道来的丫鬟和侍卫们,也远远的跟在后面,不敢上前。 江妙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也没再去抓他的手,就见他自顾自的朝前走了。江妙知道陆琉还是挺好哄的,至少他在自己的面前没什么脾气,便想着待会儿说几句好话哄哄他,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她嘴角翘翘,看着如此紧张自己的男人,抬腿便跟了上去。 哪知刚走了几步,肚子便传来一波剧烈的疼痛。江妙捂着肚子站在原地,眉头紧紧蹙着,待过了一会儿,肚子还是疼的厉害,之后便抬头喊道:“陆琉,我肚子疼……” 虽然刚才刚刚骗过,可男人还是第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只是,他没急着过来,只停在原地,然后转过身,一张俊脸冷冷的看着她。 没心疼,也没紧张。 江妙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知道他以为自己又骗他呢,立马委屈道:“这回不骗你,真疼……” 话音刚落,走在前面老远的男人,便风一样的跑到了她的面前。 章节目录 157|08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江妙深吸了一口气,见他紧张,这才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握着陆琉的大手认错道:“今儿的确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可是我带了你给我安排的侍卫,不会有事儿的,至于方才……” 想着方才宋姿的事儿,江妙也蹙了蹙眉。她知晓这小姑娘素来性子直,宋二爷的事情,自然是偏袒的,明眼人瞧着是自作自受,可她当闺女的,定然觉得是别人不对。陆琉是个睚眦必报的,特别是关于她的事儿,这回她肚子疼,阻止陆琉当场要了宋姿的小命……下一回,她可不会傻乎乎的为了一个要害自己的人,欺骗自己的夫君了。 陆琉哪里要听她说这些? 只瞧着她一副难受的模样,便道:“别说了。” 好吧。她不说了。 江妙靠在他的怀里,道:“那咱们回去吧……我恐怕,恐怕是要生了。”往常她肚子也疼过,却不像今儿这般剧烈。按理说,她不过七八个月的肚子,离生产还早,可方才她被气得不轻,情绪波动大,怕是引得腹中的孩子要早产了。 这话一听,陆琉登时便乱了阵脚。 他将手臂收拢了一些,曾无数次想象过她生产时候的样子,甚至担心……陆琉呼吸一滞,说道:“那咱们回去,这就回去。” 江妙面容苍白,嘴角却缓缓绽放一个微笑,像是想让他安心些。可她肚子的确疼,一波一波的,她有些忍不住了。只是……她没说什么呢,陆琉就担心成这副模样了,若是她痛得喊了出来,陆琉会如何? 她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快速又平稳的抱着她出了宋府的大门,直接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此刻宋老太爷的泰和居内,宋大爷和罗氏、秦氏都聚在一块儿。秦氏正在安慰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宋姿。 宋大爷却是敛着眉,神色凝重的坐在太师椅上,待看到派去的小厮急急进来,宋大爷才霍然起身,厉声问道:“那宣王妃如何了?” 小厮回禀道:“宣王妃仿佛是动了胎气,看着架势,怕是要早产了。” 早产…… 宋大爷睁大了眼睛。他对宣王妃这个外甥媳妇儿还是颇有些好感的,到底是望城的名门贵女,出身显赫,也算是平易近人,今儿发生这种事情,的确是他们不愿意看到了。 这般小的身子骨,怀着孩子本就艰辛,若当真有个闪失…… 这时候,宋大爷对宣王妃的关心倒是其次,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陆琉对这位小王妃如此看重,这回早产,同他们宋府脱不了干系,若是平平安安那是好事,可但凡有些差池,以陆琉六亲不认的性子,怕是会将这笔账算到他们宋家头上。 这么一来,宋大爷便担忧了起来。 · 这厢马车内,江妙到底是憋不住,疼得哭出声来,死死的攥着陆琉的衣襟。她没生过孩子,怀孩子的时候,虽然有些艰辛,可到底还是能承受的,只要一想到肚子里是她同陆琉的孩子,她便是再辛苦,也甘之如饴。 可这会儿太疼了。 江妙一双眼睛泛着一层水汽,看身旁之人的脸时,也是一片朦胧,只翕了翕唇道:“陆琉……” “我在,我在……” 陆琉也是面色煞白,喘着气,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这般慌乱无措的模样,哪有半分平日的从容淡定? 陆琉搂着妻子,看着她这副痛苦的样子,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朝着外面驾车的车夫道:“再快些!” 车夫听到这吼声,也是吓得肝胆俱裂。 既要平稳,又要快,这不是为难他吗? 陆琉用唇瓣碰了碰妻子的额头,见她满头大汗,当即便用衣袖替她擦了擦,柔声道:“咱们马上就回家了,再忍一忍,嗯?” 痛意仿佛稍稍缓解了一些。江妙抬起眼看着他,见男人这般害怕紧张的模样,才安慰道:“你放心,许嬷嬷说,生孩子很容易的……我那么聪明,别人都能顺顺利利的将孩子生下来,我肯定更快更顺利,是不是?” 陆琉捧着妻子的小脸亲了亲,笑着点头道:“是啊,妙妙最聪明了。” 江妙又道:“今日是我做错了,该同你商量的。等孩子生下来了,你怎么罚我都成。”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同他靠得更近了些,弯唇喃喃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的……”就算她做错了事情,他也舍不得责罚她。所以她的性子才越养越娇,有恃无恐,大半责任出自他的身上,谁让他这么疼媳妇儿呢? 江妙同陆琉靠在一起,稍稍垂下了眼帘,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她最清楚女人生产意味着什么,那便是去鬼门关走一圈,之前她格外爱惜自己的性命,如今更是舍不得死。 ……她拥有过很多,可陆琉只有她了。 一时,江妙攥着陆琉衣袖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她真的不想自己有什么闪失。 别说陆琉不会责罚她,这个时候,便是让他跪下当孙子,他恐怕也不会犹豫。男人能没骨气到什么地步,大抵也就到这份儿上吧。 陆琉道:“不罚你,只罚你这辈子继续给我生孩子。” 江妙眉眼弯弯,爽快道:“好啊。”她喜欢这个了,她要给他生好多好多的孩子,让宣王府都热热闹闹的。陆琉每日在外面忙活,她便在宣王府,同孩子们一道等他。这样真好。江妙幻想着这样的场面,仿佛这肚子的疼痛都缓减了几分。 可到最后,还是一波又一波剧烈的疼痛,将她拉回了现实。 江妙受不住,哭嚷道:“陆琉,疼……我疼……” 陆琉见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立马弄开她的嘴,将自己的手凑了过去,道:“别咬自己,咬这个……” 江妙原本疼得死去活来的,一瞧着嘴边陆琉的大手,苦中作乐,“噗嗤”便笑出了声。 咬他,那她还不如咬自己呢?把他咬疼了,她也会心疼的好吗? 江妙摇摇头,说道:“才不要。”笑完之后,又疼得哭了起来。 又是哭又是嚷,陆琉一颗心被揪得七上八下,这是这辈子都没体会过的心情。 待马车停了下来,陆琉才欣喜道:“妙妙,到了,我抱你进去。” “……嗯。”江妙点头,乖顺的靠在陆琉的怀里。 陆琉将人小心翼翼的抱下了马车,阔步朝着大门走去,立马到了主院,见陆何走了过来,才道:“都准备好了吗?” 陆何点头,瞧着自家王爷这副模样,立马道:“稳婆都到了,产房也准备好了……”方才陆何得了陆琉的命令,率先骑马回了宣王府,将王妃生产的事宜都安排妥当。索性他做事的速度快,一会儿工夫,便全都安排好了。 话音刚落,陆何便见自家王爷抱着王妃冲进了产房。 产房这种地方,陆何自然不好进去,只在外面候着。 倒是陆琉,没有半分这种自觉,抱着怀里这痛了一路的妻子走了进去,大声吼道:“赶紧让王妃生下来,越快越好。” 稳婆们一听宣王这话,虽然不合时宜,可当真有些想笑。 就算是母鸡下蛋,也不是说下就下的…… 可到底明白这王妃身份尊贵,目下又是早产,最是性命攸关,并没保证。见宣王将宣王妃放到了床上,才道:“女子生产需要一些时辰,王爷还是出去等吧。” 出去等…… 陆琉的眼睛倏然睁大。他的妻子在里面受苦,却让他出去?陆琉只握着妻子的手,坐在她的榻沿。此刻没怎么吓唬这些稳婆,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说道:“本王就陪着王妃。你们不用管本王,只管做自己该做的。” 这……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朝着许嬷嬷看了一眼。 许嬷嬷是王妃的陪嫁嬷嬷,又是看着王妃长大的,说话倒是有些分量。许嬷嬷上前着急道:“王爷,王妃的羊水已经破了,孩子要赶紧生出来。若是王爷您在场,王妃便没办法集中精力生产,王爷还是出去等吧。” 陆琉不愿走。 只是听到会让妻子分心,才有些反应过来。他愣愣的模样,有点傻气,骨节分明的手颤抖着抚上妻子的脸,道:“妙妙……” 江妙明白男子不宜进产房的道理,再说,陆琉紧张成这副模样,她的确会分心,当下便道:“你出去吧。我可以的。” 陆琉顿了顿,才道:“那好。我在外面等你。”说着,便亲了亲妻子的脸颊,握着的手也不肯松开,“我就在外面。” 江妙笑笑,道:“我知道了。” “那……那我出去了。”婆婆妈妈的,又啰嗦了一句。 江妙重重点了一下头,而后用力将手从他的掌心挣脱出来,语气有些不耐烦,催促他:“赶紧出去吧。” 陆琉木木的起身,又看了几眼榻上满头大汗的妻子,才猛地一咬牙,握拳走了出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终于离去,江妙才低头看了一眼高高隆起的肚子,朝着许嬷嬷和稳婆们道:“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陆琉刚走到外面,便听到“砰”的一声,房门紧紧阖上。 他在房门前木木站了一会儿,听着里头妻子一声凄惨的叫声,刚刚松开的拳头,才越发握紧了几分。 待黎淞终于进了宣王府,预备找陆琉出去喝酒时,却见宣王府气氛紧张,一问之下才知是王妃要生产了。虽说宣王妃生产和他没关系,可他同宣王也算是朋友,当即便想着去安慰陆琉。 进了院子,就看到穿着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模样有些呆傻的站在门口。 而他站的老远,便能听到这房间里一声声的哭喊声。 啧啧,听得他头心疼了。 黎淞眉头皱了几下,晓得陆琉平日里将这位小王妃宝贝的不得了,这会儿怕是心里都在滴血了。而且……平日里端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时候,倒是有些人情味儿了。 黎淞阔步过去,见陆琉没反应,便伸手搭在陆琉的肩头,语气轻松的安慰道:“王爷放心,这女人生产呐,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别瞧着这会儿喊的撕心裂肺的,待会儿‘噗通’一声,孩子就出来了……”又轻轻拍了几下,“放心好了,多生几次就习惯了。” 见这位宣王一动不动,黎淞以为他不信自己,继续道:“虽说我没娶过媳妇儿,也没当过爹,可我小时候养过猪啊。你知道母猪产仔嘛?和女人生产一样,一口气生七八个,根本不算什么……去!你揍老子做什么!” 黎淞捂着自己半边脸,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抬眼对上陆琉冻得掉冰渣子的双眼,才道:“成了,我保持安静还不成吗?”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娘。 可念在他担忧妻儿,也就不计较他下这般重的狠手了。 黎淞朝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欲找个地儿漱漱口,便瞧着端着面盆出来俏生生的小丫鬟,登时露出了笑意,朝她走了过去,嬉皮笑脸道:“宝绿姑娘……” 见她不吭声,以为还因为上回的事儿生气呢,则继续跟着她,说道:“上回的事儿的确是我不对,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欺负你了。以后你就是我黎淞的妹子,有什么事儿,哥哥护着你,怎么样?” 还没反应呢…… 黎淞黑黝黝的脸沉了几分,无奈道:“你们小姑娘家,正是难哄。这样好了,你若是还不消气,使劲儿打我几下好了,我保证不还手……反正,你家王爷刚才也打过了,不差你这几下。” 这话一落,原是低着头的宝绿才抬起了头。 见他果真被打了一下,瞧着……打得太挺重的。 小丫鬟抬头了,黎淞自然也看到她哭得核桃般的眼角,愣了愣,才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之后才立马想起来,怕是在担忧王妃,忙道,“你放心,你家王妃肯定会母子平安的,生孩子就是这样,生完了就好了。” 宝绿愣了愣,想着自家王妃痛哭的模样,泫然欲泣的,弱弱道:“真的吗?” 黎淞笑了笑,道:“当然是真的,哥哥我怎么会骗你呢。” 这个时候,宝绿最是需要人的安慰,听了男人这话,心里倒是踏实多了,又哪里会计较他之前对她的轻薄之举?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看着男人背对着她,在院子中的井边漱口,仿佛是她家王爷的举止不满,皱着眉骂了几句…… 这般糙汉子的举止,宝绿是最鄙夷的,她在镇国公府内,看到的便是那君子风范的公子们,何曾见过这等粗糙不堪的。 宝绿弯了弯唇,自己都未察觉的多看了一眼,之后立马端着热水,给自家王妃送去。 之后黎淞也没再去烦陆琉,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他,等日落西山了,他不好继续待下去,才同陆何说了一句,若是王妃生了,也通知他一声,让他好安心些。 陆何点头,欲送黎淞出去。黎淞摇摇头,道:“不用了,你们忙活,不用管我。”便大步出了宣王府的大门。 陆琉在外面等了很久。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的送热水,听着里面妻子一声声痛苦的叫喊声,有一段时间,声音没了,他差点又要闯进去,等再次听到妻子的声音,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产房内忙的热火朝天。 这王妃是头一胎,年纪又小,且这回还未足月便要出来的,本就是凶险万分,更是棘手的很。可这般的身份,是半点出不得差错的……刚才宣王那样儿她们也是瞧见的,若是有个好歹,还不要了她们的命! 陆琉从傍晚开始,便一直站在那儿,晚膳也没用,一直到了半夜…… 这架势,若是再站下去,便要成石雕了。 院子里树影婆娑,夜风吹得男人的衣袍猎猎作响,仿佛是看到了男人脸上笼罩的阴郁和周身散发的寒气,竟连月亮都躲在了厚厚的云层中。 陆琉的眉头仿佛一直没舒展过。他素来不做后悔的事,只这一回,却有些后悔——为何当初心软,答应她顺其自然。目下他心中焦急,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他…… 若是真的…… 陆琉漆黑的瞳孔倏然收紧,重重吸了一口气,之后,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章节目录 158|08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终于……生了。 听到屋内婴儿洪亮的啼哭声,陆琉迫不及待抬腿入内。 一进屋,便直奔床榻。 至于江妙,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洗过一般,头发湿哒哒的,全身汗涔涔的,宝巾正在给她擦脸。 只是…… 陆琉见妻子双眸紧闭,当即便睁大了眼,顿觉一阵头晕目线,冲着稳婆和许嬷嬷道:“王妃怎么了!” 许嬷嬷正沉浸在母子平安的喜事儿中,听宣王这般大声,生怕吓着孩子,正欲责备,可对上他赤红的眼睛,也知他是担心坏了,忙道:“折腾了整整三个时辰,王妃自然是累着了。王爷放心,王妃虽是头一胎,可生产还算顺利……” 还没待她将话说完,便见王爷占了宝巾的位置,拿着巾子小心翼翼的替王妃擦脸擦手。 许嬷嬷笑盈盈,这般的场景,倒是眼熟。当年国公夫人生产时,国公爷也是如此。想到那会儿,国公爷对榻上整整齐齐搁着的三个儿子不闻不问,直奔妻子榻沿,如今看来,这宣王比国公爷更甚。 想来王爷和王妃,也会如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那般,恩爱不疑。 江妙的确累极了,可听见孩子的哭声,还是强撑着睁开了眼睛。一见陆琉在替她擦脸,便笑笑道:“你瞧,是不是很顺利……”她知道他肯定担心坏了。 陆琉将巾子搁到一旁,抚了抚妻子的小脸,才将人半搂到怀里,道:“嗯。”而后柔声道了一句,“妙妙,你辛苦了。” 江妙靠在他的怀里,觉着又舒心又踏实,心里却念着那正在啼哭的孩子,道:“是男娃还是女娃?” 这个…… 陆琉动作顿了顿,没回话。 江妙立马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气恼道:“我这么辛苦生下它,你竟连看都不看一眼。”小家伙太会折腾人,可那是她的孩子,她自然希望陆琉同她一般疼爱这个孩子——未料他这个当爹爹的,半点都不上心。 陆琉当即认错,道:“我这就过去将它抱过来。” 这还差不多。 江妙让他赶紧去。 陆琉小心翼翼将妻子平稳的放下,便去抱那哭声渐渐停止的孩子。目下孩子已经清洗过了,用宝蓝色的襁褓包裹着,许嬷嬷正抱着呢。许嬷嬷方才就想说了,奈何王爷半点都听不进去,这会儿才终于能笑着说上一句:“恭喜王爷,是个男娃。” 男娃。 陆琉低头,看着襁褓中这小小的一团。虽然尚未足月,可这孩子倒是没比足月的孩子小太多,只瞧着红彤彤的一团,眼睛还没睁开,胎发贴着脑袋,这模样,可是半分看不出他爹娘的好样貌。 这小小的一团,竟是他陆琉的儿子? 陆琉愣了愣,才伸手道:“给本王吧。” 许嬷嬷小心翼翼将孩子递了过去,道:“王爷小心点儿,小世子还小,您这手要托着点儿……不对不对,是这边……” 江妙躺在榻上,难得看着陆琉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心里颇有些成就感。虽然没如愿,一口气生俩,可是能为陆琉生一个胖儿子,也足够了。反正日后他们还可以生很多呢。 陆琉将孩子抱到了妻子的身旁,慢慢放下,动作异常的轻柔。小家伙倒是乖巧,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江妙瞅了几眼,嘴角忍不住扬起,脸上洋溢着当娘亲的喜悦。她上辈子没生过孩子,可她见过小侄儿出生时候的模样,所以并未嫌弃自家儿子此刻的模样。只觉得虽然丑丑的,像个小老头,可过些日子,便会变得白白胖胖的。 江妙凑过去亲了一口,觉得自己太厉害了,一时也忘记了疲倦,眼眸亮亮道:“琮表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虽然不能像她娘亲一样,一口气给陆琉生三个儿子。可她年纪小,可以一个一个慢慢生呐。 此刻陆琉也刚刚结束紧绷的情绪,目下看着怀中的妻儿,听着妻子孩子气的话,也顺势点头:“嗯,很厉害。”说着,便将人拥得更紧一些。 孩子很健康,江妙累了这么久,看完之后,便阖眼休息了。一时江妙入睡倒是快,立马就睡得沉沉的,只余陆琉静静坐在榻边,看着一大一小睡得香甜的俩家伙。 陆琉笑笑,俯身在妻子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犹豫了一下……在这刚出生的丑家伙脸上,也勉为其难亲了一下。 章节目录 159|09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江妙顺利生下小世子的消息,陆琉即刻派人去了望城,告知了镇国公府。 至于这皇宫,也自然收到了消息。 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的景惠帝,知晓此事之后,便欣然去了皇后霍璇的坤和宫。 霍璇此刻正在逗弄小皇子。 小皇子是去年八月出生的,目下已经七个月了,生得白白胖胖,眉宇像极了景惠帝。又是景惠帝头一个皇子,还是中宫所出,自然成了这皇宫内头等宝贝的小祖宗。且景惠帝对这个小皇子的宠爱,也是毫不掩饰。 这会儿景惠帝安静入内,听着母子俩悦耳的笑声,原是疲惫的俊脸之上,登时露出了笑容,只觉得通身的疲倦都消散了。 霍璇抱着小皇子,见景惠帝就这般进来了,这才忙将小皇子递给一旁的嬷嬷,朝着景惠帝行礼。 可她双膝稍稍一曲,却被景惠帝伸手握住,将她扶了起来。 景惠帝眸色清浅,温柔道:“都说了多少次了,没人的时候不必拘礼……”他看着妻子秀美的脸庞,目光在她脸上和颈脖处逡视一番,生了孩子的女人,身段比之前丰润些,也多了几分韵味。待见她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回去,原是染笑的眼睛,旋即露出几分失落,之后极快的重染笑意,说道,“今儿朕过来,便是有个好消息想同你说。” 霍璇很是配合的缓缓抬眼,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景惠帝才道:“岷州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宣王妃生了一个小世子,母子平安。” 这会儿,霍璇才真心露出笑容来,激动道:“真的?可我记得妙妙腹中的孩子还未足月,怎么会——”太过在意这小姐妹,竟一时连自称都弄错了。 景惠帝笑笑。他不傻,这么久了,自然能察觉出她的心思。 在她心里,自己的位置竟远远不如一个外人。他并非是要和堂嫂吃味的意思,只是她身为妻子,对他却丝毫不在意。她宽厚大度,替他扩充后宫,的确是一个贤后的举止。可她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他需要的,并不是一个事事大度的贤后…… 可此刻,见她笑,他也是开心。 他就知道——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肯定会很高兴的。 景惠帝道:“出了一些意外,便早产了。好在有惊无险,堂嫂和孩子都很健康。” 这便够了。 霍璇笑容灿烂,记忆里乖巧聪慧的小姑娘,虽没成为她的嫂嫂,可目下也当了娘亲了。真好。霍璇弯唇,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她从身旁嬷嬷的怀里,将小皇子抱了过来,亲了一下,道:“宸儿有个小堂弟了……” 小皇子咂咂嘴巴,仿佛是听懂了母后的话,咿咿呀呀了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景惠帝看妻子的眼神多了几分柔情,说道:“你再辛苦些,给朕生个小公主。” 霍璇闻,稍稍垂了垂眼,并未回答。 俨然端得一副娇羞之态,可霍璇低头时,双眸却是一片清明。 景惠帝不再提,抬手捉着小皇子的小手,说另一件事:“朕想立宸儿为太子……” 霍璇一怔,抬头愣愣的看着他。虽然知道,景惠帝喜欢这个孩子,而且也明白他对自己的心意,可是…… “宸儿还小,怕是不妥。” 景惠帝道:“宸儿是朕的嫡长子,被立为太子是理所应当的事儿。阿璇,你应该明白的,朕在你怀孕的时候,便同你说过,若是生了小皇子,朕便立他为太子;若是小公主,朕也会将她当成掌上明珠,让她受尽宠爱。” 说过吗?霍璇想了想,终究没印象。她对上怀里白白胖胖的小皇子,见他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留着口水,咯咯直笑,这张脸,像极了他的父皇。 许是说过罢。只是她从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潜意识里,是根本不相信的。 一时霍璇沉默了许久。 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当上太子,之后顺利继承皇位,这样也对得起她为平津侯府做出的牺牲。只是——她明白如今不是时候。 霍璇缓缓道:“臣妾替宸儿谢过皇上。只是……宸儿年幼,这太子之位于他而,并不是什么好事。若是皇上真心在意宸儿,便再等几年,等宸儿开了蒙,能看出一些长大时候的模样来,那时候也来得及。若是宸儿愚笨……” 到底是女人,想得太多。 景惠帝低笑,握着她的手,说道:“宸儿是你和朕的孩子,你生得这般聪慧,宸儿自然也是个聪明伶俐的。若是愚笨了……那定然是随了朕。可你瞧,朕这皇帝不是当得好好的吗?宸儿定然比朕更出色。所以无论像朕还是像你,宸儿都适合当储君。” 一番话,倒是说得霍璇哑口无。 她对上面前男子含笑的眼睛,温温柔柔的,自打那回之后,他待她便是如此,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小心翼翼的。甚至有好几回,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做戏了……霍璇唇畔扬起一丝笑容,道:“此事,皇上同宣王商量了吗?” 景惠帝笑容顿了顿。 这是他从小的习惯,若是有什么事情下不了决定,便会找堂兄商量。这回他的确也是找了,可自打堂兄去了岷州之后,便不再左右他的决定。只是立太子这事儿上,他的确想问问他的意思,毕竟……毕竟当初他能顺利坐上皇位,他是功不可没的。 只是,眼下见自己这位捧在心尖尖儿上的皇后,对他的伏低做小视若无睹,自己在她心里,远不及旁人。 她能真心实意的挂念堂嫂,却不肯对他真心。此刻脱口而出,询问他是否同堂兄商量,便直接说明了——自己在她心里是个没主见的……男人都需要面子,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这两年来,他一直努力想表现好,不过就是为了博她真心一笑…… 景惠帝的袖中的手攥紧了几分,俊脸一下子垮了,道:“此事……朕能自己做主。”他见霍璇还有话要说,便道,“堂兄之前的确帮了朕很多,可阿璇,你要明白,朕才是大梁的皇帝,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只能提建议,真正做决定的,是朕。” 霍璇何等聪明,当下便不再语,低眉顺目道:“臣妾明白,是臣妾失了。” 景惠帝的面色缓和了不少,抚着她的脸颊,满目深情,柔声道:“阿璇,朕会证明给你看的。” ……总有一日,朕会在你的眼里看到真心实意的崇拜和爱慕。 · 这厢江妙则安心在榻上坐月子。她虽没经验,可许嬷嬷当初可是照顾过她娘亲的,凡事都按着她说的做便是。什么食物适合产后吃,坐月子期间忌讳什么,都不需要她操心。 这会儿抱着襁褓之中的小家伙,当真是爱不释手,若非抱着时间久了手软,她怕是片刻都不肯离身了。 有了孩子,当真是不一样呐。 今儿唐樱又过来看江妙了,瞧着江妙怀里的小家伙,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夸赞道:“小世子生得越来越好看了。” 江妙闻,也看了一眼。是呢,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像只红彤彤的小猴子,这会儿二十来天过去了,便变得白白嫩嫩的,水汪汪乌溜溜的眼睛,塌塌的小鼻子,粉嫩嫩的小嘴,软绵绵的小手……一切都好看的不得了。 还能从这孩子的眉眼中,依稀看到陆琉的影子。怕是这个孩子长大后,应当会成为他爹爹那般俊朗的美男子……这么一想,江妙越发有种自豪感,冲着唐樱道:“可半点都不像我……” 唐樱听了笑笑。 也是,怀孕这么辛苦,生出来的孩子,却半点不像自己,当真有些委屈呢。 唐樱说道:“小世子是男娃,自然像宣王那般英俊才好,等下回妙妙你再生个女娃,定然如你这般美貌娇俏,那才好呢。” 不过是随口抱怨罢了。孩子能长得像陆琉,实际上正合江妙的心意呢。 唐樱也是嫁为人妇了,自然也希望能早日怀上孩子,这会儿看这小世子,虽是未足月出生的,好在江妙怀孕时调理得当,孩子生得极好。 唐樱越看越羡慕。 江妙自然也看得出唐樱羡慕的眼神。上辈子她见过唐樱怀孕时候的模样,也见过唐樱为她三哥生下一个胖小子,那她小侄儿,生下时块头极大,身子骨比寻常孩子结实许多呢。可如今,她自己也有孩子了……这一切,像是做梦一般。可如今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已经是两回事了。这辈子,唐樱会为周嘉和生儿育女,而她三哥,也已经有了一个心尖尖儿上的妻子,且二人很快便会迎来第一个孩子。 这样,已经很圆满了。 而前几日,她也从陆琉的口中,听到了立太子的消息,也是打从心底里,为霍璇感到高兴的。 除却一些变故,这辈子比上辈子,的确好了太多。 唐樱走后,宝巾才进来,压低声音在江妙耳畔道:“王妃,宋四姑娘出事了……” 江妙愣了愣。 宋姿她…… 章节目录 160|10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宝巾说道:“宋四姑娘也不知何故,半月前便得了一场怪病,之后便变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原先同梧县齐家三公子有定亲的打算,眼下齐家听闻宋四姑娘的病情,便毁了婚,另外给齐三公子定了一门亲事。” 江妙听了,柳眉一拢。 她倒是知道,宋家仿佛是极满意这门亲事的,奈何宋老太太去的不是时候,这门亲事不好定下来,便想着再等几年。未料宋姿忽然得了一场怪病,那就同这位如意郎君无缘了。可……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得这种怪病呢? 江妙想了想,陡然想起她早产的那日——在宋家,宋姿差点伤了她。 刚生了孩子,江妙哪里还有时间想这些。一时间,倒是将那日的事儿抛诸脑后了。 江妙心下有了断定。只更多的,便是回忆那日宋老爷子的话。她低头瞅着襁褓之中又白又胖的乖儿子,想着刚出生时候的陆琉,也是这般招人喜欢吧。她亲了亲乖儿子的嫩脸蛋,便听到了脚步声,一抬头,就见陆琉进来了,她冲他笑了笑,道:“回来了?” 宝巾当即识相退下。 陆琉温柔含笑,看着自己的妻儿,忙过去坐下,道:“怎么又抱着?当心手酸。” 这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点儿。 江妙小心翼翼将小家伙放在身边,只原是安睡的小家伙,一躺下,便蹙蹙小眉头,眼睛还未睁开呢,便咧嘴大哭起来……婴儿哭起来便是如此,哇哇的,一张小脸哭得通红,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江妙哪里舍得自己的儿子哭啊?一时心都揪了起来,欲伸手重新将儿子抱起来哄,未料有人先她一步,动作熟稔的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轻轻颠着。 随着一下下温柔的轻颠,小家伙的哭声渐渐止住了。不过一会儿,便乖巧的像一只小猪崽儿似的,呼呼重新安睡。 江妙有些看痴了。 先前她总觉得,男人认真处理公事的时候,是最好看的,可如今呢,温柔的抱着一个小婴儿哄着,却是这般的温暖诱人。江妙弯唇笑了笑。她之前想着,以陆琉的性子,怕是不会对儿子太宠,可这些日子,他细心的照顾儿子,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儿子睡着了,陆琉察觉到妻子炙热的目光,略微抬头看她:“怎么了?” 江妙摇摇头,笑着说没事。大户人家,讲究的便是抱孙不抱子,按理说,陆琉对儿子严苛一些,倒是正常的。可是他嘴上没怎么夸儿子,有时候还嫌弃儿子长得不好看,就是这样的男人,儿子将他尿湿的时候,也不过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小屁屁,然后便亲自伺候儿子来了…… 江妙将脑袋靠在陆琉的肩头,说道:“我先前还担心,你会嫌弃澈儿呢。没想到比我照顾的还要好。” 陆琉笑道:“澈儿是你辛苦生下来的,我怎么会嫌弃?” 江妙又是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喜欢这小家伙,不是因为小家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而是因为小家伙是她生得吗?可不得不说,这般的甜蜜语,江妙爱听。她红着脸甜蜜一笑,旋即在陆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水雾雾的眼眸痴痴的看着他,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陆琉道:“可别这么看我……” 嗯? 江妙眼睛睁大了些,之后想到了什么,脸“唰”的一下红了,也不晓得这厮脑子里整日在想些什么。 看着妻子羞答答的低头,陆琉道:“澈儿睡着了,我将他抱出去。” 江妙点头,由陆琉将睡着的儿子抱了出去。待听到陆琉重新进来的声音,江妙才缓缓抬起头来。 陆琉倒是没直接坐下,而是脱了外袍,才坐到了妻子的身边,将人拥在了怀里。这几日调理得当,妻子这脸颊红润丰腴,眉宇间更添妩媚。 四月初的天气有些热,这会儿江妙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玉兰色寝衣,包裹着颤颤巍巍的雪峰玉蕊,且平素身上的甜香,目下也变成了淡淡的*。 炎炎夏日成熟的水蜜桃,粉里透红,在绿油油的枝叶衬托下,越显水润。之后落入渴了半日的男人手中,润拭一番,便迫不及待的张嘴,吃得太急,水蜜桃甜润的汁水沿着男人的嘴角一路流下,直到没入衣领…… 江妙一睁眼,便见男人喉头滚动,登时有些脸红,推着他的脑袋道:“好了……” 陆琉见妻子满头大汗,这才从怀中掏出汗巾,替她擦了擦,道:“热?” 江妙随意唔了一声,瞅了瞅他的脸,见他半点都不自觉,这才从他手中夺过汗巾,擦了擦他的嘴角。 这人……真是的。 擦完了,陆琉才重新将人抱住,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换做以前,倒是没什么,可如今江妙这在坐月子,这头发好些日子没洗,只觉得黏糊糊的,都快要臭出来了,才瘪瘪嘴道:“都臭死了,还抱呢。” 陆琉在她颈间嗅了嗅,复而抬头,道:“香的。” 江妙忍不住笑出了声。瞧着陆琉这副沉醉其中的模样,便是觉得兴许这会儿自己放个屁,他都会说是香的吧? 呸呸呸。 太粗俗了。 · 转眼到了小世子的满月宴。 之前陆琉也问过江妙的想法,江妙的意思便是,儿子年纪小,且他们的亲戚朋友大多不在岷州,这满月宴不必办得太热闹。陆琉也应下了,可到了满月宴的那日,江妙听着许嬷嬷和俩丫鬟说着外面的排场,和今儿过来的客人,还是觉着陆琉口中的低调和她想的是两码事儿。 只是江妙也有些遗憾。可望城离岷州太远了,她哪好因为一个小小的满月宴,便让爹娘和哥哥们千里迢迢的过来?反正,明年就能见到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江妙安抚了自己,之后便心情好了些,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总算将自己洗得香喷喷的。 至于这身材,江妙怀孕的时候,本就不胖,这会儿生完了孩子,经由许嬷嬷的一番调养,月子一出,自然变得窈窕纤细。只是这胸前的两团,倒是显得鼓鼓囊囊、波澜壮阔,甚是可观。 今儿江妙穿了一身芙蓉色织金缠枝纹褙子,梳了一个朝云近香髻,瞧着有王妃的气派,也不失小妇人的娇俏。至于这小世子,陆琉早就想好了名字,若是男娃,便取一个“澈”字,若是女娃,便取一个“湘”字。江妙倒是挺喜欢自家儿子这个名儿,也不再起其他好养活的小名,只偷个懒,直接叫他澈儿,也算是充当了他的小名儿。 许嬷嬷瞧着也是无奈,可他们小夫妻俩自己开心就成。 这会儿许嬷嬷抱着大红色喜庆襁褓中的小世子,小家伙正哇哇大哭,闹个不停呢。 江妙刚拾掇好,一听自家乖儿子的哭声,立马从许嬷嬷手中将孩子抱了过来。果然,这孩子一落到她的怀里,便咂咂嘴巴不哭闹了,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江妙笑了笑,摸了摸小家伙的小屁屁,才对着许嬷嬷道:“澈儿好像尿了,你去拿块尿布来……”说着便抱着小家伙走到榻边,将他放下,便弯腰解开小家伙的襁褓。 蔫蔫的小鸟儿果真变得湿漉漉的,尿布上也湿了一滩。江妙将湿的尿布取了下来,轻轻握着小家伙的俩个脚踝,略略抬了起来,然后用柔软的巾子将小家伙的屁屁擦干净,之后便重新替他垫了一块新的尿布。收拾完了,江妙见小家伙嗯嗯啊啊的,小嘴噗噗吐着水泡泡。 江妙亲了亲小家伙的小脚丫,笑笑道:“舒服了吧?” 回答的便是小家伙嗯嗯嗯的声音。 江妙又忍不住捏了捏小家伙豆腐一般软嫩的小屁屁,之后才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江妙抱着孩子去见今儿前来赴宴的女眷。请得不多,但都是一些家世显赫、教养极好的。这些妇人们,看着宣王妃怀里的小世子,说得自然是一些夸赞的话。虽然有些很夸张,可江妙当娘亲的,只觉得自己这宝贝儿子哪里哪里都好,这夸赞听得顺耳,一张俏脸满是喜庆笑意,红润娇美。 且说这小世子,生得白嫩可爱,骨碌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得人心都软了。再看这小王妃,竟是这般年轻美貌,刚生完孩子,这腰肢依旧是纤细如柳,当真是羡慕人。 而这厢陆琉,也在招呼前来的男宾。 黎淞喝酒喝得起劲儿,平日里一个大老粗,这会儿也由衷的羡慕起来了,拍着陆琉的肩膀道:“王爷真是好福气,媳妇儿刚娶进门不久,就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平日里,陆琉素来不喜欢黎淞这粗俗的话,可今儿他高兴,听着黎淞的话,眉眼处也染着喜色。 黎淞暗叹:当爹了,就是不一样。瞧瞧,都爱笑了。 陆琉正同前来的男宾说着话,之后却见陆何几步跑了过来,朝着陆琉行了礼,道:“王爷……” 陆琉会意,听着陆何的禀告。 黎淞正羡慕的喝着酒呢,瞧见陆琉听了那随行小厮的话,便匆匆同他一道出去,看着架势,仿佛是去接人的。 倒是奇了。 什么客人这般尊贵,竟要这位王爷亲自去接? 章节目录 161|10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黎淞瞧着宣王那神清气爽的背影,越看越羡慕。 待瞧见不远处的庑廊上,端着托盘娇娇俏俏的小丫鬟,当即一笑,而后搁下手中的杯盏,就这般直接走了过去。走到跟前,笑容爽朗的唤了一声“宝绿姑娘”。 他本想叫声妹妹,可这几回相处下来,晓得这小丫鬟脸皮薄,便稍稍规矩些。 可见她蹙着眉儿,倒是有些无奈,笑容一滞,挠挠脸道:“我今儿可没招惹你吧?” 宝绿自然不是存心给他摆脸色看的。 虽说他这人大大咧咧的,举止又粗俗,可她也从旁的小丫鬟口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儿,晓得他在战场上甚是英勇,曾带着三千兵马,同羌人一万精兵殊死奋战,最后竟打赢了。 是个大英雄。 宝绿屈膝行礼,道:“奴婢见过黎将军。” 黎淞笑了,说道:“你同我,倒是怪生分的……”说罢又朝着她白皙的脖颈一看,见脖颈左边有个红红的疹子,仿佛是被什么虫蚁咬的。 黎淞原以为岷州的姑娘最是白嫩水灵,可这望城的姑娘,一个个越发是白皙如雪,那宣王妃的美貌自然是不用提了,可宣王妃身边的小丫鬟,可是清秀可人的。且说这宝绿,虽不是那种窈窕纤细的娇俏娘子,却生得珠圆玉润,加上皮肤白皙,圆圆脸儿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极容易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便紧张道:“你脖子怎么了?被虫子咬了?” 一听虫子,宝绿便想起方才的事儿,眼睛登时变得湿漉漉的,点头道:“嗯,我准备回去上药。”她便是为着此事,才情绪有些不佳的。 当真咬了…… 黎淞眼神黯淡,一张黝黑的脸变得严肃起来,拉着她往稍微僻静的地方走,道:“来,让我瞧瞧。有些虫子怕是不干净,不过我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什么蛇鼠虫蚁没见过,我给你看看——” 晓得这样不好,可见他双目坦荡荡的,对她倒是关心。 宝绿也没阻止,便让他替自己看了看,担忧问道:“黎将军?” 黎淞瞧了瞧,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笑笑道:“还好,瞧着不像是有毒的……”说着看着小丫鬟的脸颊,声音柔了一些,问道,“疼不疼?” 宝绿听了安心,摇摇头道:“倒是不疼,只是……只是有些痒。”便要抬手去挠了。可她手刚抬起,便被男人一把握住。 “……哎,别挠。” 宝绿虽是丫鬟,可进了镇国公府之后,经由嬷嬷调|教,便送去江妙那里伺候,以江妙在镇国公府的的确,身为贴身丫鬟,便是同半个主子没什么区别,这双手不做粗活儿,自然是白|白|嫩|嫩的。可目下被男人握在手里,这男人手掌异常粗糙,还黑黝黝的…… 宝绿愣愣抬头,看了看面前一脸认真的男人,长得不及他们王爷半分俊美,却也算是周正,且今儿做客,自然也修整了一下,倒是有些人模人样了。 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脸颊有些烫了,羞答答的低下了脑袋。 待听到男人吐唾沫的声音,紧接着又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湿湿的,宝绿才登时反应过来,欲将手挣脱出来,急急道:“你……你做什么?” 做什么? 黎淞没松手,捏着宝绿纤细的腕子,看了一眼她肉肉的小手,才对着她的眼睛道:“你不是说有些痒吗?我弄唾沫给你涂涂,待会儿就好了。” 宝绿恶心坏了,蹙着眉头直道:“恶心死了。你放开我!” 恶心? 黎淞心里骂了一句,只觉得这小丫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方才是喝了酒的,虽说那几杯酒不足以令他神志不清,却也有些影响,不然……平日里,他哪里会同一个小丫鬟计较? 这会儿只觉得,她这声“恶心”听得他格外的不舒服。 许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黎淞看着她一脸嫌弃,仿佛是见到了脏东西一般的眼神,高大的身躯逼近道:“恶心是吗?” 他深吸一口气,一手继续捏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直接锢着她的腰肢。 暗道,这腰虽然细细的,可还有些肉。 黎淞笑了笑,旋即将小丫鬟压到了身后的墙壁上,直接将嘴堵了上去,胡乱亲吻了一通。 嘴巴被男人堵住,鼻翼间满是独属于男人的味道,宝绿睁大了眼睛,有些吓坏了,只用剩余未被控制的手用力推他,推不开,便紧握成拳,狠狠打了几下。待嘴巴被撬开,被男人搅来搅去,宝绿才“唔唔唔”的哭了起来。 黎淞吓傻了,忙松了口,见小丫鬟哭得伤心,登时认怂了:“……姑奶奶喂,你可别哭啊。” · 江妙正在里面招待女眷呢。 待听到外头又有客人来了,倒是端着得体的微笑上前。未曾想,陆琉竟亲自将客人迎了进来。她朝着陆琉的身旁看去,看着这会儿过来的“客人”,登时一愣,之后红着眼眶扑了过去,唤道:“娘。” 这一声“娘”,喊得乔氏心都化了。 乔氏眼眶一湿,可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抱着闺女的手忙松开,仔仔细细的瞧了瞧,见闺女气色好,才放心,道:“瞧瞧,都是当娘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江妙却是不管,抱着乔氏的手臂不肯松开,之后看了一眼跟着乔氏一道来的三哥江承谚,道:“三哥。” 江承谚倒是成熟了些,笑笑道:“妙妙倒是胖了些。”说这话时,江承谚眼底满是兄长对妹妹的溺爱。这小妹自打出生开始,便是他们三兄弟的小心肝小宝贝,六岁前生的瘦巴巴的,整一个小可怜儿,是以将小妹养得白白胖胖,便是三兄弟一致的心愿。 未料这个心愿,他们三兄弟没完成,他这妹夫,倒是做得挺好。 一时,江承谚对陆琉这个妹夫,倒是看顺眼了几分。 江妙将乔氏迎到里屋,看着乔氏,又看着三哥,虽然只来了两个,可已经让江妙很惊喜了。她问道:“娘,女儿的确挺想你们来的,可是……可是这么远,我就……”她吸了吸鼻子,又是哭又是笑,“怎么来了,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也好亲自去迎接啊。 乔氏笑道:“娘知道你乖巧,不过你刚出月子,娘可不准你胡闹。而且,宝贝外孙满月,我这个当外祖母的,哪能不来呢?”她顿了顿,看着一旁长身玉立的陆琉,冲着闺女微笑道,“娘和你三哥能来,倒是辛苦女婿了。” 江妙自然是懂的——想来是陆琉欲给她一个惊喜。这男人,真是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陆琉,见他安静的站在一旁,不打扰她和娘亲相聚,端得一副好女婿的模样,便冲着他笑了笑。 这么好的女婿,别说她这个看人只看脸的娘了,就是她,日后若是有闺女,也希望闺女能嫁一个像他这般的好夫君。 说起小外孙,乔氏就道:“我宝贝外孙呢?赶紧抱过来让我瞧瞧。” 江妙立马让许嬷嬷将胖儿子抱过来。 乔氏也是当祖母的人了,可这外祖母,却是头一回当。她小心翼翼的从许嬷嬷手里接过孩子,低头看着孩子的眉眼。她的小外孙,这会儿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呢。乔氏看了一眼,便开心道:“生得可真好,瞧瞧,白白嫩嫩的,比官哥儿刚出生那会儿还要白。这小模样倒是像女婿,以后定然是个俊小子。” 官哥儿是江妙的大哥江承让的儿子。 江妙也点头赞同,觉得自家这儿子怎么看怎么好看。 乔氏正看着呢,小外孙便张了张小嘴巴,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黑漆漆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倒是乖乖巧巧,不哭不闹的。这么可爱的小外孙,模样随他爹爹,小小软软的一个,乔氏当真有种想留下来替闺女带外孙,不回去了的冲动。 乔氏道:“真好,之前娘还担心呢。这孩子虽未足月,可瞧着倒是壮实。”颠了几下,小家伙还是挺有分量的。 江承谚也跟着起哄。 他是三兄弟中唯一一个没有当爹的,平日里对那白白胖胖的侄儿侄女眼馋的不得了,好几回都想抱回去自己养了。得亏媳妇儿争气,终于怀上了,也让江承谚日日都眉开眼笑的,盼着自家媳妇儿早些给他生个孩子,男娃女娃他都当成宝。 这下瞧着这小外甥,便捉着小家伙的小手,逗弄了几下:“我是三舅舅……” 刚满月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三舅舅啊? 不过小家伙倒是给面子,骨碌碌的大眼睛转了转,就看向自己的“三舅舅”,之后咧着嘴,露出粉嫩的牙床,咯咯响了几声。 江承谚登时暴露了孩子气,对着乔氏兴奋道:“娘,你看外甥在冲我笑呢。” 他捏着小外甥的手,很小很软的小手。小外甥便紧紧握着他的一根指头,嗬,还挺有劲儿的。 乔氏也有些吃味。 她逗弄着小外孙,冲着儿子一本正经道:“你看错了,澈儿方才是冲着我这个外祖母笑的。” 江承谚不依,嘟囔道:“分明是冲我嘛……” 小家伙还是有脾气的,无端端的,在母子俩争辩的时候,便哇哇大哭起来。乔氏忙颠着宝贝外孙,“哦哦哦”柔柔的哄了起来。 哄小婴儿的伎俩都差不多,乔氏也是生过好几个孩子,带过孙儿孙女的,每回她哄起来,那小家伙便特别的乖巧听话,让乔氏极有成就感。 这会儿,倒是不管用了。 江妙便道:“娘,澈儿脾气大,我来吧。” 说着就要去抱儿子。 陆琉走近了些,对着妻子道:“你方才抱了这么久,胳膊还酸着吧?” 的确,江妙方才抱着儿子同前来赴宴的女眷们说话,小家伙虽然不是很重,可抱得久了,这胳膊的确酸。她也不逞强,而且,今儿娘和三哥来,她还想同她们好好说说话呢,当下便明白他的意思,将刚接过的胖儿子递给了陆琉。 乔氏晓得女婿对闺女好,也能从闺女的脸上,看出成亲一年了,这小夫妻仍旧是甜蜜恩爱的。可看到女婿动作熟稔小心翼翼的抱起小外孙,三两下便哄得小外孙哭声渐止,安安静静时,还是露出了惊诧的眼神。 章节目录 162|10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待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时,乔氏才对着闺女道:“皆道是‘抱孙不抱子’,这女婿倒是……”她笑了笑,显然心里是开心的,继续道,“……女婿身边可有添人?”虽是问的,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江妙摇头道:“没有。他答应过我的。”虽知这世上少有夫妻恩爱甜蜜到白头的,特别是陆琉这般的身份,可如今他们还年轻,她不想故作大方给自己添堵。而且,她自信陆琉心里只有她。 知自家娘亲又在担心了,江妙道,“娘放心好了,陆琉他待我很好。” 也是。 乔氏叹息道:“你小时候,我和你爹爹便商量着该给你寻一个什么样的夫君,才能一辈子对你好,不变心。可怎么想,也没想过女婿这般的身份地位的。不过你这福气也是好,女婿这般的好夫婿,百里挑一都挑不到。” 瞧瞧,当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今儿江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自然不反驳她,也询问了望城的事儿。 能够面对面说话,当然不是先前时常通信能够比的。江妙听着乔氏讲着望城的事儿,也是心驰神往,一时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期待。 乔氏看出来了,轻轻拍了拍闺女的手,道:“虽说爹娘有些想你,可是妙妙,先前娘就担心,女婿位置站的太高,有些危险,如今你俩能好生在岷州待着,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岷州这儿挺好,也有人情味儿,没亲戚没关系,目下有了澈儿,你们这日子也就热闹起来了……妙妙,娘只盼你和女婿好好的,旁的什么都不奢求了。” 江妙当然懂的。 也明白,刚成亲就来岷州,陆琉对她也是存着愧疚的,所以才想法子,在澈儿满月的时候,将她家人请来,也算是弥补她的遗憾。这个男人,总是对她这么好。想到他哄儿子时候的模样,便知他大抵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在一个温馨的家庭中长大。 他小时候不曾拥有过得,却希望自己的儿子统统都拥有。她也相信,以陆琉的能耐,一定会将儿子教得很好。 · 这厢陆琉抱着睡着的胖儿子回屋。 江承谚喜欢小外甥,且目下娘亲和妹妹正在说话,他也正好和妹夫说说话。见妹夫抱孩子的动作这般熟稔,江承谚便想起自家二哥抱闺女的时候——从小到大挺聪明的一人儿,头一回抱闺女,那模样可是滑稽极了。 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江承谚嘴角翘了翘。 可是闺女和儿子是两码事,哪有一个大男人,这么宝贝的抱儿子的?而且……瞧着架势,难不成这堂堂宣王,还会给一个小婴儿换尿布不成?江承谚简直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可同样的,之前他也无法想象妹夫抱孩子时候的画面。 将小家伙安置好了,陆琉便客客气气的带着大舅子去厅堂。 江承谚这人脾气别扭,加之大舅子对妹夫,本就存着一种敌对的关系,是以这二人,仿佛还未这般单独好好说话过。 想起去年,江承谚知道自己刚新婚的妹妹,便要随陆琉千里迢迢的去岷州,这般背井离乡,江承谚自然心疼。一时也怨上了陆琉。也知陆琉这么急着娶他妹妹,便是想带着妹妹一块走。于江承谚而,妹妹去岷州,便是去受苦的。 之后妹妹陆陆续续来信,他心里憋着气,到底还是心疼她的。不喜欢妹夫,可妹妹,他是打小就宝贝的呀。 如今呢,看着妹妹平平安安生下儿子,瞧着这妹夫的举止。他便想:妹妹也不算白辛苦。这妹夫的确挺好的。 这时,陆琉特意同他聊望城的事儿,也说说他和妻子在岷州的事儿,江承谚也是给面子的接话。 二人聊得倒是不错。 待路过长廊,江承谚看到不远处院子里聚在一起的女眷,目光落到其中一人的身上,稍稍顿了顿。岷州的人,他自然是不认识的,可那位,他却是识得的。 一时眉目也露出了些许笑意,说道:“我倒是听说唐姑娘回岷州了,之前阿萱同她的关系好,刚走的那几日,简直郁郁寡欢,对她想念的紧。” 陆琉顺势看了一眼,淡淡到了一句:“三哥说得,可是周夫人?” 周夫人。 江承谚顿了顿,这才发现,唐樱原是披着的乌发,如今已经尽数挽起,梳成了一个精致的妇人髻。目下正同其他妇人说着话、打着叶子牌,这举止,倒是比之前的大大咧咧端庄得体多了…… 陆琉说道:“唐姑娘于年初同周家公子成了亲,听妙妙说,二人青梅竹马,感情倒是不错。”陆琉并非爱说这等闲事之人。 江承谚倒是没想太多,只顿了顿,才笑笑道:“倒是一桩喜事儿。” 竟然这么快……就成亲了。 陆琉微微颔首,便引着江承谚往男宾席走。 不远处的唐樱,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待抬头一看。 见那不远处尽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只有三三两两路过的丫鬟。旁的,倒是没什么人了。 她愣了愣。 听到一旁的夫人催促她赶紧出牌,这才应了一声,笑容嫣然的打出了一张牌,心里头念着,明儿便是周嘉和休沐的日子,一时心情越发愉悦了几分。 · 这头江妙同乔氏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就这么坐着说话,不知不觉便半个时辰过去了。 乔氏尤其关心宋家的事儿,虽然江妙尽量往好的地方说,可知女莫若母,乔氏也能想象出那位宋老太太是何如的蛮不讲理,可如今人都没了,她也不能做什么。至于一些腌臜事儿,江妙倒是没同乔氏说。这些事情,娘亲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乔氏是个心直口快的,说道:“不来往也好,你同女婿难不成还指望这家子不成?反正先前也没什么往来,如今断了,倒是干净了。”乔氏自个儿便是掌管中馈的当家主母,晓得一些亲戚有多可恶,可她有时候得顾着面子,有气儿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等人走了,才好生发泄一通。但这门亲戚不一样,是宣王府原先就不曾来往的,她没道理让自个儿闺女受委屈去。 江妙点头应下,念着外面还得招待女眷,便携着乔氏一道出去了。 待宴席散去,乔氏便去看宝贝外孙。 江妙原是半刻都舍不得离开儿子的,这会儿倒是没同乔氏一道去,倒是念着陆琉。陆琉正在送客,如今,应当是送得差不多了。 江妙弯了弯唇,也没出去,便站在窗前等他。 陆琉送了客人回府,先去看了看儿子,以为妻子也会在那儿,未料只瞧见了岳母和大舅子,心下自然有些明白,便旋即来了卧房。刚抬腿跨入,便见里面黑漆漆的,陆琉看着倚在窗前的娇妻,问道:“怎么都不……”点灯二字还未说完,便见妻子迅速转身朝着他扑了过来。 陆琉倒是动作敏捷,一把将人抱住,大手托着翘|臀,往上颠了颠,鼻尖儿抵着她的,温柔沉声道,“怎么了?” 江妙没说话,就这般亲昵的挂在他的身上。 之后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仰头便亲了上去。 陆琉许久不曾同妻子亲近,虽说今儿刚出月子,还不能同房,可这难得的热情,令陆琉丝毫不曾犹豫,堵着妻子的小嘴,便来了一番唇舌缠绵。待吻得气喘吁吁,陆琉才这般抱着妻子上了绸榻,坐了下来,看着跨在在他身上的妻子,凑过去啄了一下小嘴儿。 今儿江妙心情好,便由着他亲。 她抬手捧着他的脸颊,说道:“今天我同我娘说了许多,她尽夸你……”顿了顿,又与有荣焉道,“可我觉得,她说得挺对的。” 江妙靠在自家的肩头,舍不得松开这个男人。她想,她怕是一辈子都舍不得松开了。 陆琉见妻子这般容易知足,当真是有些好养活。 之后想起昨日景惠帝的来信。 便下意识将妻子抱紧了些,说道:“你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你是念着岳父岳母和三位兄长的,这会儿澈儿满月,便是个好机会。岳父公务繁忙,能让你同岳母聚聚,也是一桩好事……我原想着,咱们得再岷州继续待上一年,总得让你见见亲人。可是妙妙,咱们兴许要早些回去了……”他亲了亲妻子的脸颊,道,“这样也好,今年能热热闹闹过年了。” 章节目录 163|11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一时江妙不知是喜还是忧,傻愣愣的看着他。说实话,她心里的确是盼着能早些回去的,因为她爹娘和哥哥们都在望城。可她也明白,回去意味着什么……先前她只有他,如今不但有夫君,还有刚出生的胖儿子呢。 虽然陆琉什么都没说,江妙却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忧,启唇道:“陆琉?” 陆琉下意识捏了几下妻子柔软腰肢处的小软肉,不等她开口询问什么,便堵着她的小嘴狠狠亲吻了一通。江妙没骨气,自然抵不过陆琉的美|色|诱惑,脑袋一晕,便任由他予取予求了。 江妙刚出月子,陆琉便是真想做什么,也不敢胡来,只稍稍解了馋,又念着岳母和大舅子在府上做客,这般千里迢迢的赶来,自然不好怠慢。夫妻二人耳鬓厮磨一番,便做贼般的利索的换了衣裳,红着脸收拾了一番,赶忙去招呼娘亲大人了。 乔氏是过来人,看到自家闺女眉眼柔媚,便知小夫妻平日里是如何的恩爱。可这刚出月子,那事儿可是使不得的,趁着女婿出去,便拉着闺女到一旁角落,甚是严肃的好生叮嘱了一番。 江妙羞得脸颊通红,缠着小手道:“娘,女儿知道的……您就别胡思乱想了。” 是她多想了? 乔氏怔了怔,却也了解女婿的为人,说道:“那就好。”又见闺女生产后身材恢复的不错,倒是露出满意的表情,说道,“看来许嬷嬷的确将你照顾的不错。” 许嬷嬷是乔氏专程给闺女选去的贴己之人。她年纪大,有照顾孕妇小孩的经验,原本一直跟在乔氏的身边,那回闺女出嫁,想着将许嬷嬷跟着闺女一道去宣王府,也好提点照顾些。 江妙也是满意的。她自然不想自己因生了孩子变得肥胖,好在她年纪小,身材恢复起来,也容易些。 晚上江妙送乔氏去卧房歇息。 待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江妙便被体贴又识趣儿的乔氏打发出去,让她也赶紧休息去。江妙原本想和娘亲好好说说话的,这母女难得相聚,她本想着今儿同娘亲一道睡的……江妙神色蔫蔫走了出来,未走一段路,就见有人已在那儿等着她了。 江妙笑了笑,见他走了过来,她也跟着上前几步。 陆琉问道:“岳母休息了?” 江妙点头,问道:“我三哥也睡了吗?” 陆琉笑笑嗯了一声,顺势握着妻子的手,一道回自个儿院子去,一面走,一面说道:“不过一年半载,三哥的性子倒是稳重了些。” 每回听着陆琉跟着她一道喊哥哥们,江妙总觉得他娶了自己有些吃亏——那三个大舅子,年纪分明比他小好几岁呢。不过这回江妙倒是赞同陆琉的话:“自打娶了三嫂之后,三哥的确稳重了起来。只是他素来性子活泼,处得久了,这本性便暴露了……”想起她三哥是三位兄长中对陆琉成见最大的,江妙停下步子问他,“我三哥可有为难你?” 陆琉瞧着她这副护短的架势,心下有些愉悦,说道:“没有。” 当下江妙便放心了。 夫妻二人睡觉之前,自然得先去看看胖儿子。 走到房门外,就听到屋内儿子哭闹的声音,江妙一听就心疼,忙将自个儿的手从陆琉的掌心挣脱出,疾步进了屋内,急急问道:“小世子怎么了?” 宝巾正抱着小家伙呢,随着屋内的丫鬟嬷嬷们,一道冲着王爷王妃行礼,见王妃伸手要抱小世子,就将小世子小心翼翼递了过去,说道:“奴婢以为小世子是尿了,可方才看了看,尿布是干净的,想来是饿了,奴婢已经让宝绿去叫奶娘了。” 江妙抱着怀里的小家伙,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小家伙的模样随他爹爹,眼睫长长的,目下沾着些许泪珠,几根沾在一块儿,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那没娘亲喂奶的小鹿一般,水汪汪的眼儿,委实招人心疼。江妙在乖儿子的嫩脸蛋上亲了一下,说道:“不用叫奶娘了,我亲自来吧。” 宝巾一愣,之后会意,将王妃迎到里头去。 江妙坐在柔软的床榻上,抱着小家伙哄了几下,就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衫。夏日衣裳单薄,且江妙刚出月子,穿得衣裳也是宽松,当下便解了开来。小家伙的脸颊碰触到娘亲的柔软,仿佛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立马机灵的侧过头,啊呜叼住,卖力的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卖力了一会儿,原是哭声渐止的小家伙,小眉头一蹙,又委屈的哭嚷起来。 这哭声,可是比之前还委屈呢。 江妙低头一看,见小家伙压根儿没吸出来,这才不厚道的笑了笑。 ……也难怪会伤心了。 不过今儿江妙是铁了心要亲自喂胖儿子的,立马命宝巾准备热水和毛巾。可江妙抬头时,看到端着热水和毛巾进来的,却是陆琉。 瞧着他的架势,便知道要做什么了。 要说是害羞,之前都害羞过了,这回喂饱胖儿子要紧,江妙也任由陆琉卖力伺候,用热毛巾敷了敷,又揉了一阵,待终于通了,才塞到一抽一抽的小可怜嘴里。 小家伙哭得眼泪汪汪,有的吃了,才满足的闭上眼睛,发出“嗯嗯”的满足声。 做完这些,江妙才松了一口气,侧过头看了看坐在身旁的陆琉,不知不觉便有些挪不开眼。陆琉生得再俊美,可江妙朝夕相处,这脸自然也就看习惯了,只是有了孩子之后,她倒是发现,陆琉的脸上多了一些昔日不曾有的温和。之前他人前冷冷淡淡的,唯独对她温柔体贴,可如今,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大抵是这个小家伙的功劳。 想着那回,她因陆琉暗下吃药,不准备让她怀孕,心塞又难受,以为他不喜欢孩子,不打算同她要孩子,却不知道,其实陆琉比她更想要孩子…… 吃饱了,陆琉便亲自伺候妻子将衣裳拢好,举止倒是没有半点别的心思,很是君子。 江妙将吃饱的小家伙竖着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部,防止他吐奶。 小家伙抿了抿唇,之后才终于打了嗝,而后嗯嗯动了几下,小屁.股便朝着自家爹爹,“噗噗”来了两下。 然后才像小猪崽儿似的,舒舒服服的趴在娘亲的肩头睡着了。 章节目录 164|11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江妙怔住了,反应过来便想笑。瞅瞅陆琉黑沉沉的脸,到底不敢笑出声,只努力控制上扬的嘴角。 奈何还是被他逮了个正着。 男人要面子,作势便要打胖儿子的小屁.屁。可刚哄着胖儿子吃饱睡着,江妙哪舍得陆琉将儿子打醒呐?旋即便紧紧护着儿子,同陆琉道:“嗳,你可不准胡来。”这架势,若是陆琉敢打她儿子,她便同他拼命了。 江妙想到:儿子还小呢,他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同儿子计较做什么? 在她看来,便是儿子放屁,都是极可爱的。而且又不臭。 江妙笑着转过头,小心翼翼将儿子横着抱,见陆琉伸手,江妙欲发话,便听得男人启唇道:“放心……” 不仅没打屁股,连这说话的语气,都刻意压低了一些。 是担心吵醒这小家伙呢。 江妙嘴角一弯,由陆琉护着将小家伙横着抱好。才满月的孩子,自然是吃了睡睡了吃,醒着的时候,开心的时候笑一笑,不开心的时候哭一哭,由着自个儿性子来,便是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不然…… 哪有人有胆子冲着陆琉的脸放屁啊? 儿子真争气。江妙无端端升出一股不厚道的自豪感来,觉得日后儿子肯定比他爹爹更有出息……江妙是个疼儿子的好娘亲,自然也得当一个好妻子,当下便给陆琉台阶下,说道:“澈儿还小,你就别计较了,嗯?” 陆琉没说话,不过眉宇间倒是缓和了些。 江妙将睡着的小家伙放到摇篮内,嘱咐了今儿守夜的宝巾宝绿和奶娘,之后便随着陆琉回自个儿房里。 晚上冷清些,静静的,两个人走在一起,甚有感觉。江妙是个喜欢热闹的,可同陆琉待得久了,仿佛也适应了这安静的气氛。她看看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心里又是满足又是踏实。 见他还计较的闹脾气呢,江妙便顺势挽着他的胳膊,说道:“等澈儿大一些了,便由你教,你若是严厉些,我也不会说你半句……”有些事情,江妙分得很清楚。她见识过她爹爹教育哥哥们的样子,晓得爹娘一方要严厉些,有人□□脸,有人唱白脸,才能将孩子养好。至于她嘛,怕是严厉不起来了……便将这任务给陆琉。毕竟他脸沉下来的样子,还挺能唬人的。 果然,妻子主动亲近,陆琉的脸色好了许多,旋即恢复了如沐春风的样子。听着妻子软软的话,陆琉道:“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不说他半句,他可不信。 江妙道:“都听你的。” 这下,便将男人的小情绪捋得顺顺的。 江妙又说起了自家娘亲:“……你瞧瞧,我娘亲多疼你,适才我本想同娘亲多说说话,更想赖在她那儿不走了,可我娘却说,我怀孕坐月子这段日子,你照顾我极辛苦,今儿我出了月子,得好好伺候夫君,回报你才是。我娘简直把你当亲儿子了。”最后一句,倒是有些小小的醋味儿,毕竟她娘亲打小最宝贝的是她。 陆琉道:“赖着不走?你倒是试试看?” 太会抓重点了。江妙索性不说了,跟着他一道回卧房。 沐浴洗漱后,江妙被自家夫君搂在怀里,没有做月子时那种不洗头洗澡浑身难受的感觉,而是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同他闲话家常,之后极自然的亲近。有些时候,夫妻俩不做那种事儿,光是抱着亲亲嘴,也是甜蜜的不像话。 至少江妙觉着,自个儿这会儿快要被甜腻得化掉了。 望城的局势也不知如何,若是日后回去,也不知道能不想享受这种怡然之感,目下便是多享受些。 · 乔氏和江承谚这回来岷州,为的就是看看妹妹和刚出生的小家伙,如今看着妹妹过得好,小家伙也是白白胖胖招人喜欢,自然也就放心了。 望城离岷州远,二人待了七八日,便启程回去了。这几日乔氏将女婿的好看在眼里,同闺女交代的最多的,便是要她当个贤惠妻子,好好同女婿过日子。 江妙虽然舍不得,却也明白娘不可能久留。可这几日她忙着同乔氏相处,说说话,陪陪儿子,便是一整日过去了。有了孩子,这日子仿佛过得特别快些。到了要离开的前一晚,乔氏才同闺女说了明儿要走。 江妙应下,眼眶红了红,便准备回屋,让许嬷嬷带一些岷州的特产回去。却不料,许嬷嬷已经都准备好了。 江妙诧异不已,许嬷嬷便道:“王爷前两日便亲自拟了单子,让老奴去准备了。” 见过许嬷嬷拟的单子,上头仔仔细细写着需要采购的东西,甚至连她娘亲喜欢喝得岷州花茶,和岷州特有的果脯雕梅,也一并准备好,还细心的备注去哪家店铺买。还有一些,是给没见面的侄儿侄女准备的小玩意儿。 江妙怔怔看了许久,又看了看屋子里整整齐齐搁着的十几个描漆黄梨木官皮箱。 许嬷嬷也忍不住道:“王爷可真是细心……” 可不是嘛?本是她该做的事儿,倒是让他这个整日忙进忙出的人,给她提前准备好了。 江妙觉着,其实陆琉一点都不坏,别人待他好一分,他便百倍相报,好着呢。 譬如前日她娘亲亲自下厨煲的汤,那味儿陆琉并不喜欢,可还是极给面子喝了,这还不够,就算她娘亲走了,他还是乖巧的将剩下的汤全都喝完了。 难怪她娘亲半点不担心陆琉,只叮嘱她要好生珍惜陆琉——这么好的夫君,她若不紧紧抓牢,那才是傻的。 许嬷嬷见王妃发愣,问道:“王妃瞧着,可缺了什么?” 江妙摇头,说道:“……没缺的。” 不仅没缺,反倒有好些东西,连她都没想到。 次日一大早,陆琉便同妻子到码头,亲自送走了乔氏和江承谚。 看着站在船头的娘亲和哥哥,江妙心里是一万个舍不得,鼻尖儿一酸,眼泪便控制不住掉了下来。这种感觉,同那会儿她同陆琉离开岷州的时候不一样,那时是一大早便同陆琉上了船,黑沉沉的天儿,前一日已经去了镇国公府,次日自然不好在让他们给她送行。这回,却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的。 陆琉晓得她心里难过,倒是没说什么,只陪着她静静看了一会儿,等船越行越远,看不见了,才执着妻子的手,上了马车回府去。 马车上,陆琉见妻子心情不佳,知她心中不舍,看她的眼神,也便多了几分温柔。他尽可能对她好,可终究不能替代她心中亲人的位置……陆琉长臂一揽,将妻子搂入怀中,亲亲她的鬓角,道:“妙妙……” 江妙这才回神看他。 陆琉在她面前,极少有掩饰,这会儿也是坦荡荡的露出全部情绪……江妙心下“咯噔”一声,一心念着自家娘亲和哥哥,倒是将他给忽略了。江妙想,陆琉会喜欢她,兴许有一小部分的原因,便是因为她的亲人——这样的家庭环境,是他不曾拥有,却极度渴望的。 江妙笑了笑,抱着他的手臂,同他贴近一些,说道:“我的确挺难过的,可是陆琉,我觉得我娘亲说得那句话挺有道理的……女子嫁人之后,最亲近的,是自己的夫君。” 夫君的位置,便是连儿女都替代不了的。儿女长大之后,各自成家,唯有夫君,才是相伴一生之人。 看着陆琉微楞,江妙心下甚有成就感。心叹:这个男人,当真是太好哄,太容易知足了。 只是小夫妻二人甜甜蜜蜜回府时,突然发现平日里安静有序的宣王府,已经被一个糙汉子闹得鸡飞狗跳。 章节目录 165|12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这糙汉子并非别人,正是那骁勇善战虎背熊腰的堂堂四品大将黎淞黎将军。 因黎淞同陆琉走得近,这宣王府倒也来得勤快,只上回黎淞带着陆琉去酒楼听小曲儿招舞姬的事儿引得怀孕的宣王妃不快,来的次数才少了起来。这会儿宣王府多了一位小主子,正是喜庆之际,黎淞倒也厚着脸皮频繁过来。不得不说,当真对陆琉羡慕不已。 念着自个儿二十有四,可是比王爷还年长一岁呢,别说是儿子了,连个热炕的媳妇儿都没有。 江妙对黎淞倒是没什么成见,晓得他行军打仗辛苦,有时候需要适当的放松,她是理解的,可这同任由他带着陆琉出去鬼混是两码事儿——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将自个儿夫君给带坏了。得亏陆琉答应她,不随黎淞胡闹,这才放心二人继续结交。毕竟男人在外面总是需要朋友的。 可今儿…… 江妙随陆琉一进府,便见那黎淞同一个穿着小厮衣裳、高大健壮的年轻男子扭打在一起。那年轻男子是宣王府刘管事的儿子刘南,生得高大壮实,为人憨厚,今年刚好十八。 这刘南虽然健壮,打架岂是黎淞这位大将军的对手?目下能持续这么久,瞧着刘南,也是有几分本是的。 看他这副架势仿佛是拼命一般。 江妙倒是奇了。这黎淞和刘南,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在王府便闹得不可开交了? 待陆何上前将二人分开,面上挨了一拳的黎淞,才朝着刘南呸了一口,之后跟着陆琉交代去了。 江妙没跟上去,晓得这种事情,还是陆琉出面比较好,只看着站在一旁哭得泪眼汪汪的宝绿,才有些明白了,只道了一句:“你随我来。” 这厢黎淞跟着陆琉进了偏厅。黎淞见他眉宇清冷,没问什么,只直接坐了下来喝茶,才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气恼道:“我知道今儿做得不对,可老子真的忍不了了?你瞧瞧那家伙,生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子的女人他也敢碰,当心老子打得他断子绝孙……” 搁往常,黎淞再没规矩,也不会在陆琉面前这般说话,可见今儿是真气到了。 陆琉朝着他淡淡扫了一眼。 虽然没说什么,可黎淞莫名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怂,登时没了气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那谁……王爷,我看上你家王妃身边那小丫鬟了。你看……”后面的话,便是昭然若揭了。 黎淞还是挺有原则的,从来不会做调戏丫鬟的荒唐事儿,可也不知怎么着,对那小丫鬟心心念念。上回满月宴,他亲过哄过之后,还不见那小祖宗消气儿。原想着过几日给她买些首饰零嘴儿赔个不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他却一直念着,近乎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后知后觉,才明白自个儿对着小丫鬟是真上心了。 既然上心了,干脆娶回家当媳妇儿。 黎淞是个心直口快的,做起事来也丝毫不拖泥带水,这不,直接就上门哄人来了……他悄悄从后门进来,本欲给她一个惊喜,哪知道竟看到那臭小子冲着小丫鬟示好,还腆着脸想牵她的手。 他当场便撸起袖子揍人了。若是手里有刀子,直接便一刀子将那贼手给剁了。 他看中的媳妇儿,这臭小子也敢染指? 现在想起来,黎淞这气儿还是“腾腾腾”的往上冒,眼睛都有些红了,双手紧握成拳,青筋突起,他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陆琉,便道:“王爷,您瞧瞧您,这漂亮媳妇儿大胖儿子,再看看我,我也眼馋,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啊。若是您媳妇儿被人摸手了,我看您淡定不淡定……” 先前陆琉还没表情呢,待听到黎淞这后半截儿不着调的话,才冷着脸看了他一眼。 黎淞脸皮厚,这会儿可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嘟囔道:“反正我活了这么多年,就看中这么一个,想把她娶回家好好过日子,您看着办吧……” 陆琉才不会管这些烦琐事。可如今他娇妻在怀,又逢弄璋之喜,本就是心情舒畅,看黎淞这般期盼,倒数生出了几分难得的同情。当下便道:“这件事情,本王坐不得主。那丫鬟是王妃从娘家带来的,在身边伺候有些年头了,王妃将她视作姐妹……你平日里做事不着调,王妃对你印象不佳,怕是不会将那丫鬟许给你。” 这话他就不爱听了。 黎淞不满道:“我哪儿不着调了?莫不是因为上回听小曲儿招舞姬?”顿了顿,便气愤道,“王爷,您看看我,二十四,身强体壮一男人,若是还没碰过女人,这怎么可能呐……再说了,我之前那些,也是正正经经的,大家伙儿好聚好散,也就那么一回事儿。这回我是真想定下来了,真心想娶她的。” 之后又嘟囔道:“……王爷,你也是个正常男人,难不成再娶王妃之前,也没碰过女人?” 在黎淞看来,那皇室贵族的男子,那鸟羽还没长齐全便开始开荤收房了。这宣王对小王妃的痴情的确令他惊讶,可这些……也不过是娶了王妃之后的事儿啊。之前的,没遇着那个人,说什么守身如玉,压根儿不可能。 黎淞自然不知,陆琉还真是生生将鸟羽齐全的童子身守到了二十一,这辈子的的确确也就小王妃一人,只见他脸色淡然没说话,以为是被自己说对了,便声音放低了些,道:“看在咱们私下这点交情,要不王爷您替我去说说?” 陆琉道:“你想成亲,要本王去说?”这语气,便是连门都没有的意思。 黎淞这才叹气道:“我上回惹她生气了,她现在还不肯理我呢,若是我去,肯定话都说不上一句……”说着便铁汉柔情了起来,浓眉星目含着含着笑意,春情.荡漾道,“这小丫鬟,脾气挺大,挺有味道的……” · 宝绿随自家王妃进了屋,当即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还没问呢,便仔仔细细将事情交代清楚了,一字不落,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她生得圆润娇小,碧绿衣衫,脸儿白净,这会儿哭得抽抽搭搭的,模样倒是可怜。 江妙哪里舍得她跪?立马将她扶了起来,听着她口中所,晓得是那黎淞招惹的她,便心下气愤,说道:“你放心,黎将军欺负了你,我自会让王爷给你讨回公道,待会儿打他个七八十军棍,打得他皮开肉绽,一个月内下不了床……” 这么惨…… 宝绿抽泣的动作一顿,有些吓到了,泪眼汪汪看着自家王妃,道:“七八十军棍,会……会死的吧?”先前在镇国公府,她是瞧过犯了错的下人挨板子,打几下便疼得鬼哭狼嚎,那军棍有多疼,宝绿想想黎淞那魁梧有劲儿的身形,知军营之中的男子大多是这种身形和力道,登时吓得小脸惨白了。 那人讨厌,可是,可是她也不想他被活活打死啊。 江妙故作不觉,点头道:“这军营中被活活打死的,大有人在。可这样不是正好吗?那黎将军太过欺人,就该狠狠教训他。宝绿。你是我最亲近的丫鬟,你受了委屈,我便是无论如何,也要给你讨回公道的……” 宝绿心里是感动的,可看着这势头,又有些着急,待见王妃起身,要去找王爷说明情况时,才咬了咬唇,直接跟了上去,弱弱道:“其实……其实他也没这么可恶……” 江妙这才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宝绿愣愣的看着自家王妃,倏然懂了,这才红着脸娇嗔道:“王妃……”当下交缠着小手,羞答答的低下了小脑袋。 之后江妙让宝巾送宝绿回屋休息。 至于黎淞那边,说是要单独见见宝绿,江妙没答应,陆琉自然也听妻子的话,直接将人撵了出去,并命王府侍卫严加守卫,没有他的命令,不许放黎淞出来。 陆琉过来同妻子说黎淞欲娶宝绿之事时,江妙倒是有些诧异的。 毕竟黎淞的身份摆在那儿,而且他还年轻,日后这前程,可是不可估量的,以宝绿的身份,便是当妾也是不够格儿的。男人有官职有本事,这模样过得去,性子也算是直率,行情自然差不了。至于迟迟未娶妻,也不过是没机会定下来。如今闯荡了一阵子,想安定了,恰巧遇上了她的小丫鬟。 江妙看着摇篮中睡得小猪般的胖儿子,担心吵醒儿子,遂拉着陆琉出去说,“这黎将军的确不错,可是宝绿的身份……” 陆琉握着妻子的手,说道:“黎淞出身乡野,若正要论出身,同那丫鬟差不了多少。他先前便说过,那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不喜欢,日后就算要娶妻,也娶村里那些贤惠合得来的姑娘……” 也是,出身高贵些的,虽知黎淞这会儿前途无量,可心里难免嫌弃他的出身和性子。 宝绿也是乡野穷人家的姑娘,穷人家养不起孩子,只宝贝儿子,生了闺女,便索性养到六七岁,卖个好价钱。说得难听点,便是同养猪养牛差不了多少。能把闺女卖掉的父母,还指望他心里念着亲情? 江妙问道:“那……他可是诚心?” 陆琉没直接说诚心不诚心,只道:“黎淞的人品你也是知道一些的,说了想娶,肯定不是一时兴起,就算日后他同宝绿没了感情,也不会亏待她。” 可江妙还是希望,宝绿能嫁给好夫君,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江妙烦恼的蹙了蹙眉,小脑袋往陆琉的胸膛一靠,双手牢牢的环着他的窄腰,肚腩道:“你们男人,肯定是为男人说话的。姑娘家嫁人,可是天大的事儿,哪能随随便便就下了决定?不成,我得好好想想……” “……嗯,你好好想想。”陆琉从善如流,到底还是站在妻子这边。 江妙考虑了几日,又见小丫鬟已是情窦初开,暗道是留不住的,端了端架子,试探了这黎淞的耐心,心下也已经是答应了。 黎淞得了消息,便朝着陆琉一番感激,那乐呵劲儿,可是比连着打三场胜仗还高兴呐。虽说不能马上抱媳妇儿,可总算是有盼头了,黎淞在自个儿府上乐得上蹿下跳,之后便决定好好感谢陆琉。 过了三日,便专程命岷州最出名的能工巧匠花费了半月,精心制作了一样“好物”送到了宣王府,以示感激。 这日恰好陆琉还未回府,江妙一听黎淞送了礼,便去瞧了瞧。 见那礼盖着红色绸布,倒是神秘兮兮的。 江妙倒是来了兴致,看了一眼一旁红着脸儿准备待嫁的宝绿,才掀开绸布看了看。 宝绿原想着,这糙汉子想送什么礼讨王爷王妃的欢心?因知黎淞巴巴的欲娶她为妻,且王妃也已经点头,宝绿心里头,便是将黎淞当做自家人看待了。此刻,也是希望他能送对礼让王爷王妃开心的。 她睁大眼睛瞧着,见着绸布掀开,是一张极奇怪的黄梨木圈椅,椅背如意纹开光,透雕牡丹纹,椅背放的有些低,大抵是用来躺的,而更奇怪的是,这椅面一直往前延伸,说是一张椅子,可瞧着,更像是一张小憩的榻。 宝绿未见过这等椅子,只觉得奇怪,不知妙在何处,当下便怨那糙汉子不会送礼,心里都有些急了,水雾雾的杏眼瞅瞅自家王妃,生怕惹她不悦。 可江妙是见过世面的,又是成了亲的妇人,当下便知这椅子是用来做什么的,登时面上一红,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顿那不着调又下流无耻的将军。 趁着陆琉不在,江妙立马命人以陆琉的名义将这椅子退回去,告诫黎淞下回不许再送这种东西。 可这椅子的绸布还未盖回去呢,准时归府的男人衣冠楚楚的踏入,便如沐春风的朝着妻子走来。 陆琉一进屋,就瞧见了这搁在正中间的椅子。念着适才黎淞那意味深长的笑容,陆琉当即便明白,握着妻子的手准备回房。 江妙心一提,见陆琉神情同寻常无意,便以为他没多想,倒是松了一口气,之后表情愉悦的同他回去。 章节目录 166|12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陆琉回屋换了一身衣裳,便同妻子一道去看儿子。小家伙已经很活泼了,被爹爹抱在怀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爹娘,有时候笑笑,有时候吃吃自己的小手,瞧着便是一个极淘气可爱的小家伙。江妙看着自家胖儿子肉嘟嘟的脸,见他又在傻笑,便道:“澈儿很爱笑。” 爱笑的孩子,总是特别招人喜欢。 陆琉“嗯”了一声,看着怀里吃着小手的小家伙,也露出了笑容。小家伙看着爹爹在冲他笑,也跟着傻愣愣的笑了笑,之后小脑袋往爹爹的胸口拱了拱,做出一副要吃奶的姿势。 江妙看乐了,担心陆琉刚换好的袍子上沾上儿子的口水,便将小家伙抱给了奶娘。 晚上用完膳,夫妻二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纳凉。江妙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而陆琉则是身姿笔直的站在她的身后,替她一下一下轻轻推着。夜风拂过,夹杂着不远处荷花池内的荷香。 江妙眯着眼儿倒是享受,悠闲的晃着俩细腿,道:“宝绿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这会儿她跟着黎淞,我也算放心了……” 起初江妙觉得黎淞不靠谱,可宝绿性子单纯,小姑娘好骗好哄,岂是黎淞这厮的对手?一来二去便被骗去一颗芳心。不过黎淞为了娶宝绿,也算是有诚意,提亲请得是岷州最出名的媒婆,过定的礼,出手也是阔绰。宝绿的卖身契她早就给她了,入了良籍,嫁给黎淞便是正经的将军夫人,便是多少官家小姐也羡慕不来的亲事。 江妙说了一会儿,听陆琉没接话,便晓得他不感兴趣的,当即便扭过脑袋看着他,道:“我同你说话呢。” 陆琉笑笑,道:“我听着。” 成,知道他不爱管这些,就属她自个儿最爱管这些闲事了。既是他不感兴趣的,那她便不说了。江妙蹙着眉头想了想,尽量挑他喜欢的话题讲。这么一想,便想起了今儿许嬷嬷提醒她的事儿……一时小脸红了红。 江妙抿着唇,抬眸瞅瞅他,见他没看到,这才犹豫了一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那……咱们回房吧。” 这下陆琉倒是应下了reads;。 江妙红着脸没看他的表情,只端着小媳妇儿的娇羞模样跟在陆琉的手边,同他回了房。 而后在净房里磨磨蹭蹭洗了老半天。 置身于热腾腾的雾气中,江妙低头看了看胸前因生孩子而变得格外丰盈的两团,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腰。 还是有些肉的。 一时眉头便蹙了起来。 愣愣的洗了好久,待宝巾提醒,江妙才从浴桶中站了起来,擦拭干净,然后出去…… 因天气热,江妙随意穿了一件宽松的丝质寝衣。 这岷州的丝绸极好,江妙尤为喜欢,今儿身上穿的这身寝衣,也是前几日刚做好送来的。出嫁的妇人,在穿着上大多以端庄保守为主,有些好看的样式不能穿,便是一种遗憾,所以大多数人会在寝衣肚兜上做些花样过过瘾,所以这寝衣肚兜之类的,花样最多。江妙以前可不知道这些了,可嫁人之后,懂得自然也多了起来,目下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女子,淡淡衫儿薄薄罗,脸颊绯红,便是这裸|露处的肌肤,也因为泡热水的时间久,变得有些粉粉的。 江妙看着这个羞答答的自己,当真有一种重新回到洞房花烛夜的感觉。 穿得太单薄,江妙伸手将领子拉了拉。 可上面一拉,下面就…… 顾上便顾不得下,江妙脸颊火辣辣的烫,刚想小声叫宝巾,伺候她换身别的寝衣,哪知一侧头,便碰到了男人温热的脸。 江妙吓了一跳,而后才发现,不知何时,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陆琉自身后拥着她,脑袋搁在她的肩头,她稍稍一动,两人的脸颊,便亲昵的贴在一起。结实有力的手臂,便自她腋下穿过,紧紧将她环住。 江妙咬了咬唇,有些害羞,道:“陆琉……” “……嗯。”陆琉应下,呼出的热情仿佛灼热了几分。 江妙被挠得心痒痒的,当下便是心一横,所以迅速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都是夫妻了,每回都是他占上风,江妙心下难免不平衡,便想着主动些,让他也知道自个儿才不会动不动就害羞。 她想掌握主动权,奈何还是太紧张,用劲儿太猛,嘴没亲上,牙齿倒是狠狠的在陆琉的下巴处撞了一下。 哎唷。 江妙哀嚎一声,便捂着嘴蹙起眉来。 陆琉也被她吓了一跳,自个儿下巴被磕着了,也不管,只见妻子捂着嘴,便急急捉着她的腕子拿开,道:“撞着了,我瞧瞧?” 江妙觉着有些疼,却也不是那种承受不来的疼,可有人心疼,人就变得格外娇弱矜贵起来,便略微仰起头让他仔细瞧瞧。心下却知,嘴巴没尝到血腥味,应该没什么事儿。 陆琉沉着脸认真看了看,见没出血,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妻子仰着小脸,一双眼睛有些湿漉漉的,正委屈巴巴的看着她,端得一副娇柔惹人怜的模样,看着她俏生生的小脸往下瞧,便是一截纤细雪白的脖颈,直至那颤巍巍的雪峰映入眼帘…… 陆琉笑reads;。这哪里是什么衣裳?不过是一片又薄又透的布料,就算穿着,也能看到那柔软雪堆中的娇艳红梅。 当下便呼吸一滞,捏着妻子盈盈一握的细腰,将人抱了起来。 江妙笑了笑,勾着他的脖子,晃着俩细腿任由他抱走。 只是这回陆琉没直接抱着她上榻。 见不是去床榻的方向,江妙侧过头一瞧,便看到敞开的窗户前,原是摆放绸榻的地儿,不知何时竟放了这椅子。 这椅子…… 他竟然留下了。 江妙看了陆琉一眼。她自然知道这椅子是何用处,说实话,其实心里也不排斥,可一想到这椅子是黎淞送来特意讨好陆琉的,当下便臊得厉害。一时江妙的美眸瞪得圆圆的,看着陆琉道:“咱们去床上……” 陆琉没答应,亲亲她的小嘴儿,说道:“妙妙,咱们试试……” 这人…… 谁要和他试啊。 可到底还是反抗无效,直接被他抱到了椅子上,好在下面垫着柔然的垫着,坐着也是舒服。这大夏天,两人在床上做运动,惹得慌呢,这会儿在敞开的窗户边,不仅有丝丝凉风吹入,而且淡儿皎洁的月光,鼻翼间,仿佛还有阵阵花香……当真是花前月下。 这么一来,便花前月下了整整大半宿。 次日江妙累得不行,捉着横在她腰间的手臂,便恼得狠狠咬了一口。 陆琉已经醒了,伸手便将人提了上来,面对面,捏捏她的小脸蛋,俊脸之上满是餍足。他心情格外的好,拥着人吻了几下,才抚着她的脸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莫不是要夸他雄壮威武?这话她可说不来。江妙将脸颊埋在他的怀里,想着昨晚两人一番胡闹,心里也是开心的。他俩成亲之后便是恩爱,陆琉健壮,本钱足得厉害,可每回都会顾及她,稍稍温柔些。昨晚这厮仿佛是憋得有些久了,那吃相……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享受到了,而且压根儿不用她出力。 江妙笑了笑,环着他的窄腰就这般睡着他的怀里,喃喃道:“我还以为,你没惦记呢……”这些日子,他同她一起照顾儿子,倒是没提过那事儿。她自然以为,他不介意再等些日子。江妙一方面有些愧疚,毕竟寻常妻子,该主动替他收房才是;一方面却又瞎担心,觉着他不稀罕她了。 陆琉眉目一柔,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揉揉她的无法,触碰着额头的唇慢慢移到她的耳畔,低声沉沉道:“妙妙,我每天都数着日子……” 这种事情,都好意思说出来……江妙仰起头,在他下巴处咬了一口。到底舍不得,自然没咬重,将牙齿松了松,只意思意思咬了一下,才一本正经的指责道:“不要脸。” 江妙弯了弯唇角,立马将人抱得紧紧的,弯着唇笑。 可是,就这么一个不要脸的男人,她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章节目录 167|13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到了七月下旬,望城那边,景惠帝来了旨意,便是要将陆琉调回望城的意思。 依着陆琉先前同景惠帝商量的,陆琉至少会在岷州待上两年。等两年过后,景惠帝在朝中有了一定的威慑力,到时候再召陆琉回去。目下景惠帝突然下旨,仿佛没了昔日事事询问陆琉这位堂兄的习惯,而是直接自己做了决定。 景惠帝有主见,这是陆琉希望看到的。可江妙心里护着陆琉,难免对景惠帝的安排有些不满。 总觉得,像是小孩子似的同陆琉置气。 可陆琉远在岷州,又是如何招惹他了? 既是连江妙都察觉到了,以陆琉对景惠帝的了解,又岂会不知?只面上淡然,逗弄着刚满百日的胖儿子,对着妻子道:“不用担心。”仿佛于陆琉而,景惠帝依旧是当初那个单纯直率被胞姐护着的皇子,顶多是闹闹小孩子脾气。 江妙嘟囔了几句,也就不说话了。 她知道陆琉将景惠帝当成亲兄弟看待,景惠帝和长公主,是他难得从小亲近之人,他看似无情,实则是个重感情的,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竭尽全力帮助景惠帝。江妙也是感激他的,感激有他俩,让陆琉的身边还算有个能说话的人。目下她是陆琉的妻子,自然也是站在他这边的。 只瞧见坐在陆琉腿上,被自家爹爹逗得咯咯直笑的胖儿子,皱眉道:“澈儿还这么小……”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家伙咧着嘴看向娘亲。 陆琉也抬头看着妻子。 父子俩模样生得像,江妙瞧着二人抬头的动作和神态如出一辙,只不过一个是放大版的,一个是缩小版的。 江妙没将后面半截儿说话,可陆琉却是懂得。也难怪江妙会担心,上回走水路来岷州,江妙这一路上,便是吐得天昏地暗,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又哪里舍得自己刚过白日的儿子随她奔波? 陆琉也考虑到了,道:“这回咱们坐马车。” 江妙摇摇头,没答应。她不能坐船,做马车自然会好些,可儿子还小,坐船稍稍能平稳些,若是坐马车,就算再平稳,总是比不上水路——她可舍不得儿子受一路颠簸,则对着陆琉道:“还是走水路吧。” 起初陆琉没答应,江妙软磨硬泡,才令他点了头。 这旨意一下,宣王府便开始动作起来reads;。 在岷州待了一年,时间不长,可江妙也渐渐适应了,且在岷州生了一个儿子,江妙便是对岷州也是存着感情的。七月底的时候,陆琉已在前几日做好了交接,当即携妻儿动身回望城。 唐樱同江妙交好,这日由周嘉和陪同前来送行,拉着江妙的手很是不舍。江妙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眉清目秀的周嘉和,对着唐樱道:“周公子文采出众,若是日后能高中,兴许能在望城当官儿,到时候咱们姐妹又能相聚了。” 周嘉和的确出众,可大量人才济济,周嘉和也极难脱颖而出。当妻子的,自然希望夫君能争气,唐樱也不例外,可在不在天子脚下当官儿,唐樱却没有多少执念,只觉得望城那地儿太难混,还不出岷州来的轻松自在。唐樱看着江妙,想起当初镇国公府初见,她俩还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眨眼间便都出嫁,她都当娘了……想到了什么,唐樱红着脸,同江妙分享了一件喜事儿。 能在道别之日,听到唐樱有孕的消息,江妙打从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 “这是好事儿啊。” 想前世,唐樱怀孕,她三哥当着大伙儿的面,抱着妻子直转圈,要多孩子气,就有多孩子气。 眼下见唐樱同周嘉和恩爱,自然也努力当一个乖巧大方的儿媳,跟着婆婆学习内院之事,倒是贤惠多了。唐樱面上甜蜜,笑了笑,道:“本来想迟些再说的,未料妙妙你竟要走了。”语气有些遗憾,于唐樱而,总觉得对她有一种极熟悉的感觉,是以一见面,便想同她交朋友。 唐樱又同江妙说了一会儿话,便看着她上船,目送她离开。 站在码头,唐樱看着甲板上的女子,同她挥了挥手,跟着身侧的夫君一道进了船舱。 唐樱高高挥起的手,还没放下,看着她走,心里甚是不舍。直到有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裹住。唐樱转过脑袋,眼睛被眼泪浸得有些模糊,冲着周嘉和打趣儿道:“若是当初我在望城嫁了人,兴许这辈子一直能和妙妙当好姐妹了。” 嫁人。 周嘉和的目光滞了滞。当初岳父升迁,妻子也跟着一道去了望城,因俩家人关系好,所以他娘亲也知道,依着唐夫人孙氏的性子,肯定会给唐樱寻一个样貌出众的世家公子。岷州虽是人杰地灵,可哪里及得上望城繁华?他也担心,小姑娘去了望城,怕是再也不愿意回到岷州这个小地方了……可他还是去找了。他知道他喜欢的姑娘,绝对不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的。甚至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会在那里嫁人生子,再也不回来了。 周嘉和忍不住将人抱住,心里腾升起一种失而复得的强烈感觉。 唐樱一怔,忙羞得去推他。 这儿这么多人…… 唐樱红着脸,小声道:“周嘉和……” 周嘉和不肯将手松开,缓缓道:“阿樱,我会努力,让你过得风光体面的。” 唐樱知道,她去望城的这件事,一直令周嘉和不安。都说姑娘家心思敏感,可男子也是如此。唐樱缓缓抬起手,抱住身旁男子的腰,就这般温顺的靠在怀里,侧着脸,看着渐渐远去的船只reads;。 “……傻子,方才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望城就像是一场梦,岷州才是我的家。我唐樱,这辈子都是你周嘉和的妻子,你争不争气,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只想和你踏踏实实过日子。” 周嘉和怔了怔,模样有些傻气,低头看着妻子,嘴唇动了动,道:“阿樱……” 唐樱最后看了一眼江面上那艘去望城的船只,而后笑了笑,将头抬了起来,冲着他笑了笑:“咱们回家吧。” 周嘉和笑着点头,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十指相扣,便同妻子回家去。 “我今天想吃明月楼的烤鸭。” “好,咱们这就去。” “可是娘不许我吃太油腻的东西。” “那就少吃点,咱们不让娘知道。” “嗯。我给你缝了一件袍子,待会儿回去你试试。” “好。” …… 船在江上行驶了整整半月。 待江妙同陆琉到望城的时候,便见那不远处万家灯火,夜空中绚烂夺目的烟花竞相绽放,照的整个望城恍若白昼。 原来是回来得巧,正好碰上中秋。 至于江妙怀里的小家伙,仰着头,大眼睛看着空中璀璨的烟花,乐得手舞足蹈,圆润的胖身子也扭动了起来,“呀呀呀……” 江妙亲了一下小家伙的脸颊,道:“咱们要回家了。” 离开了整整一年,回来,便多了这么一个小家伙。 今儿虽然回来了,可到底天色已晚,而且一行人奔波数日,也需要休息,江妙便打算,明日再去镇国公府。陆琉也是这个意思,好在回来的这半月,妻子在船上的反应不像上回那般激烈,倒是让陆琉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宣王府。 宣王府前几日便收到了消息,晓得王爷王妃回来,便在这几日了。 因是晚上,下马车时,陆琉也没这么讲究,只将妻子和儿子一块儿抱了下来,带着妻子站稳了,便接过妻子怀里的呼呼大睡的胖儿子,牵着妻子的手,朝着大门走去。 陆二爷和田氏听到消息,便出来迎接了。 陆二爷有腿疾,走得慢,在陆琉一家三口进过影壁时,才刚好遇上。 陆琉微微颔首,道:“二哥。” 江妙也跟着喊了一声。 陆二爷很是欢喜,笑盈盈点了点头,看着陆琉怀里裹着严严实实的小家伙,晓得这便是刚出生不久的小侄儿,虽然睡着了,可陆二爷还是露出温和慈爱的笑容,对着陆琉道:“总算是回来了……这孩子生得可真好reads;。”陆二爷是见过陆琉小时候的模样的,自然知晓这小家伙和陆琉小时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之后又道:“今晚天色不早了,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早些休息。” 陆琉“嗯”了一声,道:“二哥二嫂也早些去休息吧。” 闻,陆二爷倒是怔了怔,终于发现,三弟哪里不一样了。先前这位三弟对他倒也敬重,可性子使然,脸上冷冷淡淡的,没有多余的表情,如今一年不见,见他依旧成熟稳重,可眉宇间,却比之前温和友善了不少……想来是因为当了爹爹。 这可是好事。 陈二爷点头说好,目送他们一家三口回自己的院子,然后才同身旁的田氏道:“咱们也回吧。”脸上的笑容,却是比出来迎接时,又深了一些。 江妙颇有些想念望城的饭菜,这会儿饿了,好生吃了一番。到底是太累了,沐浴更衣之后,江妙便上榻睡觉去了,只余下陆琉,亲手照顾刚刚醒来的小家伙。 小家伙咿咿呀呀要叫,陆琉忙哄了哄,看着榻上一沾枕头便睡觉的妻子,俩胳膊正从锦被里伸出来。 陆琉便过去,把被子稍稍掀起,将妻子的胳膊放了进去,再严严实实盖上。大手拨开妻子额前的乌发,登时露出一张玉蕊娇花似的俏脸来。陆琉笑了笑,见她一脸的疲惫,也是心疼,而怀里的小家伙,也伸着小手,呀呀的要娘亲。陆琉无奈,便将胖儿子放到妻子的身旁,而后自个儿才躺到了外侧。 看着抱着娘亲的胳膊渐渐安睡的儿子,和睡梦之中也微笑着的妻子,陆琉才安心的阖眼睡觉…… 一夜好眠,次日一大早,陆琉去了宫里见景惠帝,是以江妙先带着儿子去镇国公府。 小家伙今儿精神极好,被娘亲抱在怀里,便咿咿呀呀的同娘亲说着话,虽然江妙听不懂,可还是被儿子欢乐的心情所感染了,很给面子的听他讲话。娘亲给面子,小家伙自然愈发起劲儿了,还挥舞着小手。江妙觉着,若是再过些日子,这胖儿子也不知是何等的调皮。 此刻街边的首饰铺子里,穿着一身绫罗绸缎,打扮精致的谢茵,正从里头出来,她抬手,摸了摸发髻上刚被夫君戴上的红梅珠钗,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 正同夫君说着话呢,却见他突然没声儿了,谢茵笑盈盈的抬头看他,却见他眼神木木的略微抬头,表情有些出神。 谢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道路中间停着一辆翠盖珠缨的华车,因前头的马车出了一点事儿,便堵在了那里。 忽然想到了什么,谢茵看了看挂在马车一侧的牌子——上头正是宣王府的标志。 那是…… 谢茵登时睁大了眼睛。 去年宣王无故被贬岷州,望城早已是众说纷纭,都说景惠帝这是要立威,便先拿权倾朝野的宣王开刀。这一年来,宣王和宣王妃去了岷州,一直没什么消息,是以望城有传——怕是景惠帝这一辈子,都不打算让宣王回来了。 那时谢茵心里面,还是有些痛快的。那江妙嫁了一个有权有势的王爷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跟着去岷州受罪? 章节目录 168|13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谢茵断断没有想到,江妙会这么快回来。再看陆行舟看江妙的架势,岂是侄儿看婶婶该有的眼神? 一时谢茵脸上立马没了方才的喜悦之感。 自她嫁给陆行舟起,便无端端被他冷落,她忍气吞声,努力做好,总算令他待自己温柔了起来。可她婆婆孟氏岂是好惹的?想着法儿的在陆行舟的房里塞人,是半点看不得陆行舟对自己好。 哪个男人房里没人?谢茵也就忍了,可就在俩月前,孟氏让陆行舟纳了她极喜欢的庶出侄女孟淼为妾。谢茵原以为陆行舟不会收,谁知陆行舟竟点头了。不仅纳了孟淼,而且孟淼进门后,陆行舟对她极是宠爱,这让谢茵有了危机感。 目下谢茵倒是懂了。 陆行舟哪里是喜欢孟淼?不过是孟淼生得娇小乖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几分江妙的味道。谢茵气得咬了咬牙,可到底不敢说什么、做什么。 待听到一阵嘚嘚的马蹄声,闻声看去,便见那一批深棕色大马上,穿着一袭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俊美不似真人。 男子勒住缰绳,在马车旁停下,而后才抬手掀起了帘子。 江妙也是惊喜,没想到陆琉这么快就从宫里回来了,抬头看着他时,脸上顿时扬起了笑容,道:“我还以为你要同皇上多说些话呢。” 江妙怀里的小家伙,看到了爹爹,也挥舞着双手咿咿呀呀的叫,便是要抱抱的意思。 江妙低头哄着小家伙,道:“澈儿乖,爹爹待会儿再抱你。” 小家伙不懂,就是要抱抱。 待江妙哄完了儿子,重新抬头看陆琉时,才看到了对面收拾铺子前面的陆行舟和谢茵,笑容僵了僵。 对上江妙的眼睛,陆行舟才回过神来,这才侧过头对着身旁的谢茵说道:“你看那边是不是三叔和三婶婶,想来三叔刚回来,咱们过去见见他们吧。” 谢茵点头,跟着陆行舟去见二人。 陆行舟走到马车旁,先是朝着陆琉行礼喊了一声三叔,之后才得体的问道:“三叔是何时回来的?侄儿该亲自去迎三叔三婶的reads;。” 陆琉眉宇间没了同家人在一起的温和之感,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道:“昨晚刚回。” 陆琉吝啬辞,陆行舟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他幼时敬重这个三叔,之后又有些畏惧他,可当着江妙的面,他突然有些厌恶自己无端端在陆琉面前露出的畏惧之感。眼下马车帘子已经放下,他看不到里面的人,可依稀还能听到里面娃儿咿咿呀呀的声音。依着之前他在不远处看到的模样,这小堂弟是个白白胖胖极活泼的孩子,那眉眼间,像极了他这位三叔。 马车帘子被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揪住,之后便露出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来。 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陆行舟,呀呀的叫了几声,像是不怕生人似的,冲着他一个劲儿的笑。 便是陆行舟头一回看到这个孩子,也觉得他太招人喜欢,便笑笑道:“小堂弟真是可爱。” 谢茵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瞧着约莫比怎么齐哥儿大些吧。” 谢茵口中的齐哥儿,则是谢茵为陆行舟生下的儿子陆思齐。若非她刚进门不久,便传出有孕的消息,孟氏不知会如何刁难她?幸亏她一举得男,那孟氏再不喜欢她,也将那白白胖胖的孙儿当成宝贝…… 只是每回谢茵看到那孩子的眉眼同陆行舟没有半分相似,便心下担忧,生怕会被人察觉。可那孟氏却是个蠢的,抱着孙儿在亲戚面前炫耀,说是这孙儿同陆行舟幼时生得一模一样…… 谢茵瞅了一眼高坐在马背上的陆琉,只觉得这等男儿,才是世间少有的俊美容颜。又见这陆行舟,分明知道人家不愿搭理他,却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人家说话,自己个儿脸上都觉得丢人。 待前头的道路通顺了,陆琉才意思意思的颔首,夹紧马腹随马车一道朝着镇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陆行舟只能收回目光,同谢茵道:“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哪里有什么事!谢茵心下气愤,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可晓得陆行舟喜欢温柔乖巧的女子,也就点头叮嘱一番,旁的什么也没问,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的朝着镇国公府的方向去,只方才瞧见了陆行舟和谢茵,倒是稍稍有些影响了江妙的好心情。 江妙捉着怀里儿子软软的小手,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指头玩。 虽然江妙远在岷州,可望城的消息也是知晓一些的,再说这陆行舟,依着辈分,也是她的侄儿。当然知道陆行舟在殿试中表现出色,被景惠帝点了探花,如今入了翰林轩,也算是为孟氏争了一口气。若非陆行舟已经娶了谢茵,以他的样貌才学,怕是这媒人都要挤破门槛了…… 江妙想了想,也觉得和陆行舟的事儿,已经是前尘往事。若非在宣王府的时候,陆行舟对她辞不善,她早就将他当成路人。 江妙捉着儿子的小胖手,凑到自己的嘴边,亲了一下,弯唇微笑。 小家伙微微张着嘴,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自家娘亲,见娘亲在吃自己的手,也有些嘴馋,口水流了流,便将另一只小手放在嘴里,眯着眼儿,吭哧吭哧的吮起大拇指来。 章节目录 169|14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因足足一年未见,便是连江正懋这个平素稳重内敛的男子,看到闺女女婿带着外孙登门时,情绪也有些激动。 江正懋素来对三个儿子严苛。幼时江承让三兄弟也是极怕这位爹爹的,可目下江正懋看着这白白.嫩嫩的小外孙,也忍不住将孩子抱在怀里,含笑逗弄,很是慈爱。 小家伙脾气好,爱笑,倒是很给外祖父面子,冲着他兴奋的呀呀叫了几声,才捉着外祖父的手指头玩。 乔氏在一旁看着,俏脸含笑,对着江妙道:“都没见你爹爹对官哥儿这般热情过。” 江妙笑笑,晓得爹爹大抵是爱屋及乌了,可她觉得,她的胖儿子的确招人稀罕呐,怕是没人见着他会不喜欢的。不过,这会儿听着乔氏这么一提,江妙便朝着身旁抱着孩子的大嫂宋鸾看去。 宋鸾端庄大方,生了孩子,越发多了几分娴静。也难怪乔氏会这么满意这个长媳。 江妙凑了过去,看着宋鸾抱着的官哥儿,穿着宝蓝色的小袍,生得虎头虎脑的,模样泰半像她大哥,不过眉眼处也有几分宋鸾的影子。 江妙本就喜欢孩子,当了娘亲之后更甚,更何况这小家伙是她的小侄儿,当下便冲着小家伙温柔说道:“官哥儿,我是姑姑。” 官哥儿已经一周岁了,想来是被教得不错,没有一般孩子的怯弱之感,见着江妙,便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她,张着小嘴道:“姑……” 江妙眼眸一亮,大喜道:“真聪明。” 说着便将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个做工极精致的玉葫芦,同一个用五颜六色丝线绣成的小荷包一道挂在官哥儿的脖子上,那荷包是江妙亲手绣的,上头绣得是官哥儿的生肖。在岷州的这一年,江妙的绣活儿也是精进了不少。 小孩子喜欢这些颜色鲜艳的小玩意儿,立马伸手拿起来把玩,笑盈盈的看着江妙,一个劲儿道,“姑,姑……” 江妙心下安慰。虽然错过了小侄儿的周岁宴,可好在小侄儿还是喜欢她的。 江妙正同小侄儿说着话呢,听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闹声。小孩子对声音格外敏感,官哥儿转过小脑袋去看,坐在江正懋怀里的小家伙也抬头去看。 江妙也闻声看去,便见一个丰腴娇美的年轻妇人,急急忙忙踏了进来,明亮的眸子在厅内逡视一番,才将目光落到江妙的脸上。眸中泛泪,显然是要哭了。 而她的身后,她素来冰冷内敛的二哥,抱着哭哭嚷嚷花红衣裙白白胖胖的小女娃。 江妙冲着她笑了笑,道:“今月。” 来人正是薛今月。 见着江妙这般站在她的面前,薛今月忍不住便红了眼,当下便走了过去,看着江妙欢喜道:“妙妙,你总算是回来了。”便孩子气的抱着她,仿佛是分离了许久似的。 江妙未想到,她这位二嫂都当娘亲了,还这般孩子气呢。她抬手抚了抚她的背脊,说道,“瞧你,馨姐儿正在看着你呢reads;。” 馨姐儿是薛今月为江承许生得闺女,这会儿正被身后的江承许抱在怀里,委屈的抽泣着。 长辈们都在,薛今月再想念江妙,也终究极快的松了手,用帕子擦了擦眼,微笑着看了江妙一眼,便同主位上的老太太及公公婆婆行了礼,又规规矩矩冲着乔氏道:“娘,儿媳失态了。” 乔氏这个婆婆,倒是挺喜欢薛今月这个儿媳的,从小看着长大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便是因为她的三个儿媳皆是出色,长媳和三儿媳性子有些相似,都是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在望城,也是极出挑的,所以有薛今月这么一个活泼些的儿媳,乔氏倒是觉得府中因她热闹了一些。更何况,她那二儿子成亲之后,脸上的笑容比望城多了许多。这是乔氏最满意二儿媳的一点。 这会儿倒是为二儿媳说话:“你同妙妙从小一块儿长大,亲姐妹似的,激动些也是正常的。方才娘比你也好不了多少,怪你做什么?” 薛今月这才破涕为笑。 乔氏看着二儿子怀里一抽一抽的小可怜儿,忙道:“把馨姐儿给我,让祖母抱抱。” 三个儿媳先后过门,长媳宋鸾生了个男娃,二儿媳今月生了个女娃,可乔氏并未偏袒,加之唯一的宝贝闺女不在身边,看着孙女粉嫩嫩的脸颊,便让乔氏想念起闺女幼时的模样,反倒时常抱抱孙女。 馨姐儿愿意和乔氏这个祖母亲近,被祖母抱着,马上便不哭了。 江妙这边过去,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小侄女,见这小侄女粉嫩可爱,单纯娇气的模样,同她娘亲如出一辙,便是个缩小版的小哭包,遂忍不住,很是喜欢的亲了亲小侄女的脸蛋。 江妙已经见过大哥和三哥了,而二哥江承许,因岳母林氏身子不适,特意陪妻子过去探望,这会儿刚回来。在门口的时候,薛今月看到了宣王府的马车,一听才知是江妙和宣王过来了,当下便激动的连女儿都不要了,将馨姐儿一把塞到自家夫君的怀里,直接进来见许久未见的小姑子。 江妙看着被养得胖了一圈的二嫂,还有这个可爱的小女娃,才冲着江承许缓缓叫了一声:“二哥。” 江承许的性子同陆琉有些像,是个不轻易流露自己情绪的,这会儿见着一年未见的妹妹,模样骤然变得温和了些,显然有些激动,之后才启唇温和道:“回来了便好。” 今儿一家子团聚,镇国公府格外的热闹。 江妙同老太太娘亲及婶婶嫂嫂们坐在一桌。薛今月想念小姑子,便挨着她一块儿坐,二人倒是有说有笑的。江妙也会偶尔抬头看看陆琉那儿,见陆琉同她爹爹和哥哥们说着话,态度谦和,举止得体,可她爹爹对陆琉的态度,却是比对三个亲儿子还要好…… 真好。 她的爹娘,便是陆琉的爹娘。她爹娘这般疼爱她,自然也将陆琉视若亲子。那些陆琉生命中空缺的东西,仿佛也渐渐补齐了,不是吗? 江妙嘴角翘翘,却被身旁的活泼的二嫂逮了个正着,小声揶揄道:“才片刻便离不开了?” 说得自然是江妙同陆琉了。 江妙被薛今月说得红了脸,不准备接话,可见她碗中夹得尽是些没有油水的蔬菜,这才道:“你不是最爱吃东坡肉吗?怎么今儿一块都没吃reads;。” 还说呢。 薛今月努努嘴道:“都怪你那好二哥,瞧瞧我,都成了一个大胖子了……”就是怀孕的时候,被江承许养得太好,而且江承许一直给妻子灌输“怀孕时候要多吃,胖些没关系,生完孩子就瘦回来了”理论,便是敞开肚皮吃,结果生了馨姐儿这个小胖妞……而她呢,自然是小胖妞的胖娘亲。 江妙仔细瞅了瞅,发觉她这位二嫂虽然脸颊圆润,变得有些微胖,可这等体态,倒是多了几分福态,便是江妙幼时最希望的身材了。 江妙道:“挺好的,我二哥肯定舍不得你瘦回来。” 薛今月一听,有些脸红。想着她那外表斯文榻上凶蛮的夫君,也说喜欢她身上有肉软软的样子,倒是让薛今月偶有犹豫,是该减还是不该减,但下了床榻,便恢复了理智,觉着还是要减的。 她本就生得笨,若是再长胖了,那日后江承许兴许就不要她了…… 薛今月心下泛酸,这副模样,仿佛已经成为了被夫君嫌弃的黄脸婆似的,小声道:“才不呢,我若是再胖下去,他估计就要嫌弃了。” 江妙莞尔一笑,想说她二哥宝贝还来不及呢。 饭后薛今月便欲拉着江妙去院子里消食散步。这一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江妙这三个嫂嫂,就属薛今月这位二嫂,同她最是亲近。 江妙见爹爹和陆琉他们还在喝酒,陆琉酒量不错,可到底不及她爹爹。今儿她爹爹开心,同陆琉说着话喝着酒,岳父举杯,当女婿自然得喝的。目下江正懋脸颊泛红,已是微醺,陆琉也有些许醉态,可举止对话还是极从容。 薛今月道:“今日你们回来,爹娘开心,这会儿爹爹同妹夫多和几杯,也是正常的。待会儿回房休息一会儿便是,你呀,别这般操心了。” 江妙明白这个理。 可是在岷州的时候,陆琉担心她孤单,每日只要忙完了事儿,便形影不离的同她在一块儿。如今,她倒是渐渐习惯了片刻都不同陆琉。这会儿经由薛今月提醒,江妙也觉得自个儿回了望城,不该再拘着陆琉,她只管管理好内宅庶务,让陆琉安心便可。 江妙便嗯了一声,跟着薛今月去院子里走走。 江妙说了许多岷州的所见所闻,自然也少不了唐樱。 薛今月便同她说望城发生的事情。虽说江妙大部分是知晓的,可到底不如待在岷州的,有些事情,还是头一回听到。譬如那嫁了冯玉泉的卫宝铃,原本生了一个男娃,可那男娃出生不久,便生病夭折了,卫宝铃大受打击,可昔日疼爱她的景惠帝,却是连面都没露,只派了贴身太监过去安抚。 薛今月道:“先前咱们都替皇后感到可惜,觉得她入宫之后,肯定会被卫宝铃抢了风头,可谁料到会是这般的结果。上回皇后寿宴,我随娘和大嫂三弟妹一道去了,你可没瞧见,皇上对皇后有多好……眼下小皇子又被立了太子,这平津侯府的皇宠,便是比当时的卫府还要风光。” 薛今月同江妙一样,是站在霍璇这边的,在小姑娘们还未嫁人时,泰半人都上前巴结卫宝铃,薛今月却从始至终和霍璇交好reads;。如今看着霍璇有这般的地位,薛今月心里,便是如自家姐妹得了皇宠般开心。 这厢谢茵并未听陆行舟的话回府,而是来了镇国公府看谢姨娘。 谢姨娘看到妹妹当然开心,忙招呼她坐了坐,之后姐妹二人一道去外面散步说话。 今儿宣王同江妙来镇国公府,镇国公府设了家宴,江三爷自然也去了。谢姨娘再得宠也是妾,况且这一年,江三爷宠谢姨娘不像前几年那般过了。 谢姨娘心知肚明,晓得许是这风流的江三爷在外面有了外室,那外室定然是年轻美貌会伺候人,比她这旧人强多了。谢姨娘固然有些不满,可明白江三爷是绝对不会改了这风流性子的,如今他对她还算宠爱,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去想那外室之事。 毕竟,这事儿连江三爷的嫡妻戚氏,也是不管的。 再说她妹妹能风光出嫁,江三爷给她妹妹花的嫁妆钱,也是令谢姨娘心中感动的,晓得江三爷是为了讨她欢心,才这般疼爱照顾她的妹妹。 谢茵原本对谢姨娘存着愧疚,也对江三爷心存怨恨,可两人到底有了儿子,看待江三爷时,也没了先前未出阁少女时那般的痛恨。 怀孕那几月,谢茵未尝男女之事,出了月子之后,见那陆行舟对妾室孟淼温柔体贴,一气之下,便又同江三爷厮混在一起。谢茵已嫁为人妇,陆行舟在榻上行事,也如他的性子一般斯文死板,哪里及得上江三爷这个个中高手?谢茵尝着了其中妙处,自然也大着胆子,隔三差五的同江三爷暗中相会,亦或是别院,亦或是寺庙,便是那人多眼杂的酒楼,二人也大着胆子去过一回…… 谢姨娘最是了解妹妹,见她目下黛眉轻蹙,仿佛有心事,且今儿突然就上门看她来了,便关切道:“可是那孟氏又为难你了?” 谢茵摇头,说道:“对付她,我自有法子。” 谢姨娘这才放心。暗道幸亏那陆行舟也算是争气,没让妹妹白受罪。 谢茵原本想说些什么,待看到不远处俊美风流的江三爷缓步过来时,才心虚的垂了垂眼。 而江妙原本沿着湖同薛今月一道散步,远远望去,就见那谢姨娘同谢茵一块儿说着话——二人见着她三叔过来了,便微微屈膝行了礼。她三叔宠爱谢姨娘,便温柔的扶着谢姨娘的手臂。 薛今月顺势看去,脸上登时露出不满,道:“自打陆行舟入了翰林轩之后,这谢茵的腰杆倒是硬了些。只是老祖宗还是不喜欢她,所以这谢茵每回来看谢姨娘,只能从后门走……” 江妙知道她祖母的性子,不喜欢谢茵,便是谢茵日后过得再风光,她祖母也不会给她半点好脸色看。这对姐妹,江妙不想多看,便随薛今月道:“咱们回去吧……”陆琉喝了这么多酒,她心里倒是有些担忧。 薛今月点头,亲昵的挽着江妙的手臂,俩人仿佛回到了未出阁时的那般。 只是鬼使神差的,江妙转过头看了一眼—— 竟见她那三叔虚虚半搂着谢姨娘,正同谢姨娘说着话,之后那右手顺势滑落,却落在了谢姨娘身旁的谢茵上,便这般暧昧的在谢茵的臀上捏了一把…… 章节目录 170|14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陆琉喝醉了酒,乔氏埋怨了江正懋几句,便也不另行安排客房,索性让他去江妙出阁前住的锦绣坞歇息。好不容易回来,这小夫妻在镇国公府总是要住上一晚的。她也得同小外孙好生亲近亲近。 陆琉正坐在一旁的黄梨木圈椅上。 因喝得有些多,正抬手捏着眉心。 身旁站着的小丫鬟,见这位宣王并不像传那般的性情冷漠,席间同国公爷及几个公子相谈甚欢,端得一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模样,岂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丫鬟大着胆子看了看,瞧着宣王俊美无双的侧脸,一张脸颊略显绯红,又见这会儿国公夫人在照顾国公爷,这位宣王身边倒是没人,遂鼓起勇气上前,伸手准备扶他:“王爷,让奴婢扶王府回屋休息罢。” 说着,白皙纤细的手指便要碰到宣王绣着竹纹的华贵衣袖。 江妙正同薛今月一道进来。一进屋,却见陆琉身边多了一个小丫鬟。再看这丫鬟,瓜子小脸尖尖下巴,皮肤雪白,双眸明亮,倒是个容貌不俗的。 江妙站在原处没过去。 便见那丫鬟要去扶陆琉起来,可那丫鬟手指头还没碰到呢,就听得陆琉声音冷冷道:“走开。” 醉酒了,丫鬟上前搀扶,倒是没什么不对的。可陆琉是个不喜人近身的。他性子冷漠,得亏是在镇国公府,若是在自个儿府中,怕是没这般好说话了。 丫鬟听了便是一惧,身子猛然颤了颤,之后才自身后传来一个悦耳清润的声音。 “……我来吧。” 紧接着,便见那人一双青葱如玉的手指,扶着宣王的手臂起来。而宣王,却像个乖巧的孩子般,任由她搀扶。 丫鬟抬眼,看着站在面前高贵美貌的女子,当下便有些自惭形秽,乖顺的低下头,退到一旁。 江妙朝着江正懋和乔氏道:“爹,娘,我扶王爷回房歇息一下。” 乔氏点了头。可女人心细,方才那小小的一幕,自然是落在了她的眼中,一时对宣王这位女婿,更是满意。待看到闺女扶着女婿出去的时候,才走过去,对着那美貌可人的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便是再傻,也能听出国公夫人语气中的不悦。她来镇国公府时间不久,便能到主子跟前伺候,可是寻常丫鬟羡慕不来的。而她也对这位国公夫人有些了解,晓得她是个看似性子亲和,实则又手段的,当下便跪了下来,急急磕头道:“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乔氏本来没什么怒气,这会儿见丫鬟如此举止,登时来了气,立马吩咐身边的嬷嬷,将这不知规矩的丫鬟赶出府去。 今儿这般的好日子,岂能因一个丫鬟扰了气氛! 乔氏对亲人好,特别这个心尖尖上的闺女,若是有人敢惹得她闺女不快,那便是碰了乔氏的逆鳞。 处置好了丫鬟,乔氏才走到江正懋的身旁,瞧着他这副醉醺醺的模样,虽知他难得这般高兴,却也忍不住指责道:“你瞧瞧女婿被你灌的,高兴便高兴,喝酒哪有这般的喝法的?”说着,便沉着脸儿亲着扶着他回房歇息去。 · 江妙吩咐许嬷嬷照顾好儿子,便带着陆琉去了锦绣坞。 进了卧房,绕过屏风,江妙将人扶着坐到了榻沿,见他微敛的眉心,俊脸泛红,才伸手去抚,心疼道:“怎么喝了这么多……”玉笋般的手指在他长眉处细细描绘,下一刻便被男人捉住,凑到唇瓣去。那薄唇微烫,竟这般一下下亲着她的手指,虔诚无比,喃喃道,“妙妙……” 江妙“嗯”了一声,见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深邃的黑眸便这般静静望着她,孩子气的笑了笑。 之后便一手握住那纤软的腰肢,将人往榻上一带,男人沉重的身躯就覆了上去。 江妙差点叫出声来,却见陆琉只压在她的身上,并未做些什么,至于那刚睁开的眼睛,这会儿也重新阖了上去。太重了,江妙觉得自个儿就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便是再如何的挣扎,也无法脱身。江妙躺着喘气,休息了一下,而后抬手抚着陆琉的脸庞,想起刚才的事情来。 她知晓她三叔风流,可这些年来,她三叔这般宠着谢姨娘,也算是痴情了。可是那谢茵……若是谢茵被她三叔占便宜也就罢了,偏生那谢茵红着脸低着头,端得一副娇羞模样,俨然早就同她三叔有了首尾…… 江妙想起来,便浑身不自在。 原以为谢茵同陆行舟姻缘天定,这辈子两人之间没了她,终于能名正顺的在一起了,却没想到谢茵竟同她三叔勾搭上了。只是这件事情,江妙一时也没想好如何处理,便想着,要不先同娘亲去说说?毕竟陆行舟的事情,她不想管,可事情关系到她的三叔,却是绝对不能装作没看到的…… 想了一阵子,江妙感觉到脸颊有些湿湿的,这才低头,看着正在亲她脸的男人…… 这人……江妙笑了笑,就伸手捏捏他的脸,将他俊朗的五官捏得有些变形,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柔声道:“你先躺好,我替你擦擦脸,你好生休息一会儿。” 陆琉应下。 江妙这才从他身下起来,将他的身子摆正,然后蹲下腰,替他脱了锦靴。 这种举止,本是妻子照顾夫君是应该做的,陆琉却从来不让她做。她怀孕的时候,他却时常亲自伺候她洗脚。所以这会儿她给他脱鞋,并没有一种卑微的感觉。有的,完全是一个妻子照顾夫君时的贤惠。 江妙翘了翘嘴角,晓得丫鬟在外面,便收拾了一下衣裳,让丫鬟将热水端进来。 进来的丫鬟是墨琴,因宝绿在岷州出嫁,今儿江妙来镇国公府,便让宝巾和墨琴陪同。一想到那小丫鬟出嫁时哭哭啼啼的模样,江妙便觉着有些发笑,想来,黎淞定然会好好待宝绿的。 江妙接过干净巾子,浸到面盆里拧了拧,才伺候陆琉擦脸擦手,之后便扶着陆琉喝了醒酒汤。 · 而谢茵一回陆家,就去见了孟氏。孟氏屋里倒是热热闹闹的,原来是陆玲珑回来了。这陆玲珑去年年底成了亲,因夫家同陆家近,陆玲珑倒是时常回来。 这会儿陆玲珑正同孟氏和孟淼说着话,待孟淼这个姨娘简直比待她还像嫂嫂。 谢茵心下生气,可因方才又同江三爷闹腾了两回,心下犯虚,倒是没什么底气。谢茵上前,朝着孟氏行了礼。 穿着一身藕荷色褙子,容貌清丽的孟淼也冲着她叫了声,道:“姐姐回来了。” 孟淼虽是陆行舟的妾室,可又是陆行舟的表妹,因着这层关系在,便是连谢茵这个嫡妻也奈何她不得。谁叫这孟淼颇得孟氏的喜爱。 孟氏朝着谢茵看了一眼,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舟儿呢?”今早孟氏便听到儿子陪谢茵出去的消息,心里很是不悦。 谢茵规规矩矩回话,道:“夫君说要去处理一些事情,让儿媳先回来。儿媳方才去了一趟镇国公府看姐姐,便回来的晚了些。” 一听是镇国公府,素来嫌谢茵寒碜的陆玲珑却是来了兴致,眼睛亮亮的说道:“听说三叔三婶回来了,今儿仿佛是去了镇国公府,嫂嫂可遇见了……” 陆玲珑的夫家虽也是国公府,却并不显赫,同镇国公府可是差了一大截儿,而她嫁的又是二房没什么本事的次子。 今儿听到了宣王回来的消息,陆玲珑的婆婆便找她说了话,陆玲珑听了婆婆的话,也觉得在理——公公没本事,大伯又不肯帮忙,她这个当妻子的,自然得替夫君谋个好前程。毕竟嫁了人便是夫妻一体,夫君有出息了,她这妻子也是面上有光。 三叔那边油盐不进,若是能讨得了三婶的欢心,肯定能说动三叔的。 哪知陆玲珑的话音刚落,孟氏便嗤笑一声,道:“原以为你嫁了人便能聪明些,反倒是越来越糊涂了,那谢姨娘不过是个妾室,她便是要进去探望,也是走后门,哪里还能见得了你三叔三婶?” 陆玲珑长长的“哦”了一声,倒是没注意道谢茵渐渐发白的脸色。 这孟氏,因为儿子受伤的事儿,可是恨极了陆琉。可自分家之后,他们一大家子过得并不宽裕。因着这点,孟氏还辞退了不少仆人,而陆行舟虽然争气,可到底是初入翰林轩,这每月的俸禄也就这么一点儿,能养活妻儿就已经不错了,压根儿养活不了这一大家子……这么一来,孟氏倒是想念起在宣王府的吃喝不愁的风光日子。 因分了家,就是那平日里交好的世家冢妇,偶偶小聚时,也不会叫上孟氏。 孟氏心里更是气急,盼着儿子早日能节节高升,早些给她争些脸面来,到时候便要她们一个个主动来巴结她。 如今陆琉回来了,自然也忍不住打起宣王府的主意来了。毕竟这是一条捷径。 陆玲珑想了想,冲着孟氏道:“娘,过几日不是爹爹的四十大寿吗?既然三叔三婶都在,咱们得给宣王府送帖子,许久不见,也好一道聚聚。” 孟氏弯唇一笑,道她这傻闺女还不算太傻,遂点头道:“嗯,如此甚好。” 谢茵也道:“娘,可需儿媳帮着写帖子?”谢茵出生书香世家,自然也是写得一手好字的。 孟氏道:“你那字儿太过小家子气,这帖子若是送出去,岂不是要被人嘲笑?”顿了顿,便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赶紧回屋忙活吧,别站在这里碍眼。” 谢茵咬了咬牙,道:“那儿媳去看看齐哥儿。”说着,便施施然行礼退下,待转过身背对孟氏时,一张含笑恭顺的脸,登时便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 江妙同陆琉带着胖儿子在镇国公府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回去了。只小家伙同外祖父外祖母不过待了一日,便有些不舍,小家伙虽然小,可同小表哥小表姐玩得特别好。昨儿三个小家伙在罗汉床上爬呀爬,唯独小家伙太小,只会翻身,便巴巴的望着,有些羡慕那两只了。 回去的时候,陆琉倒是没骑马,而是同妻子一道上了马车。 见胖儿子舍不得,陆琉倒是温和的捉着他的小手,道:“咱们下回再来。” 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嚷嚷的几声,便窝在娘亲的怀里睡觉。 一直回了宣王府,小家伙还在睡。回了府,江妙便将儿子放到了摇篮里,之后才走到陆琉身旁,道:“昨日皇上召你,可有同你说什么?” 昨儿去了镇国公府,江妙同一大家子有说不完的话,倒是将这事儿给忘了,如今回来了,便想起来了。 经由妻子一问,陆琉才想到昨日那小皇帝一本正经的模样,那眉宇间,已然没了往常的依赖。陆琉没放在心上,淡淡道:“随便聊了几句,倒是没说什么别的。” 没说什么,才不对劲儿。 江妙知道自己是内宅妇人,不该管这些的,可还是隐隐觉得不安,小心翼翼道:“是不是……皇上对你有什么成见?要不——我去找长公主说说?”景惠帝再闹脾气,在长公主面前,也是个乖巧的弟弟。 而她同长公主一年不见,如今长公主已经替薛腾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她倒是有些想念,顺道过去说说。 陆琉没说话,漆黑的眸子静静看着面前的妻子。 江妙傻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道:“我脸上长花了不成?” 陆琉笑笑,伸手捉着她的小手摩挲了一番,说道:“没有。只是见你这般关心我,我……” 他怎么呢?感动吗? 江妙心下笑他傻,轻轻偎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脸颊静静贴着,说道:“我是你的妻子,关心你,是天经地义的。”之后又一本正经道,“你要习惯,懂吗?” “……嗯。” 陆琉淡淡应了一声,想到昨日在镇国公府,岳父待他也如亲子一般,少了往常的拘谨。而他这个妻子,便是在这种温暖欢乐的环境中长大的……陆琉越发觉得自己娶了个宝贝,低下头就捉着她的唇瓣吮吻起来。 昨夜在镇国公府,夫妻二人只规规矩矩睡觉,并没有胡闹,而前晚刚回望城,一沾床便呼呼大睡,哪有还有多余的精力?再说之前在船上,夫妻二人行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是以这会儿江妙被吻得有些动情,溪水潺潺,双腿软软的,都快要站不住了,还是陆琉一把托着她的臀,直接将她面对面抱了起来,便这般吻着,欲移步到里面去。 哪知陆琉这步子刚动,那摇篮里便传来洪亮的哭闹声,哇哇不止。 陆琉挫败的叹息。 见着他这般孩子气,江妙才不厚道的笑了笑,而后捧着他的脸颊,在他英挺的鼻尖儿处亲了亲,因被他托着臀,脚悬空着,便晃着俩小细腿,道:“澈儿哭了,赶紧放我下来……” 陆琉在妻子嘴上狠狠亲了一口,这才捏了几下,将人平稳的放到地面上。 江妙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便急急跑到摇篮边,将里面刚睡醒、哭哭闹闹的小东西抱了起来。 这个时候,陆琉对这个胖儿子可是喜欢不起来了,大掌惩罚似得轻轻在他的小屁.屁上打了一下。 被打了,小家伙傻愣愣抬起脑袋,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爹爹,扁扁嘴巴,然后可怜巴巴的偎在娘亲的怀里,拱了拱小鼻子,就要往娘亲的怀里挤。 正在这时,许嬷嬷过来了。待听到江妙的声音,许嬷嬷才绕过屏风,缓步进来,朝着江妙行礼,道:“王妃,大夫人和大少奶奶来了。” 江妙当然知道,许嬷嬷口中的大夫人和大少奶奶,是孟氏和谢茵。 这两个人,她是一个都不想见。 可江妙对陆大爷是存着感激的。身为陆琉的妻子,她当然也清楚,过几日便是陆大爷四十大寿了。 陆琉敛了笑,冲着妻子温和道:“不想见便不见就是……”说着,就吩咐许嬷嬷让那二人回去。 “嗳……”江妙忙阻止,将一脸茫然的胖儿子往陆琉怀里一塞,道,“我还是出去见见吧。”她并不想一直被陆琉护着,有些事情,她该做的,应当去做。 江妙回了屋,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妆了一下,打扮得大大方方的,这才出去见孟氏和谢茵。 章节目录 171|15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今儿孟氏也特意拾掇得体面了一些,乌亮的头发高高梳成宝髻,髻上簪金丝点翠蝴蝶钗,眉心也贴着梅花花钿,倒是端得一副贵夫人的派头。 至于那跟着一道前来的谢茵,倒是孟氏临时打算的。孟氏原本是不喜欢她抛头露面的,总觉得他们陆家娶了这个一个门楣潦倒的落魄女,是件极不光彩的事儿。先前孟氏打算着,等谢茵过门之后,寻个原由让儿子休了她,奈何她肚子争气,一进门便生了个儿子。虽然不喜谢茵,可孟氏却喜欢那白胖孙儿,一时倒是不急着让儿子休妻了。 今儿会带她来,也不过是想着谢茵幼时同江妙仿佛也是有些交情的,若是能说上几句话,也是不错的。 这会儿孟氏同谢茵从侧门进入,跟着丫鬟一道去花厅,一路上欣赏这宣王府的碧瓦朱甍、亭台楼阁,才叹息一声,同谢茵道:“宣王府极大,这宅子南起长源街,北至定安胡同,东起棠槐街,西至玉河胡同,是望城数一数二的府邸,当初咱们便住在西面的园子……”见谢茵一副认真听着的目光,孟氏心下嗤笑,觉得同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说这个,她怕是压根儿就听不懂。 只再次踏入宣王府,让孟氏越发觉得他们泰安胡同的宅院太过寒碜…… 倒是让二房那几位享了福。孟氏心下泛起些许不满来。 同谢茵一道进了花厅,落座后喝茶静待,孟氏拿着手中的汝窑白瓷茶盏,一品便知这茶是上好的雾山银针,一时又感概了几分。 至于静默不语的谢茵,哪里不知这孟氏心里在想什么?她同她炫耀什么?这华丽气派的府邸又不是她的住处?只面上到底要敬着她这位婆婆,只能忍气吞声罢了。 静静等了一会儿,才见那待客的小王妃施施然走了进来。 谢茵抬头,见那江妙身上穿戴倒是简单低调,不似孟氏这般,穿得跟过年似的。 便细细打量起来。 那日在街上,她看得倒是不真切,如今见江妙这刚生了孩子不久的妇人,便是这般体态纤细,只脸颊红润明媚,多了些许已为人母的恬静。因幼时一直拿江妙做比较,又因江妙被赶出镇国公府,独自待在平州数年,谢茵对江妙便有一股说不出的恨意,是以事事不由自主便同她比较起来。 谢茵生完孩子之后,身材恢复的不错,便是那江三爷也时常夸赞,年轻就是不一样,那柳腰纤纤,柔软滑腻,是她姐姐年轻时候都及不上的。可目下同这江妙一比,她引以为要的纤细腰肢,倒是显得粗壮了些。 而陆家又是个没底子的,加之孟氏对她不喜,便是她这位少奶奶的用度,也是苛刻的很。得亏江三爷经常拿银票补给,让谢茵的日子过得稍稍宽裕些。 今儿谢茵来,也是做足了准备的。她会打扮,容貌又生得不错,懂得利用自己身上的长处,岂是孟氏这等俗浅的眼光光是珠宝堆砌可以相比的?她耳垂处这对珍珠耳坠同腰带绣鞋皆是相互呼应,虽然不耀眼,却也是大方明媚,清丽不俗。 只是—— 谢茵抬头,看着江妙身上的穿戴,那乳白色的三层纱裙也不晓得是什么料子做的,行动间泛着浅浅的光泽,仿佛夜间的清辉一般。而好巧不巧,今儿江妙耳垂处,也戴着一对珍珠耳坠。可那珍珠的圆润饱满,色泽竟泛着浅浅的粉色……倒是比一般莹白的珍珠,多了几分俏丽。 谢茵手中的拳头紧紧一捏,才在孟氏客客气气打了招呼之后,朝着江妙行了礼:“侄媳见过三婶婶。” 江妙已经落座,自然也瞧见了站起来的谢茵,她淡淡打量了一眼,这模样分明是个年轻稚气美貌少女,却用长辈的语气淡淡道:“坐吧,不必多礼。” 谢茵谢过,便坐了下来。 孟氏先前没将江妙放在眼里,只觉得她年纪小好糊弄,可如今知她将陆琉这煞星哄得服服帖帖的,刚进门便生下了小世子,语间倒是多了几分拘谨,聊了几句,便道:“……过几日便是大爷四十大寿,先前便盼着王爷王妃能早些回来……” 孟氏见着小王妃没态度冷淡,才想到了什么,说道,“妾身那夫君,可是时常挂念这王爷,王妃也是知道,妾身夫君同王爷兄弟情深,上回烧得糊涂,嘴里还担心着王爷呢。” 这下江妙倒是说话了,问道:“大伯身子可好些了?” 孟氏知道,这小王妃大抵是知晓了她那夫君幼时救过王爷的事情,所以才存着关心的。孟氏笑了笑,道:“已经好多了。说起来也不怕王妃笑话,我那夫君这些日子,经常同妾身说起小时候同王爷之间的事儿,倒是很想念幼时那无忧的时光。只是王爷日理万机,我那夫君便不敢随意叨扰王爷,妾身便想,若是寿宴那日,这兄弟俩能聚聚,好好说说话,就好了。” 江妙垂眼想了想,到底敬重陆大爷,道:“我会将这话同王爷说,那日大伯寿宴,我尽量让王爷过去。” 今儿江妙的态度,着实令孟氏喜出望外,眉眼含笑道:“如此甚好。”刚趁热打铁,同江妙多说几句,好修复关系,便听得外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听着声音,倒是个生得结实的娃儿。 江妙听到自家胖儿子的哭声,立马起身,便见许嬷嬷抱着哭哭啼啼的小家伙过来,道:“方才小世子哭闹得厉害,王爷都哄不了……” 江妙柔和一笑,从许嬷嬷怀里接过小家伙,在他白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小家伙是个鬼灵精,一落得娘亲的怀里,便登时停止了啼哭,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笑盈盈的瞅着娘亲,而后才看了看厅内的陌生人,嘟嘟的脸颊尽是茫然,只在娘亲的怀里轻轻蹭了几下,开心的哼唧了几下。 既是小家伙想让自己抱,江妙索性抱着他落座。 孟氏道:“小世子生得倒是壮实,妾身那孙儿,同小世子一样,也是早产的,不过身子骨倒是不错,同足月出生的没什么两样。” 孟氏宝贝孙儿,上回谢茵早产,可是将孟氏吓了一大跳,待看到那孙儿生出来结结实实的,没有早产儿的不足,才令孟氏松了一口气。 江妙道:“如此,那孩子倒是个有福气的。” 说着,江妙怀里的小家伙,便咿咿呀呀的说着话,怡然自乐起来。看着自个儿这胖儿子,江妙哪里还有面对孟氏和谢茵的不适之感,只满心满眼皆是他。 谢茵看着这慈母般的江妙,知她享受这宣王府的荣华富贵,夫君争气,孩儿乖巧,这宣王府又是个双亲早逝的,江妙一进门便是当家主母,上头没有孟氏这般的恶婆婆压着,而那俊美不似真人的宣王,又是个世间罕见的痴情男儿,这般的身份,这后宅却没半个妾室……说是不羡慕,那是假的。可在谢茵看来,江妙会有这些,不过是因为她的出身,才嫁得这么一个好夫君。 若是…… 若是她出身国公府,千娇百宠,当了宣王府,定然能比江妙做得更好。 这么一来,谢茵看着那生得白胖、模样酷似宣王的娃儿,便憧憬起她替陆琉生儿育女的场景来,嘴角都不由自主弯了弯。 待孟氏的说笑声传到谢茵的耳中,才令谢茵登时回过神来……当下垂了垂眼,心里低低叹了一声。 等说完了话,孟氏被江妙身旁的大丫鬟亲自送到门口,笑盈盈上了马车时,才脸色骤然一变,冲着身旁的谢茵道:“真是丢人!” 一想到儿媳木纳的模样,孟氏便决定,日后再也不带她出来。 谢茵咬了咬唇道:“娘……” 孟氏厉声道:“平日里见你挺能说话的,怎么到了那江妙的面前,便成了哑巴了?你不是同她有些交情吗?饶是当初有什么过节,你服个软又如何?咱们舟儿虽然争气,可若是有陆琉相助,那咱们陆家的富贵日子便能来得早些,你倒好,摆脸色给谁看呢!” 谢茵欲解释,孟氏正好一肚子气没地儿撒,登时炮仗般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瞧你这寒碜样子,也难怪舟儿倒了胃口,不如淼淼善解人意,若非有齐哥儿,你这正妻的位置,也得挪地儿了。” 孟氏这是气话。她虽然喜欢孟淼这个侄女,可孟淼到底是个庶出的,在孟氏的心里,这庶出的侄女,给儿子当个妾室倒是合适。 谢茵却是心里堵得慌,气得差点呕出血来。 · 见过孟氏和谢茵之后,江妙瞧着孟氏一改往日的态度,待她甚是亲昵,便知孟氏是有意同她交好。这目的是再明白不过了。可江妙也清楚,自个儿给孟氏几分薄面,不过也是看在陆大哥的面子上。 至于那谢茵,先前她对她本能的存着不喜,可知晓她和她三叔兴许有私情,便越发瞧不起她。 那日她不知该怎么做,只同一般的姑娘一样,第一时间想到娘亲。可细细想来,还是不妥,便没有将此事告知娘亲。 江妙哄完了儿子,便端着茶水去书房看陆琉。 一进屋,就见他坐在红木书桌后,这会儿倒是没处理公事,只执着书低头看着。江妙轻声踏入,见自家夫君眉目清俊,这般的场景,仿佛是当妻子过来关心认真读书欲考取功名的夫君。 江妙多看了几眼。 因陆琉闲在府上,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常袍子,斯斯文文,的确有几分书卷气息。 江妙抿唇一笑,便端着茶盏过去,轻轻搁到一旁的几上。 陆琉抬眼看了妻子一眼。 江妙过去,站到陆琉的身后,抬起双手搭在陆琉的肩上,轻轻揉捏了起来,说道:“今儿大嫂过来,对我倒是客客气气的,说得不过一些琐事儿,只是那帖子我已经收下了。你……去吗?” 陆琉微眯着眼儿倒是享受,若是江妙能正面一看,便能明白自家胖儿子吃奶时眯着眼的滑稽模样是随谁的。 肩上这小手的力道不大,可陆琉却觉得甚是舒坦,当下便启唇道:“你不是替我答应了吗?” 江妙顿了顿,又继续捏肩,说道:“我哪有?只是说实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去看看大伯,听说前些日子他身子不适。”至于孟氏说陆大爷病中时常同她说起陆琉小时候,这话江妙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生病这种事情,孟氏身为妻子,总不可能胡乱编造的。加之他们离开望城一年了,陆琉平日里走动的亲戚本就少,难得陆大爷是个真心实意关心他的,她不想两人的关系生疏。 只要陆琉好好的,便是让她遇见她不想见的陆行舟,也没关系。 同他成亲一年有余,江妙自认还是了解他的。其实陆琉还是很珍惜亲人的。 江妙停了手,双手亲昵的圈着他的脖子,无意识的靠了上去,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上头的味道是江妙极喜欢又熟悉的清香味儿,道:“陆琉……” 本是认认真真说着事儿的,可陆琉却被后背那两团挤压的心猿意马,暗道日后若是要处理公事,这妻子还是少进书房为妙。她一来,他哪里有心思处理旁的事情?陆琉深吸了一口气,见那娇人儿还不自知,当下便握住了环在他颈间的柔荑,轻轻一拉,身后之人便结结实实落到了他的怀里。 江妙脸颊一红,心道她好好的和他说着事儿呢,他怎么又这样?她抬起脸颊,正想埋怨,便见她家夫君那张俊脸突然沉下,用力埋进她的怀中。这架势,简直同她那黏人的胖儿子如出一辙。不对……儿子可比他老实多了。 因前几年陆琉经常在书房处理公事到很晚,这书房倒是装饰得一应俱全,那帘子后面,便是一张休息的床榻。那张榻倒是大,饶是两人在上头滚来滚去,也绰绰有余。陆琉拉着妻子在圈椅上亲近了一番,方才被撩拨起的欲.火复又被勾了起来,之后立马抱着怀里被剥的只剩肚兜和小衣的妻子,直接走到帘子后头。 江妙便放在榻上,见陆琉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知道她想阻止也是不大可能的,便也顺着他胡闹一回,待小衣被剥落,一条细腿被扛起,江妙才伸手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煞风景道:“嗳,你还没说去不去呢。” 章节目录 172|15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回答江妙的自然是一番不讲理的横冲直撞,直接将江妙要说的话撞得七零八落。 既然得了便宜,陆琉自然也算是默认了。待到了陆大爷寿宴的时候,江妙便从库房选了礼。 陆大爷文质彬彬,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江妙得知他最欣赏大梁画师严谓之的画。恰巧宣王府的库房有严谓之的真迹,江妙自然是投其所好。只单单一幅画自然不够,江妙又跟着许嬷嬷一道挑选了旁的。 毕竟陆大爷曾经救过陆琉的命,又是真心关心陆琉的。她自然也会将他当成兄长敬重。 这一日,小夫妻俩带着儿子一道去泰安胡同。 陆琉一家三口坐在前面一辆马车,陆二爷田氏陆芃芃平哥儿四人坐在后面的马车。 小家伙昨晚睡了一个好觉,今儿一大早便尽力充沛,很是欢乐,兴奋的趴在爹爹的肩头,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眼睛真的大大的,偶尔也会咿咿呀呀的叫,仿佛在同他们打招呼。 看着如此活泼的胖儿子,再对照陆琉这张放大版的俊脸,江妙越发能想象当初宋老太爷说的话,陆琉幼时活泼顽皮,大抵就是如此。 到了泰安胡同陆家门口,泰半人已经到了。 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上,都贴着寿字,里面更是传来台上的唱戏声儿。 陆琉抱着儿子扶着妻子下马车。 陆大爷便上前打招呼,将陆琉和陆二爷一家迎了进去。 虽然陆琉不在意,可江妙还是觉得,在自个儿府上也就算了,到外头,总不好让陆琉一直抱着孩子——这像什么样儿。 当下便从陆琉的怀里将小家伙抱过来。 小家伙更喜欢娘亲抱,娘亲身上软软的舒服些,便享受的窝在娘亲的怀里,满足的乐着。 陆大爷看着江妙怀里白白.嫩.嫩的娃儿,面上止不住欣喜道:“和三弟真像呐。” 可不是嘛,虽然年纪还小,可这眉眼简直同陆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加之今儿陆琉和小家伙穿得同一颜色的宝蓝色衣裳,父子俩越发相似。 小家伙冲着陆大爷呀呀叫了几声。 陆大爷看着小家伙,有些想抱抱他,可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今儿陆大爷寿宴,院子里早已搭起了戏台子,台上唱的一出五女拜寿,台下看戏的女眷倒是热热闹闹的。小家伙最喜欢热闹了,歪着小脑袋,眼睛瞅着那儿,便有些挪不开,咿咿呀呀的扭起胖身子来。 孟氏走了过来,欲领着江妙一到去台下看戏,同众女眷们聊聊天儿。江妙倒是对看戏没什么兴趣,可见小家伙喜欢,便随陆琉道:“王爷同大伯说话吧,妾身带着澈儿随大嫂过去。” 陆琉抿了抿唇,捉着胖儿子的小嫩手摸了摸,道:“嗯。去吧。” 孟氏笑容灿烂,热情的将江妙引到台下看戏去。 孟氏知晓今儿陆琉夫妻会来,专程想好了要同江妙拉近关心,当下便替江妙留了一个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同江妙挨着坐在一块儿。至于那田氏和陆芃芃母子三人,便让丫鬟安排她们坐到后面。期间孟氏特意同江妙有说有笑,心里想着就是要众人看到她同这位三弟妹交好的样子,看日后还敢不敢瞧不起她。 江妙心情好,倒是给面子的同孟氏说了几句。 至于江妙怀里的小家伙,白嫩的小爪儿抓起一个寿桃包,颤巍巍的凑到嘴边舔了舔。小家伙没长牙,目下没法啃寿桃包,也不过是舔得口水直流。不过一会儿倒是比往常乖巧多了,安安静静的玩着寿桃包,没哭闹。 这时,谢茵同陆玲珑姑嫂二人倒是一道过来了。 陆玲珑见着江妙,面容雀跃,便欢喜的打着招呼道:“三婶婶……”再看江妙怀里低头舔寿桃包的小家伙,忍不住伸出手,眼眸弯弯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嫩嫩的,道,“这位便是小堂弟吧,真可爱。” 江妙见陆玲珑已是一副妇人打扮,可举止还同出阁前一般活泼,知晓她去年年底便嫁了人。陆玲珑嫁得是安国公府二房次子,江妙倒是没什么印象。 江妙冲着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陆玲珑却有心巴结,继续同她说话。 江妙微笑敷衍,待抬头一旁抱着孩子的谢茵,便知那孩子就是谢茵和陆行舟的儿子陆思齐,小名齐哥儿,仿佛比她的胖儿子早出生一个月。目下见她怀里的小男娃正瘪了瘪嘴,大抵是怕生,便止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 谢茵正欲安慰,孟氏便厉声道:“你瞧瞧,怎么当娘的,都把我宝贝孙儿弄哭了……”说着便起身从谢茵的怀里,将哭哭啼啼的小男娃抱了过来,又念叨了谢茵几句。 谢茵眉目恭顺,没说什么。 当祖母的疼孙儿,江妙自然明白。只是看着孟氏哄着孙儿,虽然平日里她不喜欢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孟氏同其他的祖母一样,对孙儿可是宝贝的没话说了。 在低头看看怀里一脸茫然看着齐哥儿的小家伙,觉得小家伙没有慈爱的祖母,也是可惜。可小家伙哪里知晓娘亲是在心疼自己,仍旧笑得极甜,见齐哥儿在哭,很热情的将手上沾满口水的寿桃包递了过去,呀呀喊了几声。 孟氏怀里的齐哥儿,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看到小家伙递过来的寿桃包,目光顿了顿,仿佛是有些犹豫,待看到小家伙白净小脸上的笑容,便也渐渐停止了抽泣,伸手就要去接。 小孩子之间的信任,来得就是这么快。 谢茵看着,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看着这寿桃包上满是口水,竟这般给她的儿子,当下便急急忙忙走了过去,故作不经意的将小家伙的手臂撞了一下。 小家伙不过五个月,拿东西还不稳,被这般轻轻一撞,被口水洗得晶亮的寿桃包登时便落在了地上。 “唔……” 小家伙懵了,乌溜溜的大眼睛愣了愣,看着正准备接寿桃包的齐哥儿,在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空着反复抓了几下,确定没了,才接受这个事实,急急忙忙低下脑袋找掉落的寿桃包。 找不到,小家伙便委屈的抿了抿嘴,而后哭嚷了起来。 小家伙哭了,孟氏怀里原是被安抚好了的齐哥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俩小家伙哇哇哭闹,此起彼伏,仿佛是比谁的嗓门大似的。 孟氏哪里不知谢茵是故意的?她原想着,若是孙儿能和这位小世子从小交好,多多走动,那日后对他们陆家也是有益的。目下被谢茵这么一弄,这气儿登时“蹭蹭蹭”的往外冒,只觉得这个儿媳真是来讨债的。 孟氏又怕江妙不悦,便当着众人的面儿,狠狠的骂了谢茵一顿,直接将骄傲的谢茵骂得红了眼,眼泪降落未落,差点就要忍不住和孟氏翻脸了。 江妙敷衍的劝了几句:“不过一个寿桃包而已,澈儿拿东西本就不稳,掉了也正常,再拿一个便是。”江妙又拿了一个塞到胖儿子的手里。 果然,一拿到寿桃包,小家伙便吸了吸鼻子,不哭不闹了。 这也太好哄了…… 孟氏冲着江妙笑了笑,又板着脸对谢茵道:“今儿亏得你三婶婶求情,我便不责罚你了。还不快谢过你三婶婶。” 谢茵简直想掐死这孟氏,可到底还是咬了咬牙,冲着江妙道:“侄媳多谢三婶婶。” 谢茵的声音轻,江妙低头同胖儿子一道玩着寿桃包,倒是没听见。谢茵尴尬了一阵,江妙才忽然回过神来,冲着谢茵笑了笑道:“没事。” 谢茵心下有些被气笑了,只觉得江妙是故意让她尴尬的,暗道:你没被当众羞辱,自然是没事。怕是心里还透着乐吧。 孟氏嫌谢茵丢人,就让她回屋了,又看出谢茵和江妙二人极难冰释前嫌,便弃了这条路,索性站在江妙这边,直接说起谢茵的不是来:“我这儿媳,若非当初使个不入流的法子,我那舟儿怎么会娶她进门……” 孟氏对谢茵有诸多不满,自以为说谢茵的不是,便是同江妙站在同一阵营,拉近了关系,竟滔滔不绝的讲了许久。 江妙倒是没怎么听进去。只觉得这谢茵也是自己找罪受,若是真心喜欢陆行舟也就算了,分明私下同她三叔来往,却嫁到这陆府白白受气。这个时候,江妙倒是庆幸自己没有这么一个恶婆婆,不然便是生了儿子,在府上也没什么地位。 至于那孟氏怀里的孙儿齐哥儿,比小家伙早出生一月有余,倒是同小家伙咿咿呀呀聊着天,二人说和大人们都听不懂的话,却聊得很起劲儿。 孟氏本就喜欢这孙儿,见孙儿这般年幼,便知道讨好这小世子,当真觉着心下安慰。冲着江妙道:“这小世子模样生得真像宣王,我这孙儿,小鼻子大眼睛的,也同舟儿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饶是江妙不喜谢茵,也不会幼稚到不喜这齐哥儿,听着孟氏的话,就抬头瞅了瞅,见这齐哥儿生得眉目清秀,模样的确不错。只是……她又想了想陆行舟的脸,倒是觉着这父子俩生得不大像。 这时候陆玲珑倒是凑了过来,捏捏齐哥儿软乎乎的手,道:“娘,你逮着人便说侄儿像哥哥,可女儿觉得,这齐哥儿同哥哥哪里像了?” 孟氏睨了她一眼,道:“你还没当娘呢,当然看不出来。” 陆玲珑瘪瘪嘴,说道:“哪里?这小堂弟和三叔就生得很像啊……”说着,就逗弄了这可爱的小堂弟。 小家伙朝着她笑了笑,露出粉嫩的牙床。 江妙从袖中拿过帕子擦了擦小家伙的口水,便听孟氏道:“你问你三婶婶就知道了?齐哥儿是不是同你哥哥生得像。” 陆玲珑眨眨眼,看着江妙。 江妙便是再傻,也不会像陆玲珑这般,大大咧咧的说出齐哥儿不像陆行舟的话来,倒是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齐哥儿,只眉眼间的确有些熟悉的感觉。 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胡说八道一番:“这眉毛眼睛倒是挺像的。” 孟氏当即便露出笑容来,抱着白胖孙儿乐呵个不停。 见她欢喜,江妙笑容淡淡,又看了一眼那笑吟吟的齐哥儿。之后这眉头便蹙了起来……的确像,却想不起来,这熟悉的感觉究竟像谁。 江妙记性好,倒是极少碰着这种想不起来的情况,正心下难受,准备努力回忆,便感觉到托着小家伙屁.屁的手心有些湿湿的,才知这小家伙又尿了。 小家伙要换尿布,江妙便由孟氏亲自领着去屋内。 孟氏倒是体贴,道:“这小世子裤子有没有湿?齐哥儿比小世子只大一个月,那新裤子还有许多,我叫丫鬟去给小世子拿一条来。” 江妙谢过,微笑道:“只湿了尿布,不必麻烦大嫂了。” 孟氏点点头。见着江妙待自己的态度,倒是不像那日生疏,心里便腾升起信心来。 待江妙随孟氏走在长廊上,才见不远处迎面走来一男一女—— 那穿着雨过天青色衣袍的男子,便是陆行舟,江妙上回在会镇国公府的路上,便已见过了,只一年,倒是成熟了许多。不过陆行舟身旁梳着妇人发髻的娇小女子,江妙却是没见过。 陆行舟看见江妙,也是一怔,之后极快的恢复寻常神色,冲着江妙行了礼,而后忍不住抬眸,又看了江妙一眼。 陆行舟身旁的妾室孟淼,见这位便是宣王妃,也盈盈福身。 经由孟氏介绍,江妙才知这位娇小女子竟是陆行舟的表妹,也是他刚过门不久的妾室。江妙倒是有些诧异,陆行舟竟然也这么快便纳了妾,而且看孟氏的态度,显然对这位侄女更加喜爱。只是上辈子……她倒是没什么印象,陆行舟身边竟有这么一个表妹,只知道陆行舟洁身自好,不像那些纨绔子弟般风流。 这不比较还好,一比较,越发衬托出她家陆琉的好来。 只这位孟淼,气质同谢茵不同,却也是个清秀可人的。 陆行舟和孟淼见过江妙这位长辈,便目送她同孟氏离开。孟淼的目光却不自觉的被这位宣王妃所吸引了,再看她宣王妃怀里的小世子,当真是玉雪可爱,便不由自主道:“那小世子真可爱,宣王妃当真是个有福气的。” 说着,则微扬下巴看着陆行舟,满眼的痴缠。 能成为这位表哥的妾室,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原以为他心里只有谢茵,纳她不过是姑母的意思,可成亲之后,他待自己百般温柔,竟连谢茵这个生了儿子的,都不及她得宠。 想到陆行舟床笫间的温柔,温温柔柔喊着她“淼淼”,孟淼便觉得为了他,当妾室也是值得了。现下看了那小世子,更是想早些替表哥生个白白嫩嫩的娃儿。 一时孟淼双颊绯红,不自觉的憧憬起来。 陆行舟淡淡嗯了一声。 · 进了里屋,江妙将小家伙抱到桌子上,解开他湿漉漉的尿布,动作熟稔的替他换了一块。这会儿,陆琉不知怎么,竟也跟了过来。 陆琉来了,孟氏便识趣儿的退了出去。 江妙任由小家伙在桌上咿咿呀呀的叫,蹬着俩小胖腿,挥舞着小手臂,便如同被翻了底朝天的小乌龟,委实可爱的紧。 可对上小乌龟湿漉漉的大眼睛,江妙便是心软,只温柔的将胖儿子抱在了怀里,而后冲着陆琉道:“你同大伯聊完了?” 陆琉颔首,没说什么,只眉目温和,捉着小家伙的小手玩。 小家伙抱着自家爹爹的大手,便要往嘴里送,奈何爹爹不给他吃。小家伙撅撅嘴,嫌弃的将爹爹的手推开,只灵活的扭过小脑袋,一双调皮的小手在自家娘亲的衣襟处刨啊刨,这副架势,俨然是鼓足了劲儿要刨出那可以填饱肚子的好物来。 这小家伙…… 江妙笑吟吟,心下又是无奈又是欢喜。 瞅瞅怀里这小家伙,又瞅瞅陆琉这张俊美无双的温柔俊脸,越发觉得,日后胖儿子如何如何的调皮,陆琉小时候肯定也是这般。她辛辛苦苦怀了这么久,却是半点都不像她。好在小孩子天性使然,更喜欢娘亲些,倒是让江妙心下多了一些安慰。 江妙道:“澈儿的尿布也换好了,咱们一直待在这儿不像样子,到前院去吧。” “嗯。你手也酸了,我来抱吧。” 小家伙长得快,的确不轻了,江妙抱得有些手酸,便将小家伙递给了他,而后整理了一下被小家伙弄得乱糟糟的衣襟,想着等快到前院了,再重新将他抱回来。 小夫妻二人在长廊上慢悠悠的走着,说着话,小家伙偶尔咿咿呀呀插.上几句。 待江妙经过一处凉亭,看到谢茵正抱着齐哥儿在逗弄,这秀美的脸上满是当娘亲的慈爱,倒是的确让一个女子更加美了三分。江妙步子一顿看了一会儿,在看看谢茵怀里笑吟吟的齐哥儿,原是微微含笑着的,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脑袋里“轰”的一声,表情登时僵住了。 ……她终于想起来,这齐哥儿究竟像谁了! 章节目录 173|16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这齐哥儿的眉眼同陆行舟没有半分相似,反倒像极了她的三叔江正峻。 且她三叔一双耳朵,生得耳廓平坦,耳甲深大,听她祖母说,幼时三叔经常被长辈夸赞,说生得她三叔这般耳朵的,是极有福气的。而这齐哥儿,便是连耳朵都像了十足十。 若是往常,江妙自然不会往这层想,可想到那日他三叔和谢茵亲近又肆无忌惮的举止,便不由得多想了些…… 江妙小脸煞白。这种事情,发生在她三叔的身上,倒是极为正常的,按着她祖母责备三叔时的话,他这般风流多情,便是哪日从外面多出来一个孩子,也是不足为奇的…… 可这是陆行舟和谢茵的儿子。 待听到陆琉的声音,江妙才回过了神。 陆琉见妻子脸色有些不大好,又看了一眼凉亭内的谢茵,问道:“怎么了?” 江妙心下犹豫,这种没根没据的事情,她不好同陆琉说。可她三叔和谢茵的举止,她是亲眼看到的,而这个孩子,也的确像她三叔……原本她还想着,谢茵和她三叔的事情,轮不到她来管,可若是这件事情牵扯到镇国公府的子嗣问题,她若装作一无所知,倒是不成的。 “呀呀呀……” 小家伙伸出小手,咧着嘴要娘亲抱。 江妙道:“没事。”她知道陆琉聪明,她说没事,他肯定知道是有事儿。江妙没敢看他的眼睛,只从他的怀里将小家伙抱过来,在小家伙嫩嫩的脸颊上亲了几下。 陆琉抿着唇,也没多问,同妻子一道去了前院。 只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江妙接下来也没了兴致,待寿宴散去,孟氏抱着孙儿齐哥儿送小夫妻俩出门。这时江妙便不由自主多打量了一下齐哥儿。 当真是越看越像! 齐哥儿也睁着大眼睛看着江妙。齐哥儿的性子不似小家伙那般活泼,只下意识的往孟氏的怀里躲了躲。 孟氏笑笑道:“我这孙儿怕生……” 想着幼时她儿子倒是落落大方,亲戚朋友无人不夸赞,身为长孙,生得这般怯弱当真不好。孟氏便觉着,这孩子的一部分性子是随了谢茵。像谢茵这般小家子气的,若是再被她多亲近她宝贝孙儿,怕是会被她教的上不了台面。 孟氏当即就决定——日后要宝贝孙儿令他这个小家子气的娘亲远一些,眼下孩子还小,若是大些了,还这般唯唯诺诺的,岂不是让外人看他们陆家的笑话? 只谢茵静静站在孟氏的身后,见着江妙的举止,心里头难免多想了些。 她心下犯虚,生怕被江妙看出什么端倪来。陆家的人对江三爷不熟悉,自然看不出什么,可江妙不一样,她镇国公府的姑娘,那江三爷可是她亲近的三叔……谢茵手心有些冒汗,本能的觉着江妙大抵是看出了什么,一时眉头深锁,有些忧心忡忡。她虽私下同江三爷来往,可孩子的事情,却不曾同江三爷透露真相。这孩子是她在陆家立足的筹码,若是被江三爷知晓了,以江三爷的性子,岂会容忍自己的儿子变成别人家的? 谢茵拳头一捏,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江妙也有意无意在试探谢茵,见她目光闪躲,双手紧紧攥着帕子,又下意识咬了咬唇……这是她异常紧张时候的表现。 江妙再看了齐哥儿一眼,弯唇笑了笑。若是先前只是猜测,那如今便是确定了一大半。 ——这陆思齐的确不是陆行舟的儿子,而是她三叔的。 可这件事情,她三叔知道吗?若是知道,他三叔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这个孩子待在陆家? 江妙从袖中掏出一个玉葫芦,递给孟氏,长辈般关爱道:“这小玩意儿不值钱,只图个吉利,保佑孩子健健康康的,便送给齐哥儿吧。” 孟氏眼睛亮了亮,替孙儿接过,见这玉葫芦做得精致,忙道:“王妃真是有心了。”便欢欢喜喜将玉葫芦戴在孙儿的脖子上。 江妙这才同抱着儿子的陆琉上了马车。 不远处的阁楼之上,陆行舟便站在那里,看着那温馨的一家三口上了马车,目光在那美貌娇小的身影之上,多停留了片刻。不过一年,昔日温文尔雅的陆行舟,身上倒是多了几分深沉,依稀有了几分他那三叔的味道。 娉娉袅袅的孟淼提着裙摆走了上来,见陆行舟果然在这儿,登时露出了笑容,声音甜甜道:“表哥。” 她知道陆行舟时常会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外面的行人,原是温暖可亲的少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气质也发生了改变。 可这般深沉又略显忧郁的男子,才更令女子倾心。 孟淼过去,站在他的身侧,道:“这儿有些冷。表哥在看什么呢……” 却见陆行舟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眼眸沉了沉,之后一把抓着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屋内,压到了榻上。 这大白天的…… 孟淼有些被吓到,可相处了几月,也知晓陆行舟的外表温润,私下还是极为蛮横的,特别是在榻上。一时孟淼脸颊绯红,却心下欢喜,小心翼翼的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道:“表哥?” 之后便是男人密密实实的吻落了下来,让孟淼下意识扬起雪白纤细的脖颈,死死的抱住了他,乖顺的闭上了眼睛。 只这一回,这位温柔的表哥,比往常更为粗暴了些。只那一声声温柔又怜惜的“淼淼”,让孟淼觉着,受些罪也没什么打紧的。这个男人这般爱她,她能感觉得到。 · 一路上江妙心里便想着那齐哥儿的事情,一时倒是寻不出什么解决问题的法子。想了一会儿,侧过头,就见陆琉怀里的小家伙睡着了,而陆琉,自上马车之后,也安安静静的,没同她说什么话。 瞧着那张略微紧绷的脸,江妙哪里不知他是在闹脾气了。 一时讨好般的抱住了他的胳膊,说道:“我的确有事情瞒着你,不过现在不好说,等我弄清楚了,再同你说,好不好?” 她信陆琉。她不说的事情,陆琉不会多问,也不会私下去调查。可他尊重她这个妻子,不代表他心里没别的想法。 陆琉淡淡的“嗯”了一声。 太难哄了。 江妙蹙眉,还不如她的胖儿子好哄,给个寿桃包便开开心心傻乐了。 思忖片刻,江妙便凑上去,欲在陆琉的脸上亲一下,未料男人仿佛是察觉到似的,不疾不徐的转过脑袋,让她原本想亲他脸颊的嘴一下子堵在了他的薄唇之上。江妙顿了顿,却也没矫情,讨好般的亲了几下。男人手里抱着孩子,不好做什么,只将唇压过来一些,舌尖在她的嘴里乱搅一同。 “嗯……咿呀呀呀……” 听到小家伙欢乐无比的声音,江妙忙同陆琉分开,喘了喘气。她低头看陆琉怀里的小家伙,果真已经醒了,见他一双黑玛瑙般的大眼睛就这般直勾勾的看着他们,像是看好戏似的,看得很是起劲儿。 这小色胚子。 虽说同陆琉习惯了亲近,可被儿子看着,总是害羞的。江妙脸烫了烫,略微侧头瞥瞥陆琉,却见他一副餍足的模样,像是一只慵懒愉悦的狮子,而怀里这只,便是傻乎乎被保护的小狮子。 小狮子仰起头冲她笑。 江妙心叹,这单纯无知的小模样,可不是就个傻的嘛。 · 次日江妙去薛府见了长公主。 这会儿偌大的核桃木狮子滚绣球缠枝纹罗汉床上,生得格外壮实的小男娃,拿着小弹弓给身旁这个更小只、更白皙的小弟弟。 这小男娃便是长公主于去年十一月替驸马薛腾生下的儿子,取名薛威,小名儿威哥儿。威哥儿生得同他爹爹薛腾一样,比同龄的孩子块头更大些,力气也大,可这会儿待这个初次见面的小表弟很是热情,大方的将最爱的小弹弓塞到小家伙的怀里,兴奋道:“玩……弹弹。” 小家伙接过小弹弓,咿咿呀呀说了一堆话,大抵是感谢之类的,然后拿着小弹弓趴在榻上玩儿。 长公主很满意自己的儿子,摸摸儿子的脑袋,道:“威哥儿果然乖,就是应该照顾弟弟。” 威哥儿笑了笑,开心道:“乖!威哥儿乖。” 江妙见长公主生了孩子,可这性子还是大大咧咧的,笑了笑,才听得长公主问道:“你今儿来看我,可是为了子恒和堂兄的事情?” 放眼整个大梁,也唯有长公主敢这般直呼景惠帝的名字。 江妙晓得长公主聪慧,也不拐弯抹角了,点头道:“嗯,我……有些担心。” 长公主敛了笑,看了看这位年轻美貌的小堂嫂,也是打从心里为堂兄感到高兴的。她道:“你放心,子恒待堂兄的感情不一样,就算有什么,也不过是闹闹小孩子脾气。子恒是个心善的,堂兄护了我们姐弟俩这么多年,他是知道感恩的。若是他敢做出什么,我这个当姐姐的,也会站在堂兄这边……妙妙,眼下看着你和堂兄过得好好的,又有澈儿这般可爱的儿子,便好好的过日子,不要想太多了。” 小家伙对自己的名字很是敏感,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就抬起头冲着长公主笑了笑,晶莹剔透的口水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长公主被小家伙这张酷似陆琉的小肉脸看得心都化了。 听长公主也是这么说,江妙倒是放心了,说道:“那,许是我多想了。” 长公主道:“倒不是多想,只是我了解子恒的性子。还有……若是妙妙你有时间,便去劝劝阿璇。我倒是觉着,子恒闹脾气,恐怕是和阿璇有关系。” 江妙愣了愣,诧异道:“璇姐姐?” 长公主认真点头,说道:“嗯。子恒身边没什么能亲近的人,小时候同宝铃关系好,便待她如亲妹妹一般,长大了,自然也改不了这种亲近的习惯。我虽然知道宝铃的性子不像看着那般单纯无害,可又想,日后进了宫,太单纯,反而容易受到伤害。既然子恒喜欢她,她也喜欢子恒,我便也不再多管,只要子恒能开开心心的,便好了。可后来,西山狩猎之后,子恒同我说了那日山洞内的事情……” 长公主看着江妙,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恐怕不知道,可我那时有多开心,我这弟弟总算是开窍了。子恒那般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知有多滑稽,还同我保证,日后要好好对待这位皇后……可这一年多来,我看到他一次次挫败的表情,着实心疼。妙妙,你同阿璇是从小到大的姐妹,若是你去说,她肯定会听你的话的。” 景惠帝同陆琉的关系冷淡,是因为在皇后的身上受挫,便迁怒于陆琉吗? 江妙想了想,有些犹豫。 长公主又道:“我知道自己自私了些,可阿璇如今已经是皇后了,两人又有了太子殿下。男人的感情是禁不起消磨的,如今阿璇摆着架子,便是再有热情的男人,也受不了屡屡受挫。你和堂兄恩爱,怕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妙妙你聪慧,仔细想想,总会想明白的吧。” 按理说,长公主这话说得的确是对的。景惠帝和霍璇是夫妻,又有了孩子,若是能恩恩爱爱的,肯定比一辈子相敬如宾要好。可就如长公主所,景惠帝会对霍璇动心,不过是那回西山狩猎,景惠帝感动于霍璇的舍命相救……可那事,却是霍璇有意为之的。 江妙心下烦恼不已,看着罗汉床上无忧无虑的小家伙,只感概还是当个无知的孩子最好。 她道:“我想想吧……” 她的确也想璇姐姐好好过日子的,可如今去劝她,却是为了缓解景惠帝和陆琉的关系,她便觉得心虚又自私。 那回西山狩猎,璇姐姐为景惠帝吸.毒是做戏。 可马车翻落,从山坡上滚下来,璇姐姐舍命护着她,却是出于真心和本能的……她不能太没良心。 长公主点头道:“嗯,那你便好好想想吧。”而后又缓缓道,“我同子恒自幼丧母,子恒的性子,有些方面同堂兄很像。他们俩若是真心爱一个人,便会竭尽全力好好护着,看似不近人情的人,其实是最重感情的。若是有了这层感情在,就算岁月流逝,没了男女之情,也会好生护着她的。” 这一点,江妙是赞同的。 江妙说道:“长公主的话,我回去之后会好好想想的。” 长公主晓得她聪慧,也就不再提此事,只说道:“嗯,我下回进宫,也问问子恒究竟闹什么脾气。他自小最听我的话了。” “嗯。”江妙点头,便将那小家伙抱了起来,同长公主聊了几句,就回去了。 威哥儿倒是很舍不得弟弟,热情的把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送给小家伙。小家伙小小年纪,却看得出是个不贪心的,只拿了威哥儿最先送给他的小弹弓,冲他笑了笑,别的一样都没拿。 见着小家伙抱着的小弹弓,还有之后拿出来的五颜六色的小玩具。按理说小孩子更喜欢颜色鲜艳些的,可这小家伙,却偏偏只拿了最先握在手上的一样…… 江妙笑笑,只觉得自己这胖儿子的性子,的确是随了他爹爹——是个专一又长情的。 低头瞅瞅怀里小家伙肉嘟嘟的脸颊,江妙便有些羡慕起日后的儿媳妇来。 带着胖儿子上了马车,小家伙仿佛是知道自家娘亲有心事,便乖乖的趴在娘亲的怀里玩小弹弓,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 回了宣王府,陆琉今儿去了宫里,还没回来。江妙抱着小家伙进屋,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了陆琉就有些冷清。 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哼唧了起来,绵绵脆脆的声儿一下子令屋内热闹了起来。 江妙这才翘了翘嘴角。 过了一会儿,泰安胡同陆府那边,倒是送来了帖子。 这回不是孟氏的意思,而是谢茵这个侄媳想约她去法华寺上香。 章节目录 174|17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上辈子她便是死在谢茵的手里的。谢茵心肠歹毒,这种事情,江妙自然不可能让它发生第二次。江妙看了看请柬,便不再搭理,只一心逗弄怀里的胖儿子。 直到半夜惊醒…… 江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脑子都是自个儿孤零零躺在枯井之中的画面,只觉得浑身发寒,想起来便觉得可怕。 陆琉素来浅眠,在妻子睡梦之中呼吸急促的时候,便已经醒了过来。晓得她是做梦,陆琉欲轻轻唤醒她,哪知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竟是这般恐惧到了极致的神情。陆琉心下一沉,用唇碰了碰她的额头,手掌抚着她圆润小巧的肩头,柔声安抚道:“做噩梦罢了,不用怕。” 见她表情呆愣,这才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掌心的冰冷,陆琉便用力揉搓了几下。 江妙缓缓回了神,看着身旁的男子,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才稍稍放松了些。她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分明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可她每回想起来,都有些毛骨悚然……江妙翕了翕唇,紧紧搂着他的腰杆,道:“陆琉,我有些怕。” 陆琉轻轻捧起她的脸,见她一双眸子泛着泪光,心疼道:“有我在,怕什么呢?” 江妙笑了笑。是呀,有他在,她有什么好怕的? 之后江妙有些睡不着,倒是陆琉静静陪着她说话,再醒来时,便已经是大清早了。 江妙自榻上起来,身上穿着松垮的寝衣坐在榻沿,晃着俩白皙的玉足,便是连鞋袜都没有穿。她看了看外头明媚的阳光,又想起昨晚的梦,心里不再有当时的惧怕之感,只稍稍弯了弯唇,笑了笑。江妙准备穿鞋叫外面的丫鬟,却听得外头她胖儿子咿咿呀呀欢快的声音。 一时面上的笑容更深,迫不及待想起身看儿子。 可有人已经将胖儿子抱了过来。 小家伙今儿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裳,抱着他的爹爹也是这般颜色的衣袍。小家伙的脸同他爹爹生得像,却更加圆润白皙些,这会儿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家爹爹,得到爹爹的示意,才侧过头,看着榻上的娘亲,一时便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起来。 江妙笑着将小家伙接过,面上欢笑不止,抬头看着面前的陆琉,才道:“今儿怎么没进宫?” 陆琉见妻子笑容妍妍,心下极是开心又是吃味,只觉得自己的魅力还不及这小家伙,不用说什么话,便将妻子逗弄的这般欢喜。陆琉抚了抚妻子的脑袋,说道:“昨晚见你情绪不大好,便想多抽些时间陪陪你。我刚回望城,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换做往常,陆琉哪会这般清闲? 可江妙的确想好好和夫君儿子待在一块儿,则问道:“单单是今日吗?” 陆琉掀袍落座,道:“这几日都陪你。” 江妙这才满意,脑袋一歪,轻轻在陆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她亲陆琉了,怀里的小家伙扭动着胖身子,也不安分了。江妙没辙,在儿子水嫩嫩的脸上也亲了一下,她这胖儿子这才满意的眯了眯眼,小嘴开心的哼唧了几下。 陆琉恼的捏了一下小家伙的脸蛋,却不慎沾了小家伙一手的口水,待陆琉欲打小家伙的小屁.屁时,小家伙才一下子埋到娘亲的怀里。 江妙瞅着有些发笑,这么小的小家伙,当真是个鬼灵精呐。 · 虽说陆琉有心陪妻子,可江妙每日也是有些事情做的。 上回江妙同陆琉离开前,陆芃芃的亲事便已经定下来了。 褚都尉家的六公子褚谦,是个老实憨厚,值得托付终身的。 今年陆芃芃刚及笄,那褚家便迫不及待的想将儿媳妇娶回去。不过江妙心里清楚——那可不是褚家急,而是褚谦这个新郎倌儿急。褚谦这般稀罕她侄女,这也是一桩好事儿。 前些日子,两家人便定了日子,就在十一月中旬。 满打满算,不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田氏是陆芃芃的继母,陆芃芃出嫁,一些事宜应当由她打点,可陆芃芃是在宣王府出嫁的,排场自然不能太过寒碜,田氏没这方面的经验,便同江妙一道商量商量。江妙虽也没处理过,可到底也是疼爱陆芃芃这个侄女,希望能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接下来的几日,倒是整日同田氏一道商量成亲事宜。 这会儿已经是日薄西山,夕阳斜斜的落在山腰处,陆芃芃亲自送江妙回玉磐院。 十四岁的陆芃芃,容貌生得比之前更加娇俏些,身边的丫鬟嬷嬷又好生伺候着,举止也落落大方,不再有当初的怯懦之感。不过性子使然,她安静少语,看着却多了几分姑娘家的娴静。 陆芃芃亲昵的挽着江妙的手臂,说道:“这几日劳烦三婶婶费心了。” 陆芃芃知道,继母不懂这些事情,事事都要劳烦三婶婶,可三婶婶却是耐心,虽然年纪只比她大了一岁,可到底是国公府的嫡女,是个有主见的。有她在,她便放心了。 江妙说道:“你都叫我三婶婶了,这些自然是我该做的。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再给你添些嫁妆——” 陆芃芃忙道:“三婶婶,不用了,我看过我娘列的,已经够多了……”她咬了咬唇,又道,“我爹爹有腿疾,三叔愿意这般收留我们,已经很好了,我又怎么能……”而且陆芃芃知道,褚六公子是真心喜欢她的,不会在意嫁妆多少。一想起那浓眉大眼的未婚夫婿,陆芃芃心里便泛起了甜蜜。 江妙晓得侄女懂事,说道:“这不是不单单是我的意思,也是王爷的意思。” 陆芃芃惊讶:“三……三叔?” 江妙点头,缓缓开口说道:“你三叔平日里虽然同你接触不多,面上也是个寡少语的,可对你这个侄女还是疼爱的。你是宣王府出去的,日后嫁到褚家,因着这层,别人也会敬着你些。姑娘家的嫁妆很重要,褚家人丁兴旺,可到底家底薄弱,一些吃穿用度,也得随着他们。可你自己手头宽裕,行事也好方便些。” 陆芃芃微微一笑,道:“还是三婶婶想得周到。三婶婶放心,我到了褚家,一定会好好孝顺长辈,伺候夫君的。” 江妙打趣儿:“这么快便叫上夫君了?” 陆芃芃脸皮薄,唯有在江妙面前,才稍稍活泼些,这会儿被她打趣儿,羞得脸颊通红,就差挖个地洞将自个儿埋进去了,绞着帕子羞答答道:“三婶婶……” 便是陆芃芃不说,江妙也知道,这一年来,怕是那褚六公子没少在这小姑娘面前表现。这样也好,褚六公子既然能这般喜欢陆芃芃,日后嫁了过去,小夫妻俩日子过得甜蜜,是件最令人开心的事儿。 羞赧过后,陆芃芃又犹豫了一番,问道:“三婶婶,我能求你一件事儿吗?” 江妙莞尔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爹娘和平哥儿的。” 到底是个聪慧的女子,她不说,她却已经想到了。 陆芃芃笑盈盈道:“多谢三婶婶。”之后又想到了什么,小孩子气说道,“我以前还想着,日后三叔会娶一个什么样的王妃。还担心过,王妃会不会不喜欢我们……那回上元节,在画舫上见了三婶婶之后,我便觉着,三婶婶是个心善的,一时心里也就放心了。” 江妙细细打量这小姑娘,觉得她生得眉清目秀,又乖巧懂事,这般惹人怜的姑娘,嫁到褚家,肯定也会招人喜欢的。 陆芃芃知道这几日三叔闲在府上,便知将三婶婶送到院门口,并未进去。江妙将陆芃芃当成自己人,倒也没客气,只叮嘱了几句,便独自回了屋。 一进屋,便看到男人正小心翼翼的捏着小家伙的腿,正在给他换尿布呢。 躺在罗汉床上的小家伙歪着脑袋看着她,兴奋的叫了几声。 江妙瞧见了,赶忙过去替陆琉搭了一把手,瞧着小家伙湿漉漉的小鸟儿,又看看陆琉一阵阴沉沉的脸,还以为陆琉是嫌弃小家伙呢,说道:“要不我来吧。” 哪知陆琉没说话,直接动作熟稔的将小家伙的尿布换好。 江妙这才明白,这小家伙打从出生起,陆琉照顾他的时间比自己还要多,又怎么会嫌弃呢? 她看了看小家伙的小肉脸,小家伙嘴里吐着水泡泡,恩恩呀呀的在同她说话。可江妙哪里听得懂胖儿子的话,一时也不知陆琉为何情绪不佳了。 江妙站在原地想了想,才忽然想明白了些,忙一把抱住陆琉的手臂,说道:“芃芃要成亲,有些事情二嫂不懂,便同我一道商量商量。你也说过不亏待芃芃的,这婚礼的排场自然要安排的热闹些,事情便多了一些。陆琉……” 陆琉还是没说话。 太小气了。江妙心下嘟囔了一声,道:“我知道这几日有些冷落你了,要不咱们明儿去法华寺拜拜菩萨,如何?” 陆琉心里也是气,他好心好意空出几日陪她,她倒好,每日忙上忙下,只将儿子丢给她,倒是比他还要忙!男人蹙着的眉头并未舒展,这副臭脸,仿佛是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可江妙自知理亏,本欲继续哄哄他的,待瞧见外头宝巾的声音,才松开抱着陆琉胳膊的手,柔声道:“我先去外面看看……”说着捏捏胖儿子的小手,道,“澈儿乖乖陪你爹爹玩儿。” 陆琉哪里会同妻子置什么气,只是端端架子罢了,本是由她哄上几声,这气儿也就消了,可见她竟这般不闻不问的走了…… 陆琉面色铁青,低头看看怀里刚换好尿布、神清气爽的胖儿子,正乖巧的听了娘亲的话,仰着脑袋咿咿呀呀的同他说话呢…… 陆琉眉头一拧,瞧着这张小肉包子脸,心道:谁要这小东西陪! 江妙走到外头,见宝巾的表情,心下便以猜到了几分,说道:“查到了?”虽是问的,可这语气已经是笃定了。 宝巾点头,说道:“奴婢亲眼目睹陆少奶奶同三爷私下在一处宅院相会。那宅院是三爷名下的,曾经三爷将陆少奶奶安置在那儿,方才奴婢便跟着陆少奶奶出门,见她鬼鬼祟祟从后门进了了宅子,一个时辰之后,陆少奶奶才出来,是三爷亲自送行的……” 倒是江妙意料之中的了。 宝巾也觉得这种事情实在是龌龊,遂小心翼翼道:“王妃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说是打算,江妙到底没经历过这些,而且那是三叔和谢茵的事情,轮不到她来插手。她道:“还没呢,容我再想想吧。” 宝巾道:“容奴婢多嘴一句,这件事情,王妃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会更好些。” 这个道理,江妙也是明白的。若没有那陆思齐,她的的确确不该管这件事。 江妙道:“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今儿早些休息,晚上就让墨琴和墨棋守夜。” 宝巾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 次日江妙同陆琉一道抱着儿子去了法华寺。 江妙本欲带上胖儿子的,奈何陆琉沉着一张脸,江妙便只能委屈一下这小家伙,不将他带上了。可怜那小家伙,平日里最爱黏着娘亲,若是娘亲忙,那有爹爹抱,也是可以将就的,这会儿见爹爹和娘亲一道出去玩儿,却独独丢下他,倒是哭得泣不成声,眼泪鼻涕一大把,别提有多让人心疼了。江妙实在是不忍心,便只能将胖儿子也带上了。 这会儿马车内,便是这般的场景——她胖儿子乐呵呵的手舞足蹈,陆琉却俊脸铁青,一句话都不肯同她说了。 小家伙半点不自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咦”了一声,看了看不说话的爹爹,又看了看娘亲,叽里咕噜的不知同她说了些什么。 江妙是听不懂的,可看着小家伙这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大抵是在同她说——爹爹仿佛有些不开心。小家伙这般善良懂事,肯定想让她想想法子逗爹爹开心了。 这时江妙便心叹:若是你不哭着闹着跟来,你爹爹岂是这副臭脸? 正抱着小家伙烦恼呢,这马车不知怎得,忽然便颠簸了起来。 江妙抱着小家伙,没手去扶,身旁的男人,却是第一时间将他们母子俩抱住,这般牢牢护在了怀里。 一阵颠簸之后,外边的陆何才道:“方才路面不平,车轮经过几个大坑,王爷王妃可无恙?” 陆琉淡淡道了一句“没事”,搂着怀中的妻儿没松手,只柔声问道:“可有哪里磕着了?” 江妙一双大眼睛含笑,看着陆琉摇摇头,道:“没事。” 被娘亲和爹爹护着的小家伙,也眨了眨大眼睛,没心没肺的傻笑道:“呀呀呀……” 非但没受惊,瞧着小模样,还挺开心的呢…… 江妙笑笑,这才同陆琉说起话来。给了台阶,陆琉自然也顺势下了,原是冰冷的俊脸,便如冬雪融化般,逐渐变得温和起来。只是妻子怀里那招人嫌的小东西,陆琉可是一个好眼色都不肯给的。 小家伙也是有脾气的,不理便不理,只将小脑袋埋在娘亲的怀里,吭哧吭哧大睡了起来。 夫妻二人到了法华寺,这睡得像小猪般的小家伙,便由陆琉来抱了。 二人拜了佛,便去后山的桂花林走了走,走到一处休息的地儿,江妙看看那角落的石桌石凳,冲着陆琉笑了笑,而后扬起脑袋道:“还记得吗?” 陆琉想,他如何不记得?当时他便将那小姑娘抱了起来,让她看树上鸟窝中的,为的……只不过是单纯的想逗她开心。那是梳着丱发的小姑娘咧着嘴笑得开心,露出那漏风的门牙。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成为他的妻子…… 这么一想,低头看看怀里这只睡着的小猪崽儿,陆琉觉着也顺眼了几分。 江妙也觉得时间过得快,正忍不住笑呢。 却见桂花林那边,一个穿着玉涡色褙子的女子施施然走了过来,走到跟前,冲着他们二人礼貌道:“三叔三婶当真是好兴致。” 章节目录 175|17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说话的正是谢茵。 方才远远的,谢茵便在远处看到陆琉同江妙一家三口了。 她平素见着陆琉,何时不是一副冷淡模样?可就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却这般护着妻儿,便是那性情温和的陆行舟,也听着孟氏的话,抱孙不抱子,私下都极少抱过她的齐哥儿,何曾如陆琉这般,大庭广之下抱着怀里那白胖儿子,脸上满是宠爱。 看了一眼陆琉怀里小男娃的样貌,谢茵心下又沉了几分。这孩子生得同陆琉这般像,以陆琉这般的作为,这孩子只管享福便成,至于这江妙,也是母凭子贵的份儿。而她的齐哥儿呢?生父是个风流无能的,这陆行舟也不知何时能混出头来,虽说陆行舟入了翰林轩风光体面,可哪里及得上陆琉?哪像这江妙的孩子,一出生便是尊贵的小世子,日后便是子承父爵,可是堂堂王爷reads;。 到底是不能比的…… 谢茵朝着二人行了礼,对着江妙道:“上回侄媳想约三婶婶一道出来,未料三婶婶贵人事忙……” 江妙倒是直接,说道:“我先前便想同王爷一道来法华寺拜拜菩萨。”便是她同陆琉有约在先,这谢茵再约她来法华寺,便不去了。 谢茵知她摆着长辈的架子,她不好说什么,道:“自然,王爷和小世子比较重要……”谢茵见二人待自己辞冷淡,也不自讨没趣儿,说道,“那侄媳便不打搅三叔三婶了。”说着,便识趣儿的回客房了。 小家伙咿咿呀呀嚷嚷了起来。 江妙随手折了一枝桂花塞到小家伙的手里,便见他张着嘴一副要舔的架势,恨铁不成钢捏了捏小家伙的小肉脸,斥责道:“什么都要吃,也坏习惯也不晓得是像谁的。”说这话时,江妙笑吟吟看了陆琉一眼。小家伙什么都要吃,江妙索性不将桂花给他了。 刚握到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又被娘亲给拿走了,小家伙“唔”了一声,无辜的看了看自家娘亲。 江妙才不理他,瞧着私下无人,顺手挽着陆琉的手臂,说道:“谢茵的确约过我,可是我不喜欢她……” 陆琉见妻子这般小孩子性情,倒是觉得可爱率真,护短道:“不喜欢便不见。那人目光闪烁,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是长辈,不想见便不用打交道。”也不问妻子为何不喜。 江妙“嗯”了一声,之后却回过了神,眉目含笑望向陆琉道:“我原先觉得你对旁的女子不屑一顾,怎么今儿倒观察上了?”江妙自己倒是没察觉,这语气颇有几分拈酸吃醋的味道。 陆琉顿了顿,一时倒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本能的觉得妻子对那谢茵有些敌对,便多留意了几分。 瞧着陆琉这副目光,江妙倒也没真吃味儿。若是她在他的身边,他都要看别的姑娘,断断是不可能的。而且陆琉心里眼里只有她,这点自信,在谢茵的面前,她还是有的。江妙明白,陆琉看谢茵,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江妙道:“好了,我不会多想的。咱们去休息吧。” 见妻子故意戏弄,陆琉当下便笑了笑。 这厢谢茵回了客房,便见院中陆行舟和孟淼在吃桂花糕,二人说着话,倒是郎情妾意,好不温馨。 先前谢茵怨恨孟淼,可自打知道这孟淼不过是陆行舟慰藉相思的替身,倒是有些同情她了。谢茵过去,孟淼便起来行了礼。谢茵客客气气让孟淼坐下,这才抬手替陆行舟亲自倒了茶,说道:“夫君可知,方才妾身出去遇见了何人?” 陆行舟没说话,想了想倒是给面子道:“可是你姐姐?” 谢茵摇摇头,继续道:“妾身方才在桂花林内遇见了三叔三婶,他们一家三口,倒是令人羡慕。” 说起这宣王和宣王妃,孟淼也弯着唇一脸的钦羡,说道:“的确,这宣王和宣王妃的确是伉俪情深。” 陆行舟薄唇抿成一条线,倒是一句话都不说。 谢茵笑了笑reads;。 孟淼一时也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只乖乖的闭上嘴,一双大眼睛往陆行舟的脸上瞅了瞅,却见他一眼都不曾看自己。原是娇宠的人登时被冷落了,孟淼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儿,可见陆行舟同样也对谢茵冷淡,一时心下便好受了许多。 三人坐了一会儿,见前头忽然一阵吵闹声,谢茵让丫鬟紫扇过去瞧瞧。 紫扇瞧过,急急忙忙回禀道:“那处客房走水了,仿佛宣王妃在里头呢。” 这话一落,陆行舟手一颤,持着的杯盏登时“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目眦欲裂看着紫扇:“你说什么!” 紫扇道:“奴婢也是听人说的,说宣王妃兴许在里头……” 陆行舟抬头,看着不远处腾升起的烟雾,再也坐不住,急急忙忙跑出了院子。 孟淼也被陆行舟的反应吓了一跳,见陆行舟跑了出去,也跟着一道追了出去。 谢茵笑笑,也慢悠悠的跟上去。 原是那东南角的客房走水了,目下这法华寺的和尚们提着木桶救着火。只这处客房今儿没人住,倒是不幸中的万幸,而这秋季干燥,走水也不是一件稀奇事儿。可众人正灭着火呢,便见一个锦衣华服的清俊男子,直直的往里面冲。 一个小和尚赶忙将他拉住:“施主别进去……” 陆行舟见着火势凶猛,满心便念着江妙在里头,哪里还顾得上小和尚的话,拼了命挣扎,急急忙忙冲了进去…… 江妙在里头…… 这地儿着火了,自然也惊动了不远处院子里的江妙。江妙让宝巾过去瞧瞧。至于陆琉怀里的小家伙,正捧着桂花糕,这小肉手不利索,稍稍一抖,便将桂花糕掉落在陆琉的衣袍上。陆琉将桂花糕拿了起来,瞧着袍子上沾着胖儿子的口水和桂花糕的屑末,脸色相当不好看。 这身袍子,可是江妙亲手做的。 小家伙完全不知自己做错了事情,扬起小手便要去拿陆琉手里的桂花糕,见爹爹不给,便冲着他笑了笑。可陆琉才不吃傻儿子这套,将桂花糕往石桌上一扔,便要打儿子的小屁.屁了。 小家伙这时候倒是知道怕了,小脖子一缩,泪眼汪汪看着身旁的娘亲。 江妙蹙眉道:“澈儿还小,你同他计较什么……”再看陆琉被弄脏的衣袍,江妙顺势护短道,“澈儿的口水又不脏,旁的你掸一掸就成了……” 是呀,掸一掸就成了嘛。小家伙不会说话,却仿佛是听懂了娘亲的话,赞同的冲着娘亲微微笑了笑。 江妙可是最吃这套的,忙将宝贝儿子抱了起来,在他小脸颊上亲了几下。 陆琉沉着脸,侧过头看着妻子笑吟吟的,眼中满是儿子。而那胖儿子,被妻子连连亲了几下,一双黑玛瑙般的大眼睛冲着他笑了笑。 在陆琉看来,这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挑衅眼神。 ……这小东西,平日里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照顾他的reads;! 陆琉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自个儿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这花茶是江妙平日里喜欢饮的,陆琉不喜这等甜腻清香的,可跟着妻子喝着喝着,倒也是习惯了。一杯清茶下肚,这火气倒是消减了些。 他低头看了看自个儿袍子上沾着的屑末,见妻子只顾着逗弄儿子,压根儿没有替他掸一掸的意思,只能自己掏出汗巾将这身宝贵的袍子掸得干干净净。 之后宝巾进来禀告了,说道:“那东南处的客房走水了,大公子不知怎的跑了进去,好在是寺院的和尚进去将大公子救了出来。” 陆行舟…… 江妙固然不喜陆行舟,还是问了一句:“伤得可严重?” 宝巾摇头:“只是被烟熏着,正躺在榻上歇息呢。” 那便是没事了。 江妙心下是坦荡荡的,看着陆琉道:“咱们可要过去瞧瞧?”毕竟是叔侄,陆行舟可是陆大爷的儿子。 陆琉对上妻子的眼睛,见她面上没有别的情绪,便道:“嗯。” 江妙便起身,同陆琉一道去陆行舟所在的客房瞧瞧。同在法华寺,出了这种事情,他们当叔叔婶婶的不闻不问,便太说不过去了。 夫妻俩到了陆行舟的院子,便听得那屋内孟氏哭哭啼啼的声儿。孟氏一听陆琉和江妙来了,忙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亲自将二人迎了进来。 孟氏知道是许是自己这几回的殷勤态度起了作用,换做往常,以陆琉这般冷血的性子,哪里会过来看她的舟儿? 孟氏看着榻上昏睡的陆行舟,伤心道:“好在那大师将舟儿救了出来,方才大夫来瞧过了,只是被烟呛着了,身上倒是没烧着的地方,也算是菩萨保佑。”说着,素来吝啬的孟氏,也大方的命身旁的嬷嬷给法华寺添了五十两的香油钱,也算是为儿子祈福。 江妙道:“人没事就好。” 孟氏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嘛,我当真是被吓坏了……” 正说着,便听榻上的陆行舟转了转眼睛,悠悠醒来,嘴里喃喃念着名字。 孟氏一听,晓得儿子是在念孟淼。 这孟淼进门后,同儿子处的便好,若非孟淼是个庶出,孟氏真心打算,只要孟淼能生下男娃,便让儿子休了谢茵。见儿子一醒来,喊得不是她这个娘亲而是孟淼,孟氏心下有些吃味,可还算是大度。 孟淼可是担心坏了,见陆行舟终于睁开了眼睛,才一把抱着陆行舟的胳膊,梨花带雨道:“表哥,你总算是醒了……” 江妙本就是意思意思同陆琉过来探望,目下人瞧过了,这陆行舟也醒了,便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同孟氏道了别。 孟氏欲亲自送送二人,江妙却客客气气婉拒了。 这会儿孟氏挂念儿子,倒也没坚持再送,只走到儿子身旁,关切的询问一番。 陆行舟睁开眼睛,依稀听到了江妙的声音,又见身旁的孟淼哭哭啼啼说不出话,才看向孟氏道:“娘,方才那是……” 见儿子好好的,孟氏便是喜极而泣,说道:“是你三叔三婶,听说你出了事儿,便过来瞧瞧你reads;。你这孩子,这屋里着火,人家都是往外跑的,怎么你倒是不要命的往里面跑……” “三叔三婶……” 陆行舟喃喃的念了念,知晓她平安无事,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她没事便好。 可素来心系陆行舟的孟淼,却是明白的…… 方才表哥不顾一切冲进去,是因为听到了宣王妃的名字。他是以为,宣王妃在里头…… 想到了什么,孟淼眼睫处将落未落的泪珠子,“啪”的一声低落在手背上。 孟淼见孟氏捉着陆行舟的手问个不停,当下怕自己失控,便寻了个由头走了出去。 孟淼虽是孟府庶女,却能得到孟氏的喜爱,自有自己的一套,当然不是个呆傻的,这会儿心下猜测到了什么,小手死死的抓在树干上,连这细皮嫩肉的手心被磨伤了,都没有察觉。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孟淼才急急忙忙擦了擦眼泪,一转身,见是谢茵,才愣愣道:“你……” 谢茵见孟淼红着眼儿,端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想起她刚进门时,被陆行舟娇宠,那是她心下泛妒,恨不得将这张小脸给划花了! 谢茵道:“你生得聪明,应该想到了吧。” 孟淼知道谢茵并非善类,更恨极了她故意指示丫鬟说宣王妃在里头,害得陆行舟身处险境,语激动道:“你怎么能这样……若是表哥出事了,你……表哥是你的夫君啊!” 谢茵却想,便是陆行舟出事儿,也不打紧。反正她有儿子护身,若是没了陆行舟,这孟氏还不将她的齐哥儿当成金疙瘩,虽然如今也很宝贝,可若是日后孟淼也生了儿子,却不知会如何了。 谢茵道:“眼下不是没事吗?只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想让你看看,你这位温柔深情的表哥,心里装着的到底是谁……” 谢茵知道,就算江妙没有确定,却肯定是起了疑心,只要查下去,迟早会被她查到的。既然如此,那她便只有先下手为强了。可只是有陆琉在,她压根儿不可能伤到江妙,便是那日约她出来,也断断不敢这般光明正大的对她下手。这样时候,她只能寻一个帮手了。 小夫妻俩回了宣王府,一进府,就听到景惠帝亲临的消息。一时江妙忙跟着陆琉去前厅见景惠帝。 景惠帝穿着一身便袍,端坐于主位之上,见着陆琉来了,并未如从前那般热情的起身相迎,而是静静坐在那里,微笑的朝着陆琉道了一句:“堂兄回来了。” 江妙抱着怀里的小家伙,站在陆琉的身侧,一道行了礼。妇人少出门,江妙这还是回望城之后头一次见到景惠帝。 见着这位昔日笑容单纯的少年,目下身上倒是有了一股九五之尊的威严,这气质可是比之前能唬人得多了。 景惠帝笑吟吟的同江妙打了招呼,又瞧了瞧江妙怀里的小家伙,才走到小家伙的面前,将手里的一串佛珠退了下来,给小家伙戴上,说道:“这串佛珠,是朕一直贴身戴着的,可保澈儿平安reads;。” 既是景惠帝贴身之物,江妙岂好让自个儿这胖儿子收下?当下便将佛珠拿了下来,欲还给景惠帝。 景惠帝道:“堂嫂客气了。朕有今日的一切,堂兄出了不少的力,在岷州的一年,堂嫂也受苦了,这佛珠不知什么稀罕玩意儿,却是朕最宝贝的东西之一,这是朕当长辈的一片心意,还望堂嫂不要推辞。” 江妙自个儿拿不定注意,侧过头看了看陆琉,待看到陆琉微微颔首,便谢过景惠帝,将佛珠收下了。 江妙知道二人有事情要谈,便抱着儿子回了屋。只心里头又想起陆行舟的事儿,还有遇到的谢茵……那谢茵定然是知晓自己看出了什么,若是她猜的没错,以她这胆大包天的性子,肯定会想法子堵住她的嘴…… 谢茵这边倒耍不出什么花样来,她最担心的,还是景惠帝这边。 今儿亲自来了宣王府,肯定不会是小事。 一时江妙捏了捏胖儿子软.软的小屁屁,微蹙柳眉,心里头登时担忧了起来。 怀里的胖儿子,仰着脑袋看着自家娘亲,也学着自家娘亲的模样,蹙了蹙眉,顿时皱成一张有褶儿的小肉包子样。 待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陆琉过来的声音,江妙将睡着的胖儿子抱到了摇篮里,一见着陆琉的脸,便急急忙忙迎了上去,担忧的问道:“皇上找你,究竟所谓何事?” 她见陆琉眉头微蹙,越发是提心吊胆,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道:“你赶紧说啊。” 陆琉心情不佳,并不单单景惠帝找他商量的事情,还有一部分,是法华寺昏迷时陆行舟嘴里喊的名字……陆琉将快急哭的妻子搂到怀里,捧着她的脸颊亲了亲,说道:“皇上找我,是同我商量,要我替他御驾亲征的事情……” 景惠帝从宣王府出来,便直接回了宫。一进宫,便听长公主在等他,念着姐弟二人多日不见,登时露出笑容,阔步走了进去,见那已为妇人、雍容华贵的长公主,孩子气的欢喜道:“皇姐怎么来了?” 哪知长公主却没有给他好脸色,霍然起身道:“你去宣王府了?” 景惠帝笑容一顿,没有否认。 长公主这才道:“你让堂兄替你御驾亲征?子恒,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堂兄好不容易过上安稳的日子,你为何要这么做?此番前去,不知有多凶险,若是有了好歹,你——” 景惠帝眉目清冷,淡淡道:“皇姐,堂兄足智多谋,文武双全,能扶持朕登上皇位,又能忠心耿耿,为朕扫平一切障碍。此番朕是信得过他,才选择让他代替朕去。皇姐说战场凶险,可皇姐夫不也一样在替大梁浴血奋战,平定边疆吗?” 长公主道:“你皇姐夫是武将,本就属于战场,即便是再凶险,就算是战死沙场,也是他的归宿。可堂兄不一样,他哪里能同薛腾相比?” 景惠帝笑了笑,才道:“说来说去,皇姐还是担心堂兄会出事。可是皇姐——”他看着这位自小护着他的胞姐,一字一句缓缓道,“……堂兄的命宝贵,朕的命,难道就不宝贵了吗?” 章节目录 175|17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说话的正是谢茵。 方才远远的,谢茵便在远处看到陆琉同江妙一家三口了。 她平素见着陆琉,何时不是一副冷淡模样?可就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却这般护着妻儿,便是那性情温和的陆行舟,也听着孟氏的话,抱孙不抱子,私下都极少抱过她的齐哥儿,何曾如陆琉这般,大庭广之下抱着怀里那白胖儿子,脸上满是宠爱。 看了一眼陆琉怀里小男娃的样貌,谢茵心下又沉了几分。这孩子生得同陆琉这般像,以陆琉这般的作为,这孩子只管享福便成,至于这江妙,也是母凭子贵的份儿。而她的齐哥儿呢?生父是个风流无能的,这陆行舟也不知何时能混出头来,虽说陆行舟入了翰林轩风光体面,可哪里及得上陆琉?哪像这江妙的孩子,一出生便是尊贵的小世子,日后便是子承父爵,可是堂堂王爷。 到底是不能比的…… 谢茵朝着二人行了礼,对着江妙道:“上回侄媳想约三婶婶一道出来,未料三婶婶贵人事忙……” 江妙倒是直接,说道:“我先前便想同王爷一道来法华寺拜拜菩萨。”便是她同陆琉有约在先,这谢茵再约她来法华寺,便不去了。 谢茵知她摆着长辈的架子,她不好说什么,道:“自然,王爷和小世子比较重要……”谢茵见二人待自己辞冷淡,也不自讨没趣儿,说道,“那侄媳便不打搅三叔三婶了。”说着,便识趣儿的回客房了。 小家伙咿咿呀呀嚷嚷了起来。 江妙随手折了一枝桂花塞到小家伙的手里,便见他张着嘴一副要舔的架势,恨铁不成钢捏了捏小家伙的小肉脸,斥责道:“什么都要吃,也坏习惯也不晓得是像谁的。”说这话时,江妙笑吟吟看了陆琉一眼。小家伙什么都要吃,江妙索性不将桂花给他了。 刚握到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又被娘亲给拿走了,小家伙“唔”了一声,无辜的看了看自家娘亲。 江妙才不理他,瞧着私下无人,顺手挽着陆琉的手臂,说道:“谢茵的确约过我,可是我不喜欢她……” 陆琉见妻子这般小孩子性情,倒是觉得可爱率真,护短道:“不喜欢便不见。那人目光闪烁,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是长辈,不想见便不用打交道。”也不问妻子为何不喜。 江妙“嗯”了一声,之后却回过了神,眉目含笑望向陆琉道:“我原先觉得你对旁的女子不屑一顾,怎么今儿倒观察上了?”江妙自己倒是没察觉,这语气颇有几分拈酸吃醋的味道。 陆琉顿了顿,一时倒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本能的觉得妻子对那谢茵有些敌对,便多留意了几分。 瞧着陆琉这副目光,江妙倒也没真吃味儿。若是她在他的身边,他都要看别的姑娘,断断是不可能的。而且陆琉心里眼里只有她,这点自信,在谢茵的面前,她还是有的。江妙明白,陆琉看谢茵,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江妙道:“好了,我不会多想的。咱们去休息吧。” 见妻子故意戏弄,陆琉当下便笑了笑。 这厢谢茵回了客房,便见院中陆行舟和孟淼在吃桂花糕,二人说着话,倒是郎情妾意,好不温馨。 先前谢茵怨恨孟淼,可自打知道这孟淼不过是陆行舟慰藉相思的替身,倒是有些同情她了。谢茵过去,孟淼便起来行了礼。谢茵客客气气让孟淼坐下,这才抬手替陆行舟亲自倒了茶,说道:“夫君可知,方才妾身出去遇见了何人?” 陆行舟没说话,想了想倒是给面子道:“可是你姐姐?” 谢茵摇摇头,继续道:“妾身方才在桂花林内遇见了三叔三婶,他们一家三口,倒是令人羡慕。” 说起这宣王和宣王妃,孟淼也弯着唇一脸的钦羡,说道:“的确,这宣王和宣王妃的确是伉俪情深。” 陆行舟薄唇抿成一条线,倒是一句话都不说。 谢茵笑了笑。 孟淼一时也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只乖乖的闭上嘴,一双大眼睛往陆行舟的脸上瞅了瞅,却见他一眼都不曾看自己。原是娇宠的人登时被冷落了,孟淼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儿,可见陆行舟同样也对谢茵冷淡,一时心下便好受了许多。 三人坐了一会儿,见前头忽然一阵吵闹声,谢茵让丫鬟紫扇过去瞧瞧。 紫扇瞧过,急急忙忙回禀道:“那处客房走水了,仿佛宣王妃在里头呢。” 这话一落,陆行舟手一颤,持着的杯盏登时“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目眦欲裂看着紫扇:“你说什么!” 紫扇道:“奴婢也是听人说的,说宣王妃兴许在里头……” 陆行舟抬头,看着不远处腾升起的烟雾,再也坐不住,急急忙忙跑出了院子。 孟淼也被陆行舟的反应吓了一跳,见陆行舟跑了出去,也跟着一道追了出去。 谢茵笑笑,也慢悠悠的跟上去。 原是那东南角的客房走水了,目下这法华寺的和尚们提着木桶救着火。只这处客房今儿没人住,倒是不幸中的万幸,而这秋季干燥,走水也不是一件稀奇事儿。可众人正灭着火呢,便见一个锦衣华服的清俊男子,直直的往里面冲。 一个小和尚赶忙将他拉住:“施主别进去……” 陆行舟见着火势凶猛,满心便念着江妙在里头,哪里还顾得上小和尚的话,拼了命挣扎,急急忙忙冲了进去…… 江妙在里头…… 这地儿着火了,自然也惊动了不远处院子里的江妙。江妙让宝巾过去瞧瞧。至于陆琉怀里的小家伙,正捧着桂花糕,这小肉手不利索,稍稍一抖,便将桂花糕掉落在陆琉的衣袍上。陆琉将桂花糕拿了起来,瞧着袍子上沾着胖儿子的口水和桂花糕的屑末,脸色相当不好看。 这身袍子,可是江妙亲手做的。 小家伙完全不知自己做错了事情,扬起小手便要去拿陆琉手里的桂花糕,见爹爹不给,便冲着他笑了笑。可陆琉才不吃傻儿子这套,将桂花糕往石桌上一扔,便要打儿子的小屁.屁了。 小家伙这时候倒是知道怕了,小脖子一缩,泪眼汪汪看着身旁的娘亲。 江妙蹙眉道:“澈儿还小,你同他计较什么……”再看陆琉被弄脏的衣袍,江妙顺势护短道,“澈儿的口水又不脏,旁的你掸一掸就成了……” 是呀,掸一掸就成了嘛。小家伙不会说话,却仿佛是听懂了娘亲的话,赞同的冲着娘亲微微笑了笑。 江妙可是最吃这套的,忙将宝贝儿子抱了起来,在他小脸颊上亲了几下。 陆琉沉着脸,侧过头看着妻子笑吟吟的,眼中满是儿子。而那胖儿子,被妻子连连亲了几下,一双黑玛瑙般的大眼睛冲着他笑了笑。 在陆琉看来,这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挑衅眼神。 ……这小东西,平日里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照顾他的! 陆琉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自个儿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这花茶是江妙平日里喜欢饮的,陆琉不喜这等甜腻清香的,可跟着妻子喝着喝着,倒也是习惯了。一杯清茶下肚,这火气倒是消减了些。 他低头看了看自个儿袍子上沾着的屑末,见妻子只顾着逗弄儿子,压根儿没有替他掸一掸的意思,只能自己掏出汗巾将这身宝贵的袍子掸得干干净净。 之后宝巾进来禀告了,说道:“那东南处的客房走水了,大公子不知怎的跑了进去,好在是寺院的和尚进去将大公子救了出来。” 陆行舟…… 江妙固然不喜陆行舟,还是问了一句:“伤得可严重?” 宝巾摇头:“只是被烟熏着,正躺在榻上歇息呢。” 那便是没事了。 江妙心下是坦荡荡的,看着陆琉道:“咱们可要过去瞧瞧?”毕竟是叔侄,陆行舟可是陆大爷的儿子。 陆琉对上妻子的眼睛,见她面上没有别的情绪,便道:“嗯。” 江妙便起身,同陆琉一道去陆行舟所在的客房瞧瞧。同在法华寺,出了这种事情,他们当叔叔婶婶的不闻不问,便太说不过去了。 夫妻俩到了陆行舟的院子,便听得那屋内孟氏哭哭啼啼的声儿。孟氏一听陆琉和江妙来了,忙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亲自将二人迎了进来。 孟氏知道是许是自己这几回的殷勤态度起了作用,换做往常,以陆琉这般冷血的性子,哪里会过来看她的舟儿? 孟氏看着榻上昏睡的陆行舟,伤心道:“好在那大师将舟儿救了出来,方才大夫来瞧过了,只是被烟呛着了,身上倒是没烧着的地方,也算是菩萨保佑。”说着,素来吝啬的孟氏,也大方的命身旁的嬷嬷给法华寺添了五十两的香油钱,也算是为儿子祈福。 江妙道:“人没事就好。” 孟氏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嘛,我当真是被吓坏了……” 正说着,便听榻上的陆行舟转了转眼睛,悠悠醒来,嘴里喃喃念着名字。 孟氏一听,晓得儿子是在念孟淼。 这孟淼进门后,同儿子处的便好,若非孟淼是个庶出,孟氏真心打算,只要孟淼能生下男娃,便让儿子休了谢茵。见儿子一醒来,喊得不是她这个娘亲而是孟淼,孟氏心下有些吃味,可还算是大度。 孟淼可是担心坏了,见陆行舟终于睁开了眼睛,才一把抱着陆行舟的胳膊,梨花带雨道:“表哥,你总算是醒了……” 江妙本就是意思意思同陆琉过来探望,目下人瞧过了,这陆行舟也醒了,便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同孟氏道了别。 孟氏欲亲自送送二人,江妙却客客气气婉拒了。 这会儿孟氏挂念儿子,倒也没坚持再送,只走到儿子身旁,关切的询问一番。 陆行舟睁开眼睛,依稀听到了江妙的声音,又见身旁的孟淼哭哭啼啼说不出话,才看向孟氏道:“娘,方才那是……” 见儿子好好的,孟氏便是喜极而泣,说道:“是你三叔三婶,听说你出了事儿,便过来瞧瞧你。你这孩子,这屋里着火,人家都是往外跑的,怎么你倒是不要命的往里面跑……” “三叔三婶……” 陆行舟喃喃的念了念,知晓她平安无事,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她没事便好。 可素来心系陆行舟的孟淼,却是明白的…… 方才表哥不顾一切冲进去,是因为听到了宣王妃的名字。他是以为,宣王妃在里头…… 想到了什么,孟淼眼睫处将落未落的泪珠子,“啪”的一声低落在手背上。 孟淼见孟氏捉着陆行舟的手问个不停,当下怕自己失控,便寻了个由头走了出去。 孟淼虽是孟府庶女,却能得到孟氏的喜爱,自有自己的一套,当然不是个呆傻的,这会儿心下猜测到了什么,小手死死的抓在树干上,连这细皮嫩肉的手心被磨伤了,都没有察觉。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孟淼才急急忙忙擦了擦眼泪,一转身,见是谢茵,才愣愣道:“你……” 谢茵见孟淼红着眼儿,端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想起她刚进门时,被陆行舟娇宠,那是她心下泛妒,恨不得将这张小脸给划花了! 谢茵道:“你生得聪明,应该想到了吧。” 孟淼知道谢茵并非善类,更恨极了她故意指示丫鬟说宣王妃在里头,害得陆行舟身处险境,语激动道:“你怎么能这样……若是表哥出事了,你……表哥是你的夫君啊!” 谢茵却想,便是陆行舟出事儿,也不打紧。反正她有儿子护身,若是没了陆行舟,这孟氏还不将她的齐哥儿当成金疙瘩,虽然如今也很宝贝,可若是日后孟淼也生了儿子,却不知会如何了。 谢茵道:“眼下不是没事吗?只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想让你看看,你这位温柔深情的表哥,心里装着的到底是谁……” 谢茵知道,就算江妙没有确定,却肯定是起了疑心,只要查下去,迟早会被她查到的。既然如此,那她便只有先下手为强了。可只是有陆琉在,她压根儿不可能伤到江妙,便是那日约她出来,也断断不敢这般光明正大的对她下手。这样时候,她只能寻一个帮手了。 · 小夫妻俩回了宣王府,一进府,就听到景惠帝亲临的消息。一时江妙忙跟着陆琉去前厅见景惠帝。 景惠帝穿着一身便袍,端坐于主位之上,见着陆琉来了,并未如从前那般热情的起身相迎,而是静静坐在那里,微笑的朝着陆琉道了一句:“堂兄回来了。” 江妙抱着怀里的小家伙,站在陆琉的身侧,一道行了礼。妇人少出门,江妙这还是回望城之后头一次见到景惠帝。 见着这位昔日笑容单纯的少年,目下身上倒是有了一股九五之尊的威严,这气质可是比之前能唬人得多了。 景惠帝笑吟吟的同江妙打了招呼,又瞧了瞧江妙怀里的小家伙,才走到小家伙的面前,将手里的一串佛珠退了下来,给小家伙戴上,说道:“这串佛珠,是朕一直贴身戴着的,可保澈儿平安。” 既是景惠帝贴身之物,江妙岂好让自个儿这胖儿子收下?当下便将佛珠拿了下来,欲还给景惠帝。 景惠帝道:“堂嫂客气了。朕有今日的一切,堂兄出了不少的力,在岷州的一年,堂嫂也受苦了,这佛珠不知什么稀罕玩意儿,却是朕最宝贝的东西之一,这是朕当长辈的一片心意,还望堂嫂不要推辞。” 江妙自个儿拿不定注意,侧过头看了看陆琉,待看到陆琉微微颔首,便谢过景惠帝,将佛珠收下了。 江妙知道二人有事情要谈,便抱着儿子回了屋。只心里头又想起陆行舟的事儿,还有遇到的谢茵……那谢茵定然是知晓自己看出了什么,若是她猜的没错,以她这胆大包天的性子,肯定会想法子堵住她的嘴…… 谢茵这边倒耍不出什么花样来,她最担心的,还是景惠帝这边。 今儿亲自来了宣王府,肯定不会是小事。 一时江妙捏了捏胖儿子软.软的小屁屁,微蹙柳眉,心里头登时担忧了起来。 怀里的胖儿子,仰着脑袋看着自家娘亲,也学着自家娘亲的模样,蹙了蹙眉,顿时皱成一张有褶儿的小肉包子样。 待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陆琉过来的声音,江妙将睡着的胖儿子抱到了摇篮里,一见着陆琉的脸,便急急忙忙迎了上去,担忧的问道:“皇上找你,究竟所谓何事?” 她见陆琉眉头微蹙,越发是提心吊胆,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道:“你赶紧说啊。” 陆琉心情不佳,并不单单景惠帝找他商量的事情,还有一部分,是法华寺昏迷时陆行舟嘴里喊的名字……陆琉将快急哭的妻子搂到怀里,捧着她的脸颊亲了亲,说道:“皇上找我,是同我商量,要我替他御驾亲征的事情……” · 景惠帝从宣王府出来,便直接回了宫。一进宫,便听长公主在等他,念着姐弟二人多日不见,登时露出笑容,阔步走了进去,见那已为妇人、雍容华贵的长公主,孩子气的欢喜道:“皇姐怎么来了?” 哪知长公主却没有给他好脸色,霍然起身道:“你去宣王府了?” 景惠帝笑容一顿,没有否认。 长公主这才道:“你让堂兄替你御驾亲征?子恒,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堂兄好不容易过上安稳的日子,你为何要这么做?此番前去,不知有多凶险,若是有了好歹,你——” 景惠帝眉目清冷,淡淡道:“皇姐,堂兄足智多谋,文武双全,能扶持朕登上皇位,又能忠心耿耿,为朕扫平一切障碍。此番朕是信得过他,才选择让他代替朕去。皇姐说战场凶险,可皇姐夫不也一样在替大梁浴血奋战,平定边疆吗?” 长公主道:“你皇姐夫是武将,本就属于战场,即便是再凶险,就算是战死沙场,也是他的归宿。可堂兄不一样,他哪里能同薛腾相比?” 景惠帝笑了笑,才道:“说来说去,皇姐还是担心堂兄会出事。可是皇姐——”他看着这位自小护着他的胞姐,一字一句缓缓道,“……堂兄的命宝贵,朕的命,难道就不宝贵了吗?” 章节目录 176|18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长公主哪里想得到,素来温顺的景惠帝竟会说出这等话。 当即目光一滞,难以置信道:“子恒,你……” 景惠帝淡淡错开长公主的目光,垂了垂眼,语气挫败道:“朕知道,在皇姐的心里,朕是半分都及不上堂兄。朕也明白堂兄对朕的恩惠,只是皇姐,朕如今是一国之君,切莫再将朕当成孩子……”景惠帝重新看向长公主的脸,辞认真的说道,“只朕问你,这般涉陷,皇姐选择让朕去,还是让堂兄去?” 长公主翕了翕唇,道:“前方战事当真到了这般的地步,需要御驾亲征才行?”这两年,长公主嫁到薛家,替薛腾生儿育女,薛腾在战场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她便当个孝顺儿媳,不端着长公主的架子,侍奉公婆,照顾儿子,哪像从前那般,有那么多时间关心这些? 想着薛腾好几月未回来,长公主心下一紧,当下便有些自责。但凡她心细些,便能察觉道薛腾的异样,他这人,素来不会同她抱怨什么,每回回来,便是搂着她亲近一番,满口的荤话,可那番模样,却是想她想得紧。薛腾没有写书信的习惯,同她成了亲,便时常写书信给她,说得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可男人对她的想念却是炙热直接…… 长公主手心一紧,开口道:“子恒……”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让我替你去,好不好?” 景惠帝的瞳孔倏然放大,厉声道:“皇姐!” 长公主缓缓道:“咱们大梁不是没有女将军,便是咱们的母后,曾经也是战功显赫的巾帼英雄。你都说了,我自幼便护着你,你是我的亲弟弟,咱们是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我为你做些什么,都是应该的。可堂兄为咱们做得已经够多了,如今他成了亲,该过上安稳的日子。目下若非要人去,我替你去,也是一样的……我自小习武,正愁没有用武之地呢,若我能去,也算是夫唱妇随,随你姐夫一道夫妻齐心,替大梁保卫边界安宁。” 景惠帝却是不答应,“皇姐夫已经替朕卖命,朕不能也让你身处险境,你是女子,该在府上相夫教子,你不替你自己想想,也该替威哥儿想想。这战场的消息,不日便会传遍望城,那时候薛府需要你稳定人心,朕是绝对不允许你去的……”见长公主还要说话,景惠帝便唤来贴身的太监,亲自将长公主送回薛府。 景惠帝坐在龙椅上沉默了许久,看了看外头的暮色,便去了皇后的坤和宫。 景惠帝虽说扩充过一回后宫,却也只添了九名嫔妃,大多是按照家世出身册封品阶,因人数太少,便是连四妃之位,都缺了俩。这回景惠帝来坤和宫,便见那品阶高些的良妃和淑妃同皇后说着话。这后妃相处,倒是同昔日那些剑拔弩张、勾心斗角的气氛不一样,两位妃子虽然入宫已有半年,却是不曾受过雨露的,眉宇间满是少女的天真娇憨,这会儿正同皇后一道逗弄着太子殿下。 待景惠帝进来,二人才站在霍璇的身后,朝着景惠帝齐齐行礼。 大梁皇室多出美男,景惠帝生得斯文清秀,年轻轻的,眉宇间有着帝王的贵气,这般的举止,自是寻常男子及不上的。待他面色淡然时,便见那穿着一身杏黄色小袍、唇红齿白的小太子咧着唇迈着小短腿朝着景惠帝跑去。 这时,景惠帝才露出了笑容,稍稍弯腰,便将这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太子抱起,对着霍璇道:“都起来吧。” 霍璇便起身。 后面的两位嫔妃,也跟着起身。进宫这般久,却是难得这般见着景惠帝,先前还有些埋怨皇后独占皇上,可自打同这位皇后相处之后,才发现对她压根儿是怨不起来。到底是名门出身的贵女,哪里看不出来,这哪是皇后独占皇上,分明是这皇家出了情种,眼里心里皆是皇后,便是后宫再如何的花团锦簇,这痴情的小皇帝,也只能看到皇后一人……这份宠爱,可是连昔日的卫宝铃都不曾拥有过的。 嫔妃们识趣儿的行礼退下,因是同病相怜,这后宫的几位妃嫔,倒是时常串门,相聚聊天。寂寞的日子便也变得悠闲,可是比闺阁之中时,还要舒坦自在几分。 待两位嫔妃走后,景惠帝才让嬷嬷将小太子带出去玩,自个儿独自同霍璇相处。 毕竟是夫妻,霍璇一眼便能看得出景惠帝有些烦心,便亲自替他泡了茶,将茶盏捧到他的手边,却听景惠帝柔声道:“阿璇,坐下来陪朕说说话吧。” 霍璇应下,晓得他在自己面前素来没有帝王的架子,也一道落座陪他说话,见他眉头紧蹙,霍璇说道:“臣妾方才听闻,皇上有事出宫了……” 景惠帝伸手握住妻子的柔荑,微微一笑,喃喃道:“朕还以为,你丝毫不在意朕的行踪。” 说这话时,景惠帝便像个没人关爱的孩子,眉宇间有些落寞。 看得霍璇心头一颤,见景惠帝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赶忙道:“是臣妾平日失职了。” 景惠帝叹息,道:“阿璇,你没错,是朕够不好……”说着便将人抱在了怀里,贴着她的脸道,“可朕是真的喜欢你,阿璇,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明知道你虚情假意,明知道你压根儿瞧不起朕,可朕还是喜欢你……” “我,我没有……”她真没有。霍璇垂了垂眼,低低道,“皇上想多了。” 景惠帝轻笑道:“别说是你,便是朕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不过终有一日,朕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朕有能力护着你们母子,也有资格得到你的喜欢。” 他笑了笑,本就是清俊率真的男子,这清澈的眼眸,一如昔日那般干净单纯。他略微低头吻了吻自己怀里的妻子,觉着就这般静静的看着她,心里都是甜滋滋的。以前他没想过自己能有什么作为,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他也想看到她眼里对着自己崇拜…… 霍璇见他眉眼忧愁,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还是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 江妙听了陆琉的话,到了床榻间,都是辗转难安。 秋日的晚上已经有些冷了,今儿江妙没将胖儿子一道带到榻上,而是只同陆琉二人独处。陆琉沐浴完毕,从净房出来,见妻子黛眉紧蹙,赤着俩白皙莹润的玉足,就这般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因刚沐浴过,那随意一挽的头发,发簪不知落在了何处,只这般披散着发坐在那儿,衬得一张精致俏丽的小脸格外的小巧……这般模样,哪个会想到是个已经当了娘亲的? 陆琉笑了笑,缓步过去坐在妻子的身旁,随手扯过锦被,将妻子包裹住,略带薄茧的双手抚着她的小脸,拇指轻轻摩挲着。这水嫩嫩的肌肤,如同那剥了壳儿的荔枝,随时便要挤出汁水来。 半晌,陆琉才打趣儿道:“这般愁容,若是让岳母知道了,便要责备我待你不好了。” 竟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江妙心道,她那娘亲逢人就夸陆琉这个女婿,简直当成亲儿子看待,只会觉得她这个当妻子的不贤惠,哪里会怀疑陆琉待她不好? 只想到今儿的事情,江妙一颗心便有些难安,将双手从锦被中伸了出来,扑到他的怀里,牢牢的环着他的身子,只想这般抱着他,永远都不分开。在她的记忆里,上辈子陆琉压根儿没有这档子事儿,可这辈子终究是不一样,一些细微的改变,便能影响后面的事情,以至于就算她重来一回,也无法预料到之后发生的事情。 难得见妻子这般黏人,陆琉很是受用,嘴角微微翘着,说道:“妙妙,别担心……” 江妙深吸一口气,说道:“早知如此,咱们若是一直待在岷州,就好了。” 陆琉笑,揉揉她的脑袋说道:“若是这般,便见不着岳父岳母了。” 江妙叹了一口气,这世事难两全,如今倒是领教了。她想了想,晓得陆琉是个重义气的,景惠帝开口了,他定然会去的。这时候,江妙倒是喃喃道:“我倒您可你平庸些……”没什么本事,便不用揽这些活儿了。 陆琉抵着她的脑袋,说道:“若我平庸,你可还愿意嫁我?” 陆琉这么一问,江妙便想起他俩莫名其妙好上的时候了,扪心自问,她起初对陆琉有好感,同他的身份本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自个儿都不信。她也喜欢他有本事有作为,也欣赏他的豁达,不觊觎皇位,便是那皇位送到他的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这便是她江妙爱慕的男子。 可如今呢? 她笑了笑,摸着他的脸道:“你没本事不要紧,我娘同我说过,男人没本事不打紧,会疼人就成,若是模样再生得好看些,那日子过得就更美了……” 陆琉笑,这还当真是她岳母的口气。 章节目录 177|大结局①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陆琉将怀里的香馥馥的娇躯拢了拢,一道同妻子躺进被窝里。 许是因为今儿心事重重,江妙微蹙着眉睡不着,索性便将谢茵的事情同他说了。 末了才不好意思道:“……我本觉着,这种事情不该同你说的。” 陆琉低头看了她一眼,知妻子在镇国公府时被爹娘娇宠,姑娘家养成了习惯,一有事情便寻娘亲。如今宣王府冷冷清清的,倒是连个提点的长辈都没有。这一点上,他算是亏欠她了。 既听她毫无保留的说了,陆琉便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江妙将自己的决定告诉陆琉。 谢茵和陆行舟的事情,她是不想管的,可她三叔不一样,还有她三婶婶,待她如亲闺女一般,那陆思齐既是她三叔的子嗣,便是要认祖归宗的,镇国公府好端端的,哪有让江家的血脉生活在陆家的道理?她三叔风流,可这种事情上倒是不会含糊的,若是知晓了陆思齐是他的儿子,势必会将陆思齐带回去…… “……我不想瞎掺和,只想将此事告知三叔,看他如何处理。” 陆琉将怀里这个今儿异常绵软粘人的妻子搂得紧了些,低头看她,一张小嘴儿一张一合,瞧着那粉嫩的舌尖,便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这心被勾得痒痒的,嗯了几声,便逮着她的小嘴吻了上去。 若是往常,江妙兴许还要矜持一番。可目下想着,若是陆琉当真代替景惠帝御驾亲征,她怕是好些日子见不着他了。 想到这儿,江妙心下便发酸,抱着他的脖子,仰起头热情的迎合他。 她只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家人平平安安的,仅此而已。 陆琉晓得她担忧,密密实实的吻落在她的脸上,一面柔声安抚,一面攻城略池,使出浑身解数,酣畅淋漓的折腾了一番,才搂着妻子沉沉睡去。便是在睡梦之中,江妙也舍不得松开抱着身侧男人的双手。 · 几日后,陆琉陪妻子回了一趟镇国公府。 见着闺女女婿带着外孙来,乔氏是很欢喜的,忙从闺女怀里接过白白胖胖的小外孙,托着小屁.屁掂了几下,笑盈盈的说道:“倒是重了不少。” 小家伙咿咿呀呀开始和外祖母说话,一张小肉包子很是兴奋,大抵还记得这位外祖母。 江妙看着这脸颊肉肉的小猪崽儿,冲着乔氏抱怨道:“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自然长得快。” 乔氏见闺女中有些嫌弃,遂护短道:“我宝贝外孙还小,自然吃吃睡睡就成了,瞧瞧,长得多好啊。娘还记得你小时候那样,又黑又瘦,像只小猴子似的,哪及得上澈儿白胖可爱?” 这话倒是实话,小时候江妙那身子骨,瘦瘦弱弱,打从娘胎出生便是个病秧子,让乔氏操了不少的心。 江妙听了却脸红,毕竟这陆琉还在身边呢。可她小时候的确瘦小,就算是上辈子,一直病怏怏的,又性情冷淡,将自己关在一个小角落里,变得死气沉沉的。那副模样,就算生得再好看,也是不招人喜欢的……也难怪,陆琉上辈子没有注意到她了。 念及此,江妙又是庆幸又是失落…… 聊了一会儿,江妙才问道:“三婶婶的,怎么不见三婶婶?”每回她回来,她三婶婶肯定是开开心心同娘站在一块儿。 说起戚氏,乔氏脸上的笑意也敛了敛,说道:“你三婶婶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这会儿正休息着呢。” 一听戚氏生病的消息,江妙立马去了戚氏的。 未出阁前,江妙来戚氏这儿就来得勤快,这回见她来,戚氏身旁的顾嬷嬷登时染了笑,心道三夫人果真没白疼这位侄女。顾嬷嬷将江妙迎了进去,听着江妙仔仔细细询问了戚氏的病情。顾嬷嬷也是一五一十的交代,待进了卧房,却听那红梅傲霜图屏风后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妙妙别听顾嬷嬷胡说,你三婶婶我的身子好着呢,哪有这么严重?” 是戚氏的声音。 戚氏美艳,声音也是婉转动听的,只是这会儿,明显有些犯虚。 江妙绕过屏风,见戚氏正靠在大迎枕上,穿着寝衣披着发,手里头拿着一本游记,倒是惬意的很。江妙落座,关切道:“三婶婶身子不适,怎么不好好休息?” 见着侄女,戚氏是极开心的,将手里的书籍随手一搁,微笑道:“不过就是咳嗽了几声,发了一回烧,有什么打紧的?不过还是妙妙你有良心,真羡慕你娘,我若有个闺女,那该多好啊。” 江妙道:“三婶婶本就待我如亲闺女一般,我也待三婶婶亲近,还羡慕我娘亲作甚?” 戚氏见她都当了王妃了,在自己面前还这般娇俏可爱,仿佛回到了从前。戚氏弯了弯唇,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也盛满了笑意,她道:“是呀,我也有,不必羡慕。”说着习惯性的捏了捏小侄女的脸颊。 还将她当小孩子呢。 江妙有些发笑。不过也任由她捏,只是目下看着三婶婶这般的模样,便有些犹豫要不要将那事儿告诉三婶婶。 可戚氏是谁?她素来心思细腻,又是从小看着江妙长大的,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会儿见着她犹豫的小动作,媚眼含笑,道:“你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到底是瞒不过她这位聪慧的三婶婶,江妙索性便将谢茵的事情同她说了。 江妙晓得她三婶婶对三叔没有感情,所以才直接些。而的确如江妙所,戚氏听了这事儿,也不过是笑了笑,道:“这对姐妹……我倒是许久没看过好笑话了。” 果真是丝毫不在意呢。 江妙道:“这件事情是三叔的错,若是被祖母知道了,肯定会责罚三叔的。三婶婶你安心养身子,这件事情,就由三叔自个儿去收拾烂摊子。”她顿了顿,又觉得歉疚。 戚氏却是看出来了,说道:“不过就是一个庶子,进了门还能热闹些。”戚氏虽然对江三爷没有感情,可到底也是不喜欢谢姨娘的,在戚氏看来,多一个庶子是不打紧的,能看看谢姨娘和谢茵这对好姐妹的笑话,戚氏当真是要搬凳子嗑瓜子了。 也是因为知晓戚氏的心态,所以江妙才选择告诉戚氏。 说着,戚氏捏了一下江妙的脸,道,“这世间多的是你三叔这般的风流男子,好在你嫁的夫君,是百里挑一的痴情种。” 江妙笑笑,陆琉的表现很明显吗?竟连她三婶婶都看出他的痴情来了…… 同戚氏说了一会儿话,江妙才出去,又朝着顾嬷嬷好生叮嘱了一番。 出了戚氏的菡萏阁,江妙正巧碰到了刚刚回来的江三爷。 江妙细细打量自个儿这位风度翩翩的三叔。 见他生得高大威武,穿着一身绛紫色的锦袍,的确有几分风流的味道在里面。江家人没一个生得不好的,男人同女人不一样,她这位三叔,可正值壮年,最是有魅力。 江三爷知道今儿侄女来了,可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当下便一脸笑容的走了过去,道:“妙妙回来了。” 江妙客客气气叫了一声三叔。 江三爷瞧着幼时爱黏着他的小侄女,待自己有些冷淡,也明白自己这些年,因为谢姨娘的事情,同老太太和大哥他们闹得有些不愉快。江三爷道:“可是瞧过你三婶婶了,身子可好些了?” 江妙知道三叔疼她,也没真的同他疏远,便直道:“若是三叔关心三婶婶,亲自去看看就成了。” 江三爷笑了笑,听着语气,倒有几分护短的架势。江三爷知道小侄女同妻子的关系素来好,他那妻子,打小将小侄女当成亲闺女看待。江三爷道:“成,我这便去看看她。”虽说江三爷不带喜欢这个泼辣傲慢的母老虎,可看在侄女的面上,总得意思意思。 江妙也明白,她三叔这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也亏得她三婶婶性子豁达,若是跟她二婶婶一样,怕是老早被他三叔给气得呕出血来。 因为她才装装样子去看看妻子,这种关心,她三婶婶也不稀罕要。 江妙道:“若是三叔不情愿,侄女也不勉强。今儿侄女本就有事想同你说。” 侄女说话直,江三爷笑了笑,道:“何事?” 江妙抬头,看着江三爷的眼睛,道:“关于谢茵的。” 这话一落,江三爷旋即变了脸色。他诧异侄女为何知道他同谢茵的事情,正想调整情绪,可看着侄女的眼神,知晓是瞒不住了,才轻咳一声,说道:“这种事情,你别多管……”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他早料到那谢茵成亲之后,尝过了他在榻上的勇猛,两相比较,必然是离不开自己的。可这种事情,哪好放在台面上来说? 江妙道:“若单单是如此,侄女自然不会多管,只是那陆思齐,三叔可曾见过?” 听着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江三爷眉头一蹙,这才想起来,侄女说的陆思齐是谢茵给陆行舟生得儿子。他还记得,谢姨娘几次想见见这个外甥,奈何陆府那孟氏宝贝孩子,谢茵压根儿没法带出来。没见着外甥,谢姨娘因此难受了许久,还是他搂着安慰的。 江三爷有些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提谢茵做什么? 可侄女肯定不会无端端同他说这些的…… 而江三爷虽然风流,可到底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登时就往那方面想了,睁大了眼睛道:“那是我的……” 江妙道:“侄女不多说,三叔自个儿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三爷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登时气结!断断没想到,那谢茵竟然敢瞒着自己,怀着孩子嫁给了陆行舟。若是知道当时她怀了自己的骨肉,他便是惹得谢姨娘不满,也会想法子将谢茵弄进来,就算谢茵不进门,可这孩子是他的种,他是绝对不允许他姓陆的! 江三爷怒气冲冲便出了门。 江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她的确也是有私心的——她想要谢茵不痛快。以谢茵的性子,知晓自己随时都可能将事情说出去,肯定会想法子害她的。她虽然不去想上辈子的事儿,却也不能任由谢茵咬上一口,她再去反击。她最在意的是她三婶婶的感受,既然她三婶婶也愿意看这场好戏,她也没必要替谢茵瞒着这等丑事。 江妙缓步走着,走到了院子里,才看到前面走来的高大男子,便静静站在原地,任由他朝着她走来。 陆琉上前,执着妻子的手,问道:“三婶如何?” 江妙道:“倒是比我想得要好多了。我问了三婶婶身旁的顾嬷嬷,前些日子风寒严重些,如今已经渐渐好起来的,三婶婶的底子好,过几日便痊愈了。你呢,不是同爹爹在说话吗?” 陆琉淡淡一笑,无奈道:“说了一会儿……不过,岳父见我心不在焉,便放我来寻你。” 这男人…… 江妙心下犯甜,忍不住多看了陆琉几眼。 待江妙随陆琉回宣王府之后,陆府那边,自然也有了消息。 江妙坐在罗汉床旁,看着上头胖儿子四仰八叉小乌龟般睡着,听着宝巾缓缓说道:“……三爷性子冲,当着那大夫人的面儿,便将孩子夺来瞧了瞧……两人生得像,三爷当即便确定了。至于那大夫人,原先是没想到,一听大少奶奶同三爷有私情,原是宝贝的孙儿,同三爷的脸一比较,立马便气得晕了过去……” 孟氏如此宝贝陆思齐这个孙儿,这会儿知晓这孙儿不是自己的,这副表情倒也是正常。 江妙不关心,只问道:“那大爷呢?” 宝巾说道:“陆大爷情绪不像大夫人那样激动,瞧着大夫人要打死大少奶奶,还制止了。这会儿大少奶奶被关到了柴房,瞧着架势,应当是要被休弃了……至于那孩子,三爷没直接带回国公府,放在外面的别院养着。” 江妙的确也想过陆大爷这边,只是这会儿他知道了会受打击,总比日子久了,养得有感情了,再明白事情真相要好吧。 · 第二日,陆行舟便写了休书,将谢茵给休弃了。 谢茵被赶出了陆府,无处可去,只能腆着脸去找谢姨娘。谢姨娘素来疼爱这位妹妹,哪料到她竟然会做出何等事情,当即便晕了过去。 这会儿见她竟偷偷的过来找自己,立马气得扬起手,重重在谢茵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谢茵的脸登时肿得老高。知姐姐生气,谢茵也是泣不成声,红着眼道:“姐姐,当初我便是怕姐姐伤心,才将事情瞒着,嫁到了陆家,就是希望姐姐能安安心心看着我出阁。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腹中有了孩子……我没法子,所以才……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谢姨娘被气得差点呕出血来,昨儿从江三爷的辞中,哪里不知妹妹成亲后,还同江三爷有往来…… 一想到姐妹共侍一人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谢姨娘登时觉得有些作呕。 她是出生书香门第的姑娘,骨子里便比别的姑娘清高些,为妾已经是她一辈子羞耻的事情了,如今却…… 可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看着妹妹如今被夫家休弃,一无所有,愤怒失望过后,也是心疼。谢姨娘忙将妹妹抱在怀里,二人一道痛哭了起来。 · 谢茵被休弃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江妙的日常生活。 只是现如今景惠帝的圣旨已下,确定了要陆琉替他御驾亲征。 而宣王府又因为陆芃芃出嫁在即,阖府上下都开始布置起来。 江妙信陆琉的本事,定然能够凯旋,又想着陆芃芃要出嫁,便同她一道去法华寺拜佛,打算给陆琉求个平安符。 一路上,因江妙眉头微蹙,陆芃芃知晓三婶婶担心三叔,只能在一旁安慰道:“三叔一向厉害,三婶婶放心,这回肯定也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 江妙点头“嗯”了一声。她看了看手中的平安符,眉头蹙了蹙。因战事紧急,陆琉连陆芃芃这个侄女的喜酒都喝不上了。而且,她心里还是有些怨景惠帝的,前几日长公主也过来同她说过话,可显然,长公主为了此事,已经去找过景惠帝了,可是景惠帝心意已决,连长公主的话都不听…… 人都是自私的,她不想陆琉身处险境。可陆琉不去,还会有别人,兴许是景惠帝自己,还有可能是长公主……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她只能当个好妻子,安安心心在家里等着他。 只是—— 陆琉三日后就要走,她怎么舍得。 正走着,却见前面走来一个高大清俊的男人。 江妙抬眼,见着陆行舟穿着一身竹青色长袍,这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倒是同记忆里陪伴她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江妙顿了顿步子,正欲开口,却听得陆行舟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她,淡淡启唇道:“妙妙,我想同你单独说说话。” 章节目录 178|大结局②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像是怕她不答应似的,陆行舟又道:“就一小会儿……” 江妙见他神情严肃,终究是答应了。随他到后院,一道站在桂花树下。江妙抬眼看着不远处候着的陆芃芃和贴身丫鬟们,冲着陆行舟道:“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陆行舟见她待自己神色淡淡,丝毫不像她在三叔身旁那般小鸟依人,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对她生出那种感情。身份使然,自小饱读诗书的他,察觉到一些端倪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愤怒,是以那时候面对她的时候,情绪才会那般失控。待后来她随三叔离开,他也成了亲,可每回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她。严格说起来,他同她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可偏生有那样一种感觉——觉得面前这个人,本该是属于他的…… 这种感觉太荒谬,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陆行舟心下叹息,看了看不远处上回走水的客房,道:“你可知道,那日瞧着客房着火,我为何不顾一切的闯进去?” 江妙怔了怔。 那日的事情,她同陆琉不过是意思意思去看了看陆行舟,至于具体他是如何受伤的,倒是没在意……没想到,他是自己跑进去的? 江妙是个聪慧的,瞧着陆行舟这般的表情,又听他这般的语气,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可却觉得这种猜测太匪夷所思了。 陆行舟是谁?上辈子和她青梅竹马,不是照样听了谢茵的话,害她年纪轻轻便去了。 不可能的。 陆行舟收回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脸上,眉宇间的温和,是这辈子他不曾在她面前显露过的。 可这种眼神,江妙再熟悉不过了——陆琉看她的时候,便是这种眼神。 江妙袖中的手攥了攥,只觉得这陆行舟念书不知是哪里去了,如今她可是他的三婶婶,那些礼义廉耻都忘记了吗!明白了陆行舟要同她说这些,江妙转身便要走。 却听陆行舟立马叫住了她,说道:“那日我听谢茵说,你在里面,所以我才进去的……” 江妙淡淡看向他,一字一句道:“陆行舟,你说这些是做什么?” 陆行舟没料到,他说的话,换来的却是她这般冷淡的表情。是呀,他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还奢望什么……他反应太迟钝,事到如今,他还能奢求什么呢?他样样都及不上他的三叔,又有什么资格让她对他另眼相看? 陆行舟挫败的垂了垂眼,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妻子红杏出墙,连那活泼可爱的儿子,都不是他亲生的……怎么会变成这样?陆行舟问了问自己,只觉得挫败和无助,便想来看看她。一些曾经不敢说的话,如今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只想看看她的反应。 陆行舟不敢看她的眼睛,喃喃道:“抱歉……” 江妙语气平静道:“若是没别的事情,那我便走了,芃芃还在等我。” 话落,未等陆行舟说话,江妙便朝着陆芃芃和丫鬟们的方向走去。 哪知刚走了几步,江妙身后的花丛内便跑出一个人。 江妙没料到这一出,只感觉到脖子被人勒住,稍稍一动,脖子间便碰触到冰凉的匕首。 “别动!”身后的人道。 江妙翕了翕唇,道:“谢茵。” 陆行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谢茵,见谢茵将匕首抵在江妙的颈脖间,一颗心都快从喉咙中跳出来,急急道:“谢茵,你放开她!” 不远处候着的陆芃芃和墨琴、宝巾俩丫鬟也跑了过来,见谢茵疯了似的抵拿着匕首抵着江妙的脖子,一个个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谢茵胡来。 谢茵勒着江妙的脖子,转了一个身,缓步退到一口井边,看着面前的陆行舟,说道:“你别过来,你再上前一步,我便同她同归于尽!” 她真的会这么做的。 陆行舟不敢过去,拧着眉,心急如焚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茵虽对陆行舟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可到底也是夫妻,看着陆行舟满心满眼都是江妙,谢茵只想江妙早些死了算了。 她红着眼看着陆行舟,说道:“若不是她,咱们还能好好的当夫妻,若不是她,齐哥儿还是陆家的嫡孙……陆行舟,是她害了咱们,你难道还要护着她吗?” 陆行舟见谢茵这般架势,生怕她下手不知轻重,缓缓道:“若不是她,这件事情迟早也会发生的,早些知道,比晚些知道要好得多。如今你我再无瓜葛,你大可带着齐哥儿去找他亲生父亲,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听着陆行舟这般无情的话,谢茵的情绪越发失控,她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你想想看,这可能吗?连我姐姐都瞧不起我,我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陆行舟,就是因为她,我什么都没有了!”说着,谢茵便笑了起来,“……小时候,我刚到镇国公府,看到我姐姐被戚氏欺负,我也被他们瞧不起。我便知道,若想在镇国公府好好待下去,一定要同江妙打好关系。那时我才六岁,就每日陪着这个病秧子玩……可她哪里将我当成朋友?她从小锦衣玉食,什么都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她却是不屑一顾,随手都可以丢弃……这些我都忍了,可偏偏因为她,我被赶出了镇国公府,成了一个笑话……我在平州过得这几年,每一天都想着要回望城,要将她踩到脚下,将她比下去……” 听着谢茵的话,江妙觉得有些可笑。那时候她年纪还小,的的确确是将她当成好朋友的,若非落水重生,她怕是会想上辈子那般重蹈覆辙,同她推心置腹,最后却死在她的手里。 她自个儿心术不正,倒是有理由怪她了…… 江妙真想好好说一通,可显然,这谢茵已经疯了,若是她再拿语激她,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止来…… 谢茵手上的力道重了一些,双目有些泛红的看着江妙,道:“为什么?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 江妙实在不想再一次死在谢茵的手上,索性拼死一搏,一张嘴便咬在了谢茵的手腕上。见谢茵吃痛,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便努力挣脱她的束缚。 谢茵却是发了狂,拉着江妙就要将她往井里推…… 这谢茵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竟这般大。 江妙看着黑漆漆的井底,忽的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只觉得毛骨悚然,脑袋都有些眩晕。她深吸一口气,便用力抓住谢茵的手臂,猛然将谢茵给推开。 哪知这么一推,谢茵脚下不稳,便惊叫一声,失足跌进了井中。 谢茵一双手却牢牢抓住江妙的胳膊,面色煞白的看着她。 “……拉我上来!拉我上来!” 江妙任由谢茵拉着自己的手臂,听了她的话,登时反应过来,可哪知这时候,陆行舟已经跑到了她的身旁,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而抓着她手的谢茵手上一滑,瞳孔放大,面上露出惊愕之色,一下子便掉进了井里…… 陆行舟却不管不顾,仿佛瞧不见似的,只看着面前这个脸色发白的人,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声音发颤道:“妙妙,没事吧?” 江妙木木的站在原地。 耳边有很嘈杂的声音,有许嬷嬷的,陆芃芃的,也有宝巾的,陆行舟的,可最清晰的,便是那井中谢茵的呼救声。 那噗通挣扎的声音,只消一会儿,便渐渐消失了…… 江妙愣愣的转过身子,看着那口黑漆漆静悄悄的井,喃喃道:“谢茵她……” 陆行舟见她的脸色不大好,又见她脖子上有些被划伤了,那嫣红的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柔声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听了这话,江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 她想,上辈子她被他们二人弄到井里,那时候陆行舟是不是也是这般安慰谢茵的。 江妙步子虚浮,任由许嬷嬷和陆芃芃将自己扶到客房,去处理脖子上的伤口,只留下陆行舟处理谢茵的事情。 处理好了伤口,江妙便坐在圈椅上,静静想着今日的事情。 边上的陆芃芃也是受了惊吓,得亏三婶婶没事,眼下觉着三婶婶是受了惊吓,忙道:“三婶婶放心,事情已经过去了。” 见她担心自己,江妙朝着她露出一个微笑,道:“我没事。” 陆芃芃心道,还没事呢?若非运气好,哪里只单单受了一点皮外伤?一想到刚才的事情,陆芃芃也是一阵后怕,若她三婶婶当真在法华寺出了事儿,以她三叔的性子……陆芃芃不敢继续想下去。 这般想着,便见许嬷嬷疾步走了进来,冲着江妙道:“王妃,王爷过来了。” 章节目录 179|大结局③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陆琉阔步进来,俊脸阴沉沉的,看得坐在一旁的陆芃芃有些惧怕,忙起身朝着陆琉行礼:“三叔。” 却见他这位三叔,目光紧紧盯在妻子的身上,一双眼睛上下逡巡,仔仔细细打量过,才盯着妻子的脖子,眼神骤然发寒。 陆芃芃倒也是个识趣儿的,立马随屋内的许嬷嬷、宝巾等人退了出去。 待走到外头,才见那院外长身而立的男子,仿佛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陆芃芃对陆行舟这位堂兄还是敬重的,也素来钦佩他的才华,可她到底不算太傻,方才陆行舟同她三婶婶之间的举止,她是看得真真切切的。陆芃芃并不觉得此事荒谬,毕竟她三婶婶年轻,比堂兄还小上几岁,就算辈分差了一辈,可有些事情,确实没办法阻止的。 当下陆芃芃便走了出去,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堂兄。 陆行舟见着陆芃芃,微抿薄唇,问道:“妙……”他顿了顿,继续道,“三婶婶如何了?” 陆芃芃回道:“已经没事了。”可想到方才他这般狠心,竟连发妻的生死都不闻不问……虽是休弃了的,可多多少少还是有感情的。而且,当时娶谢茵,难不成堂兄半点感情都没有吗? 陆芃芃有些看不透眼前的男子,本是觉得他是个斯斯文文、善良宽厚的,可若真是如此,又岂会做出这等狠心之事? 男人,都是这样吗? 陆芃芃忍不住想起即将要嫁的未婚夫婿来,对男女之情感到懵懵懂懂的少女,目睹了今日的一切,难免心下担忧。她见陆行舟眉头微敛,正是一副担心坏了的模样,仿佛是担忧妻子的夫君似的……陆芃芃道:“三婶婶只是皮外伤,伤口不深,大夫已经处理过了,只要不沾水,过些日子便会痊愈了。” 那就好。 陆行舟松了一口气。 陆芃芃又道:“三叔和三婶婶的感情极恩爱,如今又有了小堂弟,堂兄若是真的关心三婶婶,日后还是不要像今日这般单独来找她了……”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陆芃芃心里偏向这位三婶婶,可对堂兄也是有感情的,昔日他耐心的教她那生来呆傻的弟弟读书习字,可是半点不嫌弃弟弟笨。她心里,早就将他当成亲哥哥般。 陆行舟自然是懂的,谢茵的事情,他已经通知了她姐姐,处理好了,便按捺不住想过来看看她,可远远的,便见他三叔疾步而来,直接走了进去……他终于还是恢复了理智,没再进去。 这会儿,连这个素来单纯的堂妹也看出来了…… 陆行舟脸上火辣辣的烫仿佛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羞耻难当。他正准备应下,却见里头传来了动静。 紧接着,便见他三叔竟直接抱着怀里的娇人儿,出了院子。 陆行舟心叹一声,看着陆琉远去的高大背影,袖中的拳头我了无,才道:“我知道了。”他不会再去打扰她。 · 这厢江妙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得到陆琉的情绪不大好,进来之后,一句话都没和她说,直接解下披风裹着她,将她抱走了。换做往常,她脸皮薄,哪能让陆琉这样?可今儿她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只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炙热结实的胸膛,传来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让她顿觉踏实。 下了山,上了马车,回了府。 一路上,陆琉沉着脸,江妙也不晓得该如何打破这个平静,到最后,许是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得到了放松,直接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再醒来时,江妙便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宣王府玉磐院的床榻上。 江妙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缠着的纱布,才反应过来,之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谢茵死了。 上辈子她落入枯井中,孤零零的死去,这辈子,终于轮到谢茵尝尝这种滋味。 江妙拢了拢身上的被子,觉得有些冷。她习惯了他睡在自己的身边,如今就她一个人,倒是不习惯这种安静了。江妙掀开锦被起来,见宝巾进来了,由她伺候着自己更衣,问道:“王爷呢?” 宝巾可是见识过王爷沉着脸的样子,那模样,怪瘆人的。 宝巾说道:“王爷在照顾小世子。” 江妙弯了弯唇,这男人,还抱怨她满心都是儿子,他不也是吗?平日里怎么黏她都不够,如今倒好,只要小的不好大的了。江妙心下微微泛酸,收拾妥当之后,便拿着今儿在法华寺求的平安符,去找陆琉。 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小家伙传来的咿呀声。 江妙步子一顿,心道:这小东西,整天傻乐呵,都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呀呀呀,呀呀呀……” 小家伙哼着歌儿,似乎是刚刚尿了尿,这会儿四仰八叉的躺在桌子上由自家爹爹换尿布,两只白白嫩嫩的小脚丫在陆琉的脸上提了几下,越踢越开心。 这小家伙…… 江妙过去,见陆琉已经将小家伙换好尿布了,才将他抱了起来亲了几下,而后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瞅了瞅陆琉,见他面色淡然的过去净手,半个字都不肯同她说。江妙心里堵得慌,今儿她出了这种事情,也是怪她太过大意……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看着怀里这小家伙,江妙便安慰自己,这大抵就是人们常说的“一孕傻三年”。她傻乎乎的差点出了事儿,陆琉心里担心又生气……可她宁可他骂她,也不想他安安静静的,不同她说话。 再说了,会有三日他便要离开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只想和他好好的。 等陆琉净完手回来,重新落座时,江妙看了看怀里傻乎乎的小猪崽儿,将准备好的平安符塞到它的小肉手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道:“乖,澈儿替娘给爹爹。” “唔……”小家伙抬起小胖手瞅了几眼,见手里的小玩意儿很是稀罕,便低着脑袋努力塞到自己的怀里,企图占为己有。 江妙见胖儿子低着脑袋用力的塞,这肉肉的双下巴都出来了,登时心叹一声,也不指望这小东西了,当下便挪了挪屁.股,坐的离陆琉近了些,而后侧过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声音软软道:“别生气了……” 小家伙正被娘亲和爹爹夹在中间,见娘亲在吃爹爹的脸颊,也兴奋的呀呀叫了几声,小嘴凑上去,“噗噗”几声,将陆琉的脸颊涂得满脸的口水。 陆琉当即便绷不住了,嫌弃的蹙起了眉头,看了一眼妻子怀里笑成小弥勒佛的傻儿子。 章节目录 180|大结局④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终究是狠不下心,晚上见妻子亲自伺候他净面净手,待瞧见妻子弯下腰替他脱靴洗脚时,陆琉才忍不住伸手制止道:“妙妙,不用了……”说着便握着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手,道,“我自己来就成了。” 江妙没起来,扬起小脸看了他一眼,嫣儿一笑道:“就让我来吧。” 她心存内疚,又舍不得陆琉离开,便想在这仅剩的三日内好好伺候他。她径自将他另外一只脚的布袜脱下,慢慢放进热气腾腾的足盆内。男人的脚比女人的脚大太多,何况方才才见识过胖儿子的小脚丫,如今看着陆琉的双足,便是如小船一般。江妙卖力的替他搓了搓,舀些清水上去,如此反复。洗完之后,才用干净的巾子这两只大脚擦得干干净净。 陆琉低头,静静看着蹲在身前的娇小身躯。 江妙抬头看他,冲他笑了笑,道:“洗完了。” 说着便笑盈盈的起来。 不过许是蹲着太久,起身又太快,江妙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摇晃,便要往后面栽去。 还是陆琉长臂一揽,将江妙紧紧揽入怀里,叹了一声,又好气又好笑道:“你生来便是娇生惯养,这种伺候人的活儿,日后不必再做了。” 这是……嫌她没用呢。 江妙也是一阵脸烫,心下又懊恼万分,的确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可如今听他这般说,心里的确有些不是滋味儿。 察觉到他已经松了手,可江妙还是没离开他的怀抱,身子紧紧靠在他的怀里,说道:“我一无是处,那你是怎么看上我的?” 江妙努力想了想自己身上的可取之处,也就是家世好一些,模样生得整齐些……可陆琉岂是那等肤浅之人?想着今日陆行舟对她说的话,陆行舟的狠心,和谢茵的死……江妙越发觉得老天爷待她实在是太过恩宠。 她喃喃道:“陆琉,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这一点,她其实老早便想问他了。 以他这样的身份,想娶个像她这种家世的姑娘,在望城一抓一大把,为何偏偏就眼拙看上她了呢? 而陆琉同她不一样。像陆琉这样的男人,太容易让人喜欢上了。 陆琉顿了顿,复又用双手紧紧将她抱住,说道:“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便瞧上了。” 这语气,仿佛有些遗憾呢。 江妙心下甜蜜,也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实在是说不清楚,只盼着陆琉能糊涂的久些。可听着他的语气,便是心下泛酸,端得一副妒妇样,拧着他腰侧硬邦邦的肉,道:“怎么?后悔了?”她从他怀里抬起小脸来,捧着他的脸庞一本正经道,“我可告诉你,后悔也完了……” 孩子都生了,他便是再后悔,也得负责到底了。 陆琉终于笑了,却道:“手都没洗。” 她这双手刚刚才替他洗过脚呢。江妙听了,嘟囔道:“我都不嫌弃你,你倒是来嫌弃我了……”说着便欲使坏,更用力的在他脸上捏了几下。 这么一来,总算是打破了方才的平静。 江妙心情好了些,又替他擦了擦脸,最后二人才一道滚到床上去。若是平日,陆琉定然是想恶狼那般吃起来了,可这会儿却只是安安静静的。 江妙今儿连儿子都不管了,事先交代了许嬷嬷,为的便是今晚好好同他相处。目下见陆琉情绪不佳,江妙小声问道:“还生气呢?” 陆琉哪里不知妻子的小心翼翼。低头看她时,才伸手抚着她颈脖处缠着的纱布。 江妙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弱弱道:“伤口不深的,过几日便好了。” 见她见着模样,陆琉心里的怒火再一次被勾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气不过,才单手将人提了起来,翻了一个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剥了那亵裤便用力打了几下,那啪啪的声响,连江妙也是怔了一怔,等反应过来,最先感受的并不是那火辣辣的疼,而是难以喻的羞耻。小孩子被打屁.股很正常,她那三个哥哥,小时候也没少被她爹爹打过,可她爹娘素来宝贝她,从小到大就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如今长大了,倒是比陆琉……江妙咬了咬唇,才感觉到了那股疼痛之感,可这个时候,她哪敢委屈?只求陆琉将怒气发泄出来,便乖巧的垂了垂眼,任由他打骂了。 成亲之后,陆琉还是头一回同她这般置气。 听他恼火,却语气平静道:“原以为你是个聪慧的,如今却这般没脑子,今日你侥幸,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下回若是运气不好些,难不成你让澈儿打小便没了娘?那陆行舟对你存着什么居心,你自己心里难不成不知道?江妙,你自己不爱惜自己,可有想过关心你在意你的人?还是你想说,你心里也喜欢陆行舟,看他巴巴的求你,你便心软跟他私会去!” 江妙这才忍不住,委屈道:“我没有。” 她太过自作聪明。她自己都看得出来的事情,陆琉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过得幸福,上辈子的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可心里还是对陆行舟心怀芥蒂。害死她的人,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就原谅了?可是现在看着陆行舟和谢茵落得这般下场,她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感到快乐。 这些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经历过。 这辈子的陆行舟和上辈子的陆行舟不一样,谢茵也是。 记着这一切的人,就只有她而已。 她能嫁给陆琉,是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可再幸福,有时候也会想起自己那时候独自躺在枯井中,黑漆漆的,静悄悄的等待死亡……那时她恨极了谢茵和陆行舟,可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却回到了六岁,那时的谢茵,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她即便再恨,也没法子对一个七岁的孩子做些什么。看到爹娘哥哥们的关爱,她努力珍惜当下,而看到谢茵和陆行舟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算了吧,他们都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都不会发生了。 还有陆琉。 他会注意到这辈子的她,不也是因为她是在幸福的家庭中长大,无忧无忧。若是看到上辈子自怨自艾,病怏怏的自己,他根本就不会看上她的。而她也很庆幸,这辈子展现在陆琉面前的,是一个幸福快乐的自己。 江妙趴在他的腿上哭,抽泣着喃喃反复道:“我没有……”她喜欢陆琉,满心都是陆琉,她再傻,都明白像陆琉这样的好男人可遇不可求,要牢牢的抓住。 看着她哭得厉害,陆琉这才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被他用力打过的红肿处,陆琉登时有些自责,可他没想到,她会哭得这么厉害。 陆琉抬手将她翻了一个面,见她满脸是泪,才用力抱紧她颤抖着身子,说道:“别哭了……” 他打她,也是关心则乱,只是想让她长长记性。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面临这些不会有多大的感触,可当他好不容易有了,若是再失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满心都是她,看着她面对陆行舟时候的异样,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已经替他生儿育女了,他还奢望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如何的成熟懂事? ……她终究还是太小了。 陆琉用衣袖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这眼泪鼻涕一块儿流的模样,当真说不上好看,陆琉顿了顿,才用力的吻了上去,将这具柔软馨香的身子用力的压在身下,尽情的索取。 这一夜的酣战,当真让江妙更加深切的领会到了陆琉的体力。 原来她以前一直都是小看他了,还敢笑他没力气了……陆琉对她的纵容和迁就,的确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次日江妙醒来,下意识摸了摸身旁的褥子。 人已经不在了。 江妙累得浑身被碾过一般,可她决定了要当一个好妻子,便也不再贪睡,咬了咬牙,就从榻上起来了。 江妙双腿发软,哆哆嗦嗦几乎站不住,索性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这一屁.股坐下去,更是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想着昨天晚上的恩爱,江妙忽然委屈了起来,这男人狠心起来的时候,还真挺狠的……打得这么用力,肯定肿了,连药膏都不给她上,便是想让她记着疼,长长记性了。 江妙叹息一声,小心翼翼坐到镜子里面前看了看。 瞧着镜中的女子,双目红肿,眼下一片青黛之色,头发乱糟糟的。江妙着实吓了一大跳,这一吓,瞌睡虫也被瞎走了。江妙叹息一声,觉得自个儿离黄脸婆也不远了,忙唤来墨琴和宝巾,伺候她去净室好好沐浴。 泡在浴桶内,江妙总算是感到舒服了一些。 至于宝巾和墨琴,昨儿便是轮到这俩丫鬟值夜。二人是知道王爷生气的原因的,也觉着王爷生气是正常的,王妃受伤了,差点出事儿,王爷肯定是担心坏了。好在王妃也是懂事,亲自伺候王爷,本想着,小夫妻感情好,王爷肯定立马就消气了,哪知昨夜她俩候在外头,竟听到王爷在打王妃,还将王妃给打哭了。 平日里,王妃的哭声定然是那种让人脸红的,可昨晚那哭声,可是真伤心了。 便是连宝巾伺候了自家王妃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王妃这般啊…… 俩丫鬟正担心着呢,这哭声还没止呢,那平素暧昧的声音便毫无预料的传了出来。 一时俩丫鬟都有些摸不着这小夫妻俩的状况了。 可后来,那动静越闹越大…… 俩丫鬟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脸红呐。竟折腾了整整一夜。是以这会儿看到江妙这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俩丫鬟也没感到意外。可心想着,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再说这王爷是因为担心王妃,所以这会儿,也算是和好了吧。 可江妙却不敢想得这么美,想到昨晚陆琉狠心的模样,她便觉得自己以前当真是自作聪明惯了。还有那陆行舟的事情,他这人素来缺乏安全感,不会真的怀疑她和陆行舟有什么吧? 她不想看到他用一副红杏出墙的表情看着他,便决定今儿无论如何都要同他说清楚——她心里只有他,上辈子都没喜欢过陆行舟,这辈子遇着他这么好的,再去喜欢那伪君子,才当真是眼瞎。 江妙刚洗完,便听到外头有动静,晓得肯定是陆琉从宫里回来了,忙冲着宝巾道:“我马上便收拾好,你想法子替我留住王爷。” 宝巾愣了愣。 这架势……还没和好呢? 不过宝巾也没问,赶忙点头,便去外头给王爷沏茶去。 江妙笑了笑,将身子擦拭干净,从衣柜中换了一身漂亮的衣裙换上,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瞧着镜中明媚娇艳水嫩如蜜桃般的人儿,才满意的挺了挺胸,赶紧走到外头去。 一出去,江妙朝着四周一看,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这屋内,哪里还有陆琉的人影? 江妙一时便像极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待对上宝巾自责的小脸,才笑了笑,语气轻快道:“不怪你……” 章节目录 181|大结局⑤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江妙虽然失落了一阵子,可只要想想成亲之后陆琉对自己的好,便又立马腾升起那股干劲儿来reads;。 她用了早膳,去看了看胖儿子,见摇篮里的胖儿子还是那副傻乐的乖巧模样,便有些羡慕起这只小胖猪崽儿了。她抱了一会儿小家伙,见他含着指头睡着之后,就亲自端着茶盏去了陆琉的书房。 到了书房外头,就见陆何在那儿。 陆何生得清瘦高挑,斯斯文文的。他对陆琉忠心耿耿,面对这位小王妃,也是拿出对王爷同等的敬重来,这会儿瞧着小王妃过来了,忙朝着她行了礼。 江妙待他也是极客气的,微微颔首之后,便深吸一口气,朝着屋内走去。 想起上回,她和陆琉还在这书房里面颠鸾倒凤胡闹了一番,才不过几日,便成了这般场景……江妙略微蹙眉,刻意放缓了步子,心下琢磨着遇着陆琉之后该说些什么。想着昨晚他吃人一般的势头,江妙便有些发虚,连着双腿都隐隐发软。 而坐在书桌之后的陆琉,早在江妙站在外面的时候,便已经听到动静了。他虽未抬头,可凭借他对妻子的了解,也能感受到她磨磨蹭蹭的模样。 到底还是将她给吓着了…… 方才他回屋,何尝不是她这般的模样?想着昨晚胡闹一番之后,看到怀里低低抽泣的妻子,便觉得自己当真是糊涂了——他和她计较什么? 他说过要包容她的,到底还是没有做到。 适才进屋时,没见着她的面,他便落荒而逃来了书房,静下心来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坐了这么久,手头的公文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她哭哭啼啼红着眼的模样。 而江妙哪里知道陆琉心里在想什么?见他明知自己过来了,却连头都不抬一下,还以为他气得厉害呢。 江妙有些发怂,将茶盏搁在一旁,抿了抿唇,小声道:“看了这么久了,喝口茶歇息一下吧。” 她没敢走得太近,说完这话,便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细细打量了陆琉一眼。 听他点头“嗯”了一声,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之后便是他拿起茶盏喝茶的声音。 江妙瞧了瞧他俊脸之上的表情,看着看着便有些变味儿了,只觉得男人认真严肃的模样,越看越好看。江妙嘴角翘了翘,见他喝了茶,要将茶盏搁到一旁,便殷勤的将双手伸了过去,从他手里接过茶盏,端得一副贤惠妻子的样儿,体贴道:“我来吧。” 陆琉这才看了她一眼。 对上男人的眸子,江妙越看越觉得难过。女人都喜欢胡思乱想,特别是陆琉这两日的表现,越发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人老珠黄的黄脸婆了。江妙有些矫情的鼻尖泛酸,可不想再在他的面前掉眼泪,忙道:“你先忙吧,我出去了……”说着便飞快的转过身,故作平静的走出了书房。 江妙没让丫鬟跟着,毕竟偌大的宣王府,没什么长辈,她又是女主人,想怎么行事便怎么行事。 这会儿慢悠悠的走到了荷花池边,看着池中开败的荷花,心里越发酸涩了起来。女人有时候就这么矫情,先前分明想着,这事儿是自个儿的错,朝他认错,以陆琉的性子,肯定会原谅她的reads;。可还是担心,陆琉这般的表情,即便她认了错,他对她还是冷冷淡淡的,那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她心里其实最希望的,是陆琉主动亲近她,同她敞开心扉说话。 可就算陆琉再在意她,夫妻之间的事情,也不可能每回都让他先低头。 江妙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 她爹娘的感情素来好,又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她爹爹对娘亲的宠爱,是整个望城都出了名儿的。所以她没怎么在娘亲的身上学到一些为人|妻该做的事情。可陆琉和她爹爹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半点没学到娘亲身上的优点,这娇气劲儿却比娘亲更甚。 江妙心下感到一阵挫败,正矫情的难过时,下一刻,却听得身后男人一声叹息。 她呼吸一滞,欲转身。 然后……就被男人用力的抱紧了怀里。这股强势的力道,正是江妙此刻最需要的。 短短的瞬间,便让江妙犹如经历了大喜大悲一般。 陆琉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睛,说道:“别哭了,嗯?” 不安慰还好,难过得时候有人安慰,这眼泪越发是停不下来了,越想越委屈。江妙自个儿都瞧不起这样的自己,又矫情又招人嫌弃,哪里还是当初那样直率坦诚的自己?江妙将鼻涕眼泪往他身上擦,被风吹得有些冰冷的四肢,也因为男人炙热的体温渐渐恢复了温热。 半晌,江妙才终于恢复了平静,抬头看他道:“陆琉,咱们好好谈谈吧。” 江妙自以为表现的很平静了,可这副小可怜的模样,落在陆琉的眼里,便是委屈巴巴一副被他欺负了的样子。 陆琉点头说好。 之后便拉着哭成花猫般的江妙去了马厩,径自牵了一匹马,便翻身上马,长臂一揽,稳稳当当的将江妙揽了上去,就这般直接从后门出了宣王府。 一路前行,江妙听着马儿嘚嘚的声音,还有耳畔呼呼的风声。 有些冷,江妙将脑袋埋到陆琉的怀里。 这一刻,江妙觉得若是陆琉就这么带着她去天涯海角,她也是愿意的。 双臂牢牢的环着他的窄腰,江妙终于肯定,自己当真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这辈子都没法离开这个男人了。 到了马儿的速度渐渐放缓,江妙将自个儿的脑袋从陆琉的怀里探出来。看着入目的枯黄景致,江妙便想,陆琉大抵也是漫无目的,便这般待她来了这处僻静的林子。 已是深秋,林中树木大多枯黄凋零,金黄的银杏叶偏偏落下,铺在地上,这般瞧着,铺就了一层厚厚的毯子。 江妙抬头看了陆琉一眼,任由他将自己抱下来,将马儿拴好,才见陆琉解了袍子铺在一棵大树下,就这么坐了下去。 陆琉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 江妙弯唇一笑,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同他紧紧靠在一起。想着自己方才哭哭啼啼的丢人样儿,江妙轻咳一声,道:“我有些冷reads;。” 说着,便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 好在陆琉也不傻,当即将人拥到了怀里。 江妙这才有了底气,双手牢牢抱着他,说道:“成亲之前,我有自信能当好你的妻子,想过日后定要当个贤妻良母,可如今想来,我半点都没有做到。我有些害怕……陆琉,有一件事情,我和谁都没有说过,现在我想告诉你,兴许你会觉得很荒谬,可是我自己都没法解释是为什么。” 她明了要坦诚,心里便没了负担,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说道,“……还记得小时候我在宣王府落水,你将我救起来吗?那时候,醒来后,江妙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江妙,六岁小女孩的身体里,变成了十六岁的江妙……我也不知道,自己无端端回到六岁。我也是在养病期间,适应了许久,才接受这个事实。可我也很庆幸,我能在一起在爹娘哥哥们的陪伴下长大,努力把自己养胖,养成一个健康快乐的自己……” 便是素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宣王陆琉,听到这个事情,也忍不住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可下一刻,却慢慢恢复平静,听着她将话说下去。 江妙觉得这种事情,陆琉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可还是下意识道:“你信我吗?” 她还是需要他的信任。 陆琉没犹豫,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道:“你说什么,我都信。” 真好。江妙笑了笑。 却听陆琉顿了顿,道:“上辈子,你没嫁给我?” 陆琉这么聪明,饶是江妙没说,也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 江妙点点头。忽的弯了弯唇,想起上辈子遥不可及的人,如今却成了她最亲密的夫君,就这么坐在她的身旁,当真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陆琉的神色一顿,心下已经了然,淡淡道:“你,嫁给了陆行舟?” 这个时候,江妙宁可陆琉别这么聪明…… 她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他。江妙没敢看他的眼睛,分明是上辈子的事情,可总觉得自己仿佛做了红杏出墙的事。察觉到抱着他的男人手臂力道紧了紧,江妙忙道:“只是和他定了亲……我那时候身体差,我爹娘没让我这么早嫁人。” 虽然解释了,可陆琉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道:“怪不得……” 江妙急急看他的眼睛,道:“这件事情我也没法子,那时候我和陆行舟从小一块儿长大,自然便顺理成章的定了亲。我即便是想嫁你,你也瞧不上我啊……”说到这里,江妙还有些委屈呢。可想想上辈子自己那瘦巴巴死气沉沉的模样,哪入得了陆琉的眼啊? 却听陆琉又道:“你怎么知道我瞧不上你?上辈子,我肯定也没成亲,是不是?” 这个…… 还真是呢。 江妙想了想,顿时无力反驳。即便陆琉没成亲,可她的的确确同陆琉没什么交际,绝对不可能自作多情将陆琉不娶妻的原因算在她的头上。 章节目录 182|大结局⑥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江妙笑了笑,也不去纠结这件事情。 毕竟于她来说,陆琉上辈子没娶妻,也算是件好事儿。不然当初也不会这么快便答应和他好了。重来一回,陆琉前世若是有个恩爱的妻子,她肯定不允许自己动心的,即便真的和陆琉在一起了,怕是心里也会计较这件事情——总觉得是自个儿抢了别人的姻缘。 这么一来,江妙倒是有些后悔,自己这么直白的告诉她上辈子和陆行舟的事情。 这,究竟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可目下看着陆琉的表现,江妙还是觉得告诉他没错,她不用对他有所隐瞒。 她喃喃道:“那时候我同你都没说过话,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她承认这辈子陆琉给她的感觉太不一样。可上辈子的陆琉,从未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过自己……于她而,他只是一个人们茶余饭后喜欢谈论的大人物,而她也不过是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这些传闻。偶尔同陆行舟在一起,远远看到他走过的时候,多看上一眼,然后对自己说:看,这位便是那心狠手辣的宣王呢。 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江妙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再看他俊美的眉眼时,也多了几分底气。当下便启唇道:“我现在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了,什么秘密都没有了,不求别的,只想和你好好过下去。陆琉,我现在满心都是你,你不用再怀疑我对陆行舟有什么。行事方面,我会慢慢改正的,以前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也会努力去学……我会当一个合格的妻子。” 她明白陆琉在意她,念着她年纪小,会多迁就她一些。可她不能仗着他的退步一味享受他对自己的好。有些事情,他不说,她却不能不做。若是再这么下去,几年后,她和陆琉之间的激情退去,他再想自己的时候,全是她的恃宠而骄和一无是处来。 她也想在他的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可是—— 她说了这么多,陆琉倒是没怎么说话了。 江妙抿唇,大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陆琉抬手抚着她的脸,听着她能说出这番话来,也是诧异和暖心。当下便捧住她的脸,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也没说她不用改,他会一直包容她,只辞温和道:“好。” 江妙笑了笑,牢牢的抱着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身子偎了过去,小奶猫似的蹭了几下。可她这般下意识的举止,却引得引得男人呼吸登时急促了起来,捉着她的手臂,顺势便将她压到了身下。 这静谧的树丛,纷纷落下的金黄枯叶,铺得满满一层,原是极有情调的。可江妙实在是情调不起来,拧着眉便“哎唷”叫了一声。陆琉正啃着脸侧的小嫩肉,听着她的声儿,又想起昨晚的事情,立马便将人捞了起来,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 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着双腿处有冷风灌入。 江妙登时臊得厉害,虽说已经同他亲近惯了,可就在这外头,难免觉得害羞,急急忙忙便撑着双手要起来。陆琉便如江妙平日里戏弄胖儿子那般将她的脑袋轻轻一拍,复又让她趴了下去,而后小心翼翼解开她的亵裤瞧了瞧,见那白面馒头的两处,比他昨晚看到的还要红肿,念着方才大意,一路骑着马儿,这怀里的人忍着痛一声不吭,陆琉登时便自责了起来。 江妙红着脸不敢动,待感觉到他亲了自己一下,才羞赧道:“陆琉……” 最后却没做什么,只将她的衣裳整理好,扶着她从地上起来。 陆琉抬手掸了掸她的裙子,而后转身将背脊朝向她,膝盖微微屈了屈。 江妙愣愣的看着他,反应过来,便笑盈盈的跳到了他的背上,自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江妙歪着脑袋看他,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之后目光往下一瞧,看着他微微敞开的衣襟处,眼睛一亮,伸手将他怀里的平安符拿了出来。 正是昨日她求来的那个。 江妙笑了起来。 昨儿她本欲借胖儿子的手将护身符送给陆琉,未料她胖儿子却中饱私囊将其占为己有,塞到了自己的怀里。后来她再去问胖儿子要的时候,才发现他怀里的平安符已经没了。 她以为是弄丢了,在屋子里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着,原来…… 只是她胖儿子虽小,却不是个好糊弄的,想从他手里要回东西,岂是件容易的事儿? 想到那般的场景,江妙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却听得男人故作淡然的说了一句:“不是说给我的吗?” 她给他面子,将平安符重新放回到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脸贴着脸亲昵道:“嗯,自然是给我家夫君求的。” · 小夫妻俩算是和好了,因昨晚江妙被陆琉折腾的够呛,之后的两晚,倒是将养着什么都没做。至于她坦白的前世今生的荒唐事儿,陆琉也没有多问。若非她无意间提到陆行舟,陆琉便登时变了脸,她还以为他压根儿不信她呢。 休息了两日,江妙这身子骨自然好得差不多了,想着明儿陆琉便要远行,人还没离开呢,她便已经思念起来了。 待陆琉离开望城的前一日,宫里送来了请柬,是让陆琉携妻子进宫赴宴的意思。 江妙将自己收拾的大大方方,便随陆琉一道进宫了。 这回宫里的宴席倒是如家宴一般。待入了席,也不过是景惠帝、霍璇,还有长公主几人。景惠帝是特意叮嘱了要陆琉带着小世子来,这会儿见着这白白.嫩嫩的小男娃,景惠帝便来了兴致,将这小家伙抱在怀里,眉宇温和的逗弄着。 小太子刚学会走路,穿着一身杏黄色小袍,迈着小短腿跑到父皇的手里,看着父皇怀里的小家伙,睁大了眼睛,欢呼道:“弟……弟弟……” 景惠帝看着怀里胖嘟嘟的娃儿,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冲着小太子叮嘱道:“这是宸儿的小堂弟,日后宸儿可要好好保护澈儿。” 小太子一脸的懵懂,却仿佛是听懂了景惠帝的话,握着小堂弟的手,脸儿红扑扑的开心道:“保护!” 看着自己乖巧活泼的儿子,景惠帝有些恍惚。 他这位堂兄,护了他这么多年,日后便由他儿子偿还,也算是一桩好事。再一次看了看怀里咿咿呀呀活泼的小家伙,景惠帝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景惠帝很喜欢这个小侄儿,待开席了,才将小家伙还了回去。 用完席,景惠帝和长公主及陆琉三人有话要说,这厢霍璇便拉着江妙去了她的坤和宫说话。 霍璇说道:“你和宣王刚回望城不久,又要分开,我实在是不忍心。我先前劝过皇上几次,可他决定的事情,我也劝不动他……” 她偏心江妙这个好姐妹,看着她和宣王好好的,恩爱甜蜜让人羡慕的紧,自然不愿意宣王冒险。可她向景惠帝提了几次,他却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脸色冷了冷,让她不必再管此事。便是再不识趣儿,也知道自己有些惹恼他…… 那时霍璇就想:平日再温柔体贴的人,可这身份终究不一样。他是个帝王,朝堂的事情,岂是她能左右的? 江妙晓得霍璇护着她,心下也是感动,微笑道:“我明白的。璇姐姐不必自责。而且这事儿王爷心里也是愿意的……”说着,便垂了垂眼,诚实道,“说实话,先前我的确有私心,想着为何是陆琉而不是别人。可这几日,便想明白了。陆琉不是那种能踏踏实实陪我过普通日子的男子,即便没有这等事情,还会有别的冒险的事儿,我既嫁了他,就要做好这种打算。” 霍璇没说话,只这般静静看着她,之后笑了笑,说道:“我原本想着你心里不舒服,想劝劝你的,未料你比我想得还要通透,是我多虑了。” 江妙见她对自己也是坦荡直接,便想起那日长公主对自己说得话,小声问道:“璇姐姐,你和皇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虽说景惠帝先前同卫宝铃青梅竹马感情笃深,可若要真说起来,景惠帝也没什么错。 那时候景惠帝还没喜欢上霍璇,即便是心里有别的姑娘,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是青梅竹马的小表妹。如今那卫宝铃嫁了冯玉泉,日子过得不怎么好,可景惠帝也没私下去见她。至于这后宫……她知道的确添了几名嫔妃,可身为帝王,只独宠一人,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搁自己身上,江妙兴许一下子做不了这么豁达,可若是真遇上了,即便心里难受,也只能安安心心将日子过下去…… 这道理,她都明白。以霍璇这般聪慧,肯定也是明白的。 霍璇缓缓敛了笑,说道:“我知道他对我好,也明白这辈子不用再做他想,可是妙妙,我对他生不出男女之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如今能做的,便是当好一个皇后。” 江妙想了想,觉得也是在理。感情这种事情,也是顺其自然的,不是单方面痴情,便一定能得到回应的。霍璇比她聪明,她懂的道理,她肯定也是懂的。 江妙不再多说,俩人难得聚到一块,如今又是当了娘亲的,自然三句话不离儿子。 霍璇道:“方才皇上说的那番话,我也是赞同的。先前都是宣王照顾、帮衬皇上,如今宸儿比澈儿年长些,日后便如亲哥哥般护着他,也算是报答了宣王的恩情。” 江妙笑笑,想着那善良聪慧的小太子,的确也是招人喜欢。她固然只念着儿子平平安安长大便成,可儿子的身份摆在那儿,同皇室的关系是断不了的,也就顺其自然。 听着景惠帝他们仨说得谈完了事情,霍璇便亲自送江妙出殿门。 走到外头,便见远远的,陆琉和长公主在说话。瞧着长公主红着眼眶的模样,江妙也是诧异,在她的印象里,长公主性子直率如男儿,素来是流血不流泪的,据说是生产时,也比一般的孕妇镇定许多,轻轻松松便将大胖儿子生了出来,如今却…… 便是江妙再傻,也明白定然是为了陆琉的事,让长公主和景惠帝闹得不愉快了。 等陆琉目送长公主离开,江妙才径自走了过去,只自然而然的握住他的手,安安静静的,不去问长公主的事儿。 这一晚,因着明早陆琉便要出发,江妙的心情也沉重了些。可到底还是笑着伺候他净面净手,之后同他上榻缠绵了一番。 因着妻子的格外热情,陆琉的力道也比往常重了些,搂着怀里这水嫩香软的娇妻,明日便要分开,陆琉心里可是舍不得。目下见她乖巧懂事,只字不提,只卖力的迎合,那往常床笫间羞于做的事情,也都一一顺从……陆琉到底是不忍心,一把将她从身下捞了起来,看着她这张泪涔涔的绯红小脸,哑声道:“妙妙,不用了。” 能和她最亲密的事情,已经足够了,他不需要这个心尖尖儿上的人为他做这些。 江妙抿了抿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晓得他分明还未纾解,可他这么抱着自己,她便有些撑不住。江妙喘匀了气息,便紧紧抱着这个男人,颤着声儿道:“你答应我,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陆琉亲了亲她的鬓发,很快便应下,欲.念未退的嗓音带着些许低沉,说道:“我答应你。” 章节目录 183|大结局⑦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因宣王府没有长辈,陆琉离开后,乔氏念着闺女在宣王府冷清,便让她带着外孙多过来走动走动。 这日江妙带着胖儿子去了镇国公府。 乔氏瞅了瞅怀里白白胖胖的小外孙,看着闺女小脸瘦了一圈儿,登时柳眉紧蹙,心疼的念叨道:“你身边的丫鬟是怎么伺候人的?瞧瞧,才几日,便瘦了这么多。下回女婿回来瞧见了,该心疼坏了。” 江妙弯了弯唇,说道:“先前怀澈儿的时候本就胖了一大圈,女儿早就想瘦下来了。” 乔氏却说还是胖些好看,见闺女心不在焉的模样,晓得这平素恩爱的小夫妻忽然分开了,难免心里挂念,当下便安抚道:“女婿是做大事儿的人,你嫁过去之前,就该明白了。这回的事情虽然凶险,可你该信女婿的本事,肯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你这个当妻子的,能做的便是在夫君出门的事情,将阖府上下的事情处理好。” 道理江妙都是懂的。 江妙垂了垂眼,在宣王府,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有,这会儿在乔氏的面前,江妙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小声道:“女儿知道的,只是……只是我有些想他。” 是呀,她很想很想他。 她从未这般牵肠挂肚过一个人。 一时乔氏也说不出话来,心道闺女总算是长大了,尝到了这种惦记人的滋味儿。 不过—— 这小夫妻俩分开一段日子也好。她先前就是怕闺女对女婿给的疼爱享受得太过顺理成章,分开一段日子,倒是能静一静,能想着女婿的好,日后更能当个体贴贤惠的好妻子。 这厢乔氏和江妙说了一会儿话,薛今月就来寻江妙这小姑子说话了。 薛今月这圆圆的小脸儿,同江妙这尖尖下巴一比,更显得圆润了些。晓得小姑子同妹夫感情好,这刚分开的几日,心里肯定挂念着,当下便握着小姑子的小手安抚道:“瞧你这样,当真是爱惨了妹夫。不过妙妙你瞧瞧你,这会儿宣王不在府上,宣王府全有你一人当家,也算是过几日轻松悠闲的日子了……我倒是挺羡慕你的,自打我嫁了你二哥之后,他瞧着冷淡寡的性子,可实际上却比我娘亲还爱管我。我生的笨,有些事情便稀里糊涂被他忽悠过去……”说着就如同深闺怨妇般长吁短叹自怨自艾一番,“若是你二哥能出趟门,我估计都要开心的放炮仗了……” 薛今月这没心没肺的一番话,倒是歪打正着的安抚了江妙即将要思念成疾的心。 她瞧着自家二嫂这张圆润的小脸,又朝着门槛处那颀长而立的清俊男子看去,弯着唇唤道:“二哥。” 薛今月一张小脸登时敛了笑,小心翼翼的往门槛处瞅了瞅,便心虚的错开眼。 待江承许离开之后,薛今月才懊恼道:“呀,妙妙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语气又是着急又是后悔。 惹了这二表哥生气,她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江妙无辜道:“我也是等你说完才看到的……”顿了顿,又问,“你真希望我二哥出门呢?” 薛今月红润的小脸儿扭捏了一阵,才诚实道:“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罢了。我……我哪里舍得啊?”说着,这娇媚的眉宇间染上了甜蜜之色。 心想:这个男人虽然霸道,仗着比她聪明爱欺负他,可她偏偏喜欢得不得了,就喜欢这么被他管着。 瞧着薛今月这副幸福的模样,江妙越发想念起陆琉的好来。这人在身边的时候还没感觉,不在身边了,便会时不时想起他的点点滴滴来。 江妙笑道:“既是如此,你赶紧去找二哥吧。” 薛今月也明白这个理,这男人素来爱计较,若是她去晚了,到时候遭罪的还是她呢。 一时薛今月没有多少犹豫,不好意思的朝着江妙眨眨大眼睛,道:“那……我先去找二表哥,待会儿再回来同你说话。” 江妙应下,看着她起身出去。 等薛今月走后,江妙才去院子里走了走。镇国公府的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菊花,她娘亲是个爱花之人,虽独独偏爱牡丹,可对花草的打理已经养成了习惯,这菊花也照顾的极好。这会儿这菊花竞相开放,花团锦簇,好不热闹。 待江妙静静赏花之时,才远远瞧见那花丛中,一个穿着浅杏色褙子的女子,如孩童般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捧菊花。 待看清那女子的清秀姣好的面容时,江妙心下是极惊讶的。 是谢姨娘。 她自然听说了,那日谢姨娘看到谢茵的尸首后,双眼一闭便晕了过去,加上之前江三爷和谢茵早早便有了首尾,谢茵又被陆行舟休弃,而她那心心念念想见的侄儿,都是江三爷的亲骨肉…… 谢姨娘本就是个身娇体弱之人,这么一打击,便被刺激的脑子有些不正常,就成了如今这副痴傻呆憨的模样。 跟着谢姨娘身边的,是伺候她多年的贴身丫鬟青芽。青芽面上对谢姨娘恭敬,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存住气的,如今谢姨娘变得疯疯癫癫,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弱柳扶风惹人怜的女子,伺候这位主子,青芽觉着没有盼头,便时不时将气撒在她的身上。 譬如眼下,青芽瞧着谢姨娘摘了好些名贵的菊花,便立马将她手里的菊花夺了过来,厉声呵斥道:“这些花儿都是国公夫人精心照料的,如今瞧瞧,竟被你弄成这副模样,若是被国公夫人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的生气呢……说了别摘你还摘!仗着自己痴傻还以为别人能同情你!”说到后面,这嗓音倒是略大了几分,颇有一番主子的威严。 青芽护住那盆墨菊,因力略微重了些,那谢姨娘竟一屁.股栽在地上,而后脸儿一愣,之后便如孩子般没有章法的哭了起来。 青芽担心将动静闹大了,到时候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立马弯腰将谢姨娘的嘴巴捂住,低声严厉道:“别哭了,若是再哭,小心我用针扎你。” 谢姨娘到底是个主子,青芽不敢将她身上弄出伤来,即便说是她自个儿不小心磕着绊着的,说来说去也是她这个贴身丫鬟照顾不周。是以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若是用针扎,那细小的针孔,是断断看不出来的。 谢姨娘呜咽一声,当下便止住了哭声,那卷翘的眼睫上带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子,还当真有几分之前楚楚可人的模样。 这一幕,偏生落在了刚回府的江承寒身上。 江承寒的爆脾气随了江三爷,立马上前冲着青芽道:“你在做什么?” 青芽一瞧这位七公子,忙道:“谢姨娘摘了国公夫人养得花,奴婢劝姨娘别摘,可她不听——” 未等青芽解释完,江承寒眉头一拧,就一脚踹在了青芽的心窝子上,直接将她踹到了草丛中,而后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谢姨娘,将谢姨娘护在身侧,问道:“娘,可有哪里受伤了?” 谢姨娘瞅瞅江承寒的脸,呆呆的看了许久,才笑了笑,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如出生孩童,喃喃道:“寒,寒儿。” 谢姨娘跟了江三爷二十载,只生了江承寒一个儿子。这江承寒的性子随了江三爷,是个风流爱胡闹的,可谢姨娘出事之后,这平日不懂事的江承寒,却迅速成长,不在意那些闲碎语,安心照顾这个疯疯癫癫的娘亲。 谢姨娘不认人,即便是那朝夕相处的江三爷,见着他也会失控的尖叫起来,江三爷对谢姨娘的感情,本就走到了尽头,如今瞧着她成了这副模样,哪里还会如从前那般宠爱他?而江承寒的悉心照顾,倒是令谢姨娘难得肯同他亲近,也能叫出他的名字来。 江承寒听了很开心,牵着自家娘亲的手,便要回清雎院。 恰巧遇见了江妙。 江妙看了江承寒身旁痴傻的谢姨娘一眼,再看自己这位七堂兄的时候,才发现他当真变得成熟了些,立马客气的叫了一声:“七哥。” 江承寒点头。他知道这些事情,同这位堂妹有关,可真要追究,最该追究的人,是他的亲爹和亲姨母,至于那养在别院里的弟弟,江承寒也是见过一回的……他实在是恨不起来。 江承寒道:“妙妙,瞧你近日瘦了些,可要好生照顾自己。”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谢姨娘,说道,“我先带我娘回去,下回见着再同你好好说说话。” 江妙见他对自己没有半丝恨意,语间,对她是一如往常的关切,点头道:“嗯。七哥去忙吧。” 江承寒领着谢姨娘回去。 谢姨娘歪着脑袋看着江妙的脸,冲着她笑了笑,而后将手里的花递给了她,道:“花,花,给……” 江妙冲着她笑了笑,从她手里将花接过,说道:“谢谢。” 谢姨娘笑了笑,开心的模样,仿佛是个刚刚交了好朋友的孩子,之后便转过脑袋,乖巧的跟着江承寒回自己院子里去。 · 这厢薛今月听了小姑子的话,便提着裙摆追了上去。而她那脾气不大好的夫君,分明生得一双大长腿,走得却并不快。 便是薛今月再愚笨,相处了这么久,也明白这是他刻意再等她呢。 薛今月笑了笑,小跑了几步,才气喘吁吁追到江承许的身旁,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道:“二表哥……” 男人仿佛没听见似的,径自往前走。 薛今月觉着自己仿佛被他拖着走一般,跟了一段路,有些累了,才委屈道:“方才那话,我只是想安慰妙妙罢了,不是我的真心话……”说着便撅了撅嘴,“若是你出远门,我肯定会很想你的。” 江承许这才停了脚步,侧过头看这个被自己养得珠圆玉润的妻子。 晓得这顺毛的方向顺对了,薛今月眼睛一亮,扬起小脸继续道:“很想很想你。” 江承许虽然没说话,可稍稍舒缓的眉宇,还是昭示了他的好心情,当下便捏着娇妻的手,道:“这回先饶了你。” 薛今月乖乖巧巧的配合道:“多谢夫君。” 江承许又拉着妻子问了一些关于妹妹的,也晓得前方战事棘手,他这位妹夫怕是不会这么快回来。想着自己的妹妹,江承许还当真有些担忧。想到此处,江承许也就愈发珍惜起这个近在身前乖巧听话的小妻子来。 · 江妙毕竟是出嫁的姑娘,而且还是宣王府的堂堂王妃,近段日子经常回娘家也就算了,若是再频频留夜可就不好了。 加之两日后便是宣王府陆芃芃出嫁的日子,江妙这个当婶婶的,也得跟着张罗张罗。 至于怀里这小家伙,也是个聪慧的。先前陆琉这个爹爹日日都亲自照顾他,小家伙有时候虽然不给爹爹面子,可还是很喜欢爹爹的。这会儿好些日子没见着面,小家伙仿佛从娘亲的眉眼间看出些许端倪来,变得乖乖巧巧的,让江妙省了不少的心。 陆琉在身边的时候,江妙晚上同陆琉一道睡,小家伙睡自己的房间,由奶娘和丫鬟嬷嬷们照顾;陆琉离开后,江妙晚上怕寂寞,便同小家伙睡,每当看着小家伙这张酷似陆琉的小脸,还有那些随了陆琉的小习惯,江妙便庆幸,有个孩子在身边真好。 还有儿子陪她一起等呢。 一听三婶婶回来了,待嫁的陆芃芃便去了玉磐院,紧张兮兮的拉着江妙说了一会儿话。 陆芃芃要嫁的那位褚六公子,江妙瞧着也是极满意的,且褚家人个个性子爽快,没有比这门亲事更妥帖的了,当下便说道:“先前褚夫人便同我说过,褚家没闺女,你若是嫁了过去,她定然会将你当亲闺女疼爱。夫家最令人担忧的便是婆婆和小姑子是否好相与,婆婆这边你放心了,这小姑子也没有,且褚六公子待你好,这般急着娶你,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陆芃芃羞赧的点了点头,也明白自己心里其实是欣喜多过于害怕的。 这么一来,两日后,陆芃芃便上了花轿,吹吹打打被抬到了褚家。 江妙瞧着田氏不舍,那年幼木讷的平哥儿也是眼泪汪汪舍不得姐姐,又好生安抚了一番。 去褚家吃喜酒的这一晚,江妙因怀里的小家伙贪睡,索性早些回去了。 出门的时候,倒是遇见了许久未见的霍砚。 霍砚年纪轻轻,如今倒是稳重了些,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瞧见她便会脸红的邻家哥哥。这会儿恰巧遇见,霍砚姿态从容的过去打招呼,看了一眼江妙怀里抿着小嘴睡得舒舒服服的小家伙,微微一笑道:“生得和宣王真像。” 江妙笑笑。可不是嘛? 但凡是见过陆琉的,瞧着这个小家伙,便能一眼认出他是陆琉的儿子来。江妙笑了笑,先前她听霍璇说,霍砚也是好事将近,要娶的是荣国公府的荣七姑娘,也算是珠联璧合的一桩好姻缘。 江妙笑道:“嗯,就是性子比他爹爹活泼了些。” 霍砚是看着她长大的。 从一个粉转玉琢的小女娃,长成娉娉袅袅的大姑娘,然后嫁人生子……可惜这个他爱慕的姑娘,最终嫁的不是自己,不然,如今她怀里的这个,兴许是模样生得同他有些相似的小男娃了。霍砚笑了笑,觉得自己当真有些不厚道,人家都嫁人这么久了,他还惦记着做什么? 霍砚道:“晚上有些凉,你赶紧上马车吧?小孩子可不能吹风。” 霍砚终究还是如昔日那般,是个体贴又细心的,江妙从善如流,朝着霍砚微微颔首,而后小心翼翼跑着怀里的小家伙上马车。 只是这小家伙仿佛是睡饱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醒了过来,一醒来便挥舞着小胖手,要抱娘亲的脖子。江妙没辙,小心翼翼的将他竖着抱起,让小家伙靠在她的肩头。 霍砚就站在原地。 见着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儿朝着自己,看到自己了,黑漆漆的大眼睛顿了顿,然后冲着他咧唇笑了笑。 “……呀呀呀。” 当真是个活泼又招人喜欢的小家伙。霍砚如是想着,嘴角也忍不住缓缓翘了起来。 · 陆芃芃出嫁之后,宣王府倒是越发冷清了些。不过江妙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渐渐适应了陆琉不在身边的日子,反正还有个淘气的小家伙需要她照顾,江妙一颗心系在小家伙的身上,日子过得也算是充实。 而那五岁的平哥儿,江妙念他同陆芃芃这个姐姐关系好,怕姐姐出嫁了,这小男娃寂寞,便时常叫他过来和胖儿子一起玩。 她这胖儿子招人喜欢,平哥儿虽然生来迟钝了些,却是个善良老实的孩子,同这位小堂弟玩得倒是开心。 腊月中旬的时候,江妙收到了陆琉的来信。一个多月来,她心里时时挂念着他,这回收到信,本就不长的信,硬是生生看了半个时辰。 今年过年,他怕是回不来了。 这是江妙早就想到的事情,可确定下来,心下难免有些遗憾。她嫁给陆琉的头一年,因陆琉染上时疫,倒是没好好过年,如今第二个年头了,好不容易可以和爹娘团聚,他却去领兵打仗了。 不过看着这信上,陆琉告知她自己一些安好,又啰啰嗦嗦的朝着她叮嘱了一番,江妙便可以想象他在那边牵挂着她的模样。 江妙笑了笑,看完了信,便让宝巾磨了磨,给陆琉写了一封信,连夜送了出去。 因收到了陆琉的来信,江妙的心情好了些,晚上唱着童谣哄着小家伙入睡,自个儿是兴奋了好一阵子,才酣然睡去。 哪知次日,宫里却发生了大事儿。 江妙闻声进了皇宫,直奔坤和宫而去,便见那霍璇面容憔悴,仿佛是一夜未眠的样子。江妙知晓霍璇是个极爱惜自己身子的,心下便担忧道:“璇姐姐,怎么了?” 霍璇将江妙当真亲姐妹般,素来是无话不说的,真要论起来,关系比堂姐霍薇还要更亲密些。她瞧着江妙,也没瞒着,说道:“是皇上的事儿。” 江妙也依稀听到了一些。仿佛是同庄太妃有关的,只是具体是什么,倒也不清楚。 霍璇说道:“皇上自幼丧母,因庄妃同荣妃亲如姐妹,且庄妃又是个没有子嗣的,皇上和长公主才养在了庄妃的膝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关系就算不是亲母子,也胜似亲母子了。可昨儿才知,但年荣妃同先皇生出嫌隙,是庄妃从中作梗,而荣妃无端端染上瘟疫,也是因为庄妃……” 江妙有些怔住了。 这意思便是说,荣妃是庄太妃害死的。 她自然晓得,这景惠帝有些方面同陆琉有些像,特别是对身边的人,就是因为他自小没了娘亲,所以格外孝顺庄太妃,也更珍惜身边人的感情。这后宫之中的人皆知,那太后是个不好惹的,可这位庄太妃,却是更加惹不起的。 能在后宫过得如鱼得水的,那庄太妃又岂会像面上看起来那般温婉娴静、平易近人? 江妙问道:“那皇上呢?” 提起景惠帝,霍璇便道:“自昨晚起,便将自己关在御书房,谁也不让进。我去瞧过了,也不让我进去。” 说不许进,还真不进去了吗? 江妙固然不喜欢景惠帝,却明白景惠帝对霍璇是动了真感情的,这个时候,景惠帝是最需要她的。江妙立马握着霍璇的手,说道:“璇姐姐,你是皇上心里最在意的人,这会儿你坐在这里担忧也没用,还是进去瞧瞧他吧。他是一国之君,有些时候不能由着性子来,你去劝劝他,安慰安慰他,比谁都管用。” 霍璇登时如醍醐灌顶一般,心叹自己当真是糊涂了。这贤惠大度的皇后当惯了,便事事遵循他的意思,半分不敢违背……霍璇看着江妙,说道:“好,我这就过去。” 江妙笑笑,点头道:“去吧。即便他还没走到你的心里,可终究是你的夫君,有什么事情,是夫妻同心还扛不过去的?” 霍璇是个做事直接的,听了她的话,便直奔御书房。瞧着霍璇的背影,江妙当真有些羡慕…… 夫妻同心,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和陆琉夫妻同心,陪他披荆斩棘、共度难关呢? 她这般劝着霍璇去安慰景惠帝,希望景惠帝早日振作,除却她同霍璇的关系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的夫君辛辛苦苦替这位年轻帝王打江山,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坐稳皇位,当一个明君。 陆琉的心愿,便是她的心愿。 她不想陆琉的心血白废。 · 霍璇急急忙忙进了御书房,因她是皇后,外头的侍卫也拿她没辙。再说了,到了这份上儿,皇后能进去是最好不过了,毕竟他们当奴才的听了皇上的旨意这么守着,若是里面皇上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是担待不起的。便是意思意思拦了拦,就让她进去了。 霍璇行色匆匆,进了御书房,便四处逡视一番,乍一看倒是没看到景惠帝的声音,还是细细找了找,才在那书御案后的角落里,看到穿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景惠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 霍璇登时心头一紧,缓步过去,不像昔日那般恭敬,只蹲了下去,同他平视,开口道:“皇上?” 景惠帝的脑袋原是低着的,听到了声响,才慢慢抬起了脑袋,看了霍璇一眼。景惠帝也是一宿未睡,眼底布满了血丝,声音也有些沙哑,表情却还算温和,启唇道:“你来了……” 这哪是昔日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 即便没有男女之情,可二人也是朝夕相处,共同孕育了一个可爱的孩子的,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霍璇伸手握着他搁在膝上的双手,这御书房因为一夜不许人进去,里面炭火早就灭了,这大冬天的,就这般坐在地上,身子早就变得冰冷。而景惠帝身上只穿了一身龙袍,连厚实点的外套都没披。 霍璇立马将自己身上金丝绣凤凰的斗篷解了下来,胡乱的披在景惠帝的身上,到底是已经当了娘亲的人,照顾起人来,还是挺熟练的。却不知霍璇这小小的举止,令景惠帝忍不住伸出了手,将这位相敬如宾的妻子拥到了怀里,颤着声儿道:“阿璇,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朕,好不好?” 霍璇没多想,说道:“好。”这倒是她的心里话,起初她对景惠帝存着厌恶,连他碰一下自己,都觉得恶心。可她心里却早已明白,这辈子不可能离开这座皇宫。霍璇又道,“皇上,地上凉,咱们先起来,好不好?” 这语气,像哄小孩子似的,也是霍璇从未对他有过的。 霍璇见他没出声,便自顾自扶他起来。只是景惠帝坐了太久,这四肢早就麻木了,高大的身躯踉跄的一下,便直直压在了她的身上。霍璇深吸了一口气,才将他扶着坐在了柔软的龙椅之上。 景惠帝却当真像个孩子似的,半刻都不肯离开她。平日里他对她小心翼翼,每行一步便会细细打量她的脸色,如今却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抱着这个柔软馨香的娇躯,任性的不肯松手。 景惠帝道:“先前朕总是觉得,就算自幼丧母,可我好歹还有个疼爱我的母妃。母妃待我很好,皇姐也一直护着我,四岁那年,朕又同堂兄成了好兄弟。你兴许不知道,朕的这位堂兄,素来没将人放在眼里,即便朕是皇子,他也不会主动和我玩儿。朕那个时候,被父皇和母妃护着,又有个自小护短的皇姐,哪里遇到过这般性子冷淡之人?朕便想法子黏着他,和他说话,他不理不睬,可朕就是不服输,想着一定要和他成为好朋友……直到那一回随父皇一同去西山狩猎,朕和他一道在林中,和众人走散了。朕害怕极了,生怕会被林中的野兽吃掉,可这个比朕只大上几岁的堂兄,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这回之后,朕越发的钦佩他,想着自己也该同他一样,成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大丈夫。” 说着,他看了看怀里静静听他说话的妻子,继续道,“……堂兄性子冷淡,可朕知道,他待身边的人是很好的。朕同他成了朋友之后,借着父皇去宣王府的一回,缠着堂兄一起溜出府去。只是朕什么都不懂,连累堂兄和朕一道被一群乞丐抢了身上值钱的东西,还被揍了一顿。朕想逞强,替他挡了几拳。堂兄再厉害也是个孩子,比朕伤得重些,可最后还是他背着朕回了宣王府……最后,父皇抱着朕心疼了一番,带回宫养伤,而朕的堂兄,身上带着伤,却又被他爹爹打了一顿。” 想起这些事情,景惠帝便觉得,这些事情仿佛还在昨日一般。 他道:“现在想起来,朕除了时常给他惹麻烦,压根儿没替他做过什么。阿璇,朕想你心里眼里都是朕,所以看到你打从心底里佩服堂兄,朕心里就不是滋味儿……朕嫉妒他,也想证明给你看,他能做到的,朕一样都能做到,总有一日,你也会想佩服堂兄那样佩服朕……可是如今,竟连母妃都是恨着朕的,皇姐也因为堂兄的事情,同朕闹得不愉快……阿璇,朕真的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了。” 霍璇听了,也是眼眶泛酸,捧着他的脸,说道:“这会儿臣妾过来,是听了妙妙的劝。臣妾一直敬着皇上,不敢违背皇上的命令。只是妙妙说得对,咱们夫妻一心,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扛过去的。太妃没将你当成儿子,心里恨着你,可如今你有臣妾,有宸儿……长公主对你失望,可心里还是在意你的,宣王和薛驸马正在同北燕国殊死奋战,替皇上守着大梁的边疆,皇上切莫让他们失望了。” 景惠帝翕了翕唇,欲又止道:“阿璇,那你呢?你恨朕吗?” 霍璇没急着回答,目光直视景惠帝,说道:“是臣妾心里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可却是不恨你的。皇上对臣妾上心,只是因为臣妾愿意替你舍命。可有些事情,臣妾也瞒着你,臣妾也算计过你,也计较过一些事情……而如今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臣妾想要的,只是宸儿能够开开心心的长大成人,还有……” 她看着面前这个愿意在她面前暴露所有弱点的男人,微笑道,“臣妾希望皇上能当一个好皇帝,不要让在意皇上的人失望。这是长公主希望的,宣王希望的,也是臣妾希望的。” 景惠帝笑了笑,孩子气的急急握着妻子的手,眼眶泛着泪道:“好,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 这厢江妙坐在坤和宫,着急的等着御书房那里的消息,待听得霍璇身旁的宮婢传来好消息,江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江妙等着霍璇回来,未料等来的,却是霍璇和景惠帝帝后二人。 江妙屈膝行礼,景惠帝忙道:“这儿没什么外人,堂嫂不必多礼。” 如此,江妙还是做到礼数周到。 见着江妙,景惠帝有些心虚,保证道:“堂嫂放心,这是朕最后一回让堂兄替朕涉险。” 这便是江妙最希望听到的答案了。看着面前这个释怀的年轻帝王,江妙没说一些客套话,毕竟心里是存着一些小自私的,当妻子的,哪里希望自己的夫君经历这种危险的事情?当下便再次屈膝道:“多谢皇上。” 景惠帝见江妙大方,没计较他之前的小性子,心里也是释怀了不少。想着自己那位劳碌了这么多年的堂兄,好不容易有了妻儿过起安慰日子的时候,他却不要脸的让他代替自己涉陷,当真觉得自己当时太过混账。 景惠帝暗暗懊恼。 待景惠帝想着等陆琉回来,该如何同他说话,又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打小护着自己的皇姐消气时,前线那边却传来了消息。 军营遭遇北燕国士兵偷袭,宣王陆琉中毒箭身亡。 章节目录 184|大结局⑧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宣王府。 江妙给小家伙洗完小手小脚,便将他抱到柔软的锦被中。白日她去宫中见了霍璇,待了大半日,这午膳也被留在宫里用了。小家伙年纪虽小,却爱黏着她,半日不见,待她回来的时候便格外的兴奋,咿咿呀呀喊着便要她抱。 江妙自个儿也清洗好,从净房出来,便瞧她那调皮的胖儿子已经从锦被中爬了出来,抬起小脑袋冲着她笑。 小傻子。江妙心道。 外头这天儿虽然冷,可里面烧着地龙,倒是热烘烘的。 江妙过去,一把将小家伙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颊道:“澈儿怎么还不睡?”往常这个时候,她这胖儿子肯定睡得像小猪崽儿一样了。 小家伙将脑袋往娘亲的怀里一埋,亲昵的蹭了几下,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可江妙还是能感觉得到——小家伙正努力用自己的话同她交流。只可惜她这个娘亲太笨,听不懂。 正当江妙要抱着胖儿子一道睡觉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些动静,仿佛是谁匆匆忙忙过来,同许嬷嬷说了什么。之后许嬷嬷就走了进来,朝着她道:“王妃,皇上和皇后娘娘一道来了。” 景惠帝和璇姐姐! 即便江妙不知二人大晚上过来,是因为什么,可也能够想到,这件事情肯定很重大,而且……和陆琉有关。江妙眼皮子跳了跳,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之前,她不能太过疑神疑鬼了……兴许是别的事情呢? 江妙点头道:“我马上过去。” 说着,就叮嘱墨琴照顾好小世子,自己起来穿衣裳。 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梳了一个寻常的发髻,便打算过去见景惠帝和霍璇了。 只是她要出去,榻上的小家伙却哇哇大哭了起来。 江妙正是最紧张的关头,一听儿子在哭,这双脚便像是灌了铅一样走不动了。她转过身看了一眼……她这胖儿子,陆琉走的时候,还只能坐不会爬呢,如今却已经能爬了。这会儿急急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小短腿好不容易爬了一段,身旁的墨琴担心他摔下去,便又小心翼翼将他抱回去了。这一抱回去,小家伙哭得更伤心了。 见惯了儿子傻乐的可爱模样,江妙是最舍不得儿子哭的,当下便疾步走向榻边,将被窝里的胖儿子抱了起来,亲着他嫩嫩的小脸蛋和脸上的眼泪,柔声哄道:“娘抱着澈儿一起,澈儿不哭。” 小家伙抽抽搭搭的趴在江妙的肩头,蹭了几下,才渐渐停止了哭泣,变回原来乖巧的模样。 儿子离不开自己,江妙便动作利索的将儿子的衣裳穿戴来。 许嬷嬷眉头一拧,担忧道:“外面开始下雪了,王妃和小世子穿得厚实些,别冻着了。” 下雪了吗? 用了晚膳之后,江妙便陪着胖儿子一道在屋里说话,倒是不知道外面已经下雪了。不过已经是腊月了,下雪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原是暖烘烘的,听了这话,江妙倒是真觉得冷了些。江妙命宝巾从衣柜中拿了斗篷来,大的是她的,小的是胖儿子的。 小家伙裹上这身墨绿色毛绒绒的斗篷,衬得这张小脸越发的白胖水嫩来,刚刚哭过的大眼睛,还湿漉漉的,可这会儿嘴角已经挂上笑意了。这便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的好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随着性子来。 江妙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满意他的打扮。自打有了儿子之后,她给陆琉做衣裳的时候,便会习惯性的做一身同款式同颜色的给胖儿子,父子俩一起穿的时候,就是江妙最享受的时候——看着这一大一小模样极相似的父子俩,江妙便觉着自个儿这一颗心,都没填得满满的。 所以这斗篷,她也给陆琉做了一件。 原想着他们一家三口出门的时候,父子俩可以一起穿的。只可惜陆琉没办法这么快回来,她只能让小家伙先穿了。 江妙捏了捏小家伙的小胖手,道:“这身斗篷澈儿可别弄脏了,娘亲做了好久了,等爹爹回来了,澈儿和爹爹一起穿,嗯?” 小家伙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冲着她笑了笑,张嘴道:“爹,爹……” 江妙一怔,听得站在一旁的许嬷嬷也愣住了,一张老脸满是欢喜道:“小世子真聪明,都能开口说话了。若是王爷回来了,听到小世子开口叫人,可得开心坏了。” 小家伙仿佛是听懂了许嬷嬷在夸赞他,歪着小脑袋开心的笑了笑。 江妙知道,许是这段日子她经常在小家伙的面前提到爹爹,耳濡目染,次数多了,便学会了。这事儿若是搁往常,即便是开心,她也会因为儿子先开口叫的是爹而吃味呢。如今,心里却是不计较这些,只俯身又亲了一下,眼眶微湿道:“澈儿真乖。” 若是陆琉听到了,肯定也会很开心吧。 今晚来的是皇上皇后,江妙不敢让他们久等,抱起刚刚会叫爹爹的儿子,就匆匆去了前厅。 刚出门,那呼呼吹着的寒风便刀子一般刮在脸上。 雪正在下,且下得很大,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江妙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儿子,到了前厅。 见那景惠帝穿着一身常服,同霍璇正站在一块儿,竟连坐都没坐下。待江妙看清二人凝重的表情时,便再也没法欺骗自己,忙上前道:“可是陆琉出了事?” 景惠帝看着眼前年纪轻轻又异常娇弱的堂嫂,到底是说不出口。 江妙心里担忧不已,见景惠帝不说,便问霍璇:“璇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璇翕了翕唇,看了景惠帝一眼,而这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竟“噗通”一声跪在了江妙的面前,红着眼道:“是朕害死了堂兄……” 男儿膝下有黄金有黄金,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江妙心里已经做了极坏的打算,兴许是陆琉受了重伤,危在旦夕,可她知道陆琉心里念着他们母子,定然能够挺过去的,却不曾想到,会是这等噩耗。景惠帝的话,江妙是不信的,在她的眼里,陆琉是无所不能的,即便是自己去了,他也会好好的活着……她从来都不会担心,他会孤零零丢下她一个人。 怀里儿子的小身子动了动,小脑袋也转了过来,小胖手从斗篷中艰难的抽了出来,才胡乱的摸了摸江妙的脸,而后一双大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霍璇,和跪在地上的景惠帝。小孩子虽然不懂,却是最敏感的,这个时候,便乖乖巧巧的抱着娘亲的脖子,小脸颊紧紧和娘亲贴在一起,嘴里喃喃的说着话。 江妙低头看了景惠帝一眼,沉默许久之后,才说道:“不会的。” 景惠帝开口道:“堂兄是被敌军偷袭,中了毒箭,那箭头淬了北燕国特制的毒,军医束手无策,两个时辰之后就……” 江妙再一次道:“不会的。” 她顿了顿,抱着儿子的手也紧了紧,表情认真道:“陆琉他答应过我,会平平安安回来,他不会有事的。皇上,璇姐姐,只要我一日不亲眼见到,我便等他一日……” 她转过身子,看着外面的白雪飘飘,喃喃道:“已经很晚了,雪又这般大,皇上皇后赶紧回宫去吧。” 景惠帝见江妙这副模样,心下也是自责,可他哪里敢拿这种事情欺骗她?他起初也是不信的,询问过之后,却不得不信,继续说道:“堂嫂放心,朕欠堂兄太多,如今堂兄遭遇不测,朕一辈子都会尽力弥补你和澈儿的。即便是要朕的江山,朕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希望……希望堂嫂节哀。” 这“节哀”二字,才是当真刺痛了江妙的心。 她转过身子,当即便红了眼,拧起眉头道:“陆琉替你做事,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回报。而我也曾感激过你,曾经和长公主一道陪在陆琉的身边。你若是觉得亏欠,便将这大梁江山打理好,不用给我们母子什么……至于陆琉,我会和澈儿一起等他回来,只希望皇上日后切莫再怀疑他的忠心,也记着之前说得话,不要再让他做危险的事情。他这二十多年来,没有多少真正快乐的日子,我只想让他后半辈子都开开心心的。能嫁给他,陪伴他,是我江妙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等他亦是如此。” 说着,才将斗篷的帽兜替怀里的胖儿子戴上,抱着他匆匆出了前厅。 霍璇知道江妙受不住,可看着跪在地上的景惠帝,也明白如今不是该伤心颓废的时候,只蹲下身子扶着他,说道:“皇上回宫吧,臣妾在这里陪陪妙妙。” 景惠帝喃喃道:“阿璇,若是当初朕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朕不会让他去的……朕只是一时赌气。朕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他出事。” 景惠帝同宣王的感情,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霍璇心里头也是明白的。 霍璇说道:“若是皇上真的在意宣王,就不要让宣王白白送命。你要记住,你是一国之君。” 霍璇送走了景惠帝,就去了江妙的玉磐院。 之前景惠帝在前厅说的事情,宣王府的丫鬟也是听到了的。江妙身边的许嬷嬷当即便红了眼,想着王妃这般年轻,同王爷成亲两年未到,这小夫妻俩又如此恩爱,怎么老天竟这般狠心! 眼下瞧着王妃抱着小世子回屋,如平常般唱着童谣哄小世子入睡,竟是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王妃不信,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谁也接受不了,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没了。 可这事是皇上皇后亲自来说的消息,岂能作假? 许嬷嬷正是担忧不已,便听得外面的丫鬟说皇后没走,如今正过来了,当即便迎了上去,朝着皇后行了礼。 霍璇知道许嬷嬷是江妙身边最贴身伺候的人,看见她,才小声问道:“妙妙呢?” 许嬷嬷知道皇后是来安慰王妃的,可王爷这回出事,算是替皇上死的,一时对这位皇后,也有些怨气。只是皇后同她家王妃在闺阁之中便是好友,目下也是真心来安慰的,态度也就恭敬了些,说道:“正在里头哄小世子睡觉……皇后娘娘,王妃她……”许嬷嬷是看着江妙从襁褓之中长到如今这般的亭亭玉立嫁人生子的,对她也是打从心底里疼爱的,如今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难免心疼。 许嬷嬷胡乱擦了擦眼泪,说道,“皇后进去劝劝吧。” 霍璇应下,缓步走了进去。 见江妙就这般哄着怀里的白胖儿子,可那小世子却是精神的很,睁着乌溜溜的眼儿,窝在娘亲的怀里,半分睡意都没有。 至于这闺房,倒是布置得极为温馨……想来都是依着江妙的喜好来的。她知晓宣王待这位王妃有多好,那股热乎劲儿,简直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了。自打二人成亲之后,宣王并没给妻子安排别的院子,而是同妻子住在一块儿,过着平凡夫妻的日子……即便是在岷州,这小夫妻俩的日子,过得也比往常更恩爱自在些。 这样恩爱的二人…… 霍璇过去,自江妙身旁落座,见她神色淡淡,眉宇间没有半分哀愁,只温柔的哄着儿子,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夜晚。霍璇开口道:“妙妙,咱们许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了,就让我陪你几日,就像从前那样,好不好?” 许久,江妙才抬起眼,看着面前的霍璇,认真说道:“璇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傻事的。我方才说不信,是真的不信。你也知道陆琉的本事的,而他答应我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璇姐姐,宫里那么多事,太子殿下和皇上和需要你,你回去吧……”她低头看了一眼终于被她哄得睡着的乖儿子,弯唇笑笑道,“我有澈儿就够了。别人说什么,我统统都不会信的。陆琉他会回来的。” 见她小脸满是坚定,霍璇心叹一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霍璇是皇后,江妙自然没让她留在宣王府。而且已经太晚了,霍璇也不想打扰江妙休息,只吩咐了许嬷嬷,若是王妃有什么动静,务必要告知她。 江妙固然坚信陆琉没有出事,可心里难免被影响了,晚上和儿子一道上榻睡觉的时候,只睁着眼看着儿子的小脸,想象那张放大版的俊颜。 江妙捉着儿子肉呼呼的小胖手,凑到嘴边亲了亲。 陆琉,我有些害怕。你快些回来,好不好? · 陆琉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望城,这镇国公府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乔氏听到后,差点晕倒,当即同江正懋领着儿子儿媳,一大帮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来了宣王府。 是镇国公府的人,宣王府的下人们,自然一个个都毕恭毕敬的,将一行人引到了玉磐院。 待乔氏进屋之后,看到闺女如往常一般——她那憨态可掬的小外孙拿着布老虎在罗汉床上玩,闺女便仅仅坐在床边,正低头做着袍子。瞧着袍子的款式和大小,就知道是做给女婿的。 若是往常,自然是一副令乔氏安心的贤妻良母模样。 可如今看到这般场景,乔氏的眼圈忍不住红了红。 江妙抬眼,看着乔氏,倒是笑了笑,喊道:“娘。”又看着乔氏身后的爹爹,三个哥哥和两个嫂嫂,除却正在做月子不能出门的三嫂梁青萱,这人竟都过来了。 乔氏过去,一把握住闺女的手,道:“妙妙,女婿的事情……” 江妙垂了垂眼,说道:“娘,这等荒谬之事,女儿怎么能同爹娘说呢。娘放心,陆琉很快就会回来了。”她笑盈盈拉着乔氏一道坐下,又朝着其余一大帮人,道,“爹爹,哥哥嫂嫂们,站着做什么,都坐下吧。” 而后又吩咐宝巾和墨琴泡茶去。 江妙放下手头的活儿,将努力在罗汉床上爬的胖儿子抱了起来,冲着乔氏道:“娘,你可知道,澈儿会开口叫人了。”江妙的脸上满是当娘亲的自豪感,喃喃道,“没了澈儿之前,女儿不知娘养女儿的时候有多辛苦,这些事情,自个儿经历过之后,才会真真切切的了解。” 小家伙见着外祖母,也是极开心的,拍着小手兴奋的嚷嚷了几声。只是小家伙原是很喜欢乔氏抱的,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一个劲儿的赖在江妙的怀里,谁也不想抱。 江妙见状便道:“澈儿越发黏着我了。” 乔氏看着闺女这般的状况,也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只道是闺女一时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所以还没接受。 只是—— 若是几日后,女婿被送回宣王府,那时候,她这闺女,便是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乔氏是个疼闺女的,这从小到大,都没让闺女吃过什么苦,这种事情,即便是她都难以想象,何况未满十六岁的闺女。 如今闺女举止如常,可乔氏却是不放心,决定留下来陪闺女,私下交代了长媳宋鸾,让她暂时处理府中中馈一时。毕竟镇国公府不能乱。而这年关将至,府中事情忙,是决计不能没有女主人的。其他人,乔氏也都让他们回去了。只是二儿媳同闺女的感情最好,说什么都不肯走。乔氏没法子,便同二儿媳薛今月一道留下来,陪着闺女共同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可乔氏担心二儿媳的性子,她闺女还没什么,她若是先哭哭啼啼,那可就不好了。 只是薛今月素来没法隐藏自己的情绪,待听到宣王妹夫中了毒箭身亡,更是气得牙痒痒道:“那皇上不是同妹夫的关系很好嘛?这种事情,怎么就偏偏让他去了?明知道凶多吉少,他自己为何不去,若是他自个儿去了,出事的也不是妹夫了!” 这话岂能乱说? 只是江承许也是站在妹妹这边的,听着妻子红着眼激动的模样,也是心疼自己这宝贝妹妹。又听着妻子喃喃道:“妙妙怎么办?澈儿还这么小……” 薛今月有些激动。方才在江妙的面前,她极力忍着不敢表现出来,如今出来了,才能好好发泄一番。薛今月哭得一塌糊涂,任凭江承许如何安慰,也无济于事。而江承许也是心疼坏了自己这个妹妹,又见妻子这般的模样,更是方寸大乱。 宣王府这边乱糟糟的,唯有江妙的玉磐院,日日陪着刚会说话的儿子聊天,听着儿子能开口叫爹爹,又能叫娘,江妙心里是说不出的成就感。 全望城的人,都知道宣王出了事,那泰安胡同的陆府,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的。 陆行舟就这般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白雪红梅,清俊的容颜一如往昔,只是眼底泛着青黛,已是两宿都没这么阖眼了。 孟淼端着刚煲好的鸡汤进来,男人的房间里不烧地龙倒也正常,可大冬天的,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竟开着窗户站在窗前,那当真是不要命的!孟淼立马将托盘放下,过去将陆行舟拉了过来,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行舟没说话,可孟淼哪里不知,他是听到宣王出事的消息,才成了这副模样。 孟淼一张小脸瘦的下巴尖尖,清澈的眼睛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既然这么在意她,为何不亲自去看看!” 亲自去看她?陆琉想,他何尝不想去看她? 只是——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他。 ·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宣王陆琉出事之后,那蛰伏已久的魏王,趁着望城的精兵强将皆去前线作战,便瞄准这个好时机,一举攻下望城。即便是担上谋反的罪名,却也比战战兢兢过一辈子要好。 景惠帝自问待这位皇兄不薄,哪里会想过,他竟做出这等忤逆犯上的事情? 纷纷白雪落下,穿着藏青色斗篷的魏王就这般抬头看着城门之上的年轻帝王,骑在马上英姿勃发,哪有半分落魄王爷该有的样子? 景惠帝忽然想起,当年最该坐上这个皇位的人,便是他这位皇兄。只是堂兄同他说过,魏王心眼儿小,若是他登上了皇位,那他这个素来被父皇疼爱的小皇子,肯定不会有好下场。那时候他念着母妃,念着皇姐,便决定参与夺嫡,不能让皇位落入魏王手中。后来魏王落败,他念着往昔的兄弟情,只将他贬去封地。而这两年,他对堂兄存着不满,便有些想念这位皇兄,见他在封地过得不好,就心软将他重新调回望城。 魏王和堂兄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忠逆耳,只会顺着他的意思。那时候他正需要一个支持自己的人,便时常去找他说话。 他原以为,皇家的兄弟也是骨肉至亲…… 只是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义无反顾扶着她的堂兄。 景惠帝看着马上得意的魏王,眼看着城门即将要失守,心里没有半分恐惧和害怕,有的只是对堂兄的愧疚。 景惠帝侧过头看着身旁的霍璇,见她也是从容淡定,才哑声道:“阿璇,你带着宸儿走吧。” ……他终究还是亏欠了她。 霍璇摇摇头,寒风吹得她的脸颊有些红扑扑的,这鼻尖儿都冻得有些泛红了,启唇道:“陆子恒,我霍璇既是你的妻子,答应过你要同你共度难关,便不会抛下你。” 景惠帝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牢牢将身侧之人的小手握住。 即便她还没有爱上他,可有了这句话,他还有什么可求的? · 皇宫正值千钧一发,宣王府这边,自然也波及到了。昔日魏王落败,这其中最关键的,便是宣王陆琉。魏王是个记仇的,如今哪能不趁机讨回来?如今便派了一队人马,将宣王府团团围住,等着他解决了景惠帝,就过来好好算算账。 玉磐院里,许嬷嬷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将事情禀告了江妙。瞧着这小王妃,前几日刚刚经历了丧夫之痛,如今又迎来这等无妄之灾,实在是令人心疼。 江妙闻,只是抱着儿子的手顿了顿,旁的倒是没什么表情。 她有些庆幸,今儿她娘亲和二嫂恰好回府去了,如今还没回来。 江妙安心在宣王府待着,而她怀里的小家伙,仿佛也闻到了不安的气息,窝在娘亲的怀里,不哭不闹,却也不肯吃东西。 皇宫那边如何了,江妙不知道。 虽然宣王府这边安安静静,却也不能说明景惠帝那儿能撑住。 江妙将小家伙哄着睡着了,小心翼翼放心了摇篮里,等听到身后有动静,以为是许嬷嬷,才喃喃道:“难为许嬷嬷照顾我这么多年,却什么福都没享过。还有宝巾,原本想给你说门好亲事的,可回了望城,倒是耽搁了……还是宝绿有福气。” 她喃喃说着,侧过头,看着面前身形高大却做小厮打扮的人,惊讶了一阵才道:“你怎么来了?” 面前之人,竟然是陆行舟。 陆行舟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是想法子带你出去的。妙妙,魏王这次谋反,是做足了准备,皇上身边没人,又没有兵马,根本就不是魏王的对手。昔日算是三叔害得魏王同皇位失之交臂的,如今三叔没了,他定然会将这笔账算在你和澈儿的身上……我带你走,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我只要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和澈儿能好好活下去,就够了。” 这个时候能来救她,江妙是意想不到的。若是半点都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江妙道:“不用了。” 陆行舟却是要着急坏了,上前一步,说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蹙着眉,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上辈子欠了你。我带你们母子出去,也算是偿还,你留在这里,皇上自身都难保,只能是等死……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澈儿想想。” 陆行舟虽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可眼下这节骨眼上,哪里还计较这些?许嬷嬷虽然不喜欢陆行舟,却也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护着王妃的,当下便劝道:“王妃,跟着大公子出去吧。” 江妙想了想,看着陆行舟道:“你有把握安全出去吗?” 陆行舟看着面前女子明媚的容颜,点头,却道:“只能带两人。” 江妙知道自己平常是小看了陆行舟,这辈子的陆行舟,的确比上辈子成熟了许多,当下便从摇篮里,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在他熟睡的小脸上亲了一下,递给了陆行舟。 陆行舟松了一口气。他原想着,自己不会这么快劝动她的。 陆行舟立马道:“你赶紧换身衣裳,咱们一道出去吧。” 江妙看了一眼屋内的丫鬟嬷嬷,对着宝巾道:“你跟着大公子走吧。” 宝巾一愣,忽然明白了,当即便跪了下来,红着眼道:“王妃……” 陆行舟也是一阵诧异,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压低声音道:“妙妙,你——” 江妙抬眼看着陆行舟,说道:“你平平安安带着他们出去,便算是补偿了上辈子你欠我的。陆行舟,咱们两清了,你走吧。” 外面越来越乱,陆行舟知道自己不能再久留,眼看江妙这副看淡生死的模样,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全动她的。他低头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小家伙,说道:“好,那我走了,你放心,我即便是死,也会护澈儿周全的。” 江妙点头,只是宝巾不肯走,最后陆行舟还是只带走了小家伙。 梅园那边的人,也都到了玉磐院。 田氏是个胆子怯懦的,这会儿正抱着年幼的平哥儿,战战兢兢站在陆二爷的身旁。 陆二爷患有腿疾,拄着拐杖站在那儿,一身青衣长袍,倒是有几分临危不惧的铮铮铁骨。 陆二爷看着这位年纪轻轻又生得柔弱的弟妹,见她一张小脸白净,面上并未有半分畏惧之色,心下才生出几分钦佩。 听到前院混乱的声音,田氏却是吓得小脸惨白,一把扯住陆二爷的衣袖,道:“二爷,你想想法子,想想法子送平哥儿出去。他才五岁,他不能出事……平哥儿是田氏的命根子,也难怪田氏会如此担忧了。 陆二爷看着田氏怀里的平哥儿,这儿子虽不是他亲生的,可养在身边,总归有了感情。这会儿见素来愚钝木讷的平哥儿并未哭闹,才从田氏怀里牵过平哥儿的手,语气温和的问他:“怕不怕?” 平哥儿瞅瞅田氏,又瞅瞅极喜欢的三婶婶,而后才看着陆二爷,回答道:“有爹娘和三婶婶,不怕。” 陆二爷赞赏的摸了摸平哥儿的脑袋,欣慰道:“是爹爹的好儿子。” 平哥儿生得笨,虽然年纪小,却时常从下人口中听到那些话,知道自己笨,让爹爹不喜,便极力做得最好。如今得了爹爹的称赞,平哥儿一张小脸也露出了微笑,低头看了看同爹爹紧紧握着的小手,自豪的挺了挺腰板。 小小的身子,就这么同江妙、陆二爷站在一块儿,一起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魏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女罗安郡主。 只是江妙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见到这个刁蛮娇纵的罗安郡主,会是这样的场景。 罗安郡主瞧着江妙,也忍不住笑了笑,脸上是胜利者的姿态,叹道:“小时候便觉得你不识趣儿,没眼光,未料长大了,这眼光还是差得一塌糊涂……选谁不好,偏生选了这个短命鬼。”她喃喃道,“……早知道如此,当初你落水的时候,不如就那样淹死得了,如今也不用遭罪了。” 说起来,当年罗安郡主不慎将她推下了荷花池,也算是促成了她和陆琉的姻缘。 魏王想要翻身,罗安郡主也想重新过回往日风光体面的日子,这是人之常情,她也不好说什么。 罗安郡主道:“念着往日的交情,本郡主也不折磨你,等我父王来了,你即便是要寻死,也是没机会的。江妙,本郡主心肠好,这便送你上路,也算是给你留个清白身子,让你在九泉之下,也有脸面见你那短命夫君。” 说着,便唤来身旁的侍卫,拿起弓箭瞄准了江妙。 江妙定定的看着面前明媚含笑的女子,听着她的话,都是想起了小时候她初见陆琉,替他出鲅鱼饺子的事情。那个外冷内热的少年啊……她经历过生死,本是很惜命的,可这个时候,她突然不怕死了。若是陆琉在,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城时候,景惠帝出事的,所以…… 他是真的…… 她是愿意陪他的,爹娘哥哥们也一切安好,她也总算是听着儿子叫了爹娘,心里倒是没什么遗憾了。她讨厌陆行舟,可是在这种关头,他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她,也算是还清了上辈子他欠她的。这么想来,江妙倒是觉着,就这么去陪陆琉,也是挺好的。 他答应她的事情没做到,她正好可以找他去算账。 他肯定,会好好哄她的吧。 江妙嘴角微微翘起,望着罗安郡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惊讶,却还是用力的拉开了弓箭,瞄准了她…… 只是,待箭要射向她的时候,却看到护在罗安郡主身旁、手持弓箭的侍卫们,动作统一,齐齐瞄准罗安郡主,那羽箭迅速的射向了罗安郡主。 罗安郡主眼眸倏然睁大,正想看看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是没机会看到,直直栽在了地上。 江妙站在原地,看着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的事情,脸上有些惊讶,朝着地上口吐鲜血的罗安郡主一眼……之后才仿佛想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 看向正朝着她走来的男人。 江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只犹豫了小半会儿,才不顾一切的跑了过去,紧紧抱着那人的身子,将脸埋到他的怀里……这熟悉的气息,是她这几日做梦都想闻到的。 憋了好几日的眼泪,这个时候,才不合时宜的一下子涌了出来。江妙舍不得松手,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和璇姐姐那边……” 陆琉道:“魏王的事情,我早就知晓,你放心,那边有黎淞。” 江妙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他中箭身亡的事情,肯定也是计划之中的。她没责怪他,只笑了笑,语气轻松道:“那我又能见到宝绿了。” 陆琉把人抱紧了些,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妙妙,对不起。” 江妙抬起头看着他,又是哭又是笑,颤着小手覆着他的脸颊,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而后才娇气道:“我很生气。所以,你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哄我。” 陆琉笑笑,一如往常的点头说好。 · 桃红又是一年春。 今儿乔府上下张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原是乔府三公子乔元宝大喜之日。这乔三公子娶的是景惠帝最小的妹妹定安长公主。乔三公子同瑞王交好,时常去宫里玩儿,若要说起来,同这位定安长公主,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当真是一桩好姻缘。 昔日有着小霸王称号的瑞王,如今也成了一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十五岁少年,原是白皙的皮肤,也因为在军营中的历练,略微晒黑了些,目下看着这位好兄弟娶了自己的妹妹,也是打从心底里满意这门亲事的,举杯敬乔元宝道:“日后可要好好对待定安。” 乔元宝笑了笑,脸上满是新郎倌儿的神采飞扬。 乔家人一向容貌出众,这乔元宝幼时是个胖墩墩的小团子,如今长大了,清瘦了些,俨然是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乔元宝想起刚抬进门的小妻子,当初他和瑞王一道玩,这小妮子便巴巴的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这小尾巴怎么甩都甩不掉。 如今倒好……要被缠上一辈子了。 乔元宝朝着瑞王敬了酒,忽然看到了坐在那边着一身墨绿锦袍,正在低头擦拭的俊美男子,忙走过去,道:“表姐夫。” 瑞王也喊道:“堂兄。” 陆琉手里拿着汗巾,看了一眼面前着一身喜袍、意气风发的少年,道:“恭喜。” 乔元宝见陆琉的袍角仿佛被酒水打湿了,拿着巾子在擦拭,才道:“表姐夫,我领着你去换身新袍子吧。” 陆琉眉宇温和道:“不用了,马上就干了。” 虽未明,可乔元宝和瑞王相视一笑,却是心知肚明了。瑞王眉眼弯弯,说道:“这袍子是堂嫂亲手做的吧,瞧堂兄你宝贝的……” 陆琉笑笑,便是默认了。 瑞王是很崇拜这位堂兄的,去军营历练,也是想着日后能成为像堂兄这样的人。只是他这堂兄,哪哪儿都好,就是太惧内,虽说他那位堂嫂是个和善可亲、容貌出众的娇妻,可成亲都五年了,宠得倒是比刚成亲那会儿还过分了……这番话,瑞王也就想想,嘴上是不敢说的。毕竟说实在的,他还是有些怕他的。 乔元宝也是打小便崇拜这位表姐夫的。不过他同瑞王的想法不一样,他站在小表姐这边,当然觉得小表姐值得表姐夫对她这么好。乔元宝握了握拳,心道为夫者便要像表姐夫看齐,在外面说一不二,在家里以妻为上。 乔元宝道:“我方才倒是瞧见表嫂了,今儿她喝得有些多,表姐夫可得管着点儿。” 江妙将乔元宝当成亲弟弟,如今他成亲,她自然比谁都高兴。 陆琉温和的眉宇淡了些,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待乔元宝去敬酒,瑞王这个新娘子娘家人却帮着新郎倌儿挡酒,不禁笑了笑。他低头看了看湿了一小块的袍角,想着待略干一些便去寻妻子,可素来风轻云淡的宣王,到底还是忍不住,只坐了一小会儿,便按捺不住起身了。 而这厢,江妙的确喝得有些多,正在院子里散步,倒是恰好遇见了陆行舟。这回陆行舟倒是大大方方同她打了招呼:“三婶婶。” 江妙笑了笑,想到了前两日孟淼为他生下一个大胖儿子,便开口道:“恭喜。” 陆行舟道:“多谢。” 虽对陆行舟没了成见,可江妙还是不好同他多待,正想着该如何结束这场对话,却见陆行舟已经说了话:“今儿乔三公子成亲,是件大喜事儿,不过三婶婶这酒也少喝些。我还有些事,便失陪了。” 江妙颔首,心道这陆行舟果真不一样了。 陆行舟走后,江妙便抬眸朝着远处看去,见那俊美高大的男子缓步朝着自己这边走来,脸上倒是表情淡淡的,可是……江妙笑了笑,等他走近,这小鼻子才在他的身上闻了闻。 陆琉任由她闻,而后道:“我只喝了两杯。” 闻,江妙抬眸看他,两眼弯弯,眼底晶亮璀璨,像是狡猾的小狐狸,打趣儿道:“酒味倒是没怎么闻到,只是这醋味儿都快把我的牙给酸倒了。” 陆琉任由她打趣儿,只是温和的笑了笑,而后揽着妻子的娇躯入怀,在她耳畔恶狠狠的威胁道:“晚上再收拾你。” 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江妙撇了撇嘴。别人怕他,她才不会怕他呢。 江妙偎在他的怀里,看着不远处院子里围在一块儿玩耍的小孩子们。 那穿着宝蓝色小袍、生得胖嘟嘟,便是她将满四周岁的胖儿子。 她这胖儿子性格开朗又聪明,模样生得好,人缘也好,便是那素来骄傲的小太子,都愿意当他的小跟班。这会儿更是被一大群小孩子围在中间。 一大半都是小女娃呢。 江妙瞧着,便想起陆琉小时候……这么看来,陆琉性子孤僻些,倒也是有好处的。 江妙心下窃喜。 陆琉看着娇妻这副面若桃李的模样,当下便喉头一动,要俯身去吻她。 中途却被一只小手挡了下来。 柔软的唇瓣磨蹭着娇嫩的小手,陆琉的嗓音暗了暗,黑眸紧紧盯着她,道:“妙妙……” 江妙红着脸,嘟囔道:“这大白天的……回家再给你亲。”因为这几年陆琉的良好表现,在福利方面,江妙自然是稍稍顺着他些。只是男人不能惯,这种时候,江妙还是能保持理智的。 陆琉没说话,只捉着妻子的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她的掌心。 这是…… 江妙依稀能感觉出掌心的物什,可还是低头瞧了瞧。 看着掌心这只苍翠欲滴的小蚂蚱,江妙“噗嗤”笑出了声……这男人啊,从小哄到大,十几年了,就会这么一招。 江妙耳根子烫了烫,将这刚刚编好的小蚂蚱收下,小小犹豫了一下,才扬起小脸道:“亲吧。” ……谁叫她没出息,偏偏就吃他这一套呢。 · 盛宠妻宝·全文完结 · 章节目录 185|番 >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 这日风和日丽,薛今月去法华寺给娘亲林氏祈福。 刚及笄的小姑娘,朝气蓬勃,青葱娇嫩的能掐出水来。 薛今月的容貌并非望城贵重中拔尖儿的,可她皮肤生得白皙,一双水雾雾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这会儿气喘吁吁爬完了台阶,才冲着身旁的丫鬟香蕊道:“咱们快些,妙妙应该在等咱们了。” 香蕊心道姑娘素来活泼,身体健健康康的,若是换成寻常娇生惯养的姑娘,这中途怎么也得歇一歇。哪像她家姑娘,不过稍稍喘了一会儿气,这双颊红扑扑的,不知道有多招人喜欢。 香蕊应下,忙跟着自家姑娘去和江姑娘会合。只是略微一侧目,便见不远处有几个文质彬彬书生模样的年轻公子在说话,而她一眼便认出了鹤立鸡群的表公子,立刻冲着自家姑娘道:“姑娘,那不是表公子吧?” 香蕊口中的表公子正是祁家公子祁澄,若是不出意外,日后便是她家姑娘的夫婿。 薛今月闻便看去,看到果真是祁澄,登时一张小脸便烫了烫。 祁澄经由身旁同窗好友的提醒,看到自己的小表妹,自然也缓步走了过去。看到薛今月虽然很高兴,可祁澄知晓小姑娘最喜欢他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每回他讲着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小姑娘便仰起头,一双大眼睛含笑看着他,脸上满是崇拜…… 那时候,祁澄便有些忍不住,当真想将这小表妹抱到怀里好生亲热一番。 可薛府的姑娘不比旁的,他若是做出孟浪的举止吓坏了她,到时候怕是娶不到这位小表妹了。 毕竟祁家非常需要这门亲事。 是以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祁澄顶多是牵牵着小表妹的小手。且每回牵手都是匆匆一握,根本来不及他品尝。可越是这般,越勾起祁澄的胃口来,今儿巧遇,祁澄心里自然有自己的小算盘。 薛今月乖乖的叫了一声“祁表哥”。之后祁澄自然顺理成章的陪着她一道过去,说今儿法华寺人多,不放心她。 薛今月本就对他有心,上回他又私下同她说,不久之后便会上门提醒,小姑娘的心自然是七上八下,被撩拨的仿佛是揣了一窝兔子。且这会儿祁澄这般细心体贴,薛今月对这个表哥更是满意了几分。 薛今月在祁澄的陪同下同今儿约见的表妹江妙会合。 薛今月同江妙虽是表姐妹,却如亲姐妹一般,且她和祁澄的事情,她也告诉了江妙,是以今儿当着江妙的面儿和祁澄站在一起,薛今月有些不好意思。 正害羞的小姑娘,对上江妙身旁一脸冰冷的镇国公府二表哥江承许,便再也害羞不起来了。这架势,仿佛是见了夫子的学生,一下子就生出了惧意,而这学生,应当还是功课不好的。 薛今月暗道自己运气差,让她碰上二表哥陪妙妙来。 想起镇国公府三个表哥,薛今月便想:大表哥和三表哥,哪个都成呐。 那两位表哥,一个沉稳体贴,会照顾人;一个活泼开朗,和她玩得很投缘。唯有这位二表哥,性子同其他两位表哥不一样,是个冷冰冰不好相与的。在她的记忆里,二表哥独独对妹妹江妙宠爱些,可对外人嘛……那可是多说一个字都不肯的。 唉…… 薛今月幽幽叹了一口气,便不再去看这位二表哥,只挽着江妙的手,一道去拜了菩萨。 之后便去后山的客房歇息了一阵。 待收到祁澄约她出去的时候,薛今月才忍不住露出害羞的笑容来。 当下便整理了一下衣裳,让丫鬟伺候着重新梳妆了一番,便过去见祁澄了。 祁澄约她相见的地儿,倒是清静,薛今月没让香蕊跟着过去,只远远看到了祁澄,便叮嘱香蕊道:“你待在这里,我去同祁表哥说说话就过来。” 在薛今月的记忆里,她这位祁表哥温文儒雅待人谦和,而且饱读诗书博闻强识,是她最崇拜的那类男子。如今约她,也不过是同她说说话,不会做出出阁的事情来的。 这便是小姑娘的想法,见见自己喜欢的男子,只看上几眼,说上几句话,便已经觉得是最浪漫最满足的事情。 可祁澄却不是这般想的。 瞧着小表妹乖乖的过来了,一张脸儿娇俏可人,规规矩矩的说了几句话,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当下便忍不住,搂着小表妹的娇躯便往假山内带。 薛今月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惊呼:“祁表哥……” 还没缓过神来呢,便有人轻轻松松将她从祁澄的怀里夺了过去,之后耳畔传来祁澄挨打的闷哼声。 待看清来人,薛今月才终于回神,看了一眼地上的祁澄,又看了看身旁这个冷冰冰的俊脸男子,声音带着哭腔道:“二表哥,你怎么能打人呢!” 这时候,倒是全然忘记祁澄欲同她亲近的事情。 满脑子都是这个突然出现打人的二表哥江承许。她可是知道的,镇国公府的三位表哥,自小便跟着姨父习武,她二表哥更是三位之中天资最好、武艺最出众的,而她祁表哥却是个文弱书生……祁表哥哪里是她的对手? 江承许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祁澄,吝啬的吐出一个字:“滚。” 薛今月不懂,可祁澄哪里不懂? 适才这位江二公子发了狠的揍他,那架势,仿佛是看到自己自个儿同他妻子通.奸一般…… 祁澄艰难的站了起来,心里虽然恼火,却也明白镇国公府是他惹不起的,当下便识时务的一瘸一拐的离开。 薛今月虽然怕江承许这位二表哥,可兔子急了也咬人,再绵软的性子,看着自己心仪的表哥被他走了,也气得红了眼,旋即开口道:“你不讲道理!祁表哥都流血了……” 江承许低头看了一眼,见小姑娘还喋喋不休念叨着祁澄,再淡定的性子,都要被她给惹毛了。想着之前的画面,江承许立马将她的腰肢一搂,直接将人压在假山上,俯身堵住她这张小嘴。 江承许素来洁身自好,到了他这般的年纪,仍是个没碰过女人的。这怀中香软的小表妹,便如那软糯粘牙的糯米团子般香甜可口,让他这个不爱吃甜食的,都忍不住想狠狠将她吞下。 她哭,便随她哭。 她没脑子,跟那劳什子表哥出来,便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薛今月懵了,待被男人粗暴的搅来搅去时,才羞得反应过来。可她一个娇娇小小的姑娘家,岂是江承许这个大男人的对手。况且他生得比一般的男子高大些,也更……更俊美些。脸上的皮肤被男人的眼睫轻轻扫过,薛今月深吸一口气,没法子抵抗,只能由着性子哭闹了起来。 奈何她这个坏表哥是个硬心肠,喘着气松开了她,冷冷的看着她,淡淡道:“现在知道怕了,哭了,方才怎么没出声?还是你更想你那道貌岸然的祁表哥这般亲你抱你?” 薛今月脸皮薄,分明吃亏的是自己,听着男人这般理直气壮的话,顿时没了士气,仿佛他才是受委屈的那个。薛今月翕了翕唇,想说她祁表哥不是那种人,可忽然想到祁澄欲同她亲近的模样,便旋即没了底气……她即便再傻,也知道祁澄要对她做什么。就如二表哥之前同她做的…… 薛今月臊得厉害,可太生气男人的态度。她知道他一直都嫌弃她笨,他自个儿聪明,她这个笨蛋离他远些还不够吗?非得特意过来再骂她一顿。 二人解皆缄默不语,江承许平静下来,再看面前这个红着眼圈可怜巴巴的小表妹,便觉着自己方才的态度的确有些不好。只是……她太笨,若是他不将话说得重些,她哪里会听得懂?她要嫁祁澄,可她有没有擦亮眼睛瞧瞧,那祁澄是个什么东西……这般便轻易的接受陌生男子的约见,不让她吃点亏,是不会长记性的。 江承许的语气平和了一些,从怀里拿出汗巾,递给她:“擦擦吧。” 薛今月越想越委屈,正等着江承许说话,她好反驳呢,未料却是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话……她抬起脑袋,红红的杏眼蹬着他,想开口说不要,可看着他冷峻的面容,本能的犯怂了,只小媳妇儿似的吸了吸鼻子,便颤着小手去接他手里的汗巾…… 她的手指还没碰到呢,却见江承许径自替她擦了起来。大概是嫌弃她动作慢吧。 薛今月愣了愣,便木木的将手垂下,任由他替自己擦眼泪,一双哭红的大眼睛,也有意无意的打量男人的脸。 她同江妙的关系好,和镇国公府的三位表哥,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细细回想起来,她每回去找妙妙的时候,都是二表哥陪在妙妙的身旁居多……可二表哥不爱说话,不会笑,所以她压根儿没同他怎么好好交流过。即使他曾经教过她做功课,可他太凶,又嫌弃她笨,她便不再去找妙妙一道做功课了…… 他怎么……怎么亲她了呢? 薛今月想不明白,待江承许替她擦了眼泪,又擦鼻子的时候,那宝蓝色的干净汗巾便罩在她的鼻子上。这时她这位寡少语的二表哥才面色淡然的看了她一眼,道:“擤一擤。” 她正在打量他呢,堪堪撞上他的目光,本就觉得脸烫,待听清他的话,便是那莹白纤细的脖子都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谁要在他面前擤鼻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