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世界苏一遍》 章节目录 章1 > 横店的片场, 中午午憩的时候, 炽热的日光炙烤大地。片场拍摄器材都已停止运作, 工作人员擦了把汗, 懒洋洋的散开自主活动。 小龙套闻樱领了盒饭, 看了一圈连坐的地方都没了, 干脆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就着树荫阴凉处蹲下吃饭。 她掰开一次性筷子,两根相对把木屑搓干净,在别人挑剔饭菜简陋的时候, 她已经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闻樱出身农村,凭借出色的学习成绩一路考进电影学院,可惜即便她年年都拿奖学金, 出了社会之后依旧没有得到好的机会, 只能在电视剧中演一两个炮灰的小角色,离她想要的大红大紫还差十万八千里远。 这是个古装剧剧组, 她演一个丫鬟, 只负责一愣一愣的听大小姐说话, 以体现对方的机灵古怪。当然, 她“服侍”的那位大小姐也不过是个女四, 所以她只有两个镜头, 就可以领盒饭再去别的剧组碰碰运气了。 一个中年女演员也拎着张折叠小凳子到她身边来坐,她喊了声:“陈姐。” 这位演大小姐的母亲,是个群头, 人缘很好, 据说打小就有演员梦。只可惜长得不够漂亮。 “哎,小闻,一个人在这儿吃啊,也不找张凳子坐。” 闻樱露出个笑容:“我还想问陈姐呢,你这张折叠椅好方便,是哪里买的?” “嗐,淘宝随便买的,你喜欢我等会儿发个链接给你。” 陈姐明面上显得不在意,闻樱这话一搭,她却来了兴致,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和她聊起八卦来。 “你知道不?之前小罗演的那个角色被换了。” 小罗? 正是她要“服侍”的那位大小姐。 “没听说,怎么换的这么突然?” 陈姐笑得神秘,“犯了事呗,之前组里沸沸扬扬传她和副导有一腿,她自己不承认,谁知副导家的那位杀上门来了,一出手就让她破了相。事情是藏不住了,脸上挂了彩,这戏自然也拍不成了。” 闻樱吸了口气,佩服道:“还是陈姐消息灵通,就是不知道……要换成谁?” 陈姐还没答话,那边演员副导冲这边喊了一句:“开工了,别闲聊!”他站的不远,偏不肯多走两步,态度很不耐烦。 “看不起谁啊,对谁都好声好气的,就跟我们不是人一样。” 陈姐撇撇嘴,拉着闻樱去丢了饭盒,准备下一场的戏。 一开拍才知道,大小姐的角色果然换了人。 对方已经上了妆,对方五官生的不差,身段儿苗条,一身儿红裙绿襦白纱衣,挽着发髻,姿容明媚,气质倒合适。 只是闻樱看见她的时候,脚步稍稍一顿,看见了熟人。 对方原本在和造型师争执,嫌红绿搭的太俗,余光看见这边有人来,侧头一顾,古怪地笑起来:“哟,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大名人闻樱嘛。” 闻樱也跟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她还记得,这是隔壁班的周歆韵,听说家境很好。眼下看来,至少在影视圈方面资源不差。 “是呀,毕业以后就没再见过了。听说你在剧组里演我的小丫鬟,已经和之前的那个谁演过几场戏了,我刚进组,还要你多多照顾呢。” 这话刺太多,闻樱抿了下嘴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周歆韵笑容加深,挥挥手跟造型师说:“算了算了,不耽误大家时间了,就这么来吧。” 导演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呢,见这边终于掰扯完了,大手一挥,开始! 这场戏是大小姐想要夜半出门,去赴心上人的约,一向听话乖巧的丫鬟,第一次以不妥协的姿态阻拦大小姐,体现出了她忠心的一面。镜头不多,但至少不再片面,闻樱花了不少时间琢磨。 可是戏一开拍,她就知道这位昔日的同窗不准备让自己好过。 对方用过于夸张的表情和情绪来抢夺镜头的注意,同时,在站位上更是卡死她的动作,即使不看镜头,她也知道摄录进去一定只剩下半张脸甚至更少。这种镜头,在后期制作里理所当然会被剪掉。 镜头、站位、表情,这些她不是做不到反击,她可以做的更好。 但是—— “cut!那个小丫鬟,你搞什么?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吗,回去!” 闻樱垂眸走到原位,将刚刚不受控制情绪忍耐下去。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不提角色设定,周歆韵至少是女四,而她身边一个小丫鬟的存在,对剧本毫无影响,有没有她的镜头都没有差别。 所以即使她能将周歆韵挡得连衣角都不露一丝,摄影和导演也绝不会给她机会。 在位置上站定,她抬头看向演对手戏的女人,对方褪去了戏里怒气冲冲的表情,向她一笑,格外灿烂。 “没想到曾经的y大女神会沦落到来演一个小丫鬟的地步,要是席学长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闻樱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位席学长是谁,他曾经热烈的追求过自己。 她忽而问:“为什么不再认真一点演戏?” 周歆韵诧异,“什么?” “你的角色在灵动之余又有常年受礼仪教导的温婉气质,如果表现的过于情绪化,会对角色塑造不利,你不知道吗?” 对方刚刚为了抢戏,情绪表现的非常激烈。 周歆韵听了嗤之以鼻:“你以为你是谁?怎么演最好,我自己知道。”反正也只是一个女四的角色而已,她之所以接这个角色,不过是想来奚落闻樱。角色怎么样,无所谓。 闻樱微低下头,笑了一下。 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围绕着男人转圈的人,轻而易举的打败了自己。 不甘心,她不肯承认自己输了,如果不是角色的设定,如果不是人物的重要性,更甚至,如果不是对方强大的后台…… 她突然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与那些同学之间的差距与无奈,成绩再好又如何,投入再多心思又如何,家境之分,犹如天堑,她疯狂想要的东西,对她们来说不过轻而易举,又偏偏不屑一顾,这让她非常地、非常地不甘心! 她从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 想要红! 闻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透明的光壁,流动的电子数据,她每踏出一步,都有编程数字在脚下快速跳动。离她十米远的地方,还有一条数据之河,蜿蜒而下,不断流入分支,灌注到看不见的地面。 是做梦? “欢迎来到晋江空间,我是您的向导z942121。”机械的声音响起。 “晋江空间?” “晋江空间,位于众多小千世界的交汇处,是主神居住的空间。主神掌管小千世界……” 闻樱:“说重点!” “你想成名吗?” 照本宣科的机械向导,突然问了一句充满诱惑力的话,瞬间让闻樱气怒的情绪像被按了暂停键。她身上还穿着廉价劣质的戏服,手从宽长的袖子里伸出来,挠了挠嘴角。 哦,这倒是挺想的。 “你所在的世界也位于主神掌管的范围,主神可以改变你的命运,只要你完成任务。” “……任务?” 机械音仿佛检测到她不会拒绝,几乎在她话音一落下就道:“成为神使。神无法分出精力照顾每一个世界,所以选召了神使们,神使们则需要穿梭在小千世界之中,不断获取信仰之力——也就是人们的目光和喜爱,敬献给主神。” 闻樱不明觉厉。 “但你并非简单的神使。”或许是听见了她内心的嘲讽,z942121从数据河川中站起来,盘旋的数据组成了他的身体,化作实质,铂金色的头发,少年雪白近乎病态透明的皮肤,和冰冷的祖母绿的眼眸。 闻樱蓦地脸红。 犯规!这组合完全是她喜欢的类型! 这是窃入她大脑了吧! z942121的话还在继续,“实际上,神使的数量原本已经足够,但总会有神使被某个世界所诱惑,从而堕落,滞留在那个世界。因此你所要做的,是从这些人手里夺回信仰之力。” 她不懂所谓的信仰之力是什么,但听起来,就像是她和其他演员在演对手戏的时候,需要相互抢夺观众的注意力。 闻樱作思考状,揪了揪头发,“简单来说,就是让人喜欢我是吗?” “没错,这里所指的喜爱,并不能简单的定义为男女之爱。正如你是一个演员,那么观众对你的喜爱,也能成为信仰之力。” “每个世界的任务完成之后,你都有机会获取一次抽奖的机会。这些奖励来自各个平行世界,根据你的完成等级抽选,未来有一定几率可以带回你所在的世界。”z942121再次抛出了诱惑。 “听起来很不错。”她耸肩,“改写命运的机会、去多个时空体验不同的人生,以及神秘的奖励,全都是我想要的东西。这该不会是因为我太想红,生出来的一个梦吧?” “是不是梦,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吗。” z942121冰冷的绿眸一闪:“这里有一份信仰之力分布图,你可以查看这张图来判断任务完成情况。” 依旧是半空中,几串数据汇聚成一张闪烁着光芒的图纸。 “这张图代表的是你第一个要去的世界。上面每一个光点都代表一个人。下面一左一右两个图案,左边是樱花,代表了你,右边是蔷薇,代表了堕落的神使。当聚集在樱花图案上的光点超过她时,就代表你完成了任务,随时可以回来。” 闻樱仔细的看着那张图,发出疑问:“我发现有的光点强,有的光点弱,是为什么?” “光点的强弱代表他们本身的潜力,越亮的拥的信仰之力越多,越值得你去关注。” 很直观,也很不可思议。 闻樱吸了口气:“最后一个问题,我要怎么去?” z942121露出迄今为止的第一个笑容,因为冰冷,显得古怪。 “你只要——闭上眼睛。” 章节目录 替身逆袭当红女明星一 > 昏暗的房间, 窗帘拉得紧紧的, 连苍蝇都飞不进来。房间里没开灯, 唯一的光源是床上一部平板电脑, 亮着白光。 女子染了大红指甲的手指点住了屏幕往上滑动。 当红女星闻樱最新的微博下, 一片腥风血雨。 “真可怕, 我居然从15岁开始喜欢你,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惊曝:娱乐圈当红女明星闻樱卷入丑闻风波——投资方、制片人、导演一路睡一路红!关注微博号xxx,即刻下载海量照片,了解最新资讯!” “樱樱不要伤心, 樱桃永远相信你!支持你!” “鹅妹子嘤,周裴比闻樱好看又敬业,居然当了这么久的替身?” “#拍戏替身逆袭当红明星#周裴《宫花红》里的演技不错, 秒杀闻樱妥妥的。” 评论里只有两个话题, 一个是被曝靠睡上位,另一个是被自己的替身演员逆袭。 全是负面消息。 刷了半天, 闻樱抱着平板电脑翻了个身, 平板险些砸到脸上。她长叹一口气。 这个世界的大背景是在娱乐圈, 堕落神使的身份就是周裴。周裴家境贫困, 想要挣钱, 一次偶然的机会, 被原主的团队发现她的身材与原主相仿,长相更有五六分像,于是请她来当原主的演戏替身。 随后, 神使就穿到了周裴身上, 神使大人自然不甘于当一个替身,趁原主卷入负面新闻,和公司闹翻之际,夺走了闻樱的资源,拍摄了《宫花红》这部年度宫廷女人勾心斗角大剧,凭借里面的丽妃一角一炮而红。 按世界的原有轨迹发展,周裴随后就会开启天后之路,登上顶峰,和影帝卢泽谱写一曲佳话。而原主闻樱,给对方使了无数绊子却反将她推入更高的位置,自己则陷入舆论风波,最终沦为周裴的替身演员。 好不容易穿到了当红女星的身上,还没过把瘾就被骂得狗血淋头,闻樱很惆怅。 原主留给她的局面不尽如人意,网络上疯转着闻樱与人开房的照片,最显眼的一张画面是闻樱醉眼晕红,倚在男人胸膛,露出妩媚的笑容。因为镜头高度问题,男人的脸没有入境,但据称是某影视公司的老总。 z942121忽而出现在半空中。“信息接收到了吗?” “接收完了。”闻樱像卡了壳一样,“好生狗血啊……” 她不止接收了记忆,还把记忆中和原主有过接触的人都跟光源图对照了一遍,发现最亮的那几个,都是她得罪过,或者讨厌她的人。真是可喜可贺。 “在这个世界,争夺粉丝数量就可以了?”她抱着最后的希望问。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信仰之力不单单只是男女之情,但是,男女之情确实是最纯粹的信仰之力,热烈、盲目、追逐,无一不接近信仰本身。”z942121平静的强调着,“可能你比她多了几千万的粉丝,但她只要让那个最亮的光点爱上她,她就赢了。” 闻樱明白了。 简而之就是,名气要!粉丝要!男神也要! 其实这些世界对她一个体验派的演员来说,是最好的修炼场。她可以代入任何一个身份,去体验她们的人生。而爱情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她并不排斥。 “滴——” 警报一样的铃声响起,吓了闻樱一跳,她摸到床头的手机接起来。 “华姐?” “别在床上装死了,赶紧爬起来!” “诶……” “有个消息告诉你,之前试镜的《羽仙歌》,剧中角色已经被周裴拿走了,该死,这可是和卢泽搭戏的机会!”能听出对方的心在滴血,“《心跳回忆》这部也不错,我和那边联系过了,虽然你现在名声不好,不过他们没有换人的意思,你给我好好演听到没有?争取让导演满意到起不了换人的念头!对了,明天有个杂志的红地毯需要走,晚上我带造型师去你那看看。”经纪人华姐用机关枪一样的语速“嗒嗒嗒”向闻樱扫射子弹。 卢泽,是光源图中最亮的光点之一。 闻樱听得头晕脑胀,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阴沉沉的房间有些不能忍受,准备先去把窗帘拉开。 “不许拉窗帘!”对面传来华姐恶狠狠的命令。 还真是长了对千里眼。 闻樱嘟哝:“大白天的开灯,太浪费电了吧。” “祖宗,你要是被拍下什么脸蛋浮肿、眼袋垂地的镜头,我还要花钱帮你摆平,你猜哪个更贵?” “好好好,都听你的。” “啪嗒”闻樱按下了灯的开关。 房间霎时大亮。开关对面的墙壁上嵌着一面落地穿衣镜,闻樱一转身,就被这具身体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场征服了。 一米六八的个头,穿着睡衣都能展现出的玲珑有致的身材,及腰的波浪卷妩媚地披散而下,皮肤紧致而又光泽,一方面是才25岁的年龄,另一方面也可见在护肤上下了不少功夫。她的红唇大眼固然吸引人,最突出的却是那一对浓眉,媚艳中更添锋利的气势,勾起人的征服欲。 然而或许是这次的事造成了一定的打击,镜中的人略显憔悴,纵然如此,当闻樱尝试着摆出眼眶微红的模样时,那原该艳光逼人的女人,却又因为反差,十分的打动人心。 闻樱贪心的一看再看,完全陶醉在自己现有的美貌里。 她现实中自然也好看,却没有这具身体这么得天独厚。更何况一个人成为大明星之后,浑身上下的气场都会变得不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好像看见了她在现实里曾经亲眼见过的大明星,哪怕容貌还比不上她,却仿佛聚光灯一般让众人都看向她。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明星气场,是明星与普通人最大的区别。 因为从小在农村长大,闻樱原本的性格有些男孩子气,随性却有韧性。但原主却是成熟妩媚,非常有女人味。 好在,她是一个演员。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声“action”,随着对记忆的拨弄,渐渐入了戏。 “哇,许嘉云,我特别喜欢她在《欢喜冤家》里的表现!天呐,刘慧琳,女神!女神看这里!” “砰” 激动不已的小记者被前辈猛地砸了下头,“小子,你来是追星还是拍照?没见过世面,哥以前可是拍过国际影后的人,刘慧琳算什么女神,比最近那个负面缠身的闻樱还不如。” 小记者缩了一下,想要替女神正名又不敢,只得弱弱地问:“闻樱,也要来吗?” “不止是闻樱要来。”前辈神秘地一笑,“今天这才是重头戏呢,你等着看吧。” 小记者见说话的功夫,自家女神已经走没影了,不由耷拉下脑袋来。 忽的,场上的镁光灯变得炙热起来,咔嚓声不绝于耳,小记者下意识地举起了相机。 镜头里,闻樱穿着珍珠白的礼服走在红地毯上,露肩设计稍显性感,蕾丝制边却使得它轻盈而梦幻,远看像一簇簇洁白的浪花拍在脚边。她精神饱满,全然不像人们猜测的那样憔悴,听见粉丝们高声欢呼,她红唇轻启,露出编贝一样的白牙,轻笑挥手时,光芒四射。 期间还能听到一些黑粉不堪入目骂人的话,她却镇定自若。 小记者愣愣盯着镜头,连快门都忘了按。 亲眼见到才发现,刘慧琳的风采确实比不过她。 “发什么呆!”他又被砸了一下头,“快看那边,周裴!操,没想到她敢和闻樱一起走,有够胆!今天的话题有了,快拍!” 所有记者都一样,看见随后而至的车上走下周裴时,兴奋的简直想吃话筒庆祝! 大新闻! 原主和替身红毯开撕!究竟鹿死谁手!? 红毯之上,闻樱看见记者们吃了兴奋剂的模样挑了下眉,而后听见粉丝大呼“周裴”,大概知道谁来了。 华姐没和她交代过周裴要来,要么就是她也不知道,要么就是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但无论哪一种,想必她也没想过,周裴居然会掐着点和自己一起走。 “闻老师。”周裴稍微走快几步就追了上来,与闻樱并肩站在一起,冲记者和粉丝微笑。 闻老师,是她在当替身的时候,对闻樱的敬称。 “闻老师不会还在生气吧?”她亲昵小声地说,“资源是我努力争取到的,但如果闻老师有本事,我抢也抢不走。能者居之,您说呢?” 闻樱没来得及回应。 就在众人情绪高涨以至于场面稍微失控的时刻,有人冲破了安保防线,猛地将鸡蛋砸向闻樱。 “闻樱卖身恶心!闻樱滚出娱乐圈!” 众人哗然! 闻樱手臂上沾着黏糊糊的蛋液,还有一些飞溅到衣服上,她蹙了下眉。不远处的小记者傻愣着递过来一张纸巾,“那个、擦、擦一下吗……” 她接过去,冲他一笑,“谢谢。” 小记者下意识地举相机按下了快门。 转过头去,那个闹事的人已经被制住了,只是仍在挣扎着,不断从口中吐出恶毒肮脏的话。 闻樱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面色骤冷,一刹那气场全开。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一步,两步,走到拦起红绳的位置,居高临下。 “谁雇你来的?” “没人雇我!呸,人尽可夫的婊子,我想骂就骂了,怎么着,你有本事骂回来啊!” “首先,媒体报导的内容都是未经证明的揣测,不具有真实性。其次——”闻樱看着他,冰冷厌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爬虫,“国家法律规定满18岁成年,我现在25岁,连我妈都不管我和谁睡,你是谁?” 直到闻樱迈步离开,小记者忽而发现自己刚才呼吸一滞,快门都忘了按。 “哥你拍了吗?”他转头询问记者前辈。 对方喘了口气,随后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嘟囔:“整这么霸气干吗,靠,没对焦。” 网络上再起骂战,#闻樱红毯被砸鸡蛋#上了热搜,被转发最多的是她回敬闹事者的那一段视频。 “[doge]怎么办我居然觉得闻樱有点帅?认真的,如果她没有做钱色交易,和谁睡确实管不着啊!” “哈哈哈,楼上天真,她没有被潜规则我直播吃翔!” “要吃快吃!楼上绝壁周裴粉,红地毯风头被我樱抢光来找存在感吗?!” “啧啧,张口就是睡来睡去,一点明星素养都没有。” “啊啊啊我也突然觉得闻樱帅炸!娱乐圈真真假假谁知道,就冲她这气场,霸气总攻赛高!” 闻樱又刷了两遍微博,这是她的新乐趣,和现实生活的小炮灰演员对比起来,她现在就像是一夜成名,无论做什么都会产生反响,所以对粉丝和黑粉的评价都格外有兴趣。 “别看了,影响心情。”手里的平板电脑被人拿起来,华姐查阅她停留的界面。评论比想象中的好。她看她一眼,“红毯上自作主张的事不说你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把戏演好,知道了吗?” “yes,sir!”闻樱慵懒地飞了个媚眼儿,戴上了墨镜。 乘坐的面包车已经开到了目的地,她走下车,前方就是《心跳回忆》的拍摄场地。 章节目录 替身逆袭当红女明星二 > 冬夏两季拍戏无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主演还好, 身边有小助理跟着伺候, 其他工作人员搭棚的搭棚, 布景的布景, 还有抗摄像的、补妆粉的, 无不是汗流浃背, 抱怨连连。这时候, 闻樱给大家分发酸梅汤的举动,就显得格外贴心。 她提早打电话约好时间,让店家送到场地里来, 然后由小助理将塑封好的饮料一杯杯发过去,再递上一句话:“辛苦了,这是我们闻樱姐请大家喝的。” 花钱买人心, 闻樱做得驾轻就熟。 先前总能不经意听到的闲碎语果然消失个干净, 这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 “闻樱姐。”小助理跑过来, “导演那儿, 您看是不是自己送?显得有诚意。”她刚出社会, 圆脸庞顶着太阳晒得彤红, 也不抱怨, 年轻有朝气。 闻樱手搭在她额前给她遮了一下, 笑道:“你送吧,我避嫌,导演肯定知道。” 小助理被她体贴的举动感动到了, 立刻充满了干劲! 应聘上岗的时候, 还有前辈说闻樱难伺候,她忐忑了好久,没想到这么好相处! 她“哎”地清脆应了一声,蹬蹬就跑走了。 “这么热闹?”远远地传来一声语调飞扬的感叹。男人穿一身休闲服,头戴鸭舌帽,边笑边摘了墨镜,“酸梅汤!你们怎么知道我爱喝,来一碗来一碗!” “方醒!” 片场的隐形迷妹一下子认出了偶像,激动不能自持。 闻樱偏头去看,方醒,这部剧的男主演。据说家里很有背景,是个富二代,开机的时候嫌日头毒没有来,导演也随他去。再加上戏份安排的原因,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这个人,她把名字一代入光源图就发现了,亮度和卢泽不相上下。 等方醒走近,迷妹已经奉上了自己还没开封的酸梅汤,想和偶像搭话,却因为太兴奋脑袋一片空白,脱口道:“闻樱姐请大家喝的,可好喝了!” “闻樱姐?”方醒的表情一变,颇有些耐人寻味的笑,“好喝吗,你喝过了?” 迷妹想咬舌自尽,“啊那个、这杯干净的,我没喝。” 方醒笑摆摆手,“你喝吧。” “是嫌弃我吗?” 他一乐,“别多想——我嫌弃的可不是你。” 闻樱站得不远,闻挑了下眉。 那就是嫌弃她的意思了? 先前她以为这是唯一一个没有接触过原主的亮光,想要好好把握,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天然自带惹人厌光环,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就凭他最开始的那个笑,加上刚刚那一听见是她送的就避之不及的做派,这个男主演好像莫名的讨厌她。 对手戏开拍之后,闻樱真实的感受到,这部戏的男主角果然很讨厌她。 《心跳回忆》这部戏是一部校园青春剧。和所有的青春剧一样,它同样讲述了少年少女青涩的青春期,从暗恋到告白,从告白到牵手,主线千篇一律,所有的剧情却都围绕“心跳”来展开。 简单来说,只要两个主角之间反应强烈,这部剧就成功了一半。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两人的反应太“强烈”了。男主演毫不掩饰自己对女主演的厌恶。 正在对戏部分是:男主角肖湛教女主角罗语薇打篮球。肖湛是受人欢迎的体育委员,罗语薇是规矩刻板的班长大人,之前因为作业本问题两人有过一段冲突戏份,这段却是因为肢体接触,两人突然萌生好感的戏份。 而现场的情况是,“肖湛”一把将篮球砸向“罗语薇”,不耐烦的语气连聋子都能听出来:“你会不会打球啊?” 闻樱无语,她才是真的很想大喊一声,“你到底会不会演戏啊!” “导演——”她喊。 “一不合就找导演?”方醒把球衣短袖卷到手臂,转着球耍花样,一边嘲笑她,“果然会撒娇。” 真是忍无可忍。 “喂。”闻樱走到他跟前。 “干吗?” “忍你很久了!” 她伸手把球往旁边一打,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跑到球弹跳起的位置,控球,起跳,投射! “唰”的一下正中篮筐。 她挑衅的扬眉:“你到底——会不会教人打球?” 因为罗语薇这个角色是清丽秀气的类型,化妆师在闻樱脸上做了许多改变,减少了她凌厉的一面。她演戏时也将原主的气势尽数收敛,直到这一刻猛地放出来,把方醒看得一愣。 方醒从猝不及防中回过神,狡辩道:“我们是演戏,又不是真的打球!” 闻樱惊讶:“你知道我们是在演戏啊?” 围观群众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靠!中计了! 方醒气恼不已。 “就算是演戏,像你这样也只能是三流水准。”闻樱冷冷地说,“受流是非影响,对女演员不尊重,拖慢拍摄进度。回家看英雄电影怎么样,大少爷?既能体现您的正义感又足够痛快!” 方醒半天回不出一个字来,最终道:“再来!这次我好好拍行了吧?” 闻樱:“行,大少爷说什么都行。” 方醒:“……” 直到认真开拍的时候,方醒才明白她那句话的真正意思。“就算是演戏,像你这样也只能是三流水准”。 他不是空降兵,以前演过几部偶像剧的配角和主角,网络人气很高。这次是他第一次凭自己的实力接戏,所以即便只是小制作,他也愿意来。 可即便如此,他脑海里停止了转动,一动不动地望着闻樱,即便如此—— “你、教我打球?”她仰着头,乌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样子,就像是他妈妈最喜欢的卡地亚的珠宝,闪烁着光。 “谁要你教啊,我自己会打。”她生硬地说。 可是他知道她在撒谎,因为她眼睛里的星子还在闪烁着,她的手紧张地揪住了衣角。 她是强势的,强势的被人嘲笑“提早进入更年期”“老师的传声筒”,可她又是脆弱的,脆弱到假如他拒绝,那双好看的眼睛必定会盛满泪水,但她一定会提前转过身去,以强硬的姿态背对着他。 方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似乎她每一个动作表情都在告诉他,她就是这样的人。 “你爱学不学!”肖湛的台词脱口而出,这个角色和他本人的性格接近,他演绎起来并不费功夫。虽然这么说着,看着她举球即将投篮的动作,他还是上去纠正,口中嘲笑:“动作太难看了,出去别说是x中的人,给我们抹黑。” 他站在她身后,男性青春期的荷尔蒙包围着她,她有些不安地往旁边撇头,却险些亲到他结实有力的胳膊上。 肖湛并不知道她怎么了,可是受气氛影响,突然也变得不安起来。 直到他纠正她托球的动作,两人指尖微触的一瞬间,她反应猛烈地从他怀中逃出,反身有些不可思议又紧张地看着他。 “班长?”他什么都不明白,他就是被她吓到了。可是他的耳朵忍不住红了。“怎么了?” “没什么!”她慌乱地摇头,“我们、我们再来一次!” 这句话不应该有歧义,但他仿佛在她身上见到了很绮丽的色彩,被她的目光彻底吸了进去。“扑通”“扑通——”心跳声就像砸在地板上的篮球一样,响得吓人,他脸涨得通红,终是道,“好。” 他低头用球衣擦了把汗,避开了她的目光。 “good!” 导演带头鼓掌,等方醒走出来的时候还拍了下他的肩,“表现得不错。” 方醒胡乱应付了一句,看着有些郁闷。 不远的便携躺椅边上,小助理正在给闻樱递水擦汗,兴奋地像小狗儿一样围着她转:“闻樱姐好厉害啊!还有方醒,你们两个对戏,我看得心扑通扑通直跳!” 闻樱一笑,“其实有秘诀的。” 秘诀?方醒竖起耳朵。 “秘诀就是——趁年轻多谈几场恋爱。”她冲小助理眨了下眼,小助理脸一红。 方醒:“……”趁小助理去跑腿的空档,他假装游逛走到闻樱身边,一边喝水,一边问,“真的有秘诀吗?” 闻樱诧异:“大少爷不怕我缠着你不放了?” 方醒讪讪地挠了下头,“之前的事对不起啦。我先说明,我可不是那种听信媒体八卦的人!是我哥啦,他旗下也有娱乐公司,说你之前被华影老总包养过,因为是行内消息我才信。看到你演技这么好,我就知道是假的了。” 闻樱看着他笑。 望着望着,他猛地一惊,一口水喷出来,“我靠不是吧?!” 闻樱笑摸他头发,“姐姐以前有个男朋友,和你一样天真。帮我保密,不要说出去哦。” 这个人其实不太讨厌。因为恶感就不想和人搭戏,被人征服就迅速地把哥哥供了出来。思维走直线,还挺可爱的。 “什么姐姐,你就比我大三个月!”他崩溃地扒扒头发,很不能接受,“为什么啊,你的演技,不用这么做也可以很红啊。” 以前有人告诉他,天赋型的演员,能让人在戏中爱上她。他嗤之以鼻,假的就是假的,怎么可能真的心动? 直到他在戏中,感受到不受控制地,不知道是肖湛还是他的心跳。 “你这个年龄,应该还很喜欢玩游戏吧?打个比方,如果娱乐圈是一个副本,那有背景的人选择的是easy模式,有资源的人是普通模式,而我们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人,就是地狱模式。”闻樱望着手心的纹路,就像是在看命运的走向,“演技是什么?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没有人会给你机会表现。在我这个年龄能像我一样红的人,如果不是有很好的运气,就是要足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我没有时间去赌运气,但我想——” 她眯眼灿烂的笑起来,“我比他们都豁得出去。” 方醒怔怔看着。 这种论调明显不符合三观!这个女人就是和他之前想的一样可恶啊! 但是……妈的更心动了怎么办? 章节目录 替身逆袭当红女明星三 > 《羽仙歌》片场的更衣室里, 男主演卢泽正在大发脾气。他把道具剑挥到地上, 拒绝经纪人给他安排的真人秀节目。 经纪人无奈地把剑捡起来, “现在真人秀大火, 你这态度要得罪不少人。你换个角度想想, 《让我们相恋一周》已经是第二季了, 你看第一季的三对cp, 哪一对不火?你现在需要国民度和粉丝,真人秀最合适。” 其实卢泽已经算得上是当下演艺圈最顺风顺水的男明星,一出道就在名著翻拍里演了男主角的少年时期, 获得金翼最佳新人奖。随后就去拍了名导电影,那部电影被誉为史上最纯粹的爱情电影,他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形象深入人心, 抱回了无数奖杯。之后电影剧本当然是源源不断的递到他手上。 这次回头来拍电视剧, 一是赚钱,二为圈粉。 “阿泽这是又发脾气了?”周裴语气亲昵地从外面走进来, 看见一地的狼藉, 笑道, “这回是为了什么呀?” “关你什么事。”卢泽口气不佳, 但他没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无视周裴, 已经可见关系亲密。 趁经纪人跟周裴解释的功夫, 他倒在躺椅上刷起了微博,刷着刷着,他的手慢下来, 眉头皱紧。期间大概听见有人问他话, 他条件反射地回问一句,“什么?” 经纪人重复:“那个真人秀,周老师也去。你们结个伴?” 按说周裴的圈内地位远不如卢泽,不过是刚刚火起来的一个小明星。经纪人默认她前来结交的意愿,是认定她背后有靠山。 “……那就去吧。” 卢泽答完,刚想把手机翻转过去,周裴先一步搭在他手上,顺着看起上面的内容来。“哇,是闻老师和方醒?还挺登对的。” 她口中赞叹,心里却不以为然,方醒、卢泽都是她的首要目标,但比起卢泽,方醒难度更高一点,殊不知这些富家少爷最难打动,逢人就笑,七分面子情。哪像卢泽,表面脾气不好,内心却相当温柔。 而且据她所知,对方极度厌恶靠潜规则上位的女星,闻樱对她构不成威胁。 卢泽不耐烦地把屏幕一盖,“行了,下一场要开始了,去拍戏。” “好。” 她笑靥如花,在对方没有明确拒绝的情况下,握住他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卢泽?” 闻樱和小助理在酒店的走廊上走。 “对,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在他们团队里工作,帮我要到了签名。”小助理眼睛晶亮,跟闻樱分享喜悦,“天呐我太喜欢他在《红豆之恋》里的样子了,他每天干完了农活就在周周家门口拉琴,裤脚上都是泥,脸上还有汗,可是笑容那么干净!我当时莫名就看哭了,闻樱姐,这样的爱情真的有吗?” 闻樱挑眉,“柏拉图式的恋爱,你觉得呢?” 要不是听到卢泽两个字,她都不会停下来和小助理聊天。实际上在答应z942121的时候,她就不觉得自己这一趟旅程只会存在精神恋爱,年轻男女在享受精神碰撞的同时,也享受肉体的碰撞。 她是体验派,将自己完全投入人物角色,他们身上的每一根脉络都是她诠释角色的必需品。 小助理捧着脸,“就算不信,光看脸也是享受!啊如果我男朋友能和卢泽一样帅,我马上就献身!” 闻樱笑起来。 要不要告诉她,卢泽其实是原主的前男友? 这也是一直让她很愁苦的问题。原主和卢泽居然在上大学的时候谈过三年恋爱!但后来为了往上爬,她甩了这个未来的影帝男友,抱上了华影总裁的大腿。 所以虽然她和卢泽有更亲密的过往,比起周裴要从0开始基础更高,但……还不如没有! “闻樱姐!”方醒的助理刚关上门,一转头看见立刻笑道,“太好了,方醒想找你聊明天的那场戏。”他轻咳了下,脸有点红,“吻戏。” 小助理的眼睛又开始发光。 闻樱把签名拍在她脸上,“注意影响。”走进了方醒的房间。 方醒在房间里看电视,懒散的盘腿坐在地板上,一手在按遥控器,一手拿着脆苹果,不时咬上两口。 屏幕上出现周裴的脸,闻樱乍一看还以为是自己。 “这么悠闲?”她走进来。 “咳咳!”方醒吃苹果呛起来,“你走路怎么没声!” “谁让你看得太专注。” 他辩解“我是在做研究,网上那些人不是说你演技不如她吗?我看了她红的那部剧,嗤,跟你比差远了!” 论起来,周裴的演技确实一般,大约这位堕落神使并非演员出身。但在原有轨迹上,原主多次下黑手,反而迫使她在压力之下磨砺了演技,才慢慢获得了观众的信赖与肯定。 而现在,闻樱并不打算打压她,反而要让她顺风顺水的过一段舒服日子。 “真的?”她跪坐在地毯上,凑近方醒。 他脸蓦地一红,视线偏移,“当、当然是真的!” “不是说找我讨论下一场吻戏?”她慢悠悠地眨了一下眼,“现在就开始吗?” 她今天没有化妆,只在嘴唇上涂了dior保湿口红,非常的清爽,那一点点水润的粉色,近看莫名地可口诱人。 方醒的脸一瞬间爆红! 闻樱却坐回来,“不开玩笑了。” 她把床上摊开的剧本拿起来看,下一幕镜头是两个主角的初吻。罗语薇一次考试失利,遭到班级同学的嘲笑心情不好,肖湛得知后把她带到了电玩城。两人一路疯玩,最后要走的时候,罗语薇看中了夹娃娃机里的一只熊娃娃,两人的初吻就发生在夹娃娃机的玻璃窗前。 “你怎么想?”她问方醒。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我想的是,到了这个时候两人情绪高昂,所以肖湛见罗语薇夹不住娃娃的时候,没有考虑就把手搭了上去,先拉近距离。等他们一起夹到娃娃当然非常高兴,罗语薇转头说话,不小心亲到了他。你觉得呢?” “和我想的有一点出入。”闻樱想了想说,“直接试一次吧。” 方醒点头,站起来去书桌那儿敲了敲,回头轻快地笑问,“用这个当娃娃机?” 闻樱在房间里找了找,发现搁置茶水的柜子上有一面镜子,她招招手,“来。” 他毫无骨气地抛下自己选的桌子跑过去了。 闻樱闭了一下眼睛,大约三秒的时间,再睁开已经有所不同。校园里的女孩子还没经过社会的历练,眼里还有未泯灭的单纯,和对世界的好奇与期待。她双手贴在玻璃窗上,盯着里面一个熊娃娃目不转睛。 方醒因她的眼神变化,心里悸动了一下。 不管看多少次,他都会无条件对充满天赋和灵气的她投降。 “喜欢哪个就夹,光看有什么用?”他说出肖湛的台词。 于是闻樱忐忑地把硬币投到了机子里,机器亮起,她控制着摇动的铁爪,按下键。 抓到了! 她瞳孔微缩,又紧张又兴奋。可惜提起来的时候,娃娃又掉了下去。 她接连试了三次都没有成功,一次比一次气馁。 “电玩城里的这种机器,怕别人抓多了亏本,爪子都是松的。”肖湛走到她身后,又投了两个币,将她想拿开的手按回到摇杆上,“所以不是你的问题,不要怕失败。” 就像她这次的考试,她发烧身体虚弱,怎么可能发挥出平常的水准? 面对他的一语双关,罗语薇心里一颤。肖湛总是这样,平时也笑话她、嫌弃她,常常把她气得想打他,但到了她真正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就像变了个人,安慰她、护着她,想方设法让她高兴起来。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玻璃窗倒映出他的身影,她不受控制地看过去。男生从背后操控着她的双手,几乎是半抱着她,但他不受影响,只是专注而认真的操控着铁爪,对她喜欢的熊娃娃势在必得。 因为视线过于长久的停留,他像是察觉到了。 方醒有一半的脑子出戏在想:这就是她挑选镜子的原因吧。 而另一半,因为女孩子不自觉流露出依赖和钦慕的视线,他浑身上下的线条莫名地紧绷起来,连抓着她的手都握得更紧。男孩子的表现欲忽的冒出来,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夹到它,一定要夹到它! 熊娃娃如愿被投入了通道里。 他吹了声口哨庆祝成功,她才后知后觉般反应过来,耳朵一红,赶紧蹲下去把娃娃抱出来。 “班长?”他得意洋洋冲她邀功,可只见她低头玩娃娃,看也不看自己。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该是这样的,她怎么能是这个反应呢?他成功了,他帮她夹到了娃娃,她变得更高兴,那她应该……应该什么? 就在罗语薇转身的时候,肖湛鬼使神差地将她困到了自己与玻璃窗之间,然后低头亲了下去。 她应该,给他一个奖励。 罗语薇满脸通红的被亲住,抱着娃娃手足无措。男生干净好闻的气息涌入鼻尖,他带来的压迫感,让她满心想逃又一步都不能动。 到这里,如果是在片场,导演应该已经喊了“cut”。 可是等闻樱想出戏时,忽然发现身前的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感觉到他微微分开的嘴唇两角向上一翘,然后——狠狠吻住了她。 章节目录 替身逆袭当红女明星四 > “唔……”因为意外, 她挣扎了一下。 这和青春期单纯的亲吻截然不同。辗转、纠缠、肆意, 到处都是陷阱, 到处都是诱惑。他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 不允许她的逃离, 另一只手在亲吻时捉着她的头发缠绕, 有一点暧昧的戏谑。 如果说他之前收敛气势像一只无害的绵羊, 如今就像邪恶的狼扔掉了羊皮,一瞬间暴露出了本性。 闻樱不自觉抓着他衬衣的手指一紧。衬衣皱起来。 她怎么能忘记他的背景教育,这种被宠坏的富家子, 有的不只是单纯。掠夺性烙在了他们骨子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终于他放过了她,退开身。 闻樱轻喘着气,手掌悬起, 一个巴掌即将挥下来。 “喜欢你, 想要你。” 他看也没有看,只是极度坦率地望着她, 眼睛里是直白的欲望。 闻樱皮肤上有着隐隐的颤栗, 如果之前是她压住了他, 那么这一刻, 两人的风向逆转无疑。 这一巴掌没有打出去, 她五指收紧, 盯牢了他,“想要我什么,和我上床?包养我?”她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好啊, 正好我现在事业低谷,搭上方娱老总的弟弟东山再起,很合理不是吗?” 方醒一怔,“和这无关,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冷冷地问,“只是单纯的喜欢我?别说这种话来恶心我!” 他眼里的势在必得碎裂开来,不安地抓了下头发。 她抿起唇,唇膏大概都被他吃没了,唇色褪去。她眼睛里一点流动的光影,像是灯光的反射,又像是硬生生含住的眼泪。 他彻底愣住。 不是吧,他怎么把她欺负成这个样子了? 或许她说的没错,知道了她的过往和想法,虽然他没有这个意思,但对待她的时候不免轻率。方醒懊恼不已,这一刻,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彻底消散。 闻樱松了一口气。 这一个吻出乎她的意料。从来这些有权有钱的男人都是最难把握的,即使外貌单纯如方醒也一样。她不能破坏两人现有的进度,但如果直接和他在一起也不利于后面的计划展开,刚刚的处理,几乎费尽了她的心思。 警报一样的铃声倏尔响起,闻樱稳定了情绪后接起来。 “华姐?” 对方的声音有些兴奋,“闻樱,我接到了《让我们相恋一周》的邀请!” “嗯?这是个真人秀吧。”闻樱回忆了一下,“好像还挺红的。” “没错,这个节目的设置是邀请三男三女,随机组成cp,谈一周的恋爱。一周过后,根据网友投票交换。不同的组合擦出不同的火花,对年轻群体吸引力极大。是番茄台的当家综艺节目!”华姐轻咳了一声,“我先跟你说清楚,对方好像是冲着你和周裴的替身逆袭噱头来的。” 闻樱轻笑:“无所谓。她用这个话题把我踩下去,现在我借它翻身,有何不可?” 华姐有些诧异,随后笑了:“看来你状态不错,说得好,娱乐圈最怕的是没话题可炒,有机会一定要抓住。那我就帮你答应了。” “谢谢华姐。” 即使是节目组想要利用这个话题,但娱乐圈的话题千千万,要选中它,相信经纪人在其中一定费了不少努力。 她真心实意的道谢让对方心里一暖,“对了,还有件事。之前《心跳回忆》的宣传想炒你和方醒的绯闻,对方没答应。现在看来,你已经把他搞定了?”语声带笑,有几分调侃的意思。 闻樱闻一惊,随后轻瞪了旁边的方醒一眼,把对方看的莫名。 华姐该不会真的有千里眼吧? “怎么这么说?”她问出口后,听见对方答了一句:“看微博。” 挂了电话,她立刻登陆微博账号。刚一点入搜索栏想要搜“方醒”两个字,就忽然看见了下面的热门搜索,其中有一个是#只有班长可以抱我的腰#。 想起这部剧中男主角对女主角的称呼,她抱着微妙的感觉点了进去。 原po是某个个人账号的博主发了四格截图,分别是方醒在各个电视剧里,骑车带着女主角女配角穿梭在大街小巷的照片,摩托车、轿车、自行车应有尽有。博主配字:我醒专业老司机,一年四季都在带不同的女人上路。 大概是配字太精准,群众们喷笑后都会顺手转发+评论,一时间转发过万。 随后,方醒也转了这条微博。 方醒v:但是只有班长可以抱我的腰[doge][doge] 我醒专业老司机,一年四季都在带不同的女人上路。 纵观多张剧照,只有最后一张,他骑着自行车,闻樱斜坐在车后座,环抱住他的腰身。清新干净的背景色彩,让两个人显得青春张扬而美好。 赫然是《心跳回忆》剧组放出来的宣传照。 一石惊起千层浪。 底下评论嗷叫一片,有粉丝评论“赌十根辣条,腰是我醒的敏感部位!”还有闻樱黑粉叫嚣“呵呵听说方醒背后来头很大?”以及cp粉“呜呜呜呜天辣我闻到了荷尔蒙的味道!” 闻樱看完,把屏幕亮到方醒跟前,似笑非笑,“什么意思,你不是觉得炒绯闻手段太low?” 方醒装傻,“咦我说过吗?” 随后他嘻嘻一笑,眉梢飞扬,“如果是和你的话——求之不得。” 《心跳回忆》历时三个月杀青,同时,卢泽和周裴的《羽仙歌》也即将开播,两部剧定档的时间非常相近,好在定位截然不同。一部是校园青春纯爱剧,一部是古装玄幻爱情剧,同时满足了两个类型的受众群体。 因两部剧都是由小说改编,网络盘点本年小说ip改编影视时不免会有比较。 然而《心跳回忆》这本书名气不大,是作者爆冷火了的一本小说,也仅限于网络。而《羽仙歌》却是大热门,该书作者已经连火了两部影视翻拍,第一部甚至是现象级的作品,知名度非常高,因此这一部非常被看好。 一经播出,《羽仙歌》果然收视火爆。 卢泽由大荧幕打磨出的演技,在小荧幕上表现如鱼得水,轻轻松松就赢得了一票观众的心。他饰演的仙君一角,造型全然展示出了他高分的颜值,帅气英俊、棱角分明,额头的美人尖更是让粉丝嚎叫一片。 在这之前他还未演过古装戏,这次初试,立刻让他获封古装四大美男的头衔。 当然,女主角周裴的人气也上了一个台阶,粉丝数量节节攀升,由一夜爆红带来的不稳定性消除,算是彻底在娱乐圈站住了跟脚。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心跳回忆》开播了。 播出的这一天,方醒一个电话打到闻樱私人手机上,约请吃饭。闻樱正在广告拍摄的场地,喧闹不绝,她躲到旁边接电话,笑着调侃:“还没播就吃上庆功宴了?” 他接上:“哪儿啊。我摆的鸿门宴,来不来?” 她答应地干脆,问了时间地址,拍摄结束后换上日常装束,搭了华姐一趟顺风车到达目的地。 方醒定的是一家五星级的餐厅,格调高,避免了被粉丝发现围追堵截的可能。 演了三个月小清新,闻樱今日的打扮格外张扬。一身香奈儿修身黑长款的连衣裙,立领印花仿旗袍的样式,露出光洁的手臂。头发盘起,只落下几缕,衬得脸庞莹白,唇上涂的正红唇膏,却让她充满了侵略感。 没等走到座位前,她就看见方醒在与一人讲话,背对着她,也不知是谁。 那人穿着阿玛尼西装,长身挺拔,不像方醒懒着劲儿,他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线条仿佛都是挺直的,如山岳一般沉稳有力。 都说穿阿玛尼的男人就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常常给人一种凝重厚实的感觉。这话用在邹卫东身上,确有几分合适。 是的,这人就是邹卫东,华影总裁,她的——金主大人。 她很早就看过光源图,他的光点虽然不如卢泽和方醒,但也比一般人至少亮十倍。值得接触。 等闻樱走近,自然而然就看清了他锋刃一般冷冽的侧脸。她佯作脚步一乱,瞪了眼方醒,举高了手包一副要打他的模样。 还真给她摆一出鸿门宴?! 方醒早就看见她了,正冲她招手呢,邹卫东看见他的举动不由转过了身。 闻樱若无其事的放下了手包,撩了一下头发,绽唇冲他一笑。 邹卫东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多看了两眼。 “来,给你们介绍。”方醒牵住手把她拉到身边,笑容明快,“邹总,她是我的好朋友闻樱。” 邹卫东点头示意。 他转向闻樱介绍,“这位呢,是我哥的合作伙伴邹卫东邹总。他恰好碰见我在这里用餐,就来打个招呼。” “邹总。”闻樱也一副不认识的模样回应。 毕竟金钱交易这种关系,向来不能摆在台面上讲。装不认识是彼此的共识。 倒是方醒,明知道什么情况,还乐淘淘地给他们牵线搭桥做介绍,闻樱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华影在娱乐圈的地位人尽皆知,邹总可是实力强劲。别的不说,他最近投拍的《宫花红》和《羽仙歌》都是大热门,在这上面就赚得盆满钵满。”方醒的笑容里满含深意,“要是有机会得邹总提拔,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举例的两部戏都是周裴的代表作,下之意,再清楚没有了。 闻樱想通了方醒想透给她的信息。 其实这些信息她都知道,邹卫东曾将周裴认作是她,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两人就此结识——当然,这一切也不过是周裴刻意所为。 比起她,周裴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姿态,以朋友的身份和对方相处,反而赢得了他的好感。那些他资源给的心甘情愿,仿佛只是伯乐,相中了一匹千里马。所以,他曾经是闻樱的金主,现在却是周裴的靠山。 她眉头舒展,笑得一派和气,“邹总果然出手不凡。” 邹卫东见状并没有多说什么,似乎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寒暄。实际上,与他合作的人是方醒的哥哥,他肯与之寒暄,也是看在对方的面子上而已。 和以前养的“小金丝雀”见面,倒是一个意外。 告辞后,他来到餐厅的地下车库,奔驰s600的双头灯亮了下,他坐进驾驶座,按了按眉心。 “叮”的一声,手机屏骤亮,显示有一条短消息。 他解锁进入。 “看来邹总是找了一个我的替身呀,怎么,是对这张脸有收集的癖好?还是对我念念不忘?” 短信正来自刚刚见过面的“小金丝雀”。他嗤地一笑,本是不准备再和她有什么牵扯,却忍不住回了信息。 章节目录 替身逆袭当红女明星五 > 《心跳回忆》的收视率出乎众人的意料, 除第一天是0.8以外, 电视收视率一直维持在1以上, 算是一个不错的成绩。令人惊讶的是网络播放量, 当日千万, 次日破亿, 逐日递增。微博话题阅读量达6.3亿, 剧名、主演、剧中人物名等话题轮番刷榜,抢占热搜前十。 这之前,闻樱的微博几乎遭黑粉攻占沦陷, 天天都有人刷屏骂街,还有小说的死忠粉强烈抵制。 作品一播出,她的旧粉新粉cp粉, 立刻开展自卫反击战, 用人海战术将黑子彻底淹没。甚至有些立场不坚定的黑子,在剧情的洗脑下, 开始怀疑那些丑闻的真实性。 而之前抵制她的人也忽然倒戈。一开始他们是认为她长相过于美艳, 不能驾驭清丽单纯的班长角色。谁知演出造型和演技表现都给了他们惊喜。 话题中, 最火的就是两个主角之间的化学反应。 普通校园小清新的剧情, 在他们的演绎下, 不禁让人们回想起自己的青春年代。其中最经典的“篮球触电”片段和“娃娃机初吻”片段, 让cp粉们嗷嗷叫着刷屏表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等到闻樱准备去参加真人秀的时候,《心跳回忆》无疑已经是当前最热的校园剧。这也让拍板决定请她来参加《让我们恋爱一周》录制的制作人吃了颗定心丸。 录制第一天,节目组将六位明星分到不同的地方, 在事先不告诉他们搭档是谁的情况下, 制造相遇场景。 闻樱被工作人员带到了本城一座动物园。 她站在海狮馆前,摄像师已经开始了录制工作,却只给她塞了一部电话,没有任何提示。 稍驻足想了想,她笑起来,打开手机找出了通讯录,果然,上面只存了一个号码,写着x。 神秘人吗? 她刚准备按下通话键,忽然,屏幕转跳成来电显示画面,来电人正是x。 “喂,在哪里?” 她接通后,对方低沉磁性的声音立刻传入耳中,语气中还有一点的不耐烦,但这份不耐烦,若非是熟识他、与他亲近的人,断然听不出来。 闻樱一下子就听出来了,x竟然是卢泽。 这可真是打瞌睡递枕头,节目组大概是为了制造话题,居然把他们俩分到了一起。 她刚要答话,眼珠一转,刻意用很甜很嗲的声音来回话:“不知道啊,这里好奇怪哦,都是辽参一样的东西啦,看得人家肚子都饿了。”还加上了一点台湾腔来混淆视听。 卢泽:“……” 海狮:“……” 对面的人估计在抖鸡皮疙瘩,闻樱笑得格外厉害,但不敢发出声音。 旁边站的摄像大哥同样笑得手抖,但另一方面,又听得骨头酥软,直叹对面的男嘉宾有艳福。 卢泽终于还是在猪队友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个冰淇淋屋顶的午餐屋,这里标志显眼,是他们好不容易沟通成功的会面地点。 午餐屋只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身形窈窕。他眉头一跳,正觉得这个背影熟悉,她就百无聊赖地侧过了脸。 女子轻咬着吸管,脸容瓷白,阳光在她的卷发间跳跃,更凸显出她娇媚的红唇。 他停住了脚步。 闻樱却从余光里看见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他微微一笑。 这是她第一次和卢泽见面,对方只比她大一岁,二十六岁的年龄,放在娱乐圈里也是小鲜肉一枚,只不过他经历特殊,长年与名导名演员交流磨合,在这些人的打磨下,他如明珠暗敛的光芒,与圈中浮华焦躁的演员要大为不同,和方醒这等玩票性质的富家公子哥更是截然相反。 可惜,即便是再洒脱的人,对于一位出轨前女友的态度,恐怕也不会太好。 他没有立刻要求停止录制,但也差不远了,态度疏远冷淡,就像在写情侣间冷暴力的脚本。工作人员都不禁面面相觑。 好在,男演员不配合,女演员的表现还不错。 闻樱一直在活跃气氛,甚至增加亲密的举动。 他喝了半瓶的水,她想也不想就拿了过去,微仰着头,在不碰到瓶口的情况下,将水倒入口中。那份暧昧感,随着水流一涌,立刻溢满了周遭的空气。 卢泽定定地看她一眼,在她惊讶地抱歉声中,将取回的矿泉水瓶扔进了垃圾桶。 这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她进行过任何沟通,甚至借喂食熊猫的举动,与她拉开了距离。 这一下把跟拍的导演都急得够呛,情侣节目搞得像仇敌节目,还怎么抢占收视率?这个组合的表现简直超出他们的预料,实在不行,只能换组合重拍了! 卢泽大牌难请,如果他对搭档有意见,他们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闻樱心中有数,假如照这个状态拍完一辑,她就不会再有和他的相处时间了。 在熊猫馆的任务将近结束时,因卢泽照顾熊猫的举动非常熟练体贴,以至于到了要走的时候,小熊猫妮妮一下子抱住了他的大腿,成了他的腿部挂件。他往前走两步,她软软的身体就被拖着往前。 闻樱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回头见状“扑哧”笑起来。她倒退走着,双手比出一个拍照的姿势。 卢泽轻瞥了她一眼,倏地,瞳孔骤缩,“小心——” 他出声提醒已经迟了,后面是两层台阶,闻樱倒退没注意,一脚踩空,跌坐在地上! 小妮妮被工作人员抱走,卢泽立刻大步迈到她身边,把人扶起来。 “怎么样?” 她蹙着眉,忍痛的样子,“脚好像崴了……” “我让导演停止录制!” 他话一说完就被她阻止了,“不行,不能因为我耽误大家的行程。我们是情侣吧,要不然,你背着我?” 卢泽蓦地站起来,却被她一把拉住了手。 “你等等……唔……”她仓促起身,攥住他的手吃痛地一紧。 如果可以,卢泽宁愿放弃这档节目的录制,也不要再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牵扯。但是,他该死的熟悉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表情,他能看出来她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的受了伤。 而他们今天全程沉默,几乎没说过多少话,缺少剪辑素材,连跟拍的摄影师都着了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终究妥协,在她跟前蹲下了身。 闻樱扬起嘴角,笑容灿烂,小心地爬上了他的背。 “我这是在帮你——”她压低了声说,呼吸吐在他的脖颈上,使得他浑身线条紧绷,“你一直是这样的表现,可是圈不到粉丝的哦。” 从录节目开始,她的态度就非常轻快自然,以至于连他都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不曾有过那一段甜蜜而痛苦的回忆。 而现在,她就伏在他耳边,仿佛诉说秘密一般,轻笑着唤:“你说呢,阿泽?” 卢泽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这期节目播出后,惊掉了众人的下巴,他们这一组在网络上的评价千奇百怪。 “节目组是疯了吧!卢泽x闻樱,方醒x周裴??这是什么搞鬼的组合!拆cp啊!我不管我要炸了节目组!!” “……我看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全程没有几句话,气氛莫名的尴尬,太可怕了,快换搭档吧。” “万万没想到,wuli温柔帅气的阿泽居然还有这一面,他对这个叫闻樱的女演员好冷淡啊。所以说,为什么要给阿泽安排一个名声不好听的女演员啦!” “女嘉宾够可以了,一直是她在调节气氛,卢泽好歹是个男人吧,一不发干吗要参加情侣节目?!” “闻樱假装台湾人那段笑死我了,演技怎么样不知道,当cv满分啊!” “据说阿泽以前在动物园打过工,怪不得业务熟练,妮妮抱他大腿不让他走的时候,我心都要融化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们默契得很诡异吗?” 不论其他,单单是三对组合造成的网络刷屏热效,节目组也对自己的安排表示很满意。 闻樱一开始并不知道方醒也参加了这期节目,毕竟在原来的轨道里,并没有他参加的画面。直到方醒打电话来跟她抱怨,说没有和她分到一起,她刷了一遍微博才知道。 她之所以决定要来,第一是冲着卢泽,第二个,当然是冲着周裴了。 眼下,周裴借着和卢泽的合作电视剧,人气一路高升。如果说先前是她踩着原主上位,如今,闻樱倒很想让她尝尝相同的滋味。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出现了。 在三组cp各自度过一段相处的时间后,就被要求聚集到一起,共同完成节目组安排的任务。 除了他们两组被拆掉的电视荧屏情侣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位新进大热的歌手组合。 几人被邀请到地铁线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咖啡馆自然已经清场,只留有六位明星,和一群围着明星转圈的后台工作人员。 闻樱走入咖啡馆中,第一眼就和周裴的目光相对,对方给出了胜利者才有的从容微笑。闻樱摘下墨镜,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姿态比她还要高傲。 两人一相遇,当即火花四溅,其他人都稍稍屏息,摄影师快速拉近给了一个镜头。 导演很满意这样的效果,给出了任务卡上要求提示:两人组合,扮演某两个有关联的角色,引起群众的注意。哪队组合吸引到的人更多,最终可以获得本环节的奖励。 这个要求说简单也不简单,题材范围太广,就看各自的想象力和发挥了。 而这一环节针对的是谁不而喻。歌手组合的本职毕竟不是演戏,参演只是打个酱油,如果表现格外出色,倒能有意外之喜。而卢泽和方醒之间的定位截然不同,所以这一出,倒像专为闻樱和周裴而设。 节目组邀请闻樱之初就明码标价,要求拿她们的竞争做卖点,果然趁热打铁,快速将这一点利用了起来。 闻樱刚进门那会,方醒就笑露白牙,冲她直招手,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导演安排的讨论时间里,他更是明目张胆的跑到了闻樱旁边,周裴也跟着他来打招呼。 “阿泽,还有闻老师。” 卢泽对着她的时候,态度倒不错,两人很是聊了一会儿。 只不过,期间他忍不住把余光投到闻樱和方醒身上,两人说是聊天,玩闹的性质更重,方醒总是忍不住去招她,说笑着就捉住她一缕头发,被她嗔了一眼,拍开手去。 他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 讨论过后,歌手组合率先尝试,反响平平,好在在化妆师的巧手装扮下,即使在马路上假装情侣吵架,也没有被发现真实的明星身份。甚至还有不少人录视频传上网,呼朋唤友来看情侣分手的好戏。 轮到第二组周裴和方醒,似乎出了一点小状况。 闻樱听到争吵的内容,方醒似乎想演一位出轨的丈夫,周裴则是去丈夫公司闹场的原配妻子。周裴拒不接受这种泼妇角色。 闻樱也觉得一难尽,用眼神询问方醒:你怎么想演这样的戏码? 方醒顶着假体啤酒肚,龇牙冲她做鬼脸,把她笑得不行。 等到周裴披散着头发,以十分狼狈的妆容出现的时候,他才偷偷凑到她耳边说:“怎么样?她这副打扮,无论你想怎么出场,都能秒杀十条街!” 闻樱忍不住想笑,不过她更想敲醒醒大少爷的脑袋,让他快醒醒! 她比方醒想得要深,这么做固然能把周裴压下去,但在舆论上却难占优势,恐怕在场的工作人员都会忍不住同情周裴,要为她对抗“强权”势力了。 方醒背景了得,周裴和节目组自然都不敢得罪,大少爷执意如此,他们只能照办。 但演出效果却意外得好,周裴干脆豁出去,不讲形象讲演技,把一个丈夫出轨的原配妻子角色演得入木三分。她在这个年龄就能驾驭这样的角色,未来的戏路必然会更广,导演对她不由另眼相看。 连工作人员都纷纷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有人开玩笑说:“周老师演得太让人同情了,我都忍不住想冲上去打方老师了!” 周裴一边由化妆师卸妆,一边谦虚道:“没有,多亏了方醒的好主意。”说着,她眼角一挑,远远地看向闻樱,含笑道:“我相信,等会儿闻老师的表现,一定比我更好。” 章节目录 替身逆袭当红女明星六 > 城市地下, 在某一站人流涌动的地铁口, 忽然传来一点争执的闹声。 但这声音太轻忽, 事不关己, 大多数人都匆匆行去, 赶往自己的目的地, 连多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唯有少数几个人因为恰好路过附近, 缓下了脚步。 只见一对看似是情侣的年轻男女在进行争吵,女人化着妖艳的浓妆,男人则流里流气地扎着小辫子, 口中叼着支烟,调笑着拉住女人的手不放。单单从外表上看,两人确实相配。 女人挣不过男人, 就狠狠地瞪他:“神经!快放手, 我不认识你!”但按她的妆容打扮,就是瞪人也像抛媚眼似的。 于是男人笑得更厉害了, 和周围人解释:“别看了啊, 没见过小两口吵架啊?”他一个用力, 把人搂到怀里, “宝贝儿, 我都和你道过歉了, 你还想怎么样?” 女人一个劲和过路人求助,解释他们并非情侣,可路人见状, 纷纷摇头走了。 导演与其他两组明星坐在室内, 此刻,正看着远程发来的录制情况。 有工作人员啧声道:“闻老师的想法是挺好,遇到不法分子的美艳女郎。不过挑得地方不怎么样,这地铁口,大家都赶着行程,小流氓一看就不好惹,谁会管这种闲事?” “就是,看了一分钟,也没见有什么变化,最多有几个人停下来看两眼,还不是走了。” 导演做了个静声的手势,沉思着摇了摇头:“这个选材是可惜了,浪费了他们两个的演技。你们看他们的站位、动作、脸的朝向,是不是看得一清二楚?闻樱往后躲的时候,幅度再大一点就会出框,可是你们看她还好好的待在镜头里,因为这个动作,脸部表情更好的被摄入镜头,表现得恰到好处。” “哎呀,怪不得!我们去装摄像头的时候,两位老师一定要跟着看装在哪儿呢。” “不是吧?”有人惊奇,“卢影帝这么厉害也就算了,那个闻樱,不是说她演技就是一般水平吗?” 有人嗤笑:“只是懂站位而已,周老师他们不是也能做到吗?” 他这么一说,大家想想周裴几人同样演得很好,认可的点点头。导演倒是想到了,周裴那一组几乎没有位置变动的需要,对站位的要求低很多,但他私心偏向周裴,就没有做出辩驳。 “第一次情侣pk,明明是比拼演技,卢影帝居然要输!” 就在工作人员啧啧称奇的时候,卢泽却有全然不同的感受。 在他的印象里,闻樱在表演方面并没有天赋,所以很早就放弃了钻研演技的想法,一心想借着旁门左道往上爬。 可现在站在眼前的人,就像是换了一个灵魂,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场。 闻樱正在极力挣脱他的束缚。她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放低了重心后仰,死死抵抗住被拖走的力道。而她的另一只手五指攒紧捏着手包,几乎要把包抓破了。 这都是女人遇到威胁时,所应该有的表现。 他再仔细看,就会发现她微微颤抖的腿,和脸上几乎要化开妆容的冷汗。 那种颤抖不是非常厉害的抖动,是身体感到惧怕时,肌肉收缩下产生的反应。而脸上的那层汗可不是片场做的效果,这一点更是让人叫绝。 静态如此,她对动态节奏的把握仍然出色。两人已经争执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但就像观众观看电视剧一样,长时间停留在一幕情节,容易让人产生腻烦情绪。 没等他采取措施,就见她举起手包猛地向他砸来! 卢泽的目光陡然一亮,任劈头盖脸砸了几下后,强行夺了她的手包,扔出了栏杆外。 这一下大动,立刻又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单凭这两个来回,他就已经下意识地拿出全然的精神力来与她对戏,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彻底陷入她的节奏。 监视器的画面外,工作人员也是有些意外地喃喃:“奇怪,我刚刚居然一直在看闻樱,忽略了卢影帝。” 导演也点头:“演技不错,只不过受题材限制,两人毕竟是演戏,换做真正的小流氓早就一巴掌煽过去,闹出大动静来了。可是卢泽不能过分对待闻樱,同样,闻樱也不能太出格,局面肯定会僵住,不好收场啊。” 他话音刚落,突然,画面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地铁站的人潮涌动,像龙卷风一样,朝着中心席卷而去。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工作人员指着监视器,倒吸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就在刚刚,故事的大高潮来了。 卢泽和闻樱一直在暗暗较劲,却还是被闻樱率先抓住了改变局面的契机! 美艳女人失去了当做“武器”的手包,又经历了冷漠的路人,眼看就要被拖到角落里去,终于崩溃地哭了起来,她化着浓妆,这一哭脸上就花得不成样子。可即便如此,仍然瞧着十分可怜。 正好一对母子路过,小年轻心生怜惜就要上去帮忙,被母亲拦住了:“瞎管什么!那种打扮一看就是品行不端的女人,离她远点!” 她的话像是触动了美艳女人的神经,她慢慢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母亲眼睛里清晰可见的冷漠和鄙视。 他们说话时,已经离得很近了。 突然间,闻樱用没受到桎梏的那只手,一把夺过这位母亲的包,一翻转,倒拎着把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乱七八糟的纸巾包、镜子、手机、口红、香水当即洒了一地! 香水瓶炸裂开,浓烈的香味飘得很远。 “啊,我的东西——”这位母亲立刻尖叫起来,扑上去纠缠,“你有病啊,好好的和你老公吵架,敢砸我的包!?你不许走,留下来赔钱!” 就是这一番大闹,终于让路人都停下了脚步,纷纷好奇地探头观看。 就在那位母亲强烈叫嚣赔偿的时候,闻樱顶着狼狈的面容,冷笑:“你找我老公要啊。” 卢泽心道输了一程,扮演的小流氓却还尽职尽责,晦气地啐了口:“谁他妈是你老公?” 一句话,简单明了,让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秒懂。 群众哗然,人们纷纷朝这边涌来,有将他们围起来,企图抓住小流氓的、责骂那位母亲过分追究的,还有许多人举着手机自拍杆拍摄,好像之前漠然路过的人不是他们似的。 到了这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已经被表演所惊艳,仔细一想,明明是即兴表演,居然像一个完整的故事。从紧到松,从平淡到高潮,一张一弛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导演也是拍着大腿大笑起来,“人才啊!可惜我不是大片制作导演,不然一定要请这两人来演一出!” 无论是创意、演技,还是敢放手一搏的决心,闻樱无一欠缺,他看向坐在旁边的周裴,脸上还挂着笑,可惜不小心扯断了长指甲的动作出卖了她。 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看法,周裴能比闻樱走得更远吗? 这期播出后,同样在网络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厉害了我的哥!人家演情侣吵架,他们演科普教育片?!” “我泽哥居然演小流氓!但是好帅啊啊啊啊!闻樱是那个外号‘睡星’的女明星吗,我突然有点怀疑真实情况了,人家的演技明明就很好?!和泽哥一起出镜,我居然会忍不住先看她!” “你们都让开!我要分三个层次四个角度五个方面来分析闻樱的这个人物角色了!卧槽,一个即兴表演而已,我居然会觉得她写了人物分析剧本!” “我一口盐汽水喷出来,身为周裴的路人粉,对她演一个大妈的角色表示震惊!我粉的是她的美艳,不是老气好不好!” “港真,同样顶着毁容妆的脸,周裴出戏后还是那个大妈,闻樱出戏后……你们看扒出来的地铁站监控视频了吗,她给围观群众解释这是拍戏需要,然后笑着给大家签名的样子,我的妈,就好像她刚刚是在走红地毯一样。怪不得周裴以前给人家当替身呢,从演技到气质,完败!” “人群一拥而上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泽哥超暖心,手臂一直护在樱樱背后!诶嘿嘿,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上次在动物园也是一样,表情那么冷,人家一摔倒还不是炒鸡紧张!” “谢谢大家,重刷泽樱cp第十次,屏幕已经被我舔得闪闪发光了!” 这期的评论几乎都是在谈论泽樱组,即使提到周裴,也多是以对比的方式出现,她仿佛一下子从高空跌落,被人比得一无是处。 毕竟她曾做过闻樱的替身,普通女演员可以比不过闻樱,而她只能表现得比闻樱更好。 后期剪辑时,还配上了一段闻樱的个人讲话,是真人秀节目专门录制明星畅谈感想的谈话空间。这时的闻樱换了一身非常清爽简单的打扮,头发利落地扎起,像领家姐姐一般,和镜头前的女孩子们交流起心得来,比如像她在视频里表演的那样,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破坏他人的物品引起纷争。毕竟比起人身安全,简单的财务损失可以承受。 她在结尾时说:“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虽然社会上还是关爱别人的人居多,但人不可能永远靠别人来帮助你,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走出困境。” 她说话时眉目动容,十分感慨,以至于播出后,除了嘤嘤哭着要投入御姐怀抱的迷妹,竟还诞生了不少亲妈粉,连连说着要保护她的话。 她们一致认为,闻樱有这番感慨,是因为前段时间被大肆传播“艳照”,而她凭着一己之力走了出来。她们对照片的真实性发出质疑,称要为闻樱寻找真相,讨回公道! 与此同时,闻樱和卢泽两人演的那一段片子,也被单独剪出,在网上广为传播,作为趣味性的防狼科普视频。 两人的粉丝数量一时暴增,多了许多路人粉。 《让我们相恋一周》顾名思义,一对情侣相处只有一周的时间,结束以后,就要交换搭档,以期擦出不同的火花。 卢泽和闻樱刚搭档过,所以不在选项之内,而经过网络投票后,她的搭档变成了方醒。 这个组合在播出后,立即被人称作“撒糖”组合。 第一集,两人同样被安排了相遇桥段,在一家电玩厅里,分到两个不同的房间,借助vr模拟赛车游戏进行pk,从对赛中了解搭档的性格。 一局过后,闻樱站起来转身就走,把跟拍的摄影吓得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搭档从隔壁电玩室出来,一见她要跑,几个跨步上来捉她的手腕,“输了就落跑?” “知道是你才跑。”闻樱转身,瞪他一眼,又去瞪摄影机,“敢不敢有点新意?谁要和他组队。” 方醒随性地坐在摩托车后座,把人拖到跟前,笑露出一口白牙:“谁说我们是组队?我赢了比赛,你只是我的奖励而已。” 一上来就发糖,摄影大哥觉得腮帮子发麻。 电脑前的观众同样觉得甜到蛀牙,比起泽樱cp的慢热,这一对果然不愧是一起拍过电视剧的人,虐狗的手段信手拈来! 相比较起来,卢泽和周裴虽然也拍过电视剧,但相处模式不咸不淡,让粉丝们感到非常失望。 但闻樱知道,虽然现在的势头看似她把周裴踩了下去,但只要周裴的后台还在,她还能获得资源,眼前的声势都不算什么。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她接下去要做的,就是拆了她的后台。 真人秀的节目录制还在继续,这一次,导演安排她去方醒家里准备温馨的二人午餐。 而她在方醒家附近的进口超市挑选午餐食品材料时,遇到了周裴最坚实的后台——邹卫东。 章节目录 替身逆袭当红女明星七 > 闻樱和跟拍的摄影师大哥打了声招呼, 暂停录制, 便向邹卫东走去。 冷冻食品柜前, 邹卫东正弯腰拿起三包速冻饺子放进推车里, 他今天穿着衬衫, 没打领带, 袖子挽到手肘间, 比上一回年轻许多,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在超市的背景下竟异常和谐。 闻樱走到他旁边:“怎么又吃上冷冻食品了, 李嫂呢?” 在记忆里,总裁大人并不喜欢铺张浪费,不会像书里一样一个电话call到排队也排不到的店里, 叫一份贵出天价的外卖。不过原主还待在他身边的时候, 他是请了保姆的,只在保姆休假的时间会买上一些速冻食品在家备着。 “她家里出了点事, 回乡了。”他往旁边看一眼, 见是她, 回答的倒自然。比起在酒店的张牙舞爪, 两人眼下的气氛是难得的熟稔。 可能是在这期间她不间断与他发的短信起了作用。 她翻看了一下其中一包饺子, 斜他一眼, “你又不好好看日期,这包都要过期了,买回去当巴豆吃?” 总裁大人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 难得无语的一怔, 没想到自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闻樱把这包放回去,又把另外两包从车里拿出来也放了回去。 “都有问题?”他疑惑。 “没营养,你想吃饺子,我去给你包一点放冰箱里。肯定比工厂里做的好。” 邹卫东的表情有些许微妙的变化,她察觉到了,气氛登时有了变化。 她微仰头妩媚地一笑:“听说有位名导最近在选角,是邹总注资投拍的呢。怎么,不允许我讨好一下投资人吗?” 他皱了一下眉,语气也冷淡下来,“随你。” 闻樱还是买了面粉和饺子馅,一起提到了方醒家。方醒和邹卫东都在金都花园有一栋小别墅,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在附近的超市遇见的原因。 方醒的助理给她开了门,“方醒哥还在片场,让我先来开门,等一会儿就回来了。” 闻樱举起双手提着的食材,冲他晃了晃:“正好,我先去煮饭。小吴是吧,你不许跟他打小报告,否则我让他扣你工资!” “老板娘”的威胁来的太突然,助理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不会! 方醒一回家,明知周围大概已经布满了摄像镜头,还是不羁地倒在沙发上,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只会懒散地叫唤:“小吴,樱樱还没来吗?” 随着他话落,餐厅的位置倏尔传来一声惊呼。 方醒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蹿起来,跑到厨房一看,闻樱捂着左手食指,好像是被割伤了。 她五官本是凌厉而明媚的,此刻蹙着眉,眼里含着淡淡的水雾,一眼望过来的样子,猝不及防地,他心里一下子塌下去大半。 闻樱一开始是听见了他进屋的声音,想要吓唬他,还想等他着急过后,再笑话他一番。 谁知他一个大步迈过来,浓眉皱紧,那一瞬间因慎重紧张而凝结的气势,反唬得她一愣,一个没注意,手指就被他含住了。 闻樱在怔愣过后,轻笑了一声:“喂,你傻呀,好歹检查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受伤?” 他这才回悟过来,触电般地松开她的手指一看,果然是光滑如初。 他佯作潇洒地摊手:“那真是太可惜了。” 闻樱白他一眼,“走了走了!厨房现在是我的地盘,不许你再进来。”她拿着锅铲赶人。她的形象一向光鲜亮丽,难得寄着围裙弄得这一抹灰那一道油渍的样,倒难得一见。 “这就有点没道理了吧……”他在辩驳中被推了出去。 厨房门一关,方醒的表情立刻变了。 用餐厅上下装的摄像头成功记录了方醒的表现:他的脸像是能自控一样,蓦地红起来,一巴掌拍到自己额头上,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刻着“蠢货”两个字自嘲。而后,他还觉得不够,拿头磕起了大理石餐桌,完全是一副做完蠢事之后后悔的样子。 有粉丝在事后看到这一幕时评论:“怎么办,我觉得我们蠢醒,好像是真的喜欢上闻樱了,啊啊啊好想哭。可是他心动的表情真的太有爱了哈哈哈哈哈哈。这样的蠢醒请给我来一打!” 等闻樱把菜摆上来的时候,方醒已经恢复成潇洒帅气的模样,摆出一副美食家的姿态,挨个将菜点评了一遍。真正开始吃菜时,他刚吃了一口,脸上就显露出“一难尽”的表情。 闻樱明艳地笑着威胁:“你吐出来试试?” 他勉强咽下去,她又亲自夹了一筷子喂到他嘴边,“张口,啊——” 方醒:“……” 用过午餐,两人一起笑闹着打扫了卫生,又玩了会儿游戏,从三国杀到大富翁再到uno牌,一路杀得如火如荼! 录制结束后,他整理纸牌,她去厨房提出了一袋面粉,拿好包准备离开, 他曲腿坐在地板上,看似随意的问:“邹卫东在这一片也有房子,你知道吗?”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去过吗。 “嗯。” 她的态度太坦然,他下一瞬就错开了视线,恰好落在那袋面粉上,他问:“怎么还买了面粉,干什么用?” 闻樱笑答:“这个啊,回家包饺子吃。” 闻樱戴着墨镜口罩,压一顶帽子按响了邹卫东家的门铃。 在超市碰见邹卫东的时候,她就知道让节目组做“惊喜午餐”的建议没有白费。原主还是太傻了,该付出的都付出了,应该得到的东西却被周裴嘴皮子一碰抢走了。 邹卫东远程给她开了门,等她走进屋子,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见不得人?” “看在我给你当厨娘的份上,还请邹总嘴下留情。”闻樱勾着眼角冲他一笑,摇曳生姿地走进厨房里。 邹卫东就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他一直自认了解这个女人,有野心,肯放下身段,只是不够聪明,也没有韧性。这样的人一旦经受打击从掉下去,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从心理上开始崩溃。他决定捧周裴的时候,就曾想过她的结局——大概是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期待她的经纪人能帮她解决问题,或者转头回来求他。 没想过他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周裴两天前曾因舆论压力打电话给他,对他倾吐道:“我只是想演好自己的戏,就算比不上她,难道连努力的资格都没有吗?” 他在承诺尽快解决后,不觉关注到了他的小金丝雀的动向。 对于演技的进步,他一个外行人倒是不懂,单单是在公关态度和措辞上,她就有了很大的变化,当年他不知道多少次为她的“语出惊人”买单。真人秀节目那一役,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闻樱忙到一半看见总裁大人在发呆,悄悄溜过来,用沾满了面粉的手在他脸上勾了一道,然后转身就跑。 没跑出两步,就被人拦腰抱住了。 她腰上特别敏感,他以前不知道揉弄过多少次,她一下子就笑软在他手臂里,努力站直挣脱:“我就是开玩笑,你怎么那么小气!” “嗯?”他微微炙热气息喷洒在她脖颈间,语气透露出另一种危险,“你在开谁的玩笑?” 她投降:“我错了,我错了,你快放开我,我要没力气给你做饭了。” “那就别做了。”他手臂收紧,低头吻在她颈间,顷刻,熟练地吮出一个吻痕来。转而顺着脖线向下,落到肩膀上。 她浑身一麻,却是指甲抓进他手臂里,低声喊:“邹卫东!” 他手松开,放任她站不稳的扶了一下料理台,径自去解衬衫顶端的那一颗扣子,慢条斯理地说:“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试镜是吗,我会记得去跟郑导提。” 闻樱转过身,看着他的举动,闭了闭眼,流露出的一丝软弱转瞬就被掩盖下来。但她知道,对方一定看得见。 “如果是周裴,你也会这么对她?” 邹卫东手上的动作一停,目光冷下来,“别提她,她和你不一样。” “她和我不一样?”闻樱嘲讽道,“是,她和我不一样,我要出卖自己才能有往上爬的机会,她什么也不用做,就有邹总帮她铺路!” “你是在抱怨?你想我从这里获得好处,又自愿付出,我没有强迫你。” 他眉端敛起,“周裴她没想过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我们认识的时候,她还在给你当替身,整整一年,她知道我是谁,我能为她带来什么,但她对我的态度一直都没有变。” 娱乐圈单纯怀揣梦想,不肯坠入泥潭的女明星太少了。正因为如此,在他和周裴深交之后,才忍不住想帮她一把。 当然,他确实对她很有好感。他欣赏聪明的女人,周裴本身就很有手腕,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底线在哪里。 “如果早知道和你聊一年的天,就可以得到一切,我为什么要陪你睡。”闻樱仰着头,露出洁白的脖颈,上面那一朵他刚落下的暗花就像是在嘲笑她,她也笑起来“你说的对,我和她不一样,我远没有她聪明。” 他还想再反驳,可是看她难过的模样,突然又觉得不忍。 男人就是这样,他们欣赏聪明有头脑的女人,可是对闻樱这样有几分天真的女人,又会动恻隐之心。 这一瞬间闻樱表现出的天真,甚至让他觉得蠢得很可爱。 “你总归是跟了我几年,这次借助你的名气炒作的事,是我做的过分了。你想要郑导的试镜机会,我会亲自去跟他说,当做给你的补偿。”他缓和了语气。 闻樱听了,捂着脸顺着料理台壁滑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和他们一样都在笑话我。明明是我贪图捷径,想要一步登天,明明是我没有守住用身体换来的东西。可是又要在这里抱怨别人。你愿意无条件帮周裴,你想对谁好,那都是你的选择,我算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干预?” 他低头看着她蹲在自己脚边,蜷缩的样子,让他很想伸手去摸她的头。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她像是在哭,又像在笑,“我难道没有傻过吗?你以为我陪你的那段时间是金钱交易,可是——说我不自量力也好,那时候,我真的、真的把你当成了我的男友。我就是矫情,骗自己我们是交往,我没有出卖自己。为了骗自己,我还和交往三年的男友分了手。”她吃吃一笑,“我真的是蠢,当□□还立什么牌坊?要是瞒着卢泽,我现在就有一个影帝男友了。” 他心里隐隐触动。 她咬着唇,背手胡乱抹掉眼泪,卷发沾在脸上显得特别狼狈,“后来我就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我去给你送饭,前台接待的人不让我进去。我给你打电话,是你的秘书接的电话,他告诉我,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可以想见你就见你,劝我乖一点,不要一有事就来麻烦你。我就突然明白了。” 邹卫东在脑海里勾勒出当时的场景,长叹一口气,蹲下身将她抱过来。 “你怎么不和我说。”他虽然不在意她,但也不会让别人给她脸色看。 “我感谢她。”她被他抱进怀里,不反抗也不顺从,“在那之后我就醒了,人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我骗得了自己,可骗不了别人。卢泽骂我骂的对,我就是一个为了出名不择手段,恶心肮脏的女人。” “樱樱……” 他用低沉的嗓音唤她的昵称,以前倘若不在床畔间,他从不这样叫她。 她摇摇头,想要站起来,一边道:“今天真的对不起邹总了,饺子大概没办法做了,还一直让你听我发牢骚。”起身太快,蹲麻了的腿一颤,她扶住了料理台。 邹卫东却倏尔把她抱起来,在她挣扎之前道:“别逞强,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淡瞥她一眼,忽的笑了,“脸上都快搓出泥了,我下不了口。” 她擦眼泪的时候把面粉都擦了上去,可不是快搓出泥了。 闻樱怔了怔,接着把自己埋到他怀里,闷闷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不许笑!” 一瞬间,他心里突然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闻樱收拾好妆容,走出别墅,已是夕阳半落,残阳如血。 铁门刚一关上,她偏过头,倏尔僵在了原地。 铁门延伸过去的白墙边,方醒斜靠在上面低着头,手指间夹了根烟。听见关门的“吱呀”声,他抬起头,和她对望中,烧了半截的烟灰一抖,碎在了草丛里。 “你果然在这里。” 章节目录 替身逆袭当红女明星八 > 闻樱回看了一眼邹卫东的住宅, 这才走向他:“你怎么在这里……” “回家包饺子吃, 嗯?”方醒挑了眉笑。 谎话被戳破, 闻樱也没有太在意。她走到他身边, 看见他脚底下扔了一地的烟蒂, 眉头轻锁, “少抽几根。” 方醒拉住她的臂肘一把拽近, 笑了,“你管我?” “谁敢管大少爷。”她睇他,“你不来管我, 我就谢天谢地了。”意有所指。 他眼神猛地变了,闻樱以为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了他。可他突然把手伸到她颈边,她下意识地一闪, 仍是被他追上, 指腹在脖颈上的某一处摩挲。 她倏尔想起,邹卫东在这上面留的吻痕。 “你想要什么?”他眼神黯下来, 语气里透露出一丝霸道, “邹卫东不是早就不要你了吗, 何必舍近求远?你想要什么, 我帮你。” “方醒!” 她生气的时候, 总是这么叫他, 但有时候是真的生气,有时候是似喜还嗔。她嗓音不像少女的清甜,却自有一种缠绵的韵味。卷发好像是洗了又吹过, 蔫蔫地披散着, 含着一点水汽,衬着她气恼的面容都变得楚楚可怜起来。 他狠抽了一口烟,烟雾没吐尽,就低下头去吻她的唇。 闻樱哪料得到他又突然发疯,一时没躲开,竟被吻个正着。烟从他口中渡过来,她没防备,猛烈地呛咳起来。 “方醒你疯了?”她难受得不行,捶打他的肩想把人推开。 “你才是疯了。”他移开唇,狠狠瞪着她,任她咳嗽得脸都红了,“邹卫东不过就是个喜欢花天酒地的老男人,我也有钱,我也有资源,我还比他年轻,为什么你宁愿跟他也不跟我?!” 闻樱抓着自己的领口,猛烈的咳嗽,眼泪都不禁咳了出来。他只看着,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忽而尝到了一点心疼的滋味。 他靠近,“樱樱,我……” 她抬起手,一巴掌倏地打在他脸上。 “啪!” 别墅群一向寂静,这一巴掌打得清脆响亮,在路边远远的回荡开来。 她看着他,眼神冷得不像话。 “为什么?因为他从来不会强迫我。” 《让我们恋爱一周》的节目组趁热打铁,紧锣密鼓地安排了海南三亚之旅。这一期仍然是三组cp的对抗赛,节目组在海边租了一栋海景别墅供他们居住生活,在金色沙滩和蔚蓝大海的背景映衬下,无论是属于恋人的浪漫小事,还是对手带来的紧张刺激,都有可能发生。是粉丝期待已久的环节。 三组cp中除了网络大热的两组之外,还有一组,由本职歌手,却以温柔男配角色广受欢迎的男星赵明旭,和新晋大火的组合mini成员之一的女主唱佟卉组成。只是这组人气稍逊,关注度不如前两组。 但这次一到三亚,众人明显的感受到闻樱和方醒之间感觉不太对。 午餐的任务是让他们一起做饭,闻樱手艺好,由她主厨,其他人帮忙做一两道,或者跟着打打下手。 看着佟卉手忙脚乱的洗菜,赵明旭在厨房门口感慨,“不比不知道……” 佟卉冲他举起了锅铲。 卢泽正在将周裴没切好的菜重新切一遍,周裴在旁边小声道歉,讨好地帮他挽袖子,显得气氛十分有爱。 “哐啷” 响声传来,厨房里的人都是一震,把视线转了过去。 原来是方醒失手摔了不锈钢锅,他说了声“抱歉”,众人纷纷说没事,就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卢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那边。 闻樱炒菜,方醒在旁边帮忙。只可惜大少爷没下过厨,越帮越忙。闻樱一不发地给他收拾烂摊子,没责怪他,但也没告诉他做的方法,气氛很压抑。 有几次,卢泽似乎能看出他想发脾气,但又克制忍耐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他们之间相处让他回想起了大学里的日子。大三的时候他和闻樱同居,她每每烧菜做饭,都是他在旁边帮忙,一开始也是这样,越帮越乱,气得她冲上来打人,他就势拦腰把她扛起来,打死不放,她又捶他又笑,慢慢就不生气了。 因为想得过于专注,他不小心切到了手指头,划出一道血痕。 听见周裴的惊呼,他摇了摇头,“没事,我上楼贴个创口贴。” 她顿了下说:“那我和你一起上去。”包扎伤口显然也是个看点,她不会白白放过机会。 厨房里少了两个人,变得更空旷安静了。 方醒忍耐到了一个限度,扯开领口,丢下句:“我出去走走。”就扔下东西走人了。 另一对儿面面相觑,只有闻樱翻炒着锅里的菜,吩咐佟卉“递个盘子”,像是没听见。 终于做好了菜,三个人一起把菜端出去的时候,方醒从外面开门进来。 “我从外面捉了一只虫子,你们看看这是什么种类?”他不等人拒绝,立刻就把虫子送到了他们眼前! 不知名的虫子挥舞着一双触角。 别墅里倏地响起了佟卉一声尖叫,几乎要掀破屋顶。 方醒笑破了肚皮,“喂,你的胆子还能更小一点吗——”话是冲着佟卉说,但他的视线却不自觉看向闻樱。 就像小时候为了吸引女孩子注意,去扯她辫子的调皮鬼。 他发现闻樱站着不动,以为她还是不想搭理自己,赌气继续向她走近。 这一刹那,闻樱几乎感到了惊惧的滋味,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她脸色一片苍白。方醒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又往前跨了两步。 “你在干什么?!” 卢泽又惊又怒地冲他喊。他恰好从楼梯上下来,看见了这一幕后扔下周裴,几个大步迈到闻樱身旁。 他一把将方醒挡开,从身后单手捂住了闻樱的眼睛,“别看。” “阿泽……”闻樱声音微颤地喊他。 她在录制节目的时候,从没这么喊过他,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下一秒,影帝的反应仿佛在间接告诉他们没听错。 “别怕,我这就让他把东西扔出去。”卢泽察觉她听到“东西”两字仍是控制不住一抖,看向方醒的视线冷冽得像能冻死人。 方醒要是到现在还没明白就真的可以蠢死了,后头就有一扇窗,他立刻把虫子丢得远远的。 闻樱已经转过了身,卢泽捂着她眼睛的手也顺势放下来,被她死死拽住了袖口。两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再往前一步就可以走进他怀里去了。 卢泽很想抱住她,可是他知道他们已经过分了。 别墅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先前的这些都可以用“曾经的搭档情谊”来解释,如果抱住她,所有的东西都会变味。 另一只手就在腿边握紧,他感到有些烦躁,冲方醒发火:“你知不知道她怕虫子?!” “我不知道!”方醒看着闻樱下意识的反应,眼神也冷下来,“我倒想问问,卢影帝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你就敢这么做。果然还是小孩子,恶作剧不分场合。”卢泽冷笑。 方醒大为光火,眼看着捏起拳头就要上去揍人,赵明旭一见气氛不对赶紧把人拦下来,给方醒使了眼色:“少说两句,我看闻樱好像真的被吓到了,你先扶她上楼。” 卢泽刻薄地说:“不必了,我来扶。让他先去洗手,还嫌她不够难受?” 方醒着急往前迈了一步,再看闻樱明显躲了一下的反应,咬了下牙,转头就去了卫生间。 闻樱垂眸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当然没有讨厌方醒,只不过任凭对方按喜好行事,想霸道就霸道,想强迫就强迫,将来怕会是第二个邹卫东。 而她在上一次他对峙时,恰好又意识到她最近与对方太过亲近了。 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无论与哪一方走得太近,都会影响和其他人的进度。 别墅任何一个房间都有摄像头,只有洗手间没有。 卢泽扶着闻樱进房,只见她低头在身上看了又看,他不禁问:“怎么了?” 她嫌恶地皱眉:“我觉得有虫子在身上爬……”接着开始挠自己的手臂和脖子,抓出一道道红痕来。 他立刻逮住她的手,“别挠!” 她不为所动,他忽然就想起她的脾气来,不自觉地哄她:“我去给你放水,好不好?洗个澡就没事了。” 她为什么怕虫子,追究起来却是因为他。 大学的时候,闻樱为了他想学厨艺,就参加了一个厨艺培训班,大概是收费过于便宜的关系,培训班的环境非常恶劣。培训基地的地面石板洞里爬满了小蜈蚣。在这之前她就很怕虫子,但还是强忍着不舒服上了一节课,一回到学校她就发起了烧。 那个环境恶劣的培训班当然是没再去过,但连续一个月,她都会被浑身爬满虫子的噩梦惊醒。至此之后每当看到虫子,她的反应都会比旁人剧烈百倍。 这件事迄今只有他知道。 她撇撇嘴,“好吧。” 这副不得不对他妥协的模样,卢泽也是见惯了的,他的眉目柔和下来。 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的时候,她做噩梦的那段时间,他们在外面租了屋子,每次她恍惚说有虫子,他都会把她抱到怀里,仿佛给她罩上了一层保护的外壳,她就会慢慢地平静下来。 但—— 卢泽放完水出去后,准备替闻樱拿换洗的衣服。方醒开门走入。 “她呢?” “在洗澡。” “哦。”方醒冷笑了一下,“那你还不出去?” 卢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回击道:“正准备出去,没想到你就进来了,走吧。” “走什么?我是她男朋友。女朋友受了惊吓,我在她房间里陪她很正常吧。” “真人秀男友。”卢泽低笑一声。 方醒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嘲弄,却没有立刻发火。他走到对方身边,压低了语调,口吻挑衅:“是啊,假男友是吗?总比——被抛弃的前男友要好吧。” 刚刚那一大段时间,他可不仅仅是去洗手而已。 卢泽倏尔看向他。 两人之间暗潮涌动,山雨欲来。 章节目录 替身逆袭当红女明星九 > 第二天, 闻樱一觉醒来, 已经恢复了精神。 她隐约知道昨天他们两人在她房间里的针锋相对, 但等她出门时, 已经一个都不见了。 如果说一开始是原主的本能令她恐惧, 后来却是她顺水推舟和卢泽有了接触。 她闭眼下了一个指令, 光源图突然在空中出现。属于卢泽的那一点炽热闪亮的光点, 已经向她的图案靠近了。 如果说在樱花和蔷薇的中间划一道线,那么昨天之前,他与蔷薇花更加接近。 由此可见, 和对方有一段过往也不算是坏事,虽然结局有点糟糕,但只要唤醒的是甜蜜的记忆, 对她仍然有利。 今天的录制是在沙滩上进行, 闻樱洗漱后换上了红色两件套泳衣,披一件同色轻纱吊带外套出门。 门一开就碰见了佟卉。 她只比闻樱小两岁, 表现出的性格却像是小了十岁, 是活泼少女的设定。她穿着粉樱简式泳衣, 看上去又减小了两岁。 “哇。”她双手交叉, 羡慕地望着闻樱, “好看!我也想穿比基尼, 但是总觉得太成熟了,不太合适。” 她话里有话,闻樱接招, 笑摸了摸她脑袋, 温柔十足:“再长大一点就可以了,努力哦。” 她身材高挑,比对方高出半个头,这么做不能更轻松自如。彻底把人衬成了一个小孩子。 佟卉悄悄露出牙疼的表情。 失算。 这时,周裴也开门走出。她同样穿了比基尼,纯黑色,没有外套遮挡,显露出姣好的身形,非常性感。 佟卉觉得自己牙更疼了。 周裴看向闻樱,表现得很关切:“没事了吧?昨天你的反应真是吓死我们了。” “谢谢,已经没事了。” 佟卉紧跟着问:“你和卢影帝以前是认识的吗?” 闻樱轻描淡写的带过:“嗯,我们都是x戏的学生。” “人没事就好。”周裴一笑,问道,“对了,你们有看见阿泽吗?他早上考了吐司给大家吃,我进去化个妆出来就不见他了。”她态度亲昵如故,好像没有因为昨天的事产生影响。 闻樱和她对视一眼,对方的笑容完美无瑕。 她挑了下眉,取出太阳镜戴上,平静地轻扬下巴,“不知道,我也刚开门,大概已经去沙滩了吧。”日光透过玻璃窗在她脸上照出一片莹白,墨镜遮住了眼睛,却愈发显得红唇妩媚。 周裴不动声色,“那我们也走吧。”同样戴上了太阳镜。 “嗯。” 佟卉看看她们一副dior so real,一副prada渐变,再看看手里花哨可爱的带盖小墨镜,莫名觉得自己被欺负了,是错觉吗? 三人带着跟拍的摄像师一起来到海边,她们的搭档果然已经先到了。三个男人玩起了水上滑板,除了赵明旭是新手,还在尝试怎么站起来之外,其他两人的比拼就要激烈很多。 快艇在前方拉动,卢泽和方醒俱都抓着手柄被一路劈波斩浪,一阵海风刮过,他们的衣服猎猎作响。滑板在海波里起伏,仿佛下一秒人就要被拍进大海里,但又会在下一个浪头踏浪出现。 不知为何,两人之间的气场非常紧张,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不约而同的斗起狠来。踏浪、跳转、翻跃,较高难度的动作一一被他们执行,令岸边的人热血沸腾! 摄录到镜头里,两人的目光里都透出一股狠劲儿,动作张力十足,雄性互搏的荷尔蒙满溢出屏,非常精彩! 佟卉看得目不转睛,不时举起手欢呼尖叫,周裴同样把手拢在嘴边,替卢泽加油助威! 连赵明旭都已经停止了自虐,看到精彩的动作,忍不住跟着吹起了口哨。 只有闻樱,挑了张节目组搭好的沙滩椅,躺在那儿,曲起光洁白皙的大长腿,晒太阳、喝果汁,悠然自得。 比拼的结果是卢泽赢了。方醒最后借着一个大浪想做腾空翻跃,控制不住平衡摔了下去。但仍旧赢得了大家的阵阵叫好! 他刚回岸还没喘上一口气,就出现在闻樱的遮阳伞下。背对着阳光,他年轻帅气的脸庞藏在阴影里,显得难以捉摸。 闻樱喝着果汁如常,连眉毛都不抬一下。 “我输了。”他生硬的说,显然还在负气。 她把果汁放下,仿佛要离开躺椅。 他立刻压迫走近了一步,重复说:“我输了!”只是听着有了那么点委屈。 她平静地和他对视一眼,突然开口:“你过来。” 这是她今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嗯?”他马上给了反应。 她瞥一眼那挡住阳光的身高,说:“蹲下来。” 方醒不明所以,一方面想和好,另一方面又不想按照她说的做,觉得憋屈。明明被甩了一个巴掌的人是他,被当面“戴绿帽子”的人也是他,但是—— 他蹲了下来,像一只屈身狗屋的大狗一样委屈。阳光洒进来,宛如金子散碎在他的头发上,闪闪发亮。 闻樱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乖,下次赢回来。” 这一幕,在播出后被粉丝们称为“忠犬和女王大人”,这对cp的属性萌感一下子击穿了他们的心里防御,令人欲罢不能! 方醒却还不敢动,虽然她摸宠物的感觉让人有点小不爽,但两人冷战了几天,再加上昨天卢泽的表现让他充满了危机感,他已经忍不住了。他试探地问:“你不生气了?” “你下次再这么做,我们就绝交。” 他眨眼,借杆往上爬,“可是我们在谈恋爱啊。” 她一道眼风杀过去,“……那就分手。” “分手”两个字他咀嚼了一下,心情莫名大好。他把她拽起来,“走走走,你刚刚都没看见你男朋友帅气的样子,我再给你表演一次!” 闻樱光着脚踩着沙滩,一阵细浪冲来,脚底下的金沙飞速流逝,仿佛倒退一般。她看着方醒兴致冲冲地跑去玩滑板冲浪,半道却被喷射悬浮器的教练忽悠走,不由微微一笑。 而卢泽明明赢了比赛,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他拒绝了周裴让他教授滑板技巧的请求,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互动,眼底深黯一片。 入夜之后已经停止了录制,所有的摄像机关闭,也是为了给明星一点私人时间。 海边的蚊子多,闻樱在华姐的嘱咐下备好了驱蚊水、止痒液一类的东西,且还带了不少。为了避免说闲话,她挨个送了一份,然后拿着最后一份来到卢泽的房间。 才走到转角,突然看见周裴从卢泽的房间里出来。她看见闻樱,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竟是一笑,那笑容里有点说不清的意味。 闻樱和她擦肩而过时,她突然低声道:“先前不知道,你和卫东竟然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闻樱停住脚步,轻挑起眉。 “还要我细说吗?”周裴惊讶,复摇了摇头,“阿泽真是可怜,女友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离开他,如果换了是我,一定不会这么做。” 闻樱往卢泽房间看了一眼,轻笑:“你的意思是,这都是卢泽告诉你的?” “你说呢?” 周裴丢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周老师。”闻樱凑近她,在对方下意识后退的情况下,微笑道,“给你一个忠告,有空挖别人的墙角,不如先看看自家后院有没有失火呀。” “什么意思?” “奇怪了,距离上一次录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网络上踩周老师的声势怎么一点也没见消褪呢,该不会是周老师的公关团队在偷懒吧?” 周裴面色微僵,脑子里升起一个念头,却又有几分不可思议。 不可能,邹卫东早就厌倦了这个女人,否则她也没有机会趁虚而入! 闻樱懒得再管她一脑袋的官司,率先走人了。 她不会这么蠢,认为卢泽会把这种对男人来说相当耻辱的过往告诉另外一个女人,周裴这么说,不过是想挑拨离间而已。但,就像她一开始想的那样,这段往事没人提起,一切风平浪静,但凡有人从侧面提上一句,前景就不太妙了。 对方在卢泽房间里的这段时间,一定给她挖好了坑,等着她跳。 房门虚掩,闻樱敲了两下门,没有听到回应,径自开了门。 卢泽正坐在沙发上按遥控器,快速切换着电台,电视画面跳动的反光映在他脸上,显得面无表情。整个房间都陷入一股低气压之中。 闻樱轻咳了一声,“这里蚊子多,我给你拿了驱蚊水,放柜子上了?” 卢泽这才发现她来了。他关掉电视,“你怎么来了?” “我……” 闻樱还没回答,他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她跟前。眼见他的表情不太对,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身后是门,他长臂一伸,门“砰”地关上,她被夹在他和房门之间。 “阿泽?” “这么晚来找我?”他低下头望着她,不复他温柔的一面,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有几分渗人,“你不会以为我帮你赶了只虫子,就是对你还留有感情,能跟我重归于好吧?” 她别过头。 “嗯?我的樱樱可从来都不是这么天真的人。”他手指抚上她的脖颈,随后抬起她的下巴,“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先付出,是你教我的吧?按照我现在的身价,跟邹卫东比起来怎么样呢,你准备——陪我睡几次?” 闻樱和他对视,轻而易举的感觉到他轻佻语调下的愤怒。 看来周裴挖的坑就在这里了。她和邹卫东有来往,不经意的提到对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她不知道,这只是被点燃的导火索,刺激他最多的原因,却是白日她和方醒亲密的举动。在她勾起了他们的往事之后。 卢泽见她不说话,垂下眼眸:“不答应就早点滚!别在这碍我的眼睛。” “你觉得几次好?”闻樱却忽然环上他的脖子,凑近了,亲昵而又甜蜜,“和我陪邹卫东的次数一样好不好?” 轻轻地,她的红唇印在他侧面棱角分明的下巴上。 卢泽猛地甩开她! 动作幅度太激烈,她一瞬间被砸到左侧的墙壁上,头撞得不轻。 他气息粗喘,就像做了一场噩梦,死死地盯住她。 可她好半天都没回神,像是被撞得厉害。 卢泽一下子握紧了拳头,本不想去管她,但等他发现时,身体已经先于意识扶起了她,甚至连力道都掌握得十分轻柔。 这下意识的举动无疑让他更加难以平静,他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闻樱没说话,她把额头抵靠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躲开之前吐出两个字。 “头晕。” 他一下子就被钉在了原地。 闻樱轻轻地笑起来,笑声里是亲昵地宠爱:“我想怎么样,难道不是卢影帝想把我怎么样?阿泽——我以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你应该成熟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天真。” 古怪的感觉袭上卢泽的心头,“你什么意思?” 章节目录 替身逆袭当红女明星十 > 闻樱不舒服地轻咳了一声, 旋即掩饰下去, 又是那一副令人讨厌的世故成熟的姿态。 “为什么你一出道就接到了名著翻拍的主演剧本?为什么马上又接到了名导的电影邀约?之后你一路顺风顺水, 所有想黑你的人都会迅速地消失, 你真的以为自己得天独厚、运气超群?” 他扶住她的肩膀, 心头隐隐掠过一丝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说, 该长大了,阿泽。”她在他脸庞抚过,指尖掠过他的头发, 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有着轻嘲,又仿佛温柔, “你已经到了很高很高的位置, 我高攀不上了——也没有能力再护住你了。” “护住我?” 卢泽陡然从刚刚的状态里回神,嗤笑道, “你拿什么护我?又什么时候护过我了?我走到这一步, 你只看到了我风光的一面, 怎么会知道我背后付出的努力?要说有人在保护我, 那也是我的团队不是你!” 她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很努力。” 她这副了然于心的态度, 更让他感到莫名的愤怒。 “算了, 你走吧。”他背过身不再看她,“要是让你的新任金主看见,又要找我麻烦。” 他鄙夷的语气里, 不经意流露出的一点醋意被闻樱捕捉到了。 她眉梢轻扬, “你说方醒?那你就错怪他了。” “什么?” “为他澄清一下,我如果和他在一起,肯定是因为真的想和他谈恋爱,不是为了钱。”她轻笑着又点了根引线,趁对方发怒之前走出去,从门边探出半边身道,“东西给你放柜子上了,你——好好休息。” “咔哒。” 门被轻轻关上。 卢泽一拳愤怒地砸到了墙壁上。 他固然气恼她轻佻的态度,可那段话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所说的“得天独厚、运气超群”究竟是什么意思? 明明认定是那个女人糊弄人的手段,可是又忍不住去想,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一期的《让我们恋爱一周》播出后,网络上的评论几乎是炸了锅! #方醒闻樱##卢泽闻樱##闻樱#几个话题都上了热搜,一时之间,闻樱席卷了话题榜,把大牌结婚的新闻都压了下去。 她和方醒也就算了,甜蜜互动也不是第一天的事,这次因为开头冷战,显得后期格外甜。甚至有人质疑是不是写了剧本,又立刻被人拍了下去,说肯定有剧本,但别的组也有剧本,怎么没像他们这么甜?这说明他们的气场就是这么合! 当然,这话一出现,立刻招来了新成立的泽樱党的不满。 “说气场合,有我们卢泽合吗!万万没想过有一天我居然愿意把我们家影帝嫁出去,他站在闻樱背后捂住她眼睛的样子,苏!哭!我!” “装的吧,我也见过怕虫子的人,哪有她这么夸张!” “老实说一开始我也觉得是装的,所以每一帧都截图放大看了,惊惧的表情如果是演的,鸡皮疙瘩总不能想演就演吧[附图]” “我只想说太虐了呜呜呜。往前一步,就能拥抱我的世界。但是我的世界已经属于别人了。” 万万没想到慢热的泽樱cp居然在结束以后发了糖,cp粉们热泪盈眶,刷屏无数。 然而,虽然经历上一次的演技pk之后,许多人都对闻樱的感观好了很多,但仍有一部分卢泽的粉丝难以接受偶像对非搭档女演员示好,尤其是在那个女人身上有明显污点的情况下。 “求不捆绑。我家阿泽清清白白演戏,招惹不起这种睡上位的女人,谁知道她现在的金主是谁啊。[微笑][微笑]” “讲真,其实我是佩服的。wuli樱樱不愧是专业出身、勾搭功力了得,连卢影帝都栽了。只是一次性钓两个,会不会风险太大啊?当心鸡飞蛋打哦。” 这一下又引爆了众怒,把原先关于闻樱潜规则上位的新闻都翻了出来。一时之间,网络上讨伐的声势浩浩荡荡。 “原本只是个别人吵闹,成不了势,后来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手。”华姐和闻樱通了电话。 闻樱笑问:“是周裴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倒好猜,和你有嫌隙的人不少,但这个时候最不想你爬起来的就是她了,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她。” “她真是体贴周到。”闻樱噙着笑,“我刚想着抓不到她的把柄,她就现成送上门来了。” “你有几分把握?” 她道:“这就要看邹总会不会怜香惜玉了。” 华姐顿了下,提醒她说:“你可千万要记得,像他们这种钻石王老五,年轻的时候和小明星打情骂俏,结婚还是照着豪门大小姐的标准照,别陷进去。” 闻樱随口应下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自然不会选邹卫东这一类的男人。对这种防备心强的男人来说,固然欣赏有能力和手腕的女人,但又怎么会没有防备? 她在他跟前扮演一个天真的蠢货,能快速达到目的,但她不准备演一辈子。 她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倾斜着身懒靠着沙发扶手,绕着电话线想了一会儿,随后,再一次拨出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成熟男人低沉的嗓音。 “邹总是不是太过分了?!骗完哄完就继续找人踩我,有意思吗?很好玩吗?!” 邹卫东被女人劈头盖脸冲上来骂了一句,稍微有点懵。 闻樱调整了一下声音,在发泄完愤怒后,隐隐流露出一丝难过的情绪,“我知道我没有质问你的资格,可是上一次是你说不会再这么做了,你一向说到做到的……” “樱樱?”他听出了她的声音,安抚道,“你先别哭,告诉我怎么回事。” 她带着哭腔冲他喊:“谁哭了!” “好好好,你没哭。”他深知不能和女人纠缠这些问题,当即用座机拨了个电话到舆情监控部门,让负责人上来一趟。听对方汇报了当前网络上关于娱乐圈的大事,他大概明白了情况。 “上一次你是为了捧周裴,可是这一次呢,还是周裴?”她扑在扶手上,呜呜地做戏哭起来,“凭什么啊,说我跟你上过床就算了,是事实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可是其他那些都是什么人啊,凭什么说我跟那些啤酒肚、地中海、肥猪流有一腿!我什么眼光嘛!” 邹卫东冷不丁被她逗笑起来,立刻收到她愤怒地控诉,只好收敛了笑声。 他前所未有的哄起她来:“好,知道了,我会叫人处理,不会让你和那些啤酒肚、地中海、肥猪流扯上关系。” “说得好听,这事难道不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你还来找我这个始作俑者哭诉?”他看上去心情颇好,竟开起了玩笑,“不怕我趁机占你便宜?” 她那头好半天没有说话,末了,传出她轻嘲而失落声音:“算了吧,谁不知道邹总已经厌倦我了呢。” 她的情绪变化太大,以至于邹卫东不觉跟着她的情绪一同低落下来,声音略微低哑:“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有这个自知之明。”她笑笑,大概是全然冷静下来了,不复刚刚的活泼吵闹。 又是好半天,电话里只有两人可闻的呼吸声,仿佛携着电流钻入他的耳朵里,无声而暧昧的沉默。 他不欲出声,她却笑着打破:“刚刚是我胡搅蛮缠了……其实,卫东,能在出社会以后就认识你,我很高兴,你教会了我很多。我不后悔。” 等他再想说什么,对面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电话挂断了。 邹卫东扶住额头,低低的笑起来。 心头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他倒宁愿她继续胡搅蛮缠。即便她说不后悔,可反倒让他觉得,哪怕他现在想回头找她,她也不会再肯了。 他调整了状态,马上叫人去查这次风波幕后的推手,他与华姐不同,很快就得知周裴团队首当其冲,目光不由一深。 或许先前,他对周裴有欣赏有好感,但如今一再想起闻樱的话,那份好感已然消失不见了。 曾经他认为闻樱世故又有野心,心路不正,可现在想想,她至少付诸了行动。周裴又做了什么呢?她的团队在背后泼闻樱的脏水,而她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与自己抱怨两句,他就为她铺平了一切。 乍一看,她确实是娱乐圈少见的女明星,从不依靠潜规则。 可是她一开始就有他保驾护航,又何须像闻樱丢掉拥有的一切,孤注一掷求到他跟前来? 邹卫东略感几分好笑,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主观印象确实能掩盖很多事情。 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定了定神后,给宣传部去了信息,让他们发布一则消息。同时,给张溪和导演去了个电话。 闻樱先前提到过的正在选角的导演就是他,对方在国外参与过大制作电影,也执导过一两部动画电影,小有名气。回国筹备了两年,准备拍一部奇幻电影,真人参演,同样加入虚拟角色,故事情节简单易懂,老少咸宜。 两人是老同学,他很看好对方的思路,是最大投资人。想要一个试镜的机会,非常容易。 但电话挂断后,邹卫东叩着桌子陷入思索。 张溪和欣然应允,但随后给他透了个底:“还有另一个投资人向我推荐了周裴,我关注她的时候也听说过闻樱这个名字,她们两人形象很相近吧?当然,如果演技相当,我肯定会偏向你推荐的人。” 周裴也曾和他提过这个试镜,他当时已经答应了闻樱,自然推拒了。没想到她还是通过别人达成了目的。 他想起那一次闻樱的自嘲。 “如果早知道和你聊一年的天,就可以得到一切,我为什么要陪你睡。” “你说的对,我和她不一样,我远没有她聪明。 这个女人的手腕,或许比他想象中更厉害。 他再次与人联系:“去查一下去年三月,周裴为什么会出现在万豪酒店。” 就是在那天,两人因一次误会相识,如今再想,不觉有些古怪。 章节目录 替身逆袭当红女明星十一 > 周裴得知试镜结果后, 有一刹那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就好像时空倒转, 她得到《羽仙歌》的角色, 可以与卢泽搭档演戏时, 闻樱在得知时会有的反应。 这一次, 名单上被录用的人换成了闻樱。 但这二者断然不能相提并论, 同样是和卢泽出演对手戏,《羽仙歌》只是一部电视剧,而张溪和导演的《都市妖界》, 未来不止打破了维持3年的票房纪录,还捧回了大大小小的奖杯,是票房和口碑双双逆天的一部电影。 她是神使, 理所当然的知道未来的走向发展, 也借助这些信息逆袭过许多人。没想到会在一个和平背景的世界里跌了跟头! 周裴从邹卫东的秘书那里得知他的行程,打了车, 踩着高跟鞋推开日料店的包厢门。 “卫东, 试镜结果是不是有问题?我看过同期女明星, 应该没有比我更适合……”她突然停下来, 吃惊地看着坐在邹卫东对面的人, “阿泽?你怎么也在。” 卢泽看见她也十分惊讶, 他和邹卫东有商业合作,有所交流是正常的。但周裴?他忽然想起海南拍摄,周裴在与他交谈之际确实提到了邹卫东。 不知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邹卫东脸色一沉, “我们在谈事情, 你有事?” 周裴一噎,“我就是……”她这才发现自己这次慌了手脚,没有打听清楚就直接来了。她先定一定神,余光扫过卢泽,问邹卫东:“闻樱去找过你了?” 邹卫东没说话,卢泽却是变了脸色。 错有错着,卢泽既然在,她正好借机断了闻樱的后路。 “这次试镜的名单我知道,没有她。但是结果出来才被告知,是她拿走了角色。我问了张导,他说是你推荐的。”周裴抚过额头,显得有点疲惫,“卫东,我知道这个社会很不公平,可我以为你不一样。” 邹卫东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你不甘心?” “你要我怎么甘心!”她像是忍不住的爆发,又流露出一点痛苦,“如果出卖身体就可以获得想要的一切,那让我们怎么办?我们辛辛苦苦的磨练演技,难道是为了给这种人让路?!” 邹卫东尚未说话,卢泽却已经动怒了,他握着筷子的力气几乎要把筷子掰断。 还是这样,不管多少次,不管她爬到什么样的高度,永远都想走捷径达成目的。 卢泽道:“邹总,这件事既然我碰巧看见了,就不能袖手旁观。我们都是做演员的,了解个中辛苦,对这样的潜规则实在不能认同。” “你也认为,闻樱是靠出卖自己,吹枕边风才拿到的角色?” 对着这句反问,卢泽有一瞬间的迟疑。 如果是在真人秀节目之前,他可以肯定她在背后用了手段。可是那一次对戏,她所爆发出的气场连他都忍不住陷落。单凭演技,她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是不是,邹总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何必为难阿泽?”周裴抢在他前面,先截断了邹卫东的话。 室内突然响起了邹卫东鼓掌,沉稳有力的掌声,一下、两下、三下。 “周小姐果真深谙语艺术,但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他说得意味深长,复有些好笑地对卢泽道,“有些话不该我来说,但我还真为她觉得不值得。卢泽,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资格说她,唯独你没有。” “邹总这话说错了吧,她举止不端,还不允许别人说吗?” 话虽这么说,无论是他对自己的称呼还是神色,都让周裴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终止话题,“既然邹总一力袒护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想要结束话题。 卢泽却猛地想起闻樱说过的话,呼吸一促,追问:“邹总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要不是这次和卢影帝有合作的机会,我都快忘了。”邹卫东大约是在追忆,眼角微微一挑流露出笑意,“她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还是个学生吧?刻意打扮成成熟的样子,凭着一股劲闯到我办公室,保安来拦她,她就大声喊,说她想要红的机会,用自己来换。”好在他的办公室在顶楼,没有其他人听见。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直白的自荐枕席,觉得挺有意思,就答应了。” 卢泽心里一刺,轻嘲:“这种事就不用告诉我们了吧。” “无妨,都是圈内人,横竖现在网上也都是我们的传,多一点细节罢了。”他笑得云淡风轻,“她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从不要珠宝首饰,车子房子也都不要,只要演出机会。但她演技一般,长相又有局限,一直不温不火。” 卢泽忽的站起来准备走,他一点都不想听这段往事。 “后来她就不要女性角色的剧本了,专挑男性角色。我问她,她说有个朋友毕业了,他天分很好,一定不能淹没在平庸的人群里。” 他蓦地转身,盯住了邹卫东。 “她磨了我很久,担保她这位朋友一定会红,只缺少一个机会,我才松口把剧本邀约用你不会发现的方式送到你手里。挺好笑的,你都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帮你,红了又怎么会感谢我?这笔买卖我算是做亏了。” 包厢里沉默良久,邹卫东不再管他们会不会消化不良,淡然地夹着菜吃。 好好的三文鱼,不吃浪费了。 卢泽脑袋里一片空白,过了半天也只是问:“她说的那个朋友……是我?” “你说呢?”邹卫东不紧不慢地说:“你放心,我没想替她讨回公道。毕竟没几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成功靠的是一个女人。所以你相信与否,我没兴趣追问。” “不,我……” 卢泽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幕记忆。大三她就悄悄到校外接戏,兴冲冲拿着剧本跟他对,那时她已经熟悉过许多遍,却还不如初次看台词的他演得好。 她一点也不气馁,光裸着腿跳到沙发上,捧着他的脸,神采奕奕:“我的阿泽是天才,总有一天会成为巨星!” 他倏尔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周裴在看见卢泽表情突变的一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真的是做了件蠢事。 卢泽先不说,邹卫东居然会帮着闻樱说话,让她没有想到。虽然指责邹卫东帮闻樱作弊,但她心里清楚,对方他一向只提供机会,不负责结果。 在卢泽走人后,邹卫东也放下了筷子,拿餐巾纸擦拭嘴角。 周裴的电话铃声突响,她回神接起了电话。 “周裴姐,你看到微博上的信息了吗?不好了,网络上都在传,闻樱被爆出的那张艳照实际上不是她本人,是你在当她替身的时候被拍的!” 周裴一惊,“胡说的吧?我和她又不是双胞胎,仔细一看就有区别,谁会相信?!” “化完妆以后几乎可以一模一样!总之,现在网上是吵起来了,舆论控制不住,你赶紧回来吧!” “等等,你先别着急!”她捂住手机话筒,神色着急,“卫东,我这里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 话没说完,她突然看见对方那仿佛已经知悉一切的神情。 一刹那,她猛然醒悟:“是你做的?!” 邹卫东笑了,“是又如何?” 周裴脸色骤变,不可置信,“不可能,你从来不做这样的事!你明知道那张照片上是你和闻樱,怎么可能非要说是我?!” “周小姐不也一样知道闻樱没有与那些导演、制片来往吗,同样往她身上泼了脏水。”邹卫东慢条斯理地道,“况且,周小姐和我也不是不曾有过这样的照片。如果周小姐忘了,我不妨提醒一下,3月17日,万豪酒店。” 那天,他看她站在他的房间门口,误把她当成闻樱,有过暧昧举动。等意识到认错人后,他颇为尴尬,而她态度大方,用妙语化解了尴尬,从而给他留下了好感。 事后她说自己住在隔壁,他自然就信了,没有特意去查看。 可前几日他让人查看后才发现,当天她根本没有在酒店开过房间。想必,那天她是刻意将自己打扮的与闻樱相似,引起他的误会,好借机接近他。 而他因为自己有愧在先,从无怀疑。 “你、你知道了?”周裴面容僵硬,“卫东,你听我解释……” “周小姐的手段之高杆,邹某受教了。” 他起身,“至于你的解释,不如留着和媒体朋友说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周裴当然以事业为主,但是等她回去以后,谣已经愈传愈烈,甚至严重到有人扒出了当年为她化过模仿闻樱妆容的化妆师。 随后,她的团队里有人反水,爆料出了她在背后黑闻樱的细节。 试镜结果出来后,闻樱就发了一条微博。 闻樱的工作室趁机放出了对比照,澄清先前网络上流传的照片都属“断章取义”,拍摄地点无不是工作聚餐,并非闻樱和导演、制品人等私下来往。 同时,闻樱转发:之前不站出来说话,一是想先搜集证据,增加可信度;另一个是,比起网络掐架,我认为将好的作品呈现给大家,才是对支持我的人最好的回应。 大一直默默坚守的老粉丝,感动的都快哭了:“我就知道樱樱不是这种人!上次地铁里听到有人黑你,我掳袖子上去就撕!现在就想问那些人,你们的脸疼吗?” “《心跳回忆》我刷了十次!太感慨了,以前一直看我大美樱的演技原地踏步,恨铁不成钢,经过一次挫折,居然看见了美樱的蜕变!突然有点感谢黑子们[doge][doge]非常期待第一部电影!” “樱樱就不要替周裴背锅了!我们都知道了,那些照片里的人其实是周裴!真可耻,打着你的旗号接近导演,还散播谣诋毁你!” 什么? 闻樱蒙圈,一天不刷微博她错过了什么信息? 这时,因为录制同一档综艺节目,来蹭保姆车的方醒凑过来看,乐了:“你还不知道啊?网上现在都在说你替周裴背了黑锅,不知道是谁干的,反正我也叫人加了把火。可真行啊,点子歪,但有用。这种事你和人掰扯澄清都没用,人家一提起你就还能想到那些照片,半信半疑。就得这么把水搅浑了,把人搞得晕头转向,才好让你脱出身来。” 闻樱明白了,她斜挑他一眼,抿着嘴笑:“好奇是谁?那我报名字了……” 靠! 不用她说,就她这表情,方醒一下子就猜到了,做了个“暂停”手势,“当我没问。” 正说着话,保姆车停下来,又有一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男人上了车。 闻樱用眼神询问华姐,华姐做了个摊手动作,并附上口型:“蹭车。” 等她发现来的人是卢泽,就明白为什么华姐没拒绝对方蹭车了。但她有些奇怪,“你也去录制番茄台的当家综艺?我没在名单上看见你呀。” 方醒懒洋洋地靠在她身边,笑了:“你傻啊,卢老师是谁啊,响当当一尊影帝级的人物,节目组安排个神秘嘉宾什么的角色还不容易?” 闻樱翻了个白眼,推开他的脑袋。 “就你聪明。” 卢泽坐到位置上看窗外,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亲密的互动。 “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叫我。”闻樱冲华姐的方向说,方醒却伸手替她调整了一下眼罩,道了声“好”。 到达目的地,方醒突然发现叫不醒闻樱,华姐已经先下车去了,就等着他们。 在他试图去推人之际,卢泽突然走到前排来,劝阻他,“别乱动,她睡不好就有起床气,你这么推她她会不高兴。” 方醒怎么会听他的?冷不丁推了闻樱一下,立刻被她用力挥开,依稀还能听见她嘟囔:“好烦,再睡一分钟就好。” 他没辙了。 而后他眼见着卢泽蹲下身去,也不知他干了什么,闻樱突然往后一缩,然后像怕痒一样颤起来。 方醒这才发现,对方好像挠了挠她的腰。 “别闹了!”她咕哝着,抑制不住地笑,“我起来了起来了,阿泽你不要闹——” 这熟稔极了的昵称一出,两个人都是一震。 就在这个时候,华姐从门口探出头来,举着手机兴奋地说:“妞,你做了什么?邹总居然发布消息,承认你是他交往过的女朋友。” 章节目录 替身逆袭当红女明星十二 > 闻樱已经朦朦胧胧地醒了, 拿开眼罩, 挡了一下光, 迷糊地问:“什么?” “邹卫东说你是他交往‘过’的女朋友。”方醒大少爷抱臂转播, 着重强调了一个“过”字, 很不高兴地挑高了眉毛, “他的脸真大, 你什么时候和他交往过了,我去叫华姐给你澄清!” 闻樱且没说话,卢泽已经拉住了他, 淡声道:“少添乱。他能发这样的信息是好事,这么一来,那些照片都属于正常男女朋友交往的范畴, 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 方醒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从牙缝里挤出冷笑:“你倒是大方……” 闻樱看见卢泽的态度,心里有些明白了, 大概是上次打下的伏笔起了作用, 卢泽已经知道了原主曾为他做过的事。 说起来, 原主对卢泽确实是有感情的, 她和自己一样家境一般, 但没有像她一样的天赋, 才歪了心思想剑走偏锋。她对卢泽既有爱情,也有愧疚,两人感情最浓时, 约好了携手打拼事业。可她贪图捷径丢下了他, 再也回不到过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初期艰难的时候,把机会递到他手上。 卢泽天生适合吃这碗饭,一旦抓住了机会,自然步步青云。 闻樱自然不知,卢泽还没来得及去查,金主大人就给她做了一次神助攻。 但金主大人的助攻可不是白做的,很快,她收到了一条对方发来的信息。 “新闻不必太在意,你说过那段时间是将我当做男友来交往,所以我才发布了我们曾经交往的事实。我只希望,未来还有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闻樱想了想,在其他两人的紧迫盯人下,没做任何回复。 三人一同进入录制的摄影棚,先与主持人做交流,进行彩排。 这期同样还请了佟卉和赵明旭这一对,本是一对宣传电视剧,一对宣传新唱片,本着参加过同一个真人秀的原因凑到了同一期,谁知道卢泽竟然在拒绝后又亲自致电说会来,这下好,六个人里来了五个,少一个周裴没来,节目组在考虑到她近日缠身的负面新闻,就没有做出临时邀请。 到了晚间,坐了满席的观众得知卢泽也来了,尖叫几乎掀破了棚顶。 主持人也是眉开眼笑,一一请他们做了自我介绍,每轮到一个人,观众都会配合的发出鼓掌和欢呼声,把场面炒得热闹极了。 一共玩了三轮节目,第一轮是各自表演一个场景热场,闻樱反串,女扮男装,竟是卢泽在《红豆之恋》里的经典白衬衫形象,从小提琴里拉出悠扬的旋律,与跟她对戏的女主持人对视,目光澄澈,眼神爱恋,把美少年对爱情的追逐和纯粹体现的淋漓尽致。 镜头给了卢泽一个特写,他目中有震动的神色,像是不敢相信她会将他的角色的小细节都表现到位。 没人知道,他此刻的情绪浓郁,几乎要从胸膛里溢出。 他不禁在脑海里描摹,她曾经在家一遍又一遍看他出演的电影的场景。 主持人发自肺腑地鼓掌:“闻樱应该看了很多遍电影吧?我几乎看见了当年卢泽演绎这个角色时的模样,还原度很高啊!” “是的,很喜欢卢影帝的戏,看了很多遍。尤其是这一段,感觉好像看到了自己年少的时候。”闻樱仿佛怀念一般笑道,“那时候的感情最纯粹,哪怕不能和对方接触,只要知道他在,就觉得很甜蜜。” “哦?能八卦一下闻樱少年时爱慕的人是谁吗吗?”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她笑着打太极,“还是给大家留一点美好的幻想空间吧。” 方醒冷眼旁观,直到第二轮活动,忽然变得跃跃欲试。 这轮是番茄台的招牌活动“谁是卧底”游戏。一人拿到的词牌与其他人相近但不同,其他人要在描述中,发现那位词牌不同的“卧底”。 第一轮的卧底是方醒,他刻意在描述时做了一些小动作,果然,闻樱立刻指认他,在其他人不明所以,追问原因的时候,她答道:“他撒谎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扯衣领。” 众人纷纷疑惑:“刚刚没看见他做这个动作啊。” “他做到一半就停了,大概是想掩饰自己的习惯。” 导播慢镜头回放了刚刚那一幕,果然,方醒勾着指头伸到一半的位置,又悄悄放了回去。 众人不约而同对闻樱竖起了大拇指。 方醒举手作无奈投降状:“哎呀,真是逃不过班长的法眼!” 这充满暧昧的称呼一出,棚内当即响起一阵尖叫,两人的cp粉神魂俱燃! 但是风水轮流转。 第二轮卧底藏得很深,淘汰了一个又一个人,始终也没把他揪出来。 很快,场上只剩下三个人,场面渐渐演变成了闻樱和另一个女主持人的竞争,卢泽担当起了裁判的角色。女主持人各种拍胸脯保证自己不是卧底,搞怪地冲卢泽撒娇讨好,让他把闻樱投出去,逗得观众捧腹大笑。 卢泽却偏过头去问闻樱:“玩够了吗?” 闻樱歪头眨眼,作无辜平民状。 他笑了,看似认真的琢磨了一下,把女主持人投了出去。 这局结束,女主持人哀叫一声趴倒在长桌上,翻牌一看,果然,闻樱才是卧底! 闻樱唇角含笑,神采飞扬,显然玩得很尽兴。 这让人不由想起卢泽当中那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男主持忍不住调侃:“卢影帝这是充当骑士,为卧底保驾护航啊!” 卢泽笑而不语,视线不经意往旁边一偏,正碰上方醒投来的目光,方醒露出白牙给了一个灿烂而挑衅的笑,他则笑得含而不露,两人火光四溅。 他们两人你来我往,似真似假的明争暗斗,让摄影棚内掀起一阵又一阵高潮。 最后一个上坡游戏进行到紧要关头,道具做的软垫山坡,闻樱爬到一半,眼看就要被后面的人扯下来,卢泽和方醒竟然一齐对她伸出了手。 有趣的是,方醒还是她的敌对方。 女主持人兴奋地添了一把火:“闻樱和两位都曾在真人秀里扮演过情侣角色呢,现在两对cp最终战到了,胜利的究竟是泽樱cp,还是撒糖cp呢,请大家拭目以待!” 闻樱看了看面前的两只手,最终一脚把扯她腿的人蹬了下去,正好借力爬了上去。她愉快地笑起来,冲开赌局的主持人扬了扬眉,美艳之余,霸气十足。 而那两人都是无奈笑着收回了手,站在她两旁,像是保卫女王的骑士一般。 节目播出后,收视率创了一个新高。 网络上也是议论纷纷,闻樱在彻底洗清□□之后,人气迎来了一波新高潮。她最后凭自己的力量登顶的举动,狠狠圈了一波粉丝。 从她重振旗鼓以来,一直以自信自立的形象示人,给人极佳的正面感观。 当然,cp粉仍然掐得头破血流。而男明星一方的纯粉,已经不再动辄发表她配不上偶像的宣,甚至有许多人同样粉上了她,希望喜欢的两位偶像能够在一起。 比起她,周裴的人气彻底跌入了谷底,邹卫东在发布新闻后,有人挖出了她当年无故前往万豪大酒店,与邹卫东“偶遇”的事。时间正好在邹卫东所述与闻樱交往的时间。 这一下引发了众怒,她立刻被打上了“小三”的标签。 网友们自发作图做视频,还将她参演真人秀时,扮演的那一段“原配诉苦”视频挖了出来,啧啧感叹:“这小三当的很过瘾啊,倒打一耙污蔑原配,好手段好功夫[鼓掌]!” “#史上最辛苦的替身#做替身替到正主男友的床上去了,当的裸替?!” 在周裴遭受最猛烈的冲击时,她团队的人员也陆跳槽,失去了通告、广告商解约,她微博的粉丝数目也一再减少,彻底陷入了事业的谷底。 很快,周裴发现自己渐渐遗忘了很多信息,关于这个世界的过去和未来,她不再拥有超前的知识和能力,也不再拥有超越众人的优越感。 这正是信仰之力流失后的表现。 观众总是很健忘,一个风评不好的女明星,过不了半年,就被彻底丢弃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三年后,国内最著名的访谈节目,邀请到了当前炙手可热的双料影后闻樱。 许多喜爱闻樱的观众,都坐到了电视机和电脑前收看。 在两人进行了一段提问与自我经历的讲述之后,主持人微笑说道:“众所周知,闻樱两年前凭借《都市妖界》一举登顶票房女王,随后上演的一部电视剧打破了收视记录,两部电影相继制造了票房小奇迹,收益远超投资成本,是投资人最为喜爱的女演员,同时,她诠释的角色也打动了全国无数观众的心。那么,在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不知道是否有组建家庭的想法,对另一半又有什么样的要求呢?” 闻樱身穿黑色蕾丝小礼服,后摆如鱼尾,短短的前裙露出一双白皙而长的美腿,优雅地交叠而坐。答主持人的话时,她微微倾身,笑容迷人,眼里带着一丝甜蜜:“关于这个问题,我想还是直接让大家看证据吧。” 她展露手背,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颗钻石戒指,在灯光下晶莹璀璨。 主持人当然早就知道,本就是套好招的本子,屏幕前的观众却大吃一惊,微博几乎是立刻被刷爆了,#闻樱结婚对象#一举顶上头条,圈中和闻樱传过绯闻的对象统统被刷了一遍。 “看来我们影后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藏得这么严,是圈外人吗?” 闻樱眨眼,显露几分难见的俏皮,“是圈内人,但是我们一贯低调。” “哈哈,既然是圈内人,又已经曝光了已婚的消息,你应该不介意让我们知道对方的姓名吧?”主持人调侃道,“近几年对闻樱示过好的男明星可是不少,消息一出,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伤心。” “保密。” 她说完,在主持人难掩失落的表情中,再一次笑道:“虽然我想保密,但是他想尽快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所以今天硬是跟着我来了现场,需要他上台吗?”她甜蜜的抱怨着。 主持人立刻惊喜道:“那当然最好,不如就让全国的观众跟着我一起看看,这位令人嫉妒的男人究竟是谁!” 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有一道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在镜头的推近下,他的面容彻底暴露在摄影棚的灯光之下。 章节目录 谋夺臣妻的皇帝一 > 席间观众响起一阵惊呼, 连带屏幕前的人心里都跟着一揪! 镜头将男人的脸庞摄入画面, 随着近几年的成长, 他从第一部电影起就被捧为“最俊秀的白衣少年”的面容, 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影子, 变得坚毅而果敢。 观众如坠云雾, 飘飘然一时之间像做梦一样。 竟然是影帝卢泽! 随着他一步步走到台上, 闻樱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话还没说,已经被他拥进怀里。 观众们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 从云雾中回神,台下立刻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要说没想到也不尽然,这两年, 因为两人合作愈发频繁, 泽樱党也日渐壮大,只不过, 恐怕就连泽樱党的粉丝都料想不到, 她们居然能梦想成真!! 舞台灯光转暗, 正中央的荧幕亮起, 闪过一幕幕两人同台的画面, 从真人秀到合作电影, 从宣传到广告片。这时,人们才陡然发现,越到后面他们越默契的眼神和动作, 就好像一路看着他们相知相恋。 随后, 荧幕一分为二,同时播放起了卢泽的《红豆之恋》与闻樱在综艺节目时曾表演过的那一段《红豆之恋》。 两人的举动默契极了,斜身拉小提琴的动作一致,同样纯粹而爱恋的目光,连看向某一处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看到这,闻樱忍不住笑:“这种黑历史就不要放了吧?” “这怎么能算黑历史呢。”主持人调侃:“你老实告诉我,两人在录这档节目的时候就开始谈了吗?这段,是卢影帝手把手教的吧?” 两人在拥抱过后,自然地十指相握,一同落座在沙发上。 分明主持人问的是闻樱,答话的却是卢泽。他声音低沉,望向闻樱的目光有着掩饰不住的温柔:“我没有教她,是她自己看会的。” “看了至少二十遍吧。” 闻樱默契地跟上一个具体的数字,随后又听他追忆道:“其实我们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观众大为惊讶,连主持人都是一愣,这段事先可没打过招呼! 透了底的卢泽被闻樱轻瞪一眼,笑了,解释道:“后来分手了,大概一年多前才重新把她追回来的。” “确定是你追的闻樱?”主持人挪揄,“她可是把你的片子看了二十遍。” “嗯,她每部片子我都看了至少三十遍。” 观众同主持人都哈哈大笑,只当是他想要证明自己对闻樱的感情更深。 但没人知道,他并没有夸大其词,从他发觉自己再一次喜欢上她之后,就开始一遍又一遍的看她的作品,想知道如今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想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唯一对此知悉的恐怕也只有闻樱了。 不出所料,节目在播出后,网络上刮起了一阵议论热潮,闻樱和卢泽任一一人结婚都足以把话题刷爆,更何况强强联手! 大多数的人都在两人的微博下发表祝福的评论,cp粉们更是幸福得要晕过去,纷纷在q群、贴吧、微博刷屏表达内心激动的心情,被禁也在所不惜! 论数两人一路走来的经历,大家忽的发现,有人曾在闻樱和卢泽之间制造矛盾。 “这个周裴,名字很熟悉啊。” “卧槽,不就是那个想逆袭美樱的女人嘛!和卢泽合作过一部电视剧,戏里戏外都阿泽阿泽的叫,好笑,美樱那时候都只叫他卢泽、卢老师,轮得到她??” “我有圈内的朋友爆料,说周裴混不下去,又去给樱樱当替身了!我樱就是太善良,有前科的女人怎么能留!” “……只有我觉得樱樱蔫儿坏吗233333,让她灰溜溜的重新回来当替身,换我一定憋屈死了。” 小范围的议论过后,大家就各自做事去了,关于周裴的话题就此沉没,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闻樱从电视台的通道口走出,一辆玛莎拉蒂飞驰而来,疾停在她跟前。 车上,来人摘下墨镜,潇洒地冲她扬唇一笑:“要不要搭免费的便车?” 卢泽随后步出,揽住了闻樱的腰,“方醒,搭讪之前不如先看看,对方结婚了没有。”仿佛宣誓主权,将两人的戒指特地亮出来给他看,以作警告。 方醒身为圈内人,当然最先知道的消息。 但此刻清晰的看见她手指戴的钻戒,他仍是怔忡了一瞬,随后扬眉一笑:“至少我还没结婚,有选择追求的权利。” 他脾气如故,却又尽显洒脱。 早在闻樱选择卢泽的时候,他就曾大闹过一场,随后仿佛是经历了蜕变,变得成熟而又稳重,不再在娱乐圈混日子,而是摩拳擦掌地替他哥哥分担了一部分家族事务。 闻樱说自己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可他仿佛觉得,她是磨砺他的一块石头,一个供他去眺望远方的台阶,他从她身上学会了很多,懂得了抉择与责任,也拥有了愈加广阔的未来。 他从不后悔喜欢上她。 很快,在被拒绝后,玛莎拉蒂如它的主人一样,无不遗憾地奔驰而去,汇入车流。 而坐入车中的闻樱收到了一条微信语音,她点开,方醒飞扬的语调在两人之间响起。 “祝你幸福,还有,我等你离婚~” 闻樱忍俊不禁,驾驶座上的卢泽先是无奈,随后望着她的笑容,也同她一起笑了。 看来即便结了婚,他也不能放松警惕啊。 早在周裴失去信仰之力后,闻樱确认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就回到了晋江空间。 她身上还穿着《都市妖界》的戏服,望着熟悉而陌生的地方,下意识地手指抚过嘴唇,蹙了下眉,将一个角色演绎了这么长时间,脱离出戏还有点艰难。 z942121仍旧化为她最喜欢的人物形象,在那里等着她。它眸中闪过一道泠泠的光,按照程序评定道:“神使闻樱完成使命,现抽取信仰之力。” 闻樱的身体光芒一绽,忽而觉得有数十数百道暖流在身体里游走,随之化作丝缕,从指尖被抽取。身体也随之恢复原状。 那种舒服到喟叹的感觉,让她留恋。 原来这就是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抽取完毕后,仿佛也帮她重新梳理了一遍记忆,将第一个世界的记忆和她自己的分隔开来,泾渭分明,使她快速脱离出了角色。 “信仰之力评定结果,a-,可以抽取一件等级对应的物品。” “a-,听起来还不错?” “第一次任务被评定为a级,潜力可观。但评定挂钩信仰之力的数目与任务完成手法,本次达到a级,大部分原因是世界背景独特,达到顶峰即能受到万众瞩目,信仰之力庞大。” 闻樱冲它眨眼:“多亏了21你啦。” 第一次出任务就被分到熟悉的娱乐圈背景世界,肯定是开了后门无疑。z942121虽然只是数据化成,未必有人类的感情,她还是觉得要好好打交道。 它没支声,大约停顿了千分之一秒,引导闻樱来到那条她一直十分好奇的数据河流中,让她把手伸进去,“奖励物品来自小千世界,抽取时请小心。” 闻樱伸入后,分明还能看见手的轮廓,但仿佛被蚂蚁一样的数据横冲直撞,闪烁而扭曲。她随手一抓,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 她发誓,在将那个东西提上来的一瞬间,她还看见河面闪过一个光灿灿的繁复图案,像是一个阵图。 然后一块檀香悬浮在她手掌心。 古今中外的元素一一出现,她不禁感慨,这个空间还真是什么都有。 z942121没有阅读她的心理,看见奖励物品、并搜索数据库后,为她解答:“这是梦引香,来自于一个仙人世界,只是仙家夜晚常焚的安眠香。” “……”这和安眠药有什么区别? 闻樱一下子蹲到了地上,揪着头发可怜兮兮的,“我能再抽一次吗?!” “不可以。”它向下看她,那一瞥仿佛冷漠地蔑视,“对于仙人寻常,对你不同。只要你使用的对象同样是凡人,你就可以借此物织造梦境,引入他人梦里。” 她立刻眼睛一亮,“不限制次数?” “不限。” “好好好,就要它了!” z942121不懂她的情绪变化,依旧冷冰冰地说:“关于上一个世界,你可以选择让自己直接死亡,或者生成与你同等数据的代码,直到她自然或非自然死亡。” “……俗称自动挂机?”闻樱想起以前打发时间玩的手游。 “……” 它卡了一下,自觉忽略这句话,“你的选择?” “生成代码吧。”她想也不想地说,“好不容易混得这么好,死了多可惜。” 等眼前的景物发生变化时,冷冰冰的数据充斥的空间已经褪去,数据墙像冻结成的冰,消融以后变成了一个古色古香厅堂,斜前方隔了一道六扇屏风,绘着写意的山水景色。 闻樱一愣。古代? 她尚且没反应过来,耳边忽然凑来个人,嘀嘀咕咕:“夫人,事已办妥了。人在柳树下等着,只待大小姐一到,罗香那妮子必能把她弄到水里去!” 刚来就听见状似阴谋的对话,闻樱猛地一惊! 幸好记忆是塞进脑子里的,不像看书需要一页一页翻,她囫囵的消化了一番。 这个世界就比上个世界复杂多了。 堕落神使就是婢女口中的那位“大小姐”,乃兵部尚书宋家大小姐宋汐,她在家受继母暗中磋磨,出嫁后受丈夫婆母两头欺负,一生悲苦——这会儿,已经重生回来了。 没错,就是小说剧本里写的重生。她记得z942121曾和她说过,神使在堕落后,也分为几种不同的情况,像这个世界里的宋汐,就和周裴不同。她已经走完了她拥有神使记忆的那一生,进入了轮回转世,记忆不再。 像上一世,就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几个轮回,所以被人哄骗也不知道。 但记忆虽然没了,信仰之力尚存,一旦她的命运过于坎坷,信仰之力就会帮助她获得一个更好的结果。这次她的执念深沉,信仰之力就帮助她回溯时光,回到了过去。 使得一切洗牌重来。 闻樱有一刹那的心动,信仰之力确实非常厉害,轮回转世,时光倒流,也只有神力能做到了吧。 按照这一世原来发展的轨迹,宋汐重生后的人生就像开了挂,拿继母开刀祭旗后,一路冲杀,将前世的仇人统统撂翻在地,最终嫁给当朝三皇子,在三皇子夺嫡登基后,受封国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闻樱穿越的角色,就是她上一世的悲剧起源——她的继母,同时也是她的姨母。 闻樱是闻家庶女,一心高嫁,最终却被闻家嫁给了长姊闻兰的丈夫,成为继室,旨在照顾长姊留下的一双儿女。当然,这不是她丧尽天良祸害继女的原因,此事另有隐情,如果利用的好,倒是能大做文章。 信息浏览不过一息之间,草草了解了背景后,她终于明白刚刚婢女和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主面甜心苦,表面拉拢一双儿女得丈夫青眼,实际上频频使用内宅手段,败坏继子女的名声。今日是兵部尚书宋峥生辰,宋家办宴遍邀亲友,原主借此机会,想要让宋汐嫁给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 但如今的宋汐已经重生多日了。 闻樱眉头一跳,当即让婢女前去阻拦。 婢女一跺脚:“夫人!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呀,要说起来,大小姐和她那表哥心心相印,咱们这可是在帮她!” 闻樱没时间和她啰嗦,拿出夫人的威严来强行命令。然而等婢女去时,还是慢了一步。 方才原主是借口更衣离席,闻樱虽然挂心,却不得不去前厅应付宾客。索性已经有了记忆,再加上身体自然的条件反射,古人宴客,就好比今人过年的应酬,相比之下要文绉绉一些,礼数齐备一些,她勉强应付。 大小姐宋汐落水的消息传来,闻樱脸色一变。 在座宾朋同样面面相觑,但看闻樱面色极差,诸位夫人不由纷纷安慰:“幸而有忠心的婢女相救,相信令爱不会有事。若宋夫人挂心,不如先去看看。” 席间,唯有三皇子看向闻樱这位夫人的眼神微变。 他想起刚才游览过的那片池塘,有个男人躲在柳树旁,鬼祟地盯着池塘,不由挑了挑眉。 闻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去的宋汐房间,甚至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份计划。毕竟她深知这个世界的原有轨迹,宋汐想做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但甫一进门,扑到她脚下的婢女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夫人!您最慈悲了,帮奴婢求求情吧——”婢女罗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要推大小姐,实在是滑了脚,才不小心把大小姐撞进了水里。” 随着丫鬟的举动,宋峥那双深沉的黑眸,当真立即朝闻樱看来。 闻樱略抬头看他。放到现代,这位年纪三十出头,是男人事业刚进入正轨的时期,但他已做到兵部尚书,正二品官职,是统管全国军事的行政长官。他长眉入鬓,五官深邃,通身气势非凡,十分有魅力。 这也是为什么,原主不愿意成为继室,却最终妥协的原因。 只可惜,宋峥喜欢的是原配妻子,闻家天仙一般的大小姐,而非闻樱这个庶女。他强忍悲痛求娶闻樱,不过是为了希望这一份血脉因缘,能使他与妻子的一双儿女能够得到更好的照顾。 所以,闻樱虽然在物质上没有欠缺,但在精神上,一直忍受着婚内冷暴力。 闻樱在看他,他也在看闻樱。 她穿一身绣金桂的长裙,外罩着香橘褙子,鬓边插一支晶莹辉耀的青玉花鸟步摇,随着走动浅曳则止。人还是那个人,但她一双乌溜杏眼渡向他时,眼光闪烁,仿佛几分好奇,使人难的活泼起来。 很快,那分好奇散去,一划而过,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也是,谁家做了夫妻数年,妻子看丈夫的眼神还会像看见什么新鲜事物一样? 此刻,他对闻樱显然十分不满,握着女儿冰冷的手,质问,“我一直以为你是真的用心在照顾汐儿,可你看你给汐儿的丫鬟,太不像样了!” 闻樱倒是端得住脾气,忧心忡忡地来到宋汐床边,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发现没有烧起来,作出松了口气的模样。而后嗔了他一眼:“爷这话说的,汐儿落水,难不成我不担心了?想前些日子,汐儿淋了雨,烧了三天三夜,我担心的觉都睡不好,日夜守在她身边呢。” 宋汐听了心里蓦地一紧。 那还是她没重生回来的时候,那个愚蠢的自己听信了继母的撺掇,和表哥暗地幽会,谁知下了雨…… 闻樱又道:“再者说,人谁没个不小心的?汐儿淋雨难不成是故意的,还不是……” “母亲!” 宋汐轻呼了一声打断她,随即猛烈地咳嗽起来。 这下子,两人都朝她看去,闻樱还体贴地给她拍起了背。 宋峥见状缓了表情,道是:“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怕你忙着其它家务,忽略了汐儿。但这丫鬟伺候不好,不必再用了,你打发她走罢。” 罗香打了个颤,偷偷与宋汐对了一下目光,立即扑倒在闻樱的脚下:“不要啊,夫人替我求求情吧,奴婢不想被赶走,奴婢真的不想推大小姐……我是帮夫人做事,夫人也帮帮我吧……”她的话颠三倒四,十分可疑,仿佛背后隐藏着阴谋一般。 宋汐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颗继母安插在身边的钉子,收为己用。 第二件事,则是将计就计,借落水一事挑拨离间。 现在,她都做到了。 宋峥听了果然多心,不禁带着深深的疑虑向闻樱探去。 章节目录 谋夺臣妻的皇帝二 > 不用闻樱说话, 她的大丫鬟秋瑟就已经一个蹿步, 大耳刮子抽到罗香脸上了。 “满嘴的胡沁!你帮夫人做事, 你帮夫人做什么事了!?夫人叫你照顾好大小姐, 你好好照顾了吗!好一个笨手笨脚的丫头, 既没法子帮夫人做事, 还有脸求夫人替你求情?!” 闻樱手里捉着檀香扇下的流苏, 津津有味地听她的一语双关。 连个丫头都能长出十副心眼子,宅子里果然是闲得无聊。 但仅凭这一两句,恐怕打消不了宋峥的怀疑, 她又不是一味斗嘴争输赢的人。闻樱想了想,对宋峥道:“这丫鬟含沙射影,话里话外有鬼, 不如爷派人审问审问。” 她一下把窗户纸捅破了, 倒让宋峥一怔,却也没拒绝, 把审问罗香的事交给了自己的亲信。 宋府的婢仆下人似乎嗅到了府中风向发生变化的气息, 要不是原主经营多年、积威已久, 恐怕立时三刻就要犯上作乱了。 另一边, 大丫鬟秋瑟“扑通”跪到了闻樱跟前, 自责不已:“夫人恕罪!若非我一时犹豫, 本可以叫住罗香……” 没想到大小姐被丫鬟救了上来,罗香倒戈。 闻樱还不习惯别人跪她,人往旁边偏了偏, 道是:“起来吧, 这事是我疏忽了,好在还有办法解决……” 上位者朝令夕改,小丫头不理解,执行力减弱是正常的事。 她正说话,忽的,斜刺里蹿出一道影子,扑到闻樱膝盖上,因为腿短力有未逮,像毛毯一样垂挂下来,可怜又可爱。 闻樱“噗嗤”一下乐了,想起这是原主养的小猫福宝,长相是甜美的娃娃脸,像现代的拿破仑猫。 她把它抱起来放到腿上。 原主年方二十出头,小丈夫十岁,在现代是还能冲父母撒娇的年龄,但于古人而已经不小了,因膝下无子,就养了只猫解闷。 她顺了顺福宝的毛,和她道:“我有几件事交代你办,这次可别再办砸了。” 秋瑟一听,当即抖擞起精神,到主子跟前听命。 等她一走,福宝倏尔冲门的位置叫起来,它声音媚媚的,直叫人骨头酥软。 闻樱抬头一看,z942121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出现。她揉了揉福宝,“你还挺机灵。” z942121冷着脸,“这个世界与上个世界背景不同,如果你专注于后宅,即使获得宋峥的喜爱,评定等级也只能达到e级。会受到惩罚。” 闻樱佯装惊讶:“你好重口,是想让我抢‘女儿’的未来夫君?” “……” “你觉得,他怎么样?” 她的手指在光源图上移动,点在那亮如北极星的位置,赫然是当今天子! z942121只是一团数据,但引导了数任神使,已经拥有经验和记忆,饶是如此,还是对闻樱的选择产生了一种“惊讶”的情绪。 “不理解?其实我想过其它的方案,但在古代如果表现的太出格,会被当妖怪抓起来吧。况且让我开公司开商店,经营事业当女强人,我暂时还没学会。在这里想要受人追捧,当贵妇是个不错的选择,什么好东西都是从皇宫里开始流传,紧接着是贵族,然后平民百姓争相效仿,名气就有了。” 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天子卫凌恒都很合适。 他和她丈夫一样三十出头,正值青年。倘或换一个中年大叔,她大概就不会考虑这个方案了。 唯一的阻碍就是她臣妻的身份了。 z942121不置可否,只给了她一个温馨提示:“首先,你需要接触到他。” 确实,皇帝一直在皇宫里生活,她又被困在内宅,想要接触到对方就已经是千难万难。 宋汐近来改变很大。 她嘉奖了救她的粗使丫鬟,将她提升为一等丫鬟,且又开始亲近乳娘郑妈妈。 那丫鬟力气很大,一直在外院做洒扫工作,但人十分忠心。 同样的,上辈子乳娘一直与继母不对付,她亲近继母后,自然就疏远了乳娘,还听信继母的话,认为乳娘挑拨她们母女俩的关系,想要掌控她这位宋家大小姐。她被继母养得骄纵高傲,不能接受被一个下人控制。 久而久之,乳娘的话都被她当做了耳旁风。在她死后,乳娘因郁结于心,跟着去世了。 如今她才知道,乳娘才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可就在她和郑妈妈说窝心话的功夫,一个丫鬟急忙忙跑进来,“大小姐,不好了!有人要抓郑妈妈去审问,说罗香是郑妈妈指使的!” “什么?!” 宋汐倏地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郑妈妈同样又惊又怒,“是闻氏!一定是她在背后搞的鬼!” 确实是闻樱搞的鬼,她让秋瑟放出风,由着下人你一我一语,把想散播的信息递到了宋峥的亲信跟前。 而实际上,罗香确实是郑妈妈的人。 一开始是郑妈妈怕继母调唆宋汐,早早把罗香放到了宋汐身边。罗香家和郑妈妈家都是原配夫人的陪房,她一家子都和郑妈妈走得近,郑妈妈没有不放心的。 只可惜罗香小孩子家家,哪像郑妈妈一颗心为旧主。原主多拿出些好处来,就把她哄得了。 但明面上,显然是郑妈妈与她的联系要更加紧密。 要说罗香,反得了一次就能反第二次,先前宋汐是捉到她与人私通的把柄威胁她。可眼下,府里的权柄都攥在闻樱手里,留她还是卖她,那都是一句话的事。闻樱找人吓唬了她一番,比起私通受罚,被卖出去的下场显然更惨,她意志不坚,当即又反水了。 郑妈妈生得彪悍,又奶过大小姐,她一力要讨公道,下人并不敢狠拦,眼不见的就被她冲到了上房。 闻樱正和宋峥的亲信说话,大门敞开。 她一迈进门槛,立即质问:“夫人何故冤枉我!说我调唆人推大小姐落水,呸,哪个烂了心肠的编排的鬼话!姐儿是我奶的,我看着她长大,好好儿的,我昏了头去害她,我有什么好处?!” 秋瑟作为闻樱身边忠心耿耿的大丫鬟,怎么会让夫人出手?岂不是落了身份! 她上前一步,一马当先和她对掐:“郑妈妈也先别叫屈,这事是罗香亲口认了的,咱们也诧异呢,妈妈能得什么好处,要这么祸害大小姐?!” 她倒打一耙,把郑妈妈气了个倒仰! 那亲信一派和气,竟来打圆场:“妈妈莫急,那个叫罗香的婢女态度反复,前后不一,不具有完全的可信度。我正与夫人商议……” “和夫人商量什么?这事就是她做的!要不怎么说自古后母都恶毒,我可怜的姐儿啊,妈妈要是被人冤枉了,你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她哭嚎起来,一干子仆从听见了,在外头探头探脑。 闻樱不与她辩驳,只转去和亲信说道:“先生也瞧见了,郑妈妈一向与我不和,总以为我要害汐儿。她是姐姐留下的老人了,我也不敢为难,汐儿院中的事就都交由她来安排,我并不敢插手。” 眼见为实,亲信点了点头。 秋瑟得了闻樱的眼神,立即补充:“这回大小姐虽说落了水,可刚一下去就被救上来了,倒像是训练过似的。郑妈妈必定没想过害大小姐,倒像是想借此污蔑夫人!” 这样一来,动机就被找到了。 郑妈妈瞪大了眼珠,暗恨这毒妇手段了得,幸而姐儿给她出过主意,立即就要把那表公子的事抖搂出来。 她能安排姐儿院子里的事,总没能耐把个大男人藏到后宅吧?! 可她刚一张口,闻樱就站了起来,借这个动作,让屋里的人都看向她。 她拿出了影后级的演技,轻叹了一口气,“妈妈你且说,此事,是不是闻家那边支使你做的?” 什么?! 一屋子人都傻愣在原地,连带着门外的宋峥都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母亲向来不喜欢我,也是,我只是个庶女,比不得姐姐金尊玉贵,没资格养她的儿女。她把我嫁过来,只不过是想我占着这个名分,不让其他女人进门罢了。如今汐儿亲近我,她老人家想是不高兴了。”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一时把人都镇住了。 闻樱瞄了一眼窗纱上倒映着的人影,脸上还端着笑,可一看就能让人察觉出她伤心的情绪。 宋峥略微皱眉,不由想到,她好像一直都是这副爱笑的模样,无论他的态度有多不耐烦,她都不会在意,隔一天,照样笑吟吟替他张罗。 可眼下,他听见她低落的语声传出。 “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罢了,可我又没有自己的孩子……”她仿佛压抑着悲伤的情绪在问:“妈妈难道忘了,我的孩子是怎么没了的吗?” 宋峥心头猛地一跳,郑妈妈同样一下子想起那滩浓猩的血水、女子痛苦的哭喊,登时面如纸白。 屋里屋外,全然寂静。 偏这时,闻樱向屋外唤了一声:“是爷来了吗?” 未听得宋峥的回音,她就张罗开了,“秋瑟,先前叫小厨房做的鸡蛋羹呢?去端了来,给爷先垫垫肚子。” 宋峥走进来时,她就像是没事人一样迎出去,笑吟吟地和他说话:“前几日你胃里不好,不敢给你胡乱吃,今儿我叫他们放了你爱吃的虾仁,保管你喜欢。” 屋中就像一下子打破了冰面,丫鬟们都忙碌起来,显得热闹。 宋峥看她的眼神复杂起来,如果这些话是她与他抱怨说的,他大可不耐烦地走人。可她如今这样的态度…… 最终,他还是让亲信带走了郑妈妈,也吃了那碗鸡蛋羹。 虾仁鲜美,蛋羹滑舌,与往常每一日吃的都一样,却又有那么点不一样。 晚间,闻樱临窗托腮,继续演她的闲愁少妇。清官能断家务事,比起证据,宋峥是怎么想的,偏向于谁,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但比起宅门里的斗争,她更为难的是怎么和皇帝有所接触。 好在,上一个世界的任务奖励给了她灵感——梦引香可以使她编织想要的梦境,而梦境,不受围墙阻隔。 皇宫里,卫凌恒考察儿子的课业时,只见三皇子卫瑄心不在焉,他借太傅的板子在儿子手心一敲。 “让你代朕去一趟尚书府贺生,怎么魂丢了?” 卫瑄马上回了神,笑嘻嘻地:“父皇您不知道,宋大人府里摆的戏有意思极了。让儿子充分了解了‘最毒妇人心’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卫凌恒挑眉:“哦?” 卫瑄在他父亲跟前一贯表现亲昵,话家常似的,就把尚书府的所见所闻都抖搂出来。 “依我看,这位尚书夫人必定有问题,柳树下藏个男人就够奇怪了。儿子看她那神情,绝不是担心女儿应该有的神情!” 这话在卫凌恒心里一划而过,不过笑笑。倒让他想起来,儿子总好奇人家府中的家长里短,想是到了年纪,该开府建牙,挑一位正妃了。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到了晚上,卫凌恒睡意昏沉之际,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梦里,他站在某座宅邸的假山前,先是听见两个仆妇的碎嘴,随后仆妇离去了,他又听见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哭声。 宫里的人,别说是受了委屈躲起来哭,就是死了的也不在少数,他并不感兴趣。但梦里总是不由自主,他莫名地就找到了那哭声的源头。 十三四岁大的少女,蹲在假山的小黑洞里,小声地啜泣着。 他听见自己问:“你怎么了?” 许是他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一下子收住了哭声,抬起她那汪了泪珠子的眼睛,不由分说地瞪他:“你是谁,管我干吗?!”说完她就低下了头,手上动了动。 他这才看清,那黑黢黢的洞里,躺着一只灰毛的死猫。她就摸着那只死猫,一下又一下,再动动它的胡须、挠挠它的下颔,好像它还活着似的。 他不由想起前面那两个仆妇闲磕牙的话。 “今日二小姐可真是大出风头!一曲琵琶《破阵》,把教她的师傅都震住了,不比大小姐差呢。” “何止是不比她差,大小姐怕也是比不得了,你是没看到夫人的反应。听说夫人的大丫鬟去了趟二小姐的住处,二小姐养的那只猫就死了!” “原来你就是死了猫的二小姐。”他道。 她没出声搭理。 他看出了她是真伤心,缓和了语气:“弱肉强食,世道如此,等你有了保护它的本事,再养一只就是了,别伤心了。” “谁伤心了?”她轻扬了下巴瞥他,只剩下冷笑,“是猫死了又不是我死了,犯不着!” 他一怔,却看见她眼睫上还挂着的泪珠。笑是冷的,眼里的难过还未散去。她这样的年纪,正是不会骗人的时候,她偏偏要骗他。从来宫里的女人,都是口头温柔,笑里藏刀,她嘴上不饶人,但就像是闭了口的水蚌,壳是硬的,一撬进去,尽是柔软。 不知不觉,他的眉眼也柔和起来。 她皱起了眉,“你究竟是谁?” 他当然是当今天子,但没等他想出搪塞的身份,就听见梦里的“自己”说道:“我是江湖侠客,今日飞过你家,看你在哭就停下来看看。” “江湖侠客?”她眸光一亮,像是在打什么主意,又佯作矜持,“看上去不像,若你能展现一下自己的本事,我就信你。” “哦?”他在心里好笑。 分明长着一张藏不住心事的脸,把话都替她说了。真是口不对心。 “你既是大侠,应当知道惩奸除恶的道理。这猫是这家的主母害死的,我不能替它报仇,它自己却可以。”她最后抚摸了一下灰猫,猛地攥紧了手,打定了主意,“有劳你,将它吊到主母的窗前,让它的眼睛正对她的梳妆镜,且让她好好瞧瞧!”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卫凌恒蓦地从梦中醒来! 章节目录 谋夺臣妻的皇帝三 > 宋峥应该是把闻樱的话听了进去, 对郑妈妈的处理结果, 是把郑妈妈一家都遣回了闻家, 让押送的仆从讲明因由, 表示这样的人宋家不敢用。让闻家出手, 惩罚只重不轻, 同时又能警告她们别再把手伸到宋家来。 这一下, 直把闻家主母气个半死!偏偏落水的是自个儿外孙女,她同样心疼。 这之后,宋汐沉默了很多, 像是小猫刚伸爪子就被一筷子打了回去,暂时不敢有别的动作。 闻樱派了人一直观察宋汐的动静。 她其实不准备对这位堕落神使做什么,对方上辈子过得可怜, 等这一世信仰之力被自己收回给主神, 最终也只能在这个世界轮回转世,与凡人一般无二。那这世让她幸福美满又何妨? 但前提是不能妨碍到自己的任务。 信息递到闻樱跟前, 她看了还算满意, 这段日子, 宋汐一直在试图接触弟弟宋浔。宋浔年已七岁, 因为从小养在原主身边的缘故, 被教养得霸道又骄纵。 按理, 宋峥只有这一个儿子,应该十分看重,但他在而立之年登上兵部尚书的位置, 已是把精力都放到了事业上, 如今位置尚未坐稳,他更没心思管那些小儿女的小事。他只当请了夫子、入了族学足矣,自己当年也是这么学过来的,哪知后宅的阴毒手段? 都说性格决定成败,这话不假,宋浔纵然本性聪慧,养出一副上天入地唯舞独尊的霸道性格,能有什么好下场? 上辈子,他的性格得罪了许多人,最终被人联手陷害,死于皇族之手。 宋汐要改他这霸王脾气,可是废了不少力气,一时半会大变不了,但也小有成效。 这日闻樱看他们姐弟并肩来上房请安,唇角笑意不变,看着宋汐的目光不由微深。 前世宋汐骄纵、宋浔霸道,两人互不相让,关系极其恶劣,这一世原也没好到哪去,但该说不愧是神使大人吗,短短几日功夫,小胖子就肯亲近她了。 不过宋浔还是最亲近闻樱,一看见她,立刻扑上来叫“娘”,扭着麻花儿撒娇,“娘,我要吃肉!姐姐她不让我吃!” 他长相结合了父母的优点,很是俊俏,但酷爱吃肉,原主为了表现慈爱,厨房每一日都要做上好几道肉菜,把他养得胖得流油,再好的五官都被肥肉挤没了。 宋汐行了礼道:“母亲若为弟弟着想,合该平衡饮食才是。” 怀里的福宝因小胖子一扑,立时蹿了出去,小短腿在她脚下喵喵叫着,可怜兮兮的。闻樱瞄见宋浔眼睛放光,像要捉它玩的架势,立刻挥了挥手,让人把它抱了下去。 “看见没,你姐姐也管着我呢,我可不敢违她的命。”她笑着一点宋浔的鼻子, 宋浔急了,连日的要好好像一并抹了去,霸道地喊:“只有娘管我们的份,哪有她管您的份?别理她!” 宋汐一下攥紧了手帕,对继母的恨意又涌了上来。 闻樱暂且没答宋浔的话,小胖子吃不吃肉她都无所谓,宋汐想让弟弟改也任她,自己不阻拦就是了。 她另起了一个话题:“过两日,我准备去龙兴寺进香,为你们祈福。你连日来不是发烧就是落水,我心里记挂,想还是该请菩萨来保佑你。你可要跟着一起去?” 宋汐一顿,脑海里有许多念头纷纷而来。 她想起一件事,上辈子她落水被救后,表哥就想求娶她,但表哥为人父亲很看不上,此事被宋家一力压了下去。但随后出了一桩她彻底失了名节的事,以至于她只能匆匆远嫁,嫁到天高地远,对都城发生的事不知情的人家。 可最终还是被婆家知道了真相。 这一世,表哥没能毁了她,继母竟还是想到了这一招,想买通山匪掳走她。 “但凭母亲安排。”她恭敬地低下了头。 继母敢用这法子毁她,她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卫凌恒自从梦了一回那假山里的少女之后,竟莫名常常梦见她。 他知道了她小名叫“佩佩”,她也知道了他的字是“长风”,一堵墙内外两个世界的人,竟能无比和谐的相处。 他在梦中充当了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江湖侠客,因他小时候曾有过侠客梦,所以只当是自己心底滋生出的念头,并不觉得奇怪。唯一奇怪的是,他“仗义相助”的人只有那名少女。 但每次梦到她,醒后他都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久而久之,倒成了习惯,一日不见她反而有些失落。 她从13岁长到15岁,梦中的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隐隐的,倒像还是少年郎君时的自己,情绪会随着女子的一一行起伏、激荡。 在梦里,他一身轻功卓绝,来无影去无踪,总能在她陷入困境的时候帮她一把,就像是她的保护神。 他时常带一坛酒,飞到她所在的小屋,学上两声猫叫,她就会知机跑出来,双眼发亮的由他带她飞上屋顶赏月。 那好像是她一天里最松快的时间,她抢了他的酒坛,饮上两口,就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她两靥晕红,像猫儿一样软没了骨头,却抱着酒坛不松。 他好笑去拿酒坛,却被她连坛带手臂都抱住了。 她一声声唤他“长风”,面上浮起软乎又傻甜的笑,直唤得他也要醉了。 这日一觉醒来,他发现床上竟然发生了让人极为尴尬的状况。 伺候他的大太监王德永想是从宫女那儿听到了消息,试探地问:“陛下小半月未曾临幸后宫了,今夜可要……” 卫凌恒云淡风轻地下箸用餐,“我看乾清宫大总管的位置也该换换了。” 王德永无语。 都这样了,陛下您还在别扭什么?奴才那是没有那东西,要是有,早就和人日夜大战八百回合了! 卫凌恒稍顿:“巳时朕要出宫一趟,听清远大师论经,你去替朕安排。” “巳时,陛下原定了与宋峥大人议事……” “推了。” 如果说一开始卫凌恒还在犹豫,眼下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昨夜,除了那绮丽的片段。他又梦到了她遇险的场景,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这次,非常清晰的出现了一个地名:龙兴寺。日子恰好是这一天,她在前往佛寺的山中遇险,而他救之不及。 无论是否属实,他都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一场春雨过后,山里的土地松软,幸而本朝圣上有心向佛,曾让人整修,将这通往佛寺的山路用条石铺砌。只是石头湿滑,行人难免还是会慢下脚步。 山中松柏苍翠欲滴,空气清爽,连泥土都传来一阵清芬,令人心旷神怡。 闻樱在佛殿里虔诚下拜,案前的檀香升起缭绕的云烟,萦于佛像周身,不由让她想起“梦引香”,因为最近常常沾手,连她身上都不觉有了那独特的香味。 梦引香是仙家之物,不止是她能得好处,想必卫凌恒身为受梦者,得到的益处更多。 回程时,宋汐一直悄然用奇怪的目光看闻樱。 如果她没记错,上辈子继母是在来的路上安排了人,她为此求了外祖母,替她准备人手,等待反击。可来的路人没见到人,难道这一次是在回程的时候?又或者是她记错了日子,并非是这次上香发生的。 但无论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然对方今天没有计划,迟早也会有,她先下手为强罢了! 她给隐在暗处的人打了个暗号。 山脚下停了两辆马车,与来时一样,闻樱上了前一辆,宋汐则乘坐第二辆,分先后而行。 半道上,一个狭窄的转角口,突然马蹄嘶声不绝,涌出一群蒙面大汉! 闻樱的马车在前,立刻受到了惊吓,扬蹄长嘶,被车夫死死牵住缰绳。 女眷出行,宋家自有护卫队跟随。匪徒杀出,护卫队立即举刀相迎,与之厮杀起来,场面立刻变得非常混乱。 有匪徒趁乱靠近马车,一刀捅在车夫肩头跳上了车,生拖硬拽拽出了车里的女人。 宋汐死死拽扯车帘,从缝隙中看这一切,眼看着继母被挟持走。她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这个女人也有今天!前世她所受的一切,今生她都要还给她! 卫凌恒大概知道佩佩遇袭的地方和时间,在与清远大师一番闲谈后,他按时下山,使禁卫军在树林里蛰伏,同时,布置了一批弓箭手在树上。 他看着太阳渐落,到了和梦里契合的位置,心情陡然变得紧张。 这等荒唐事他从没做过,一直以来,这都是他的一个梦罢了。即使这个梦连续不断的出现,梦里的一切又栩栩如生。可说到底,这都是他心底的臆想。 这世上是否当真有一个叫佩佩的少女? 忽的,他突然听到了离树林不远的一阵厮杀声! 随后不久,就如梦中一般,有女子被歹徒劫持,跑进了林子里。 他们的身形渐近,歹徒蒙着面,那女子被人推搡着、跌跌撞撞地往前,满身狼狈。五官并不清晰,但那妇人髻,他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佩佩,梦里,佩佩尚未出阁。 他一直高高吊起的心倏然跌了下来,怔忡着叹了口气,不知心头弥荡的心情究竟是什么。 但他还是打了个手势,命令救人。 立刻,四周响起一阵簌簌声,引得劫匪立刻警惕了起来。 但他们再戒备也无用,十数道弓弦齐发,“唰唰”间,数名绑匪就喉头中箭,直直倒在了地上! 树林里又恢复了安静,只一双黑靴从林后缓缓步出。 他露出面容的一刹那,那妇人忽的睁大了眼睛,短促地轻喊了一声:“长风……” 而同时,他亦看清了她的容貌,震在了原地。 章节目录 谋夺臣妻的皇帝四 > 卫凌恒纵使他听从梦境里的冥冥之音, 抱着遇见她的念头而来, 但梦中人走入眼帘的那一刹那, 他还是不可抑制的震惊了。 梦里的她在不露出刺的时候, 总是娇憨可人的, 未出阁少女的头牙儿散散, 抿唇笑的模样像的小白素馨花。而现实中, 她梳着妇人发髻,神态拘谨。 但她紧张时,睫毛拼命地颤动着, 小动作和梦里一模一样。 他从没想过,她已经嫁了人。 因为常常梦见她,她和他又那么亲密, 他从没想过她会是别人的。如果这世上没有她也就罢了, 如果有,他必定是要纳她进宫的, 让她不再受折磨, 保她一生衣食无忧。 可如今她嫁了人, 他又该如何是好? 经过刚刚那一番掳掠, 她尚且惊慌不定, 面上神色苍白, 乌黑的发髻微坠,发钗摇晃。 卫凌恒往前迈了一步,长靴踩折了碧草, 发出轻微的脆响。 “你叫我长风?” 闻樱恍惚间一惊, 像是梦醒一般,惶惶然给他行了一礼,“您长得像一位故人,不知不觉冲撞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还要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这份疏远也提醒了卫凌恒。 他抬起的步子又放下,背在身后的手一握复张开,他这一辈子还从未有过举棋不定的时候。 “举手之劳罢了,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乃寻常。”他轻描淡写地道。 要不是场地不合适,闻樱险些一口笑喷出来。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卫凌恒还真的接受了自己给的设定? 倒还……挺可爱的。 “原来公子是江湖侠客!”她目光一亮。 她的话与表情都似曾相识,一下子就触动了卫凌恒的心绪。 他又想起她脱口而出的那一声“长风”,除了最亲近之人,世上再无人知道他的字。他不禁猜测,会不会她也曾做过那些梦? 一时迟疑,不远处已经传来了高高低低的呼喊声。 “夫人——” 闻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而后对他道:“想是家中护卫找来了。敢为公子大名,家住何方?等我回家备礼,好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礼就不必了,不知夫人姓名?” 她一怔:“我姓闻名樱,小字佩佩……” 说完,她窘迫地撇过了头,像是不能理解自己为何会与一个外人,透露彰显亲密的小字。 他低笑了声,竟有些愉悦。她还是和梦里一样的性子,在令她感到舒适的人面前,就仿佛袒露出肚皮的猫儿。 护卫的呼喊声几乎近在眼前了,闻樱冲他们的方向应答一声,再转头,已没了卫凌恒的踪迹。 回到树林外,徒留一地狼藉。 闻樱被劫走之后,劫匪见任务已经完成,且战且退,不多一会儿就跑了个没影。 至于宋汐,大概以为大功告成,闻樱至少要过一天一夜才能归来,不待护卫进林找寻闻樱的下落,就打着回去搬救兵的旗号,乘坐马车走了。 回到宋家时,闻樱正撞见她和宋峥边走边说话,宋峥手持长剑,大步如风地向外走来,面色冷峻。 突然间,两人抬头,看见她竟安然站在走廊廊柱旁,宋汐担忧的表情陡然一僵,活见了鬼似的。 “你、你怎么回来的……” 宋峥则狠松了口气,走到她跟前检查:“听汐儿说你们遇袭,你可有受伤?” “不过手臂有擦伤而已,不碍事。”她没有回应他,只笑看宋汐,“对了,我能平安归来,还要多亏汐儿。” 这次的事,她托梦给卫凌恒本是有备无患,即便没有事端也能与对方来一场相遇。 可宋汐显然已经走了极端,即使她什么也不做,她也会将她当成上辈子的那位继母。不给小姑娘吃点教训,绝无和平相处的可能。 宋汐依旧处在惊诧中没回神,宋峥却从她脸上观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我被抓时,多亏了汐儿带走大量的护卫,这才将歹徒引走了,否则我还不知会落到什么下场呢。” 她这反话说得太明显,让人想忽视都难。 宋峥一听,腾地转身看向宋汐:“你把护卫带走了?你母亲被抓,你竟独自落跑?!” “我又没有命令他们!是他们见母亲已经丢了,怕我再丢不好和你交代,才都跟着我走了,跟我有什么——” 她话未尽,倏地被一巴掌迎面打歪了脸! “好好好,这就是我宋峥的好女儿!”宋峥被她气笑了,“你娘如若看到你如今的模样,就是活着也要被你气死了!” 这一下算是碰到了宋汐的逆鳞,她原还在为说出口的话后悔,眼下却只剩下涌上头的恼怒! “你有什么资格提娘亲!是非不分,忠奸不辨!”她冷笑一声,“我娘要是知道你这么对她的女儿,定然后悔嫁给你!” 宋峥明显被刺痛到了,可对着这张像原配妻子的脸,终究不再说什么,拂袖而去。 宋汐气走了父亲,半点不觉得痛快。她眸光冷然,看向闻樱:“你满意了?” “我满意什么呢?汐儿如此对我,我可是伤心得很。”闻樱道,“有些事你也别怪你父亲,他已经为你做了许多,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宋汐厌恶她这样假惺惺的做派,“父亲如何对我我自己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做好了准备,你有什么只管冲我来就是了。但凡你还有点良知,就不要再对付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你指谁?” “你难道不知?郑妈妈她只是不喜欢你,又不曾害过你!”她咬住下唇,“你知不知道闻家是怎么处置她的?除小衣庭杖一百,她半辈子的脸面都没了,被人抬回去的时候奄奄一息,几乎没了气。” 闻樱听了,悠悠笑着叹了口气:“没想到多年不见,母亲辣手依旧。” 宋汐停顿须臾,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自己的外祖母,一时气得胸脯起伏。 “好姑娘,你当郑妈妈是无辜的?若她是无辜,那我也是无辜的了。”闻樱却走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难不成你忘了,小时候是谁在你耳边煽动你对付我,是谁告诉你,我那一胎生下来,你和弟弟就要被赶出家去了。又是哪个,听了这番话,害我流产了……” 这世间总是如此,只记得自己受了多少伤,有多少的不如意,对别人的伤痛却忘得很快,即使那是自己造成的。 宋汐听了,骇然退了一大步,顿时偃旗息鼓:“我那时、那时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说你原谅我了……” 她确实不是故意,虽然当时不喜欢继母,但她没有想过害她。只是她玩耍时不经意把继母撞倒在地,才害得继母小产。因为这份愧疚,她才默许了继母的接近与照顾,与对方关系亲密起来。 这样想着,她又生出愤怒的情绪:“假如你没有原谅我,为什么要骗我?!” 如果继母一直不肯原谅她,她也不会与她亲近,更不会听信她的鬼话,一步错步步错! “我是原谅了你的。”闻樱发自肺腑地说道,虽然宋汐不会相信这一面之词。 假如没有后来的事,原主即使心存疙瘩,也不会想要毁了她。 佛寺遇袭之事,宋峥亲自派了人去查。在原来的轨迹上,闻樱被抓,他分心救人,等查证时候,痕迹早被抹了干净。 如今兵贵神速,还真让他查出蛛丝马迹来,条条都指向闻府。 他想起闻樱的话,心里略有松动。 是夜,宋峥就歇在上房。 他睡得晚,在专为他备下的隔间里点着灯看兵法谋略,往日,原主总会在一旁红袖添香,纵使她不如原配妻子博学多识,跟不上他的思路,他也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而今日闻樱却顾自睡了。 宋峥不大习惯,就早早熄了灯,也回了卧房。 她平素总是睡在外侧,今日则背对着他躺在里头。雪白中衣勾勒出她的身形,宋峥走近了,闻到她身上忽而多出的气息,像是佛香,又偏靡软一些。 大约是今天拜佛时沾上的。 正想着,她忽而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张开,正与他目光相对,浅浅的梨涡浮现在两颊,她与他一笑。 灯下美人,娇态朦胧。 她两靥因酣睡染上了红晕,不似从前那样睡时还要搽脂抹粉,洗得干净,像是芙蓉清露一般引人。 “要睡了吗?”她问。 “嗯。”他点头应了一个字。他很少和她说话,没必要时一个月也说不上一句,今日上了床后,不见睡意,不由得问她,“今日是谁救了你?改日还需登门拜谢。” 谁知,闻樱听了猛地坐起身来,因动作太过剧烈,让他眉头一皱。 “怎么?” “没什么……”她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又躺回了床上,慢慢拉起一点被褥,像是在遮掩什么情绪,“我就是……我以为你不会问,毕竟……” 毕竟他不见得有多关心她,只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被强掳走,既然人回来了,别的又有什么相干? 宋峥以往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何不对,可她刚刚的反应,却让他难得的产生一丝淡淡的歉疚。 他下意识地躲开了回答,转而道:“今日看书时没见你在一旁,可是累了?不如早些睡吧。” 她有一会儿没说话,他便把卧室的灯熄了,躺了下去。 卧室变得安静,黑暗中,她素来含笑的声音,隔着锦被,轻闷地传来:“我只是……不想再学长姊了。” 赌书泼茶、红袖添香,那都是原配妻子做过的事,原主以为他喜欢,有样学样想讨他欢心罢了。可她不知道,他喜欢的不是做这些事,而是一起做事的那个人。 宋峥微微一怔,侧头去看她,只看见她乱云般堆于枕上的乌发,她已经转身面向墙那一边了。 卫凌恒发觉兵部尚书宋峥,近日在朝堂上格外针对自己的岳丈家。 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皇帝,但基于他的岳丈姓闻,他看了看就把奏章扔到了一边:“你说,他这是在干什么?” 王德永可不敢妄论朝堂之事,他鬼精的一个人,反而看出陛下的心思不在此处。 “陛下,您说这闻家,会不会就是那位夫人的……” “许她说的闻是指夫家姓。”卫凌恒接的极快,随之一顿。 王德永一看果然陛下想的是这遭事,虽也奇怪陛下好好的怎么看上一个妇人,但为君主效劳是他的本分,缘由他就管不着了。 “这也简单,都城里姓闻的人家不多,又是那一日去上过香的,好查得很。” 卫凌恒不虞:“谁让你查了?” 王德永简直一脸无辜,他从没见过如此反复无常的陛下。要是男欢女爱都是如此纠结,他真庆幸自己是个太监! 卫凌恒也不指望他一个太监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本就是梦中之事,若她仍待字闺中,他纳她入宫也只是凭恃身份任性一把。可她偏偏已嫁作人妇,按照那护卫排场来看,恐怕丈夫还是在朝官员。 与臣子夺妻,乃昏君所为,他着实不愿。 罢了,就当是一场好梦,他又何必执着?或许人家根本就不愿打破平静。 这样想着,到底还是心绪不佳。想起闻家待她的态度,他就生出闲气来,看见姓闻的人家格外的不舒坦。 这般,瞄了眼奏折所启之事,他笔走龙蛇,朱批“准奏”二字。 闻家大爷得知自己被贬官下放,真是晴天霹雳。兜兜转转打听到是妹夫所为,立刻气得火冒三丈就要找人去算账。 可等他打上门去,公道没讨下来,却得知了自己母亲的所作所为。 勾结匪徒,这一个帽子扣下来,丢官都是轻的! 他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倒听闻宫里要办三皇子选妃宴的消息。自家女儿与三皇子年岁相当,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当即动起了脑筋。 同时,宋峥也把选妃宴之事透给了闻樱,将由她带宋汐入宫。 章节目录 谋夺臣妻的皇帝五 > 参加选妃宴意味着入宫, 闻樱在上一回与卫凌恒碰面后, 自然也想找机会再与他碰一次面。毕竟皇帝多自持, 倘若只是做上几个梦就对人牵肠挂肚、魂牵梦萦, 这一趟可就太容易了。 谨慎起见, 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见面的机会。 选妃宴的场景就布置在御花园里, 选了好日子, 露天摆得桌椅屏风,地方大,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权贵夫人和妙龄小姐, 在正主来之前就交际开来。 原主因是继室,又是庶女出身,和这群夫人很有隔膜。先前原主倒是做小伏低攀上一两个夫家位高权重的, 替丈夫做“夫人外交”, 闻樱犯不着做这样的姿态,但她也不会自断人脉, 一番妙语连珠, 倒也没让那些人察觉出什么不同来。 宋汐在一旁嗤笑, 她父亲同样手握权柄, 继母何须如此?不过是她自己把自己看低成尘泥, 别人才敢这么踩她罢了。 这在席的夫人虽口中都夸着人家的女儿, 但心里却都认为自己的女儿才是中选之人。 谁知主持宴会的淑妃娘娘到来后,对列座的名门贵女兴致缺缺,倒独独对闻家的那位小姐, 即宋汐的表姐格外热情。 三皇子生母已逝, 是被抱到淑妃跟前养的,偏偏淑妃还生有一子,正是当今二皇子。她一则对养子的事本就不大上心,二则,今日的选妃宴来的都是名门权贵之后,她自然不希望三皇子的未来妻子身份高于亲儿媳。 闻家本身处于末流,闻家表姐的父亲又恰逢贬官下放,她一眼就挑中了。 闻家表姐当然是喜不自禁,恰三皇子姗姗来迟,淑妃娘娘给她递了话台阶,她立刻就要上去攀谈。 却就在这时,席间忽闻一声惊呼。 三皇子卫瑄当即把目光移了过去。闻家表姐同样往那方向一看,见是自家表妹发出呼声来引人注目,立刻暗自咬牙。 宋汐可管不住表姐怎么想,她裙子上被继母泼了一杯滚烫的酒水!虽大都倒在裙角,还是溅到了手臂上。 她不由在心中冷笑,继母不愿她攀附皇子,站到比她高的位置,就想出这么拙劣的手段,也是难得。要知道,上一世她在龙兴寺遇袭后就闭门不出了,根本没有参与选妃宴,所以对这一举动毫无防备。 闻樱和淑妃致歉:“妾身失手,扰了娘娘雅兴,这就陪小女去更衣。” “无心之过罢了,宋小姐自会谅解。”淑妃捕捉到宋汐瞪看闻樱的表情,颇为不喜,又对宫人道:“领宋小姐去更衣,再为宋夫人换一壶酒来。宋夫人就安心在这坐着罢。” 列席的夫人也有如宋汐一般想的,无不喁喁私语,小声议论。 卫瑄因为柳下藏人的事,对闻樱的印象为负分,见之不由更加恶劣。果然天底下的继母都一样,倒是可怜了那位宋家小姐。 但就在宋汐走了没多久,皇后压轴出场了。 皇后人生得纤瘦,又自知今日并非主角,便穿着素淡,那件月白留仙裙简单大方,本是十分适合。偏偏她一出场,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若没记错,刚才离场的那位宋家小姐,穿的就是一件月白留仙裙,除了细节修饰不同,乍看几乎以为穿得同一件。和上位者撞衫,可是大忌讳! 这么一来,在座小姐夫人们不由得明白了宋夫人的用意,交头接耳时,纷纷赞不绝口。 原以为是母女不合,可如今看来,她虽是继母却有慈母心肠。再加上能得知皇后的裙饰,于宫内消息灵通,想来人脉手段不凡,倒是值得结交。 三皇子可不知道女人间的官司,倘若有人跟他说“天底下有两人会因衣服同色而掐起来”,他必定嗤之以鼻。 他看了半天戏,见闻樱趁机和淑妃攀谈起来,对她的恶感不由再一次加深。 闻樱面上虽然在和淑妃闲话,心里也有几分着急,她刚刚走了一步险棋,一个弄不好,就会被宋峥误解她对继女有妨碍之心。但她又不得不如此。选妃宴的地点虽是在皇宫,但他们不能随意走动,总要想点法子。 淑妃还想借着三皇子的选妃宴为亲儿子拉助力,一想到她是兵部尚书的妻子,心里就热切了几分,频频劝酒,与她热络的聊了一会儿。 闻樱心不在焉的饮了两杯,忽而,那给宋汐引路的宫女折返回来,低声和她道:“宋小姐有几分不方便,命奴婢找夫人前去。” 她听了,便和淑妃告了罪,淑妃没再拦,任她起座去了。 闻樱起先以为是宋汐想耍什么把戏。她这具身体不适合饮酒,刚刚被劝着多喝了几口,这会儿酒力上来,脚下飘忽,心里就更警惕了。 可看宫女越带越远,路越走越深,她突然有了另一个猜测。 凭宋汐一人,再想布局做什么,都不可能在深宫里。 另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晃过,越想越是,她心跳突然快起来,一下快似一下。 到了一座偏殿前,宫女退后,她亲自开门。 门一打开,她迈过门槛的脚就是一软,眼看人就要扑到地上,刹那间,扑进了一个男性气息浓烈的怀抱。 除此外,怀中还有本朝天子方能用的龙诞香。 卫凌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否则怎么会在听到她被淑妃劝酒的消息后,就按捺不住,命人将她带到了这个无人经过的偏殿? 她不能喝酒,多喝两杯就要过敏。 这是他从梦里知道的事。 那日,他本是已经做了了断,可当夜他就再一次梦见了她。这回什么故事都没有了,独她一个,在他怀里一个劲地问他“为什么不要她”,然后就是哭,哭得可怜极了。 他被哭没了办法。 就在第二天,淑妃呈上了选妃宴邀请的宾客名单,他随手翻过,视线一下子就钉在了上面。 某一行写着:兵部尚书宋峥之妻,宋氏闻樱。 打她入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说的话、做的事,无一不被底下的人上报。他给自己找了借口,说是怕她在宫里受欺负。 可直到她不小心摔倒,他把人接到怀里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并非如此。 闻樱这具身体的五官偏幼嫩,若不是她头顶的发髻,穿着绀紫镶边褙子,把人压得老气横秋,便走出去说是少女都有人肯信。 眼下她饮了酒,两颊洇红,醉眼朦胧,似梦里的那软檀香一直往他鼻子里钻去,竟把卫凌恒催得心头直跳,问她道:“你这是喝了几杯?” “长风?”她一晃脑袋,眼看身子又要歪倒,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襟稳住身形,“你怎么在这里?你来皇宫做什么?” 她果然知道长风。 卫凌恒想起二人树林相遇,她神态拘谨,躲开了他诱导试探的话。眼下她喝醉了,倒是适合问话。 “你怎么知道我叫长风?”他低声问。 她一听就笑起来,嘟哝着:“是我醉了还是你醉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叫长风,我不仅知道你叫长风,我还知道你轻功了得呢!我十三岁的时候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我怎么能不知道你,奇怪,我是又做梦了吗……”语声渐低,状似喃喃地疑惑着。 卫凌恒拢着她的手臂一紧,原本想放开的,眼下却放不开了。 她也做这样的梦,和他做一样的梦。 他情绪犹如湖心被投了一颗石子,漾起波纹来。 分明她身上还穿着品级服饰,做这妇人的打扮,可他望着她扑扇的睫毛、笑起来的梨涡,所有的细节都和梦里的佩佩并无二致。 “你可喜欢长风?” 她抬头看他一眼,本应该表达出“奇怪”的意思,可她眼泛水光,微醺的眼尾拉开一道红痕,似金鱼的尾巴,倒把他诱得头更低了几分,“嗯?”他在等她的回答。 “你……再低头。”她吃力地朝他挥手,“我悄悄告诉你。” 和醉酒的人最没道理可,卫凌恒闻就再次向她靠近,把耳朵附到她说话的嘴唇旁。 猝不及防地,颊边被人亲了一记! 电光石火间,他抬起头,如深潭一般不可测的黑眸直直地盯住了她。 她被看得几分不安,挣脱了他,跑到旁边去了。 他倒是也松了手任她跑,但追寻的目光宛如绳索,将她牢牢的缚住。 闻樱躲到长条案边,还险些碰落了上面摆饰的美人觚,好险稳住了,把他看得直笑。可笑着笑着又发觉不对,她好像不舒服,想抓自己的脸。 卫凌恒突然想起来,佩佩喝了酒,脸上会过敏长小红疹。 他几个大步迈过去,拽住了她的手。仔细一看,果然脸上有小红点冒出来。他当即扬声叫人。 王德永早就好奇死这陛下心心念念的人了,也不让别人守着,一听声就自己颠颠儿跑过来。 这一看,也不见得如何国色天香。 只不过,她体态娇盈犹如少女,眉眼间又有享受过鱼水之欢的女人,独有的娇媚。这二者结合已是引人眼球,眼下饮了酒,醺醺然欲倒,连腮边的红点都媚态横生,确实是勾人得紧。 索性他是太监稳得住,兹当没看见,领了命去拿药膏。 阖门时他又在门缝里看见,那女人的手被陛下制住不能动,想是脸上发痒,就拿肩膀去蹭,可怜兮兮的。 随后,只见陛下俯身,竟是往她脸上吹了口气,又低头和她说了句话,像是询问。随后那女人点头,陛下就这么轻轻地给她吹起了气,眼神温柔极了。 门一关上,王德永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这可真是,天子柔情啊! 章节目录 谋夺臣妻的皇帝六 > 卫凌恒亲手替闻樱上了药, 这在别的宫妃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待遇, 陛下能多与她们多说两句话就已经很好了, 哪儿敢奢求其它。但于闻樱, 卫凌恒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或许是在梦里一直充当保护者的角色, 哪怕回到现实中, 他亦忍不住想对她好。 没过一会儿,红疹渐渐淡下来,他把药膏放到一边。 她酒意没散, 人还有些怔愣,眼神发呆地望着窗外,忽而叹了口气。 “怎么?”他走到她跟前, “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好像是嫁了人的……”她像是难以启齿, 慢慢地转回头,“我糊涂了, 我梦见你, 只当还是未出阁的时候。可我想起来了, 我已经嫁人了。” 他握住她的手, “佩佩……”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勉强笑道, “我已经好些年没梦见过你啦,嫁了人之后你就不再来了。我以为你能陪我一辈子……如果你不是我的梦该多好。” “我当然不是你的梦。”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低声笑道, “梦里的感觉可会这么真实?” “你不是我的梦?” “不是, 我姓卫名凌恒,字长风,我并非侠客,但……” “长风真的不是我的梦?” 她喃喃地重复,那放空的眼神仿佛聚了光,一瞬间,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长风不是梦里的人,那你为什么不来?”她终于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可眼里的恨意,让他心里一恸。 “佩佩?” 闻樱忍着泪,压抑着情绪的身子轻颤着,“你知不知道我要嫁人了?他们都逼着我嫁给宋峥,嫁给我的姐夫,母亲要我占着那个名分,宋峥要我照顾他和爱妻的儿女。凭什么呢?我凭什么要去当姐姐的影子?” 卫凌恒呼吸一滞,他一直都知道她在那里过的不好,可他从没想过要去找她。她毕竟只是他的一个梦…… 她流着泪笑起来:“可我不担心,那时候我想,我还有长风呢,我等长风来救我。他最厉害了,就算抱着我也能飞到围墙外面去,他一定舍不得看我受委屈……可是我的长风没来,他再也没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无力地捶打在他肩膀,“你骗我,如果你不是我的梦,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 是他忘了,对他来说一个简单而绮丽的梦,于她,可能是生命里唯一可以抓住的光。他脑海里又浮现起那个抱着死猫的少女,蹲在黑黢的假山洞里,身影压抑而孤单。 卫凌恒人生第一次,不知道拿一个女人怎么办。 其实他即便把梦当真,她也已经嫁人了,他们做梦的时间并不相等,他永远也不可能回到那一天,救她出来。 但当时不能,不代表现在不能。 他脑海里突然被一个念头占满,低下头问她:“你不想留在宋家,那朕现在带你走,好不好?” 她噙着眼泪仰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一眨,泪珠滚落下来。 “朕?” 她轻软的舌尖吐出这个字,他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而闻樱在一愣过后,眼神飘忽地他身上流连,从他玄色底的五爪金龙刺绣衣袍,袍底的靴子,再到腰间的玉扣,无不彰显出他的身份。 “……你是皇帝?” 她面容陡然一白,仿佛是酒意被醒了一般,品味着这个字,猛然后退。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的已经跪倒在地上:“我……臣妾见过陛下……” 卫凌恒的眼神沉下来,一不发倾身去扶她。 她仍顾自道:“臣妾酒后失仪,陛下恕罪……”眼见一个头就要磕下去,他拿手给她挡了额头,她偏了偏脑袋执意要磕,他终于也有些动怒了。 “你非得如此?朕是皇帝,就不能是你的长风了?” 闻樱不答话。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还想留在宋家?” 在他的气势压迫下,她终还是点了点头。 “臣妾先前不知,以为在梦里……假如陛下也做了这样的梦,就只当它是梦罢。” 回去的路上,闻樱和宋汐一同坐着马车,相对无。好在宋汐看见了她脸上没能全部消褪的红疹,并没有怀疑她的去向。 回到府中后,她听说,宴席上在她走了以后,还很闹了一场。原来是闻家表姐不甘心宋汐抢走三皇子的注意,一同游戏时,诬陷宋汐偷了贵女的首饰。她仓促之间,局做的太糙,宋汐不过三两下就诱哄得她的帮手说了实话,反而大出了一番风头。 在原轨道上,同样有这样一场事端。 原本,皇后还会因为撞衫的缘故不喜宋汐,无形中增加了阻碍,往后就是宋汐和三皇子之间的绊脚石。眼下却因她的帮忙,反而对宋汐很有好感。 她好笑的想,自己这也算是顺手帮了神使大人一个小忙了吧? 回到宋府,宋汐倒是乖觉,当着宋峥的面和她道了谢,指的当然是撞衫的事,算是把表面功夫做足了。 闻樱认为还是上次的警告生了效,如果能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到任务结束,最好不过。 对于卫凌恒,闻樱有自己的考量,借用梦引香施展出的效果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可她不能立刻答应对方。 她只是皇帝梦里的一个角色,在他加深印象前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他又怎么会珍惜? 这一天她没有再用梦引香编织梦境,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宋峥出门后,闻樱突然发现梳妆匣里多了一张信笺,并一支银蝶白玉映翠的簪子,做工精细,连蝴蝶那一对触角都栩栩如生。 展信一看,她心跳快了两拍,把信簇到心口。 居然是卫凌恒送的! 她倒不吃惊对方的神通广大,据她所知,他手底下有一支不为人知的暗卫,还有一群能人异士,精通各项千奇百怪的技能。 但他的意思,是不想放弃她,还是要与她作别? 梦里的长风曾经失手摔了她一支发簪,与这支很是相像。这就好比分手后要将前任的东西都还给对方一样,他若想拿这个与她道别,也说得过去。 这信笺上又不清不楚,只留了一个落款…… 背后忽然传出一声:“夫人……”是秋瑟拿着盥洗的铜盆进来了。 闻樱心尖儿一颤捂住心口,手里还捏着那支簪子,看她道:“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咦?”秋瑟把铜盆放到架子上,替走来洗漱的闻樱挽上袖子,“许是夫人想事想得太认真了,没听见奴婢的声音吧。” 这也说得过去。 闻樱洗了脸,神志清明了许多,看了眼她随口道:“今天搽得什么粉?脖子那儿颜色不一样。” 秋瑟摸了下脖子,“是、是吗?” “我骗你做什么?”闻樱笑着说,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一闪,她抿了下唇,“对了,我前日穿的那件香橘褙子你放哪了?去找出来我穿。” 她“哎”地应了一声,连忙去架子床后的箱笼里找衣服去了。可半天也没找到闻樱说的那件,有些着急,闻樱那头隔着屏风问起来,她只能回应:“夫人稍后,我记着是放着的……” “是吗?我看看。” 闻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也没注意,倏尔,她身体一僵,凝住了表情。 原来是一把尖利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 “你不是秋瑟,你是谁?” “太太说笑了,我怎么能不是……” “那件褙子勾了线,被秋瑟拿去给绣娘了。你如是秋瑟,怎么会不知道?” “秋瑟”迟疑了一下,形势如此,她只能无奈单膝下跪,“夫人恕罪,我并非有意隐瞒。我是陛下派来保护夫人的人。” 闻樱神情怔忡,松开了剪刀。 “秋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陛下的意思是,找机会和夫人袒露身份,叫我任凭夫人差遣。但没想到夫人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这是易容术?”闻樱问,“既然你在这,那秋瑟呢?” “夫人博学多识,竟知道易容术。因我擅长易容术,身量又与秋瑟姑娘相当,陛下才会派我来。夫人放心吧,秋瑟姑娘我已经安置好了。”她有些诧异,毕竟寻常内宅夫人哪儿能知道这些江湖手段? 闻樱又问:“那簪子和信笺也是你放的吧?” “回夫人的话,是的。” “你先起来吧。”她叹了口气,神色似有些复杂,重新走回到梳妆台前,将簪子与信笺一并取出,“这两样你替我还给他。” “这……”她不敢接。 她轻声道,“我和他此生无缘,留着这些做什么?” 一时之间,“秋瑟”显露出犹豫的神色,凭她的身份不知道该怎么劝,可夫人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不拿,她就要扔了似的,她替陛下办过这么多的事,就没见过这么棘手的。 大总管说得没错,情情爱爱的真是太烦人了! 因她正想辙,不由分散了注意力,连人进来都没听见,直到宋峥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他将一封重要的公函落在了家里,正是要回来拿。可一进卧房,房里的气氛不由得让他产生了疑惑,将目光落在了闻樱手里的那支簪子上。 章节目录 谋夺臣妻的皇帝七 > 宋峥骤然出现, 把屋内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好在闻樱反应快, 有意识地缓和了脸部线条, 这才弯了弯眉眼, “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峥走进来, “这是在做什么?” “让秋瑟替我挽发呢, 这丫头, 非说这支不好看,和我作对。”她嗔道,“你看看好不好看?” “秋瑟”一颗心吊在嗓子眼, 夫人这是疯了吧,平白无故多出支簪子,她不怕宋大人追究? 这窗户纸要是破了, 那可真是捅破了天! 但她若上前阻拦必定显得更奇怪, 只能眼睁睁看着,闻樱把卫凌恒精挑万选的那支玉簪递到了宋峥眼前。 宋峥倒是细看了一眼, “很衬你。” 闻樱露出惊喜的神色来, 两颊的梨涡甜极了。 “秋瑟”在心底大出一口气, 又不由得奇怪, 夫人这是有把握宋大人不认识这簪子? 闻樱当然知道, 就凭原主和宋峥一年也没几次同房的关系, 他哪儿能记得她的首饰匣里有些什么?她担心的倒不是玉簪,而是…… “你拿出这信笺,是要给谁送信?”果然, 宋峥一边去里头取公函, 一边不经意般问起。 簪子和信笺一并捏在她手上,他自然看见了。 要说对这位继妻,他确实十分不了解,但她平常交际往来,他从没见她写过信,因而觉得疑惑。 “我拿来临字的。”闻樱面上不慌不忙,将信笺信手搁放到梳妆台上,自个儿坐到绣墩上,对镜簪发,像是并不把这当回事,“早起吹风来了灵感,忽然就手痒想写字了,可我又不想多写,拿宣纸未免没意思,才叫秋瑟熏了这云纹信笺来。” “长风?”宋峥走到她身后,凝神一看,淡声:“这字倒不像你的字。” “秋瑟”站在边上替闻樱捧着头发,闻手细微地一颤,落下几根头发丝儿来。 闻樱不动声色地从镜子里看她一眼,却是予宋峥一笑,“我没在你跟前写过,你不认得。”她不顾“秋瑟”频频使来的眼色,叫她去替自己取笔墨。 笺上原有的“长风”二字龙飞凤舞、气韵流畅,她一笔蘸饱了墨,在旁边写下“送信”二字,书写下的字虽不同,那筋骨架构,笔画走势,竟是一模一样。 她一气呵成写完,抬头笑问他:“怎么样?” 宋峥凝视半晌,点了头。 可不知为何,这笔迹,总给他一种熟识感。 旁边的“秋瑟”同样狠吃了一惊,不明白夫人怎么能把陛下的字学得这么像? 当然,她懂不懂都无妨,这些事,她如数报给了大总管王德永。 王德永传信,陛下秘密召她入宫。她于夜晚寻了一个合适的机会,脱身出来,进了皇宫,单膝跪在御书房的地砖上。 卫凌恒放下折子,揉了揉额角,下令道:“开始吧。” “是,晨早夫人起床就看见了陛下赠的簪子,随后……” 她先是叙述,说到闻樱的对话与动作时,表情陡然一变,模仿出闻樱的三分神韵来,而那一举一动,一抬手一低眉,俱是原样重现,对话记忆得分毫不差,连语气都很相似。 “秋瑟”没有名字,唯有一代号为十,人皆称她小十。她告诉闻樱自己会易容,其实是骗他的,这副易容面具是别人帮她做的,她所擅长的技能其实是模仿。 只要有小十跟着,卫凌恒就能得知她所有的表现。 卫凌恒不发一,静静看着她将原景重现,听她说到“此生无缘”时,他眸光不动,却像是无底洞一般黝黑。 其实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送那支簪子给她。或许他赔她一支摔碎了的簪子,两人之间,就如她所愿两清了。 至于为什么把小十送到她身边,为什么想要从这种途径得知她的一一行…… 卫凌恒忽然就不愿再想下去了。 王德永的情绪倒是跟着小十的描述一起一伏,一会儿佩服宋夫人敏锐机警,一会儿被突然出现的宋大人吓得心肝儿一颤,再听到她提笔写下的字竟与陛下的一致,不禁愣在原地,视线转向皇帝:“陛下,这……” 先不说她为什么能做到,模仿天子的字迹,一个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卫凌恒同样也怔了怔,没过一会儿,却倏尔低笑起来,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好像一片羽毛飘到了心里,轻而软,挠得他心痒。 她会写他的字并不稀奇,因为他在梦里教过她。 他从小练字,学会的字体不止一种,在梦里是侠客的身份,因而选了最洒脱的一种,与往日奏折上所书相差甚远,倒不怕宋峥发现。 他没想到的是,只是梦而已,她竟然真的借着梦里的记忆,就能一笔一划练到现在,以至于连宋峥都看不出差别。 卫凌恒这一生,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喜欢。佩佩不知他的真实身份,知道后更是百般避忌,她想要的一直都是长风,而不是皇帝。 * 天气逐渐变得炎热,锦绣春衫换成了薄薄的夏衣,蝉鸣叫在枝头,聒噪地提醒着人们。 这日,宫里头下了一份官员名单,由陛下钦点随扈前往行宫避暑,准其携带家眷,宋峥赫然在名单之列。 往常这时候,都是由他一人独行,或者带着宋汐,留闻樱在府中看顾宋浔。 这一回,闻樱主动和他提起,他这才想到,她嫁给自己这么几年,竟是一次也没能陪同去过。 “只是留浔儿一人在府中……”他迟疑道。 闻樱道:“衣食有丫鬟仆从在,大面上我吩咐了管家拿主意,但浔儿确实还小……要不然,我还是不去了,留下来照顾他。” 她的情绪像是有些失落,即便面带笑容,他还是发觉到,她双颊那对甜美的梨涡没能绽开。 宋峥顿了顿,察觉自己最近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多,“七岁也不小了,你既然已经安排好了,就一同去罢。” 皇帝入住行宫,随扈官员则由当地长官安排住处,在整顿过后没几天,皇帝就下令前往皇家狩猎场狩猎。 营帐里,卫凌恒来回踱步,像是被什么事情所困。 王德永猜度陛下的心思,笑吟吟地禀报道:“宋大人官居正二品,他的营帐离主帐不远,想来宋夫人也在内……陛下若马上就想见人,奴才这就去安排……” 卫凌恒却是摇了摇头,“不必。” 王德永骤然被否决了提议,深觉诧异,半天没回神。 今年的避暑之行比往年要早,虽宫中各有各的说法,王德永却总觉得,这是陛下想见一见那位夫人。 听起来过于不可思议,可说老实话,他打小儿陪着陛下,素来见他杀伐果决,像如今这样碍于纲常伦理,拿又不能拿,放又放不下的事,还是头一回遇见。 既然为了她连行程都改了,怎么临到头,又不想见了? 卫凌恒在王公大臣们的陪同下,小猎了一场,打马回来时,忽然发现队伍里不见宋峥,不禁问:“怎么不见宋卿?” 其中一位官员越众而出,语气挪揄,笑着回话:“陛下不知,宋大人想是被宋夫人绊住了脚,微臣来时,正见宋夫人给他挑行猎的衣服呢。” 狩猎场合氛围轻松,本就是君臣同乐,官员说话便也不像平日那般严肃,一捉到话题,便纷纷调侃起来。 其他官员闻哈哈大笑:“宋大人为人一向果断干脆,竟能由着夫人挑挑拣拣,平白消耗大半个时辰?果真是夫妻恩爱。” “听说宋夫人样貌美丽,宋大人又长宋夫人十余岁,小娇妻嘛,自然疼爱些。” 还有人摇头笑叹,“要我说,宋大人有这般妥帖用心的妻子,才真教人艳羡。换了我家里那一个,啧啧,不说也罢!” 众人你一我一语,说得热闹极了,愣是没察觉,空气里陡然袭来一股肃杀之气。 可最先回话的那位官员却发现,陛下的目光如箭矢直刺而来,像是要穿透他一般,他的背后立刻落下一滴汗来。 他这是,说错什么了? 没多久,就有内侍公公前去催促宋峥,道是:“陛下道宋大人是一等一的好手,左右没见宋大人,立刻就叫奴才来请呢!” 皇命不可违,宋峥请他稍等,就听闻樱笑道:“帐子里的东西还没收拾好,你先带汐儿去吧,好在衣服给你找着了。” 宋峥点头换上了狩猎服,带宋汐一同往前去了,只剩下闻樱一人在帐篷里继续收拾行李。 闻樱一边整理,一边思考,她从随扈名单下来开始,就对皇帝的举动略有所觉,可等到了这里,反不见人来,便想到对方的内心恐怕并不平静。 她刻意多留了宋峥一会儿,希望能达到目的。 忽然,帐帘被撩了起来,一道光斜映在地上。 闻樱背对着门口在叠衣服,心里虽一动,口中却问:“是爷又回来了?” 来人好一阵没说话,分不清是多久没见她了,甚至连梦都很少再梦见,他以为自己渐渐就能把她忘了。可如今只是看着她纤秀的背影,他的心跳就骤然变快,那一份渴望将她拥入怀中的心情,使他克制地停住了脚步。 来人半天没有动静,她手上速度慢了下来,再问:“爷可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那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终于响起,离她越来越近,随后来人俯身,随着轻轻地一声叹息,握住了她放在锦衣上的手:“他是把你落下了。” 他的呼吸轻拂在她脖颈间,闻樱只觉浑身一颤,猛然转过头去! 果然是卫凌恒! 他浓密的眉毛斜飞入鬓,高鼻薄唇,五官棱角分明,生得一副霸道样貌。此刻,他的举动充满了压迫感,像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一样,不复先前的小心翼翼。 “陛下怎么在这里?”她慌张地抽出了手,“不是有公公来传您的旨意,让爷去前头狩猎……有人假传圣旨?” 她脸上忽而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来,像是怕有人对宋峥不利。 卫凌恒想起先前那位官员的话,心底像被针扎了一样,“你不是与我说过不喜欢他,那又替他操什么心?” 闻樱神色微僵,仓皇地低下头去,攥紧了那刚叠好的衣服,正是宋峥换下来的那一件。她松手,捋顺了那褶皱的纹路,又轻又慢地说:“我既然已经嫁给他了,就是宋家的人,自然要替他操劳……” “哦?”他倏尔将人一拉,强健有力的臂膀拦在她腰间,不让她离开,“我没听清,你说你是谁家的人?” 那衣服没抓紧掉到了地上,闻樱来不及捡,只能把手抵在他胸口,勉强拉开一段距离,“陛下何须如此,后宫佳丽三千,我只是一个成了婚的妇人,” “我瞧瞧。” 她越是想逃开,他倒越像是放开了所有的顾忌,非要霸着她不放。 他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低笑轻哄道:“佩佩容颜秀美,气质清灵,如果拆了这妇人发髻,谁会把你当做成了婚的女人?说是未出阁的少女也不为过。” 闻樱蓦地脸色涨红,撇过了头去。 “还请陛下放尊重些,若让人看见,有碍君威。” “想不到佩佩还会担心我的威仪。”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让人看见倒是无妨,看见了,正好与宋峥分说明白,纳你入宫……” “不行!”她猛地揪住他的衣襟,手微颤着,比方才担忧宋峥的模样要真挚得多,“这、这是昏君所为,陛下不能……” 卫凌恒只觉浑身血液一烫,心像要被融化开了一般。 他低下头来,呼吸与她粉唇渐近,语声也越低,“那你别再说那些话气我,好不好?佩佩,你不知道我想见你一面,有多不容易……” 男人独特的气息将她包裹起来,闻樱呼吸微滞,像是被他的企图震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连挣扎都忘了。 眼看两人越来越近,帐篷外忽而响起“秋瑟”的声音:“奴婢给三皇子问安——” “这里是宋峥的帐篷?我来找宋汐。” “还请三皇子留步,大小姐不在。” “哦,宋大人在吗,找他也可以……”他话刚落下,不等婢女答复,就抬手掀开了帐篷。 章节目录 谋夺臣妻的皇帝八 > 三皇子卫瑄刚掀起帐帘, 脚还没往里迈, 就和里头的闻樱打了个照面。 他似笑非笑, “原来是宋夫人……” 十六七岁的孩子, 在现代还是上高中的年龄, 于古人已经可以娶妻了。他尚且没长到他父皇那般高大, 但身量高度也足以低头去看闻樱。 闻樱像是没看见他满脸的成见, 全了礼数,含笑道:“夫君与汐儿一同狩猎去了,殿下若要找可往狩猎场去。” 她正好堵在门口的位置, 让他想进也进不去,卫瑄随性往里头扫了一眼,帐子里空荡而整洁。 他正若有所思, 闻樱又往前一步, 他不禁松开帘子后退,与她隔开一段距离。 “宋夫人这是做什么?” “如今帐中只我一人, 恐怕不方便招待三殿下。” 他嗤笑一声, “行了, 既然宋夫人不欢迎, 我也不在这里讨没趣儿, 先走了。” “等一等……”闻樱看他走了两步, 突然又出声阻拦。 卫瑄还没走远,不搭理显得没礼貌,只得回过头, “干什么?”他不耐烦地看她, 却见眼前人抿着唇轻笑起来,她容貌秀丽,那一双眼睛蕴起笑,格外地温柔好看。 “殿下是被谁捉弄了吗?”她走到他背后,从那里揭下一张纸条儿来,上面画了个做鬼脸的猪头。 卫瑄只觉有柔软地手指触到他的背,一触即走。他的思绪还停留在背上,她已经把纸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过,这一看,立刻窘迫起来,咬牙道:“必是二哥做的,他就爱捉弄我!” “看来你们兄弟感情不错。”闻樱含笑道,“殿下若去猎场,还请一切小心,箭矢无眼,莫要被伤着了。” 他一怔,“你怎么……” 伴驾狩猎数回,这样的话,他向来只在淑妃口中听过,却不是对着他,而是对二哥。 他常常会想,假如他的母妃没死,自己应该也会和二哥一样,不用费心博得父皇的注意,只要在母妃的照拂下,肆意地活着就够了。 闻樱神态自然地笑道:“听闻殿下与汐儿熟识,既是汐儿的好友,我才不由多了一句嘴,殿下别嫌我啰嗦才好。” 卫瑄想起她对宋汐做的事,有心说她惺惺作态,在她这样温柔的笑容里又说不出口,只能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等他走了,闻樱才转身回了帐篷。 小十扮演的“秋瑟”将吊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却又疑惑,陛下难道没在里面?怎么三皇子没有发现? 闻樱放下帘子,帐中又恢复成半暗的色调,她方偏过头去看卫凌恒:“陛下还不走?要是让自己的儿子抓个正着,可就有趣了。” 原来卫凌恒就站在门帘旁边! 他贴着帐篷的毛毡壁,三皇子一眼看去只能看见正中央那一块,左右两侧都是视觉盲区,再加上闻樱站在门口,缩小了他的视野范围,纵使他父皇近在咫尺,他也没有发现。 卫凌恒很不是滋味地看着她,“你对那小子都这么温柔,怎么偏偏对我就换了副样子?” “是陛下行事无忌……难不成还要我逆来顺受吗?”她别过脸去。 先前的气氛明明就很好,卫凌恒都察觉到了她软化的态度,偏偏卫瑄一来,她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一般,这天底下除了他们二人,其实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以及他们不得不顾忌的伦理纲常。 这一片营帐显得冷清,大多数人都去狩猎场地看热闹了。因此卫凌恒穿着一套常服,走出去不显眼,即使有女眷偶然一瞥看见个人影,竟也无人认出这是往日高坐龙椅的天子。 唯独卫瑄,他就站在帐篷间隙的一个隐秘位置,看见父皇匆匆离开的背影,震惊不已。 如果他没看错,父皇刚刚竟是从宋峥的帐篷里走出来的…… 刚刚那个女人说什么? “如今帐中只我一人”,好一个只她一人! 他就知道这女人的话不可信,方才如果不是他鼻子灵,闻到了宫里才有的龙诞香,也不会心生疑惑,想要一探究竟。 因为心里想着事,一个不防备,迎面有人撞了上来。 “卫瑄?你这是怎么了?”那人声音清脆,语气诧异。 他一抬头,发现眼前人正是他本来想找的宋汐。 两人从上一次皇宫之行后,也曾在各家举办的宴会上有过几次交际,他这个年龄正是慕少艾的时候,对聪颖成熟的宋汐十分有好感。 此刻,卫瑄的脸色十分糟糕,下意识地问她:“宋大人在何处?” “父亲他们入林狩猎去了,我看不着,就想回去休息。”她关心地问,“你看起来状态不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 他一个字敷衍地吐到半截,忽然闪出了一个念头,如果宋汐知道了她继母的所作所为,会怎么做? 因狩猎常有磕碰,所以皆会有太医跟随前来。 但这一次受伤的人竟还有圣上在内,立刻惊动了所有的太医前去诊治。据说是陛下是猎杀一只狐狸时,被它猛地一个回身跳蹿惊了马,他是在驯服惊马时受了伤。 按理王亲贵族狩猎时,都会将凶猛的动物饿上几天,让它们无法和人抗衡。但卫凌恒一向不提倡这个做法,他宁愿少放出几只猎物,分设区域,多费一点人力,让人能够按能力进行选择,好辨别出真正有能力的人。 因此虽然他们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狐狸濒死一击,还是给人添了点小麻烦。 闻樱听到消息时,正在做针线活的手一错,扎到了手指上,顿时流出血来。引来宋峥一个疑惑地眼神。 “……陛下,无碍吧?”她问。 宋峥答道:“伤得不重,又有太医院的院判亲自诊治,应当无事。” “那就好……”她看着还是有几分心不在焉。 宋峥多看了她一眼,又道:“此次出行有淑妃娘娘跟随,陛下自有娘娘照顾,你就放心吧。”他只当她是忠君爱国,才格外担心君主的伤势。 闻樱勉强笑着点了下头。而旁边站着伺候的小十,将这幕场景悉数记在心里。 又过了一天,传来了陛下伤势恶化的消息。 小十见闻樱一直向门口张望,神情紧张而担忧,便悄悄附在她耳边道:“夫人可要去见见陛下?” 闻樱一怔,转头看向她,神色迟疑。 她当然要见,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小十替卫凌恒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又何尝不是被她反过来给她传递讯息? 小十不知道,兀自加了把火,“恰好都城来了公务秘函,宋大人在孙太傅议事,大小姐又和贵女结伴狩猎去了,正是合适!其它的问题夫人不必担心,都交由我来解决就是了。” “陛下的伤势果真不好?” “听大总管说是正在发热呢。”小十顿了下说,“本不该让夫人去,白担一份风险,但陛下发了热,人有些迷糊,不经意间还唤过夫人的名字……大总管的意思是,恐怕让人发现了,还是让夫人去安抚一番为好。” 闻樱抓着笸箩的手一紧,立刻点了头。 小十没有骗人,无论是前去主帐的路程,还是到了主帐后,发现除了一个王德永并无他人守在陛下身边,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很妥当。 王德永给她行了个礼,她偏身躲过。 “夫人可算来了!”他一副看救星的神情,吁出口气,“陛下方才在淑妃娘娘跟前叫您的名字,可把奴才吓坏了,只能借口这是猫儿的名字搪塞过去。” 闻樱仿佛是没听清他的话,一心只记挂着卫凌恒的伤势,很快走到了床榻旁,探手摸了摸他的温度。 确实是烫的,她忙问:“药吃了吗?被子捂着像是有汗了,不擦也不好。额头怎么不拿巾子来冰敷,难道太医都没吩咐过吗……”她说着,倒像是生起气来,瞪了王德永一眼。 王德永惭愧地低头,心里直呼,这气势可真不比淑妃娘娘差! 这陛下瞧上的,果然就是不一般。 “就等您来拿主意呢。”他不自觉腰低了两分,配合她的话,一一把东西奉上来。 卫凌恒闭着眼睛,人不见醒来,闻樱只得拿长管子,细心地将药进他嘴里,又叠了浸水的巾子放在他额头。 等到擦汗这一环,她不由看向王德永。 偏王德永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像入了定的僧人似的,她不由一咬牙,还是把那擦身体的软布巾拿起来,解了他领口的扣子,替他擦拭起脖颈来。 可她擦到一半,倏尔被他扣手握住了。 “佩佩……”他像是醒过来了,下意识地一唤,声音嘶哑。 她听他这么叫,鼻子一酸,掉下颗眼泪来,“长风。” 卫凌恒侧过头去,却见她就像他最初认识的小少女一样,趴在床边,眼巴巴地望着他,那么地担心。 他把她的手捉来亲了一下,她也没有抗拒。他哑声低笑:“原来要我生了病,佩佩才肯温柔待我,那我倒要天天盼着生病了……” 她眼泛水光,听到他的话当即含住了,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天天生病,我管你死不死呢!” 那直白地怒气,竟透出十分的忧心来。 卫凌恒不禁胸腔震动,低笑出声来。 他的佩佩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偏偏被闻宋两家磨去了棱角,使他心疼不已。 她却忽而警觉起来,“……你真的病了?” 他一醒来就神志清醒,双目炯然有光,还有心情来撩拨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烧迷糊了的病人。她方才擦拭时也发现,体温虽烫,却并不是滚烫。 卫凌恒和王德永对视一眼,丢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闻樱见之表现出愈加狐疑的神色。 卫凌恒怕他不信,猛咳了两声,才认真地对她道:“我真的病了,很严重,要佩佩照顾才能好起来……” 孙太傅的营帐里,孙太傅与宋峥一边商议整治兵乱的办法,一边布下黑白棋子,进行对弈。 政事聊得差不多,一盘棋未下完,不觉说起了闲话。 孙太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玩笑道:“听说宋大人家中有一娇妻,这个时辰还未归,可会受罚?不如认输归去。” 往常同僚说起妻子,宋峥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原配妻子的模样,可今日孙太傅提起,他不由想起闻樱灯下刺绣的模样,她秀丽的脸微偏,专注于手中的每一针的起落,安静而美好。 于是,出乎孙太傅的意料,这位一向执着胜负输赢的兵部尚书宋大人,竟然丢下棋子站起身,道了句:“也好。” 他为老不尊的揉了揉耳朵,表达出自己的诧异,而后捻了捻长胡须,嘀咕道:“老夫也去看看长风的伤势如何好了……” 宋峥归拢棋子的手势一顿,“长风?” 孙太傅见他不解,恍然自己刚才叫错了名讳,但这也并非禁忌,就给他解惑道:“宋大人有所不知,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时,我曾担任太子太傅,为陛下授课。彼时替陛下取过一个字,正是长风。” 章节目录 谋夺臣妻的皇帝九 > 王德永已经退了出去, 主帐里只留了闻樱和卫凌恒两个人。 闻樱的手依旧被他扣住不放, 他有一搭没一搭撩她说话, 她过了那阵担心的劲儿, 性子收敛, 又有些沉默下来, 只掐着时间, 给他换了一次湿巾。 “不是说淑妃娘娘伴驾吗?”她捏着巾子一角,轻轻覆住他的额头,“既然陛下无事, 我也该回去了,叫王德永找她来吧,好吗?” 她的话轻缓而柔软, 偏偏不是卫凌恒爱听的。 他岔开了话, 抚摸她的手指,针眼的痕迹依稀可见, “听说, 你听到我受伤的时候, 扎破了手指……” 她一顿,“当时, 我是很害怕……”她抽出手, 却又在他以为要收回时,抚过他的鬓发,“你老了十多岁呢, 我就很担心, 长风也不再年轻啦,再像以前那样折腾自己怎么行……” 她回忆一般的语调,使他微怔,仿佛他们已经携手过了数十载,而她在时光这一头,含笑遥望着那头的他。 卫凌恒不知怎么,心头莫名生出一种酸胀的感觉。长风只活在佩佩的少女时期,嫁人之后,她的梦就破灭了,所以梦里再也没有了一个叫长风的侠客。 而他既不能再进入她的梦里,也无法改变过去的时光,阻止她嫁给宋峥。 “他待你好吗?”他第一次问她。 他看着她的眼神微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勉强装成的普通人,而是一个单纯地关心着她的故人。他在意她过去的日子,也期待她的未来。 这才她的长风啊。 她望着他,眼神怔怔,微笑地点了点头。 卫凌恒却想起她那次在偏殿哭得那么伤心,如果她过得好,又怎么会哭? “我虽然老了十岁,但还是你的长风……你以前受了委屈,都会和我说……”他顿了顿,又问,“他真的待我们佩佩好吗?” 那语气太过温柔和亲昵,以至于她一下子控制不住了,含住眼泪别过了脸。而后又慢慢地转回来,低头看他小心地勾住她小指的手。 于是,她摇了摇头。 他笑起来,“好,他对佩佩不好,我去打他。” 她摇了摇两人勾着的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扎营的地方一片灯火,远远望去像是一盏盏灯笼。宋峥走到自家的帐篷前,里头没有点灯,外面看起来灰扑扑的,仿佛没有人在似的。 孙太傅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长风是陛下的字,而她一个月前写的那张信笺上,落着与她娟秀的字迹截然不同的“长风”二字。 这字迹风格,比起女人,确实更符合洒脱肆意的男人。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他挥散开来,让觉得十分荒谬。闻樱居于后宅,除了交际应酬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陛下又久居深宫,两人实在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干系,他竟抓着这一点巧合就胡思乱想起来。 宋峥轻摇了摇头,走入帐子里。 “佩佩?” 他轻唤了一声,久不见回应,直到他心生疑惑,方听到她一个“嗯?”字,仿佛饱受睡眠折磨的人,从鼻腔里哼出的娇软。 他走到床榻旁,眼睛适应了黑暗,只见月光照在她恬然的面容上,她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他的眉眼缓和下来,低声道:“没事,睡吧。” 皇帝出了事,这次围猎之行便很是匆匆,等卫凌恒状态恢复后,很快就回了行宫。 既然在山庄里,闻樱与卫凌恒就大大减少了交集的可能,除了举办晚宴时能遥遥看上一眼。 闻樱倒按捺得住性子,如果光源图上的移动距离能代表皇帝对她的好感,此刻他已经一只脚迈入了她的阵营。两人毕竟有身份上的差别,再往后,想要继续见面,便需要他主动来筹谋了。 这边的进度不提,她发现近来宋汐与三皇子的相处愈加频繁。她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先前想刷三皇子的好感度,也是顺手而为,多一个对你友善的人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谁知这一日,行宫里突然来人,传淑妃娘娘的令让她入宫。 行宫比之都城皇宫的富丽堂皇,别具一格。她流连景物,脚程慢了一些,入内时便被淑妃意味深长地笑嗔了一句:“宋夫人教我好等。” “不敢。”她敏锐地察觉到淑妃的不友善,神态如常,含笑问安后道,“不知娘娘此番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乎宋家千金与我那令人头疼的儿子。” 闻樱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却还是问:“娘娘这话的意思是?” “我是什么意思,宋夫人不懂?”淑妃神色高傲,坐在主座高高在上,慢条斯理捋了捋袖上的纹路,刚准备下对方的脸面,忽闻外面通传,说是陛下驾到。 果然见一颀长的身影走入。 淑妃脸上一喜,将皇帝迎进来,似喜还嗔地与他说了两句话,险些把闻樱都忘了。 等卫凌恒看过去,她一见闻樱还在,才撇了撇嘴介绍道:“这是兵部尚书宋大人的夫人。” 他看了一眼闻樱,敛目,“原来是宋夫人……” 闻樱给他行了一礼,他向前走了一步,而后像是意识到什么,轻咳了声道,“不必多礼。你们在聊什么?” “倒也没什么,瑄儿选妃,我上回看闻家那丫头还不错,闻家夫人又不在,便想找宋夫人问一问了。” “哦?瑄儿可是看中谁了?” 提起儿子的婚事,卫凌恒同样心生在意,两人就这话题聊开了,倒把闻樱忘在了一边。 有年长的宫女给闻樱使眼色,让她赶紧出来,陛下难得来一趟,怎么好让人打搅了去? 正在这时,下人通禀,说是宋峥来接妻子回去。淑妃正要同意,就听卫凌恒又道:“宋爱卿来了?正好,朕有事与他相商。” 宋峥被宫人领了进来,看见皇帝竟也在这,先前那个荒谬的念头又倏地窜入脑海中。 他后面还跟了个三皇子卫瑄挂着懒洋洋地笑,一见眼前的情形不觉挑了挑眉。 他是来给淑妃请安的,淑妃在皇帝面前表现出十足的慈母派头,此番也不例外,逮住他好一阵嘘寒问暖。 “瑄儿哪里回来?外头热不热,母妃给你擦擦汗……” 卫瑄嘴角挂着懒洋洋地笑,“母妃我都多大的人了。” “陛下,您看他——”淑妃回头与卫凌恒娇嗔,点了点卫瑄,“你呀,不管长到多大,在你父皇和母妃的眼里,都只是个孩子。” 她和皇帝大秀恩爱,却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闻樱忽而轻轻咳了起来。 卫凌恒早就在和淑妃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地把视线往她这里看过多回了,此时一见她咳嗽,不禁皱起了眉头。 淑妃还要发几句娇嗔,看见他的神色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闻樱,“宋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强压着又咳了两声,“想是刚刚贪看风景吹了风,嗓子有些痒……” 宋峥见了,道是:“不敢把病气过给陛下和娘娘,微臣这就携内子告退。” 淑妃一个“好”字刚吐到舌尖,却听旁边的陛下道:“宋夫人好好的一个人进宫,生了病出去,宋爱卿想是要怪罪朕了。王德永,去叫太医来给宋夫人瞧一瞧。” 闻樱刚要拒绝,看见他一眼望过来的眼神,那是十分克制的情绪,仿佛一条暗河,看不见底下的汹涌。 她不自觉就点了点头。 卫瑄心里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不由好笑,他这位花枝招展的母妃知不知道她领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入宫?她想在人前表现出受宠的架势,却不知他那父皇的目光一直都不在她身上。 没看见人家不过咳了两声,父皇就担心得连人都不让走了吗? 期间,卫凌恒又和宋峥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事,余光不自觉地看向闻樱。 却见她接了宫人手里的茶壶,替宋峥斟了一盏,又用茶盖轻撇,待得温度适宜,才摆到了他手边,恰好是他顺手的位置,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偏偏宋峥不觉如何,端了茶,连看她一眼也不曾,平静地饮了一口。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袭上心头,卫凌恒将手里的茶杯搁到了一旁,发出清脆地响声,倒无人察觉他动了怒。 淑妃只当是茶不合他口味,张罗着叫人给他换茶叶。 闻樱低了眸,不再看任何一人。 却听耳边忽地传来一声轻慢地讽刺,“宋夫人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她侧眸去看,却正是卫瑄。 原来是他趁淑妃换茶的功夫,坐到了闻樱旁边。而因为厅堂宽阔,其余人又俱在说话,并无人听见他对她说的话。 “丈夫就在旁边,却与我父皇眉来眼去,怎么样,刺激吗?” 行宫避暑过了一段时间,圣驾与随扈大臣就启程回了都城。 一回府,尚且来不及休息片刻,闻樱就听人说福宝出了事。原来是小胖子宋浔一直不喜欢福宝,某日从学堂里带了火气回府,恰好丫鬟带着福宝在花园里溜达,福宝挡了他的道儿,他一脚就踩到了它身上用力碾压,踩断了它的后腿。 闻樱听了心疼半死。她入戏时一向会投入感情,这才能使戏演得更逼真。所以无论是对宋峥的恨,还是对卫凌恒的依恋都很真实。 相较之下,对灵气的小福宝的喜欢就更加纯粹了。 往常她出门应酬,回来时福宝都会一跃而出,绕着她打了个圈儿,然后晃晃悠悠地走开,十足地傲娇,直到她追过去把手伸到它跟前,它才勉强舔了舔她的手心。 怪道这次她连走了这么多天,却不见它来迎。 好在丫鬟及时请了兽医,包扎了伤口,只是往后恐怕只能当一只瘸腿猫儿了,它看着蔫耷耷的提不起精神,闻樱也跟着掉泪。 小十自然也把这一幕如实报给了皇帝陛下。 卫凌恒知道她如今无儿无女,把猫当半个孩子养,不由心疼,心里忽而生出了一个主意。 三皇子卫瑄听说皇宫里突然多了一个猫祖宗,问起伺候的小太监,对方眉飞色舞地跟他讲:“说来也是新奇,一只猫罢了,还瘸了腿呢,陛下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前日淑妃娘娘拿吃的逗它,它瘸着腿小走了两步,娘娘看着就忍不住笑了,却是惹怒了陛下,罚了娘娘三个月的俸银。银钱事小,丢了面子才是真的,殿下若看见,还是绕远了走罢。” 卫瑄啼笑皆非,他一个皇子还要躲着只猫走?笑话! 旁人不知,他知道个中缘由,自然让人注意宋府,知道闻樱有只猫恰好也断了腿。父皇的这只宝贝不是她的猫,还能是谁的! 他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嫁了人的女人,父皇究竟看上她哪一点了? 他不禁问小太监,“你说一个女人,平日看着和善亲切,私底下却作恶多端,为什么还能有人喜欢?” “殿下这话可真教奴才没法答,奴才也没喜欢过人呀……不过想来这天底下的理儿都是一个样,若不是喜欢那女人的人眼珠子歪了,就是那女人其实是个好的,受了人误会?” 卫瑄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她把水泼到自己继女的裙子上,让她颜面尽失,难不成还是为她好?” 小太监的反应也快,选妃宴时他就在卫瑄身边伺候,一听就想到了,“您指宋夫人?” 卫瑄不答。 小太监“嗐”了一声,笑道:“殿下这就不知道了吧,宋夫人确实是为了宋家小姐好啊。” “什么?” “那日宋小姐和皇后娘娘撞了衫,若不是宋夫人那酒泼得及时,让皇后娘娘撞见了,只怕心里不高兴。” 卫瑄没料到这样的回答,略微一愣,仔细一想,怪不得当时皇后进来,席间的夫人们却纷纷夸赞起她来,竟真的是如此? “那她暗害继女落水又怎么说?还在柳树下藏了个男人,这总不能是为她好了吧?” 小太监听了眼珠子一转,他是淑妃的人,知道淑妃不希望宋汐嫁给卫瑄,当然是使劲了抹黑。“咳,说来殿下您别多心,奴才晓得您和宋家小姐走得近,私下里也颇留意了几分……倒是听过一个传闻,说是宋家小姐和她的表哥有几分不清楚,您看见的那男人,该不会正是那位闻家公子吧……” 他下之意,如果是闻家公子,那就是宋汐要与人私会时不小心落了水,这又能怪谁? 卫瑄怔住了,想反驳他,那位宋夫人当时的神色非常奇怪,可自己又忽然想到,如果她同样是想到了继女要和人私会的事情才变了脸色呢? 他心里突然就不确定了起来,或者说,如果之前的事都是他一个人的误会,那么…… 他想起宋夫人站在帐外冲他含笑的模样,叮嘱他“箭矢无眼,莫要被伤着”,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 他蓦地屏息,仓促间吩咐小太监“你赶紧去帮我做一件事……” 先前在行宫里,她面对他的质问避而不答,他只当她是默认了,将事情都告诉了宋汐。恐怕这会儿,宋汐已经告诉宋峥了。 而他知道,父皇今日微服出宫巡视民间,必会与她相见。 如果让宋峥撞见了二人私会…… 卫瑄不敢再想下去。 章节目录 谋夺臣妻的皇帝十 > 宋汐刚得知继母与当今圣上有染时, 不可谓不震惊。 父亲待她虽然平平, 但保她衣食无忧,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怎么能背叛父亲?! 同时, 她拼命地回想, 上一世就是如此吗?继母背后竟有圣上撑腰? 可任她怎么想, 都找不到一丝一毫对称的信息,又或者是她死得太早了,根本没看到后面继母的结局。 她心中划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如果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样呢……劫匪那一次,继母显然没有布置,反而是她安排了人掳走了继母, 她以为是记错了日子, 可这之后也没有如她记忆中一般的场景发生。 但刚想到此处,她又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 她刚重生而来时的那次落回落水一定是继母布置的, 她对自己心怀恶意不假。 且她行为不端, 她万万不能看她继续欺瞒父亲! 她刚下了决心, 却闻下人来报, 说是有小太监奉了三皇子的命来找她。 宋汐对卫瑄有好感,闻不由面染红晕,料想是对方又给她送新奇巧趣的东西来了, 便去厅堂见小太监。 小太监确实给她带了东西, 他把礼物塞到她手里时,还压低了声音道:“宋小姐,殿下让我给您带话,原先计划的事不必做了。” “什么?”宋汐一愣。 原先的计划,就是她悄悄叫人给父亲递一张字条,父亲即便不信,也会想要去一探究竟,查明何人闹鬼,等到了地方撞破了继母红杏出墙的事实,自然就由不得不信了。 可现在卫瑄突然要暂停计划,意思是不让她递字条了? “三皇子可有说是为什么?” “殿下只说他另有打算,宋小姐只再等消息便是。” 这么好的机会—— 宋汐不太情愿地说:“可我已经叫人去了,眼下怕是来不及去拦。” “总要试一试。”小太监毕恭毕敬地道,“宋小姐只将您吩咐的人的形容和他要走的路线告诉奴才就是了,其它的不必您再费心。” 竟是铁了心的要把纸条拿回来。 宋汐一边不解,一边暗暗咬牙,只得把信息给了他。 小太监自有门路,成功截住了人,虽然对方不肯将字条交给他,但他亲眼看着字条被撕掉销毁,就算是将事情办成了。 事一成,他松了口气,决定回去和三皇子邀功复命。 闻樱不轻易看光源图,因为一旦看见与这个世界不相融的事物,就会失去角色的心情。但这次,时隔一个月再看,代表三皇子的光点竟然已经进入了她的阵营,明明之前在行宫的时候,对方还狠狠讽刺了她一通,从中透露出他已经知道她和他父皇的事。 可就在她担心他会给自己带来负面的影响时,他突然又转变了态度。就像不能理解三皇子对她莫名其妙的恶感一样,这次她同样对对方突如其来的好感表示莫名。 但无论如何,他对自己的好感大于神使大人还是有好处的,照着这个势头下去,她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结束这个世界的任务了。 z942121说过,好感不单指纯粹的男女情爱,卫瑄幼年丧母,如果是她的关怀给他带去母亲的感觉,因此产生好感也就说得过去了。 酒楼的包间里,福宝一声甜蜜的喵叫拉回了她的注意,闻樱挠了挠它的脖子,看它舒服地倒在那儿,立刻笑起来。 卫凌恒支着下巴看她的动作,觉得自己当时建议她把猫送入宫是做对了。 她本是不同意把福宝送进去,然而宋峥的儿子是个小霸王,她一个后母,又不能为了只猫儿来斥责他,他就找了个理由,说是担心福宝以后再被欺负,瘸了腿又逃不掉,宫里他是权威,谁敢对他的宠物做什么? 她待福宝全心全意,自然是它怎么舒服她就怎么来,也就答应了。 旁边王德永看着两人,一个逗猫,一个看人,话都没讲,就酸得他牙都要掉了。 期待陛下自己醒过来显然是不能了,王德永轻咳了两声,“……爷,一直在酒楼里待着不是事儿,您不是要视察来着?想必夫人也想去逛逛街市?” “想去看吗?”卫凌恒问她。 “嗯。”她点了点头,“认真说起来,竟是小时候借了长姊的光才一同出去过,嫁了人反而事务缠身,没再逛过街了。” 她哪里是事务缠身,分明就是一个女人不好独自上街,想来宋峥从没提过要陪她出去,她也不敢提。 他心生怜惜,道是:“那就去逛吧,叫王德永多带点银子,想来养个佩佩我还是养得起的。” “又浑说什么!你再这样,我就……唔……”她顿了下,原来是卫凌恒借着挠猫儿的动作,蹭到了她的指尖,而后那指头又跟没事儿人一样,溜溜达达地去挠福宝的尾巴了。 眼看福宝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想是很舒服,她眉眼便如化开了一般,没再生他的气。 如果在宫里他没有亲手照顾福宝,想来也不会这么懂它的脾性。 这个男人是真正用了心的。 卫凌恒见她的表情变化,心中一动,竟有几分雀跃的心情。 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陛下,对待喜欢的人却碰都不能大胆碰。可偏偏这样,但凡有一点接触,他就喜不自禁,欢喜得不知道该如何待她是好。 为防遇见熟人,闻樱戴上了面纱,王德永去结账,她就和卫凌恒一起下得楼来。 首饰铺里,掌柜见店里进了三位客人,前头两位显然是正主,男人气势不凡,女人虽然戴着面纱,也可看出婉约的气质。后面跟着一个仆从,外头还站着训练有素的护卫,显然是大户人家。 他心中一喜,见那女子眼界高,挑不中摆在外头的首饰,便将店里的好东西一一捧出,殷勤地招待眼前的大客户。 那男人正是卫凌恒,他见闻樱意兴阑珊,凑近了低声问:“不喜欢?” 闻樱摇了摇头,没来得及回答,就凑到他了身后,借着他的身形,半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困了。”她轻声道,因为倦意浓浓,显得格外轻软。 他忍俊不禁,忽而想起福宝也有午睡的习惯,果然是猫和主人一个样。 倘若她能进宫,福宝必定会趴到她身边一同午睡,一大一小酣恬的模样,他一想到就不由噙了笑意。 男子身材高大颀长,卓然而立,身后的女人扶在他的手臂上,掩着嘴像是小声地说话,这画面倘或一般人瞧见,只怕要赞一声郎才女貌! 可首饰店的对面,宋峥却是双眼陡然一寒,死死地钉在了那两人身上! 别人认不出这是谁,他这个枕边人又怎么能不知道? 他一直觉得被压在心底的念头十分荒谬,陛下和闻樱从无交集,究竟如何相识? 然而一旦事情摆在他眼前,旧日以为荒唐的细节便都翻涌上来。她学男人洒脱的字迹,信笺上署名的“长风”,那支自他看见以后她就常常戴着的发簪。还有淑妃的宫殿里,她称病告退,陛下却并不肯放人,当时他已心生疑惑,但自以为是陛下看在他的情面上,顺手施恩罢了。 不管他再怎么否认,眼前的一幕都刺激着他,让他不能不信。 而他身后的布料店里,宋汐正假意翻捡着锦缎布料,实际上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向。 三皇子想中断计划,但她却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所以跟父亲撒娇,借口在宅子里待闷了,让他带自己出来透口气。 果然,她按着女人常去的店铺来走,终于还是让她碰见了。 宋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女儿的谋划,此刻,他心里就像生了寒冰,将四肢百骸一寸一寸都冻住了。 店铺里的人显然没有发现他,他们的视线都在彼此身上。 任谁都看的出来,陛下极喜欢她,她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去挑拣,只用坐在椅子上,他就让人把东西捧到她跟前,然后亲自挑选来给她过目,待她点了头,他才放到她耳边,或者是发髻边比划。 而无论是哪一样,他都会双眸含笑说上“好看”二字。 宋峥隔得远,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却能隐约通过口型看懂。 他看见陛下唤她“佩佩”,而她偏过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的眼神看他,仿佛能滴出水来似的。 她在自己跟前也一贯是笑的,那对梨涡绽放时尤其甜美,他曾经一度忽视了她与原配妻子的不同,只捕捉两人面貌相似的地方,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越来越喜欢看她笑了,每当回府看见她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含笑唤他一声,他就心生满足。 可她对着陛下的笑,和那些笑容截然不同。 一种被欺骗了般的情绪袭上心头,他不觉大步一迈,压抑着怒火向那家店铺走去。 两人说话的声音也隐约传来—— “这个好丑,不喜欢。” “哪里丑?我们佩佩戴起来,真教人移不开眼。” “你说好话也没用。” “好好好,那就不要它了。” 无论是她直白表现出的不乐意的情绪,还是陛下地轻哄,都让他心里一堵。 可没等他进去质问,就又听见老板感叹道:“小的在这里做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这么疼爱妻子的公子爷呢,夫人真是好命!” 章节目录 谋夺臣妻的皇帝十一 > 宋峥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薄唇抿紧, 一时间, 竟莫名生出胆怯的心思。 如果陛下这样待她, 她能被人称作好命, 两人一道会被称许夫妻恩爱。那么他平日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他试图翻出往日的记忆做对比, 可仔细一想, 自己仿佛从未曾带她上过街,两人之间的相处更是少得可怜。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引起了守在门外的护卫们的注意, 领头一人将之报给了王德永。 王德永出店外,一眼看见来人竟是宋峥时,顿时惊愕不已, 下意识地看了眼店内, 而后似有若无地拦在他跟前,讪讪地笑问:“宋大人不在兵部理事, 怎的来了此地?” 宋峥定定地看他一眼, 开口时, 声音不觉喑哑:“……请了休假, 领小女来购置衣裳首饰。” 王德永正心虚, 一个嘴快:“怎么不带宋夫人一起?” 话一出口, 他立刻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呸,问什么不好! 宋峥眸光如鹰隼,直直地看向他, “王总管以为呢?” “想是宋大人出门仓促, 没记起夫人来。”他轻咳了两声,而后又有些感叹地道,“大人不知,这后宅的女人啊就像花一样,这若不常常眷顾,就容易开败了。宋大人若有时间,还是该好好陪陪夫人呐。”这话若别人说来有狎昵之味,可他一个太监,长年混迹后宫,说说倒无妨。 但这话中含义咄咄逼人,迫得宋峥手上青筋浮现。 以至看见店中两人买完了东西,出现在外面时,他怒极反笑,淡淡笑道:“陛下携美同游,好不惬意。” 卫凌恒看见他也是一怔,闻樱闻更是轻吸了口气,倒退了一步。 恰好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她发着愣,眼看就要被两侧车轮擦个正着,卫凌恒长臂一伸,将她揽进了怀里! “可有事?”他来不及去管宋峥,语气里含着几分后怕地轻声问她。 她摇了摇头,反而板过他的手臂检查,果然被刮出一道痕迹,好在隔着衣袖,只划破了衣服。 宋峥将画面尽收眼底,那一瞬间,他只觉遍体生寒,视线落在她白皙而柔软的手上,那双手曾经替他端过茶、捧过书、熨过衣裳,如今却扶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而那双眼睛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关怀。 即使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不禁攥起了拳头。 卫凌恒终于记起宋峥还站在跟前,对他微微一笑:“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宋大人。”他避开了会暴露身份的称呼。 “我也没想到。”他略带讽刺地勾起了嘴角。 闻樱不发一。 她脸上仍戴着面纱,但有些事不必戳破,三人也是心知肚明。 仿佛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原本晴朗的天空忽变,层云聚拢,天色一片乌青,沉甸甸得压在人心口, 闻樱原本以为回府后,等待她的会是一场狂风骤雨,没想到刚入府,就听到了宋浔生病的消息。 “爷呢?”她问小丫鬟。 “爷也在少爷房里呢,夫人快去吧!” 小十递来一个关切的眼神,她摇了摇头表明无事,将她留在了门外,自己推开了门。 房间里,宋峥正在亲手给宋浔喂药。小胖子好像刚吐过一场,虚弱地躺在床上,只是脾气还一贯霸道,连他父亲的帐都不肯买。宋峥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他把头一撇,看也不看。 宋峥哪会由着他的性子,脸一板,立刻就要训斥他,手里的碗却被人端走了。 随即,一道女声柔软而无奈的响起,“浔儿怕苦,你这样喂,他怎么肯喝?” 他身体微僵,竟做不出阻拦的动作。 “娘!”宋浔看见她眼睛一亮,“爹走开,我要娘喂!” 他看向她,她也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撞,都是一碰即转。 随后,他见她端来一碟蜜饯放到旁边高几上,冷硬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连一点苦都受不住,怎么能被称为男人?” “爹可别吓唬我,娘说了,我还是小孩子呢,不是男人!” 宋浔朝他做鬼脸,她忍不住一笑。 他待再说,手却被她按住了,她冲他摇了摇头。明明她没有说话,可不过一个眼神的交汇,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孩子生着病的时候,跟他置什么气。 宋浔有闻樱撑腰,登时得意洋洋,眉眼间还多了几分精神气。 她的动作温柔细致,喂药前还先细心地吹到适口的温度,宋浔当真就苦兮兮地皱眉喝了下去。 “苦吗?” “苦!”小胖子冲她抱怨,想要蜜饯。 她笑起来,“那就苦着吧。” 小胖子:“!?” “你爹的训诫要听,知道吗?”她拿帕子给他擦嘴角的药渍,“否则痛快一时,待回过了味,有你苦头吃的。” 话如此说,她还是捻了一颗蜜饯喂进他嘴巴里,小胖子眉眼舒展开来,倒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这一幕映入眼帘,宋峥只觉五味杂陈,她待他们一向是极为上心的。 这天夜里,闻樱始终没有等到宋峥的质问,也很是惊讶。 到了第二日,圣上颁布旨意,因宋峥于治理兵乱上有功,特诰封宋峥的妻子即闻樱为二品诰命夫人。 因为前头有原配妻子在,宋峥从未想过为她请封诰命,所以她一直是白身。 而按照规矩,两人应当入宫叩谢皇恩。 因这诰命封得时机太过巧合,宋峥恍惚觉得,陛下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或许就是想光明正大的看一眼她是否安好。 而这份猜测,也让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大殿上,他二人三跪九叩之后,就被叫起。 卫凌恒手背在身后,拇指与食指捻了捻,这是他相对紧张时候的表现。他口中说着:“宋爱卿于国家社稷有功,无须如此。”视线却已落到了闻樱的身上。 过了一晚,她清婉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憔悴。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是宋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昨日被宋峥撞见后,他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进宫里去。或许是往日将这份情绪压抑克制,一旦生了念,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怎么做才能不让她再受到委屈和非议,他脑海中的念头飞快的运转起来。 但最终被她喊了停。 她说想自己和宋峥说清楚。 他面上答应了,但心底仍担心宋峥对她不利,于是连夜让翰林院撰拟诰书,第二天就由内阁颁发下来。 今日一看,庆幸自己做了这样的准备。 只听宋峥冷硬地答道:“规矩如此,微臣理当恪守。” 卫凌恒眉头一蹙,气势陡然变得凌厉,令旁人的呼吸不由为之一夺。 闻樱经过多次相处,对卫凌恒也算是很了解了,一看他的表情动作,就知道他可能会压不住情绪想做出什么事来。 说来也奇怪,或许是情感能改变一个人的状态,在认识闻樱之前,卫凌恒一向是沉稳而内敛的人,可在认识她之后,他藏在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就时常会跑出来,肆意地做一些他克制着不敢做的事情。 可大殿之中不止他三人,她怎么敢让他乱来? 于是,女子轻和柔软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昨夜家中小儿上吐下泻,哭闹不休,今日谢恩来迟,望陛下恕罪。” 此等小儿女的家常在这里说起来十分不合时宜,再者说,好好儿的,突然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这又是从何说起?倒不如不说,陛下或许还想不起来呢。 宫人们无不暗自腹诽,宋夫人这般不懂得看人眼色,恐怕会遭陛下厌嫌。 谁知出乎人的意料,皇帝的神色却反而缓和下来,甚至有释然之意,奇了,难道陛下当真对他们谢恩迟到的事耿耿于怀? 可陛下一向是不计较这些小事的人呐…… 除了王德永老神在在,其余人无不纳罕不已。 而卫凌恒正如宋峥所想,只是想光明正大地看一眼她是否安好,确认她是因为照顾孩子的关系才模样憔悴,除此以外并没有其它负面的影响,他蹙紧的眉头就一下子松了开来。 一般来说,皇帝每日要处理的事务众多,大多数受赏谢恩的人叩个头就要走,留下来说了这么几句话已是难得,再留久一点,只会让人起疑。 卫凌恒无奈只能看着他们退下去。 谁知还没出殿口,就听得宋峥忽地偏头朝她看过来,叫了一声:“佩佩。” “嗯?” 闻樱惊讶于他突然唤自己的小字,尤其是在大殿之上这等正经的场合。而更为诧异的是,他随后便牵住了她的手,“小心些。”随后,携着她的手一道迈出了门槛。 仿佛只是担心她会被高高的门槛绊住了脚。 宫人感叹他们夫妻恩爱的时候,没有发现龙椅之上的那个男人,视线如一道利芒直刺宋峥的后背。 两日之间一波三折,饶是闻樱心态强大,身体也受不了,她揉着眉头已经有些疲于应付。 然而,等她回府后在床榻上歇了没多久,就听见了宋浔吐血的消息。 等她赶到宋浔的房间外时,正听见里面的对话声传出。 “毒来自于这盘点心,这是一种慢性□□,积少成多才会发作,看来令公子中毒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这点心他常吃?”宋峥问下人。 “这、这点心少爷最爱吃,每日一下学必要吃这一盘的……” “那点心从哪里来?” “府中,唯独夫人的小厨房里才有。” 章节目录 谋夺臣妻的皇帝十二 > 对话传出时, 闻樱还未做什么, 小十就已经先拉住了她。 她和闻樱相处了一段时日, 不知不觉中已然产生了感情, 不愿意让她身涉险境, “这时候进去, 你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我们先回去, 我去通知陛下,有陛下撑腰,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闻樱抿唇对她一笑, “惊动他做什么,你放心,我能应付。” “你怎么应付!”她急了, “他们才是一家人, 合起伙来想对付你,你怎么应付!” 小十的话仿佛触到了她内心的一根弦, 隐隐颤着, 涌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闻樱猜想, 这大概就是原主余留的情感了, 她在宋家操持数十载, 到头来, 也仍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不是原主,但又体验着原主的感情,所以有些事, 她总要替她说清楚。 她一走进房间里, 宋汐含恨的目光就笔直地看向她,而她的旁边,宋峥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晦涩的阴云,看见她来,他抬起了眼睛。 “我听说浔儿吐了血,就赶紧过来了,浔儿怎么样了——”她假装没有在外面听见那段对话,步履匆匆走到了床边。 宋浔躺在那儿,面色和纸一样白,闭着眼睛,睫毛不时地颤动一下,显得十分不安。 小霸王突然变成这副样子,不禁让人觉得可怜。 闻樱伸手去掖他的被角,可还没触到,斜刺里一股力道猛然朝她推来,她猛地被推向了高几,尖锐的棱角撞入她的后背! 她嘴唇抿紧,冷汗倏地从额头冒出。 转过头,只见宋汐已经收回了手,冷声道:“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弟弟,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假惺惺的做什么?!” 闻樱的目光转向另一边,宋峥挨得很近,如果他伸手,完全可以避免宋汐的动作,但他没有。 她想起小十的话,因疼痛而皱眉的表情渐渐平复下来。 她说得对,他们才是一家人。 闻樱面容瓷白,因背后的疼痛褪去了唇色,这一平静,反衬得她眼神泠泠,眉眼泛寒,与平日格外不同。 宋汐冷笑道:“怎么,终于不装了吗?也是,既然都已经攀上了陛下,还何苦委屈自己留在这里?” “汐儿?” 宋峥神情震动,蓦地看向她。 “父亲觉得吃惊,以为我那天没认出来吗?”宋汐眉间含着隐忍之意,“我是傻又不是瞎,她以为遮一张面纱就能瞒天过海?我不说,是想等父亲的表态,可是父亲你呢,你想就这样放任她继续下去,把我们姐弟俩都害死才罢休吗?!” 宋峥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像是突然就断了。 他眉宇倦怠,眼睛黢黑地望着闻樱,“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闻樱只问他:“你不信我?” “……我不敢信你。”他的嗓音低沉,“我曾经以为你温婉贤淑,待我体贴温柔,待两个孩子犹如亲生,可是你暗中攀附圣上,我竟浑然不知……”说到此处,他只觉得背上隐有寒意,“明明是枕边妻子却像一个陌生人,我怎么敢再信你?” “攀附圣上……”她咀嚼着这四字,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清凌凌地眉毛一弯,忍不住笑起来,“你可知我和陛下是如何相识的?” 他喉咙微涩,硬是问了句:“如何?” “去龙兴寺上香那一回,我被劫匪劫走,你不是问我,救我的人是谁吗?那天恰好陛下去龙兴寺听大师讲佛,途径遇袭之地,才将我救了下来。” 宋峥一时怔在原地。 “那日之后,我偶尔做噩梦,总是梦到那一日倘若我被劫匪带走,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她眼睫低垂,微微地一颤,“你其实已经查到了吧,是闻家对吗?可难道只有闻家吗?” “我……”宋峥确实还查到了一点其它的东西,他的目光不禁看向宋汐。 宋汐面色一白,很快维持住表情,没有说话。 她将他们父女的表现尽收眼底,笑了一笑。 宋峥扶在她手臂一侧,哑着声道:“此事是我们的错,可即便你要报复,也不该冲着浔儿去……” 他说时尚有几分迟疑,虽然证据确凿,但真的是她给浔儿下的毒吗?昨日她照顾浔儿时的模样浮上心头。 谁知,她竟果断地承认了:“毒确实是我下的。” “你!”他震惊不已,猛地抓疼了她的手臂。 “我就是想要他死。” 她坦然一笑。 “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养了他七年啊,他一向最亲近你这个母亲,你怎么敢害他——”他心中大恸,不觉扬起了手。 “宋峥,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闻樱盯着他仿佛要挥下来的巴掌,轻声问,“连你都忘了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吧,可有些事不是时间过去了就会消失了的。你以为自己忘了,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母亲何必故弄玄虚。”宋汐冷眼看她,“父亲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他平日待你虽冷,也不曾在外花天酒地拈花惹草,更不曾纳妾,难道这还不够?” “他不纳妾难道是为了我?难道不是为了你的亲娘,他的结发妻子吗!” 她厉声反驳,后退时将高几撞得一震,蜜饯碟子“砰”地摔碎在地,四分五裂。 这一声响,终于引得宋峥回了神。 “我……” “当年我意外小产,其实并没有伤了身子对不对?”她反去拽他的手,捏得手指发白,“是你让人给我下了绝孕药……” 宋汐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眼眶泛红,目露恨意,“我若无子,凭什么让你好过?!” 宋峥的手被她的指甲抓破了皮,流出血来,可他连挣脱也不敢,“你怎么会知道……” “我后来找到了那位大夫,他拿了你的钱就消失了,他走得太快,我怎么会不生疑。论起后宅的手段,你哪里能比得过我们这些人?”她眼眶泛红地嘲笑他,好像这能让她好过一点似的,而让这掩藏多年的秘密成功刺痛了他之后,她平静了许多:“你是为了长姊吧,你爱她,所以对她留下的一双儿女视若珍宝。你不希望继妻有亲生孩子,怕我厚此薄彼,可你一开始没想过这么做,是我怀孕的样子刺激到了你吗……” 原主当然想要自己的孩子,她在闻家苦苦煎熬,到了宋家依然不能摆脱沉痛的阴影。只有生一个属于她的孩子,才是她未来所有活着的希望。 所以当这个小生命降生时,她忽略了周遭的其他人和事,只专注于他的成长。 而她前后的态度变化,让宋汐听信了乳娘的话。那段时间宋汐大闹脾气,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宋浔只懂得大哭,每日宋峥回府,都要面对这乌烟瘴气的一切,而闻樱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温柔而期待着亲子的降临,并不以为意。 从那时起,宋峥就明白了,亲生母亲和继母是不同的。 他想起那个没了的孩子,黑沉的眼眸亦是一恸,却轻声说:“你和她是亲姊妹,流着相同的血,他们就和你自己的孩子一样……” 啪。 她抬手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 “那怎么会一样!”她收回手,却是捂住了嘴,眼泪肆意地流下来,“那怎么会一样?我这一生,永远也当不了母亲了!” 宋峥被打得偏过了脸,却来不及在意脸上的疼痛。 因为他听见她说:“你那么爱她怎么不陪她去死,为什么要来害我!?” 她的话都像一柄刀子,捅到了他心里最深处的地方,这一刻,他蓦然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决定,对她来说有多么残忍。 他娶她,原来是害了她。 “娘……”床上的宋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虚弱地拽住了她的衣角,“娘,不哭……” 宋汐一见这情形,赶紧牵过宋浔的手。虽然知道是父亲先对不起闻樱,可宋汐害怕她一时激动,会对宋浔做出什么事来。“浔儿你醒了,还有哪里难受吗……” “姐,你不用这样。”他顿了顿,虚弱而小声地说:“其实我知道的……”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了他。 “娘一直都很疼我,任我在她屋子里乱跑,所以有一次,我听见了她和秋瑟姐姐的话。是爹对不起她,爹太坏了。” 宋汐惊愕,“那点心……” “姐你真笨。”小胖子笑起来,肥嘟嘟的脸挤成一团,“我怎么会喜欢一直吃一样的点心,娘一定也想我不喜欢吃就丢了。可是我想吃,如果我难受,能让娘好过一点,能让那个弟弟还是妹妹好过一点……” 闻樱眉眼动容,而宋峥望着儿子,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且,姐你不是也没拦着吗?” 宋汐愣住。 “你也早就知道点心里有毒吧。”所以才会一直劝他不要吃娘那里的东西,他一边想一边说,“可娘早就已经没有再放那些难吃的毒药了,反而是姐姐,前天给我吃的那是什么?好难吃!” “那是对你有好处的!”宋汐连忙解释,“我从皇宫里求来的药,能把你积累的淤毒都清出去,正好也……” 正好也可以借用此事揭发继母。 她说到一半倏地顿住,因为感受到了父亲倏地刺来的不敢置信的目光。 她本不觉得有什么错,可忽然忐忑了起来。 而宋浔的话,让她在思考后忽而有些恍然,大夫检查出毒药的时候曾说了一句“幸而量少”,那并不是说她及时用药,才显得量少,而是继母收了手。 可继母为什么收手? 她想起两世唯一的差别,那就是劫匪一难,她遇见了陛下。上辈子没有陛下,让她始终活在仇恨里。而这一世,父亲没能给她的,或许陛下都给了她,所以她从仇恨中解脱了出来。 可自己从来只以过去的目光看待她。 “宋汐。”闻樱握着宋浔的手,轻声对她说,“我曾真心想待你好。我唯愿你,不要把自己活成我的样子。” 皇宫里的卫凌恒大约也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心疼闻樱之余,又从这件事中看见了曙光。于是他邀宋峥入宫。宋峥似乎与他进行了一番详谈,随后,他就带上了闻樱一起秘密进宫。 两人刚坐上马车,宋峥的亲信来报:“大人,孙太傅已经答应了邀约,定在后天午时。” “……不必了。”宋峥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备上礼,替我和孙太傅道声歉。” 亲信疑惑地点头退了下去。 “怎么了?”闻樱轻声问。 那日之后,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曾经两人的相处,一直是她在他耳边念叨些琐碎的家常,他很少回话,如今她不说了,他却仿佛总能回忆起那些话来。 他低声解释:“先前,我原以为陛下想要你,只是想寻求刺激。我虽为臣子,却不能由着他做这样的事。于是想请孙太傅为我劝诫陛下。但现在,不需要了……” 闻樱笑了笑道:“多谢你。” 他曾经一时想茬,做过错得很离谱的事情。但他也有一些优点,他能护在妻子身前,而不是拿妻子媚上,卖妻求荣,亦比许多男人要强上很多。 入皇宫,只是由他们夫妻伴驾吃一顿饭而已。 很普通的一顿饭,菜品亦不奢侈。宋峥稍一犹豫后,亲手给她盛了碗汤,却被卫凌恒拦下了。 卫凌恒摇了摇头,“她不爱闻香菇的味道,换鲫鱼汤吧。” 他口中说着给他的建议,却自己舀了一碗端到闻樱跟前。 宋峥就此沉默,不发一。 这之后,闻樱在偏殿看书,卫凌恒与宋峥又有一番谈话。走时,她和卫凌恒遥遥对视一眼,有着旁人难以介入的默契。宋峥只是看着。 直到他们回了府,她下马车时,他突然用力地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佩佩,我以后会对你好。” 闻樱看着他,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他们其实都知道,太迟了。 三个月后,宋府突然起了一场大火。 火苗仿佛舔舐着夜空,宋峥站在上房的那座宅屋前,火光就映在他脸上。 大火里,他仿佛看见她的笑,梨涡绽放,甜蜜极了:“夫君……你以前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因为这是只有长姊才能叫的称呼,我曾经耿耿于怀。可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夫君,你要保重。”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一 > 花园里。 “爹——”扎小辫子的小女孩, 兴冲冲地向男人跑过去, 一头扎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一把将她举起来, 听小女孩发出咯咯地笑声, 他笑问:“桐桐刚才在做什么呢?” “在编花环!爹你看, 好不好看?” “好看。” “给爹做的!”小女孩把花环给他戴上, 脸蛋红扑扑地, 笑得满足极了。 男人跟着她笑起来,突然,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 “夫君、桐桐——” 他向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女人容貌清丽,笑着冲他们父女俩挥了挥手。 桐桐也朝她招手, “娘——” 男人抬脚刚要走过去, 倏地,见女人惊恐地捂住嘴, 直直地瞪着他身后的方向! 他猛地一回头, 却见刚刚还抱在手里的小女孩, 身上一个血窟窿汨汨地冒着血, 而她倒在血泊里, 正努力地朝他抬手。 他顺着小女孩的眼睛低头, 自己手里赫然握着一柄剑! “爹,为什么……” 房间里,宋峥猛地睁开了眼睛。 外面天已濛濛亮, 晨光照到屋子里, 小女孩的画面便都消散了去。 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但自从她走后,这个梦,他一做就是多年。即便他放弃了高官厚禄,主动辞官回乡,这个梦也挥散不去。 她曾经说过,假如生了女孩,就要叫桐桐,凤栖梧桐的桐。 “宋先生、宋先生在吗?”有人扣门。 宋峥起床去开门,来人是很质朴的青年人,腼腆地对他笑:“王顺的媳妇儿生啦,咱们都觉得您有学问,想托您给孩子取个名字。” 他在乡间教人读书,人便称他为先生。 “我能去看看吗?”他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小青年惊喜地亮起了眼睛,“当然了!” 王顺是质朴的农家汉子,只当宋先生会随口替他取个名,没想到宋先生竟本人过来了,他紧张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会儿端茶倒水,一会儿还要张罗着给他弄早点。 宋峥阻止了他,问:“我能进产房看一眼吗?” 王顺一愣,产房里都收拾好了,看一眼也没啥,但是……“刚生产过,这,不吉利,怕冲撞了先生……” 宋峥摇了摇头:“我不在意,想先看看孩子,再给他取名。”他知道刚生出来的孩子,不能抱出来见风。 他这么上心,农家汉子也没多想,“好好好,您跟我来。” 产房收拾得干净,妇人躺在厚厚的被褥里,面上有着红晕,却明显能看出精疲力竭的虚弱,呼吸都轻了。她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去看旁边襁褓里的娃娃,娃娃睡得酣甜,她的目光柔软似水,不过一眼,她就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只因这孩子是她的骨中骨,肉中肉。 宋峥远远看着,呼吸便仿佛滞住了一般。 他想起佩佩,想起她说的她这一生永远也当不了母亲,究竟是什么意思。 即使她养育了再多的孩子,她都感受不到这样血脉相牵的爱意,她发自肺腑地想对孩子好,可她永远也不能懂,真正的母亲看一个孩子的目光究竟是什么样,她永远也不会拥有自己的骨中骨,肉中肉。 而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 农家汉子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自夸道:“俺这娃可敦实哩,从他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时候,不用人拍,就哇哇大哭,那声音,比打鸣的公鸡还亮堂,不是我说——” 他的兴奋劲儿猛地一停,“咦……先生,您怎么哭了?” 皇宫的御花园里,几个洒扫宫女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我刚在临渊亭看见福大爷啦,它瞄了我一眼!” “哇,你这两天别洗澡,被它老人家看一眼,一定会有好运气!” 她们说得起劲,原本认真在一旁浇花的小宫女好奇凑上来,“宫里头还兴年长的老大爷出入?” “哈哈哈,你刚来不知道。”其她几个俱笑,其中一个给她解释,“福大爷其实是一只猫儿,原名叫福宝。每天都要到御花园里溜达歇午晌,也是奇了,谁能碰见它,往后几天就能发生好事,时日久了,大家就都称呼它福大爷。” “谁养的猫儿呀?我记得御花园里一向不许放动物进来的。” “你进宫这么几天,没听过‘夫人’的名号吗 ?夫人不在妃嫔等级之列,陛下命宫人以此称呼,倒像是特地为她设了个品级,她在后宫里的地位也非常特殊。福大爷就是夫人养的。” “原是如此……” 小姑娘家家对受不受恩宠没有什么概念,倒是最爱那等神异的事,小宫女听完了八卦,就特地往临渊亭那一块儿拾掇花草去,谁知正让她撞见了两位娘娘的摩擦。 只听其中一位娘娘咬牙切齿地道:“夫人也莫要得意,别人不知你的身份,难道我还不知道?小心我揭出来,闹得大家难看!” 她知道这是养育了两位皇子的淑妃娘娘,而另一位—— 那位娘娘穿着很特别,至少不是按宫妃品级的打扮来的。宫中娘娘们的衣服都是窄而服帖,显露出苗条纤细的身段来,她却是很自在的打扮,然而她气质清雅,宛如水里一弯明月,无论与谁站在一起,都能教人一眼看见。 此刻,她正扶着一枝探入亭子里的梨花枝,声音轻细地道:“这宫里头不知道的人,只怕也不多了,你说出去我不怪你,也会让陛下不要怪你。” 很宽容的一句话,却反而好像把淑妃娘娘气得吐血。 小宫女正疑惑,忽地,只见对方视线越过了淑妃的肩膀,似乎看见了自己,对自己微微一笑。 小宫女“腾”地一下蹲下神去,脸上憋了一层红晕,莫名觉得紧张。 她并非有意偷窥,还好夫人好像并不在意,夫人? 她突然想起先前她们讨论过的八卦,又好奇地溜回了眼睛。 这会儿,淑妃娘娘已经不见了,而是三皇子跟在夫人身后,慢慢踱下石阶来。三皇子生得俊朗而英挺,与她说话时微微弯下腰,显得恭敬而孺慕。 他替淑妃给夫人道了歉,她却不很在意。 “她们也不容易,你只当是我宽容好性忍让她们……”她冲他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水里月泛开了波澜,“却不知我这是胜利者的宽容。” 三皇子摇头笑了笑。 她感慨道:“你这几年沉稳多了,这样你父皇才好放心。” 卫瑄当年十五六岁的孩子,长年活在淑妃手底下,与兄长受到的对待大不相同,心头难免生出阴影,拗了性子。这几年他心头阴霾散开,人便大方端正起来。 “夫人事事关心我,我只觉有生母在也不过如此了,这才想开来。”他想起从前的自己,仿佛在看另一个人,同样很感慨。 闻樱笑了笑。 其实在原来的轨迹上,他与宋汐一同克服难关,共同成长,最后同样仍然会磨砺成为一柄锋利的宝剑。如今不过是殊途同归。 两人一路走到花圃前,三皇子讶异地发现闻樱停下了脚步。 不知为何,闻樱觉得这个小宫女面善,不由得轻声笑问:“你叫什么呀?” “我叫桐桐。” 小宫女羞怯地颤着睫毛,“凤栖梧桐的桐。” 又过了一年,一座树林掩映的青山上,结了一间草庐。 某日,一位衣着富贵,身材肥嘟嘟的客人入了草庐。里头一片安静,显然主人不在家,他也不客气,只当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从果盘里捡了颗梨子,拿袖子擦擦就啃起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喵——” 屁股后头传来一声媚媚地叫声,胖客人转过头,和椅子上那只短腿猫大眼瞪小眼。 他不动,猫先动,短腿猫儿用头直将他往外拱,像是在嫌弃他坐得位置太多了,占了它的地盘。 胖客人翻了个白眼,“哈,对不起,胖到你。” 他话落下没多久,外头传来女子含笑的唤声,“福宝快出来,你爹今天给你钓了一条大鱼!” “娘,鱼有没有我的份?”胖客人吸溜着口水,跑到了门口。 女子一见这他,惊喜地笑了:“浔儿今日怎么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个男人,五官深邃,气势非凡,一看便是当惯了上位者的人。然而他眼下却滑稽地拎着一条离了水还活蹦乱跳的鱼,看见他来,还笑了笑,低头对女子道:“我先去厨房收拾鱼。” “好。”她细心地给他挽上袖子。 等男人进了厨房,宋浔的视线才挪回来,回答她:“我姐托我给您带东西呗,怕您在这儿餐风露宿的,大包小包我拿扁担挑了两个筐上来,可累死我了!” “你姐姐过得还好?”闻樱给福宝顺顺毛儿,一看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浔,就知道两人先前炸过毛了。 “还不错,姐夫还算有本事,考核过后升迁了,家底差一点,待姐倒是真心实意,挺好的。”宋浔凑过来,“娘,他对你好吗?” 闻樱脸飞起一抹红晕,瞪他,“这是你能管的?别瞎问!倒是我看着,你比上个月还胖了一寸,这走出去,你看哪家小姑娘肯嫁你……” “娘你这就不懂了吧,我虽然胖,但胖得很俊俏啊。你放心,你儿子我一定给你找个孝顺媳妇儿。” 闻樱甩了个白眼给他,福宝也“喵”地叫了下。 宋浔来劲儿了,冲猫瞪眼,“嗐,我本来还想着把鱼留给你吃呢,成,这鱼你别想吃了,喝鱼汤吧!” “你怎么老和福宝杠上?你害它腿都瘸了,不能让着它点?” “这事是我对不住它……但一码归一码,谁让您更疼它呢。娘你看,我能给你娶个媳妇儿回来,它不能吧?所以以后啊……” 絮絮叨叨的声音渐远。 …… 等宋浔走了以后,闻樱去了厨房,男人正在洗碗,石头砌的灶台、案板,简陋得很,他却在其中忙活得像模像样。 她在后面看了半天,觉得男人的背影真是帅的不像话,踮脚去亲了他一口。 卫凌恒手里还拿着碗,很自然地低下头吻她。 过了会儿,他分开唇来,问她:“走了?” “嗯。” “改日还是叫个人来罢。”他丢开碗,擦了手去抱她,“本来就七老八十了,洗个碗,抱你的时间更少了。” 她弯着眉笑起来,不禁想起之前在皇宫里的事来。 有一天,他兴冲冲地跑过来和她说,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以后要带她仗剑走天涯!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全然不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只随口嫌弃道:“七老八十的人了,洗洗睡吧。” 没想到的是,他当真放弃了皇位,禅让给三子卫瑄,当了太上皇。 虽然并不像想象中一样潇洒红尘、策马江湖,但两人随性而至,游山玩水,自有一番自在。 “长风。”“嗯?” “没什么。” 她悄悄笑着依进他怀里。 有些话她不想说出口,因为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这一次,晋江空间不知怎么没有出现,闻樱一眨眼,就从大火中跳到了另一个场景里。 她只希望z942121说的代码还能有,要不然他们商量得好好的,她一个大活人突然从火场消失,尸骨无存,想想也是挺可怕的事。 她环顾自己当前所在的这间卧房,卧房整体是洛可可风格的布置,房间整体色彩明快,卷草舒花,缠绵盘曲的装饰纤巧而细腻,整个房间都给人以老式的感觉。 她检索了记忆,果然,这个世界与历史上的民国相去不远。经历了封建王朝的落幕,如今军阀拥兵自重,割据一方,表面上受中央管辖,实际已经脱离了掌控,想要自立为王。 穿衣镜前,女子长着一张圆中带尖的猫脸,丹凤眼狭长,眼皮半阖,有些瞌睡惫懒的模样。但她常年不苟笑,脸上线条紧绷,看着十分刻板,将美好的感官悉数抹杀。 闻樱看见自己穿着的睡衣,竟是古代常穿的雪白中衣,与这卧室格格不入。 这一下,立刻又触发了记忆。 原来在这个世界,原主只是一个打酱油的人物。她出生书香世家,本来也应当嫁给当地有名望的人家,但邵阁天——即郴省省长,三大军阀之一的邵大帅将其强取豪夺,年方18,就成为四十多岁老男人的继室。 同样是继室,这位比上个世界的那位就要惨多了。邵阁天一个绿林出身的大老粗,因为敬畏读书人,所以想娶个知字懂学问的老婆。谁知道娶回来一看,他妈又刻板又教条,一天都没忍下去,新婚当夜撂下新娘子就去找温香软玉温存去了。可怜原主年纪轻,压不住场面,大帅这一撂,她被底下人里外笑话个遍,再没了权威。 但这还不算什么,再受苛待,那也是正房太太,衣食住行样样不差。惨的是她后来被指虐待外室子,被邵阁天遣回了老家,从此后的日子与软禁无半分区别,大好年华就葬送在老旧的宅门里。 至于这个世界的神使,似乎已经将邵阁天攻下一半的城池了,至少邵阁天宠她宠得要命。 “太太。”有女仆咚咚扣门,“您起了吗?” 闻樱这才发觉自己光脚站在地板上,窗外一层薄雾,冷气从地板里钻进了脚心,她双脚相互蹭了蹭,呲溜一下钻回了被窝。随后从鹅毛软被里探出头,应了一个“嗯”字。 女仆方推门进来,服侍她盥洗。 闻樱想起原主从家里带了个叫莹草的丫鬟,这个女仆显然不是,不由问:“莹草哪里去了?” 女仆心里犯嘀咕,面上还算恭敬地道:“太太叫她去照顾二少爷,这不,她天没亮就去了。” 闻樱记起来了。她一来就看了诸多情报信息,一下子分不清今天是哪天,才有此一问。 对方口中的二少爷,就是那外室子,前两天刚被他亲妈领上了门,邵阁天也很意外,这是他在北方的一次艳遇,没想到还留了种,立即兴高采烈地把孩子交给了原主。好在没把那女人迎进门。 但假如闻樱没穿来,对方很快就要登堂入室了。 闻樱在女仆的帮忙下换上了衣服,家里都很洋派,只她一个人穿着上袄下裙,裙襕的八宝绣花纹路繁丽,群摆宽大,袖口松松拢在跟前,很是端秀文静。 女仆多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她觉着太太今日格外不同些。 往日也是这样的穿着打扮,可她目光无神,飘游游的像鬼魂儿一样,面目严肃,比先前头过世的那位太太看着还老些。眼下,熹微一道日光照在她身上,面容柔软,见自己盯看得久了,微微斜来询问的眼神。 那一个低颔轻侧的动作,一个婉转的眼神,由她做来,竟是韵味流转,说不出的好看。 现在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帅执意要讨一个读过书的女人了。 她不知道这芯子里已经换了个人,闻樱刚从古时候的世界穿来,不像后世依样画葫芦,只有个样子没有神魂。她的举止自然比原主还要像世家小姐一些。 闻樱从她口中知道了日子,推算得知再过三四日,外室就要打上门来,哭嚎她虐儿的事。但仍然不疾不徐地用过饭,才去看自己的“二儿子”。 邵公馆占地二十多亩,耗资上百万银元建造,住宅气势恢宏,像宫殿一样富丽堂皇,匀称整齐的柱石,撑起了它的巍巍骨架。正前方还有一大片绿草地,从镂花铁门中即可窥见,视野开阔。 冬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的时候,风往人身上吹,直钻得人骨头缝里都疼。 可远远的,闻樱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孩子,穿着单薄的衣衫,在草地上追着一个飞盘。与他一同飞奔的还有只体型巨大的狗,两人像是在争食,进行激烈的比拼。 在他背后,站着一帮子听差起哄,其中一个拿着哨子,神情兴奋。其中还有一位女仆,正是闻樱的侍女莹草。 闻樱走到侍女身边时,莹草这才从看戏的状态里回神:“太太来了!” 几个听差态度草率地问了安,仍旧顾自耍玩,莹草则把闻樱拉到了一旁,悄摸说话:“太太您是不知道,这个二少爷真是笑死人了!他来的那天就是脏不拉几的,我们还当是他那个娘没好好待他,没想到,他根本就养了一副狗脾气!吃饭要吃上一盆,我把饭搁桌上,眼不见的就被他抱到地上去了。想给他洗个澡,还凶巴巴地瞪我哩……” 她话没说完,旁边就传来了鞭打声。 竟是那七八岁的男孩子在挨鞭子,他旁边,巨型犬因为叼回了飞盘正在大嚼一块生肉。他眼巴巴地看着咽口水,却丝毫不敢反抗。 那群听差在旁边嬉笑不已,竟把他当狗一样来待。 “那鞭子是怎么回事?”闻樱眉目泛冷。 莹草笑道:“太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这不是咱们家的规矩?我好容易和长顺哥套上交情,他才听了我的建议。” 闻樱这才想起来。按说原主是书香人家养的孩子,偏偏这家的主母心态不健康,对她来说,正室所出的孩子才是孩子,要读书明理,稳重大方,妾室所出的孩子,别说是读书了,动则打骂受罚,非得把他们养出一副上不得台面的老鼠胆子,才称心如意。耳濡目染之下,原主的三观可见一斑。 因此,原主被指认虐待孩子,还真不是没有一点错,哪怕她没亲自动手,也是她纵容默认了的事。 可惜他们不知道,原主的命运会因此发生巨大的改变,而这个现在被苛待的男孩子,将来会成为军阀首领之外的第四号人物。 她这次穿来的时机依旧不算太好,倘或早一点,在下人没动手之前就拦住,还能再走一回慈母路线。眼下她的侍女都跟这帮人打好了交情、混了半天,她是什么意思,侍女都替她表达得明明白白,她再突然换一副面孔,谁也不会信。 莹草正要替自家太太拢一拢披风,手才伸出去,就见太太人影一晃,竟走到长顺哥身边? 闻樱在向长顺讨那副鞭子。 邵家大少爷酷爱养凶犬,长顺就是专门替他看管的人。 他眼见太太找他,一点不惶恐,“哎呦”笑了一声,“这鞭子粗棱棱的,可别伤到您的手呀。” 闻樱把鞭子接过来,也不搭理他的话,试了试皮质韧性。 等男孩子像凶犬一样把飞盘叼回来的时候,她抬手就是一鞭子抽出去,可谓是快、准、狠,且毫不留情! 长顺立即看傻了眼。 莹草大惊,马上来拦闻樱:“太太这是做什么,这种事交给咱们下人就好,仔细脏了您的手!” 闻樱弯了下皮鞭子,“这有什么,母亲以前不也亲自调教过?” 这下子,旁人才明白了她的意图,原来这是要亲手调教?他们有些发憷,这书香世家,还有拿鞭子抽人的?! 男孩子被一鞭抽懵了。他不能理解,明明叼回了飞盘,为什么没有吃的,还要打他?他烦躁地抓烂了草皮。 扔飞盘的听差又扔了一个出去,他再次飞奔而去,跑赢了巨犬! 但等他回来,立刻又挨了一鞭子! 他暴躁起来,从喉咙里发出压低了的咆哮声。 闻樱看向莹草:“七岁了,都不会说话?” 莹草被自家太太使鞭的模样看愣了,连忙道:“他娘不是那腌臜地方出来的嘛,那家的妈妈等她一生就把孩子给扔了。后来无意中找到,竟是被一只母狗养大了。”她说着撇了撇嘴,“她娘着急南下赶路‘寻亲’,哪儿会教他。” 说实在的,要不是他不会说话告状,下仆也不敢这么作践他。 闻樱明白了,明面上却像是一点可怜他的意思都没有,几次三番,只要他一跑回来,不管输还是赢,都要挨一鞭子! 他终于忍不住,嗷地一声扑上来,一口咬在了闻樱的手上! 莹草忍不住惊声尖叫—— 凶狠的男孩像狼狗一样咬住了女人,血滴答流到草地上,女人的表情却分毫未变,依旧温婉恬淡,且还笑了,低头对男孩说:“就算你这样做,也没有吃的哦。” 这情景,不由连长顺等一众的后背都汗毛直竖! 听差在闻樱的眼神示意下颤颤巍巍扔了个飞盘,男孩脚下刚一动,闻樱又是一鞭子下去! 他回头望一望她,站住不动了。 再三两次,只要飞盘飞出去的时候,他站着不动,就不会挨鞭子。 他懂得很快。 闻樱她看到那一筐子的生肉皱眉,只得从仆人闲磕牙吃的点心里挑了块,喂给他吃。 他旋风一样扑上来,狼吞虎咽把糕点吞了下去,舌头一卷,把她手指上的点心屑都舔得干干净净。 闻樱撩开前额凌乱的头发,能看见他稚嫩却已见凌厉的五官,眉骨突出,斜飞的浓眉压着,眼里透出一股凶戾的气息。 “真乖。”她摸摸他的脑袋。 他本是凶恶的眼睛,迷茫地看了她一眼。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二 > 闻樱手上的伤口不深, 但毕竟被牙齿咬破了, 她仍是叫了家庭医生来打针。小男孩也被她领了回来, 由着莹草帮他洗澡、上药。 他滚了满身的泥点和草屑, 再加上从来没有洗澡的习惯, 浑身脏兮兮像小流浪儿。说来也可怜, 他亲娘嫌他脏, 在见大帅之前,死死按着他洗过一次,就再也懒得管他了。 世上大多母亲都很爱自己的孩子, 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让他们受苦,但总会有例外。能在孩子出生时就任人将他丢弃,后来意外找回看中的也只是他与邵阁天相似的面庞, 觉察到了利用价值, 可见这就是一个例外。 认真说起来,到处留种的邵大帅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闻樱不由得怀疑, 神使大人选择他, 是因为她自己的身份是声乐场所的交际花, 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邵阁天。 否则那位在光源图上与其父并驾齐驱, 邵阁天的儿子邵一沣, 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这边厢,她堪堪理了理思路,家庭医生已经扎完了一针。她还没哭呢, 那头莹草从楼上哭着跑下来了。 “太太!可别叫我给他洗了, 要不然,也教我怎么使鞭子吧!” 闻樱压住止血的棉花,问她:“怎么了?” “这个讨厌鬼!我给他脱衣服,他上来就咬我,好在隔着层厚棉衣,否则我也给他咬破了!” 这会子功夫,小男孩也跟着从楼上跑下来了。 要说邵大帅确实是个大老粗,把儿子丢给闻樱之后,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到如今,邵家这位二少爷虽被称作二少爷,却是连个名字都没有。 她当然知道他后来的名字叫邵廷玉,眼下倒不能说出口。 她看他一直盯着医生手里的针筒,瞳孔缩紧,就跟他招手:“先给你起个小名儿,叫小虎,可好?” 虎兕争兮于廷中,他注定非池中之物。 邵廷玉不知道她说得什么,他还处在一种戒备的状态,身体肌肉绷紧,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再咬她一口! 闻樱让医生先把针筒收起来,见他果然放松了些,又向莹草讨那烫过了的毛巾。 莹草犹豫不决:“您要亲自给他擦嚒?还是别了吧,他不驯服的很,不如叫长顺哥他们……” 闻樱早想好了应付侍女的理由,道是:“若教爷看见像什么话?再者说,权当是打发日子了,这会子爷看我不顺眼,我也不想凑上去触他的霉头,咱们得过且过罢。” 这话说得可怜,莹草表面上也不好跟太太顶嘴,但心里不以为意,把个外室子养大又能怎么样?有机会,还是要劝太太讨好大帅才是正经。 她打定了主意,去把热水盆并毛巾都端了来,拧好了递过去,只在一旁防备着。 闻樱见他远远站着,笑从茶几的碟子里捡了一块赤豆糕,摊放在手心里。再向他招手,才一眨眼,他已经近在眼前了,捉住她的手,大口吞咽起糕点来。 闻樱替他拨开吃到嘴巴里的头发丝,察觉到他连吞带咽,几乎没有咀嚼,不由记在心里。 待他吃到一多半,她方拿着热毛巾替他擦脸。他停了一瞬,又再次低头吃起来,舔到她手掌心时,闻樱轻“嘶“了一声。 摊开的掌心赫然有一道红痕。 是闻樱使鞭的时候留下的,这具身体身娇柔嫩,哪里用过鞭子?她打他时又刻意控制了力道,看着架势吓人,实际上每回都是猝然收势,反而震了她的手。 邵廷玉奇怪地歪头,又舔了一下,见她没什么反应,眨了眨眼把那一圈点心碎屑舔完,还不忘伸舌头舔一圈儿嘴巴周围,小狗儿似的。 见太太平平安安地把他的脸擦完了,莹草觉得奇怪,分明他刚刚就像野性难驯的狼犬一样,哪有这么驯服,弄得像她在跟太太撒谎! 她气不过,要抓他去上药,手刚一伸,邵廷玉倏地抬起头,她不由“嗬”了一声。 除了头发杂乱,影响感观之外,能看出他长得确实像大帅。 他眼睛本就大,那黑黝黝的瞳仁又比旁人大一些,看着目光炯炯,会说话似的。再加上他那一对浓眉,倘或一瞪,就像被食肉动物盯上了一般,令人寒毛直竖。 莹草背上起了一层腻汗,猝然收回了手。 闻樱给邵廷玉擦过脸之后,就让家庭医生替他背后的伤口做消毒工作,她自己则上楼入了卧室。 这次没有中间的过场,让她心有不安。一般情况下,z942121都会出现在她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所以她想再去试一试。 就在她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忽觉心念一动,下一秒,已经踏入了晋江空间。 “21?”她喊了一声,才看见熟悉的人影从盘旋的数据中化出身来。 “抱歉,你完成任务的时间和另一个神使恰好重合,空间只能单独对一人开放,所以暂时性对你关闭了。” 想到这个空间里刚刚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闻樱不由好奇,可惜不能碰面,否则还能互通有无,交流经验。 在z942121抽取信仰之力后,关于上一个世界的情绪也被抽走,她只觉得身体一轻,心里的沉重仿佛被一扫而空。 在对方下评定之前,她忽然问道:“如果是你这一方的过失,那我会得到补偿吗?” “……” z942121停顿了千分之二秒后,答道,“本次任务,你同样完成了对三人的信仰之力收取,其中一个是超出身份之外的对象,基于你大胆创新的举动,任务评定等级a+,额外补偿,任务评定升为s级。” s级?? 他答应得太快,看似罕见的s级也来得太容易,闻樱有一瞬间的恍惚,难道s级上面还有ss,ssr级之类的终极级别? 但无论怎么说,a-级别的奖励已经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帮助,s级肯定会非常了不起吧! 与上一次相同,她被带到了数据长河旁边。 这次她认真地摸索了一遍,光凭摸实在很难感受到这是什么,它们漂流的速度又非常快,往往她指尖刚一触到,下一秒就没有了。 再三几次,她一狠心,随手一抓。 不必她多加费力,那件东西就浮出了水面,那是—— 一个发光的茧。 “咦?”z942121竟发出了人类一样的疑惑声音,这次他停顿的有点久,大约一秒钟后道,“是成年体活物,受到时空变化的冲击,退回到了幼年期。你很幸运,神使抽到活物的几率不足万分之一,因为他们比死物灵活,容易逃走。” 这样一听,虽然暂时还看不出它的好处,但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当然,在未来与这只所谓的成年体活物相处之后,闻樱才知道,自己之所以第一次抓就抓到了活物,不是幸运值有多高,而是对方根本就懒得动! 因为退回了幼年期,即使来到世界也无法帮上忙,所以闻樱暂时将它寄放在z942121那里,大约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储物柜的功能,z942121一直到她离开空间都没再开口说话。 空间里时间停滞不动,于是闻樱磨蹭了一会儿才重新出现在客厅。 除了家庭医生和莹草,还多了一个下人,死死按住了邵廷玉,大约是莹草叫来帮忙的。 邵廷玉被身强体壮的男人压制得不能动弹,只能龇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 医生看见她回来了,说道:“太太,二公子除了表皮的鞭伤,身上还有发热的现象,如果可以,我要为他打上一针,才好退热。” 闻樱走过去,手背贴在小男孩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方才给他擦脸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温度有点烫,这会儿一看,果然烫得像个小火炉。 她想起他看见针筒时戒备的模样,问道:“可以用药退烧吗?” “看二公子的情形,约莫连烧了两天,最好是打针。”他犹豫了下,仍然诚恳地建议道。 普通的医生都倾向于保守治疗,他能说出这番话,可见药物治疗的可行性不高。 闻樱点了头。 家庭医生将另一管针筒从塑封中取出,钻进注射液玻璃瓶中抽取药水,拔取时针上挂着一滴水珠,像被针尖刺破了一般滑落下来。没人注意到邵廷玉的瞳孔蓦地一缩。 等那针筒靠近时,他猝不及防间剧烈地挣扎起来,医生拿针的手一抖,险些扎到自己身上! 闻樱见状,笑着安抚医生道:“小孩子都怕打针,您等等。” 她的视线落到邵廷玉身上,他这会儿正恶狠狠地盯着针筒,自己挣扎时被下人抓红了胳膊也恍若不知,只把针筒当做洪水猛兽一样看待,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忽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女子柔软的手心贴在眼睛上,视线一黑,那尖锐的东西也忽而就消失了。他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一时有些茫然。 紧接着,胳膊上猛地传来尖锐地刺痛,他“呜”地一声就要挣脱,却又很快被揽入一个温暖而芬芳的怀抱。 他的背上被人轻拍着,头顶传来轻柔的说话声:“乖啊,打完病就好了。” 他听不懂,只是奇怪地用鼻子轻嗅了嗅,觉得这里好像是安全的地方,那声音也让人觉得安心,他的警惕在这样的声音下渐渐落下来,混混沌沌地闭上了眼。 等压完了棉签,闻樱替他放下袖子时,他已经小声地打着呼噜睡着了。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三 > 莹草发现自家太太这两天发生了变化, 要说变化很大也说不上来, 但就是能让她察觉到。 她从太太还在做小姐的时候就跟着她了。太太以前天天被关在绣楼里, 刺绣、插花、烹茶、学女戒, 很是多才多艺, 但大抵是人被关久了, 脑袋不灵光, 总显得木讷,张口闭口便是像女师傅一样刻板地训话,便是生起气来, 那双眼睛也是死气沉沉的,仿佛是砧板上被刀背拍咽了气的鱼,瞪着浊白的眼珠子。 如今的太太却像是眼里注了一汪活泉, 又或者是变戏法时那被吹了一口气儿的纸片人, 轻颦浅笑,举步回身, 都如同画中走下来的仕女一般。难不成当真是以前日子过得无聊, 养个孩子就好了? 可太太对待那个外室子的态度, 也让她看不懂。 如果说对他不好, 又愿意带在身边教养, 若说对他好, 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儿…… 欧式长方形的餐桌上,布满了精致的美味佳肴,即便大帅照例没来, 但这菜品是惯例。闻樱想叫他们少做一盘, 他们都不会听。多样而热闹的菜品,愈加显露出空档无人的餐桌来。 但自从邵廷玉被闻樱死拗着改了桌底吃饭的毛病,餐桌上就热闹了许多。 说起二少爷怎么改的毛病,莹草也是后背心一凉。起初二少爷也是蹲在地上,太太愣是一眼也不看,自己用完了饭,就叫人撤了菜。 这么净饿了一顿,二少爷就学会跳上桌去抓菜吃了。但太太叫人拿了鸡毛掸子,但凡他手一伸到桌上,就狠敲下去,这么三五下,二少爷急得想咬人,太太才叫人搬了张椅子放到她旁边,凡他跳上椅子再伸手去,就没人打他。 二少爷窜上蹿下数回,一顿饭的功夫就习惯了蹲在椅子上吃饭。 但蹲着吃,太太也是不满意的,往后面,就用同样的办法逼迫得他坐在凳子上吃。 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仆人议论太太的声音了,说是不把二少爷当人看,这手段,分明是驯服那些猫猫狗狗时才用的! 见识过闻樱使鞭的那群听差,更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唾沫横飞,就差没指着太太的鼻子骂她“伪善”了。 她气得想冲上去和人分辨,但太太拦住了她,说是:“她们说得也没错,我这方法确实不是对人用的。” 闻樱想的是,对付非常之人要用非常手段,哪怕她肯对邵廷玉谆谆善诱,他也听不懂自己一个字。 但这样一说,莹草又觉得太太还是从前的太太,只是变得更冷静也更可怕了些。 她不知怎么,看着慢条斯理用餐的太太,太阳光从玻璃窗里照进来,照着她下巴一点莹玉似的流转,分明是美且温柔的气质,却让她不觉生出寒意。 “叫人把桌上的荤菜都撤了。”闻樱忽而发了话,她压下了邵廷玉伸出来的手,“小虎只吃肉不吃菜怎么行。” 邵廷玉虽然不知事,但直觉和判断都非常准,肉菜一撤,他没有去追那个端走的人,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闻樱。 闻樱把筷子递到他手里,见他双手各握一只,好奇地戳了戳盘子里的菜。 她绕到他身后去,把控着他的右手,用筷子夹了一片白菜,搁到他碗里。邵廷玉瞪着那片叶子看了半天,嫌弃地把碗推开了。 动作太淘气,闻樱看得笑起来。 她想了想又坐回了位置。桌上独她的座位旁边还特地留了一道牛排,她换了刀叉切下一小块,直把他看得目光灼灼、口舌生津,才用叉子叉了一小块到他碗里。 他伸手要抓,她却不移开叉子,教他道:“肉。” 邵廷玉吃不到肉很不耐烦,闻樱又重复了一次,他歪了下脑袋,喉咙发出含糊地声音。 她将叉子又往肉里签去,连着底下的那片菜叶子,一同递到他嘴巴边上。 他“嗷呜”一声,想也不想都咬了进去。 闻樱刚要把手收回去,却发现他追过来,舔在她手腕的位置,将那里不小心沾的牛排酱汁舔干净了。 “狗鼻子。”她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鼻子,又道:“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邵廷玉只懵懵懂懂地听着。 从那日打针时不知不觉地睡着开始,邵廷玉就睡在闻樱的房间了。 于是晚间,莹草把装着邵廷玉衣服的一个布包抱进了闻樱房里,口中愤愤:“太太,那边托了人送衣服来,说是特地给二少爷做的,怕二少爷冻着,呸,拐着弯子骂咱们苛待她儿子,有本事就别送到府里来……” 绒毛地毯上,摊了一地的儿童积木,她一脚踩到个三角尖,“哦呦”喊了声,见二少爷疾电一样直射来的目光,讪讪笑了,连忙移开了脚。 “别踩了我们小虎的玩具,别人碰了他不要的。”闻樱正坐在室内沙发躺椅上看书,见状笑了笑,充当他的发人。 邵廷玉眨了眨眼,果然把三角积木扔得远远的。 莹草咳了下,“太太,这衣服咱们还是拿去扔了吧?大帅府里什么没有,惯得她这样作态!” “留着罢。”闻樱翻过了一页书,忽地想起什么,吩咐道:“这布包你原样留着,再去找一个相似的,随意裹几件衣服,再拿去丢了。” “诶?” “白天去,最好有人看见。” 莹草不解,但还是照着吩咐去做了。 等她一走,邵廷玉厌倦了玩具,爬到床上准备睡觉。闻樱同样上了床,将莹绿顶的台灯调到合适的亮度,拿了一本儿童书,用轻细柔软地嗓音给他讲起了故事。 她发现小狼狗很喜欢自己念书的声音,往往这时候,他就会放下心里的防备,有时候她念着念着,他喉咙里也会发出含糊咕哝的声音,像是在学她说话。 这样一来,晚上反而是最适合她教学的时间。 但同样的,卸下防备的他入睡也非常快。 闻樱正将故事念到一半,侧过头去,他已经捉着枕巾睡着了。总是显露出凶狠的目光闭着,眉头也松开来,额发垂落分开,只看他酣睡的模样,就像个小天使。闻樱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关灯睡了。 黑暗中,她以为睡着了的“小天使”又睁开了眼睛,黝黑的瞳仁转了转,像有几分不解,探手摸了摸额头。 第二天醒来,厨房里传出闹哄哄的声音,自然传不到闻樱耳朵里,但莹草把她叫醒了。 “太太,不好了,二少爷吃了不好的东西闹肚子呢!”她停了停,小声地嘟囔,“那群人都说是您没给他吃饱饭,二少爷才大清早跑到厨房偷吃。” 她说话时没有平日的愤恨劲儿,显然连她都是这样想的。就二少爷吃肉那个劲儿,昨天太太给撤了荤菜,那牛肉也没给他喂上几口,他闻着味儿跑去偷吃太正常了。 闻樱下了楼,见他躺在沙发上,神情恹恹地,便将他抱到了怀里。 他早起不知怎么出去的,大衣都没穿,这会儿皮肤冰得像结了冻,她一贴上去也被冷得一哆嗦。幸而下来时拿了他穿的衣服,便将大衣给他裹上,再仔细地扣上扣子。 邵廷玉头靠在她大腿上,翻了个身,头朝里,拿黑黢黢的眼睛看她。 她对他露出一个清浅安抚的笑,拍了拍他的背:“小虎别怕,谅那群人也不敢给你下毒药。” 说小狼狗自己偷吃,闻樱断然不信。 每到吃饭的时候,他表现的总是异样的乖顺,乖顺得教人觉得可怜。如果只是母狗带大的小狗崽,只会有夺食的概念,不会像他这样乖乖等人投喂。 闻樱知道这正是他亲娘的杰作。 当年邵大帅还不是大帅,土匪一个,去的是低等的勾栏院,他亲娘的素质自然不高,这样一个人,独自一路南下来投奔大帅,沿路盘缠哪里来?少不得做老本行的生意,卖卖皮肉,小狼狗正是她拿来给恩客解闷逗乐的“玩意儿”,像教马戏团的动物一样,做得好了给饭吃,做不好了没的吃。 他争不过大人,时日久了,自然就被训练出来了。 虽说他是大帅的骨肉,但从小被狗养大,连话都不会说,全没个人样,他娘也不敢肯定大帅稀不稀罕这么个儿子。她眼皮子浅,只先顾了眼前的利益。 来到大帅府中后,那群听差也是发现了他这一习惯,才会想拿他寻个开心。 所以唯独在偷吃这一件事情上,他不敢做。 这群人不过是欺负他不会说话罢了。 闻樱在心里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一日了,那女人要上门来讨公道。她原先就保持了一定原主的风格,任下人碎嘴传她对邵廷玉的苛待,只当足以给对方找到合适的理由发难,没想到他亲娘还嫌不够,对他下了手。 如她所想,没过多久,就闻说邵大帅回来了。 邵阁天一身军装,手执马鞭,脚下生风地走了进来,见闻樱正坐在客厅,浓眉一挑,嗓音浑厚:“听说,你把我这刚找回来的儿子折腾得不轻啊?” 他把鞭子一扔给了听差,大马金刀地坐到了她对面,摆出审问的架势来。 有资格出入厅堂的仆人,都在一旁悄悄地看着好戏。 他到了没一会儿,外头传来矫揉造作的女人声音:“哎呦,帅爷走得可真急,人家脚程慢,您等等我。”她穿着高开叉的旗袍,满脸脂粉,一入厅堂,视线先是在闻樱脸上打了个转儿,随后才落到她亲儿子身上,当即一声惊呼:“这、我们二少爷这是怎么啦——”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四 > 闻樱还没说话, 邵廷玉已经被她的高分贝惊醒了, 长长的眼睫一颤, 翻坐起来。 女人有些诧异, 这个儿子养了这么一路, 从来没见过他一动不动的坐着, 记得他总是像小狗崽儿一样, 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邵阁天同样觉得惊讶。 上一次几乎是看见他的脸,他就认定这是自己儿子,二话不说领回了家。但对于他异于常人的表现, 他也印象深刻,举止无端、酷爱吃肉、不会说话,连一声爸爸都不会叫。 为这个, 他亲娘跟他狠哭了一场, 说是他一生出来就被人丢了,千辛万苦才找回来, 教了一年多还是不会开口, 才想领到他跟前来教养。他哪里耐烦教孩子, 连长子都是扔到军官学校里了事, 想想正好娶了个老婆在家, 干脆丢给了她。 这回一看, 还真有了变化? 闻樱安抚地摸了摸邵廷玉的脑袋,说道:“人就在这,说我折腾孩子, 大帅可有证据?” 邵天阁丢了个眼色, 很快有人随意点了几个仆人来。 这几日闻樱的行为也有震慑作用,起初仆人们还不敢胡说,互相对视等人先开口。 邵阁天见状愈发狐疑,严厉地发了话,他们才你一我一语的吐露出来。 “厨房里烧了满满一桌子菜,二少爷没吃饱太太就叫人撤走了。” “没错,二少爷想抓肉吃,太太就叫了人拿鸡毛掸子打他,可怜二少爷不会说话,只能饿肚子。” “我看见太太拿鞭子抽二少爷!吓死人了。” 邵阁天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一件件,这哪像书香人家教出来的小姐会做的事,他突然怀疑自己受了骗,难道是那家人随意找了个女人来敷衍他? 他平生最厌恶别人骗他。 邵阁天眼睛微眯,闪过一道杀意。 那女人见之得意非常,一步三摇走到闻樱跟前,很是怜惜地说道:“帅爷也别太严厉了,咱们太太还小,想是见我给您生了儿子,小姑娘家家心里头不高兴,才对二少爷发作出来……”她说着就来牵闻樱的手,用长辈一般的态度在她手背上轻拍。 可她刚拍了一下,斜刺里陡然伸出一只手,猛地将她推倒了! 她一下摔的有点狠,倒在地上“哎呦”直叫唤,刚要指责闻樱,这一抬头,发现居然是自己儿子推了她一把! 邵廷玉推她推得十分用力,以至于整个人朝前一扑,被闻樱抱住了腰。可他狠戾如狼犬一般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那惺惺作态的女人,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像是在讲话,又像是狼狗要咬人之前的警告。 女人被吓得一个激灵,花容色变,勉强维持着笑说:“二少爷这、这是怎么了,我是你亲娘啊……”她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或许是闻樱旁边站的那个丫头推的? 但他的眼神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转头去看帅爷。 果然,邵阁天怀疑地扫了她一眼。 变数发生就在电光石火地一刹那,但邵阁天坐在正对面,看的仔仔细细。那女人拍闻樱手背的举动可能像是一个危险信号,引起了那小子的警惕,他似乎是以为她要对闻樱不利,所以才纵身推人。 他……这是在保护闻樱? 邵阁天忽地有些不确定,果真像他们所讲,他这位太太对那小子做尽了坏事,那小子干吗会想要保护她? “大帅听过孔子因材施教的故事吗?”闻樱像是全然不将女人放在眼里,伸手捋了捋小狼狗乱了的头发。 可能小动物是最单纯的,她虽然在某些方面做出令人误解的举动,常常“苛待”他,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心意。 “这个……”邵大帅一脸尴尬。 闻樱用细婉动人的声线,给他讲了一遍,而后道:“想必大帅也发现了,小虎异于常人。对非常之人要用非常手段,普通教育孩子的办法是不起效的。他吃肉不吃菜,几乎不咀嚼就吞咽食物,对胃部的负担很大,会影响到健康,所以我才把控了他的饮食。” 假若没有那一推,她说得话都说泛泛而谈,但那小子显而易见地亲近闻樱,邵阁天不禁点了点头。 “小虎?”邵阁天疑惑。 闻樱看他一眼,淡淡地道:“您贵人事忙,来去匆匆,没给他取名字,我就先取了个小名叫着。” 邵阁天不知怎么,气势稍弱,咳了一声,“也好,先叫个贱名好养活。” “曾有词人作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单这一字便显多少气势,怎么能说是贱名?”闻樱不赞同地道。 “……” 邵阁天被小妻子一句责怪的话噎住了,可怕的是他根本没听懂,心里不由对文化人肃然起敬。大老粗的气势一偃,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躺在地上的女人好半天才爬起来,见大帅竟摆出这样的态度来,心里一急,忙道:“那太太您冻着孩子又是哪门子说法?我不懂那些,如果饿着孩子是有您的道理,那这让孩子受冻是什么道理?!您看二少爷脸白的,一看身体就虚,也不知道我送来衣服,您有没有想着给他穿呢……” 闻樱淡淡回了她一句:“不合身。” “所以您就丢了?”她立刻抓住了话柄,“那可是我对孩子的一片心意呀……” 不得不说,到底是练出来的人,她做伤心的样子还是很有看头的,一点也不浮夸,泫然欲泣地看了看邵大帅。 邵阁天架不住道:“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孩子他亲娘送的,这扔了也太……” “大帅可能耐心听我把话说完?”闻樱轻声道,“因为不合身,所以我就叫莹草收起来了。莹草,去把那灰布包拿来。” 莹草清脆地应了一声。 “……” 邵阁天莫名生出一种“她是故意的”的错觉。如果他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明白自己眼下是什么处境了。 三番两次被闻樱压了势头,他已经疲于和她打仗了。 那女人也弱了势气,嗫嚅:“这……还有你用鞭子抽人的事呢……” “行了!” 邵阁天烦她这么拎不清,一听她声音都脑袋疼,虎掌一拍沙发扶手,刚要发作,倏尔听见大门那头传来轻笑声。 大门那里站着个人,他斜倚着门框,穿着一身白西装,领带松松扯开,双手插在裤口袋里,脚下擦得噌亮的皮鞋一只搭着另一只,微低着头,从下往上挑了眼睛笑看人,戏谑极了,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 “今天可真热闹,父亲也在,还有……”他一双桃花眼看向闻樱,挑起眼尾说不出的暧昧多情,“母亲。” 他的态度有些挑衅,邵阁天先时见到儿子还喜悦的脸一下子沉下来。 闻樱与众人一同朝他看去,果然,这正是她选中的目标人物,在光源图上与邵大帅亮度并齐的邵家大少爷邵一沣。 他与她差不多的年纪,如今还在军校念书,人称少帅,与他父亲的作风却截然不同。 就在客厅气氛诡异之际,另一道青涩而含混的声音响起:“母……亲……”喊得磕磕绊绊。 闻樱讶异地看向怀里的小狼狗,小狼狗冲着她喊完后,却是皱着小眉头,非常严肃地去看邵一沣,眼神凶狠。 邵一沣同样看向他,奇怪地挑了挑眉。 有了小狼狗的助攻,闻樱原先准备好的证据都用不上了,邵阁天立即着手处罚了说闲话的仆从,间接替闻樱立了威。 至于小狼狗的亲生母亲,闻樱对她没有任何好感,她知道对方南下时身边还跟了一个伺候的人,便建议邵阁天去查,邵阁天很快就查出了事情的真相。 得知自己的儿子曾被他的亲生母亲像狗一样对待,他勃然大怒,命人断了那女人的一双腿作惩罚,蛮横的作风显露无疑! 闻樱见迫在眉睫的事情解决了,这才有功夫整理关于堕落神使的信息。 堕落神使名芈兮,乃郴省最豪奢的娱乐场所百乐门中的九朵金花之一,按资排辈,她是最迟入行也最年轻的一个,因此人称芈九。 其实这一次,她选择的对象和芈兮不同,对方选择的是邵阁天,她选的是邵一沣,当然,为了在天秤上再加一个砝码,以期压倒对方,邵廷玉同样是她要关注的目标人物。 但暂时看来,她们不会产生交集。 就在她整理思绪的时候,莹草叩响了卧室门,“太太,下楼用餐了。” “小虎去餐厅了吗?” 莹草点点头,“二少爷去了,但是大少爷还在房里呢。大少爷昨儿个好像又与人玩得很迟才回……太太,要我去请吗?” “知道了,我亲自去叫他。” 眼下正值军校放假,所以邵一沣从学校搬回到家里来住,但他通常白天出去玩到深夜,大帅仍旧是三天两头不着家,没人管着他。 闻樱和邵廷玉吃到一半,邵一沣才姗姗来迟。她友好地和他笑了笑,不等他说出什么话来,就没有再管他了,注意力全然放在小狼狗身上。 小狼狗吃得太快,她就要拿筷子压一压他碗里的菜,让他细细地嚼口中的食物。 他筷子还用不熟练,一着急就用手抓,她也不完全限制他,只在他吃完后,拿餐巾给他擦手。 她做得认真仔细,很有当母亲的架势,可因为年龄尚小,就像个小姐姐。 这一举一动尽数落到邵一沣眼里,他嗤笑了声,顿时丢下碗筷没了胃口。 闻樱同样将他的表现记在心里。 她知道邵一沣必定不喜欢自己和突然多出来的弟弟,但没想到他的做法会如此极端。 第二天,闻樱才下了楼,就听见一阵激烈的犬吠声。 “怎么回事?”她问门口的听差。 “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少爷杀了大少爷的狗,大少爷正举枪要杀他呢!” 闻樱心跳快了一拍,连忙往草坪上赶,到的时候,正听见“砰”地一声,却是斜擦着邵廷玉打出去的。 邵廷玉头发凌乱,手里一把匕首滴着血,正是她给他防身用的。他眼睛凶狠地直视对面的男人,没有丝毫惧怕的情绪,下压身体,摆出仿佛搏斗的姿势,喉咙里是愤怒地声音。 他的表情刺激到了对面的男人。 邵一沣看似漫不经心地举着枪,握着枪管的手却非常用力,显然对他先前的举动非常愤怒,慢慢地将枪口对准了他。 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时候,忽地跑来一个女人,将那人紧紧地护在了身后,“你想对他做什么?!” 正是他的继母。 她的声音紧张地发抖,那一双丹凤眼却因怒视他,显出怒焰燃放的美丽。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五 > 邵一沣没想到会有人冲出来。且她用那样的姿态保护着后面的人, 眼睛偏也不偏的看着自己, 眼里有着珍视的人被他伤害的怒火。这样的目光令他有些恍神。 她不分缘由地袒护她身后的人:“你不许动他!” 他在意瞬间的怔愣过后, 嘴角噙着三分笑, 眼中含冰, “你以为你是谁?” 闻樱压制住身后蠢蠢欲动的小狼狗, 屏了屏呼吸, 凝神与他对视道:“不管我是谁,他都是你的弟弟。” 他仿佛觉得可笑,“嗤”地笑了一声。 “我听说是小虎先弄伤了你的狗, 我替他给你道歉。”闻樱顿了下,接着道:“但是你纵狗伤人在先,有什么资格拔枪?难道‘嚣张跋扈’就是邵家大少爷从军校里学回来的本事吗?” 邵一沣收了笑, 回敬她:“难道‘牙尖嘴利’就是母亲从书香人家学回来的本事?” 邵廷玉在闻樱背后, 想要脱离出她的保护圈,挣扎着稚嫩地吐字:“母……亲……打……” 两个好战的家伙, 闻樱头疼地转头让他不要说话。 还好小狼狗还算乖, 委屈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就不解地闭上了嘴, 转而去舔手上的血迹了。 等闻樱再回身, 只见邵一沣对她笑得一脸讽刺, “你看,我不打他,他就要来打我, 难不成……母亲也会替我做主?” “如果是他犯错在先, 我当然不会偏袒他。”闻樱十分认真地说道。 因她的态度太自然,邵一沣在停顿后,定定地看了她半晌。 闻樱看了一眼那黑洞洞的枪口,尽力心平气和地说道:“如果不准备开枪,少帅不如先将枪收起来。”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收了枪,“看在母亲的面子上……” “多谢。” 开枪事件暂时落下了帷幕,事后闻樱听说那只狗伤得不重才算放下了心,小孩子力气小,那狗也不是不会躲,只是划破了皮流了血,邵一沣想是看到了血才借故发作。 但真要说他会打死邵廷玉,闻樱不信,邵一沣可不是他父亲邵阁天,血气一涌就不管不顾,他真正要动手的时候反而会借别人的手,不会亲身上阵。这次的事,恐怕也不过是拿小狼狗耍着玩儿罢了。 唯一从中可以得知的是,他并不认同邵廷玉是他的弟弟。 两位继子如果针锋相对,于她而难度当然会上升,如何把握平衡就成了较难的问题,但眼前还不用考虑这么多,毕竟小狼狗还没长大。 “母亲,吃。”邵廷玉费力地吐出三个字,比之先前要清晰许多,甚至“母亲”两个字已经能连在一起叫了。 闻樱拿着尺子敲了下他的手,“就知道吃。” 她敲得不留情,他手背一痛睁大了眼睛,如同瞪视,透出凶狠的意味。而在闻樱的盯视下,他又缩回手摸了摸,连头发都蔫耷下来。 自从上次立威后,闻樱在宅邸中的地位无疑上升了不少,她要求将其中一间客房改成书房,一声吩咐下去,第二天就收拾好了。她便将这间书房当做了教习小狼狗的地方。 小狼狗的情况特殊,教给别的老师她确实不放心,更何况这也是加深他们感情的方式。没有什么比从小教养到大,更能培养感情的了。 而小狼狗本身也非常聪明,除了说话、写字方面比别人迟钝一点,日常技能为零,但他在某些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本领。 有一回闻樱发现自己的欧米茄表被他拆成了零件,她气得打了他一顿,但没多久,那只表又完好无损地放到了她的梳妆台上,教她疑心是谁又去买了一只来。 类似的事情一多,她才发现他在这方面的特殊技能。 按理孩子在哪一方面有特长,家长都该找个老师来教,免得白白耽搁了。但他这项技能太特殊,她真叫个修手表自行车的师傅来大帅府当老师,邵阁天那好面子的大老粗还不立刻举枪杀人? 索性小狼狗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她也就随他发挥,不要求成材,图个高兴就好。 但他除了爱搞破坏,还喜欢吃,闻樱教他说话、写字的时候,就总拿好吃的诱惑他,以至于他除了“母亲”之外,学会的第一个字居然是“吃”,紧跟着就是“打”“杀”“死”。 闻樱气得又多打了他两下。 课间休息时分,莹草推门进来,端了一碟色彩缤纷的马卡龙。 闻樱一看他眼睛都亮了,拈了个奶黄酥皮的塞进他嘴巴里。除了肉,这小子是甜点的狂热爱好者,他如今使勺子使得有模有样了,只不过还是急性子,总把脸上涂了一圈儿奶油,她才吩咐把点心改成马卡龙。 邵廷玉“嗷呜”一下咬住马卡龙,又习惯地在闻樱指尖舔了舔,一点味道都不放过。 闻樱浑不在意,只侧头去问莹草:“大少爷的那份给送过去了吗?” “送了。”莹草道,“大少爷原封不动叫人送回来了,哎,每回都是这样,太太还要再送吗……” 闻樱沉吟了下,“我亲自去送吧。” “那太太千万小心,大少爷房门口那几条狗可吓人了!” 说起这个也是好笑,邵一沣自从上回被小狼狗弄伤了一只狗后,就立刻叫人又买了两只回来,,跟谁斗气似的都栓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这是单挑输了,想着群殴? 闻樱一想到这就忍不住笑。 不过他买的都是巨型犬,笑归笑,倒也很吓人。一开始她想靠近他的房间,摆摆关心的姿态都不能,后来她一步步地拿肉和玩具贿赂它们,才慢慢地好起来。 闻樱来到邵一沣的房间,照旧和巨型犬玩了一小会儿。她抬手刚要敲门,忽然发现门框间隔着一道缝隙,没有关拢。大约是有了看门犬在,他门也懒得关。 她邵一沣就坐在床边,正低头看手里的一叠照片。 照片黑白,有些老旧了,周围泛着历史沉淀一般的旧黄。上面是一个女人灿烂质朴的笑容,竭力做时尚年轻的打扮,却显得不伦不类,背景就是大帅府,旁边站着邵阁天。 她端着糕点碟子,轻手轻脚地走近了,探头问他:“这是一沣的亲娘吗?” 他蓦地将手里的照片翻了个面,语气质问,“你怎么在我房里?” “你中午没吃多少,我给你端了点心。” 他一副“没想到”的样子,停了片刻,笑了,“你不好好看着你们家小狗崽,管我吃多少饭?” 她同样拿了一个马卡龙递到他嘴边,抿了下唇笑,“人家长一张嘴是为了吃饭,你偏是为了说话。” 带一点亲昵地笑话他,邵一沣只觉头皮微微发麻,竟踌躇起来,最后还是不耐烦地接过她手里这个吃了。 闻樱瞄见他左手始终捏着照片没放,不由放轻了声音道,“你最近总是不在家,是因为我的缘故吗……”因为她占了他亲娘的位置。 这一句她没能说出口,但两人都明白。 “你该不会以为,我在为她的死而难过吧?” 嗯? 闻樱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就像在说“难道不是吗”。 “我娘是因为和外面的男人跑了,才死在了战乱里。”他轻飘飘地说完,笑容冷淡,“我为什么要替这种女人难过?” 她一向是端秀而黠灵的模样,此时也是狠狠一怔,眼里流露出仓促地惊慌:“啊,抱歉……” 她的道歉比无意中的冒犯更加令他厌烦,他似笑非笑地问:“母亲好像比我还小一岁吧。” “什么?” 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又道:“真是可怜,还这么年轻,父亲能满足你吗?” “邵一沣?!”她既惊又怒。 “哦,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他解了颗扣子,轻挑了挑眉,“父亲最近和别的女人打得火热,还顾不上你吧,要不然我们试试?” “你!”她蓦地涨红了脸,“你不能因为你娘是这种人,就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 她话还没说完,刹那间,被他狠狠地向后一推,整个人都被推倒在床上。 她手里拿着的马卡龙的碟子摔在床上,五颜六色的圆形小甜点在被子上四散滚开。 邵一沣俯下身,他的表情已经全然变了,就像是被触了逆鳞的龙,激起了全身好战的因子。他俯下身,温热地气息流到她耳际,“母亲何必如此生气……” 他们离得这么近,他才真正有时间注意到她的脸。 她的长相是真的显小,清纯秀丽的脸庞,如柳树一样柔软纤细的身段,和学校里的女学生一样都是花儿般的年纪,可她已经嫁了人。 每回她想到他房里来,却被门口的大狗吓住时,他都嗤笑不已。直到她日复一日地去讨好它们,从一开始地小心翼翼,到后来的亲昵自如,他看着,就好像自己都被她捋顺了毛,变得服帖了似的。 他五指探入她指缝中,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她,“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这种禁忌的关系会更有趣?” “混账!” 她仿佛憋了很久,突然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用力地将他推了出去! 随后她拿起手边的马卡龙砸向他! 大红、奶绿、奶黄,一个个色彩艳丽的“炸弹”丢到他身上。 邵一沣惊愕地看着她的举动,猝不及防踉跄往后退了两步,“等……” 他才说了一个字,额头上立刻被丢了一个! “混账!”她生气的样子果然好看,凤眼乌亮,双颊彤红,艳若桃李,把马卡龙像石子一样丢到他身上发泄怒气。 “混账!” 他气笑了,“喂,我说……”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 她听也不听,就像不会骂人的词,口中一直重复着这一句。直到马卡龙都丢完了,才最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生着气,提着她端秀庄重的八宝繁复花纹的裙子跑走了。 邵一沣一路丢盔弃甲,被逼迫得靠坐在墙壁边。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边,而他身边是丢了一地彩色“炸弹”。 他抓了抓乱了的头发,突然“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六 > 邵一沣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 女人翻脸的速度有多快。 如果说先前, 他的那位好继母想在家中站稳跟脚, 所以待他时作出百般温柔的姿态, 那么在他险些越线之后, 她就彻底换了一副脸面。 每日的下午点心没有了, 用餐时的关注没有了, 温声细语的关心没有了,每每和他在家中碰面,她看着他就像看一团空气, 擦着肩膀就走了。让他既好气又好笑。 这样的表现,倒更让她像一个正值青春年龄的少女,他先前认定的工于心计的继母形象烟消云散, 一时竟回想不起来了。 闻樱确实是借题发挥。不知为何, 每次遇上邵一沣,她都觉得有点危险。或许是他的态度总是那么随心所欲, 而随心所欲的人都非常危险。 但她不可能永远避开他, 所以在需要出门一趟的时候, 找到了邵一沣, 希望他陪自己去一趟百货公司。 别的不说, 小狼狗把她的东西都拆了一遍, 有的装好了,有的坏了,她急需补货。 这个年代与古代不同, 出行未必要人陪, 但她身份特殊,出门必定要做安保工作,邵阁天缺根筋没给她留下这方面的人手,总不好她一个女人亲身上阵去做调度,干脆就拜托了邵一沣。 邵大少爷可能是假日闲着无聊,又或者是有着补偿的心理,很快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去大新百货?”他长腿一迈跨上来,与她并坐在后排。 她安静地点了点头,便转而去看两边的风景。天还冷着,轿车玻璃上一层白雾,影影绰绰看见道路两旁的树木。 他刚上车,大衣上也带着寒气,她抱臂摸了摸胳膊,向旁边挪去。 邵一沣不知情,只当她还在介怀先前的事,双手举放在两旁,痞笑道:“你放心,我一定离你远远的。” 她一眼横过去,“你的敬称呢?” “……我离您远远的,行了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两人,嘀咕太太还真是家学渊源,规矩繁多,连这都要计较,一时竟忽略了他家大少爷突如其来的对话。 这个年代的百货公司不比后世差,甚至多了一分矜贵的热闹,异彩纷呈的霓虹灯照耀下,橱窗内都是进口的洋玩意儿,职员穿着统一制式的旗袍,脸上洋溢笑容,热情地接待来客。 闻樱在服装店停了脚步,邵一沣恰好遇到学校里的同学,便给她留了几个人,和人打招呼去了。 闻樱的穿着打扮和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像误入了浮华圈的世家闺秀。她迈着小步,裙幅纹丝不动,看物品时微侧着脸,有着沉静而美好的气质。 这一来,便叫人盯上了。 要说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混子,调戏到她跟前的像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少爷,原是身边跟了个清纯的女同学,一看见她就迈不动腿了,对着营业员大手一挥:“把这位小姐看上的都包起来。” 紧跟着就去闻樱前面献殷勤:“小姐贵姓?” 闻樱走三步他也走三步,闻樱退一步他就进一步,脸上挂着殷勤,姿态却迫人。 没等邵一沣留下的护卫上来赶人,刚走入店里的女客发出轻嗤地笑声:“你口中的这位‘小姐’梳着妇人发髻,你该叫她太太才是。” 闻樱偏头去看她,眼底划过一丝讶异。 芈兮?! 大冬天里,她穿着一身明艳海棠红的旗袍,两侧开叉露出一双长腿,裹着丝袜,婀娜性感。要不是双肩处还拢着皮草披肩,简直令人怀疑来到了春天的花花世界。 她比闻樱高半个头,站到闻樱身边时,十足保护者的模样,笑容妩媚而戏谑地问,“是吧,这位太太?” 纨绔少爷的表情变得滑稽起来,“太太?”他看了眼闻樱,又狐疑地扫向芈兮。 闻樱点了点头。 对方将信将疑。 真正将他赶跑的还是闻樱身边带着的护卫,但闻樱仍旧和芈兮道了谢。 芈兮从手提袋里摸出一根女士烟点上,夹在指尖,接近那诱人的红唇,“不用谢我。”她吸了口烟,接着轻轻地吐出一口白烟,似笑非笑地唤她:“邵太太。” 闻樱故作不知:“您是?” “芈兮。” “芈小姐,不知芈小姐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我看见邵太太身边跟着少帅,自然心知肚明。”芈兮的眼神意味深长,“我相信邵太太心里知道我是谁,您是聪明人。” 闻樱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应付道:“略有耳闻。” 对方笑了,“只是略有耳闻?我从阁天那里倒是听说了不少事情,从前只听他念叨您刻板无趣,近来又换了说法,无论是教养家中二子,还是处理他母亲的事,您都功不可没。这就很有趣了。” “芈小姐的意思是?” “叫我兮兮就好。”她靠近闻樱,同阴影一道压下来,“或者叫我蔷薇也可以,你说呢,小樱花?我们可是一国的人。” 闻樱只觉心脏像是被人狠攥了一下,忽而猛烈地跳了起来。 蔷薇和樱花,是光源图上两个阵营的代表图案。 但是怎么会…… 她经历了两个世界都安然无事,怎么会在这个世界被一眼看穿? 还是说,对方只是试探, 她张了张口,字尚未吐出,就被另一道身影揽了过去。邵一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这不是父亲最近收在身边的小情人吗?”他嘴角晃着玩世不恭地笑,确认了一遍闻樱的状态,眼神锐利地盯住芈兮,“怎么跑到我母亲跟前碍眼来了?” 闻樱拉住他,摇了摇头道:“芈小姐刚刚替我解了围,并非有意针对。” 邵一沣见自己说得明白,她还要替情敌说话,不由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芈兮后退一步,以示无害,又在闻樱和他之前扫了一眼,笑容暧昧,“大公子待继母也这么孝顺亲近,还真教人羡慕邵太太。” 邵一沣只当她是异想天开要登堂入室,取代闻樱的位置,只有闻樱明白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对方的洞察力了得,明确得知了她的身份,甚至知道她们两人之间存在竞争关系,那么她自然能够察觉到她在邵一沣身上花的心思,和他们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她沉吟须臾,出乎众人意料地说:“我和芈小姐一见如故,不知以后可否邀你来府中一叙?” 邵一沣:“……” 他还没见过那位贵太太敢把小情人邀请到家里来的,再客气也要有个限度?! 芈兮同样觉得惊讶,先前轻率的态度微微收敛,不自觉地多打量了她一番,弹了弹烟灰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刚一回府,就见莹草跑了下来,大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就像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她问。 “太太可算是回来了,二少爷找不着您,闹得厉害!” “让他练的字呢?” “写了一页多半的纸。我按照您吩咐的,看着他练字呢,起先还好好儿的,就是分心,频频看门的位置,后来想是一直没见您来,好悬没把书房给掀了!” “我去看看。” 说着就匆匆往书房赶去,先前还在和她说话的邵家大公子被彻底丢在了一边。 邵一沣掸了掸大衣上的寒气,挑了下眉,跟着她过去了。 闻樱进门前就闻到了墨水的气味,进去一看,凳子掀倒在地,墨水瓶翻倒在桌子上,墨汁倾倒流出,还有地上被撕坏的纸页。莹草夸张了这么多回,这一次还真不夸张,甚至说得含蓄了。 这哪是差点把书房掀了?这根本就是已经掀了! 邵廷玉一闻见她的气息,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就要扑过来,被她冷着眉眼严厉地一斥:“站好!”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教导,她说的话他大概都能听懂,这一回甚至不必听懂,单看见她截然不同的表情,和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情绪,敏锐的小狼狗就已经刹住了脚。 他无措地站在她身前一米远的位置,习惯性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呜”地一声,显露出紧张的模样。 闻樱反省自己,从穿过来那一天起,她就几乎没让小狼狗离自己太远,一是教养方便,二是因为他的依赖性让她放心不下,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会造成如今的状况。 但他不可能永远腻在她身边,如果一旦脱离他觉得安全的环境,就开始焦躁不安,那么他的未来甚至还不如原有的轨迹,她的出现反而是害了他! 想到这里,她犹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坚定。 邵一沣到的时候,看见她拿着鸡毛掸子一下一下用力地抽小狗崽。 他听说过她拿鞭子抽小狗崽的事情,一度认为她找的理由的只是托词,怎么会有人不惜名声去教养一个外室子? 她或许是厌恶对方的母亲,或许是生气了拿他发泄,总之不怀好意,只是事后找了个听上去好听的名头而已。 而如今…… 邵一沣背靠着门,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忽地想起许多往事。 大概在很小的时候,他的生母也这样狠狠地打过他。起因是什么他早已经忘了,横竖是他在乡间调皮捣蛋,被抓住了就是一顿好抽。 七八岁的年纪,就和他这位“弟弟”是一样的,只不过生母远不如她温柔美丽,而是乡间最朴实的一名妇女,抽起人来的手劲儿她怕是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不由得羡慕起小狗崽来,他那时候疼得连路都走不了,背上火辣辣的像涂了辣椒水。 再看看他,只一脸的茫然和委屈,显然不大疼,也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反而是她打着打着,自己先哭了起来。 邵一沣觉得好笑,可他没发觉,这一瞬间,他望着这位继母的眼神,有多么温柔。 时光流逝,转眼就是三年,邵一沣已经从军校毕业,跟在邵阁天身边做事,并且小试牛刀,在其他军阀抢地盘交火的过程中打了一场胜战,真正见了血之后,他为人反而稳重了不少,少了年少时的几分轻佻,只是性格恣意依旧。邵廷玉也终于有了大名,只有闻樱还会叫他小虎。 如今他已经与正常人无异,再在闻樱跟前学习就缺少了交际能力和对世界的认知,于是闻樱和邵阁天提了提,想让他直接去军队历练。 她道:“小虎对课本知识没有耐心,反而不如实战历练为好。” 邵阁天倒是高兴的不得了,拍着大腿直道这个儿子跟他像,不止长相,连模样性格,还有这不爱读书的毛病,都一模一样! 年纪小不算什么,他还不是十来岁就敢偷偷拜师学武艺了?只在军中找个能人带他就行。 邵一沣听了只挑了挑眉,没有其他任何表示,只不过挑了一天回了趟大帅府。 他在别处有自己的房子,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少了。因是清晨天刚亮的时候抵达宅邸,佣人多还是在睡梦中,他突然觉得腹中饥饿,就径自去了厨房。 没想到那里已经有人忙碌开了,纤秀的背影,在案板上切着菜。 他看见时脚步缓下来,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出声问:“今天是他生辰?” 闻樱抬头看见来人,眉目舒展开来,“一沣也回来了?没想到你还记得,对的,今天小虎过生辰。” “每回他过生辰,你就要下厨房给他下面,我自然记得。”他道。 她笑笑,看了眼窗外天色,“这么早,你吃了吗?” “没有。” “那我先给你做点吃的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许佣人帮忙,就把人都赶出去了,煮面可以吗?” 他不觉低下声来,“好。” 他站在旁边看着她忙碌,过了这么几年,她还和初进来时一样,爱穿旧式的衣裙。在别的地方就罢了,在厨房里连轴转时,他总是想着袖子不会掉进锅里去吗,又或者撩到灶台里的火。 谁知好的不灵坏的灵,他刚刚想得出了神,就见闻樱的袖子从锅边一拂,竟真的被火星撩着了!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七 > 闻樱看见袖子燎着的火星, 一下子什么端庄沉稳、文静秀丽都飞没了。 她轻“呀”了一声, 不知所措地看着火星轻易地在衣袖上留下黑洞, 仿佛下一秒就要烧起来, 连忙伸手去拍打。 “别动!” 背后倏地响起一声轻喝, 随即腰间传来一股强悍的力道, 她几乎是脚离地被悬空抱到了水龙头跟前。 “怎么想的, 拿手去拍,嗯?”他以一贯的嘲讽语调冲着她道,冷硬地军装压在她后背, 拧开水龙头,握住她的手腕将之送到水龙头的下方。 清水源源不断地冲下来,打湿了衣袖, 那一丝火苗也被压服下去, 冲得没了踪影。 她轻“嘶”了一声。 “被烫着了?我看看。”他连忙翻过她的手腕,撩起袖子, 果然见上面的皮肤被燎了一层黑红, 索性只有一点点, 像画墨梅时留在纸上的一朵朵墨花。 她却托着精致繁丽的袖子叹气:“哎呀, 这一件我很喜欢的……” 邵一沣没由来又被她气笑了, “母亲!” “好了我知道了……”她嘟哝着, 难得的流露出一点孩子气,紧跟着就往后退了一步,却正好踩在他的军靴上。 她的绣花鞋平素只从裙摆里探出一点, 像春天从树枝上探头的花骨朵, 眼下却踩了一半儿上去。 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可即便压了她身子的重量在上面,仍然是一点都不疼。仿佛有一双柔软的手忽地攥了下他的心脏,令人屏息的并不是那一攥的重量,而是随后轻飘飘离开时的感觉。 “啊,对不起。” 闻樱赶紧挪开绣鞋,转身道歉,一抬头才蓦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多近。 他好像又拔高了,如今她只在他胸膛的位置,必须要将脖子再往后多仰一点,露出猫儿脸那一点圆尖的下巴。 邵一沣则低下头和她对视。 仿佛有默契似的,有一瞬间,两人的呼吸都放轻了,半天没说话。 “母亲以后还是小心点吧。”他先后退了一步,打破安静,“再要下厨,就换一身衣服,或者是找人帮忙,生火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 她怔忡着,下意识地点头:“好、好的。” 他再一次凝视她,她向来是严肃的,像他住的那一处巷弄里的猫儿,盯视人的目光森幽,两边的三撇小胡须都一丝不苟地翘着,但偶尔也有出神的时候,放空了眼神,一不小心就踩空了台阶,咕噜噜滚下来,抬头是懵了神的样子。 她现在就像那只一脚踩空了的猫儿,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懵了神。 邵一沣翘起嘴角,心里有着难的雀跃。但同时,又有一道声音压服着他的雀跃,警告他,这是连想都不能想的事情。 后来那碗面还是邵一沣自己煮好的。他脱了军外套,撸起衬衫袖子,动作简洁干练,一看就是惯常做的。 闻樱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一沣今年二十二岁了吧?” “对。” “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他捞面的手劲一重,面条瞬间被筷子夹断,掉回锅里。他面上只平静地道:“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一沣看起来就像是会讨许多女孩子喜欢的类型。”她笑着道。 “是吗?” 他语气漫不经心,好像不太高兴,闻樱听了怕他误解,连忙摇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们现在不兴做媒,讲究什么自由恋爱。我就是想着,你若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就跟你父亲说一声,免得他哪天想起来,兴兴头头给你指一门,你就该不乐意了。” 这几年来闻樱和邵阁天的关系有所缓和,她虽然常拿文化段子噎他,但并不像原主一样禁止他做这做那,非要定下条条框框的规矩。因此邵大帅偶尔也会回一两趟大帅府,只不过在闻樱的刻意避忌下,相处模式与普通朋友差不多,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 “母亲还是少操点心吧。” 他放下衬衫袖口,重新将扣子扣上,冷淡地回应:“我没有喜欢的人。” 小狼狗如今虽被拎去了军营打打摔摔,但每逢年节都要回来,遇上他生日,闻樱更是勒令他必须回家,所以比邵一沣早两天就回到了帅府。 他十岁起就不再和闻樱同床睡觉,闻樱另外挑了一间房间给他住,因他无所谓,里面的装饰都是她一手操办的,专门置办了一个有一面墙款的玻璃柜,原是放置手表一类的器械,供他消遣,如今里面多了一把马牌撸子,即勃朗宁m19037.65mm9mm手枪,是邵大帅在看过他惊人的组装天赋之后,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闻樱来到他房间敲门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邵廷玉在洗澡,她一边拧开浴室的把手,一边道:“一大早去锻炼了吗? 浴室门刚开到一半,男孩子来不及擦拭身体,就蹲下身蜷到了角落里。 “母亲……不要进来。”他抗拒地说道。 闻樱忽而意识到什么,抿嘴轻笑了下,“我们小虎是害羞了吗?” 他闷声不吭。 闻樱体贴地退了出去,就在房间里等他。 过了不久,浴室门被打开来。 三年时间,小男孩的个头已经蹿到了与闻樱等同的高度。他穿着睡衣,头发柔软乖顺地贴着脑袋。因瞳孔黝黑,比别人要大一点,静静注视着人的样子格外地专心。 闻樱看他头发上往下滴水,抽了他手里的毛巾,给他擦头发,“叫你多睡一会儿,男孩子这个阶段如果睡眠不好,会长不高的,知不知道?” “嗯。” 闻樱替他擦干了,见他坐在椅子上一直没开过口,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半蹲下来,“小虎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想说话?” 他想了想,强调:“……我洗澡,母亲不要进来。” “好,知道了。”她忍住笑,轻快地答应了,却见他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还有呢?” 他和她对视了一下,偏过脑袋,慢吞吞地吐字:“难听,不想说……” 少年变声期的声音生硬嘶哑,确实不太好听。 闻樱“扑哧”一下笑了。 她还记得小狼狗换牙的时候,说了句“难看,不想说”,就坚持不说话,非得她把他逗得不得不开口的时候,才拿手挡住嘴,飞快地说完之后又闭上了。 他在这一方面,非常的执着有毅力。 “变声期要一年,难道小虎一年都不和我说话了吗?”闻樱故作叹息,“哎,好伤心。” 邵廷玉专注地视线放到她身上,见她难过的模样,便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晚间还摆了一场生日宴,因为邵廷玉的身份有别于邵一沣,再加上他自己的要求,爱面子的邵大帅便没有大肆宴请,只请了家里的叔伯兄弟等一众亲戚,倒不是专为这庆生来的,多是借着由头聚一聚,互通有无。 但毕竟是大帅家的宴席,看在邵阁天的面子上,对着邵廷玉这么个小辈,众人也是好声好气,听说他如今就在军队里历练,更是夸赞虎父无犬子。 等邵一沣落了座,这夸赞声就像转了风向,又冲他来了。倒像是他的生日宴一般。 闻樱原是要安慰小狼狗,侧头见他安静地吸溜着她煮的面,见她看过来,还疑惑地歪了下脑袋,便笑笑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门房报说芈小姐来访,她邀对方前去小花园里喝茶。 那里空旷,四处没有能躲避的地方,方便她们聊天。 芈兮先拿出件包装精致的礼物,放到小洋桌上,“听说昨天你们家小的那个生日,送他的。” 闻樱叫莹草收起来,正好将她支走了,“今天来又为了什么?” 自从那次被叫破身份之后,对方隔几个月就要上门一趟。这在别人眼里固然惊奇,连邵阁天都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小情儿居然有本事笼络了正房太太,但他乐见其成。 唯她们两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芈兮第一次上门就和她交了个底,她已经做过许多任务,并且与她这样专门裁决堕落神使的角色交过手,输赢结果她没说,但闻樱也猜得到,如果是她输了,21又怎么可能让她再来一趟。 但芈兮也说:“玩到这一世我也玩累了,输就输吧,最差不过是做个普通人。起初选邵阁天呢,是因为我喜欢这一款,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呢,自从发现你来了,我对这些就无所谓了,你看看,要是喜欢我就送你了。” 闻樱第一次碰见可以交流的“同伴”,见到她的态度,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神使都像自己一样,投入感情去获得别人的好感。对方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世界,做任务就像下一盘棋,所有的角色皆是棋子,任她把玩而已。 她对此不置可否。 眼下,芈兮听了她的问题,长腿交叠,连坐姿都显得风情万种,“我看你一直裹足不前,替你着急呀。最近一年我可是一直在疏远邵大帅,也不见你有什么行动。” 闻樱摇了摇头,“我不准备选他。” “咦?”对方诧异,“难道你不知道像他们这种关键人物拿下的越多,评分越高吗?还是你嫌他年纪太大?” 闻樱一顿,反问她:“你确定你要放弃了?”无论怎么看,芈兮都不像是会引颈就戮的人,虽然她说她已经累了。 “我道为什么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对方莞尔,倾过身来,说秘密一般悄悄地道,“既然小樱花这么会替我考虑,那我也帮你一个忙吧。” “不需要你做什么,我自己……” 闻樱一句话没说完,对方就一指压在她唇间,冲她眨了下眼睛,“你等着就是了。” 闻樱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但对方不按牌理出牌,她虽然早就吩咐了人盯梢,却不觉得会有用。 果然没等收到消息,到了晚间,她就知道了对方想做的事。 她和邵阁天同床异梦多年,一直相安无事,纵使他回府住,她也会搬到客房去,把房间让出来。 但这晚邵阁天多喝了两杯,竟是跑到她房间里来,口中说着胡话,什么兮兮已经好久没离他了,兮兮不希望离间他们的夫妻感情,除非他们生活美满,否则她都不会再理他。 没等闻樱反应过来,就被他压制在了床上。 年过四十,毕竟是在战场上一路厮杀过来的男人,没有给闻樱一点可趁之机。 邵阁天一贯强势霸道的眼睛微微有些迷茫,眼眶红了一圈,看不出是酒喝多了的缘故,还是被喜欢的人伤了心。 但他伸来撕扯闻樱衣服的手却一点都不轻,春衫轻薄,衣领的位置转眼就被蛮横地扯开了! 闻樱有点可怜他,眼下却恨不得一枪崩了他和芈兮的脑袋! 这算什么,奉旨上床?婚内强暴? 这是她至今遇到过的最恶心的事情,饶是闻樱历练出了强大的内心,此时也有些无措。 她去推人推不动,向后仰去看台灯的位置,男人却趁机俯下身,粗重地鼻息就喷在她脖颈间。 这一瞬间,愤怒席卷她的全身,以至于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她强迫自己冷静的时候,忽地听见外头莹草的声音:“……太太已经睡下了,大帅也在里……” 话没说完,只听得门“轰”地一声,传来震天的响声,有人破门而入。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八 > 邵一沣回到大帅府, 摘了手套丢给佣人, 见平日灯火通明的宅邸黯淡下来, 但厅堂里还亮着光, 随口问佣人:“母亲睡了?” 佣人恭敬地接了手套, 回答:“是, 太太回房歇下了, 但特地吩咐了我们给您留灯。” “……知道了。”他垂下眼睑,只说了三个字,却仿佛含有无限的深意。这个家里也只有她在尽力维持, 照顾到每一个人了。 想到此处,他忽地问:“父亲呢?今天又是去了芈小姐那里吧?” “大帅今天倒是回来了,刚回来, 喝了些酒, 好像是往太太房间里去了。” “什么?”邵一沣蓦地抬眼,惊愕地看向他。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一瞬间, 他眉目锋利, 带着十足的攻击性。 佣人往后瑟缩了一下, 不明缘由地重复, “大帅眼下大约是在太太房里。” 虽然他们也都觉得这是天下红雨的大事, 但毕竟是正头夫妻,大帅突然回心转意也不是没可能,少帅这样的表现, 是不是太夸张了…… 邵一沣在最初的惊愕过后, 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同样想到了这一层,两人是合法夫妻,父亲去她房里并没有什么不对。 可说是如此说,他仍然发现自己心头隐隐地发颤,被一种说不明由来的恐慌席卷。他倏地握紧了拳头。 因为这份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让他不知不觉来到了闻樱房间所在的走廊上。他知道每回父亲回来,她都要避开住到另一间卧室里去,这代表她已经被父亲伤透了心,又或者根本就不喜欢父亲。 他尚且没能理清这些想法的由来,倏地听见卧房里传出一声短促地惊叫,是饱含惊慌地女声。 是她的声音! 邵一沣三步并作两步迈到了房门前,却被莹草拦在了门外。 “大少爷,您回来了?” “我刚刚听见里面有声音。” “啊您说声音吗,这个……太太已经睡下了,大帅也在里……”她含蓄地提醒,可还剩一个字没说完,就被人不耐烦地挥到了一边。 邵一沣又一次听见里面发出不寻常的声音,他同样出入声色场所,一听就知道这动静绝非普通夫妻欢好会有的动静。 他脑袋里刚冒出一个念头,浑身上下的血液就仿佛被冻住了。 这一刻,理智被全然抛到了一边。他不相信父亲会这么对她,却不敢有一瞬间的迟疑。 在邵一沣撞破了门,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闻樱才真正放松下来。 可邵阁天这一次却是酩酊大醉,意识都不那么清醒了,将巨响抛之脑后,一心只想要身下的女人臣服于自己! 就在他俯下身胡乱亲吻闻樱的脖颈时,陡然被自己的儿子擒住肩膀,从女人身上掀了开来! “爸,你发什么疯?!”邵一沣眼睛都红了,怒声质问父亲。 邵阁天隐约听见儿子的声音,又不太确定,“一沣?” 就在他晃晃悠悠地发昏时,闻樱捂住衣襟,浑身颤抖地跪坐起来,用力挥了邵阁天一巴掌! 一时屋中皆静。 然后,她抖着手,反手又是一巴掌! “混账……”她眼眶红了一圈,颤着声骂,声音又轻又难过,备受侮辱。 邵一沣微怔。 这是她曾经骂过自己的话,她骂人的词汇总是贫乏的可怜可爱,可他眼下再听,却猛然心酸起来。 幸而当年只是一怒之下的反击,并非真心侵犯,所以她只是疏远了他。 而如今,他亲眼看见她眼中深深的嫌恶,那甚至不是一种深恨,而是看社会中的人渣败类一样的嫌恶。 说出去谁能相信,兵镇一方风光无限的邵大帅,会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待。 然而邵一沣对父亲并无一丝一毫的同情,只默许她发泄。 但即便有他钳制,邵阁天毕竟还是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大元帅,他即便是醉醉晕晕的,好歹知道自己这是被人扇了巴掌,邵大帅的脾气一上来,立即勃然大怒,“敢打你爷爷我——”他震开邵一沣的手,手臂高举,眼看照闻樱的脸就要扇过去!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一声“砰——”地枪声,窗台上的花瓶砸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越是大人物越惜命,对枪声尤其敏感,邵阁天立即停止了动作,心尖一颤就转过了身去。 但还没等他从朦胧的醉眼里看见门口站着的是谁,陡然间,脑袋上一阵剧痛,失去意识,倒在了床上。 门口刚放下枪的邵廷玉,冷冷地盯着他头顶流血倒下的身影,旋即,他的视线投向了闻樱。 “母亲!” 闻樱刚刚害怕邵阁天看见是邵廷玉开的枪,从而产生威胁到小虎安全的想法,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拿了台灯举起就砸下来! 眼下邵阁天晕了过去,她也失去了力气,手臂一软,台灯摔落到地板上,她往后一仰的身体却撞入邵一沣的怀里。 就凭父亲刚刚的做派,他眼下一点怜悯心都生不出来。 邵一沣没去管倒下的邵阁天,而是将闻樱横抱起来。他看着一地的狼藉,对门口吓白了脸的莹草道:“去通知罗诚,让他过来收拾。” 罗诚是他的副官,为人忠心可靠,会做出对他有利的安排。 他将闻樱抱到门口的时候,邵廷玉的视线就一直跟着他到门口。 男人军装上的肩章在灯光下反着冷硬的光芒,如同他现在凌厉的难以让人接近的状态,与他平日风流肆意的作风截然不同。他抱着闻樱的手臂健壮有力,而步伐沉淀着气势。 少年的身材还远比不上男人结实可靠,但他手里握着枪。 这个场景,仿佛与三年前的那一幕发生了置换。 但即便他已经有了枪,仍然不能对他造成丝毫的威胁,更何况…… 母亲似乎已经失去了力气,唇间血色褪去,倒在男人的怀抱里一不发,只在看见他的时候,目光里流露出关怀的神色,而后冲他摇了摇头。 邵一沣低头捉住她的目光,瞥了邵廷玉一眼,口吻淡淡:“回去睡吧,我送母亲回主卧。” 邵廷玉没有任何表示,看着闻樱的目光非常专注,一直到他的背影走远。 闻樱一路都在压抑犯恶心的冲动,结果刚回了房,被邵一沣抱到了床上,猝不及防吐了出来,全呕在了他身上。 她仿佛大病一场的人,头晕恶心,虚弱得难受。 她曾在新闻报道中看见很多这样的信息,侵犯、猥亵、强暴、每一个字眼都让她觉得不舒服。而轮到自己的时候,她才更加清晰得意识到,这种行为会给人造成多么强烈和深刻的阴影。 以至于她已经脱离了那个环境,来到她熟悉安全的房间里,仍然感到那粘腻恶心的触感如影随形。 一想到这,她胃里翻涌,再一次呕出声来。 “怎么了?”邵一沣全然顾不上军装上的呕吐物,而是伸手去轻拍她的背,“不舒服吗?我去叫家里的医生给你看一看?” 他的语气呵护至极,如是让声色场所的那些女人看见,恐怕才会明白少帅真正温柔起来的模样究竟如何。 “不用……”她抓住他离开的袖子,“你替我叫莹草来吧。” 邵一沣握住她的手,冰凉得像在风里吹了一夜,他捂住替她暖着,道是:“有事没事,不能让我来做吗?” “……你的敬称呢?” 邵一沣一顿,唤了声:“母亲。”随后低笑,“母亲有事只管吩咐我,我毕竟是您儿子,孝顺您是应该的。” 她声音微弱,却是明显地嫌弃他:“……我才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是是是。”他好脾气地应着。 她这样明明白白的露出嫌弃的态度,反而让他放下心来。从刚刚起,他就隐隐担心她会因为父亲的缘故,再一次疏远他,甚至为此讨厌他。 如果说上一次来自于她的疏远尚且能够忍受,那么这一次…… 他听见她“想喝水”“想洗澡”的指令,笑了笑,甘愿就替她去做了。 他这副样子,别说旁人没见过,就是闻樱也没见过。毕竟继母和继子天生不对付,他对别人一副玩世不恭的风流样,对着她的时候,挖苦讽刺有之,调笑戏谑有之,从来没有正经样子。 毕竟时人眼中,他的地位尊崇远高于她,他可以随心所欲,她却不能。 而这次的事情,仿佛给了他莫大的刺激,闻樱不知道他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和想法。但确实是直如今,他才真正有了对女子的怜惜呵护,和甘之如饴的退让。 直到看着他进入浴室放水的背影,闻樱才缓过了劲儿,开始怀疑起芈兮的用意。 没等闻樱给芈兮打电话,隔了一日,佣人就来报说芈小姐来电。 她不知道那晚的事邵一沣是怎么处理的,第二天除了邵阁天头顶缠了几圈纱布,听佣人说一大早就离开了宅邸,其他的事物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下楼接起话筒,开门见山地问:“芈兮,你到底想干吗?” “哎呀小樱花真是无情,喜欢我的时候叫我芈九,阿九,现在不喜欢我了,就叫我芈兮……”她似喜还嗔地抱怨着。 “你疯了吗,让邵阁天做出这样的事?”闻樱全然不搭理她卖弄风骚。 芈兮投降,“好,不跟你开玩笑,哎,难道你自己没感觉出来?我不下狠手,怎么推你一把……听说那晚大帅府热闹得很啊,还有人听见了枪声,谁开的,大的还是小的?” 闻樱停下了话,尚且没有再开口,就听见电话那端原本纵情声色的靡靡之音,变成了惊声尖叫,随后还有打砸的混乱声。 “不得了……”芈兮以一种又紧张又兴奋地声音,仓促地开口,“有人来砸场子,是我们少帅干的吧?还是你厉害……哎等等,你们先别抓我,我在和你们家太太说话呢……” 电话挂断之后,闻樱扶住了额头。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但疯子也有疯子的厉害之处,芈兮当真没猜错,邵一沣得知是她怂恿了邵阁天,立即就号了一队人去收拾这女人。 军阀时期,军痞子到处都是,比流氓还流氓,比无赖还无赖,这种砸场子的事做得得心应手,很快就把芈兮带到了大帅府,按倒在闻樱跟前。 邵一沣冷觑她一眼,除了长相名副其实,是少见的美人,其它的,实在看不出她为什么能把父亲迷得神魂颠倒。 芈兮在他跟前的表现还算正常,跪姿让她蹙眉,笑对邵一沣道:“少帅抓我岂不是多此一举?等你父亲一来,还是要放了我。” “等父亲到了,放不放你是他的事。”邵一沣冷冷地一笑,“现在谁敢拦我?” 说着,他就找人当着众人的面,拿鞭子抽到她身上。 闻樱冷眼看着,没有阻拦。 纵使芈兮说得在好听,她也不会全然信了她的话,再加上那晚她受到的惊吓,不敢相信假如没有人发现,她最终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只是鞭刑而已,相信对经历过诸多大场面的芈九来说,只是不痛不痒。 更何况…… 仓促地步伐声渐近,很快,邵阁天出现在门口。 他看向闻樱时,额头上的伤隐隐作痛,这提醒他究竟干了什么混账事。 闻樱如果是新婚妻子,他一个当过土匪的人不会有任何愧疚。但她为这个家付出了三年,将小儿子教养得这么好,连长子都能向着她,可见她付出的心血。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再做这样的事,连他自己都觉得龌龊。 但话虽如此,他看见芈兮跪在地上,儿子的人拿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到她背上,直打得血迹渗出旗袍来,她眼睛水汪汪地看向自己,邵阁天忍不住心疼,立刻呵斥儿子:“你这是干什么!” 邵一沣看也不看他,而是转向闻樱,问她道:“母亲可有想过,和父亲离婚?”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九 > 离婚这件事,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不能受到广泛认同, 尤其是对邵大帅来说, 跟过他的女人生是他的人, 死是他的鬼, 离婚是一件相当丢面子的事。而哪怕他再喜欢芈兮, 也从来没有动过想要娶她的念头。 因此邵一沣刚提出这个建议, 他立即眉毛倒竖,大声斥他:“胡闹!” 邵一沣只盯着闻樱看,闻樱却也摇了摇头。 如果离婚, 邵一沣也就罢了,她不可能再有机会接触到小虎。他眼下不过十来岁,她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大帅府, 即便她很快会离开, 但是另一个“她”还在。 所以,要离婚也不是现在。 邵一沣在提议的时候, 就曾想过这些障碍, 看她果然被邵廷玉牵绊, 不爽地挑了下眉。 好在他提出这个要求, 还有另一个目的。 因为把离婚的事摆到了台面上, 邵阁天意识到这次的事, 儿子是完全站在闻樱那一边的,这无疑又一次提醒他做下的荒唐事。他不得不做出一个姿态来给众人看,只得暂退一步, 任儿子去“处罚”芈兮。 也算是给闻樱出了一口气。 唯有芈兮在众人争议的时候低着头, 背上是鞭伤带来的刺痛,而她勾了勾嘴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婚没有离成,任务却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亲情线和爱情线都已经走完,闻樱同样从光源图中看出,小虎和邵一沣确实都落到了她的阵营没有错,芈兮代表的蔷薇花图案上,只有邵阁天一个,其它的光点不足以与自己相争。 可就在她试图重回晋江空间的时候,却发现空间没有向她打开。 前两次,只要她完成任务后,进入一个无人的封闭空间,脑海里一动念头,就能回到那个地方,但这一次,她多番尝试,仍然没有看到熟悉的数据空间。 难道是又一次和人任务重合了? 但记得上一个世界的任务结束后,她虽没有经历空间,也在生出念头时,直接跳到了下一个世界。还是说这是空间的又一个bug? 无论如何,空间没有对她开启,她就没有办法离开这个世界,只能在这里继续生活。 但闻樱万万也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七年! 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小孩子而,每天都可以发觉新鲜的事物,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所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对衣食无忧的成人来说,只是将一天的日子周而复始地过下去,等回过头才发现,竟已经过了这么久。 在七年里她想了很多,其中考虑最多的就是为什么空间不再对自己开放。 后来,经过多方面的分析,她记起了21所说的完成任务的条件,是她获取的信仰之力超过芈兮,如果从结果推导过程,她回不到空间,即她没有完成任务,也就是说她的信仰之力,还不足以压制芈兮,甚至有可能比不过她…… 那么光源图上的显示又该怎么解释? 她直觉问题出在芈兮身上,她是自己所遇到过的最难缠棘手的堕落神使。一般来说,按照21曾经告诉她的话,神使因为擅自扣留了奉献主神的信仰之力,选择滞留在某个世界,所以无法来到另一个世界,而是会在她滞留的世界轮回转世,就像上一个世界的宋汐。 可听芈兮的讲述来看,她似乎仍然经历了很多不同的世界。 如果她能打破这个规则,那么在光源图上做手脚,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这份猜测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她也不可能从芈兮那里得到答案,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这期间,21不曾出现为她解惑,只能由她自己推断摸索。好在经历了两次任务,她早已磨练出了耐心。 这天,空气阴沉沉地将要下雨,她刚令莹草将晒的被褥收好,就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罗副官来了……”闻樱刚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便见对方神色不大好看。 邵一沣的副官罗诚匆匆走进来,谢过佣人递上来的水杯,毕恭毕敬地对闻樱道:“少帅命我告之太太,今日大帅要回来用餐,还请太太避一避。” “出什么事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罗诚顿了下说,“少帅与邵团长意见不合,险些开火,使得大帅大发雷霆,恐怕会殃及太太。” 邵团长指的是邵廷玉,七年时间足以让他在军中如鱼得水,十三岁就领兵作战,作风野蛮强横,只要是被他瞄准的目标,必定会被撕咬下一块肉来,近年来十分得邵阁天得喜爱,直称有他当年的影子,军中大佬也不无称赞,风头甚至压过了邵一沣。 因为邵廷玉给邵一沣带来的威胁,所以两人虽然在闻樱跟前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背地里却摩擦不断。 这一次被捅到了邵阁天跟前,想必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 闻樱没有听从邵一沣的提醒避开,而是令厨房准备了一桌菜,等他父子三人回来。 邵阁天人到中年,虽没变得昏聩,但勇武不胜往昔,私心也渐渐多了起来,因多与芈兮厮混,甚至给她在军中搞了一个什么参谋的职位,即便只是个花瓶摆设,并无实权,仍引起了不少争议。 他最先到,在长桌首位落了座,跟闻樱点点头。每回看见家中小妻子,他总是会产生发憷的感觉,这在当年的荒唐事之后更甚,因此这两年连话都少了。 邵一沣随后即至,脱了军装外套,留里面一件军式衬衫,人愈发英挺不凡,神采焕发。战场上的血腥气全然不闻,仿佛他仍然是笑看声色场中莺歌燕舞的少帅。 看见闻樱没有避开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又像是拿她没办法,笑摇了摇头。 “母亲。” 闻樱正布碗筷,就听见一声微低的少年嗓音。 她转过身来,看见来人肩头淋了雨,忙拿手帕给他擦雨水,“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躲雨?” 邵廷玉只是低着头,用黢黑的眼睛望着她,如愿听到她絮絮叨叨地关怀。 邵廷玉如今已经年已十八,曾经稚嫩的脸庞全然褪去,浓眉压着突出的眉骨,只消一眼看来,其中蕴含的狠戾残酷就能吓得敌人腿肚子发抖。他不像邵一沣读过军校,这是他十岁就接受鲜血洗礼所拥有的气势。 大帅府没有食不、寝不语的规矩,父子三人都脾性不小,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闻樱这才知道,两人不是因为作战意见不合,而是互相推让对象,拒绝联姻。 期间,邵大帅气得拍桌子:“孔家的女儿有哪一点不如你们的意?还由得你们挑三拣四,摆出不情不愿的脸色给我看!” 当然,两人即便要娶,挑的也不是同一个人,孔家同样有许多位小姐,挑一个年岁相当的就是了。 邵廷玉平静地回应:“大哥年近而立未婚,我一个做弟弟,怎好越到前头?” 邵一沣的回答就无赖多了,“商人多铜臭,养出来的姑娘不合我意。我若要娶,也该是娶母亲这样书香门第的女儿,母亲说,是不是?” 闻樱不答,只招呼他们吃菜,三人给面子各夹了一筷,随之面色发苦。 往桌面上一看,这才注意到,一桌的苦瓜炒菜,就连汤都是苦瓜汤。 闻樱擒着筷子又给每人碗里夹了一筷,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给你们下火的,多吃点。” 三人一齐不吭声了,苦大仇深地看着一桌子苦菜,却没一个敢和她发火。 晚饭过后,邵阁天叫上两个儿子到书房里谈话,闻樱看着佣人收拾好了东西,才准备上楼。 期间走过一间小客厅,猛地里头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 她被抵在墙上,男人微俯下身,衬衫下隐约露出健硕的身躯,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他在她头顶发丝间落下一吻,旋即又要去亲她的脸,被她一偏头避了过去,他轻笑起来,“还是这么偏心。” 她问:“哪里偏心?”疑惑间把脸转了回来,被他一低头吻个正着。 他只轻咬着她的唇瓣厮磨,很是纵容的姿态,可腰间的手却占有欲极强地将她压向自己,滚烫地呼吸与她交换。在她轻微挣扎时,他已解开她领口的一颗扣子,嘴唇落下来,在她雪白的脖颈间轻咬了一下。 闻樱捶他的肩膀,“邵一沣!”压低了声的薄怒。 男人抬起头,正是她名义上的继子邵一沣。 七年的时间,很多事都不得不超出闻樱的计划和预料。七年前她就已经完成了任务,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没有移情别恋,那么就足以让男人的情感发酵到冲出囚笼的地步。 闻樱是真正用心去表演的,甚至放纵自己对角色投入感情,所以对他的一步步接近不会像以前那么排斥,她也需要去维持这段感情。 “真小气。”邵一沣慢慢地替她扣上扣子,捧起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眼中浓郁的情绪仿佛要喷薄而出,“对那小子就是温柔体贴,对我就吝啬小气,我也淋了雨,你怎么不替我擦掉?” “你真要我替你擦,就乖乖当我的亲儿子,不要做这种逾矩的事来。” 闻樱轻喘着气,微嗔地看他。她皮肤莹白如玉,此刻双颊染上犹如红霞一般的绯色,丹凤眼儿娇媚地微阖,着实令人动情。 他忍不住在她后颈摩挲,嗓音低哑,“宝贝这么美,我怎么忍得住。” 从很久前开始,他私底下就不再叫她“母亲”了,但这么称呼她却还是头一回。 “别拿那些不三不四地称呼来叫我。”她眉尖一蹙,像个刻板的老太太,“又是哪个歌舞厅里学来的话?少来污我的耳朵。” 他却喜欢极了她这副刻板的模样,这说明,她只是他一人珍藏的宝贝。 “好好好,我知道了,下不为例。”他立刻笑着投降。 闻樱没有管他玩世不恭的做派,已经在想别的事了,试探性地开口,“大帅说的那位孔小姐……” “怎么?” “你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 她话说一半,他脸上挂的笑容显而易见的冷下来,“你想让我娶她?” 闻樱犹豫了下,“小虎年龄还小,看他的样子也不喜欢孔家的小姐。” 邵一沣的眼神陡然暗沉下来,盯着她看,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要做出连自己都不能想象的事了。 “所以呢?要我为了你‘亲儿子’牺牲吗?”他话里陡然一刺, 她顿了一下,眉眼软化下来,抬手抚摸他的脸庞,“你啊,就是性子太急。” 她这样的姿态非常难得,哪怕她是真心想让他娶那所谓的孔小姐,他也不想计较了。 “你放心吧,你‘亲儿子’没你想象的那么单纯,他不想娶,没人敢嫁。” 末了,他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我也一样。” 闻樱之所以提起孔小姐,倒不是真的让邵一沣娶对方,毕竟他如今心在自己身上,冒然把另一个女孩儿推入火坑的事她还做不到。 她只是想浇一盆冷水,暂时冷冷他的情绪罢了。她总担心再这么待下去,会发生更多难以预料的事。 回到卧房,她按下了灯的开关,房间里“啪”一声亮起。 转过身时,被坐在窗台上的人影吓了一跳! “小虎?”她看清了人后,问道:“怎么来我房里了……你从窗户里爬进来的?” 邵廷玉正组装着手里的一把枪,即便没有灯光,单凭感觉,他亦灵活而快速地将所有的零部件安归原位,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梭其间,快速的节奏里仿佛含有一种奇妙的韵律。 他晃了晃两条腿,还跟年少时一般,头也不抬地喊,“母亲来。” “真是的……”闻樱拿他没办法,想起他晚上没吃几口饭,就从梳妆台那儿拿了一块饼干,顺手喂到他嘴巴里。 他眼睛还盯着手里的枪,却很习惯地咬住了饼干。 闻樱见他快要吃完了,正想把手抽回来,指尖却猝不及防被含住舔了一下。 她心头忽地跳了一下,抬眼去看,邵廷玉仍然专心致志地玩着手里的枪,仿佛刚刚只是一习惯性的一咬。 因为随后就被他手中富有韵律美感的动作吸引,闻樱没有发觉他耳后根微微地红了起来。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十 > 邵廷玉将一把枪组装完后, 塞到了闻樱怀里。 闻樱知道里头没子弹, 随手摆弄了一下, 觉得奇怪, 问他道:“给我做什么?” “这把最轻, 适合母亲用。” 她无奈笑道:“可我又不会用枪。” “我教你。” 他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从身后握住闻樱的手, 摆开架势,将枪对准了镜子里的他们。 一整面的落地西洋镜,清晰的照出眼前的景象, 年轻俊朗的少年轻拥着前面的人,曾经手把手教他握筷的人,如今却在他的比照下显得身材娇小, 只到他肩膀的位置, 仿佛缩在他怀里一般。 少年已经彻底长大了,他从一个流浪狗堆里活下来的男孩, 在她的精心养育下, 变成了战场上无往而不利的战士。只有在她面前, 还保有着一丝仿若年少时的天真。 而时光待她很温柔, 仿佛她仍然是十年前那个文静而果决的少女, 唯有眉眼间添了几分经历带来的从容。 他就这么把枪对准了镜中自己心脏的位置, 扣下了扳机,口中还发出“砰——”的模拟音效。 闻樱只觉好像是自己被击中了,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小虎!” “嗯?”他歪了歪脑袋, 像在问怎么了, 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不许胡闹。”她没由来地心慌,好像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只能认真地叮嘱他。 可这句话也是没由来的。 邵廷玉回看她半晌,轻轻地“哦”了一声。 闻樱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久,在任务停滞的状态下,她并不死拗着通关,而是将自己调整成及时享受生活的状态。 除了家里的消遣,她偶尔也会上街去听戏、逛街,电影看得不多,看过现代的彩色电影,这时候的黑白影片从故事到画质都无法吸引住她,反而是戏院里咿咿呀呀的唱段原汁原味,更得她喜欢。 这天她如常要去戏院听戏,一大早起床,先监督厨房准备了家中的早餐。 正坐在餐桌上吃饭,后面邵一沣走过来,仗着餐厅里无人,放肆地搂过她的肩膀,在她头顶亲了一下,道了声:“早。” 闻樱筷子里夹的,早就察觉到了脚步声,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在他笑落了座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捋了下落下来的头发丝,恼然地斥他,“没个正经!” 他并不回嘴,只单手支着下巴,侧头看着她笑,另一只手的指头不安分地爬到她的手背上,充分把“没个正经“演绎到了极致。 忽地,他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像是看见了什么人。 “吃粥,还是多士?”闻樱没发觉他的视线变化,在得到“粥”的回答后,亲手盛了一碗放到他跟前。 邵一沣去夹土豆丝,一筷子下去只夹起一两根,试了两三次都是如此。 闻樱忍俊不禁,夹了一筷子要放到他碗里。 他却得寸进尺的要求,“你喂我。”桃花眼冲她轻轻一眨,肆意地展露自己的魅力。 事实证明,女人也会为美色所迷,再加上她熟知他的脾气,如果不喂,他就敢这么一直看着她不动,反而更让人头痛。 于是闻樱没好气地将筷子塞进他口中,只顾着动作野蛮,一时忘了这是自己的筷子。 她刚想将筷子收回来,却发现一抽抽不动,再看过去,只见那头被他咬在嘴里不放,停了几秒,才松口将菜吃了下去。 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仿佛含有什么意味似的,回味般道:“……嗯,好吃。” 闻樱脸“轰”一下变得通红。 直到邵廷玉同样落了座,她脸上都还留有未褪的红云。 邵一沣眼看着一不发的邵廷玉,觉得有趣似的叩了叩桌面。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沉得住气。 要说这个家里能发现邵廷玉心思的人,恐怕也就只有藏着同样心思的自己了。比起他,对方隐藏得要更深,如果不是他意外发觉对方在一次受伤意识不清醒时,喃喃着闻樱的名字,同样不会有所察觉。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用震惊恐怕都不足以形容。 他是与闻樱没有血缘关系,闻樱也不曾养过他,从一开始两人就是同龄之间的针锋相对。她极富个人魅力,连守旧的观念在她身上都显得那么可爱,朝夕相处间,对她产生好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但对方是闻樱亲手养大的,即便不是名义上母子关系,也应该是姐弟或者其他什么。毕竟她没有真正当过母亲,他一直觉得她板起脸来教人的模样,就像个不懂却非要装样的小姐姐。 而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邵廷玉根本就没有把闻樱当做亲人,或者说他们所想的亲人,和他想的亲人全然不同。 毕竟他还在狗窝里待了六七年不是…… 就在他陷入思索的空档,闻樱已经吃完了早餐,说出了自己今天准备去戏院的安排。 “不行!”反对的声音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发出。 闻樱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怎么了?” 邵廷玉道:“如果母亲一定要去,那我跟着去。” “小虎不是不太喜欢听戏院的剧目吗?” 她刚发了问,却听另一边的邵一沣开口道:“最近局势紧张,本来前线就在和邻省打仗,父亲又和黑帮起了摩擦,军备物资缺乏,所以才突然间打起和商会联姻的主意。” “……不是说道上规矩,祸不及妻儿吗?” “你还知道道上的规矩?”邵一沣忍不住笑了,随即纵容地道,“你说得也对,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还是得有人陪你去才让人放心,我今天正好没空,就让你‘亲儿子’陪你去罢。” 闻樱听出他话里的戏谑,出自他们先前私底下的对话,不由瞪了他一眼,让他收敛些。 邵廷玉得了应允便没有再说话,仿佛没有发现他们之间不寻常的气氛,只是舀粥时,不小心竟洒了几滴到碗外。 这个年代的戏院是看人下菜碟,如闻樱这样的身份,一律请到二楼的雅间里,戏票不必出,还要奉上鲜果点心。 没过一会儿,台上帷幕前绕出个扮灵官的架子花脸,随着火彩的烟雾上场一个亮相,台底下坐的观众已然纷纷叫好。 因今日有邵廷玉跟在身边,人一看是大帅家的二公子,另捧了一筒香烟来。 闻樱谢过了,却警告似地看了邵廷玉一眼,“别学坏了。” 邵廷玉很是无辜地回看。 他的目光总是透出一股狠厉的气息,唯有在闻樱跟前,才会收敛攻击性。 今天他的打扮格外像富家公子,压了一顶狩猎鸭舌帽,蹲在闻樱旁边,从帽子底下抬头看人,纯然的天真无辜。 闻樱被他这么一看,顿时觉得自己小题大做,顺手拈了块点心喂食。 大约是小时候投喂习惯了的关系,她喂他时总是用手,他就势就能舔到她的手指尖。 可今天她把点心一塞,就马上收回了手。 邵廷玉眼睛间陡然划过一道戾芒,一阵心浮气躁。 虽如此,闻樱的袖子险些落到茶杯里时,他还是及时看见了,接住了袖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捧了出来。 闻樱的注意力从戏中抽出,刚夸赞了他一句,就被楼下的喧闹吸引。 原来是有军人寻隙滋事,看上一个五官姣好的女学生,口头嘴上不干净。但那女学生也不简单,还带着护卫,受不了这闲气立刻反呛回去。 如今是武力当道的时候,有军痞闹事再正常不过,即便楼下茶碗茶壶漫天飞,戏院里的人都端着习以为常的脸色,只等人闹够了再去安抚,安抚的还是那闹事者。 闻樱一蹙眉,“小虎,叫人去处理一下。” 邵廷玉可有可无地瞟了一眼楼下的场景,听了她的话才招手找人下去。 这个地盘再横也衡不过邵家人,那人一听立刻认怂,还想上来攀个关系,当即被撵了出去。 这一救才发现凑了巧,女学生就是最近被他们挂在口中的孔家小姐,行四,是年龄小的那一个,如是邵廷玉联姻,挑得约莫就是她了。 对方想必也知道两家在议的事,过来道谢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邵廷玉看。末了点点头,“挺好看。” 闻樱忍不住一笑。 邵廷玉很不高兴,趁闻樱不注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把人家四小姐看得向后一缩。 等戏散了场,闻樱出于礼貌提议由他们送孔四小姐回去,刚经历了军人闹事,对方确实有些不安心,立刻点头答应了。 孔四小姐很是活泼,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不停,把闻樱逗得直笑。 忽地,车子路过一间咖啡馆时,闻樱不经意从窗户里撇见了芈兮,她对面坐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穿着旧式的长衫,眉眼凌厉,非常有气势。 “怎么了?”邵廷玉关注到她停驻的目光,顺着视线看过去,同样眸光一凝。 他身为邵府二公子,当然认识这个男人,正是最近和邵阁天起了摩擦的黑帮领头人物。 闻樱看了眼孔四小姐,压住他的手,和他使了个颜色:回去再说。 他极有默契地闭口不谈。 闻樱一直有派人关注芈兮的动向,但对方不是吃素的,并非每一次都能跟到人。这次无意间发现的这个男人,会不会和任务有关系? 她刚陷入了思索,前面的道路轰然传来一声炸响,陡然间,周围枪声四起!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十一 >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 类似的枪战时有发生, 只是很少有人不开眼, 敢动到雄踞一方的邵阁天头上。 街道上行人尖叫逃窜, 枪声不绝于耳, 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闻樱当然是第一时间就想去保护邵廷玉, 动作却慢了一步, 反被邵廷玉护在身下。已经成年了的男人胸膛宽阔,似乎能用怀抱撑起一个令人安心的地方。 她恍了下神,第一次认识到他已经不是自己一直护在身后的小男孩了。 “啊——”子弹穿入玻璃之际, 孔四小姐发出害怕的尖叫。 “别吵!” 邵廷玉一手护着闻樱,一手摸枪,手臂伸出玻璃车窗外, 从辨别方向到连开三枪几乎只在眨眼之间, 目标人物顷刻倒地。 “车里不安全,母亲……” 他停顿了一秒, 毕竟转移过程中, 在没有掩体的情况下, 同样很危险。 闻樱点点头, 怕他不当一回事, 不得不叮嘱:“让人照顾四小姐。” 简单来讲, 从车里快速转移到建筑物下面,花不到三四秒的时间。 但孔四小姐还是一个女学生,骤然遇到这样的事过于紧张, 虽然有人护在两侧, 在听到枪声时却下意识地抓住了闻樱的手臂,自己缩到了她后方! 保护圈经她一个拉扯露出了空档,眼见一声枪响,就是冲着闻樱的方向! 邵廷玉瞳孔骤然一缩,等回神时已经挡住了她,右肩上被钉了一颗子弹。 他抬手刚要开枪,手臂肌肉不自然地一抖,射偏了。 紧要关头,闻樱干脆利落地一枪打出。 这是之前邵廷玉刚送的那把女士枪,危机时刻,她一直握在手中。 大概是危机激发人的潜能,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开了枪,确实一举正中。 有那么一刻,她想起了小时候玩的气球打枪游戏。每回打枪时,时间都好像过得极慢,就像电影播放时的慢镜头,子弹飞在空中,嵌入气球,然后,“砰”地炸裂开来。 邵廷玉抓住她冷得和冰块一样的手,扫了那人一眼,“没死。”随即让人补了一枪。 似乎在用这个动作告诉她,人不是她杀的,不用害怕。 闻樱不知道对方究竟死了没有,只是因第一次杀人而带来的阴霾,一下子挥散开来。她的小狼狗,已经可以保护她了。 除了一开始面对猝不及防的偷袭,他们这一方的人稍显混乱之外,随后军队训练有素的素质立即体现出来,暗杀者或抓或逃,溃不成军。 孔四小姐也被安然送回了家,她到家之后嘴唇仍旧发白,像是想对闻樱说什么,但是惧于邵廷玉的目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次的事,与其说这次的事是正儿八经的暗杀计划,倒不如说是一次试探,一个警告。 回到宅邸后,大帅得知了消息也只安抚了受伤的邵廷玉,其余的并没有多说什么。 邵一沣得知闻樱没受伤,同样也懒得追究。 如果不是知道邵廷玉能保护好闻樱,他一开始就不会放她出去。 邵廷玉的伤倒没有大碍。他从枪林弹雨中过来,挡枪时避开了重要部位,在做过处理后,只要不大动,日常养着就能好。 闻樱还是第一次经历枪战,对那些男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对她来说却是惊心动魄的一次。 到了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忽地有人推门进来,流泻下一片灯光。 “谁?” “是我。”邵廷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借着月光,闻樱看见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枕头。 她问:“怎么了?” 他小心地掀起被子的一角,“杀了人,睡不着。我能和母亲一起睡吗?” 尽说反话。 闻樱忍不住笑了,道了句“好”,任他钻进了被窝。 有另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的感觉显然是不一样的,他身上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传来,让她一直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再闭上眼睛,暗杀者额头中枪,直愣愣倒地的模样也不再一次次出现。 她安心地准备入睡,却听旁边的人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她隔着被子拍了他一下,“快点睡。” “……晚安吻呢?”他忽地问起。 直到分房睡之前,闻樱都会在他额头亲一下,是小时候安抚他的绝佳利器。亲吻能传递许多情绪,饶是他以前什么都不懂,再多的暴躁不安都会因此平息下来。 闻樱还没回过神,就发觉身边的人坐起来,然后探过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动作很慢,非常温柔,干净的气息随之传递过来。 “我长大了,还是我来亲母亲吧。” 他自顾自地说完,就重新躺了回去,侧着身,像小时候她哄他睡觉时一样,轻拍了拍她的被子,“睡了。” 闻樱哭笑不得,却又感到异样的安心,就在他有规律地安抚下睡着了。 斗争的事情可以放到一边,但爆炸发生之前,在咖啡馆看到的那一幕,闻樱还记在心里。 她让邵廷玉顺着这个方向探查,果然发现芈兮和黑帮的领导者方同恺有着密切的联系。 其实在这之前,她就曾经疑惑,自己之所以无法完成任务,是芈兮隐藏了一号关键人物。至于为什么光源图上没有显示……假设对方和她一样能在任务完成后拿到各式各样的奖励,那么有一件奖励能达到隐藏的效果,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她怀疑方同恺就是关键人物。 一般来说,除了光源图之外,她接近亮度高的人物,会有一种微妙的牵引感。如果能当面与对方见一面,或许就能进一步确认了。 她让小狼狗替她关注,却不说缘由,他也不问,就将搜集到的信息都放到了她面前。 直到某一天,确认对方光明正大的现身百乐门,闻樱思索再三后,央邵一沣带她去。 比起邵廷玉,常年在这类地方出没的邵一沣显然更合适当引领者。 他假如不领兵作战,倒有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外交官。在和各方打交道的时候,自然会约在热闹的歌舞厅等地方。 这个时代的人们并不避忌在声色场所议事,反而是一种潮流风尚。 邵一沣做了一个西洋礼节,非常绅士地道:“愿意为母亲效劳。”被闻樱白了一眼。 他倒不惊讶闻樱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位继母是位很奇特的女性。她熟读女子规训,看似一板一眼,却又懂得因材施教的道理,将邵廷玉抚养成材。 在许多小事上都能透露出她的求知欲,她不反对他们自由恋爱,甚至对其充满向往,收到配枪当礼物也不会一惊一乍,在经历过一次险情后,枪就没再离过手,甚至私底下请了人教授如何使用它。 比起真正的柔弱而需要人保护的守旧女人,她的一举一动更像一个现代的独立女性,深知一切都要依靠自己的道理。 她的规矩和刻板都是家庭环境带来的结果,有时候他看着她那一身华丽古朴的衣裙,就像看一个沉重的枷锁,戴在她身上,禁锢着她对新世界的向往。 但他同样认为,枷锁始终会被卸下,没有什么能阻挡她对新事物的了解和期待。 谁知他们刚到人来人往的歌舞厅大门前,没等进门,就在外面遇见了方同恺。 这次,对方穿了一身黑西服,裹藏着充满爆发力量的身体,整个人显得很斯文,彬彬有礼地和邵一沣打了招呼。 在明面上,他们还没撕破脸。 邵一沣挑了下眉,似笑非笑,“还没多谢方老大对我母亲的照顾呢。” 方同恺这才将视线投到了闻樱身上,不知怎么,只一眼,他就看见了她隐藏在繁饰华丽打扮下的暗流,大约是这气息过于相似,不禁让他想起自己来,不觉一笑。 如果不是邵阁天的太太,倒不妨引为知己。 闻樱和他点点头,看似平静,心里却大舒一口气。 在两人靠近的那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果然是他。 就在双方你来我往交锋之时,一个助手模样的人附在方同恺耳边说了几句话。 方同恺再次打量了闻樱一番,供手冲邵一沣笑道:“没想到少帅冲冠一怒为红颜,是我莽撞了。” 邵一沣暗自纳罕,面上不动声色,与对方辞别后,才有人过来说了一番话。 “怎么?”闻樱见他脚步一停,不由问道。 邵一沣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不愧是母亲的‘亲儿子’,那小子端了方同恺的一个老巢,还剁了他副手的一双手。母亲猜猜,后来怎么着?” 她在宽袖的掩饰下,拧了下他胳膊,“别打马虎眼,快说!” “他居然把这双手给孔家送了过去,当着孔四小姐的面打开了盖子,听说孔四小姐吓得面无人色,他只道,是上回让对方受惊的赔礼。” 闻樱倒吸一口凉气。 邵一沣倒是鼓起了掌,还对她眨眨眼,“一箭双雕。我说什么来着?你儿子不想娶的人,没人敢逼他。” 虽听了骇人的新闻,但到底事情尘埃落定,任务的事也有了进展,闻樱第一次到歌舞厅来,还是想见识一番。 说来,她倒觉得依小狼狗这脾气,倘不是他喜欢的人,能快刀斩乱麻反而是那女孩子的幸运了。 想来还是那次孔四小姐拉她挡枪的举动触怒了他,虽然她同样在一瞬间对对方好感尽失,但说来也不算很大的错,只是过于自私利己而已。 夜幕降临,百乐门钢塔顶上熠熠闪着亮光,爵士乐队吹奏出浪漫的舞曲,供大舞池中的人摇摆身体,曳步而舞,尽显风情奢靡。 这一种令人陶醉和享受的慢掉有着感染性,闻樱在百乐门时暂且不敢出格,回到房间后,用留声机放了一首舞曲,试探性地在木质地板上轻飘飘地摇摆,不时点着脚尖旋开一个舞步。 思绪随之一缕一缕漂浮到眼前。 她想起芈兮,她今日不在百乐门,不知是去了方同恺那,还是与邵阁天厮混。 凭对方的手段,她再去笼络方同恺已然变得不现实,除此以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方同恺从光源图上消失,即死亡…… 想到这里,她刚打了一个寒噤,手就被人拉了过去,随即被扯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邵一沣带领着她,跟着舞曲节拍摇摆着,低头轻笑,“跳得真好看。” 闻樱没说话,他也没再开口,两人跳完了一曲,他才问:“想不想做别的尝试?” “嗯?”她仰头发出疑问的声音。 他将礼盒送到她面前,她打开来,只见里面放着一件织锦缎丝绣凤尾的旗袍,华丽而优雅。 她犹豫地看了看他,他眼中的笑意含着鼓励的意味,她点了下头。 过了片刻,她方从洗浴间里走出来。 她一向是保守的穿着,衣裙延伸到每一寸肌肤,无限疼爱地将它们珍藏着。 这是第一次,她露出了光裸雪白的脚背,那一双胳膊从短短的袖子里伸出,光泽而白腻,颈间露一段儿宛若粉荷的颜色,只是看着,就给人无上的精神冲击和享受。 纵然邵一沣对她的肌肤有过无数次的想象,却都不如这一刻的美丽给他震撼的感觉。 他的黑眸立时黯了下来,将另一个盒子里的高跟鞋取出,心甘情愿地单腿屈膝,捉住她的脚,替她穿上了鞋子。 随后他做了一个邀舞的动作。 她将手放到他掌心里。 但许久没穿高跟鞋,一个旋步时,她蓦地歪了下脚跟,随后摔进他怀里。 邵一沣像是再也忍不住,托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你说你不喜欢乱七八糟的称呼,所以我问了你的婢女。”他随之俯下身,低哑地声音,带着微微灼热的气息接近她,“你的小名是锁儿,是不是?” 闻樱抓皱了他的衬衣,点了点头。 “锁儿……”他哑沉地轻笑,伴随着一个吻落在她鼻尖,“让我打开你。”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十二 > 房间里唯有床头柜上亮着一盏灯, 隔着灯罩, 映出彩色琉璃的光晕, 等光线渡到他们两人所在的床沿时, 已经昏黯不清了。 闻樱仰倒在鹅羽软被上, 触手一片滑软, 没有抓力。 “……我是你的继母。”她声音轻如羽毛, 语气不像是厌恶的拒绝,反而像是一种提醒。 他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庞,缓缓地地道:“嗯, 比我还小一岁的继母。我常常想,如果你没有嫁给父亲,或许就能嫁给我了。” “难道我非要嫁到你们邵家不可吗?”她躲开他的手, “你父亲是强娶, 娶了又丢,你呀, 觊觎你父亲的妻子, 品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一个都不想嫁。” “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他看她生着气却还慢条斯理地说话, 不由笑了, 忍不住低头亲吻她, 嘴唇、脸颊、耳侧, 湿热的气息令她身体发软,他道:“不喜欢我这么亲你?” “……不喜欢。” “可是我很喜欢……”他与她十指缓慢地摩挲,看她眼中的固守化开, 仿佛春日融了雪, 变成一汪春水,有些可怜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去亲她的眼睛,微哑的声音充满磁性,“我每天晚上睡觉都想着你,想我什么时候才能亲到你,什么时候才能像现在这样,把你压在床上,压制得你不能反抗,只能把自己送到我嘴里。” 这话里藏着太多龌龊,她只一想到,面颊就浮起薄怒的绯红色,轻斥他:“邵一沣!” “锁儿难道不知道,我最喜欢你生气的样子……” 她倏地捂住他的嘴,含羞带恼地瞪他,“口里没尊重,赶紧放开我,回自己房间发疯去。” 他任她柔软的手覆着,桃花眼儿对她一眨,很不明白地问:“我既然能在这里对你发疯,为什么还要回自己房间想着你发疯?” “你、你你……”她被他的无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忘了,又重复说了句,“我是你的继母!” 邵一沣见她一直拿这个理由当挡箭牌,眼底终于有了几分认真之色,啄吻了她的手心,见她触电了一般放开,方道:“曾经的继母。”他说出这五个字后,如愿看见她一闪而过的讶异,低笑道,“你和父亲的离婚协议书,我看见了。” 她一怔,“什么时候?” “你确定现在这样的情形,适合谈这个?”他猝不及防在她嘴唇上一咬,在她呼吸一促时,叩开她的牙齿,如愿以偿地深吻住她。 她还在因他的话怔神,没有一丝挣扎的表现,纵容了他放肆的动作。 他的手在她腰间轻轻抚摸,唇间气息辗转,一路下滑到她因怕痒而微微缩起的脖颈,腻白的皮肤更加刺激了他的感官。比起以前只能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然突袭,这一次他刻意肆意地占领这片土地,而这样的想法让他感到难的兴奋。 她却忽地回神,抵制他的入侵行为,执着地问:“什么时候?” “……” 邵一沣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拿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权作抗议,口中故意道:“就在你答应和我‘偷情’的时候……” 即便她的人格和思想再向往新的世界,这毕竟是一道道德的界限,他没想到她会真的愿意。 所以在最初难以自持的激动过后,他就开始寻找她变化的蛛丝马迹。而在得知真相时,他由衷对她升起一种钦佩的情绪。 芈兮与她交好自然是目的不纯,即便对方表现得人畜无害,但她游走世间的姿态让他感到难的违和。他一度以为闻樱是被对方的花巧语欺骗了,但劝诫后,他没有进一步插手,毕竟她有自己的交友权利。 直到他看见父亲一直坚持不签的离婚协议书静静地躺在她抽屉里的时候,他才发现她其实不仅看得明白,想得更明白。 她既然不喜欢父亲,又何必去介意他身边的女人?所以她从不介意芈兮以她友人的身份自居,等到她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利用芈兮对邵阁天的影响力,达成了她的目的。 “我们锁儿真厉害。”他头往下,与她鼻尖轻蹭,再一次吻住她,不能容忍她头脑一片清明的对待他,只将气氛把控得愈加暧昧。 她仿佛一团面粉,被他大力地揉陷在软被之间,精致的旗袍扣子解开,头发打乱了,脖子向后轻仰,面上一片绯红,一反禁欲守旧的模样,格外诱人。 闻樱轻“唔”一声,在他揉弄腰间的力道变大时,呼吸微乱,“还是不行……” “为什么?”几次三番被打断,男人的耐心也即将告罄,狼一样的目光恶狠狠地盯住了她。 然而她说:“……我不舒服。”他便不得不吊起了心,怕是自己压重了她,还稍稍退了开来。 “哪里不舒服?” 她伸出手臂给他看,白雪一样的,上面满是受了刺激之后的小点儿,“起疙瘩了。” 他稍稍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她捶在他的肩头,很不满地看他,“不许笑!” “我没有笑,我这是高兴。” “……我不舒服,你还高兴?” “傻瓜,我是突然觉得庆幸有芈兮这个人的存在,多亏了她,父亲才看不见你。”他低笑着去亲她的胳膊,感受身下的人微微颤栗的模样,越亲越喜欢,“你不是不舒服,你只是太喜欢我这样对你……” 闻樱咬着唇,承受他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却还是不忘喃喃骂他:“不要脸……” 邵一沣被骂也觉得心甘情愿,她什么都不懂,只能让他来教她。 幸好,夜还很长,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隔天,闻樱起床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昨夜扔了一地的衣服都不见了踪影,她的旗袍甚至被他错手撕了一个口子,隐约间只听他说再赔一件更好的。她伸手摸到枕边,那里叠放着一套衣服,是她往常穿的衣裙,想是他从衣柜里给她挑出来的。 她伸了个懒腰,不觉牵动了身体的筋络,吃疼地“唔”了一声。 刚开始做任务的时候,她就想好了会有类似的情形发生,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如今也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她学生时代谈过几场恋爱,一方面是自然的心动,另一方面是认为可以借此揣摩感情戏,男友大约都不能接受在她心里自己的地位远逊于她对表演的热爱,最终都以分手落幕。 和邵一沣在一起,她只当做是隔了这么长时间的又一场恋爱而已,只除了恋爱的年代和对象是她从没想过的人,角色的定位又非常难以揣摩。 就在她躺在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弹,跳过恋爱脑,思考起怎么灭了芈兮家的黑帮老大的时候,忽然响起叩门的声音。 “谁?”“母亲。” “小虎?你等等……”她忍着不适坐起来穿上衣服,这才开了门,“你怎么来了?” “母亲没下楼吃饭,我就上来叫了。” 邵廷玉简单地解释,对她长时间没开门的行为产生了疑问,视线越过了她的肩膀,投向房间。 房间里的绒布的窗帘已经被拉开了,玻璃窗打开,送来一阵轻风。除了房间的被子被掀开了一角,显示她起床的匆忙,其余的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像是一大早就有人打扫过了。 闻樱脸上忽地涌起一抹晕红,别过了眼睛,轻咳道:“人有点不舒服,小虎先吃吧,我等一下就来。” 她脸色微红的样子,让他觉得不安,就像那时候他在餐厅撞见的那一幕,邵一沣与她形容暧昧,而等他落座时,看见她与现在相似晕红的脸庞。他觉得非常不舒服,为什么她要对别人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 他放轻了声音,但说出的话总是带着一股霸道不容人拒绝的气势。 “我在这里等母亲。” 闻樱倒不是被气势所震,只是很少拒绝他的要求,无奈笑看了他一眼,“好,你挑地方坐,我很快就好。”说着,她进了浴室间。 她洗漱时,看了看浴室里的大镜子,长裙外穿着繁秀锦丽的褂襕,一直落到膝盖,里头还穿了长裤,从脖颈倒脚,以及两边的手臂都遮得很严实,即便有留下痕迹,也都被藏住了。 她放下了心,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好了,小虎,我们……” 所有的话,都在看见邵廷玉手里拿着的东西时,戛然而止,含在了口中吐不出来。 阳光照进来,他手里的金色袖口在光照下熠熠泛着光,这种张扬的颜色,邵廷玉是从来不用的,他甚至很少穿衬衫,不喜欢一举一动充满桎梏的衣服,即使是冬天,他单套一件背心也不觉得冷。 邵廷玉转过身来,“我从房间的地板上发现的,母亲……” “大概是一沣哪天来的时候落下了吧。”她轻咳了一声,神情有几分别扭,想起大约是昨天她不小心扯下来的,地上铺了绒毯,它陷在里头,邵一沣取衣服的时候也未曾发现。 说着话的功夫,邵廷玉已经从床那一头走到了她跟前。 他比旁人要大一些的瞳仁漆黑,盯着她时,使她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惧怕感,几乎是立刻就竖起了寒毛,这是人身处险境时的本能反应。 他倏地低下头来,在她颈间轻嗅,鼻尖甚至蹭到她的肌肤,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颤栗。而后,像是嗅到了什么足以让他确认的气息,他眸光骤黯,凌乱的碎发垂在额前,表情不觉透出一股狠戾。 “撒谎!” 章节目录 军阀小狼狗十三 > 邵廷玉对小时候的记忆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 如果说与野狗住在一起的日子只用担心温饱的问题, 那么在跟着他所谓的生母南下的那一段时间, 就是除了温饱以外, 他一无所有的时光。这是他在很久以后回忆起才有的念头, 在当时, 他不过是懵懵懂懂的觉得不喜欢, 然而经历了最初野性难驯的反抗被彻底压服下去后,他逐渐就变成了生母想要的,一只温驯的“狗”。 如果他不能好好的表现, 等待他的就将是生母严厉的惩罚,下雨的夜里被赶到屋外,大热天在太阳下暴晒, 动辄不给东西吃, 连水也喝不到一口,甚至如果他想逃跑, 就会被锁链缠住, 关到笼子里去。 因为生母喜欢大手大脚的挥霍, 盘缠很早就用尽了。她又是从小在勾栏院里长大, 别的本事没有, 只能重操旧业做起皮肉生意。 她年纪大了, 就只能想一点别人那里没有的花样,比如让她的亲儿子像狗一样表演各种项目。有钱人最喜欢刺激,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人们或让他和真狗比试, 或者想一些很残忍的手段, 诸如钻火圈等,拿钱压了赌注,只道他能做到就给钱。 玩得高兴了,他们自然也有意愿留下来和她共度一夜。 每到这样的夜晚,他同样是要被赶出去的,长长的锁链从屋子里延长到屋外,紧扣住他的脖子,他就蹲在门口睡觉。 门因为锁链的缘故总是不能关紧,留了一道缝隙,里面会传来对当时的他来说很奇怪的呻\\吟,还有床板的吱嘎声。等到他能进房门了,他就会发现生母颓然靠在床头,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很奇特的气味。 而现在,闻樱身上有着相似的气息。 然而又与当时他在生母的房间里闻到的不同,她身上本就有一种清冽的甘香,与那似麝非麝的味道混在一起,就像给她染上了一层朦胧靡丽的色彩。若仔细看,会发觉她今日的眼神格外水润一些,唇上不抹红脂就嫣红地令人屏息,沉静郁雅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举止间更有着说不出的别扭。她一向行云流水的动作,今日却变得滞涩。 一点一滴,都在描述着她的变化。 这让邵廷玉克制不住表情大变,一把攥紧了手里的袖口,“是他?!” 她心里陡然一拍跳空,只道:“什么是不是他,小虎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这会儿迟了,我们下去用餐,等一下你还要……” 她的话尚且没说话,只听他笑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了他的冷笑,纵容挑起嘴角也压抑不住那股凶戾的气息,眼神却不是对着她的,而是攥着袖口,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我去杀了他!” “小虎——” 她脸色微变,一看他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身朝门外迈步,连忙去拦。 然而身体素质摆在那里,他真正想走的时候,凭她的步伐怎么赶得上?等她追到门边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她心直吊到了嗓子眼,说不出的心慌,又气他不听自己的话,喊他:“邵廷玉你站住!” 邵廷玉只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眼睛里似乎藏了很多东西,又再简单不过,宛如幼兽看见重要的人离开的背影,眼底隐藏着漩涡一般巨大的恐慌,又好像一层薄薄地冰面,一踩就会碎了。 他的眼神将闻樱震住了,任他一路下了楼。 邵一沣正挽着裤脚,在庭院里给他的爱犬冲水,大狗甩毛甩了他一身的水,他却哈哈大笑起来,揉了一下它的脑袋。 因为过于放松,被邵廷玉接近时浑然不知,没有防备就蓦地被对方用枪顶住了脑袋。 “邵廷玉?你这是干什么?”他面不改色,笑容却淡下来,一面让吓得魂不守舍的听差把狗牵走。 邵廷玉把那枚袖口扔到他面前,“你自己心里清楚!” “哦……”邵一沣发出意味深长地感叹,有些失笑,说的也是,能让对方失去理智的事情,想来也只有闻樱了。他掸了掸衣服上的水,道,“有些事你不能,不代表我不能。你不敢,不代表我不敢。” 这话极大的刺激到了邵廷玉的神经,然而没等他扣下扳机,邵一沣就目光一亮,冲赶来的闻樱伸出了手,“锁儿,快来救我!”他的态度优哉游哉,像是不信他真的敢动手。 闻樱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嚣张。 果然,下一个瞬间,他整个人就被激怒了的邵廷玉按在了地上,他的脑袋贴着草坪,枪依旧抵着他的太阳穴。 “畜生!”邵廷玉怒骂。 “邵廷玉!”闻樱一把握住了枪管,直视他:“你是长大了,所以不肯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他不说话。 “我以前是这样教你的吗,自己不高兴就可以胡乱杀人?我教你欺负手无寸铁的人了吗?还有你在军队里学的本事,难道就是为了对付你哥哥?”她厉声斥他,一句快似一句。 直到他不甘心地松开了对方,望着她说:“没有……” 闻樱一把将他手里的枪夺扔开,可他的眼神太过委屈,以至于她叹了一口气,像小时候一样,将他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小虎,你一定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顿了下,“不管有没有我在。” 草坪上,男人单膝跪地,被女人抱进怀里,安抚地拍着背,一改野性难驯的模样,变得安静温顺起来。 然而他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邵一沣松了口气。他知道对方不会开枪,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仗着自己的本事,而是他知道,只要有她在,他们手里的枪,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对准对方。 因为假如真正杀死了对方,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她。 但他看闻樱将他抱到坏里的样子,她表露出的在意,是与他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他心里,亦生出微妙的忐忑来。 纵然在最后关头邵廷玉没有开枪,但从那以后,他就像是长在了军营里,很少再回到大帅府。 没过多久,局势变得紧张起来,郴省内有黑帮搅局,外有邻省军阀扩张打压,内忧外患齐备,再加上大帅邵阁天人到中年,被酒色侵蚀了斗志,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局面里。郴省连吃了几场败仗,军队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守不住一道重要的关卡。 身为少帅的邵一沣临危受命,肩负重任,即将带兵前往前线。 宅邸里,闻樱已经替他准备好了行囊,两人做最后的道别。 “你在大帅府里待着应该不会有事,但不知道外面的局势也不好……”他沉吟着,“我把罗诚留下来给你,你有事就吩咐他做,想要什么信息也找他查。我看你最近一直在留意方同恺,是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看你们和他打对台,再加上芈兮和他有牵扯,自然就想了解。” 邵一沣若有所思,却不过于追究,只道:“我这里的资料信息全面,也让罗诚拿给你。” “好……”闻樱替他整理衣领,欲又止。 她知道在原轨迹里,他接手了他父亲未完的事业,至少在这一次的战役里不会发生意外。但她和芈兮的存在就是两个意外,原本军阀与黑帮是交好的关系,如今却演变成了敌对关系,甚至她怀疑是因为芈兮的原因才加剧了恶化,也使得郴省情况危急。 因此这次他出行时,她右眼轻跳,就像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邵一沣自然看出了她满腹心事的模样,笑了笑,牵过她的手亲了一下,“别担心,我会平安回来。” 大约过了三个月之久,前方传来大胜的消息,闻樱也跟众人一样放下了心。 这一天阴云叆叇,天空低垂,显出风雨之势。罗诚迈着步子,再一次匆匆赶到宅邸中,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慌急,跟随邵一沣一同经历过风浪的人,可他的脸色是闻樱从来没见过难看。 “太太!” “罗副官怎么了?” “来不及了!”他像是全然忘了男女之别,上下尊卑,一把拽住了闻樱的手,“太太先跟我走,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闻樱蹙起了眉,当然不会任他这样带走自己,“你先把话说清楚!” 罗副官急忙忙地转回身和她解释,恰天上一道闪电劈来,透过玻璃窗,照在他惊急的脸上,照出一片惨白。 “二公子要弑父!” “什么?!” 一直到车子驶入军营,闻樱都没回过神来。 “你说小虎要杀大帅,为什么?” 罗副官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却不得不给她解释,“太太,自古以来,兵变能是为了什么?权势、金钱、美人……” 闻樱摇了摇头,“可是他怎么服众?” 罗副官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说起来,就连少帅都没想到过。少帅曾与我说过,二公子非池中物,心思又不在邵家,再过六七年,恐怕会自立门户,甚至于改变天下的局势都大有可能。” 闻樱不禁想到,邵廷玉确实是从二十五岁左右开始,借助他省的势力,步步为营,成为一方人物。 “但我们都没想到,竟然会来的这么快!不瞒太太说,不仅是军中手掌实权的大佬被他打动,就连他得罪过的孔家,甚至于方同恺都与他合作!如果不是这次兵变,恐怕我们的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说着,因些微的惊惧打了个寒噤。 闻樱听了,不由得想起那一次他发怒的模样。 事到如今,她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他心里想的什么,她或许能明白一两分……这孩子她根本就没养好,又或者说养得太好了! 说来也奇怪,即便军营里设了层层关卡,但等她的车开进去时,一路畅通无阻。 等到她下了车,来到主帐,就看见帐门大开,邵阁天手被绑缚,身边还站着两个人压制他,他精神已经显得不太好了,却仍然破口大骂! 帐子里面除了邵廷玉,还站着几位军官,年长的、年轻的,俱都站在他身后。 听见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很平静,“我就知道他会去找母亲来。” 闻樱走近了,“小虎,为什么?” “母亲不懂吗?”他歪了下脑袋,像是小时候一般有着茫然的天真,“如果只有站到最高点,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那我不妨试试。” “这不是我教你的……” 他截断她的话,冷静地说:“可是母亲从来没有教过我,怎么才能让你不被人抢走。” 闻樱一时失语。 帐子里的其他人都是邵廷玉的心腹,听到仍然觉得无比震惊,但成王败寇,他们都是草莽之人,顾不得那些礼仪规矩,只要不是亲生连着血的也没什么。 邵阁天却被突如其来的信息惊住了,“你、你个王八羔子,小畜生,你居然觊觎你老子的……” 邵廷玉抬手就是一枪猝不及防地打在邵阁天的腿上,冷冷地道:“你这辈子最失败的事,就是强娶母亲,却没有好好对她。” 邵阁天大怒,刚张了口,又一枪打在他另一条腿上,疼得冷汗涔涔。 “最错的事,就是企图对母亲不轨。” “还有……最值得我感谢的事,就是把我生了下来。”他一顿,枪管对准了邵阁天的脑袋“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眼看着他的食指弯下来,站在他旁边的闻樱,蓦地抢上前去。 就在她握住他执枪的手的那一刹那,“砰——”子弹飞出,钉在了邵阁天的脑袋上。 闻樱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从他手中夺出了枪,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她稳住如擂鼓一般跳动的心脏,扫视一周,丹凤眼陡然变得凌厉,“记住了,人是我杀的,和你们的长官无关。” 这个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小虎因为自己而背上弑父的罪名! 主帐里一片寂静,就连邵廷玉都看着她,彻底怔在那里。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一 > 邵阁天的死引起了郴省震荡, 虽然邵廷玉采用武力镇压, 及时稳住了局面, 但他的上位仍然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一部分人对他心怀不满, 只不过在邵阁天已死的情况下, 他们只能暂时蛰伏, 耐心等待邵一沣的回来主持大局。 他们没有等很久,很快,前线大胜, 邵一沣率领军队将敌方彻底逼退,浴血归来。 然而一旦邵廷玉选择闭城不出,等待人们的就将是郴省四分五裂的局面, 随之迎来一场充满硝烟的内战。索性在参谋智囊的诸多考量之下, 邵廷玉还是力排众议,放他入城。 另一边, 邵一沣其实在半路上就已经听到了父亲身亡的消息。 在得知父亲并非人为死亡, 而是死在了闻樱的枪下的时候, 他心魂俱震, 险些被敌对方派来暗杀的人击中。随后他率小队人马先行往回赶。 一路快马加鞭, 真正回到了大帅府, 他却恍然慢下了脚步。 招待客人的小客厅里,他听见了闻樱的声音,轻声慢语, 还是那一贯慢条斯理的语速, 偶尔稍快一些,显得活泼,就让人会心微笑。 他没有进去打断她们的对话,而是曲腿背靠在墙上,从口袋里取出火柴盒。去擦火柴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擦到第三次才燃起了一点火光。 他将手里夹着的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薄白的烟雾。 一切恍如昨日。 房间里和闻樱说话的人是芈兮。 两人对话的状态十分平和,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有许多人即使输了也相当有风度,芈兮就是这一类人。她端起咖啡的手势仍然充满了魅力,轻抿一口,才回味着和闻樱说话:“我还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会猜到真相。”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和我坦白。” 闻樱说道。 “不坦白也没用了,不是吗?他已经死了,我们都知道这里没有可以代替他的人。”她轻笑了一声,“其实我以前和你说的话,不完全是假的,我用这一招打败了太多的人,她们有的相信我说的是真话,有的仍然警惕提防,但最终胜利的还是我。赢了这么久,我确实有些累了。” 闻樱轻摇了摇头。她的视线在芈兮身上轻轻扫了一下,就知道她并不如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她腿上的丝袜何时被钩破了,划开一道显眼的口子,她却浑然不知。 她显然是失落的,高傲的常胜将军更加难以接受自己的失败。 她也突然叹了口气,“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梦想是当一名自然风景摄影师,游历全世界……” 闻樱讶异地看她一眼,“挺好的。”她的出发点出人意料。 不用她往下说,闻樱也能大概猜到其中的过程,她不止可以游历全世界,还有了游历更多世界的机会,但渐渐地,在与人的斗争中迷失了自己,开始耽于狩猎他人带来的享受。 “是啊,那时候也挺好……算了……” 她笑摇摇头,习惯性地想抽根烟,打开了烟盒,却是微微一怔。花纹精致的小铁盒里放着的并不是烟,而是儿童才吃的彩色硬糖,小糖果在盒子里滚动着,发出轻响。 闻樱一笑,“戒烟了?” “不是。大概是他放的吧……他自己就爱抽烟,抽得特别凶,最近身体不好,总是咳得厉害,说过几次让我别抽,我也不爱听。抽过烟的人都知道,哪有这么好戒。” 她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正面提过邵阁天,自然更没有因他的死亡表露难过的情绪。 直到这一刻,她眼睛里才流露出一点怀念,并不爱吃甜食的人取了颗糖放到口中,笑摇摇头,“真是哄小孩子。” 两人又稍坐了一会儿,一向都不是真正的朋友,如今连对手也不是了,很快就聊无可聊了,芈兮起身告辞。 闻樱目送她走到门边转动了把手,而后她久久不动,画面就像是静止了一般,她疑惑地喊了声“芈兮?”,就见眼前的人蓦地滑到在地。闻樱受到惊吓的低呼冲口而出—— 芈兮倒在地毯上。她一手捂着心口,表情非常痛苦,鲜血从嘴角流下。 就在闻樱赶过去扶她的时候,邵一沣恰好听到闻樱的惊呼开门进来。 两人一高一矮,她蹲在地上,他站在那里,对望了一眼。 闻樱低头错开了视线,道是:“快救人!” 邵一沣将拐角处候着的罗诚叫进来,让他送人去医院,他自己则把闻樱拦住了。 “别去了。”他低声说,“我曾经听父亲说过,这个女人暗地里和方同恺来往。父亲爱她,却又担心她会对他不忠,所以他私底下安排了一个人……一旦他发生意外,她必死无疑。” 闻樱猛然抬头,又渐渐地出了神。 芈兮从来将所有的角色都当做棋子,这一次却被棋子布下了杀局,命运何其让人感叹…… 她想起芈兮刚刚抓着那烟盒的样子,嘴角翘起她一贯的了然于心的笑容,想必她也猜到了吧。 因邵一沣拦人时抓住了她的手,他夹在指尖的香烟烧出一长段的烟灰,久而不掸,蓦地掉下来烫了她的胳膊,她轻“嘶”一声,回过了神。 他果断地扔了烟,抬起她的手臂,又轻又专注地给她吹着。 这场景仿佛出现过一般。 闻樱终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她打量着他。男人的下巴上长着胡渣,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憔悴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了,哪里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帅。她抿了下唇,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能发出声音,直到他即将抬头的时候,才轻声道:“你父亲是我杀的。” 他一僵,手下动作也停了下来,却抬眼盯住了她道:“我不信。” “一沣,你和小虎不一样。”她说到这句,眼睛里有些酸烫,“你别看小虎现在很厉害,他其实还不懂什么很多东西,比如大局,比如责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教会他,他未必会听我的,可这些道理,你都是明白的。” 他握起了拳,死死看着她。 “你自己也知道,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别人都不会允许你和一个杀害父亲的女人在一起。” “……那他呢?他也是父亲的孩子。” “可他并不在意。” 她的话一针见血,使他沉默了。 她说的并没有错,邵廷玉不在意的事情,他却不能不在意。邵廷玉能够做到这个地步,靠的是他自己的魄力,从他关押父亲开始,就已经乱了秩序。但他不一样,他要继承父亲的事业,讲求的是名正顺,舆论、名声、孝道、人伦,都不能容许他 他凝眸注视着她:“那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怎么会。”闻樱稍稍一顿,道是,“小虎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但是……” “我也不需要母亲和我在一起。” 邵廷玉收到消息的时候,就立刻回到了宅邸。 此刻,他恰好走进房间,理所当然地道,“我只要母亲身边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就可以了。” 他自然而霸道的口吻,令邵一沣蓦地失笑。 这不是肖想闻樱,还能是什么?但或许只有这样的态度,才能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专心地对待闻樱。 “我知道了。”他牵起闻樱的手,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举到自己嘴边轻轻地落下一吻,只是这一次格外久。 “望……珍重。” 郴省省长邵阁天死后,势力被两个儿子一分为二,然而两人明为分裂,暗中却联手,在其他两大军阀的轻敌之下 ,将其剿灭。这一场仗打了十年之久,但在残酷的战争过后,太阳会再一次出现在地平线上,充满希望的新国度也终将诞生。 闻樱没能看到结局,和以往的每一次相同,在任务完成后,她就回到了晋江空间。她猜测假如没有意外,这个世界最终将是那两人的较量,但最后谁输谁赢,就不是她能推测得到的了。 而在信仰之力被抽取后,她心里头积压的情绪又随之一轻,变得轻松而愉快。 “21,好久不见呀!”她冲老熟人挥挥手。 “信仰之力评定等级a,同时加入时间条件,这一次用时较久,降为a-。”z942121冷冷地说道。 闻樱:“……” 掀桌子! “我还想问你呢,那个芈兮是怎么回事,她不会被困在同一个世界吗,为什么在变成堕落神使之后,还能去不同的世界?” 那不是和他们没有分别?只不过他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神使,她变成了无业游使而已。 “只要成功攻略其他神使,获取对方的信仰之力,就可以拿到‘通行证’,前往其它的世界。” “……诶???” 闻樱倏地想起对方一开始的态度,确实对自己好的异常诡异…… “那我在光源图上看不到方同恺,是她使用了道具吗?” z942121点头确认:“确实如此。现在,你可以去抽取你的奖励了。” 闻樱经过了两次抽奖经历,已经见怪不怪,同样也知道磨蹭再久也不见得摸出好的来,就随意拎了一个出来。 这次,她抽到了一根小女孩才玩的仙女棒。 “它来自一个科技发达的世界,是那里的人们模仿古代巫师的魔杖,所设计出的儿童益智玩具。”z942121给她解答。 “……好有趣哦。”闻樱鼓掌。 z942121自动屏蔽了她充满怨念的嘲讽,继续道:“它可以将人领入小说、漫画、电视影视剧等二次元的世界,成为其中的某一个角色,也可以将二次元世界的技能带回三次元。它有时效性,但次数不限。” 咦? 这个技能倒是很适合危险的世界,如果随身携带一本小说漫画,至少可以保障生命安全。 “对了,我上次寄放在你这里的奖品呢?”她想起那个“茧”。 z942121将它取出,道:“尚未获取全部的力量,仍然停留在幼年期,但保护膜已经褪掉了。” 闻樱定睛一看,脚边突然多了一只在她的世界里被称之为国宝的动物,就像被人咬了一口的芝麻汤圆,懒洋洋地瘫在那里。 胖达?! 好、好可爱! 但是……“这能干吗?” z942121思考了片刻,诚实地道:“暂时没有其它用处,只能当做宠物,需要带入下一个世界吗?” 闻樱视线往下一飘,看见那像小熊猫一样的小动物,吃手指吃得很开心的样子。 确定只是暂时没用处? 她坚决地摇头,“带这个废柴能干吗?!”说不定还会让她以盗取国宝罪被抓起来! “确认不带吗?” “不带!” 话音刚落,熟悉的晕眩袭来,她进入了下一个世界。 a省的一座大学校园内,如荫绿树植种在道路两旁,年轻的学生们在林道间追跑打闹,蓬勃而有朝气。 闻樱同样在林荫小道上漫步,她怀里抱着几本书,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享受久违的安宁。 她整理了一下资料。这个世界的堕落神使是年级第一的学霸方冉,她喜欢戴着粗框黑眼镜,看似貌不出众,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但很快,神使就会开展逆袭计划,成为全校文明的风云人物。 而她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正是受到打击的第一个目标。 原主是清新貌美的系花级人物,出身不好,但有一个有钱的千金闺蜜夏仪。而这个闺蜜虽然性格娇蛮,但意外的非常单纯。在一次被班级同学孤立的时候,受到了原主安慰和鼓励的她,立刻就和原主成为了好朋友。但她不知道,她之所以会被孤立,就是原主私底下使了手段。 从那以后,原主热衷于做双面人,人前对她甜蜜语,人后打击抹黑她的形象。 直到某一次,被方冉揭穿了她的阴谋。 那之后,原主的形象一落千丈,方冉则趁机和夏仪成为了好朋友,借助对方打入了上层圈子,结识了这个世界最亮的光点——姜天烨。 闻樱刚一走进阶梯教室,就有女孩子上来挽她的胳膊,悄悄对她说:“哎,你知不知道,夏仪被人抓拍到在酒吧和男人亲亲我我的画面,画得那一脸浓妆,衣服跟没穿一样,啧啧……” “啊我也看见了,有人挂了论坛,哇塞,劲爆!不是说她痴情隔壁班班草吗,要我说……夏、夏仪?” 那女孩说到一半,忽地住了嘴。 夏仪就站在门口,浓妆下是一脸的气急败坏,狠狠瞪着那些女生。 闻樱刚走到她身边,就见方冉“腾”地一下站起来,看了一圈那群女生,讽刺道:“现在ps的技术这么发达,照片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上赶着下定论,你们是警察还是法官?” 女生们七嘴八舌的反驳。 后排的男生们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很快看了过来。 “要我说,不如先查一下ip,看看爆料的人有什么话说。” 方冉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将视线一转,盯住了正在安慰夏仪的闻樱。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二 > 就在方冉的话出口的瞬间, 上课的音乐在教室里响起, 他们身后, 教授拿黑板擦敲了敲黑板, “上课了上课了, 有私人恩怨私下解决。” 同学们顿时一哄而散。 闻樱也拉着夏仪坐到了位置上, 模仿原主的语气, 安慰了她几句。 夏仪的五官非常出色,属于明艳动人的一类,不化妆就已经很有魅力, 浓妆一化反而显出成熟的风尘气,但她本身性格天真,并没有成熟女人的韵味, 因此格外的违和。和五官姣好、气质干净的闻樱并肩坐在一起, 十个人有九个人都会瞄向闻樱。因此,分明是她的长相更让人惊艳, 却让原主戴上了系花的头冠。 不用说, 这也是原主怂恿她做的。 夏仪忽地小声凑近她, “怎么办, 我忘带课本了!” “没关系, 一起看。”闻樱把课本推向她, 立刻收获傻白甜闺蜜的感动眼神一枚。 闻樱“无私”的表现同样打动了少男的芳心,认为女神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善良,后一排的男生马上把书递到前面来, 表明自己从来不听这个教授的课。 方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给了闻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闻樱假装没看见的样子,打开了课本。 其实她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原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非常适合演戏行业的人,她的长相固然出色,清纯秀气,脸如桃心,五官不精致,却每一样都秀气小巧,楚楚动人,但比起长相,让她收获更多人气的是她给自己营造的形象。可以说她就像一个明星,非常清楚而克制地把控自己的表情、情绪,甚至一一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虽然她是个双面人,但她的这种程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十几年下来从未被发现,可能连她自己都忘了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 闻樱翻查着原主的记忆,在心底有所感叹,但也觉得对方着实给自己找了个不小的麻烦。 她每一次被投放到新世界的时机都很微妙,这一次,同样一来就已经是临近上课的时间。她拖延了进教室的时间,让方冉的行动被上课铃声打断,但这也只能维持一时和平,对方不会给她再多的时间去做准备。 而她之所以要做这徒劳的“挣扎”,只是想将舆论控制在小范围之内。 果然下课铃一响,许多人都忘了开头的插曲,纷纷向外走去。 夏仪忍了一节课,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去找了方冉,“你刚刚不是说可以查ip吗,怎么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弄虚作假!” “这么说,那些图果然是ps的了?”方冉刻意问她。 夏仪往闻樱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支吾:“这个……图片倒是真的,不过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是那个男的一直纠缠我,烦死了!” 其实是闻樱看她这两天不开心,特意邀请她去酒吧放松一下,但她犹豫着没说,总觉得说出来对闻樱不好。 “哦——”方冉发出拖长音的感叹,推了下眼镜,语意双关地提醒她说,“下次交朋友还是要谨慎一点,走吧,找台电脑,我给你查。” 闻樱没有和她们一起去,而是找了个借口回了宿舍。当然她不是做消极抵抗,而是有了自己的思路。 当夏仪打电话来时,她在阳台上洗衣服,刚一打开免提功能,就听到夏姑娘结结巴巴地质问:“樱樱,方冉她查到了!她说、说是你的地址,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闻樱不说话,任尴尬的气氛发酵。 随后听到那头的方冉在劝夏仪:“阿仪你好好想想,是谁带你去的酒吧,是谁能这么凑巧正好拍到照片,现在她自己都不辩解了,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真的是你?!”夏仪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不解和控诉。 “……” 闻樱在一段时间的停顿之后,挂上了电话。 作为一个演员,她很明白这个时候说的越少,未来越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去解读。 因为她没有及时解释,与夏仪同寝室的她,遭遇了昔日好闺蜜如冬天一般的对待。好在这姑娘也没想着报复她,只是开始与方冉一起进出。 不过即便她本人没说什么,在这件事情被曝光之后,闻樱也充分经历了人气一落千丈的感觉。虽然经过她的控制,方冉没有当着大家的面“解密”,也无从炫耀她在计算机这方面的能力,但一经传开,大部分人看闻樱的眼神都变了。 得益于她先前的高人气,能认出她的人还真不少,走在路上,不免被指指点点。 “没看出来,她居然是这种人?” “以前觉得夏仪仗着家里有钱公主病,现在看她都觉得有点可怜了,真是交友不慎。据说闻樱仗着两个人的关系,跟夏仪要了不少名牌的鞋子包包诶!” “想想也是冲着钱去的,不是说闻樱家里穷嘛。我跟你说,她不止跟夏仪要东西,还会暗示她的追求者给她买包买鞋子,男人都瞎了眼了吧,看上这种绿茶x!” 闻樱觉得,别说搜集信仰之力了,如果查看光源图,可能她会发现信仰之力已经变成了负数。 其实,这种闲碎的议论都还算好的,甚至有原本是女神的狂热崇拜者,接受不了心目中的女神变成了坏女人,就在闻樱赶去上课的时候,将一瓶不明物体泼到了她的脸上! “我看错你了!” 闻樱躲了大半,还是被溅到了一点,索性只是卸妆油而已。 她一边拿纸巾擦掉,一边问他:“同学你是谁?” 不得不说,在围观群众眼里,即使她如今样子有些狼狈,但卸妆油从她脸上滴落下来,打湿了薄t恤的胸口,再加上她不紧不慢的动作,委实让人浮想翩翩,可谓是清纯诱惑。 基于美人的特权,那位男同学的语气都缓和下来了,“你不认识我,但我——” “我们都不认识,我有什么义务变成你想象中的那个人?”闻樱打断他,疑惑地问,“我是你的充气娃娃吗?” 围观群众忍不住笑出了声,卧槽,昔日女神开黄腔,太劲爆有没有!赶紧拍照传论坛! 那名男同学气得脸色涨红! 闻樱却顾不得管他了。她看见一行人从旁边路过,几个大男生勾肩搭背,见到她狼狈的模样,兴奋地指着她说话,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那人,双手插兜,眼睛只往这里瞄了眼,就不敢兴趣地转回去了。他侧面的五官精致深刻,穿着休闲的服装,看似随意的打扮,造型却让人挑不出错来。随后,他耳朵上的银色耳钉一闪,随着主人走远了。 闻樱看在眼里。 这就是姜天烨,这个世界最亮的光点。 果然与资料中显示的一样,他的性格外热内冷,看似与人都能打成一片,但骨子里的性格骄傲,不是谁都能轻易接近的。据说他家庭背景深厚,很有势力。如果她想要“自然”地接触到他,只能依靠夏仪。 但她不太想利用这个小姑娘,毕竟傻白甜总是容易让人有负罪感。 所以她决定借用她刚抽来的奖品道具,另辟蹊径。 她记得那个道具的介绍,只要是二次元中的角色身份都可以借用,前往二次元中代入角色进行故事体验,或者让二次元角色的长相能力为三次元的自己所用。 只是每次使用,都只能维持三天的时效而已。 男生寝室一向是脏乱差的代名词,602宿舍里同样乌烟瘴气,三个男生一进门就穿鞋倒在了床上。 “啊上完了课,我的灵魂都得到了解放。都先别睡啊,等会儿还要出门吃饭!”其中一个男生叮嘱。 姜天烨两腿一叠搁到了床栏杆上,仰倒着捧着本漫画书,“我就不去了,你们随便给我带点,我要看《末世神风团》。” 《末世神风团》是最新高人气的漫画,由一个本国不知名的神秘画手所画,讲的是四位身俱异能的人,在末世丧尸横行的背景下组成了一个佣兵团的故事。虽然作者本人没名气,但他画工了得,故事新颖,节奏流畅,很快就在各大校园引起了关注,无论男女生都爱看。 “你还没看啊?最新一话我看了三遍,嘿嘿,新来了个妹子,代号青鸟,盘儿靓条儿顺,是我的菜!” “我就是讨厌那个角色才一直拖着没看。”姜天烨皱了下眉,很不耐烦地说,“弱爆了,除了长相还能干什么?” “也别这么说嘛,人家好歹也是有异能的人,不过倒确实像是作者画出来吸引男读者的噱头。” “反正我是被吸引了,嘿嘿嘿。” 姜天烨听得烦,干脆让他们赶紧滚出去吃饭,留他一人安静的在宿舍看漫画。 宿舍一安静,他翻页的动作就快了起来,等看见代号青鸟的女人将美丽的脸庞彻底转向读者这一边,连每一根眉毛都画得很仔细,可以从中明显的看出作者的意图之后,他烦闷地把漫画扔在床上,去洗澡了。 等他脖子里围着毛巾,顶着一头湿漉漉地头发走出来,却蓦地发现漫画书上居然发起了光? 他一个跨步走到床边,只见青鸟的那一格越来越亮,奇异的是,他甚至恍惚间看见了对方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随后,只听“砰”地一声,就像变魔法一样,他的床上猛然间多了一个人! 满是沙土的脏兮兮的女孩子就趴在那里,像是从高处摔下来一般,发出“哎呀”地一声。 感觉到心里有一百只草泥马狂奔而过,姜天烨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他妈是见了鬼了吧!!!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三 > 闻樱第一次使用小魔杖, 心里还有点小忐忑, 毕竟她的计划是, 从她自己手里的漫画书上选定一个女性角色, 进入二次元世界, 然后从另外一个“窗口”爬出来。但如果不起效果, 那同样还有其它办法, 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场景来进行操作。 但好在很成功,也没有出现像贞子一样从书里伸出手,再慢慢爬出来的惊悚镜头。 她松了口气, 跪坐起来,正好和姜天烨对上了视线。 她眨了眨眼。 一瞬间,姜天烨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 开口问:“你……” “水!” 没等他说完,只见她眼睛一亮, 盯着他头顶湿漉漉的水珠, 发出kilakila和星星一样的光芒。 因为她跪坐在上层的床铺, 他站在地上, 位置反而不如她高, 猝不及防间, 被她用手指一把摸在脖子上,然后她认真地舔了舔手指,把原本他身上的水珠吃掉了。 姜天烨觉得整个人都要僵住了。 她还要感叹:“好干净的水, 还没有被污染过吧, 你是从哪里取来的?” 姜天烨:“……” 我才要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蓦地想起发光的漫画书,她这一身风尘仆仆的画风,和《末世神风行》里人们奔波在风沙中的模样非常相似,也只有末世的人,才会感叹他的洗澡水干净吧。 “你是……青鸟?”他迟疑地问出这个不可能的名字。 “是呀,你也听过我吗?”她像是有点害羞,但是从脏兮兮的面容里看不出太多信息,“我才刚进团,没想到就小有名气了。唔,说起来,刚刚我明明是在给陆吾包扎伤口啊,怎么……咦,这里,是哪儿?” 她一怔,仿佛刚睡醒的眼睛,惺忪地问道。 比起她纯粹的疑问,姜天烨的心里反应就震撼多了。 漫画人物有可能穿越到现实世界吗?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对接?时空裂缝?次元壁的破裂!? 这他妈也太玄幻了吧! 其实他是在做梦吧,看漫画看入迷了就做了一个这样的梦……但为什么出来的不是他最喜欢的角色毕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里建设,紧跟着,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这一下掐得不轻,但等他再睁开眼,眼前的女人不仅没有消失,还“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独属于女性清脆的声音,在男生宿舍里欢快地回荡着。 事实胜于雄辩,姜天烨不得不诡异的承认,他的宿舍真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如果不是对方出现的方式过于梦幻,他一定会让宿管把她赶出去。 但现在…… 他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 “青鸟。”“嗯?”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 她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好像就是一眨眼,就换了地方。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同样不知道回去的方法。所以,他只能先收留她了? 姜天烨还没能完全收起心理上的惊讶,就见她把床单蹭满了尘土的样子。 他皱紧了眉毛,即便没有洁癖,但他也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糟蹋的一团乱。 “你先去洗澡。”他看了看手表,离室友回来还有一段时间,“我慢慢告诉你这里是哪里。” 洗澡,这在末世并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但是需要身边有一个异常强大的水系异能者,而威风凛凛的神风团里恰好没有,所以青鸟已经很久没有洗过澡了。 索性是黑白漫,风沙用一种特殊的画法来表达,并不会遮掩住青鸟的面容,反而显得非常有质感。 当然,从二次元变化到三次元之后,质感这种东西就荡然无存了,所以姜天烨只看见一个灰扑扑的女人占了他的床,还把他的床单蹭满了灰。 姜天烨去浴室放水,青鸟也在一开始的兴奋激动过后,慢慢地平复了情绪。 他放好水后就把人赶进了浴室,提醒她:“往左是热水,往右是冰水,架子上给你放了一次性的毛巾,你可以用。换洗的衣服先穿我的t恤,那件我只穿过一次……” 说着话的空档,他只听见里面传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不像是水冲到人身上的“哗哗”声。 他放心不过,在问话没有得到回答的情况下,拧转把手开了门,“青……” 浴室喷头下,女孩子的衣服还没脱,只是仰着头,张口不亦乐乎地接那涌出来的水喝。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疑惑地看他。 她浑身都被淋湿了,穿着简单的热裤和小背心,玲珑有致的曲线毕露。毕竟是画出来吸引男读者的人物,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无可挑剔。因为身上的灰尘已经被水都冲刷走了,雪白的大腿明晃晃地在姜天烨跟前晃动。 湿!身!诱!惑! 四个字仿佛正正当当地贴在她脑门上。 简直比没穿衣服还惊心动魄。 姜天烨轻吸了口凉气,刚想倒退,想想不对,冲过去把水龙头关了。 青鸟的睫毛被水珠压得睁不开眼,很迷糊地眨了眨,才用轻软的声音问他:“怎么啦?” 二次元里的她就已经是很美的人了,来到三次元,这份美丽也不减一分一毫,甚至比之死板的画面更添了一份灵动。在满面的尘土被洗干净之后,她白皙的面容无遮无挡的出现在他眼前,鼻子小巧而笔挺,嘴唇红润,灵动有神的猫儿眼一眨,长到不可思议的睫毛简直是犯规。 所以即便姜天烨身边从不缺乏美人出入,也稍稍屏住了呼吸,须臾,才无奈地道:“这水不干净,你先别喝……” “很干净啊。”她舔了舔手背上即将滴落的水,像猫儿似的。 姜天烨:“……” 好不容易按住她在不喝水的情况下洗了澡,姜天烨只觉得自己累出了满身汗,大概真的养宠物也没有这么累吧。 姜天烨一向不觉得和女孩子沟通是件累人的事,毕竟能在他身边打转的都很有眼色,没有一个敢找他麻烦。但从另一个次元来的人就不一样了,他尽量在不透露她只是漫画角色的情况下,描述她是如何从虚空中穿越到他的宿舍里的,即便他自认讲得非常清楚,还是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头晕脑胀,心烦意乱之下,不禁冷瞥了她一眼,“你有完没完?” 本来就是他最不喜欢的角色,偏偏让他撞见了,换成是其他两个人,估计早就乐昏了头。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要不然干脆告诉他们,让他们去烦心好了。 人的情绪是能感染到别人的,他的不胜其烦当然被她看在眼里,闻樱扮演的青鸟也渐渐地不说话了,只穿着他宽大的t恤衫,怀里抱一个大枕头遮住腿间的风景,默不作声发她的呆。 气氛一冷,姜天烨又觉得不太舒服,刚要说什么,忽然听见了开锁的声音。 他猛然一凛,下意识地把床帘拉紧了。 “阿烨,快下来帮忙!”门刚一开,就听室友的急喊。 “怎么了?” “汪舜星那个脆皮回来的时候被自行车撞了……不对,你晕血,算了算了你别下来。” “流血了?”姜天烨皱眉,他给闻樱一个示意,让她待着别动,从床上爬了下去,“要是严重就去医务室,你一个人背不动。” 因为知道自己晕血,所以他格外注意不往伤口看,但奇怪的是,就在他下床的那一刻,他视线里的颜色突然都像是被抽离了一般,只剩下黑白。他看见室友汪舜星挽起裤腿的小腿上流出血来,但在他看来就像是……墨汁…… 他若有所思地回看了一眼四面闭合的床。 神风团青鸟,擅长医疗救治,算是团队的私人医师,但她的技能非常鸡肋,简单来说就是色彩控制,能够剥夺别人的色彩感知,和给予色彩填充。听起来挺有意思,这对于丧尸横行的末世来说,没有任何的现实意义。 所以这个角色的出现非常不受他欢迎。 但现在…… 说起来,二次元的人物在三次元也能使用异能,这就有点逆天了吧。他突然觉得庆幸,还好团队里最让他喜欢的角色,毕方没来,不然冲动的火系异能者一瞬间烧了宿舍楼,就要彻底毁坏世界秩序了。 三人从医务室包扎完回来之后,房间里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其他两人不觉得有什么,没盗贼不挺好的嘛。 但对于明知道房间里有人的姜天烨来说,这好像一个信号,他却不禁想:她回去了? 要不然,一般人会这么安静的等着他回来吗? 而在他重新爬回到床帘里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手扯了一下衣角。 他又一次倒吸了口气。 寝室顶灯的光被床帘挡住,只有濛濛的亮度,她就在半暗的光线下,抱着双膝,用一双睁大的猫儿眼可怜兮兮地看他,做口型说:“饿。” 虽然末世常常吃不饱饭,但第一次那两个室友进房间的时候,手里还提着给姜天烨带的晚餐面包。 刚出炉的面包香勾得人食欲大振。 两个室友好了伤疤忘了疼,已经开始聊起了校园内最新鲜的八卦,“没想到中文系的方冉长得还不错?他们系每次都考第一的学霸居然参加了cosplay社团,吓掉了好多人的下巴。” “阿烨还没说过这个事吧,更吓人的是,成片一出来,惊艳了一票观众。” “哦,cos的谁?”姜天烨随口附和,把手往外一伸,“饿了,把面包拿给我。” “还能是谁,就是现在火爆了的角色,《末世神风团》里的青鸟啊。” “嗯?”闻樱下意识地一哼,是听到自己的名字会产生的下意识的反应。 宿舍为之一静。 另一个室友李殊已经快把面包递到姜天烨手上了,听到这仿佛女孩子的轻哼,猛地把手缩回来,和汪舜星一个对视。 “我说阿烨……” 他嘿嘿笑了一下,“我刚刚就觉得很奇怪,你前两天刚洗过的床单晾在阳台上,天还没黑就拉上了帘子……你床上,该不会藏了个妹子吧?”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四 > 李殊掀帘子的动作使人猝不及防, 姜天烨只来得及把闻樱的脑袋往自己怀里一压。 光线昏暗的床上, 女孩子的t恤衫只遮到腿根的位置, 领口因对方大力的动作, 滑下了肩膀的位置。她似乎有些好奇, 从凌乱的头发里要转过脸来, 露出一点雪白的肌肤和微颤的睫毛, 紧跟着,又被他的手掌充满强制和占有欲的压服回去。 “看够了吗?” 姜天烨没好气地觑了李殊一眼,掰开他的手, 把帘子重新又落了回去。 卧槽! 李殊鼻血都要喷出来了,喃喃感叹:“肤白貌美大长腿啊。” “什么什么!?”汪舜星带着他的伤腿,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 “阿烨真的带了女人回寝室?” “不然呢?啊啊啊啊, 阿烨你再让我看一眼,妹子长什么样啊!”李殊奋不顾身杀了回去, 死命要拽开帘子, “不要这么小气嘛, 就是我们不要见, 难道妹子不想见见你的好朋友们吗?” 可恨汪舜星受了伤, 只有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 要不然第一次就成功了! “她没带衣服来,不方便。” 姜天烨冷冷地扔出这一句,李殊浑身像被冻住了一样。 卧槽画面感, 又要喷鼻血了……等等!朋友妻不可欺, 他只是没谈过女朋友,不是好色之徒,冷静一点,南无阿弥陀佛…… 帘子里又发出了声音,只是这一次是俏皮的女声,又着女孩子特有的水一样的悦耳。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妈呀! 李殊想起刚刚自己奔放的举动,一下子赤红了脸,刚要说什么,忽地被汪舜星从上铺一个臂部锁喉扣住。 “行了,这家伙被我制住了,你们继续,当我们不存在就好了……” 帘子里,闻樱脸微红,轻咳了下,从底下悄悄看他。 狭小的空间,一男一女,仿佛有暧昧的气氛如溪底静流缓缓而过,连姜天烨都多了两分不自在。只跟她道:“别管他们。” 闻樱点了点头,脑袋还是向外转了转,看得出她无论是对寝室,还是他的室友都是有些好奇的,只是出于对她遇见的第一个人——他的信任,自然地听从了他的安排。 姜天烨没有禁止她接触这个世界的意思,只是出于对她身份的特别考虑,一个漫画人物出现在现实世界,容易引起轰动,他暂时还不放心把她的存在告诉室友。 他的掩藏和神秘愈加引起了室友们的好奇,寝室里的两人竖起了耳朵,时刻关注他们的声音。 里头不负众望传出了一男一女的轻声对话。 “明天我去给你买东西,你需要什么?” “唔,如果可以的话,想要一身衣服。” “日常用品也要吧,毛巾、牙刷……算了,我帮你想吧。” “嗯!” “那今天你先睡我的床,可以?” “可以。” “好,那我下去了,你有什么事叫我。” 紧跟着,两人的八卦火苗就被彻底浇灭了,还以为两人会在三更半夜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没想到姜天烨居然这么绅士,让人家女孩自己一个人睡。哪怕什么都不做,抱着不好吗?那可是软绵绵的女孩子! 被迫跟姜天烨挤一张床的李殊,捅了捅他,小声地说:“以前没见过啊,还是我看差了,是咱们学校的校花?系花?还是隔壁学校那个发露骨写真跟你表白的?” 姜天烨胳膊枕在后脑勺,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被对方烦不过,转了个身背对他。 “别问了,有机会再告诉你们。”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虽然被下了禁止令,但人的好奇心是非常强盛的,越是不让知道,就越是好奇。 接下来的一天,李殊充分见识到了这个女孩子的特殊性,姜大少爷忙了一天,几乎都是在忙她的事,买衣服、鞋帽、日常用品,虽然他头上压了一顶鸭舌帽,挡住满脸的不耐烦,但这种小事儿,李殊什么时候见他做过? 到了最后,居然还细心周全的要给她准备女性用品。 李殊细细一琢磨,卧槽,这是至少要住一个月啊! 姜天烨单手插着口袋,正一脸冷漠地望着远远地那排长方型的物品,李殊在旁边憋笑不已,忽地,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妹子,冲那边招了下手,“夏仪!” 夏仪从食品架旁边走过来,和他打了招呼。 “咦,你今天的妆容看上去……清爽很多啊。” 李殊一提起这个,夏仪不见高兴,反而眼神飘忽地应付了句,“还好吧。” “帮个忙,阿烨的女朋友来看他,东西没带全,咳,你们都是女生比较方便……” “诶,姜天烨交女朋友了?” 虽然两家从小有过来往,但是夏仪和姜天烨说的话还不如和对方的朋友李殊说的多,皆因两人都是大少爷大小姐脾气,相处无异于是火星撞火星。 “别听他胡说。”姜天烨否认。 夏仪点头,“说得也是,你这种脾气要能找到女朋友,十有八九是被外表骗了。” 姜天烨彻底正过身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的眼光倒是变好了。” “那是!” 他嗤笑,“早就和你说过你交的那个朋友心术不正,离她远点,你一直不听,现在突然变了个人,是吃过亏了吧?” 这一下点了引线,让夏仪的脸色蓦地一暗。 确实,这是方冉替她参考的造型,比起闻樱一直给她推荐各种各样浓艳的化妆品,方冉选的似乎都是最合适自己的,已经好几个人夸过她了,甚至走在路上,还会有男生向她要号码。但这反而让她心里憋得慌。 正在这时,方冉选好了东西,走到夏仪身边。 夏仪挽住她的胳膊,“方冉,我朋友。” “哇,学霸美人,久仰大名……”李殊夸张地发出惊叹。 方冉如今摘掉了眼镜,不敢说是大美人,但清秀的样貌,再加上书卷气质,也着实很有看点。 但两人聊了几句之后,李殊就发现眼前的美人心不在焉,一直在悄悄关注姜天烨。他很悲痛地叹了口气。 到了最后,夏仪不肯帮忙,还是方冉把东西买了回来。 她把东西一递,姜天烨接过时,目光自然放到了她身上,想起这好像就是昨晚李殊他们提过的那个cos青鸟的女生,他多看了几眼,点头说了声谢谢。 方冉微微一笑。 比起偶遇的桃花方冉,李殊当然对姜天烨带回寝室,甚至让她睡在自己床上的“神秘友人”更感兴趣。 他还记得听到姜天烨让人联系房产中介时的震惊,他居然还要在外面租房子给她住,强调适宜于“女性”的装潢布置,这是要金屋藏娇的节奏啊! 到了第三天,李殊被勾得心痒痒,干脆翘了一节课,偷偷溜回寝室看人! 在他的推想中,能让姜天烨藏着人不让看,要么对方很丑,怕给他们看没面子,要么就是很美,怕他们动了凡心。按照前天那惊鸿一瞥的侧影来看,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因此他不由忿忿,当兄弟的,会做出这种事吗?! 所以他看一眼也没事嘛! 抱着莫名忐忑地心情,李殊打开了门。 白天的寝室里,光从阳台一排六面的玻璃窗里照进来,整个房间都显得亮堂极了。 他执念着要看一眼的女孩子,原本正在窗台那一侧的洗手台里洗什么东西,听到了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正好转过头来。 有一瞬间,李殊的脑子是死机的。 “你你你、我我我……” 她后退了一步。 他不由摆着手,往前走一步,“那什么,我没有……” “李殊!” 姜天烨怒气勃发的喊声迫近,他手撑在门框上,大口喘着气,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随后,他推开李殊,大步往里一迈挡在闻樱跟前,闻樱也配合地把自己躲在他身后。 “你看见了?”姜天烨目光炯然。 李殊当了机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诶?” “我问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吧?” 对方仿佛不肯定的样子,让姜天烨不敢放松,继续追问。 “看见什么了!” “一见钟情!”脱口而出。 寝室里三个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李殊尴尬地“哈哈”笑了一下,“没有没有,我是说一见如故一见如故!” 话是这么说,他的脑子里却不自主地在回放刚刚的画面。 女孩子拎着她睡过的床单,手上搓了泡沫,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回过了头,就是那一刻,画面定格,她扎得有些乱的辫子俏丽地转到胸前,男性冷色调的床单衬得她的手更加柔软,再加上她独特而美丽的面容,才造成了那一瞬间的冲击力。 让他不禁感慨,姜天烨这小子真的是好命啊啊啊啊! 姜天烨见他虽然对青鸟露出垂涎之色,但不像是认出了她是青鸟的身份。 他大概有些明白了,因为次元的变化关系,即使是相同长相的人,也会有不同的呈现。所以李殊最多认为她长得和青鸟非常相似,但并不会想到她就是青鸟。 不是他这种亲眼见到的人,一般人谁会相信漫画书里的角色居然会来到自己身边? 自己先前的担心真是白费了。 就在三个人还处在对峙状态的时候,恰好碰上宿舍管理员在这一楼查看大功率电器的使用情况,已经开门进了隔壁。 姜天烨听见声音,当机立断地下令:“李殊关门!” 他自己则拉住闻樱进了卫生间,吩咐她在这里藏好,如果有必要就压低声音假装男生洗澡。然而没等到他出去,蓦地被她拉住了手。 “怎么了?” “阿烨?”她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见他没有反感,才继续说,“我感觉,我好像要走了。” 他一怔,“什么?” “是我自己的预感,就是心理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快要回去了……总之,如果真的会回去的话,我想先对你说一声。谢谢你这三天的照顾。”她道了谢,眼里随之流露出向往的神情,“虽然没能看到和平时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有点可惜,但是看到你和你的室友的相处,我也想回去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努力了!” “……” 姜天烨沉默不语。 她稍一犹豫,忽然伸出手抱了他一下,随后就退开了。 他措手不及,稍微平复了情绪后,叹了口气,“算了,如果还有机会,我带你去外面看看。” “好。”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定会有机会的。” 安全度过宿管的难关之后,姜天烨把李殊支出去买东西。 等李殊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回来,发现献媚的对象不见了,寝室里只有姜天烨一个,不由问:“她人呢?” 姜天烨翻着漫画书,心不在焉地回答:“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 “刚刚。” “那什么时候再来啊?” 姜天烨没回答,他翻书的手倏地停了下来。 这正是她出现的那一页,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他的目光却定在上面不动。 闻樱从漫画的角色中脱离出来,从身体里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在医院里。 “什么情况?” “我还要问你是什么情况!我两天没回寝室,就看见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要不是还有呼吸,真以为你是死了。”夏仪大小姐迈着大长腿走到病床边,“啪”地扔下一沓缴费单,“喏,我都先垫付了,记得还给我!” “……谢谢。” “不用。”她翻了个白眼,“检查了一大堆的项目,诊断结果居然是睡着了,我真是……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和你交朋友。” 闻樱想到原主的所作所为,还当真诚恳地点了点头,看得夏仪气不打一处来。 经过这么几天的时间,想必夏仪已经过了最初生气的状态,或许会因为那段友情在她的人生里过于重要,而时常替她辩驳,所以才会重新回寝室住,也会一时心软亲自替她张罗做检查,和办理住院手续。 闻樱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开口道:“其实我那么做,是有原因的……” 谁知她话没说完,夏仪忽然掏出了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硬塞到闻樱眼皮子底下,“你自己看!” 视频的内容让闻樱觉得很有趣,居然是夏仪喜欢的那个班草在对方冉表白,令人感动的是,方冉严词拒绝了,并且表明:夏仪喜欢他,她不会和朋友喜欢的人成为情侣,那样太伤夏仪的心了。 夏仪道:“方冉是真的对我好,所以我不会再听你骗了。” “这是她发给你的?” “不是,是别人意外拍到,发给我的。” 闻樱停顿了三秒,再次诚恳地说:“……这么一段时间,你越活越回去了?” “哈?” “怎么吃了我的教训,你还不肯动脑子。”闻樱随手拿过床头的橘子,一瓣瓣地剥了皮,“方冉她不想当坏人,所以拿你当挡箭牌,你看不出来吗?” 夏仪不乐意了,“你自己在背后陷害朋友,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那你就等着吧,你喜欢的人早晚会因为她拒绝的借口迁怒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闻樱掰开一瓣,顺手塞进她刚要辩驳的嘴巴里。 夏仪瞪着她,本来想吐出来,但桔瓣破了皮,汁子流进嘴里还挺甜,她就吃下去了。 哼,等着就等着!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五 > 《末世神风团》的背景是一个对科学实验充满疯狂想法的博士, 制造了一种独特的基因改变液, 它能够让人们拥有超越自身的能力, 成为异能者。基因液一经问世, 响应者无数, 但当它真正用在人身上的时候, 却出现了变异。除了变成异能者, 还有更多的人成为了人们口中的丧尸,以食人为生,失去了人的意识, 没有理智。而被丧尸咬过的人,很有可能被感染成为丧尸,所以丧尸的群体越来越大, 以至于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末世的恐慌里。 这个时候,异能者所组成的佣金团就出现了。 连载到最新的剧情, 神风团受雇于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博士, 前往疯狂博士的秘密实验室, 寻找基因液的原始数据。任务难度高, 一路危险重重。青鸟在战斗上虽然帮不上忙, 但她出生于医学世家, 受父母和兄弟姐妹、诸位长辈的影响,对学医有着很高的热情,同时也有良好的氛围伴随她成长。她的医学知识丰富, 又不拘泥于现代科技所特有的仪器, 哪怕没有这些精密的工具,她也能找到办法。 她看似迷糊,但在紧要关头的专注力,非常人可比,因此被纳入神风团。 但这一次,就是她在为队友毕方进行紧急救治时,团队围攻的变异动物突破包围圈,袭向毕方的后背。 毕方的攻击力强悍,可以说是团队进攻时必不可少的人。 紧要关头,青鸟一把将队友扑倒在地,被变异的豹子一爪子抓了下去! 最后的画面,就是利爪抓破了背部留下的血痕,和青鸟忍受疼痛的表情,随之定格在漫画的框框里。 姜天烨“啪”地一声合上了漫画书。 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同样的场景,只不过漫画人物的脸,全都变成了青鸟出现在三次元时的模样。这份联想使得他再一次皱眉。 忽地,手机的音乐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接起电话。 “阿烨,最新一期的看完了吗?” “嗯,刚看完。” “太好了,我在图书馆学得想打瞌睡,你把漫画书送过来呗?让我振奋一下精神!” 姜天烨答应下来,拿了钱包钥匙就出了门。 闻樱重新回到身体里的时候,没有立刻进行再一次的魔杖技能使用。从上一次的接触能够看出,姜天烨并不喜欢青鸟这个角色,短暂的相处能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印象,再加上二次元身份的特殊性,足以产生影响。假如她一直停留在他身边,反而会被他拉开距离,与普通女同学无异。 她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当然要根据漫画的情节来定。 在这期间,她如“往常”一样学习、放松。上次睡了三天,理所当然旷了几节课,她在考虑之后每次使用技能是不是都要请假。 这天她从图书馆出来,正好撞见夏仪和方冉。 如今方冉已经名声大噪。学霸突然加入cosplay社团已经惊掉了人的下巴,更何况她扮演的青鸟有模有样,从样貌到气质都能打到五分,立刻在本校追捧《神风团》漫画的学生当中掀起一阵风浪。 闻樱和方冉不过一个眼神的碰撞,就分开了。 至于夏仪,她正往外走,没看见闻樱,只看到了图书馆门外,一个男生走上台阶,露出了面容,正是她心仪的隔壁班的班草。 她兴奋地小跑到台阶前,“张宁,你也来看书?” 这个时候,方冉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不好意思,我是来找方冉的。”张宁文质彬彬地冲她点了点头,转而递了一杯奶茶给方冉,“冉冉,学习学累了吧?我特地去买给你的。” 夏仪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方冉。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闻樱在医院时和她说的话,这让她有些在意方冉会说的话。 只见方冉很无奈的拒绝,“张宁,阿仪也在,你不要让我难做好吗?” 张宁眼睛一黯,“难道你要一直照顾她的情绪吗?我只是想对你好,不是要你马上接受我,连这都不可以吗?” “这会让我觉得困扰……”她抱歉地看了看夏仪,好像在说她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不希望她喜欢的人喜欢自己。 张宁注意到了,立即追问:“就因为她喜欢我,我就不可以喜欢你了吗?这对我多么不公平!” “对不起,阿仪她……” 张宁自认委曲求全,却还是一再被拒绝,“夏仪”这个名字再一次出现,让屡屡压抑情绪的他忽然爆发了。 他猛然一下拉住夏仪的胳膊,带着些强硬的语气,“夏仪,如果你喜欢我,就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学生们出入图书馆,都不约而同地慢下了脚步,看着他们的戏码交头接耳。 夏仪疼地一个皱眉,“大家都在看,张宁你冷静一点,你先放开……” “你让我怎么冷静?每一次都是这样,不管我做什么都得不到回应,就是因为你喜欢我!我真是受够了,夏仪,我真的不喜欢你,你帮我告诉方冉行吗,告诉她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可以吗?算我求你了!” 他的话语让她极度难堪,须臾,夏仪气得发抖,极力挣脱他,反用自己的长指甲去抓他,“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求我?你怎么不跪下来求我……啊——”张宁被指甲抓得一个吃痛松了手,她没防备,眼看就要从台阶上摔下去! 闻樱从刚刚起就一直站在她们身后看着,直到发现张宁对夏仪动手时,他们的站位有些危险,她才往近处走去。 就在夏仪即将摔下去的一刹那,她心里一惊,顾不得犹豫,从斜次里纵身扑过去接住了夏仪! 两人一起重重摔下了台阶! 周围来往的学生皆发出了惊呼声! 姜天烨到了图书馆外后,给李殊打了一个电话,就站在外面等他。他看见了争吵的三个人,虽然其中有一个认识,但夏仪从小到大闹的事多了去了,他只和众人一样,当这突如其来的戏码是一场闹剧,百无聊赖地看着。 但不同的事,他注意到了在他们身后的闻樱。 因为在夏仪身边见过几次,所以他对这个女生有印象,能看得出是一个充满欲望的人,单根筋的夏仪在她身边,只会被耍得团团转。他提醒过夏仪几次,对方充耳不闻,他也就没再管了。 这一次再看见她,他只当她是看夏仪的好戏,心里多添了几分恶感。 然而事情出乎他的意料,眼看着夏仪就要摔下台阶,他心里“咯噔”一下往前跑去,却见那个女生忽地闪身而出,垫在了夏仪的身下! 有一个瞬间,他仿佛错觉自己看见了青鸟。 “阿仪!阿仪你还好吗?” 方冉连忙跑下来,张宁见势不妙,慌张之下竟然跑了。 夏仪因为摔在闻樱身上,并不严重,很快就在方冉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她望着闻樱痛苦地样子,脑子还是懵的,下意识地伸手拉闻樱,“你、你怎么样啊……” 她不知道闻樱是怎么接住她的,可是刚刚离她最近的人是方冉,也许她拉自己一下,她就不会摔下来了。但方冉没有。 这让她不自觉地离方冉远了一点。 闻樱嘴唇微白,却对她笑了一下,“没事,就是擦到了皮……” “别乱动!” 姜天烨的声音乍然响起,他蹲下身去,蹙眉对夏仪说:“你刚刚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弄不好会伤到骨头。”他的视线转到她的伤处,因为和台阶摩擦,她腿上的皮被磨掉了一大块,流出血来,姜天烨只觉脑子“嗡”地一下,晕眩感来得措手不及。 然而眼前倏地一暗,有一双手遮在了他眼睛上。 而就在两人皮肤接触到的这一刻,姜天烨忽然对这双手的主人,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闻樱则很快缩了回去。 没等他想明白,旁边已经传来夏仪的嚷嚷,“啊对,姜天烨你晕血啊,你离远点,别来捣乱!”她立刻拿出手机要拨急救电话。 “你等急救的时间,还不如马上送去医务室,先让校医看一眼。至于血……我不看就可以了。”说着,他将目光转到别的地方,他只是突然产生了帮助她的念头。 而他转移之后的目光,正与闻樱的眼睛相对。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并不觉得她看来的视线里有让人有嫌恶的感觉。 最终还是姜天烨把闻樱抱到了医务室先做检查,万幸的是骨头并没有受伤,只是脚踝扭伤,以及小腿和大腿都有一定面积的擦伤,休养几天就好。 姜天烨拿了药回到医务休息室,正听见里面两个女孩子交流心事。 夏仪的感觉非常的复杂,经历了数度转变的波澜,她已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只妥协般地嘟囔,“算你猜对了,没想到张宁真的来冲我发疯……” “别想太多,你只是眼光不好。”闻樱安慰她。 夏仪怒气冲冲地瞪她一眼,想起她刚刚的举动,又不由软下来,“那你呢,你为什么帮我?” “我其实也觉得奇怪……”闻樱的声音低下来,“你记得上次我想和你解释我陷害你的理由吗?其实理由就是,我嫉妒你。” “什么?!” 夏仪以为自己听错了。 闻樱却继续道:“夏仪,你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你身边都没有能够交好的朋友吗?不是因为你们家太有钱,也不是你长得太好看或者脾气太坏,而是因为,你过得太幸福了。这种幸福甚至不是单纯因为你的家庭背景,而是你被养得天真单纯,即使被欺负得再惨,也依旧傻乎乎地相信世界是美好的,人性是善良的。”她说着说着,不觉轻笑,“大家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只有你没有,你说这样的你该多招欺负呀……” “所以你也是……嫉妒我?” “是啊,我也和他们一样,都想欺负你,让你不高兴,让你不如意。只不过……”她眼睛看向自己受伤的腿,没再说下去。 “只不过你看见我受伤的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来救我。”夏仪鼻子一酸,好险没落下眼泪来,“你好奇怪啊你,又是陷害又是救人,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我也好奇啊,明明你就在背后发我的丑照陷害我,但我突然一点都不生你的气了……” 闻樱摊手,“所以说你天真好骗。” “你好烦啊!”夏仪恼怒地看着她,忽地想起什么,“等等,这么说你让我画那些妆,也都是因为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故意丑化我?!” “谁说你比我长得好看?我觉得你那样的妆容很好看啊,现在这样才难看,人的审美不一样是很正常的事。” 夏仪狐疑地看她,“你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闻樱不回答,只冲她眨了眨眼睛。 在人手一部手机的时代,不乏有好事者将那图书馆前发生的事录了像,闻樱飞身救人的视频被传到论坛上后,有关于她陷害朋友的流不攻自破。大家可以明显的看出她一开始只是远远站着,直到夏仪被张宁纠缠,才看似不放心地走上前去,然后在危险的时刻救了夏仪。 她站得不算近,但那一瞬间的爆发,足可以看出她救人的念头远压过自身安危。 这让本来那些攻击她的人,不由纷纷休战闭嘴,让人们刷新了对她的印象和认知。毕竟以前的闻樱虽然待人亲切,但绝没有“英勇”这样的标签,这一闹,她的形象不再片面,反而使更多的人对她产生了好感。 时间又过了一周,校庆即将到来,无论是各系学生班级还是社团,都积极的筹备起校庆的表演活动来。 姜天烨所在的网球社本来是一个冷门的社团,校庆活动也没他们的事,但这次学校有名的cosplay社团抓“壮丁”抓到了网球社身上。他们诚意十足,将节目改为两社联名出品,网球社社长一力应下,就将姜天烨在内的人派了过去,参加他们的排练。 姜大少爷对这种往头上戴毛的活动并不是很有兴趣,于是一过去就自觉坐到了冷板凳上,看起了最新一期的《神风团》。 远远的,作青鸟打扮的方冉看见了他。 她绕过了喧闹不止的众人,走到他旁边。姜天烨抬头看了她一眼,只听她好奇地问:“你也喜欢看《神风团》吗?这一次校庆我们就准备表演它呢,你喜欢哪一个角色?” “毕方吧。” 姜天烨回答,比之以往的毫不犹豫,竟多了一丝迟疑,随后,他才发觉眼前人的装扮。 因为身处末世,为了方便战斗,青鸟多数时候是露出一截儿小腰的短t恤和短裤的打扮,身为异能者,身体强化后对气候有了良好的适应,如果不是过于恶劣的天气,她不惧严寒。这样的画风无疑也让男性读者大饱眼福。 她的武器是一把唐刀。因为异能与战斗无关,所以是她在加入团队之后,毕方送给她的,同样也是他教会了她使用方法。 眼前,方冉同样穿得一身清凉,道具唐刀被横拿着压在雪白的大腿上,两者结合,格外地诱惑。她屈膝弯下腰来看他:“我也很喜欢毕方,他性格桀骜,看似冷漠,但待人非常细心。他口中总是挑剔青鸟,但一旦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护住青鸟的人也是他。”方冉笑道,“总觉得和你是一样的性格。” 两人本就离得十分近,她这句话一出口,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姜天烨往后一靠,直白地说:“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和人离得太近。” 方冉状似大方地直起了腰,却不自觉地往耳后别了一下头发,显得有些窘迫。恰在这时,舞台那边传来喊声,“方冉,青鸟快点过来站位——” 她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太心急,自然地与姜天烨一笑作道别,回了舞台。 这是第一次全员聚集彩排,包括五位团队成员在内,还有其余漫画中出现的个性突出、表现精彩的配角,甚至还有丧尸的扮演者。在一段精彩的全体舞蹈表演之后,全员后退到二道幕的后面,只留下场景所需的表演者,开始演绎漫画中的出彩片段,用以彰显人物设定。 此时,全场灯光变暗,唯有演员身上打了追光灯,使得观众的注意力更加集中。 没有人注意到,在舞台侧面的角落,有一本书突然也亮起了白色的光芒。 姜天烨盯着这道白光发愣。他浑身僵硬,将漫画书的边缘都捏皱了,心道不可能,有过一次奇遇就已经很难得了,不可能还会有第二次。却就在下一秒钟,空气扭曲,随之听见“砰”地一声。 就好像小时候,他看隔壁的女孩子看的美少女动画,发出礼花乍响的砰然。 他的腿上忽地多出了一个人。 少女是侧坐在他大腿上的姿态,因为乍然出现,身体不平衡,猝不及防勾住了他的脖子。漫画书还被她坐在身下。 她眼睛惺忪如同刚刚睡醒,有些迷糊地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处境,直到与他对视时,才猛然亮起了眼睛。 “啊,是你!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他怔住,下意识地跟着她吐出这四个字。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六 > 两人在打过招呼之后, 相互对视, 有着片刻的停顿。 漫画书发出的光芒散去后, 这一个角落重新暗了下来。 “好黑啊……”闻樱打量四周, 接着看向舞台, “这里又是哪里?” 姜天烨刚才怕人倒下去, 下意识地托住了她的腰, 在她转动腰肢的时候,t恤微撩,愈加明显地感受到那一截儿小腰的细腻柔韧。暗中仿佛滋生出许多说不明白的情绪, 连他自己都觉得疑惑,她出现的那一刻,他脑海里闪过的那一丝情绪居然是惊喜吗? “这是一个社团的排练场地, 上面在演的就是……” 他漫不经心的话说到一半, 猛然愣住。 “嗯?演的什么?”她从他身上站起来,踮脚冲那边一望, 又回看他, 语气有些兴奋, “我都好多年没看过娱乐节目了!啊, 你不知道, 我们那里刚经历了一场……人类最大的浩劫, 或者说,是正在进行时吧,大家都为了生存在拼命, 所以连笑都很少笑了。” “……我知道。” “嗯?”她迟疑了一下, 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第一次我出现的时候,你就叫了我‘青鸟’的代号,可是我看这个世界很和平,不像是末世,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昏暗中,姜天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重。 其实这和他本没有关系,即便她两次出现都是被他发现,但也不能强求他要担起保护她的责任。哪怕她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动漫书里存在的人物又能如何,这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崩溃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他停顿了片刻,答道:“我当然知道,其实你生活的世界,是我们的过去。” 她讶异地看着他。 只见男生缓慢而认真地道:“这里是未来,人类从最困难的时期走出来了。你活着的时空可能是地狱,但并不是末世,你们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走到未来。” 闻樱停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原来是这样。” 所以,台上扮演的并不是漫画里的角色,而是向过去的英雄人物的致敬吗? 她没想到,对方看似不耐烦的外表之下,会藏着这样的温柔。 而姜天烨在说出这番话之前,已经将手中的漫画书踢到了椅子下面。 就在这时,全场灯光大亮,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代表着第一次全员排练非常顺利。随后,是个别场景的重新调试,大家按照各自需要演绎的戏幕和顺序,在台上排练。 闻樱看了个大概,她的脸颊透出一丝兴奋地晕红,“所以我没看错,台上的人真的是在演我们吗?没想到神风团也有被搬到舞台上演绎的那一天。” 姜天烨从位置上站起来,听到这话也只是双手插着口袋“嘁”了自己一声,准备告个假之后就带她离开。 倏地,他手臂被她拽住,硬生生往舞台那边拖去。 “走,我们也去看看!” “喂,我可没答应……” 他口中抗议,却没有无视她的意愿把她带走,于是一米八的大男生就被一米六的女孩子飞快地拖到了舞台下方。 毕竟是排练室,说是舞台,高度并不高,所谓的大幕、二道幕都是划出的大概范围,方便大家记忆走位。因此能将台上的场景看得非常仔细。 台上靠前一点的位置,正好在演绎漫画中经典的一幕,是青鸟和毕方的一次配合。 结束后,掌声响起,姜天烨见闻樱看得非常认真,不禁问:“怎么样?” “不太好。”闻樱摇了摇头。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是恰好在鼓掌声结束的时候响起,立即凸显了出来。 室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而紧张。 负责编舞和监督的外援老师放下鼓掌的手,淡声质问:“哪里不好?” “动作太温和了。”闻樱很坦率地说道,“舞台上确实不能进行激烈的打斗场面,但是最后这一幕一定要表现出这种紧张急迫的感觉,最后的配合才会显得默契和水到渠成。” 确实,这一幕所演绎的是青鸟和毕方被丧尸包围,突出重围的场景。 两人中,毕方手臂受伤,负责用异能之火进行远程输出,而一旦有人近身,则由青鸟用唐刀防护。在他们的配合下,终于破开一道口子,他们都朝着这个方向开始狂奔。 然而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和异能强度成正比,眼看青鸟远远落后,将被丧尸重新围住,毕方高喊了她一声,反手指向自己的背部。 不过一瞬间,青鸟心领神会,借旁边的建筑之势,一脚蹬去,飞身跃上他的脊背。 毕方反手一托,稳稳背上了她,疾奔而去。 到后来,两人形成了绝佳的默契,撤退时只要一个眼神交换,青鸟就会再一次趴伏到他背上,被人戏谑为“残腿和长腿的结合”“我就是你的腿”,也因此引来了一大票cp粉。 当然,现实和漫画不同,首先方冉就无法做到侧蹬借力,毕方的coser必须蹲下身,方冉才能跳上他的背,动作自然缺乏张力。 “什么啊,真的做到漫画里的场景就不是cos,是五毛特效电影!你干吗不去影院看!” “你行你上啊,我觉得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需打击coser的积极性好吗——” 在场的不是coser就是幕后工作人员,当然不希望心血轻易被否定,然而就在喧嚣地不满统统冲向闻樱的时候,他们视线对准她的一瞬间,气氛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一米六高却比例完美的身材,雪白而笔直的大腿,还有那露出小腰的t恤,乖巧垂在胸前的辫,以及…… 即便二次元的人来到三次元会产生微妙的变化,但这一刻,几乎所有看见她的人心里都有着同一个念头:青鸟???不对,这他妈是哪家的coser,上门踢馆?! 偏偏闻樱还不知气氛的诡异,口中解释,怕别人不理解自己的意思,还身体力行做了示范,“舞台确实有很多限制,还有身体素质的原因……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演员的身体动作和表情能够带给大家一种紧张感,也可以带人入戏,你们看——” 她后退一段距离,在开跑前有一个蓄力的姿态,浑身线条有着流畅的美丽,仿佛充满了爆发力。在一段快速地跑动过后,她一跃跳上姜天烨的背,不似方冉的矜持,她的双腿在危险关头自然夹紧对方的腰身,显露出一种野性而刺激的美感。 同时,她的表情紧张却又兴奋,是突出重围后所带来的情绪。 有一瞬间,在场的人恍惚看见了漫画里的那个场景重现。 然而姜天烨是在没有被通知的情况下,背上被砸了一个人,险些没被她压到地上去。 饶是没倒下,他也晃了几步才站稳,很不满地冲她喊:“喂,你——” 闻樱“嘻嘻”笑了一下,抱着他的肩膀,亲昵地笑,“阿烨好棒!我差点忘了你不是毕方,还怕你站不住……”她说话时脑袋轻歪,那俏皮的辫子也顺着滑到前面,蹭到他脖间的皮肤,带来微微的酥痒。 她这一刻放松的姿态,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原来她和毕方私底下的相处是这样的。 台上的方冉在看见她的时候,心里就升起了危机感,而后见到她的表现力,以及和姜天烨的相处,瞳孔不由一缩。 她没想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有人率先接近了姜天烨…… “确实不错啊……” 她听见身边扮演毕方的人说,他正是社团里的社长,“如果是外校的coser,可以请来当外援,连长相都和青鸟非常相似,简直无可挑剔。” “社长!” “安了,跟你开玩笑的,冉冉的青鸟也不错。”社长安抚性地对她笑了笑,随之再次望着台下。 方冉的表情却变得凝重起来,看对方的样子就知道,刚刚的话绝不只是玩笑,只不过还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和意愿,所以社长才暂时稳住她罢了。 青鸟吗? 她看着闻樱和姜天烨离开的身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天烨把闻樱从排练室带走之后,没有再把她带回寝室去。因为一接触到外面的环境,小青鸟就被蓝天绿树青青校园震撼了,好奇地到处走到处看,对所有的东西都非常有兴趣。 他想起上次分别的时候,她说可惜没能看一眼和平世界的样子,这次便不免放任了她。 再加上见了这么多人,没有人将她和漫画书里的的青鸟联系到一起,他自觉似乎也没必要再过度保护她。只不过在她异想天开想要把超市里的矿泉水搬空时,他牵住了她,“背上的伤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穿过来之前一直在养伤?” “猜的。”他随口瞎掰,“著名历史人物,你身上哪些部位受过伤我都知道。” “听起来,好奇怪啊……” 她一脸看怪叔叔的样子看着他。 姜天烨淡定地别开了眼睛,转移话题,“饿了吗,请你去吃自助餐。” 美食诱惑太大,闻樱彻底晕头转向,被他忽悠走了。 等到晚上酒足饭饱,她一整天的兴奋劲儿才算是过去了,和他慢悠悠地在河边散步消食。 姜天烨想起她在餐厅里的表现,虽然长时间没有吃到过这么多新鲜热腾腾的美食,但她的态度非常从容,可以说旧年良好的教养仍然没有被她遗忘,她也不希望自己忘掉这些,退化成彻头彻尾的原始人类。 他想起她在漫画中的设定,确实是门楣显赫。而直到真实的接触到她,他才忽然漫画作者在她身上制造出的一个奇怪的矛盾的地方。 她的设定完善,人物性格也很突出,甚至在之后的战斗中,虽然说不上功劳很大,但是也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发挥。后于四人出场,但已经有了庞大的粉丝团体。而这样一个角色,作者却始终没有交代她的经历。 如神风团的其它成员,都会通过一至多话的情节来侧面交代他们性格形成的原因,丰富他们的设定,使人物形象更加立体饱满。 只有闻樱,她就像一个谜,她末世后发生了什么,才最终加入神风团,这一切都没有交代。 他之前认为这是一个作者用来吸引和讨好男性读者的角色,但与她一起相处过之后,他却打消了这个念头,又或者说……他不希望她的存在,只是为了吸引男性读者的手段。 “咦,书店!”旁边忽地传来她轻快地语调,“阿烨,我们去书店看看吧!” 姜天烨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以至于忽略了她越来越熟练地喊自己的昵称。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七 > “不行。” 姜天烨断然拒绝, “历史书又枯燥又无聊, 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能在历史书上看见自己, 听起来就很有意思。”她道, “载入史册, 名垂千史!想想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眼看她跃跃欲试就往那边走, 他快走几步, 蓦然牵住了她的手。她指节修长,握在手中才知道骨肉匀称,手里像抓了一片棉花, 柔软得不可思议。姜天烨有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一辆马达声轰响的轿车猛然蹿过,两人这时已经走到了斑马线上。车子惊险地擦着姜天烨疾驰而过, 闻樱反应极快, 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摆出一副保护的姿势, 让姜天烨哭笑不得。 她眼见那辆车一路开到路口才因红灯停下, 视线就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车看。 姜天烨刚想问“怎么了”, 忽地见红绿灯上显示的明明还是红灯, 那车却“咻”地一声如箭离弦开了出去。 “……” “给了他一点小教训。”她笑嘻嘻地说完, 晃了晃被他牵住的手, “我把他看见的红绿色调对调了,差点撞了人都不道歉,只让他闯个红灯便宜他了。” 姜天烨被她摇晃了下手臂, 无奈地拉着她重新走回到马路边, “你就没想过,要是有别的人或者车路过,他闯红灯会危害到其他的人?” “咦……你这么一说,好像也对。”闻樱一边思考一边点了点头,赧然地道,“抱歉,习惯了那边没有秩序的生活,有点不适应规则。”在末世,即使因为恶作剧致使他人死亡,很多人都是连眼睛都不眨,因为连他们自己的明天都不知道在哪里,死亡已经成了一种麻木。 “我们阿烨,好正能量啊……”她用一种闪着亮光的眼神看他,像是一种崇拜似的。 姜天烨居高临下,瞥她一眼,“这是常识。” “……噢。” 等闻樱再提步要走时,姜天烨她的方向与书店的方向不一致,稍一怔,“不去看历史书了?” “既然阿烨强烈要求的话,那就先不看了。谁让你是我在这里的‘监护人’呢。” 她回首俏皮地一笑。 晚上是在她第一次出现时,姜天烨给她租的房子里过的夜,男生宿舍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毕竟不方便。那房间当时租了三个月,尚未到期,钥匙还在他手里。 两室一厅一卫一厨,一百平米的面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任屋主同样是女人,所以装潢和装饰都有着女孩子喜欢的温馨感觉。 闻樱一到,立即在沙发上打了个滚儿。 “好舒服!” “这张沙发的椅背可以放下来。”他弯下腰调试沙发背,一片宽阔的阴影打在她头顶,她拿手遮了下眼睛。只听沙发里的机关发出一声响,他把椅背横放下来,为了维持平衡,一手支撑在椅垫上,却与遮眼睛的她距离拉近了。 姜天烨蓦地意识到什么,起身向后退了两步,“我之前在这里放了一部ipad,要看剧吗?” “爱拍的?”她脑袋上升起一个问号,“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它?” 姜天烨把问题问出了口,才突然想起,他们两个所属的时空不同,末世的背景设置是一个电子科技并不发达的时代,大约是作者为了避免去画时下流行的微博、微信等交流沟通工具,避开网络大爆发的乱相,专注制造现实情节。 想到这,他态度自然地解释,“我想起来了,你的时代比较落伍,所以还没有它。” 谎总是越滚越大,同样地,也越说越顺口。 闻樱发现他认真说谎的模样格外可爱,心底里忍不住笑,表面上还是作恍然大悟状。她演技一流,加上认真阅读了《末世神风行》的漫画,在自己的理解下还补上了一点细节,所以能将青鸟的角色演绎得活灵活现,眼下表现出闻樱牌青鸟懵懂无知的样子,同样做得非常出色。 他打开微博,用自己的邮箱给她注册了一个账号,“过来。” 闻樱坐过去,和他并排坐在沙发上,他把ipad交到她手里,让她自己凭着兴趣玩。 任何人都难以抗拒信息大爆炸时代互联网上的诸多乐趣,纵使闻樱不是真的刚接触到它,也是第一次关注到学校论坛之外的网络信息,立即被这个世界的网络红人和各种搞笑段子吸引了。 但她操作“不熟练”,时常要问他怎么操作。 他方才把ipad递给她的时候,右手臂让开了,随意放到沙发扶手上,眼下要教她,手指刚一点在屏幕上,就发现自己几乎把她半抱在怀里。 偏偏她火上浇油,大约是觉得后背靠着一只手臂不舒服,干脆往他身上一靠,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顺便还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双腿曲起,把平板搁在明晃晃的大腿上。 “唔,原来这样就可以切换账户。” 姜天烨想起下午那一次动作示范,忽然问她:“你平时……和毕方也这么随意?” 她头也不抬,“不止是毕方,我和其他人也都玩得来。不过毕方确实不一样,无论是战斗还是生活,都是最有默契的一个。” 他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成功!你看——”她把战利品平板捧起来给身后的人看,头一仰,愈发亲密地倒在他怀里。他这才发现,她从切换账户的页面上选择了另一个账号,也就是他本人使用的那一个,她用自己的账号关注了他,又用他的账号关注了她。 “互相关注”四个字映入眼帘,姜天烨刚觉得有了点不一样的情绪,就听见她道,“可惜过来的人不是毕方,他就喜欢抱着他的破烂手机玩游戏,每次给他找发电的东西都要折腾人。” 就连抱怨都显露出亲密的感觉,他只觉心里一阵烦,又不知道自己烦的什么,就把人往外一推,道了声“早点睡”,却没发现闻樱在身后支着下巴,悄悄看他的样子。 相处过几次之后,她就发现姜天烨这个人对不喜欢或者一些特定的人很有攻击性,看似性格外露,但实际上非常内敛,假如她不一再刺激他,他很容易就会忽略心里的感觉,将他当做一次错觉,或者不存在的事。 不过她其实也吃不太准,毕竟是第一次扮演一个漫画人物,对于随时会消失的人,想要让对方全方位的投入也很难做到吧。 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前期涨得快,后期升得慢,这个技能的优缺点都非常明显啊。 因为闻樱对这个世界的不熟悉,姜天烨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外面,给李殊他们打电话报了平安之后就在外过了夜。 第二天他去上课,同样带上了闻樱。 李殊一看见,先是发了好一会儿呆,像是再一次沉浸在闻樱的美色中,过了会儿,他搡了搡姜天烨,“你不是说你讨厌青鸟这个角色,怎么找了一个和她长得这么像的唔唔唔……” 话没说完,他就被拿着书的姜天烨一把将书拍在嘴巴上,堵住了出口的话。 姜天烨观察闻樱的神色,见她一会儿看看教室一会儿看看学生,好奇地打量四周的一切,像是没听清刚刚李殊说的话,心里松了口气。他不希望她听见这些话。 闻樱看向他们,“我刚刚好像听见了‘青鸟’……” 李殊举起手,跃跃欲试地像等待翻牌的嫔妃,在闻樱疑惑的视线中,姜天烨不得不松了手。 “没错,是我说的,青鸟是我非常喜欢的人,你……你和青鸟长得很像,都一样美。”他由衷赞叹。 “谢谢。” “你应该也有看那部……”漫画吧。 他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姜天烨忽地捂住闻樱的耳朵,在他们两人的不解中,冷静地说道:“噪音污染,少听。” 卧槽! 李殊当即跳脚抗议。 大学教室里的气氛轻松,在上课之前,大家不免喁喁私语,交流诸如八卦之类的问题。 他们同样被他们三人的动静吸引,先集中火热地讨论了状似姜天烨女友的人,期间目光频频朝闻樱看来,然后见当事人没什么反应,不由转移了话题,变成了当前最新的消息。说的是学校里的一个女生传出了“睡美人”的别称。 李殊听了,对着姜天烨嘿嘿笑了一下,“你猜这个睡美人是谁,说出来吓你一跳!你也认识。”话是朝着他说,视线却一直往闻樱的方向去,好像在刻意抹黑姜天烨和其她女生的关系。 姜天烨身体往后一靠,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随口问:“谁?” “中文系系花闻樱啊!夏仪的那个好朋友,第一手消息,我和夏仪联系过了,还真的是不负盛名。据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那位朋友大概得了什么罕见的病,总是无缘无故地睡过去,一睡睡上好几天,但是身体机能不会消耗,连葡萄糖都不用打,妥妥儿的。” 姜天烨听了微怔,是她啊。 至今,对方扑身救人的模样仍旧停留在他的记忆里,甚至在与她接触时,两人之间突如其来的电流,那奇怪的熟悉感。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去了许多人验证,都铩羽而归。有夏大小姐在,想来不会让人接近她的朋友,只不过因为这个,外面的传就越传越烈,我估计着一天的时间,足够在整个c市的学校里传遍了。”他忽地来了兴致,“哎,你和夏仪熟,要不然带上我去见识一番当代睡美人的绝世睡颜?”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八 > 夏仪听见敲门声去看是谁, 等门上的透视方框玻璃里看见姜天烨和李殊的脸, 她才把门打开, 只是一只手还搭在门框上, 拦着不让他们进去。大小姐斜视扫了他们一眼, “你们也来瞻仰‘睡美人’遗体?” 李殊大声咳嗽了一阵, 果然被姜天烨丢来一个讥嘲的眼神。 他白天上课的时候就被对方嘲讽过, 怎么说躺着的那个也是朋友的朋友,他跟着外校的人一起瞎起哄,实在不道德。但架不住心痒好奇, 再加上和他女神长得一样的那个妹子也说想看,姜大少爷就松口带他们来了。 夏仪这两天赶走了几波好奇的、献殷勤的,各式各样的人。 其他人就算了, 她总不至于把闻樱变成博物馆展览的珍惜物品, 所以一律不让进来,上课期间就交给了医务室的人来防止别人“参观”。 但姜天烨嘛—— “进来吧。”她开了门。 走进来一个姜天烨, 又走进来一个李殊, 她刚要关门, 结果后面又跟进来一个女孩子? 她惊讶:“等等, 怎么还有一个女的?” 闻樱刚想打招呼, 手还没举起来, 就被姜天烨牵过去了。他因牵手微侧着身,问夏仪,“不行?” “……也没说不行。” 因为两次在医院的诊断都是处于睡眠状态, 夏仪干脆把人挪到了校医务室好就近照顾, 眼下,闻樱的身体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体微微起伏,匀速的呼吸着,两颊上甚至还有健康好眠的晕红。 闻樱看见另一个自己时,立刻觉得这些世界非常奇妙。 这就好像一款全息游戏,她可以在保持肉体完好无损的情况下,让精神力进入另一个世界。只不过比之全息游戏更加神奇的是,她可以以一个漫画角色的身份出现在三次元,虽然维持的时间只有三天,但也很了不起。 其他人虽然不像她一样知道真相,但同样觉得神奇。 即使不吃不喝,也能安然无恙的躺在那儿,又是清新美丽的外貌,怪不得外校的人会传是“睡美人”。 夏仪还盯着那亮人牵住的手,有那么一会儿时间思考,然后没趣儿地说:“什么啊,我还以为你喜欢闻樱呢。” 其他三人都被她说出口的话一震! 随后,假装不知情的“青鸟”看看病床上的自己,再看看姜天烨,感叹:“原来这就是阿烨喜欢的女孩子啊。” “别跟着她瞎起哄。”姜天烨面无表情地问夏仪,“我说你,这是哪里来的错觉?” “我可不是瞎说,我是上次樱樱摔倒的时候感觉到的。要说你这个人有多乐于助人我还真看不出来,但你看你,那次急的整个表情都不对了。明明她是我朋友吧,你还跟我呛声,非要抱着她先去医务室做检查,要不是暗恋她,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夏仪摊手,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念头荒谬。 姜天烨下意识地看了眼闻樱,见她一副乐趣多多的看戏模样,没由来的不爽。 他冷静地反击道:“只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罢了。你的脑子要是不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乱转,也不会蠢成这样。” 夏仪的视线在他们俩之间一扫,“啧”了声,“好了,看你的小女友在的份上,我就不揭你的底了。” “我可不是他的小女友。”闻樱笑容清甜,动作自然地挽住夏仪,“比起阿烨,我还是觉得你更可爱呢。” 青鸟青春靓丽的外貌简直男女通杀,夏仪立刻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睡美人“参观”完毕,李殊很快就撤退了,留下他们三人。 夏仪知道姜天烨有门路请到国内顶尖知名的医生,一开始给他开门就是抱着这个目的,于是趁着机会,叫他出去说话。姜天烨确实给她面子,同时也对当时闻樱突然捂住他眼睛的举动和她给自己的熟悉感有几分在意。于是两人去医务室外一个安静的地方谈话,留“青鸟”在房里暂时看着,免得被“参观者”闯进来。 出门的两人没有注意到,方冉从另一个方向走进了医务室。 a大的医务室走进去一条通道,两边都是房间,右手边是大厅,输液、打针都在这里,左手边是医生看诊的房间,往里走则有三四间小房间,供人临时休息。 方冉走过大厅向里,很快就通过门上的透视玻璃确认了闻樱所在的那一间。 奇怪的是,她发现里面坐在床边的人并不是夏仪,而是在排练场给她深刻印象,与姜天烨关系暧昧的女生。 就在她准备敲门的时候,她发现对方忽然伸手去碰闻樱的手,两人的皮肤在接触到的那一刻,发出了奇异的白光,随之那个女生的手仿佛雪一样消融在闻樱的手背上。 随后,她像是确认了一般,将手抽了回来,整个过程也不过三秒钟的时间。 方冉却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她同样不是普通人,当然不会因为眼前过于神奇的画面而感到惊异,这只是给她带来了一个信息——原来在这个世界,她还有对手。 因为担心打草惊蛇,她从医务室悄悄退了出来,只有脑海里还不断地回放刚刚的画面。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女生与闻樱就是同一个人,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办到的,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假如表现优异,就可以从晋江空间里得到许多东西。可惜一直以来,她的评分都很低,她无法做到在一个又一个世界重新开始,都得到一个好的结局。常常没等到完成任务,她就已经被某一个角色看破而杀害了。 所以她想留在这个背景相对纯粹、平和的世界。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对手出现,而且能够看出,对方是较为优异的那一拨人。 姜天烨这个人她研究了很久,性格外热内冷,看似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但真的要深交,他必定会向后退一步,然后褪去他笑容包装的外衣。但同样,她知道他有看漫画书的喜好,而通常爱看漫画的人,内心的世界都会比较丰富,会期待一些神奇的事情发生,所以她才想要走学霸变身美少女的路子,作为开头第一步,引起他的注意。 只可惜眼下她这一步似乎又没能成功。 但是让她现在就对闻樱认输,她绝不甘心! 对方那个神秘的身份不好查,但既然两人是同一个人,那只要能打击到她其中一个身份,她就有机会翻身! 闻樱不知道自己一时的玩心会让对手发现。这次出现还剩下最后一天的时间,她只考虑怎么不让时间白费。 于是,她拽着姜天烨去了孤儿院。 大概是一开始就给她贴上了“麻烦”的标签,姜天烨对于闻樱的难缠,适应能力非比寻常得快。一向是领头的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反而是被动要跟着她的节奏走的人。 他单手插着裤口袋,问她为什么想去孤儿院,闻樱就两手拖着他另一只手后退走路,笑吟吟地回答:“想看一看祖国未来的花朵呀……在末世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人口急剧减少,或许迟早会有灭绝的一天,但是自顾不暇。” 姜天烨不置可否,“即使是和平时期,这样的例子也不少见,家境困难,又或者因为孩子天生的问题而选择放弃。” “家庭给一个人的影响是最深刻的。”她仿佛是想起自身的经历,突然感叹,“假如一个人没有在健全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她的性格是不是会长成让人讨厌的样子?社会上大多数的孩子来自于健全的家庭,这就使得他们成了很少数的异类。” 姜天烨想起青鸟的身世背景,她显然是来自于一个夫妻恩爱的健全家庭,怎么会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他们来的不凑巧,刚到的时候,就赶上几个孩子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手里攥着张画纸,举得高高的,眼神倔得要命,“是你们看错了!我没有错,我眼睛没有坏!” “你眼睛就是坏了!” “画得好丑,快点撕掉!” 两人连忙上去制止。 闻樱走近一看,院中的地面上还扔了几张画纸,蜡笔歪歪扭扭地涂抹着蓝天白云绿草地,还有长胡子的太阳爷爷,很有小孩子的童真风格。 只有被欺负的小男孩画的那一张,闻樱把他抱到自己怀里,保护起来之后,才看见了纸上的画。 黑色的天空尚且能理解成下雨前的阴云,但太阳是深绿色,草地是灰白色,而弯弯流下的小河是一片鲜艳的红。颜色错乱,形成一种压抑的感觉。 可从他的态度中能发现,他不是故意想要画出这样的画,而是不可控地画出了这样的效果……他大概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但是不想成为异类,只能拼命地嚷嚷他是对的,他和他们是一样的。 是色盲吗?闻樱猜测。 一手制住两个熊孩子的姜天烨,只见她忽然笑起来,问这群小孩子:“你们是不是觉得他画得不好?” 大家集体点头。 “太吓人了!” “不喜欢,好丑!” 孩子们直白而严苛的批评,让小男孩难过地低下头。 闻樱摸了摸他的脑袋,神秘地说:“其实这是一个魔法哦,你们看。” 她手指点在画纸上,已经上了色的图案突然像水波一样柔软地荡漾开来,随后从水底翻出新的细浪,有新的颜色代替了原来的颜色。最终,小男孩的画变成了和其他小孩子一样清新可爱的颜色,甚至还有着渐变层,一下子就突显出来。 孩子们看得目不转睛,集体发出“哇”的惊叹,随后,立即去翻找自己的画,把纸递到闻樱跟前。 “姐姐变魔法!变魔法!” 闻樱故作为难,“可是这个魔法不是我变的啊,画是他画的对不对?产生魔法也是他的魔法,我只是看出来了而已。” “真的吗?” “原来沐沐这么厉害!” “想看魔法,沐沐再画一张吧!” 闻樱见这个叫沐沐的男孩盯着手里的画发呆,不由推了他一下,让他注意到热情的小伙伴们的存在。 姜天烨则望着她的侧脸出神。 他知道她为什么不直接改变沐沐的视觉效果,就像那次替他应付晕血的毛病一样。因为在她走后,这个“魔法”就会消失不见。这正是她聪明又温柔的地方。 孩子们的吵嚷声引来了老师的注意,对于小孩子口中的魔法,老师并不会信以为真,只当是他们有什么哄孩子的技巧而已。 他们只说是参加社区活动,义务陪小孩子们玩耍一天,老师们当然也非常欢迎。 这一天过得很快,闻樱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和他一起回了公寓。 要走的时候,她拉住姜天烨的手,“我还是不放心沐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你帮我多看看他……” “好。” “忘了说,这次休假我也玩得很开心。”她眨眨眼,“感谢我的地陪姜先生。” 她的态度这么轻松,倒让他笑了一下,稍顿后,唤了她一声:“青鸟……” “嗯?”她刚发出了一个音,就在目光尚且迷惑时,身体逐渐变淡,转而消失不见了。 他在她走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两次的时间,都是三天。 同样,昏睡三天的“睡美人”从床上醒了过来。 这一次等待她的不是夏仪,对方大概是有事没来。所以闻樱刚一醒,就有摄像机对准了她,同时有人惊呼:“醒了醒了。” 她不适应地眨了下眼睛。 “你好,我们是xx报社的记者,因为您的病非常奇特,我请问您有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闻樱没想到校医没拦住人,不由皱眉,“不好意思,我拒绝。” “没关系没关系,您刚醒来,这个可以理解,那您的父母在哪里?请问他们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父母。” 她眉目微冷,想下床去叫人,大概是“睡”太久了,刚一下去脑袋一晕,往旁边倒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就被一个人接住了。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九 > “谢谢。”闻樱先道了谢, 来人身上的气息她十分熟悉, 无论是通过阴影所觉察出的高度, 还是扶人的力道, 都与姜天烨一致。但她现在的这个身份, 无疑和青鸟不同。较为生疏的关系, 使得她不能不表现出一定的距离感。 于是她在脚能站稳后, 就退出了对方的怀抱。 她看了看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三天前的,准备先回寝室换身衣服。 那边的记者还没走,非常八卦地问:“请问这位同学是?” 姜天烨见她动作疏远, 并没有说什么,只随口应付记者:“她的同班同学。” 刚刚他就站在门口,在听见她说出“没有父母”四个字的时候, 心里确实有一瞬间的异样。或许是因为前不久陪青鸟去过孤儿院的缘故, 近距离地接触到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让他有所感触。 没想到她也是孤儿。 因为姜天烨代夏仪来看人, 一听闻樱要走, 就让她先留在房间里等, 他则去请医生来看。 等他回来的时候, 发现房间里莫名多出了三个男生, 看上去气势汹汹, 正在骚扰闻樱。 “看见我们来就想走,这不好吧?” 另一个点头,“就是, 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们, 我们还不知道清纯的系花一脚踏了这么多只船。” “我们都很伤心啊,你就没想过要怎么补偿?” 他们合起伙来将她拦住,有拽她手腕的,有揽她肩的,还有上手抚摸她的长发,动作十分不规矩,她眉头紧蹙,一时挣脱,又会很快被抓住,纠缠不止。 而那个报社记者,竟然没有拦人的意识,而是像挖掘到了什么大新闻,正兴奋地瞳孔放大,连连按下快门键。 姜天烨立即发了火,先把门一拉,说了声“不好意思”,就干脆利落地把刚叫来的医生关在门外。 他大步一迈走到记者身旁,猝不及防抢了对方的相机就往地上一砸。 相机与坚实的地面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将人们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身上。 “这是要在病房里拍av吗?”他冷笑,“如果不是,麻烦你们能不能先把人放开?” 本欲生气的记者听了他的话,忽地有些心虚,一时没再开口。 他只不过是想起今天的任务没完成没法交差,没想到临走前还有这样的收获,才想赶紧用镜头录下来。#拜金女获封“睡美人”,一睡不起是得病还是太累?#这样的标题绝对引人耳目!只可惜相机被砸…… 这个时候,姜天烨已经把闻樱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他上下打量了一圈那三人,对她嗤笑:“你的品位?” “备胎而已。”她见有人撑腰,镇定地挑破事实,“不知道哪来的脸敢说是我的船。” 卧槽??? 备胎团被她的嚣张气疯了,开始七嘴八舌地向记者抖搂她的“光辉事迹”,包括赠送她的东西价值几何。 闻樱听到这里,和姜天烨一起皱起了眉。 两人想的当然不是一回。闻樱是察觉到了不对,这些人大概记得送什么就罢了,哪个男人还会记得哪个牌子哪季哪款的限量包包名,且准确报出它的价格数字?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一看就是有人调唆他们,那人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知道今天有记者会出现,想借用新闻和网络让她身败名裂。 就在她思考怎么过关的时候,只见姜天烨抱臂对着一干人等冷笑:“没钱就别学人追女孩子,礼物送出去又跟人计较,丢不丢人?” “……” 本来是指责闻樱,可被另一个男生这么一说,三人忽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谁说我们计较的是那些礼物了!分明就是她劈腿,我们觉得东西送的不值!” “就是!” 闻樱倒是想说东西都还给他们,然而原主早就转身把值钱的都卖了套现,她想还也还不了。 这都是原主的旧债,说不上是前男友的角色,差不多是备胎级别的人物,想起来了撩一把,没想起来就扔在角落里不管。当然,这些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备胎,他们家中至少是小有钱财,对原主的要求有求必应,买花买包买首饰,只要原主小小地暗示一下,他们就很快双手奉上。 说起来,原主在这方面确实非常不讨喜,只不过背后确也有一定的原因。 姜天烨不耐烦地说,“你们列张清单,送了什么花了多少,都报给我,照原价的双倍赔偿。算是给你们的青春损失费。” “……” 艹,青春损失费是他妈什么玩意儿??! 闻樱实在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让他这么一搅合,莫名其妙的连她都觉得不是原主不好,而是这些男人小肚鸡肠了。 这件事到最后全权交给了姜天烨处理,那群闹事的男生也就罢了,最关键的还在那个记者,好在姜天烨家里有认识的人是那家报社的主编,上头有人好办事,开口一句话的事情就解决了。 虽然解决得如此轻易,但闻樱知道假如今天不是姜天烨在,而是由自己来处理,难免会顾此失彼。事情一旦发布到网上,就会形成不可控的舆论声势,她的任务完成进度就会受到严重影响。 所以…… “多谢,有空请你吃饭。”她礼貌地再次道谢。 他看了她半晌,即便不谈长相,她气质文静,彬彬有礼,和性子轻快活泼的青鸟差距非常大。 可非常奇怪的是,他总是在与她肌肤相触时,仿佛触碰到了一股熟悉的电流。偶尔她的举动在他跟前一晃,就好像她的身上冒出了青鸟的影子。 “吃饭就不必了。”他顿了下,“我想知道,你睡着的三天,有没有做什么梦?” 闻樱抿了下唇,“怎么会问这个?” 他摇了摇头,“算了。”问出口之际他就后悔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鬼使神差罢了。“你倒不如说说,为什么同时吊着他们三个人,还收了礼物?” 他的话直白辛辣,并没有给她留面子,但他确实是奇怪地有了了解她的冲动。 “不好意思。”闻樱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垂下眼睫道,“虽然你帮我解了围我很感激,但是不代表你有资格干涉我的事情。” 姜天烨蹙眉。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和青鸟相像。 往常《末世神风团》最新一期都是李殊最先忍不住掏钱买,造福全寝室,这一次他们意外地发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姜天烨手里居然已经拿了一本。 李殊当即厚脸皮地凑上去表示:“一起看。” 姜天烨觑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对了,你的小女友呢?又是好几天没见她了吧。”李殊胳膊搭他肩膀上,倏尔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才发现,都这么久了,我居然一直不知道你们家小女友姓什么名什么,在哪里念书,多少岁……你这保护的也太过了吧?我承认我对她有过那么一丢丢遐想,那主要是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像我喜欢的小青鸟了,所以我才忍不住……靠!你打我干吗?” “安静,看书。” 姜天烨往床椅子上一靠,将目光投在黑白的纸页上,李殊拖近了凳子,凑近了和他一起看起来。 就在他们看书的时候,闻樱关了寝室的灯,钻进了被子里。而后,在夏仪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溜进了漫画书中。 这是她第一次在漫画书里久留,往常她都直奔目的,不会多看一眼,这次却不同。 暗无天日的地底,有一条近乎笔直的通道在他们的头顶斜侧方。 这是神风团在追踪疯狂博士踪迹时,发现的一条密道,只留了一个团员在上方接应,其余四人都进入到地底深处。先前在对方的实验室里,只发现了一组并不完全的数据,可见对方早有防备,所以他们再做修整,才一路找到了这里。 地下潮湿,偶尔还能听见水滴的声音。 闻樱下来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冷。 通常而,异能者的身体经过改善,已经不会受到外界的气温影响,但这里的温度又有所不同,能够影响到他们。相比较起来,闻樱的身体素质是最差的一个,受影响最大。 毕方摊开手心,立即有一团火焰蹿上来,照亮了四周的环境。 他看见闻樱抱臂发抖的样子,对她勾了勾手指:“还不快过来。” 毕方和她在漫画里看见的一模一样,只是那头红发格外耀眼,他的五官在火焰下显得格外英挺深刻。大抵是受异能的影响,他行事肆无忌惮,常常连团长白泽都拿他没办法。然而如果是青鸟,以柔克刚,反而能治住他。 闻樱颠颠儿跑过去,在他手掌旁烤起火来。 其他人:“……” 毕方“噗嗤”喷笑出来,“你傻啊?我是叫你把手放进来。”他指了指自己的外衣口袋。 说起来,或许是因为末世已经失去了道德规则的约束,他们两人确实举止亲密,但事后又不约而同的扔到了脑后,不会留在心上。大家也习以为常。 闻樱干脆把冰冷的手伸到他衣服里,隔着一层内衫贴在他腰窝上。 只可惜毕方完全没感觉到她的恶意,她这一点寒气还不足以让她觉得冷。在他们等陆吾探路的功夫,他拿手机玩起了贪食蛇游戏。 闻樱踮起脚,侧身凑到屏幕前看,“这个不好玩,我玩过比这个好玩的游戏。”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十 > 毕方让贪食蛇绕着自己身体打转, 抬眼看她,“难得, 你什么时候也爱玩游戏了?” “就……”闻樱眨了下眼, “做梦的时候啊。” 他继续低头操控按键, 随口问:“噩梦?” “才不是!”她抗议, “我也没那么讨厌游戏吧, 其实是……” 闻樱的“是”字吐到一半,暗中冷不丁闪过一道利芒,朝他们的方向直刺而来。 电光石火间, 她被毕方一把按到怀里,“闭嘴。”他轻斥,担心她的声音干扰到听觉。尖利如针的物体立刻在他的手背上擦出一道血痕,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攻击来处, 把手举到她眼前。 闻樱收敛起轻松活泼的神色,立即默契地观察伤口, 转瞬间下了结论:“无毒。” “好。” 一个字落下, 他身体快速地腾挪, 抱着怀里的人又躲过了一波攻击。 “小心, 是变异针翼蝙蝠。”探路的陆吾从漆黑的通道那一头疾奔而来, 他主力量, 身体坚硬强横,犹如铜墙铁壁,眼下却也受了不大不小的伤。不过看见毕方之后, 他的神情明显一松。 变异针翼蝙蝠的攻击密集, 如影随形,防不胜防,但只要用火攻就可以在最快的速度内解决。 毕方心领神会,把闻樱推给白泽,由他负责保护,他与陆吾联手锁住前方攻势。 战局将近结束,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只听后方传来闻樱短促地一声惊呼。 毕方眼中火光一闪,随即,整个通道里的火焰冲天,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将变异蝙蝠灼烧殆尽。 下一秒,他已如疾风掠至她身旁,“受伤了?” “死了。” “什么?” “蛇死了。”她拿着他先前丢给她的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她脸上,映出她可惜的模样,“是太贪吃了吧。” 其他人:“……” 毕方一把揉在她脑袋上,冲白泽抱怨:“团长,你是不是把她保护的也太好了?”在他们战斗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玩游戏。 团长白泽往上一推金丝边框的眼镜,轻笑:“是你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吧。” “对呀。”闻樱扑扇着大眼睛,真诚极了,“我是信任毕方,所以才玩得这么投入哦。” “少来。” 他轻轻一嗤,毫不留情地把她的头发弄得更乱了。 余下白泽和陆吾相视一笑,战斗后团队内温馨的画面被框在分镜头里,成为当前页的最后一格。 李殊回味了一番战斗画面,再看最后几格,咂嘴感叹:“作者这两话越写越明显,这是铁了心要把毕方和青鸟凑成一对啊?咦,你干吗……” 只见姜天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最后一格没有动。 “你干吗不往下翻?”李殊奇怪地问。 这分明还不是最后一页。 姜天烨皱皱眉,指着毕方搭在青鸟头顶的手,认真地问:“你不觉得,看着很碍眼吗?” “啊?”李殊反应不能,语气迟疑,“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毕方……?” “我现在也没不喜欢他。”姜天烨轻咳一声,“就是觉得作者这样的安排不好,爱看漫画的还有年龄小的学生,如果总是画一些比较亲密的动作,会教坏他们。” “……”李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拜托,少一点套路,多一天真诚好吗?你这是喜欢上青鸟了吧??” 他只不过是秉着为“青鸟党”多拉一个信徒的原则,随口一说,谁知姜天烨回应的动作格外激烈。他略微一怔后,猛然“啪”地一声把漫画书合上了! 他的反应活像是里面有一只凶猛的野兽,他必须赶紧关上笼子,否则就会让它逃出来! 反而把李殊吓了一跳。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漫画角色。”他矢口否认。 “有什么不可能,你之前还不是喜欢毕方……”李殊嘟囔。 假如他仔细去看姜天烨的反应,就会发现他不同寻常的面色。 姜天烨口中虽然反驳着李殊,心里却是急促地跳动着,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全然无法冷静。 青鸟只是漫画里的一个角色,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用个位数就数的出来。更何况,她只有在来到现实世界的时候,才会拥有关于他们的记忆,眼下,恐怕早就已经忘了他。 这天晚上,姜天烨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青鸟是一对恋人,在读大学的时候相识。他们与每一对校园里的恋人都相同,约会、牵手、拥抱,相处间非常甜蜜。然而就在他小心翼翼地想要与她亲吻时,刹那间,眼前的人消失了。 你亲吻的是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消失的人。 这个梦的暗示,让他在凌晨陡然惊醒。 室友尚且横七八歪的酣睡,外面的天空濛濛发亮,他换上一身运动服,去学校操场上晨练。路上遇见方冉,对方像是想说什么,欲又止,他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就擦肩跑走了。 虽然在李殊他们的眼光看来,所谓的校园学霸变身cos美人令人惊艳,但无论是她的长相、气质、举动都没有一丝一毫打动他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从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时候,他猛然发觉,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就开始用青鸟的标准去衡量每一个认识的女生,得到的结果无一不是不合格。 他深吸了一口气,清早新鲜的空气让大脑得以恢复冷静,他回寝室冲澡又换了身衣服,准备去一趟孤儿院。 毕竟做出了承诺,她消失了,他却不能当做不记得。 上一次给他们介绍情况的老师还认得他,见他带了许多零食礼物,含笑谢他有心,道是:“正好,今天还有其他人来看他们,你们也可以交流交流。” “抱歉,我没有提前打招呼,不清楚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那孩子以前就是从我们这里出来的,她自己上进,考上了a大,还不忘常常回头帮衬。”老师已经有些年纪了,看得出她很是感叹,“很多孩子长大了都不愿意回来,恨不得没有这一段过去。这我也能理解,毕竟在孤儿院长大一听就是被人遗弃的,无论人是不是优秀,肯定都不愿意被人看作是不好的。” 老师打开门,里面同是a大的校友正背对着他们,和小孩子一起画画。 她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色上衣和牛仔裤,头发高高扎起,比平时在学校里的样子,显得要干练精神很多。 即便是背对,光凭背影他也能看的出,这个老师口中孤儿院出身,考上了a大的人居然就是闻樱! 他微微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她和小朋友们相处的模样,与她平时非常不一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睛里盛罗着欲望,犹如一个旋涡,能将她想要的东西都吸引进去。后来再见,她变得没有那么讨人厌了,但安静微笑的样子,仍然使他觉得违和。 直到今天,她的所有举动都显得那么真诚而轻快,仿佛在小朋友们面前,她才可以卸下社会所带来的沉重的枷锁。 她表扬画得好的孩子,又假装不会画线,让沮丧的小孩子教她,激起他们的热情。 老师大概是挺喜欢她的,忍不住和他多说了两句,“现在孤儿院也越来越难办了,这孩子有心,大概是听我们抱怨过一两回,就常常往院里汇钱。老实说,她才这个年龄,还没有工作,我总担心她……” 大约是忽然意识到他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老实没有说下去。 姜天烨却能明白她没出口的话,老师是怕她不走正道。他想起那三个人控诉的时候报出来的物品价单,事后他们碍于自尊心并没有真的找他要钱,但光看她的态度也能让人明白,他们说的话是真的,事情也是真的。他一瞬间了悟她的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幼儿园老师担心的倒是没有错。 就在他陷入深思的时候,里面忽地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唤声:“大哥哥!” 先前认识的,那个叫沐沐的男孩子眼睛亮起,开心地冲他招手。 闻樱这才意识到背后有人,回过了头。 两人的视线触碰在一起。 他们走在路上,气氛有一种和谐的安静。 闻樱打破了这种安静,“你没有话想问我?” “即使我帮了你,也没有资格过问你的事,我明白。”他答。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上次的仇还记到现在。” “老师都跟我说了,你应该是卖了那些奢侈品,转身汇给孤儿院了吧。”他双手插着口袋,缓步慢行,自有一种淡漠地冷酷,“虽然我不认同你的手段,但是出发点和目的都是好的,我确实没想到。” 她笑了下,“虽然没想到,但还是不能认同我,对吧?” 他默认。 “我其实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她转过身倒着走,看着他,步伐轻快而坚定,“有钱人的把戏罢了,他们需要一个玩意儿来打发时间,陪吃陪聊陪笑都好,所以我就出现了。等到他们发现了更有趣的乐子,我就会被打发走,只是一笔钱的数目,他们穷得也就只剩下钱了。” 她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说刚刚聊的话题,可姜天烨敏锐地察觉到不同。 只听她又接着说:“……我曾经有机会不做孤儿,有人收养过我。”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十一 > 姜天烨虽然不知道闻樱为什么会成为孤儿, 但看她现在的模样, 能想象得到她小时候应该也是可爱讨人喜欢的类型, 有人收养并不稀奇。但既然说“曾经”, 想必最终没有成功。 “你拒绝了?”他想到这个可能。 “我答应了。” 她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视线落在他挑起的眉毛上面, 弯了弯眉, “我当然答应了。你傻呀,人都是这样,越缺什么越想要什么, 孤儿会不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吗?我第一次叫出‘爸爸妈妈’这样的字眼的时候,其实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我也可以有爸爸妈妈?” 她一边回忆一边道, “在那个家里有过一段还算美好的回忆, 他们都对我很好,和亲生女儿没有什么分别……也只是没有分别而已。他们是因为生不出自己的孩子才领养了我, 但是在我到了家里之后没几个月, 妈妈就被查出怀孕的消息, 这一胎来得太辛苦了, 妈妈等了很多年, 他们不想出任何的意外, 也不再需要我了,所以将我送回了孤儿院。我大概也能理解。” 他沉默着没开口。 他体会不到她当年的情绪,但假如在童年的时候, 有任何人给过他期待和幻想, 转瞬间又戳破了,他一定会大哭起来。 “没有人是一开始就受人喜欢的。”她的目光偏开,投注到地上,轻声说:“我以前,是有点内向的性格,不爱和人接触……但是慢慢地,我发现如果你不去争取,就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这话,他无法反驳。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天色渐沉,乌云聚拢,她抬头看了下天空,“要下雨了,带伞了吗?” 谈话终止,他不由跟着看了一眼天气,道是:“前面不远有超市,我去买伞,你找个地方避雨。” 话音刚罗,针尖一样细的细雨就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没一会儿,洇湿了地面。 姜天烨买了两把伞,付了钱出超市,眼睛往左一扫就看见闻樱在对面的街道,蹲在地上,似乎在和什么东西玩。等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小虎斑猫儿,虎头虎脑的非常可爱,只是身上脏兮兮的,如果不是流浪猫,就是被主人丢弃了。 她怀里抱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面包来,掰出米粒大小,喂它吃。 小猫儿很亲人,很快就凑近了在她手心吃起来。 他身体的阴影罩下来,闻樱很快察觉到,回转了头,“来啦,你看它好可爱!” “被人丢了的?” 她点点头,指了一下马路边的纸箱子,“从那里抱出来的,上面写了纸条说求好心人领养。不知道是谁放的……”她顺了顺小猫脑袋顶的毛,它立刻就来舔她的手心,把她逗笑了。 姜天烨看着她们玩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这样的等待他并不觉得不耐烦。 闻樱后来又去超市给它买了一袋猫粮,才招呼他要走。 没走出两步,小猫儿呼哧呼哧跟上来,在她脚边打转。 “你不想养吗?”他跟着停下来,“我看你好像很喜欢。”虽然寝室里有不能养宠物的规定,但他确实常常看见爱心大发的女生会买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偷偷地养。 “不想。” “为什么?” 她和他对望一眼,轻笑起来,“三次,我被收养又被送回孤儿院,一共经历了三次。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我再也没有想过要离开孤儿院。我想外面的世界,那些所谓健全的家庭也不见得有多温馨。” 大概是她的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含义,使他有些发怔。 他想起青鸟的话,家庭对人的成长影响非常大,她成长于这样的环境,他即便不认同她的行为,也无法再干预什么。 “所以——”闻樱把它抱起来,狠心地放回到纸箱子里去,又压了压它拼命探出来的小脑袋。她道:“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精力和时间照顾它。如果不能养它一辈子,一开始就不要养。” 她把自己的雨伞挡在纸箱上,遮住了小猫,她略微柔软的眼神里,多了一些说不明的情绪。 无论是她刚刚的眼神,还是她在幼儿园与孩子们玩的样子,都与青鸟格外相似,有那么一瞬间,两人的形象重叠在一起,仿佛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她的不同情绪,一面光,一面暗。 姜天烨为自己产生这样荒诞的想法失笑。然而在了解到她性格举动的由来后,他心里没由来觉得一软。 “走吧。”她站起身道。 他看了看她,终还是无奈地蹲下来给小猫和纸箱拍了照片,编辑文字发到微博上,顺手@了领养相关的博主。 她就站在旁边看着他,惊讶过后,笑着挪揄,“温柔的男生会很受欢迎哦。” “无所谓。”他顿了下,“如果这么做,你能好过一点。” 这之后,闻樱和姜天烨开始有了联系,起先是为那只猫有了领养人而通话,慢慢的,两人在其他话题上也都找到了共鸣。夏仪发现之后,还嚷着姜天烨无耻抢人,把姜天烨吵得头都疼了。 所以闻樱再一次昏睡过去的时候,两人都十分重视,将她送到了医院,还联系到国内有名的专家来做检查。 就在姜天烨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的功夫,走到路上就听见有人说,闻樱所在的病房里又多了个病人,据说是莫名出现,被人发现的时候浑身是血的晕倒在地上。 他想起包里放的那本漫画书,心猛地一提,勉强忍住在医院走廊奔跑的冲动,快步走到了病房。 帘子拉开,青鸟的脸映入眼中,她乖乖地躺在那儿,没有他想象中的画面那么可怕,护士正在给她身上的一些小伤做清理。 看见他来,她眼睛一亮,“阿烨!” “你怎么……来了?” “你知道的,这个不由我控制。我一来就被他们按到床上去了。”她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随后顶着她漂亮的脸蛋和他撒娇,“我没事啦,不用住院。” 他仔细地看了看,清洗下来的血很多,但确实不见她身上有大伤口。 她揪了一下他的衣服,悄悄地说:“都是别人的血。” 姜天烨反应过来,大概是刚和人打了一场,所以才会这么狼狈。他顺势捉住她的手,心底松了一口气。 医院确认了她没有大碍,也不会平白让她占了一张床位,自然随她去了。 天色微暗,暮色四合,他领着她到附近的小餐馆吃饭。 “我这次要赶快回去。”她鼓着腮帮子嚼食,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着急,轻快不在,面上挂着忧心忡忡,“我们找到了那个人的基地,现在大家都在参与战斗,我希望能快点回去帮忙。” 这部分的内容姜天烨已经看见了,神风团只是一个先遣探路的队伍,在确定位置之后,自然有其它的异能者前来协助。疯狂博士的基地就在地下,他能力了得,在地下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堡垒,甚至用特殊气体改变气候,便于外围他培养出的怪物的存活,对人类却有很大的副作用,可谓易守难攻。 所以各大基地纷纷联合到了一起,派出了所能派出的所有异能者。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战,只要能够得到另一部分的数据,就能找到解开基因变异的关键。 “吃慢点。”他的情绪在她的带动下变得紧张,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好笑道,“那你说说看,你怎么回去?” “……咦?” 他往她碗里舀汤,“你出来的时间不能确定,但是每次你回去的时间都是三天,所以,如果找不到办法,先在这里待三天吧。” “……说得也对。”她的动作慢下来,犹豫了下,问他:“那阿烨你知道吗,这场战斗的结局?” 姜天烨:“……” 这是他第二次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漫画书根本还没画到战斗的结局。 他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只知道最终的结果是成功,但不知道当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战役。” “可是这是很重要的一场战斗。” “对历史来说,每一场战斗都非常重要。” “……” 听起来真的是蛮有道理的,她默默地闭上了嘴。 姜天烨不知道的漫画结局,她知道,所以这是她最后一次以青鸟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姜天烨虽然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出现,但是她每到第三日就会消失的事仍让他介怀。他自己也知道喜欢一个漫画角色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只不过哪怕已经决定收回过多的关注和情绪,在她来的时候,他还是希望能尽一尽地主之谊,让她高兴。 女孩子喜欢的事只有女孩子知道,无奈他只能去问夏仪,夏仪抓住机会狠狠嘲笑了他一番之后才道:“化妆品、包包、逛街、自拍……之类的吧。”末了,她又道:“你的小女友来了?那樱樱的事你就先别管了,暂时来看是没什么问题,后面有需要我再联系你。” 姜天烨答应下来。 这之后,闻樱就被他拉出来逛街了。 闻樱听到他说起逛街的由来,忍不住笑起来,“无论是化妆品还是包包,我都不能带走啊,唔,虽然花的是阿烨的钱……” “那还逛吗?” “当然逛!”她灿烂一笑,挽住他的胳膊,“怎么说也是辛辛苦苦问到的信息,不能辜负。” 女人的体力在逛街的时候都是迷之黑洞,闻樱只逛不买,姜天烨还是被她拖着在商场里跑了好多圈,最后累倒在长条椅上暂时休息。 “我去那边再看一下,刚刚好像有看到想看的东西。” 他掏出皮甲,“钱给你……” 她回转过头笑,“不用钱。”一眨眼就跑走了。 商场上人头攒动,很快她就不见了踪影。 姜天烨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回忆刚刚路过的地方,大多是化妆品店和品牌包店,而她跑过去的方向,还有一家书店。 书店! 他眼皮蓦地一跳。 姜天烨赶到的时候,闻樱已经在书架前站了好一会儿,她手里拿着《末世神风团》的漫画书,一动不动。 他板过她的肩膀,撞见她有些茫然的样子。 “青鸟?”他轻唤。 她过了许久,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原来这就是阿烨一直瞒着我的理由吗?” “对不起……” 他并不抱歉自己的欺瞒,只是难过于自己最终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如果这不是历史的话,那我们最后会赢吗?”她问。 他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漫画对他来说是一个不真实的世界,所以那里的人类最终的结果如何,他并不是特别在意。按照作者一贯的走向,这个故事应该会有一个he,但不知为何,这样的想法对她来说,更让他觉得残忍。 于是他道:“我不知道。” “没关系。”她停了一秒,忽而小心地伸出手,在他头顶摸了摸,发觉能触到他柔软的头发后,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其实没什么……我能感觉到毕方他们的存在,也能感觉到阿烨的存在,对我来说,一切就都是真实的。” “嗯?”他诧异于她的想法。 “而且……”她眨了下眼睛,如往常一样,有些俏皮的样子,“谁知道阿烨在的世界,会不会也是一本书的世界呢,说不定哪天阿烨就穿到书外去了,还蛮有趣的?” 她的猜想令他哭笑不得,但同时,他心里仿佛塌陷了一块。 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她的原因。 这一次,青鸟的消失没有由来,她没有和他道别,只留下了一张纸条,姜天烨将纸条放进了皮夹里。 出于想了解她的状况的急迫情绪,这回他同样抢在别人前面买了新刊。 “听说这是最后一话了。”李殊一边吃薯条一边扔出了炸弹。 “你看过了?”他问。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十二 > 黑白漫画的纸页在男人手上一页页翻过, 每一个角色都仿佛跃然纸上, 鲜活而立体。 这一话的主题即“最后的战斗”, 似乎有一种未名的悲壮色彩从中穿透而出, 又像是一个了断, 一个迈向崭新的开始的台阶。 剧情已经进行到高潮的部分, 大大小小的佣兵团、人类幸存基地的顶尖异能者们都汇聚在疯狂博士的实验基地之外, 他们之中,许多都曾与神风团发生过交集,有的曾与之交谈甚欢、并肩作战, 有的为了资源而进行过生死之争,被定义为恶角,但再这一刻, 他们都抱着同一个信念——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战。 然而这些在过去和平的世界能掀起巨大波澜的异能者, 在疯狂博士的实验基地中,也只能勉强与之抗衡! 疯狂博士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 论体力, 任何一个异能者都能轻松地打败他。但他拥有最强大的大脑, 能制造出改变人类基因的基因液, 也能制造出比这更加强大的科学药剂, 因此实验基地内的怪物, 比外界的高级丧尸更加难以对付。 在武力的威慑之下,疯狂博士企图诱哄异能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遵循“物竞天择”的原则, 是为了异能者的生存环境所考量, 替他们灭杀无用的普通人,保留世界多数的资源。 异能者势力一度溃散,在精神系异能者的挽救下,才勉强识破了对方的谎。 随后,火系、冰系、雷系……攻击系的异能者使出最强大的火力攻击基地,飞行系、空间系、时间系等多系的异能者从旁辅助,他们从来不曾配合过,但是在精神系王者的白泽控制下,如指臂使。成千上万名异能者的攻击,冲击波的威力犹如核弹一般,基地外围摧枯拉朽,无数道火光冲天爆裂! 疯狂博士在控制室内,神情如癫似狂,召唤出了他强大的底牌。 那是一个比先前所有实验体都显得狰狞恐怖的东西,如同眼镜蛇一样的眼睛放出摄人的光芒,满身的鱼鳞密密麻麻,蜥蜴般的尾巴从身后长出……只有从轮廓中,依稀还能看出人类的原型。他有十层楼的高度,雄浑的手臂挥出,立即将飞在空中的异能者一掌拍下,掀起的气浪足以引起地底的震动。 就在众人如临大敌之时,有一位曾经与疯狂博士共事的科研人员竟是讶异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这身形巨大的怪物眼睛泛着空洞的冷光,看向了他。 科研人员倒吸了一口冷气,颤着声告诉大家:“这是博士的儿子!” 所有异能者都不敢置信,疯狂博士却通过控制台将癫狂的大笑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原来他曾经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人员,因为一起研究实验,有不法分子掌握了他妻儿的行踪,通过绑架他们来威胁他,又在他说出实验的关键之后,残忍地杀害了他的妻儿。 他一度精神崩溃,随后通过生物研究,妄图复活妻子和年幼的儿子,最终妻子死去,儿子却成功活了下来,成了他们眼前的怪物。 他的心愿,就是世界的毁灭。 战斗,一触即发。 姜天烨被画面中的怪物所震慑,激烈的战斗更是让人目不暇接。 就在异能者们节节败退,无力抵抗之时,青鸟通过细微的观察,毅然挑破了疯狂博士早已熟知的真相——他的儿子宁愿就此死去,也不愿意成为一个无法自控的怪物! 最终,他在疯狂博士崩溃的悲鸣中,选择了自爆! 然而包括疯狂博士在内,基地成百上千位异能者在他的自爆中死亡,基地成了一片废墟,残破的尸体、蜿蜒如河流的血液,场景异常惨烈。 神风团中,陆吾和飞廉战死,白泽失去了异能,唯有青鸟和毕方侥幸逃过一劫。 看似已经结束的战斗,却远远还没有结束。 在返程的路上,他们看见了仿若人间炼狱的景象。世界顶尖的异能者们尽数覆灭,数以万计的丧尸袭击基地,留守的异能者信念破灭,在最初的抵抗过后,几乎任由丧尸屠戮。 青鸟企图救治受到袭击的人,对方的眼底却是一片茫然,仿佛生死都与他无关。 这样的情形,让她愣住了。 “小心!”毕方从侧边扑出,将她带离到安全的地方。就在她刚刚所在的位置,有一只丧尸伸出了手。 而刚刚那个放弃希望的人,就此被丧尸啃食。 她抓皱了他的衣襟,喃喃:“毕方,我们不能就这么下去……” 面对眼前这仿佛无处不在的人间炼狱,毕方同样升起难以喻的悲凉感,世界已经成了这副模样,还有救吗? “不可以!”她似乎察觉到他的念头,倏地摇醒了他,含着泪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和他对视,“有人告诉我说,我们活着的时空可能是地狱,但并不是末世,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走到未来。” 画面留白的对话框,熟悉的字眼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展露在姜天烨的眼前。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猛地攥紧,呼吸变沉,旋即,猛然狂跳起来。 这是他说过的话,她竟然会记得他说过的话…… 青鸟,是真实存在的吗?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知道她的结局,他急切而渴望地翻看着书页。 薄薄的纸页预示着故事即将进入尾声,画面一转,变成了一个高科技仪器所在的房间。 原来是他们回到了一个大型基地,那里还未曾被丧尸攻破,但也岌岌可危。基地有一位曾与疯狂博士齐名的博士,即是一开始拜托他们去寻找原始数据的人,原始数据成功被他们带回,所剩下的就是研究的时间,可惜需要研究多久谁也说不清。如果没有人去抵御丧尸,基地一旦被攻破,研究成果必会毁于一旦。 然而人们对这个世界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希望,没有人觉得自己还有未来,即便活过了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很快,他们死亡的那天就会降临,那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高科技仪器所在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台如同蛋壳般的仪器,椭圆的外表,从裂缝中打开盖子。 青鸟躺了进去。 她的右手却仍然被毕方紧握着,久久不肯松开。 “其实我很高兴。”她望着他道,“我不是团队里拖后腿的人啦。” 他再一次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当然不是。”他与她对视良久,最终还是低下头,在她的额头轻吻了吻,“晚安,我的睡美人。” 她轻快地笑起来。 这么沉重的责任压在她身上,连她都觉得沉甸甸的,可是他的话冲淡了她的惧怕。 毕方退开身,由博士操作着仪器的控制台,仪器缓缓盖上。 “她的异能不是操纵颜色,或者说不仅仅是操控颜色。”博士道,“白泽在最初给她取代号为青鸟的时候,应该就是发现了这件事吧。这台仪器能帮她的异能得到充分的发挥。” 毕方望着那逐渐发亮的仪器不动,须臾,笑了笑,“她的异能应该是傻笑吧。” 博士竟是点了头:“不错,她的异能最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借助色彩的力量,‘唤醒’人们心底美好。” 仪器中的青鸟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她的眼前是空档的白色,仪器启动后,她的异能像是被激发了出来,简单的白色突然流转,无数的色彩争先恐后地出现,又拼命地涌入顶上的旋涡里。 已经从她记忆中消失许久的画面陡然出现在眼前。 丧尸的出现、四散逃离的家族、父母的拼死守护、母亲被丧尸啃食、父亲绝望的双眼……在父亲的意识抗拒被救治的那一刻,强忍悲痛的她,激发了异能。 而这一刻,重新回忆回笼,她不会忘记她种下信念的那一刻。 所有的执着和信念被激发,椭圆形的仪器光芒大绽! 她用燃烧生命的方式来透支异能,而力量耗尽的那一刻,她陷入了沉睡。 漫画的线条冷静而方正的框出她最后的睡颜,闭着眼睛,安静而甜美。 姜天烨蓦地抓皱了书页,像是不敢相信剧情所示的一切…… 青鸟死了? 不!他不相信她会死! 他迫切地将书翻到最后一页。画面映入眼帘的那一刹那,陡然使他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怎么了?”李殊发觉他半天都没有动一下,不禁将脑袋凑了过来,然而就在目光触及画面的瞬间,他同样发出了惊叹。 这本书一直呈现出残酷的末世景象,黑白的色调更突显它的冷酷和沉重。 然而在最后一页,绚烂的色彩着墨在硬卡纸上,犹如宣传的海报:一碧如洗的天空,滴着水珠的绿草地,清透的河流蜿蜒流下,微风轻拂,麻木的人们惊叹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从末世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的模样,他们的心里仿佛有一点绿芽悄悄冒出了头。 这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彩页,竟让人感受到焕发的生机,和难以喻的愉悦。 李殊愉快拍了下他的肩膀,“看来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嘛。” 姜天烨放轻了呼吸,微微地点了下头。 空荡荡的教室里。 学生们都已经下课去食堂吃饭,唯有姜天烨还留在里面,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随手在本子上涂上两笔。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踌躇片刻后,叫了他的名字:“姜天烨。” 他不禁抬头,在看见人后稍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方冉?” 方冉点了下头,她走到他身旁,鼓足勇气道,“我有事想和你说,我们能换个地方吗?” “什么事?”他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见她姿态忸怩,不禁站了起来,“如果不说,我就先走了。” “等等——” 她出声阻拦,而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飞快地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之前在你旁边的那个女生有问题!我那次在医务室看见她的手去碰闻樱,居然和闻樱融和到了一起。”说着,她打了个颤,“这太可怕了,就好像她是闻樱的灵魂离体……你不觉得她很不正常吗,学校里怎么能留这样的人?要不然,我们报警吧?” 章节目录 从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十三 > 夏仪的声音不小, 嚷到方冉耳朵里, 也能捕捉到几个字:闻樱、醒了、出院…… 她猛地一个激灵, 立即道:“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先前我还在商场里碰见过你和那个女生, 现在她是不是不见了?她一消失, 闻樱就醒了!我知道这个说法听着很玄乎, 好像是小说漫画里的故事,但是、但是——你真的一点都没觉得奇怪吗?”说到最后,她咬了下牙道。 曾经的她就是如此, 莫名其妙被选上成了什么神使,说白了,就是要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去攻略不同的目标人物, 起先她觉得好玩, 因为她也爱看小说,穿越这样的事情她也幻想过, 把自己代入那些女主角的身上非常过瘾, 所以她很快就答应。 然而一开始她是以新鲜而有趣的态度去做任务, 而现实给了她当头棒喝。 她的第一个世界是古代的背景, 大家的小姐, 身份优异, 日子也过得很舒适,但因为她掉以轻心,以未来人的态度去对待他们, 就像一个局外人, 以至于她的行为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性格出发,与原主相去甚远,被她的丫鬟报到了父母面前,父母骇然,当即请了道长驱妖做法。她没能被“驱逐”出去,就被家里关了一辈子。 因为长时间无所作为,晋江空间判定她失败,才将她“解救”了出来。 然而哪怕她调整了态度,她也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游刃有余的对待每一项任务,永远是精疲力竭之后才能通关,甚至只能接受失败。 所以在借助记者和网络打压闻樱失败之后,她突然想到,或许可以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去打击闻樱。 她从没有这么急切地想要一个人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异端,曾经她拼命了命的遮掩,仍屡次被发现,而如今…… “别说笑话了。”姜天烨不顾夏仪的咋呼声,挂断了电话。他看着她,眉眼染上几分寒霜之色,冷峻非常,“别在外面传播这样的谣,她是她,闻樱是闻樱,你喜欢编灵异故事可以,不要把自己的同学也绕进去。” 她见他收拾了桌面的笔记本和笔,长腿一迈就要走人,登时着急,“我不信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哪怕她们两个不是同一个人,她的行为异于常人,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怕她们伤害你!” 姜天烨停下来,最后一次转头看她。他大约是想起了谁,冷淡的眸光微微柔和下来,对着她时,唇角上挑却还有一丝嗤笑,“哪怕退一万步说,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她们身上有古怪,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但我没有伤害过她们,她们怎么会来伤害我?她们根本不是你口中说的那样……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话一说完,他懒得再费唇舌,没管她究竟是一个什么反应,抬脚走了。 方冉驻足原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发怔。 为什么? 当年她同样没有任何伤害父母的想法,依旧会遭到这样的对待。空间里的人曾告诉她,她们代入的角色都是本身放弃了存活的念头,希望有人能够代替她们走完一生,所以她伤害任何人,也不会伤害原主的父母。 那些怀疑她的人,如果能像他一样坚定,该有多好。 她忽然蹲下身,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嚎啕大哭起来。 离开教室,姜天烨直接去了图书馆。 正巧赶上李殊也在,他立刻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来一句“看不出来大少爷居然这么用功读书啊”。 “你怎么来了?” “来催你大少爷去吃饭啊,打了n个电话都不接,你游魂去了?” “碰上点事。” 他不欲多说,李殊也没有多问。 事实上从《末世神风团》的结局出来之后,青鸟不知是死亡还是陷入沉睡的结局,让校园里的学生(尤其是男生)哭嚎一片,个个都状态诡异。先前还说“结局好”的李殊,正儿八经的看完之后差点没哭晕过去,难得大胆地提出自己的非分之想,想让姜天烨把他的小女友带来,让他看人一解相思——也好骗自己青鸟还活着。 而姜天烨的反应截然不同,他整个人就像是静了下来,以前他也常常是懒怠动弹,能在寝室窝上一下午的类型,但那时他会看漫画,会打游戏,总不至于空着,现在却是不管到哪里都发着呆,表情有些茫然,一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的模样。 图书馆的长桌上摊着副彩色笔,不知道是谁落在这里的,姜天烨想起那张彩页纸晃了下神,就在李殊旁边的位置落了座。 方冉的话并非没有落到他心里来。 她以为他是不相信灵异事件的存在,可事实上,青鸟是一个漫画人物,漫画人物出现在现实世界本身就是一个灵异的现象,他作为亲眼目睹过多次的人,早就接受了灵异的存在。方冉所说的“融和”,可能是因为青鸟身上的异常。他所要担心的,是需要找人盯住方冉,让她不要将这种话到处乱传。 哪怕青鸟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而方冉的话里,真正让他血液倒流、心跳加速的内容,是她仿佛无稽之谈的猜测:青鸟和闻樱是同一个人! 这是在他无数次与这个念头翩然擦过后,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了这个猜测。 原来在他之外,同样有人察觉到了。这就好像告诉他,他的想法也没那么不合理,它有可能是真的! 但—— 姜天烨还是失落地摇了摇头,但,怎么可能呢? 就好像他每一次在掀起这样的猜测之后,告诉自己的一样,青鸟只是一个漫画人物,闻樱却是活生生的人,这就是两者本质的区别。 就在他陷入自己的思绪的时候,本子上不知不觉被他勾勒出一个简单的轮廓。 青鸟的身形眉眼跃然纸上,却又有了细微的差别。 她精神好的时候,喜欢把马尾高高扎起,贪图静逸,就编了辫子垂落到胸前,但画上的人长发随意散落,一直垂挂到腰际,温柔又美丽。 这是她曾说的话,想试试把头发放下来的感觉。 还有画上的衣服,与那一头长发相配,是逛街的时候她自己看上的,却没有买下来。她一直穿t恤短裤不是因为她喜欢,只是因为环境所致,那样穿最适合战斗,但女孩子都爱美,她也喜欢长长的裙子。 姜天烨并非画画专业,会画也是因为多看了几本漫画,有意模仿过两回,可这次落笔去画她却格外的顺畅,仿佛脑海里只是想着,笔就自然地落了下去。 画完后,他看了一眼彩笔,尚未说什么,旁边就传来一声惊叹。 李殊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旁边,啧啧赞叹:“厉害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这是青鸟吧,画得真漂亮!”没等姜天烨反应过来,他又笑着捅捅他,“哎,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以前说过的话?‘除了长相还能看什么’?现在看来,人家光凭长相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嘛……” 姜天烨不吱声。 李殊得不到回应,认真地看了他半天,突然叹了口气,“说真的,这两天我老看你心不在焉,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教室,饭都不吃,到底干吗了,失恋?” 他摇了摇头。 “该不会和我一样是因为青鸟吧?”李殊诧异。 “没什么好说的。”姜天烨避而不谈,说了声:“我去吃饭,你在这坐着吧,帮我看东西。” “……” 得,就这还不是失恋,他脖子割下来给他看。天大地大失恋最大,李殊看他这状态也没办法往下说,只好挥了挥手作驱赶状,“去吧去吧。” 学校食堂的饭不见得多好吃,这个点去人已经很少了,他从一门进去,正好与二门出的闻樱擦肩而过,他恍然察觉到什么,回过了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踪影。 因为青鸟的缘故,这样的恍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揉了揉额头,也没什么胃口吃,去窗口随意叫了一碗清汤面,也不过吃了两三口。只是中午吃了东西,血液供到胃部,到底让人生出几分倦意。 然而这样的倦意,在回到图书馆,看见笔记本上涂好的颜色时一扫而空。 他整个人都仿佛是被冻住了,直到李殊察觉不对,问“怎么了?”的时候,才有些反应过来。 “这个是谁上的颜色!”他抓起本子,不自觉的手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颤,隐隐地不敢置信,“谁?” 怎么可能有人给这副画上这样的颜色,除了青鸟,没有人知道她想要的发带是什么颜色,她喜欢的是哪一款的长裙,她穿的鞋子又有什么用的花纹…… 除了青鸟! 李殊被吓住了,以为他在介意自己没看住东西,让人:“阿烨对不起啊,我是看……” “别废话!说,是谁!” 不知是气还是情绪猛烈的爆发,以至于他眼眶泛红,气势一下子把李殊慑住了,下意识地回答:“是闻樱啊……” 闻樱。 不是青鸟,他的希望像是陡然落空。 可在下一秒,脑海中的一幕幕片段滑过,又猛地提了一口气。 闻樱,闻樱,闻樱…… 他一个倒退,而后像是被按下了开关,倏尔转身,在李殊背后的急唤声中,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女生的背影刚走下台阶,离的还不远。 好像察觉到了背后有人追着跑出来,又仿佛是心有灵犀,她在他几步远的时候,转过了身来。 她上身穿着白色衬衫,下身是深蓝色的半身长裙,长发披散,怀里抱着几本书。轻风拂过,吹起她的长发,也像是拂进了他的心里。 与图上近乎一致的打扮,让姜天烨一时心跳如擂鼓,不觉又走近了一步。 两人仿佛有过一次漫长的对视。 这之后,她冲他打了声招呼:“阿烨?” “真的……是你?”他的呼吸轻若无物,心底依旧有千万个声音在叫喊,他肯定是弄错了!他一定会失望! 可她好像反应了过来,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他真正想说的话。 于是,她的表情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那样轻快地笑意透出来,有一点青鸟独有的灵透和俏皮。 “是我呀。”她的目光与他交织,“我一直在等你……可是你的反应好迟钝。” “我……” 他的心尖颤动不已,仍旧觉得不可思议,竟说不出话来。 于是她问:“你忘了我给你的纸条吗?” 他当然记得那张纸条,它仍然放在他的皮夹中,如同珍宝一样收藏。 那上面写着青鸟最后一次道别时的话—— “期待与你的再次相遇。” 几乎同时,她的口中吐出了相同的句子,随后,她冲他轻轻地眨了下眼睛。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一 > 姜天烨和闻樱在一起了。 消息一经传出, 犹如石子扔进了湖面荡开波澜, 给学生们带来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要说不可思议, 闻樱好歹颜值高, 两人站在一起也相配, 但若说理所当然又差一点, 因为阶层不同, 平日没见他们有交集,也没听见有关于他们的八卦。突然来一顿狂轰乱炸,确实把人都吓了一跳。 但再往回想想, 闻樱和夏仪交好,夏仪那不就是姜天烨那一拨的人嘛,看来他们早就暗度陈仓了。 殊不知, 这么多人里, 夏仪才是最吃惊的那一个!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喊:“我不同意!” 扬起的声音登时让半个图书馆的人都回过了头。 姜天烨手搭在闻樱的椅背上,懒洋洋地抬头送了她一个字:“哦?”随后被女友丢了一个“闭嘴”的眼神。 果然下一秒, 夏仪就炸毛了。 “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她质疑, 在闻樱的手势下勉强放低了声音, 仍然忿忿不平道, “就爱摆架子, 自恋, 喜欢讽刺人,不给你面子,大少爷脾气……你相信我,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到大, 他什么缺点我不知道?!” 眼看男友忍不住要反唇相讥,闻樱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一记,成功阻止了他的攻势。 夏仪目瞪口呆,连姜天烨都愣住了。 “我只是喜欢他的美色。”她正回身体,咬着吸管冲对面的夏仪一笑,“所以你不要担心,除非他年老色衰,或者哪天毁了容,我再考虑甩掉他。” 姜天烨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脸,也不知道是感受她刚刚亲过的地方,还是预想自己年老毁容的样子。 夏仪好一阵子没说话,顶着气鼓鼓的模样,仇视姜天烨。 闻樱当着姜天烨的面,笑盈盈地安抚她道:“反正,朋友是一辈子的,男人就难说了,你怕什么?” “有道理!”夏仪目光一亮,立即掏出手机,“我这里的好货还多的是,都是身边转着的熟人,我不好意思下手,马上给你介绍。” “喂——” 姜天烨一把将闻樱揽过来,强势的动作透露出独占欲,在她耳边磨牙,“这个神经病见风就是雨,你和她说这些干吗?” 她转过头,在他臂膀间悄悄地笑:“傻,你不给她一点事做,等着她想辙来破坏我们吗?” 我们。 这两个字直击他的心房,再加上她亲密的动作,和她身上独有的气息,让他刹那间遗忘了抱怨的话。 其实姜天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种灵异的事情接受得这么快。 或许是因为,无论青鸟还是闻樱,在变成一个人的那一瞬间,让他恍然发觉,她们给他的悸动的感觉是一样的。 他还记得她当时给他解惑时说的话。 一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直到看她在他给青鸟租的小房子里熟稔地转悠着,从房间的抽屉里拿出ipad,仰倒在沙发上晃来晃去玩“逃离神庙”的游戏,脑子里才有影子渐渐地重合起来。 然后她跟他说她的“奇遇”。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穿到了漫画书里……”她吃了一瓣桔子,一边回忆一边道,“在那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有一天又回到了现代,起先我以为是回来了,可是周围的环境都很奇怪,连我自己也很奇怪……” 这一点又和青鸟很像,口中不喜欢空着,逮着机会就要吃吃吃。 姜天烨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她吐出来的籽,随后两个人都是一怔,别开了脸。 “怎么奇怪?”他问。 她想了想道:“不能自控的感觉,就像是睡梦中被鬼压了床,将醒未醒,只能用青鸟的记忆和身份去说话、做事,但记忆是漫画里的青鸟,性格和作风又像是我,很奇怪……” 姜天烨若有所思。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如果她就是青鸟,那为什么不能和他说实话?他和青鸟相处的时候,她的表现就是真正漫画里的青鸟,并非是骗人的。 “……很复杂。”他在听完她的解释后,作出评论。 她咬着桔瓣,悄悄地溜他一眼,“那你信吗?” “嗯……”他沉思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了她一遍,在她沉不住气想要走的时候,才笑着把人拦住了,抵在沙发上,低声道,“要不然,我暂时先相信你,等我哪天抓到破绽,再和你算账?” 她被他压制着缩到角落里,还要强调,“我就是我,你休想抓到我的小尾巴!” 有别于青鸟的干脆活泼和闻樱的柔和安静,她私底下的样子尤其可爱,他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替她抹掉唇角的桔子汁。 他其实早就想清楚了,自己对青鸟本就是最单纯的心动,无论她是不是青鸟,他都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悸动,而她不会像青鸟一样随时消失。 这就够了。 方冉看着校园论坛的新闻,颓败地抓乱了头发。 就在她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电脑屏幕蓦地一黑。她狠敲了两下,黑屏不动,过了三秒,屏幕发生了变化,仿佛像基础的纸牌游戏一般,哗啦啦从上方空降下许多照片,在底下一弹,弹上去又掉下来。 这些照片无一不是她在ktv打工时的照片。这具身体之所以拼命学习拿奖学金的原因,便是家境太差,在读书之余还要四处打工来养活自己。 因为角度拍摄、ps制作合成等多方因素,眼前的照片看起来非常得不妙,活像是艳照。 她好歹还记得自己擅长电脑技术,当即与对方展开了一场厮杀,但令她更加挫败的是,即使是她最擅长的事,都输给了别人。 方冉被逼的几乎要哭出来了,眼睁睁看着满屏不堪入目的照片,心里乱糟糟的,猜不到对方要怎么对付她。然而就在这时,屏幕下方忽地燎起了一把火,将照片烧得一干二净,仿佛表明了对面那人的立场。 而后上面映出简洁干净的四个字:败者离场。 她怔在那里,电光石火间,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的面容。她突然明白了这人是谁,也明白了对方所说的“败者”指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连她的长项都输了,那她还有什么值得去比拼的? 她认输。 与此同时,闻樱就趴在姜天烨的背上,看他气定神闲的从方冉的电脑里退出。 “阿烨好厉害。”她毫不吝啬地称赞。 “没什么,看不出来,她水平不错。” 她戳他的腮帮子,“然后呢?你就对她产生兴趣了?” “别闹。”他挑起眉毛,“我难道不是在为你报仇?”他一直担心方冉的问题,怕她会到处散播谣传,对闻樱造成影响,所以与她商议是不是要先行警告对方。没想到她就想出了这一招。 虽然拿这种莫须有的事情来威胁别人,他觉得不太好,但闻樱却道:“你放心,看到最后她就明白了。” 她的目的根本不是威胁,而是直白的打击。 她对方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在一般情况下,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她会在保证堕落神使无法起到任何威胁作用的情况下才离开。但对于方冉,因为对方的表现过于没有战斗力,她也提不起什么劲。 她观察过方冉,她像是常年经受失败的人,而对付这样的人,从心里上击溃就够了。 没想到方冉的事情顺利解决,姜天烨却突然转了脸。 “我发现你很喜欢趴在我背上。” 她眨了下眼,“所以?你不愿意?” “该不会是因为和那个什么毕方搭档,习惯了……”他眯起眼睛。 她咬住嘴唇,忍不住还是笑了,“什么叫什么毕方,如果我没记错,他是你最喜欢的漫画角色好吗?!” 被姜天烨挠痒痒彻底笑出了声的闻樱,不由想到,用漫画人物去攻略他虽然任务简单,但漫画里有个人气高的男主角,后遗症也是蛮严重的嘛。 闻樱刚一到空间,就有一道黑影扑过来,把她吓得往后一退。 黑影在她跟前站定了,她才发现这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男孩,尚未来得及探究为什么空间里有第二个人的存在,就听他没意思地叹了口气说:“好弱啊。” 明明身高也只到她的肩膀位置。 “?”闻樱看向z942121,“什么情况?” 小男孩也懒洋洋地抬头一同看过去,“我饿了,有吃的吗?” z942121泛着冷光的眼眸一闪,竟然先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 他一根指头点在闻樱身上,竟把她推得节节后退,“那可以吃她吗?” 闻樱:“……” 在z942121一句“不可以”说到一半的时候,闻樱爆发:“21你给我说清楚!这个小兔崽子是谁?!他怎么能进空间,不是说空间只能容许一个人的存在吗?” z942121这才把视线放到她身上,“它就是你完成第二个任务的时候抽中的奖励。” “……那只熊猫?” 她仔细去看,才发现小男孩一副软骨头的样子和那只胖熊猫非常像,他的脚好像还没变化完全,从裤管里伸黑色的脚爪,最恶趣味的是眼睛底下挂着恹恹的黑眼圈,像是没睡饱一样。 “它来自一个兽人世界,原形是熊猫,但可以变化成人形。即便按照成年体来划分,他在他们的世界也是非常强悍的存在。” “……就算他是变形金刚,对我的任务也没有任何帮助。” 力气大又怎么样?难道能让他把任务对象都打晕,她挨个强一遍吗? 还是能化身小萌宠,在她之前萌倒任务对象?! “先听我说,活体奖励对于神使来说,就是一个额外多出来的助手,他能够和神使一样投放到小世界,附身其中的一个角色。与神使不同的是,他们无法自动恢复意识,需要神使找到他们,才能让他们觉醒。” 闻樱若有所思。 “如果他附身的就是人物就是任务目标呢?” “在他觉醒的时候,即任务完成。” 这样听起来倒也合算,但她反去戳小男孩的脸,软乎乎地挺舒服,多戳两下,“但如果我嫌这家伙烦,不想让他觉醒也可以吧?” “全凭你做主。” “好好好,那……想找他的时候,要怎么找到他?” “你们之间会有感应,他的感应可能会更加强烈,如果是在未觉醒状态,可能会对你造成影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闻樱还没来得及细想,因为她戳的太厉害,小熊猫表示抗议,“嗷呜”一声叼住了她的手指。 酒店的房间,窗帘之间有一道缝隙,任阳光穿过,映照出空气中的浮沉。 闻樱刚一睁开眼,只觉整个人晕沉沉的,身体条件反射伸了个懒腰,还没从意识中挣脱出来,就听见枕边响起了铃声。她开始在脑海里消化背景信息,同时接起了电话:“喂?” “姐,你人在哪儿?我昨天找了你一晚上,打你电话不接,急死我了!”清脆明快的女声从那一头传出。 闻樱刚张了口,忽地,被窝里又伸出一只健壮有力的胳膊,横在她盖的被子上,揽住她的同时,去抢她耳朵边的电话。 男人低哑的声音含混,“大早上的,吵什么……” “姐——”电话那边立刻尖叫起来,“你那边怎么有男人的声音!这都什么时候了!” 尖叫声提神醒脑,效果立竿见影,男人猛地眼睛睁开,和闻樱对上了视线。 “操!”他崩溃地垮下了脸。 闻樱不管男人翻脸不认人的举动,任他一骨碌爬起来,去套自己的裤子,她趁机理清任务的信息。 她在来之前,21和她说,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一个特殊任务,这里没有堕落神使的存在,只不过会比之更加麻烦。 因为这是一个其他神使任务失败的世界,简而之,她过来就是帮对方收拾烂摊子的。 这个世界的背景同样是娱乐圈的世界,与上一个世界不同的是,她担任的是经纪人的角色。就在前不久,前任神使因为公司上层做出的决定,被迫将一手捧红的男明星拱手让人,并且被“流放”到总公司旗下的艺人经纪公司,她一气之下,马上递交了辞职信。 论起来,对方的能力确实不差,八年时间,就将男明星杨森捧到了影帝的位置,拿下了非常有说服力的金角奖。 只可惜她过于注重事业,忽略了任务,而在过程中又爱上了杨森。她的爱与闻樱专注演戏时表现出的爱并不相同,闻樱是以自己所演的角色爱上对方,她却是自己本人喜欢上了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导致其它任务线全盘停滞。 如果说她专心攻略一个也就罢了,最多是获取的信仰之力少一点,不会受到惩罚。 但她因为忽略了其他角色的存在,让杨森也被敌对的经纪人抢走。而杨森本人对此没有特别的反抗情绪,甚至认为她的管理过于严格,让他觉得疲惫不堪,提出“先分开一段时间,试试别的人也好”的论调。她情绪崩溃,才被空间召回。 然后闻樱就被踢了过来。 至于现在床上的这个男人…… 闻樱偏过头去,这是一个相当有魅力的男人,英俊的五官,肌理分明的皮肤,完美的身材比例。眼下他正裸着上半身低头去扣腰带,察觉到闻樱的视线,稍稍偏过了头,薄唇一勾尽是肆意的邪气,“没摸够?”浑身散发的荷尔蒙令人脸红心跳。 真是亏本生意! 她摸都还没摸过,怎么算摸够了? 她打了个呵欠,当真上手摸了他一把,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道,“对,没摸够。”管也没管他,径自去地上捡自己的衣服。 这个角色的记忆出现了,任务对象之一的江恪,和杨森是好朋友,但两人所在的公司却是竞争公司。杨森在星辰娱乐,他则是在环帝影业,和杨森不同,他出道比杨森要早,但一直活跃在小荧幕,在大荧幕上的挑战无一不是失败。 闻樱心道,这样的长相和气场,怪不得粉丝多是爱尖叫的小女生。 闻樱表现得这么大方,他的表情反而变得纠结,“昨晚的事……” “onenight stand,我明白。” 说起来这确实是个“纯正”的419,两个人都是因为失意在酒吧喝多了,平时见过面,互相看不爽,合在一起吵了两句,稀里糊涂地就滚到一起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女方这么干脆,让江恪格外地……不爽。 但既然说明白了,按他们的相识度也没什么话说,两人各自收拾穿戴完毕后,就分了两头走。 就在闻樱走出酒店之际,闪光灯“咔嚓咔嚓”一阵狂响,把她堵在了门口。 “金牌经纪人闻樱绯闻曝光,闻樱夜御八男,个顶个的鲜!” “娱乐圈集邮女王的猎艳榜单:杨森、江恪、许和均……瞧一瞧,看一看,今天你们的老公被睡了吗?” “闻樱一夜爆红,人气直逼当红小花!” 各大媒体争相曝光的同时,网络上哭嚎不止,所有鲜肉的粉丝本来互相掐得厉害,这一刻突然集结到一起,共同抵制闻樱对她们爱豆的荼毒! 然而在众多人骂她“道德败坏”的同时,还有许多人发出了调侃艳羡的不同声音。 “现在知道接近男神的最佳途径了吗?” “妈妈我也要当经纪人,我也要睡男神!” 办公室里,小助理云鸥把报纸摔在闻樱面前,真想把女人用力摇醒,“姐,事情闹大了,你快想想办法!” “说得没错啊,都是实话。”闻樱浏览了一下报纸上的大字,同样关注到了她现身酒店的配图。 这具身体的身材与模特身材相近,简单的说就是削瘦、平胸,典型的衣架子,穿皱了的衣服套在身上,都被撑出七分气质来。衬衫扣子一丝不苟,透出禁欲的气息,再加上那双冷静而淡然的眼睛,十足性冷淡的样子。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设,私底下会崩塌成那样。 说起来闻樱也倍感头疼,前任神使在喜欢杨森的同时,又强迫自己尽职尽责完成任务,于是借用经纪人的身份去潜人——这也是她不敢和杨森表白的一个原因。 该死的尽职尽责! 她本来还想着要怎么处理这颗地雷,没想到没等她着手,当天就爆炸了。 好在那天没被抓到和江恪同框,网络上爆的料都是她和一些名气不大的新人举止暧昧。不过最近但凡和她有过交集的男明星都登上了她的猎艳榜,连江恪都不能逃脱。 云鸥当然知道她是什么德性,火气陡然降下去一半,却忍不住嘟嘴,“就算这是实话,也不能这么说啊。这事保准是柳伊做的!她早就看你不爽了,上次抢了杨森,这次爆你黑料,下次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星辰娱乐本来对闻樱的离去还有挽留的意思,经此事一出,后路立即断了。 闻樱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对她道:“你去帮我联系环帝那边的人,看看他们的态度。” “咦,环帝?” 她姐在星辰做的时候,为了给杨森抢资源,可是把环帝的人都得罪了一遍,突然要换东家,对方能敞开心胸接纳她吗? 闻樱却有自己的考量,“能和星辰对抗的只有它,而且……” 那里有至少两个任务对象的存在。 另一边,云鸥口中的柳伊,曾经与闻樱同公司的对手,同样把信息传给了杨森。 “没想到闻樱私底下会做这样的事……同事一场,她有困难我还是希望能帮到她,公司的高层现在对她不太满意,但我有办法能说动他们,你要不要去和她说说看?” 柳伊将信息发过去,过了一会儿,才收到杨森的回信。 只有简洁的两个字,“不用。” 她弯唇一笑,却继续打字道:“她辞职这件事做得太冲动了,可能是因为你被分到了我这里才想要赌气。如果我去说,她可能会更生气,你们之间的感情终归不一般,不如你去劝劝她,她可能会听。” 这一次,一直等了好久都没有收到信息,直到电话响起,男人低沉而不容辩驳的声音传出:“别多事,你管好我的工作就行了。” “好,我听你的。”柳伊的声音放轻,温柔极了,“我给你选了一部商业片,剧本发到你邮箱里了,你看喜不喜欢?” 她的态度松和,不急不迫,不像闻樱如同上了发条的钟表,每时每刻地盯牢了人,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 杨森因工作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放松下来,连带语气都缓和了不少,“好,等我看看。”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二 > 环帝影业对于闻樱抛出的橄榄枝接的非常犹豫, 虽然网上不乏吃瓜看热闹的人, 但是潜规则被曝光到网络上, 仍然影响到了她在这一行的口碑。 一改挖角时的低声下气, 这回他们的姿态摆得格外高傲, 将代表闻樱前去交涉的云鸥气个半死, 回来就贴了对方的小人在墙上扔飞镖。 闻樱追问起来, 她才不情不愿地转述了对话:“一开口就是挑刺,说姐你除了杨森之外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艺人,这话说的, 还不是杨森的光芒太璀璨,星路太亮眼才把别人都压过去了吗?难道还指望出第二个?他们到底懂不懂,没有人的成功可以随便复制!” 闻樱笑了, 她捧着杯白开水喝了一口说:“适当的贬低都是为了好谈价格, 你要听的不应该是他们谈判的虚词。” 更何况其实对方说得话有三分道理,前任都专注把最好的资源拿来捧杨森, 其他人的待遇多多少少会差一些。可以说她和杨森是互相成就, 没有杨森就没有金牌经纪人的她, 没有她就没有影帝杨森。 “我就是气不过嘛, 以前他们在你面前跪着唱征服,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现在趁你走低谷就落井下石, 看着就心烦。”云鸥又抱怨了几句,终于想起正事,从包里拿出资料, 准备把交涉的结果告诉闻樱。 她私底下看着小孩子脾气, 办事的能力却非常强,一直很受闻樱信赖。 环帝影业一开始提出b级经纪人待遇,即有公司保底工资,明星的佣金分成在上交公司后再根据情况按一定比例下发。看似合理的提议,实际上所谓的“一定比例”是一个低额数字,与月收固定的普通白领没有任何区别。凭闻樱的资历享受b级待遇就是赤\\裸\\裸地欺负人了。 “a级待遇是肯定的,演员的佣金直接抽成,具体根据演员的签约合同来定,这些我都谈妥了。不过在演员上,他们给出了一个难题,说是想要看一看姐的本事……” “嗯?” 云鸥把资料页摊开给她看,“宁骁,童星出道,和许多著名演员有过合作,因为感情丰沛、擅长哭戏,十分感染观众,是许多人记忆里的演员。最难得的是,他小时候长得伶俐可爱,长大了依旧颜值满分,是为数不多没有长歪了的小童星,受媒体看好。” 如果是样样都满分,也轮不到她来接手了,闻樱对此心知肚明。 环帝在待遇上让了步,那么演员方面,就不会给的这么痛快了。 “你的但书呢?”她问。 “但在长相、资源、观众缘的多方保证下,他依旧不红,原因之一,就是他的脾气非常得罪人……” 环帝影业二层楼的一间会客室内,在原经纪人的介绍下,闻樱和宁骁打了招呼。 原经纪人笑脸迎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手里的烫手山芋扔了出去,以至于心情十分好。他先是给宁骁介绍了闻樱的光辉履历,然后又对闻樱道:“我们骁骁哪里都好,把他让出来我也舍不得,只是手头艺人太多,实在照顾不过来。您的大名我们常听,把他交给您呢,我也放心。” 跟着的云鸥险些把白眼翻出天际,却见眼前的闻樱和宁骁打了个招呼。 宁骁的五官非常漂亮,像是漫画书里走出来的美少年,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尖尖地小虎牙,不用多说话,一个照面就能把人迷倒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有坏脾气,眼睛闪动着粲然的光,像是有些好奇地对闻樱说:“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还挺可爱的,云鸥狐疑,难道是消息错了?但没道理啊,环帝不可能这么好心。 “彼此彼此。” 闻樱说着客气话,他却较真地说:“我呢,现在也没多少人认识了,姐你不一样,一夜爆红,全国的观众都是你的粉丝,微博热搜榜高悬第一……还是第一吧?”他回头去问原来的经纪人,对方脸一下子笑僵了。 什么叫一夜爆红,什么叫热搜第一,闻樱是因为什么被众人皆知的,在场有不知道的吗? 云鸥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宁骁见状,嘴角的笑容扩大,扬起漂亮而挑衅的弧度,“是我说错了吗?我嘴巴笨,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姐,你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不会。”在场唯有闻樱的表情分毫没变。 “那就好。”他却得寸进尺,恶劣地笑说,“听说姐手底下带的人都要陪你睡觉呢,不知道我和你睡觉的话,能有什么好处?” 太过直白的话让场面一瞬间为之一静,原经纪人不安又尴尬地看向闻樱,但云鸥能看出对方根本没有阻拦他的意思。 云鸥心里恼火,面上却摆出十足的架势,睨了宁骁一眼,“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红了。” 宁骁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小鸥。”闻樱截住了她接下去更刺人的话,却没有如宁骁所愿斥责她。 她走向宁骁,扬起的手让他瞳孔下意识地一缩,随后落在他刚拿出来的手机上。她看了一眼原经纪人,一笑:“他管不住你,是他没本事,我不会像他一样好说话。” 眼见他表露出的不屑一顾,她仍然慢条斯理的把话说完,“至于你呢,最好还是规矩一点,对大家都好,是不是?” “是个鬼!”刚回了一句嘴,他的手机就陡然被抢走,“喂你——” “你的微博账号密码多少?” “嘁,谁会告诉你?” “自动登录,好习惯。”她表扬他,在他“见鬼”的表情下,抬起手,给两人照了一张自拍合影。 眼见她就要上传到微博,宁骁猛然用手遮住了屏幕,“你疯了?!”她不是要当他的经纪人吗?在她负面新闻缠身的情况下,发他们两个的合照,是嫌他太红?! “你不是想知道陪我睡有什么好处吗?”闻樱淡然道,“好处就是,全中国的观众都会成为你的粉丝。” 宁骁:“……” 虽然在初次见面就震慑住了对方,但宁骁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典型,一个没管住,他就在片场闹起了幺蛾子。 这是闻樱在接任后替他接的第一个本子,涉及权谋的古装情剧,他在里面饰演男三号,虽然是男三,但闻樱看过本子,觉得人物设定确实适合他,才答应下来。 按理,身为童星,宁骁应该有更高的人气和更多的资源。在一开始他也确实具备这样的优势。从影视学院毕业之后,宁骁曾经受到广泛的关注,凭着优质的颜值长相,接演了一部偶像剧的男一号。然而出乎众人意料,那部戏收视率异常惨淡,险些被腰斩。出师不利,无疑让大众对童星的期待降到了最低点。 而后,他接演的角色都没有激起一点浪花,不说恶评如潮,却也没再像小时候一样广受好评。 逐渐地,从男一号到男二号,再到男三号,他的情况可谓是每况愈下。 闻樱在决定答应环帝的要求接受他之前,其实同样有过一段心里挣扎,因为根据这个世界原轨迹的发展来看,宁骁最终是落得无人问津的状态,被人打上“转型失败的童星”的标签,淡出众人的视线。 所以要接手,就等于她没有一条捷径可走,而是要凭自己的把控能力扭转他的局面。一旦失败,她也会被彻底打上“失败”的标志,等同于告诉别人,杨森能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并不是因为她的帮助,而是因为他本身足够出色。 任务艰巨,闻樱却觉得挺有意思。 至少宁骁在光源图上的光芒不输他人,说明他潜力无限,值得她一搏。 闻樱在赶过去处理他的事情之前,听见不少公司里的同事在说风凉话,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宁骁这次的拍摄是在摄影棚内,到了那儿一看,因为拍摄频频受阻,浪费了不少时间和镜头,剧组的整体氛围已经变得紧张。宁骁就杵在中间,一身儿古装打扮端的是英姿飒爽的俊俏少年郎,只不过他脸上透出不耐烦的神色,好像惹了事的人不是他一般。 见到闻樱,先是工作人员互相交头接耳——显然是都听过了她的传闻——才惊动了宁骁,使他回过头来。 “你来干吗?”他不耐烦地冲她道,“这回这可不是我的问题,你别想赖我身上。”因为脸蛋漂亮,即使他发脾气,都让人赏心悦目。 闻樱先和监视器前坐着的导演打了个招呼,导演见横竖是拍不下去了,对那女演员说:“你先调整调整情绪,等会儿再拍。”就扔下人不管了。 这一声令下,剧组的人登时休息的休息,忙碌的忙碌,场地里一阵嘈杂,只似有若无地把视线投到这里来。 闻樱这才踩着高跟鞋三两步就走到了他身边,“你最好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觉得男三号配不上你的身份,所以才在这里给我闹幺蛾子。如果你的脑子还清醒,就能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你制霸片场的时代了,除非你能逆生长,或者重生你的童年时代,否则就乖乖演我挑的剧本。” 她看过他以前的剧,不知道是公司还是经纪人纵着他胡来,接的剧本不是霸道总裁人设就是腹黑人设,没有一个适合他的,所以才让他人气下滑到这个地步。 她口吻冷淡,话里的尖刺无数,让宁骁一下子梗住了。 闻樱瞟了他一眼就明白了,“看来我猜的没错,你就是想借机摆脱这个角色,说说看,导火索是什么?” “什么?”她的节奏变化莫测,他跟不上,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脾气差没错,但好歹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原因呢?” “哼。”他表情一下子变得别扭,虽然怀疑是对方的手段,但仍然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和我搭戏的那个女人,下一场是我们的吻戏,她却说这是她的初吻,不想就这样交出去,真是……一开始剧本里就有写明吻戏,有本事她别接啊,临到要拍矫情什么?” “ok,我知道了。” 闻樱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去找了和他搭戏的女演员。她看起来确实像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满脸的胶原蛋白,青春又靓丽。只不过眼下她正哭得眼睛微红,旁边小助理大约是在安慰她。 “你就是乔可?” “嗯。”她点头,迟疑地看着突如其来的闻樱,“你是?” “我是宁骁的经纪人闻樱,你好。” “你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对不起,都是我的原因,耽误了他的时间,但是我……” “你不想把初吻交给他,对吗?” 她脸色微红,“毕竟是、是我第一次……” “好,我明白了。” 乔可刚想问对方明白了什么,忽地被人抬起了下巴,然后,女人身上淡雅的香水气息靠近,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轰”地一下,她满面通红,结巴得不像话。“你你你你你你你……” 直到闻樱离开,她都还没从“被女人亲了”的举动里反应过来。 包括宁骁在内,片场一干人等呆若木鸡。 “这样就不算把初吻给他了。”闻樱说完直起身,见女孩子的表情仿佛山崩地裂,想了想又道,“或者你就当做我给你上了一层保鲜膜,他亲你的时候就不作数了,照样可以把初吻留给喜欢的人。” “谢、谢谢?” 乔可在她的反应中下意识地说完,“呜”地一声捂住了脸。 妈妈,她刚刚说了什么话!! 导演回归,发现现场的气氛虽然有点诡异,但是男女演员似乎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于是他大手一挥,开始拍摄。 宁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亲到乔可之前,忍不住晃神想到刚刚的那一幕。 女人修长的手指抬起少女的下巴,唇珠明艳,与她白得过分的肤色形成对比,随后她落下了随性地一吻,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漫不经心想到的对策。 哪有人,会用这种方法去解决问题?! 想到这一口亲下去,就等于和那个女人间接接吻,宁骁气得脸颊通红。 这他妈绝对是变态吧!! 监视器里,少年两颊晕红,全然演出了青涩少年即将吻到心上人的情态。 “good!” 导演带头拍起了手。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三 > 宁骁在拍摄结束后, 难得去监视器前查看自己的表演。导演对他夸赞有加, 他自己却是生起了闷气, 一出来就和闻樱抱怨:“这个衣服颜色是不是太深了, 屏幕里看起来特别老气。” 虽然脾气依旧不太好, 但他能找闻樱抱怨, 显然先前还是被闻樱的手段震慑住了, 无形之中接受了她的身份。 闻樱眼下只带他一个人,时间当然富裕,解决了吻戏的事情之后就站在摄影包围圈外等他。见他张口就是诸多负面情绪, 心知他是被从小被媒体宠坏了脾气。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笑道:“谁让我们骁骁脸太嫩呢,如果不穿得老气一点, 万一人家以为这是未成年人谈恋爱可怎么办?” 宁骁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就知道从她嘴巴里听不见好话。他不情不愿地继续说:“……还有呢, 那个摄影镜头拍得不好, 好几个镜头都是从我这边往乔可那里打, 都是她的正脸。不行, 我要去找摄影组的人谈一下……” “你别小看乔可, 知道她的观众不如你多, 但人家之前有过一个出彩的配角广受好评。”闻樱动也没动,亭亭站立,双臂一搭看他, “别为了一两个镜头的小事就去纠缠摄影师, 男人要大气。” 他不甘心地停住了脚。 闻樱早就抓住了他的筋。宁骁是一个骄傲的人,他想要摆脱媒体一直套在他头上的童星帽子,才会接一些与人设相悖的戏,来表现自己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所以一旦她抛出这方面的话题,他再不愿意也只能俯首了。 打一棒子,自然还有给颗甜枣,她的语气缓和下来:“你放心,这些都是经纪人的工作,你安心演戏,余下的都有我来解决……”她话说一半,忽见眼前的人分心往前看,疑惑之下回了头。 来的人竟然是杨森。 他的身材标准,上身呈倒三角的形状,长腿一迈尽显张力,手臂同样健硕有力。眼下他穿的是自己的衣服,戴着口罩和眼镜,遮挡得严严实实,但闻樱一眼就认了出来。 “杨影帝?” 宁骁的对对方似乎也有着莫大的好奇,眉眼间有几分跃跃欲试。 闻樱见状,不禁问:“你喜欢他?” “还行,他的电影我都有看,人物塑造非常棒,怎么说呢,每一个角色都表现得非常好,好像剥离了他自己的人格,全心投入人物。他的工作状态让人佩服。” 他这模样一看,就是非常热爱表演的人,不禁使闻樱笑起来。“那你想要他的签名吗?” “能有当然好——”他从认真的状态里出来,眼睛一眨,便显出几分淘气,“拿来卖给影迷也能赚上不少了。” 闻樱笑摇了摇头。 杨森身后还跟着柳伊,对方迎面看见她也表现出十分惊讶。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樱姐呢。真巧,阿森就在隔壁拍戏,所以我跟着来了,樱姐也是跟人来的吧。”柳伊笑打了个招呼,“听说你去了环帝,这就是你带的新人吗?” “不错。”闻樱的语气是一贯的简练。 宁骁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他的现任经纪人是杨影帝的前任啊!咦等等,前任这个说法好奇怪…… 柳伊的目光在宁骁身上转了一圈,叹息道:“真是可惜了,该不会是因为高层领导把阿森转到我名下的原因?其实这是战略考量,如果你一直待在星辰,或许还有再次共事的机会。”她的口吻好像是一次施舍。 宁骁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见闻樱笑着不说话,她又道:“樱姐毕竟是星辰出来的,要是环帝欺负你,只管告诉我。” “那先谢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柳伊笑意愈深,“我还要多谢你呢,阿森能夺得影帝的奖杯多亏了你帮忙,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什么都没做就当了影帝的经纪人,走出去别人看我都尊敬两分,这都是樱姐的功劳。” 闻樱不和她拌嘴,是深知对方现在占了上风,她不管说什么都是跳梁小丑而已。 但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有些叫人不舒坦了。 她直接将目光一转,放到杨森身上,“要入秋了,你换季最容易咳嗽,对词对久了,要记得喝水。” 杨森一怔,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应答。 “嗯。” 她偏过头,“柳伊要是有功夫,叫人给他炖川贝雪梨汤,半块冰糖足够,他不爱太甜。” 这一番吩咐太自然,柳伊倒像是她的助理一般,柳伊脸上的笑容顿住,想要回击又不能在杨森面前表现得太过分,只得勉强答应下来,心里因此生出警惕。 她险些忘了,在自己之前,对方和阿森相处了八年,一旦被她抓住机会就容易被翻盘,她一定要小心! 杨森的眼神通过墨镜,显得晦涩不清,待到柳伊的寒暄进入了尾声,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他才蓦然低声对闻樱道:“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帮忙。” 即便他的语气诚恳,与柳伊有着明显的区别,但在这样的情形下,仍然让人觉得不舒服。 她一句话让他停下了脚步,“现在就有事情想找你帮忙。” “?” “给张签名吧。”她揉了下宁骁的脑袋,“这小子喜欢你的电影。” “……” 等人走了,宁骁看了眼手里的签名,又看了眼她,一向骄傲的人,竟生出挫败感来。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一个是影帝,一个是过气的童星,看杨森旁边那个女人骄傲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存在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自觉。” “喂!”没见过这么见杆往上爬的经纪人! “你还年轻。”闻樱看着他炸毛的样子,笑了笑,“加油吧。” 明星的微博一向有专人打理,当然,也有许多明星喜欢自己发微博,增加和粉丝的互动,宁骁就是其中之一。 但在闻樱担任他的经纪人之后,就把他的密码弄到了手。她修改了密码,禁止他再任意发送消息,凭他如何抗议都无用。原经纪人可能是放弃了对他的培养,以至于他的微博都是他自己想发的内容,充斥着名车名表名牌的信息,外人只当他是炫富,闻樱却知道他是试图营造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这不由让她哭笑不得。 宁骁本就是弟弟一样可爱的存在,往这方面走再合适不过。于是她接手后,微博画风为之一变,晒日常照,配卖萌的文字。当然,为了不给人以判若两人的感觉,她仍会发一些表现成熟的文字和配图,但,她会转发粉丝精彩的点评,配以“不许笑!我的成熟不容人置喙”相似的文字,反而让粉丝被他的傲娇笑倒。 实际上,这完全是闻樱参考宁骁本身的气质所塑造的人设。 粉丝对此相当买账,在出了几条人气微博之后,粉丝数量都跟着小涨了一把。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流出了闻樱当时在剧组亲吻乔可的照片,不知道是哪个人手快,竟将短短的一瞬间拍照上传。吃瓜群众八卦多,加上这算是前段时间的绯闻后续,闻樱又扶摇直上热搜。 #别管你们的老公了,你们的老婆也保不住了!#登顶博山,闻樱的猎艳榜名单增至两位数,但凡长相可爱气质温柔的女明星纷纷上榜,比起上一波的血雨腥风,这次的气氛可以说是相当欢乐。 “百合赛高!可可羞答答的样子萌煞我也,怪不得闻樱把持不住!” “樱大总攻日天日地威武霸气!” “所以说没有人注意到吗??据说闻樱现在去了环帝,是宁骁的经纪人。宁骁大家都知道吧?就是小时候参演了很多大咖的作品,哭戏都能哭倒一片人的那个小可爱!现在小可爱他正在拍一部叫《江山谋》的戏,和他对戏的女演员就是乔可!” “天呐,把情侣小cp尽收囊中,她她她她她、她不是人(此处应有娇嗔)” “对不起,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她敢动骁骁一根毫毛,看我们姐姐粉不撕了她!!” 拜闻樱所赐,知道她的当前动态后,宁骁的关注度前所未有的高了起来,他的各种粉丝都被炸出来护崽,连带《江山谋》的搜索量都一路高涨! “姐,首页完全被你占领了啊,你说你买了几毛钱的水军推动?”云鸥刷微博的时候感慨了一番,转头见闻樱桌上放着一只口红,样式是她没见过的,不禁问,“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嗯?”闻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笑了下,“刚买不久。” 这是上一个任务带来的奖励,据说涂了它之后与人接吻,轻则能让对方产生心跳加速的反应,重则魂牵梦萦,能维持几天的时间。她解决问题的时候正好拿乔可做了下实验,只看对方在后面拍戏的两天不断瞟来的眼神,就知道确实好用。 不过也就是拿来当助力小道具罢了。 “先别管那个。”闻樱坐在办公桌前,斜身轻支下颚,视线注视着电脑屏幕,“你来看一眼,想办法把这个人挖过来。” 云鸥好奇什么人能让闻樱产生兴趣,乍一看吓了一跳,照片上的人不是帅哥美男就罢了,居然是一个小胖子! “等等……这个人我好像有点印象。”她回忆道,“叫周洲吧?在一档综艺节目里担任搞笑嘉宾,挺豁的出去的,什么吃辣椒吃洋葱,有几次我看着都于心不忍,他为了节目效果倒很挺拼命。但再怎么说……” 和杨森的距离会不会也差得太大了?! 一个宁骁就够人受的了,牌不大,脾气不小,业内的人都盯着姐的本事,她其实也捏着一把汗。这个节骨眼上,还签个搞笑嘉宾,不是笑话吗? 她自然不知道,闻樱了解未来的走向。 周洲,真正的天才级演员,前期被小公司埋没,一直往谐星的路上走,后被星辰签走,但也是沉寂了许多年,才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经纪人手里大放光芒,却并不是他慧眼识英,而是周洲自己本身运气好,意外让一位著名导演看中。那个小经纪人在柳伊下面做事,最终周洲被转到了柳伊手上。 唯一可惜的是,他体质易胖,而且似乎没有任何想瘦的欲望,大红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三十的年龄,所以只能塑造出一些让人津津乐道的配角角色。 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总之,你先帮我去和他接洽,等把人签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闻樱一锤定音。 未来的天才演员不能放过,过去辉煌的童星也要抓在手里。不知是闻樱选的剧本精准到位,还是宁骁的运气好,小制作的《江山谋》在开播后意外取得了一个亮眼的收视率,其中最受人关注的就是宁骁饰演的男三号。 这个角色和他本身的气质形象非常符合,再加上闻樱的“压榨鞭策”,使他不敢有一丝懈怠,最终获得了一致好评。 角色的戏份不多但合理,推动了主线的发展,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再加上角色的人物设定性格单纯,非常招人喜爱,极有观众缘,几乎是一夜之间,宁骁又成了被人挂在嘴边的名字。 开播发布会上,除了男女主演,他被主持人关照发问的几率甚至超过了男二号。 好在经过了闻樱的叮嘱,他适当收敛了脾气,将话题引向男二号。对方心生好感,反而玩笑称呼他为“宁老师”,说是“我是看着宁老师的戏长大的”,使气氛融洽和乐不少。 因为人气攀升,在发布会结束后,他还有单独的个人采访。 记者的话筒几乎要递到宁骁嘴巴里去,这是在他童星时期之后,就几乎没有碰到过的热闹场面了。 熟悉的场景回来,他眉宇间的跃跃欲试都多了两分,张扬而骄傲的模样愈加引人注目。直到这一刻,闻樱不得不承认,宁骁是不适合低谷的人,一旦落到低谷,他很难爬回去,因为他会对过去的山峰念念不忘。但他无疑能驾驭高峰,这样的场面,别说普通人,有许多明星对此都会感到厌倦而不适,他却能享受这一切,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良好状态。 可以说他天生就应该是站在台上受众星捧月的人。 然而记者可不是什么容易相处的人,为了版面,为了点击量,他们势必要问出一些尖锐的问题。 “能够演好这个角色,小时候的演戏经历是不是给了你很大的帮助?” “你之前一直没好成绩,这次《江山谋》里的xx虽然大红,却和你小时候扮演的xx相类似。是不是说你只能出演这种头脑单纯的人物?” “你觉得你能摆脱童星时期的角色带给你的阴影吗?” 最后一个问题问出,宁骁眉毛往下一压,现场的气氛骤然变冷。 他最不能忍受的事,就是在他交不出一张好看的答卷时,人们总会叹息般地提起他的童年,提起那些被人称道的角色。久而久之,他的心上蒙上了一层阴影,几乎形成了生理性的厌恶。 他以为在出现了一个人气角色之后,人们会忘却了将他与过去的自己做对比,没想到这层阴影他根本无法摆脱! 眼看他张口要说话,一直在旁边盯着的闻樱忽然向前一步,将他拦了下来。 “为什么要说这是阴影?”她神态冷静,语速有条不紊,难以忽略的气势使得记者没有强行打断。她以经纪人的身份,从容地回答了记者的问题,“他孩童时代拍出的作品都是他履历上的优势,放在演员这个职场里,这也会是人们考量时的加分项目。我相信他童星时的经历会是相当精彩的一笔,但永远不会是最精彩的一笔。宁骁能不能出演其它类型的角色,未来会给你最好的答案。” 她回答时,镁光灯仍然频频闪动。 在耀眼的光芒下,宁骁看向她,神情有着显而易见的震动。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四 > 宁骁三岁时就因为长相可爱, 大眼灵动, 接拍了一个幼儿奶粉的广告, 奶粉广告大受好评, 顺利为他打开了门路。这之后, 厂商赞助纷纷找上门来, 他六岁接拍了第一部电视剧, 饰演一个将近破碎的家庭里的孩子,他的调皮捣蛋一度让家长气绝,最终却在懵懂的自白中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了孩子的伤心与无辜, 打动了无数观众的心。他从此家喻户晓,一路高歌,与诸多大咖合作, 合作者无不称赞他小小年纪, 演技精湛。 全天下的宠爱集于一身,没有人能够把握住自己, 不被冲昏头脑, 更何况是一个孩子。 他长大上学, 进入影视学院读书, 再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时, 可谓是备受瞩目。然而期望有多高, 压力就有多大,他迫不及待想将学院里学来的能力运用在作品中,仿佛一个献宝的孩子, 急忙忙地捧出自认的珍宝, 满心骄傲地认为大人们会像以前一样夸奖他。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人们失望的叹息声。 “小时候明明很可爱,这部戏剧情还不错,但是他演的人物真的是喜欢不起来。” “又是一个天才的陨落,童星都是这样吧,被捧得太高了容易飘飘然,演戏都像玩票。” “很失望……” 充斥着负能量的论传入耳中,宛如冷水彻头彻尾地泼下来。 为什么?他的戏真的有这么差吗,他运用的技巧错误了吗,他真的不如其他人努力吗?宁骁疑惑、不解、暴躁,他急切地想要再一次证明自己,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仿佛只是为了证明他们说的话都是对的,童年就是他最巅峰的时期,所有的赞叹和掌声伴着他的长大戛然而止。 谁都不喜欢从掉落的感觉,他的坏脾气,他的恶劣作风,他处处得罪人,所有的恶念都在人们失望的眼神、无声的责备中滋生。在骤然掉落的过程中,他失去了平衡,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拉住他,只能眼睁睁任他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闻樱出现了。 她和他原来的经纪人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原来的经纪人捧着他纵着他,对他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但在他失去了价值之后就成了他手里的一颗烫手山芋。而她呢,一来就表现出极大的控制欲,她不能忍受反对的声音,处处都要为他安排,他看似并不配合,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所有不安和躁动都在她有条不紊的规划下得到了平静,她给了他最需要的——方向感。 被蒙住眼睛前行的人,在摔倒过无数次后,需要有人能牵住他的手,告诉他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采访结束后,他忍不住问她:“你真的觉得,我当童星的那段时间,不会成为我以后的障碍吗?我能再次受到大家的认可吗?” 她忙着和人交涉,分身乏术,见他眉宇间一点忐忑的脆弱,这才停下来笑哄他:“这就要看你听不听话了,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 “喂!” “谁叫喂?” “……姐。”他别扭了下,“我问你认真的。”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她挑眉反问,“你觉得,你不能吗?” 她咄咄逼人的气势犹如一支利箭刺破了远方的迷雾,使他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 对啊,他是宁骁,最骄傲最自信的宁骁,他不该有这样的怀疑! 粉丝们一向不会放过爱豆的各种访谈新闻,贴吧里甚至会有专门的分类项,在标题上注明时间地点,里面放上哪怕只有一分钟的视频,粉丝就会同心齐力地盖起“万丈高楼”。如果视频的内容精彩有趣,转到微博配上醒目的文字,甚至会有成千上万的转发量,吸引无数的路人粉。 这一点,在宁骁重新大红网络的时候,体现得非常明显。 一开始是他的粉丝转载舔屏,后来有人标注上“恭贺樱大总攻又俘获了一只小受”的标题,立即被人热议狂转。即便是最先被标题吸引气急败坏来讨伐闻樱的人,在看见视频中闻樱的表现之后,都不免被击中了心防。 “看在她护崽这个举动的份上,我就不好意思骂她了。” “表现霸气,措辞谨慎,这个经纪人不错啊,比原来的那个好多了!” “楼上,人家闻樱虽然绯闻多了点,私生活混乱了点,但人家好歹也是金牌经纪人好伐,杨森就是被她捧红的!” “翻了下杨森的信息,还真是,这就有点厉害了。” “没有本事,拿什么玩潜规则!你当人家潜规则没有入市门槛吗?!” 虽然最后彻底歪了楼,但意外的是,原本以骂声为主流的网络,在她表现出一定的职业能力后,减小了火力。甚至她还吸引到了一些迷妹粉,人数不多,却高举“樱大总攻千秋万代一统鲜肉小花”的旗帜!堪称邪\\教。 公司的休息室,江恪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拿手机刷着微博,眼见有人拥护闻樱开“后宫”,不由嗤笑一声。 他的经纪人正在替他浏览合同,听见声音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发现一件好笑的事而已。” 他随口答到。 他很早就认识闻樱了,契机还是因为杨森。他和杨森因为一部戏认识,两人在影视城闲着无聊的时候相约一起打过篮球、喝过酒,晚上还勾肩搭背出去吃过宵夜烧烤。 杨森嘴巴里议论最多的人就是闻樱。 那时他们都还没什么名气,但好歹一脚跨入了行,他也有他的经纪人。然而他和经纪人之间的联系,就明显不如杨森和闻樱,他直觉认为他们是一对。杨森表现的并不明显,但闻樱的表情和眼神让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没有想过会有人将自己全身心的奉献给另一个人的事业,这大约能称之为爱吧。他一度非常羡慕杨森。 直到他发现已经成为金牌经纪人的闻樱,约会一个小有名气的小生。 两人牵着手,举止暧昧,甚至分吃一份食物。当他看意面上淋的汁分别蹭在了两人的嘴边,胃里有一种作呕的冲动。一个人的面具能在脸上戴多久?那之后,可能是上天作怪,他不止一次碰见她约会其他男人,每一次都是截然不同的新面孔。但在杨森的面前,她炽热而专注的眼神一如从前,就像他看见的那些都不是她,而是她的同胞姐妹,亦或者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他知道两人没有在一起,杨森至今也没说过她是自己的女朋友,但他仍旧无法放下对她的厌恶。 好在杨森已经和她分道扬镳,她虽然来了环帝影业,自己和她却至今也没有碰过面,相信以后这样的机会也不多,桥归桥,路归路,她不甘寂寞为自己刷人气,他又不是她的谁,看戏就好,没什么好干涉的。 刚一这么想,结束了与经纪人的会面,前去等电梯的江恪,突然发现旁边走来的人正是闻樱。 她身旁跟着宁骁,帅气的大男孩双手揣在裤兜里,听她说话时,身体微微的倾斜,非常听话的点了点头。 又是一个。他在心里想。 在他们说好后抬头的一刹那,三人的目光相碰。 “江前辈。”宁骁惊喜地喊住了他。 江恪讶异他的反应,但和他点了下头。“宁骁。” “前辈知道我?”他似有兴奋。 “当然。”江恪的嗓音磁沉动听,划开一点笑意便使人无端耳红,“最近很红啊,《江山谋》我也看了,你的表现不错。” 没等宁骁有所反应,闻樱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视线在他身上划过。 看了?恐怕不是看剧,而是看微博评论吧。 两人的视线有过一刹那的触碰,随即,她睨向那咋呼的大男孩,“不是喜欢杨森吗,怎么,移情别恋了?” “那怎么能一样。”宁骁反应极快,不以为意地道,“杨影帝只是演戏好,比起来我也不差。而且我的年龄比他轻,迟早能达到和他一样的高度。但是江前辈不一样,我喜欢他,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让人折服!” 他表现得大义凛然,闻樱却一眼看穿。 她手指虚点了点他,却见他露出了小虎牙,对着她笑得一脸灿烂无辜。 这家伙根本就是喜欢江恪“行走的荷尔蒙”气质,喜欢对方迷倒万千少女的人设而已。 眼前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让江恪觉得异常刺眼。 恰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门。 宁骁性急,最先一步迈了进去。 闻樱和江恪几乎是同时往里走,刹那间,窄小的门迫使他们往中间倾斜,两人的手发生了轻微的触碰。 女人冰凉的手背有着熟悉的触感,记忆如潮水涌来,使他呼吸微滞。 迷乱昏沉的夜,无端的吵闹,不服输的互相压制,突如其来的纠缠,缠绵的呻\\吟,还有女人抓破了他后背的手……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让他压唇笑问出了声,“宁骁,你的这位新经纪人管得挺严啊,你喜欢谁不喜欢谁,她也要过问?” “嗯?这个,她其实是……” “江先生不是管得也很宽吗?”闻樱唇角噙笑,眼神疏淡地在他身上扫过,“我怎么管束我的艺人,好像轮不到你来决定吧?” 被抢了答话权话的宁骁,笑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权作没听见。 “我只是看不得有人过分约束艺人而已。”江恪抱臂轻笑,“小心鸡飞蛋打,把人带到高处,最后还会被嫌弃碍事一脚踢开。” 宁骁:?他在对方眼里是这样的人? 闻樱转头对宁骁道:“别理他,爱说酸话的人我见多了。有人电影失利,演不好戏,就冲路人发火……” 她的话一下子戳到了他的痛处,江恪登时气笑了,“是谁冲路人发火,分明是有人认识装不认识,几个月前还躺在同……”一张床上。 “嗯?”她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 江恪忽地反应过来,再见宁骁好奇又疑惑的眼神,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他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算了。”他有些烦躁地看了眼电梯显示的楼层,“什么都没有。” 如他所愿,一楼很快到了,电梯门大开,因为时间原因,外面宽敞的大厅只有寥寥几人经过。 这一回,他站在电梯里的按钮旁没动,任闻樱先走出去。 一步,两步…… 女人的高跟鞋轻叩地面,发出响声,到了他身边的位置却停了下来。 “对了。”她仿佛是刚刚想起,从包里里找出了一样东西,在他狐疑抬头的时候,递到了他跟前,“你的钥匙扣,那天你忘了捡走,我就先留着了。现在物归原主。”她漫不经心地说完,走出了电梯。 浑然不觉自己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另外两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江恪低头去看掌心的钥匙扣,脑海里疯狂转动着一个疑问,他的东西,她怎么会……随身带着?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五 > 比起江恪, 宁骁才是最吃惊的那一个。 他因为先入了电梯, 人站在里面的位置, 自然将电梯口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其实早在江恪与他的经纪人杠上的时候, 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虽然看似一个大牌难伺候, 一个身上带刺儿拒绝恶评, 互相看不顺眼,但两人之间反而有一种他无法插入的气氛。 江恪的钥匙扣留在她那里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宁骁看了一眼江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对方的背影好像僵硬着,似乎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两个人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等闻樱听到“啪”的电梯门关门声时, 回头一看, 背后空无一人,只有电梯重新缓缓上升。 她忍不住“哧”地一下笑出了声。 等宁骁表情狼狈地从电梯里跑出来的时候, 她已经靠着墙壁等候多时。门里只出来宁骁一个, 原本也是要下楼的江恪,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次出现。 “走吧。” 她看见对方窘迫的模样, 好心放过了他, 率先走人。 宁骁追赶上来, 忍不住从她肩膀后探出头来,压抑不住内心蠢动的疑惑,一咬牙问道:“……你和江前辈什么关系?”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心里就像有小爪子在挠, 本来还忍得住,可是乘电梯的时候,一再回放那幕场景,发了酵的情绪就忍不住了。 “私人问题,概不回答。” 她果然比了一个拒绝的手势,就在宁骁再次张口的时候,她手拎包里响起了电话铃声,成功使他闭上了嘴。 “说。”一看电话联系人显示的是云鸥,她简短干脆地道。 “姐,小胖子这边碰到问题了。” 对方的话让闻樱停下了脚步。暂时来说,宁骁的事业已经步入了正轨,她自然将更多的关注放在另一只“成长股”上。 于是她在宁骁不满的眼神下,放弃了跟随他行程的想法,打发了他的助理跟他上车,专心了解云鸥那边的进度情况。 电话一直没断,电话那头的云鸥像是在来回踱步,有一种事情没能解决的焦躁感,“他原本在的公司只是一个小公司,没什么发展前景,我想我们只要打出环帝的牌就有七八成的把握能拿下。我看了下,他还在合约期,但是你看好他的话,赔偿金也不是问题。” “重点。” “哦,重点……”云鸥瞟了一眼走廊的另一头,同样是一个助理级的人物在给人打电话,她稍稍捂住了话筒,“重点是,现在星辰也看上了他!” “哦?” “我今天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星辰那边的人,我认识,是跟在柳伊身边做事,我们离开星辰之前,我好像听说他自己要出来单干,这次应该就是来替自己挖人的。他倒不是看上小胖子一个,估计是广撒网,挑了好几个人,但他先前已经和小公司的负责人接洽过了,比我们快一步。不过,如果我给负责人塞点好处,把小胖子从名单上摘掉应该也不是难题……” 闻樱听出了她的犹豫,挑破了道:“平白少了个人他不可能没有发现,要签约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在过程中被人破坏掉更加麻烦。你发个定位给我,我立刻过去。” 云鸥说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上辈子签到周洲的人了,只可惜对方手握王牌却无法辨别,平白耽误了周洲多年。 闻樱到的时候,发现柳伊竟然坐在了云鸥的对面。 她端着咖啡,双腿交叠偏向一侧,将自己在杨森面前刻意收敛的气势都放了出来。她和杨森说话做事的时候是温柔的,像水一样,让人觉得没有丝毫的攻击性,但她眼下谈事的状态,才真正符合她经纪人的身份。 柳伊没有多看云鸥一眼,而是和小公司的负责人谈话:“赔偿金我愿意照双倍付。” 负责人当即喜不自禁。 “柳伊姐不愧是星辰股东的女儿,说翻倍就翻倍。”云鸥不满她的忽视,呛声道,“真要争起来,环帝和星辰旗鼓相当,也未必将这点钱看在眼里。” 柳伊轻扫了她一眼,唇边扬起笑弧,“说得好,我是星辰股东的女儿,我能做得了这个主,你呢?” 你能代表环帝吗? 她没吐出口的潜台词使云鸥一下子没答出来,以至于看见闻樱的时候,她眼睛亮闪闪的,犹如被欺负了的小孩子看见亲人的样子! 闻樱脚步生风出现在会客厅的那一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柳伊一瞬间绷紧神经,进入备战状态。 闻樱没有接她的话茬,她刚一坐下就利落地道:“既然两家都有兴趣,就把周洲叫出来当面谈吧。” “姐!”云鸥低喊了一声,朝她挤眼睛示意。 她一直还把人名藏着呢,柳伊只知他们这边有看中的人,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 “没事。”她轻拍了一下云鸥的肩膀,安抚住了她,直白地跟负责人道,“最重要的还是签约人的意向,其它细节问题都等他做出决定以后再说。” 云鸥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在这里平白哄抬价格,只会肥了小公司的腰包! 要在平时她也不会做意气之争,但她对柳伊成见太深,影响了判断。她见柳伊在闻樱的一句话后挺直了脊背,不由悄悄暗爽,你家里背景再好又怎么样?论做事一样比不上我姐! 其实,柳伊心里没有这么在乎开头是不是弱闻樱一拍,她更加关心的是闻樱看上的人的资质究竟如何。虽然她一向认为闻樱不适合当经纪人,对方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懂得照顾艺人的情绪,但是无法反驳的是,她看人的目光非常精准。杨森不提,即便是那些她没有用心经营的艺人,在她走后,分到其他人的名下都被当做了主推的角色。 所以一听说闻樱似乎对这家公司的某位艺人有意,连云鸥都被派了过来,她就立即赶来了。哪怕云鸥遮掩得密不透风,让她一直打探不到究竟是哪一个人,但她也不在乎,大不了多签几个,挑出最好的苗子就是了。 没想到闻樱倒是大方,一来就把名字拎出来了。 周洲? 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没有想到对应的明星角色。也是,如果是相对较红的人,一开始她的助理就能够辨别出了。 然而即便做好了心里准备,在看见周洲出现的一刹那,柳伊还是险些撒了杯子里的咖啡。 一个胖子?! 胖的人在一般情况下是没有好看的说法的,因为五官被发胀的面皮撑没了形状,周洲也一样。让宁骁穿来会青春无敌的牛仔t恤,穿到他身上就如同菜场里随手捡到的塑料袋,硬生生将一条肥胖的死鱼塞进去。 好在谐星也是明星,他的造型受过打理,至少干净清爽。 他与电视节目上不同,进来之前耳朵里塞着耳机,看见在座的人时不论身份,都只是轻飘飘地过了一眼,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即便负责人给他讲解了一遍情况,他也并没有因为听见两家大公司的名号而有任何的动容。他私底下的形象,竟全然不像电视里引人捧腹大笑的谐星。 “那么,如果转到你们的公司,我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他在手机屏幕上按了两下,像是暂停了音乐,却没有摘掉耳机,漫不经心地问道。 柳伊在看见他的形象时已经犹豫了,没错,胖子可以减肥,减肥后也能变帅,但是……要长得帅的小生,公司里还少吗?如果不减肥,那定位就是谐星,也并非说谐星不好,谐星有谐星的优势。但她要的是第二个影帝,是能证明她的能力胜过闻樱的人,不是谐星! 在她看来,这个人甚至没有野心,对能够决定自己前途的会面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状态。 这样的人,闻樱究竟看上了他什么?她前所未有的怀疑起闻樱的目光来。 在随意瞄过助理递上来的资料后,确认对方确实是走的谐星路线,她拿出了工作的良好状态,将公司能给予谐星定位的人最佳的资源,甚至给予了极大的赞赏,“星辰有宗祎老师,他是这一行的佼佼者,我想应该是大家的共识。我很看好你,我认为你很有可能成为老师的接班人。” “哦。”周洲瞟了她一眼,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转去看闻樱,“那你呢?” “影帝。” 比起柳伊,闻樱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什么?!” 柳伊失手打翻了杯子,被咖啡溅了一身却来不及处理,而是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闻樱。 是她聋了还是对方疯了? 不止是她,就连云鸥的表情都像是凝固了一般,她只知道姐对这个人势在必得,但不知道她的定位这么的……大胆。 就连周洲都怔住了,他蹙了下眉,先去摘掉了耳机,“你再说一次。” “一尊影帝的奖杯,你喜欢吗?”闻樱的眼神平静而笃定地与他对视,在对方发愣的途中,笑着补充道,“对了,杨森就是我带出来的,他刚拿下了金角影帝。” “杨森现在是我的艺人!” 伊忍不住插嘴,但没有人去看她。 周洲在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回复她:“还是算了吧,别开玩笑了。” 闻樱看着周洲的模样,不由想起未来的他。 她可以获取未来的信息,但因为信息过于庞大,只能知道大概的内容,如果想要深入了解,就要花时间去关注。她看过周洲成名之后的一次访谈,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观众面前剖白自己的心路历程。 “我天生就是易胖体质,其实我的童年有些坎坷,按理应该很瘦,但我偏偏胖得很招骂。”他自嘲地一笑,“我家里没几个钱,但父母都好赌,小时候听的最多的就是人家来家里砸门的声音,看的最多的是泼在家门前刺眼的大红油漆,所以我经常放学后不回家,整天整天在外面游荡,看街上的行人,看商场窗玻璃里放的电视,我喜欢观察他们,再让自己代入他们,去思考很多东西,这大概就是我能够快速浸入角色的由来。” “有一回,我参加了学校里的文艺汇演,是班上没有人愿意扮演的一个恶毒配角,我演完之后老师非常吃惊,连同学都险些被我吓哭,那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是有天赋的,我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我太胖了。真的走上了这条路,我就发现没有人会把机会递到一个胖子手上,我努力减肥,但没有人看好,久而久之我自己也放弃了。后来我被王导看中演了他的戏,有了点名气,王导曾经很可惜地对我说,我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直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才发现曾经的自己有多愚蠢,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话?我是为他们活着的吗?有什么是困难到我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吗?如果不是,我为什么不去尝试?”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我一定努力去试试。” 采访他的主持人笑问:“如果能重来,您觉得,自己可以到达一个什么样的高度呢?” “影帝。”他语气笃定,看见对方惊讶的表情,他的眼神不禁放远,“这是每一个男演员都想拥有的成就,我不例外,不过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 而现在,闻樱用他的话来激醒他:“为什么算了,你以为我专程走这一趟就是为了跟你开玩笑?抱歉,我的时间很宝贵。周洲,你有天赋,你拒绝我,只是因为所有人都告诉你做不到。但是,你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话?你是为他们活着的吗?你觉得有什么是困难到你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吗?如果不是,你为什么不去尝试?” 他年轻的脸庞浮现出动容之色,“我……” 这是除了他自己之外,第一个肯定的告诉他,他有天赋的人。 “你抱怨自己没有机会,我现在就在给你这个机会,你有天赋,但如果不用——”她淡漠地道,“它就是这世上最宝贵的垃圾。” 宁骁在片场拍新戏,一场淋雨的镜头拍了n次,结束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然后他从助理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听说樱姐从一个小公司里签了个新人。” “哦。”他趴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年龄好像和你差不多大,最好不要定位一样,要不然资源就那么多,争起来也麻烦。” “谁能争得过我?”即便整个人都蔫儿了,宁骁还是能自信地回答出这句话。 助理悄悄溜了他一眼,轻咳了声,“这个……樱姐对这个人很重视的样子,据说是从星辰那边抢的人,竞争很激烈啊!” 宁骁闻,猛然坐正了身体,“嗯?你再说一遍。” “总之就是这样……骁哥你把药放哪儿了,我给你拿过来吧,我今天家里还有事,可能要先回去了,你先睡一觉,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再给我打电话。” “等等!”他喊住了人,在片刻的迟疑过后,认真地点头,“你给她打电话,说她手上最红最重要最有发展前景的未来影帝生病了,让她赶快来!”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六 > 宁骁的助理对他这一串糊话充耳不闻, 他在宁骁身边待过一段时间, 深谙他的脾气。平时张牙舞爪的一个人, 要是磕了碰了受点小伤, 私底下就是这模样。他自然不会把原话传达给闻樱, 在他看来, 宁小爷就是生了病脑袋烧糊了想找个人撒娇, 他要真按原话说了,第二天小爷他要是一觉醒来后悔不迭,还不削死他! 不过就这么捂着不说也不行, 还怕他现在就闹起来。 于是他给闻樱打了个电话,确认对方会来之后,就安心的跑回去了。 闻樱到的时候, 天色已经很晚了, 因为第一次来,不由多看了眼宁骁家里的模样。他家境还不错, 做这一行早就赚足了钱, 按理依他张扬爱炫耀的个性, 家里不是富丽堂皇, 也应该是尽显奢侈本色的风格,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选了纯白实木的田园风, 很有居家宁静的感觉。 这让她有些意外。 这个世界的光源图上其实不止四个相对较亮的光点,但如果不是拥有经纪人的身份,她可能只会选择其中的一到两个人, 这个身份无疑带来了很多便捷。当然, 无论怎么选,宁骁都会是她的选择之一,因为他最需要一个人去拉他一把。 一个被自己束缚将近溺亡的人被她拉到了岸上,这也让她对他比别人多了两分想要好好照顾的情绪。 所以哪怕眼下对周洲的安排更加重要,在听见他因拍戏而生病的时候,她仍然决定放下手边的工作。 一走进卧房,就看见宁骁小爷趴在床上哼哼,状态比她想象得好。 “药吃了吗?” 宁骁从枕头里微抬头,往旁边看过来,只露出单只水汪汪的眼睛——发了烧,眼眶里忍不住溜着水,“哼。”他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又把头埋了回去。 他不回应,闻樱就径自拉开了抽屉找药,然后她发现了……一盒醒目的杜蕾斯。 “至尊超薄倍……” 她轻声念到一半,就被人扑过来捂住了嘴巴,他漂亮的眼睛眯起,语气恶狠狠地,“闭嘴!”耳朵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气恼,蓦然烧红起来。 她的目光从他脸上往下滑,他就像是被点燃了,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他快速把东西扔回到抽屉里,“啪”地一声用力关上了抽屉。 “你有女友?” “没有!” 他以为他要说什么,谁知她打量了他一下的神情,道:“有也没关系,但是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如果你有保留,出了事情我很难照顾得到。” 她全然工作的严谨态度,让他有点不爽。“……说了没有!这肯定是我哥放的,前段时间房子借他住了几天……” 他解释到一半,忽地有些泄气,话还没说完就趴回去装死,任她询问晚餐一类的问题都不肯支声。 直至她顾自作了一番决定,他这才有了点反应,但和晚餐无关,而是问:“你新签了个谁?星辰来的?” “不是星辰,一家小公司而已。”她见人终于爬出“蜗牛壳”了,就势去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有些烫手,但没有烧到严重的程度,再加上她看见床头放的那杯水,想来是吃过药了。 女人冰凉的手放在烫热的额头,舒服地让人喟叹。 宁骁别扭地微转过脸,“哦。” 其实他能发现,闻樱与别的经纪人不同。不是每一个经纪人都会像她一样事无巨细的照顾艺人。就像这次他生病,药也吃了,休息也休息了,一切安好,即使她不来,他也能自己爬起来叫饭吃,但她还是来了。签了新人应该是很忙的时候,考虑定位,规划方向,寻找资源。 但她还是来了。 他在心里又一次强调,所以他果然还是她名下最重要的艺人。 大概是生病的关系,人的神经格外脆弱,他看她忙忙碌碌的样子,心里就格外地软乎,原本就因为被她从谷底拉回来的依赖感,不由滋生出更多来。 在吃完粥之后,他不自觉地扯住她道:“陪我待一会儿。” 她轻拍了一记他抓在她衣服的手,“不好意思,我们的经纪合约上,可没有□□这一项条款。” 他“唰”一下收回了手,脸色猛地涨红,十足的恼羞成怒。 他原本没往这个方向想过,经她一提,突然想到她在业内的名声。她曾经最耀眼的业绩是杨森,许多人都传她与杨森私底下有一腿,随后炸出她与小鲜肉混迹酒店的新闻之后,有关她潜规则的消息层出不穷,听得他耳朵生茧。 以前他还嘲讽笑过,靠潜规则上位的人能有什么发展?以至于对杨森都多了几分怀疑。亏得她居然还有金牌经纪人的头衔。 但等她真正来到他身边,他很难再一次将她与那些传闻联系起来,哪怕网上已经流出了不少她和不同男星的亲密照,都是实打实的石锤。 现在再想起来,他心里莫名觉得不太舒服。 “我也不是那些求着你潜规则的男人!”他突然对她说道。 然而话刚一吐出他就后悔了,无论是谁都好,他不应该去指责她的私生活……他有什么资格? 室内的气氛凝结,闻樱与他对视了片刻,突然笑揉了下他的脑袋,“当然,你是靠自己的本事赢得掌声的男人。” 他一怔,忽然连耳朵都烧起来。 她对着他的时候,最常见的表情就是公事公办的模样,这样的笑容很少,再加上那带着的一点因为他而产生的骄傲,让他炸开的毛忽而安抚地耷下来,在她的轻揉中,彻底被捋顺。 “废话。” 对于她的夸奖,他如此评定道。 因为被哄顺了毛,所以隔了一天闻樱提出要让周洲去他的剧组看一眼的要求,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开玩笑,不可能随意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他就要担心自己核心艺人的身份会被抢走,他怎么可能是这种患得患失的人? 他想,正好趁机看一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知己知彼,明确战斗力。 闻樱带周洲来剧组参观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以前走谐星路线,参加的都是知名度不高的综艺节目,非科班出身的人没有什么比现场感受来的更有用了,二是正好让两大王牌彼此认识,打个招呼。在业内做的就是人脉,宁骁如果不是脾气不好,在交际方面差了一线,无论有没有她这个经纪人,他都能用自己的脸刷到好资源,即使是他脾气差,从小就在这一行混,所拥有的无形财富也是不可想象的,他所拥有的,正是周洲欠缺的,两人可以互为补充。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两人刚一见面,似乎就格外不对盘。 周洲也就罢了,他一向是自顾自的类型,按理,宁骁对着生人的态度一向比熟人要客气,这次却是一见面就开了火:“胖成这样怎么演戏?!”他惊讶得仿佛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宁骁从小漂亮到大,简直不知道丑是个什么概念!胖?胖就更可怕了,他一向重视对体重的控制,胖对他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个状态,除了个别走其他线路的人,怎么会有演员把自己胖到这个地步?! 周洲对他几乎在耳边炸开的声音不为所动,他施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片刻,道:“你就是在《江山谋》演九皇子的宁骁?” 宁骁扬下巴,“是我。” 骄傲的样子就像在对人说:你看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认识我? “嗯,长得挺不错。”周洲扔出这一句,就低头刷起了手机。 他今天在闻樱的提醒下没有戴耳机,却穿了兜帽衫,帽子罩在头顶,与人隔绝开来。刚进来的时候剧组的员工还误以为他是躲避狗仔的大牌。 宁骁狐疑地盯视这个一副“自闭症患者”模样的人,“……然后呢?” 是他太敏感了吗,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还有下一句。 “然后?”他似是认真思索了片刻,接着道,“只有长得不错。” “……” 宁骁勃然大怒,险些暴起伤人,被闻樱一把拦住了。 她不拦还好,他只是做做戏,她这一拦,倒真把他怒气激了上来,宁骁怒极反笑,翘了下唇角,语气恶劣,“是啊,比起某个死胖子,至少我长得还不错。” “骁骁!” 闻樱一声低喊似斥责,让他当即发脾气踢翻了脚边的折叠椅。 “你要帮他?” “我没有在帮他。你先别发脾气,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克制一点。”她刚才因为阻拦站在他面前,眼下说完了话就转过身去面向周洲,只是一个站位的变化,让他仿佛产生了她在维护自己的感觉,情绪稍稍缓和了一点,但仍然觉得有些烦躁。 “还有你,宁骁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前辈,最起码的最终和礼貌,我想你上学的时候应该学到过,不需要我再重复。” 闻樱各大五十大板,见周洲轻点了下头,她才瞟了眼压抑情绪的宁骁,直截了当地问周洲:“你是觉得他演的不好吗?” 周洲想了想,道:“还行吧。”不等其他人说话,他接着道,“不过有几个场景不是很到位。” “哪里?” “他饰演的人物是一个性格纯稚的人,是夺嫡的皇子中最没有竞争力的一个,但大家都忌惮他,只因他是养在皇后跟前的人。等他发现让他情窦初开的女人只是兄长手中的一枚棋子,所有的事情都是将他拖向深渊的骗局,他一开始的转变不错,但最后那一幕,他演的不对。” 闻樱拽住宁骁的手,示意他去看周洲。 只见这个一直隐藏在阴影里的人,忽然将兜帽摘了下来。 在这之前,他的眼神都还有着沉吟之色,等暴露在众人眼前的一刻,整个人的气场却为之一变。 少年意气风发的九皇子,嬉笑怒骂皆随性,性格张扬,笑容灿烂,这是非常适合宁骁的一个角色,他所有的特质都会在这个角色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就在周洲表演的这一刻,他轻抬的下巴,他弯起的眼睛,他粲然的唇齿—— 宁骁的助理微微张大了嘴巴,刚刚有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宁骁…… 但周洲的九皇子是不同的。 宁骁是纯然的天真,他的九皇子就像一张白纸,他天真也心善,他原谅了兄长布下的局,最终对他说:“我把她还给你。”表现的是善意,是成全,更是一种释怀。 周洲的九皇子说出了相同的一句话,但历经此事,他多了一份从前没有的通达。 “我把她还给你。” 他这么说道,眼神放远透出一抹明悉之色。 在他们的獠牙露出来之后,他知一万毕,像是看见了未来人间炼狱一般的情景。 戏里,兄长因他这一句话而感到震动,在周洲的诠释下,这种的震惊,让人在一瞬间就明白了缘由,他并不是因为弟弟让出一个女人而震惊,他动容的是,九皇子所让的不止是一个女人。 在后来,九皇子退出了这场权谋斗争,那也并不是遭受情爱创伤后的心灰意冷。 “九皇子确实单纯,但他不是世外之人,他就住在皇宫里,这里汇聚着最多权谋斗争的信息,每日每夜在他的耳朵里进出。所以不是因为他人善,他才懂得原谅。他充分地了解到自己的处境,为未来做出了判断,这不是给观众看的道德模范教科书,而是人物的成长。” 更衣室里的氛围安静,周洲的话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戏已结束,他重新戴上了兜帽。 眨眼再看,他还是那个胖子,但宁骁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股浓烈的危机感。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七 > 闻樱在看完周洲的表演后, 同样略有所动。当然, 在她看来, 周洲的表演上还有许多需要打磨的地方, 但联系到他的经历就不得不让人赞叹了。他一路走来, 读的是最普通的院校, 工作虽然是在娱乐圈, 但综艺明星和演员之间有着不小的差距,他们的表演或许很好,但综艺舞台讲究的是一个夸张的效果, 未必适用于镜头。 但周洲的表演充分证明他的与众不同,他在综艺舞台上是极尽可能地放大了表演,让人觉得诙谐逗趣, 而在演戏的模式里, 他的肢体、表情无不收敛。这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因为表演也有一种惯性, 他习惯了将自己放大, 再缩小就需要时间去适应。但距离她与他谈定签约合同的时间不过短短几天, 他能做到这个程度, 让她相当满意。 “不错。”她落下评定, “在家有练习过了吧?很努力。” 周洲一怔, 抿唇低“嗯”了声,旋即又将头低了下去。 只有闪烁的手机屏幕,照出他有些发呆的脸庞。 他以为自己私底下做的调整没有人会知道, 与往常的每一次都一样, 无论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都不会有人关注,他已经习惯了这份忽视,却没想到她一眼就看了出来。 更何况她身边站着的人是宁骁——他很早就知道宁骁,且一直在关注他,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会这么大,他们的年龄相同,他却已经达到了他所奢求的高度,他嫉妒对方可以从小演戏,嫉妒他能被所有人认可,嫉妒他即使脾气恶劣,也会有这么多人包容他,耐心地指引他,仅仅是因为他的脸蛋长得足够漂亮。 而现在…… 他看见对方的经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宁骁的拍摄戏份开始时,闻樱拉上了周洲去片场观摩。 “你演戏很有灵气,对人物角色的理解也有自己的一套思路,悟性不错。”她一边走一边给他讲,“但拍戏和单纯的表演不完全相同,摄影机不会全程对着你的脸拍,它们会移动、会变化,可能你想要拍出来的内容,和最终拍出来的效果并不相同。你必须记住,导演才是掌控全场的人,你不是中心,甚至不是主要角色。一部戏里剧本很重要,其余的,摄影师、布景、造型师、场记、剪辑……都是必不可缺的部分,而身为演员的你,虽然所有人包括镜头都围绕在你左右,但你要明白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个齿轮。” 闻樱说话时不忘观察他的神色,周洲是一个自卑又自我的人。 有天赋的人总是太轻易就得到别人毕生追求的能力,他只是囿于外形,但迟早有一飞冲天的那天,而她必须在这之前,打熬这只还未展翅的猎鹰,让他能够飞得更高更远。 “当然,你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和导演沟通,但实际上——沟通未必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这个时候,你要做的就是调整自己的表演。一个好的演员,懂得在无数的ng中吃透规则,而不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认为已经做到最好的画面。” 她的话让周洲露出深思的目光,她对于演员的理解使他心头豁然,而她细致入微的引领,毫不吝啬的将她自己的经验全盘教授,都让他的心脏产生一种饱涨而满溢的情绪。 这份情绪仿佛催生出动力,让他强烈地渴望演戏。 就在女子的声音落定时,他看见了宁骁。在摄影镜头前的宁骁,和他在更衣室的状态截然不同。他一改以自我为中心的脾气,仔细倾听导演对于镜头的需求,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将之熟记于心。开拍后,场记板打下,他熟络地游走在镜头之间,对每一个位置都了然于心,监视器前的导演频频点头,却还是喊了声cut,随即叫人去调整宁骁长袍的后摆,被风吹卷的造型映入镜头不够美观。 宁骁的情绪被中断。 不自觉代入戏中人物的周洲也跟着一个停顿。他在脑海里不断浮现的灵感随着这一断,当即变成了一片空白,然而很快,他就听见场记板再一次打下的清脆声音,他还没能调整状态,及时回过神来。 却见宁骁已经重新进入了状态,且发挥尤胜第一次,似乎从不曾受到阻断。 “怎么样?” 他听见闻樱问。 他凝视着前方的人,静默几秒后,点了下头:“很厉害。” “这是他的优势。”闻樱的视线也投注在宁骁身上,从小就在镜头前玩耍打转的宁骁,与片场与镜头都像是最熟悉的伙伴,能轻易地抓住他们的特点,这并非与生俱来的能力,而是日复一日培养出的默契。 这个剧组拍的是一部从少年演到青年的戏,宁骁出演一位青史留名的帝王。少年时期他自然能演绎的很出色,但一开始制片和导演都对他是否能演好青年时期的帝王存疑。 直到他通宵读完剧本,与她探讨做标注,一次次推翻定义,逐至完善。试镜那天,他的表现征服了所有的评审员。 如今看着他从容的演绎,仿佛看见了她亲手打磨出的一件作品,使她的眼神变得深远,愈长时间地投注在他身上。 周洲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神情,他心里一顿,坚定地直视前方道:“他很厉害,但……给我一点时间,我同样可以做到。” 闻樱成功激起了两个人互相比拼的劲头,宁骁因为周洲的缘故,没来得及志得意满就要开始警惕被人赶超的可能,不必闻樱再去提醒,他自己就花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对剧本人物的解读上来。 至于周洲…… 闻樱将周洲的培训和减肥计划表扔到了他面前。 “想要进剧组演戏,你还差得远,从今天起开始学基础,锻炼形体。”她摘下加班工作时戴的金框眼镜,点在那份计划表上,“如果得不到我的认同,我是不会为你接戏的。” “……雪藏?” 这个名词令她颔首微笑,“不错,与其放你出去砸我的照牌,不如雪藏为好。” 周洲在她的笑容里莫名地抖了下,等看完计划书后,他彻底地沉默下来。 如果说他以前为自己制订的减肥计划是一种痛苦(并没有坚持下来),那么,他的经纪人为他定的计划就是深深地折磨。但无论如何,想要演戏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开始遵照计划,进行地狱式的培训。 食物以蔬果为主,还有全麦饼干饱腹,每日早晨盐开水清肠。运动锻炼必不可少,每日六点起床晨跑,然后一路骑自行车到培训地点,周末爬山、打球等。到此为止都尚且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然而培训的课程本身就是非常消耗脑力和体力的一个过程,他没有学过演戏方面的知识,闻樱给他找了从形体到台词技巧,都有专门的授课老师,加倍速的培训意味着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休息,在食物又无法彻底满足的时候,他的脂肪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失。 闻樱时常充当监督,陪他一起运动。而她也在周洲锻炼的过程中,发现了他的另一个特点——爱吃,按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吃货。 他本来就是易胖体质,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怪不得屡次下决心减肥,却没有一次成功。即便眼下他被闻樱激起了对演戏的欲望和向往,影帝这块肥肉就钓在他面前,他仍然常常克制不住自己对美食的热爱。 虽然他不会偷吃,但他灼热的目光盯视闻樱半开放的厨房里烹调的美食时,饶是闻樱也没办法视而不见。 她干脆推开了门,拉着他走进店里,指着墙壁上贴着的餐品价目表问:“要吃什么?” 周洲一向垂着的脑袋猛然抬起来,仿佛不可置信,“……可、可以吃?”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过一顿饱餐,以至于他激动地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当然。” 经过再三的确认,周洲虽然还心存犹疑,但无法抵挡食物的香气,一连报了三样,这已经是他非常克制的结果了。而闻樱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痛快地大快朵颐后,这一天,闻樱陪着他跑了十公里的路。到最后,他一开家门就累倒在地上,勉强才爬起来去冲了个澡,顶着湿漉漉的短发走出来,对坐在沙发上喝水的女人,低声轻问:“你是生气了吗?” 十公里的路很长,但他能够坚持跑下去。然而他还是后悔了,他想这是她的一个考验,而他抵挡不了这份诱惑。 她可能已经不想要他了…… 周洲忽然觉得迷茫,如果在被她肯定之前,他可以庸庸碌碌地继续过下去,但现在,他无法想象她不要他的结果。 闻樱放下水杯看他。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节食和锻炼后,眼前的人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瘦下来的他露出原本清秀的面容,眉眼狭长,透着辽如山水的远阔,他的嘴唇薄而淡,紧张或者沉思时,就会像现在这样轻轻抿起。这一切,如果在一个肥胖的人身上,或许没有人会注意到除了肥肉以外的细节,但在肥胖褪去后,就自然地显露出来。 她道:“不,我没有生气。人有欲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能力控制你的生活,用自己的努力填满自己的欲望。”她看见他流露出吃惊地神色,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借你的浴室一用。” 毕竟跑了十公里,她也累了。 她今天因为陪跑,特地穿了运动衫,与她平时堪称性冷淡的着装有着鲜明的对比。她懒腰一伸,运动衫悄然往上撩了撩,有几缕发丝从盘发中挣脱,微卷着粘在脖颈间,反而透出别样的迷人诱惑。 周洲微微移开眼,点了点头。 他坐着看资料,一边却出神的想她说的话,运动过后的干渴让他下意识地拿了水杯喝水。 然而就在十秒钟过后,他从思绪中猛然回过了神,立即去看水杯。 透明的玻璃杯上,印着女人大红的唇印,而他刚刚……就是用这一边喝的水。 忽然间,他发觉自己的视线无法从这杯沿的唇印上移开,脑海里仿佛残余着的它的味道,他不觉舔了下嘴唇,没有不同,他又悄悄地挨近了杯子。 “周洲?你的吹风机放在……” 闻樱从浴室走出,话说一半,正好撞见他的举动。她只是一个停顿,他却猛地一怔,下意识地丢开了水杯。 他怔怔看闻樱走近,有着做了坏事被抓的心虚感,心里砰砰直跳,仿佛就响在耳畔。 只见闻樱凝视他须臾,随即走到他身旁,轻搭着扶手,倾身猝不及防地亲在他唇上,片刻即离开。 他仿佛在一瞬间被人剥夺了语的能力。 “喜欢?”她问。 他抿了下嘴唇。 水杯被扔到不远地沙发上,倾倒出来的水如同暧昧的气氛,随着“滴答”声缠绵而蜿蜒地流到了地面。 周洲近来总是在夜间辗转反侧,白天的行程又紧,两下相促,一时之间他飞快地瘦了下来。然而即使他再怎么躲闪,仍然逃不开闻樱的监督。 闻樱最近确实有点喜欢调戏他,诸如他在小区内晨跑,十几圈下来,他暂停休息,她却忽而道:“不如约法三章,跑十公里亲一次,如何?” 他立即将兜帽往前拉了拉,把自己彻底藏在阴影里,跑远了。 徒留下闻樱在那笑得意味深长。 捉弄过了头,发现他躲得太厉害,她才收敛了,找到一个机会逮住他,颇头疼地道:“你以后还会接到吻戏剧情,能一直这么逃下去吗?” “……这不一样。”他压抑着情绪反驳。 “哦,有什么不一样?”她问。 “……就是不一样。” 他执着于这个回答,这之后,却没有再回避她了。 无论是培训还是减肥计划都将近尾声,闻樱替他接了一部戏,是一个反派角色,同时是剧里的男二。周洲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以至于接到剧本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抓着剧本,一页页地翻过来又翻过去,抚摸上面他的署名。 公司里闻樱的专属办公室,闻樱先让他看了一遍剧本,提出自己的观点和理解,随后由她再做讲解,并仔细告诉他最需要注意的地方,他表现得十分专注,两人进行了一番热烈地讨论,才颇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周洲还在回想讨论的内容,闻樱却蹬掉了高跟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以示工作时间的结束和放松。 “所以,你看见那场吻戏了吗,身为反派角色,要强吻女主角的那一段。”她问。 “……” “真的不想试试吗?”她轻点了下自己的嘴唇,笑容有几分玩味,“我可是很希望能成为陪你对戏的人哦。” 周洲倏地站起来,眼看就要再一次逃开,却忽而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笑,仿佛是在嘲笑他。 他步伐停顿,回过身快步走到她面前,拽起她的手臂,带着她身体前倾,猝然吻了下去。 宁骁明显地发觉到最近他家经纪人陪着自己出席活动的次数减少了,这让他有些心烦意乱,所以从云鸥口中得知她在办公室后,他就直奔她的办公室而去。 门没锁,他轻松地一转门把就推了进去。 然后他看见了,他的经纪人与人接吻的场景。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八 > 男人拽着她的一只手, 使闻樱向前微倾, 与他亲密地唇齿相近, 即便她屡屡“挑衅”, 惹得他动了气性, 周洲的吻落下来时仍然如羽毛一样轻飘, 是温柔而细密的啄吻。 因为她不是别人, 是她亲手让他绽放出光华,她在他心里的位置没有人可以比拟。 然而这样的画面无疑有着强劲的冲击力,让宁骁的瞳孔骤缩, 一种被背叛的情绪陡然袭来。 他一拳侧击将门用力摔在墙壁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你们在做什么?”他又急又怒,胸膛起伏不定。 “骁骁?” 她刚发出诧异地一句疑问声, 眨眼之间, 就已经见他几个大步冲到了自己的旁边,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强悍力道, 倏地扯开那个男人。然而宁骁顾不上探究自己心里的怒气从何而来, 只觉得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办公室?你们什么关系?!” “他……” 闻樱的解释才说了一个字, 方才被宁骁扯开的周洲率先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与你何干?” 宁骁猝然转身, 就见这个男人以十分挑衅的姿态,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拉皱的衣服。 “……”这句话犹如兜头的冷水一泼,让宁骁心头的火气无处可发, 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定定神, 抬头飞快地扫了他一眼,用一种挑剔的语气对闻樱说道,“所以这就是你现在选中的潜规则的对象?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话虽如此,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他继续以充满敌意的目光去打量这个男人。 他的身材劲瘦,五官斯文俊朗,鼻挺唇薄,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眼睛,黝黑晶亮,宛如黑洞一般深邃暗沉,使人不知不觉地沉溺其中。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冷冽而疏离的气质,目光转来时,不禁使宁骁浑身一凛,如临大敌。 “你想到哪里去了?”闻樱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敌意,她用纸巾擦拭自己的嘴唇。她今天抹了口红,因为男人肆意的亲吻,连唇角都被沾染起来,使一向细节把控极度完美的她,生出不规律的、凌乱的诱惑之感。旁边的两个男人见之无不产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方。 宁骁站的近,立即挡在了周洲面前,不许他看。 只听她继续说:“周洲接了一个剧本,他没演过吻戏,所以找我对戏。” 对戏? 宁骁“哼”了声,这种借口也就是骗骗三岁小孩子吧。不过……等等—— “周洲?!”他惊呼出声,“那个死胖子?!” 周洲斜看他一眼,不和他计较这个称呼。 前后巨大的变化让他震惊,宁骁喃喃道:“我这是做梦吧……” 闻樱好笑道:“所以你明白了?” “……不!我才不明白,我一点都不明白!”他咬了下牙根,瞪视周洲,“和他对台词?你怎么不和我对台词,我下一部剧也有吻戏,我也没演过吻戏……” 她拿起桌子上的剧本一卷,忽地敲在他背上,“你没吻戏?”又敲一下,“和乔可那场是谁演的?”,再敲,“难道是我,嗯?” 宁骁东躲西藏,气势节节败退,却在她下一秒再次挥来的时候,倏地抓住她的手臂。 他的动作太突然,以至于连闻樱都觉得吃惊。 “为什么我不行?”他忽然轻声问。他的眼睛总是如盛罗了漫天星子一般耀眼粲然,眼下卷翘的睫毛微垂,如天幕遮蔽,流露出难以喻地失落,“如果你喜欢年纪轻的男人,为什么我不行……” 闻樱顿了三秒,微偏头问:“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她看向他的视线不躲不闪,传递出一种深意。 宁骁不笨,非但不笨,反而还很聪明,因此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 其实,她只是他的经纪人而已,即使周洲减肥成功,表现出的竞争力比之前更加强劲,他也依然不用担心她会把所有的资源都放在周洲一人身上,毕竟他们俩的气质一看就是不同的类型,哪怕是相同的类型,他也对自己有自信,她不可能被抢走。所以为什么呢? 她和别的男人怎么样关他什么事呢?他为什么会着急,会愤怒,会产生被背叛的情绪?随便他们爱在办公室谈情说爱也好,接吻也好,做\\爱也好,和他有什么关系? 然而刚一这么想,脑海中浮现出她与人亲吻的那一幕,她闭着眼仿佛是享受的神情,难以克制的情绪就涌上了心头。他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阴翳。 “我——”他一个字冲到了喉咙口,骤然间被人大力扯开。 就如同一开始的场景重演,只是这次两人交换了位置。周洲冷冽的视线往他身上一扫,轻嘲道:“想了解自己为什么不行,你应该去医院,而不是问她。” “……” 宁骁尚且没反应过来,闻樱已经轻笑出了声。 他好不容易制造出的气氛,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你你你!” “不好意思,你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替你联络这方面的医生,但她现在在和我对戏,麻烦你出去一下。” 闻樱支着下颚,看周洲忽然表现出的强硬做派,犹如护食的小兽,平日看似安全无害,却会在你失去防备的一刹那冲上去咬断喉咙! 果然,即便是行事无忌的宁骁,在这个时候,也被他的无耻和冷静气得说不出话来。须臾,他气呼呼地嚷到:“我要接下一部戏,要有床戏!你陪我对戏!” “别闹脾气。”她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床戏不符合你的形象定位。” “我不管,你就说我接的话,你陪不陪我?” 她无奈的眼神睇他,“好。”像是拿他没办法。 宁骁立即挑衅地去看向周洲,两人的目光交接,如同火花四溅。 手底下两张王牌的对立没有让闻樱有机会产生太多的烦恼,毕竟娱乐圈和其它所有职业都不同,即使是在一个圈子里,平时也是各自忙碌,很难碰到一起去。 所以她只需要将自己的时间规划成两份,尽量避免他们的摩擦就可以了。 宁骁逐日上升的事业,已经让环帝上层对她的态度软化了不少,公司层面的资源渐渐向她开放。这次替周洲接到的剧本,就是走这一方面的关系。而之所以千方百计去争取这个剧本里的角色,是她还藏了别的小心思。 《称帝》讲的是一个江湖侠士的故事,男主角的家族因帝王昏庸被抄家灭族,这之后他隐姓埋名,躲藏身份,混迹于江湖,等到昏君意外去世,他意外受人委托,成为了保护幼帝的侍卫,用家族所学权谋为幼帝出谋划策,与朝中奸臣斗智斗勇,一步步走向高位。故事的最终,幼主登基,他从旁辅政,“称帝”所指的似乎就是幼主称帝。然而有趣的是,如同历史上的辅政大臣一样,男主角已经拥有了在朝堂呼风唤雨的力量,而将近剧终的时候,画面不断闪过他夜晚的噩梦,是族人被灭口时,倾盆大雨洗血的场景。最后一幕,太阳高升,他穿戴品级服装,一步步走向御座,叩首称臣。影片像是在表达他最终放下了仇恨,以家国兴亡为己任。 然而仇恨真的随风消匿了吗? 故事虽已结束,“称帝”这个片名又似乎意有所指。 主演角色周洲自然无法获得。这部剧中有一个权倾天下的奸臣角色,他结党营私,把持朝纲,欺瞒幼主,逼\\奸太后,可谓是罪大恶极的一个人物。 闻樱为他接下了这个角色。 因为这是一部电视剧,一部由影帝杨森主演的电视剧,这是他在大荧幕一路高歌后,重归小荧幕的首秀。 这部剧在原轨道上其实并没有火,它在经过后期剪辑之后,表达稍显混乱,把男主角写的亦正亦邪,没有体现出剧本中那个历经沧桑,仍然刚正不阿,顶天立地的男人形象。这部在杨森自降身份,只是为了赚钱和粉丝才回归的作品,反而小小地动摇了他成为影帝之后的地位。 闻樱却准备帮他一把,准确的说,她想踩着杨森的肩膀,把周洲捧上去。 奸臣的角色固然坏的几乎没有一丝掺水,然而在上辈子,这个角色是由一位老戏骨去扮演的,周洲或许还比不上他,但残酷的说,他唯一胜出的地方就是他的年轻。 当周洲的定妆造型出来后,片场的人员无不惊叹地凝住了视线。 他的长相其实比一般的演员偏淡,即没有星味,帅气之余,缺少能一瞬间夺取人们呼吸的能力,犹如远山之色。但这样的长相又有着另一种好处,如同这次的造型,在上妆之后,眉毛被长曳至入鬓,眼尾轻勾透出一丝邪气,恰到好处的阴影使他的五官轮廓愈发立体分明,结合他天生对人物的理解和诠释能力,几乎在他走出来的一瞬间,就征服了在场所有人。 这就是奸臣。 即便是杨森也被他所比了下去,因为前期男主角的造型相当落魄,论吸睛反而不如奸臣,按理,经纪人的把控如果到位,是不会允许剧中存在着威胁到自家演员的角色,但这一次闻樱和柳伊的对战,无疑是闻樱取得了胜利。她成功把周洲塞进了剧组,无论是走了谁的关系,又或者演员自身的能力,这都是“经纪人战争”的一次胜利。 当然,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柳伊早把周洲这号角色忘到了脑后,重新听到这个名字也不为所动——前后的差距太大,由不得她想起来——她只当是闻樱又签了一个新人。虽然这个新人毫无名气,威胁不到杨森的地位,但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能将这样一号人塞到男二号的位置,闻樱的手腕堪称凌厉。 比起柳伊的气急败坏,杨森就显得淡定很多。 他提醒闻樱:“急功近利不是好事,他如果从来没在这一行做过,一下子推得太高,即便演技能够胜任,恐怕观众也会有意见。” “所以,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提醒我?”闻樱掀了掀唇,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答案。 “……你的攻击性能不能不要这么强?”他揉了揉额角,似有些无奈和疲倦。 一直以来,她无处不在的尖刺就总是会冒出来刺人,他是本着旧日的交情去提醒,既然她不听,他也不再多劝。 正如杨森所说,演员阵容和定妆照在网络上出现之后,伴随着杨森的高人气拥簇,涌向周洲的几乎是一边倒的骂声。一开始,定妆照固然让一些路人认为他的扮相不错,甚至超过了杨森,但这样的论调一出现,立刻引爆了杨森粉丝的怒火! “这个周洲根本就没有演戏经历!居然可以当男二号,给杨森作配??” “靠,哪里冒出来的,长成那个德性也有脸说比森哥帅?!” 而在得知了他的经纪人是闻樱之后,许多人都发出了意味深长的感叹:“原来是这样啊……” “潜规则上位,怪不得了。” 同时,有大v发出了一篇看似是感想的稿子:“一直以来都对金牌经纪人闻樱的事件保持沉默,因为猎艳新闻所带来的,只有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和莫名其妙高呼百合大法好、女王鲜肉激萌的粉丝。但潜规则这种事,就此默认真的好吗?无论如何,他的上位就预示着别人被挤下去,他抢占了属于别人的位置,不能因为社会不公平,就纵容这种不公平的现象。” 他的发稿煽动了群众的情绪,一时之间,#抵制周洲##周洲滚出娱乐圈#的呼声在网络里彻响。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九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杨森在公司里找到柳伊, 毫不委婉地问, “粉丝闹事是你煽动的吧?刺激他们, 让他们针对周洲, 还有那些大v的稿子, 人为操作的痕迹很明显, 在粉丝不成气候的时候为他们的情绪推波助澜。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眉头深锁, 一看就是情绪非常差,甚至将问句重复了两次。 柳伊没想到他竟然会关注到网络上的事情。当然,现在是全民网络的时代, 但杨森在这方面出奇的延续了老一派演员的作风,他不喜欢关注网民的风吹草动,这或许和当年他出道时遭获了许多恶评有关。 认真论起来, 现在的周洲有点像当年的他, 那时他就是因为外貌过于出众,演技又相当出色, 直逼男主角的风头, 才被人在网络上恶整了一番。彼时闻樱和他一样刚入行, 还不是金牌经纪人, 背后没有靠山, 却凭借一次出色的公关能力反败为胜, 将那个背后下黑手的人曝光在舆论的热议之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因为有这个前情在先,所以杨森不喜欢她针对周洲的布置是她可以理解的一种表现。他并非像老一辈那样不懂软件的操作, 只是不爱看罢了, 但她确实没想到,这一次他会在进组之后,仍然去留意与他无关的恶评。 是因为周洲背后的人是闻樱吗?她不得不这么想到。 当年的闻樱确实厉害,能够将杨森带出逆境,但这一回不同,因为这次她的敌人是杨森,是她亲手带起来的人,同时她知道,闻樱喜欢杨森,所以她料定对方不会置杨森的前途于不顾。 “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柳伊温柔地安抚他道,“这些事确实是我找人做的,但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恶意中伤那个演员,你要知道,他的来路确实不正,年纪轻轻没有任何演戏的经历,就能在电视剧男主角是你的情况下一举成为该剧的男二号,即便我不说什么,也会有其他人攻讦他,与其让这件事自己发酵,不如把节奏掌握到我们自己手里,至少樱姐曾经是我的前辈,我敬重她,会把控当中的尺度。你放心,这些我都已经和片方沟通过了,这么做还能够增加前期的曝光率。你应该知道,无论是正面消息还是负面消息,对明星来说都有一定的好处,没有曝光率的明星才是最可怕的。” 末了,她道:“如果你相信樱姐选人的眼光,那么等剧集播出之后再说,相信粉丝如果看见他的演技足以胜任,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杨森对于她前面的措辞不置可否,直到最后一句,才让他若有所思。 “这回就先算了。”他沉凝而锐利的目光,使成竹于胸的柳伊手心微微冒汗,片刻,他方颔首道,“我不是以前遇到过的那些只知道嫉妒后辈天赋的人,会通过打压别人来抬高的人,都是因为自身没有能力罢了。” 柳伊连忙道,“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追着这个话题多说什么,而是警告道:“无论如何,以后不要再通过煽动粉丝来打压其他人,我的粉丝不是你利用的工具。” “好,我明白。”她顺从地应下来,仿佛不会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网络上虽然反对声四起,但并没有影响到剧组的进度。当然,不乏有工作人员八卦好奇地把视线投注在周洲身上,但业内人士和圈外人始终是不同的,只要不影响到自己吃饭,这个剧的男二归谁来管又有什么关系? 在这个全民娱乐的时代,“xxx滚出娱乐圈”的话题总是要被人刷上几波,周洲虽然上了热搜,但也没“红”到第一的地步,终究还是杨森的粉丝闹得最厉害,以至于有点门路的人,都怀疑是杨森的团队在背后操控。但影帝的光环太亮,容不得他们多事置喙。 开播仪式后,就迎来了原定的拍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网络掐架的原因,前面拍的多是男主角的戏份,竟没有出现男主男配同框的画面,在剧组人员暗搓搓地期待了几天之后,才等到了男主角与奸臣的对手戏。 一上来就是一出爆发格外激烈的戏。 《称帝》这部戏仿照了历史上的某些人物,设定了超越纲常的感情戏,一主一配两个男性角色都喜欢剧中戏份最多的女性角色——太后。男主角是在辅佐幼帝的过程中,与太后产生了紧密的联系,两人情愫暗生,却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至于奸臣的设定,在原剧本中,他与太后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在太后入宫之后仍对其念念不忘。后来因为周洲出演,不得不修改了年龄,将之变成了邻家姐姐式的人物,让奸臣在灰暗的童年时期曾屡次受她照拂,却也因此,让这份暗恋显得更加心酸与合理。这个设定可以说是奸臣这个人物唯一有人情味的地方,丰富了他的角色设定。 如何在表现大恶的同时,流露出那一丝人情味,就显得非常重要。 即将开拍的一幕,是男主角与奸臣的对峙场景。此时是奸臣声势最高的时刻,而男主角则成为幼帝的侍卫没有多久,在一次跟随幼帝前往太后宫中的时候,撞见了想要对太后“图谋不轨”的奸臣,两人立即爆发了冲突。 习惯了大荧幕导演苛刻的要求,小荧幕对于杨森来说能够驾驭得非常轻松,甚至担心压戏,没有拿出全部的心神来应对。 这一次同样如此,旁边是在奸臣的威势下不敢上前的群众,而男主角则在太后的惊叫下一把拦在了奸臣面前。 如今的男主角,既有混迹江湖多年留下的精明多变,也有世族子弟的懂识守礼,他脊背挺直仿佛不屈,视线却向下一滑落在奸臣的鼻子上,既没有过于冒犯,也不会显得示弱。确实很好的表现出了男主角的特点。 但—— 周洲的奸臣却让人大吃一惊。 按照剧本所述,此时他会在一笑过后,让手下的人把他抓起来。周洲却不然,他逼近杨森,眼底一片阴沉,透出浓重的不悦,气氛随着他缓慢而有节奏地迈步,陷入了压抑沉默之中,全场的目光无不转向他。 杨森感觉仿佛心脏被人用力一捏,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跟随对方的步调,他变得变得严阵以待。 就在下一秒,奸臣笑了,他连笑都含着几分阴沉,无端让人不适,随后他的目光向旁边一扫,不必他念出台词,他的侍从一个激灵,当即命人将杨森抓了起来! ——就如同是事先排练好的一样。 杨森又岂会引颈就戮?这部戏因涉及江湖,武打戏也占了一部分比重,方便观众在看累了权谋斗争时换换脑子。 他几个招式就挣开了前来绑缚自己的人,眼看就要向奸臣扑去。 “很好。” 奸臣缓慢低沉地吐出这句话。他似乎没有一丁点即将遇到危险的认知,他微眯起眼,就在对方迫近时,将视线微偏转到了幼帝身上。 他这一转,身为侍卫的杨森当即浑身一凛,汗毛倒竖。这是剧中角色的反应,剧外,杨森同样背后冒出冷汗来,通读剧本的时候,他并不明白,奸臣的一句“很好”,如何让自己的角色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直到周洲越过他去看幼帝,就像他下一步就会做出造成国家动荡的举动,在那一刻,主角才猛然醒过神,自己冒然的举动影响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安危,朝局倾覆的下场,方令他毛骨悚然,哪怕只是一瞬间。 仅仅是几个回合的对戏,无论是对人物的理解、诠释、还是在表演上的节奏,甚至影响对手的能力,周洲的表现都让杨森吃惊不已。有那么一刹那,他仿佛得知了当年片场的那位前辈,在面对他的时候,所感受到的落差感。这是——天生的戏感。 现在他知道闻樱为什么要签下这个人了,而这份认知,让他在她离开后的这么长时间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微妙的情绪落差。 他似乎并不高兴她能签到这么好的演员。 闻樱一开始并没有陪周洲待在剧组,足可见她对他的信心,后来因为网络上愈吵愈烈,她才随保姆车一同来到剧组。这天,杨森与周洲的戏几乎是同时结束,两对人马先后脚到了地下车库。 就在到保姆车前的时候,闻樱发现车边有鬼祟的人影,一看见他们,立即抛下一个铁罐类的东西,撒腿就跑。哪怕闻樱立刻让人去追,恐怕也追不上。 定睛一看,只见保姆车身上面被浓重的油漆喷上了恶毒的字眼,从车前玻璃到前车盖,斗大的字写着:无耻周洲死全家! 周洲神色微变,死死地盯着这几个字。 闻樱想到他小时候的事,欠下赌债的父母,家门前整日被泼的油漆,写下的大字,眼前的画面无疑会让他想起这段经历。偏偏就在这时,昏暗的视线下,某一个方向传来闪光灯的一闪。 闻樱一凛,立即把周洲拉到了身后。 杨森在即将上车的时候,忽然间听见那边传来喧闹嘈杂的声音,他绕到车前去看,只见跟在闻樱身边的保镖角色的男人,不知何时正在与狗仔对峙,周洲被她叫上了车,徒留她自己一个人应对狗仔。 狗仔纠缠不休,口中说着“只拍了一张,很暗看不清”拒绝交出相机,她却态度强硬的要把这一张删掉。 “你他妈烦不烦,我都说了……”狗仔心烦的话刚甩到一半,猛然只见她在保镖钳制住他的时候,熟练地拿出了相机的内存卡。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卡被干脆地从中折断,“我\\草\\你\\妈——” 闻樱从钱夹里抽了几张大钞塞进对方的口袋,“不用找。” 在她上车之后,狗仔嘴巴里仍旧不干不净的骂她,却没见她的脸色有丝毫变化,就好像对这样的情形已经非常适应了。 杨森看着她的车绝尘而去,怔愣间想起以前的事来。 她并非在踏入社会时就拥有凌人的攻击性,当然,她的性格脾气一直都很强硬,只不过在最初,她不知道怎么应对狗仔,也请不起保镖的情况下,只能忍气吞声地和狗仔沟通,但事实证明她拿不出好处,人家并不买账。她一气之下砸坏了对方的相机,又拒绝赔礼道歉,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一度被狗仔围攻。 那时候,他的事业也刚起步,受到了她的影响,她心里大概觉得抱歉,却嘴硬不跟他多说话,就没日没夜的加班,替他去拉关系走门路,求取更好的资源。 经纪人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不仅要放得下身段,扔得了面子,还要在演员唱红脸的时候,扮白脸去挡掉来自外面的攻击。 “怎么了?” 柳伊见他迟迟不上车,不禁下来问他,见他望着那个方向不语,她道,“樱姐的态度一直这么强硬,其实对演员也不太好,说到底,狗仔也是人嘛,适当的客气一点,人家也会给你面子的。” 杨森看了会儿,就转身回到了车里,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不明的情绪,“有时候软弱只会被人欺负,强硬才能保护演员。” 闻樱深知硬气都是因为有底气,该用的地方用,但千万别把硬气用错了地方。 《称帝》的片花出来后,周洲的戏份被减少到只有两三个镜头,都是一闪而过,留不下什么印象。为此,掐他的人并没有偃旗息鼓,只有一小部分的人认为诉求得到了满足,绝大多数人却觉得一看片花就知道周洲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否则为什么镜头这么少?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剧组都不肯更换演员,可见他背景之深。这愈发激起了他们逆反心理。 一间办公室内,制片人看见闻樱拎上门来的礼物,笑笑道:“周洲在网络上的传我也都看了,但你放心,这么好的演员,我们肯定不会因为一两个人吵闹就不要了的。” “我知道。”闻樱穿一身白色廓形上衣和同色阔腿西装裤,显出精明能干的一面,此刻,她举茶杯却不喝,道,“男主演那边给了你们不少压力,你们也不容易。” 制片人没想到她消息这么灵通,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但也不怕她闹场,毕竟周洲能入组已经是给她的优待了。 却听她道,“我完全可以配合他们的安排,这点你放心,都是为了这部剧的热度。” 制片人频频点头:“你能理解就好。” “不过我相信,你再大方也不会想要一个失败的作品来证明自己吧?”她话锋一转,对他微笑,“剧组纵容泼脏水的人我不计较,片花我也可以不计较,但假如你希望得到是一个完美的作品,那么保证它的完整性,不被人指手画脚,随意乱删,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必要的前提,也是我们的一个共识。” 制片人沉吟不语,心中确实微微一动。 柳伊在这方面的做法早已惹人不满,但出于背景的考虑,他确实容忍了她的做法。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闻樱将几张照片递到对方面前,画面上赫然就是被油漆喷了字的保姆车,触目惊心的字让他一愣。 这是闻樱事后让人拍摄的,专挑吓人的角度拍。 “有人的手段太下作,和这样的人合作,未来未必会有好的结果。”其实这件事倒未必是柳伊让人做的,但在谈判过程中,却可以成为一项筹码。 她一顿,接着道:“但我们周洲就不一样了,无论是编剧还是导演,又或者是你自己,你们一开始选中他,难道没有被他的表演打动的成分?”她轻笑,“老实说,两个人都是我带出来的,我最有话语权,杨森能拿到最高的奖项就是金角奖,但周洲——” 制片人看着她,心跳微快了几拍。 “我给他定的方向,在国际。” 就在网络热议的情况下,《称帝》开播,开播当天,杨森的粉丝无不聚集在电视、电脑前,希望一睹影帝的风采。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十 > 《称帝》的收视率跌破了大家的眼镜, 一开播收视率就破1, 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然而在令人欣喜的开端之后, 在后面的剧集中, 收视率逐渐走低, 超出了人们的想象。除了收视率, 网络播放量和话题度在当今时代也是评价的标准之一,然而与之相同的是,比起前期浩浩荡荡的宣传和掐架, 到了正式播放的时刻,微博话题被其它剧集力压,掀不起水花儿来。 “森哥的新戏, 造型好沧桑啊……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吗?” “我我我!我也觉得, 看定妆照的时候都还好啊,可能是修饰过了?戏里真的有点太落魄了颜狗失落.jpg” “剧情寡淡无味, 灭门之仇是一个很有张力的铺垫, 但剧情在江湖里扯来扯去, 我都没耐心往下看了!” “总分五分的话, 勉强给个2分吧, 1分给杨森, 影帝的演技还是不错的,0.5分给服装道具,还有0.5分同情分。” 类似的评论层出不穷, 但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第六集的时候, 突然有了让人吃惊的转变。 新的人物——奸臣出现了。 男主角仍然在江湖中躲避追杀,但为了铺垫他将来所要面临的局面,画面终于从他的视角转到了朝中的政治斗争。先是一个大殿之上的场景,两党人马彼此攻讦,忽视幼帝的存在争吵不休。下一个镜头,夜黑风高,黑衣人进入大臣府中,在屏风后将府中主人一刀割喉,血溅屏风。 终于,画面定在奸臣府的主卧窗前不动。 竹叶发出沙沙声,掩映着屋中的情形。黑衣人在窗外下跪复命,奸臣背对窗户听死士的报告,直到听见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他才笑了。窗框内,他微偏过头,露出下巴与鼻尖,在昏黄灯光的阴影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的凌厉阴森,勾起的唇角却使人平添了一丝旖旎的感触。 “做得好。” 沙哑而磁性的嗓音,从他口中吐出。 这个场景出现在第六集的最后一个画面,直到出片尾曲后,观众才从沉醉的状态里回神。当下,就有人截图上传微博,@《称帝》官方微博,激动的询问这是谁。短短一夜之间,只露了半个脸的奸臣已然成为了本剧颜值担当,登上了热搜,诸多路人粉争相询问。 到了第二日,《称帝》宛如一潭死水的收视率竟有了小幅上升,这立刻引起了片方的关注,在网络宣传方面着重力推相关内容。 直至这个时候,众人才惊讶的发现,这个奸臣居然就是前段时间被人批评的一无是处,俨然潜规则上位的那个男二号! 一开始,得知真相的观众有了一小波的情绪反弹,表示“长着这么一张好脸,怪不得能被潜!” “哎,本来还能期待一下是一个颜值和演技双担当的人物,没想到是他啊……” 但这样的论只是暂时的,等到了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随着奸臣这个人物身上的剧情展开,周洲的表演堪称惊艳。哪怕奸臣他残杀良臣,觊觎当今太后、企图谋朝篡位,脑残粉们仍然纷纷跪倒在他的锦绣衣袍之下,誓要进入奸党一派! 杨森与他在太后宫中对峙的那一幕更是让收视率出现了一波明显的涨幅,一邪一正,互飚演技的两人让观众大呼过瘾。而奸臣凄惨的童年和“小姐姐”对他的意义所在的内容被放出,马上引起了微博热议。 “奸臣这个人物真好,他的决绝他的狠辣都不是没有由来的,只不过因为小姐姐在童年帮了他,他就一直记到现在……” “我觉得他没有强行逼迫小姐姐,否则怎么会仅仅因为男主角阻拦了一次,就放弃了纠缠?他的强势都来自于他们的身份之别,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天堑,如果他不拿出魄力,怎么可能得到喜欢的人?” “啊啊啊扬州党头顶青天!相爱相杀不要太燃!” 奸臣与太后,甚至奸臣与男主角的cp刷如火如荼,无论是bg党还是bl党都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许多人这才发现这部剧的主配角颜值都相当高,看见广为流传的剧集截图之后,大家都纷纷跳坑,从原剧剧情中挖掘出自己想看的萌点。 几乎是一夜之间,周洲的名字就被人们熟知,在娱乐圈圈内更是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虽然介于前段时间的风波,观众对奸臣的扮演者周洲的评论呈两极分化的状态,但该剧的导演、编剧等人一站出来说话澄清,负面新闻就被压了下去。 杨森同样发微博表示:“@周洲是一个难得的好演员,不用我多说,他的戏会让你们明白。” 即便他在这部剧里的存在感沦落,但他的口碑和品性仍在普通观众心里,包括闹的最凶的森粉,都在他发声后闭上了嘴。 普通观众对周洲的表演有目共睹,如果这么精彩的演绎都不能被导演挑中,那才是真的有潜规则。没演过戏不是他的缺点,反而说明他天赋卓绝,更加令人喜爱。 《称帝》可谓是角色红人红戏不红的典范,作品本身终究还是没有得到一个好的分数,但有关奸臣的镜头和剧情都有着不错的评价。而在连续捧红了宁骁和周洲两人之后,闻樱在环帝终于受到了高度重视。 于公司例会被表扬后,她欣然接受了大家眼神复杂、或真心或假意的恭贺。有恭维的人知道她和柳伊之间的竞争,就向她透露消息:“听说星辰那边知道曾经有机会签到周洲,是柳伊和你竞争失败了,才让他到了我们环帝。再加上她给杨森选的片子不卖座不叫好,回来演个电视剧也被一个男二号抢了风头,她现在是被骂惨了,那边的董事都在质疑她究竟有没有能力带大咖。要我说,星辰肯定是后悔那时候没留住你了,为了个绣花枕头,白白损失了一员大将!” 这人没说错,柳伊那边的确是焦头烂额。她一开始压根就没想到此周洲即彼周洲,等知道后心情极度复杂,仿佛吃了一只苍蝇,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多年以来运作小生的手段从未失手,却栽在了闻樱签的胖子手里。但再一想,如果不是闻樱捣乱,周洲差点就能记在自己名下了! 她不甘心,在尝试再一次接触周洲,却被对方问也不问地挂了电话之后,她一怒之下叫人在网络上放了周洲肥胖时期的照片,试图引起那些颜狗的反感。没想到照片一放,却收获了一大片惊呼。#当年我也是个胖子#被顶上热搜第一名,长据不下。 粉丝高呼:“每一个胖子都是一只潜力股!” “我的奸臣大人深情演绎了,明明可以靠才华吃饭,却偏偏要瘦下来帅!瞎!你!们!” “当年我也是个胖子现在我瘦成了美人天呐励志典范!!我洲简直了,我为有这样的爱豆感到自豪!” 江恪和杨森通电话的时候,简直要笑疯了。 “不是吧,她真的叫人把照片放上去了?” 杨森那头发出了一个“嗯”字,江恪觉得自己都可以想象他无奈扶额的模样。江恪吐槽:“现在的粉丝和以前的粉丝可不一样,能接受的尺度大多了,减肥算什么,又不是整容。即便是整容,h国那边不照样该红的红嘛。柳伊以前看着还好,但和她对上就有点失分寸了……” 只是侧面提到了那个人,江恪却觉得心跳一促,而后强行被他压制下来。 只听电话那头的人低声答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 两个人都知道话中的“她”指的是谁。 “……你对她的评价这么高,当初为什么不反驳上面的决定?” 杨森沉默。 “行,我也懒得管你们俩之间的事——” 江恪一句话没说完,只听他道,“我有一天,看见她和另外一个男人从酒店里出来……” 江恪的心登时狂跳起来,直到听见下一句。 “是和她在星辰的时候,手里的另一个艺人。” 江恪的情绪顿时复杂起来,嘟哝:“怎么还有一个?” 杨森没有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的古怪,毕竟现在闻樱的花边新闻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江恪会这么说并没有错。 “其实事后得知,她只是带那位艺人参加了一个饭局。但我觉得我和她之间有些失控了。”杨森道,“她是我的经纪人,我是她的演员,这是我们两个认同的关系,她和人约吃饭,哪怕真的是开房,我都不应该有任何情绪。但是那次……我觉得不高兴。” 两个男人终究没在情感的话题上谈太多,杨森只是一次不经意的情绪外泄,江恪却觉得自己有些心虚,也不敢问什么话,就草草带过了话题。 但对于闻樱,江恪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说宁骁重新获得了名气,是他本身的基础扎实,有潜在人气,只要能红一部戏就可以将那些潜在人气重新带动起来,那么周洲的出现,毫无疑问地证明了闻樱的能力。她能一路把杨森捧到影帝宝座,能从泥潭里将宁骁拽出来,能用一个角色的机会让周洲爆红,足可见这个女人的手腕确实是越来越厉害了…… 而原地踏步多年的他,需要一个手段凌厉的经纪人。 闻樱得知公司把江恪转到她名下的时候,宁骁就在她旁边,她挂了电话,对假装没有在偷听的宁骁挑了下眉,就看他悻悻坐回了位置,等化妆师来给他上妆。 “我回一趟公司,没事别乱打电话。”她叮嘱。 宁骁:“我什么时候乱打你电话了!” “你是没乱打我电话,但是每天骚扰我的助理。”她将手机放进拎包里,“云鸥和我抱怨了好多次,最终耽误的还是我的时间。” “谁让你最近一直没管我,知道现在那个胖子比我红,哼!” 她瞥他一眼,知道他的脾气犯了,她不会次次惯着他,只道:“如果是因为名气的原因,那等江恪来了,你们都要退避三舍。” “江恪?”宁骁不解,“他来什么来?他也要请你当经纪人?” “没错。” 宁骁心中警铃那大作,上次钥匙扣的事情他还没忘,这个江恪,不比周胖子省事多少! 闻樱一开始和江恪约在公司面谈,毕竟最终要不要接下他,还要看她的意愿,三方需要有一个商谈的机会。没想到车还没到公司,就听见江恪的助理给她来了个电话,说江恪在健身房被一个女人缠住了,正赶上原来的那位经纪人的老婆生孩子,只能求助她了。 按理,江恪所住的是高档的别墅区,即便是健身房也不向大众开放,但这个女人的身份不同,她是江恪的前女友,所以进来的时候没有人拦着她。 闻樱让助理紧急把这个女人的资料传给她,在坐车的路上扫完,匆匆赶到了现场。 到了地方一看,人还在,女人扯着江恪喋喋不休,江恪则是蹙眉很不耐烦的模样。 资料上显示,两人在半年前就已经分手了,但她一直通过电话等方式骚扰江恪,企图再次复合,江恪自认说得很清楚,没有再搭理她,交给了经纪人处理。但很显然,处理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这次她直接杀到了他住的地方,得知他在锻炼后就来健身房堵人了。 “你来了。”江恪看见闻樱,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女人却是猛然变了脸色,她指着闻樱问,“是她对不对?你就是因为她才和我分手!” 江恪举双手投降,“你还是问她吧。” 闻樱蹬着高跟鞋,一步快似一步,平添了气势,她在女人再开口前先发制人:“向晨小姐对吗?” 女人点头。 “你好,我是江恪的新经纪人。”她点了下头,“听说你掌握了江恪暴力倾向的证据,如果江恪不肯和你复合,就要在网络上曝光他这部分的隐私。” 女人瞟了一眼江恪,讪讪地道,“也不是啦……阿恪和我在一起的话,我就什么都不会说了。” “我暴力的证据?”江恪莫名其妙。 闻樱把手里的资料纸给他看,这是女人发给原经纪人的信息,包括一些作假的验伤证明,还有他语伤害她的证据,总之,就是借助大众对明星隐私挖掘的好奇心,将这些似真似假,对普通人来说无关痛痒,但对明星来说会有一定影响的信息拿来当砝码。 “我真的不会爆的!”女人有点委屈,“我就是想复合嘛。” 简而之,不肯复合就会“爆料”了。 “实话和你说,你在他身上做这些只是浪费时间。”闻樱睇了眼江恪,像是在严重怀疑对方的品味,紧接着,她语气咄咄逼人地道,“你现在26岁,未来还有大好的前程,但是如果你在这件事上一时冲动,那可能就不一样了。我不是他原来的经纪人,没那么好说话,在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我就已经开始准备关于你的黑料。你自己想想,一旦你的黑料在粉丝圈爆出,我会提前请水军发通稿替江恪叫屈,把你‘爆料’的内容都打上一剂预防针,江恪的粉丝有多少?脑残粉有多少?核心粉丝又有多少?娱乐圈的微博八卦你也看了不少,粉丝为了保护自己的偶像很难有理智,她们会冲占你的微博,人肉你的信息,挖掘你更深层的隐私,数落你所有的缺点,甚至纠缠你的家人,到你家围追堵截……” 女人因她的话下意识地一抖,“你这样恐吓我,我是可以告你的!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录音了,我……” 她话没说完,闻樱已经上手从她的腰间口袋到大腿牛仔裤口袋一路摸到脚,手法熟练极了,女人的脸色涨红。 在江恪吃惊的眼神下,她道:“你忘了带?不用担心,我准备了一只,将刚刚的话都录进去了,包括你承认你准备的材料都是诬陷江恪,只是为了求他复合。” 她承认了吗? 女人努力回忆,却发现完全回想不起来了。 几个回合下来,她已经疲于应付,最后在闻樱子弹扫射一般的语速下短促地叫了一声,完全放弃了复合的想法,气冲冲地走人了。只是在临走前,她发泄似用肩膀撞了下闻樱,愤愤走了。 闻樱今天蹬的鞋子高,被她撞的身体一歪,崴了下脚,高跟鞋也从脚上脱离出来。 江恪连忙上前扶住她,把她放到器材椅上。 一件缠身多日的麻烦事被解决了,他心头大石落地,心里轻快不少,不由有些感激闻樱。 闻樱揉了下脚踝的部位,不忘和他说:“以后好好看人,像她这种性格比较单蠢,和她好相劝是没有用的,她只会优柔寡断的认为还可以再试一试,甚至在时间长了之后想出极端的方法,对付这种性格就要快刀斩乱麻……” 江恪将她的鞋子捡了过来,蹲在她身前。他极有魅力的狭长的眼睛微抬,笑看她,“是是是,我明白了,女王大人麻烦抬下脚。” 她一顿,脚尖刚翘起,就被他捉到手掌里,一瞬间,仿佛有电流蹿过。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时,只听某位私人教练招呼刚进门的客户,“森哥,今天来的真早……”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十一 > 江恪出道要比杨森早, 但娱乐圈里除了实力和靠山, 还讲求一个运气, 不比杨森能在电影圈里快速站稳跟脚, 他在电视剧大热之后也曾接拍多部电影, 但无论是演技还是票房, 都没有一个亮眼的成绩, 处在一个不温不火的位置。尽管如此,他在同期的男演员中已然算得上是佼佼者,多年财富的积累之下, 买一幢别墅且还不在话下。 两人所在的别墅区,因为安保措施极佳,是在a市打拼的人气明星们的首选。如果狗仔能够进来蹲点, 可以说每天都能抓到两到三条大新闻, 就如刚刚发生过的,江恪的前女友事件。 所以在健身房里遇见另一个明星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男明星在健身房里都有私教,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 他们为了保持体型付出的努力不输女演员。 健身房占地面积大, 器械种类众多, 江恪和闻樱在锻炼臂力的器材那边, 杨森则先去了跑步机所在的区域,做热身准备。 三人一时竟没有撞上。 这边,江恪仍在为闻樱穿鞋子, 他带有薄茧的指腹贴上她温腻的脚心, 有一瞬间的熟悉感,就如同那夜的记忆复苏,不禁令人心旌摇曳,神思不属。 闻樱脚尖踢了他一下,结实有力的臂肉反而踢疼了她的脚趾头,她斜睨他,“鞋子呢?” 江恪被她踢回了神,匆忙间给她套上了鞋,如果这个时候有镜头从下往上拍摄他的神情,就会发现他略有些狼狈的表情。他转移话题道:“你等我去冲个澡,我们再回公司一起签订签约合同。” “签约?”闻樱坐在器材椅上,也不着急起来,慢悠悠地晃了下腿,“我还没决定要和你签。” 江恪一愣,“你不想和我签?” 她支着下巴,打量他道:“我看过你的信息,嗯,怎么说呢……江先生极具个人魅力,粉丝数目庞大,凝聚力强,轻易无法动摇,在业内拥有一定的地位和良好的口碑,虽然绯闻花边不断,但合作过的导演或者制片人都对你有很好的评价,意外地是一个敬业的演员。” “很客观的评价。”江恪忽略她戏谑的“意外”两个字,展臂摊手,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一直在原地踏步。” 闻樱没有再婉转下去,选择直击红心。 她的直白也让江恪嬉皮笑脸的表情为之一收,因为被当面批评,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进行了自我情绪调节,“说说看?” 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后,他就知道两人的位置掉了个个儿,如果说他让她来处理前女友的事带着试探考验的性质,在正式签约之前,想看看她的能力究竟如何,那么现在,就轮到她来评验他了。 “你在前年拍完一部民国谍战剧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人气顶峰,这之后你开始接拍电影,但奇怪的是,你没有很好的发挥高人气的优势,反而接拍一些大片的配角,扮丑、扮老,极力突显自己的演技。”她话声一顿,轻嘲,“就像现在的杨森。《称帝》最容易运作的分明就是男二号的角色,比起他,周洲的年龄其实并不合适,他过于年轻,在人物塑造上没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和故事性,如果让我安排,两人的角色交换,年轻而有朝气的侠客,在政治斗争中不断碰壁,摸爬滚打,伴随着斗争牺牲下的尸骨一路成长,无论是故事线还是人物设定都会有趣很多,只可惜……” 可惜剧本设定如此,男一号的番位怎么也落不到周洲头上来。 江恪按照她所说的设定在脑子里模拟了一番,竟惊觉她的思路确实更勾起他的欲望,“你早就猜到了人红剧不红的结果?你……还会写剧本?” “我会看。”她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经纪人的职能之一就是替演员挑选剧本,亲爱的——”因他还保持着刚刚替她穿鞋的姿势,她轻易就挑起了他的下巴,遗憾地道,“不得不说,你之前选的剧都很差。或者说,他们没有一个适合你。” 到这里,江恪已经忘了想要和她针锋相对的想法,他没有对她的姿态产生不满,反而因为她的话怦然心动。 就好像最好看的衣服不在于它的价格,而在于它是否合身,能将穿衣的人最好看的一面体现出来。江恪的演技或许比不上周洲,甚至也不比杨森要好,但他如今所获取的地位,确实与他的能力和付出不成正比。 这是他一直都在苦恼的事情。 她必定是想签下他的,否则不会费尽心思了解他的信息。其实想一想也能知道,周洲和宁骁或许会在将来会超越杨森,成为她杰出的“作品”,但现在买卖刚开始,都是赔本赚吆喝的时候,她想要把他们捧高,必定要打点前路,挑选好的剧本,不能随意接一些开价高的角色,遇上名气大的导演制片,带资进组的名额都需要争取,这就意味着她花出去的钱未必有赚的多。 她手上确实缺少已经成熟了的艺人,能替她带来大把的佣金,不巧,他就是这样的艺人。 嫌货才是买货人,她这么做只是抢占主导地位,就好像任何一个想要压价的商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江恪心里就有了底。他抓住闻樱的手,极富魅力的眼睛看着她,仿佛深情的凝望:“那要怎么做,才能和你签约?” “简单。”闻樱摇了摇手指,似笑非笑地说,“求我啊。” 江恪:“……” “做得到就马上签。” 她干脆利落地抛下这句话。 其实只是一句话的事,比起调动佣金比例这些要求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对他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损失,但在她面前服这个软就让人……让人觉得憋屈—— 眼看她就要起身走人,江恪才一咬牙,拽住了她的手不让动,缓缓吐出:“求你。” 杨森在热完身更换器材时,忽地发现江恪双手搭着一个女人的肩,将她送出门去。因为他的身形遮挡,让人看不清,但女人的背影竟与闻樱有几分相似,他在稍稍怔神过后,摇了摇头。 闻樱如今已经不在星辰工作,而是去了环帝,江恪就在环帝,他们两人在一家公司。 但他知道,江恪一直很讨厌闻樱,两人不见面就罢了,一见面就会吵架,互相看不顺眼。要不是有他在其中调剂,未必能说得上几句话,更何况私下联系? 大概是他看错了。 在微信流行的时代,为了工作方便,闻樱也建了一个工作群组,暂时里面只有她、宁骁、周洲和助理云鸥四人。宁骁在知道闻樱签下了江恪之后,就吵着要见他一面,意外的是,一向和他不和的周洲竟然跟在后面附和。 闻樱挑了一家高档的餐厅,她和老板的关系不错,提前预定了包间并排除了狗仔骚扰,由云鸥先去挑选菜品前后打点。 人一到齐,宁骁就很热情地对江恪道:“江哥来啦——” 江恪挑了下眉,总觉得比起上次在电梯里见到的他,宁骁现在的笑容有了很大的变化,让人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看见闻樱坐在主位,他还有些尴尬地转过了脸。 一个男人对人用“求”字不免让人别扭,而且那个人还是她……他到现在都觉得还没脸见她,答应这次的饭局,也是因为想到可以通过这次,自然地化解两人之间的困局。 “江哥来,坐坐坐,江哥可是我的偶像,没想到有机会能和偶像分到同一个经纪人手里。”宁骁接着招呼,包厢里就看他忙上忙下,闻樱这个作为串联纽带的经纪人反而闲坐喝茶了。 等到江恪享受地接受了“粉丝”的服务之后,才听见宁骁忽地问:“江哥真的很厉害,但凡有制片拍电视剧,只要江哥肯,他们都不会考虑别人,但奇怪了,江哥为什么不到电影圈发展呢?”他眼睛粲然,小虎牙尖尖,帅气之余还有点可爱,给人以极大的好感,然而说出来的话十分恶劣,“真希望能在电影方面也能看见江哥更多的作品。” 他这副样子,倒让闻樱一下子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她刚想说话,周洲忽而给她夹了一块糯米藕。有一瞬间,她被转移了注意力,便没能及时打圆场。 江恪心道果然,他余光注意到夹菜的周洲,也没把这点攻击当回事,相当从容道:“比起我,还是你们的表现更让人期待。” “不着急,我们还年轻嘛。” 宁骁一点也没有因为人家让步而后退,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江恪:“……” 宁骁和周洲都是二十出头的年龄,江恪却已经奔三而去了,五岁的年龄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娱乐圈这个吃青春饭的地方,拿年龄说事格外具有攻击性。 包间里一时有些尴尬,直到传出云鸥的惊呼声,她在群星璀璨下一直默默坐着吃菜刷手机,这会儿眼珠子就像黏在了屏幕上一样挪不动,却还要喊:“姐!快,你快看微博,热搜第一!” 江恪被云鸥的态度被激起了好奇心,和众人一同打开了按亮了手机屏幕。原本他还不知道去哪里看,却再登录的一瞬间,看见了数百条@的信息。 自从被扒出与诸多小鲜肉的亲密照片之后,闻樱身上一直不缺新闻热点,比如她将童星宁骁重新带入正轨,又一手挖掘了天才周洲,许多人都在说她喜欢潜规则名下的艺人,但逛街、挽手、贴耳说话都不会给人带来直观的冲击,天长日久,吃瓜群众就淡忘了桃色新闻带来的感观。 再有,周洲曾经是个胖子的照片曝出之后,众人的目光除了关注到他以外,还对闻樱身上潜规则的标签产生了怀疑。至少她确实是一个有眼光的经纪人,看中的是周洲的才华,并没有因为他胖就放弃了对他的栽培。 所以虽然常常拿闻樱的猎艳榜来说事,但真正因此就对闻樱深恶痛绝的人却很少,不涉及道德问题,很难引起人们的恶感。 直到这一次,网络上再爆大新闻—— #一日内与两大男神激吻# 内容非常简单,只有两张图,一张是闻樱与杨森在露天的阳台上亲吻的照片,她明显喝醉了,两颊晕红,眼角还有眼泪,贴着被风吹乱了的发丝。明显能看出是她主动去亲杨森,踮脚搂着他的脖颈,与她平日冷淡强硬的作风全然不同。 而另一张,是她和江恪的接吻照。 背景是在某幢别墅前的小花园里,草木掩映下,她被他困在石桌前,他一手掌着她的后脑勺,俯身激烈地亲吻她,她被吻得站不住,手往后支撑自己的身体,正抓住了他另一只压在石桌上的手,两人之间紧密贴合,几乎没有缝隙,气氛暧昧非常。 照片一经发出就传遍网络,可以说,如果之前还只是一两个连名气都没有的小鲜肉,照片里所透出的内容也仅仅是亲密的互动,这次一上来就是吻照,还是人气极高的江恪和杨森两人,就如同往火上浇油,全网都炸锅了。 爆料人在图片信息后,发出了更近一步的隐秘信息:两张照片上,闻樱穿的都是同一套衣服。第一张只拍了上身,能看见上衣的格纹印花,第二张全身,衣服的花纹却不变。背景看似不同,但阳台拍摄时带过了一小部分花园的景物,竟和第二张照片的背景吻合,加上砖纹等诸多细节研究,等于在告诉人们一个事实——她就是在同一天里,和两个人接吻! 评论里有圈内人证实,当天是杨森得到金角奖后的一次私人庆功宴,闻樱和江恪都有出席,闻樱穿的正是这一套衣服。至于背景,无论是花园还是阳台,都是杨森的别墅景物无疑。 爆料人的微博评论眨眼之间就达到了三万,还在以一秒钟几十上百条的速度增长。 包厢里,宁骁的反应最快,率先点开了微博图标,等一刷到令云鸥震惊的内容,他立刻忍不住爆了粗口! “草!” 周洲稍慢一拍,却也转瞬间变了表情,把视线投到了江恪身上。 刹那间,包厢里充斥弥漫着古怪的气氛。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十二 > 江恪最后一个读完消息, 放下手机的时候, 他发现整个餐厅的人都在看着他。他轻咳了一声, 微微举起手作无辜状, “看我干吗, 难道不应该看你们的经纪人?现在脚踏两条船的人是她吧?” “脚踏两条船?”宁骁重复了这句话, 大男孩的眉毛挑衅的一抬,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最多是这个女人潜规则下的牺牲品而已。” 他嘴巴又坏又毒,江恪忍不住为自己叫屈:“喂, 不是说我是你的偶像吗……” “抱歉,刚刚那一秒已经不是了。”宁骁冷酷地说完,转头去盯闻樱, “怎么回事?你和杨森交往的时候, 劈腿他?”他指江恪。 他说的话也是多数人概括的一种说法。 闻樱在了解到大致的情况后,就已经吩咐云鸥去做简单的应对, 闻,她回头看他, “你自己就是圈内人, 难道不知道网络上流传的关于娱乐圈的消息, 不要当真?” 宁骁转过手机屏幕, 苹果6plus的超大屏幕上,两人接吻的照片十分醒目。他哼了声,“消息是假的不能信, 照片也假的?” 照片倒是真的, 这一点连闻樱都无法反驳。 实际上,她也在为猝不及防爆出的信息感到惊讶,根据记忆的检索,照片上的事情发生在她到来之前,日期就在一夜情的前一天。但宁骁堂而皇之的在人家面前摆出照片,显然有着赌气的意思。 宁骁只当她会做出反驳,没想到却看见她抿唇不说话的样子,心里当即一沉。 偏偏江恪突然轻笑了下,火上浇油地说:“照片当然是真的,你不信,当面做给你看也不是不可以。” 宁骁“腾”地推开桌子就要站起来,被闻樱一把按住了。 “江恪!”她轻瞪他,“你现在是想干什么,和小孩子赌气?还是自毁前程?” 江恪举手作投降状。 “什么小孩子?”宁骁不领情,一把攥紧了拳头,眼睛里似有火苗跃动,“你说谁是小孩子?!” 闻樱不为所动,转眼看他,“你不是小孩子,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在替我解决问题,还是克制自己的情绪?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天到晚不做正事,专门潜规则的人吗?” 宁骁沉默半天,撇撇嘴道:“……谁知道你呢。”他卷翘的睫毛一耷,透着些精致的漠然,“反正我最近是越来越少看见你了,上次我接了电影剧本,你也没陪我去试镜,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呢。” “哦,那么我下次陪你去试镜,你就不闹了是吗?” “……”宁骁说不出话来。 当然不是,他心情差,怎么可能仅仅是因为一次试镜!但心中情绪复杂,再多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就在这时,周洲忽地开了口:“这件事不能让它再扩大了吧,你如果着急,就先回公司处理,这边不用你管了,我替你收拾。”他的建议非常体贴,表现出十分成熟的做派。 宁骁转眼看见闻樱欣慰的表情。“……” 叛徒! 居然把他当做对比参照,自己去表现博取好感! 叛徒! 虽然他没有和周洲结过盟,但刚刚挤兑江恪的时候,他明明和自己配合默契,以至于他现在莫名其妙有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宁骁的情绪固然重要,但现在更重要的确实是这个突发事件,所以闻樱就和涉及的主角之一的江恪先走一步,希望能及时把信息压下去。 “鸥姐。”宁骁把跟着要走的云鸥一把拦住,“你先别走,我有事问你。她和江恪……到底什么关系?” 当着闻樱的面,他不敢直问,生怕得到一个不想听到的回答,才会犹豫来问云鸥,甚至难得叫了她一声鸥姐。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周洲的视线倏尔跟着扫过来,两个人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目光饱含压力,云鸥忽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我的姐唉,你在前面招蜂引蝶开心了,为什么要留我断后啊! “反正不是潜规则就是了……”她硬着头皮讲话,“他们俩关系一直不太好,签了约才熟悉起来的吧?” “可是上次她拿了江恪的钥匙扣!”宁骁强调,“她怎么会有江恪的钥匙扣!?” 周洲微讶,没想到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云鸥在他的提醒下,成功想起两人的一夜情,她恍然大悟,紧跟着猜测般地嘟哝:“哦,那大概是……炮\\友关系?” 宁骁、周洲:“……” 炮\\友???!!! 事情显然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反而进一步恶化了。 杨森和江恪的两家粉丝因为偶像要好的原因而极为团结,甚至有cp粉出没,在看见照片的那一刻,他们简直和疯了一样。江恪和杨森的微博沦陷不说,闻樱最新一条的微博底下更是腥风血雨,转瞬之间,她的微博粉丝数目激增,比上一次的势头更为可怕。 这一次有实锤在,和上一次的后果明显不同,网络上几乎是骂声一片。 要说潜规则,那就是娱乐圈里的灰色地带,粉丝没底气说话,群众也是看热闹的多。但这次显然涉及了公共道德的问题,根据图片来看,他们和闻樱都不是单纯的潜规则关系——两人的名气也不需要潜规则,也就是说,闻樱一个人同时交往两人,还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和这两人都有了亲密的接触。 所谓的亲密接触已经不单单是指接吻了,再一次让舆论哗然的是,亲吻照片事件之后,网上又流传出了酒店的照片。 先前,在第一波绯闻事件的开头,就是闻樱被人抓拍到酒店现身,疑似与小鲜肉一夜缠绵,当时网络上的小生无不被挨个猜了一遍,却没有最终确认的人选,直到现在,江恪在同一酒店的门口照片传出。两人所穿的衣服,竟然和接吻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群众都不是傻瓜,立刻推算出了前后关联:他们在杨森的别墅擦枪走火,却不方便解决,所以去酒店温存了一夜。 与其说是绯闻,现在的程度都可以算的上是丑闻了,带来了非常不好的影响。 果然,他们一赶到公司,就接到了高层的指示,趁事情没有扩大之前,先把江恪交给其他经纪人来带。 “我不同意。”江恪当即拒绝。 前来传达指示的人讶异,“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们俩现在不适合站在一起?这容易提醒粉丝这件事的存在,激化矛盾。” “我也不同意。”闻樱从椅子上站起来,“绯闻或许会损失他的人气,但公司要相信他的能力,在娱乐圈里站住位置,靠的不是单纯的人气。如果环帝因为一次意外事件就方寸大乱,恐怕当不起圈内巨头公司。” “你——” 明知道对方用的是激将法,对方还是会有情绪波动,闻樱适时的道,“交给我,我能够判断事情对他的影响程度,就现在而,它还远远不到动摇江恪地位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更换经纪人不会引起下一波舆论?” 来人果然犹豫了。 闻樱继续道,“无论如何,我才是江恪的经纪人,这个决定由我来做,相应的,责任也由我承担。” 听到这,江恪不由侧目看她。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两人站在一起做出相同的决定,就像是并肩携手,风雨同舟。这奇妙的情绪让他心里微微一荡,本只是认为公司内没有更好的人选,做了一个对比后的选择,如今却已经完全坚定了信念。 夜色深深,闻樱看见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杨森”的名字伴随着屏幕的亮起,映入眼帘,她轻打了个呵欠,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网络上最新的消息看见了吗?”他那头传来嘈杂声,然而杨森微哑的声线仍然能清晰的传入他耳中,她了解他的状况,一听声音大概了解他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了。他没等她回答,就接着说道:“你不用管了,这件事我来处理,对你不会有影响。” 闻樱的反应极快,想到了自己想做的事,“你不会是想把注意力转到你身上去吧?” 那边沉默了下。 “拜托——”因为犯困,她的声音有些慵懒,“你和江恪都是演员,事情对你们的影响比较大,我只是幕后工作者,被人骂两句也无所谓。”说着,她顿了下,“你不用有心里负担,我主要是为江恪考虑,声明还是由我这边发吧。” 听到那句话轻易自然地从她口中吐出,杨森的心脏宛如被人重重地捏了一下,忽而觉得有些压抑。 曾经她站在自己身边,为他忙上忙下,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他身上,围绕着他一个人,如今,她却成了江恪的经纪人。 “你和江恪……”他忍不住问。 闻樱笑了下道:“你不会也信了网络上那些鬼话吧?那天是你庆功宴,所以我多喝了两杯,就是个意外。” 那天她多喝酒的事,杨森是知道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他庆功宴,而是上面命令要将他调给柳伊,他同意了。他只是想要两人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她手底下也不是没有别的艺人,少一个他,她也好把资源分出去,专心再捧两个人上来。 后来他才知道,她听到消息一气之下就递了辞呈。 她在那天跟他表白,他没有接受,她就亲了他。但他不知道的是,后来她又和江恪在花园里有过亲吻,就在和他后不久。 他打这个电话,未尝没有询问的意思,听她解释是意外,他好受了一点,道:“看来酒店的照片也是假的,不知道是谁放的消息。” “照片倒是真的……” 只听她刚说了半句话,旁边就传出了熟悉的男人困倦的声音,“谁的电话?” 身为朋友,杨森对这声音的主人再熟悉不过,正是江恪。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十三 > 电话两头都安静了有几秒, 闻樱把手机, 对江恪道:“你先去睡, 我打完电话再说。” “是江恪?”电话那头, 仿佛是受了刺激, 杨森的声音变得低而微哑, “这个时间,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被人拍到的话,事情恐怕更难收拾。” “工作原因罢了,我会注意。”闻樱轻描淡写地答道, 她扶了下额头,“刚刚说到哪里了……” 她话没说完,再一次被江恪的声音打断:“让我去睡觉, 你好歹也先说哪张床是我的啊。” “前面左边第三间客房。” “我不睡客房, 客房的床单肯定很久没换了。”他拒绝。 “ok,你睡沙发。” 他睡意朦胧地挨过来, 从背后将人一揽, 下巴抵在她肩上, “你家沙发才多长, 我躺不进去。难道我不能睡主卧?” “江恪!”闻樱冷静地警告他, “小心我告你职场性\\骚扰。” “真的不考虑我的建议?”他的手放在她腰间, 得寸进尺,低声诱惑,“又不是没睡过……” 他的话说得很轻, 电话那头的杨森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越是不敢相信,这句话就在脑海中的回放就越清晰。他想到她说“照片是真的”,既然照片是真的,也就是说他们在那一天真的去了酒店,甚至更进一步的事也发生了…… 都是成年人,在那样的情景下一起去酒店会发生什么,谁都想得到。 杨森将手机捏的死紧,不想再听下去,手先理智一步按下了红的刺眼的“挂断”键。 江恪…… 其实,一开始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她,两个人是合作的关系,最初在圈子里碰得灰头土脸,一起携手摸索出一条道路来,久而久之,自然会产生感情。但他自以为了解她,却又常常看不透她。她应该很喜欢自己,生活的重心都在他身上,但除了他以外,她也会和其他男人保持暧昧的关系。江恪以为他不知道,但他和她离的最近,怎么可能不知道? 既然了解这一点,他当然不会把心放在她身上。 只不过,或许习惯也是感情的一种,她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等到走远了,看她将一个个人捧上高位,仿佛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取代他的地位,他才恍然惊觉自己在嫉妒他们,嫉妒他们可以名正顺的站在她身边,嫉妒他们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受到她悉心的照顾。 工作原因,他坐在椅子上低笑,每一次的借口都是这个,不知道是她懒得掩饰,还是真的把他当傻瓜来看。 闻樱制止了胡闹的江恪,再要去接电话,就听那边传来“嘟嘟”的声音,她抬头去看江恪。 江恪被看的莫名其妙,“怎么了?我都没闹你了,你继续接电话啊,看我干吗?” “挂了。”她冷漠道。 “谁?”“杨森。” 江恪大惊失色:“等等……阿森?!” “不然你以为呢?”她问。 他当然以为是那两个不知道尊敬前辈的后辈了! “我听到你跟人承认照片是真的,就以为是知情人。”所以才敢开开大尺度的玩笑,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别的意思。江恪见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既然你已经不困了,那就继续来挑剧本吧。”她瞟了眼摊满了茶几的剧本,淡淡地对他说道。 江恪欲哭无泪。 因为明星的日程紧张,许多采访都是直接在酒店里进行。 而基于最近闹的满城风雨的事件,杨森团队在杨森做采访的时候,如临大敌,生怕对方一个问题没问好,就把场面闹僵了。结果没能出乎他们意料,在对方超出预审核的采访稿,接连问出“你和闻樱是什么关系”“听说你和江恪的关系非常好是吗”“为什么你曾经的经纪人会在一天之内和你们两个人有亲密接触”的问题时,杨森一不发,却在下一秒钟,从位置上站起来往外走去。 采访者一懵,想要去拦,反被人拦住了。 他们在事先都有过沟通,不能问超出审核稿之外的内容,他们破坏规矩在先,自然不敢闹起来。但未免杨森的态度被曲解为“嚣张”,团队里还是留了人与之进行协商沟通,避免更大的冲突。 杨森的步子快,跟随的人险些追不上,就在他即将到达电梯口时,电梯门一开,江恪从里面迈了出来。 杨森身边跟随着的工作团队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谁,就在这个空档里,杨森已经看也不看的转过身,往回走了。 “喂你等等……”江恪几个快步追了上去,拽住杨森的臂肘,“还是不是朋友?至少听我一句解释啊,酒店的事,先不说,前天的事是我跟她开玩笑,我不知道是你在接电话,我——” 他话没说完,杨森骤然回身,一直压抑握紧的拳头挥出,“砰”地打在他腹部的位置,发出闷响。 江恪猝然弯下了腰,闷哼一声,心头火起,“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杨森满脸冷漠,“我才要问你发什么疯,江恪,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 “她是谁?她不就是闻樱,业内金牌经纪人,帮你拿到影帝称号的人!”江恪疼地眯了下眼,刚刚那一拳对方压根没有放水,他烦躁地勾了下唇道,“你他妈又不喜欢她,怎么,看了照片就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不高兴了?” “那你就喜欢她了?”杨森倏尔靠近,扯住他的领口,低声质问:“以前口口声声跟我说她放\\荡,劝我离她远点的人是谁?现在和她滚到一起,就被她迷住了?” “我那是……”他说到一半忽而停住,轻扯嘴角道,“没错,和她上\\床的感觉确实很好,让人忍不住想多试几次。” 杨森猛然抓紧他的衣领,眼看着另一拳就要挥出去。 “算了吧杨森,你喜欢她。”江恪轻飘飘地说了这句话,他和他暴怒的双眼对视,“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说?” 杨森盛怒的表情猛地怔住,随即,他突然间松开了手,害得江恪踉跄后退了两步。 “……没什么好说的。”他道。 江恪看了他半天,双手插到口袋里,纵模样狼狈,却是气定神闲。他道:“实话实说,那天她和你告白被拒绝,我看见了。我当时大概也多喝了两杯,人不太清醒,就过去嘲笑她——你知道我们俩一直不合,有这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后来就说不太清了,两个人都不清醒,但她大概是把我当成了你……凭良心说,她对你是不差的,虽然生活作风有点问题,但你既然拒绝了她,也就没资格去管她和谁在一起了,为了这个迁怒我,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杨森沉默。 “我一直很嫉妒你。”江恪低声叹道,“我以为是因为你能在大荧幕发展顺利,甚至拿了影帝,完全把我压了下去。你确实很厉害,但你发现没有,你有局限。如果看你早期的作品就会发现,你的个人痕迹太重了,每一个角色都像你,很难区分开来。但后来你慢慢的变好,每个人物都能吃透,哪怕是细节上都能发挥出色,我当时很吃惊,问你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改正自己的缺点,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还记得自己的回答吗?” “是因为她……” “没错。”江恪点头,“她有针对的帮你做这方面的训练,替你研读剧本,帮你构思人物的举止深入到每一个细节。当然,她确实很严苛,一旦达不到她的要求,就必须从头再来,你也和我抱怨过,她的安排总是让你喘不过气。但如果能往上走,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一直徘徊在原地的痛苦,所以你弃如敝履的东西,我甘之如饴。” 杨森忽而察觉到什么,“江恪,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江恪不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以前她全幅心神都在你身上,谁也夺不走,但现在她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安心。多谢你当时拒绝了她。” 网络上掐架正厉害的时候,不知道是哪里放出了消息,说杨森和江恪打了一架,这不免让人联想到最近闹的如火如荼的吻照事件。两男争一女的戏码,立刻点燃了广大吃瓜群众的热情,快速传播开来。 粉丝对闻樱的不满却也到达了,只是介于没有图片或者视频的实锤,不能拿来当做她的“罪状”之一。 其实这一次网络上的反应虽然比上一次恶劣,但对闻樱的影响却没有上一次大。那次她正好是她在找新东家,容易被人当成把柄来压价,但现在她的价值已经被环帝看在眼里,背靠大树好乘凉,网络上虽然闹得厉害,却也已经被控制在了一定范围之内。 至于她收到的来自于杨森和江恪的粉丝们的“礼物”,那些把云鸥吓住了的恐吓信、四分五裂的昆虫等物品,都被她面不改色地扔进了垃圾桶。 她没有做其他的应对,只在网络上发了一篇声明,声明的内容相当冠冕堂皇。 大意是说:我与杨森先生曾经有过一段非常愉快的合作,但现在这段合作已经结束,主要的精力都放在现在签约的艺人身上,包括江恪。至于私下的事情,谢谢大家关注我的感情世界,但这与你们无关,请理智看待一个单身女人的私生活。 任何一份声明发上网都会出现至少两个阵营的,这次也相同,不好的人觉得她太轻描淡写,误导视线,好的人却认为她能站出来已经是一个不错的表态,毕竟她是女方,在男方毫无动静的情况下,女方居然率先承担了责任,这实在是相当少见。 但不管怎么说,原本分散到杨森和江恪身上的视线,随着这一次举动,大多都转到了她身上来。 宁骁、周洲和江恪大概都有点担心,给她打了电话,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还有不少建议,她一律回答:“你们要是担心,就给我认真工作。一个经纪人最重要的是艺人,不是名声。” 照片事件其实她能查到一点,和柳伊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原本照片应该发的更早,随着第一次闹绯闻的时候爆出,但大概是考虑到杨森的形象问题,柳伊把它压下来了。 可惜杨森没有在她手中保持成绩,反而事业人气下滑,再加上不喜欢她的手段,所以杨森申请调换了经纪人。 柳伊因爱生恨,才突然爆出了拿在手里的照片。 比起立刻洗白自己,闻樱倒觉得现在的舆论压力还不错,外部的压力,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一种动力。哪怕是为了让她面上有光,那三个不省心的艺人也会努力干活了。 闻樱想了想,又发了一条简单的文字微博。 “我能捧出的影帝,不止一个。” 在发出后,她的微博评论又遭受了一次轰炸,多是嘲笑她爱说大话,一个杨森花了她七年时间,下一个还要多久? 而刷到微博的三个人,无不觉得担子沉重,却又欣喜于她的看中,认为她所说的人就是自己无疑! 趁着这个势头,闻樱给他们三个人都签了新戏。 其中,给周洲挑的是一部有奇幻色彩的电影,演员方面的准备期就有半年,期间,他需要空出档期,配合尹乘导演的训练。 尹乘导演是国际知名的导演,少数能被西方人也认同的名导之一,他的作品甚至获得了a国的金象奖最佳导演奖,只要是他出名导演的戏,都会引起演员们争相厮杀,但尹乘导演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启用表演大胆,不受规则束缚的非科班演员,对于新人演员也会给予更多的耐心和机会。 这一次周洲能获得他的青睐,可以说在凭借自己能力打动他的同时,也是他本身想给本国年轻的演员提供一个机会。 闻樱知道在原轨迹上,这部戏同样会由一个新人出演,并在最后获得金角奖最佳新人奖,可谓是一炮而红。而比起那位表现派的年轻演员,周洲体验派的表演方式更受尹乘导演的喜爱,所以在她的影响下,历史的轨迹稍稍产生了变化。 说起来,闻樱早前提出的所谓“国际”只是一个暂时性的战略方针,或者说是给别人画下了一个美好的蓝图,真正实现起来还十分困难。但搭上了尹乘导演的大船,这件事就不是不能想象的了。 至于宁骁,随着他的转型,为了打破人们对他童星的陈旧定位,她特地挑选了一部爱情剧本,框架不大,胜在男才女貌有看点,情节互动上温馨十足,还有他想要的所谓的“床戏”,只不过同样很温馨,不属于行为激烈的那一种。这也是她的一个考量,不能急于转型,激起大众的逆反心理。 最后是江恪,这是她和江恪的第一次合作,所以在上面花足了心思。 最终,她接受了一个香港导演的邀请,让江恪出演他的新戏,一部动作喜剧片,涉及谍战、赌博等诸多题材。江恪要出演的是一个风流邪肆的小黑帮的老大角色,阴差阳错成为了国家秘密部门的一个临时工作人员,通过与反派的一系列斗智斗勇,成为了该部门的正式成员。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业片,在江恪受绯闻影响人气动摇的时候接到,就是为了重新获取粉丝的喜爱,顺便将他的人气往上推。毕竟在蹉跎多年后,他能接的剧本很难有高精高质量的,而娱乐圈默认的规矩就是如此,有了赚钱的片子和人气,想挑好剧本就容易多了。 江恪一点没小看这部商业片的难度,无论是打戏还是喜剧节奏都是他需要学习和把握的地方,好在他学得非常刻苦,打戏和枪战部分全都亲身上场,导演对他赞不绝口。 直到一天,闻樱接到江恪助理的对话,轻咳说:“樱姐,你有空来一趟吗,这边有一场水下的戏,但ng了好多遍,我看导演都有点不高兴了。江哥他……怕水。”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十四 > 江恪的新戏《非常道》内容中打斗戏有很大一部分比例, 但除此外, 他潜伏在反派势力身边, 凭借场景、道具和身手来躲过各种探查也是看点之一, 从中引发诸多令人捧腹的笑点。眼下正在拍的水中戏就是其中一段, 他身处一家会所中, 为了逃脱反侦察, 迅速躲到了泳池里。 眼看他就要躲过一劫,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男主角一惊之下吐出水泡, 水泡漂浮到水面上,惊动了巡查员。 等男主角回头,发现拍他肩膀的人竟是他“追求”中的那位大小姐——即女二号的角色, 反派势力高层的女儿。男主角假意追求她来接近反派势力, 为自己的身份作掩护。大小姐的人设相当傻白甜,梦想当画家, 向往浪漫的爱情, 所以轻易地被男主角俘获了。 她原本正在会所的泳池里游泳, 因为泳池池底的砖墙绘了美丽的图景, 便潜了下去, 才没能被其他人发现。期间, 她看见男主角也跳了下来,便捉弄似的上前吓了他一跳。 男主角拼命和她打手势,她只当是他在玩什么游戏, 立时玩心大起, 跟随他的手势游来游去,如同单纯快乐的美人鱼。水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随时会惊动岸上的人,再加上男主角水性不佳,眼看就要憋不住了。 岸上的人逐渐走近……大小姐却抢先一步游到了水面上! 巡查员一看,原来是大小姐在与人在水里玩乐闹出来的动静,自觉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就走了。 危机解除,男主角准备浮上去呼吸新鲜的空气,却见大小姐再一次沉到了水底,与他轻轻一吻,将口中的空气渡给他。 这个场景从一开始的打戏,到后来的吻戏,都有一种不过时的俗套的浪漫感,节奏明快,尽显张力。 剧组拍的是外景,租了一家会所来拍戏。 眼下,江恪就站在会所的泳池边,低头看着水面的样子阴晴不定,他脚的部位一直到膝盖都是湿的,可见刚刚尝试过了,但衣服还干干净净。 闻樱一到地方就问助理:“什么情况?” “就是拍跳水戏,剧本上写的是跳进去,江哥好像做不到,他都是先坐到池壁上,再慢腾腾地往水里蹭,像乌龟……”助理见闻樱一眼扫来气势吓人,不禁连连摆手,“不是我说的,是导演啦,拍了太多次都是这样,导演觉得江哥的态度有问题,说话就不太好听。” “其他人呢?” “其他工作人员都还好,江哥平时对人不差,大家也都帮他说话。” “嗯,那他是因为什么怕水,你知道吗?” “好像是小时候调皮掉进泳池里,差点淹死吧……”助理说,“但江哥会游泳,可能只是对跳进去这个动作有心理障碍。” 闻樱点点头,大致弄清了始末,就来到了江恪身边,他依旧很专心的看着水面,像是在做心理建设,没有发觉身边有人。 “不敢跳?”她站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 江恪微微一惊,侧头见是她,眼神飘了飘,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等你被人踢出剧组?” “也没这么严重吧。”他从凝思中走出来,如常双手一插口袋,表现出几分闲适松散的样子,笑道,“让我想想清楚,很快就好了,你就在一旁看着吧。” “怎么想清楚?让你一遍遍的在脑子里模拟自己怎么跳下去,然后被水淹死?”她出口的词句犀利。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谁都有害怕的东西,一个人害怕一件事情,又不得不面临它的时候会做什么,我很清楚。” 江恪向她保证,“我会克服它,不会影响拍戏的进度,我——” “不影响拍摄进度?你现在就已经严重耽误了拍摄进度,你有本事再考虑一个小时,看看有多少人在背后骂你。” 这话一听,他不禁来了气,勾唇冷笑道:“骂就骂了,又能如何?我有特殊原因,又不是故意耽误时间。” “你是演员,在表演的时候,你应该做到最好。”闻樱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下命令,“闭气。” 由于平时听多了她的话,江恪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屏住了呼吸,等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间被她推进了水里! “哗”一下,池子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本来处在待机状态的工作人员无不纷纷侧目,就连导演都从监视器后面探出了头,见经纪人这么彪悍,不由咂咂嘴,后悔早应该叫她来。 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一抖,在心里骂“我操”,江哥摊上这样的经纪人,有点可怜啊……真是不应该抱怨他矫情,他这压力也够大的了。 闻樱就站在岸边,冷静淡然地看了一眼泳池,接着对那边瞠目结舌的助理道:“会水?帮我看着他,有不对劲就跳下去救人。” “……会,但是……”助理探了探头,“江哥一点反应都没有,算是不对劲吗?”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闻樱的脚踝忽而被一双湿淋淋的手抓住,她一怔,刚低下头,就被水里的人猛然一拽,掉进了池子里。 泳池里的水没过两人的头顶,隔着透明的水蓝色,闻樱看见江恪唇角邪气的笑,和他透着怒气的上挑的眼尾,将他的不满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已经下来有一段时间了,却还死死憋着气,跟她较真似的。闻樱在他不解的目光中,轻笑闭上眼。再睁开时,她的表情已经有了些微的变化,方才那成熟女人才有的笑容一变,仿佛透出单纯的色彩。 从没在她身上看到过的气质,让江恪一怔。 大小姐…… 她在他实在忍不住想往上游时抓住了他的袖子,紧跟着挨近他,轻轻地与他唇齿相贴,将口中的空气一点点往他嘴里渡去。这个吻羞涩而美好,就像是向往浪漫的女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偷偷亲吻自己的心上人。 原本压抑着怒气的江恪,刹那间仿佛代入了角色之中,忘记了与她生气,而是有点小心的、愧疚的又沉醉的与她亲吻着。 监视器前,导演和副导演两人盯着屏幕,讶异的神色从他们的眉间透出。 泳池里理所当然装了不少摄影镜头,就为了能够360度无死角将画面拍摄下来,而现在,屏幕的方框框出了一幕绝佳的剧照。水蓝的池底,背后是美丽的绘画瓷砖,他们在这里亲吻,女子的长发在水中飘扬,肢体优美地舒展,是水中拍摄的绝好表现。 她精准到细微之处的表情更加令人惊艳,闭上眼睛,睫毛轻轻一颤,充分传递出羞涩的信息,但她唇角的弧度上扬到足够灿烂的位置,显出她爱玩的天性,和她对自己幻想中就有的场景有多么满意。 一吻结束,闻樱率先向上游去,江恪魂不守舍地跟在她身后浮出水面。 岸上从四面八方传来八卦的目光,和暧昧的眼神,不是所有人都和导演一样,知道他们在水底干了什么,但不妨碍他们脑补少儿不宜的场景。 江恪如果只是为了报复拖她下水,哪用得着这么长时间?早就听说他们之间的传,现在看来,还真是江恪把她从杨森手里夺过来的。 先前还有不少人觉得闻樱除了样貌没什么魅力,仔细一看,从水中起身的她依旧是淡漠精致的眉眼,但那水珠一路从发间滑到下巴,还真让她有了那么点……说不出的味道。 江恪突然觉得不太高兴,取了助理递给他的毛巾,先往她身上一裹。 “你会演戏?”他低声问。 “会一点。”她道,“和你们对戏对多了,就摸出了点门道,但仅限于层次简单的角色。演戏不是我的爱好。” 他笑了,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因为不是她的爱好,所以她懒得深入研究。有才能的人总是更能打动人,想起她刚刚的表现,江恪心有所动,再加上那个吻,总是给他特别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一再回想……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可能会做出点预料之外的事。 闻樱一直等到江恪拍完了今天的戏份,才准备和他一起走。 除了一开始卡住的跳水那一幕,后面关于江恪的戏份都非常顺利,在打戏方面,他坚持不找武替,都是亲自完成的动作。有些难度太大,需要一定的基本功,他就在私下里请教了武术指导,从基础开始练起。 导演确实对他很满意,但和闻樱聊了两句天之后,就问她有没有兴趣到这一行发展,把站在一旁的江恪听的哭笑不得。 看导演和颜悦色的样子,他们正经演员,竟还比不上一个经纪人讨他喜欢?? 江恪在拍戏时的认真表现,随着路透照传到粉圈,渐渐地,先前因为吻戏事件动摇的人,又被他认真敬业的模样打动,看他私下苦练拉筋的样子,不禁心疼。再加上他这一次的黑老大造型可谓是浪荡风流到了极点,俊美又痞气,尽显他的优点,把颜粉迷的死去活来,就是非颜粉都快变成颜粉了。 然而就在《非常道》的拍摄时间即将落入尾声时,江恪突然因为一场打斗戏腿骨骨折住进了医院。闻樱准备赶去医院,手机却再次响起来,竟是周洲那边也出了事,说他在片场遭遇意外。 她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棘手。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十五 > 江恪是吊威亚不慎摔落受的伤, 情况颇为严重, 按理要卧床休养几个月, 更何况是动作激烈的武打戏。这样一来, 剧组方面就犯了难, 如果戏是刚开始拍, 换演员还来得及, 偏偏是将近结尾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事,后面的戏份不算多,但也不少, 如果都让替身来代也不合适。 闻樱去看江恪,他刚出了手术室被推到病房里,额头迸出冷汗, 嘴唇微白, 看见她的时候却还笑了一笑。 剧组来了不少人,原还在围着他说说笑笑, 见到她不由纷纷停下了正在说的话, 只因她上次留给人的印象太深刻, 人们看她就多带了一层眼光, 便只是轻蹬高跟鞋的步伐, 都觉得她气势凌人。 闻樱也没空管小鱼小虾, 她和副导演点头打了招呼,便回头站到了床边去看江恪:“怎么样?”她站得近,眼里的关心表露无遗。 江恪立即说了句:“还好。”然而他刚一答完, 手臂上就被闻樱的指甲盖儿划了一道, 他心里一悸,猛然反应过来,又虚弱地道,“可能是麻药的时间还没过,暂时还能忍……” “毕竟是骨折,不是小事。”她拿放在一旁的热毛巾给他擦去了汗,很心疼的样子。两人又你来我往默契地唱了出大戏,她才直起腰道,“你先好好躺着,我和副导演说句话。” 江恪做出虚弱小可怜儿的样子歪在病床上,惹来众人的安慰。 闻樱带头往外走,副导演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还真听了她的话,跟着就出去了。 “江恪受了伤,后面的戏你们准备怎么拍?”到了走廊的拐角处,她转回身问。 要不是导演还在片场继续拍戏,她也不会就近找副导来谈。 副导演摸不清她的意思,只小心翼翼地回答:“这……后面索性镜头不多了,我们也不敢让他太累,就露个脸,其余动作部分就让替身来完成吧,后期把脸换上去行。” “您说笑吧?”她说着,还当真轻笑了一声,把人直看的莫名心绪起来,她才慢条斯理地道,“我们阿恪这部分的宣传一直都是绕着亲身上阵这个关键来,粉丝也很买账,临到结尾突然换了武替,假如粉丝不满意闹出来,剧组能担这个责任?” “这……” “说实在话,阿恪先前在网络上一直很波折,我们团队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做好这方面的维护,如果因为剧组保护措施做不到位的原因,让他失去了粉丝市场。”她停顿,意味深长地道,“我想这对电影来说,也会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对于这个认知,双方都非常清楚。毕竟一开始,他们就是看中江恪在大陆这边的人气,再加上形象非常符合人设要求,才诚心力邀。请了人又让他受伤,又要做损毁他人气的事,不管哪一条,剧组都站不住跟脚,因此,她才能用咄咄逼人的态度对人。 副导演被她一席话说得冷汗涔涔,只能硬挺着道:“那也不能叫电影为了他推延……这不是小事!” 她向前走了半步,高跟踩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轻笃声,让对方的心跟着一提 ,这才笑道:“何必推延?照常拍摄就可以了。” “……您的意思是?”他犹如惊弓之鸟。 “改剧本。”她魄力十足,果断地道,“让编剧根据阿恪的情况修改剧本,男主角身上可以发生类似的事件,造成他腿部受伤,打戏部分可以从这方面展开,如果改得好,我相信不会影响主线剧情,反而会增加支线剧情的笑点。” 比起电影日期延迟,这个要求实在是太小了,副导演差点一口就答应下来。 “拍摄的时间线并非顺延,难度不小……” 闻樱没有再争辩,这只是对方最后的挣扎,她轻声笑道:“那就是剧组的问题了,我相信有您在,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她用这一句话结束了话题,重新走回病房去看江恪的伤势。 在办完公事后,这一次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对于表演认真的演员,她都有着好感和敬意。 在她到医院之前,江恪的助理其实就联系过她,对方表示江恪在手术之前,就交代了他,想要在休息几天后继续拍戏。这并非没有过前例,非常刻苦的演员为了保持戏的连贯性都会带伤上阵,在戏份结束后,再进行二次手术,但骨折的严重程度更高,他有这样的意志力,她自然要替他减少前进的阻力。 “周洲?我在赶过去的路上,你等等啊。”云鸥肩膀和脸夹着手机,催促司机再快一点。 “她呢?”周洲问。 “你说姐?她太忙了,有事走不开,你放心,谁敢在剧组给你捣乱,我一定给你揪出来!” “哦。”周洲按下免提键,将通话转到后台,然后熟练地点开微博,一刷新,往下划拉几条,就看见首页上出现他想要的信息。 自从上一次的吻照爆出后,闻樱的名字就是首页常客,如果是和杨森又或者是江恪在一起,那跑上热搜也不是难事。这一次同样如此,“江恪片场受伤骨折,闻樱急去探病”的信息一出来,依旧追这则八卦连载的人,就转发得飞快。 除了文字,还有配图显示闻樱一边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一边听电话,表情褪去了往日的淡然,显出几分焦急。 所以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才会一直占线。 周洲其实没有受太大的伤,他们的剧还在筹备期,因为是奇幻电影,大多数场景都要采用无实物表演,后期再加上特效效果,所以现在还在上一个针对这项表演开设的培训班。而周洲难得的遇到了瓶颈,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剧组里又有演员和他竞争男一号失败,只能饰演另一个角色,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四处传播他是靠关系上位,而非网上大炒特炒的演技,剧组里的气氛也因此变得紧张,在一次故意针对的情况下,他被道具划伤了手掌。 云鸥不负众望,一到剧组就抓出了搞鬼的人,只是个小角色,不必多加衡量,立刻被选角导演踢走了。 事情看似和平落幕,但闻樱却在听到云鸥的汇报后,亲自去走了一趟。 他们培训的地方是在一个类似于舞蹈室的课堂里,四面八方都是镜子,方便他们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表演。周洲就站在演员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其他人多是和拍档喁喁私语,间或看他一眼,只有他在专注地听老师讲解。 然而到了练习表演的机会,他的发挥却总是差那么一点,比起他来,和他对戏的男演员发挥堪称精彩,显得非常真实。 闻樱对这人有印象,对方正是原轨迹上应当获取男主演角色的人,虽然是新人,但科班出身,他跟随的一位老师和尹乘导演是好友 ,所以有门路参加试镜。 在这样的情况下,周洲的压力可想而知,他拿到了角色,却还不如失败者的表现好,不由得让人怀疑他拿到角色的原因。 “演不好就别来丢人现眼。”对方不耐烦又带点轻蔑地跟周洲说道,“都已经过了半个月了,还是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子,真不知道你给导演灌了什么迷魂汤!” 周洲垂下了眼睫。 就在这时,闻樱叩了叩门,引来教室里的人的注意。 乍然看见她,教室里炸开了锅。 “卧槽这不是那个……闻樱嘛!” “啊啊啊我之前还在天涯刷过她的八卦楼!这是本人啊!” “金牌经纪人!如果被潜能出名的话,我好想被她潜……” 小演员们好一阵交头接耳,望着她的样子和看明星差不多,毕竟他们本身就是演员,除了个别自身崇拜的明星之外,经纪人对他们来说诱惑力反而更大。 闻樱如今在外界的名声虽然不太好,但业内却是抛开了作风问题,对于她的工作能力都达成了一致的意见。简单归纳成四个字,就是“捧谁谁红”。她放还能捧出第二个影帝,能不能做到两说,但足可见野心不小。不想和有野心有能力的经纪人合作的演员,都不是好明星! 比起他们浮于表面的惊讶神色,周洲强自压住了情绪,在和老师告罪出门。 众人这才想起来,周洲的经纪人就是她! 在她的运作下,连这样的演员居然都能大红,成为尹导新电影的男一号,这不由让人蠢蠢欲动,更想搭上她的车。 而他们蕴含特殊意味的视线落在周洲身上,使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时间,他的脚步走得更快了。 “你怎么……来了?”他问。 “想你就来了。”她话刚出口,见他猛地抬头,方一笑道:“哟,我们的大牌周洲终于肯抬头看我了?” 他别过了视线。 “我发现你和其他演员相处的不好。” “嗯。”他没有否认。虽然她在最开始带他的时候就教他要和人好好沟通相处,但他执行起来依然非常艰难。 她果然道:“和人打好交道无疑会对你的工作展开有好处,这一点江恪就做的很好,所以他卡戏、受伤都会让人轻易地原谅他,保证后续的拍摄正常运行。” 他知道她说得没错,江恪确实很厉害,但他听了依旧觉得有些难受。 然而她话锋一转,突然道:“但人总有例外。周洲,你就是这个例外。” 他意外地抬眼看她。 “虽然有点残忍,但亲爱的,这就是天才的特权。”她轻笑道,“他们需要努力去做的事,你完全不用去理会。你只需要表现得足够好,足够让人震惊,那么没有人会再和你作对。” 他眼睛一黯,“可是我……” “可是你遇到了瓶颈?这很正常,其实我刚刚看了你的练习表演——”见他陡然屏息,她笑笑道,“确实有点糟糕,你觉得无实物表演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没有觉得失落,相反,连他自己都能感受到他触摸到了壁垒。听到她的提问,他仔细思忖后答:“想象力?” “是的,想象力。”闻樱道,“但不是没有根基的想象力。” 他点了下头,刚竖起耳朵要继续听,却只听她说:“你来坐着,我给你讲个故事。” 他目露疑惑。 他们在培训班所在的建筑物里面找了个有长椅的角落,她坐下后,指了下旁边的位置,他跟着坐下来。 她说讲故事,就真的开始讲故事,她讲了一个关于大海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海的女儿,也就是美人鱼的故事。 周洲不觉得有任何不耐烦,她的声音,即使是在讲众人熟知的童话故事,也让他慢慢地沉醉其中。讲到故事的结尾,美人鱼化作泡沫消失在海面上空,她问他:“这个时候如果让你来演王子,你能幻想自己站在甲板上,看她化作泡沫的样子吗?” 他略微思索后,发现自己一睁眼,眼前就是蔚蓝的大海,和摇晃的船体,就连情绪都能从心底蔓延开。他在她的讲述中入了戏。 周洲倏尔反应过来,看着她发怔。 “想到了?” “嗯……”他沉吟着,迅速拿出手机,查看起需要的资料来。 无实物表演,虽然几乎没有道具和布景的帮助,但不代表他不能在这之前借助其它手段入戏。他太过执着这是一门新的技能,只想着要凭空幻想,将那些文字都转变成脑海里的场景。但这个故事和星际宇宙有关,他既不是观星家也不是宇航员,没有参照的实物,怎么可能凭空想出这类的背景? 在翻阅了许多星际图片和所需资料后,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感觉。 而一旦找到情绪,他突然非常想回到教室,继续未完成的练习。他无所谓那些背后议论他的人,一直以来他的困扰都来自于自己,但她来了,而他之前的表现又那么糟糕,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表演给她看。 但等周洲侧过头,才发现闻樱不知什么时候,侧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这使他的眼神蓦地变软。 他在不弄醒她的情形下,悄悄给她拍了一张照片,摩挲着手机屏幕。 随后,他垂眼微思后,在他们五人的工作微信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鸥姐,她累得睡着了,需要我送她回去吗?”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十六 > 闻樱并没有跟着周洲回到教室, 她看着周洲进门, 周围是围来的小演员, 纷纷向他打探她的消息, 一边悄悄地偷眼觑她。 她就站在门外。因为最近忙于奔波, 睡了十分钟也无济于事, 仍觉得疲累, 便从口袋里寻出一根女士烟,夹在指尖往红唇里送。 培训班的老师大概因为她的态度过于自然,是在剧组的许可下进行观察, 误认为她真的是来挑演员的,因此没来赶人,就任她站在那儿轻吐烟雾, 格外地慵懒撩人, 有不少男演员都意有所动,心里砰砰跳动, 道是长得好看又有气质, 被她潜规则完全不吃亏啊! 怪不得外界传的这么难听, 还是有不少人前仆后继, 男女都有, 竞争激烈。 这么一来, 他们看周洲的目光就多了几分不怀好意,希望能借他当做脚踏板,让他的经纪人关注到自己。 但—— 放出笼了野兽无疑是非常可怕的。 这一段时间, 周洲整日沉浸在对无实物表演的钻研之中, 但无论是私下做功课、请教老师、还是参考大片和大片幕后的作业,始终有一层如窗户纸一样薄的障碍阻隔在中间,让他能模糊地看见另一边的风景,却总是戳不破。 而现在,闻樱替他撕破了这一层纸。 和他演对手戏的演员仍是那位曾经的男一号蒋铭,周洲一走上来,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可仔细再看,对方依旧是如往常一样的孤僻阴沉,眼睑微垂,像是没有什么能看在眼底的高傲的样子。这不由让他放在两边的手倏尔一下握紧成拳,就算有人在背后提点又怎么样,他当初为了练无实物表演,学习了整整半年,才能做到能让人正确读懂意图,却又不会显得太夸张的地步。 听起来他比对方多了这么一段时间,仿佛赢得并不光彩,但演员就是这样一个行业,在背后练习了多长的时间、付出了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走到台前的这一刻,孰胜孰败! 对此,他自信他能赢! 与学校里诸如吃面条、洗头发的简单常规情景不同,培训班练习定下的题目通常都与正式播出的剧本相近,如这一次,背景题目就是在宇宙飞船上的生活,指定两人表演出飞船受到外太空不明物体撞击后的表情、动作反应。 就在老师击掌代表撞击的一瞬间,两人的表情均有了不同的变化。 蒋铭的惊恐表现的恰到好处,像是透过飞船的窗户看见了不明物体,他下意识地想要远离给他带来恐惧的东西,于是后退了一步。然而他发现,就在他做出动作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旁边。 原来是周洲把蒋铭当做挡箭牌,躲到了他身后。 抢镜。 卡准了时机的抢镜。他不仅与另一位演员产生关联的动作,且正好就卡在蒋铭后退的那一秒,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蒋铭,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就在这时候,他抬起了头。 紧接着,他的表现让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如果说蒋铭的惊恐就像是看见了鬼怪一样的神情,紧张地想要逃开,那么周洲的恐惧,就包含着一种震撼。他恐惧,恐惧的全身发抖,但同时,他被这从未见过的壮观景象所震撼了。就如同人们看见海从天上倾倒,山体崩裂塌陷,大自然的现象除了让人害怕,还会产生难以喻的敬畏。正是这种敬畏,让他在惧怕的同时,就如同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寸步不能离,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飞撞而来的陨石,而他充满震撼的目光里,似能让人看见璀璨星河的倒影,让观众也为他的表演所震撼了。 蒋铭不知道他在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听到了许多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却不是因为他。 表演结束,轻却有力的掌声从门口响起,惊醒了众人,随后他们发自内心的掌声融入了声浪里。 是那个周洲?他做了什么?他知道怎么做无实物表演了吗,为什么那么多人赞叹他? 不,不可能! 蒋铭如梦似幻,仅仅是一天的时间,不,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不能相信有人可以做到他长达数月才能获得的东西。 他不知道,天才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于普通人需要日复一日去练习努力的事情,对他们而,是能信手拈来的东西。一般的人要反复地琢磨和思考,从较大的偏差改为较小的偏差,精益求精,熟能生巧。而对于他们,灵感又或者是技能,都是原本就存在的东西,只需要从口袋里将它拿出来这么简单。 现实很残酷,然而残酷的也正是现实。 门口,闻樱屈起一根手指轻点在烟身上,掸落了烟灰,随即轻笑着对周洲道:“我很喜欢。” 听到她的话,众人眼中一向阴沉无法接近的周洲,嘴角不可抑制地轻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而后他往下扯了扯卫衣的帽子,遮住了表情。 探班之后,闻樱联系了剧组,在经过他们的同意后,通过她自己的微博,将这段变成探班所见的视频曝光。 要知道,她的上一条微博还是信誓旦旦说要捧出下一个影帝的时候发的,数月不更博,黑子都无处可喷,一见她发了新的,二话不说立刻跑来开喷!一时之间风起云涌,厮杀激烈,霎时间就战出一万条的评论来。 但很快,风向突然有了变化。 黑子比粉丝还要执着,关注她的人自然就会点进她发的视频里,好去抓她的错处,接着喷第二轮。可是没想到,多数人不知不觉从头看到了尾,然后怀着激动地心情打了一串评论,在发出前猛地反应过来:咦,我不是要开喷吗,我为什么要夸他???! “哇,是我!我去看钱塘江涨潮那一次,就是这样既害怕被淹没,又忍不住一看再看,挪不动腿的样子!” “好生动,我真的在他眼里看见了星星?” “吐槽楼上,你看见的应该是灯光映在眼睛里的亮光吧……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故意演出的角度。” “必须是故意的,我粥粥的演技就是这么棒好吗,完美到细节!!舔屏!” “周洲嗷嗷嗷,我都快忘了他了,《称帝》之后居然没有下一步作品不科学,这是新戏要演的片段吗?超级棒!支持!!” 最后,微博下变成了周洲的粉丝专场,大家几乎把正主都忘了。 很快,周洲转发了这条微博,并留评:喜欢就好。 他省略了主语,粉丝都自发代入是对他们说的,纷纷留表示肥肠喜欢,炒鸡喜欢,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但粉丝不知道内情,另外两个男人却能发觉到这句话的古怪。 宁骁划动页面,面无表情地刷完了评论。 助理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可怕,不禁小声问:“骁哥?怎么了?” 他没有回应。 他的电影即将上映她都没有发过微博,江恪演戏出事故住院她也没有发,周洲的一个教学视频,她却宝贝似的发了上来,就算是做宣传预热,有必要这么早吗?! 周洲周洲周洲,自从周洲来了以后,她大半的心神都落在了对方身上。 周洲是天才,周洲天赋异禀,周洲就是她期待的下一个影帝人选。 那他呢? 想一想,他差不多是有两个月的时间没见她了,先是江恪,然后是周洲,同是她的艺人,她却一点都不关心他这边的进度。难道是因为他接的剧既不是名导又不是赚钱的大片的原因? 因为她曾经认为他频频打电话的举动太小孩子气,他甚至不能打电话给她,他只能守着她的公众平台,来关注她的动态。 但他最新收到的一条关于她的动态,却是周洲发出的微信信息! 刚一看见微信内容的时候,他气的当场就想打电话质问,但冷静下来一想,发现对方固然用心险恶,但拿到台面上来说,这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询问,她未必真的和他有了什么。 “骁哥,剧本!” 宁骁听见助理的惊呼,才猛然发现不知不觉中,他攥在手里的剧本被捏的几乎变了形。 在松开手之后,他盯着皱巴巴的剧本问:“你觉得我和周洲比演技,谁更好?” “这、这怎么说呢……”助理磕巴了一下:“我觉得都挺好的呀,哥你表演的特别自然,周洲哥的话,还挺有冲击力的吧,就像樱姐刚发上去的那段,很厉害,一下子就觉得和别人都不一样……”他夸到一半,骤然发觉对面的人表情已经变了,立刻闭上了嘴巴。 宁骁轻哼了声,却不能不承认周洲的出色。哪怕他在摄影机跟前待了二十年,也做不到他的得天独厚。 是啊,他突然微愣的想到,他只是公司一开始想要扔出去的烫手山芋,如果不是她,他只能在泥潭里深陷,根本没有现在的价值,可能也比不上周洲未来的价值,所以她的选择不而喻,无论是影帝,还是别的什么…… 同样看见了微博和微信内容的江恪,明知道多半是对方故意的,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他早该见怪不怪,但不知为何,仍旧控制不住的会去想这句话所造成的歧义。 毕竟按照她一贯的作风,这不是没有可能—— 他唉声叹了口气,确实,周洲的天赋连他都非常嫉妒,所以才会产生这么强烈的不安,但比心眼他不会轻易认输! 江恪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装可怜的信息发到了闻樱手上,让她有空记得来慰问伤员。 他现在抽时间拍戏,但还是会上医院来做检查,防止恶化。 但他没想到的是,闻樱一到医院,就和同样来看他的杨森撞到了一块。杨森乔装打扮,为了避人眼目,走路不免顾得了那头顾不了这头,一个没注意,就和拐角走来的闻樱撞上了。 他急忙去扶,一扶之下,才看清了她的容貌。 “杨森?”她站定后,疑惑地压低了声音问,“你来看江恪?” 没想到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杨森不禁生出淡淡的喜悦,在她的询问下点了头,“好久不见。” 她也一笑,“好久不见。” “上次的事,还没谢谢你。”他低声道。如果不是她站出来说话,将人们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他和江恪都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 “毕竟你也是我带过的人,顺手帮你一把不算什么。”她寒暄说完,也就没什么别的可说的了,点了点头提步要走。 就在这时,有护士端着放了瓶瓶罐罐的托盘走来,眼看着就要和她撞上了。 “小心——” 杨森手伸到她腰间,将她拦了回来,避免了一场惨剧。护士道谢时他压了压帽檐,等人走了,才低笑着问:“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很少见她会和人撞上两次,第一次姑且理解为是他的原因,第二次就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很多事不必说,他就能感觉得到。 “是有点。”她坦然承认,“要负责的人多了,事情就跟着多,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突然意识到,当初他被她的严厉逼迫的有多疲累,她作为监督他的那一方,只会投入更多的精神,去时刻警醒他,避免他走了弯路。再开口,他不觉连语气都轻柔下来,“事业没有身体重要,不要过于强迫自己。” 她斜睨他一眼,笑了,“不强迫自己,怎么尽快捧出下一个影帝?” “如果你的执着是想要一个影帝,不必舍近求远。”他忽然道,“我可以去你那里。” 闻樱有些惊讶,又有些想笑,她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他的手还揽在她腰上,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放开。 但没等她开口提醒,就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对话。 “喂——”江恪举起单支拐杖敲了敲门框,似笑非笑地道,“我说,你们是不是也太旁若无人了一点?”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十七 >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还能一来一往说话, 那么三个人在一起, 尤其是两男一女的情况下, 气氛就很容易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里。 闻樱先对江恪道:“好了, 我百忙抽空来看你, 你摆脸色给谁看?”她把杨森手里的探病水果接过来, 放到床头, 看了眼明显在闹脾气的人。 江恪翘着打石膏的腿,活像大爷样,“你是百忙抽空来看我, 还是来约会?”一点都不忌惮杨森就站在旁边,要知道刚刚看见两人搂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把拐杖砸在他头上都算得上是涵养好了。 这算什么? 非正式前任在他病房前上演大团圆?! “来约会。”她毫不犹豫地答。 “……” 江恪顿时气到胃疼。 她瞟他一眼, 眼底有笑, “和你约会。” 他一愣,旁边站着的杨森明显也是没有预想到她的回答, 面色微变。 “不是和你约好了吗——”她递了一个梨子给他, “不然你以为?” 江恪和她指尖相触, 冰凉的, 但一口苹果咬下来, 让他心里蔓延开说不清的滋味。他嘴上却问, “苹果洗了?” “忘了。” “……没关系。”他凝视她的眼睛电力十足,轻眨了一下,“只要是你递给我的苹果, 都好吃。” 她忍俊不禁。 杨森从刚刚起就一直没能说话, 不知为何,他们在对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以往三个人都在场的时候,多是他和江恪说话,闻樱在旁边站着,偶尔和江恪吵上两句,他上前调节,但是现在多余的那个人变成了他。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难的失落感。 他看见闻樱被江恪逗笑的模样,不禁回想,他们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她会笑吗?她常常是眉眼淡漠地发下一个个指令,即便是私下里,也慢慢地就不爱笑了。 见到江恪剥了桔子要给她吃,他忍不住出阻拦道:“她不喜欢吃桔子。”顿了下,“她体质偏燥,青桔性热,一上火她就头疼。” “……哦。” 江恪盯着他,收了笑,慢慢地把手收回去,却在到了半途的时候,被她取走。 “那是以前,后来我找中医调理过了,没什么不能吃的。”她说着,往嘴里放了一瓣桔子。 “这样啊……”房间里一度静默了片刻,江恪觉得不能太得意,就将翘起的嘴角强压下去。而就在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之前,杨森忽而问她:“你觉得我之前的提议怎么样?去环帝和你一起共事。” 江恪立即惊讶地看向他。 没想到他还向闻樱提过这样的要求。 他的心微微一提,面对曾经喜欢的人的要求,她会不会欣然接受?撇开其它的情感因素不谈,这都是一个已经成名的明星,从代到广告,有过奖杯证明的杨森都比自己带给她的好处要多。而且他不知道,她对杨森究竟还有没有感情? “小心压倒脚。”闻樱见江恪不自觉地倾身,一边提醒,一边将他压了回去。然后,她才去回答杨森的问题,“作为一个经纪人,我觉得你在星辰发展的很好,在那里你会得到最中心的资源,如果到环帝来,高层未必会这么重视你。”她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向他提出建议,却也是委婉的拒绝了。 “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继续和你一起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毫不躲闪的和她对视。 这样坚定的态度,在他身上可以说是从未出现过,除了对事业发展的追求,但在情感上,他一直是被人取笑过于自我、情商太低,并没有执着的东西或者人。 而在被拒绝后,重复提起这个要求的现象,更是见所未见。 “算了吧。”她换了一种方式,趣然轻笑道,“挖老东家的墙角,不合适。” 一句“不合适”,听似一语双关,让有的人心花怒放,有的人情绪低落。 在闻樱起身去赶赴其它日程之后,江恪一脸“你很烦”的表情看杨森,“你怎么还在这里?” 杨森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对他道:“我不会放弃。” “?” “既然明白了喜欢的人是谁,轻易放弃岂不是太没意思。”他看向江恪,浓密的眉毛一挑,显露出他强势的一面。 江恪翻了个白眼,“那关我什么事。”心里却不是不警惕。 “当然关你的事。”杨森轻扯嘴角,“还要多亏了你上次那段话,才让我想通,谢了。” 江恪:“……” “你不会因为这个,就不认我当朋友了吧?” 江恪:“……滚滚滚。” 杨森和他挥挥手,走了。 将话说出口后,他反而如同放下了沉重的心事,连步伐都变得轻松了。 江恪确实比他洒脱。他讨厌闻樱的时候从来不屑遮掩,喜欢她也是直来直往。如果闻樱喜欢江恪,他不觉得意外,也愿意祝福他们。 但如果她还有一点喜欢自己,他都想去试一试。 《非常道》拍完后,江恪做了二次手术,错过了映前的路演,在电影上映后就立刻陪同导演跑了五个重要的票仓城市,闻樱担心他的脚伤,全程陪他跑了下来。 票房成绩让人眼前一亮,当周票房破五亿,周末还迎来了一个小高潮,一路持续走高。 口碑表现倒也不差,典型的商业片,没有过于深远的立意来磨观众的耐心,只讲求一个痛快。众人对影片的评价也多是“打戏超赞”“画面不错”“男女主的触电反应来劲”等。 影片一开头,就是江恪与一个有夫之妇在卧室偷情,听到丈夫上楼的脚步,他匆忙穿上裤子,长腿跨上了二楼的窗户。就在这时,少妇喊了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露出迷死人的一笑。衬衫披在他身上,因纽扣散乱,露出麦色的胸膛和腹肌,充分诠释了男色撩人。 将少妇迷的七晕八素后,下一秒,他在她的惊呼中,潇洒地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短短几秒钟的镜头,就将人物的形象立在了观众眼前。 女粉丝已然为之疯狂。还有许多人,曾经认为他道德败坏,强抢朋友的女人,是杨森和闻樱之间的第三者,在看完影片后,突然就认可了他。 “我承认他有让人迷恋的资本!” “啊本来不太喜欢他,闻樱那时候还是杨森的经纪人吧,不管是不是闻樱先撩的,他对朋友的女人下手就是有问题!但是看完电影突然觉得,妈妈我没猜错他就是这种人设,可是他妈的好帅啊啊啊!” 同时,他的打戏也受到了人们的认可。 “超棒der,看过他私下练功的视频,确实非常刻苦,这种精神就应该让现在只知道卖脸的小生都来学习一下!” “电影有续集吗?打戏好精彩,拐杖那一段笑死我了,拿拐杖当支点,被人打的四处翻仰,又打死都没有倒下!让人捏了一把汗又笑到肚子痛。” 在前一段时间的人气低迷后,《非常道》为他狂敛了一把人气,微博粉丝数俨然超过了杨森,电影导演也已经和闻樱接触洽谈续集的拍摄。 因为处在关键时期,闻樱陪江恪出席场合的时间自然偏多,分给其他人的时间就少了。这天下雨,她回家突然发现宁骁就站在楼底下,淋了一身的雨,看上去狼狈极了,完全没有当红男明星的模样。 她取笑道:“这是怎么了,新戏演男一号找灵感?” “谁拍戏找灵感了!我就想来问,你是不是——不管我了?”他在雨中困难地睁眼,气势汹汹地道,“你要是不想管我,那我们趁早解约,我也好去找别的经纪人。我现在红了,有的是人想和我合作,你别以为我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她一怔,“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我电影拍摄的时候你在哪里,上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去看周洲的培训班,陪江恪路演,就因为我的戏成本最小,赚的最少,也没有拿奖的可能,你就不管了吗?!”他控诉地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总是被雨水打湿,要黏到眼睛里,让他不得不一眨再眨。 “真是……”她揉了把他的脑袋,轻笑道,“你不是小可怜,谁是小可怜?” “我都说了——”他话没说完,就被她拽住了手,“你干吗?我不上去,我们把话说完就走,我才不想和你传绯闻呢……” 他一路抗议,还是被她拎上了楼。 闻樱直到拿大毛巾往他脑袋上一盖的瞬间,才想明白了他爆发的症结,笑叹道:“你啊,你就是太依赖我了,如果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 他险些又要炸毛,把大毛巾掀了一半,看见她放到跟前的牛奶,硬生生憋了回去,嘟囔了句,“你怎么会不在,你真要和我解约?” “就算现在不解约,将来我也可能淡出娱乐圈,或者嫁人生子……” “那就和我在一起!”他心里一揪,猛地说道,“和我在一起,我就可以放心依赖你了。我会给你赚钱,比江恪赚的多,他早晚要过气,我才刚刚起步!”他开始拉踩以前崇拜过的前辈。 她隔着毛巾给他擦头发,闻一笑,“钱倒不是问题,但你不害怕吗?” “?” “你就不怕我出去打野食?”她的手下滑,暧昧地落在他腿上,倾身靠近他,“我可是有前科的女人,帅气的男孩子在身边转的话,就会忍不住出手……” “……”他心跳变得急促,神色几经变幻,才从牙齿里蹦出字来,“无-所-谓!” 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字,有些惊讶,在看见他愤怒的都快烧起来的眼睛后,才轻笑出声。 所以不是不在意,只是强迫自己和她对战吗? “不错的眼神。”她倾身在他眼角亲了亲,“保持下去。” 宁骁只觉她吻上来的瞬间,血液轰地冲上脑袋,心脏快要跳出来。过了半天,他才有所反应:“……什么?” “不是说我不管你吗?”她从茶几上那一摞剧本里找出一本来,搁在他面前,“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就等你空出来的档期。” 他仍旧是懵然的状态,“哦……” 闻樱翻开了第一页,嘴角挂着微笑,“看看它,这个角色,会让你成为下一任影帝。” 她话刚说完,就见他猛然从晕乎乎的状态里惊醒,抬眼望了过来。 章节目录 bigbang绯闻大爆炸十八 > 被骗了! 宁骁认真读完了剧本, 才发现被骗了。 这是一部犯罪悬疑电影, 剧本的所示情节紧凑、逻辑严密, 他一口气读下来, 天都黑了。但是很快他发现, 读了这么久, 谁是第一男主?剧本的主角是一警一匪, 戏份可以说是不相上下,颇像是一部双男主的电影。 这本来没什么,但是她说, 这部电影的角色可以为他带来影帝。 而双主角电影想要得影帝,可以说是难上加难,如果对手演员表现差, 那整部片子就毁了, 还谈什么影帝,但如果两人势均力敌, 各擅胜场……那究竟谁能获奖?颁给谁都不合适。 曾经就有一界, 评审方将奖项颁给了另外一部影片的绝对主角, 哪怕对方的演技比不上另外两人出彩。那一界之后, 固然舆论上都是谴责评委的不负责, 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但想要冲奖的男明星,无不纷纷避开了双男主电影。 他把剧本摊在腿上,一副想不通的模样, 转去问闻樱:“你准备让我演哪个角色?” “警察。”她的长指甲点在警察的名字上, “充满了正义感,热血上进,看似大大咧咧,但在搜查和发现线索的过程中相当谨慎小心。” “那凶手谁演?”他有不好的预感。 “江恪。”她眼里蕴起笑意,似是为了他突如其来的机敏,“他上一个角色正好是亦正亦邪的黑帮老大,接下这个内心层次更深刻的角色来磨练自己顺理成章。至于你,之前用那部电影来试探市场的结果很好,观众成功接受了你现在的身份,不会因为你曾经童星的身份就禁锢你的选片,所以你可以尝试这方面的题材,但仍然需要一个形象相对正面的角色。” 她给出了非常合理的解释,一部好的影片,一个适合他的角色。 但…… “当然,真正的市场反应如何我无法预料,但我相信你们两个的演技和能力,能够将角色诠释的很好。” 听她的话如同一锤定音,宁骁微惊道:“等等——我还没说要接……” “你不想接?”闻樱讶异地望着他,“难道是怕被江恪压了风头?” “怎么可能!” 他莫名不想和江恪接同一部戏,岂不是要天天见面!到时候她也在…… “那就是担心自己演技不如江恪?” “哈,开玩笑,他拍过的片子,还没我被剪掉的片子多呢!”宁骁下意识地反驳后,忽觉这句话听着不太对,就见闻樱已经笑了。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他想了想,缓缓说着:“也没什么问题啦……”他倒是心痒想问她刚刚说的“影帝”是怎么回事,但一对上她的笑容,就忍不住红着耳朵别过了眼睛。 算了。他想。 影帝这种名头是要靠他自己来争取的,不能反让她来保证什么。就算拿不到奖,想想能在片场光明正大的把江恪压制下去,也足够让他跃跃欲试了。 闻樱看着他斗志满满的样子,不由轻点了点头。即便她无法确认最终他们是否能拿奖,但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出一部好作品没有问题。更何况—— 她知道这部片子的威力,在原轨迹上,这部片子会引起人们的震惊,和社会的热议。因为这是唯一一部在影片结局,凶手没有得到惩治的电影。换句话说,到最终结局,都没有人能找到充分足够的线索,来证明江恪饰演的角色会是真凶,包括上帝视角的观众。而这部犯罪悬疑电影最终落定的中心主旨并不是传统的正义,而是法律。 它在告诉人们,人内心有无数的支流,流向不同的地方,善的,恶的,好的,坏的,凶狠的,天真的,没有人能否认另外那部分的自己。所以判定的标准只有法律。哪怕法律同样是由人来定,它不完善,它很可能让犯人逃之夭夭,但相对所有平心而定的主观来说,它又是冰冷、理智、值得信任的。 这部影片引来了多方的探讨和争吵,口碑褒贬不一,但也让无数人走进影院,同样收获了诸多奖项。 当然,在原轨迹上,这部片子的导演并不出名,剧本也不被人青睐,所以出演的演员名气不大,演技平常,所获多是电影、导演、剪辑等方面的奖项。 这一次闻樱自己找上了门,对剧组来说无异于是天降馅饼,欢迎之至。 就在宁骁和江恪进入《黑白》剧组时,周洲的奇幻电影《宇宙启航》的拍摄也进入了尾声,因前期准备工作长,在另外两人各拍完了一部戏的时候,他才进入拍摄期。而在这个过程中,周洲自己拿定主意拒绝了其它剧组的邀请,专心攻克这部剧,也让该剧的尹乘导演对他赞不绝口。 他收尾后闻樱给了他一段时间的休假期,让他调整自己,同时让云鸥负责替他保持一定程度的曝光后,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花在了另一个剧组上。 另一个剧组显然就热闹多了,江恪和宁骁表面维持客套微笑,互相称赞,私底下,包括在闻樱跟前,就斗的如火如荼,活像两只精力无处发泄的雄性孔雀,开屏向对方炫耀自己身上的羽毛。 但这样的对立有着明显的好处,剧中两人就是对立的角色。原来的两位主角关系和谐,不好也不差,在对戏过程中便始终缺少一种张力,这种张力当然能用演技弥补,但对他们来说却有不小的难度。而现在,宁骁和江恪之间哪怕最安然的时候,都若有若无地透着一丝火药味,假如闻樱在场,那火药味就像被火点着了一样,“砰”地炸开来。 因此剧组不少工作人员,看闻樱的眼神都有些暧昧。当然,导演是绝对欢迎闻樱的出现,按照他的糙话来讲,在他们入戏不够深的时候,她的到来就像一剂春\\药,无论是什么样的戏,都会激发斗志,拆招飚戏,使他们的表演更上一层楼。 在这期间,《宇宙启航》上映,这是一部从画面剪辑到人物表演都非常有看点的电影。末世的开启,诺亚方舟的建立,对宇宙充满探索欲的人们启航前往星际,在这途中遇到了各式各样的险境,人类内部也有着矛盾和分裂,最终人们找到了一个与地球相近的星球。 基于末世的沉重基调,这部片子在人性方面的描写有不少笔墨,但大致是一个正面光明的走向,在无尽的灰暗过后,给人以无限希望。 “看前面太压抑了,结尾豁然开朗,挺好的一部片子。” “让我先喘口气,当初看《称帝》的时候就很喜欢周洲,但是因为他没有再出别的作品,慢慢就忘了,没想到会在尹导的片子里看见他,还是男一号,惊喜!!” “据说是有大量绿幕戏吧?后期剪辑厉害,镜头频换,看起来他们每个都很入戏。只有在拍到周洲的时候才有长镜头,每一个眼神都很有戏,他的演绎总是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 “这个演员是本片最大惊喜!” 在娱乐圈,总有一些人的定位与众不同,他们身上有着独有的特质,每个表演都可以分割成独立个体,但他们自己所拥有的特质就如同一种印迹,落在人物身上不可磨灭。这部片子一出,周洲就得到了一个“磁石”的称呼,用来体现他的表演之吸精。 尹乘导演在一个访谈中同样提到,周洲对人物有着独到的见解,即便他把这些想法完完整整的告诉另一个人,对方也做不到像他一样的表演。 也就是说,他是一个无可复制,无可代替的演员。 他演过的角色,烙下了他的印迹,不会再让观众升起“让xx试试也不错”的想法。 《宇宙启航》的票房不如江恪的《非常道》,但在金角奖颁布之前,已经大肆收割了许多电影奖项。同年,《黑白》上映,赶上了金角奖的尾巴,堪堪递上了送选申请。 《黑白》一出,犹如在平静的湖面里扔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子,引起了轰然反响。 “@xx平安,快来抓坏人@江恪!” “凶手就是他吧!怎么看都像他,啊啊啊我居然看了一部没有结尾的电影,穿山甲它到底说了什么!!” “我觉得这个结尾还挺有意思的,确实,证据不足,凭主观臆断他是真凶太草率,难道变成公知压倒法律的社会就会拥有绝对公平吗?反而会引起社会混乱。” “不同意楼上,灰色地带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必要,很多法律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就需要有人来体现正义!看完片子有谁觉得凶手不是他吗?!诸多线索都指向他,仅仅因为证据不足不能抓。我就呵呵了,社会上这样的案例太多,放虎归山,只能等到下一起事件案发,再造成一例悲剧才能抓捕归案。” “归根结底,还是尸位素餐的人太多,警察办事能力不够高。” “楼上无知,看@宁骁的角色就知道这个职业有多辛苦,常常冒着生命的危险去破案。警察也是人,非得把他们都逼到转职,世界就和平了?‘卸载杀毒软件,就不会检测到病毒’的强盗逻辑吗!?” 不止网络热议,各界尤其是相关学科的高材生、专家出评出文章,还有大v影片人解析真凶究竟是谁,互相拆分逻辑过招,隔空开战。 江恪和宁骁的名字在剧中的名字被人反复提起,他们本身的表演同样受到了称赞,许多场他们的对手戏,都会被粉丝激动的截图圈出,表示“莫名很激动,眼神厮杀太激烈!不用说台词我就高\\潮了!”“谢谢,这一对cp我吃了!”“啊啊大触在哪里,跪求cp文!” 诸多网络画手和写手都出了同人作品,邪魅狂狷伪犯人 x 阳光热血小警察,刷屏刷的如火如荼。 就在两部片子大热的时候,十月初,金角奖入围名单公布,《宇宙启航》和《黑白》都入围了诸多奖项,同时,宁骁、江恪、周洲三人赫然都出现在了最佳男演员的名单之列。 本届金角奖在体育馆举行,外铺红地毯,无数的镁光灯交织,打在走红毯的明星身上,光芒熠熠,璀璨生辉,引起警戒线外的粉丝们的尖叫! 为了满足粉丝的愿望,这次红毯之行,宁骁和江恪被闻樱安排到了一起。果然,两人身穿正装,携手现身时,引发了一波小高\\潮,场外的腐女粉丝当场激动的哭出了声。江恪一向以潇洒不羁的形象对人,这次身着笔挺的西装,仍然无可阻挡他强烈的雄性荷尔蒙,让人对正装裹藏下的肌肉线条产生无限遐想。宁骁不甘示弱,他的小虎牙在剧中就是一个标志,每当他露齿一笑的时候,都是发现线索,情节最为轻松的时刻,能瞬间让观影人会心一笑。红毯之外,有无数粉丝高喊他的名字,在引起他的注意时,无不激动万分。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不同的声浪,两人回头,正是周洲携金牌经纪人闻樱出场。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同样的目光。 ——见鬼的前辈! 按照闻樱的说法,他们俩都是周洲的前辈,走红地毯的“老油条”了,周洲却是第一次走,他演的《宇宙启航》又没有女一号,所以由她陪他一起,能在细节上提点他。江恪还罢了,同龄的宁骁为此差点没掀桌子,但也架不住现实的压力,比从艺经历,他其实比江恪的还长,想闹她也是毫无底气。 周洲对老前辈们点头一笑,以示尊敬,让他们险些反身揍人。 周洲和闻樱一起,所获的赞声自然不如他们这一组,但红毯主持人就是他的粉丝,为他的演技折服,无形之中提了许多问题,让他得到了不少镜头。 主持人请的是国内知名综艺主持人,他在综艺节目中就十分风趣幽默,主持金角奖这等盛典又有另一番风采气度,开口便是妙语连珠,使得因竞争而气氛紧张的场面,逐渐变得和缓热闹。 前面颁布的都是小奖项,最佳造型、最佳美术、最佳摄影等技术类奖项,等到终于颁布最佳男演员奖时,镜头分五组给了入围演员。 主持人道:“最佳男演员奖入围人员有,伍仁《我难忘的童年》,周洲《宇宙启航》,司马瑞《暮云春树》,江恪《黑白》,宁骁《黑白》……话不多说,让我们有请连获三届金角奖影后卫音来公布最佳男演员!” 卫音与主持人点头示意,打开了手中的信封。信封的内容似乎让她有瞬间的怔忡,但很快,她脸上就泛起了笑意,态度从容,尽显影后的气度,“获得第五十七届金角奖最佳男演员的是……” 众人都紧张的屏息,镜头前的五个人无不微笑等待,展现出最佳的风貌。 “——江恪《黑白》,恭喜。” 现场响起一阵掌声,镜头前的江恪绽放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起身和身边的人一一拥抱。 宁骁就坐在他旁边,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失落,但脸上仍有笑容,和江恪拥抱时,被对方用力拍了下他的肩,算是男人之间的一个安慰。他一怔,竟莫名有些感动,祝福也真切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卫音接着道:“——宁骁《黑白》,恭喜!” 现场安静了一瞬,登时掌声如雷动。 所有人都望向宁骁的方向,却只见宁骁眼神懵住,有一刹那失了魂,随后在大家的注视下,手指往自己指了下,“我?” 江恪方才还半揽着他的肩没放,见状立即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笑容真挚,道了声:“恭喜。” 镜头如实记录下来,屏幕前的粉丝无不尖叫连连! 宁骁终于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江恪仗着身高优势占他便宜,眉目飞扬道:“同喜同喜啊!” 现场响起一片笑声,大家都被他一连串的反应逗笑了。 就在他们准备上台领奖的时候,屏幕前,周洲的粉丝们都陷入了失落的情绪。在颁奖典礼之前,江恪、宁骁和周洲的三家粉丝曾因为彼此的竞争关系掐架掐到昏天地暗,周洲从艺经历最短,势头最弱,没有太多成绩,被另外两家掐的憋闷至极。他们就等着他能拿下最佳男演员奖,一雪前耻! 他们要证明,周洲作品不多,但他的演技毋庸置疑! 眼下结果一出,有感性的粉丝已经在朋友圈发出了感想,偷偷哭了。 但等他们专注于在手机上敲字时,就听见电脑的直播视频中,忽然传出卫音充满笑意的补充。 “同样获得金角奖最佳男演员奖的还有周洲《宇宙启航》——” 粉丝呆滞的同时,在现场的众人同样感到震惊,视线齐刷刷地转向了卫音。 卫音率先笑道,“原谅我卖了个关子,在看见名单的那一刻我同样觉得震惊,没想到今年能见证三位影帝的诞生,我很荣幸。” 她的话就像给众人解了穴一样,伴随着江恪的掌声响起,大家也纷纷回过了神,加入声浪的大潮。 这一刻,所有网络信息的渠道都被这个消息挤爆,微博上,#金角奖三黄蛋#的话题后面出现了“爆”字,历史上不是没有双黄蛋的情况出现,两部片子难以取舍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三黄蛋——固然同样是来自于两部电影,但其中一部出了两位! “快窒息了!” “unbelievable!难以置信!” “我好想哭!” 简短的感想刷了满屏,千万语都在四字之中,大家突然就发现了四字成语的博大精深。 领奖的三个人站到了台上,现场的掌声渐轻,恢复成安静的会场,众人都在等待新晋影帝们的发。 三人同样一时无,心情激荡,竟没有人率先开口。两架话筒立在跟前,江恪给站在中间的宁骁做了个“请”的姿势,宁骁则看向周洲,周洲最干脆,他调整话筒时大家还以为他会先开口,没想到他调整好后就把话筒转向宁骁,用意明显。 三人无而又默契的互动,引起众人的笑声。 最后还是江恪先开了口,毕竟他年龄最长,不能不当这个带头人。 “要感谢的人有很多,我的父母,我的团队,还有《黑白》的导演,以及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和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能获得这个奖项,是对我的一个肯定,我很高兴。”他一顿,眼角轻挑起笑,“说实话,我从来不觉得它会不来,但我允许它晚到。” 人们报以善意的笑声。 “我想,我最需要感谢的就是我的经纪人,她今天就在现场……” 镜头打到闻樱身上,将她端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微笑摄录其中。 他感叹,“我曾犹豫是否要和她合作,在那个时候,我的事业正值高峰,而她对我说‘你在原地踏步’,仅仅是这一句话,我选择了她,当然,她同样也选择了我。事实证明,我们的选择都没有错。” 江恪的粉丝在屏幕前泣不成声,他们的无冕之王等一个奖项等了太久,他不是没有过入围的作品,但总是和大奖失之交臂。这个时候,她们都忘了曾经对闻樱的攻讦,由衷地感谢她的出现。 然而他们没有哭太久,很快,宁骁的获奖感随之而来,“……我要感谢我的经纪人。” 镜头再一次给了闻樱,她优雅地冲镜头挥手示意。 “我童年时期的经历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但也使我被鲜花似锦的往昔所束缚,我一度厌恨我是童星的身份,不希望人们和我说,你小时候表演的有多么好,那就像在告诉我,你现在有多么令人失望。她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将我拉出了泥沼,她认同我的过往,同样,期待我的未来。”他悄悄瞄了一眼江恪,随后对准镜头,露出虎牙灿烂地一笑,“我希望我的表现符合她的期待,我想在这个年龄获得这么高的奖项,非常不容易。” 江恪只觉膝盖中了一箭,随后,同样年纪的周洲站到话筒前,比起江恪他们冗长的感谢名单,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我很感谢我的经纪人……” 镜头转来,闻樱轻支下颚,十分随性地对镜头微微一笑,仿佛已经成了习惯。 台下的明星们:“……” 屏幕前的粉丝们:“……” 还有完没完了?!!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一 > 直到周洲提起的这一刹那间, 台下坐着的人才集体醒悟了过来, 三位新晋影帝的经纪人, 竟然是同一个人! 娱乐圈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三人得奖的事例在国际上并不少见, 但对国内来说却非常少有, 仿佛奖项颁布的多了, 就不值钱了一般。但实际上如江恪所说, 奖项是对他们演技的肯定,如果三人对角色的诠释和演绎不分伯仲,却硬是要分个高低, 反而显得狭隘。 不过——即便大家能接受三位影帝的出现,对于他们出自一个经纪人手笔的事情,仍旧大吃一惊! 在座不少人简直理解无能, 娱乐圈里混, 谁不是撞得头破血流才能出成绩?哪怕运气好有靠山……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啊!这是开挂了吧! 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有黑幕,但旋即想到, 《宇宙启航》不用说, 尹乘老师的作品, 保持他一贯的水准, 周洲的水平也着实令人赞叹, 他得奖, 虽然少了资历,但也实至名归。至于江恪和宁骁,《黑白》在社会上引起的反应没有人不知道, 两人的表现可以说近乎完善的诠释了作品想要传递出的信息, 他们各自代表一方见解,这部作品本身就是在自行争论,因此黑与白,缺谁都不行。 这样一想,假设他们自己是评委,竟也觉得异常棘手,头疼万分,思来想去,变成目前这样的局面倒像是顺势而为,必然有之…… 简直wtf! 一门三影帝,在座都是业内之人,最基本的眼光都有,眼看闻樱的面容频频在大荧幕上出现,不可思议却又不得不承认,今晚最大的赢家,就是这位藏在幕后的经纪人! 杨森同样坐在台下,看见闻樱神采飞扬的眉目,由内而发的喜悦,不禁微微恍神。 当年他得奖的时候,像他们一样郑重感谢过她了吗?应该是有的,他的得奖词是她几次三番斟酌过的,凡给过他帮助的人都不曾遗漏。然而也仅止于“感谢”一句,没有别的了。 她为他付出了八年,八年的心血她给得很沉重,他却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假如他在台下待她很好,有所回报,那台上说与不说都无所谓,然而他何曾待她好过?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到懊悔,他确实是仗着她的喜欢为所欲为,如果她不喜欢自己,哪怕私底下的作风相同,他也会敬她是自己事业上的贵人。然而正因为她同时喜欢自己,这一切都仿佛成了理所当然。 哪怕两人后期摩擦不断,他也认为是她过于强硬的态度,不适于已经站在顶峰的自己。 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而已。他想起她曾经说过:在娱乐圈攀爬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获奖后不知不觉慢下了脚步,耽于安逸,才对她的强硬和鞭策如此不耐烦。被人赶上,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他今年参演的作品入围了一两个无关紧要的奖项,他本人却没有入围金角奖最佳男演员之列。上一年因他获奖而源源不断递来的剧本和邀请已经在减少,因为曾经站在他后面的人,已经走到了他的位置,甚至以更强劲的姿态超过了自己。 他抬头望着那三人,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听见周洲道:“我很感谢我的经纪人……我曾经很胖,喜欢吃并且不愿意锻炼。她找到我的时候,我以为她在开玩笑,这世上除了她以外,还有另一个人会对一个胖子说,你的天赋足以为你赢得一座影帝奖杯吗?”他轻笑了一声,似乎在回忆当年的那个场景,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随即镜头切换,闻樱给予他的反应是一个赞赏而鼓励的微笑。 大屏幕投映出两人的模样,令观众如同见证了他们一起携手走来的时光。 “那时候的我并不相信她的话,但仍然被她打动。我想,如果都有人对我伸出了手,我为什么不去抓住?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机会……”他的眉眼忽而温柔至极,“哪怕仅仅是为了这个唯一能看见我的人,我都愿意试一试。” 她是唯一能看见他的人,能看见他外皮下的灵魂,将他从人群中找出,不曾因外貌忽略了他。 他的话让人心生感触,如果说闻樱将宁骁和江恪招揽到旗下,是因为她死性不改,喜欢潜规则帅气有型的男演员,那么选中周洲,无疑体现了她的专业素养。 “现在我站在这里,我只想告诉她——我的奖杯,属于你。” 周洲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闻樱眉眼似有动容,台上的另外两人也朝他看过去,在心底咬牙,他这是什么意思?! 对此,周洲只是回以他们一笑。 三人的讲话结束后,台下响起一波又一波的掌声,久久不能平息。 这是给他们的荣誉,同时,也是她的荣誉。 金角奖典礼落幕,一切华丽与盛大都落下了帷幕,但它引起的波澜却从这座体育馆中涤荡开来。 业内的赞誉不用说,从那天之后,闻樱金牌经纪人的位置俨然坐稳,不仅仅是因为奖项的原因,通过这次的金角奖,人们陡然发现,她挑选和培养演员的素质、人脉、精准的眼光,在业内都是顶尖一流。 间接将她逼走的星辰公司自然后悔不已,环帝想起一开始给她的冷遇同样胆战心惊,一听到云鸥说她有独立开工作室的念头,立即将她的待遇再拔高几个等级。 网络上因为她,更是上演了连续半个月之久的“连续剧”,天天都有关于她的头条挂在上面,堪称流量之王。 “我要感谢我的经纪人”成为了时下最流行的句式,结合了传奇事迹与连谢三次的神奇感,它一旦被用上,就会让人会心一笑。有人手机掉进马桶里也要哭着发微博:我要感谢我的妈妈,如果不是她嚎的那一嗓子,我就不会手一抽按了冲水键…… 吃瓜群众在评论里大笑不止,可见这句话运用的范围之广。 人一旦走到一个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或者达成前人从未有过的成就,许多事就会变成她特立独行的标志。 原本闻樱与杨森、江恪的纠缠所带来的□□也随之烟消云散,这并非是说这段过往就此不被人提起了,而是被人们当成了她“光辉”事迹中的一笔。 至于她当初那条被人嗤之以鼻的微博,短短几天时间内转发过数十万,热闹非凡。 吃三次哈哈哈哈哈,一日三餐包圆了!怎么办,她捧出了三个!博主直播吃三次吗?!!我要看直播!!哈哈哈哈哈博主的脸被打的好疼,啪啪啪!终于翻到这条哈哈哈哈哈哈很好,你能捧出第二个来,我直播吃翔。闻樱:影帝,我能捧出不止一个。 与此同时还被当成了一条神奇的好运微博,堪比锦鲤。 樱女神保佑,我告白成功!转发求财!转发求求职成功!转发求考试必过!转发保平安。膝盖给你,不用还了!说实话,我是服气的。闻樱:影帝,我能捧出不止一个。 甚至有不出名的男明星诚恳转发问:四个够吗,您看看我如何,再加一个? 他微博下的评论立刻被攻陷,樱女王的信徒重出江湖,活像是为君王物色美人的宦官太监,对他从头到脚包括从艺经历都捋了一遍,如同简历,随后@闻樱,表示女王可以赏眼一看。 对此,宁骁、江恪和周洲三人不得不暂时放弃成见,联手对外。像这种微博转发的反而都是调侃居多,拿闻樱博取版面,私下里接触的才让人心惊胆战。 先前闻樱陪他们出席活动,一个没注意的功夫就有小鲜肉扑上来自荐,说话之露骨,活像是只要闻樱一个点头,他们立即就能给她暖床。 好在闻樱见他们这样如临大敌,笑着道:“带你们三个我都嫌时间不够,何必再找麻烦?” 他们才稍微放下了心。 有关他们对闻樱的态度,网络上同样有许多议论,尤其是周洲,他获奖宣的最后一句“我的奖杯,属于你”受到了广泛的注目,这原本是一句饱含感激的话,但向来淡漠示人的他,当时眉目之缱绻,令人怦然心动。 只不过无论粉丝再怎么猜测,这始终是一个传,没有得到证实。 他们不是没想过和她表露心迹,但又隐约能感受到她的心情,在她的事业巅峰期,无论与他们中任一人交往,事业与爱情重合,会带来难以喻的后果。所以包括向来爱闹脾气的宁骁在内,三人都达成了共识,暂时不会给她带来这方面的困扰。 而曾经多次与闻樱作对的柳伊,她事业不顺,多次被环帝高管层找理由点名批评。敌人风光无限,她自己却被杨森踢出了局,还没带出一个像样的新人,恐怕从此之后都压不过对方,不由灰了心,辞职不再做经纪人。 和她不同的是,经纪人行业的总体人数突然激增,有无数人在她辞职的时候,在这一行业求职,其中多为女经纪人。她们之中不乏手腕高超,眼光独到的人,只不过,无论男女,再也没有人能达到闻樱的成就。 看见熟悉的晋江空间,闻樱才微微松了口气,在她一连捧出三个影帝,成为幕后之王的时候,声望就已经达到了,同样的,信仰之力也搜集完毕。 她确实不准备在那个世界谈恋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经纪人的角色供她揣摩,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吃透娱乐圈,不免分薄了她在情爱方面的精力,对事业更加上心。更何况,如果她真的在过程中选了其中一个谈恋爱,恐怕天秤失衡,要完成任务就没那么容易了。至于在她走之后,复制她性格和思维的代码究竟会选择谁,又或者独身一人,连她也不得而知。 在她于空间现身的一刹那,另一个身影也随之闪现。 他的熊猫爪还没能进化完全,像穿着一双熊猫拖鞋,有绒绒的毛。他盯着闻樱的目光有火光跳跃,怒气冲冲。 闻樱头上顶了一个疑惑的问号。 z942121现身,在查阅她的经历后,冷淡中透出一丝少见的惊讶:“你没觉醒他?是没发现他的身份吗?” “哦,这个啊……”她想了想道,“应该是发现了,他在周洲身上睡着吧?”她在过程中确实有所感应,按照z942121的说法,让它在周洲身上醒来,做任务就会容易许多。 但按照她的观察,小熊猫根本就没有进取心,白费了周洲的天赋! 他如今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应急开关,如果没必要,不打开也罢。 z942121刚要发出疑惑,就见闻樱摸了一把气呼呼的熊猫少年,“这不是挺好的吗,我听说你爱睡觉,就刻意没有吵醒你。” “嗯?”武力强悍,心性却有些单纯的熊猫少年一愣,“是这样吗?” “当然了,像你这样一个武力高手,当然是要当做底牌来用。” z942121:“……” 为什么他觉得,她是担心对方碍事? 这是它第一次看见有人类,居然对抽中的活体奖励毫无兴致。其实活物奖励除了能给任务带来帮助之外,最重要的是,他能够始终陪伴在神使身边。做任务的时间久了,独自一人穿梭在时空中,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人记得这些,如果还有另外一个人陪伴,这种孤寂感就会少掉许多。 但据他观测,可能是她本身就对扮演不同的角色有很大的兴趣,所以暂时并不觉得疲累。 熊猫少年倒还挺高兴她为自己着想,眉眼间凶戾一去,他倦倦地打了个呵欠,“哦,我是挺怕麻烦的。” z942121:“……” 在如常抽取信仰之力后,评定等级“a+”随之浮现,闻樱去抽了一样奖励,居然是读心术! “这才是真的开挂了吧。”她说,“如果内心都能读到,可以横扫所有人的秘密毫不费力啊,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利器。” z942121解释:“这当然是有限制的,读心术要读取的是人在内心最清晰的想法,如果对方的想法模糊,那么读取人同样只会读到一团迷雾,具体情况在使用之后就会知道了,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随时叫我解答。提示,这个道具只限一次性使用,即一个世界。” 闻樱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承诺会给“售后服务”,有些惊讶,随后得知是自己在连续做了五个世界的任务之后,权限有所提升。除了道具售后服务之外,还能够在进入任务世界之前,浏览任务剧情。 下一个世界的任务发生在古代,这是她继第二个任务之后,再一次穿越到古代。 不过和第二个世界不同的是,任务的背景在皇宫里,她的身份是一位参加选秀的世家小姐。她为人张扬跋扈,贪慕虚荣,背景却了得,是实打实的皇子正妃人选,后来成为太子侧妃,也不是身份不够,而是没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但仅仅如此,她本也该享受一世尊荣。 谁料太子却被有夺嫡雄心的弟弟们陷害,渐失圣心,最终死于非命,他在死后,灵魂徘徊于皇宫不去,才发现本以为兄友弟恭的局面,只不过是他被蒙蔽了双眼,实际上他的好弟弟们在私底下做的手脚,远不止他看见的小打小闹。身受祖宗庇佑的他,竟重生了。 看到此处,闻樱表示不解,又见重生,同样还是古代的背景,难不成古人笃信神鬼,获得重生的几率就高点? 但太子既然能够重生,又是一国储君,想必他的光源不会弱,很有可能就是主要任务目标。 然而这样想的闻樱,很快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她要投入的角色,那位本该无限接近任务目标的太子侧妃,竟在暗中与六皇子勾连! 也就是说,重生后的太子在料理自家兄弟的同时,恐怕也不会放过他的好侧妃,至少不会对她再有任何的好感,不杀了她都是恩赐了…… 她就知道任务没那么简单!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青草的气息,闻樱微侧了头,发现小熊猫也在关注眼前的电子光幕。她稍加思索,便和颜悦色、有商有量地问它,“你希望被投放哪个角色?” “随便吧。”他顶着万年困倦的熊猫眼说,“你少叫我出来就行。” “好的。” 她愉快地答应了。 她已经有了一个计划,虽然冒险,但成功率高,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了。 z942121:“……” 某种程度上来说活,他们这对搭档得确实非常默契。 闻樱再次被投放到任务世界时,仍然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她仗着权限提升问过z942121,但据说投放时往往会产生偏差,担心神使因为时间的差错造成错误应对,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有可能造成不好的后果,反而不如让他们自行判断。 按照她现在的判断,她置身于一座园林之中,皑皑白雪覆着青瓦红墙,树梢经鸟儿轻轻的震颤,簌簌抖落下雪花来。不远处的池塘结了冰,一看就冰冷刺骨,但她丝毫没感受到这股冷意。 因她所在的亭子安上了槅门,上部是纸糊的窗棂吹进来一丝凉意,又很快被亭内所置的暖盆所灼烧的热气相抵消弭于无形。再加上亭内或站或坐,竟有许多人在,除了几位腰间挂着选秀玉佩的秀女,还有皇子在场,更有伺候的婢仆来来往往,似是一个私底下的小聚会。 “樱妹妹这是怎么了?”有人掩唇轻笑,“这栗子就如此重了,这会儿还不肯递过去呢?” 而她甫一穿越,身体的惯性尚在,身体主人像是在给谁递东西,她的脚便也还在向前迈。然而就在她眼睛往前一触时,忽然发现她要递东西的人,居然就是太子宇文泓!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了这一桩事。 宇文泓和她的相识就是在这一次聚会。有皇子设宴,邀了几位出众的秀女。她们本就是为成为皇子妃才进宫,办几场小聚让皇子们来挑选可意的人并不算什么。正是这次的聚会,让宇文泓决定了侧妃的人选——无意中投入他怀中的原主。 上辈子,原主倒在他怀里就是几位秀女的联手捉弄,因她身份高,脾气又差,很得罪了一些人。她们想借此机会让她大出洋相,再加上秀女多矜持尊贵,像这种投怀送抱的举动,没有人能看得上。 然而不知是不是原主运气好,宇文泓倒是一下子看对了眼,也不管她是有意无意,觉得她长相颇为合意,就纳来当侧妃了。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她德行是否出众,于他并无妨碍。 但这辈子…… 等闻樱脑海中的剧情刚一闪现,就发现脚下被人一绊,已然往前倒了过去。 如果是重生前的宇文泓,自然会接住她,但闻樱在倒下前触及他的目光,黑眸深沉,暗敛眸光,下一秒,她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的踹了出去! 亭中诸人皆是一静。 随后,有贵女忍不住“嗤”地一笑,这才听见接连的笑声,亭间气氛瞬间活络起来。宇文泓身边的小公公出来打了个圆场,“咱们殿下从战场上回来就不习惯有人近身,闻家小姐可有碍?” 哪个人被一脚踹出去还能无碍?单单是板砖铺的硬地板就够她疼的了,且她在支起身的过程中发现手腕好像脱臼了,不禁轻哼了一声,很快她的婢女回过了神,赶忙来扶她起来。 闻樱一站起来,就把火发到带头的那女人身上,“笑什么笑?我摔了一跤,你就高兴了?”原来这样的骄纵该招人厌恶的,但这张面皮着实是不差,相貌出众,眼弯如杏,但眼尾上勾又如同猫儿,最动人的莫过于她的嘴唇,不擦口脂也能艳如玫瑰,唇角两端微微上翘,若笑起来,可以想见有多么灿烂动人。 且她说这话时,眼里疼出了泪珠,便使人有些不忍。 那贵女见几位皇子看来的眼神,不由闭上了嘴巴。 说到底,闻樱的举动不知有意无意,本来确实该惹人厌烦,但太子踹了她一脚却是事实,这就做得太过了,不免让男人反而对她产生怜惜之情。 亭子里,宇文泓忽而站了起来,那一眼瞥向闻樱的目光,使闻樱下意识地一个颤栗。那是极尽厌恶的表现,甚至因为她知道前情,能看出隐含的强烈的憎恨,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他终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收了回去,不顾几位弟弟留他,提步向外走去。 这个太子真讨厌…… 忽地,宇文泓只觉耳边好似传来一声女声,但他回头望了一眼,里面的人都在恭送他,没有人张口,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二 > 太子一走, 聚会的气氛便很快寥落下来, 除他以外, 上辈子最大的赢家六皇子也好, 和太子打一开始就针锋相对的二皇子也好, 都不在聚会之列, 在座都是闻樱所知范围内不熟悉的皇子, 她便也懒得多花心思去一一分辨,借着手伤和人告了别,先回了住处。 婢女壁月在路上就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嘀咕:“小姐, 您跌到太子怀里那会儿,阮秀女离得十分近,奴婢总觉得是她搞的鬼。” “胡说什么, 玲儿和我最是要好, 她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再说了——”闻樱斜一眼过去,几分嚣张, “她是什么身份, 凭她也敢?就不怕我让爹革了她爹的职吗?” 话一过嘴, 她自己先在心里笑了一场。按照原主的性格, 这就是她能说出来的话。她难得有一个肆无忌惮的身份, 倒也觉得轻松好玩。当然, 面上的话虽如此说,她也知道,背后捣蛋的人确是阮玲儿不错。 每个嚣张的小公主后面必然有一群小可怜儿跟班, 这阮玲儿就是原主的跟班。她父亲只是都城一个芝麻官, 背景小身份轻,难有好前途,便整天捧着原主,跟在她身后凑趣儿,也好让人多看一眼。这次私下的小聚原该没有她,全凭原主乐意,才多带了她一个。谁知她成日受原主呼呼喝喝,心里也闷了气,被人拿了好处收买,就甘愿当了人家手里的刀。 上辈子原主得了太子青眼,她就偏倒到原主的阵营,和原主好生谈了一番东宫的险恶。原主耳根子软听了她的话,竟使法子促使太子纳了她为良娣。东宫着实险恶,还有一份却来自于她。 壁月听了,忽的睁大眼睛:“难不成您是自己故意投怀……” 她的主子应该没那么不矜持吧?她不确定的想。 “我故意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轻声一哼道,“就没见过这样没风度的人,仗着自己在战场上杀了几个人,也好意思和一个弱女子计较。” 壁月赶紧压低了声,“小姐您还是小心些罢,这到底是宫里呢,教人听见了,怕是要治罪……” “嘶——你小心点扶,手疼!” 壁月立即放慢了脚步,拖着主子的手放也轻了。末了,却还听见主子不轻不重地嘟哝了句,“这个太子真是太讨厌了……” 等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花园的葱茏佳木之中,宇文泓才从遮蔽的树木后步出,他习武,耳力比一般人好得多,闻樱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耳朵里。 看来先前就是她在背后骂他了,他想,先前他以为遥遥从远处传来的话,大约真的只是一个错觉。 他上辈子没发现,原来她私底下对别人是这副样子,连他都能任意编排,可见她胆大包天,做出那样的事也不稀奇了。 这或许就是喜欢一个人时看什么都对,厌恶一个人时,她做什么都是错。 秀女住在储秀宫里,闻樱背景好,洒起钱来毫不手软,单住一间不说,小宫女伺候起来也殷勤。她让壁月叫人去请御医,趁着空,把z942121叫了出来。 “怎么样?”她门一关,便转身拿背靠着,望着眼前的虚影。 “经检测使用无碍,但他还没能正视这项能力。”z942121冷静地道,但不免流露出一丝奇异,不知为何,她不用奖励物品就罢了,每每要用,使用的方法和效果总能超出他的预料。如这回,读心术这a+等级的奖励,她不准备增加自己的胜算,反而要给目标人物,着实是稀奇。 因为一直没有人这么用过,所以投放使用后需要他来做一次检查。 大约是他停顿的有一点久,闻樱看出来了。她放松了肩线,闲适地问他:“不懂我为什么这么做?” z942121没说话。 他只是一个引导人,按理不能有太多疑问。 她笑了,“我傻呀?我要读他的心有什么用,不用读也足够好猜了。宇文泓这人,上辈子太自我,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弟弟们夺嫡的举动只是不入眼的小打小闹,确实,他稳坐高台,也不必很将他们看在眼里,但人过于自我就容易丧失基础判断,所以他败了。他不是败给别人,他是败给了轻视敌人的自己。而重生一世……遭遇了背叛的他,防备心、警惕心、不安全感一定都达到了红色警戒线,哪怕我不用读心术,也知道他现在都在想些什么。所以读心术给我有什么用呢?能查看他对我的厌恶程度,还是他有可能对付我的手段?这些东西,能够查看原轨迹剧情的我已经拥有了,所以读心术对我来说,作用微乎其微。” “相反,对于防备心无限增加的他来说,有一样能够通读人心的本事,会使他认为自己重新获取了主动权。如果他愿意多加使用——大概也没人不愿意,久而久之就会养成依赖于它的习惯,相信这样本事带给他的判断,降低他的戒心。在这个时候,我所表现出的无害,对他来说才真正是无害的。”她一摊手,“要不然哪怕我和他解释一千遍,又或者俗气一点,干脆替他挡刀挡剑死伤几次,他也不会完全相信我这个曾经背叛过他的人。就好像x光的出现,能够穿透表层探究内里的病因,总是让人更加放心。” z942121被她说服,但仍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你能保证控制自己的内心吗?如果他读到不好的信息,对你来说反而增加了难度。” 她道:“我投入角色的时候,内心戏总是很丰富,一般情况下都是用来催眠我自己的过程,这样想来倒是刚刚好。况且你也说了,只有清晰的话才能让他听见,我只当默读剧本,效果应该不错。” z942121点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你自己决定就好。” 闻樱笑道:“收益往往与风险成正比,这一点险我还是愿意去冒的。”否则过了这段时间,秀女各有其主,太子除非折磨自己也折磨她,否则未必还肯纳她,她要做任务就不容易了。 眼见他要走,她忽地想起什么,往虚空里一拽,当然没拽住,但这番动作好歹使他停下来了,疑惑地看她。 闻樱顶着明丽的脸庞,笑眼弯弯,“哎呀,还有一点要拜托你,无关这个世界的信息你帮我屏蔽一下,要不然让他听见什么‘主神’‘空间’‘z942121’这样的字眼,不是要把他吓死了。” z942121:“……” 每回都要被差遣两次,他都习惯了。 “不用你说,我已经屏蔽了。” 所有容易牵扯主神空间的物品,都会做好这方的防护措施,以免泄露超出小千世界范围之外的信息,引起恐慌。这既是保护神使,也是保护原住民。 “还是21最靠谱,谢了。” 她挥了挥手,和他说拜拜。 时间卡的刚刚好,他一走,壁月从外面回来,还领了治手伤的御医,做了一番检查后替她接了回去,连包扎也不用。但闻樱略一思索,还是让对方给自己做了包扎,将手吊了起来。 壁月见了支吾道:“小姐,再过两日皇后娘娘就要先看查一番秀女呢,您这样着实不太……美观……” “你放心,我就是担心到时候出问题,才想先包扎两日,总归好一些。” 她的解释安抚住了壁月。 没到正式选看的日子,秀女们都会在行动范围之内出去逛逛,总有能遇上皇子的机会,好生表现一番。在夕阳落山前,她们就陆陆续续的回来了。眼见闻樱手受了伤,据说还是遭了太子厌弃的缘故,众人纷纷幸灾乐祸,却也只敢在背后嚼舌。 这里家世能与闻樱相比的也只一个吴玉贞,然她为人端庄秀丽,淡然温雅,呼声更高,是众人默认的太子正妃人选。 上辈子,她确实成了太子妃,地位犹在闻樱之上,且在宇文泓骤然离世后,她亦上吊自尽,追随太子而去。 听说闻樱有意接近太子,她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见闻樱同样看着她,方露出微笑与她点了点头。而后受秀女们众星拱月拥护而去。 储秀宫里明争暗斗不绝,但闻樱近来倒是悠闲,一来她无形之中的地位高,二来她都伤成这样了,她们也懒得打她的主意。倒是阮玲儿,她不敢在明面上得罪闻樱,再加上心虚,就被闻樱支使着做事,将先前在背后撺掇她害闻樱的都得罪了一遍,暂时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闻樱对她感观不佳,但也没有往死里压的想法,仗着身份小小惩戒一番,也算替原主出了口气。 到了皇后选看的日子,个别秀女得了些小病小痛去不成了,闻樱同样假装碰坏了手腕,恶化了伤势,让大宫女替她告假。壁月固然急个半死,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放任自家小姐赖床。 不想去这次选看闻樱有自己的想法,这本就不是正式选看,只是有机会与皇后娘娘搭上线而已,并非是最终的结果。再者说,她本就是在宇文泓面前挂了号的人物,处境艰难,如果再成了其他秀女的靶子,反而对她暗中行动有阻碍。 既然去了也不能好好表现,不如不去。 等人鱼贯衔尾而回,表情或喜或忧,喜的当然是得了夸赞,忧的是自己的未来不知落在何处,唯有吴玉贞一人,听说被皇后娘娘看中,邀请去钟粹宫做客。 东宫的人近来发现太子殿下的气势威压尤胜从前,其实自殿下大病一场后,就发生了许多变化。 从前他为人处世虽不如二皇子那般温和,但行事端正,不难伺候。但自病好后,他看人的眼神常给人以阴狠之感,仿佛只要不小心做错了事,就会万劫不复。这样的变化不止是对他们,对亲近之人也是如此,除了皇后娘娘,就连一向照拂的六殿下也离得远了,颇使伺候的宫人不解。 到后来,那一次绛雪轩小聚而回后,殿下变化愈甚。他只需要一个眼神瞥来,仿佛就能穿透他们的内心,读懂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一连拔除了好些钉子,经严加审问后,竟都确凿无误。这无疑让人十分敬慕,然而宫人办事时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殷勤伺候之余,还有些胆战心惊。 宇文泓比他们更早一步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上回他听见古怪的声音后,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没想到接二连三出现了相同的情况。夜半安静的书房里,替他匀墨的内侍一不发,他却能听见他的“声音”。 二皇子不过想使我看一眼殿下案头的纸,事成后就有百两银子可拿,不拿白不拿,只是如何不惊动殿下却有些棘手…… 这话一遍遍重复,像是在心里念了无数次,想借此想到办法。 宇文泓听罢平静的将人支了出去,然后命侍卫将他抓捕拷问,果然听到了与他心里近乎相同的答话。 一开始他并不相信,以为是自己颠倒了事情发生的前后顺序,出现了幻觉。然而类似的事情在繁复多次出现后,他才有些猜测,继重活一世后,自己似乎获得了能够读取人心的能力,只不过这项能力并不稳定,时有时无。 连重生都有可能发生,这样的能力并未让他觉得太过奇特。 还记得刚重生的时候,一切对他来说都彷如梦中,他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一段时间,直到六皇子宇文洛来探望“病”中的他,对方一如既往恭顺的模样,才使他从大梦中惊醒,扶额低笑起来。 哪怕是梦又怎么样呢?蝶梦庄周,庄周梦蝶,如果梦里的他能改变命运,与现实又有何差别? 既然能够重来,他定然要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夺得本就属于他的东西,让背叛他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傍晚的湖风从冻结的湖面上吹来,唯剩下刺骨的寒意,宇文泓又站了一会儿,才准备离开。从他身体恢复后,常来此借助冷风来使头脑清醒,以免重蹈覆辙。 就在他转身之际,忽的,听见一阵窸窣之声。 宇文泓当即拂开遮掩的草木,一把将鬼祟之人抓了出来。对方手腕纤细,一抓竟是个女子,倒使他一愣,但等他借着灯笼的光看清她眉目时,当即冷嗤一声:“是你?” “太子殿下?”闻樱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是那一脚还踹的你不够重?”他轻歪着脑袋仿佛十分随意,眼睛却微眯起,流露出讽刺之意,“倒有胆子来跟踪我。” 闻樱甩不脱他的手,便顶娇俏的翻了个白眼,“跟踪您的罪名我可不敢担。我顶多是想和您来个偶遇,储秀宫里就没有不这么想的人,您抓我一个做什么?去那些亭子池塘旁边转两圈,准还能遇到别人。” 他讽笑更甚,“和我偶遇,难不成你喜欢我?”这话也只能骗骗鬼,曾经亲眼看见她投入宇文洛的怀抱,想骗他却是没可能。 “开个玩笑罢了。”她嘟嘴,“那一脚我没和殿下算账,您这会儿赶紧放了我可好?” 她这样的态度在他看来就如同欲擒故纵,她一向水性,否则又岂会投他怀抱在前,宇文洛一哄就红杏出墙,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这世上想必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想起这一桩事,他抓着她的手腕不禁收得更紧。 她唇齿闭合,却忽然间,有另一道声音自她身上传来。 怎么会有这么烦的人!都说太阴湖夜景最美,他再不放开,我就要咬人了—— 他微一怔,下意识跟着她的话转过了头。 就在这一瞬间,湖边的长廊一排长灯点起,倒映在宁静的湖面,泛开如月色般美丽皎洁的波光,煞是好看。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三 > 这时候的太阴湖很美, 被冻结住的湖面宛如冰镜一般, 一盏盏灯笼似小月亮点缀在四周, 还有一轮弯月倒影在湖中心。这是宫殿建好时, 后宫一位娘娘想出来的妙主意, 她命人在长廊上点上灯笼, 乘舟在湖心舞月, 美若月宫之上的嫦娥仙子,这湖便被当时的皇帝称之为“太阴湖”,即月亮湖。 除了景美之外, 因是后宫美谈,这里便有了名气,每当月儿爬到湖中央, 就有宫人将灯点亮, 成了一景。每年选秀都有许多秀女买通值守的姑姑,悄悄溜出来看。 像闻樱一样做法的秀女, 还真不少见, 只不过她的说法出乎了宇文泓的意料。 “你是因为想看景?”他问。 “自然……”她答到一半, 忽而奇道, “你怎么知道?我可没和你说。” 宇文泓不说话。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对所有人的认知都来自于上一世, 但其实这时候许多事情都还没发生,而他曾经看到的那些人,有可能都还没能变成最后的样子。就像闻樱, 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场景, 就是她在宇文洛成功后,喜不自禁的样子。但现在的她…… 他看向旁边的少女,没得到他的答案,她也并没有追究,转头就扔到了脑后,有滋有味地赏起景来。 她的眼睛里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湖光月色,比这景色还要吸引人,让人难以想象到她曾经沾满了算计与世故的样子,显得格外纯粹而美丽。 这一眼,不禁让他充满杀意的情绪缓了下来。 这辈子他最厌恨的人是宇文洛,但背叛自己,给宇文洛偷渡机密信息,最终和他的敌人走到一起的闻樱,他同样深恶痛绝。从知道选秀开始,他就想过找人杀了她,既然无论如何她都要死,不如让她死得痛快一点,反能使他开怀。 那时候他满心都是杀人的想法,甚至不想假借别人的手,而是亲自将这些背叛过他的人一一手刃。曾想过与其重生,倒不如让他借尸还魂,在上辈子就将他们斩尽,黄泉路上好有个伴。 但他最终冷静了下来。这里毕竟还是皇宫,任意杀害秀女,会引起不必要的后果。他的最终目的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其它所有的事情,都不能阻挡它的路。 当然,这不包括,她频频来招惹他的情况。 在绛雪轩中,这一世与上一世近乎相同的场景发生上演时,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掀起的波澜。当时她靠近他的那一刹那,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上辈子她与宇文洛的亲近,等回神,已经将人踹了出去。 想到这,他忽而笑了。他怎么会认为她天真无辜?哪怕这一次确实是偶然相遇,那次她主动投怀送抱的举动总不会是假的。 但就在他松手将要离开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声音,或清脆或婉约,许多道揉和在一起,显得略有些嘈杂,那语声渐近,显示着几人已经离的不远了,位置也是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如果再她们往这边走,必然要撞见他们两人。 这个时辰,闻樱被人发现孤男寡女待在一处,后果不堪设想。纵然那人是太子,也会被传出难听的闲话来,于太子只是一时风流,于她就是无休止的骂名。且不说皇后对她的印象会如何差,选秀撂牌子都不是不可能,再严重一些,被人以为这是她闻家女孩儿的教养,其他待字闺中的姐妹还不活剥了她的皮。 对此,宇文泓懒得替她着想,自是想要离开。但人已经不远了,他这一走必要被人看见,留下她一个,难道她们不会去联想去猜? 因此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倏尔被身边的女人一拽,反拉住手,迅速拉进了灌木丛里,借着夜色躲避起来。 “嘘……”她竖起指头压在唇间,声音压得极低,“不能让她们看见,否则,她们会以为我们在这里幽会。等她们先过去再说。” 没想到她竟会有这样的担心,宇文泓不置可否,却觉得十分讽刺。 来的人同样是秀女,侧面验证了闻樱所说的“去亭子池塘边转两圈,准还能遇到别人”,同一个地方就能碰上不少人。不过显然她们不是来赏景的。 总共有四个人,但其中三个人似乎是一拨的,共同指责剩下那一个人,话题的内容甚至还牵扯到了闻樱。 “靠上了闻家这座大山,你就肆无忌惮了不成?有胆子朝我们下手?” “上回我身上起疹子,见不成皇后,是你做的吧。” 三人不轻不响的声音随着夜风一吹,恰好飘进了躲藏起来的两人的耳朵里。三人很是挤兑了一阵,才听到剩下那个被指责的人,发出怯怯的声音:“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余下这人声音一出现,使藏身的两人都感到惊讶。 正是闻樱的跟班,宇文泓上辈子的太子良娣——阮玲儿。 “还说不是你?闻樱可是一点儿没避着人的意思,吩咐你的时候就在院子里,恰好我路过听见了。” 听见又如何,就是故意让你听见的。 闻樱似有得意的想法在心里一晃,宇文泓便瞥了她一眼。 他对这位阮良娣还有些印象,人如其名,惯常姿态就像是小花儿一样软,以前也常常跟在闻樱身后,眉眼顺从。闻樱随心所欲做下的事情,于对方来说却是灭顶之灾,但她见到这样的场景非但没有愧悔的意思,反而得意洋洋,自然让他心生厌烦。 他刚动了动,引起灌木丛的轻哗声,就蓦地被她攀住了胳膊,“别动,难得有好戏,你不想看?” 宇文泓蹙了下眉,自从重生以后,他就难以忍受别人的靠近,理所当然地拿开了她的手,试图提醒她她的举动有多逾矩。 她仿若不知他的嫌弃,像看风景一般,透过掩映遮挡的灌木丛欣赏起她口中说的“好戏”来。 他怕她再有出人意料的举动,如她所愿没再动了。 就在这时,阮玲儿似是被人推了一下,小声惊叫了声,随后低声啜泣起来,终忍不住道:“……我也是没办法,她、她拿我父亲的官职来威胁我,她是闻家小姐,我怎么惹得起。我想着,只不过是疹子,且那又非正式选阅,便差一次也没什么,凭姐姐们的才貌,选上皇子妃是早晚的事,这才迷了心窍……” “倒是会夸人,倘若不哭就更好了。” 有人掩嘴一笑:“你当她是哭给我们看?真是好可怜,可惜你这番姿态只有我们看见,倘或有皇子路过,说不准就要被你打动了呢。” “姐姐们别胡说了,我从没这样想过。若是姐姐们不怪罪我,这就放我回去罢,再晚一会儿,姑姑该不高兴了。”她细声细语的说着。 与此同时,一道相同又不同的声音从她心里传出。 一群蠢货,我现在任你们说也不会掉一块肉。早就听说太子近来喜爱在太阴湖流连,要是能等到太子路过,被你们欺负又算什么?你们欺负的越厉害,才显得我可怜呢。 与她楚楚可怜的外表不同,她内心充满着压抑在心底的不屑,这截然不同的反差,令宇文泓好生一怔。 要说还是女人了解女人,那三人又推了她一把,不耐烦道:“收声,现在装的这么可怜,当时你答应我们给闻樱下绊子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胆小。好一只墙头草,谁给你好处就往哪边倒,还想在中间做个无可奈何的可怜人?” “姐姐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要我们提醒你?绛雪轩里的事你忘了吗,虽说是我们想让她当众丢脸,不过还要多亏了你,才能完成这个心愿呢。她仗着闻家的势嚣张,真教人不乐意看。” 阮玲儿不敢再她们面前否认这件事,只低声道:“……我没想到太子这么讨厌人接近他,否则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没想到太子这么难以接近,还好有她先做了尝试,要不然冒然凑上去下场岂不是和她一样? 那边阮玲儿的话才落下,身边闻樱小声的轻哼,就传到了宇文泓的耳朵里,“早就知道她是这种人了。”不用看,他也知道她定是扬着下巴说话,但这样的话,注定只显得她嘴硬倔强罢了。 因为与之同时传递到的,是她在心里诧异而失落的声音,又含着一些想不通的茫然之意。 原来壁月没说错,真的是她绊了我的脚,她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不喜欢我,早早和我说明白不就好了……我是讨厌这些女人,才让她去为难她们,难道她也是……不喜欢我吗? 她心里纠结之下,忘了他的习惯,竟去拽他的袖口,拽了一点揪在手心,仿若她揪住的心情。 而这一次不知为何,宇文泓没有马上撇开她的手。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四 > 从太阴湖回到东宫, 宇文泓的情绪变得十分复杂。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读心术给他带来的不全是好的影响, 如果他认定闻樱始终会成为上辈子那个红杏出墙的女人, 那无论怎么处理她的事, 都只有痛快的情绪。偏偏因为读心术让他听见了她的心理话, 让他猛然意识到, 她正值及笄之年, 还未有以后的诸多心思,和宇文洛更是素不相识,纵然打击了她, 他也不认为有什么乐趣可。 倒不如…… 待宇文泓更换寝衣,独坐寝殿阅书时,窗纱上黑影一闪, 引起他警觉地抬头。 很快, 黑影闪身入内,在距离他十步之远跪下, 他身着紧身黑衣, 没有任何修饰, 脸上同样罩了黑面巾, 能够轻易的隐藏在黑夜里。 这是宇文泓的暗卫死士, 上一世他对此可有可无, 人数并不多,这一世却花了心思去培植,用以探查情报, 有任何他无法在明处下达的指令, 都由他们去做。 “何事?” “属下探查得知,关于户部尚书之职,二皇子已暗中与李阁老通信,举荐户部左侍郎。” 宇文泓颔首,“很好。” 这与上辈子的情形一模一样,他的二弟宇文沨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可以说是与他明刀争锋之人,固然他觊觎太子之位惹人厌烦,但比起背后捅刀的宇文洛,他反倒对宇文沨有些释怀。 不过他不会因此心慈手软,如这次原户部尚书因贪腐而被革职查办,上辈子他与宇文沨为争这一子之地斗争不休,最后他惨赢,父皇为牵制他把另一要职给了宇文沨的人。他当初自觉自己是嫡长子,发现父皇竟用宇文沨制衡他,只当是宠爱贵妃过了头,发昏之举。 然很久以后他才得知,父皇是恼他没有容人之量,竟放下身段与弟弟斗法,才有此举动。 所以这一世,他非但不反对宇文沨推举的人,还要表示一二赞同,再另提其他人选,给宇文沨留足面子。据他所知,父皇对这个职务的属意人选与他相同,所以他只需表现出大度容人的模样,把握其中的分寸即可。 “还要一事……” “说。” “贵妃娘娘有意让二皇子立闻家小姐为正妃,殿下?” 因宇文泓曾提起闻家与闻家这位小姐相关的事宜,所以他们一得消息就报了过来。 谁料宇文泓问:“宇文洛呢?” “六皇子?”暗卫像是惊讶的一顿,随后收敛情绪道,“不曾听闻六皇子那边有动静。” 宇文泓哑然失笑。 也是,倘若这时候他们就相遇了,宇文洛何不娶她为正妃?宇文洛和自己不同,眼下他还没有因为自己的缘故施展本事,他无所依恃,若能娶闻樱为妻,闻家无疑就是他的靠山,岂不是比东宫的一个侧妃要好用许多。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再纳闻樱一次,重生之初,他碍于多方因素无法对她出手,曾想过如是将她纳到东宫来,想磋磨她何其容易。但一想到那样的情形,他心头便是一阵恶寒,喉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梗住了,不吐不快。 他为什么要把她放到身边来恶心自己? 哪怕现在这层厌恶减少了两分,他也不准备更改初衷。 “既然二弟喜欢,那就任他去吧。”宇文泓漫不经心地道,“要是有机会,推一把也未尝不可。” 说不定这次她还会再次看上宇文洛,再爬一次墙头呢。他无不恶意的想道。 但这也已经不关他的事了。 这一次,他只准备娶吴玉贞为正妃,她上辈子追随他而去,是真正一心向他之人,他不能辜负。 闻樱回了储秀宫,壁月已然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一见她来,长松出一口气,刚握住她的手,就微惊道:“小姐的手怎么这么冰?那手暖哪儿去了?” “咦?大约是贪看景色丢哪儿了。”闻樱回想了一下道,“没事的,上头没留字,任人捡了也不知是谁的。” “话不是这么说,女儿家手脚凉了不好,奴婢这就去给您灌个汤婆子暖一暖……” 壁月正念叨着开了门,忽地,“吱呀”一声,隔壁的门也推了开来。恰闻樱听到声音望过去,和阮玲儿一个对视。 却见阮玲儿猛然向后一缩,转而想起这动作不妥,勉强跟闻樱一笑。闻樱和她打招呼,她只神思不属的应付了两声,就钻回了房间。 按理,她应该比闻樱回来的早,闻樱是见她们散了伙才敢走的,这会儿见她却回来的晚一些,神情又不太对劲,不禁若有所思。 那边厢,阮玲儿两手阖上门,神态仍有些恍惚,一不留神脚踢到了团凳,发出噪音,被同屋的人很不耐烦的斥责了一顿。她连连赔礼道歉,神色却愈发阴沉下来。 她想起刚刚在太阴湖边发生的事。 一开始她颇后悔当时答应了那几个秀女的要求,转而惹来这么多的麻烦。她原只是看不惯闻樱拿自己当丫鬟使,想给她点好看,没想到她小看了闻樱,自己非但没能游走在两拨人之间,反而将她们得罪个遍。那时她颇头疼的发现,她再讨好她们也不会有任何益处,但如果以为能就此撇开关系,她们也未必会答应。 就在她两难之际,忽然发现那灌木丛里有异样。 她自小眼力过人,能夜间视物,观察入微,所以很自然地看见了那露在繁枝茂叶外的一角裙摆,花纹依稀可见,正是闻樱今天穿的裙子。她们这些世家小姐,哪怕是裙子最边缘的地方,花纹都极尽精细。 当时她已经将话都说尽了,明明白白道出了陷害她的人是自己的真相,眼见闻樱竟然就躲在附近,焉能不惊?她料闻樱之前磋磨自己,只是疑心自己和这帮人有牵扯,但未必知道事情就是她做的,现在全都被她听见了,由不得她不心凉。 她知道闻樱的脾气,如果她不在背后捣鬼,她必会照拂自己,只是难伺候一些罢了。但她如今在背后使绊子,依对方的脾气,恐怕这会儿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就在她神情恍惚走在回来的路上时,没能走出多远,忽听得另一位皇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大哥,你也来看太阴的景色?” 打招呼的人似兴致很高,回他的那人声音却淡淡的,“是啊,六弟也在。” 这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她立刻认了出来。等了这么久,原以为殿下不会来了,没想到只是她运气不好,没遇上罢了。 如果、如果能有机会和太子殿下攀谈,能让他另眼相看……那得罪谁还重要吗? 想到这,她的心热了起来。 “咦,大哥这是在哪里沾上的?”六皇子从太子肩上摘下一片花瓣来,“是白梅。” 阮玲儿如同被人拿锤子重重地敲击了一下,震在了原地。 她没有听到太子的回答,又或者是她听见却忘了,她的全幅心神都落在了那一句“白梅”之上。太阴湖边栽种的梅树不多,白梅仅只一棵,就刚刚她们所在的地方——闻樱藏身之处的头顶上方。 所以刚刚,闻樱并不是一个人躲在那里,她旁边还有太子? 可太子不是……讨厌闻樱吗? 原来她不是运气不好,而是太好了!太子早就到了,不仅到了,还将她的样子全都看见了……他和闻樱在一起,将她丑陋的样子、在背后的所作所为都听了去。太子当时表现的有多厌恶闻樱,如今就该有多厌恶自己。 怎么会这样?! 凭什么她一无所有,无论做什么都是错,而她哪怕做错了,男人却还是会原谅她。是因为她的家世,还是因为她的长相?! 闻樱…… 她想到这个和自己形成鲜明对比的女人,痛苦地攥紧了指尖。 闻樱一夜好眠,大早上还没等壁月催起床,就听得外面的秀女叽叽喳喳的直叹吴玉贞好命。 “说是吴家小姐受皇后娘娘相邀,前去钟粹宫相陪做客,理所当然免了今日的练习。”壁月告诉她道。 房间外面有个小凉亭,闻樱洗漱梳妆时,不免听她们聚在那儿说的话飘进来一两句,话越说越偏,还有映射她的。 “也难怪,吴家小姐家世虽好,却不像有些人爱仗势欺人,行事端的是落落大方,为人敬佩。” “是了,有人妄想抢在她前头,接近太子,哪知手段下流,太子才看不上眼呢。” 壁月生怕自家小姐一个冲动,给“仗势欺人”的名声再添上两笔,却见小姐这次格外沉得住气,像是没听见似的。见她刚上了妆粉,欲抹胭脂,便连忙递了一盒给她。 “这是阮小姐早上送来的,说是亲手做的,若是她先前有什么得罪小姐的地方,还望小姐海涵。”壁月复述了一遍,忽觉有些不对,嘀咕了句,“我看她古里古怪的,要不还是用咱们家里带的那盒……” 闻樱支着下巴想了想,道:“就用它了。” 这盒胭脂倒让她想起一件事来。 闻樱只当还要再多等两天,没想到对方一刻也等不及,像是怕时间迟了,自己反而会害了她一般。 当天下午,结束了秀女的训练课程,秀女们三三两两在花园里闲谈玩耍。阮玲儿手里还抱着一只猫,据说是一个宫女养的,她见之可爱,便请对方借她玩一会儿。这猫长得虎头虎脑,灰白的毛,眼睛乌溜溜的睁大,果然引得众秀女争相抚摸。 “闻小姐不来摸摸看吗?” 这些人虽背地里讨厌她,当着面却不敢胡说,反而假模假样的笑招呼她。 阮玲儿见状垂了眼,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猫儿的毛,细语道:“我听说闻姐姐也爱猫,不来摸摸它吗?它很温驯的。” 此一出,闻樱不去就显得不够合群了。 然而就在她靠近的时候,那猫倏地有些紧绷,弓起了身蓄势待发,旁人还只待怎的,等闻樱走近了刚要蹲下身之际,却见它龇牙喊了一声,向上一蹿,那尖利的猫爪子眼看着就要往闻樱的脸上挠去!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五 > 猫的利爪在光照下一闪, 显得尤为吓人, 旁边的秀女皆是惊呼出声! 闻樱倒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没等她有所反应, 倏尔, 斜刺里丢来一颗石子, 劲气十足, 一下砸在猫,使它“嗷”地一叫,摔回了阮玲儿怀里。 借这机会, 闻樱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一些,没有了她脸上的胭脂味刺激,它很快被安抚下来。 因石子小, 那一下速度又快, 掉到地上便无人知了,所以旁人皆摸不着头脑, 只当是小猫无故发疯。但无论如何, 猫儿暴起伤人实在太吓人了, 她们纷纷谴责阮玲儿没有将猫教好, 让她赶紧将猫抱走。 阮玲儿没想到这一招竟没伤到闻樱分毫。如果秀女毁了容貌, 哪怕只有分毫的伤口, 都不能再选秀了。偏偏那爪子明明就要抓到闻樱的脸了,这猫却不争气掉了下来! 她压住情绪,频频和闻樱道歉。 这事一出, 大家也没了玩的兴致, 陆陆续续地散了。阮玲儿也借着归还小猫的理由走了。 只有闻樱还站在原地不动。 她以前出行也是前呼后拥,但出了太子一事后,别人怕跟她沾上关系得不偿失,便也不围着她了,任她一人留在这里。她等了一等,直到最后一个人的影子消失,才冲着某个方向道,“还不出来吗?” 方才离猫儿近,她明显感觉到一阵疾风掠过,又听见石子砸在地上的声音,知道有人在。 一开始四周静悄悄地,没人支声,直到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会儿,提步往那个方向走去,才终于有人从树后走出来。那人长得极为俊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穿着肩卧金龙的宝蓝锦袍,外罩大氅,手里掂了颗小石子儿,抛上抛下,玩儿似的。想来刚刚就是用这打走了猫,准头极佳。他年岁应当不大,看起来只长她一两岁,一派英秀聪颖的模样。 这人正是未来颠覆皇权,最终登基为帝的六皇子。 “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儿?”他忽地握住掉下来的石子,想了想道,“你想要和我道谢?其实……” “谁要你多管闲事。” “——不用谢我,顺手为之而……咦?” 闻樱嘟唇呼出一口气,洇出白雾来,冲他笑得漂亮极了,“谁要你多管闲事?” 宇文洛眨了一下眼睛,像是不可思议。“……那个抱着猫的女人要害你,你看不出来吗?别人靠近那猫的时候无事,只有你一靠近它就变得暴躁多动,我猜你身上有什么招它的东西。”他思索时,眼里如有光芒闪烁,“那样东西必是那女人送你的,为的就是毁你的容貌。” “我知道啊。” “你知道?” “你好啰嗦,我当然知道。”她不笑的时候,唇角仍是上翘的,便使她发脾气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娇憨,“那你知不知道你惊了我的雀儿?” 她话一出,他便明白过来,“你早有布局?” “你当就她一个人使坏吗?她背后还有别人呢。” 吴玉贞上辈子就玩过这样的把戏,有趣的是,当时她对付的是怀了胎的阮玲儿,而这次,阮玲儿不知为何跟她勾搭到了一起,联手对付起她来了。 宇文洛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我看你就是话本看多了,想要英雄救美,博取美人的喜爱。”闻樱从长而卷翘的眼睫底下看他,如同无害的小鹿,却是一口道破了他的身份,“六皇子殿下。” 宇文洛没有吃惊,可以说先前与她的对话中,他就发现自己低估了她。她最后一句话看似玩笑,却使他有些心惊。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发现你的动机?” 他没有说话,眼睛注视着她,全神贯注。 “你现在想的是,‘如果我不说话,看看她会猜我在想什么’?” 他还是不说话,冲她眨一眨眼睛。 “唔,你觉得‘她真有趣,比我想象中的有趣多了’。”她说完,又呼出一口气,吹热了手心搓一搓,然后伸到他面前,“表演看完了,给钱吧。” 他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朗朗大方地解下腰间一枚玉佩,放到她手里,饶有兴致地问:“你会读心术?我大哥就是因为这个才看中你的吗?” 她听出他的提问只是一个玩笑,用来表达对她的赞叹,只不过没想到她确实有读心术这种技能,只是送了别人而已。即便她没有读心术,但了解过他之后,要猜中他的心思并不难。 “你果然不怀好意。”她娇瞪了他一眼,“太阴湖那一晚你是不是也在?我和他躲起来的时候,你都看见了吧?” 他笑笑不说话。 闻樱也知道他不会承认。虽然把自己比喻成东西不是很好,但她恐怕宇文洛这一次,只是抢夺欲发作,想抢宇文泓的东西而已。顺手为之,确实是顺手为之,他扔了颗石子儿就想打动她。如同上辈子,他一步步让原主死心塌地。 闻樱把玉佩丢回他怀里,弯眉一笑,语气却很厉害,“休想这么简单打发我。” 她不是原主,会完完整整地把心捧给一个人,然后被践踏到尘土里去。 他尽管来试! 阮玲儿回到储秀宫时,心里还“砰砰”直跳,她一遍一遍回想闻樱当时的反应,不确定她究竟有没有猜到自己在当中做的手脚,还是和别人一样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 夜半,她借月光悄悄去了吴玉贞所在的房间。她和闻樱一样,都享有单独的一间房。 吴玉贞四平八稳的坐在房间里等她,见她来,道是:“猫还回去了?” “还、还了,但是事情……没成……” “嗯,后续的收尾你不用担心,我会找人去做。”她说完,问道,“她知道了吗?” 阮玲儿低头,“我不确定……” “换做我是她,无论有没有确定,都会先将觉得危险的人和物抹杀。” 她平静而又高高在上的语气,让阮玲儿猛地一颤,变得手足无措。 她一开始,只是想把闻樱和太子在一起的事告诉对方,由她们去斗,却没想到反被对方诱哄入局,变成了她手里的刀。她答应自己,在闻樱毁了容貌之后,仍将她保全下来,让她成为太子的良娣,这个条件让她欣喜若狂,哪怕有风险也值得一搏! 没想到自己失败了。 就在阮玲儿再一次又急又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但听见对面的人喝了一口茶,轻声问:“敢不敢再做一次?” 月光下,吴玉贞一半的面容隐于暗中,森然可怖。 能住在储秀宫的人,说明都已经通过了身体检测的初选,接下来就是要进行礼仪方面的复选,再次淘汰一批人,留下足以匹配皇族子嗣的秀女,再在终选中决定归属。 这一日复选,秀女们排成几列,鱼贯衔尾而出,走在后宫甬道上。 偏只闻樱古怪,脸上挡了一张图案丑陋,线条粗糙的面具,在秀女当中显得格外醒目。掌事女官见了,自然劝她将面具拿掉,但碍于她的身份,态度不敢过于强硬。 好一顿说完,才听她回应说:“姑姑安心,进殿前我就将面具拿了,绝不敢碍娘娘们的眼。我是担心自己这妆化的太好,被别人学了去,岂不是要痛心疾首?” 掌事女官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秀女内斗一向多,好看的妆容被仿来仿去的也有,但她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未免显得自大。这一句,果然引得同队之人接二连三的轻笑。 同一时间,二皇子宇文沨就在一隐蔽处看她们。他冲身旁的内侍挑了挑眉,“这就是母妃给我挑的正妃?” 内侍讪讪一笑。 贵妃娘娘看中了闻家,二殿下却直除非闻家小姐是个美人儿,否则他可不敢娶来天天对着看,连办公做正事的兴致都没了。贵妃娘娘一听,无有不应,才想让他带着来瞧瞧,没想到偏偏看见这样一幕…… “亏得母亲还和我说美若天仙,天仙是没有见着,恶鬼倒有一只。这时候还要戴面具,想必这容貌是不能见人的了,啧啧,你让母妃少来诓我,正妃我且要自己……咦!” 忽然间,那内侍只见自家殿下表情一变,桃花眼望着那“恶鬼”所在的方向一眨不眨。 只见闻樱因掌事女官维持秩序辛苦,便自行将面具摘了,她本也只是为了好玩而已。面具去了,便露出她的妆容来。杏眼桃腮,眉如青黛,她整体妆容极淡,与平日没有太多分别,惟只有她天生上翘的嘴唇,口脂上洒了一层金粉,在日光下泛起好看的色泽。 在见过她那貌丑的面具之后,再看本人,便使人有一瞬间仿佛被惊艳所冲击的感受。 凭着女人对妆品的本能,先前还在嘲笑她的秀女立即向她靠拢了来,和她打听这金粉由来。 另一边,宇文沨在冬日的寒风里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心想,果然是秀色可餐,对着这样的容貌,不止能办公,且还很下饭。 “好,母妃好眼光,就她了。” 他折扇一合,拍了板。 复选结束,在掌事女官的许可下,秀女们摆了一桌酒宴庆祝,那边厢皇后、贵妃等几位娘娘也各自送了一两道佳肴给她们加餐,以示恩赏。 闻樱理所当然过了这一道门槛。白日里特地弄了一出,只是为了扩大一下交友面罢了。 这个朝代,涂唇的金粉也不是没有,只是好看又好用的少。闻家好东西不少,她进宫时,行囊里就有一盒上好的,当即毫不吝啬的分了出去,又收获了一批小跟班。有小跟班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但总是一个人来去,便显得她这个人过于孤僻,又或者交不到朋友,间接给人以“这人不讨人喜欢”的信号。 因着这个,酒宴开席的时候,她这一边显得格外热闹,到底刚结了“善缘”,人人都来敬一杯酒。 “闻姐姐。”阮玲儿的声音在诸多人里响起,她算得上是和闻樱结识最久的人,一过来,大家就识趣的给她让出了位置。她手里拿着两个小杯子,递给闻樱一个。“我也给闻姐姐敬杯酒,谢谢你长久以来的照顾。” “论起来,你年龄比我还大呢,这一声姐姐当不起。”闻樱酒杯是接了,却在众人面前,倾杯将里面的水倒了个干净,盯着阮玲儿道,“再者说,到底是谁照顾谁,不如趁这一次说个明白。” 她语气讽刺,阮玲儿刚把杯子举到唇边,见状只能放了下来,尴尬一笑,“先前的事都是我错了,我不求其它,只希望你能原谅我。” 她说的含糊,周围众人只当闻樱在为上一回险些被猫挠的事情生气,其实换做是她们也未必有那样大度,但这会儿气氛好,便都劝起闻樱来,得饶人处且绕,况且阮玲儿也不是故意的,那猫又不是她的猫,没成想胆子这样小,人一多就发狂。 见闻樱在众人的劝说下意动,阮玲儿眉眼一动,将自己这只酒杯递向闻樱,“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望闻姐姐……闻家小姐不要跟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生气了,保重身体。”她的话愈发谦卑。 说到了这份上,闻樱便不能不再次把酒杯接了过来。 旁边自有人给阮玲儿倒了新的,她再次举杯要喝。 “等等。”闻樱喊住了她,浑不在意地道,“我们换一下杯子。” 阮玲儿一怔,“……这是为何,都是一样的酒水。” “既然一样,换一换也无所谓罢。”说着,闻樱把酒杯送向前。 阮玲儿的手也不得不向前递,然她手臂却微僵,远不如闻樱一个动作做的自然。 这本来是再简单不过,但她一个动作,慢了不知多少拍,都还没能完成交换的动作。 众人似乎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停止了对闻樱的劝解,甚至连笑声都没了,场上诡异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二人身上,闻樱浑不在意,阮玲儿却绷直了身体,背后冷汗直流。 就在这寂静之中,“咚”的一声,她终于绷不住压力,手里的酒杯砸在地上骨碌滚了一圈,酒水洒尽。 闻樱则把手里的这只杯子给了壁月,“拿去交给姑姑,让她来处理,人命关天,你小心着些。” 这话透出的信息量太大,能在这里待着的秀女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见此无不骇然看着阮玲儿。就算她们一贯能在暗中互相使绊子,但下毒杀害人命,却从没有过! 这简直骇人听闻! 她们且半信半疑,却见阮玲儿已经“扑通”一声跪到了闻樱面前,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起来。 这一下真教人不信都不行,好在刚刚闻樱没有真的喝了那杯酒,否则她们岂不是帮凶? 事涉人命,掌事女官也棘手不已,必定要报到皇后跟前,闻樱和阮玲儿作为当事人自然要一起去对峙。与此同时,在临行前,闻樱提议道:“吴家小姐也去吧,一来需要一个人证,二来她与皇后娘娘说过话,论起事来比我们都要便宜。” 掌事女官一听,赞她想的稳妥。 吴玉贞与闻樱对视一眼,不慌不忙地从位置上站起来,与她们一起前往钟粹宫。 恰巧,碰上太子向皇后请安,就站在大殿一侧,看向她们。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六 > 宇文泓见到她们一行人, 下意识地将视线先落到了闻樱身上。 这一段时间他已然摸清了读心术的效用, 并不是每一次都能读到, 如果对方的念头多而杂, 到他耳朵里便是一片模糊, 似是而非, 又或者并无所想的时候, 那自然是没有。 初时,他只听她心里一片安静,没有任何的声音, 倒是她身边的女人,在太阴湖承认曾陷害闻樱的那一个,频频发出刺耳焦急的尖叫声, 害的他想捂住耳朵——捂住了也没用。 等到闻樱迈进殿的那一刻, 才听她忽地感慨不愧是皇后的宫殿,金碧辉煌, 闪得人眼睛疼, 紧跟着又传来一句啊, 那个讨人厌的太子居然也在? 宇文泓:“……” 其实这于她而本是一个非常正常的想法, 他们之间因他的疏远而没有太多交集, 除了她因为被他踹的那一脚而留下的负面印象。如果说上辈子她同样是被人陷害所致, 那么至少他们的初遇没有任何算计,他确实踹错了人。 但看见她,就让他想起她上辈子的模样…… 不欲再往下想, 他转过了视线, 看向吴玉贞。她似乎有很多心事,心声颇为杂乱,他没有听清。 队伍中,掌事女官进来后一见太子殿下也在,踌躇须臾,就听皇后道:“不必管他,你只说事便好。”这之前,她的近身宫女便将情形大略与她说了,储秀宫里险些出了人命案子,非是她们小打小闹,说不得还要牵扯朝堂之事,让太子听一听倒无妨。 掌事女官得令道了声“是”,便将酒宴上发生的事与皇后一一分说清楚。 底下一列跪了四人,唯有阮玲儿浑身发抖,等到宫人将酒杯呈进来,禀说“已请太医验了,并非致命毒药,饮用者的脸部会出现过敏的症状”时,她先是怔住,而后猛然看向吴玉贞。 竟不是毒死人的药? 她的动作明显,旁人只当她看的是吴玉贞旁边所站的端着托盘的宫人。只有本就关注她的宇文泓,第一时间听见了吴玉贞心里的声音。 毒死人的药?嗤,杀鸡焉用牛刀,也就只有她这般愚蠢才会误认。 什么意思? 宇文泓眉头蹙起,仍旧盯着她,却没再听见什么了,但她不“说话”,却有人代她说—— 皇后问阮玲儿:“纵只是过敏药,无故投放到秀女杯中,仍是居心叵测,阮氏,你有什么话说?” 阮玲儿的眼睛早就亮了。 吴玉贞从没告诉我这是什么药,我才误以为这是毒药。要不是闻樱可恶,拿话诈我,我也不至于如此失态!但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过敏药罢了,凭吴家的势力,保全我应该不难。 宇文泓从一开始就得知吴玉贞只是被当做一个证人带到这里,但听到此处,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并不肯相信。 就在阮玲儿大松一口气时,却接收到吴玉贞暗中警告的视线,她一个激灵。 不,我回答的时候必定不能牵扯到她,否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刚得了这一句,宇文泓再听,果然只听她答话时将别人撇的一干二净,只说是自己嫉妒闻樱,才想作弄她一次出出气。 他心里一沉。 能让一个频频陷害别人的女人,说出“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她口中的那个人,该有多可怕? 他看向吴玉贞,她仍然稳稳当当的跪在下方,恭敬而又平静的垂首。 他不由想起上一世,她吊死在横梁的前一刻,也与现在一样平静,让人猜不透她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皇后大约得出了结论,又是一出小打小闹罢了,原只用报过来就是了,何须她来审问。她扶着额,颇有些责怪的问闻樱:“你说是毒药,可查出来是过敏之药,如何解释?” 闻樱自若答道:“回娘娘话,这酒我没喝,怎知是毒药还是过敏药?”既不知道是什么药,当然是哪个厉害往哪个说,要不然还碰不上这样当堂对峙的机会。也是她运气好,她大约知道宇文泓给皇后请安的时间,但不是次次都准,今日偏巧他就在。 读心术能看透人的内心,却只有一点不好,它有时效性。她不能指望时间过去了,吴玉贞还会无故在宇文泓面前想这些腌臜事,所以非得要事发的时候才可以。 上辈子他死后在皇宫里飘荡了一段时间,知道吴玉贞跟着他死的事,恐怕早就将她当成心里的白莲花供起来了,这无疑给任务增加了难度。 吴玉贞这女人可是一点都不简单,他对原主上辈子给他带绿帽的行径耿耿于怀,却不知道吴玉贞在当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想到这,闻樱竟有些同情太子了。 皇后又道:“这话说的是,你既然没喝,又怎么知道她下了药?” “娘娘明鉴,我与她早有嫌隙,她突然敬酒,我自然有所保留……” 阮玲儿闻,回想起敬酒的过程来。 吴玉贞早就猜到按闻樱的脾气,必定会倒了我敬的那杯酒,才让我假作饮酒的姿势,降低她的戒心,让她误以为这杯酒无害。谁知棋差一招,到了这个程度,闻樱还是不信我,且将这份怀疑摆到了台面上,竟提出了要换酒杯…… 闻樱又道,“毒药的说法,只是诈她而已,但说来奇怪,我不知她酒中是什么还情有可原,但她竟也不像是知道的样子。我一说她要毒死我,她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若知道是过敏药,说出来就是了,反驳一句也不会了吗……” 阮玲儿“唰”一下冷汗直冒,很快,皇后似有探究的视线便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吴玉贞说话了:“娘娘,想来她是见事迹败露,惧于闻家的威势,才会如此失态。” 这个理儿倒是占得住跟脚,皇后容色一缓,点了点头。 横竖有一个交代就够了,毒药也好,过敏药也好,闻家的小姐没出事,就不必过于追究。 到这里,这出审问算是结束了。 阮玲儿自是剔除秀女的名额不必说,且她的所作所为并不会被隐瞒保留,而是会传出宫外,有了嫉恨同届秀女,暗地使手段的名声,她的婚嫁恐是千难万难,连家中姊妹都要带累了,未来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因为信任吴玉贞,或者说除了信任吴家没有别的办法了,阮玲儿不得不认了下来。 而她“信赖”的吴玉贞,她在站起身后,再一次与闻樱对视。 她支使阮玲儿做的事,都是出于“闻樱曾和太子一起夜游”的消息,左右站在背后指着人做事也是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就能除掉一个潜在的敌人,何乐而不为?便是目的没达成也不要紧。 纵然她猜到是我又如何,抓不住我的把柄,我就仍然是太子妃。 她嘴角弧度微弯,在皇后的挽留下,与之说起话来。 自信的她,没有发现在她心里冒出这一个清晰的念头时,宇文泓骤然变化的脸色。他眼睛漆黑,一瞬间犹如飓风袭来,沉不见底。 闻樱出来时,宇文泓也辞别了皇后,两人竟前后脚在甬道里走,闻樱且还靠前一些。 她不得不停下步子,转头等他。 他怎么没和吴玉贞一起陪皇后说话?要是他在里面,就不用非得等他走到前面了。 他听见她说。 她和上一世一样,又不一样了。容貌仍然那样好看,但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或许是不再是他的侧妃,没有了娇媚讨好的念头,对他无所求,态度便十分的中正平和。脸上有好奇,心里却也是好奇。 这里只有一条路,他不紧不慢在前面走着,她也只能在后面缀着。 安静的走了一段,才再次响起她的声音。 可真累人。娘说男人总有三妻四妾,更遑论皇子,没嫁给他们之前就有这么多的麻烦,陷害、使绊子、下药,要是真的嫁了,简直不敢想象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唔,怪不得老人总说出阁前才是女人最好的日子,要是能不嫁人该多好,要嫁也不能嫁皇家,这里的女人个顶个的好看,美人计也使不过她们呀…… 可以想见她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的畅想了一番,宇文泓听到后面,竟忍不住有些想笑,但他很快意识到什么。 她既然不喜欢这样的争斗,那为什么帮宇文洛?是为了权势名利,还是仅仅因为,她喜欢宇文洛,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 这样的想法冒出,竟让他隐隐觉得不太舒服。 不知不觉,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后面跟着的闻樱,因想着她天马行空的未来蓝图,一个没注意,就这么撞了上去。 宇文泓只觉背后忽地撞来一俱温热柔软的身子,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很快退离开了。待他转身之后,却见她已然仓皇后退了许多步,就在离他远远的地方跪了下来。 “殿下恕罪!我方才、方才没看仔细,并非故意为之……” 她的表情非常不安,像是等待一件可怕事情的到来。 又要踹我一脚了吗? 她的心思,如愿传到了他耳中。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七 > 下午刚下了一场雪, 绵绵的在地上铺了层, 她就跪在雪地里, 因为内心的惊怕, 姿态异常端正。 宇文泓往前迈的那一步, 听见她心里的话, 忽的就停住了。 他站在原地, 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两难。直到她贴地的手冰凉的一颤,他才回过神,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道:“起来吧。” “……太子无碍吗?”闻樱向他确认, 眼睛悄悄抬起来,“不罚我吗?” 她一贯脾气不小,在秀女跟前总是张扬得很, 眼下这般小心翼翼的问话, 竟有些可爱。但里头又带了刺,让他莫名的不忍。他道:“上回伤你并非我故意为之……” 但话说到一半, 他蓦地哑然。 这要怎么解释, 难道告诉她, 是你上辈子做了不知廉耻的事, 我厌恶你的靠近, 想也没想就踹过去了? 再者说, 他何必跟她解释? “……你要跪就跪,我走了。” 他说着,当真腿一迈就走, 走出几丈远, 才停下来往后看。 她仍跪在那里,见他回头,露出笃定的表情,隐约还能听见她心里的话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这人阴晴不定,我真站起来了,恐怕他还有话说呢,哼,休想骗我! 多跪一会儿也没什么,总比被他喝来斥去,指责她想勾\\引他好…… 如果这雪没那么冷就更好了…… 她跪着的双膝动了动,显然是冻的跪不住了。 宇文泓险些没给她气乐了,以前怎么没见她有这副犟脾气?既然多跪一会儿比被他指责好,那他就看她能在这里跪多久。 话是如此,没过多长时间,闻樱就见一双长靴出现在她面前。 “起来。”他语气阴沉沉的,“现在不起,就别想起来了,罚你把腿跪废了为止。” 她强自克制了一下,才没在心里笑出来,立即提醒自己她现在的角色是什么,然后装作仓促惶恐的模样,马上就要站起来。然而跪了这么久,腿早就僵了。她还没站直腿一麻,人就向旁边倒了过去。 他身体的反应比意识更快,没等反应过来,已经将人接到了怀里。 没等她开口,他已经先行讽刺地笑道:“怎么,又冲撞了一次,要再跪一夜?” 闻樱悄悄瞪他一眼,却被人抓了个正着,她视线一飘往别处看去,只不接他的话。 她不搭理他,宇文泓反倒不生气,扶她又站了一会儿,等她缓过劲来才松开手。一直到了岔路口分别,两人都没再说过话,但各自转身之后,他却忍不住回过了头。 这个人好像也没想的那么坏。 他刚刚,似乎听见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宇文泓自重生始,就有许多事要忙。有关于上一世的细节,他未必记的清楚,但大概的事件却能让他做好先行打算,比别人快一步,同时也做的更好。时日一长,不止当今圣上对他赞不绝口,朝堂重臣亦认为他乃堪当大任的继承者,他的跟随者只觉跟了一位明主,做事不由更加尽心尽力。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去。 但时间久了,他时常觉得身心微疲。每当这时候,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闻樱身上。 储秀宫里有太多人的眼睛,多他一双并不引人注目。 一开始他甚至令人探查过吴玉贞,或许被人多次背叛后留下了后遗症,哪怕是吴玉贞,他都无法真正的放下心来。而出来的结果不能说令他满意,但也无可挑剔,她端庄自信,行事大方,待人亲切又自有威仪,家世出众,容貌比不得闻樱,却也不差。即便确认了下药一事为她幕后所操纵,都不能否认她是最适合当他正妃的人选。 因她上辈子的结局,他对她怀有愧疚补偿之心,确实如她所说,最终他仍是会让她当太子妃。 但…… 他却忽然控制不住自己,频频去了解闻樱的信息。 那日的话,似乎在他心里留了印子,总还会想一想。 复选过后,秀女们再一次忙碌起来,为终选做准备。最后一场大选最重要,所考的却是技艺,琴棋书画女红等,留待大选之日,由皇后娘娘择其一考之。 每每他问起来,他安排在储秀宫的人就会告诉他:闻家小姐琴艺不凡,琵琶弹的最好,只是总想学壁画里的仕女反弹琵琶,摔坏了好几把,其她秀女都不敢笑话她,还要捧着说好呢。又说闻家小姐画工了得,能将生物画得活灵活现,只是她画的动物总有些像人,那只老虎像闻家老爷,蜘蛛像吴家小姐,这只羊,倒有些像殿下您…… 见他神色不对,禀话的小内侍一凛,转而道:闻家小姐女红平平,一会儿功夫,手指就被扎破好几回!把姑姑都看急了,直想替她去终选。 他或怒或笑,在听过之后,心头的阴霾竟总会少一些,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习惯,一日没听她的信息,倒会搁笔想起来。 这一天天朗气清,他派去的人好一会儿才回来,哭丧个脸说:“闻家小姐在花园里头玩,突然就不见了。” 闻樱没有突然消失,她人还在花园里,只是被六皇子宇文洛拉入了假山,就将跟着的人甩开了。 她悄悄探头往外一看,见偷偷跟着她的小内侍急匆匆走了,才长出一口气,缩回了假山里头。黑黢黢的洞里空间逼仄,反比外面要暖和一些,没多会儿她就摘了手暖,反塞到他怀里去,“你今天怎么来了,不忙吗?” 宇文洛就这么将手暖揣着了,动作很是自然。 他们来往有一阵子了,大都不在人前,但个别秀女也有知道的,给他们打上了掩护。若说其他人,保不准她们还要使坏,但六皇子母族势弱,本身能力也还不显,既无才名贤名在人前,又没有陛下恩宠傍身,倒是太子时常照拂他一二,但近一段时日来,也慢慢疏远了。底下人嗅觉灵敏,只当他得罪了太子,有野心抱负的人家自然都将他从名单上剔了出去,他好比是皇族中的一块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她们虽也会嫉妒她,却又没太多的争心。 “停了课,来年就要在朝中任职了,闲的很。”他倚着石壁,微垂着眼,心思比往日沉了几分。 经他一说,闻樱倒是想起来了,任职的事,皇帝是交由太子来做决定的。经历了上一世,太子不能不防着他,但宇文洛好歹是皇子,又是他之前最照顾的那一个,他不能不一时三刻就翻了脸,必须做出兄友弟恭的假象来,这职务便不能太差了。他那边且还头疼,这会儿自然什么都还没跟宇文洛说。 但这个不好对人,她抿了抿唇,一反常态不说话。 自第一回初遇后,两人就经常玩猜心思的游戏,一见她这样,他倒笑了,“没猜着?” “猜着了,不敢说。” 他露了一口米白的牙齿,笑而不语,只当她是在逞强。 她不理会他的激将,只道:“有人防着你,你不如示弱给他看,骗不了他没关系,天长地久,迟早会麻痹他的耳目。” 宇文洛神情奇异的看着她,“你知道有人安插耳目在我身边?你知道是谁的耳目?” “你是因为这个烦吗?”她反问。 他不置可否,眉间却有阴霾一闪而过。 她尚且没能再次开口,就听见远远的有一个内侍公公在唤宇文洛。 “耳目来了。” 她刚说出这一句,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拉着他一溜烟儿往假山上跑。 宇文洛莫名其妙,但被她兴致勃勃的模样感染,竟也露出三分笑来。近来天天都有雪,假山没清理干净,她险些滑了一跤,亏得他扶住了。等跑上去之后,她就带着他一块捏雪团。 等那内侍渐渐走近,宇文洛像是知道了她要做什么,等人一到假山下,就和她一起将雪团兜头砸下去。 内侍公公“哎呦”直叫唤,刚要发怒,抬眼见上头笑的最开心的是自家殿下,只能闭上了嘴。 宇文洛玩够了,见那内侍要往阶上走,立即发了命令不许他上来,还要站远一些。内侍不敢不听,寻了个能看见的地方,龇牙咧嘴地往衣服外兜着雪。 闻樱抽出手帕,给自己擦完,又拉过他的手给他擦了一遍。 宇文洛有些怔怔的,旋即听她说:“往后你还得用他,重用他。” 他一笑,“留着让人放心,对吗?” 她抬头看他一眼,“你还可以把错误的信息,通过他传给那个人。” “嗯,还是你聪明。” 他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温软而无害,却使她翻了个白眼。 一听就知道,他其实早就想到了。 “正好我有一个信息,想传给他知道。”他看她一眼,笑道,“不过是正确的信息。” “什么……唔。” 不远处,负责监听宇文洛的内侍,蓦地睁大了眼睛。 只飞雪飘洒的假山上,六皇子倾身在闻家小姐唇边落下一吻。 宇文泓从公文中抬头,揉了揉太阳穴,就听见外面有人说林德来报。他记起这是自己放在宇文洛身边的人,一般若无紧要事不准来见他。 这次来了,想必是有要紧事。 他道:“让他进来罢。”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八 > 闻樱回到储秀宫, 隐约察觉到身后缀着的小尾巴又一次出现了。 凭她所知的信息, 倒不是不知道太子在储秀宫里安排了人, 但在原轨迹上, 这人一般是跟着吴玉贞, 除了监听以外, 倒还有替她防范别人的意思, 姑且起到一个保护作用。他一般在各院落里听后差遣,身份较为自由,游来走去倒也不可疑。 但近来她发现, 这人爱突然喜欢在自己身后转悠,这倒像是一个讯息,至少宇文泓的态度有所和缓, 她先前的做法摸对了他的脾气。不过经宇文洛这一弄, 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 她不自觉拧起了眉。 壁月见她回来,悄悄地问:“小姐, 您又和六皇子一起去玩了吗?”见闻樱点头, 她忧心忡忡地道, “这可怎么办, 老爷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您嫁给太子殿下……” “太子正妃十有八\\九就是吴玉贞, 难不成我还硬是让他娶我?”闻樱反问。 壁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 “您知道,太子不止能娶正妃,凭咱们的身份, 若您有心, 一个侧妃少不了……将来陛下百年后,太子登基,您定有贵妃之位。这比起皇子正妃岂不更尊贵些?” 闻樱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不是奴婢想说什么……”壁月含糊地嘟囔了声,架不住主子的视线,一溜儿说了,“是夫人叫人带了口信,说既然您无作为,她那边已找上吴家了,您安心等着就是。” 闻樱听了微怔,这件事倒是始料未及。 说起来,闻樱家中姊妹众多,单只她母亲一个就生了五女,末了才得一个男丁,所以在闻家,女孩子的地位并不高。原主不会像吴玉贞那样受到重视和培养,心思气度各方面可见一斑。她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已经嫁了宗室,她身为三女,两边不挂靠,最大的用处就是恰逢太子到了娶亲的年龄,不用别人说,她自己也有争一口气的要强心思。 因而宇文泓也不算冤枉原主,上辈子同样是阮玲儿绊她一脚,她摔进宇文泓怀里的时候却是心甘情愿的,见宇文泓不排斥,便乘胜追击,得了他很长一阵子的喜欢。 “这就麻烦了。” 闻樱将额头靠在床柱上,揉捏着帐子挂的流苏缀儿,一副头疼的模样。 她人还在宫里出不去,远水救不了近火,那对夫妻想做什么她还真没法阻止。吴家愿不愿意?看上辈子就知道了,世家互相牵制又互为助力,吴家已经占了大头,自然舍得分一点肉汤出来给人家喝。 发现自己将太子想成了唐僧肉,她忍不住一笑,又抿起了唇。 按照她的想法,如果太子能被她打动,那么嫁给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她在接触中发现,基于身份、场所等限制,她要制造见面机会就已经非常难得,能像现在这样改善他的看法算得上是费尽了心思。于是她做了另一个准备——嫁给六皇子宇文洛。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毕竟曾经是他的女人,有时候表面大度的让给别人,心里却还会有一番计较。如果她仍然是在他身边,那就是帐上的蚊子血,日日提醒他曾经的背叛,而离得远了,见识到她的另一面,反倒有可能成为朱砂痣。 当然,这样做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见面的机会比现在还要难得。 但如果被逼着再给他当侧妃,大概是最差的处境了。 刚一想到这,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壁月去开了门,进来的正是吴玉贞,她身后的婢女怀里抱着礼物盒子。她拿来打开了,送到闻樱跟前,笑着开门见山道:“原先和闻小姐之间似有嫌隙,此番我是求和解而来,这礼权当是给闻小姐赔罪了。” 说着,将里面的一把玉梳取出,那梳柄上雕镂着三只飞燕,极其精美,让人移不开眼。 闻樱就坐在床边没起身,懒懒的抬了下眼睛,“你接受的倒快。” 不用说也知道,她走这一遭,是同样得了家里的信,以未来正室的身份,纡尊降贵和她打招呼来了。 “这说的哪里话,早前我就想结交闻小姐了,只是一直抽不出空来,眼下倒是正好。” “原先是怕我私底下和太子接触,抢了你的正妃位置,这会儿听我家要求只是一个侧妃,你就放心了吧?”闻樱将话挑破了,在对方以为她要闹脾气的时候,却又道:“壁月,将礼物收好。” “能收下礼物就好。”吴玉贞也不怪她,反而换了张面皮似的笑吟吟的,目的达成,见这一桩事落到了实处,她便回了住处。 人一走,壁月见小姐仍然烦恼的样子,不由劝道:“小姐,那边若说定了,您再不愿意,恐怕也做不了主。您还是想开些,莫再与六皇子来往了,吴小姐那边,恐怕也要早早打好关系呢。” “你到底向着谁说话?”闻樱戳了一戳她额头。 认真论起来,最后终选还是看宇文泓自己的意思,吴玉贞还没当上正妃呢,哪怕她当上了,侧妃的人选也轮不到她来做主,更轮不到吴家做主。她现在反倒想让宇文泓多厌恶自己一分,不要看着锅里想碗里,让她先把局面定下来再说。 说是那样说,宇文洛来找她的时候,她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先前他们俩见面,一向是他找人传口信,说了时间地点,她想去便去。但自他亲她那一回后,她就不搭理人了,一见他安排的人靠近,她转头就走,害的那人哭笑不得,只能把实情告诉自家主子。 所以这一天,宇文洛趁一大早人都去了课室,钻进了闻樱的小房间里。 闻樱中午折回房间休息,才发现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 她当即翻脸,“六皇子不愧是六皇子,好心计,好谋算,不如再喊一嗓子,叫所有人都来看看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你要是喜欢,我喊一喊也无妨。” 他说着,当真清了清嗓子。 闻樱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恶狠狠地道:“听不懂人话了是吗?” 他趁势捉住她的手,眼底有笑意,故作无知,“你说的难道不是这个意思?”见她气恼更盛,他察觉到一丝不对,“除了我,还有人惹你生气了?” “嗯?”闻樱一愣,收回了手,“唔……也没什么。” 她没料到他这么敏锐,但有些话却不能说。 他抓的不紧,目光却一直随着她动,闻轻“哦”了一声,没有追问。 闻樱看了他一眼。 说起来,她和宇文洛现在这个阶段是挺有趣的。 一开始她是借着他对自己的兴趣来接近他,到后来,连她也不能不承认,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默契,大约只有气场相合可以解释,相处起来便较为轻松愉快。但这个人无疑非常难打动,表面上分明已经表露出对她的喜爱之情,但从没说过一句想娶她的话,没有任何明面上的表态,仿佛一只都处在暧昧的阶段,这导致两人都藏了许多话没有对对方说。 宇文洛没勉强她,且为了表示对上一次的歉意,他带着她去游湖去了。 闻樱先前那一回看太阴湖,湖面上还结着冰,这次却已在薄的地方凿开了一大片,供人游湖赏景。白天的太阴湖另有一番开阔景象,船顶有黑瓦遮蔽,左右是红木的窗户,嵌了很少见的玻璃,她抱着汤婆子坐在里头,倒也很安然自在。 然而没过一会儿,她发现船不动了。 原是宇文洛坚持要自己划,图一乐趣,结果有大块碎冰漂来将路堵住了,他划了半天也没划开去。 闻樱挑开船首的帘子,看他着急满头大汗的模样,笑得不行。 “你眼下是笑开心了,要是到了晚间还回不去,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他冲她扬了扬眉,她心情好了,笑盈盈的与他顶嘴。 正说着话,忽的,宇文洛像是看见什么,停下了动作,冲不远处喊了声,“大哥!” 闻樱一听见,手一松就将帘子撂了。 外面很快响起两人说话的声音。 比起宇文洛年轻清朗的少年声音,宇文泓要偏低沉一些,加之他似乎有些病了,间或还夹杂着一两声咳嗽。 “大哥怎么病了还游湖?湖风一吹,病就更难好了。”宇文洛担忧道。 “无妨,不是严重的病,我只是忙累了出来赏赏景,一会儿就回去。”宇文泓应付了两句。他船上自有伺候的人,还有专门行船的人,一时对那块浮冰却也无可奈何。于是他道,“既如此,你先坐我的船一道回去。” 宇文洛略有为难,“这……” “怎么?”他少见对方浮现这样的表情,刚露出疑惑的表情,忽而听见一道许久未听见的女子声音。 ……阿洛这个笨蛋,他要是不拒绝,我就不能不露面了! 他猛然一怔,倏地疾咳起来,面上涌起潮红。 她竟然也在?! 他的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浮现出多日前的情形。那天,他放在宇文洛身边的眼线,告诉他的那一幕情景。他得知后心情起伏不定,转眼便捏断了手里的笔,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他们俩当然会在一起,这有什么可稀奇的,不用他说他都知道。 他训斥了眼线一顿,让他不必关注这等男女情爱的小事,就将他赶了出去。这之后,他才意识到先前自己做了什么事,他竟然开始关注一个注定会背叛他的女人。 再□□思之后,他撤回了放在储秀宫的人,专心做事。 然而他没想到,他会亲眼撞见他们在一起的场景。 见宇文洛想要推脱,他也不知为何,忽然淡声问他:“你船上还有其他人在?”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九 > 宇文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船舱, 冬天厚重的棉布帘子挡的严严实实, 竟不知对方是怎么发现的。 前方, 宇文泓黢黑的眼睛正直视他, 电光石火之间, 他蓦地一笑, 笑里带了两分少年独有的羞涩, “大哥竟猜到了……”他似没有发觉对方微微一滞的表情,侧身请闻樱出来。 到了这时候,闻樱也不好再藏着, 她掀开帘子走出来,冲宇文泓行了礼,“问太子殿下安。” 宇文泓的视线转到她身上, 凝视片刻, 没有开口说话。 气氛陡然静下来,船上的侍从不知发生了什么, 却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皆垂手埋头。任是谁都能看出来, 太子的情绪不佳。 期间, 唯有寒风凛冽, 从湖面刮过, 带来一阵呼啸。 闻樱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动。宇文洛攥了下手,刚要笑着开口,就听见宇文泓轻咳了两声, 打断了他的话, 道:“原来如此。”他漫看一眼宇文洛,“尚未大选,你最好谨慎行事,别坏了人家的名声。” “这个自然。”宇文洛假作不知他话里的含义,很是亲近的冲眨了眨眼睛道:“这件事,大哥可要替我保密。” 宇文泓又是一阵咳嗽声后,“嗯”了一声,姑且算是应下来。 两人说话时,闻樱就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玩手指。 等到要换一艘船,宇文洛才把她叫过来。冰一直划不开,总不好待到天黑,宇文泓提议去他的船上,宇文洛倒也从善如流道了谢。他让闻樱先过去,自己则在她身后护着。 船在水波起伏中摇摆不定,闻樱刚站到船首高一层的台阶上,身形就止不住地摇晃起来。 宇文洛一只手扶在她肘弯的地方,帮她稳定,她只需往前迈一步就好。 但她看了看不断翻涌而来的细浪,再看对面那只船同样晃动不定,双腿便也像是被冻住了,神色迟疑。 摇的好厉害,要是没站稳,会不会掉下去…… 原是预备进舱的宇文泓忽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他重新走到方才的位置,将手递了过去,“小心。” 她松了口气,将手放进他手掌中,借力一口气迈了过去,在轻微的摇晃过后,很快就站稳了。“多谢太子殿下!”她脸上露出娇甜的笑容,然而很快,她发觉手里的温度不对,轻“咦”了一声。 他已然将手收了回去,但仍能听见她心里的话。 好烫,不是说小病吗? 宇文泓捉到她看来的视线,两人目光一对,都是一愣,然后方见她往风吹来的地方挡了一下,催促他道:“太子殿下先进去吧。” 他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了下,像是有什么从心里涌出来。 闻樱这边厢催完了人,刚一转头,就看见宇文洛干脆利落的一跃,从对面跳了过来,恰好两船碰撞使劲摇了下,他跟着一个猛晃,如同下一秒就要掉到冰湖里去。 她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哎,你慢点儿——” “急什么。”他很快站稳,轻弹了下她额头,被她一瞪还要再笑。随后见宇文泓还站在那儿,才稍稍收敛了,嘴角却还翘着,斜看她道,“打扰大哥了,她脾气不好,可能会有些吵闹,大哥多担待……嘶——” 后面是被他拧了胳膊肉发出的动静。他低下头来,只见闻樱冲他灿烂地一笑,随即轻“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进了舱门,他跟在后面追了进去。 宇文泓只看着,面上淡淡的,像是没有任何情绪。 “太子意下如何?太子?” 宇文泓猝不及防回过神,紊乱的心绪微定,方去看上首的皇后。 “母后何事?” 皇后嗔怪他一眼,无奈地跟吴玉贞笑道:“前些日子又病了一场,本就身子骨弱,还去吹了一场湖风,也不知该怎么说他好。瞧着这会儿精神还不见好,你别见怪。” “怎么会。”吴玉贞温婉地笑说,“太子公务事忙,我们自要多加体谅。”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懂事的很,往后……还得让你照顾着些。” 女儿家到底面薄,这话一说,她脸上便有了些红晕。 皇后瞧着也满意,然而余光一偏,见自个儿子还是一副沉眉深深的模样,轻叹一气。等吴玉贞走了,她才将他留下来谈心,“你要是对玉贞不满意,趁早提出来,母后还能给你换个人,否则你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给谁看?真叫我来气。” 在儿子面前,皇后说话也随性了许多,末了还耍起了脾气。 “……儿子没有不满意。”宇文泓倒是见惯了,揉了揉眉头一顿,忽而问,“若是有,母后真会替我换一个?” “这自然……”自然不会。 “我知道了。” 皇后奇怪地看他一眼,沉吟须臾道,“说起来,闻家那边倒有意让他们家的女儿给你当侧妃。” 宇文泓表情微变。 “你应当也见过她一面,那孩子容色姝丽,你若喜欢,我就叫人去说一声,给你留着。”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侧妃虽名头好听,在正妃跟前也只是妾,因此皇后首先点了闻樱的长相。 他一时没能及时接话。 如果他点头同意,她就会再一次成为自己的侧妃。如果重生之始,让他听到这样的建议,他想必会断然拒绝,又或者冷笑讽刺一番。但现在—— 他闭了闭眼,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不”字。 “还是罢了,既然你不大喜欢,我便回了那边。”皇后道,“正好,若正妃刚进门,侧妃也纳了进来,玉贞心里怕是要不舒服。原先吴家倒是提过一句,说她并不介怀,但我细想想,到底不妥当。” 倒也奇怪,听到这句话,宇文泓最先想到的竟是她和宇文洛一同相处自在的模样。他们每一个人都问过了,却没有问闻樱,她到底愿不愿意。 然而这样的想法也不过一闪而逝,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临近终选的一天,宇文泓在皇后的要求下,送吴玉贞出钟粹宫。 长长的甬道,气氛静谧而压抑,让宇文泓不自觉的想到和闻樱走的那一次。她看似恭敬,心里的话却是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冒,天马行空,毫无顾忌,哪怕是对她再有成见的人,见到这样的孩子气,恐怕都硬不起心肠来。 吴玉贞却又不同。 她将自己的内心管控的太好,很少会听见她说什么,这原没也没有不对,然而她脸上亦戴着一层面具,控制得极为精细,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如同排演好的,几乎完美无瑕。 将近走到的时候,她停下脚步,侧身主动地道:“到那日,我等着太子的玉如意。”她微微别过脸,颊边晕红,像是羞于启口。 然而她心里水波不惊,平静的没有任何回响。 他突然问:“你因何想嫁我?” 吴玉贞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道:“太子气宇轩昂、仪表堂堂,有哪位秀女不想嫁你呢?”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太子,你可会想嫁我?” “太子是陛下钦定的继承者,怎会有那一天?” “假如罢了。”他觑着她道,“假如有其事,且我在他人的迫害中逝去,你又当如何?” 自觉终于明白了他想问什么,吴玉贞坚定道:“我自是愿随太子而去,绝不苟活。” 宇文泓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方道:“你很好。” 她心中微松一口气,与之微微一笑。 终选当天,储秀宫上下都忙碌万分,宫人来来回回,那些听候各院落差遣的内侍,险些没跑断了腿,那个要热水,这个要花瓣,还要探查别人化的什么妆,自己是否与众不同,引人注目。端的是喧闹非凡。 等时辰一到,才勉强拾掇好了,队伍一列,当真是百花齐放,各有千秋,倒有好些个用了闻樱赠予的金粉,在光照下灿然一片,比别人要出众许多,惹来艳羡的目光。 “你怎么反而不用了?”其中一个与闻樱关系不错的秀女问她。 比起他人,闻樱这次确实简单了许多,仍是如她往常一般张扬无二,却没有别出心裁的巧思。 没等闻樱答,旁边就有人凑上来笑说:“她不是有六皇子了吗?何须再和我们一处争奇斗艳,总归那也是位皇子呢。”话里机锋,闻樱却是没应,叫她好一阵没趣儿自己走了。 将要入大殿时,有一个小内侍不小心撞入了秀女队伍,秀女们一个碰一个,精心的服饰险些被旁边的人撞散,不禁纷纷责怪起了小内侍。 他忙不迭要跪下磕头告罪,却是闻樱扶了他一把。 “你端着玉如意呢,快去吧,她们都不会怪你的。”她弯起的眼睛里如有星子漫漫,红唇天生飞翘,笑容灿烂,却是天真而妩媚。 小内侍看怔住了,须臾,涨红脸低下了头,连连道谢走了。 走廊的拐角处,二皇子宇文沨手里的扇子都掉到了地上,他侧头激动地与近侍道:“……你说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 她的笑容甜的他的心都要化掉了!! 果然,就算别人用了她的金粉,还是比不上她一半美貌! 近侍替自家殿下捡起了扇子,顺便将扇子打开来,替主子遮一遮脸,免得也丢了。 进了大殿,一看案上所放的工具,众人便知终选看的是女红了。殿上一列分上下坐了人,最上首是帝后,往下便是此番到了成婚之龄的皇子们。在进入大殿的一瞬间,空气里便开始弥漫开紧张的气氛。 闻樱在宫人的引导下于一张案前就座,忽的,她发觉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这个方向,眼睛稍抬,才发现竟是二皇子宇文沨。她头上立刻冒出了问号。要不是终选,她都快将这号人给忘了,他确实是一名任务对象,只不过按主次程度排序,排在最末而已,可有可无。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他怎么突然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不过很快,她就抛下了这份关注,专心考试。 终选又被称作“如意之选”,每一位皇子都手掌一柄玉如意,在秀女们展示完后,赠给他们觉得称心如意之人。 规定的时间一到,站于高阶上的内侍公公高声宣布,她们便齐齐起身,站在原地等候。每一张案几旁都有宫人用托盘,端着她们的作品。 几位皇子从台阶上步下,在场中一一走过,或有看盘中香囊的人,又还有观察秀女容貌、体态之人,但排位靠后的皇子们无不将视线放在太子与二皇子身上,准备避开他二人所选的人。 秀女们都在皆屏息等待,眼神不敢乱瞄,只能专注于前。 眼见太子往吴玉贞的方向走去,她们心里都有着意料之中的感叹与失落。 出人意料的是,二皇子的玉如意竟是最先放下来的。他面带笑容,像是一点都不难抉择,自下了台阶便往闻樱这边走,在闻樱惊诧的目光中,将玉如意放入她身边的红漆木盘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刚要和她一笑,忽听得又一声脆响,下意识地侧过头,正与宇文洛的目光相碰。 这个时候,宇文洛的手还没撤开,很明显,他几乎同时将玉如意放在了闻樱的托盘里。 两人目光一对,火药味十足,而比起宇文沨不明缘由的怒气,宇文洛有一瞬间的眼神却是极其狠厉,只不过很快隐了去。 这样的变故,引来不少人侧目。 “皇后,这是哪家的秀女,竟让朕的两个儿子都倾心于她?”皇帝倒不着急,笑调侃道。 皇后看了看道:“是闻家的三小姐,陛下要是好奇,不若让人将她的作品呈上来一看,许是女红出众……” 她笑着回应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分明是走到吴玉贞跟前的太子,脚步稍一偏转,从右转左,就在吴玉贞得偿所愿的目光中,将玉如意放到了闻樱面前。 吴玉贞一贯善于掩饰的面容,霎时间难以自持,流露出震惊之色。 她同所有人一样不由自主地转向闻樱,看着她身前一字排开的玉如意,连呼吸都放轻了。 一时之间,大殿中静的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十 > 鸦雀无声的大殿, 无论是高坐大殿之上的帝后, 手里仍执着玉如意的皇子, 还是底下排列整齐的秀女们, 尽皆睁大了眼睛, 尽皆将视线落在了闻樱身上。 与此同时, 宇文泓却接受到了许多信息, 可以说在他耳中,殿中嘈杂不堪也不为过。 开玩笑的吧,太子不是要选吴玉贞吗, 怎么会是闻樱! 吴玉贞的脸色可真够难看的,笑死人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妃呢, 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恩模样。太子亲自选了闻樱, 这一巴掌扇的可真够重的。 闻家三小姐,她有这么好?老大老二老六居然都选了她, 有趣, 等会儿可要仔细瞧瞧! 红颜祸水, 不知道父皇会怎么想, 这下有好戏看了。 看戏者有之, 忧虑者有之, 就连吴玉贞自己,都控制不住心神,在心底发出震恐的呓语。这还是宇文泓第一次听见她的心声如此失态而不可置信。 他想起甬道之谈, 他问她“假如他不是太子, 她当如何”“假如他死了,她当如何”,她在回答他的问题时,有别于表面上的热切,内心相当冷淡而理智。 如果你死了,我的家族又怎么会容许我活下去,我当然是要跟着你一起死。 亲族高于一切,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他不过是因此产生了些许失望的情绪。 但一直到进这大殿之前,他都不曾想过要更改自己的选择。女红她同样做的很好,如他所想,她会像上辈子那样成为一个面面俱到的太子妃,然而就在这时,与她隔道而座的闻樱突然扎破了手指—— 白皙的指尖蓦地多了一点猩红,他已不受控制地偏过了视线。 她像是被自己的笨拙气着了,有些恼怒地瞪了眼血珠,随后不得不含住指尖,将血吮入口中。就在这个过程里,她忽地微抬起眼往这个方向看来。 他心跳一促,刚要强自移开目光,却见她对他旁边的位置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很是真切,伴随着她眼睛一眨,微嘟起的唇,显出几分天真来,再加上颊边那因恼怒而染上的一抹绯红,便很像是没做好事的少女,在向亲近的人撒娇了。 宇文洛。 不必看,他也知道她是在对谁笑。 这个认知让他自嘲,半晌方稳下了心神。 当他手拿玉如意,往吴玉贞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时,倏尔发现宇文沨越过了他,快上几步,将玉如意放在了……闻樱面前。 此时,他才骤然想起,很早之前,暗卫曾经报上来的消息,贵妃有意让宇文沨娶闻家三女。宇文沨上辈子的正妃是谁,他一时没能想起来,只记得貌美非常。闻樱的样貌确也极好。 他想娶她,宇文洛怎么争的过? 当看见宇文洛同样将玉如意放下之时,刹那间,他被脑子里被疯狂的念头淹没,他也好,宇文洛也好,都与闻樱有过牵扯,宇文沨呢,他认识她吗,与她说过话吗,凭什么轻而易举就想得到她?然而,有他在先,单凭宇文洛在宫中的地位,决计争不过宇文沨。 ——宇文洛不可以,他却可以。 等到他回神之际,已然将玉如意送到了闻樱跟前。 他看着自己缓缓撤回的手,和周遭如同加了滚油一般猛然爆开的“议论声”,才惊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三柄玉如意摆在眼前,闻樱瞬间失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早在宇文沨将玉如意给她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等到太子横插一杠,竟真的把他的玉如意也拿出来时,她心里在喃喃: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平心而论,如果她有三个儿子看中了同一个女人,她主观上必定觉得这女人是个祸害! 而现在,她这个祸害要怎么保全自己的命,成了她做任务以来最棘手的难题。 果然,见三子都选了同一位秀女,皇帝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笑仍在笑,但熟知的人能够看出其中的差别。他凝视下方的人,缓缓开口,语声浑厚而威严:“看来……” “陛下!”没等他说完,闻樱已经跪了下去,“臣女有话要说。” 不能让他说下去,无论皇帝想到什么解决方案,必定都无益于她。 “哦?”他像是没有被打断的不虞,抬了抬手,“你起来说话。” 所有人都站着,唯有她跪在地上,显得格外娇小堪怜。 闻樱心里一凛,知道当今圣上情绪内敛,又观察入微,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她慢慢地把握节奏,用无措而又强自镇定的语气道:“皇子送了礼给臣女,臣女感激不尽,亦有一份礼物要送。” 她故意将意义非凡的玉如意说成是普通的礼物,只为不那么刺耳。 皇帝意味深长地道:“朕怎么记得,你们进殿前不许携带任何物品,否则视同舞弊,取消选秀资格。” “不敢有违宫规,臣女所说的礼物,正是它。”她从托盘中取出香囊。 历朝选秀以来,就没见过秀女将终选之物当做礼品赠人的,她这一份急智让皇帝侧目,至少她把话说得很好听,借香囊寄情,不会给人难堪。 皇帝笑了,“那你说说,三位皇子都送了你一份礼物,你这香囊却只有一个,是要送给谁?” “臣女想将它送给——” 殿中人无不屏息,她身前所站的三人,气氛更是微妙至极,如出一辙的漆黑眼眸,尽皆投注在她身上。 她轻轻地道:“我要将它送给……太子殿下。” 宇文泓怔住,眼睛里有一瞬间划过了不敢置信的神色,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她会选择他。 “可是朕的三子都钦慕你,你只给太子一人——”皇帝语声凌厉。 这是皇帝的刻意为难,她知道。所有人都能看出她送香囊的用意,难道她还能一次选上三个? 他只是容不得任何一个儿子被她挑选,又或者放弃。然而她不能不选,不选就意味态度摇摆,从来在中间摇摆不定的人死的最快。至于为什么选太子……她深吸了口气,再一次准备跪倒。 却就在这时,宇文沨率先打断了皇帝的话。 “父皇。” 皇帝雷霆气势被这一声打散,他险些没气笑。 “这玉如意我还能撤回来吗?” “什么?” 宇文沨浑不在意将折扇一合,笑容懒散地道,“满殿佳人,儿臣走马观花实在是选不下来。因见六弟选了这位姑娘,想着她必有独到之处,就跟着选了她。这会儿瞧着,倒也没那么好了。” 皇帝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说辞,定定地看他一眼,道是,“随你。” “谢父皇。” 闻樱心里一动,抬头去看宇文沨,却见他摩挲着扇骨,有些遗憾的看了眼自己。 “那小六呢?”皇帝黑沉的眸光转向宇文洛,“你这玉如意,又是什么说法?” 闻樱心中一紧。 宇文洛自刚刚起就一直没有出声,他只看着闻樱,目光仿若凝在她身上,一动也不动,太多的情绪饱含其中,竟使得表情有一丝漠然。 借着桌案遮挡,闻樱悄悄地拽住了他的袖口,然后轻轻地摇了一摇,如同恳求。他的手就在她旁边,仿佛稍稍一碰,就能抓住—— 他终于回过了头。 “……儿臣也觉得,她没那么好了。”宇文洛再开口,语声微微的嘶哑,敛眸道,“这届秀女儿臣都不喜欢,等下回再说吧。” “狂妄!” 皇帝斥责他。 他垂首道:“父皇教训的是。” 皇帝顿了顿,没能再说什么,一时气氛凝滞。 至此,皇后方出来打了圆场,她先是看向太子,而后又转到了闻樱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后,方继续主持选秀。 * 本次终选结果一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闻樱竟成了最大的赢家,原本围着吴玉贞转的秀女,一转头都拥到了她身边。 她们喜欢同吴玉贞玩在一处,本也不单单是为了吴家,又或者觉得她当真平易近人,只是图谋未来罢了。吴玉贞倒也不差,被三皇子选中,即将成为三皇子正妃,只是与国之储君相比,落差极大。 至于殿中惊心动魄的一幕,却没有人敢提起。 大选结束,储秀宫自是不能再住人了。没选上的秀女早早失魂落魄的收拾东西走了,其余人除了皇子正妃、侧妃之外,还有嫁给宗室的秀女,她们与闻樱打好关系后,也匆匆离了宫,预备将此间信息尽快告诉家里,至少对吴、闻两家的态度需要家中明确,作出细微调整。 闻樱反而不着急,慢慢地收拾着,也没有宫人敢催她。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搓绵扯絮一般,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将青瓦红墙妆点一新。 房间里,收拾东西的壁月念念叨叨:“这个要带,那个也要带,夫人给的银票还有富余呢,需得放好了……” 闻樱跟着她理了一会儿,又丢开手去,坐到窗边支着下巴发呆。 却听她也忽的放下衣服,不敢相信地问:“小姐,我真没听错?您是要当太子妃了吗?太子不是……哎,奴婢都要晕了。”她晕了一阵,见闻樱不答话,自也喜笑颜开,“夫人要是知道了,必是要高兴坏了!往后大小姐她们,哪个再敢小看您?” 闻樱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她的话,忽然间,她站了起来。 “小姐?”壁月疑惑地看着她往外走,“小姐您去哪儿——” 她没回,只脚步匆匆地走到门口,“吱呀”一声将门大开。 门外,宇文洛站在那里,他像是没撑伞就来了,黑发里、肩膀上都覆了一层白雪,脸庞僵冷。看见她的眼睛也似是被冻住了,漆黑的瞳仁湿漉漉的,却很是专注,就跟那日在大殿时一般,一动不动。 她走下台阶,轻呼出一口白雾,在白雾里笑:“我刚刚就在想,大概是你来了……” “为什么?”他凝视着她,问,“为什么选他,不选我?”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十一 > 薄淡的阳光洒下来, 打在青砖地上的白雪上, 将闻樱的脸也衬得细白。 “你问我为什么不选你。”她停在原地, 笑也落了下来, “你认为, 这是我选的吗?” 宇文洛被一语问住, 眼中蒙上了一层阴翳。 她弯了弯眉, “你看,你也明白的。我选了他,二皇子就知难而退了, 你也不敢置喙。如果我选你,你凭什么呢?” 他瞳孔骤然一缩。 “宇文洛,你以为你是谁?”她在他急白的面色中, 轻声问他, “你凭什么让他们怕你?凭什么让他们忌惮你?凭什么因为你喜欢我,他们就必须要退让?”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眼里牢固的坚冰却仿佛将要支离破碎。 而她在轻喘气后, 那双明媚的眼睛里, 慢慢地起了水雾, “你们都是陛下的儿子, 可太子对他来说, 终归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我选他,他什么事都不会有。但我如果选了你,你怎么办?” “你如果选了我……”他重复着低声念道。 她回望他, “陛下可还会再看重你, 太子和二皇子又会怎么对付你……我虽然不重要,可没得到手的东西,终归叫人遗憾。你来年就要参政,难道想被他们两人合起伙来彻底压在尘土里,永无出头之日?”她轻轻一眨,便有眼泪滚落下来,“阿洛,你得了一个我,又能得到什么?” 这一句太过刺心,使得他重重地呼吸了一下,“我……”他痛苦地攥紧了拳。 闻樱不说话了,凝视他片刻后,便要转身回屋。 却就在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将她向后一拽,拽进了他冰冷的怀抱中。 “你说的对。”他忽地笑了,与之相反的是将她抱紧的动作,“你说的都对。如果我是宇文泓,甚至是宇文沨,都有和他们一较高下的权力,只可惜我谁都不是……” 她没有挣扎,而是轻抓着他在她腰间收拢的手臂,道:“反之,现在陛下和太子对你都必定心怀愧疚,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一定会补偿你。我知道你的能力,你一定能把握住机会,让人不敢再小看你。将来,你会得到比现在更多的东西……”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倏地,发觉脖颈边有水一样的东西滑落。 “阿洛?”她惊怔住,“你……”哭了? “是落雪化开了。”他急促地打断了她,低声道,“其实我最初接近你的目的不单纯,我不说,但你必定猜到了。如果不是看见你和大哥在一起,我不会临时起意想要帮你,不会耗费时间和你相处,不会觉得和你投契,不会慢慢……或许正是有这样一个开头,所以我一直不敢说想要娶你为妻,我总有预感,你迟早会回到他身边。”少年的声音嘶哑,“从一开始,你就是我觊觎的,大哥手里的珍宝。你不属于我。” 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眼睑低垂道:“你别想太多,我现在这么伤心,只是觉得,以后恐怕找不到另一个你了。如果还有一个像你一样的人,我一定痛快地把你忘个干净。” “我知道。”她说。 “你知道就好。”他轻促地一笑,仿若平日那般狡黠。可他抵在她肩窝的下巴却微微一动,小心翼翼地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面颊,然后慢慢地、放开了手。 气氛在这冰天雪地里凝结,无声的沉默着。 片刻之后,她回过身去,视线描摹他的脸颊,却是“扑哧”笑出声来。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她指尖点在他的眉梢,那上面盖了一层浮白的雪,“老公公……”那手一转,又去捻他的发梢,“白发白眉,阿洛老了,大约就是这样了。” “嗯……”他应和。 她从他发间沾了雪,拿他专注看她的眼睛当镜子,一点一点往自己的眉毛上涂,而后灿烂地冲他笑:“阿洛记得,这是我老了的样子。” 宇文洛的心脏如同被人狠狠地一攥,疼痛而又快速地跳动起来。他眯了一下眼睛,在她的笑容里,猝不及防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不似假山上落在她唇边的轻吻,这一次,他撬开了她的唇齿,深深地吻住了她。他在她唇间辗转,激烈而放肆地纠缠,可她仿佛感受到他无望的挣扎,酸涩之意从她的鼻尖漫上眼眶,她回以轻轻地一吻。他顿住,没有放开她,动作却慢了下来,开始一点一点,温柔而缠绵的吮吻,透出他无限的眷念。 漫天的雪花飘洒,落在两人的身上,融化在这令人绝望的热情里。 许久,他退开了身,两人彼此相望。 “你再也找不到一个像我一样的人了。”她啜吸着问,“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了,是不是?” 他慢慢地亲在她白雪轻覆的眉间,将深深地悸动暗藏在深处,轻点了点头。 闻樱回到闻家后,立刻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她父母的满意不必提,便宜娘时不时拉着她流泪,称她有出息,给她挣脸。便宜爹收敛一些,只是摸着一把胡须频频朝她点头而已,倒把她看笑了。她看他们也挺新鲜的。 家中姊妹关系原也一般,现在更不敢再在她跟前造次,说不上几句话。至于其他人,好歹来往都是有身份的人家,倒没有一窝蜂涌上来看个新鲜,但那好奇的态度却都一样,携礼拜访者有之,送请柬邀请者有之。不过闻府中的日子还不比宫中自由,她在花园里逛一圈,就有人怕风吹病了“太子妃”,一步步跟着,捧炉子、打伞、拾裙摆,阵仗大到她不想再来一回,自觉待嫁新娘还是得老实一点,便不曾出门。 她就像宝库里藏的瓷器似的,被人供在桌案上,日日擦拭,过了一阵没趣的日子。 太子立正妃乃是大事,还须钦天监择一良日。恰好今年双春,是极好的兆头,吉日倒有许多,很快便定了下来。 这期间,皇宫里常有礼流水一般送进闻府,按的是皇后娘娘的名义,外人见了只当皇后娘娘对未来太子妃颇为满意。可闻樱看着,竟有点像是太子的手笔,再加上殿选那一幕,皇后娘娘没有微词就罢了,给她面上贴金的事,当真不敢想。 原来的计划虽出了变化,但当闻樱难得一次打开光源图的时候,忽然有趣的发现,两边都有了不小的进展。不过这么长一段日子没见面,进度自然也停滞了。 终于到了成婚之日,立太子妃的礼仪却比上辈子原主当侧妃时要多许多,毕竟是未来的国母,还要接受百官的朝拜。好在宇文泓毕竟是第二次了,熟知其中环节,都替她都安排好了,一节一节按部就班的走下来,都不曾出错。到了晚间,方是常规的筵席,和洞房花烛夜。 闻樱坐在铺满了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的喜床上,听婚房里涌入许多吵嚷的声音,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她在红彤彤的盖头底下瞧,几位小皇子将一个人拱到她跟前,笑嘻嘻称:“新郎官来揭红盖头了!” 那双靴子立在她跟前不动,没有其它动作,她知道不是宇文泓。 猝不及防间,那人被谁往前推了一把,手在盖头下一晃,竟当真不留心撩起了红盖头,房间里传出一片“哇”的惊讶,她听了一抖,那人已经飞快地替她将盖头挡下了。 “别怕,他们闹着玩的。”熟悉的气息涌入鼻端,他安慰她。 她低“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宇文泓走进了房间。 万般热闹的婚房,无论是口中心中,无数道声音涌入他耳中,但他清晰的听见了一道女声,来自于他的新娘,他的太子妃。 阿洛…… 他气息一滞,看向喜床的方向。这时,宇文洛已经收回了目光往回走,与他对视时,轻点了点头喊:“大哥。” 宇文泓看了看闻樱,“你刚刚……” 不等他答,小皇子们已经在旁边嘻嘻哈哈的笑开了:“大哥!我们是想提前替大哥看看皇嫂美不美呀,所以就让六哥去揭新娘子的盖头了,大哥要打就打六哥!盖头是他揭的,和我们没关系!” 宇文洛道:“只是被推了过去而已,大哥别多心。”他在他的注视下,垂了眼,“对了,我祝大哥与……皇嫂永结同心,鸾凤和鸣。” “多谢。” 他终于移开了视线,而后在喜娘的提醒下,去揭闻樱的盖头。 红彤的盖头一去,她的面容便露了出来,傅粉施朱,比平日要隆重。他听见她说都不知道能搓下几斤粉来,有什么好看的,别看了!,再看她故作含羞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方才沉淀在心里的情绪,不觉变轻了。 也就是在这时,他方从宇文洛牢不可破的内心,听到一点松动,却不知在说什么。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万籁俱寂,只剩下婚房里哔剥的火烛。 闻樱端坐的连脖子都发了僵,正要强行扭开,却听宇文泓忽而道:“别动。”随后有一双温热的手伸过来,在她颈间轻捏。霎时间,她颈上汗毛直竖,酥麻之意传来,咬唇忍下了笑声,却忍不住直往后缩。 “怕痒?”他停下手问。 “嗯,只有我自己动才可以,其他人都不行。”她像是怕他误会,解释了一番。 “我知道。”他叫人进来将她的凤冠霞帔去了,待宫女将要离开时,他道:“去让厨房煮一碗馄饨……”他扫她一眼,“虾仁猪肉馅,别放姜,” 宫女何曾听过太子提出这么琐碎的要求,很是愣了一下,才忙忙应是,退了下去。 闻樱的表情里写满了渴望之色,似是想张口说要“两碗”,却又忍住了。他见状轻笑出声:“我席间吃得多,馄饨是替你叫的。”他吃了酒,往日沉沉的眼角都有一抹醉红,神情温柔许多。 她不觉惊讶,悄悄地偷看他。 不对呀,这个太子也被穿越了吗,没有拿错剧本吧? 宇文泓却只听见她说这个太子也被[哔——]了吗,没有拿错[哔——]吧?,不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十二 > 闻樱收到宇文泓的视线, 反问他:“怎么了?” 宇文泓摇了摇头, “没什么。” 读心术并非万能, 常常会出现因为距离等各方面的原因没能听仔细, 他倒是习惯了。只不过想她刚刚那一段儿, 想必说的不是好话, 反倒让他苦思冥想欲得知她说了什么。 对此, 闻樱歪了歪脑袋,得意洋洋回以一笑。 早在计划变更后,她就考虑过和太子在一起时, 会遭遇读心术24小时窥探的危机。 于是她将所有的信息梳理了一遍,整理得出的结论时——随心就好。除了在有关于宇文洛的问题上需要谨慎处理,其它时间, 她需要扮演的是一个内心欢快坦诚的女孩子, 那么看见喜欢的东西就笑,看见不喜欢的就丢开手, 随心所欲, 就是最好的演出了。 横竖所有关于世界外的信息都会被屏蔽, 她无须战战兢兢地克制自己的想法。 没过一会儿, 馄饨就被端了上来, 她实在被折腾累了, 连吃了几个,方想起来什么,咬着调羹问他:“你真的不吃吗?” 宇文泓第一次看她吃东西, 或者说, 第一次看这辈子的她吃东西。先前对于她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了,印象里似乎与其她女子没有太多区别,小吃几口就仿佛饱了,随后就盯着他看,一直被人看着,他便也不太想吃了。但今夜她却吃得非常香,一个接一个往口中喂,动作仍然很秀气,吹汤时红嘟嘟的嘴唇一呼,当真是秀色可餐。 他不知不觉就看饿了。 见他犹豫,闻樱便舀了一个喂他,另一只手放在下面虚兜着,见他当真吃了,还对他笑了一下。 他吃到口中的一瞬间才想起来,这是她用过的勺子,但奇怪的是并不排斥,再看她难得的笑容,也就沉默着吃了下去。 待宫人将东西都收走了,两人洗漱一番,紧跟着便是要就寝。 天色已晚,她吃了东西又用热水擦洗过身子,这会儿自是昏昏欲睡,坐在床沿揪着被褥一角,险些没一点头磕到床柱子上去。太子饮了酒亦是困顿,见她这样,却忍不住一笑,又去捏了一捏她的脖颈。 这一捏害得她猛然一抖,霎时半醒过来,瞪他时眼波娇艳。 他心弦颤了颤,鬼使神差般俯下身去吻她。她卸了妆,没胭脂等物什,面颊却仿如粉荷一般,比平日更幼嫩些。他将她压进软被里的时候,忽然问:“你小名叫什么?” “……芝芝。”她迷糊着答。 她本是没有小名的,有也是原主的。 “灵芝的芝?” “芝麻汤圆的芝。” 他又是一笑,便噙着这笑意,从她的面颊一路往下亲去。 房里的灯已经熄了,龙凤烛的光洒了一室昏黄,凭添暧昧的朦胧。但等到她衣襟半开,人已经晕得不知今夕何夕时,宇文泓忽地听见她的声音。 不要…… 他恍惚了刹那,解她衣襟的手一顿,那声音也一次比一次更清晰。他醉意朦胧地支起身,扶着额头看她,她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是闭着的,显然是累得狠了,昏昏欲睡,只能偶尔迷糊地半睁眼看他。 但她心里的排斥如此明显,以至于他听之酒醒了大半。 宇文泓回想自己刚刚的举动,忽地自嘲一笑。 其实打从将玉如意放到她面前,而她又选了他那日起,他就决定要好好待她。 刚重生的时候他戾气极重,以为自己多活一世,已经将所有的人心都看透了,因此一心只想复仇。 却就在这时,他有了读心术。 有些事知道的越多,想的也就越明白,重生的时候他以为吴玉贞很好,无论如何她是一心向他的,但经历过几件事后,他才发现他自以为了解到的真相并不那么透彻。而他上辈子不喜欢与她相处,并非没有道理。他自小在权谋中长大,所学唯一字“斗”,与兄弟斗,与臣子斗,甚至与君斗,万事加诸阴谋,便希望身边的人能简单一些。吴玉贞所求非他想给,而她所给的,亦不是他所求,所以哪怕重来一次,他们依旧不适合。甚至,他在读取她的内心后,难以忍受与她朝夕相处。 而因为被闻樱背叛,他以为她该是坏的了,偏偏她在没有任何记忆的情况下,再一次使他倾心。后来他想明白了,若非他刻意放手,任由她比上辈子更早的认识了宇文洛,这一世或许她能更加纯粹的待在他身边。 但显然,他明白的又太晚了一些。 一旦想到她如今心里还有宇文洛,事情仿佛沿着上一世的轨道在延续,他亦突然变得畏惧。或许,哪怕她没有不情愿,他同样迈不过自己的那一道坎。 他始终无法忘记,他死后,她欢喜地扑入宇文洛怀里的情景。 这么一小会儿时间,闻樱已经彻底睡了过去,且舒服地翻了个身。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手却不自觉地伸过去,替她将被子盖好,在她不安欲动时,又在被子上轻拍了拍,任她彻底陷入甜美的梦乡。 第二日,闻樱从床上醒来,旁边已经没了人影。 她穿戴好走出房门时,便看见宇文泓在廊下逗鸟,玄凤鹦鹉,脸颊一团可爱的胭脂橙红,她看一眼便被吸引住了。 他冲她招招手,她便兴致勃勃地提溜着襦裙裙摆,小步跑过去,还险些踩到软缎的披帛,后面壁月急忙跟上来替她围披风。宇文泓竟让她退到一边去,亲自接手帮她系好了披风的系带,惹得她又看了他几眼。 她给鹦鹉的碗里加吃的,逗弄它来吃,小玄凤却顶着它的胭脂团,高傲地撇过了脑袋。 她逗了半天也不见它来吃,忽听得宇文泓,“它想喝水,给它加水。” “你怎么知道?” 她不服气,接了宫人递来的小提壶,拎着小小一个提壶给它加了一点儿,谁知它立刻就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 没骨气的鸟! “你怎么知道的?”她又问了一次,这次却是虚心求教。 宇文泓笑着不说话。 闻樱一下子想起来,难道是读心术的缘故…… 基于“读心术”三子涉及机密,听在宇文泓耳朵里,又变成了难道是[哔——]的缘故。 轮到他问:“你猜了什么?” “我就猜……嗯?你怎么知道我在猜?” “嗯……”他故作沉吟,“我不止知道你在猜,还知道你在想,什么时候能够用早膳。” 她捂住了嘴,又有些奇异地看着他。 他刚要问“怎么了”,就听见她在心里说这个游戏我和阿洛也经常玩,他从哪里打听到了吗?不对,他好歹也是太子,想来不会这么无聊,凑巧撞上了吧。 宇文泓顿了顿,突然失去了追问的心情。 当太子妃可以说比闻樱想象的要舒服很多,宇文泓态度的转变是一回事,他对读心术的运用也着实让她佩服,竟是将之用到了动物身上,东宫除了那一只玄凤鹦鹉,还有各式各样的宠物,但以鸟类居多,都是传信的好手。连带着,原本应该死气沉沉的宫廷里,色彩莫名的欢快起来,她住的自然也很开心。 但与此同时,两人之间始终有一层隔阂。这其中有她的因素,但他同样也占了一部分原因。 既然成了太子正妃,她便时常要去钟粹宫给皇后问安,这一天宇文泓被皇帝叫走,她便独自一人去了,却正好碰上婉妃。 婉妃即宇文洛的母妃,她本是皇后跟前的一位女官,经皇后抬举才成了皇帝的妃子,她为人安分守己,皇后便时常召她来说话——这也是宇文泓跃过了一众兄弟,独独对宇文洛格外照顾的原因。 她今次来,还抱来了刚半周岁的小皇子,是宇文洛的亲弟弟。 上辈子宇文洛夺权时,他也不过几岁大,不曾获得别人的关注,闻樱此时看见了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皇后今日心情倒是不错,见了她便笑道:“你也去抱一抱,迟早要练,不如试试手。” 她听了不敢不从,先跟婉妃点了点头,又与她学习了抱孩子的姿势,才小心地将十皇子抱过来。 说也奇怪,他原本手脚挣扎踢蹬着,一入了她怀里,却捉住她的衣襟,咿咿呀呀的要说话。 皇后见了,便是奇道:“看来太子妃很讨孩子喜欢,十儿一向爱闹,夜里也睡不安稳,常常又哭又闹,更不喜欢生人抱他,倒是亲近你。” 闻樱打量了他片刻,笑道:“许是我和他有缘吧。” 正说话的功夫,宇文洛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她时一怔,随后行礼道了声“皇嫂”。 “正好。”婉妃一见他,眼先笑了,道是,“你快去将你弟弟抱回来,不好累着太子妃。” “是。” 这一说,他的目光便能自然落到闻樱身上。与之前相比,她身材似还丰腴了一些,可见日子过得不差,或者说很好。想想也是,怎么会有人苛待太子妃呢…… “皇嫂把小十交给我吧。”他低声对她说。 闻樱“嗯”了一声,也没看他,便将十皇子送到他臂膀间,然而孩子一到他怀里,蓦地哇哇大哭起来。 一时间,宇文洛有些无措。 他平日也抱弟弟,但多是婉妃哄好了的时候,很少见他这样激烈的表达对他的不满情绪。 一般人都见不得小娃娃哭,没等婉妃来哄,闻樱已经忍不住将指头递了过去,然后,被十皇子一把抓住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宇文洛,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而宇文泓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两人一个抱着孩子,一个在逗孩子,宛如温馨的一家三口。 强烈的刺激令他一个晕眩,不禁扶住了额头。 恍惚间,他想起了许多事,许多他都以为自己已经要忘了的事。因为这对他来说过于耻辱,便是提也不愿再提起,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记忆悉数回笼,逼得他不得不去面对。 ——上辈子,她怀过宇文洛的孩子,就在他死之前。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十三 > 自从闻樱抱了十皇子那一回之后, 宇文泓的态度就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原来的纵容和关怀如同薄薄的一层冰面, 稍有差池, 便裂开巨大的缝隙。 过上两日, 宫人对此就渐渐出现了诸多议论声, 为此, 壁月还忧心忡忡地与闻樱说过:“您与太子殿下是吵架了吗?若是的话, 不如与殿下服个软,这样下去,阖宫上下传个遍, 总有一日要传到外面去……” 闻樱就在走廊上给小玄凤喂食,闻只道,“他娶我回来, 又不是想娶一个受气包, 喜欢了说上两句,不喜欢丢在一边。要是吵了架还好呢,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架也没吵, 他兀自生闷气, 我从哪里服软给他看?”说罢, 她且丢开东西, 气冲冲的回房去了,倒把壁月唬的一跳。 仔细想想,她成日跟着主子, 确实没见两人吵架, 倒像是太子殿下刻意冷落了。 她想了半天只觉头疼,最早她以为殿下不喜欢自家主子,便没拦着主子与六皇子来往,谁知殿选那一日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主子突然成了太子妃,她想既然是殿下亲自选的,那以前就是她理解错了,他其实是喜欢主子的。但眼下刚成婚没多久,又闹起了没由来的矛盾……一时之间,太子殿下究竟在想什么,她一个小婢女还真是彻底糊涂了。 宇文泓在想什么? 闻樱原也不知道,等重新捋了一遍当日发生的事情,再加上后来又一次她哄十皇子玩儿时,发觉他格外难看的神色,她才隐约察觉到了真相。对此,她反而舒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这一天。 这一次倒真是要感谢十皇子——即她的奖品小熊猫,给她制造了这个契机。 有关原主的记忆她曾完完整整看过,对孩子的这一段印象深刻。正是因为知道这会是宇文泓心里的一根刺,她才在过程中放弃了嫁给他的想法,而在意外嫁给他后,她并不觉得就此踏实了,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地雷,迟早会在某个时刻爆炸。 她之所以仍旧维持着喜欢宇文洛的状态,就是因为一旦她在嫁人后即刻表现出喜欢他的模样,恐怕反要被他秋后算账,认为她虚情假意,破坏本来的印象。 现在,他终于不再瞒骗他自己,意识到心里那根刺的存在,她才有机会除去它。 只不过她想要做的事,还需要一个契机…… 皇家冬日的活动少不了冰嬉这一项,其中又以冰球为主,最能引燃众人的热情。趁着冬日里的冰雪没化,这日在皇城里又有一场比赛在进行。皇子们自是跃跃欲试,二皇子与一世家子分别领着一队,不少勋贵子弟亦踊跃参与,双方在寒冬季节你来我往,打的热火朝天。四周搭着看台,女眷们并高官世家女儿都坐在上头看热闹,闻樱也在其中。 她身份尊贵,皇后不在,便被拱坐在中间。 身边同是皇子妃,三皇子妃吴玉贞自然也在,捧着手炉,望着场内的景象,笑问闻樱:“太子殿下怎的不在?留太子妃一人在此,想必也没什么意思。” 闻樱且没说话,她身边的四皇子妃就心直口快道:“看比赛嘛,球打来打去就有意思了,还管那许多,哎呀!你们快瞧六皇子——” 她话说一半,四周围的少女们就爆发出轻呼和惊叫。 只见场中,宇文洛的镶铁冰鞋在冰镜湖面刮动,如一阵疾风掠过,进入对手地盘如入无人之境,成功夺得了手球。 他卓然而立,与队友们击掌相庆,臂缚的蓝丝带随风飘扬,朗声大笑间尽显少年风流。他往看台的方向投来一眼,在众人的欢呼中很快转了回去。 没人发现,他的目光曾落在闻樱身上。 “听说六殿下如今在朝中担任兵部主事,连连促成了几件大事,引得龙心大悦,褒奖再三。原他在宫中就像个透明人,如今一入朝堂风云际会,却是炙手可热。”四皇子妃瞅瞅身边,多的是少女盯着他双目晶亮,脸颊羞红,掩口笑道,“他还没成婚,已有许多人家打算将女儿嫁给他了,” “挺好的。”闻樱拂开风吹乱的头发,望着场上的人笑了一笑。 旁边的吴玉贞像是想起什么,勾了勾唇角道:“还是该让太子殿下来瞧一瞧……得胜的队伍便能得到今冬品相最好的梅枝,若太子殿下在,必会送给太子妃,眼下,倒让我们得了便宜。” 说话的功夫,皇子那一队胜出,果然各得了一枝梅花,算作彩头。一向以来,当彩头的花枝都是有女眷的送女眷,没有的送心上人,让她们也感受到这份喜悦,与有荣焉。 参与打球的年幼的皇子们还在找心上人坐的位置,年长的皇子因刚成了亲,都还在蜜月期,一拿了花就兴冲冲往皇子妃跟前送了。这样一来,倒显得主座闻樱的位置跟前寥落无人。 四皇子妃收了花喜不自禁,吴玉贞的表情倒是淡淡的,只不过见闻樱独自坐在那儿,情形尴尬,方露出笑来。 就在这时,宇文洛从那一头走来,所过之处,无不引起少女们小声激动的吸气。她们目光频频闪动,俱是希望他能在自己跟前停下。但他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路朝着闻樱所在的方向走来。 她自然发觉到了,悄悄对他摇了摇头。 可他依旧走到了她跟前,才停下了脚步,随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手中的梅枝递给了她。 绽放的红梅上还留有雪粒子,红白交映,美不胜收。 因旁人都是送女眷,他这一送送得很没道理,场上与看台上的视线便齐刷刷地聚拢了过来。四皇子妃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宇文洛。 猛然间,她想起了一件事! 她和闻樱是同届秀女,殿选时发生的事,旁人不知,她们却知道的清清楚楚,是六皇子先选定了闻樱,太子后抢的人。因此看见这样的情景,不由悬了一颗心。 而她身旁的闻樱,就这么端坐在位置上,望着宇文洛不动。 他终于低声开口道:“今日大哥不在,我又没有家眷可赠,这花便赠予皇嫂……”他顿了顿,“您照料大哥辛苦,这是我做弟弟的对您的谢意。” 这一番话毕恭毕敬,又很在理,其他人倒不觉得不对,反而道六皇子与太子果然兄弟情深,先前关于他们关系不和的话都是谣传。就连四皇子妃,听完之后都有些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闻樱迟疑了下,直至在他黢黑的眼眸看见了恳求之色,才犹疑着伸出手去。 另一边的二皇子忽而轻笑:“小六这么懂事,反倒将我们这些做哥哥的比下去了。这话说的是,我手里这支便也赠给皇嫂,聊表谢意。”说着,也把梅枝递了过去,引来宇文洛侧目。 他这一闹,不免让旁边的皇子们心里一阵暗啐,该死的老二和老六,他们是讨好太子去了,倒把剩下的人衬的跟什么似的。心里这么想,面上却还要笑容洋溢,纷纷说着动听的话,将花送到闻樱手上。 这番浑水一搅,闻樱才笑了。她笑容明艳动人,倒让不甘不愿送上去的小皇子们看的一怔。 眼下再不接花反而是她不够大方了,于是她顶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将花都收了过来。 吴玉贞见之一阵心浮气躁,索性丢开自己的花枝不看。 看台上很热闹了一阵,比赛结束后,场内便能任由人进出了,多数人都留下来尝试冰嬉娱乐,穿着单刀或双刀的冰鞋,在场中溜来滑去,有厉害的还能做出金鸡独立、哪吒探海、双飞燕等动作,使旁人看了大声鼓掌叫好。 闻樱也跟着玩了一会儿,她身边有专门擅长冰嬉的宫人教导,学得也快,没多久就滑得有模有样了。 但她留在这里的目的自然不是滑冰,根据记忆显示,这一次冰嬉有一处冰层变薄,却没人发现,导致出现一年幼孩童溺亡的情况。她并非专程来救人,只是在寻找契机时想到了这一起事件,其实她的契机只要是任何意义上的生病都可以,但如果同时能将人救下来,心里总归安心一点。 冰面上的人众多,她其实不确定能否准确找到那个孩子。 但显然她和那个孩子的运气都很好,小女孩披着大红的披风,小旋风儿似的从她身边溜过,兴冲冲地朝另一帮孩子冲过去。但就在她滑过某一块冰面时,冰面传来咔嚓清脆的裂痕声。 随后裂痕声愈大,有机敏的大人转瞬间便滑远了,只有她人小步子短,半天也没滑远。 忽然间,人群里响起惊呼声,直冲着她的方向而来。她有些奇怪,却不能明白什么意思,只傻愣愣的又往前滑了两步。冰面陡然裂开一个大口子,她的小身子摇摇欲坠,才发出了短促而稚嫩的惊呼! 就在冰面沉陷,她即将落水的一刹那,她被追她而来的闻樱迅速推倒了一边,同时,闻樱代替她落进了刺骨的冰水中。 “太子妃——”人群里传出惊呼声。 不远处,从她下场开始,视线便没从她身上移开过的宇文洛,见这情景瞳孔骤缩。他粗暴的推开前面挡路的人,一举跳入了水中。 几日后,宇文泓揉了揉眉心,放下了公函,问宫人:“太子妃如何了?” “午膳用了粥,精神瞧着也还好,就是……” 宫人欲又止。 宇文泓觑他一眼,心里倒也有数。 闻樱落水之后便发了高烧,好容易烧退了,他去看她的几次,人却都是昏昏沉沉的,让太医来看也只说将养。这两日不知怎么,宫人间闲碎的话多了起来,都说她行为举止起了变化,记忆颠三倒四,像是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般。 但他一桩桩一件件听着,却不禁想起自己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和她现在倒很相似。 他摇了摇头,赶走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推门迈步走入房间。 壁月正在服侍闻樱服药,她刚喝了两口,抬眼看见他,人先是恍惚了片刻,突然脸唰一下边的雪白,瑟瑟发起抖来。 宇文泓蹙了下眉头,对壁月道:“你先下去。” 壁月担心地回头看了主子一眼,不得不道了声“是”,复退下了。 宇文泓坐到床边去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问:“你怎么了?”他虽然对她生出隔阂来,但不代表不关心她,只不过是心里的那一关暂时过不去罢了。 谁料见他这样,她反而颤得更厉害了。 没等他问,就听见她心里传出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宇文泓不穿他的龙袍坐他的龙椅当他的皇帝,来冷宫看我干吗?! 他倏尔站起了身,沉声问她:“你是谁?!”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十四 > “我是谁?” 她轻嘲地一笑。她靠坐在床边, 因为生了病, 脂粉未施, 脸白如雪, 长长的乌发如瀑垂落, 分明是惹人怜惜的模样, 却似长了刺的玫瑰一般, 透出攻击性。“陛下已经健忘到了这个地步吗,连自己害过的人都不记得了?” 她口中的“陛下”二字让宇文泓蓦然一怔,他试探般地问:“你是我的太子妃, 我怎么会害你,又何时害过你?” “太子妃?”她轻念着,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摇头道, “陛下早已登基为帝,何来太子, 我又怎么会是太子妃?” 听见她说这样的话, 他甚至都忘了她否认自己的身份, 即刻去制止她, “登基为帝这话怎可胡说!倘若话传到父皇耳中必是一场祸事。” “我怎么胡乱语了?反倒是陛下, 您何须与我故弄玄虚……”她手抚摸到锦被, 淡声问道,“冷宫里为何变了模样,本已嫁人的壁月怎么又回来了, 还这样年轻, 陛下到底做了什么,又还想对我做什么?您不准备说清楚吗?” 冷宫、嫁人的婢女、陛下…… 种种信息罗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人。 宇文泓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再次问:“你不是芝芝,你是谁?” 这回轮到她怔愣了,“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芝芝。” 宇文泓居然会知道我的小名?他将我纳回东宫之日起,就从未正眼看过我,像是娶了一个仇人。我这是在做梦吧。 他看着她不说话,心里已经生出了一个猜测。 而她察觉到了他奇特的目光,像是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她忍不住从床上挣扎起来,胡乱披上衣服,走到梳妆镜前。铜镜照出她年轻的样子,不像是上一世的她饱经沧桑,这张脸还很有朝气,唇角自然地上翘,见谁都是笑模样儿。 “不可能……”她惊怔地连连后退,小腿撞到团凳一个趔趄,“我不可能是这样,这里究竟是哪里,我是谁?” 她含着惊惧的眸光去看宇文泓,这个时候再看,就发现了许多方才没有发现的细节,如他所穿并非龙袍,神情少了许多戾气,同样年轻的脸庞…… 她大受刺激,没等宇文泓反应过来,就一把打开了门跑了出去! 二皇子宇文沨本是来东宫找太子议事,走着走着,竟有人一不留神撞了上来。 “你怎么回事,不知道……”他刚要发火,忽见眼前发丝蓬乱、衣衫不整的人竟是闻樱,而她眼神惶急,似是在环顾四周时不小心撞过来的。 “皇嫂?”他不知不觉合上了扇子,“你这是怎么了?”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告诉我,这里是哪儿?” “这里当然是东宫了。”他好笑道,“皇嫂想考我,不如换一道难题来?” “东宫,我怎么会在东宫?” 这话越说越奇,索性他对美人有无限宽容,便答道:“你是太子妃,不在东宫又能在哪儿?” “太子妃,我怎么可能……”她抬起眼看清了他的面容,忽地顿住了,“宇文沨?你怎么在这?” “我自是来找太子殿下。”他话说到这,视线往下一落,正看见她抓在自己臂间的手,指甲因用力而发白,他停了停,却没说什么,顾自移开了视线。恰好,他看见宇文泓从不远处往这边赶来。 他拿折扇招招手,“大哥来的正好,皇嫂这是……” 没等他将话说完,就听闻樱先问对方道:“宇文沨怎么还活着?”那语气比他的还要惊奇。 宇文沨:“……” 宇文泓一到,先将人带回到自己身边,不动声色地道:“你嫂子她病还没痊愈,现下恐怕是脑袋烧糊涂了,一时胡乱语,你不要介意。” “原来如此……”宇文沨突然被心爱的女神插了一刀,一时还没缓过劲来,只道是,“那大哥还是快将皇嫂带回去吧,以免受了风加重病情。” 闻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就沉默了下来,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如果说冷宫可以布置,又或者将她真正带到了东宫,嫁了的婢女可以找回来,人可以在装扮下变得年轻,那么死而复生呢…… 宇文泓似乎听见了她的心声,轻瞥了她一眼。 他将人带走之后,唯有宇文沨还站在原地。他低头又看了看手臂,上面仿佛残余着她手心贴合时的温度。他笑摇了摇头,抬脚离开了。 再一次坐下来谈话,两个人都冷静了许多,像是摸清了眼下的情况,又且还各自糊涂着。他们像对峙一样分坐在圆桌的两头,看着彼此。 还是宇文泓率先开了口。 “你所在生活的地方,恐怕与此处并不一样,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闻樱沉默。 一般来说,按照宇文泓对别人的警惕心,不会轻易相信对方也是重生之人这样的鬼话。但因为他有读心术,那么只要诱导她作出回忆,就能自然而然地从内心得到诸多细节,而对于这样得来的信息,他不会产生怀疑。 最初,闻樱还保持着异常警戒的状态,但在他替她分析过处境之后,似是不得不妥协,才逐渐将自己的情况一一道出。 她道:“现在想起来,你曾来过一次冷宫,与我说了许多话,许多不能与人说的话……我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在我到这里来之前的那晚,我睡梦中好像有一阵窒息的感觉……” 宇文泓凝视她,“你是说,我杀了你?” 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若有所思。死后重生,和他一样。 这也就解释了她刚看见他的时候,为什么会表现出一副惊惧害怕的模样,因为她已经明白是谁置她于死地,害怕他想再害她一次。 如果那一世他当真成为了皇帝,那么有太多秘密不能给活人听,确实符合他的思维模式。但听见是自己下令杀了闻樱,仍让他有些不舒服,不觉捏紧了手中的杯盏。 他问:“我去冷宫找你,说了什么话?” 什么话呢?机关算尽,杀人无数,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关于朝堂、后宫、权臣、宠妃,什么都说。”她轻地一笑,“谁能料到,坐拥天下的陛下竟是一个孤家寡人,到头来还要找我这个你厌恶至极的人聊天。” 既然坐拥天下,又为何说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宇文泓皱了皱眉。 但渐渐地,他从她给的一点点的信息中,得出了结论。 她所在的那一世,他似乎同样是重生之人。因为在她看来,他总是做一些让人不明所以的举动,能提前设下陷阱对付敌人,能预知朝中发生的大事,从而进行规避等等。 但那一世他恐怕没有读心术,因为他仍然娶了吴玉贞为妃。 “我为什么又纳你为侧妃?” “这话,我也曾问过你。毕竟我实在不明白,你明明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为什么要讨了我去。”热茶腾起氤氲的雾,在她眉眼间缭绕,她回忆一般道,“你说是因为我背叛过你,而你要报复我。” 他听见她的轻嘲:“这话可笑,在那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 宇文泓在了解完她的信息后,便将这里的信息告之她知晓,叮嘱她不要露馅,随后就暂时离开了。 闻樱细细地琢磨了一下刚刚自己说的话,做的举动,稍微松了口气。 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她认为只有让他了解到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才能化解他心里的刺,那么与他同为重生者,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她所说的信息都不是胡编乱造的,而是原轨迹下应该发生的事——也就是假如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太子重生之后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会杀兄弟,除异己,手上沾满了血腥。 这个世界的堕落神使正是吴玉贞,她已入轮回,失去了记忆。而在原轨迹上,太子重生后,就会诚心待她,让她坐上后位。 但他也会再一次纳原主为侧妃,为了报复,同样也是因为对方是一颗绝佳的棋子。他知道她会在未来和六皇子有瓜葛,会将自己的信息透露给对方,于是利用她给出错误情报,打击政敌。 闻樱在饮尽热茶后,伸了一个懒腰。 这个世界的任务确实不易做,毕竟仇恨从来比原谅要简单。 宇文泓发现,哪怕长相一样,甚至本就是同一个人,两个闻樱之间还是有许多区别。 芝芝喜欢打瞌睡,喜欢逗小玄凤,说话总是未语先笑,哪怕耍脾气也气不了一会儿,心里的话多得能堆成小山,常常能让他忍俊不禁。重生而来的闻樱却不一样,她喜欢在夜里独坐,笑时就像带了刺的玫瑰,既是刺别人也在刺自己,非要扎得人流血才舒心。她喜欢安静,也不爱听鸟叫,按捺了两天就忍不住让他把玄凤鹦鹉的鸟笼提走了。 他看着宫人提着鸟笼消失在走廊尽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如同眼睁睁看着芝芝消失,再也回不来…… “在想什么?”闻樱走到他身侧,跟着他的方向看去,有些了悟道,“听说她很喜欢这只鸟,真想不到……看来你还挺喜欢她的。” 宇文泓没有否认。 她笑笑:“不过,据说我来之前,你已经对她冷淡了一段时间?如果是这样,那我走不走也就无所谓了吧,你就当养了个闲人,想要废了我另立新妃也无所谓。我跟她不一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瞥她一眼,“走吧,去请安。” 她笑着跟上了。 钟粹宫里今天也很热闹,有不少皇子来请安,包括婉妃抱着的十皇子,和六皇子宇文洛。待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只剩下婉妃还在陪皇后说话,宇文洛则抱着他弟弟。十皇子一向亲近闻樱,嗅到她的味道就冲着她的方向一直看,想要她抱。这样的情形,与那天一模一样。 宇文泓不禁看了一眼闻樱。 却见她看也不看宇文洛,甚至对十皇子也是一脸漠然,只毕恭毕敬的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见了还有些奇怪,道是:“太子妃怎么不去抱十儿?” “……我身体不适,恐怕传染给十皇子。” 这话本是没错,但她语气有些许生硬,听来让人生疑。 宇文泓少不得给她打圆场,作证她确实病未好全,请皇后和婉妃见谅,很快又借这个理由,带她离开了钟粹宫。 一回到东宫,他便蹙眉问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她将发钗解下来,扔在梳妆台上,冷笑道,“这话不是要问陛下吗?” 她一生气就会忘了身处何地,不知不觉又喊出了旧日的称呼。 但正是这样,更增加了她与芝芝不同的可信度。 索性宇文泓早一步就叫暗卫清了人,此刻连外面都没人站着,也不怕人听见。 他只问她:“为何?” “我怀胎三月,因吃了陛下赐的一碗药,被生生落了胎。自此后,我再不敢抱任何一个婴儿,就怕想到他……” 他一怔,“你的意思是,我杀了自己的孩子?” 她觑他一眼,扔出了惊天的讯息,“当然不是,你厌弃我还来不及,哪肯碰我。我怀的却是你弟弟宇文洛的孩子。” 宇文泓气笑了,果然,哪怕重来一次,她依然会背叛自己。 然而闻樱再一次道:“你道我为什么和宇文洛在一起?因为你在纳我的那一天醉酒入房,指着我的鼻子骂贱妇,说我迟早会背叛你,和宇文洛一起背叛你!我忘了原本满含期待的那一夜是怎么过的,但我原以为这只是你的醉话。然而在往后的时间里,一日,一月,一年……你始终没有认真看我一眼,只是因为你对我的臆测,你就纳了一个碰都不肯碰一下的女人!” 她轻声嘲笑道:“好,你不是说我背叛过你吗,那我就背叛给你看。”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十五 > 宇文泓气笑了, “你为了报复我, 故意跟宇文洛有染, 暗结珠胎, 想假充我的儿子?!” 闻樱与他对视片刻, 轻地一声嗤笑。 “你当时, 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压抑心口勃发的怒火, 察觉到她话语中的深意,“难道不是?” “我确实为了报复你,和宇文洛有了来往, 我甚至喜欢上了他……”她别过了眼睛,唇角翘起似悲似喜的笑,“陛下应当不知, 女子被夫君厌弃, 这一生便毁了,如果不是要和你争这一口气, 不是为了报复这无妄之灾, 我也许已经自尽而亡。但我偏偏遇见了这样一个人, 他会用温软语安慰你, 会逗你开心, 甚至派人保护你。陛下对我弃如敝履, 他待我却如珠如宝,哪怕明知道他接近我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我无法阻止自己陷落在这场美梦之中。” 一向语带尖刺的女人, 眼中已含了泪珠。 他不觉心中一刺, 但黑眸仍然深沉地望着她,“即便如此,你这也是混淆血脉,其罪当诛,我只让你落了胎,已经算是保全你的举动了。” “保全我?” 闻樱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噙着泪笑得前合后仰,凄然美艳,“陛下要保全的是正妃娘娘,与我何干!” “吴玉贞?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就要感谢陛下了。若不是您告诉我,我到死也不知道,原来正妃娘娘早就知道我和宇文洛暗中来往,不仅为我们创造了许多便利,甚至为了抓到我的把柄,特意在我的手炉中放了情香……” 情香会促使男女失去理智,产生强烈的交\\媾冲动,这是勾栏院中才使用的药物,宫中严禁,吴玉贞身为世家女竟然会有,且不止有,还用在了他的侧妃身上,用来促成她和另一个男人结合! 宇文泓忽然感到一阵晕眩恶心。 她咄咄逼人盯视着他,愉悦而轻嘲地笑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从来没有碰过我,我却怀了孕,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真正混淆血脉的,却是你细心呵护的好妻子!” 他扶着桌子,手背青筋贲起,闭了闭眼问:“你说这是我告诉你的……” “嗯……那天你来冷宫,和我说了许多话,我起初没想理你,你就将这件事告诉了我。你说你也是事后才知,但为了不让正妃背负骂名,便都推到了我身上,横竖我立身不正,确与宇文洛暗中勾结。”她短促低笑了一声,不知在笑他还是自己。 让我不明白的是,末了,他又喃喃着说‘这一世我从未宠幸过你,她尚且做出这样的举动,上一世又当如何?’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心里出现这句话的一瞬间,同样的想法在他脑海里闪过。 宇文泓蓦地记起吴玉贞死的那天,婢女劝阻她,她道:“是我太愚蠢,我的目光只在后宅,没想到毁了殿下的大局,终害了我自己。” 他当时以为她是自责没能帮到他,心里甚是感动。 然而如今再想,她用了一个“毁”字,却不仅仅是简单的自责。或许,这话所指的是她只顾后宅争斗,纵容闻樱与宇文洛的往来,甚至有意促成,才会任由他们在眼皮子底下传递信息,最终成为毁灭他的一环。 想到这,他看闻樱的眼神不由复杂起来。 闻樱却似从梦魇中挣脱,神色清明了许多,目光看向他时亦不再有仇恨。 “算了,我对你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呢。毕竟你不是他,我不该把对他的恨意加诸在你身上。”她抹掉眼泪,轻然一笑,“你比他可好多了。” 宇文泓蓦然怔住,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他看来,这是重新生活的一世,所有人与上辈子的轨迹都一样,该背叛他的仍然会背叛他,会为他而死的也仍旧如此,因此他才会将死前的愤怒报复到这些人身上。可是她却说,他和另一个宇文泓不一样。 那么她呢? 她和上一世的闻樱显然不相同,芝芝和她们……也不同。 宇文泓这两日一直回想与闻樱的对话,夜难安寝,想再寻她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就在这时,突发区域性事件,多山地区发生融雪山洪,圣上准备让他历练,便将此事全权交给他来解决,他一时顾不上去找闻樱,将精力都投注在朝政上。 下朝后,他将相关几位大臣请到了东宫。按照宇文洛的职位本没有这个资格,但他有另一重皇子的身份,明面上仍然属于太子一派,因此也在其中。 其实宇文泓在上一世就经历过此次事件,当时宇文沨风光更盛,这事是交由宇文沨办理的,办得倒也漂亮。然而他当时委命的钦差大臣是他那一派的人,宇文泓自是不准备用他的人来办事。 他扫视众人一眼,问道:“众位大人有何见解,不妨畅所欲。” 这一类洪灾是季节性突发事件,往年都有惯例,众臣所说却也没有不同,多是令朝中派一钦差大臣前往受灾地区,联合当地官员治灾,再请军队从旁协助等等。 但就在这些声音里,宇文泓用读心术听到了一番独特的内心独白。 在别人高谈阔论之时,他已在心中打起腹稿,细数当地往年出现的情况,应当如何治理,从哪几个方面着手,以及当地的官员脾气性情。既能做实事,又懂得当官之道,宇文泓听了当即大喜。 然而等他找到“说话”之人时,却忽而一愣。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沨当时所任命的钦差大臣,户部左侍郎。 与此同时,在他左手边的位置,宇文洛的内心也因为认真思索而松懈,让他听得明明白白。 户部左侍郎虽属二哥一派,但是为人勤恳实干,据平日所察,他与二哥只是沾了姻亲关系,从不参与朝堂斗争,此人可用。 宇文泓眉心微沉,突然发问:“不知六弟有何见解?” 宇文洛没想到会被点名,倒也怔了一怔,随后很快将看法说出,他没有推举户部左侍郎,却看破了上位者的犹豫,道是:“殿下假若担心钦差大臣玩忽职守,不若再命一人为督察,跟随其左右。” 身为领导者必要目光如炬,知人善任,且要擅长制衡之道,宇文洛无一从缺。 宇文泓凝视他片刻,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治灾终究不是难题,但从中他却发现了很多属于自己的问题。他自小被立为太子,所学治国之道早已让他思维僵固,再加上宇文沨与他年岁相当,母亲又是宠妃,当年他的父皇险些废后另立。皇后便在他小时候时常表现出忧虑,担心他的太子之位并不稳固。因此斗之一字,已经彻底根植于他的脑海中,拔除不去。 他一直以为,上一世是因自己信任宇文洛,将军权交于他手,才最终导致自己的覆灭,因此这一世仍然在斗,只是做的更加隐秘罢了。 而现在,他突然觉得不确定,他自己的能力,是否足以胜任君主之职? 就在他产生深深疑虑的时候,他发觉了坐在廊下的闻樱。 从这个闻樱来之后,他就与她分房而睡,因此一连几日不见倒是常态。今日碰见了,他倒想起两人十几日前的对话。 闻樱坐在廊下晒太阳,今天的日光格外缱绻,她懒洋洋地眯起眼睛,在手搭的凉棚下望向天际。 “在看什么?”宇文泓走近了问。 “看天。”她维持着姿势,也没给他请安,只是在他不解的表情中道,“无论是冷宫还是后宅,日子都十分烦闷,除了斗争之外好像没有别的事可做,也就只有天空会给你带来变化和惊喜了。” 空中唯有白云游荡,如此安静无趣的画面,却被她称作变化和惊喜。 宇文泓同她一起看了看,视线便重新落到了她身上。他突然问:“你上次说,我与他不一样。他……是什么样?” 她放下手拍了拍裙角,边想边道:“……真要让我说的话,我觉得他像一个魔鬼,从地狱里爬出来,仇恨世间的一切。所有人在他心里都有目的,有所图,哪怕是吴玉贞,他也没有完全的信任她,否则不会派人调查她。哪怕没有众叛亲离,他最后也是孤家寡人,因为没等到别人背叛,他就已经将人杀光了。”说到这,她觉得好笑似的笑起来。 宇文泓沉默片刻,又问:“他最终当了皇帝,那么他治理的国家如何……” “你以为他最后为什么来冷宫找我?”她轻觑他一眼,眉目冷冽,笑里却不怀好意,“偌大一个王朝,险些毁在他手里。他登基没几年,因为他一手制衡之术,反使得党派林立,斗争不绝,朝堂乌烟瘴气。而他对任何人事物的控制欲都达到了相当可怕的程度,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却不能放心将军权交给一个人,在对异族的战争中,他派出数位督军不够,还要妄自下令,使大将军受到掣肘,平城告急,后方却因督军扯皮,皇命未下,援军救之不急,三十万将士困死城中……” “三十万。”她轻声重复,又看了看他,道,“他当时的表情,与你现在倒有些相像,只是比你更加颓然,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这或许是他一生犯过的最大的错误,三十万条人命鲜血淋漓背负在他身上,他彻夜难眠。即便如此,他身边都没有可以替他分忧纾解之人,以至于只能找我,一个从潜龙时期就看着他走过来,而他又狠得下杀手的人来告罪。” 宇文泓早已被她道出的事情所震,脑海中战争的画面更是让他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过了许久,他方低声道:“告罪……这个词,却也贴切。” 他见她笑而不语,张口还欲说什么,却发现那一世的结局残酷远胜他所经历的第一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到了最后,他只能问她道:“害了三十万将士的人是他,他却为了纾解胸中郁气杀了你,你恨他吗?” “我时常想,我大抵是上辈子欠了他,这一生才有这样的境遇。” 她笑了笑头,却使他心头一凛。 她并不答恨与不恨,只是拍了拍裙角,就像拂去了上面沾惹的尘灰,和那一段如同尘灰一样的记忆,站起了身。 在廊下的聊天结束后,闻樱觉得想要传达的信息都已经传递完毕,剩下的只看宇文泓自己能想到什么程度。 原本她应该要恢复成芝芝的性格,但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难以脱离现在的角色,因为回忆的沉重给她带来了负担,让她难以回到无忧无虑的状态。 第二世的闻樱,甚至比第一世的闻樱让她觉得更加沉痛。 其实第一世原主的结局也并不好,她无法应付后宅之争,在宇文洛的花巧语之下为他做事,又被正妃趁机陷害,怀上了宇文洛的孩子。而宇文洛最终也没有兑现承诺,护她一世平安。她如同一株要精心呵护的花,在后宫的斗争中迅速颓败,死在如同冷宫一样的宫殿里。 而第二世,她什么都没有做,她的存在就是一个负担,被人充分利用,却又被急于甩开。她比第一世的闻樱更聪明,她明知道宇文洛并非出自真心,却贪恋他的一点温柔,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扑了上去。到死,除了这一条不归路,她都没有别的选择。 连续尝试了几天都没有办法调整好状态,闻樱不得不去外面走一走,消散郁积的情绪。 就在鲤鱼池边喂鱼时,她碰上了宇文沨。 宇文沨很是犹豫了一下,才上来打招呼:“……又遇见皇嫂了,好巧。” 闻樱瞄他一眼,“你放心,我知道你还没死。” 宇文沨:“……皇嫂明鉴。” “不过迟早也是要死的。”她倚着栏杆,目光沉静地看水里的游鱼,“只希望这一世,你不会再受凌迟之苦,至少死得轻松一点。” 宇文沨闭了闭眼。 皇嫂你就直说吧,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十六 > 宇文沨没有把闻樱的话当真, 在他听来, 这就是她在情绪不佳时, 一时口不择罢了。然而他也能察觉到她与平日的不同。以往的她, 一个简单的笑容便能吸引人的注意, 但现在她笑容不再, 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黛眉微蹙,如夜里静悄悄开的昙花,不愿展露人前, 只愿与自己倾诉自己的故事。 他想起近来风风语的传闻,说太子颇为冷落这位正妃娘娘,二人甚至不在一间房中就寝。他若有所思, 只问道:“皇嫂可是心情不好?” “你如何看出我心情不好?” “难道咒我死, 是让皇嫂心情好的表现?”他摸摸鼻子,“这也无不可。” “谁咒你死了, 我分明是祝福你平安喜乐, 真是白长了一对耳朵。”她将鱼食抛洒出去, 眸光斜了他一眼, 仍自去看鱼池里的游鱼。 他转而去摸了摸耳朵, “原来如此, 还要多谢皇嫂了……” 傍晚的斜晖散发着柔和而暗沉,映照在她白净的脸庞,使她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她袖里露了一截细瓷般的手腕, 套了只碧玉镯, 搭在红木栏杆上,发出“叮”地一声脆响,将他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宇文沨艰难地飘开视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搭茬。 过了半晌,她忽地转头问:“你怎么还在这?” 宇文沨:“……” 他刚要说话,就见她已经站起了身。他下意识伸了手去,刚到一半就缩了回来,“皇嫂这是要去哪儿?” 她望他一眼,“与你何干?” 他一顿,确实,她是太子妃,又不是二皇子妃,想要去哪儿,与他有什么关系? 但他莫名地放心不下,想了想还是道:“你身边没有婢女跟着,若要走动,还是先与大哥说一声为好,免得他挂心。” “啰嗦。” 她听也不听便顾自抬脚要走,他却用一句话叫停了她。 “看来确是大哥惹得你生气。” 她脚下一停,折身道:“这又与他何干?” “是,也不和他相干。”他不知不觉笑起来,折扇一开,“皇嫂要是想消遣,不如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闻樱轻瞥他,半晌道:“……我可是你皇嫂。” 宇文沨:“……” 他看起来像觊觎嫂子的坏人吗? 是的他像。 就在他挫败地把一根根扇骨合拢时,原本要走的女人突然站到了他面前。 “去哪儿?” 她抿了抿唇,问他道。 他怀里像揣了只小麻雀,忽地一跃,笑着眨了下眼睛,“去看了就知道。” 两人去的是宫中另一片静湖,日影西斜,天幕仿如掉了一滴黑墨的笔洗,洇晕开薄黑的颜色,湖面亦泛起粼粼暗夜的波光。四下皆静,连啁啾鸟声都不可闻,唯有风吹过树梢带起一阵飒飒波浪。 闻樱紧了紧肩上的披风,见宇文沨远远地双手捧着什么东西,迈着大步向这边走来。 近了一看才发现是块方帕,里头鼓囊囊地装着烫栗子,咧着小口笑得又丑又讨好,却散发出诱人的食物香气。 “你去半天,就是为这个?”她问。 “自然,赏景就得备上点美食,才是人间乐事。”他嬉笑着,空不出手来,就一边飞着眉指挥她,“你拿这颗,口子开的大,好剥……我从宫人那里要来的,他们喜欢在火炭里打埋伏,什么栗子红薯,样样都有,你不喜欢?” 她没答话,倒是听他的捡了那一颗,果然剥出颗完整的来,细细地嚼咬,只觉口感甜糯,齿颊留香。 “你吃得也太小心了,半天也只磕破了一点皮,不知道的只当你在吃顶级的美味佳肴,像我这样,大口一点……”他将“鼓包”往袖里一揣,拿了个剥开来丢到嘴巴里,给她示范什么叫大口吃。 因为示范,动作比平日还要夸张一些,且用生动的表情用力为她表演出“这么吃好香”的效果。 闻樱一下子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宇文沨忽的反应过来,一向厚脸皮的人,难得轻咳了声,刚别过了眼去,却又偷偷觑她。 她今天一整天都没笑过,与以前的模样大为不同,可哪怕现在笑起来也是不同的,从前她的笑眼弯似月牙,灿烂而狡黠,眼下她的笑模样,仿佛是贝壳悄悄地打开,露出了一道浅浅的缝隙,隐约可见蕴藏的珠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让人想要守护。 他不知不觉又看住了。 她问他:“你说的景呢?” “应当差不多是这个时辰……” 他话还没落,下一秒,天空中忽然蹿起一道烟,随之听见“砰”的一声,大朵绚烂的烟花在夜幕中开放。而后“砰砰”连响,姹紫嫣红的花在天际,将黑黢黢的天空照出一片璀璨的火光。如同最沉闷无聊的夜里,突如其来的惊喜。 闻樱仰着头怔住。 “皇嫂你看——”宇文沨正指着对面亭子里的一对人,笑话道,“看把小四他腻歪的,不就是给他媳妇庆生吗,大动干戈特地请示了父皇,才被准许在宫里放焰火,倒是便宜了我们,白蹭这一场便宜……” 他说着一转头,蓦然发觉她不知不觉竟然哭了! “怎么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眼中的泪光,脑中一闪,刹那间想到,她心情坏是因为宇文泓冷落她,眼下看着那两人恩恩爱爱,岂不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他身体一僵,灰心丧气地垂下了脑袋,“我错了,我没想到……我就是想让你高兴一点,” “怎么会错了?”她分心看了一眼他,仍旧仰头看色彩斑斓的天空,“谢谢你,我很高兴。” 话说着,眼泪依旧从脸颊上脉脉地流下来,他越是不解,她反而想笑起来。那堵塞在心里的情绪也一点一点纾解开来,就好像那个人完成了某个愿望,心头忽地一松。 “真、真的吗?”他受宠若惊,疑惑地回望。 她拭去眼泪,真诚地笑起来,眉弯灿若月牙。 “真的。” 他却反而一怔,心里没由来的,竟有些怅然若失。 闻樱回东宫时,因天已全然暗下来,便拒绝了宇文沨陪同,白日在一起还好说,太晚便不好解释了。但等她快步走到一个拐角时,忽然出现一位内侍公公,看见她就将她拦了一拦,“太子妃留步,皇后娘娘请您移步钟粹宫一叙。” 她看了看天色,直觉有什么事发生了。 等到了钟粹宫,看见吴玉贞坐在一侧的时候,这份预感自然而然变成了“果然如此”的心理。 皇后在上头端正坐着,眉尖蹙起,脸色可以称得上难看。 闻樱给她请安行礼,吴玉贞倒也站起来对她行了一礼。但皇后不叫她入座,两人一人在堂前站着,一人挨着皇后而站,位置分明,无形之中反而显得她矮了一截,亲疏有别。 皇后淡声问:“不知太子妃刚刚去了哪儿?” 她想也没想,便如实道:“在静湖。” “做了什么?” “四殿下放焰火,我便跟着看了一场。” “看焰火?与谁在一起看焰火?”皇后眉眼愈厉,不等闻樱说话,猛地将茶杯搁在高几上,发出一声脆响,厉声道,“太子妃可还知道庄重二字怎么写?近来宫中风风语甚多,本宫全没当一回事,但今日有人看见你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不成体统,你自己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有人…… 闻樱看向吴玉贞,对方颔首冲她一笑。 “回母后的话,我……” 她这边刚起了个头,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唤,随后宇文泓大步流星走进了屋子。 “母后——”他随手解了大氅扔给宫人,先行了一礼很是恭敬,而后立刻道,“儿臣久等太子妃不至,听说是被母后请来了,不知母后有何要事?” 皇后看见他,脾气便缓了一缓,将事情与他说了,且道:“此事母后也不愿信,但玉贞亦有耳闻,可以佐证。” 她只当他下一秒就要暴跳如雷,毕竟哪个男人能忍受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 却谁知宇文泓嗤笑一声,“笑话!” 他这一声过于掷地有声,不仅皇后和吴玉贞愣了,就连闻樱都不觉朝他看了过去,眼里有一闪而逝的诧异,随后就被站近的他握住了手,似有安抚之意。 “与太子妃在一起的人就是儿臣,母后又当是谁?” “你?”皇后惊诧,“难道不是……”她口中的名字打了个转没说,到底还没落实下来,道,“你也莫替她遮掩,假如是你,你且说说,你们方才所在的地方是哪儿?” 即便儿子在闻樱身边安插了人手,她相信他此刻匆忙而来,不会有所准备。 然而宇文泓的视线在闻樱身上打了个转,很快就答道:“静湖。” “做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四弟与父皇请示要在宫中放焰火,近来我忙于公事冷落了太子妃,便想凑个热闹,带她一起去看了。” 竟是都对了。 皇后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不见有什么小动作,只半信半疑地问:“果真是你?不是别人?” “自然。”宇文泓停顿片刻,看了看闻樱,她抬眼瞄了一瞄他,表情似是心虚。他却从中听到了想要的答案,装作想起什么,道是:“期间儿子还让二弟去向宫人要了栗子,莫不是有人看见二弟,错认了?” 连细节都提到了,皇后不得不信了。 况且他直白的提到了宇文沨,一点没有避讳,让人一听便觉“原来如此”,是底下人看错了,见太子拿了栗子,就以为是二皇子与太子妃在一起。 “期间儿子有事先回了东宫,因出来时没带宫人,也只能让太子妃一人回宫,谁知左等右等不来,听说是在母后这,我这才急忙跑来了。” 皇后忽而讪讪,“是吗……” 宇文泓凝视上首片刻,眼神一偏又落到吴玉贞身上,直看得对方后颈发凉,才道:“不知是谁在背后向母后嚼舌根,但以后还请母后多信任太子妃一分,毕竟她才是您的亲儿媳。” 吴玉贞如坐针毡。 “知道了。”皇后嗔他一眼,转去对闻樱时,厉色褪去,已变得和颜悦色,但一时拉不下脸面来,随口安慰了两句。待她再看吴玉贞时,表情已经疏冷了许多,显然被宇文泓提醒了。 她先前一直当吴玉贞是亲儿媳,便拿她当半个女儿看待,自然亲近,对方一报上来,她立刻便信了,再加上怒气冲昏了头,便没想太多。但眼下再一细想,吴玉贞一个三皇子妃的身份,无论如何,上赶着挑拨太子与太子妃的感情,实在不该,也过于引人琢磨。 闻樱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场大战,以为不能善了,谁知宇文泓行事果断,迅速就将事端平息了,让她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宇文泓牵起她的手,道了声:“走吧。” 她才点了点头,随他走了出去。 夜里的宫道静悄悄的,两人之间也是静悄悄的。 皇后不知真相,从闻樱心中窥视答案的宇文泓,自然不会不知道,她确实是和宇文沨在一起。 他出来后步伐迈得快,没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待发现她气喘吁吁没能跟上,才慢了下来,渐渐与她并肩走在一起。两人都像在心里梗着一口气,没有说话。他无声地沉默,压抑而克制,她则如同怀揣着一只兔子,心跳飞快。 浓沉的夜里,路的远方仿佛蛰伏在暗中的一只怪兽,两旁路灯是他森然的眼睛,使她打了个寒噤,他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这不是我的错……”她终于开了口,却还是堵着一口气似的,心里却说得欢快。 怎么办,他一定是生气了!都怪我不该贪玩,怎么办怎么办,端茶、送水、捏肩、捶背,要不让他打一顿出气?不过他应该不打女人吧……唔,他怎么才能不生气? 宇文泓倏尔转过了头,“芝芝?” 章节目录 重生太子の读心术十七 > 闻樱听到他唤, 茫然地眨了一眨眼, “嗯?”随后, 她便落入了宇文泓温热的怀抱里, 宽阔的肩膀如高山, 替她遮蔽风雪。他开口嗓音微哑, “你何时回来的?”问完又觉不对, 小心地探问,“你……知不知道近日身体里的情形?” “……好像知道一点。”她像是这才明白他想问的话,同样小声地道, “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听不见,我是发癔症了吗?还是鬼怪附了身?要找道士来驱邪吗?” 这样天马行空的想法, 确是芝芝无疑, 他满腹忧虑,被她一连三个问句冲散个干净, 不禁胸腔震动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她推搡他一把, 很不高兴, “我是看了烟火后才恢复的, 好大一个烂摊子!” 烟火? 宇文泓若有所思, 尚且记得她希冀于天空为她带来惊喜的模样, 难不成只是这样就打动了她?心愿足矣?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逝,横竖芝芝回来便好。 此时,原先他所介怀的事情, 已然随着她的重新归来烟消云散了。 还好他来了, 要不然还不知怎么解决,唔,奇怪,居然觉得他在身边多了一点安心的感觉…… 她疑惑的心生传来,听到这样的话,宇文眼里不免流露出一点温软之色。 可面上,她反而坚决要推开他,低嚷着道:“你先放开我,余下的我们回去说,你这样让人看见了,岂不是……”她说到一半,倏尔停下来不吭声了。 岂不是什么? 要看也至多让宫人看见罢了。 宇文泓直觉不对,松开手后转身往要去的路上看去——宇文洛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眉眼颇为平静的看着他们,见两人看来,方才冲他们行礼,口称:“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宇文泓心里如同一口大钟,被人狠狠敲响,发出“嗡”地低声震颤,警醒过来。再看身边的人,她已经不复方才的活泼之色,卷翘的睫毛轻垂,微微翘动,像是压住了什么情绪。 “六弟这个时辰来钟粹宫,所为何事?”他有些梗着,便将那刺一样的问题挑了出来。 宇文洛视线往闻樱的方向一看,停下道:“听闻三皇子妃有关乎……皇嫂的密报,来势汹汹、不怀好意,臣弟恐她会对皇嫂不利,才来走了一趟,没想到大哥早就赶到了。”他一顿,自嘲一般轻声道,“是我多事了。” 他倒是不留情面,将吴玉贞一下子踩死在“不怀好意”的地步。且宇文泓拿问题将他,他亦不遮不掩,将自己对闻樱的关心表现的明明白白。他如此坦率,倒像只是普通对嫂子安危的担忧,宇文泓且要领他的情,反不好指责他居心何在了。 宇文泓一时无,宇文洛已然往前走了两步。他来时走的道就偏右侧,眼下正好站在离闻樱要近一些的位置,却是当着宇文泓的面,问她道:“不知皇嫂可还安好?”他黢黑的眼睛望着她,不露一丝一毫的多余情绪,那原先飞扬的浓眉平稳地向下压了一压,无端沉稳了许多。 “还好,太子解围及时,我没什么……”闻樱正疏离地回答着,忽然间,视线被他手背上的伤口吸引了过去。一道似被刀剑所伤的口子,没有流血,却是皮开肉绽,也不见他包扎,格外引人注目。她立即问:“你受伤了?” “嗯,我这也没什么。”他轻声答。 她不信,问道:“怎么受的伤?” 他轻描淡写地道:“今日与大哥比武输了,不留神划了一道口子罢了。” “你和他……比武?” 她原先微急的口吻一缓,竟是愣了愣。再看宇文泓,他的目光已经从她身上改落到宇文洛身上,闻只是挑了挑眉,不发一。她扯了扯他袖子,他才眉眼冷冽地一笑道:“行了,六弟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还不走吗?” 宇文洛见状,同他一样笑了笑,“臣弟先行告退。” 他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反倒把闻樱弄得不知所措,被压着火的宇文泓带着向前走,气氛好似倒退回去,又像比刚刚还要恶劣几分。因他有读心术,她甚至不敢多加思量,一时怔怔无。 然而将近东宫的时候,宇文泓突然停住了脚步,像是想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低声开了口。 “我想让他去边关领兵打仗,因而想试试他的斤两,并不是故意为之。” “你是说阿洛……六殿下?” “嗯,你不信我?” 闻樱好半晌没开口,两人之间便似冰冻的天气一般僵硬,谁知就在这时,她突然笑出了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清脆,还有一点幽远吓人的回响。 她立时往他身边靠了靠,在他不解和不悦的目光下,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信你,我当然信你。”那笑还没停下来,以至于她声音比平时更要娇软一些。 宇文泓不知道她笑什么,又拉不下脸来问,却恰好听见了她内心的话。 没想到他一直在想这个,我以为他是要怪罪我关心阿洛的伤势。以前觉得他这个人又凶又坏,真嫁给他,倒是挺好的。 他一怔,不禁低下头,用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凝视她,“你当真觉得,嫁给我很好?” “我只说挺好,又不是很好。”她反驳到一半,忽的呆住,“……你怎么知道?!” 宇文泓从没想过,他会将这个自以为会带到土里去的秘密告诉闻樱,哪怕当时他不留神说破了,也并非没有办法可圆。然而或许是因为曾经“失去”过她一次,复得时才会愈加想要珍惜,连她一个笑容都仿佛变得难得了,更不愿欺瞒她。 他从第二世的闻樱身上了解到许多,大概是时代所致,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后,便如同被锁住了手脚,除了依附丈夫别无他法。而这个时候她过的好与坏,她的欢喜与伤心,便都系于他一人身上。即便是她的变心,也必定有他,有他其他的女人的因素在内。上一世他宠爱她时,她何尝不是将全副身心放在他身上?内宅的刀光剑影消磨了她的专注,才给了宇文洛可趁之机。 所以无论是宇文沨还是宇文洛,他突然就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想必他以前投过去的都是石子,才会打得人不敢靠近他。 而这一次,他愿以真心相投。 东宫的宫人全然不懂太子殿下的喜好和行事,在狠狠冷落了太子妃一段时日,当他们以为她要失宠之时,他又突然换了一副面孔,细心呵护,百般疼爱。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比新婚那一段时日更甚。 这也就罢了,最奇怪的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殿下简直像是太子妃肚子里的蛔虫,时常不必太子妃开口,他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羡煞了一干宫女。就是皇子妃们聚在一起时,也常常要讨论,只道必定是极为留心,才能做到这个地步,单凭这一条,其他皇子就远远不如他。 原本宫中流传太子冷落太子妃,太子妃德行有亏的传闻也立时被肃清了,简直不知是谁开的一个玩笑,泼脏水都泼的像个笑话。 这天不知怎么,两人好像是因为要出宫去玩起了争执,在廊下“吵架”。 宫人只听太子殿下一会儿道:“这事没商量,多说无益。”对面太子妃没支声,不多一会儿,又听太子殿下说:“你不想带人我亲自陪你,到时候出了事,看是你赔还是你们家赔。” 这一招威胁让人眼皮直跳,平常给玄凤鹦鹉填水的小拎壶立刻就被闻樱摔了,急得小玄凤直跳脚聒噪,插入战局。 “哼,赔就赔,我先宰了这只鸟,再赔你一只!” “你要是宰它,就不用赔了。” 乖乖,两人竟是同时开了口,要不怎么说太子殿下比太子妃她自己还了解她呢,她口都不用开,他就把话说尽了。 旁边一片喧腾,宇文泓下反而愈发淡然,“你看你脾气总是这么急,我怎么放心。” 战局以太子妃的失利告终,但末了,他总还要拿些小玩意儿来哄哄她。往往这个时候,闻樱想假装再气个两天都不行。 那边他叫人捧了一对极衬她肤色的玉坠子,她嫌弃的撇了一眼。“丑。” 他再招手,一匹流霞锦缎呈上。 她连脑袋都转过去了。“难看。” “再来。” 这一个很有趣,是只木制机关饮水鸟,形象栩栩如生,一旁的小玄凤立刻瞪大了眼睛盯住它。 她眼神闪了闪,口中却怒斥道:“……什么东西!” “哦。”他看了看他,唇角闪过一丝笑意,“就它了。” 闻樱气急。 有时候就因为没骗到他,她还要再气一轮,循环往复,倒也成了个乐趣。 宫人们见怪不怪,只当这是东宫一景,宇文洛却是看住了,险些忘了此行的目的,直到宇文泓冲他点了点头。 他来和闻樱辞别。 按理,和谁辞别都辞不到嫂子头上,除非她代母职照顾过他,但他们并非如此。这本不合情理,可宇文泓却大方给他们留了一个空间。 八方敞亮的亭子里,闻樱把玩着新到的“玩具”不亦乐乎。她在饮水鸟跟前放了一杯水,见它嘴巴一啄饮了口水,饮饱后立起身子,过不久又去饮水喝。总共不过两个步骤,固然是小孩子的把戏,但里面究竟是个什么原理,倒是惹她好奇。 从刚刚起,她就一直在玩,可见当真是很喜欢。 宇文洛平日参见她时一直表现的中规中矩,平平稳稳,此番看她小孩子一般玩耍的模样,反倒是先笑了:“你还是这样好。” 她和他眨了下眼睛,像是不解。 他贪看她一眼,须臾方道:“我要走了,去军队,可能要去好几年。” “嗯,他和我说过了。”她想了想,叮嘱他道,“刀剑无眼,你一定要小心。但也不能仗着皇子的身份,太矜贵了。他好容易下决心给你机会历练,你一定不要错过。”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上辈子宇文洛可以说就是军中起家,很多事不用她说,他也该知道的。 “我不是没有惦念你。”他眼睛一瞬不瞬地和她对视,坦率地道,“我一直在想,假如你变了,变成那些斤斤计较、勾心斗角的妇人,我大概也就能忘掉你了。可是没想到他会将你保护的那么好……我想哪怕是我,都未必做得到。” 她笑起来,眼睛里仍有星子一般的粲然流光,流露出几分狡黠。 他便也是一笑。 两人之间总还有一份默契,这般在一起相处,总让人想起当初他们在宫里那一段时光。 他说是辞别,大多数时候却也不说话,只是看她摆弄着小玩具玩得开心,仿佛这样也就足够了。 末了,他站起身道:“白首之约,我已经忘了,你也忘了吧。” 她没有像上一次那般强求,而是答了一个“好”字,目送他离开。 宇文洛走了没多久,宇文泓像是突然兴起,问了闻樱一个问题。 “假如我不做太子,又该如何?”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一 > “不当太子”这个问题已经压在宇文泓心头许久。 他从小就是为当皇帝而生的, 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做这一件事, 哪怕第一世失败了, 他都并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他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失败, 并不是他不能胜任, 只是被宇文洛暗算罢了。所以重活一世,他誓要反击宇文洛,夺回自己的皇位, 将前世背叛他的人斩尽杀绝。 但在这个时候,偏偏让他的认知产生了变化。 他发觉重生并非真的就让他能重来一次。他的喜好不变,上一世会挑中闻樱, 这一世亦如此;他的处事不变, 固有的思维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在发觉能臣是敌对党派的人时, 便拒绝任用他。 在这时, 他得知了自己治理下的国家, 三十万人的死亡沉甸甸地压在他的颈背, 让他渐渐低弯了头。 他开始想, 或许他本就不适合这个位置, 他强求过一次,没有成功,何必再强求第二次? 然而一旦想到放下太子之位, 他又感到迷茫, 除了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不经意间,他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他以为自己会得到和吴玉贞给他的一样的回答。 “太子是陛下钦定的继承者,怎会有那一天?” 谁知就在他笑摇了摇头,刚想说将话题带过之时,却忽然听见了闻樱的心声。 不当太子?那好玩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他一怔,只见闻樱小祖宗躺在美人榻上吃果子,手一伸摸了颗红枣,咬了口,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对他一笑。腮帮子微鼓,笑起来像只小松鼠,倒把他也看笑了。 “举例?” “举例啊……”她拖着长长的音,三两下把红枣下了肚,折腰趴在迎枕上闲扯,“我们可以去看各地的名川大山,风土人情,还能出游海内外。我从小就想往外跑,偶尔跟着母亲去寺里上香,看见街道两边热热闹闹的小店,就想开一家馆子,卖首饰也好书本也好吃喝也好,客人多了天南地北聊上两句,没有客人就拿个拍子赶苍蝇,拨个算盘珠子算算账,多悠闲。比嫁人都好。” 她气都不换便一溜说下来,可见在心里想了很久了。 宇文泓听入了味,倒挑了眉问她:“为什么比嫁人好?你嫁给我不情愿?” 她一点儿不憷,笑嘻嘻地道:“你看你贵为太子,以后必定还要纳妾,女人一多事也多,只有一个你,我是把你推出去呢,还是自己留着呢?横竖都不讨好,日子就难过了,额头上皱纹都要平添几根,只恨时间太长,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话还没说完,被他塞来一个枣子堵了嘴,他无奈笑道:“净爱胡说。” 可又不能不承认她的话有道理,上一世,上上一世,莫不是如此。 她吐了枣核,囫囵嚼了枣肉吃下,想了想仍是道:“我觉得太子之位就像一个枷锁,如果你愿意当也好,哪怕它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但是你能实现自我价值,你觉得高兴,那么我很支持。但如果只是一种习惯,倒不如试着放下这副枷锁试一试,或许你会更喜欢没有它的日子。”她笑起来,纯粹而轻松的愉悦,“时光很长,有意思的东西还很多,你大可以都试试。” 没留神她会说出这样的道理来,宇文泓沉浸其中半晌,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样吃的。 这东西大约不太好吃,她含到嘴巴里,很皱了一会儿眉,急忙忙吞下去,又饮茶喝,一连换了三样,她才找到了喜欢的吃食,优哉游哉的吃起来,还不忘往他嘴边递上一个。 他笑着吃了,不忘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就在这一年,太子宇文泓与圣上进行密谈逾三日,三日后,圣上另立太子,朝野震惊,险些引起动荡。然而陛下春秋正盛,皇权集中,又有前太子与之同心齐力,皇后母族等一干外戚在圣上的威势下只得退让,朝臣亦在激烈争论后,渐趋认同。此后,六皇子宇文洛带兵一路高歌,连获大捷,在多方势力角逐下成为新太子人选,并最终登基为帝。 宇文洛登基后,加封最早顺应时势,从善如流辅助于他的二皇子为贤亲王,同时,加封宇文泓为豫亲王,闻樱为亲王妃。 这个时候,闻樱已经带着宇文泓在外面好生玩了几趟,若非加封礼,还不愿回都城受封。宇文洛比之从前更多了帝王威仪,人不复少年时的小心谨慎,也不再有初入官场的意气风发,待人亲和有礼,却难以从中窥视到任何情绪。他在宇文泓跟前倒还放下身段,格外尊敬,但也能看的出,他对这位前太子的心情格外复杂。 如果皇位是他亲自夺来,那宇文泓只有一死了之,但如今自己却是被他一手捧到了这个位置上,他便要将这人供起来,有丝毫怠慢都会留下骂名。索性皇家亦不缺这一份闲饭。 等他来到闻樱面前,他的表情亦没有不同,只扶她的手格外温柔一些。 闻樱笑吟吟唤他一声:“陛下。”仍旧是他最爱看的,她的样子。 她也曾问过宇文泓,有没有后悔,宇文泓只道:“他比我合适。” “可是你有读心术。”她道,“哪怕你不能信任他们,觉得没办法知人善任,有读心术辅助,或许比他做得要好。” 他反而通达一笑。 “读心术本就不是万能的。更何况它只是外物,随时有离去的可能。我不会过分依赖它。” 闻樱不远不近地坐在桌前,托腮看着他。 他被看得莫名。 “怎么?” “哎,就是突然觉得,我的夫君风度翩翩,俊朗有形,让人倾倒。” 他扬眉问:“这个被倾倒的人是你?” “当然是我啦。”她甜甜一笑。 “难道不是‘那些天天找借口往他怀里摔的女人’?” 她一僵,立刻抗议:“不是说不用读心术吗!?” “平时不用,偶尔用一用,效果更妙。” 他微微一笑,接住了她随手丢过来的梳子,上前将人打横抱起,准备将她彻头彻尾读上一遍,体验一下妙不可的滋味。 这次,闻樱一回到空间,先发制人扑过去抱小熊猫,一边感叹,“我的小十儿变圆了。” 她离开的时候,小十约莫也有七八岁大了,很是淘气,半点不像这只爱睡的懒熊,她实在喜欢,便又没觉醒他。 小熊猫面无表情任她抱了好一会儿,才瞄了一眼左前方说:“人来了。” z942121就脚下飘飘地立在那里看她。 顶着两道压力,闻樱终于放开了手,任他将信仰之力抽走,打出“a+”的评价。 “你还是不肯觉醒它?”只听z942121问她。 “你这么问,我都有负罪感了……”她犹豫了下,这两次与先前不同,周洲与小熊猫尚且能分开来看作两人,但十皇子和他都是小孩的模样,倒让她生出两分感情来。如果说上一次,她有意将小熊猫放在一个不必太有用的位置,这一次便是想真心问他的意见了。 “你想出来玩儿吗?” 他打了个呵欠,“随意。” 闻樱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笑起来,“好,我知道了。” 这一次的奖励抽到了一束光,闻樱刚摊开了手,它便一下子从她的太阳穴里钻了进去。 她倒不害怕,先问道:“这是什么?” “灵光。”z942121道,“你们常说‘灵光一闪’说的就是它,它来自于一个封闭世界,没有人类的存在,只有无数灵光。任何生物在某一方面磨练到一定程度,或者遇到特殊的情况,都会打破虚空的墙壁,得到它。” “又是一次性用品?” “期限永久,它的作用是让你在创作时能获取源源不断的灵感,又或者在学习任何一项技能时,能够快速掌握要领。” 闻樱立即笑开了花,“哎呀我喜欢它!” 这个技能显然比读心术更有用,无论是艺术世界还是武力世界,哪怕是最普通的生活世界,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融入。打个比方,如果她在军阀那个世界里能够拥有灵光,至少不会受局势所困,无可奈何被困在大帅宅邸,有一技所长,才能在混乱的世道里过相对自由的日子,所花费的时间或许也会缩短许多。 恰好,这一回要去的世界对她来说十分陌生。 在那个世界,人类已经进入了大宇宙时代,性别由男女变为了三种性别,分别为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里又有男性与女性之分,根据□□官来分类。简单来说,alpha女性、omega男性和beta男性、女性都拥有现代人的□□生殖器官,唯有alpha男性则与现代男性相同,omega女性与现代女性相同。 alpha和omega在青春期性别特征出现时,会分泌出信息素吸引彼此,omega到了发情期则必须找到alpha标记,并与之结合。 alpha强势而有力,一般多为领导阶级;beta则是被领导层,相当于蜂巢里的工蜂,生育率不高,通常负责劳作;omega数量稀少,身体柔弱,以繁衍为己任。 与此同时,那里最强大的国家虽叫做自由联邦,名义上非常民主,实际上依旧被类似世家门阀的上层所掌控,当地称作星阀,以政治、军事地位,以及手中所掌的资源星球的质量及数量所决定,分为特等星、一等星、二等星,最低只到三等星。 按光源图上显示出的标记来看,重要的两位角色所在的家族都为特等星无疑。堕落神使虽出身一等星家族,但父母在他童年遇害,他本人亦不知自己的身份,历经千辛万苦才成为了联邦最高将领,能够驾驶联邦2s级的机甲,驰骋战场。 特殊的世界规则已经将她绕晕了头,更别提每次必定劣势的开头,闻樱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z942121只说:“去体验一次你就明白了。”便将她转出了空间。 闻樱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风格奇异而陌生的房间,来不及打量四周,面前站的人就先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一个黑发黑眸的男人缩在角落里,轻喘着气,他细嫩的脸庞泛着潮红的颜色,瘦白的身体以自我防护的动作颤抖收缩,显出他的压抑克制。他的皮肤像雪一样白皙,嘴唇殷红,五官相当精致,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这就是男性omega,同样也是这个世界的堕落神使,艾伦。 此刻,房间里正飘着异常香甜的气息,勾人心魄。 只听男人视线忽而朝她看来,叹了口气道:“碧翠丝,我不怪你,你也别怪西里尔好吗?”他眼睛里有着挣扎后疲惫的红血丝,目光却仍然澄澈,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闻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见他看着自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倒是摸到了一脸的泪水。 碧翠丝,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房间里还有第三人的存在,那个被艾伦唤做西里尔的男人正单腿跪在他身旁,手里有一支注射剂,将某种液体缓缓推入艾伦的皮肤里,艾伦的呼吸随之平缓,同时也让房间里的香气缓缓散去。 西里尔的样貌同样出众,金发纯粹的如同能发光——他确实是光源图上的亮光之一,乍一眼看去,便会被他海洋般温柔的蓝眼睛欺骗。他身材修长挺拔,肩膀宽阔,哪怕跪在地上,无形中亦有一股压力从他身上散发而出,让人只能抬头仰望。黑眸男人缩在他旁边,被比衬的如同少女一般。 眼下,西里尔原本温柔的眼神变得有些冷厉,他道:“克拉克家只有二等星,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有些话如果传播出去,你知道后果。” 他只轻瞥了一眼闻樱,却让闻樱的心脏骤缩,疼痛而迟缓地跳动起来。是原主还未消褪的反应。 克拉克家族,即原主所在的家族。这句警告让她不得不收敛心神。 在这之前,闻樱已经了解了一些情况,知道现在她正处在一个异常尴尬的境地。堕落神使艾伦是一位男性omega,按照常理,omega身体柔弱,容易受到伤害,是被社会保护的一类。他们不被予以考取军事系的资格,因为这在alpha云集的科系是一个灾难。但艾伦有着s级的精神力,他不甘心自己只能作为生育机器的存在,他用omega抑制剂成功隐瞒了性别,成为beta考入了自由联邦学院的军事系。 抑制剂的存在只能短暂性地压制omega的信息素分泌,在自由联邦是禁止的一项物品,只在黑市中流通。艾伦发情期在即,好不容易从黑市中获取了抑制剂,却被原主发现了端倪,从他手里夺得了抑制剂,害的他险些在学校发情。 就在这时,西里尔成功赶到,制住了冲动的原主,将人带到一间绝对安全的房间,才予以注射抑制剂。 他与艾伦同寝,早就知道他实为omega的真相,却因为欣赏对方的心志与本领,并没有将事情上报。 这样一来,原本喜欢他的碧翠丝见他如此维护另一个omega,自是大受打击。 闻樱调整了一下呼吸,轻咬着微微哆嗦地嘴唇,道:“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西里尔微微一愕,然而没等他再次开口,便见她脚步往后一退,猝不及防开门跑了出去。 他英俊的脸庞上眉头微皱,还是艾伦轻喘着气拉回了他的注意力:“谢谢你西里尔……没想到你早就知道我是omega,还肯帮助我。” “这没什么。”西里尔漫不经心地道,“你的天赋不应该被浪费。至于碧翠丝,我会让她闭上她的嘴。” 闻樱跑出去之后,吊着的心才稍稍松下来。在原轨迹上,原主与西里尔针锋相对,不但没有改变对方的意志,还惹来对方的雷霆怒火。哪怕她所在的克拉克家是二等星家族,想要毁灭打击,对西里尔来说也只是略有些难度罢了。 原主本是仗着与西里尔从小长大的情谊闹事,谁知对方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情谊一说,该下手整治的时候毫不手软,才让原主屈服于现实的压力,将艾伦的秘密压在了心底。 她不准备屈从对方,也不准备浪费时间和西里尔打嘴仗,干脆实行走为上策。 omega有专门的学院学习文娱类的学科,她所在的一所隶属于自由联邦学院,也就是与艾伦和西里尔他们同校不同院系。但平日里,他们能在确保发情期没有到来之前,进入学院的其它科系所在。 她学习记忆里的常识,从个人终端里发出信息,坐上了家中为她配置的磁悬浮车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校所在地。 omega专属学院异常平和,不像军事系的全金属制大门和墙壁,有着冷硬的风格。这里要柔和许多,春暖花开,伴随着不知哪一扇窗里的音乐传入她的耳朵里,让她鼓噪的心跳变得平静。 初到一个相当新奇有趣的环境,人总是会不自觉变得激动。闻樱现在也有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她的房间亦是个人专属,“刷脸”进入后,她就仰倒在大床上,顺便将床调整成海浪模式,整个人如同海里的小船,被浪花推挤着一涌一涌,耳边是轻唰唰的细浪拍岸,顶灯的光暖洋洋的洒下来,舒适地让人想睡觉。她也确实享受一般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天黑,风平浪静,顶灯已经自动调换成了夜幕,天花板上仿佛洒满了碎星,浪漫极了。 破坏气氛的是,她在个人终端上收到西里尔发来的信息,同样是毫不掩饰的警告,她想了想,回了他一个“:(”的地球原始表情符号,就丢开不管了。 毕竟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星际时代网络十分发达,甚至在现代小说中才出现的全息技术,在这里已经全面发展成熟,只要登录星际网络——简称星网,就会进入全息虚拟世界,与真实世界几乎没有任何不同,在娱乐方面,犹胜现实世界,能够容纳所有自由联邦的人,是学生最爱的去处。 这个时候,闻樱才想起这个世界评价一个人的重要标准,体质和精神力,e为最低,往上直到2s最高。 碧翠丝的精神力就是a,但体质是c,也就是一般omega的常见水平。艾伦精神力s,体质a,在未来还有进步的空间,确实非常难得,在这一方面,她处于弱势。 而在星网中,这两样数据是除了身份信息之外,唯二不能修改的数据,其它的无论是名字还是面容,都可以任意更改。所以在星网中的对战不像网游,现实生活中的强者,在此处依然强者,遵循了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规则。但哪怕如此,这里的比赛与挑战仍旧多如牛毛,因为哪怕受再重的伤,对现实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是很好的练习场所。 原主与西里尔一样是金发,碧眸里似有脉脉的流水,滢滢美丽,怜弱而惹人疼爱,哪怕是在omega里都十分出众。 所以闻樱重新捏了一张脸,又随手将碧翠丝的名字改成了“拿冲\\\\\\\\锋\\\\\\\\枪的仙蒂瑞拉”。 星网的街道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比现实世界还要热闹许多,人们左胸口别着姓名牌的胸针,可以看见各种稀奇古怪的名字。闻樱扫了一眼,便呲溜一下钻进了一间练习馆。刷卡买了一本训练册,又刷了间空房,便准备开始紧急训练。 从小到大,她还没有打过架,但在这里却是非打不可。 再过几天,艾伦就会为了丰厚的奖金,参加一场星网中的地下赌斗比赛,他唯一能压上的值钱的东西就是捡来的智能机甲魂片。所谓的智能机甲魂片,即智能机甲的“灵魂”所在,魂片安插在高等级的机甲中,才能够使之成为真正的智能机甲,价格十分高昂,普通人家倾家荡产都未必负担得起。 艾伦并不想将它变卖,才会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拿它参与地下赌斗。 因为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光点,同样是特等星的阿克曼家族里的叛逃者——克里斯在一次意外中受到重伤,魂魄竟附在魂片之上,并被艾伦捡到了。他给了艾伦许多指导,才能让他在优秀强势的alpha如云的军事系崭露头角。 闻樱要做的,自然就是趁此机会,将魂片赢到手。 在万丈豪情中,她一脚飞出,踢向训练墙上激射而出的弹力球上。 踢空。 弹力球从墙上一弹,反落在地上,露出上面画的善意的笑脸标志。 闻樱:“……” 这是赤\\\\\\\\\\\\\\\\裸\\\\\\\\\\\\\\\\裸地嘲讽,没错吧?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二 > 赌斗的项目并非两人对打, 而是击打目标物品, 与对手方互相干扰, 增加项目的精彩度。与此同时, 所有人都要放上一件等价或者溢价的物品, 在比赛结束后, 和武斗馆提供的丰厚奖金一起归于冠军。 这是武斗馆吸引客人的手段之一, 自然也吸引到了为购买抑制剂而掏空了钱包的艾伦。 时间非常紧迫,艾伦毕竟有考上自由联邦学院军事系的实力,更何况即便是omega, 男性omega也比女性omega的武力值要高,闻樱想要战胜他,在短时间内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放在之前她或许会放弃这一条捷径, 从其它角度入手。但好在,她在上一次空间评定抽到了“灵光”的奖励。 击打弹力球是训练馆内的常规项目, 测试人的反应能力。闻樱在第一次测试后, 取得了1球分钟的好成绩, 唯一的一球还是碰运气撞上的, 那一腿飞得高, 踢中后她就因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虚拟网络中的疼痛, 也会给人以真实的感受,闻樱“嘶”地一声扶着手肘站起来,表情微变。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 她好像忽然福至心灵, 找到了感觉。 她在操作面板上按下清空键,室内滚了一地的球转瞬间消失,随后按下“重来”的选项。 飞速间,墙壁再一次发出弹力球,以三秒一个的速度弹出,她在原地小幅度弹跳,下一秒身体倾斜,向右一跃而出,同时膝盖弯起往前狠踢一脚! 正中弹力球! 球迎面弹在她绷直的脚背上,变速激射,直冲对面的墙壁!随后化作四散的光芒,消失于墙壁中。 与此同时,记录室内数据的虚拟电子屏上,那一根懒洋洋的线忽地向上蹿了一节。 成就感溢于表,她兴奋地在房间里跳了跳,斗志满满地继续训练。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训练房内,就会发现眼前之人发生了强烈的变化,从一开始的屡踢不中,到后面百发百中。虚拟电子屏上的数据异变突生,原本平和的像伏地的植物一般的绿色走线陡然一变,迅速飙红,以不可思议地速度攀爬到高处。 一般人需要一整年的训练才能达到的成就,放到闻樱身上,被缩短了十倍百倍,只要抓住思绪,灵感就会顺理成章地倾泻下来。 在尝试过匀速弹力球测验后,她又多方尝试了变速、多球、定点计分制等各种方式,不断刷新个人最好成绩。 在这之后的几天,她每一日都会挑战新的项目,用简短的时间将它研究透彻,然后切换到其它模式。高强度的锻炼无疑让她快速成长起来。 就在她吸着红茶味的营养液,回忆艾伦在现阶段的能力水平和战力表现时,浑然不知她的数据报表被人送到了训练馆的幕后人跟前。 斯威特家族在军界的地位特殊,对于未来优秀人才的挖掘也一直走在前端,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星际网络中,都设有大大小小的分点,对表现突出的人进行明察暗访。闻樱去的训练馆正是斯威特家族名下的产业,恰好,西里尔在升入高年级后被家族委派,负责星网中各大训练馆的监督考察。 这一份关于她的信息报表就被送到了西里尔的案头。 他将电子报表载入自己的光脑,虚拟屏幕上自动播放,他粗略地瞥了一眼,问:“这是omega?” omega去训练馆进行体质训练,稀奇归稀奇,但毫无价值。 见他就要关闭屏幕,负责人忙不迭地请他往下看,他这才耐着性子继续浏览这份奇差的数据报表。 一直到了某一页,他忽而伸手点了暂停。 负责人机敏地汇报道:“一开始我们也没有关注到这个人,他的初始数值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差劲,单看前面的数据确实让人误以为是c级体质,但从后面的数据来看,我想应该是对方一开始没有认真,他的最高数值接近馆中记录,但每一次都没有将之突破,似乎游刃有余。” 西里尔想了想,“还有一种可能,他的精神力很高,a级以上的精神力在领悟能力上都有不俗的表现,但能有他这样的成绩……” 自由联邦存世的人中,除了一个政治家族的怪胎克里斯,还没有其他人能拥有这么高的领悟力。 想到这里,西里尔才有了几分兴致,想去查看对方的个人资料。然而除了一个怪异的名字和一张普通的面貌,就没有其它确定的信息了,包括性别在内,数据后都打了问号,可见只是训练馆负责人对她的估测。 “他的信息为加密状态,我没有权限访问。” “这么说,至少是三等星以上的家族了。” “是的,这也是我将它报到您这里的原因。” 按照斯威特家族的权限,哪怕是星阀也有能力得知背后的信息。 然而西里尔在脑海中将星阀中领悟力高的人员挑中,又一一筛除,却没有找到一个符合的人选。仔细想想,星阀中如果存在这样的人物,一早就应该受到家族的培育了,而不是让他荒废在基础项目的训练里。 西里尔在负责人的殷切目光中,沉吟道:“大概是某个家族的私生子……” 如果是私生子,背后要处理的状况就会复杂许多。其实在得知是星阀家族的成员之后,他已经没有那么迫切的想要了解了。训练馆负责人只知推荐优秀人才,提高自己的业绩,却不知道哪怕斯威特家是特等星家族,对于其他家族的成员也不能伸手太过。 他摇了摇头:“只是一次训练而已,暂且不必探知太多。你继续观察,定期将她的数据报上来。” “……是。” 赌斗的日子如期而至,武斗馆的项目当然不是简单的击打弹力球。场地的背景为浩瀚的星海,其中漂浮、撞击、陨落的石头便是他们的目标,形状大小、速度快慢都不尽相同,参赛选手要根据陨石表层来判断它是计分球还是扣分球,还有制造负面效果的陨石,如被熔岩纹路的陨石击中,则会被淘汰出局。在规定的时间内成为积分最高的人,或者淘汰全场所有选手,就可以成为赢家。 这场比赛结合了传统的打斗模式和全息网游的设定,相当新奇有趣,还没开赛,场馆里就坐满了人。 但闻樱还是快速在众多选手中找到了艾伦。他同样调整了样貌,不变的是修长削瘦的身材,看似单薄,让人一看便会卸下防备,在不经意中被他反败为胜。因为自小生存环境恶劣,他已经将扮猪吃老虎这一点运用的炉火纯青了。 果然,比赛一开始,在鱼龙混杂的时候,他就已经借助另一个魁梧的大汉为遮挡,连连击中计分陨石,还没有被人发觉。直到后来,场上人员逐渐被淘汰,排行榜上他的分数节节高升,人们一一对应,才发现他的古怪,立即将他列为了警觉目标之一。 毕竟是地下武斗馆,大部分人都是为了钱而来,这其中又有一部分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手下没几分真本事,不待与人厮杀,就径自糊里糊涂地撞上熔岩陨石,变成一片白光,消散在比赛场中。 比起热火朝天计分的选手,闻樱就像是这场比赛里的一个“观众”,左躲右闪,无所作为,以不被淘汰为首要目标。 观众席嘘声四起,她不为所动。 虽然已经训练了一段时间,但无论是她还是原主都没参加过多人比赛,她不敢冒进,只能以稳妥防守为主。但—— 场上有一个alpha,力压群雄,被人称作“屠戮者”。他以玩弄他人为乐,像猫捉老鼠一样将人耍得团团转后,才将之淘汰。一连淘汰了十数名选手后,他转过头正好看见闻樱躲闪的模样。他大笑嘲弄:“只有omega才会如此软弱!” 他当然不知道场中就有两个omega的存在,只是以此侮辱对方而已。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负面状态的陨石在他的一击之下以高速状态撞到了闻樱的手臂上,陨石受力炸开,冒出一阵烟雾。在烟雾放出的那一刹那,闻樱清晰地看见他意兴阑珊地将身边一颗熔岩陨石踢向自己! 这一刻,她的注意力如一条细线猛然绷直! 习惯了训练馆的基础项目,对她来说,那个自大的alpha就是一座定点的墙壁,那块熔岩陨石也不过是变速的弹力球而已,她抓住时机在烟雾中飞身而起,脚尖一凝,撞击而来的陨石如一道流星腾空折返,“砰”地击打在alpha的身上。 alpha在消失前不可置信地低下了脑袋,看着胸口被击穿的地方,随后像被他恶意玩弄后淘汰的人一样,被腾起的白光带走。 闻樱已经闪身到他身前,笑眯眯地飞起一脚,踢碎了他头顶的计分陨石。 这样的结果让场中一片哗然,也引来了艾伦的注目。闻樱却已经进入了极为专注的状态,开始斗转腾挪,攻击计分石,以黑马之势奋起直追! 比赛到最后,场上只剩下五人,其中就包括艾伦和闻樱。 艾伦采取就近原则,以迅雷之势淘汰了一名对手。另外两人捉对厮杀时双双出局,唯只余下闻樱与艾伦两人,场面在刹那的静止之后,风起云涌,一触即发。 第二章。 西里尔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见到这位“拿冲\\锋\\枪的辛蒂瑞拉”。他本是得知艾伦要参加这场比赛,才会特地登录星网来观看。他知道艾伦缺钱的时候,曾表示能够借钱给他,但被对方拒绝了。 艾伦的态度很明确,有一就有二,星网里的地下武斗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既能挣钱又能锻炼自己,才是长久的做法。由于军校方面禁止涉及金钱的打斗,所以他还拜托他保密。 西里尔对这样的态度和做法不置可否,当然也懒得去告密。他之所以会来,是有心想要看一看对方最近新学会的一种步伐。 如果没有看错,那是军方所用的一种用于前锋探路的灵活步法,编号j39,没有被禁用,但一般人想要学会也不容易。最为奇特的是,有关于j39的资料并没有公开,依照他的身份,不可能知道它的存在,更遑论学习熟用。这无疑为对方添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让他不禁想要了解。 艾伦拥有s级的精神力,能够覆盖全场,任何纹路的陨石只要靠近他的周围,都会立即被锁定,分出不同类别。再加上j39编号步法,如虎添翼,对他来说,无论是避开别人的干扰,还是增加积分都是非常轻松的事。 可以看出,比起前一段时间,他对j39的任用已经愈加熟悉,挪转自然,身形流畅。 至于另一个人—— 西里尔将目光转到闻樱身上,对方是女性的外貌,但不能确认是否更改了身材,但想必对方在现实世界中也是纤瘦的体型。场中两人都是以灵活为主,但比起军用步伐,她还差了一层。 但就在他以为结局已定的时候,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场上清晰地传出“辛蒂瑞拉”对军装少年说的话。 “你的步法好有趣……” 观众对此表示无语,心想,有时间夸奖别人,不如想一想怎么打败对手! 观众席上蠢蠢欲动,已经有人认为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想要离开了。 艾伦并不将这句话当回事,他抬头瞄了一眼电子屏,自己排在第一名不错,但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很快,他注意到不远处的一颗熔岩陨石,只要将它在对方身上撞碎,他就能提前宣布胜利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吃了一惊。 一直紧盯着军装少年行动,却不去获取积分的“辛蒂瑞拉”,突然跨出了小小的一步,这一步,是她在之前绝不会走的路线。然后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席上,西里尔瞳孔骤缩,视线如一道利芒笔直地刺向她。 这是……j39! 哪怕是自由联邦最灵活的军人,学会j39都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艾伦只用了一周已经非常难得,而她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不,不是一天,是一场三个小时都不到的比赛。 场上的艾伦显然也愣了一秒,被一颗负分陨石击中,虚拟屏上飘出一个绿色-10的积分。 闻樱见状,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在这之前她一直在想要怎么赢艾伦,毕竟她刚来,哪怕有“灵光”这样的金手指,一时也找不到高等级的技能作为杀手锏。在成日琢磨对方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模仿。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会比堕落神使有更好的运气? 但仅仅只是模仿,还是不够,所以—— 西里尔发现,因为一开始她的藏拙,场上的比分有一定的差距,所以哪怕她和艾伦一样学会了j39,输的可能性依旧非常大。 但奇怪的是,她似乎还没有想到特别好的办法,只是一直将负分陨石踢向艾伦,明知道不会对对方造成影响也依然坚持,仿佛只是想看艾伦左支右绌的模样,显得……非常俏皮。 而注意到积分差距的艾伦并不在意这份“捉弄”,小额的负分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他稳住了心神,认定对方是早就会了j39,只是一直隐藏,在最后关头才使用而已。这倒也不稀奇。 刚才的熔岩陨石已经与其它陨石相碰消亡,他的目标依旧是尽快找到熔岩陨石,将“辛蒂瑞拉”踢出局。 他的表现,让熟知他的西里尔目光微眯。 就在距离他前方十米远的地方,熔岩陨石“刷新”出现,他目光蓦然一亮! 在当下这一刹那,他的全副视线和心神都专注在这颗陨石上,覆盖全场的s级精神力有不到一秒钟的松懈。 就在这时,另一颗熔岩纹路的陨石激射而至,击中了他的后背! 他似有所觉的回过了头,一向淡然的表情有着微微的惊愕。 机关算尽才打赢了一场比赛,闻樱恨不得扑回床上睡它个昏天黑地! 说到底,还是她的本事不够强,如果可以在能力上压制住别人,一力降十会,就不用费这个脑筋了。但换个角度来说,要不是有“灵光”,她连费脑子的机会都不会有。 比赛结束,她将地址信息给了武斗馆,所有奖励在一开始就都寄给了武斗馆,包括艾伦提供的魂片在内,这能避免客人在事后反悔,以及泄露获奖者的信息。 她登记出来,发现艾伦看她的目光十分复杂,甚至有几分不甘心。 闻樱十分理解对方的心情,来如果交换立场,她大约想耍赖的念头都有了。魂片本身就极其珍惜,更何况这个魂片不一般。动脑筋想一想就知道,艾伦那奇特的步法估计就是克里斯教给他的,克里斯的存在就像一个宝库,是艾伦成功路上最大的金手指。 不过在这方面的品质上,她倒是很信得过艾伦。 对方最终确实不发一离开了,似乎是愿赌服输。 但奇怪的是,西里尔看她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样。 她摸了摸脸,怀疑自己被对方认出来了……她突然想到特权阶级总是能无视规则,斯威特家族的人想在星网上查一名“可疑人物”,不出一分钟就能把自己的底细都扒干净。 不过最终他只是上来打了个招呼,似乎只是想和她认识一番,让她松了口气。 等到她终于能喘口气的时候,个人终端上传来了明日测验的讯息。 闻樱这才蓦然想起来,原主就读的是omega学院的药剂师系。所以在被训练虐过一波之后,她竟然还要复习药剂师方面的内容!如果转系手续不复杂,她想立刻转到音乐系去,放松心神,陶冶情操! 好在原主虽然小心思多了一点,在专业方面的表现十分优异——这也归功于社会对omega的保护,哪怕是自由联邦学院的omega分院,对omega的要求都非常低,毕竟社会对他们最大的要求是生育,而不是成为各领域的杰出代表性人物。 社会认为这是alpha要做的事,包括omega自己,也正是如此,才会让alpha越来越自以为是。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艾伦的出现对omega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转折点,他是omega反抗社会枷锁的标志性人物,打破了传统的束缚,为omega争取到了更高的社会地位。 闻樱在陷入思绪的时候,手中已经不知不觉将测验所要求的止血剂制作完成了。 “碧翠丝,你今天做的止血剂好特别……”同班好友黛西探过头说。 “嗯?” 闻樱将视线放到了手中的药剂上,比起记忆中原主所做的止血剂,这一支在色泽上确实有了变化,如同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耀眼非常。 它为成功她得到了一个a+的分数。 ——这大约又是“灵光”的功劳。 “对了,你是不是把个人终端关了?”黛西道,“斯威特家的那一位要我转述,让你考试之后去一趟校门口。” “……”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想去?”对方震惊,待发觉好友无声默认后,甜美的omega立即暴起训人,“那可是斯威特!自由联邦唯二的特等星家族!自从阿克曼家族的长子叛逃之后,就数斯威特家声势最盛,更何况是有望接任下一任家主的西里尔……他要是选中你,联谊会都不用去了。” omega在器官成熟后会进入发情期,就需要与一名alpha结合,受其标记。如果不是高层阶级,甚至没有联谊会一说,径自由omega协会配人了,相当残酷。 闻樱也不是不愿意见西里尔,毕竟是任务目标,只不过想到上一次结束的不欢而散,总觉得这一次对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果不其然,等她揣着药剂瓶子跑到了校门口,就被对方客气地“请”上了他的磁悬浮车,并且开口第一句就是:“艾伦的秘密,你说出去了吗?” 他今天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他当然没有近视,在科技发展的大宇宙时代,近视就如同感冒一样,一副药剂就能药到病除,眼镜只是大宇宙时代人们的复古时尚。在他“彬彬有礼”的微笑下,这副眼镜让他起来像十足十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如果我说,已经告诉别人了呢?” 比起星网中的动辄飞腿抽人的彪悍,在现实里,闻樱的形象便是一位名门淑女,就连反叛的话听起来都温柔极了。 “碧翠丝,你骗不了我。”西里尔笑了,“更何况,你知道惹怒斯威特家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不会想见到。”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考量。 他没有催促,宽容地给了她时间。然而在一定的时间过后,他听见她问:“我不愿意惹怒斯威特家族,但我想,你现在还不能代表你的家族。西里尔,不知道惹怒你会有什么后果呢?” 他目光倏尔一凝,看着眼前笑吟吟的少女。 “所以,你决定好了?” “嗯。”她点点头,说出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我觉得哪怕我立刻答应下来,你也不会相信。所以我决定,收取一定的报酬,让你安心。” 西里尔稍稍一怔,刚理清了她话中的头绪,忽而发现她的呼吸近在咫尺。 少女碧莹莹的眼眸似水,挨得越来越近,甚至能够数清那密长的睫毛。 她想亲他?! 意识到这点,西里尔猛然一惊,立即出声拒绝:“不——” “我想要一台机甲。” “——什么?” “我说我想要一台机甲。”她就在与他相隔咫尺的距离,俏皮地歪着脑袋,“我思来想去,只有斯威特家族才能建造出最适合我的机甲,既然你要替他封口,一台机甲不过分吧?” 西里尔:“……” 他自认和眼前的少女认识有十几年,还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在他的印象里,碧翠丝一向是弱不禁风的大小姐,不时会感性而伤感的落泪,只有在夺取艾伦的抑制剂时才难得有了强硬的一面,但被他一番斥责后仍然摇摇欲坠如秋天枝头的枫叶。 可她刚刚,分明就是在戏耍他。 他心头微愠,表面上的笑容却越发完美而无破绽,“可以。”他答应下来。 初步达成目的,闻樱也不多留恋,在客气地道别后打开了车门。 就在这时,一个小型的直升机降落在她面前,这是这个时代人们运送快递的工具。直升机旋转的飞行叶片停止了工作,闻樱打开它“肚腹”的箱子,从里面抱出一个小盒子,上面附了一张纸条。 闻樱一看,在西里尔莫名所以的目光下,欣喜地抱住了小盒子。 艾伦的魂片,不对,她的魂片,也不对,克里斯的魂片——到了!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三 > 自由联邦学院军事系, 艾伦与同学中的一人进行了机甲模拟测试。结果出来后, 他离开模拟驾驶仓, 被对手一把揽住了脖子, 玩笑道:“上一次和你打压力大多了, 是你变弱了, 还是我变强了?”alpha身上大汗淋漓, 运动过后信息素分泌也越厉害。 艾伦觉得有一点不适,却不能将人推开,只能勉强接话道:“最近状态不好。” alpha满不在意地说:“一个beta能做到你这个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学期初的考核,你可是轰动一时啊,凭借一台老得不能再老的tc980型号机甲, 击败了最新型, 你算是beta里我第一个佩服的人!据说这事在学院里传遍了,军部那边似乎也有接触你的意向, 就是不知道你……” “艾伦。” alpha话没说完, 就被一道磁性的声音打断了。 就在两人对话的过程中, 西里尔已经出现在门口, 他同样和人结束了模拟对战, 一看即知是特地来找艾伦。 alpha想到什么, 摊了下手,“明白了,你有西里尔, 加入第一军团不在话下。” “你想多了。” 艾伦简单地反驳了一句, 没有再与对方多说,和他道别后,就与西里尔站到了一起。两人是室友,常常相携回寝室。 但西里尔却没有立即提步,而是问:“你今天的状态还是不好吗……” “没有!” 艾伦立刻反驳,而后短暂地僵了一瞬。 “是吗……”西里尔想起在导师那里看见的数据,对方近来状态一直下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道:“碧翠丝那里我已经解决了,她答应我会守口如瓶,你不用担心。” 艾伦闻道了谢,但显然并不是为此所困。于是西里尔又问:“是那场星网比赛给你造成了困扰?” “你别猜了。”艾伦相当抵触地垂了眸,“我会自己调整,不用担心。” 他状态不佳,确实是在懊悔自己冒然参加了那场比赛,虽然他已经有了较为全面的考虑,但仍然碰见了变数。 魂片已经在开赛前就寄出,容不得他反悔,但机甲对战中少了克里斯的指导和帮助,确实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他难以凭借omega的体质压制alpha,哪怕他精神力是s,但对从小训练的人来说,这远远不够。作战依靠的是压倒性的能力,亦或者是丰富的经验,这二者他都不完全具备。以往是有克里斯能弥补他的短板。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寻找他的下落,哪怕不为了外物,他与克里斯相识已久,也曾答应过要帮对方回到原来的身体,他应该信守承诺。 还记得刚将对方寄给武斗馆的时候,克里斯曾玩笑说,如果自己输了,那他就跟别人跑了。当时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会。 西里尔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他的抗拒,他道:“我不准备干预你,但再过不久,军部就会推出一种全新的机甲,它由最新型的材料质成,能够彻底封闭空间,防止信息素溢出。它很适合你,艾伦。” 艾伦眼睛一亮,立即看向他。 “不过,这是一台双人机甲。”他道,“为了对付神圣帝国的超能机甲。神圣帝国只有自由联邦的百分之一大小,但却是联邦的心腹大患,只因它在机甲制造方面远胜自由联邦。双人机甲有斯威特家族的科研人员参与研制,是自由联邦在单人机甲无法超越对方时,无可奈何之下找到的一条出路。它需要两位战士配合无间,但——一山不容二虎,alpha与alpha之间会产生对抗,所以只能由alpha与beta,或者……alpha和omega来配合。” 艾伦皱眉,“你是说和alpha……” “你的发情期已经到了,单凭抑制剂无法得到解决,迟早需要alpha来标记。” 西里尔眼神含笑,“我想,我可以成为你的选择。” 远在omega专属学院的闻樱不知道,她的其中一个任务目标即将跑到敌对阵营,但她在好友黛西的提醒下——起因是对方提到近来声名大噪的艾伦——同样想起了双人机甲这么一回事。因为双人机甲的造价昂贵,是最高等级单人机甲的十倍不止,因此对于战士的选择格外慎重,在刚推出的时候,举办了一场甄选比赛。 艾伦就是那场比赛的获胜者。 这是艾伦以beta之身在军部立足的原因,哪怕后期被人发现了omega真身,也在一定的考量之下仍然被留在了部队——毕竟一台最高等级的智能机甲能够轰掉一个星球,单体作战足以,不必与军队一起,那么信息素也就没有影响了。 而与他一起操作双人机甲,相互配合的人,就是克里斯。 想到这里,闻樱回到了寝室,她原本是想等西里尔答应为她特制的机甲送到再开盒子,但经过提醒后,突然发现时间紧迫。 魂片是一种星际时代的芯片,作为智能ai的载体,因为过于真实的拟人方式,被人称之为“有灵魂的芯片”,简称魂片。若将它与机甲组装,它的存在就相当于管家,接收操作者的各种指令,对机甲和人体进行探查、分析、维护等,好的智能ai甚至可以在得到指令的情况下,做出简单的对敌操作,平时还能闲聊打发时间,可以说是居家旅行必备。魂片由五维合金制造,甚至可以变化形态。 闻樱见到的,就是呈手环形态的魂片。 克里斯是在一次星际航行的意外中变成这副鬼样子的,他的精神力强大,所以覆盖了原来的智能ai。虽然他“叛出”了家族,但在遇到危险的情况下,他们会采集紧急措施。他的身上装有定位,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被找回去了。 他当下要考虑的就是让精神力回归身体。 他和艾伦达成了协议,可以彼此互相帮助。但在等待被艾伦接回去的日子里,他发现比预算的时间多了许多天,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对劲。因此感知到另一股相当柔和的精神力探索的时候,他假装被重新启动的智能ai,向她问好:“日安,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美丽的小姐。” 这是精神力之间的对话,因此房间里并没有出现声音。 闻樱想到,也就是在这个时代,他才有可能被人捡回去当宝贝,否则谁能听得见他说话?必定会被当作废铁片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你的名字?”她骄矜地问。 “克里斯。” “唔……与阿克曼家族那位叛逃的长子同名,谁给你取的?” 他不动声色地回答:“由我的制造者命名,我亲爱的小姐,我想这只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谁知她没有在意这个巧合,而是关注到了另一件事。 “叫我主人。” “……”克里斯克制了一下自己,用机械式又带一点智能ai特质的甜腻的腔调喊,“主人。” 说完,他在心里——如果他还有心脏这玩意儿的话——发出了一阵呕吐的声音。 “很好。”闻樱道,“你的主人命令你,立刻停止这让人作呕的腔调。” 克里斯:“……” 闻樱打开光脑,准备登入星网,末了又问:“你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到我手里吗?” “在我的记忆中,您就是我的第一任主人。” 闻樱回了一个“哦”字,听出他是要假装系统重置,记忆被消除的状态。“我的机甲还没送到,你先陪我去星网试试,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克里斯受制于人,只能说“好”,随即自动连接到她的光脑上。 其实登录星网对他也有好处,他现在说是以灵魂的形式存在,其实就是以精神力的形式存在,而星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精神力的世界,他在星网中拥有更高的自由度。 比如刚一登录,他就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碧翠丝˙克拉克! 原来得到他的人是碧翠丝˙克拉克。他对她早有了解,其实他们这一代人也有一个圈子,以前他对她的印象就是喜欢跟在西里尔身后跑的小女孩,当然,西里尔身边一直有不少追随者,她只是其中之一。但她针对艾伦的事让他印象深刻,尤其是抢夺抑制剂那一次,无法想象,假如没有成功注射抑制剂,艾伦在学校发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要说责怪也说不上,但对她的印象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他无法想象,她一个omega是怎么赢了艾伦,拿到战利品的? 克里斯发出这样的疑惑,显然忘了艾伦同样是一个omega。 在这样的前提下,当闻樱进入一家机甲试炼馆,挑了一台最新女式机型,和虚拟狂兽战斗时,以一团白雾形式出现在星网的他,只以好奇的心态在旁边观战。 而观战的结果,只有一个词来形容——初学者。 说认真的,同手同脚的机甲战斗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印象里大概是在他十岁的时候,他四岁的堂弟曾用玩具机甲犯过这样的错误。 闻樱是第一次操纵机甲,最新型号的操纵台简单化,只有一百二十个按键,但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复杂,只能专注于悬在操纵台上的3d模型示范,逐一尝试,一不留神还按错了。 错键的后果是,她的机甲左臂被狂兽撕咬! 一旦咬断,机甲就会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而她还没学会怎么站起来…… 就她焦头烂额之际,突然感到机甲有一瞬间失去了控制权,随后,耳边传来一道磁性的声音,语调活泼。 “嗨,主人,需要我的帮助吗?” “克里斯?” “我想你忘了,智能机甲不需要操作台。”他发出沉吟深思的鼻音,考虑从哪里入手,毕竟艾伦没有傻到连基础操作都不会,他和对方合作的时候,只需要提供经验即可,没有“手把手”的教人的经验。 但智能机甲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通过魂片传导,让智能与操作者的精神力相连。3d模型与之相比就像笨重的使用说明书,没意思透了! 忽地,他发现了连接的方法,将精神力探向她。 “让我来教你。” 话刚说完,他的精神力已经碰到了她的,然而一触之下,猝不及防地,两人俱是一颤。 克里斯甚至在那一瞬间,体会到一种酥麻的感觉。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机甲在他失神期间,被狂兽凶狠地咬断了左臂。巨大的机甲轰然倒塌,扬起一阵灰尘。 shit! 他这是突然间发情了吗?!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四 > 闻樱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懵然问:“刚刚……怎么了?” “大约是我初次尝试, 操作失误了。要知道, 机甲上自带电力装置, 人体又能够导电, 我作为你和机甲的中间传输人, 过于深入的……” 正准备胡扯一通的克里斯, 在说到这句话时,突然停住了。 他在一瞬间忽然想到,哪怕他替代了智能ai, 但归根结底不是科技死物,与她连接的精神力依旧是他作为人的精神力,而据说alpha和omega结合时, 除了身体上的接触, 在到达某一程度的时候,精神力也会纠缠到一起, 延续高\\\\\\\\\\潮。 他猛然抱住了脑袋——在想象中, 他该不会, 一不留神, 和她进行了情侣间才有的深度亲密接触…… “……”完了完了, 他居然对第一次见面并不熟识的姑娘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这和猥\\\\\\\\\\\\\\亵有什么区别! 他不能接受阿克曼家族的长子,接收过新纪元绅士教育的自己居然会是一个猥琐的人!他感到窒息……不、不对,还有另一件同样令人窒息的事…… 或许他还失去了自己的童贞? “克里斯?”见他长时间不答话, 闻樱发出了疑问。 在这样的情形下, 她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突然变得格外柔软动听,仿佛有酥麻的电流在耳廓上游走了一圈,还想向耳中探去…… 他及时掐断了自己出格的想象,也切断了两人之间的精神联系,强行从萎靡的状态恢复,“没什么,亲爱的小……主人,我想这样的教授方式不太适合我们,不如——” “是吗?我觉得很适合呀。”不知情的单纯的omega俏皮地说,“你是说太深入了对吗?第一次尝试失败是很正常的事,哪怕你是智能ai。我想你可以再试一次,把握住分寸就好。” 克里斯:“……” “毕竟是为了我们操作机甲而诞生的智能,难道竟然连普通的教授课程都做不到?我很难不怀疑你的真实性。”小姑娘很是任性,干脆把威胁的话一撂。 不得不说这个威胁十分有力度。既然克里斯假装自己是智能ai,不肯坦白,那么最不想看到的当然就是谎被揭穿了。哪怕她只是认为他是劣质产品,一旦拿去做检测,恐怕也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 “我当然没问题!” 他一口答应下来,随后收起脑子里过分暧昧的念头,尝试性地用其中一小根纤细的神经丝去触碰她的,如同人们牵手时,只勾了勾小指。 换做是以前,克里斯未必能用精神力做到这么细致的地步,但是在失去了身体之后,他开始寻找各种办法提高和锻炼自己的精神力,反而比从前更加强大而凝实。 显而易见,这一次他控制的非常到位,效果比刚刚的莽撞好了不少,虽然仍然有轻微的碰触感,但却非常温柔,如同流水绕指的感觉,给人以非常奇妙的感受。 就在这样的感受中,闻樱发现自己能轻松的让摔倒的机甲站起来。 在现实中,魂片与s级机甲一起才能组成智能机甲,而在练习室内,闻樱随时能将机甲调整成s级机甲的模式。在克里斯这个纽带的帮助下,她无需操作控制台上的按键,甚至不用做出相应的动作,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让机甲做出她想要它做出的动作。 当然,有时候控制精神力比操纵按键还要难。 操纵台你只需要按下固定的键,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如果操纵者手速快、记忆力强,很快就能学会基础操作。但用精神力,一不小心就会用力过度,甚至在不同的情绪下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影响,这其中细微的量的把握非常之难。 因此克里斯道:“我先教你使用按键操控,在你对机甲对战形成认识之后,再教你用精神力控制机甲。” 闻樱同意。 训练室的狂兽被一键消除,改换成基础的红外线训练模式,又逐渐改换成动态干扰、轻甲士兵突击等模式。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克里斯才发现闻樱的天赋。她一开始表现的非常生涩,显然是第一次接触机甲,但每每训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的改变成另一种状态。从量变到质变,是用时间数得到,肉眼看得见的,仿佛刚刚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飞快的吸收经验,领悟其中的奥秘。 这进步的速度让人觉得恐怖,任谁也无法想象,一个记忆中相当柔弱淑女的女孩子,会表现出强大的爆发力。 当然,对曾经稳座自由联邦学院第一名宝座的克里斯来说,哪怕是这样的进步,对上她也是一根手指头能解决的事。 他唯一不解的是,她一个药剂专业的人,为什么会想要学习机甲操作。同时又想问,她有这样的天赋,为什么不报机甲专业? “很有趣。”她在训练到了尾声的时候,在一身腻汗中感叹,“我一直很想尝试操纵机甲的感觉,但是性别限制,童年里连一台玩具机甲都不能拥有。” “为什么?”他问。 “我也好奇为什么,小时候的我非常困惑,克拉克家难道很贫穷吗?为什么不能满足我的愿望?长大以后才明白,家族能送给omega一台玩具机甲,但哪怕我玩得再好,未来都不能做有关于这方面的工作,所以父母干脆杜绝了这个可能性的发生。” 克里斯这才想起联邦的制度,omega不能进入战场。因为认识了就读军事系的艾伦,所以他一度忘了omega这个身份的特殊性。 那么,既然她曾经有这样的梦想,又为什么在发现艾伦能够做到的时候,拼命阻挠他呢?难道是敏感的omega们的嫉妒心吗? 他感到奇怪。 闻樱忽而问:“你说,如果我不是omega,会不会有可能成为机甲战士?” 克里斯刚想回答,就听见她道:“啊抱歉,我忘了你不是人,这个话题对你来说太沉重了。今天先到这里,我们走吧。” 被激起了好奇心的克里斯:“……” 不,你站住!我是人!我是人!! 然而这样的回答注定不能说出口,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下线,悲伤地将疑问咽了下去。 在之后的日子里,闻樱和克里斯的相处还算不错,他发现印象中柔弱的碧翠丝已经褪去了颜色,而出现在他面前的碧翠丝生动极了。她不仅在机甲方面有很高的天赋,在药剂专业上的表现也不遑多让。 对闻樱来说,机甲训练是为了做任务,无论哪一个环节都离不开它。当然,机甲也确实让人觉得热血有趣,尤其是星网上的全息拟战,比玩游戏刺激多了。但研制药剂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对于星际人来说,登录星网的时间与睡眠时间可以划上等号,真正的休息时间有一两个小时足够。因此在网络中进行机甲训练的同时,她也时常一头钻入图书馆和实验室,来寻找有关omega方面的书籍。她还购入了黑市里的抑制剂,尝试分解抑制剂并制作,加入其它材料进行试验。 系里的导师非常喜欢她,称赞她道:“我很少见到在专业上下功夫的omega,毕竟大部分的omega来到这都是为了能够匹配更优秀的alpha。以前的你就已经很出色了,但这一段时间,你的进步更加显著。” “我发现适当的锻炼能够提高我的专注力,大概与我这段时间的锻炼有关。”闻樱温柔地微笑回答,与她在网络中的样子判若两人,也让克里斯叹为观止。 而且—— 挂在她手腕上晃荡的手环形克里斯不禁疑惑,适当的锻炼? 她的“运动”强度哪里适当,没有任何真正体质上的锻炼,纯粹是精神力的锻炼和消耗,哪怕星网能压缩这份消耗,甚至给予一定的补充,她的精神和专注力都远远超过了寻常的omega。 他问:“碧翠丝,你的精神力是多少?” “纠正,是主人。”她答,“测试结果是a级。” “有时间不如再去测一次?”他觉得她不止是a级。 闻樱干脆地拒绝了他,“没时间。” “……” 一向能呛声各界大佬的克里斯,现在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只能惜败于他主人手下。 没过几天,闻樱突然在星网上接到了艾伦的约战申请。 因为艾伦的星网id“浴血战士”在星网的年轻人中具有一定的知名度,无论是武斗还是机甲,都能保持良好的记录,胜多输少,还时常越阶战斗,用b级机甲战胜a级机甲的例子不胜枚举。而“拿冲\\\\\\\\\\\\\\\\锋\\\\\\\\\\\\\\\\枪的仙蒂瑞拉”没有任何对战记录,唯一参与过的那场武斗因为是在黑市中进行,查询不到历史记录,不为外人所知。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却是由“浴血战士”做出的邀请,这奇怪的现象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干吗?”闻樱简短地问。 “比赛。我赢的话,能将魂片还给我吗?” 闻樱反应过来了,艾伦的成长可以说是离不了克里斯,一下子失去他,对方肯定不甘心,但是让他使出卑鄙手段抢夺,他又做不到。所以才会光明正大的来约战。话虽如此,在她接受之前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隐含逼迫意味,看来他最近日子过得不太好,行事才这么急躁。 她倒也干脆,回答道:“可以,如果你输了呢?” “……赔给你等额的现金。”他那边犹豫了一下,才回过话来,而后绅士而礼貌地道,“以什么方式就由你来定吧。” “那就机甲。”她不推辞,“事先说明,我会用你的魂片出战。” “……好。” 比赛的场地为随机场地,系统选择了一个视野宽阔的草坪上,除了有些断壁残垣来制造打斗的画面感,大体上环境十分平整,能容纳机甲藏身的遮挡建筑非常少,意味着需要直面相抗。这对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艾伦来说,无疑更有优势。 s级机甲凭空出现的一刹那,观众席还是发出了小声的惊叹。 在机甲盛行的今天,人人都已经司空见惯,但机甲的种类非常多,就像现代人看见好的车型依旧会惊讶感叹一样,星际人对外形美观的机甲也会喜爱非常。 艾伦选择的是一台动物形态的机甲,威风凛凛的狮子,金属光泽在太阳照耀下渡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雄壮有力。 动物形态比不上人形,尤其是在s级机甲的运用上,显然人对自己的形态更为熟悉,精神力可控度更高,因此他选择了动物形态,这一举动体现出了风度,让进场观看的人不由赞叹。 “好威风啊。”还在挑选机甲的闻樱,跟着感叹了一句,又转去问克里斯,“你觉得呢?” 克里斯聪明的不接话,设定里他是失去记忆的˙主人忠诚的˙机甲魂片,不是吗?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五 > 闻樱没有和艾伦客气, 选择了人型机甲。足有三层楼高的机甲傲然挺立, 打下的阴影能将雄狮机甲遮蔽其中。它银色机身线条流畅, 阳光在轮廓上流走凝于一点, 刹那刺入人眼球之中, 不由让人呼吸一滞, 感受到它凛冽的气势。让闻樱一个软萌的omega来操作它, 有一种莫名的反差感,引人发笑。 但不等人笑话,她一上场就势不可挡地操纵合金剑, 向狮头一把斩下,与逃跃的雄狮机甲的金属外壳摩擦发出刺啦的火花,动作极其凶猛! 席间来观战的人平白起了一身燥汗, 涣散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隐隐有些兴奋! 说是要带魂片出战,但闻樱一开始没有让克里斯帮助她, 而是使用操作台按键。 她双手按键如飞, 交叠出重影, 令机甲或跳或跑, 熟练至极, 一有机会, 当即一剑如斧劈头而下,充分将“身高”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无所事事的克里斯见之不由屏住了呼吸。 作为一名星盗头子,他见过无数比眼前更激烈、更血腥的比赛, 但他仍旧被这一刻的画面吸引。因为但凡新手, 尤其是训练不过一个月的新手,没有人敢顶着全场成千上万人的目光,全心对敌,因为害怕失败,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正如艾伦曾经在星网中经历的比赛。 而她却将这些视若无物,真正做到了专心致志,他仿佛看见了她眼中明亮的火焰。 这才是让他目不转睛的理由。 众所周知,“浴血战士”的战斗节奏一向非常慢,他以耐力著称,习惯从细节处入手赢得比赛,当然,他常常能够化险为夷,做出让人耳目一新的举动,因此众人观战的意向虽高,却都抱着要看一场漫长比赛的准备。谁知刚一开局就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激烈打斗场面,本是来看“浴血战士”的观众一时热血上脑,轰然为闻樱叫起好来。 甚至连星际娱乐公司的星探都看中了她开场汹汹的气势,产生了与她签约的意向,在新时代,机甲战斗比赛也是大众的一项娱乐活动。 但艾伦到底是军事系的高材生,对于快打没有产生任何不适应的意思,在观众眼中躲闪的举动也只是为了卸力,让合金剑只能在机甲外壳上剐蹭过,留下一两道不痛不痒的伤痕。 很快,他就在闻樱的快攻中找到一丝破绽,狮口张开,聚积的粒子光能炮如一道粗柱轰向人型机甲! 人型机甲收势不及,被直面击准,能量冲击之下一路与草坪摩擦,才在十米远的距离堪堪停下了身形!人型机甲的脚后跟已经深陷到泥土里。 闻樱连按下十道指令,才费力地将脚拔出来。 控制台上,30%损耗的黄灯警告连闪三次! “好厉害。”闻樱感叹。刚刚一段连击将她的情绪全然调动了起来,再打下去,她必然势不可挡,但要阻止她也并非那么容易。所以艾伦当机立断祭出了强力武器! 这说明他并不像众人所说的那样,只会以磨人取胜。必要时刻,他的出手亦相当果决。 这一击之后,场中形势便发生了逆转,艾伦的攻势不像闻樱一样猛烈,但如同无形之风,如影随形,无论闻樱藏身何处,都会被雄狮的利爪挥下一道痕迹! 她先声夺人造成的优势荡然无存。 可以说,开场的那一段其实已经倾尽了她近期所学,否则以她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又怎么可能将学习了十年之久的艾伦压制住?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喊了声:“克里斯——” 一直袖手旁观的克里斯,在这声召唤下,不得不化身智能ai,替主人分忧解劳。 他一上阵,机甲的战斗方式很明显发生了变化。 对面的艾伦见状也是脸色微变,他自然能看得出刚刚闻樱一直没有“启用”克里斯,直到这一刻。想到克里斯的能力,他便心生退却,然而很快,他目光微微闪烁了一瞬,咬牙冲了上去! 克里斯的能力远胜艾伦,更何况两人操作的机甲之别,他一上场,局面就从狮子扑人变成了猎人杀狮! 场上局势连连变化,不禁让观众大呼过瘾! 有懂行的人很快从当中窥见了一丝真相,机甲战斗的风格大变,很可能这人拥有魂片,但当世之中,魂片一向只作连接人机和初级教导作用,能做到这个程度的非常少见。他们好奇之下,不由更加专注地观看起战斗来,有人打开了视频录制,还有人用虚拟文档做起了记录。 就在观众席对这场比赛充满了热情和期待的时候,场上发生了他们心为之一提的变化! 艾伦操纵的雄狮机甲第二次张开嘴巴,粒子光能炮像散落的光点在口中逐渐汇聚,形成能量之势,蓄势待发,这一次,它描准了人型机甲的心脏部位,也就是机甲舱所在的地方! 克里斯刚用一剑之力斩断了它的尾巴,陡然回身,就见狮口大张对准自己! 眼看就要被击中,电光石火之间,他向左边急速闪躲过去! 这一下虽然还是会被击中,但比起机甲舱受损,已经不算什么了,任谁看了都要夸他反应敏捷。 但—— 巨大的光能耀白了屏幕,闻樱呼吸一凝,不,不对,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模拟出了他往日的速度和现场的轨迹。她蓦然意识到,他可以躲过!凭克里斯的能力,他可以毫发无损地躲过这一击! “克里斯!!” 她比平日高了一个调的喊声刚至,人型机甲的右臂已经被这一击卸去! 余波的冲击力让整个机身连连后退,机甲的肩膀处显露出裸露的关节连接线,失去了一只手臂,机身的重心发生了变化。陡然一股重接猛烈地撞向机甲腰腹,本就失衡的人型机甲被整个冲撞在地! 随后的时间,一旦人型机甲有从地上站起来的趋势,就会受到它强烈的攻击。 粒子光能炮有三击,但这个时候,艾伦的谨慎又冒出了头,他选择以雄狮机甲的另一技能撞击来制造伤害,一来二去,巨大的冲击力也会给人型机甲带去90%的损伤,等到达这个程度,无疑这场比赛就是闻樱输了。 克里斯与闻樱之间的连接也因此有过几秒的断开,等他想要再次连接时,却听见闻樱面带疾怒冲他喊:“滚开!” 一惊之下,他没能连上去。 此时,她已经重新将手放在了控制台上,很明显,她准备自己操控。 克里斯刚要说什么,忽然间,他“神色”一变。 机甲舱内出现了可怕的变化,有一道精神力突然暴涨,宛如在狂风下陡涨的海浪,让他都生出被侵吞的威胁感。 显然,这里除了他,就只剩下闻樱了。 但哪怕精神力增长,人型机甲的劣势在这场比赛中也已经体现得很明显,如果连站都站不起来,甚至武器合金剑随着右手臂一同摔落在地,还能怎么打? 机甲的身体各个部位都有数值,在左右两边不平衡的情况下,许多操作按键都要做出细微的调整变化,然而纵然闻樱有“灵光”的帮助,给她的时间毕竟还是太少了, 控制台上的黄灯已经变成了红灯,在雄狮机甲的冲撞下,叫嚣不停! 损伤65%…… 机甲被撞击到废墟残垣之上,发出轰然巨响。 损伤73%…… 墙壁裂开, 损伤82%…… “终于。”她自自语地道。 克里斯没由来的产生一种愧疚的情绪,“碧翠丝……” 闻樱无视了他,没有回答他,她笑了一下。 一边倒的惨烈情形,让观众瞪大了眼睛,没有一秒钟的错过。就在下一刻,人形机甲的左臂竟然也从肩膀处断裂开来。手臂中还藏有小型的攻击武器,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辛蒂瑞拉”会在手臂报废之前将武器用尽的时候,人型机甲的左肩却蓦地往墙上一撞,彻底将手臂撞落下去! 观众无不是一惊! 机甲舱内,屏幕上的数字不断跳跃,两肩身体数值再一次达到了相对平衡的状态。 克里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骤然看向外界的屏幕。 接连操作机甲进行攻击,艾伦已经产生了一丝疲意,再加上人型机甲的武器尽失,难以再给它造成伤害,他认为时机成熟,发出了最后一波粒子光能炮。正因为要将獠牙冲向别人,他不禁有些松懈。 就在这一刹那—— 人型机甲脚尖一挑挑起了合金剑,随后飞身而起,一记重踹踹向空中的剑柄。剑尖向着,如一道激光倏尔刺向雄狮的嘴巴! 正中喉舌! 积蓄的粒子光能炮被遏住,大炽的白光无法射向敌人,在自己的喉口轰然炸响! 草屑如灰飞,伴随着泥点扬起一道屏障似的烟尘,烟尘散去,重新出现的雄狮机甲残破而狼狈,不复出场时的金光闪耀。 全场寂静。 过了须臾,场上才有连绵如波涛的掌声响起! 本是为了艾伦来观战的群众不由肃然起敬,一直只见“浴血战士”绝地反击,这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在拥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人重创。不禁让人对“辛蒂瑞拉”产生了无限的好奇。 狮子机甲舱内发来通讯连接,艾伦出现在屏幕上的脸色苍白,额间还有细汗涔涔。连续两次用几乎相同的方式输给同一个人,无疑给他带去了阴影,宛如一场噩梦,而那一句“输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能看出当中是由克里斯操控,当然也知道,后面真正赢了他的人,是“辛蒂瑞拉”本人。 闻樱松开手柄,眼神冷淡,却冲着他一笑:“就算有人帮你,我也一样会赢。” 退出星网之后,闻樱将手环一摘,扔到了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克里斯只觉脑子震荡了一下,轻咳了声,不敢说话。 当时他躲的那一回,确实有放水的嫌疑,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智能ai,能完全听命于现任操纵者。在艾伦没有魂片的情况下,他以强欺弱,自然会觉得不好意思,这样的想法影响了他的判断力。 就在他想开口解释的时候,只听在现实中一向柔弱乖巧的omega,突然冷冷地道:“你其实没有重置系统,对吧?” 他停顿了一下。 “你还记得艾伦,想回到他身边,所以才临阵倒戈。”她居高临下的注视,显得人格外冷漠,而她接下来说的话更加可怕,“你其实不是智能ai吧?如果智能ai的机甲操作水平都能达到你这个程度,人类早就已经被机器人消灭了。”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六 > 金属手环静悄悄地躺在桌子上没有动静, 仿佛是一件死物, 房间里连空气都凝结了, 好一会儿没有人开口。 omega柔软而清泠泠的声音响起, “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没想到你会发现。”克里斯终于开了口,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苦恼, “是的, 我不是智能ai,没有记忆清零的功能。是的,我是人类, 遭遇意外才变成了现在这样。以及——” “不是,我没有去找艾伦的想法。” “你想说你虽然故意输给艾伦,但其实只是口是心非, 所作所为与你的想法背道而驰?”她的笑容异常甜美, 任谁都能看见眼底的阴影,结合她斩杀“雄狮”的举动, 格外令人胆寒。 “……”克里斯又是一声轻咳, “我亲爱的主人, 难道比起这么一个小问题, 不是‘我是人类’这件事更加需要你关注吗?” 他这话说得也不假, 寻常人在听到这个重磅消息之后, 哪里还会理会别的? 就如克里斯,他在察觉到她动怒生气之时,就做好了伪装系统重置失败的心理准备, 但没想到被她扔来的另一个炸弹炸得七晕八素, 连之前的措辞都忘得一干二净。 谁知她毫不买账,表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叫我克拉克小姐,谢谢。假如你一开始告诉我你是人类,那么好的,我愿意将你当人来看,你的经历、你的遭遇我都愿意倾听,如果有能够帮得上你的,我也愿意去做。但你在我认定你是智能ai的情况下,在关乎我荣誉的战斗中为对手提供便利,致使我判断错误险些输掉比赛,那么,很抱歉,哪怕你千真万确是人类,在我眼中也只是一个出卖伙伴,自以为是的人!” 克里斯听了,只觉呼吸一窒。 “出卖伙伴”这份严厉的指责,立刻让他将辩驳全都咽回了肚子里,连过于轻飘的态度都不觉收敛了起来。 她在比赛中的形象就像一团火焰,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睛,让人以为她坚强勇敢,无所不能。但是现在,他仿佛能从她浓浓的厌弃的口吻里,察觉到一些其它的情绪。 他突然意识到,哪怕她还在对艾伦说“你的魂片”,常常摆出贵族小姐骄矜的姿态与他呛声,但其实在他教授她的过程中,已经无形之中对他产生了信任。而他的表现,显然辜负了这份信任。 她继续说道:“正好,‘浴血战士’要给我汇一笔与你等额的钱,你可以趁此机会回去找他。” 这一回他反应很快:“这笔钱是比赛的赌约,是你应得的。” “那就当做你这段时间作为我机甲导师的薪资。”她无所谓地说道。 克里斯没由来的觉得灰心丧气,当她说出“你的遭遇我都愿意倾听,如果能够帮得上你的,我也愿意去做”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柔软,让他觉得,自己残忍地杀害了她心里的善良和温柔,逼得她将尖刺对人。 其实她说的没错,他是一个相当自我的人,否则当年不会在接受学院考核的时候,借机逃离家族的掌控。学院当时只要求他接近星盗团,完成一个相当简单的任务,但他擅自与军部取得联系,将它变成了长期任务。 在这个过程中,他几乎没有与阿克曼家族的成员进行过沟通,当然,他认为那个充满政治冷漠的家庭也不会关心他的死活。 直到这一刻,他的想法出现了松动。 “决定好了吗?”他听见她问。 他拿出了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小心翼翼态度,以不确定地语气问:“既然你让我来决定,那么……我能继续陪伴你吗?” 她像是没料到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静默了片刻。她没有追根究底,问他留下来的原因,而是答了一个“好”字,顿了顿又问:“那么你会再一次背叛我吗?” “当然不会!” 他恨不得赌咒起誓,让她了解到他一心改过的态度,但同时又不免有一丝不解与好笑,难道仅仅因为觉得愧对于她,他就想要留下来将功补过吗? 难得她提出了这样的建议,那么这个时候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选择去找艾伦,毕竟他们还有协议在身,之前的相处和交流也很愉快,他能帮助自己更快的达成目的。等回到阿克曼家族之后,他自然能够给出实质的补偿。 但碧翠丝…… 不知怎么,在面对她的时候,在发现她愤怒过后渐趋冷漠的态度,他就说不出要离开的话。 至少在这一刻,他说不出口。 在吵完架后,彼此之间相处说话,气氛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凝结和尴尬,好在克里斯脸皮厚,哪怕她不想接话,他也能自自语说上半天。尤其是在机甲训练的时候,他的教习态度相当积极,恨不得将脑海里的知识和经验一股脑都塞给她,把闻樱烦的屏蔽了魂片使用权限,才让他闭上了嘴。 她星网的id“拿冲\\锋\\枪的仙蒂瑞拉”可以说是一战成名,有包括娱乐公司、战斗俱乐部等形形色色的人来与她接洽不说,每次一登录星网,挑战邀请就会跟随着信鸽呼啦啦地飞到她的头顶,盘旋不去。 与人对战是最好的训练方式,闻樱偶尔也会挑一两个打上一架,用来实验她最新学到的技巧。 经过那一次被克里斯坑了的对战,她因为愤怒的情绪,使精神力打破了禁锢,有了一次爆发式的增长。按照z942121的说法,“灵光”的作用不止是在学习上,精神力的锻炼同样会拥有“灵光一闪”的质变时刻,只不过比起常规的技术学习,在精神力、体质这些方面,能得到它出现的机会不多。但即便如此,这恐怕也是人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闻樱为此感到知足,在精神力足以与克里斯匹敌的情况下,她觉得是时候锻炼一下她废材一样c级的体质了。 恰好这时,某一天夜半,她收到了西里尔的简讯,告知她机甲已经制作好了,并询问她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接收。听他的语气,大约是想让她选择邮寄的方式,懒得与她正面打交道。 但闻樱想起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一件事,在收到简讯时,第一时间钻进了实验室,过不久后,她拎着一支绿莹莹的药剂走了出来。 克里斯问:“这是什么?” “清醒剂。” “用来做什么?” 她没有答,而是说:“明天去军事系,或许会见到艾伦,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回去。” “……” 克里斯不敢说话了。 其实,艾伦并不知道“辛蒂瑞拉”的真实身份,看她的样子也没有想公布的想法,怎么也不会当面把他交给艾伦。不过要是他多说几个字,那就不一定了。 再一次来到军事系所在的地方,闻樱已经没有了第一次逃离这里时的紧张情绪,变得十分放松。 估计正好撞上课间休息,路上还有许多beta出没,稀少如alpha也时不时会在人群里涌现,他们的体型高大威猛,挺拔出众。待发现与之吸引的omega信息素,不禁纷纷朝闻樱的方向看来,还有人跃跃欲试,似乎想要上前搭讪。 克里斯:“这是我见过的最差的一届alpha!信息素就像被你实验室里的清水稀释了一般,惨不忍睹,没什么好看的,我亲爱的主人肯定能找到更好的,相信我!” “是克拉克小姐,谢谢。” 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而是纠正了他的叫法。 就在这时,一股相当浓郁的alpha信息素传来,足以让控制力低的omega脸红心跳,甚至产生腿软想要臣服的情绪。就连闻樱都不知不觉地向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西里尔。 他穿着军装制服,风纪扣严禁地扣着,伪装斯文的眼镜却不见了,以至于alpha独有的雄性张力扑面而来。 “怎么不走omega通道?”他惯常疏离的笑容里,甚至含了几分嘲弄,“不要在军事系散发你的‘魅力’可以吗,omega小姐?” “西里尔!”她快步走向他,忽略了他的质问,以充满欣喜的口吻唤了他一声。随后,她碧绿的眼眸望着他,期待地问,“你是来接我的吗?” 周围有人喁喁私语。 “是西里尔的未婚妻吗?”“他没有未婚妻吧,没听说斯威特家族给他订下婚约。”“或许快了呢。” 又来了,西里尔眉尾飞快地挑了一下,这是他不悦的表现。但他一贯能遮掩情绪,所以旁人看见的仍旧是笑以待人的西里尔。 闻樱拨弄了一下手环,将它藏进袖子里,忽视了脑海里如铃声一样大作的男音。 西里尔带着她来到他们的训练场地,他申请了独立的训练房间——上一次艾伦发情,就是被带到了这里注射药剂。他拿出了机甲空间钮,当着闻樱的面将它放了出来。 漂亮华丽的造型,偏向于女性适合的小巧玲珑,四肢却十分修长,整体是如她眼睛一般的碧绿色调,腿弯、手肘等地用特殊材料制成,呈淡淡的象牙白,似是韧性又灵活。最引人注意的是背上那一对翅膀,渡了淡光金边,描摹出羽毛的纹路,相当精美。 闻樱仰着头看,“我能上去试试吗?” “请便。”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七 > 没有安插魂片, 闻樱只能通过按钮操控, 让机甲的手落下来, 将她送进驾驶舱。顾虑到女性的驾驶体验, 里面的布置温馨而柔软, 比起战斗, 闻樱觉得在里面睡一觉是个更好的主意。她摸索了片刻, 切换成了战斗模式。 人通常对喜欢的事务都有一种瘾,在经历过多次的星网对战之后,她对机甲也有了操作的瘾, 看见真正的实物机甲,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 站在一旁的西里尔有些惊讶,战斗模式下, 机甲的外形会产生变化, 翅膀微立呈对敌紧绷状,他自然能看见。 原本以为只是小女孩想过一把机甲的瘾, 做几个基础跑跳的动作就好, 他甚至做好了准备, 在她尝试失败的时候紧急启用外部控制系统, 以免她将自己摔的七晕八素,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胆。 他的眉尾再一次挑了起来, 头疼地考虑怎么给她善后。 然而,当他再次将视线放到内场之时,她的表现却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眼前的少女型机甲身形轻灵, 无论是走路, 还是跑跳都没有丝毫的滞涩感,流畅的宛如现实中的贵族淑女,一举一动都优雅十足,她甚至调皮地走到他跟前,行了一个淑女礼——屈膝弯腿,双膝交叉的动作非常考验平衡力,而她做起来却相当轻松。 别看这些都是基础动作,但能做到像真人一样栩栩如生的地步,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别说是omega,就连军事系的beta都不见得有这样的能力,即便他们在虚拟对战时能一枪轰飞一艘军舰,但真让他们来做这几个简单的小动作,恐怕也会操作的如同大象跳舞,笨拙不堪。 就在这时,他突然惊异的发现机甲背上的那对翅膀轻轻动了一动—— 她想飞! 他面色微微一变,冲她喊道:“碧翠丝!你没有受过飞行训练,别碰起飞开关——” 没等他话说完,她已经按下了飞行开关,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驾驶舱内,闻樱手指速度快成了虚影,心情也十分紧张,实物和虚拟操作之间的差距足有银河那么宽,普通的基础操作还好,轮到飞行这样的高难度动作,她的精神力便汹涌而出,c级体质让手指几乎痉挛,才堪堪完成了操作。 西里尔只见少女型机甲像森林里的精灵一样飞了起来,向着他飞来,和他打招呼:“嗨,西里尔。” 驾驶舱内传出广播一般扩大失真的声音,少女语声轻软,却难掩兴奋之意,隐隐微颤。因为分神说话,机甲倏尔往下一坠,吓得西里尔心脏猛然一提。 “够了,碧儿!你下来!” 他发火一般冲她说道。 这次她倒很听话,就在他眼前的位置飞落,停了下来,舱门打开,她站到机甲的手心里,被送了下来。 玩得太疯的后果就是,c级体质的omega从机甲上下来的时候,双腿一软,险些扑到地板上去,西里尔准确地接住了她。因为出汗加速了信息素的分泌,驾驶舱内几乎溢满了omega信息素,像奶油蛋糕一样微甜的气息扑进了西里尔的怀里。 他压了一腔的火气都发不出来,但温柔疏离的面具显然已经被摘了下来。 她微仰着头,冲他一笑:“好久没听你叫我碧儿了。” 西里尔绷着脸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几乎不会被她的信息素影响,但这一次,他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说起来,小时候的西里尔待碧翠丝还算不错,碧翠丝因为名字常被人叫bear,爱美的小女孩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昵称,常常缩在角落里哭泣。那时候的西里尔还不像现在这样“斯文绅士”,alpha的蛮横霸气他都有,一拳揍翻一个,除了他以外再没人敢这么叫她。 但再长大一点,因为性别之差接受了不同的教育,两人也疏远了。 在军部势力庞大的斯威特家族,有着进军政坛的野心。西里尔被寄予厚望,所受到的教育相当严苛,这么一件小小的童年逞英雄的趣事,在高强度的教导训练中,自然而然被扔到了脑后。 对于她的感叹,他的回应则是冷冰冰的质问:“谁教了你机甲操作?”信息素之间的吸引,在他多年的克制训练之下,被强压了下去。 他清楚的知道克拉克家的教育,omega专属学院也不会教授机甲操作,更没有供她练习的场地。 “我的魂片。”她眨眨眼睛,“我操作的不好吗?你不喜欢?” “你哪里来的钱买魂片……”他皱眉,凭克拉克家给出的零花钱,大小姐日常挥霍还不够,基本上不可能攒下来。 “唔,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跟你好好说一说,这个故事可长了。” 童话故事一样的开头,西里尔一听就没了兴趣,打断她道:“不用告诉我来历,魂片的质量过关吗?” 她想了想,“劣质品?” “我叫人给你送一份新的。” “——但用着还算顺手。”她无视手腕上的震动,大喘气地道。 西里尔的眼睛深蓝如海,哪怕漫不经心的看人都会流露出温柔之色,此刻,他用这双眼睛望着她道:“无论魂片如何,你以后还是少进行机甲操作。”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突然对机甲产生了兴趣,但是碧翠丝,你是omega,你的未来是找到一个愿意爱护你的alpha,机甲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可以理解你一时兴起,但你不需要在这上面耗费太多精力。” 她的表现不免让他推测,她已经训练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做到这一步。 “哪怕我做的很好?” “哪怕你做的很好。” “那么,艾伦为什么可以?” “他……”西里尔顿了顿,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你难道是为了和他较劲?” 没有等到她回答他的问题,训练室的门突然间被人推了进来。有人迈着轻快地脚步往里走,一边道,“西里尔,他们说你在……唔,克拉克小姐?” 脚步声稍稍停住,进来的艾伦表情微变。 因为闻樱消耗了太多体力,腿酸发软,虽然已经脱离了西里尔的怀抱,但此刻他仍然扶着她,两人形状亲密,室内的信息素被外面的风一吹,向外流去,让艾伦闻了个正着,这样的情形着实惹人疑窦。 闻樱看见他时,非常自然的流露出与原主相同的表情,那与西里尔一样虚假的笑容,“早上好,艾伦。”随后她就转过了脑袋,对身旁的人道,“可以放开我了,西里尔。” 西里尔沉默着松开了手。 她收拾了一下仪表,边问他:“你给了他进入你训练室的权限?” “嗯。”他说完之后,似乎想到了她上一次大脑的样子,很快道,“但我想这与你无关。” “是的,与我无关。”她矜持地笑容也对准了他,“你提醒我了,我带了一件东西作为回礼。”她当着艾伦的面,将清醒剂拿出来往西里尔怀里一塞。 “这是……清醒剂?”西里尔不确定地问。 她微笑,“我想,你是该醒醒脑子了。” 这充满讽刺的一句话,当即让他变了脸色,“碧儿!” 她轻轻一哼,留下句“你迟早用的到”,推开他的阻挡,盛气凌人地走了。 艾伦不知为何,自从下午看见训练室内的情形后,心里就产生了不安的感觉。不,或许还要更早,在他连输两场,一向依仗的魂片也输给了对方,甚至为此欠了西里尔一笔与魂片等价的金额之后,他的不安就与日俱增。 而半夜,他在经过西里尔的房间时,发现他似乎在给谁发送指令。他的路过,很快引起了里面人的主意。 西里尔见是他,不禁笑问,“还没睡?” 艾伦点了点头,“你在处理公事吗?” “不是。”西里尔摇了摇头,“是碧儿,omega专属学院没有训练场地,我想她的机甲操作应该是在星网上锻炼的,我得找人看着她,不能让她胡来。” 艾伦默然须臾,道:“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你提她,西里尔,白天你们在训练室……” “你在担心什么?”他好笑道,“我要是想选择她作为我的omega,十年前就可以让我父母为我订婚了,除此之外,还有阿克曼家族、亚力克斯家族、亨特家族的小姐……和我一起长大的人有不少,只不过碧翠丝较为执着罢了。” 他的回答,让艾伦心里略微一定。 没错,即使他家世背景比不上这些人,最终还是要看西里尔的意愿。但——其实他仍然纠结于自己对西里尔的情感究竟是哪一种,如果不是因为双人机甲的出现,可能他根本不会考虑这件事。 而在这之前,要说能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人,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克里斯,只可惜…… 西里尔不知道艾伦的想法,在将人劝服回去睡觉之后,他打开了一段视频。 是星网上关于“辛蒂瑞拉”战斗的视频,令人热血沸腾的机甲之战自光脑上投影而出,呈立体模式悬于空中,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进行观察。 她与艾伦的那一场比赛,他同样在场,可以说从那以后,凡是她的比赛,他没有一场落下。即便遇到走不开的情况,他也会让人录制视频,在事后反复观摩。 如果说一开始是赞赏她出众的领悟力,希望能招揽到她,到后来,西里尔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就只是——被吸引住了,看着她常常因为一个基础操作失误被人笑话,但又总能打出令人惊艳的战斗,叫那些人闭上嘴巴。他就只是移不开眼睛。 即使是艾伦的战斗,于他而都只是欣赏罢了,但毕竟他是omega,也是他见过的最坚韧执着的omega,所以他对他青眼相待。 但对“仙蒂瑞拉”,与性别无关,他都为她惊叹。 “她究竟是谁?” 西里尔看着视频,再一次产生了好奇探究的心情。突然间,投影里的飞行机甲做了一个起飞的动作,简洁流畅,令人赞叹,然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另一边,闻樱一回到学校,就登上星网酣畅淋漓地打了几场比赛,好像在发泄怒火。这一次,鲜见的是克里斯没有在她耳边碎碎叨叨。直到她退出星网,才听见一些直连到她脑海中的声音。 他好像在嘟哝什么,她听不清,过了半天,才听见他问:“你喜欢西里尔?”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八 >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闻樱没想到克里斯会直白的问出口, 干脆地撂了一句, 就摘了手环去了卫生间。在星网上的战斗固然不会消耗体力, 但是精神力的消耗也依然让她身上出了一层细汗, 她冲了个澡, 拿毛巾盖住湿漉漉的头发擦拭, 又让机器人保姆送了一瓶草莓味的营养液来吸食, 并腿曲坐在沙发椅上,用光脑刷起了情剧。 男主角:“你知不知道我很痛苦?没错,我是帮了他, 但我不知道你会因此而受到伤害!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要和别人在一起吗?” 女主角:“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男主角:“不!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克里斯:“……”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对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奇怪。 他碰了一鼻子灰,又不能再追问, 心里和猫挠一样难受。 虽然当时她将他藏进了袖子里, 但身为精神体的他, 依旧能将周围的情形看在眼中。她在西里尔面前与平日稍微有一点不同, 他说不出具体的差别, 但能感觉得到。 “你们从小认识?”他又不死心起了个头。 “嗯。” 他心道:很好, 问了句废话。 “他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艾伦。”他假模假样地旁敲侧击。 闻樱瞄了他一眼,“你不也是?” 克里斯立即从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你说我喜欢艾伦?” 她刚说了个“是”字, 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反驳的机会, 就被门铃声打断了。 自动开门键被按下,黛西从外面欢快地推门走了进来。这个时候能来找她的,也就只有黛西了。因为阶级原因,原主在学校里和同学们的关系不远不近。闻樱虽然有心和周围的人打交道,但她既要练习机甲又要学习草药知识,这座学校大概没有比她更忙的人了。 “嗨碧翠丝,我是来找你讨论出行事宜的。” 闻樱一愣,然后听见妹子用夸张的语气感叹,“你不会忘了吧!一年一次的考核啊!omega专属学院的药剂师系,和本院的军事系一起去兰达尔星采药。我们的成绩按照采摘药草的珍惜程度来区分,他们则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顺便提醒你一句,在往年这都可以当做考核来看,但今年例外,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和我一样发情期快要来了?所以这一次,我们私底下都称之为‘联谊型考核’。成绩无所谓,找到能够照顾你终身的alpha才是重中之重!” 她一口气说下来,就像给闻樱划考试重点,她听得直想笑。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黛西眼波一瞪,见对方老老实实点了下头,她又说,“对了,我刚进来的时候,好像听见你在和谁聊天?” 闻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正想借口,就听她说:“该不会是西里尔吧!?你们在通话?” “不是他。” “那是谁?” “是……”闻樱顿了下,一时半会没想出第三个名字。 黛西一副“编不出来了吧”的表情看着她,“我差点忘了,你和我情况有别,唔,不过像西里尔他们成绩出色的那一拨,可能会被派到北区剿灭狂兽。考核的时候你们估计不能在一起了。还有……”她稍稍停住,神情多了两分郑重,“你小心一点,你频频去军事系的事被人知道了,最近班上的议论很多,在学校还好,出门在外可能会有点麻烦。” 闻樱若有所思。 这一次考核的时间她记得很清楚,但不是因为黛西所说的那些花样,而是因为在兰达尔星球,艾伦误食草药使得抑制剂失效,第二次进入了发情期。而这次,显然没有第一次这么好运了。 兰达尔星球分南北两个区域,北区狂兽横行,南区则长满了药草,每一年自由联邦都会派人去清理一番,防止北区的狂兽进入南区糟蹋草药。当然,北区之所以狂兽众多,却是因为这里的山峰险峻,海底深不可测,一日可历春夏秋冬四季的气温,条件异常恶劣,却也给奇珍异草的生长提供了空间——自然,这里的狂兽也更加皮糙肉厚,难缠至极。 像药剂师系的omega们,只需要在气温温和宜人的南区,弯下腰摘一两棵小草即可,碰上难走一点的地形,自然有军事系的beta和alpha为他们开路。 一出行,闻樱就发现黛西说的没错,之前她课业上表现出众也没见人嫉妒她,但这次从军事系回来后,或许是那边传来了一些她会成为西里尔未婚妻的传闻,班级里其他的同学看她的目光变得格外不友好,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不会一不合就怼到人鼻子跟前,至多是私底下议论一两句罢了。 也有飘到闻樱耳朵里的,“西里尔根本就不喜欢她”“她自己放出的风声吗”“西里尔都没来保护小组,肯定是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有一瞬间,闻樱仿佛回到了古时候的社会,omega在社会上的地位就相当于那时候的女人们,在那里,男人踩女人,女人也踩女人,总是显得有些可悲。但这份可悲,却又是成长的社会环境所带给她们的。 甚至他们比古代的女人更紧迫,因为omega的发情期就像一把刀悬在头顶,如果发情期到来却找不到合适的alpha标记,很有可能会危害到社会,omega协会不会纵容这样的事情发生,自然要将他们随意匹配给或许根本不认识的alpha。这也造成了许多alpha们表面上绅士温文,以照顾omega为己任,骨子里却骄狂自大的现象。 beta们将营地建造好之后,他们就可以四散前去采摘药草了,每人的个人终端都接收到一份清单,从上至下,列举了每一份草药的名字、图形,以及可以获取的积分。 然而她早就将兰达尔星的地图下载到了自己的个人终端,而她的实验需要一些清单上没有的草药,于是她躲开了掠夺积分的大队人马,自己走了一条小路。 “别走太远。”手环微震,克里斯提醒她,“就算是南区也会遇到一些难对付的野兽,你没有实战经验,c级体质也是一个问题,不如叫那几个alpha来帮忙,反正……” “反正我本来就是一个柔弱的需要人保护的omega?”她截断了他的话。 “亲爱的,你不是一个柔弱的需要人保护的omega,你是一个充满魅力的想要人为你铲除所有障碍的omega。”他嘴甜的道,“当然,如果我有身体,哪轮得到他们向你献殷勤?” 闻樱轻声一笑,刚想反驳他,忽然间,她的精神力警铃大作,提醒她危险的接近,同时,她听见了克里斯的声音:“小心——” 她手里有把精致的粒子枪,在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时,飞快地对准目标开了一枪,草丛里“轰”地炸开一团火焰,将周围烧成方圆三米的枯草堆,而其它地方传来了更多的窸窣声,让人心里发毛。 而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克里斯已经先一步道:“是吐火蛇,战斗力e级,不难对付,但是它们通常是成群出没,你的体质做不到和它们武斗,最好将机甲召出来!” 这个时候,她顾不上其它,立刻听从他的安排,从空间钮中召出机甲,进入了机甲舱内。 人和动物之间的区别非常大,闻樱一时片刻连吐火蛇的习性都没能想起来,进入机甲后,她第一反应就是用热武器,光能炮一轰一个准,待草丛里响起数声爆炸,她才蓦然反应过来,死后自爆也是吐火蛇的习性之一,她再轰下去,就要把这块都烧起来了。 她来这里为的就是采集草药,烧光了还采什么?! “你忘了飞行。”克里斯的声音里竟有了几分笑意,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她茫然失措的模样,他磁性的嗓音微低,清晰地指挥道,“飞到高空中去,用剑刺穿它们七寸的位置,只有对准命脉才不会让它们爆炸。” 这是闻樱第二次使用实物机甲,第一次用实物机甲战斗,能将枪炮冲对地方已经是本领了得,远还没到得心应手的程度。 好在越是紧张的时候,她越能专注冷静,这一次飞行比上回要平稳顺利得多,她飞上三米高的空中,拿出了光剑,不用他提醒,就理智地开放了魂片的权限,对他说:“你做示范。” “遵命。” 这两个字如同吐在她耳边,闻樱只觉皮肤微麻,随之就像是有一个人在身后扶住了她的手臂,带领着她去操作,这种感觉让她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了,比在星网上所感受到的要强烈、真实得多。 “非常简单。”他磁质的声音在他们精神相连之时,甚至产生了一种震颤感,“你这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九 > 在克里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忽然觉得脑海里被针扎般蓦然一刺, 让他“嗷”地一声疼叫出来。 机甲双翅一抖, 闻樱接过了飞行掌控权, 边盯视着地面的状况, 边警告他:“闭嘴!” 精神力攻击? 克里斯回过神来, 作为精神力高于s级的他来说, 精神力攻击通常都是他对别人做的事,突然尝到这滋味,真是……妙不可。 “……” 闻樱发现对方竟没有像往常一样跳起来争辩, 沉默的时间略有些长,仿佛在回味一般。这个想法让她汗毛竖起,眼见吐火蛇越聚越多, 她不得不凶巴巴地开口, “说话!” 然后听见他一声低笑,似在调侃她的出尔反尔。不待她发怒, 他凝练的精神力便分成几缕细丝, 与她相触。如同方才一样似有人在背后轻拥她的感觉重新席卷而来。 “别紧张。”他道, “你先放轻松, 把控制权交给我, 体会一下这份感觉。” 精神力之间的碰触, 就如同有人接触到你的内心,失控的恐慌会使人高度紧张,闻樱眼下就是紧绷着一股神经。越是信任的人, 才越能把更多的自己交付给对方, 现在他们显然还做不到。 克里斯其实也知道,在星网上,他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她对他的信任度都比现在要高。 她会有现在这样的表现,就是因为…… 他打住自己回忆的举动,一边用精神力引导她前行,一边游刃有余的给她讲解其中的细节。闻樱的学习能力可以说是相当逆天的存在,就连当年仗着领悟力压西里尔一头的克里斯都自叹弗如。 对她了解越深,他教导起来就越有心得,因此在示范了一次之后,就果断收回了精神力。 “你来。” 如果说一开始闻樱对于机甲技巧的学习还报以畏惧和试探,在星网上逐渐习惯了操作,慢慢将它视之为寻常后,学习速度就提升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过目不忘不难,难的是他示范性的一击之后,她能切中要领。 她下拉操纵柄,使机甲猛然俯冲向下! 机甲周身的风飒飒作响,在即将撞向地面之前,骤然一个急停,同时手中的合金剑已经一剑刺出,加速带来的冲击不给吐火蛇丝毫逃跑的机会,这一击下去,快!准!狠!将它捅了个对穿,死得不能再死了。 同时,没有爆炸声响起,意味着正中七寸。 一连斩杀了十几条蛇,闻樱将机甲悬停在空中,舒展了一下手臂。她学得快是一回事,但如指臂使的流畅感,让她有了别的想法。因为精神力相连,他操作的意识手法似乎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刚刚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滞涩,全然不像第一次出招的人。 “怎么了?” 克里斯似有所觉,见她停下,不由问她道。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 她没有斩尽杀绝,将她需要的珈蓝草周围的蛇都清理了一遍,采好草药就走出了这片区域。战斗过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毕竟在遇到危险之前,他们关于omega的话题刚进行了一番争论,哪怕她没有说出口,但轻笑中的讽刺显然表露出她的不赞同。 克里斯打破了坚冰,问了一个令人惊讶的问题:“你要珈蓝草,是为了做抑制剂吗?” 抑制剂之所以只在黑市上流通,就是因为它是违禁物品,它的出现,让omega能够混入人群,脱离omega协会的控制。 闻樱想要研究抑制剂,但她的账户流通情况会受家族管控,买一两支抑制剂来研究可以,别人只当你好玩,但如果大量购买抑制剂的原材料,就很有可能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了。所以她才会想趁着这次机会,用原始手法获取原材料。 但没想到,在草药方面只有基础性常识的克里斯,居然会注意到她的目的。 她迟疑着没答,克里斯也没有追问,而是道:“我大概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你是想针对omega,制作出比抑制剂更有效的药剂。” 闻樱将空间钮收回,小心地越过即将长到人腰部的杂草,摇了摇手环问,“你怎么知道?” “看多了就猜到了。”他不紧不慢地道,“我对你的初始印象并不好,但相处久了,自然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在这方面你从来没有避讳过我,我想要了解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但,我始终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别问。”她翻了个白眼,“通常这个时候问的问题,都会十分讨人嫌。” 克里斯听了大笑,正色道:“嗯,确实,问出这个问题,你大概又会想打我了。星际之神卡洛斯可鉴,我好久没这么紧张地提过问题了,上一次还是在议会那群老头子面前。” 本来阻止他的人,又忍不住好奇催促,“快点!” “我想问的是,你当时夺走艾伦的抑制剂,是为了什么?” “又是艾伦?” 见她似乎想发脾气,他摇了摇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本不该抓着不放。但正因为大概了解到你是怎么样一个人,才不能理解你会这么做。你想做出超越前人的抑制剂,说明你对omega的现状不满,那么对于和你一样想要打破陈规的艾伦,你为什么会阻止他?”他的语气充满困惑,说完之后,又状似正经地道:“你要是不高兴,不回答也可以。但它藏在我心里很久了,一定要问出口。” 闻樱:“……” 这是耍无赖吧。 但这一次,她听到问题后就觉得有些惊讶了。 克里斯的性格其实相当随性,并且热衷冒险和刺激,所以叛逃家族、成为星盗,哪怕变成了魂片都能随遇而安,这次,他在回归计划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迫从艾伦手上转手到了她这里,换成普通人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早就意志消沉了。但他无所谓,又或者说他自己又重新找到了其它的乐趣。除了他以外,这世上未必有第二个alpha会在知道她omega的身份以后,会教她打架了。 他这样的人,说好听了叫随和,说白了其实就是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 别看他差点害她输了比赛之后表现的这么诚恳,她其实怀疑他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因为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才好生好气哄她罢了。 这么一个人,居然耐着性子开始探究起她来了? “其实你猜的不完全对。”她想了想,原本心里还憋着一口气,这会儿却已经平和下来了,“我想制作的不是抑制剂,而是能根除omega发情的药剂。” “……什么?” “你不是omega,不知道我们的处境。omega受协会管控,但更早以前,管控得并没有这么严厉。只不过当年有人做了和他类似的事情,险些引起了动乱,才出台了更严厉的管控条例。你们当然可以用alpha的角度去同情他、关照他,但如果他的身份被揭穿,协会还会再做什么?到时候,谁来同情比他更可怜的omega?” 克里斯的情绪一凝,听她缓了缓语气继续说:“你们想的没错,我当时抢夺他的抑制剂,就是想要揭穿他的身份。这件事很难懂吗?就好像我不知道你的身份,误判你是智能ai,导致机甲战斗险些失利一样。如果他真的成为军人,在别人对他身份不知情的情况下,难道就不会出现错误的判断?” “其实我也不甘心,凭什么被alpha们压制着,到头来还要为你们这些自大的alpha考虑?!但如果他引起混乱,除了你们以外,死的还有无辜的beta们,再构想的可怕一点,如果前方阵线溃亡……”她轻吸了一口气,“我理解他想要反抗命运的心情,我也一样,但除此以外呢?信息素的出现,abo的分类,才是真正问题的根源!当年人类是为了繁衍和生存,才会改变了构造,让男性也能够生子,让人类的基因变得更优异。但现在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裹足不前意味着自取灭亡,哪怕是为了你们成天吹嘘追捧的‘发展’,我们也必须要摆脱这与野兽一样的交\\\\媾本能了。” 克里斯从没想过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是的,几千万年前,人类还是只有男性与女性的区分。但他们从出生起就接受了abo的性别区分和在此基础上延伸出的观念,他见过许多反叛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如她一样跳出所有的框架,做出了这么一个充满野心的构想。 就在这时候,他们恰好路过了一对□□中的吐火蛇,因为正彼此纠缠,竟无法分神来攻击擅闯地盘的他们。 正当他为此陷入深思的时候,忽而听她道:“刚刚……谢谢你了。” 看见吐火蛇,也提醒了她刚才发生的战局。 无论克里斯抱着什么样的出发点,她都不能忽略他的帮助。如果没有他在,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战斗时,她未必会这么从容,很可能会进行一场苦战。吐火蛇的火中有蛇毒,如果燎到人的皮肤,就会慢慢渗透,蛇毒累积到一定程度,会使人也跟着自燃。如果她反应不及,没有及时进入机甲舱,就很有可能受伤。这都是长时间的战斗经验所带来的,她难以弥补。 “我的荣幸。” 这一次,他说的格外真挚。 在他们看不见的北区,有一场混乱正在展开。 起因是艾伦误食了某一种草药,致使抑制剂溶解,发情期提前,散发出浓烈的信息素,几乎传遍了他所在的地方。 抵抗能力差的alpha们已经失去了理智,脑海里只剩下本能的念头,一个个面色狰狞地朝艾伦扑去,如果不是西里尔挡在前面,艾伦早就被人抓住了。 饶是镇定如西里尔,在信息素的引诱下,理智都逐渐崩溃,他一边顶着压力,一边冲艾伦喊道:“你到底吃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艾伦打着颤说话,“我不知道它叫什么……但它看起来很珍贵,所以我……” 那次对战让他欠了西里尔一笔巨债,他不想欠对方,所以想在考核的过程中采摘珍惜的草药换钱。但他对草药的认知都来自于书本,才会在尝试的过程中误服了和溶解剂效果一样的草药叶子。 此刻,他脸色通红,眼神微缩,恐惧地看着昔日的同窗好友。他浑身像烧起来一般难受,因为失去了武力,仿佛只能任人宰割。 在他身前挡着的西里尔因为和本能作对,挣扎不已,就在他几欲崩溃之时,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一样东西! 那句“你迟早用的到”仿佛再一次从耳边划过,他来不及为她的预知赞叹,立即从空间钮中取出了清醒剂。 一针剂下去,他的头脑登时清明了许多,和本能对抗的压力轻了许多,只用专心阻止眼前这几个alpha的进攻即可。然而他神色刚一缓和,就听见了森林不远的位置,传来震天摇地的响动,犹如有巨人用双臂撕裂开地面。 这是—— 西里尔面色大变,兽潮!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十 > 狂兽所过之处响彻云霄, 西里尔不得不大声怒吼:“所有人召出机甲!立即撤回南区防线!” 能被派到北区来的都是极为优秀的军事系学生, 以alpha为主, 约有二十多人, 作为先锋部队, 在南北区边界线清理战斗力一般或中上的狂化野兽, 探测并判断本年北区狂兽的强弱程度。在大部队帮助药剂师系的学员们完成了课业之后, 才会正式开始剿灭清理的活动,因此他们可以说是且战且走,遇到兽潮只要当机立断往南区的方向跑就是了, 那里自有军事科技部署下的拦截防线。 但是现在,因为omega的信息素,alpha们都进入了理智全失的阶段, 与狂化的野兽近乎没有差别, 哪里还能分出精力判断情况危险? 西里尔作为带队长,一声令下, 响应者却寥寥无几。他情急之下, 猛然捏碎了注射针剂的外壳, 将已经用空了的清醒剂碎壳丢到了一旁。 这个时候, 他才发现自己的大意! 如果他能在碧翠丝的提醒下, 准备足够多的清醒剂, 那么在发生动乱之后至少能找到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然而,他过于自信艾伦的自控能力,从没想过他失控的可能, 也没有准备紧急处理方案, 才会陷入这样的绝境! 西里尔一肘挡住了同伴毫不留情的攻击,无法分神召唤机甲。 就在这时,有一人对他喊道:“队长!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通知了南区的人,让他们前来救援。但按照狂兽前行的速度,我恐怕他们救援不及,我申请去前方阻拦狂兽!”这是队伍中一位在alpha中脱颖而出的beta——真正的beta。beta几乎不受信息素的影响,因此他早已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但他深知现在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西里尔郑重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个人怎么抵挡的住狂兽群?尤其是他所使用的是a级机甲,即没有智能ai的机动协助,恐怕不出片刻就会淹没在狂兽群里! “我知道。”beta的目光坚定,没有任何多余累赘的话语。 “……好。”西里尔定了定神道,“拜托你了。” beta立刻召出机甲,大步迈向兽群。他离去的背影毅然,阻挡在同伴前方的姿态犹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山峰,坚不可摧。 然而实际上,哪怕这一阵兽潮同样是因omega的信息素而起,规模并不大,也不是一架a级机甲能够低档的!粒子枪、光能炮诸多武器一一上阵,才能勉强抵挡得住一番攻势,很快热武器弹药告罄,他只能用双刀抵挡! 原本被热武器震慑的野兽,立即蠢蠢欲动,有好几只躲过了封锁线,朝后方奔跑而来! beta猝然回头,却无法分身回救。 一直密切注意前方动向的西里尔瞳孔骤然一缩!他显然还无法从alpha的围攻中脱困出来,召出机甲对敌。 如果因为他错误的决策,导致小队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哪怕还能活着回去,他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从这一战的失利阴影中走出来。他无法想象,如果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他身前的不是十几人,而是成千上百万的士兵…… 没有时间任由他去想象。 巨齿虎兽移动速度最快,眨眼之间就已经靠近了他们,瞄准了近在眼前的猎物,凶狠地一扑!他抓住了最边缘的alpha,即将将他撕碎—— 西里尔一怒之下揍晕了疯狂扑向omega的一位alpha,利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将机甲召出。 然而从空间钮中召出机甲,再到他进入机甲舱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哪怕只有几秒钟,也已然来不及将同伴救下! 就在虎口对准了alpha,两边尖利的巨齿,口中诞液悬挂欲滴之时,蓦然间,从斜刺里伸出一只手,轻松地抓住了其中一颗巨齿,猝然拔断! 巨齿虎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大吼! 而那只手的主人,将拔断的巨齿在日光扬起,如刀光的锋芒一闪,骤然对准巨齿虎兽最薄弱的地方,狠狠地刺了下去! 它骤然张大了血盆大口,发狂般的吼声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西里尔震在原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身影——这是斯威特家的机甲,背后腰眼的位置有着斯威特家的标志,就在前不久,他将它送给了一个人。 “——碧翠丝。”他进入机甲舱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停在半空之中,惊怔不已。 纤弱如少女的机甲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一举消灭了最大的威胁后,她抬手漫不经心地用臂肘间安装的粒子炮轰碎了其它几只狂兽。而后,她终于转身朝他看来。 “你怎么会来北区?”他问。 她没回答,而是朝他扔来了一样东西,那光芒如流星般一闪,他长臂一伸准确接到了。 晶莹如宝石的液体在针剂的管身中流动,他只一眼就分辨了出来,眼神复杂,“抑制剂?为什么……” 她扫了一眼艾伦,哪怕有西里尔为他争取时间,他拖着敏感的身体也走不了多远。她道:“我是想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但不是在战场上。” 她的声音像所有的omega一样的轻柔,无形之中却十分有力道,隐隐还带着一丝令他难堪的理所当然。 不久前,他被碧翠丝那一句“迟早用得到”所激怒,以为她是在讽刺他遇到了艾伦之后头脑发昏,可是直到遇到了眼下这样的镜况,他才瞬间明白了一直以来对她的误解。 眼见她冷不丁转身要走,他立即喊住她,“你去哪儿?” “那个beta快撑不住了,我去帮他。”说着,机甲精灵般地双翅一拍,如疾风般掠向了兽潮。 beta苦苦支持,已如被狂风骤雨打落的一片树叶,飘摇在空中。闻樱料到他们肯定申请了救援,因此对热武器的使用毫不吝啬,一顿狂轰异常精确,且悍勇至极,简直看不出是omega所为! 那位beta在她的带动下,重新燃起了希望,战斗的动作重新变得凌厉! 当然,闻樱的经验远还没能支撑的起一场对阵狂兽的战斗,是克里斯的精神力与之相接,才充分发挥出了s级机甲的优势。 两人经过多次磨合,早已默契十足,在外人看来,少女型的机甲却有着相当凌厉的攻势,忽上忽下的身法动作流畅,激射而出的火力卷起飓风,怒红了眼的狂兽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在她的攻击下兽血飞溅,直叫人热血澎湃! 不远处,西里尔已经将抑制剂丢给了艾伦。艾伦虽然虚弱,不至于连注射一支针剂的力气都没有。 他自己则进入机甲舱内,将纠缠斗殴的alpha们尽数打晕,同时清理狂兽群中慌不择路逃脱的“漏网之鱼”,直到救援人员的出现。 南区安全站,闻樱谢过beta倒给她的热水,轻啜了一口,对他笑笑。这位男性beta脸色一红,将探究好奇的目光压了回去,为了表达尊重,他没能拿“omega为什么会有机甲,出现在北区”这样的问题拿来问她。 他的视线转到了他的队长身上。 西里尔的形象已经一改往日的模样,在战斗过后显得十分狼狈,他平日一丝不苟的金发凌乱地落下来,有几缕遮到了眼睛让他非常不适,一再扒梳头发。这次出事,显然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以至于他情绪很是低落。但敏锐还在,beta一朝他看来,他就与之对视了一眼。 betal立即明白了,说了声:“我先去看看艾伦……”就忙不迭走了。 他走之后,休息室陷入了凝滞的气氛之中,寂静极了。 “对不起。” 低沉的,带着懊悔的声音响起,他脸庞上的表情显得恍惚,稍一定神才继续道:“还有,多谢你给的清醒剂。” 旁边传来意料摩擦的窸窣声,原来是闻樱起身走到了他身前。 西里尔垂着眼睑,几乎能想象的到她讽刺的笑容和对话,就像那次把清醒剂丢给他时一样。但等他抬起头,还没能看清她的表情,就见她弯下腰来,板过他的手臂,将他松开了的绷带再一次系紧。 她的指尖有些凉,不留神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不禁将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碧儿。”他低声唤她,有别于素日的疏离,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温柔。有许多想问她的话,在这一刻,突然都不想问了。 “你准备怎么办?”她反倒开了口。 “什么?” 她只说了“艾伦”两个字,就让他明白了。 救援人员到的时候,战区弥漫着未能完全散去的omega信息素,明显有着发情反应的alpha们,哪怕艾伦在注射过抑制剂之后已经能很好的掩饰住自己,但alpha们只是一时失控,并非失忆,再加上事情的发生必然要给学院一个完整的交代,所以艾伦已经不可能再军事系读下去了,很有可能被转到omega专属学院。 但凭着斯科特家族的权势,他想将事情压下去也并非不能,所以她问的是他的态度。 他摇了摇头道:“我会如实向上报告。” 她没有任何高兴的反应,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这反而让他一愣。随后听见她又道:“我会操作机甲的事情,你不许对别人说,尤其是克拉克家族的人。” 刚刚在北区,她在克里斯的提醒下,赶在救援人员将至的空间飞回了后方,并退出了机甲,因此没有被救援人员注意到。 否则,不管她是不是在救人,omega操控机甲还阻住了兽潮,这在社会上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至于结果,很有可能是机甲被没收,她提早接受婚配的结局。 她想到了的事,西里尔自然也想到了,如果是在这之前,他很有可能认为比起机甲操作,婚配对她来说更加重要,但现在——他很快答应了下来。 西里尔第一次认识到omega也能有这样凌厉的操作,或者说,碧翠丝是一个让人惊叹的例外。 虽然碍于西里尔的原因,参与在其中的alpha们没有将具体经过传开,自由联邦学院的学生们依然不知情,但艾伦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次的过错,会对他的人生造成多大的影响。 在西里尔将经过写成报告,反馈到学院层面之前,他先找到了他,恳请他能为自己隐瞒。 他犹豫着说:“你当时说,如果我愿意,你会是我的选择……” 其实他已经决定好了,他是omega的性别无法变更,与其一直使用抑制剂,不如找一个alpha标记,标记过后,发情期的问题也能得到很好的解决。更何况这次的事,单凭他自己的力量,根本没办法留下来。 他不甘心一路奋斗到现在,竟然还是逃不过嫁人生子的结局。 “艾伦。”西里尔看他的目光变得十分陌生,相当直白地道,“我一向非常欣赏你的聪明和斗志,但我不希望你用错了方法,也不愿意成为你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如果你在这件事发生之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所在,我想,我需要考虑你是否适合与我并肩而行了。” 艾伦猛然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见他大受打击的样子,西里尔缓和了语气,“……你先好好静一静,仔细想想下一步怎么走,我会延迟一天提交报告书,给你时间。”到底相处了一段时间,又是对方陷入低谷的时候,他虽然决定了要如实汇报,但不代表在这个节骨眼上咄咄逼人。 艾伦见他态度强硬,不得不咬牙离开了。 西里尔在他走后有书写了两行字,然后停笔揉了揉额头,脑海里思绪万千,回放最多的就是碧翠丝在情急之时出现,击溃了巨齿虎兽的情形。 他突然想到什么,拿出了空间钮,将魂片与光脑相连接。 画面一闪,显示出她飞向兽群,以及随后的战斗场景,他当时忙于处理后方的事情,没来得及去看,于是让智能ai录下了这一段。 他的眼睛如深蓝的大海,以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望着画面里的人,专注于她的一举一动。 然而越是回看,他越是觉得不对,她所有的动作,都与另一个人有着越来越多的重合,他蓦地屏息,同时调出了那个人的战斗场景,进行匹配。 不久,89%的高度重合,显示出刺眼的红色。 “辛蒂瑞拉!?”他腾地站了起来。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十一 > 闻樱从兰达尔星回来之后, 就将采摘的药草分门别类, 珍而重之的先收放好, 在需要的时候再一一取用。其实在原轨迹里, 多年以后曾经有人往消除信息素的方向进行过研究, 但他在最关键的地方停住了, 他遇到了一个坎, 而这个坎终他一生都没能迈过去。 但闻樱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也并非无的放矢,有了前人的经验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 至少前面的那一段路她不会遇到太大的困难,而那个难倒对方的关键,她还有“灵光”可以借用, 虽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 但至少有实行的机会。 克里斯见她专心致志投入到科研大业中的模样,不由看住了。如果最开始他只是觉得她学习很认真, 那么在知道了她做这些事的目的之后, 就不由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在这之前, 无论是阿克曼家族为他加身的光环, 还是他长久以来的经验, 亦或者alpha的身份, 都让他在对着她的时候,有一种如同怜爱小动物一般的感受。 这并非是贬义的说法,而是他愿意忍让她, 关心她, 纵容她。他固然欣赏她的才能,但依旧会处在一个大人的角色里,用极具理智的状态去对待她的一举一动,一一行。 因此,她希望他教授机甲技巧,他便会教授她,她判定他的行为是“背叛”,那他就是背叛,他的思路跟着她的走,但不代表被她打动和说服,只是一种面对不那么熟悉、却又令他有欣赏之处的人的一种礼貌和纵容。 可是现在,他换了一种目光去看她。 他明白了,她和他曾经见过的每一位omega都不一样,哪怕是才华横溢者如艾伦,或许因为生长环境苛刻的原因,都比不上她通达。而她在机甲方面的天赋卓绝,在药剂上又不遑多让,平日在上面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别说是omega,许多勤劳的beta都要自愧不如。 这样一个人,足以他矮上三分,用微微仰慕的视线去注视。 但很显然,他过于灼热的视线没有打动闻樱,反而阻碍了她的研究,所以她道:“你没事做的话,不如帮我个忙。” “乐意之至!” “……你连接星网,帮我看一看西里尔那边的情况。”她一直很坚决的表情上,出现了些许犹豫,“他说要如实报告艾伦的情况,但这两天我没看见任何相关的报道出现,如果omega出现在自由联邦学院的军事系,应该会在社会上掀起波澜。不过也有可能遭到学院冷处理……” 克里斯没料到会接受这样一个任务,他忍不住问:“……你是为了维护秩序,才这么关注这件事?” “不,我又不是秩序警察,以维护秩序和维护正义为原则。”她被逗笑了,手里的药剂也放了下来,“放松点,不要因为我讲了那么一番大道理,你就把我当做公知来看了。我是想看看西里尔会不会反悔,他答应了我的。” 她最后强调的那句话,让克里斯蓦地心里一沉。 她在做实验的时候最不喜欢思路受人打扰,用她的说法,就是影响她“灵光一闪”的出现。可是眼下,她分明就在专心实验的中途,开起了小差,而转移她情绪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西里尔。 他不由想起上次被她岔开的那个问题。 但他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在心里产生疑虑的时候,想方设法也要了解清楚。 于是他问:“你喜欢西里尔?” 这一次,她理所当然的,回答的格外迅速,“不然呢?难道我还能喜欢你吗?” “当然,他可没我好。” “嗯?”她明显的一愣,然后眼睛弧度一弯,忍不住笑道,“别开玩笑了。啊虽然你说过自己是人类,不过在我看起来,你就是雾蒙蒙的一团啊,或者你更喜欢金属小手环的状态?” 这两个都不是人,不具备让人产生心动的感觉。 不得不说,她过于直白的话,立刻让做春秋大梦的克里斯清醒了过来,想起自己还藏身在魂片中的他只觉被狠狠地射了一箭,鲜血直流。 他立即跳了起来,“你去搜!克里斯˙阿克曼!肯定能看见我不少照片,唔,我还获得过联邦学院的优等生荣誉奖章,那一次最终我和西里尔对战,他还是没能赢得了我。”他无不得意的说。 如果不是听见她的话,他险些忘了至今都没能将他的真正身份告诉她,一开始是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后来,习惯于以完全陌生的状态和她相处,他便也不愿意刻意去提醒她,哪怕这会延缓他回归的时间。 但是现在,他必须要站出来说了! “克里斯˙阿克曼?”她重复了一遍。 “没错!” 他一向厌恶的姓名,在她口中说来竟是这么悦耳,他恨不得将这个名字输入她的脑海里,取代西里尔的出现频率,立即竖立起光辉伟大的可靠的男人形象! “啊我知道……”她在他欣喜的情绪中,缓缓地道,“那个万年留级生。” 克里斯:“???” “据说一直没能通过学院考核,所以迟迟没有从低年级毕业。” 克里斯:“……” “小时候你还对我跳过狗熊舞,大狗熊大狗熊的叫我,可能你已经忘了。” 克里斯:“……” mom,我选择死亡。 因为闻樱沉迷于对药剂的研究,连机甲锻炼都先扔到了一边。以至于急于求证的西里尔去网上找人,却怎么也等不到“拿□□的辛蒂瑞拉”上线。 他不敢相信这两人会是同一个人,辛蒂瑞拉在他心中是绝对的强者,大多数人对她的猜测就是alpha。而碧翠丝则是一个童年时的玩伴,柔弱惹人怜惜的omega,如果不是刚与她经历了一场战斗,看过她见了血后肃杀的模样,他绝不会相信她们是同一个人。巨大的反差给人带来前所未有的感觉。 哪怕碧翠丝阻挡兽潮的时候表现的非常强大,他都忍不住会认为,是有beta帮助的原因,亦或者是她驾驶的s级机甲很出色,她对敌的时间不长等等。长年固有的想法遭到了冲击,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这是假的,然后反复被事实所提醒,就在这个阶段,他得知了她很可能是辛蒂瑞拉的事实…… 一重接一重的“真相”砸得他喘不过气来。 因为陷入过于震惊的情绪之中,一时之间,连报告书都被他忘在了脑后。 但——除了惊讶的情绪之外,他同样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如果她们是同一个人,她却没有告诉自己,那么他在她心里的地位究竟如何?所以他犹豫是否和她通话,宁愿去找辛蒂瑞拉求证,也没有给她发一封简讯。 在找不到辛蒂瑞拉的时候,他想到了那家斯威特家族旗下的训练馆,他连接上了通讯,对负责人道:“将所有辛蒂瑞拉的资料给我传一份,尤其是她的登录端口。” 这是要查真人的意思了。 负责人觉得惊异,半晌才道了一声:“……好的。” “对了。”他微顿,语声不觉低了下去,隐有两分不自知的柔和,“如果她上线,立刻告诉我。” “……是。” 负责人在对方挂断了通讯之后,猛然觉得忧心忡忡,西里尔少爷之前虽然好像十分欣赏辛蒂瑞拉,但也没有想见她的说法,还记得上次,他不是还说对方很有可能是某个家族的私生子,会牵扯到许多麻烦,不要牵涉进去吗?如果对斯威特家族无用,他何必去了解对方的真实身份? 忽的,负责人想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西里尔少爷该这不会是……网恋了吧?! 西里尔不知道这位负责人在见过他反常之后的腹诽,获取她的星网信息后,斯威特家就有足够的权限去查看特等星以下的家族成员情况。就在等待信息查证的过程当中,他收到了一份匿名的信息。 打开来之后,是一段音频。 “你当时夺走艾伦的抑制剂,是为了什么?” “你想做出超越前人的抑制剂……那么对于和你一样想要打破陈规的艾伦……” “我想制作的不是抑制剂……如果他的身份被揭穿……谁来同情比他更可怜的omega?信息素的出现,abo的分类,才是真正问题的根源……必须要摆脱这与野兽一样的交\\媾本能……” 碧翠丝的声音他一听即知,但其中的内容却大大刷新了他的认知。 他无法想象,当他认为她是因为嫉妒因为自私,甚至威胁她为艾伦保密时,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alpha一向自大,除了社会环境,信息素也占了一部分的原因,但自大如西里尔,也意识到了在这个问题上,他比不上omega。 西里尔突然坐不住了,想去找她。 他坐进磁悬浮车里,恰好听见了这个音频的结尾,并非是碧翠丝的声音,而是来自于一个男人,似乎正是将它发送给他的人。 “嗨,情敌,把这段珍藏的话放给你听,我也很舍不得。但看着愚蠢的你和愚蠢的我一样误解她,我又不太高兴了。听完以后惊讶吗?是不是觉得身为一个alpha,在大局观上还不如一个omega?如果有这个想法,那恭喜你,你还没从abo的桎梏里跳出来,放弃吧,你配不上她,噢,当然,这不是说我就能配得上她了……总之,你承诺要做的事情没处理好之前,别来见她,谢谢。” 这废话连篇的语气和习惯,隐隐竟有些熟悉。 实验室里,闻樱看着手里那只蓝莹莹的针剂不语。 “怎么了?” “没有实验体……”她蹙了蹙眉,她觉得药剂还不完善,但如果没有人来描述注射后的感受,显然药剂无法得到完善。 克里斯建议:“不如找只小白鼠……碧翠丝!” 他震惊地看她一针给自己打了下去,动作之果断,比她用虎牙扎死那只巨齿虎兽的时候更甚。 她道:“正好我的发情期快到了,先试试。”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十二 > 仿佛感受到冰凉的液体在血管中流过, 溶解于身体之中, 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变化, 闻樱背后忽的泛起凉意, 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现在才知道害怕?”克里斯问。 “我怕我死了, 你永远都要被困在魂片里。”闻樱说道, “对了, 你什么时候走?难道准备永远待在我这里?” “我陪着你,不好吗……” 他尾巴上的“吗”字还没说完,就被她举到了实验使用的酒精灯上, 360c的火温烧得金属片滋滋作响,克里斯头皮一阵发麻,“嗨亲爱的, 好好的动什么气呢, 我需要时间,等时间成熟我就可以离开了。” 闻樱狐疑地问, “不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不需要。”他没有一口咬定, 而是给出了让人较为信服的答案, “如果有需要, 我答应你会向你请求, 好吗?” 她在他肉麻兮兮的腔调之中翻了个白眼, “你最好永远也别麻烦我。” 两人说完话,她正好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离开实验室, 却突然听见克里斯喊住她:“你等等!” “怎么了?” “你的体温不对, 它在升高。” 魂片能检测到主人的身体情况,克里斯也暂时充当了一回家用医生的角色。 “多少度?” “现在是41度。” 对于大宇宙时代的人来说,41度也属于正常温度,但闻樱的体温是38度,突然升高了3度已属异常。她找出实验记录本,把情况如实记录好,才将本子一揣白大褂的大口袋里,拉开了实验室的门。 不知为何,她脑袋有不到一秒钟的晕眩,以至于没有接收到克里斯再一次的提醒。 “现在是43度——” 闻樱走出实验室时,被外面的光刺了一下眼睛,加重了她的晕眩感,在她的抬手遮挡下,日光照出的光圈转开,她突然看见了站在阳光下的西里尔。 他笔挺的站立着,淡色的金发服帖着头皮,比起在兰达尔星北区那副狼狈的模样,显得精神奕奕,光彩照人。 周围有不少路过的omega,发出惊叹声,喁喁私语交换着情报,目光在他和闻樱之中走了个来回。 但现在,这显然不能提起闻樱的兴趣,她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想回寝室洗一把脸。 “碧儿。”西里尔走近两步,唤她道。 想起那一次她去军事系找他,两人的角色仿佛倒了个个儿。 因为不适,她语气也不太好,“你来这做什么?” 西里尔一顿,大约是从未见过她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以至于他没能反应过来。 “我来找你是为了……”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间被闻樱抓住了手腕。 她眉尖一蹙,轻吸了口气,不由分说就把人拉走了,引起沿路omega的巨大惊叹。 好强势的omega! 她一路把人拽进了空教室。这是一座训练身体力量的场馆,闻樱常在这里锻炼提升体质,但omega专属学院里的训练馆,大约是所有学校里闲置率最高的了。所以偌大一座场馆,里面空无一人,正适合他们避开人说话。 “我想和你说一声抱歉。”西里尔察觉到她好像莫名生气了,先开口道,“之前我对你的了解不深,所以曲解了你的行为,我没想到你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碧儿,我想是我误会你了,抱歉。” 又长又诚恳的发,对于alpha来说简直石破天惊! 要知道,即便是她救了他的那一次,也没让他说出这么长的话来,只是“对不起”和“谢谢”罢了,这对于一向好强要面子的人来说,已经十分不易。 然而对闻樱来说,他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她感到一头雾水。 忽而,她听见脑袋里传来一声“嘿嘿”的笑声,她用精神力与克里斯交流:“是你做了什么?” “没有!” 克里斯拒不承认。 他发那段录音的初衷,就是为了催对方赶紧将艾伦的事情办好。但他确实迟疑过是否要将它发给西里尔。他只是想到或许那段话,她最想告诉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眼见她陷入困扰,万一西里尔一个头脑发热,又做出让她难过的事情,后患无穷!所以他一狠心就将录音发了过去。 发完他就后悔了,尤其是看见对方这么急切地过来找她,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件蠢事……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道歉?”闻樱终于将注意力转回到了西里尔身上,问他道。 “不,我是有一件事想向你确认。” 他低头凝视着她,深海般的蓝眸泛起波光,喉头微动,才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点开个人终端,将相匹配的画面直接播放给她看。 两个机甲小人在半空中做出杀气腾腾的打斗姿势,一台是星网中的普通机甲,另一台是特制机甲,外型截然不同,但做出的动作却如出一辙。因为他手腕的移动,画面出现了微闪的不稳定现象,但足以让闻樱看明白。 她“唔”了一声,没说话。 实际上,她觉得不太舒服,不知是不是体温升高的原因,额发间出了腻汗,让她有些分神。 “星网中的那个辛蒂瑞拉,是不是你?”西里尔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 “是我。” 她回答的干脆坦然,西里尔反而迟疑了,“……真的吗?辛蒂瑞拉是在斯威特家的训练馆中训练,她会犯基础错误,但领悟能力却很高,最关键的是,她是在近期出现,迅速崛起,战绩可观……” “为什么是近期,你想不明白吗,西里尔?一个omega出现在军事系,你非但不觉得不对,还处处维护他。你说我是和他赌气,对,没错,我就是和他赌气,他能做到的,我为什么不能?但在现实中,我的体质确实无法让我尝试,况且我既没有场地也没有教习,所以只能去星网训练。” 西里尔蓦地一怔。 辛蒂瑞拉第一次的战斗记录,就是在地下赌斗里赢了克里斯,他事后确实查证过,一开始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但她贿赂了武斗馆的老板, 而在现实中,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在他的威胁下,向他讨要了一台机甲。 “你的魂片是……” “艾伦那里赢过来的。” 这一刻,她不再在他面前故作温柔可人,像摘下了面具的小姑娘,得意地挑着眉毛,却美丽得令人更加炫目。 “那么……” 西里尔还要再说什么,闻樱却已经烦了,她将做实验的白大褂脱了朝地上一扔,“既然你不信,不如直接打一场,辛蒂瑞拉的风格你了解吧?” 话音一落,她的腿已经一击而出,凌厉地扫向他的底盘。 “wow!”克里斯发出惊叹,“甜心,你打归打,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体温升高至49度,超过正常温度,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冷静……” “闭嘴!” 这一句她烦躁地说出了口,以至于西里尔微微一懵,简直不敢相信是从她口中而出的,但这与他所欣赏的辛蒂瑞拉却又十分相似。 西里尔是猝不及防之下接了招,但也展现出了军事系高材生的水平,对别人来说难以躲过的攻击,于他而却非常轻松。将近2s级的精神力和s级体质,代表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钳制住闻樱。但除了一开始的吃惊之外,他确实如她所说,留神观察了她的打斗风格。一上来就是猛攻,与辛蒂瑞拉的打法非常相似,后来无论是眼神的凌厉专注,还是对上他都毫无惧怕与怯场的表现,都与她无异。 此时,他的理智已经有99%确认了她们是同一个人。 这个结果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让他心跳倏尔快了一拍。其实早在她在他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救下了他的同伴时,他就隐隐对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变化,这个变化让他觉得十分新奇。当初哪怕是艾伦,对于他来说也只是挑选了一个相对较为合适的未来伴侣而已,但他从没试过动心的感觉。 “你就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还记得他在星网中与她打过招呼。 “你是在质问我?”闻樱一个诱招,实打实击中了他的小腿,只是他腿部肌肉坚硬如石,反而踹得她一阵脚疼,只能咬牙道,“如果告诉你会怎么样做?说‘你是omega,训练对你毫无意义,不如找个人嫁了’?” “你说的没错……”西里尔轻声一笑,还待再说什么,忽然察觉到不对。 空气中从刚刚开始就弥漫着omega信息素的气息,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她在的缘故,加上运动加速了血液循环,所以气息格外强,但越来越多的信息素,勾动得他的腺体中也源源不断地分泌出alpha信息素来。 两种信息素勾缠,不断牵引着彼此。 闻樱的攻击越来越慢,犹如陷进了棉花里,怎么出招都没软绵绵的不具备力道。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或者说,一开始她就已经发现了不对,但这在可控范围之内,是她研究药剂时就预料到的反应。但是现在—— 西里尔刚刚察觉对她动了心,自然愈发敏锐,也愈难抗拒她的信息素,那就像是一种极致的诱惑,甜美的气息让他情不自禁地沉醉,“……发\\\\\\\\情\\\\\\\\期?”他咬着牙忍耐,不确定地问。 “我也不知道!” 闻樱看他额头青筋贲张,察觉到场面失控,止住身形,准备调头就跑! 然而强烈的诱惑如同磁石,alpha无法忽视她在他眼前晃动的存在感,那如同一幅黑白的画中,唯独她的颜色鲜明灿烂,没有人能够忽视! 在理智如弦嗡地一声崩断之时,他已经不自禁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强行将人拽进了怀里。刚才两人的对打,他至少留了三分力气,这一下却是极具力度的钳制,将alpha的霸道表露无遗。 “西里尔!” 闻樱猛然喊他,但她以为很大的声音,喊出口以后却是异常的轻和低,只比猫哼哼要高一点。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发烫,使她腰间的肌肤变得格外敏感,脊背微麻。 她从来只在信息记忆中了解过信息素的作用,现在才真正感受到了信息素的不可控制,alpha的气息仿佛在侵蚀着她的大脑,劝她对他臣服。她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理智,勉强地思索:难道真的是药剂失败,发\\\\\\\\情\\\\\\\\期提前到了? 西里尔明知道这个情况不对,极力克制自己,但在艾伦的信息素之下尚能抵挡片刻的他,却越来越无法拒绝属于她的信息素的诱惑,想要标记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致使他探到了她的颈后,去寻找腺体的位置。 闻樱只觉背后蓦地一凉,有一种被野兽盯上了的恐慌感骤然袭来。 不行!这样不行!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疼痛让她有片刻的清醒,将身前意乱情迷的男人往外一推,跌跌撞撞地向里面跑去,场馆里有小房间,比起向外跑,锁上房门阻挡失控的alpha显然更合适。 但比起omega全身发软的症状,被诱惑的alpha却比平时更具威胁,西里尔不过一个大步迈过来就抓住了她的手臂,眼看就要重新制住她。 ——而门距离她还很远。 就在这时,她的手环在灯下微微一闪,空间钮发出了感应的亮光,能源激发,机甲骤然平地出现在场馆内。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十三 > 机甲出现的刹那间, 机械手指猛地一攥, 扬手一拳将西里尔揍飞了出去! 少女型的机甲四肢看似纤细柔弱, 但金属材质的坚硬程度令人望而生畏, 在克里斯愤怒而失控的操控下, 这一拳砸出去的力度, 足以让普通的alpha陷入昏迷状态。 而机甲面前强悍的alpha被击倒在场馆的地板上, 腰腹如受陨石撞击,他气血一阵翻涌,猛烈地咳嗽起来。西里尔长年接受家族锤炼, 比起普通的alpha还是要好上不少。巨大的冲击,让他的神志有了片刻的清醒,没有再去捕获那引诱他的omega, 而是看着她被机械手臂以近乎温柔的姿态送进了驾驶舱。 原本还欲再次与他对峙的机甲, 在她安全地被送回之后,背后双翅一收, 自动调换了模式。 奇怪的是, 他没有看见她有任何开启机甲的操作, 那么, 机甲是怎么被启动的? 机甲舱内, 里面的布置已经被克里斯切换成了轻松的日常模式, 除了操作台区域内的风格变化得更舒适之外,后方还出现了一张长沙发,以及其它的家具摆设, 这是机甲在一开始就设计好了的, 可供战斗人员在放松时休息使用。只是通常情况下,闻樱使用的都是战斗模式。 闻樱跌跌撞撞地跑进驾驶舱内,舱门立即合上,将omega的信息素隔绝在外。她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几乎是扑在了沙发上,虚弱地喊了一声:“克里斯……” “我在!” 他低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无处不在,将她包裹在安全的地方。没有了叫她几乎失了魂的alpha信息素的干扰,她内心的恐慌感才慢慢地减退。从没有一刻,他让她像现在这样觉得安心过。 “实验记录本……” 她刚说出这个词,机甲舱门就再一次打开了,她原本丢在地上的白大褂被机械手臂放在了门口,而后便有一股凭空的浮力,将它送到了她面前。如同魔法一般,大口袋里的记录本浮空而出,落在了她面前。 这显然是克里斯做的,他锻炼过后的精神力能做到这一点,但也只能尝试拿起较轻的物品。 闻樱强忍着不适去翻看记录,看清楚以后,强撑住的劲一散,记录本就从手中滑落,掉到了地上。与体内汹涌的情\\欲作对的感觉太痛苦,令她眉头紧紧皱起,指尖攥紧了沙发扶手。 现在想来,一开始她对西里尔表现的不耐烦,急躁的想要让他得到答案之后尽快离开,可能就是发\\情\\期的前兆。 就在这时,有风一般的触感在她额间拂过,像是发烧的人额头被人在手背试探温度,温度的差异带来凉浸浸的、舒适的感觉。 闻樱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吟。 “还觉得不舒服?”克里斯问道,他的声音如同磁石,在她耳边沙沙地磨响。 “嗯……体温呢?” “保持在49度。”他的话音落下之后有短暂的停顿,而后仿佛压抑着情绪道,“如果是发情期提前,那么必须有人标记才可以,否则……” 闻樱感受着自己的情况,艰难地摇头说:“不,注射到我体内的剂量只是成药的十分之一……”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omega让她做实验,克里斯所提议的小白鼠没有任何用处,能派上用场的就只有发情期的野兽,但动静太大,她也没这么大的能量将它运进来。在找不到其它的实验体的情况下,她才想借自己进行一次简单的尝试。 在她想来,omega专属学院就是她的保护层,她和其它omega可没法进行标记交\\配,至多是被误认为生病或者是发情期提早降临,才会放心做了实验。事实上如果不是西里尔突然出现,alpha信息素刺激到了omega信息素,与之产生联动反应,她的反应大抵也不会这么明显。 “即使只有十分之一,也不能完全杜绝可能性。”他说着,机甲开始运行,似乎准备离开训练场馆。 “别动,克里斯……”她轻喘了口气,“你不明白,如果是真正的发情期……唔……”那她应该已经失控了。 omega和alpha一样,在发情期会失去理智,只想着被标记、被占有,与人交\\配,可是她虽然意识模糊,身体产生了强烈的空虚感,但仍然还留有一点清醒的理智,如同人在梦魇时,常常会出现两个自己,一个在挣扎,另一个却清醒的看着挣扎的自己,试图摆脱梦魇,彻底醒过来。 这很难,斗争的过程让她如同海浪上沉浮的小舟,一不留神就会被惊天骇浪吞噬其中。她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只剩下对体内对最原始的欲\\望的抗拒和争斗。 “碧翠丝?” 她在迷糊之中,恍惚听见了有人在喊她,而后在沉沉的黑暗之中,有一道细丝一样的白光如同闪电的电弧,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它! 霎时间,一股电流般的感觉传遍了全身,她轻颤了下,只是迷糊的察觉到这是精神力。 克里斯只是用精神力去试探她,没想到那一缕精神力会被她交缠住,像是藤蔓一样缠绕上来,霎时酥麻! 哪怕已经在练习机甲的时候,习惯了与她有接触,但克里斯一向都会把控适度,只作为她与机甲之间一个连接线的存在。可是现在,她的精神力如数道纤细的丝缠住了他,令他产生了第一次过度试探她的感觉,颤栗不已! “碧翠丝,你先放开……” 他的声音微哑,从压抑的喘气中能感受得到他正强行克制自己。 “不……” 她拒绝。她就像是即将被淹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拽住了它,在她被水呛咳之时,它让她能浮出水面稍作呼吸,让她觉得舒适。 沙发上,omega少女蜷着身躺在那儿,雪白的皮肤与暗色的皮质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富有光泽的金发散乱,短衫高卷在腰腹,不时轻微地痉挛一下。就在刚刚,她还因为忍受痛苦而不断抽搐,眉头紧锁,现在已然好过了很多,只有潮红的双颊,显示她仍不能平静。 “你想的没错,只是假性发\\情,忍一忍就没事了……” 他知道她听得见,一边诱哄她,一边用余下的精神力去解救那被缠住的一根,然而精神力向她试探而去,却蓦然被她的纠缠住,像细细的茧丝交织、缠绕、卷裹,又像两张电网,交错时产生噼里啪啦的火星。 几乎在顷刻间,他们的精神力交叠在一起,汹涌的感觉拍岸而来,是让人几乎头皮发麻的酥麻感,在两人的脑海里炸开! 克里斯倏然失去了语的能力。 随后,她的各项指标都渐渐落回到正常的状态,一直留神的克里斯压住体内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强自分心到了她的指标观测上。如果他还拥有双手,必定已经紧紧攥成了拳。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已经习惯了作为精神体存在的他,产生了强烈的想要拥有实体的冲动。 至少他做不到像西里尔一样,他不能当她的陪练,不能拥抱她,不能亲吻她,她甚至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 倏地,魂片上光芒大作,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挣脱而出! 沙发上,闻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绿眸氤氲着水雾,缓缓地一眨,而后便怔住了。 有一刹那,她似乎看见了克里斯原本的样子,穿着挺括的深色军服,风纪扣散着,衬衫被松垮地系在军裤里,他嘴边挂着痞里痞气的笑,所有一切似乎都显示着他无法无天的性格,唯有那双浓如暗夜的双眼,流露出刻骨的温柔。 他仿佛来到了她面前,俯身在她额头留下珍惜的一吻,转瞬化于无形。 “克里斯……” 闻樱从机甲里出来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但西里尔仍在外面等她。 没有了omega信息素的引诱,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刚才被机甲打中,令他陷入半昏迷的状态,服用了随身携带的药剂,才慢慢恢复过来,模样还有几分狼狈。相比起他来,闻樱就显得清爽很多。她还在生活模式下的机甲舱里洗了个澡,原本浓郁的信息素只留下淡淡的余甜,不会过分,只会让人觉得舒心。 他按了按额头,“刚刚的事……抱歉。”他觉得自己都快数不清这段时间对她说了多少声抱歉了,这对alpha来说实在稀奇。 闻樱摇头,将口袋里的药剂递了一支给他,“是我的问题。这是我自己做的,药效还不错,给你。” 西里尔用过她给的清醒剂,老实说,比斯威特家专供的都要好,至少一般的清醒剂不可能长时间抵挡omega信息素的引诱。但他接过小瓶子,只用指腹摩挲了两下就收到了口袋里,并不使用。 “刚刚在机甲里……”他语顿,换了问法,“发情期必须受人标记,你,还好吗?” 她犹豫了下,回答道:“只是发\\情\\期的前兆而已,不用标记也可以,我稍后会去向导师询问具体情况,你不用担心。” 闻,西里尔低头与她对视片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没有说实话,这么强烈的前兆他从未见过,几乎可以与发\\情\\期媲美,就连时间都要长上许多。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单人机甲,且在变成空间钮的情况下不能载人,他几乎以为里面有另一个alpha的存在。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十四 > 无论如何, 西里尔暂且相信了闻樱的说辞, 告辞离开, 准备回校进行正式治疗。机甲真正爆发出的力量足以轰平一颗小行星, 因此克里斯虽然留了力气, 他确实也受了不大不小的伤。 在他走之后, 闻樱才无意识拨动了一下手环, 不不语。 她知道克里斯还在,但两人似有若无的经历了一场什么,哪怕只在精神力的层面, 也对他们的关系造成了影响。自然,omega只有被alpha咬破腺体才会进行正式标记,所以准确来讲, 他们又确实没有发生什么…… 她在最后看见的影像, 应该是他用精神力凝聚成的幻影,所以一触即消, 真正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 如果没有强大的精神力和意念作为支撑, 绝无可能。 而他在那一吻过后, 就没有再与她进行过交流。 闻樱没有特地做什么, 只是会在日常做实验的时候, 不时的拨弄两下金属手环,仿佛是在沉思,克里斯也始终沉寂。 她发现, 虽然经历了一次伪发\\情\\期的爆发, 她分泌出的omega信息素却逐渐减少了。这表明实验是成功的,只是在使用后会产生较为强烈的副作用,而这副作用,意志力差的人或许无法承受。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改善它。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导师找到了她,对方将训练馆的那段影像调出来,给她播放了一遍。 “老师?” 导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学院没有禁止omega学生携带机甲的规定,所以你的行为很合理。但是,发情期在即却不上报学院,这一点,我希望你给出合理的解释。”她意味深长地说。 在她将闻樱当成最优秀的学生之后,闻樱与她的关系可以说是亦师亦友,所以对她故作严厉的辞没有放在心上。 而对方别有玄机的语气,也让她将记忆中的细节串联了起来。于是,她在片刻的思索之后,就将本来该对人隐瞒的药剂实验透露给了导师。 “……我以为你是为了逃避发\\情\\期,想做拖延期限的药剂却弄巧成拙。”对方的表情可以用震惊来形容,随后她摇头笑了笑,“见多了浑浑噩噩配人的omega,包括我自己,我还没有见过像你一样的……” “老师在药剂方面也有许多成果,怎么能说是浑浑噩噩。”闻樱道。 导师笑而不语,对她的观念接收的非常之快,就像是有另一个人也做过和她相同的事。她详细询问了她的实验内容,而后挥了挥手,将她赶出了办公室。 这个时候,手环中突然发出了沙哑的声音,“说话要留一半,如果她想盗取你的实验成果该怎么办?”他的语气疲惫,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你醒了?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我可能很快就要回去了。” “嗯?” 他缓缓地说:“只是我的一种猜测,一直以来,我认为只要将我带回到阿克曼家族,我的魂魄就会自然回归身体。当初与艾伦的协议,就是让他尽量接近阿克曼家族,在不受人怀疑的情况下把我交还回去。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经过这次的事——”他停下来,两人一时尴尬无,都回想到了他所要提起的内容。 “总之,我发现魂魄附着在机甲魂片上面,与它的磁场形成了共鸣,现在要把我从它身上毫无损伤的剥离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闻樱下意识地单手握了握金属环,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动作,方道:“……所以你是在尝试脱离魂片?” “是的,等我做到以后,就可以回去了。” “哦。”她发出了一个单音,没有太多感情地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回去?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 “你……”他留下一个停顿,发现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提到“让他回去”的话题了。他微哑的嗓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含着一点漫不经心地笑意,仿佛毫不在意地说,“如果有一天碰到阿克曼家族的人,把我卖个好价钱就可以了。” 简单的聊过两句之后,两人又有几天没有说话,闻樱也暂时管不上他,因为她接到了药剂师协会的邀请。 这显然是导师给她争取到的机会,事实上,她在经过那一番对话的时候,就有了这方面的猜测。因为她的导师在成为协会会员的同时,也是协会会长的徒弟。而药剂师协会的现任会长就是原轨迹上那位为了omega终身抑制剂呕心沥血,最终抱憾去世的人。有了这一层关系,她因为与对方相同的理念,且得到了初步的研究成果,在导师的引荐之下才收到了邀请。 这些,克里斯显然不知道,他只是站在她的角度替她做考虑。就连她自己一开始都已经忘了这层关系,直到上次的谈话回想起来,才会放心的将信息交出去。 闻樱来到药剂师协会,普通的协会只需要一间会议室,一张会议桌,几个办事处足以,但药剂师协会却聚集了自由联邦最优秀顶尖的药剂师,时常在此地交流经验,共同进行研究。这里非常安静,为了保证实验的进行,采用了最新隔音技术的材料铸造墙壁,即使实验室发生意外爆炸,外面也只能听到轻响,当然,里面做好了防止意外事故的诸多措施,情况紧急时会连通到楼里的警报器,达到人员驱散效果。 在这样的前提下,大多数的窗门紧闭,却有一扇实验室的门竟是开着的。 里面坐着一位女性alpha,她在身材与男性alpha比毫不相让,长腿在实验桌底下延伸交叠,单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将试管倒入另一根试管中,连剂量都仿佛随性而为,却见试管上一瞬间炸出了小朵漂亮的烟花,迷你可爱。 她一头红发精神耀眼,眼睛亦是明亮的红颜色,每一个懒洋洋的动作都充满了力度。 不知为何,明明她的omega信息素已经减慢了分泌速度,但闻樱发现自己仍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被吸引感。 可能对方也是,因为一看见闻樱,她眼睛就立刻亮了起来,支起脑袋,“嘿”地打了声招呼,“你是碧翠丝?”在闻樱点头的情况下说,“我叫唐娜,是那谁的孙女。老头子让我在这里等你,总之,你要先通过测验,才能加入药剂师协会。” “测验的内容是?” “原本是要你制作精神力方面的路斯斐尔药剂,但——”她摊手,“谁叫我看见你就喜欢呢,来朵烟花吧,宝贝儿,” 这副花花公子的语气,和克里斯叫她“甜心”时如出一辙,alpha高度重合的性格让忍不住笑起来,“好。” 既然能简单的解决,为什么不呢?有关精神力的药剂一向耗费时间精力,所以闻樱决定从善如流。但她还是在里面使了个小花招,那一大朵烟花慢悠悠地升到了试管上头,颤巍巍炸开,下一秒,它分出的烟花瞬间炸成了十几朵小烟花,璀璨夺目。 女性alpha眼睛里倒映着烟花流光,比之还要闪亮,热烈地称赞她:“哇,你真棒,我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试管烟花。” 分明就是小药剂师们课间开小差时才会玩的东西,竟被她说的格外高大上。 有一刹那,闻樱好像感觉到手环按捺不住似的动了动。 “会长知道我们在实验室玩这些,不会生气吗?” “管他呢。” 闻樱直接地说:“但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玩……” 唐娜一顿,“我听说了,omega终身抑制剂,或者叫做根除剂?”说到这,她一改刚刚的态度,令人面红耳热的目光深深地看着闻樱,绽开的笑容迷人极了,“我想,无论是alpha和omega都会感谢你的。” “alpha?” “是的,当然还有alpha。”她真挚的说道。 有药剂师协会的助力,闻樱无疑轻松了很多,无论是理论上的知识,还是实际操作都比她一个人磕磕碰碰要好上太多,包括她终于可以放弃将自己当实验体的想法,转而用发情期的野兽做实验。毕竟这里每天都研究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药剂,向负责清理野兽的部门要两三只也不奇怪。 omega也有专门的单间,非常体贴。 唐娜口中的“老头子”即药剂师协会会长,是一个略有些挑剔的老人,但他非常痴迷药剂研究,在看见闻樱的成果之后,迫不及待地让她将所有的细节重复了一遍,在发现她解决的部分正好能解开他一直以来徘徊的关键地方时,他兴奋的在实验室炸了一大朵蘑菇云似的烟花,险些引发火警装置。 他和闻樱一老一少凑在一起研究,旁边还有唐娜打下手,终身抑制剂几乎是得到了飞速的进展,就像被拉了进度条的电影,从片头一跃跃到了片尾。 而在这个过程中,艾伦的omega身份终于曝光,自由联邦学院开除了他的学籍,引起了整个社会的轰动。 同时,双人机甲操作者选拔比赛拉开了帷幕,军部内定了西里尔作为机甲操作者之一,基于两位alpha无法共事,所以会在beta中选出他的搭档。然而比赛的规章上,只写明了alpha不得参赛,并没有明确写出omega能否参赛。 所以艾伦报名参加了比赛。 轰然间,几乎是自由联邦能够登入星网的人,都涌上了星网,不约而同地谴责他。 “滑稽,omega不在家生孩子,要打机甲比赛?” “就是他吧,伪装beta进入联邦学院,简直是社会的渣滓!要不是他是omega,我真想向法院申请裁决判他终身监禁!” “哈哈哈我看是想找alpha才会混进军事系的吧,这样一发\\情,就会有数不清的alpha向他冲过去了……还缺人吗?我也是alpha哦。” 甚至还有omega同类,为他感到羞愧,“他是omega中的异类,身为omega却在贫瘠的星球长大,肯定是有残疾才会被家人丢弃,不要把我们和他相提并论。”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十五 > 网络上节节攀升的评论数量代表着社会对“艾伦事件”的关注程度, 也表明有多少的负面能量正朝着他席卷, 宛如浓沉的乌云降落在他心头, 挥之不去。 艾伦的脸色惨白, 黑眼沉似水, 执着地一行一行在虚拟屏上翻看评论, alpha和beta对他的攻击尚且只是在他心脏上不轻不痒地抓了一道, 同为omega的同类却对他做出这样的评价,才真正冲破了他的心房,让他浑身发抖, 却忍不住一看再看。 “别看了,你发\\\\情\\\\期刚过,长期注射抑制剂终归不是解决的办法, 如果再不保存好体力, 第一场的战斗很难说……到时候连费尔默家继承的资格都会失去。” 他旁边站着一位beta女性,劝诫着他道。 在他以omega的身份被军校开除, 轰动自由联邦的同时, 引来了上层人士的关注。一等星家族费尔默家的老家主这才发现, 艾伦是他寻找多年的亲孙子。然而在老家主当年心灰意冷的时候, 家族已经逐渐被新一任的家主候选人——也就是被艾伦父亲的弟弟所把持, 当年他之所以流落到陨石星这种贫困的星球, 就是因为对方从中作梗,趁他父母为国殉职之际,将还是婴儿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丢弃。 在艾伦揭露了对方的阴谋的情况下, 再加上老家主的保驾护航, 本没有继承家族权利的omega才有了一搏的机会。如果他能通过双人机甲操作者的资格认证,进入军部,自然能够担当起一等星家族家主的资格。 这是艾伦暴露身份后的最后一条退路。 但omega的发\\\\情\\\\期就像一个□□,长时间注射抑制剂让他的发\\\\情\\\\期紊乱不规律,这次竟是在比赛开始之前爆发了,瞬间让他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 艾伦对女性beta的劝告充耳不闻,倏尔一把推开桌子站了起来。 “凭什么?!” 艾伦冷笑着站起来,“他们让我滚回去生孩子,我就要照着他们的滚?我要是照着他们的说法去做,当初早就已经饿死在陨石星了。” 这个社会就是有这么多理所当然又从不反抗的omega存在,才会给alpha这么多莫名可笑的优越感! 然而哪怕有一直以来的信念和怒火支撑,第一场战斗他打的十分不顺利,可以说,一开始他就遇上了强敌。对方虽然是beta,但是体质与精神力双a,而且同样是自由联邦军事系的优秀学生,曾经成绩在艾伦之下,可以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如果艾伦在全盛时期,可以力克对方,但发\\\\情\\\\期哪怕注射了抑制剂,也会有一段相对虚弱的时间,很多招数用不出来,整体数据更是大幅下滑。 对方嘲笑道:“我说呢,你一个beta刚进校的时候不温不火,怎么会让西里尔另眼相看。怎么,现在没了西里尔,就只有这个程度了?”他不怀好意地笑道,“还是——刚从哪个alpha的床上下来,没力气?” 话音一落,对方一记枪炮轰杀,将躲避不及的艾伦击倒在地。 艾伦的反应显然不如他快,对方使用的是敏捷型机甲,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对方就以一个非常侮辱人的姿势,将他按在了地上! 不等艾伦怒极反攻,他已经充分占据了优势,一举炮轰了艾伦的机甲核心! 机甲损伤程度达90%,裁判宣布beta获得了胜利! 比赛全程在星网中同步播出,结果出现后,哗一下,犹如水入油锅,溅起了无数的油点! omega的落败无疑证实了他们的观点,网络上叫嚣不断—— 比赛现场,主持人问获奖的beta:“赢得了第一场比赛的胜利,请问您高兴吗?”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毕竟我的对手只是一个omega。”beta走出机甲驾驶舱后,挑了一下眉毛,“omega的天赋在生育,我赢了也是理所当然。” 主持人随后看向苍白着脸闷声不吭的艾伦,问了一个问题:“听说你最近刚经历了发\\\\情\\\\期是吗?” “从哪里听说的?”他冷声问。 “……是专门的omega研究专家,他们能从举止细节中看出omega的状态。我想您这次落败,会不会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呢?” 这句话听起来相当温和,实际上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即使有这样的理由在背后支撑,也只会落实了人们“omega的身体条件原因不允许战斗”的想法,所以艾伦根本不准备将它放到台面上,但没想到…… 一直情绪隐忍的他突然爆发了,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他愤怒地红了眼眶,里面是聚积着的压抑的怒火,“你们懂什么!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是匍匐在alpha身下的omega!你们一辈子也不明白靠自己的双手去社会束缚的感觉,你们以为自己很光荣吗?以为我没有教养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清醒一点吧,你们现在的处境和被圈养的家畜有什么区别!” 他的论,让omega们一怔,但也瞬间引来了公众的哗然。 “这个社会的结构就是这样,不懂为什么有的omega这么不服管教,让alpha想好好疼爱你都不行。” “有alpha领导作战,beta冲锋陷阵就够了,要你一个omega去逞什么能??发\\\\情\\\\期一到整个战线都会沦落崩溃的好不好,居然还指责安于家室的omega是家畜,真是够了!” “能不顾众人安危做出这样的行为,我怀疑他不是自由联邦的人,会不会是帝国派来的奸细?” …… 一边倒的舆论再加上阴谋论,让艾伦几乎变得面无表情,他已经不像第一次看见这些评语的时候那么生气了。 在他输了比赛之后,他已经能彻底的预料到自己的未来。如果没有回费尔默家认祖归宗,那么他会被omega协会随意配人,但被认过来之后,等待他的命运也只是联姻而已。 比赛失利后的那一段话,是对omega最后的一次警醒,也是对他自己的。没能抗争得过omega该死的生理构造,他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他已经失去了指责别人的资格。 就在艾伦浑浑噩噩,准备关闭光脑之际,一条令人震惊的信息,让星网上许多人目瞪口呆,也让他停下了动作。 “抱歉,我也是omega,同样,我也参加了选拔赛。” 发送人是—— “拿冲\\\\锋\\\\枪的仙蒂瑞拉”。 纵观闻名星网的机甲操作者们,大多都是在现实中也有粉丝拥趸的战士,但也有那么几位神秘人物的现实身份不为人知,其中一位就是“拿冲\\\\锋\\\\枪的仙蒂瑞拉”。 她在近一段时期突然崛起,以高超的领悟力重挫诸多闻名的前辈,是被人称为“魔法师”的存在。无论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样的招式,她经过观看过后,很快就能学会,甚至对打中就能够以相同的招式还击,比赛程度之精彩,令人拍案叫绝。 所以在她骤然自曝身份的情况下,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而“omega”这个词更是触动了人们敏感的神经,不少人纷纷大笑,直她很有幽默感,显然对她的情况存疑。 但很快,选拔赛的主办方公布了下一阶段的参赛名单,其中一位名叫碧翠丝·克拉克的女性选手,在性别一栏赫然写着omega! 其实她已经通过了一轮比赛,但当时整个社会的焦点都聚集在被联邦学院开除的艾伦身上,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而这一次,她的第二轮比赛视频受到了和艾伦一样的待遇,被全网观看同步直播,主办方为了让比赛更具可看性,内部临时调整了名单,恰好让闻樱对上了打败艾伦的那位beta!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金发绿眸少女很快出场,她纤弱的体型,柔和的微笑,无一不昭示着omega的身份,也让网友再一次受到冲击。 这是那个战斗比赛充斥着冲撞与搏杀,能让人热血沸腾的仙蒂瑞拉?! 开玩笑!! 网络上顿时叫嚣不绝:“碾压她!就像你对待前一个omega!” “让omega们都滚回家里去!比赛场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beta选手看不见星网的评论,但也大概能猜到外界对这场比赛的反应,机甲舱内他按下了联络键,冲对面的人说:“看在你是omega的份上……” “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闻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beta恼怒横生,暗自咬了下牙,决定好好给这位omega点颜色看看!打败艾伦其实没有外面的人看起来这么轻松,但这个一看就很柔弱的女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这是一场屠杀般的比赛,但与众人想象的截然不同。 beta选择的仍然是敏捷型的机甲,一开始,就以极快的速度攻向闻樱,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他快攻的方式倒比闻樱更像辛蒂瑞拉。但好在,闻樱选择的是重力型的机甲,底盘非常稳当,他的冲撞动作只造成了小幅损伤。 但这款机甲的缺点就是机身笨重,不易躲闪。 所以在外界的观众看来,闻樱就像一个误入的羚羊群的,身体强壮却笨拙的大黑熊,在beta几乎留下了残影的快速攻击之中,只会忽左忽右,转来转去,像被耍得团团转。 beta同样发现了这一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但动作没有丝毫慢下来,因为闻樱触怒了他,所以他决定快速将她解决掉! “辛蒂瑞拉?开什么玩笑!” “无聊的比赛,浪费我时间,第一轮比赛她是怎么通过的?陪裁判睡觉吗?!” “哈哈哈附议……操!等等——” 就在beta快速移动的过程中,“笨重的熊”突然动了! 机甲的腿往前伸出,在beta的机甲靠近时,往一个众人认为没有丝毫破绽的地方踢了一脚! 随后,观众就看见从容敏捷的beta骤然摔在了地面! 发生了什么事?! 不止观众有这样的疑问,beta也觉得非常奇怪,只是察觉到方才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但摔倒并不算什么,他的起身操作一向做的非常好。就在他手指翻飞,即将操纵机甲站起来的时候,蓦然间,有巨大的阴影从上空轰然砸下! 几乎是霎时间,控制台的三维虚拟模型上,机甲的腿部被标记出一片猩红的损伤区域! 警告!机甲损伤30%! 警告!机甲损伤30%! beta懵了一下,才看清竟然是闻樱借用重力型机甲的重量,整个压到了他的腿部!刹那间,莫名被omega挫伤的羞耻感袭上心头,他不管不顾祭出了粒子光能炮! 这放在其它时候或许难以瞄准,但现在,她还重压在他身上,要瞄准十分容易。 但他显然估错了眼前这台机甲的能量,他炮口还没抬起,“大黑熊”狠狠地一拳砸了下来,就几乎将这块区域砸凹了进去! “omega天赋是生育?” 伴随着重拳砸下,他听见对方用温柔的声线冷厉质问。 “生孩子才是omega的出路?” 又是重重地一击! “谁给谁生孩子?” 一拳如坚硬的石头,狠狠砸破了机甲的脑袋! 机甲的暴力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beta的机甲就像被按到在地的无辜的小羊羔,只能默默地承受大黑熊的暴行,做不出任何反抗。在各种武器盛行的今天,这样拳对拳的殴打已经非常鲜见了。在想起omega一出场时柔弱含笑的模样,外界的观众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后背汗毛直立! 网络上一时寂然无声。 在裁判宣布胜利后,beta瘫软在机甲舱内没能出去,唯独闻樱一人从中走出来。 她动作柔和地打理了一下头发,对主持人微微一笑。 主持人几乎立刻就想逃跑,他忍住了指尖的颤抖,问:“您身为omega,却连续获得两场胜利,实在是少见的出色,很有可能会成为最后的获胜者,与西里尔·斯威特一起操控双人机甲,对此,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我想说的是,难道只有alpha拥有挑选我们的权利吗?我想挑战军部选定的那位alpha,不知道——可不可以?”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十六 > 闻樱的挑战邀请一出, 正在观看比赛的人震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星网的小角落里传来一片感叹欢呼声。 “太厉害了, 我一开始质疑过她, 但是看到最后不得不承认, 如果她不是辛蒂瑞拉, 谁还能是?!” “她居然是omega, 和我的想象有点差距,但——我喜欢的是她的战斗方式!” “……来自被束缚的omega的愤怒,wow, 女神好酷!” 这些人可以说是辛蒂瑞拉的死忠粉,将闻樱的比赛从头到尾播放了数十回之后发现,无论是战斗风格还是细节动作, 都能看见仙蒂瑞拉的影子。如果闻樱输了比赛, 那么结果很可能与艾伦一样,被群众嘲笑一番抛之脑后, 但她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她强势的攻击性令无数围观群众头皮发麻, 拥趸也随之而来。 他们当即拜倒在金发碧眼少女的长裙之下, 投降的异常之快。 但很显然, 社会上大部分的人都与他们相反, 这些人报以“这是疯了吗”的态度轻蔑视之。omega暴打beta已经狠狠地刷了一把他们的世界观,现在公然挑战alpha?! 她哪里来的自信?连赢了两场就以为自己无敌了吗?! 虽然她战胜的不是普通beta——自由联邦军事系的身份为他增加了光环,他在军事系的成绩于beta中名列前茅, 打败了艾伦之后更是获得了一定的认知度——但即使这样, 与普通alpha相比仍有一段差距,更遑论军部挑选出的最优秀的机甲战士! 要知道,哪怕是一千一万个beta,也未必敌的过一个alpha的单兵作战能力,更何况omega。大部分beta和alpha之间的差距如同沟堑,社会之所以做出abo的分类,就是因为他们明显的群体性诧异,omega与alpha的战斗,实在是闻所未闻! 对此,不止是普罗大众抱有成见,原主所在的克拉克家更是暴跳如雷。 闻樱被下达命令,要求她立刻退出比赛,回到克拉克家,他们已经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为她找到了alpha登记结婚。那边勒令:“不要再做这种哗众取宠的事!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我们可以不管,但是现在,立即停止你那愚蠢的计划,向他们道歉!” omega参加选拔赛?这打破的是社会的平衡,影响到的就必定是这些老牌的星阀家族,上层阶级尤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克拉克家族的反应也在闻樱的预料之中,她本想置之不理,没想到唐娜在听说后,代表药剂师协与克拉克家的家主进行了沟通。 药剂师协会的面子饶是星阀也要给,无论在任何时代,身体健康都被人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但凡不想病了拿不着药吃,都会对药剂师协会客客气气的,果然,在女alpha强硬又不失手腕的沟通过后,最终克拉克家做了一个让步,容许闻樱继续参加比赛,但一旦认输或者禁赛,就要即刻返回家族,接受家族安排的联姻。 虽然进行了一定的妥协,但其实在他们想来,来自于军部的负责人,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即便没有他们出面,她也会被禁赛。 闻樱给唐娜打电话说了声“谢谢”。 “客气什么。”唐娜顿了顿,冲她挤眉弄眼流露出几分孩子气的顽皮,“亲爱的,你注定会创造历史,我想我至少能在一旁看看?” 闻樱被她夸张的动作逗笑了。 一同被女alpha的话刺激到的还有另一个人,闻樱的手环不断震颤,如同抗议,但始终没有发出声音的迹象。 屏幕前,西里尔看着她直视镜头的目光,仿佛就站在他的对面,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瞬。 他就是军部所选的那位alpha,凭斯威特家在军事界的地位,再加上他本身的能力,这个人选当仁不让。 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传递出信息轰炸的震动,各式各样的人通过不同的渠道来联系他,他目不转睛地凝视虚拟屏中的少女,漫不经心地拨出了军部负责人的联络号码。 “西里尔?你找我也是为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omega的事吧?”对方忙的焦头烂额,语速飞快地道,“你放心,这种荒唐的要求我们肯定不会答应,非但如此,组委会已经决定取消她的参赛资格了。简直荒谬!选拔赛是为了给强大的alpha挑选搭档,而不是生育人选,难道要让他们搭档去前线生孩子吗?” 对方抱怨之余,还自认幽默地开了一个玩笑。 “答应她。”西里尔低沉的嗓音自这一段响起。 “我知道你对她也不满,但毕竟omega是社会稀缺资源,我们不能……等等,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答应她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 “很简单,如果她对她的搭档有意见,那么让我来打败她,是最简洁有效的处理方法。这对讲求高效的军部来说,也最为合理不是吗?” 负责人听了他的话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什么搭档!那个omega根本才只战胜了两个人,还不是最后的冠军! 但—— 他从中琢磨出了一点微妙的意思,听说克拉克家族的小姐与西里尔有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情分,西里尔似乎对她有意,难道,他这是认为对方过于不驯,想要驯服自己的omega? 主办方答应了闻樱提出的挑战要求,再次引来了各界好奇的、鄙夷的、恶意的诸多目光,几乎没人料到军部会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当然,也有关于alpha主动提议增加一场与正式赛无关的比赛的流,反正这于他而只是做一做热身运动罢了。 然而哪怕所有人都认定omega会输,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视线投入其中。 选拔赛为了比赛的严肃性,并没有设置观众席位,只进行了同步的网络直播。但或许因为这一场有别于正式的选拔赛,主办方特地设置了看台,即间接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这只是一场闹剧,他们只不过是宽容大方,陪omega玩一场罢了。 十万座位一票难求,比赛这一天更是座无虚席,这场划时代的比赛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拉开了序幕。 西里尔使用的同样是特制的s级机甲,人型银蓝色的铠甲全副武装,线条流畅,精致而华丽。但这台机甲与他彬彬有礼的外表全然不同,机甲头部位置之上,架有双核能炮给人以震慑的感观,炮筒两边生有机械双翼,即有锁定目标、空中变向等诸多功能,此外,臂膀、腰腹等诸多位置都安装了最先进的能量武器,高大的身躯阴影压下,给人以霸道无匹的感观。 相较之下,同为s级的闻樱的机甲,就显得纤弱小巧,与她本人一样可怜可爱了。 席间观众不禁喁喁私语,斯威特家的标志很显眼,这台机甲显然也是出自于他家,但斯威特家又不是建造工厂,一向只提供给有利益来往或者亲近的人,她这一台又是怎么来的? 他们对两人之间关系的关注,一度超过了战斗,直到闻樱于电光石火之间发起了攻击! “可以吗?”西里尔绅士般地询问。 闻樱冲通讯的虚拟屏幕一笑,吐出两字:“随-时。”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机甲身形一动,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来到了银蓝机甲身边,光能剑一剑递出,以雷霆之势切向机甲臂肘间的仿生物韧带! 待西里尔反应躲避时,韧带已被断了两根,她一战即走,转眼就没了踪影。 “哗”地一下,观众惊讶极了,没想到对战alpha,她居然有率先出击的勇气,还成功了! 西里尔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在她逃走之前就已经锁定了目标,能够在简短时间内进行追踪,哪怕她跑进背景所设置的星舰残骸后,在他的搜寻之下也很快有了眉目。 但从刚刚的一击之中,他发觉到了她的变化,“你的体质?” 原本不欲答话的闻樱,在片刻的目光闪烁之后,回答道:“对,现在是s级。”而后,她在他不到一秒的停顿之中,陡然飞出又是迅猛一击! alpha登时倒退了一步! “s级?” 两人的对话也被同步传出,传进在场观众的耳朵里,引发了纷纷的议论。 从古至今,后天体质能升至s级的人犹如凤毛麟角,大多都是在长期的锻炼下逐步上升,却最终卡在了a级,不得寸进。她竟然能一举突破! 观众席上,一头耀眼红发的唐娜,笑吟吟地看着空中高悬的巨大的虚拟屏,里面少女认真战斗的模样格外有魅力。 从c级升到a级,是她在锻炼下做到的,但突破关卡依靠的却是药剂。她们在炸小烟花的时候,骤然发现有一种药剂,能让能量在体内“爆炸”,只要能够承受,就会大大改善体质,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此她临时改变了想法,提出要与alpha直面对战! 在那之前,体质的差异就能将两人彻底划分开来,她没敢去想,因为一旦失败,不会有第二次挑战abo社会分层的机会。 而现在,哪怕对上西里尔,她也能不落下风。 西里尔是最直观的感受到她体质变化的人,不久前他们在她学校的训练馆内层有一场打斗,当时他对她的攻击最大的感受就是果断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每一个动作都这么干净漂亮。但要说对他造成威胁? 他记不清楚了。 而现在,她借助率先勘探过此处地形的优势,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攻向他,光能剑亮光闪烁,在光线较暗的地方误导他的视线,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就会被她犀利的攻击造成伤害。一向强攻霸道的alpha,竟以躲闪避让为主! 而她诡谲的身法动作,不禁给他带来了熟悉感。 这种不按牌理出招的作法,身藏残骸之后,却采用二段攻击,先破残骸壁再以迅雷之势攻击机甲的作法,让他想起了那个已经消失数年的“对手”! 他蹙着眉,“……克里斯的‘次袭’?” 如果没记错,这个招式是他的独创,且从未流传出去,随着他的“叛逃”一同消失了。 她是怎么学会的?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十七 > 西里尔心里抱有这样的疑问, 但在紧张激烈的比赛场上, 无法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如果说一开始, 还给他留有问问题的时间和精力, 那么在后续的对战中, 闻樱无孔不入、密不透风的攻击给他造成了强大的压力, 只能专注地回击。而一旦他准备好回击, 强横的alpha表现出了无人可以匹敌的威胁,他发射出的子弹就像长了眼睛,精准地钉入闻樱的机甲外壳, 引发无数的爆炸声,弥漫开一阵干扰视线的烟雾。 两人的对战出乎意料的精彩激烈,一方是长年累月积累的alpha, 一方是有独特领悟力的omega, 强悍而猛烈的对轰、诡谲的身形变化和招式,两人你来我往, 互相抢夺节奏的主权, 无数经典机甲对战中的动作和节奏, 都可以在这里看见, 让人目不暇接。 至少在此时此刻, 席间的观众也已经被场面所吸引, 暂时哑了口,没有一个人去问“为什么omega能做到这个程度?”“她的体质是真的吗?”“她的精神力又是多少?” 接二连三爆粗口一般的感叹从他们嘴里蹦出—— “太不可思议了,谁测算了他们的移动速度?攻击的准确率呢?刚刚那他妈是螺旋倒吊吧, 军方标记难度五星!!” “我看过辛蒂瑞拉的比赛, 每一场都追!这真是……她进步的速度让人恐惧!” “这真他妈过瘾!!!” 就在人们目不转睛地关注比赛时,场上高速的战斗猛然出现了一个转折,使人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银蓝色机甲的核能炮击中了少女型机甲的腹部,正中能量源的位置! 能量源的短暂中断,让机甲一个踉跄,出现了非常明显的破绽,靠她输出最大峰值的精神力才堪堪避开了他的下一击。而驾驶舱内,控制台上悬空的三维地图发出“滋”地一声,有一瞬间的图象错位,而后飞快地恢复如常。 闻樱倏尔收回了精神力,捂着猛烈跳动的心口,喘了一大口气。 西里尔不愧是alpha中的杰出代表人物,与他对战就像沉入深海,巨大的压力让人的神经紧绷,不能有一刻的放松,险些忘了呼吸。 就在这时,一道长久没能听见的磁性嗓音响起,隐含诧异,“刚刚怎么了?” “克里斯?!”她既惊又喜,但想到这之前他们两人之间古怪微妙的气氛,又压低了这份突兀的喜悦,“是我在和西里尔作战,被击中了能量源,可能因此影响到了魂片。” 魂片放置的位置就在能量源最核心的位置,受到最大强度的保护。 她知道他在和魂片做斗争,企图摆脱磁场对他的禁锢和控制,所以一直没有求助于他,但对战西里尔的难度比她想象中要更大。 “西里尔?”他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大笑起来,“甜心你真棒,别急,我看了看,你做了加诺后缩的应急招式,25%的损伤还算过得去。需要我帮你吗?”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做到,但——” 这场战斗背后的含义不同,她不可能一味追求“自己获胜才是真正的获胜”这样的道理,西里尔那边同样有魂片的支持,只是真正的智能ai全然不能与克里斯相比,大约是大象与蚂蚁的差距,所以她才感到犹豫。 可以说,克里斯才是她最终的核能武器。 “嗯哼。”克里斯仿佛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重要性,将即将流露出的愉悦地笑意压了回去,鼓励她道,“你可以先自己试试,我觉得我们可以上最后一堂课了。” “嗯?” 就在她与克里斯简短的交谈中,西里尔的攻势也未能停下,当然,如果他停下,那这就是一场绅士之战,最终的结果也不会受到人们的认可。所以在观众倒吸一口凉气的紧盯之下,西里尔的电磁刀已经向着刚刚被攻破的能量源所在斩去! 而闻樱突然做了一个相当诡异的动作—— 她下腰一躲,双臂本是撑在草地上,做出最常规的躲避动作,但不等电磁刀重振旗鼓,就在它与机甲腰腹擦身而过的瞬间,少女的机械手臂由于180度诡异的旋转了360度,在失去平衡肩膀塌陷的一刹那,猛然抓住电磁刀!在猝不及防之下,双腿一蹬重踹在银蓝机甲身上,借助机甲的机身重量进行了平衡转换,置换了位置! 在西里尔回过神之际,两人已经倒了个个儿,她手抓电磁刀站立着,而银蓝机甲则轰然砸到了地上,接受她的俯视。 观众目瞪口呆,“刚刚这是什么?!” “天呐!”仙蒂瑞拉的粉丝激动地大笑感叹,“真正的魔术师!” 真正的机甲战斗爱好者能看出,刚刚的动作难度非常大,其中为了达到平衡目的而做出的细微调整极其耗费精神力,但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的创意,没错,天才的创意!人型机甲之所以受人喜爱,攻击力最强,就是因为它能做到人能做得到的动作。 但360度的手臂旋转,人能做到吗? 不能。 所以在常规的战斗中,没有人会想到这么做。但机甲呢?它可以!机械手臂所能做出的动作远超人们的想象,可以说,普通的机甲之所以做不出来,是因为人没有想到! 但这一击,带给西里尔造成的惊讶远远不止别人分析的这些,而是—— 克里斯! 这是最能体现克里斯风格的一击,他们从小相识,克里斯的招式他未必都能了解,由性别表现出的差异也让他不能完全的肯定。但这样的风格,他只见过克里斯一人。 他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或者说,他最擅长做的事就是打破别人的想象力,做到让人大吃一惊的举动。 想到这里,西里尔心脏骤然一缩,为此,错过了最佳的躲避时期,被少女型机甲的机械拳头重重砸在了他的能量源上! 观众又听到了那令人牙酸的机械撞击声,头皮一麻,重新想起了那场omega与beta比赛时,那“被omega支配”的恐惧,险些以为比赛重演。好在西里尔终归与beta不一样,付出了一定条件的损伤之后,很快就脱离了闻樱的控制。 而观众骤然发现,接下来的比赛激烈程度比刚才更甚! 西里尔已经彻底被激起了斗志,威胁感,来自对手的威胁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他想起了曾经与克里斯的战斗,自对方“叛逃”之后,再也没有人能给他带来这样的感觉。 且埋在心底深处的疑问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爆发! 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她认识克里斯?她和克里斯究竟是什么关系?! 闻樱同样如此,骨子里留有对她的余地的西里尔,突如其来的爆发除了给她带来又一次的震撼之外,也让她被激发了强烈的战斗欲望,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被调动了起来,精神力高度集中,源源不断地输出支持着她做出最有力的攻击! 高速的战斗几乎化出了虚影,比赛场面之壮观,让每一个观众都瞠目结舌。 但这样的战斗虽然让人感到痛快,消耗的精神力和体力也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有人发出由衷的感叹,“哪怕这位omega输了,我觉得她可能也是百代以来最了不起的女性omega。” 这样的的感慨不仅仅是对闻樱的赞叹,也意味着人们对局面的判断,比起经受过军事系课程和无数是实战演习锤炼的西里尔,在高强度作战的持久度上,闻樱还是要稍逊一筹。 到后来,节奏渐渐地被西里尔掌握。 “克里……” 她刚发出唤声,就强迫自己中断了声音,似曾相识的局面让她有一刹那的停顿。就在这时,西里尔的粒子袍如雷霆一击激射而来,对准的方向正是能量源所在的腹部!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高度的危险让闻樱已经非常疲惫的精神力,产生了异常清晰的认知。 如果她放弃腹部的保护装置,将所有能量集中在武器发射上,那么很有可能一举击毁对方的驾驶舱!驾驶舱是机甲的最后一道防线,对于机甲而,与能量源的地位不相上下。 但,魂片就在能量源的最核心部位…… 她咬了咬牙,放弃了这个计划。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可办法或许还有,却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供她思考了。那一发炮弹犹如陨石,冲撞上她开启的机甲防护膜,剧烈的碰撞摩擦出噼里啪啦地电火花,迅速冲破了防护膜。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她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声叹息,而后,她头皮间产生一阵过电流般地酥麻感,她操控机甲的精神力似乎被人取代了。 “克里斯?!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到……”他一顿,强大的2s级精神力让机甲重新焕发出生机,所有的能量以比闻樱想象中更恐怖的数值集中在武器之上,白光积聚,而腹部撤去了保护机制,几乎是如婴儿般袒露在火力攻击下! 最后,闻樱听见他磁质的声音如一片轻羽落进了她的耳朵。 “如果当时我的背叛,让你无法在关键时刻相信别人,那么我希望还有机会弥补。” 闻樱倏尔眼瞳一缩。 她突然明白了他想做的事,但他还没从魂片上脱离,如果魂片受损,他的灵魂也有可能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 “不行,停——” “轰”地一声,两道强大的热武器能量交织,光芒大耀,直刺观众,所有人眼前一白,等到恢复视觉时,场上已经分出了胜负。银蓝机甲跪倒在地,无法再站起,而omega所操控的那一台机甲腹部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但她仍维持着最后的平衡站立,摇摇欲坠。 在一阵硝烟过后,观众席上,唐娜带头鼓起了掌,随后无数人的掌声汇入声音的海洋里。 而坐在屏幕前的艾伦,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攥拳,看到这里,突然热泪盈眶。 主持人:“你认为赢得那一战的原因是什么?” “很多,最大的原因是我想要改善omega处境,为此下了很大的决心。” “您对与您拥有同样观点的艾伦先生怎么看?比起您所获得的支持率,他在网络上受到的评语好坏各一半,人们对他最大的不满,就是他隐瞒性别进入了联邦最高学府的军事系,这与您的光明磊落有很大的不同。” “我想这与人的生存处境有很大的关系,我生活富裕,有强大的后盾,所以随心所欲。而他没有。是的,他隐瞒了他的性别,这是一个相当恶劣的决定,没有将社会公众的安危考虑再内,我曾经也这么认为。但是后来,我换了一个角度去想,如果他没能隐瞒呢?他可能一辈子都要活在那颗贫瘠的星球,社会没能给他善意,他又怎么会有足够的善意回馈社会?如果联邦能更早将适合omega的密封型单兵机甲推出,给予omega进入军事系的机会,那么他只是做了一个最普通的决定。他的对错我很难评定,至少,错的并不是omega。” 她意有所指的话相当敏感,以至于主持人立刻换了话题。 “听说您还加入了药剂师协会是吗?” “是的,最近,我们制造出了……” …… 有关于新世纪最强omega的采访,在高楼的巨大电子屏上随处可见,四通八达的道路上,磁悬浮列车来来往往,还有调皮的少年反戴着一顶鸭舌帽,浮力滑板滑过了电子屏上主持人的脸,他呈现着与地面平行的状态,驻足观看温柔微笑着的omega,她已经成了诸多人的偶像,不仅仅是omega。 直到星际警察出面呵斥,他才猛然回神吐了吐舌头,一股脑儿踩着滑板溜之大吉。 他同样是omega,如果不是这一场划时代的战斗,或许他也没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去参加浮力滑板大赛——在以前,所有运动类的项目,和柔弱的omega可没有关系。 而在中心星球的另一个地方,有一场庆功舞会正拉开序幕。 这是以闻樱获得了双人机甲比赛冠军的名义开展的活动,在打败了西里尔之后,她拒绝了主办方直接胜出的提议,而是走正规程序,将参赛的beta们一一打败,通过多次的比赛,社会上的质疑声才渐趋无形,那些认为比赛里面有猫腻而不服输的人,也终于低下了头。 随着人类的发展,omega的基因在变强,这是不能否认的现实,但社会制度却不匹配,仍旧却停留在压制他们的阶段,只提供生育这一唯一途径。不是艾伦和闻樱,最终也会有其他omega打破固有秩序,这是历史的必然。 当然,信息素和发\\情\\期依旧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舞会上的气氛热烈,闻樱身为新晋的公众认知度最高的人,在其中可谓是炙手可热,多的是人前仆后继、阿谀奉承。其中,还有不少家族希望与她联姻,前来旁敲侧击。 克拉克家以为奇货可居,一直没能表态,直到这次替她开了这场庆功舞会。 舞会上,身着正装的西里尔走近餐桌旁的闻樱,发出了询问的音节,“我看你最近的情绪一直不太好……” “没什么。”闻樱摇头。 她刚赶走了一波又一波人,刚想安静地吃点东西,就再一次受到了打扰,无奈只能放下餐盘。 “对了。”西里尔一顿之后,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闻樱刚想抬头想询问他,忽而将视线转到了台上。 一开始,主持人将她的丰功伟绩从机甲战斗到药剂师专业,统统细数了一番,然后就请出了克拉克家族的家主,由他代为陈词,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发,引得众人纷纷鼓掌。 到这里,原本安稳站在餐桌旁,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抬头注意到了家主过于兴奋的笑容,脸上下垂的肌肉几乎焕发新生堆出了苹果肌,显得莫名激动。很快,不好的预感得到了实现—— “下面,我要宣布一则激动人心的消息,在不久之后,克拉克家将与斯威特家进行联姻!” 消息一公布,犹如投放了一枚小型炸弹,轰然引爆了席间的气氛,所有人都热烈的开始了讨论。不用说,特等星家族能纡尊降贵与二等星家联姻,新娘人选必定是碧翠丝·克拉克,至于新郎—— 西里尔不负众望停下了到口的问题,侧身转向闻樱。他穿着一身西装文质彬彬,嘴角噙笑,手里是一支玫瑰,他蔚蓝如海的眼睛凝视着台下的闻樱,“碧儿,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能与你携手同行,并肩作战。” 他们是双人机甲的人选,即将成为搭档,这番话意有双关。 然而出乎西里尔的预料,一向喜欢追在他身后的omega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喜悦的表情,相反,她的表情有几分沉凝,在一个让人感到不安的停顿之后,她张了张口。 倏然,舞会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众人的目光还聚集在闻樱身上,没能注意到,唯有视线中心的omega,蓦地睁大了双眼,然后流露出一个像极了喜极而泣的表情,她的双眼迅速染上了水雾。 在所有人都莫名所以的视线中,她飞快地以几乎小跑的速度,扑向了门口的人。 大门口,来人一身军装却穿得极为不正经,戴有功勋肩章的外套被随意地挂在手肘里,衬衫扣子松了两颗,军裤被胡乱塞进牛皮军靴里,很是不羁。他头顶纯黑而凌乱的头发间还夹杂了水汽,仿佛从哪里匆忙赶来。而他的面庞更是极为英俊,飞扬的神采更为他添上了一笔光彩,抬起的眼睛里仿佛盛罗了无数星光。 他接住了她,黑眸带电,露出魅力十足的一笑:“嗨,甜心。”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十八 > 突如其来的变故, 仿佛水入油锅, “哗”一下炸了开来, 让满厅的宾客都在短暂的震惊过后, 交头接耳, 纷纷找了身边的人议论开来。台上的克拉克家的家主已经愣住了, 铁青着脸色, 看了一眼西里尔,又满目恼火的瞪向了门口的人,相当不满地斥令:“碧翠丝回来, 西里尔少爷正在问你话,还没给出答复就无故离开,实在太不礼貌了!” 他的命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闻樱的心神都被克里斯占据了。 “克里斯?” “你一眼就认出我了。”他满心愉悦地说着, 捧起了她的脸颊,端详道, “嗯, 能用眼睛看你, 真是一种享受。” 话一落下, 就被她笑瞪了一眼, 笑时眼睛的弧度微弯, 眼眶里盛不下的水雾霎时变成泪珠滴落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拭去,细腻湿润的触感传来,让他忍不住感叹, “我应该早一点回来。”实质性的接触令常年以精神体存在的人, 格外珍惜眼下的相处,不敢多用一点力,生怕惹来她的反感。 闻樱抿着唇,微微的停顿之后问对面眯起眼的男人,小声问:“你……你没事吗?我捡魂片的时候,发现它被爆炸炸开一道裂痕。送去店里修,说是难以复原,艾伦也帮我找原来制作这张魂片的人问过了……” 她一度以为他是真的死了。 克里斯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噤声手势,冲她眨了眨眼睛,“这些我们回去悄悄说。”他扫了一眼宾客,“我来之前就听说了你们的舞会,想到要来见你,特地去理发店洗了头,就是来不及吹干……”他扯了扯的头发的动作逗得她一笑,随后才听见他问:“所以,我刚刚进来是打扰到了什么事情的发生吗?” 听到他这么说,闻樱方才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西里尔。 他仍旧站在原地,位置离得远,模糊的看不清表情,只手里执的玫瑰已经从胸前拿开,落在了腿侧。 她带着克里斯往来的位置走去。凡他们所过之处,宾客尽数往旁边退去,眼尖的早就看见了克里斯那随意拎着的军装上的肩章所代表的身份,即便不知道,也被他独有的气势所震慑。他迈着长腿行走在少女身后半步的位置,身上既有上层阶级的礼仪教养,同样也有在星盗的尔虞我诈中厮杀出的血气,一个简单的笑容,就能使人浑身一凛,不敢造次。 最终,他站在西里尔面前,语气轻快地向他打了声招呼:“西里尔?老朋友,好久不见!” “克里斯?!你怎么回来了?” 西里尔当看清了他之后,不可谓不震惊,现在有仿造人的存在,但眼前的克里斯显然不是阿克曼家为了缅怀亲子而做出的仿造人。 “来和老朋友打声招呼,想想我们也有三年没见面了,还记得当年和你争夺学院最优机甲战士称号的时候,只可惜……”他耸耸肩,“我没能完成学业,第一的宝座看来被你收入囊中了。” 他的回答显然不是西里尔想要听的,他迅速理清了紊乱的思绪,直截了当地问他道:“据我所知,你从自由联邦叛逃以后,就失去了音讯。按理,你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没错!” 台上传来一声高喊吓了众人一跳,克拉克家主经过西里尔的提醒后,才猛然惊觉对方的身份,他用不可置信的语气,恼羞成怒地道:“如果你是阿克曼家的克里斯,那你就是联邦通缉的要犯,你居然敢出现在舞会上?不怕我现在就通知军部的人来抓你吗!” 外界只知特等星阿克曼家族有人叛逃,却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但星阀多少还是有了解过信息,知道他可耻地当起了星盗!西里尔之所以不挑破,想必是给他面子。 但哪怕他再呼风唤雨,那也只是一个星际海盗,哪里比得上斯威特家的少爷,未来有望成为帝国最高统帅的男人?! 被打断了对话,克里斯也不恼,只回应道:“真巧,我刚从军部过来。” “什么?!军部的人难道没有将你……”绳之以法。 这四个字尚未吐出,克拉克家主刚狐疑地皱起了眉,就有宾客的议论声飘入了他的耳朵里。 “我刚刚收到消息,说是克里斯·阿克曼回来了。” “我长着眼睛呢,他就站在我们面前,我当然知道他回来了。”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回来!我哥哥在军部,据说刚刚召开了紧急会议,宣布撤销对克里斯·阿克曼的通缉,并澄清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自由联邦,所谓的“叛逃”只是出于对他执行秘密任务的掩饰。现在,他带回来的信息得到了最高机密的评价,将直升少将级别,消息还没正式发出,估计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在星网上全面刊登了。” “嘶——”人们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 “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这个问题出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他们无不双目炯然地盯着暴风中心。饶是克拉克家主都心脏砰砰直跳,立即闭上了嘴,如果是真的,阿克曼家族当然完全能与斯威特家匹敌…… 克里斯顶着众人巨大的目光压力,毫无负担地牵起了闻樱的手,语气甜蜜地对西里尔说:“如果再不来,我的甜心就要被你娶走了,所以我只能回来了。” “碧儿?” 西里尔倏尔握紧了玫瑰,询问地看向闻樱。 闻樱回以抱歉的目光,点了点头,“……我刚刚就是想和你说清楚,没想到他会及时出现。西里尔,我曾经喜欢过你,但随着许多事情的发生,我发现这份感情过多的是来自于童年时你对我的保护,当时我和所有的omega一样,都想要一个为我遮风挡雨的alpha。但到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我发现我自己就可以做到曾经期盼我的alpha为我做的事。你说并肩携手,没错,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并肩携手的人。但很抱歉……”她停顿了一刻,“那不是你。” “所以你想携手的人是他?” 这一刻,西里尔重新想起了那场战斗,她的一招一式都充斥着克里斯的影子。在那场比赛之后,他就忍不住时常回想,难道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认识了,而且私下里频频接触,他甚至愿意将他的战斗方式中最核心的技巧教给她,而她从来不跟自己提起,哪怕他才是学院派的出身,拥有最全面的机甲知识。 但——这一切都要在他们认识的前提下展开,他认为他们认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每每想要询问她,都无法问出口。 而这强烈的矛盾几乎逼的他发疯。 没有等到闻樱承认亦或否认,他就打断了她。 “究竟是什么时候?”西里尔按捺住心里的躁动,蔚蓝的眼眸已如深海一般的蓝,声音低沉地问,“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又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闻樱一句“抱歉”刚说出口,就听见克里斯紧跟着说道:“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 舞会犹如一场闹剧落下了帷幕,闻樱和克里斯早早离开了会场,克拉克家主自然不敢再与克里斯作对,强留他们。原本为宣布两家联姻而举办,但还没成为准新娘的omega已经被人拐跑了,席宴性质一变,成了迎接军部又一位冉冉升起的新兴的讨论会,众人心满意足带着最新一手消息离开。 而对于克拉克家主来说,斯威特也好,阿克曼也好,都是特等星家族,这笔买卖做得不吃亏。 唯有西里尔,他低头站在那里如同雕像一动不动,宾客纷纷同情地看向他,却在他周身凛冽的气势下不敢靠近一步。 许久后,他才恍然回神,摊开了手掌。他一直拿着没放的玫瑰已经有花瓣的边沿呈微卷的暗红色,昭示着它渐渐枯萎的痕迹。它是他清晨从斯威特家旗下的dr星球亲手采摘而来,dr星球是一整个玫瑰星球,他采摘时曾想,她或许会喜欢这一片玫瑰的海洋,以后有机会可以带她一起来看。 而现在—— 他忽而发觉,掌心不知什么时候被扎了玫瑰的刺。 他将手掌心里被玫瑰茎叶上扎进去的刺一一挑出,只有寥寥几根刺却费了他好一阵功夫,而刺入时令他毫无所觉,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刺,在拔出后不仅翻开了皮肉,带出了血迹,一切都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非常费劲。 “西里尔?” 在未散的人流里,艾伦眼神略有些复杂地看了看他,最终上前询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西里尔淡漠地抬眼瞟了他一眼,“不用了,谢谢。”顾自用手帕随意地包扎了一下伤口,与他打了招呼后,就离去了。 艾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曾经他以为西里尔是有几分喜欢自己的,但看见他对待碧翠丝的态度,他才恍然觉得对方一开始只是想找寻符合条件的伴侣而已。但,没有人能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另一个人,唯有时间是背后的操控者。 另一头,闻樱领着克里斯来到了药剂师协会,她早就已经分配到了一个专门的实验室。 克里斯一路上都表现的非常安静,等到了地方之后,满心准备她的追问,却发现她将自己丢在休息的沙发上之后,就戴上了手套,开始做实验前的准备? “excuse me?”克里斯在她眼睛前挥手,“没有问题想问我了吗?你的急切呢,你的关心呢,亲爱的,现在我所有的时间都是你的——” “嗯。” 她嫌他挡道,将人推到了一边。 克里斯:“……” 短暂地失声之后,他严肃问道:“甜心,我严重怀疑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用过就丢’。刚刚在舞会上,你说的想要一起并肩携手的人……”他顿住,小心翼翼地问,“是我吗?” “当然。”她答得格外快,“——不是你。” “……”出乎意料,本来应该会有激烈反应的克里斯,表现的相当精彩,他迅速地接话道:“甜心会为我哭,就算一切都是虚假的,我也死而无憾了。 ”他的语气仿佛是在享受美人的恩赐,语间甜蜜极了。 刚要拿起试管的闻樱飞快地撇过了头,唇角已经扬起了压不下去的笑弧,自然也被男人纳入眼中。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来,一头火红耀眼的头发闯入其中。 “宝贝儿!”来人兴奋极了,“结果出来了,99.99%抑制发\\情\\期,副作用的程度也被降到了19%,在普通omega的承受范围之内,我想我们完全可以找合适的人做一个推广……唔?” 看见了屋内多出来的人,她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话。 “唐娜·威尔森。”克里斯精准地报出了她的名字。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 两个alpha没有过多的交流,互相排斥的信息素,已经让他们之间变得剑拔弩张。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用知道——” 他懒散地抬眼觑了一下唐娜,忽然间,当着她的面从身后抱住闻樱的腰,弓背如大猫,亲昵地在她侧颊快速亲了一口,痞气而又挑衅地道:“——知道这个就行了。” 闻樱手一抖,试管里的药水过量,“轰”的炸出一团粉红的蘑菇云。 章节目录 附身机甲的星际海盗十九 > 闻樱很快给了克里斯一个后肘击, 听见他哀叫一声皱眉捂住了肚子, 她管也不管的开始收拾残局。 唐娜上前帮她的忙, 不忘嘲讽他道:“装腔作势。” 克里斯心情好, 没有搭腔, 见对方占了自己的位置也不着急, 在闻樱需要某一样实验工具的时候, 才走到另一边,准确地将工具递了过去。闻樱侧眼看他,手里接过了东西。 一次也就罢了, 接连发生多次,显然他比药剂师唐娜观察得还要仔细——他在手环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可以说无论是机甲还是药剂, 都是一步步看着闻樱成长进步, 也了解她在过程中的每一个小习惯,只要肯花心思却也不难。 看得出, 能在精神力之外的情况下帮上忙, 他乐在其中, 完全没有疲惫的意思。 唐娜从他递第一件工具时就对他另眼相看了, 她观察了半天, 忽而问:“所以, 你是克里斯?” 克里斯挑了下眉毛,以示询问。 “哦——”唐娜拖长了音,看了看状似认真投入实验的闻樱, 对方微微扇动的睫毛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她道,“最近常听碧翠丝口中说一个叫克里斯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你?” 他即刻承认,“是我,她提到我了?怎么说的?”他隐含期待。 “宝贝儿说那个克里斯很厉害,教了她许多东西……就是关键时刻脑子不好使,牺牲自己来帮助她,比起胜负来说当然是安危更重要,她从那以后背负着人命觉得特别沉重,吃不好睡不香,连药剂都研究不下去了,真不知道那个蠢货究竟是怎么……” “唐娜!” 闻樱马上喊住她。 克里斯自觉忽略了那一段连贬带讽的话,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了脑袋,他当然幻想过这样的场景! 不不不,他是说,他当然能够判断出甜心对他究竟有没有意思。虽然她否认了当时对自己的在意,按照情况来看,舞会上过于夸张的情绪也显露出刻意的表演成分,但至少,她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发自内心的笑容是真实的,而她当时的模样深深被他刻进了脑海里。 克里斯只觉胸腔里有一股热气涌动,让他情不自禁地想拉着她滔滔不绝讲上三天三夜,告诉她他是怎么从魂片中脱离,然后变成现在的样子站在她面前。 不过当他刚往前走一步时,发现那个让他忌惮不已的女alpha站在了他的面前。 “准将大人。”对方含笑带讽的提醒,“我们正在进行实验操作,我想,哪怕不够聪明的人,也懂得分辨当前的情形来做出相应的行动,是吗?” 克里斯摊手,为表绅士之仪站到了一旁,耐心等待她们结束。 但似乎为了故意刺激他,唐娜借着药剂教习的名义,半抱住闻樱。克里斯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他刚要上前,忽然想起什么冷笑道,“我用这一招吃甜心豆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放鞭炮。而且我们是更深入的……” 话刚说完,他就被闻樱轻斥。 “闭嘴!” 唐娜:“……那是烟花谢谢。” 两个alpha明显无法和平相处,互看不顺眼,为了不耽误闻樱的进度,在实验室暂时闭嘴。但当天,两人就约到了训练馆大打一架,男性alpha和女性alpha的力量值相差不大,但唐娜主职药剂研究,哪怕业余有格斗爱好,对上克里斯也要倒退一射之地。克里斯毫不留情,几乎把人打趴在地,唐娜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容跳起来,“明天再来!” 这让本来以为能够一次打服的克里斯感到惊讶。 而对于闻樱来说,被两个人吵的几乎没办法安心实验,终于在一个克里斯去军部商议官职事宜的日子,将唐娜体内的小熊猫觉醒了。小熊猫就是唐娜,这是她在经过多番接触以后才发现的事,相比较之前的世界,星际世界的信息素给了她干扰信息,让她以为这份吸引是来自于alpha与omega之间的吸引——毕竟对着西里尔等alpha时,她会有近乎相同的感觉。 经过长时间的辨认之后,才发现这份牵引与信息素无关。 但她考虑到药剂制作的问题,担心小熊猫没有原主的技能,于是一直迟迟没能将它觉醒,但在z942121的指引下,觉醒他以后,闻樱发现他也能继承原主人的记忆和技能,再加上他本身的基础值添加,唐娜的身体素质直线飙升。 z942121道:“和你这具身体不同,你的身体是原主拥有怨气,自愿将身体贡献出来扭转局面,而他所寄居的身体只是为了陪伴你做任务,非特殊情况都需要归还。在你选择回到空间之后,她就会恢复原状。” 所以,在她没离开之前,唐娜的性格变化是一个难以掩藏的问题。 小熊猫来自于兽人世界,崇尚武力,没有表演、娱乐这样的说法,他自然不会掩饰自身的特质。好在唐娜本身性格比较独,最爱做的事就是在实验室里做实验,除了协会会长以外,与她接触的人并不多。 因此,克里斯竟是最先注意到这一点的人。 他发现近来这位女性alpha对他充满敌意的时间变少了,这本该是好事,但——碧翠丝照顾她的时间变多了!仿佛她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婴孩,事无巨细的交代她不说,时而还会给她投喂食物。 哪怕她是女性,那也是alpha!他对他的甜心的性别认知意识感到心力交瘁。 比起他,闻樱就惊喜多了,小熊猫比唐娜在药剂上更有天赋,或者说两人属性叠加,发挥出了200%的实力。先前难住他们的问题终于有了突破——现有的omega发\\情\\期可以用药剂抑制根除,那么他们生出的孩子呢?还有对于omega信息素的处理,alpha信息素的处理,在不影响生育的情况下如何将这些影响降到最低——这些在她的灵光一闪下都暂且无法彻底解决的问题,“她”处理起来却相当不费事。 而激发“她”潜力的原因是—— “我究竟是雌性还是雄性?”“唐娜”打了个呵欠,将衣服撩起一半,仿佛在认真观察上面的肌肉分布。 闻樱立即按着他的手,把衣服扯了回去,警告他,“不许在公众场合脱衣服,知道吗?” “哦。”他想了想道,“你们是因为发\\情\\期和信息素为难吗,重新将六种性别变为两种性别不可以吗?”他歪了歪头,“更好分辨。” 异常简单粗暴的想法,让闻樱忽而心里一动,随即注意到他异常专注看着自己的目光。 她按住他手的时候有几分用力,他也不生气,或者说没有注意到。那对于唐娜而如火焰般热情的火红眼,放到他身上,就像是火焰将所有的杂质燃烧殆尽,只留下纯澈。他用这双眼睛定定看了闻樱一会儿。 “……怎么了?” “变矮了。”他的手在闻樱脑袋顶上衡量了一下。 “是你变高了!” 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在空间里时,两人的高度差异。 闻樱没好气地将他的衣服一甩,也不管他了,立刻就要去找协会会长进行研究讨论。 而刚刚进门看着他们互动的克里斯,由衷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分明她变得既不缠人(碧翠丝),也不敌视他,整个人就像一万年没睡过觉一样,成天打呵欠,食量还大了十倍,但是居然比先前的状态还让他来的忌惮! 另一种战术吗?! 克里斯陷入了深深地怀疑。 “唐娜”提出的两性说,点醒了闻樱,人类一开始为了适应星际的生存环境,在科技不能完全满足的情况下,只能改变了自己的生理构造,但是自带的两性基因始终存在,那么,将基因中后天部分除去,重新变回两性分类,或许信息素与发\\情\\期也会随之得到解决。 当然,这是一个需要漫长时间来研究的课题,在当前,omega抑制剂的推广才是重中之重。 在这方面,她有着相当大的优势,克里斯、西里尔都认同她的主张,他们的家族一政一军,配合无间。同时她与艾伦进行了合作,得到了他背后一等星家族的支持,老家主在人脉上比初出茅庐的两人有更大的优势,再加上药剂师协会的保驾护航,即便当局有再多不满,在诸多大山的重压下,一时也不敢动弹。 而与艾伦合作的方式,即她邀请艾伦成为omega药剂的代人,让他做第一个在公开场合下注射成药的omega,将他的过程同步在星网播出。 这一举动,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艾伦在大胆尝试药剂注射后的痛苦,反而引起了观众的认可,一举洗刷他之前的恶评。 而这万分真实的过程,也让人们不再怀疑药剂师协会作假的可能,想要获得新生就要付出代价,至少药剂师协会在注射药剂的过程中,没有任何隐瞒,清楚的将困难一一罗列,也提出了应对的方法。 陆陆续续的,有不少omega进入药剂师协会的指定医院进行药剂注射和观察,他们其中有许多人拥有文艺事业以外的技能,却被发\\情\\期困扰,被驳回在这些长项上进行工作的可能。 唐娜说的对,除了omega,alpha同样也感谢闻樱。社会对于omega的标记一向以强者为尊,强大的alpha可以标记已经被标记过的omega,只要他强于之前的alpha,这也会造成在omega不由自主的情况下,被人争来夺去,丧失自尊。原本与他相爱的alpha也会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而比起未找到伴侣的omega,根除剂的副作用对他们来说,能够用一次结合解决。所以,成了婚的人希望生活平和,而没迈入发\\情\\期关卡的都是年轻的omega,更富有挑战生活的热情,愿意进行尝试。 一时之间,无论任何年龄阶段的omega都走进了医院。 在闻樱获得成功的时候,克拉克家族也想借机分一杯羹,打着她的旗号与其他家族进行接触,但没等闻樱着手解决,那边很快传来了消息,要与闻樱断绝关系,将她除出家谱!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选择借这次机会自立门户。”西里尔在通讯器的另一头说,“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你大约不是很喜欢克拉克这个姓氏,和这个束缚你的家族。所以我借口斯威特家对于他们出尔反尔取消联姻的事非常不满,想要整治他们,让他们不敢再借着你的名义行事。” “你做事还是这么果决。” 闻樱想起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威胁,还有突如其来的求婚,“不过,谢谢。”她真心实意地说,“这一次你帮了我的忙。” “那就好。”他轻叹一般说,“还有双人机甲……克里斯和你说了吗?” “什么?”闻樱莫名其妙。 “他申请成为双人机甲的替补。” 在西里尔早就被选为双人机甲操作员的时候,克里斯哪怕有最新的功勋,也不可能直接取代对方的位置。于是,他选择成为替补人员。而替补人员,顾名思义就是坐冷板凳的,在正主没下场之前没有任何发挥的余地,克里斯的这一举动大大超出了闻樱的预料。 因为双人机甲是历史中还未出现过的机甲形态,军部没有直接让他们上战场,在这之前他们需要一个磨合期。所以军部特地安排了一次新兵试炼,将他们派去闻樱曾去过的兰达尔星,在北区清剿狂兽。 已经成功从学院毕业的闻樱,既能参军,又是药剂师协会的成员,可以说是年轻人极度崇拜的女神级人物! 在他们的极力要求之下,这次的试炼进行了星网同步直播。 一开始,闻樱和西里尔的配合还算不错,清剿速度之快,相当于十数新兵机甲,这样的配合已经引起了人们的赞叹。直到除了部队以外只有狂兽的兰达尔星,突然间出现了不明第三方人士—— 异变突生!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一 > 一般来说, 无论是军部还是民间的机甲型号都会有所登记, 对机甲熟知的人, 能够一眼看出对方是属于哪一方的人士, 即便是敌国的机甲型号, 自由联邦也有所研究。但这一次,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清一色的黑壳机甲, 除了颜色以外,没有任何供以辨认的特征,甚至不知道是敌是友。 但显然也不需要他们辨认, 黑壳机甲一亮相,当即就是一阵火力猛攻! 威力强大的炮弹相继在他们四周爆炸,封锁了他们的退路。前方的狂兽受到惊吓, 立即进入了暴走的模式, 开始疯狂攻击位于正前方的他们,刹那间, 强大的冲击使得地动山摇! 前有狼后有虎, 新兵试炼场立刻变成了修罗地狱, 在狂兽的冲击践踏之下, 机甲接连被撞到在地, 在无法反抗的模式下, 遭受敌人疯狂的炮弹扫射,随即被轰成碎片!新兵团损失惨重。 在这样的情形下,西里尔下达了指令, 让重型机甲挡住狂兽潮, 延缓了攻势,随后与闻樱一起操作双人机甲降落到后方,准备进行反攻。 而原本进行无差别攻击的黑壳机甲们,在双人机甲出现的一刹那,将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了它身上! 可以看出,他们的目标就是双人机甲。 机身承受着无数热武器的轰炸,将机身的表色漆灼出无数的黑洞,但双人机甲的机身材质罕见,在这样的猛烈进攻之下竟也硬生生顶住了! 而其中,为了保护闻樱,西里尔将阈值之内的精神力尽数释放,无论是躲避还是进攻,都以快如残影的方式进行着,竟让他们在黑壳机甲的重重围攻之下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这样的作战并不长久,很快,西里尔就难以支撑下去。强大的alpha笔挺站立在操控台前,惨白的脸色和额头上滴落的汗渍体现出他已是强弩之末。 闻樱转瞬间以精神力接替了他的控制,“西里尔?” 他的手放在“替换”的操控键上,没有更多犹豫的时间,他当机立断按了下去,下一瞬间,他实质性的身体开始如虚影一般晃动,“碧儿……”最后一眼,他好像想要说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深蓝如海的眼眸眷念,霎时如海雾一般消失在闻樱的眼前。 下一刻,克里斯陡然凭空出现在驾驶舱内! 这是新技术的诞生,只要在机甲中进行人员设置,就能在距离十公里以内的人员进行传换。这项技术在物品对调中很早就开始流行,但对于活体的尝试却是近几年才开始,而人体传换更是第一次出现! 屏幕前原本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的民众,见之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原本他们认为黑壳机甲的出现是军部对他们的试炼之一,饶有兴致地投入观看,直到他们发觉对方的来势汹汹,新兵机甲重点保护的架势舱都被机枪扫射,出现了人员伤亡,他们才脸色一白,顿悟他们是真的遭遇了危险! 一时之间,军部的通讯联络渠道被挤爆,民众纷纷指责他们没有派遣部队进行保护,而近来崛起的拥护“新人类之母”的人们,情绪更加激烈,他们认为闻樱是新一代的希望之光,她在药剂上的贡献足以让她受到最严密联邦最高级的保护! 对此,军部只能立即派军前往兰达尔星进行救援。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哪怕用最快速度前行,他们也快不过敌方的炮弹发射时间。民众只能看着双人机甲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 就在他们义愤填膺之时,画面陡然一变,双人机甲的外壳有一道银白的亮光闪过,如同焕发新生。紧跟着,它气势一变,与方才果决坚毅的操作风格全然不同,一举一动犹如表演舞台上的魔法师,狡猾至极! 在人们以为他要闪身躲避时,他凭空化出盾牌,径自飞扑上前,以宇宙最重的陨石铅盾狠狠砸裂了黑壳机甲,使他驾驶舱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在人们以为他要强攻时,他又在前冲之下步伐一变,猝不及防地闪到一边,诱骗了一波炮弹的攻击后,趁他们还在积蓄能量,早已准备好的能量攻击犹如粗柱,激射向他们的武器所在,两种能量交织,轰然爆炸,强悍的冲击波几乎让黑壳机甲倒飞出去! 这样的操作,让人骤然明白刚刚闻樱与西里尔的配合竟不是最精妙的! 双人机甲最大的问题就是配合,如果不能配合默契,很有可能连单人机甲都比不上,毕竟一个人能够清晰的传递出自己的思路,机甲只需照做即可,而两个无法同步的人同时传出了相反的命令,则会使得命令抵消,机甲无所作为。 闻樱与西里尔的配合已经算得上默契,在来兰达尔星之前,他们就进行过尝试,最终决定分工合作,一人专心机甲肢体的操作,一人专心机甲器械的操作,听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应该在什么样的动作下发射武器,又怎么确保肢体状态不影响到武器的发挥,做到充分了解对方的意图,也很费了一番功夫。 而如果说他们的配合是1+1=2,那么闻樱与克里斯的配合就是1+1 2。可以说,他们充分诠释了“双人机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如出一辙的战斗动作,心有灵犀的战斗思路,不必分工合作,连眼神交汇都不必,就能够传递出一模一样的指令。 两股2s级以上精神力交织的威力,充分让人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怖! 最初的磨合期,他们尚且需要一定的技巧寻找遮蔽物进行闪躲,在快速的磨合期过后,黑壳机甲在双人机甲面前就变成了跳梁小丑一样的存在!光能剑使出最简单的横剑一斩,如入无物,黑壳机甲在短暂地僵死之后,能量源所在的腹部裂开一道斜长的口子,上半身在人们紧张地屏息中徐徐位移,轰然间,如同高楼倾塌! 精神力的加持,竟使强力的黑壳机甲如同豆腐一般! 这样的画面,令民众无不瞠目结舌。战场上的新兵有着最直观的感受,他们被这样的战斗场面所震撼,险些遗忘了狂兽就在眼前,直到双人机甲一记远程光能炮替他们击穿了近在咫尺的狂兽,狂兽的嘶吼声令他们猛然清醒! 饶是心里素质强大的军部之人,在看见这样的场景之后,也不得不肃然起敬,登时忘了他们在一开始强烈的反对他成为“替补”这件事——双人机甲是昭示联邦强大的存在,不需要替补! 而现在,没有人不相信他即将取代西里尔的位置,成为双人机甲操纵者的不二人选。 闻樱与克里斯的回归,让民众欢欣鼓舞,夹道相迎。如果说在这之前,许多人并不认可她在abo性别上的主张,对突如其来的变革成见极深,那么在见识到她强大的武力值之后,就低下了高傲的头颅,选择臣服。 这是一个尚武的社会,正如alpha为什么数千年以来成为金字塔顶尖的存在,她能打败alpha,那么她拥有驾驶双人机甲的资格,而现在,她能与搭档一起重挫人多势众的不明势力,保护家园和\\\\\\\\谐,她就有资格受到万民景仰,她的每一个字都不再是痴人说梦,自然有无数的拥趸者替她变成现实。 对于克里斯这个突然冒出的替补操作者,镜头在切入驾驶舱内时,就有无数的少女为他英俊的样貌所惊呼。 大敌当前,轰炸的火光几乎充斥着电子屏幕,而他不慌不忙,军装外套被扔到了一边,军式衬衫的袖口撸到了小臂上,唇角的笑容玩世不恭,被闻樱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在小腿上之后,才“哎呦”一声站直了。 而他眼底的兴奋与侵略性,眼底的光芒比外界的火光更盛,仿佛一头饿极了的狼碰见了羊羔群,准备大开杀戒。 事实证明,人们的感觉没有错,黑壳机甲和狂兽的夹击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场easy模式的游戏突然变成了hard模式,难度加大了一点,远还没到地狱级别。 而比起西里尔与闻樱一起战斗时的频繁对话,他与闻樱的对话就显得简单……也随意很多。 “甜心?” “知道。”闻樱冷静地回应。 机械腿凌空一踢! “漂亮!”“……” “刚刚的空翻棒极了!” “武器选择一模一样,我和甜心真是心有灵犀。” “后方。”闻樱在他的盛赞中提醒。 几乎是话音刚落,那边已经同步传来了“解决”的字眼,他继续夸她道,“我们甜心的洞察力真是敏锐!” 闻樱:“……” 不需要彼此有任何的提示,机舱里唯一的对话就是他无休止的夸赞,那微微甜腻的腔调让观众都头皮发麻。 这些同步播出时被切换掉的画面,在他们回归中心星球之后纷纷流传到了网络上。 许多人怀疑他们的精神力已经超过了2s级,直达3s,在为他们的能力叹服的同时,惊愕的发现,闻樱与西里尔似乎并不是一对,与这位克里斯准将才是。 但在繁花似锦的表面之下,涌动的暗流还没有平息。 黑壳机甲的由来引发了热议,流传最广的解释,则是敌对的帝国在意识到双人机甲威胁的情况下出动的隐藏部队,但也有人说,是alpha居多的议会和军部,不满于这位“新人类之母”想要更改abo性别的做法,决定除掉她。对此,当局用行动给出了解释——上层在三大家族和药剂师协会的主持下大换血,与此同时,自由联邦对帝国宣战。 真相显而易见,竟是内部人士勾结帝国皇室所做出的行动! 这样的做法无疑勾起了联邦人民心中的怒火,用机甲扫平踏平帝国成了他们当前最大的心愿,而闻樱与克里斯的双人机甲也如他们所愿跟随联邦的舰队一起出征。 从星网传来的画面里,他们发现了一个微小的细节,两人操作时,手指间都有光芒闪动,将画面停住,拉近一看才发现,是两枚镶嵌着钻石的星戒。 在画面切换之前,克里斯执起闻樱的手,在她戴了钻戒的食指上落下一个眷恋的轻吻,仿佛宣誓。 民众响起“嘶”的一声。 这一刻,联邦刚刚为潇洒不羁的准将所萌发的少女心们尽数碎裂,想代替他成为闻樱搭档的人们也嫉妒不已。然而两人的契合,让人不禁送上了由衷的祝福。 战争还未结束,但新的希望,已经整装待发。 闻樱回到空间,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变”出了一张沙发,似乎她天生就会似的,然后疲累地倒在了上面睡觉。 小熊猫比她早一步到,见状疑惑地歪了下脑袋,而后胖乎乎的熊猫手一动,好像在学习她的动作,很快,他手里多出了一条毯子。他想了想给她盖了上去。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紧迫,药剂训练、机甲训练,还有后期为了变革与上层之间的博弈,哪怕闻樱有“灵光一闪”这样的神器,在短时间内要付出的努力也不容小觑。 但——这个世界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具现化?” z942121出现后,对看见的情形表示惊讶。闻樱总是会引发它人性化的一面,在意识到之后,它微微收敛了情绪,“看来你这一趟收获颇丰。” 星际世界涉及精神力,而晋江空间是一个包罗万物的空间,这里拥有所有小千世界的能量形式,闻樱用星际世界学习而来的精神力,在这里却能做到能量变质,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让想象中的物体出现,可见她自身拥有的创造力。而她抽到的“奖励”小熊猫竟同样有这样的能力,就不得不让人感慨她的好运了。 闻樱懒洋洋地举起手,“21,下一个世界是什么?如果也这么麻烦,我就要申请休息两天了,否则我就要告你们压榨廉价劳动力……” “下一个世界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你可以趁机好好休息。”它从她身上提取了信仰之力后,道,“a+,可以抽取奖励了。” 她懒得起身,让小熊猫代她去抽了一个。 “是幸运值加成。”z942121讲解道,“来自于一个可以典当任意物品的世界,有人将自己的幸运典当换取能力,正好被他捞到了。它可以让你的幸运属性达到所在世界的最高值,适用于任何情况下。” 如果说“灵光一闪”是在自己本身努力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金手指,那么幸运值就是无处不在的金手指了。 对于抽到这个奖励,懒虫闻樱感到非常满意,用具现化变出了一节竹子投喂小熊猫。 随后,她就躺在沙发上,看电影一样非常享受的开始浏览信息。 这是一个全民网游的时代,科技比她所在的21世纪要发达,但比起星际还有一定的差距,而这个时代发展在最前沿的竟然是娱乐项目——全息网络游戏,即能够借助接驳头盔、营养舱等工具,以“真身”出现在一个虚拟游戏世界,一举一动随心所想,而不是操控键盘。 星际时代也有全息网游的存在,只是她的日程太满,没有时间去体会尝试。 这个世界对从星际归来的她来说,确实像一个度假胜地。 但这次的任务也并非这么容易,因为她发现,她要面对的堕落神使拥有记忆状态,也就是说对方清楚的知道目标是谁,需要做什么,而不是像前两个世界那样被世界同化改造。上一关的a+由来似乎是因为她让堕落神使也对她产生了好感,这回显然没有这样的便宜了。 堕落神使叫做许烟岚,网游id“流烟”,因“被”卷入一场纷争,与《逐鹿天下》这款全息网游中的三大城城主产生了纠葛,达成了坐拥美男的np结局。 这个如同小说一般的结局也让闻樱微微吃惊,发觉这个世界的可塑造性非常强大…… 而她所要扮演的角色自然又是一个相当不讨喜的角色,可以说那场纷争的源头就是她。 在进入下一个世界之前,她突然抓住小熊猫的爪子,他毛茸茸的手握在手掌心里又软又暖,像她攒钱买的一个玩具熊。 “我还没有问过你,你叫什么?” 这是她现在才惊觉的事情。虽然他一直没能帮上什么大忙,但在上个世界觉醒他之后,闻樱突然理解了z942121的说法,如果她一直是独自一人做任务,无疑会觉得非常孤独。而在多次任务之后,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堕落神使的出现,她们或许就是因为厌倦了完成任务的过程,希望在某个世界安定下来。但同时,神给予的奖励恩赐又是所不能割舍的,所以才会孤注一掷,拒不归还信仰之力,以此作为失去记忆后安身立命的“光环”。 但这样相当于“窃取”的行为,主神无法容忍,于是有了她的出现。 可本质上,她要做的事与堕落神使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她在无尽的任务过程中也有变成堕落神使的可能,如果在途中有一个人与她一样记得她所做的一切,安静的陪伴她,哪怕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必要而特殊的存在,减少了时空旅途中产生的漫长的孤寂感。 “奥利。”他回答道。 她“咦”了一声,“奥利奥?好适合你!”在21世纪是一款夹心饼干的牌子,颜色黑白搭配。 他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但是知道她没有念对,于是对着她一字一字念,“奥利。” “知道了,小奥利。” “……奥利。”他固执地重复。 “奥-利。”她在重复的过程中揉了一把他因为生气“砰”一下冒出来的耳朵,笑吟吟地道,“走吧小奥利。” 奥利:“……” 再一次睁开眼睛,她出现在一个风格典雅的房间,整体呈枫叶黄的色调,家具摆设稳重大气,却不显得过于奢华,从中也能看出屋主的性格。 在她面前摆着一台电脑,同时放着模拟3d场景的vr眼镜,戴上它之后,令人在玩游戏时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在全息游戏接驳器出现之前,它就是众多玩家心中的至高存在。 ——与全息网游不同,它依旧需要键盘按键来操控人物。 闻樱戴上vr眼镜,立即有信息从屏幕前弹出。 “拂衣,仓库密令‘血饮狂沙’,马上号人带上物资去前线支援。” “拂衣”是原主的网游id。 与此同时,又一道更加简洁的信息传来,“飞雪,密令‘鸩酒自取’,速。” “飞雪”同样是原主的网游id。 没错,原主在其中扮演的正是一个间谍角色,而且是一个相当成功的间谍。 《逐鹿天下》键盘版的游戏中,中华区有三大城,分别是黑风、无双和焚天。这是键盘网游的最终之战,因为再过不久,游戏公司宣布全息网游即将推出,所以为了确立真正的王者,让即将退出时代的游戏有一个结局,游戏公司发布了“最终之战”的公告,布置了一个广袤无垠的战场,让诸多城主厮杀,一决胜负,入主天下! 到了现在,留下来的就只有三大城了。 而她所操控的游戏人物拂衣是焚天城城主夫人,而飞雪则是黑风城城主夫人。 但实际上—— 第三道信息弹出,比之前面因为战况胶着而着急的信息,对方显得冷淡平静许多,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消息。”这是第三家,无双城,原主喜欢的人所建立的主城,也是她真正效力的阵营。 她只需要将密令提供给他,就能获取他的好感,退出这场战斗。 闻樱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在键盘上一一敲出了回复。 “好的。”“嗯。” 只有最后一封,她没有回复。 三大城主都是任务目标,原主的所作所为显然会让他们震怒,到了这个时候,她想要收手不干绝对不可能。 既然这个间谍做定了——那就做的轰轰烈烈,让人永生难忘!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二 > “最终之战”由官方发起, 以所属城池为单位, 拔得他人城楼上的旗帜即获得胜利。此战将确立站在游戏世界顶峰的王者, 也决定了心怀热血的玩家是否能为自己的键盘网游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因此, 这一场战斗打得格外激烈。频道内充斥着议论声, 以每秒10条的速度刷屏, 因为来不及看字, 大多是语音通话,饶是如此也听不过来。 而游戏频道之外,除了魔法一样的攻击技能, 战斗的惨烈程度与真正的古代战争几乎一模一样,厮杀声响彻云霄,长风呼号, 旌旗猎猎, 漫天的技能冲撞在一起,带走无数的白光。这是一场无法复活的比赛, 死了就永远无法再在这个游戏里复生, 只能在频道中以历史旁观者的角度, 观看别人的精彩。 这是一场谢幕之战。 而游戏公司这样的设置, 无疑激起了人们悲壮的心里, 抛开了游戏人间的心态, 用拼死一搏的心态浴血奋战,保卫自己的城池。 但小城在人数和物资上远不如大城,在一开始就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碾压, 哪怕负隅顽抗也坚持不了多久, 最终只剩下三座大城,而三座城中,无双城城主“漠北之鹰”一向以冷面无情著称,黑风城城主“独活”与焚天城城主“龙太子”虽然也是独来独往,但比起无双城城主还有一定的交集,两人相约结盟,先行攻破无双城! 两座大城同心齐力,无双城的边防阵地很快被攻破,一路势如破竹,直攻无双城城墙之下! 无双城城主就站在城楼上远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背后他的副手焦急万分,“城主,那边还没有回信吗?原定的计划是得到密令,毁了他们的仓库,如果再不行动,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漠北之鹰”朝城楼下看去,乌压压的人群给己方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他在短暂地思索后,果决下令:“换成第二套方案。” “是!” 眼见副手急忙退下去给各人传递信息,他打开私聊频道,发了一条信息:不需要密令了。 城楼上的动静,城下的人浑然不知,两军压镜,主帅一马当先。 “漠北,枉你平日眼高于顶,可有想过今天?!”阵前的“龙太子”跳到了战车上,一杆红缨枪与臂同齐,直指对方,大笑道,“痛快!成王败寇,你的无双城我收了!” “独活”瞄了暂时性的同伴一眼,轻笑般地一哼,“玩个游戏文绉绉的这么入戏?废话少说——”他挥了挥手招呼后面的人,“攻城!” 龙太子玩够了也不和他计较,长臂一挥,声音在频道内响起,力压众人,“上!” 黑色的铠甲与红色铠甲相会,如朱砂溶于黑墨,汹涌的人群如浪涛一般拍向无双城,几乎将城楼吞没。与此同时,“独活”身后有人来报:“城主,夫人来了!” 随着他话音一落,有一清丽女子从队伍里走出,来到了阵前。 这是游戏里乐姬的人物造型,窈窕的身段,美丽的容貌,但区别于其他的女性玩家,她穿着一身游戏中独一无二的白雪套装,长袖雪衣,四周有冰晶飞旋,最奇特的是若她一挥衣袖,便能轻身离地,如风吹拂的雪花一般,越发趁得她气质出尘。 “你来了。” 屏幕前,“独活”拿起电脑旁的杯子,饮了一口黑咖啡稍作放松,可以看出他对她的信任。他单手操作键盘,“物资发给大家了吗?” 他口中的物资即红蓝药等药瓶,个人的背包始终有限,等级不高的玩家即使出现在战场上也会被秒掉,负责后勤反而会是极大的战力,而原主游戏操作水平一般,打理帮务的能力却很高,自然负责后勤。 “已经发下去了。”她走近。 “好,等无双城攻下,我们恐怕会和焚天地开战,现在有了准备,等会……” 长发松系,一身长袍倜傥非凡的药师角色,突然后仰倒在了地上,他腹中插着一把隐冒寒光的匕首。 这是游戏的特殊设置,会让重伤的人不支倒地,但没有化作白光,说明他还留有残血。后方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主帅的血条骤然一拉到底,只剩下5%。团队里的治疗立刻要为他加血减状态。 但无数的治疗技能扔到他身上,白光闪烁,却不见他的血量有一丁点的回升。 “匕首上抹了磷光毒。”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人物是药师,且专攻毒药师的方向,麟光毒正是他的独创,用极其珍惜的药草提炼。他本想送给她防身用。无论是破防还是负面状态,它都堪称游戏里排名第一的毒药,最独特的一点就是,治疗系的技能加血无用,要抵抗它,只能自己喝药硬抗。但她在他最没防备的时候,刺入了要害,喝药远赶不上掉血量。 角色只剩下2%的血丝,屏幕上以角色的视觉呈仰望的角度,看着眼前飘然若仙的女人,“为什么……” 话未问尽,向来威风凛凛的黑风城城主已经化作了一道白光消失了。 就在他消失的一刻,世界频道已经“轰”地一下炸开了锅! “卧槽不是吧,嫂子?!!!” “你叫他妈的什么嫂子,飞雪你这个[哔——],我[哔——]” “哈哈哈哈哈太精彩,黑风城城主夫人叛变,我的妈!!!” “载入史册的年度大戏!能看到这样的戏,我一介凡夫俗子死得其所!!!” 频道的起哄谩骂对阵前的女人没有任何影响,但参战中的帮众同样大怒,马上将攻击技能对准了她,在按下使用键时,却纷纷收到了[同伴不能相互攻击]的提示,以至于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一步步走向焚天城的阵营。 “老大,怎么回事?你安排的?” 焚天的人见对方杀了盟军主帅之后,这么坦然的向己方走来,一时不明敌友,不敢攻击。毕竟联盟只是暂时的,迟早还有一战,现在黑风城城主身死,显然是让他们捡了便宜。 他们去问龙太子,龙太子也是一头雾水,“我们能爬到高层的人里没有这样的……等等,拂衣?!” 只见女人一边走,一边拂向耳后的皮肤,长袖遮住了面容,随着雪白的袖子缓缓落下,人物的面容也发生了变化,雪肤花貌,青眼醉颊,比起飞雪的冷若冰霜,拂衣淡然的表情下,那一双眼睛顾盼神飞,波光流转,相当迷人。 这亦是《逐鹿天下》这款游戏的独特设置,切换账号时,用“易容”的效果呈现,显得格外真实。 看到这里,无论是黑风还是焚天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太子。” 拂衣善睐的眼眸一弯,无端让人心生恐惧,龙太子性格直率,脾气烈,但不代表他没有脑子,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显然不是他往日以为可以信任托付的人。 “站住!”排行榜上的高手立即挡在了龙太子的面前,心底怀疑,口中倒还恭敬,“嫂子你先等一等……” 女人没有一点恼怒,在闻樱的操作下,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迟了。” “什么?” 就在两人话落的一瞬间,焚天城阵营前方的攻城车轰然爆炸,火光冲天,直将天际的云都烧成了红云! 无数的焚天玩家在一瞬间化作光点消失。 “——你让我运送的武器弹药,我发给他们了。”她道。 “你?!!” 龙太子不敢置信的震怒表情,随着大型攻城器械的接连爆炸,如同飞灰一般消失在阵前。攻城器械的爆炸威力,足以炸开以亿为计量单位的血厚的城墙,玩家想要抵挡犹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成千上百万的玩家在这一刻失去了语,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城楼下,看着她与上面的人遥遥一望,而他们愣愣地看着,一时忘了攻击。 直到无双城的城楼上面抛下了绳索,才有人回过神来,勃然大怒! 无双城! 竟然是无双城! 他们群情激愤之下疯狂屠戮无双城的守兵,等杀红了眼睛一路冲到城下,无数道攻击交汇在一起,冲指城墙下的女人。 她没有去拉绳索,技能造成的伤害显然不足以让她有时间逃到城中。美丽的乐姬仰头对他一笑,就毅然转身,独自面向汹涌而来的攻击。 哪怕明知道只是游戏,眼前的这一幕,依旧让城楼上下望的男人感到深深的震动。 “最终之战”以无双城的获胜落幕,早在两军兵临城下时,无双城的大部分兵力就被派遣到了黑风城与焚天城,夺取旗帜。当然,如果没有闻樱的“叛变”,孰胜孰负难以定论。 这场战斗被游戏公司剪辑做成了几部短片,其中就有一部是以“倾城美人”为噱头,最终之战也因此被称作“倾城之战”。 键盘游戏客户端彻底关闭之后,《逐鹿天下》的论坛里成了兵家交战之地,分属三大城的玩家吵破了天,还有其它小城的玩家浑水摸鱼,哈哈大笑。 “黑风城城主夫人和焚天城城主夫人居然是同一个人哈哈哈哈哈!” “红颜误国!!红颜误国啊!!!惜哉痛哉!!!” “惜你他妈,漠北之鹰手段下作,派女人偷情报,算什么本事!” “说的好像你们没有派过间谍一样,要不要我一个一个报名字?哈,自家的能力不行就别怪别人,美人计也是三十六计之一,谁规定了不能用?怪就怪你们老大定力不行,中招了。” “我\\操\\\\你\\大\\爷,你最好让漠北之鹰把他的女人藏好了,别让我们找到是谁!”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一条标题为《全息网游之旅开启,玩家可凭id领取接驳器》的帖子被置顶到论坛首页。接驳器能让玩家的意识神经连接到游戏,闭上眼睛,就能以穿越一般的形式,出现在游戏的世界里。 这预示着全息网游时代的来临。 有人见了立即说:“知名度高的角色可以领取特制的接驳器,你们说,她会不会去?” 游戏公司的活动在帝都市中心的一幢摩天大厦里举办,普通玩家需要在大厅里排队领取,在游戏中知名度高的玩家,则可以进入特别的vip室,vip室内设有屏幕,对准了大厅里的舞台,可以观看舞台上呈现的歌舞表演和游戏人物的cosplay表演等。 几间vip室都已经有了人。 “独活”现实里的名字杨亦度,家里有黑道背景,但他人却异常清癯,偏白的面颊上一双眼睛黑得发亮。眼下,他坐在沙发上望着屏幕出神,像是在等待什么。 保镖将一辆轮椅推到他面前,道是:“账号卡已经领到了,您……本来不必来这一趟。”“腿脚有伤”四个字让他咽了回去,跟着少主的人都知道,相关的字是禁区。 “再等等。”他轻哼。 保镖不解,但不能不在一旁陪同。 “玩过《逐鹿天下》的人都知道,倾城之战里有两位美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许多人都说……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拂衣、飞雪二位上台,领取游戏公司为您特制的接驳器。” 舞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大厅的大型屏幕上,开始播放她死前的最后一幕。容貌绮丽的乐姬面向众人,幻化出了武器琵琶,她指尖轻拨两下为自己加血,大军当前却临危不惧,从容赴死。 分明是临战叛变,应该受到唾弃谩骂。 但她的所作所为犹如一段传奇,自身的风采让无数人为之倾倒。 意识到她即将出现,杨亦度呼吸微屏,与他一样,另外几间vip室里的人都不禁抬起了头。大厅里的无数玩家,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也纷纷驻足停下了手头上的事,哪怕工作人员将接驳器从窗口递出来,窗口前的人都忘了接。 “她会来?!” “应该不会吧,不怕被人追杀吗,听说焚天和黑风两位城主在现实里的身份也挺厉害的……” “但是,特制接驳器诶,肯定有好处!全息游戏第一次出现,官方开挂的诱惑力,啧啧!” 嗡嗡的议论之余,所有人的目光灼热地聚焦在舞台之上。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三 > 舞台上的歌舞表演早早就停下来了, 在这之前, 已经有许多排行榜上的玩家将特制接驳器领走, 极大的满足了普通玩家围观知名玩家的心理, 一饱眼福。 其实在“最终之战”之前, 无论是飞雪还是拂衣, 都没有太大的名气, 人们谈起她时,说的最多的就是“黑风城城主夫人”与“焚天城城主夫人”两个名字,像一个模糊的符号, 但“最终之战”打响了她的名气,“倾城美人”的关注度一度越过了三大城主,挂在论坛的搜索量与人气榜的第一名! 对于她的出现, 人们的期待可想而知。 只可惜这份期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在主持人唱过三次名之后,舞台上依旧静悄悄的, 没有人上去领奖。 “我就说嘛, 得罪了两个大人物, 就算现实里碰不到, 网游里还灭不了她吗?如果还想安安生生的玩游戏, 肯定不会出现, 特制接驳器算什么,她背后不是还有无双城城主撑腰,想要什么没有。” “呸, 马后炮!不过照你这么说, 倾城美人还会继续出现在全息游戏里咯……” “什么倾城美人,我看是丑的不能见人,才不敢来领奖!” “说起来,听说全息网游是根据现实中的容貌来进行小幅度调整,而且一人只能有一个账号……” 人们在失望过后,渐渐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议论全息网游的独特之处。 侧面的vip室,一间房门被打开,杨亦度坐着轮椅被保镖推了出来,他表情平静,眼眸里却有一道冷厉的光划过,向后面的人吩咐道:“叫b组去找,拿上照片,如果找到了不用有任何动作,探听到她的游戏账号就回来……” 话没说完,倏尔,轮椅与一个人擦身而过,轮椅的制动把手勾住了对方的单肩包的带子。那人走的急,相反的力一冲突,贝壳包立时被拽了下去,掉到了地上。 杨亦度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一位相当出彩的女人,高挑的个子,最普通的牛仔裤裹着长而笔直的大腿,上身白衬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精致诱人的锁骨,乌黑光泽的长发被拢到了一旁,凭添一丝女人味。她的五官若拆开看不见得出众,但组合在一起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迷人,没有脂粉妆点,反而异样的素净美丽。 这人正是闻樱。 她没有凭id去领取接驳器,来到这座大厦是专门花钱买新的。 杨亦度说不出为什么,看见对方心里像是落了一片轻羽,反射性的一跳,而后他掩饰一般弯腰去捡包。 但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就听见头顶传来女子清泠的声音,“你腿脚不便,我自己来吧。” 这句话一下触碰到了禁区。 只见杨亦度面上的表情陡然一变,他背后的保镖脸色也一会儿青一会儿紫,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自家少主对着不认识的陌生人冷笑道:“是,我腿脚不变,但手还没断。有的人腿脚灵便眼睛却长到头顶上去了,看见残疾人也不知道绕远点走,自己找事。” “残疾人”三个字,他咬的格外重。 保镖“呵呵”一笑,赶到中间打圆场道,“对不住,我们少主不方便,还是我给您捡起来吧……” “别动。” 闻樱单手拦住他,对着杨亦度说,“你来。” 两人都是一愕。 “不是手没断吗?谁碰掉的谁捡。” 此一出,杨亦度冷哼了声,咬牙弯腰费力去够轮椅边的贝壳包,刚拎上来一点,包的扣子开了,里面有口红滚了出来,滚到更远的位置,他伸长了的手臂一僵。 闻樱就这么站着,清凌凌的眼睛往下一扫,扫在他的脸上,“希望你知道,我们不让你做,是为了体谅你,不是为了惯着你的臭脾气。伤了腿就伤了腿,死鸭子嘴硬逃避现实对它有任何好处吗?我不觉得你和别人有任何不同,说出那句话也没有任何嘲讽你的意思。对我来说,这就和公车上给孕妇让座一样,每个人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别想太多了。” 她弯下身将口红与他手中的包一同拿了过来,“多谢。” 话一说完,她转身就走,不再管他欲又止的样子。 “你刚刚听见了吗?”杨亦度淡声问保镖。 保镖有些发愣,听到提问忙不迭点了点头,“少主,我觉得她说的有几分……” “孕妇。”杨亦度冷笑一声,握紧了轮椅的扶手,“我像孕妇?” 保镖:“……” 少主除了腿,也该治治脑子了。 闻樱买的接驳器是营养舱,去活动现场交了手续费,让快递公司将营养舱送到了住处。营养舱比头盔要贵,胜在游戏时间长,往舱内注入营养液以后至少能够连续三天不下线,也不会感到饥饿和疲惫。 原主本身还是一个学生,大四即将毕业,不愁工作,有大把的时间玩游戏。她家里的经济条件还不错,父亲是做官的,官职不高,但在帝都混还是有一技之长。相比较起来,无双城城主“漠北之鹰”的背景就非常了得了,小时候,他有一段时间被怀疑患有自闭症,原主则作为被挑选出的同龄玩伴,陪他玩过一阵子,同时段还有许多的小朋友,原主只是其中之一,对对方来说并不显眼。 但或许因为知道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小男孩是自己仰望的存在,原主默默生出了憧憬之心,这份心情一直维持到她长大,在发现他与自己玩了同一款游戏时,这才异常欣喜的加入了无双城。 在闻樱看来,原主未必有多喜欢对方,她喜欢的可能只是脑海里的一份构想,一种喜欢的心情。 但她对待这份感情的认真,毋庸置疑。 为了能够帮到他,她不惜伤害别人,苦心研究其他两位城主的喜好,学习处理琐碎的帮务,她之所以能成功坐到城主夫人的位置,并非两位城主有多喜欢她,更多的可能只是与她相处的时候舒服,亦或者是她有用处,这一点,从光源图上就能够看出。他们所属的光点都没有在她的阵营里。 不过别的不说,她在游戏里也算是风光无限了,不知道多少女玩家觊觎她的位置,一心想要把她拉下马。无论是独活还是龙太子对她都还算不错,她之所以能在同一阵营里杀死独活,除了他亲手送出的□□之外,还因为龙太子送给他的神级武器,能够无视阵营。 闻樱揉了一下脑袋,这一笔烂账,连她都不知道会给后续造成多大的影响。 她决定先将这些念头抛之脑后,装好营养舱躺进去,闭上了眼睛。 全息游戏就像梦中的世界,她先来到的是第一次登录才会弹出的角色选择区,潺潺的溪水,春天盛放的桃枝,还有啁啾的鸟鸣,让人仿佛身临世外桃花源。 引导人是一位身着古衣的少女,与她作礼后道:“欢迎来到《逐鹿天下》,您将在此体验到第二世界的奇幻感受,希望您喜欢。游戏背景为大王朝,帝王昏庸无道,沉迷美人与炼丹术,追求长生不老,宦官与宠妃祸国乱世,天下群雄并起……” 一段短片结合着引导人的讲解过后,只听她说:“请您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落樱。” “名字确认成功,您选择的职业是?” 她面前出现了一排人物,有键盘版曾出现的角色,战士、药师、刺客等,还有原主曾经玩过的乐姬,除此外,还有新增的弓箭手、文士等角色,这些人物都以闻樱的容貌为标准,战士英气十足,药师文雅纤弱,刺客身形鬼魅…… 就在她决定选择药师职业时,忽然听见古衣少女说:“您是我接待的第10000位客户,整数位客户有机会选择特殊职业。” 随后,她的面前又出现了两个职业:妖精和捉妖师。 这么好的运气,放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她每次分配到的人物处境都非常糟糕,想要好运气比登天还难,想来应该是奥利抽到的“好运气”起到了作用。 闻樱突然觉得,没有领到特制接驳器也没有关系,她本身就自带了一个了不起的挂。 “妖精是什么?” “妖精是一种特殊的职业,她拥有无限可能性,在晋升之前,她是人界最普通的一种精怪,以透明雾状的形象出现。普通职业的晋升只需要前往道观认证即可,她的晋升则需要搜集奇珍异宝,不同的珍宝决定着不同的方向,示例如狐妖、梅花妖……” “就她了。” 这样的职业,显然是为女性玩家量身打造的,她挥了挥手,连捉妖师的简介都不看了。 如果她记的没错,龙太子在进入全息网游之后,玩的职业似乎就是捉妖师。 “游戏人物的容貌可以根据您自身的容貌做上下调整,调整幅度为50%,您的决定是?” 闻樱本想维持原样,突然想到“倾城美人”的名号,一时兴起,促狭地说:“上调50%。”游戏玩的就是一个轰轰烈烈,风生水起才有趣。堕落神使喜欢下调50%,她偏要上调50%,两人原来的长相相差不大,100%的差距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逐鹿天下》是第一款全息网游,一开服就有无数玩家蜂拥而上,几乎将服务器挤爆。 闻樱精挑慢选,既不跳过片头动画,也没有错过职业的试玩,以至于比别人都慢了一步,来到新手村的时候,虽然还有许多玩家在村长家的后院捉小鸡做任务升级,但更多的人已经完成了十级任务,跑到拥有传送阵的城镇去了。 再快一点的,像独活、龙太子、漠北之鹰这些人,恐怕已经聚集帮众,着手建立工会组织了,他们的名字就像移动的招牌,和键盘网游一样不变,比较起来,“最终之战”确立的第一城城主漠北之鹰,比另外两人有更大的魅力去吸收顶尖玩家,忙碌程度也更甚。 闻樱一进入游戏,就给漠北之鹰发了一条信息,等到杀鸡杀到了5级,才收到对方的回信:“你要进一团?不行,你没有这个能力。” “我想试试。” “……” “我的功劳不能进一团吗?” “……你最后可以不用做多余的事,将信息交给我安排好的人就够了,你身份特殊,反而会挑起他们的情绪。” 对方少见的回了一个长句,结果只收到了两个字—— “呵呵。” 另一端,和漠北之鹰站在一起的人猛地笑咳出声,“哥,你夸人家两句不行吗?别对人家这么凶啊,这年头,能为你献身的女人多,为你给别人献身的可不多了。”他笑里戏谑。 “她是闻樱。” “哦,现实认识?行,我闭嘴不多说。”他一身刺客劲装,闻蒙上了面,“走了,我建小号是来看倾城美人的,既然美人还在杀鸡就算了。早知道你这个服这么热闹,我说什么也要来凑上一脚。” 全息网游确实是一人一账户,但是对同一服务器而,不同的服务器能新建不同的角色。 漠北之鹰没有管他,给闻樱回复信息:先等你出十级。 闻樱的妖精职业给她招来了很多注视的目光,美丽的面容时隐时现,雾一样的身形曼妙朦胧,时而被风一吹,如轻烟般散开,引起无数旁观者的惊叹,还有人以为她是新手村的boss级怪物,远远地给了她一箭。 晋级任务被多次中断以后,她才感受到了烦恼了,花了十个铜钱买了件破破烂烂的斗篷挡住,才终于清静了。 但这也耽误了她一段时间,等到她出新手村已经是下午的事了,刚一出村,原本灰着的世界频道突然一亮,然后就有两行金色的字体从她的眼前飘过,是真正浮现在人物的眼前。 玩家“流烟”被黑风城会长通缉,赏金1000两。 玩家“流烟”被焚天城会长通缉,赏金2000两。 标金需要10两,在游戏初期也就只有工会会长这么财大气粗了。 她打开世界频道,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翻天覆地,城镇车水马龙,不断有人经过她身边,与世界频道议论着同一件事。 “这个流烟谁啊?” “听说她就是倾城美人。” “啊?!不是说领取接驳器的时候,她没有出现吗?” “你傻,私下查啊!飞雪和拂衣当时都在论坛发过照片,一个查证过是圈外人,另一个据说就是流烟!两家都让人盯住了,她凭第三个账号去领了接驳器。” 在他们的提醒下,闻樱终于想起了这么一件事。 原主提供的照片其中一张就是堕落神使许烟岚的照片,她也因此与三位城主发生了纠葛。实际上,原主找的是两个圈外人的照片,以免在暴露之后牵连到其他人,而许烟岚在穿越以后,伪装自己圈外人的假象,通过网络技术将自己的照片放到了原主的面前。 增加与目标人物的交集才是她的目的,这只是她撒出的一张小网而已,但这张小网无疑为她带来了颇丰的收获。 “焚天和黑风两大工会啊,那她不是惨了,以后玩个游戏都要担心被人轮白……” “流烟已经加入无双城了,和精英一团一起。有漠北之鹰护着她,她怕什么?”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四 > 闻樱去了漠北之鹰告诉她的指定地点——平安镇上的一所酒楼, 与工会里的人对接。全息游戏的优点之一, 就是每个npc都活灵活现的, 会根据玩家的态度做出应对, 要是玩家挑对了人, 与对方友好值足够高, 说不定还能接到特殊任务。 店小二先即兴来了一段儿报菜名, 待闻樱给了赏钱,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闻樱给他描绘了一下对接人的样子, 他立刻就将对方的作息时间出卖了。 闻樱在游戏里的黄昏时分等到了人,对接人核实了她的身份之后,财大气粗的直接塞给她一个空间手镯。 “钱、东西都放里面了, 大概一百两银子, 这个等级买药买首饰都够了。装备是新手装,会长说等你再升十级, 就可以按职业需要去买套装了。”对方看了看她一身破烂的斗篷装, 以为她的职业是乞丐, 也没多问。 反而是闻樱问了一句:“现在外面大概是什么情形?” “全息网游刚出, 大家都对这样的拟真游戏很感兴趣, 有条件的几乎全天候待在里面练级, 不过大部分人都还在15级左右,等级排行最高的是28级的独活,会长和龙太子都是27级, 有条件建会的也就这三家, 会长比较专注于工会发展,等级上自然会有所忽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新的‘无影阁’是最新冒出的黑马,单人排行都很高,但对副本这类的成绩漠不关心,他们只收刺客、药师这种能单打独斗的职业,也不建设工会驻地,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流烟呢?”她突然问。 “你也听说了?”对方一脸八卦地笑起来,“外面都说她是跟着一团,实际上会长偶尔也会亲自带她。对了,会长说你也要进一团?”见闻樱点头,他道,“那至少要练到23级再说,走,我先带你升级。” 有人带着,闻樱也偷个懒,一路坐火箭一样升到23级。《逐鹿天下》前期升级快,到了50级职业晋升之后,速度才会慢下来。 过程中,对方还委婉地告诉她说:“一团不是那么好进的,你现在的等级也只是正好够格,按照一般的流程还要经过一个月的观察,测试你的操作水平才可以。而且最近他们在开荒副本,为了抢首杀连续几天作战,压力很大。要不是会长说了……反正我先把你带过去,到时候怎么样还得一团指挥说了算。” 他这样的态度间接告诉闻樱,一团是在会长强行施压的情况下才暂时屈服,但临到头指挥未必肯买账,也算是好心提醒了。 漠北之鹰没有将她做的事情公之于众,包括无双工会的人,这点她可以理解,只看流烟现在的情况就能明白,一旦身份外泄曝光,迎来的就是其它两大工会的追杀和全服的强势围观。如果她记的没错,漠北之鹰一开始会袒护流烟,就是因为他认为对方是受了无双城的牵连。他不算是多正派的人物,但让一个本来能好好享受游戏生活的女孩子,因为一张被“盗用”的照片被误认成另一个人,从而遭到封杀,在游戏中举步维艰,他一不能袖手旁观,二不能将背后的“真凶”供出来,才会伸了一把手让人保护她。 不过他的举动显然让两大工会误认,让事情愈演愈烈。 原轨迹上,原主做的不像她这么轰动,动静没这么大,但也让流烟加入无双城与他扯上了关系。到后来,漠北之鹰才是真正受到她的吸引,喜欢上了她。 从性格上来说,他们一冷一热倒是相得益彰,不像原主,因为喜欢对方就不自觉模仿他的性格,同样是不太爱说话的性子。 本来应该是漠北之鹰将闻樱介绍给一团的人,但引路人去汇报的时候,得到对方很忙的回复,于是只能他将闻樱带到了“血容”副本的门口。无双工会的一团成员就在那里,大公会的队伍秩序俨然,看似松散的站队,其实都按照职业分布站好,随时随地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他们乍一看见闻樱的时候,表情都不太好看。 闻樱拿了钱也没委屈自己,到20级之后就去镇上的服装店买了一件崭新的斗篷,将白雾一样的身形遮挡起来。藏青底绣的蓝蕊白瓣,走在日光下滚落下光影来,格外的精致好看。只可惜她打扮的越好看,越突显出她“走后门”“会长的私人关系”这样的标志。 如果漠北之鹰本人在场还能弹压住,但他不在,非议自然也多了。 “那个流烟也就算了,好歹有功绩在,这个又算怎么回事?” 她听见有人喁喁私语。 与此同时,一团的指挥“石阑”站出来表明态度,“你就在门口等着,到时候开出合适的装备,我会分给你,其它的东西也会给你一份。” 他背后不满的声音骤然拔高,都被他压了下去。 他的职业和漠北之鹰一样是弓箭手,不同的是,漠北之鹰走的是冰系,他的是雷电系,弓箭手都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闻樱的时候就像被鹰盯住的目标,压力扑面而来。 “我拒绝。”她道,“我是真正想进一团,不是为了心安理得的拿钱不做事。” 那边好不容易被压下的不满立刻爆发了,有人冲她嚷嚷道:“喂,你别不知道好歹,又不让你做事又给你分东西还不够?像你这样的娇小姐键盘网游都玩不好吧,还想打全息副本?你知道全息副本细节还原度多高吗,要是一看见怪就吓的腿软,难道要我们拖着你走?!” “如果你能注意看,就会发现我现在是23级,你见过的场面我也见过。” “嘁,还不是别人带着你升的级。” 石阑皱了下眉,但也没有阻止对方,等他说完之后才再次对闻樱开口:“他话说的不好听,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明知道说话不好听,还不给一巴掌让他长长记性,是有人故意放狗出来咬人吧。”远远的一声冷笑传来,随后只见一位身着青衫长袍,风姿洒然的药师翩然而至。游戏里的药师不少,但能这么嚣张一开口就对无双城指挥呛声的也就只有黑风工会的会长——独活。 他身后还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似乎同样是来副本开荒,路遇不平,仗义执。 石阑没想到居然会撞见对方,表情微变,“此事是我们无双城的事,就不劳黑风会长您插手了……” 独活看也不看他,反而将视线落到了闻樱身上。 她容貌半隐在斗篷里,但如果细心去看的话,就会发觉姣好的面部轮廓,他心里一恍,不知为什么,竟觉得对方的气质有几分像飞雪。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她是谁。 要不是他让b组分了一半的人出去弄她的账号,分散了人力,也不会让龙太子炫耀自己抢先找到那个女人了。 他问闻樱道:“你是落樱?” “……嗯。” “无双城一群没本事的无赖狗仗人势,我看你挺顺眼,不如来我们黑风城怎么样?”他表情懒懒的,看似只是一个随口的提议。包括黑风城的帮众在内,都被他突如其来的邀请弄晕了头。 什么情况,感情会长您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看上人家美色了?? 刚打了个照面,总不至于是发现人家有高手潜力吧?!! 最关键的是,对面的美色想也不想摇了头,“黑风会长如果只是想给无双城添堵,恕我不奉陪,还请您别多管闲事了。” 黑风帮众:“……” 这妞胆子很大啊?! 独活原本懒散的表情一绷,登时冷下脸:“爱来不来,跟谁求你似的,不过就是看你可怜而已。”说罢看也不看她,率先进了副本。 他人如其名,性格独,一会儿好一会儿歹,行事颇让人摸不着头脑,别人倒也习以为常。 不过被他闹了这么一出,石阑的想法也变了,如果黑风城也想拿“血容”的首杀,还有对方会长带队,他还想拿首杀就必须分秒必争。于是他止住了其他人的争论,连带着闻樱一起进了副本。 “血容”副本结合大背景,讲的是一个小太监,为了往上爬讨好宫里的宠妃娘娘,来到小镇上掠夺童男童女,收集他们的血液送入宫中,作为宠妃美容驻颜的偏方材料的故事。20级的副本对于身经百战的精英一团来说没有多难,很快太监的爪牙连着大boss太监一起推倒! 然而好不容易将太监磨的只剩血皮,他们都还剩下半条命,就只见白光一闪,所有人都回到了副本门口。 任务失败! 所有人都懵了一下,开始集思广益讨论当中遇到的细节问题。就在这时,闻樱听见“滴滴”的一声,陌生人频道里弹出了信息。 “是不是打不过?” 落樱:“……独活会长?” 独活:“打不过就说,我不会笑话你。” 落樱:“所以,你是要告诉我怎么打?” 独活:“呵呵,果然打不过。” …… 闻樱刚想给他回复,蓦地被身边的人推了一把,“有人嘴上说的好听,不能心安理得拿钱不做事,你现在在干吗?” “在想办法。”闻樱将信息弹窗关掉,看了一眼视线压过来的人,道:“难道你们没想过,这个副本的目的是什么吗?” “当然是推倒大boss啊,就是那个太监。” “不对,是拯救童男童女。” 她话音一落,石阑也朝她看了过来。 “boss要打,人也要救,最后打boss的时候他还没有死,任务就显示失败,说明解救童男童女还有时限的要求。按照游戏背景来看,很可能是他们在放血的过程中没有及时得到解救死了,所以判断任务失败。” 一团的人鸦雀无声,对她有意见的人刚张了张嘴,就被石阑制止了。 “走一遍试试。” 能进精英一团的都不是蠢人,即便没有闻樱提醒,他们经过多次推延也能得出结论,经闻樱一点,他们的行动力就更高了,第二次走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刺客探路发现了通往“祭坛”的路,但地牢设计精密,途中还要经过一座镜子迷宫,非常消耗时间。 如果去救童男童女,另一头的大boss来不及打,如果兵分两路,副本有最大人数限制,显然两边都有可能失败。 每天每人过副本都有次数限制,向来被称作一团智囊的石阑面对这座迷宫也分外头疼,采用了许多办法,在时间上都不能很好的控制,情急之下,他不觉往闻樱的方向瞟了一眼,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他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她是第一次打本,偶然发现了关键的问题,不代表事事都能解决。 然而她清泠泠的声音却随着他那一眼传出,“指挥,您是太聪明了。” “?” “聪明的人就是想的太多。” 她人就站在其中一道镜子旁,手指在迷宫的镜子上戳了一下,镜子的血量立即浮现在她眼前。她问:“你们碰见1000点血的怪物,是会杀了它踩着它的尸体过,还是灰溜溜地绕道走?” 众人:“……” 所以,他们根本没必要辛辛苦苦地走迷宫,只需要来个战士轰上两拳把镜子打碎就好??!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五 > 镜子迷宫由成千上百面的落地长镜组成, 人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同时看见至少三个自己的影像, 头晕目眩难以判断哪里是镜子, 哪里是前路, 成员一多, 往往会在迷宫里失散, 造成时间上的浪费。而迷宫里的镜子实在是过于逼真, 就像是家里的穿衣镜,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打碎一面真实的镜子——玻璃渣嵌到手里得多疼? 他们自然地以为这就是一组背景墙,是道具, 你必须要按副本给你制订的规则行事,靠智慧或者技巧通过它。 从来没有人想过,它居然还能是有血量的怪!还是一只脆皮怪! “全息网游不止有逼真的还原度, 它同时还是一个游戏, 游戏有游戏的乐趣,不能因为它真实, 就以为它是真的。”闻樱道, “如果换做是键盘网游, 早就有人用技能砸它了。” 没错, vr键盘网游视觉效果做的再真实, 也是人通过按键操作的, 不像全息网游有至少10%的痛感同步。要是玩键盘的时候碰见这种副本,脾气暴的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来两记普通攻击再说, 又不费劲。 这一记打脸来的太响亮, 最开始叫嚣着质问她“知不知道全息网游细节还原度有多高”的人立刻偃旗息鼓。 闻樱继续说:“镜子血薄,不过会反弹法术伤害,记得找物理攻击高的人去。” “你怎么知道?” “你们走第二轮的时候,我就试过了。” 妖精用的是术法攻击,她打出的伤害会使自己受到双倍血量的反击。 “……那你怎么不说?”有战士率先火大道,“就算我们一开始对你有意见,不是也让你进本了吗,看见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你很得意?!” 不能说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想,但确实她这样的做法,容易让人对她产生负面情绪。 “与其花时间质问我,不如尽快通关。”她看了一眼石阑,对方正接受到一条消息,闻接上道,“没错,黑风那边已经快要通关了,大家抓紧时间!” 官方一开始就给出了“血容”副本首杀的奖励名单,里面有一件稀有紫装,在这个阶段有紫装可以说是镇库之宝,放在工会的仓库里能吸引一大批玩家,所以工会十分重视。 一听到黑风那边在抢时间,大家立刻紧张了起来。 镜子迷宫的解法已经被道破,花不了一分钟的时间就将镜子击碎,走直线到达了目的地。 “祭坛”是一个石砌的高台,周围挖了一圈凹槽,99个童男童女被放在高台上,割破了手腕,血液顺着高台流入凹槽里。浓烈血腥的人血味扑面而来,让人胃部翻涌,定力差的人险些就要呕吐出来。99个小孩的哭声在石门大开后骤然大放,宛如惨烈的人间地狱。 他们还没开始救人,就已经被下了六分之一的血量。 “他们现在是受控制状态,护卫先别管,战士拉怪,弓箭手攻击他们身后的石台,瞄准一点,那里有小型控制阵法,破坏阵眼。”闻樱直截了当地说道。 而她先前几次三番的指点让她无形中增加了说服力,一团的成员竟不自觉地按照她的安排去做。 石阑身为弓箭手,第一时间拉开了弓,直到放箭才想起来,自己才是一团的指挥。但他不傻,判断之后就发现她给出的安排是最佳方案,现在强调指挥权反而拖慢速度,副本通关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报告,这里的护卫是联动的!” “射程超过17米的人去石台,他们过不了血河,技能打不到你们。” “指挥!小孩还在流血,血量只有5%了!” “乐姬放大,放心能加上,拉到10%,保证boss死之前他们死不了就可以。” …… 直到boss倒下,地牢里五花八门闪烁的技能、小怪发出的凄厉尖叫远去,他们才从井然有序的喧嚣中回过神来。 系统提示恭喜[无双公会]石阑带领团队通关“血容”副本成功,获得1000两黄金,50000声望,在世界频道来回三次播报,紧跟着没多久,就响起了黑风工会打穿副本的消息。 时间间隔不到三分钟。 众人当即一声欢呼,“指挥——”他们下意识地朝闻樱看过去,却听到那边石阑握拳抵着嘴轻咳了一声。 这时候,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在那位新来的成员的带领下过了本?! 这就有点尴尬了…… 他们想起之前对她的态度,停顿片刻,方有人不好意思地说:“指挥……不对,落樱,谢谢你了。”有他领头,其他人也纷纷抛开了面子,到她跟前表态,道歉有之,表达欣赏有之,态度都很诚恳。 “先前还以为你和那个流烟一样呢,说实在的,她“最终之战”那一场操作还不错,至少动作干净,换到全息就不能看了,会长还非得让她和我们一起。” “你很厉害啊,之前玩过内测?” “啊,难道你是会长从其他公会挖来的精英?那你得早说啊,害的我们把你和那群走后门的混为一谈,之前的事抱歉抱歉。” “我还是想问……”有人小声地道,“镜子迷宫那一关,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 他们确实不能要求她在受欺负的适合全无保留的帮助他们,但被戏耍的感觉并不好。这样的问题就像一个小疙瘩,能被问出来已经说明他们相信她另有隐情了。 在一群人虎视眈眈的注目下,闻樱态度相当坦率地回答:“因为我想看看,一团的水平怎么样,值不值得我继续待下去。” 众人:“……” 这种欠揍的理由,竟觉得没毛病。 独活刚出了副本,就被私人频道的声音吵得头疼,他接起语音通讯,就被一声咆哮震得耳朵都聋了。 龙太子:“我在名渊谭等了你一个小时,你他妈去打副本?!” 独活:“你等我干吗?我不和男人约会。”不痛不痒的语气相当气人。 龙太子:“操……谁要和你约会神经病!不是你说你的人堵到那个女人了,要杀了她出气?!” 独活:“哦,那你杀完了吗?” 龙太子:“我到的时候漠北就到了,和她一起练级,你说呢?”说完,他忍不住低咒了一句。 独活:“那等下次吧。” 龙太子:“……我说,你到底怎么了?你没忘了那个女人是怎么耍我们的吧,难道你心软想要原谅她?情圣啊你。” 独活:“没,我还有事,下次再说。” 说着,他管也不管关了通讯。 “血容”副本门口,黑风的人已经都走了,他找了一个障碍物藏身等了等。没多久,无双的人就陆陆续续走了出来,他奇怪的发现,她竟然被簇拥在人群中间,只有她穿着一身斗篷,格外显眼,周围不断有人和她说笑。 独活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视力有问题。 他没看错吧? 起初,他是因为在现实中被她教训了一顿,才叫底下人查了她的账号,想在游戏里找回场子。但看见她孤身一人被无双的人排斥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替她出头。 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让人接受了她,看起来相处的还不错。 他蹙眉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黑风公会邀请函,没有邀请函也能入会,但盖了会长所属印章的邀请函能让公会里的人热情以待。 算了,他莫名其妙操的哪门子心? 他随手将邀请函丢开,任它飘到地上等待30秒后刷新,转身走了。 经历了一次副本之后,闻樱和一团的人相处逐渐变得融洽,抛开成见,他们性格上好的一面就展露了出来,对她常常能让人耳目一新的想法表示钦佩赞叹,也发现她的操作水平很不赖,只是被职业束缚了。 妖精这个职业,前期和药师一样弱,最厉害的技能还比不上刺客一记普攻,药师还能靠装备堆叠属性点,妖精的职业装备有钱也难买,需要自己去打。腿短跑不快,速度慢,平衡力差,唯一的优点是控制技能,前期还有着诸多的条件限制。 饶是如此,闻樱的战绩还是十分吓人,最厉害的一次就是用普攻要害十连击,秒杀小怪。不说伤害输出,十记攻击打在同一个位置,小怪又不是木桩站着不动,操作之风骚,连团里刺客都想拜她为师。 漠北之鹰收到汇报的时候,不是没有惊讶,他记得她在键盘时代操作一般,连三团都进不了,所以才会在公会需要人去当间谍的时候,主动请缨。 对于无双,他一向是以认真的态度经营,精英一团可以说是公会的招牌,没有足够的能力,哪怕她立了大功也不行,安排流烟和一团的人在一起也只是暂时性的举措,在知道她影响了开荒进度后,他就改了主意。 他没有帮她提前打招呼,就是希望她能知难而退,但没想到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阿漠,我发现了一个练级的好地方!”流烟兴冲冲地跑过来。 “你现在多少级?” “29!”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多亏了你,我在榜上都能排到前一百名。” 他颔首,“我带你到50级,做了晋升任务以后,短时间内他们应该追不上。” “啊?”她的情绪一下子落下来,“可是如果很多人堵我呢?你都不知道世界上吵的多厉害,我一直和他们解释我不是,他们都不听,究竟真正当间谍的那个人是谁啊,不能说吗?不管怎么说,是她影响了我的生活吧,凭什么让我替她背锅?!” 说到后面,她多了几分愤愤不平。 漠北之鹰沉默了片刻,“抱歉,我会替你安排好,尽量不让你烦心。” “你这样我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好了好了,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被骂习惯了,无所谓啦。”她豁达地说。 他见状,冷峻的目光微微有了变化。 闻樱发现,妖精职业在晋升以前实在是弱的可怜,按理,她在星际连精神力都能运用得当,对这同样是连接神经的游戏应该更加游刃有余。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全息网游对于职业属性点的安排,无形之中削弱了她的表现能力,就像让一位舞蹈家戴着枷锁跳舞,限制了她的发挥。 忍无可忍之下,她和石阑打了一声招呼,就独自跑去练级了。 对于一个先知来说,在《逐鹿天下》里找个合适的任务升级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她从一开始就在刷酒楼店小二的好感度,这两天终于刷到了80%,店小二忍不住吐口道:“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你千万不要对人说……” 这就是出现任务的开场白了,闻樱仔细听完之后接下了任务。 没过多久,酒楼里来了一位客人,他长的十分英俊,剑眉斜飞入鬓,眼睛湛然有光,穿着一身明黄长袍绣着龙飞凤舞的墨字,十分爽快地扔了一个银锭子道:“小二,来一坛玉壶春。” 店小二酒还没上,就凑近了他,八卦兮兮地和他说:“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你千万不要对人说……”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六 > 龙太子没想过喝酒也能喝出任务来, 他把情况给公会里的副会长一反馈, 对方立刻眼前一亮。 “这是隐藏任务!” “哦?” 龙太子一边对壶饮酒, 一边听副会长在他耳边念念叨叨。 原来早在《逐鹿天下》的论坛上就有过一张帖子, 说是打赏新手村的乞丐连续十天, 就获取了一个唯一性的隐藏任务, 奖励丰厚, 惹得玩家群情踊跃,纷纷充阔到处打赏乞丐,慰问npc, 但很快他们发现不是所有的npc都会给奖励,通常情况下,血本无亏的可能性比较大, 才让大家渐渐恢复了正常秩序。 “不过后来又有了一种说法, 说是能不能触发npc也与隐藏属性幸运值有关。老大,机会难得, 千万不要错过!” 对于游戏官方来说, 幸运值就像是一种洗牌, 让现实中困顿的玩家在游戏里也有呼风唤雨的机会, 但比起现实中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游戏中的幸运值能够通过一定的途径增长, 这又让真正的高手能人不甘落后,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在这款游戏当中。 比起闻樱,龙太子才是天生自带幸运值光环的人, 他在游戏之初就抽到了特殊的捉妖师职业, 现在又毫不费力的得到了隐藏任务。 他来酒楼喝酒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自己爱喝酒。 现实里,他家的珍藏以西洋酒居多,但游戏里的酒有许多是用古法酿制,他来这喝了一回之后念念不忘,每次上线都要来点一坛不一样的尝尝鲜,这家小镇上的酒楼也算是一绝,108种酒酿方子,光报名字就能报一个下午,但谁知他喝了三分之一都不到,就接到了人人歆羡的隐藏任务。 店小二给的任务的名字叫“镇楼之酒玉琥珀”。 任务说难不难,背景是他所在的酒楼里需要一坛镇楼之酒,酒名玉琥珀,酿酒的方子上列了许多特殊的材料。焚天公会的副会长一合计,说道:“我看了下,有的公会仓库里有,其它的我可以叫人去集市上找一找。不过我看其中三样‘蝉翼’‘玉栀子’‘琥珀石’都没在普通材料里见过,应该是任务特殊物品,需要老大你亲自去寻找相应的npc才能获取任务材料。” “好嘞!” “等等!”副会长听见对方格外兴奋的音调,忽然觉得不对,“老大你喝酒了对吧,你先等酒醒了再——” 他话没说完,就被嫌他啰嗦的龙太子关掉了通讯连接。酒一喝完,他身上就多了个醉酒的混乱状态,附带+10%攻击值。现实与全息游戏唯一同步的一点,就是在现实世界中醉酒的人,在全息游戏里也相当容易喝醉。通常情况下,龙太子喜欢喝了酒去野外打怪,虽然会放错技能,但他等级高,加上攻击值可以群死一票小怪。 但做任务明显和打怪不一样,酒意上涌让他显得格外兴奋。 他用小镇上的传送阵传到了任务物品指引的未央城,一路兴冲冲来到一间药材铺前,手往前台上一拍:“做任务!” “做任务。” 与此同时,有人异口同声地道。 泠泠的女声夹杂在男声里,让他不禁看了对方一眼,恰好赶上她也看过来,彼此的视线相对。 药铺老板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爷爷,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问:“谁发布的任务?” “春风楼店小二。” “春风楼店小二。” “咦?”老爷爷看着同步的两人捋了捋胡须,“这是奖励唯一性任务,先到先得,也就是说谁先完成谁就会获取奖励。你们……” 他话没说完,就见龙太子侧过身对领到了同一个任务的闻樱说,“我是龙太子。” “所以?” “焚天公会龙太子的名号你没听说过?”他奇怪地瞅着眼前穿斗篷的女人,仿佛他的壕气光芒万丈、无人不知,“所以你需要多少金额才肯放弃这个任务?” 他见对方识趣地伸出了一根指头,立即说:“一百两?可以。” “——一个亿。” 兜帽下传出清冷的声线,像突如其来的雪砸在了身上,冻得他一个哆嗦,随即发怒道,“敲诈啊你?!” “给不起就别开这个口。”她说完不理会他,转去看老板。 “哎,先别打架,玉栀子老头子这还是有两份的,这唯一性啊说的是最后交任务的时候,你们是同一个人发的任务吧?最后谁先去他那报道,才算是最终完成任务了,所以啊……” 两人又一次彼此互看了眼,气氛剑拔弩张。 药铺的要求最方便,一手现钞一手货。 龙太子掏钱掏的格外敏捷,速度之快令人叹服,结清之后立即赶往下一个地点。 闻樱慢了一步,但下一份材料“蝉翼”的要求是养蝉人让他们在众多的蝉里找出翅膀最薄的两只,满树的蝉鸣聒噪,让醉酒的太子脑袋发胀。再加上,他幸运值再高也高不过闻樱,她不费功夫就找到了。 最后一枚琥珀石,两人几乎是同时做完了任务得到奖励,向传送阵跑去。 在还没有坐骑的等级,两人比赛纯靠腿。 闻樱的职业腿短,捉妖师的速度不慢,再加上龙太子财大气粗,+7的速度鞋硬生生甩开了闻樱一节。她想也不想地对准目标,使用了“妖雾”的视线干扰技能! 龙太子只觉眼前一片灰雾遮眼,险些跑到别人家里去,等效果过去,闻樱已经反超了他! 他眉毛一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她套了一个减速状态。 于是,在大多数人等级处于小镇阶段,城市里的人了了无几时,就见两人在大街上一边跑一边互相扯后腿,用不会造成伤害的技能——免得城市卫兵出动,被抓进大牢里——彼此辖制。 最后一段路,眼看着闻樱已经跑进了传送阵,龙太子一着急,捉妖师的控制技能一记“捆妖索”发动—— 长鞭般的绳子挥出一道劲风,缠在了女人的腰间! 他以迅雷之势将她往怀里一扯,牢牢困住了她。发觉怀里的人挣扎无果,他大笑道,“敢对爷使阴招?我看你还往哪里——” 随着她的挣扎,她头顶的兜帽滑落下来,女人的脸可以说是美到了极致,细眉妙目,没有一处是鲜明动人的颜色,就连唇间都是淡淡的,可那感觉就像看月儿爬上了柳梢头,流露出三分婉约,两分清冷,还有五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她光芒暗敛的珠玉,吸引着人们的注意。 “……跑。”他将最后一个字道出,就愣了愣。 容貌摄人,说的或许就是这样的。 她趁他不备,立即扬起手来,“风刃!” 阳光下她手里光芒一闪,像是有尖锐的武器朝他划来,他下意识放开了手,让她跑进了传送阵里。 “平安镇。” 只见她对卫兵说完,就冲他晃了晃手里毫无攻击力的发钗,将唇一抿如同在嘲笑他,很快随着传送阵闪耀起的那片光芒里一同消失了。 龙太子气得立即拨出了副会长的通讯,“帮我找一个女人!现在!马上!立刻!” 副会长:“……啊?什么女人?” 龙太子:“喜欢穿斗篷的,会放烟雾技能的职业,不过最有特点的还是她的脸。” 副会长:“具体一点呢?” 龙太子:“很漂亮。” 副会长:“……” 龙太子:“非常漂亮!” 副会长:“……酒还没醒?” 龙太子:“真的!绝对是你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漂亮女人!爷他妈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副会长:“……”您头发长见识短怪谁呢? 龙太子不知道下属对自己的吐槽,他回想了一下那张脸,还要再补充几句具体形容,猛地发觉了什么。 等等! 平安镇?她要回的地方是平安镇?! 可是,给他发布任务的店小二……明明是在吉祥镇! 闻樱也是在领取奖励以后,发现它是一个多唯一任务,多唯一的意思是说在不同的小镇有相同的地点和相同的npc,各自发出了一个唯一任务。所以,她和龙太子其实根本不必相争,都可以从各自的任务发布npc那里领取奖励。 随后她还发现,这不仅是一个唯一任务,还是一个连环任务。连环任务在没完成的时候,奖励的经验并不丰厚,但在完成所有的关卡之后,就会得到丰富的报酬。 在她所知的信息里,这只是一个拥有丰厚经验奖励的任务,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带的幸运值光环改变了它。 石阑:“还没有晋级?” 落樱:“没有,遇到了一点意外情况。” 石阑:“我找到一个不错的练级地点,团里几个人都在,你也来?” 混大公会一团的好处之一,就是福利非常多,能在一团待着的都是榜上的高手,大家互通有无,相互照应,比自己一个人闷声练级要方便多了。等她一到,有团员就飞扑上来:“樱樱你终于来了!怪物没人控制差点爬上来,吓死小甜甜了。” 旁边的人问:“……小甜甜是谁?” “我啊我啊!” 四下呕声大作。 “少贫嘴。”身为指挥的石阑制止了他们,从空间里拿出一套装备丢给她,“你的职业装备不好找,这几个先穿着,之前那个加攻击的发钗还在吗?” “在。”她似乎想到什么,说道,“挺好用。” “那等级也太低了,听说这里会爆无职业限制的攻击首饰,如果出了就给你换。”按理无论哪个团打出来的东西都要上交公会仓库,按照自己的贡献积分再从仓库领取,但私下练级除外。 与石阑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对方在古风背景的游戏世界里都剃了一头板寸,眼神犀利,看似非常有男人味,但在团队里操的是保姆的心,为人非常细腻,众人都亲切地称呼他为“阑阑小保姆”。 他找的练级地方名叫映月坡,不高的斜坡,下面是密集的小怪,控制系控场,远程攻击职业几道攻击打下去,就能刷一波经验。闻樱自从草率地指挥过一场副本战斗之后,对指挥产生了兴趣,妖精职业本就偏向控制系,她准备晋升道具就往这个方向找。 连晋3级之后,闻樱突然听见有人说:“老大在公会频道问谁在映月坡附近。” “怎么了?” “流烟被黑风的人堵到了,老大有事,让我们去帮忙。” “黑风怪也敢在无双的地盘上嚣张?兄弟们,抄家伙,上!” 石阑皱了一下眉头,虽然之前因为和流烟副本闹得不太愉快,但毕竟是在一家公会,他也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到无双的人头上,当即清点了一下人数,包括闻樱在内,小队人马赶向流烟所在的坐标位置。 到的时候,流烟被黑风的人堵在了一棵参天古树旁,他们还没动手,只是用技能控制住她和几个同伴,让他们不能脱身。 无双的人一到,流烟立刻亮起了眼睛,冲石阑喊:“指挥!” 黑风的人见状即刻冷笑一声扩大了包围圈,干脆将他们也堵在了这里,防止他们劫人。一团固然都是精英,但黑风人多势众,他们也不敢直接动手,只能一边让人给流烟他们解除状态,一边由石阑出面交涉:“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擂台上见真章!” “呵呵,欺负女人不算本事,但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对方讽刺地笑道,“大家心知肚明,动嘴皮子没用!这个女人不轮白不足以平我们憋的那口气!” “当着我们的面,想轮白无双的人?好大的口气。”石阑不怒反笑,“何必呢,你们会长被人骗了就骗了,还非得从键盘游戏吵到全息里,把脸丢的天下皆知?” 对方大怒:“你!” “吵什么?”有一道淡淡带着讽刺的声音响起,“我被骗我活该,我难道还怕人知道?我是真希望全天下的人都来看看,无双城到底是怎么拿下第一城名号的。” 黑风的人齐刷刷地朝来人喊:“会长!” “这个热闹我少不了也要凑一凑了。”龙太子和独活一道现身,他长眉挑起,蛮横霸道的一面尽显,“漠北想护着她,可以,我也不喜欢欺负女人,你们让他自己滚出来,只要他肯代替这个女人,那我们前怨一笔勾销,说到做到!” “焚天会长!” 石阑不禁低喊了他一声。 比起独活,龙太子讲情义重义气一向为人所知,石阑以前还和对方一起下过本,可以说抛开阵营不谈,两人脾性颇合。这件事他其实觉得无双做得过分了,但高层的决议他无从得知,况且公会之间互相安插间谍稀疏平常,只能说,没人会想到有人能厉害的走到这一步。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龙太子身后跟着一帮焚天的人,和黑风的人并在一处,无双这边立即觉得压力像山石一样压在了头顶,暗暗叫糟。 但输人不输阵,他们咬牙硬着头皮顶上,双方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达到了! “你们想杀的无非是飞雪和拂衣,但如果她不是呢?” 就在这时,只见闻樱往前走了一步,越众而出。 “落樱?!”石阑来不及阻拦,只能看着她走到前面去! 独活看见她时稍稍一讶,还没说什么,就听见无论是黑风还是焚天的人,听了她的话都哈哈大笑,有人嘲笑一般大声问:“她不是倾城美人,难道你是?”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七 > “闭嘴。”独活听见公会成员的嘲笑, 没由来觉得刺耳, “有什么好笑的?” 成员愕然, “……会长?” 独活没想到她会站出来, 论理根本不该由她来出这个头, 漠北手下养了一帮废物不成, 居然要个刚入一团的玩家跟帮大老爷们对峙。 他可不想被人说是欺负女孩子。 在场的声音一静, 无论是黑风焚天还是无双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黑风会长一向口不留情, 像只活刺猬,逮谁扎谁,怎么突然反口把刺咽下去了?! 谁知, 他旁边传来一句龙太子的帮腔, “就是,笑屁啊?!” 众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独活也忍不住侧眼看他。 发现他忽的兴奋了起来, 一脸的张狂, 轻嗤了声笑, “瞎了你们的狗眼, 倾城美人, 倾城美人, 首先得是个美人。”他手里长索一指流烟,“这叫美人?” 众人跟着他指的方向转头,正将流烟惊愕的模样收入眼中。 她在现实中着实算得上是美人, 奈何进游戏调低了50%的比例, 变成了较为清秀的样貌,平日讨好卖乖倒也动人,但刚刚和和黑风的玩家争执,被弄得灰头土脸,再加上她听见龙太子的质问,一刹那露出的不敢置信的表情实在有些难看,让众人忍不住一声轻咳。 键盘时代,倾城美人在游戏里的造型确实很美,但更出众的是她的风采气度。 流烟眼下狼狈的模样,实在不符合人们心目当中倾城美人的形象。 就在人群默然的一瞬间,捆妖索一挥劲风呼啸,直奔闻樱而去,众人都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猝不及防之下,闻樱头顶的兜帽就被他挑了下去。 她的容貌暴露在空气之中,引起一阵吸气声。 “这才叫美人。” 他仿佛一锤定音的话,让人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眼来。 人们在全息网游中的形象普遍要比现实好看,调成100%的玩家比比皆是,无论男女,所以无论走到哪儿总能看见许多帅哥美女,久而久之大众审美不禁疲乏,刺激点也越来越高。 但—— 竟还是有人会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艳。 有的人生来适合浓妆艳抹,站到现代的舞台上便是光芒四射,而有的人则天生光华内敛,有一分别人难以模仿的古意,在这如诗如画的古代背景游戏里格外出众。闻樱正是后者,她的五官清丽,自有一番独特的韵味,不施脂粉的模样如清水出芙蓉,有着天然之美。而她的眼睛最为吸引人,清冷气质的美人却有一双盈盈的眼睛,她若不笑看着你,你便只想逗她开怀,若她笑看你,仿佛冰雪消融,那感觉只怕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你都愿意。 “啊啊啊我见过她啊,论坛发过帖子,据说是有人在新手村拍到的,惊世美人照!” “那个白雾妖精对不对,被人当做山林妖精boss打过,后来才知道是玩家,据说新手村之后就失去了音讯……” “……这是什么道理?游戏里的美人难道都去了无双公会?!!” 众人在惊讶过后,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同的反应,稀奇古怪的名号一个个往闻樱头上加,有的听说后还原地离线去刷起了论坛,突然间大家的关注点都被转移了。 独活乍然看见这样的她,也和龙太子初次见一样怔愣着说不出话来。 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她和现实中的面容有变”,而是“龙太子怎么会知道她长什么样”,他的目光不禁巡视一般在二人之间打转。 龙太子突如其来的一出,让局面变得尤其尴尬。 流烟的同伴好容易回过神,看见流烟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这才想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涨红了脸冲对面的人喊:“明明是你们自己哭着喊着要叫小烟倾城美人,小烟怎么解释都不听,现在又讽刺她的长相配不上,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欺负人也不能这么过分吧?!” 龙太子刚要说话,就被独活打断了。他没管那位帮众,而是直视闻樱问:“你刚刚说她不是倾城美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闻樱道。 她刚刚猝不及防被掀了兜帽,勉强忍住了白龙太子一眼的冲动,毕竟现在扮演的是一位冷美人,她不想因为对方破功。她一开始设置容貌上调就没有藏掖的意思,只是在新手村闹出的动静太大,才会有所遮掩,后来慢慢也习惯了,冒然脱了斗篷反而有些奇怪。 但既然被龙太子挑破,她也索性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将斗篷收进了空间,转头问流烟,“你什么时候开始玩游戏?我是指键盘网络游戏。” “去、去年?”流烟被她一问,措手不及地答道。 “如果我没记错,飞雪和拂衣出现的时间是前年,时间上不一致。” “她故意说错呢?” “但购物商城不会帮她一起说谎。”闻樱道,“她什么时候买的游戏配置电脑、vr眼镜,只要账单在就能一目了然。” 黑风公会:“……” 焚天公会:“……” 无双公会:“……咦?” 居然很有道理啊。 听到这里,流烟心里忽而一提,从刚刚起她就发现走向超出了自己的控制,眼前的女人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让自己稳住气,出声道:“可是账单……” 话刚开头,闻樱就向她望去一眼,“如果你是电子购物,在历史订单里能够找到记录,实体店可以查询银行流水,你既然想澄清自己的身份,不如将事实证据摆在他们眼前。还是,你承认自己是倾城美人?” “不不不……” 流烟连连摇头反驳,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倾城美人,如果被逼迫的太狠,她可以声泪俱下含冤承认,在未来找机会再澄清,一举翻盘。但眼下这样的情形她如果再承认,以后翻盘可是没有一点说服力。 她原本十拿九稳的想法发生了变化,内心焦躁不已。 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不知道她的游戏名字叫什么,她所知的角色中没有一号这么厉害的,这样的容貌不可能没有记载! 独活的视线终于转到了流烟身上。那场“最终之战”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她拿匕首刺入他腹中时,有一瞬间,他仿佛体会到了心悸的感觉。面前的女人确实长着一张她的脸,或者说,与她放到论坛上的照片一样,可当他试图将两人的感觉拼接,却怎么也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相似。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飞雪?” “……我不是。” “也不是拂衣?”龙太子顺势跟上问。 “不是……” “好。”独活仿佛不经意地瞟了闻樱一眼,“我信你。” 流烟:“……”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问,“那账单?” “你随意。” 流烟转去看龙太子,只见他突然失去了兴致般摆了摆手说:“账单发给焚天的副会长就行,你要真不是那个女人,那是我对不住你,我给你公开道歉。” 目前的走势已经让无双的人都傻了眼,组织者石阑突然也哑了口不知道怎么接话,却听见闻樱说:“只有道歉可不行,无双这一段时间的损失两位会长不准备斟酌赔偿吗?” 龙太子气乐了,“怎么,她不是倾城美人,爷就不找你们算账了?你们自己包庇正主还有理了?” “那流烟呢?” “我赔,单独给她赔一笔时间耗损费、精神损失费、青春易逝费,行了吧?” “勉勉强强。” 两人一阵针锋相对,当事人反而被忽略在一边,引来众人古怪的注目。 独活看着眼前的情形,不觉将腰间悬挂的玉佩捉在手里。他跟龙太子亦敌亦友,对对方的脾性了解得非常透彻,他行事一向果决干脆,但对女孩子格外容忍三分,很少见到他会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纠缠。 他自动排除了这是第一次见面的可能性,那么——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映月坡这一段故事太精彩,当时在场的人多,公会里也没有提出下禁口令,于是各个角度都有人录了视频传到论坛上,引起一阵轰动。 在网游世界,美人、高手、公会会长这些关键词都能引来大批的流量,这次也不例外,更何况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引起诸多玩家关注,还有人特地去找她合影的倾城美人居然是假的,大众立刻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被欺骗了感情。 “这事也不能怪人家妹子,不是一开始就否认过吗?谁让他们不信!”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要是真急着解释不会到处找证据吗?可是你看看人家,顶着倾城美人的名号和漠北出双入对,不要太逍遥哦。” “……我觉得看不懂无双公会的套路了,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一个牛掰间谍的故事,后来发现这是男人为了天下献出自己女人的虐心情剧,但看到现在我突然发现,我的倾城女神居然是打酱油的炮灰,这托马是一个小三插足狗血剧?!” “事情还没弄清楚就给人安小三的名头不太好吧,倾城她说不定干了一票就金盆洗手,早就不玩游戏了,看你们yy得热闹。” “我只想说——我找到了新女神!啊女神直面强权的样子好帅气,支持女神干翻焚天会长!” “哪个干?”…… 论坛上吵得厉害,游戏里的三家公会反而安静下来,本来身处暴风中心的无双公会成员突然感受到了风平浪静的滋味,突然开始好奇真正的那位倾城美人究竟是谁了。尤其是在问了许多人,包括在公会里担当要职的人都不知道之后,这份好奇也达到了最,秘密越藏发酵的越厉害,竟有人直接将讯息发到了漠北之鹰面前。 漠北之鹰没回,他大概看了视频之后,转而去给闻樱发了一条讯息,“别和他们走太近了。”过了会儿,他又发了一句,“万一他们认出你该怎么办?”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八 > 落樱:“那又如何?” 没过多久, 漠北之鹰看见了她发来的信息。他倚在野外的绿树旁, 低头回复她, “流烟的处境你看见了, 她尚且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如果是你, 可能会遭受更大的打击报复。” 这一次她许久没回, 野地里有匪徒小怪巡逻发现了他, 惊声尖叫,引来了联动的其它怪,漠北之鹰信手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 挽弦,开弓,瞄准一气呵成! 匪徒额头钉箭, 尾羽轻动, 猝然倒地! 就在这时,她的信息跟着到了, “我可以放弃游戏。”短短七个字, 异常的轻描淡写。 漠北之鹰:“……什么?” 落樱:“我最初玩游戏的目的是为了你。” 漠北之鹰一怔, 又一次拉开的弓陡然失去了精准度, 失手扎进了空闲的杂草从里, 匪徒凶狠地扑了上来, 猝不及防用大刀在他肩膀往下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液涌出,他往旁边一避躲开了再次攻击, 而后几个纵身跳跃跃到了树梢上, 弓箭手的平衡度极高,他站在树梢上箭头对准下方,拉开了距离后,匪徒再一次进入射程之内。 等解决掉匪徒之后,他径自平稳地站在了粗树枝上,他发出视频通讯,却等了一段时间才见人接,那头闻樱的身形容貌一同出现在树枝上,站在他的对面,如同电影中的3d人物。 “怎么了?” 她那边似乎也正处在野外状态,同行还能听见同伴嘈杂的话语声,听说她近来酷爱练级,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野外打怪,对全息游戏有很大的热情。 他沉默了一瞬,问道:“……你要离开游戏?” “你想要我离开?” 石阑不在,她一边放技能一边做调度,还不忘答他的话。 好在那头倒没有人知道她是在和会长说话。视频通讯也有加锁功能,如果玩家不准备开放给其他人看,别人看她的通讯界面就是一片模糊。 “不。” “我的意思是到了需要抉择的时候,我会离开。” “但你很喜欢这个游戏……” 他话说一半,忽然间看见一道身影来到了她身边。 那人腰间挂了一壶酒,那身明黄长袍也不好好穿,领口大敞露出古铜色的皮肤,赫然就是焚天公会的龙太子。这次他身后没跟着别人,就是一个人来找人,惹来无双公会成员的纷纷注视。 自从映月坡那一次视频上传以后,最近有关于无双落樱和焚天龙太子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许多人都在猜测他们俩私下里的关系, 他异常热情的跟众人打过招呼就来找闻樱,顺手替她灭了一只怪。 “又有什么事?” “来找你取经。”他一本正经地问,“任务第九关你过了没?” “过了。” “怎么过的?!我试了两次都不行,第三次如果再过不了就不能再做了。” 闻樱没有答,而是看了看他,“我在练级。” 下之意,你别来打扰我。 龙太子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场合,挑了下眉说,“练级算什么?你们会长也太小气了,最近商店里多了一种深水鱼雷弹可以在无尽海那群怪,还要你们亲自在这杀怪?” 无双成员:“……”深水鱼雷弹一百金一颗,十颗才能群死一批,按照他们现在的等级,至少要弄死十几批怪才能升一级吧? 现在加入焚天还来得及吗?! “走,爷带你去练级。” 他因为连环任务的事来找过闻樱几次,其他人也不觉得稀奇,但对漠北之鹰来说却是第一次见,他沉默地看着对面的景象,只见他们又聊了两句后,闻樱对着视频虚拟屏说了一句“晚点再说”,就挂断了通讯。 他一时想不到要再和她说些什么,过了一天后收到了她的信息: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影响到公会的利益。 无论是焚天公会的会长,还是最新在论坛的江湖中玩家自立的“群芳册”上出了名的闻樱,两人都自带话题度,每次约会见面都能在世界上引起一轮热议,独活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黑风公会的公会频道也能看见有人在八卦,说是看见龙太子带着闻樱在无尽海出现。 无尽海离黑风公会的驻地有一点距离,但副会长看八卦看得乐呵,还在想要不要参与到广大玩家的八卦队伍中去,去围观一下两人之间的猫腻,就突然收到了上级领导的指示。 独活:“……你叫人盯着,看他们在做什么。” 黑风副会长:“他们?” 独活:“就是那条蠢龙。” 黑风副会长:“……老大,您这是?” 独活:“他什么时候滚了也来给我报一声,还有,看一下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想干吗。”他顿了下,补上一句,“有什么需要。” 黑风副会长:“咳,那个女人名字叫落樱。” 独活:“哦。” 黑风副会长:“……” 装什么装?! 他记得自家会长第一次和人见面,就准确地报出了人家的名字,现在来装什么相见不相识的陌生人是不是也太迟了? 他压住了腹诽,心里的隐忧涌上心头,在独活问他怎么还不去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劝告道:“老大,她是无双公会的人……” “怎么?” “上一次的事你忘了?”他小心措辞,“又是一位美人,又同时和你们俩都有了交集,焚天会长那里我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吧,你这里我也不知道,但据统计一个全息游戏的人数上亿,单只凭偶遇,有多大的概率能和你们两个人都遇见?虽然做人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但是防范于未然总没错,万一无双的人就是这么无耻……” 独活沉默。 “还要我去打听吗?” 黑风副会长小心翼翼的问。 闻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独活。 妖精职业的号难养,她将精力都放在了练级上,一路飙升到了50级,越稀有的号做晋升任务越麻烦,其它的职业只要在50级到道观做任务就可以大幅度提升人物属性,与小于50级的人拉开差距,但妖精哪怕在完成晋升任务之后,也还需要一样特殊的道具才能完成蜕变。 她们的晋升任务场所在一间破旧的庙里,场景布置如同电影中的兰若寺,庙门破败,爬满了蛛网。 闻樱到的时候,和流烟正巧碰上。 “落樱。”她笑容自然地打了声招呼,“上次的事还没有谢过你呢,没想到你也是稀有妖精职业啊,我们真有缘。” “嗯。” “对了,我已经退出无双公会了,一开始就是因为误会才被逼入了公会,后来阿漠……会长他对我很好,我就一直留在了公会里,但是误会解开以后,会长因为我的缘故被许多人误解,我实在没有理由留下……”她眼睑微垂,作出十分落寞的模样,很快又打起精神笑说,“我现在在无影阁,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无影阁。 闻樱表面上安静地聆听,心里却一瞬间翻出了无影阁的信息。 “无影阁”只是一个很小的公会,在游戏初期昙花一现,后面就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但实际上,它的幕后操控者与漠北之鹰有很深的联系。 无影阁的会长与漠北之鹰是一个院子里长起来的发小,开裆裤时候就有的交情,两人都是独生子,所以他叫漠北之鹰“哥”,以示亲昵,性格却与对方截然相反。 他本名郑赟,大号在另一个服务器,之所以用小号建“无影阁”只是为了探听消息,为未来的服务器合并做准备。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点,他是光源图上的第四个亮点。 流烟这也算是以退为进了,避开舆论的锋芒先去找其他人,谋定后动。她在迅速被洗白之后,失去了待在漠北之鹰身边的理由,与其掉到人堆里让人遍寻不得,不如另辟蹊径,说不定还能凭借之前的相处,给漠北之鹰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落樱?” 她不知道她一句话的功夫,就让闻樱将她的心理摸出了七八分。 实际上,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对闻樱非常忌惮了,她遍寻信息都没能找到落樱这个人——原轨迹上,原主的id不是“落樱”二字——她怀疑是因为自己这只蝴蝶翅膀煽动的原因,忌惮归忌惮,倒也没有特地采取措施去对付她。 刚刚那一番话就是特意试探她,然而闻樱眼下一副冷美人的脸,自是没让她看出什么信息来。 “抱歉,我可能要先去做任务。”闻樱道。 “哦,你忙你忙。”她的笑容灿烂,十分鼓舞人,“我刚做完出来,还挺简单的,背景是说妖族祖先对我们的三道考验,第一问人,第二问情,第三问心,有答题有做题,妖族嘛,背景都是人妖相爱一类的。它最后会告诉你这是一个幻境,所以你只要在其中表现的足够果决干脆就可以了。” 闻樱礼貌地点头道:“谢谢。” 她笑容洋溢地回:“不客气,我也不知道我们的题目是不是一样。” 独活在开荒副本的过程中,突然弹出了一条信息。 您的好友[落樱]在晋升任务中遇到困难,需要帮助,请问您是否愿意前往协助? 这种事情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自己早就已经过了晋升任务阶段,没有听说过哪个职业还能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求助好友。 不过他知道晋升任务的难度非常高,按照游戏里的规矩,如果第一次不过,需要再等至少七天时间才能第二次尝试,以免玩家任意退出,频繁刷取任务。但七天时间对于这款游戏来说非常宝贵,从等级榜第一梯队掉到第二梯队也就是三四天的事情。 而且…… 她居然会求助自己。 他喊黑风副会长:“你来带,我有事先退了。” “???什么东西?!”黑风副会长惊呆了,“老大我们现在是在开荒啊,少了你一个人首杀还要不要抢了,等等你先别走,你啊啊啊啊——” 眼睁睁看着人消失,他痛苦的哀嚎在副本洞穴中响起! 独活出现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里,这白雾与闻樱第一阶段的小妖形象非常接近,她日常行走就会有这一碰就散的雾。他下意识地伸了伸手,蓦地碰到一片细腻的感触,像是谁的手,随后听到久违的一个“谁”字,他猛然缩回了手。 缭绕的烟雾退开,上首出现了千娇百媚的妖精形象,对方一身黑纱缚身,身段玲珑有致,非常性感,只是那张面容时隐时现。 “这就是你在凡间找到的相爱之人?” 上面传来勾魂夺魄的声音,尾音的腔调妩媚极了,如同万妖之祖,但独活却是因为她话里的内容一愣。 闻樱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看也不看他就道:“不是。” “口是心非,我这幻术能幻化出你心底最心爱的人,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他都在你面前出现了。” 独活一头雾水,他私底下给她发信息,显示是对方正处于特殊任务副本状态,信息无法发送。他正想辙,忽而发现手背被人碰了碰,与方才一样的触感,像是传讯也像是安抚,惹得他心里一跳。 “你们人妖殊途,想要修成千年之妖,这一份情你割舍去罢。” 闻樱问:“您是什么意思?” 妖祖轻声一笑,悠然道:“还有何意,自然是杀了他。”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九 > 杀了他。 妖祖笑里藏刀的三个字一出口, 杀气毕露, 独活陡然发现四肢被不知哪里出现的藤蔓绑缚起来, 越挣扎就陷得越紧。 全息网游可以调节痛感, 但一般排行榜上的高手为了保持敏锐度, 至少会开到80%的同步, 而他因为从小所处环境原因, 开到90%也能忍受,即是说,如果他被一剑刺伤, 那和现实中被捅个窟窿没有太大的区别。 就在这时,闻樱手里蓦地出现了一枚顶端尖凝如霜的尖刺,犹如开了荤的巨妖之齿, 弥漫开恶意的血腥, 这是妖的本质,不像柔情妖媚的外表。 “千年的道行尽在眼前, 还不快快杀了他?”妖祖催促。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独活在心里嗤笑, 想要开口说什么, 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发不出来, 应该是被系统禁声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手握尖刺一步步走近, 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直到她停留在他身前。 陡然间,这种感觉就像一片阴影降落在他的心头, 他身为等级排行榜上的高手, 又是黑风公会的会长,在游戏中的死亡次数屈指可数。而令他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次,就是“最终之战”那个女人微笑着将匕首刺入他的身体。 那只是键盘网游而已,他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但他与游戏人物密不可分,那样的画面一遍遍在噩梦中回放,时刻提醒着他的愚蠢,让他感同身受。 他突然想起了黑风副会长的话—— “全息游戏的人数上亿,单只凭偶遇,有多大的概率能和你们两个人都遇见?” “虽然做人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但是防范于未然总没错,万一无双的人就是这么无耻……” 飞雪…… 他黑道出身,对死亡从无惧怕,但却非常的记仇。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他脑袋里就像有一道蛊惑的声音,在不停的引诱他去思索那从未想过的可能:她们都来自无双公会,她们的性格里都有冷漠的一面,她们…… 她很像飞雪。 或许,她就是飞雪。 巨大的戏弄感伴随着即将再一次死亡的愤怒袭上心头,让独活眼尾挑起郁怒之下流露的讥嘲。他额头青筋贲张,不顾藤蔓嵌入手臂勒出道道血痕,也要挣脱束缚,这一次,哪怕拼着鲜血流尽,他也要阻止自己重蹈覆辙! 然而就在他竭力挣扎时,他蓦地发觉,她的牙刺落在了藤蔓上—— 任务中的藤蔓异常强大,但同样是任务给予的牙刺也无坚不摧,它的尖刃撕裂开柔韧的藤蔓,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强行割裂下,碎成无数段藤条从他身上纷纷散落。 很明显,她在替他解开身上的藤蔓。 预设的场景陡然一脚踩空,独活愣了片刻,张了张口才想起他不能说话。 他不能说,但身为任务开启者的闻樱可以。她垂着眸,低声和他道:“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任务里,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她说的幻象,我都不会将陌生人扯进自己的事里……” “陌生人”三个字在他耳边陡然一刺,将他脑海里魔障般地声音如潮水一般退去。 妖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冷笑了一声:“妖不敢杀人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后难成大器!” “你不是说他是我心底最心爱的人吗?”闻樱轻飘飘地飞了一眼妖祖,“我不杀心爱之人,何错之有?” 妖祖听了大怒道:“人与妖之间岂有真心,你不杀了他,就不怕他将来——” 她高昂的情绪和语调,突然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你、你……” 只见在她面前发生的一切几乎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男人身上的藤条已经被解落了,他没有任何束缚,但他的胸膛上仍插着一柄牙刺,象牙白的颜色刺入胸膛,有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缝隙中涌出,在衣袍上漫开。 牙刺之上,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一动不动。 独活笑了,他的视线与妖祖相对,“杀人很难吗?”他往前迈了一步。 就在他将牙刺刺入胸膛的一刻,突然发觉自己能够说话了,似乎是借用了道具的媒介,他真正进入了她的任务副本之中,而不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妖祖还没能理解眼前的情况,被男人凛冽的气势所震慑,下意识地向后一退。 “她不杀我,我自己来如何?” 独活刚一撂下,就察觉到掌心里她的手在往后缩,他手下蓦然一用力,在她猝不及防的状态下,将牙刺刺得更深,90%的痛感同步,依旧不能让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消失。 闻樱眉头蹙起,“黑风会长何必……” “怎么,又要说我多管闲事?”他嘲讽一般打断了她,“我这个陌生人如果非要管你的闲事不可,你准备怎么办?杀了我?” “杀了我”三个字,配合着眼下的场景,格外戏谑。 她轻吸了口气,“当然不是。” 独活发觉,他格外热衷于看她变化的面色,不再是冷冰冰和谁都不熟的样子,开口闭口的“黑风会长”“陌生人”,她眼下对着他这一副“头疼没辙”的模样,竟让他忍不住想笑,连疼痛都莫名少了几分。 他转而去看妖祖,“说好了,我死了,什么千年道行赶紧给她,别赖账。” 妖祖:“……” 在她被数据灌输的脑海里,纵观妖族历史数千年,没有见过一例男人会为了妖精做到这个地步。 就是先这位落樱做完晋升任务走掉的妖,都表现了一番与“情人”的生死相随,虽然情人全程冷漠脸,但收获了她的感动与成全,将戏圆满唱到了尾声。 实际上,妖精职业的晋升任务的问情这一关标准并不一致。 它会先由系统从玩家的联络好友中挑选出一位异性角色,一同完成任务。因为不是每人都会同意协助他人做任务,所以挑选的标准不一,从等级排行榜到亲密度皆有可能,有人拒绝之后,会变化标准再一次挑选。 闻樱好友名单里的人不多,每个人被抽到的概率都很高。 而在游戏任务中,npc妖祖对他们的说法是——这只是一个由他们幻化出的人物——游戏技术能做到人物数据复制这点,基于妖精职业的稀有,前期少有相互沟通的可能,玩家对此深信不疑,自然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绝大多数任务者,因为曾经在键盘网游里做过太多相类似的任务,所以都会“违逆”妖祖的话,誓与心上人共生死,这样的做法所得到的结果就是斗法,只要能两人一起抵抗妖祖这个70级大boss超过七秒,就能通过考验,进入下一关。 如果是妖听话杀了人类同伴,那么她会直接进入下一关,但问心这一关的难度就会加大。 所以,人类自尽成全妖的道行,这怎么判? 如果按“人类死亡”的结果来看,应该与第二类一起判,但问心这关问的就是杀人者心里的愧悔,现在人都不是她杀的,她哪来的心魔去问心?! 妖祖非常不解了,当个妖精npc嘛,为什么会和那些道士和尚一样,以如此正面的形象士人。 难道妖讲究的不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 想到这里,拥有一定程度智能的妖祖心里一动。她一挥手,独活手里的牙刺瞬间消失,他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在两人的注视之下,她妖媚地笑音绕梁:“好好好,落樱,你有我当年的风采,我们妖族历来最崇尚的就是让男人为你寻死觅活,你做的很好,问情这一关你过了。” “至于第三关问心……” 随着她的话声渐落,闻樱眼前的独活突然渐渐变成了透明,转而消失不见了。 “不必找了,我已经将他送回了来处。我且问你,刚刚他的所作所为有没有打动你?” 到了这个时候,闻樱突然明白了《逐鹿天下》中的npc与星际的人工智能极为相似,他们由智能ai“主脑”全方位掌控,不在游戏公司的操控之内,信息资料与亲身体会有所差别,妖祖这个角色可以说是她见过的最鲜活的一位npc,见到她以后,她才理解这个游戏的灵活变通之处究竟在哪里。 她道:“不如妖祖先与我说说,所谓来处是何处,难道他不是‘幻术幻化出的心底最爱之人’?” 妖祖闻大笑不已,“你承认他是‘心底最爱之人’?” “既然两人都是谎话连篇,我说一个‘是’字,你又如何分辨?” “是,答与不答并无区别。”她笑悠悠地叹息,“有一句我没有胡说,你让我想起当年的自己。罢了罢了,原是想让他听你说一些好话……” 随着她话落,空气里独活的身影又一次显现,显然刚刚他只是被妖祖的障眼法隐藏了起来。 “小辈不够坦诚,只好让我多操一份心了。” 在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袖口如云轻动,缭绕的烟雾遮挡了视线,等烟雾散开,他们一同出现在最初那座破败的庙里。 与此同时,世界频道玩家[落樱]完成了本职晋升任务,额外获得妖祖传承,玩家[独活]协助有功,用情至深,两人情比金坚,就此结为眷侣。 公告放了三遍,每个玩家的晋升任务结果都会在世界频道出现,但通常大家吆喝买卖的,讨论八卦的,骂人的,骂俏的都会将这些公告刷过去。 只有这一次,世界频道鸦雀无声。 没过多久,又一条信息弹出。 玩家[落樱]解除与玩家[独活]的眷侣关系,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十 > 《逐鹿天下》的世界频道估计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安静过, 安静的生出一种诡异的气息。 独活是谁? 黑风公会会长, 从键盘网游时期就叱咤风云的角色, 他玩游戏从来只玩一个方向, 就是毒, 无论任何背景的游戏, 他都喜欢将角色变得又毒又变态, 其他玩家还没被刀剑砍上两下,就被他的加毒技能生生毒死了。与他的同名的还有他的嘴巴,顶尖高手向来不多, 长年霸居榜上的漠北尤其如此,他如果在世界频道发话,必有一大票的玩家跟上合影留念。但独活不同, 他可以说是毫无“高手包袱”了, 在世界频道开嘲讽讥笑别人的例子数不胜数,摞起来就是玩家们的辛酸血泪史, 有人曾吐槽他在现实生活中一定身心受创, 为人才会这么尖刻。 当然, 说出那句话的人是少数没有被他毒舌到的人, 因为隔天就被砍到了零级重修。 他一不合开嘲讽的被动技能就连女性都不例外, 曾经有一位女玩家在野外误伤了他, 措手不及之下只能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众人皆以为他会怜香惜玉,说不定还能谱写一曲佳话, 没想到他冷眼斜了人家半晌, 张口就是一句“人长嘴巴是道歉用的,还不道歉?”,让人不禁为他的不解风情绝倒。 他名独活,指的是一味中药,但玩家通常笑讽他为“独自苟活”,都说这样的男人居然也有人喜欢,肯定是冲着他的身份地位和钱去的,有这话放在前面,所有的女人都像是带了目的似的,独活也就一直没在游戏里娶妻。 后来他和公会里的飞雪在游戏里成婚,大大的出乎了众人的意料,直到有人爆料说,飞雪之所以能和他在一起并不是多么受他喜爱,只是因为她少寡语,打理帮务的能力让他欣赏而已。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除此以外,众人也实在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和对方成亲了。 而这一次—— “艹!什么鬼东西!刚刚是我瞎了吗?独活?独活他妈又结婚了?!” “……建议兄弟再看仔细一点,不止又结婚了,他还又一次被离婚了。” “和和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年度最佳!!这哈哈哈哈哈笑的我肚子疼,这个游戏太妙了,居然还能单方面宣布离婚!” “啊啊啊落樱女神!!女神这么美何必嫁的这么早!!!” “落樱确实好看,所以这次黑风会长是真心喜欢人家吗……不过不是说她和龙太子在一起了?” “第一美人、龙太子、独活,这个剧本,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卧槽?!!” …… 这边世界频道被扔下的一颗地雷瞬间引爆,那边同时扮演了新郎与前夫两个角色的独活却还没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倒在佛像前缠满了蜘蛛网的匾额,分明不是月老庙。还没等他对这段突如其来的婚姻发表意见,就迅速被她签了一纸“放夫书”,那句“是不是你和妖祖串通好了”,到口的抱怨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独活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白,突然变得异常精彩。 这算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通讯频道“滴滴滴”响个不停,龙太子的名字格外瞩目。 他木然同意了通话,那边陡然传出一阵咆哮,震耳欲聋。 龙太子:“你疯了?!” 独活:“……” 龙太子:“什么任务?你和落樱去做任务?情比金坚,哈?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她?” 独活:“……反正比你早。” 龙太子:“我[哔——],她是你的妞你不早说?!” 独活:“说个屁!”他也火了,“早说,早说我知道吗?我还想问你和她怎么认识的,我本来都已经决定……算了不说了。” 龙太子:“行,旧事别提。”他难得的沉默了下,说道,“狗血一次就够了,我承认是对她有那么点好感,美人嘛,自古英雄都逃不过。不过这一次你先碰见的,我让给你,你好好照顾她。” 独活轻嗤:“卖什么文艺,装什么情圣?你瞎,没看见我被踹了?” 龙太子:“看见了。” 独活:“然后?” 龙太子:“我还看见世界频道有人说她就是那个女人,我先和你说清楚,我跟她是接到了同一个连环任务认识的,在不同的两个小镇,要说是人为可能性不大。你如果喜欢她,最好别疑神疑鬼的。” 独活没说话。 自从“最终一战”之后,他和龙太子两人无形之中增加了联系,毕竟曾沦落到一样难堪的处境。 但与他相比,龙太子一开始对流烟的通缉看似积极,真正介怀这件事的人却是他,他不发一,但那根刺一直没能消失过。没错,落樱是无双的人,她和飞雪有非常相近的地方,常常会让他错认,但…… 他始终记得自己撞到她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他让人去查她的账号,主动上门替她解不必要的围,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嘴上不和人说,他也不能不去面对心自己里的想法。 他是喜欢她的。 漠北之鹰不太关注世界频道,但架不住有人替他关注,郑赟(yun)刚上小号就碰见了一出年度精彩大戏,立刻发信息调侃他,“这是谁,又是那个倾城美人?” 漠北之鹰给他回了一个“?”。 郑赟知道这人一投身工作就会到忘我的境界,不禁给他科普了一遍。 他没发觉那边的漠北之鹰神色微变,径自道:“上次没看见,这次总该让我见见了吧,别给我发照片,我要见真人。美人动起来才有味道……哥?”他话说到一半,终于发现对方不在状态。 “你有空?”漠北之鹰抛给他淡淡的几个字。 “还行,无影阁的事也轮不到我来操心,我就翘脚当个幕后操控者就行。”他道,“不过我这边新收的一个叫流烟的女人,听说是从无双过来的?妖精职业稀有罕见,一听幸运值就很高,这样的人物你也舍得给我?” “是她自己要去,你如果觉得有培养价值就留下,随你。” 他最开始听见流烟说“留在无双名不正不顺”还觉得诧异,哪怕她一开始是因为被误认为闻樱的缘故进入公会,到后来她也受到了其他玩家的认可,从不知她会这么想。但是既然她亲口提出要走的要求,他也不会强留。 只是她走了之后,还是常常会给他发各式各样的问候讯息。 “我见过她,也真巧,我几次溜到小号上都和她碰个正着,技术还不错。”他那句“真巧”莫名有几分讥诮,正说着话,身边突然传出一阵爆炸声,随后漠北之鹰只听他不可思议地低嚷,“……居然是白装!?这个等级还有人会打到白装?” 漠北之鹰习惯了他的运气,默然无语。 “不说了,我去杀人攒人品,挂了。” 所谓的杀人攒人品,即野外击杀其他公会的成员,能够积攒声望,声望累积越高,打怪的爆率越高。 但即便如此,也架不住有人手太黑…… 郑赟是刺客,刺客的攻击力高,敏捷度高,往往有机会一招暴击毙命,《逐鹿天下》身为全息游戏,人物的攻击力与玩家的操作意识分割不开。郑赟家里是行伍出身,他爷爷那一辈已经当到了头,在军中势力盘根错节,惠泽子孙,郑赟七八岁就被送到军队受叔伯调训,本身能力了得。他在键盘网游那会儿还闯不出什么名堂,就因为从军队回来没多久,很快就到了“最终之战”,饶是如此,他一上手还是捞了个城主来当。 等换到全息游戏,他更像鱼儿入水,自在极了。 他所在的“八面威风”服务器只有他一家独大,不像漠北他们三分天下。 他唯一的劣势就是手黑,同一个副本掉落的宝箱,别人能开出蓝装橙装,他一开一个白装,相当邪门。越邪门的人越不信邪,在另一个服务器怎么说他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除非公会开战,否则他莫名击杀其他公会的成员,会引起事端。因此他上小号的时候,格外热衷杀人攒声望,看自己能不能有朝一日翻身成为小红手。 野外杀人,总是会惹到不能惹的人,他刚在湖边结果了一个,吹着口哨往回走,谁知有人用特殊道具摸到了他的定位,携众杀来! 他以一对多,寡不敌众,在被下了半管血之后隐身逃跑,呲溜一下钻进了小树林。 与刺客对敌,最忌讳视野不够开阔的地方。 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很快追了进来。他们当中领头有一位弓箭手,手里的弓箭武器萦绕着紫气,显然是当前数量不多的紫装,他一箭射来就将郑赟钉在了树上,打下三分之一的血量,且箭头抹了药,当即控制住了郑赟。 “哼,被我的‘灵宝弓’射中还想跑?!” “来人啦,人多欺负人少啊——” “哈哈哈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这一片可是我们牵机楼的地盘,敢杀我们的人?就是无双的人来也别想讨到好!” 郑赟一边敷衍地喊两声,一边将周围的地形默记在心,等他掐准时机,刚要发动刺客的隐身技能,准备反击,突然发现眼前一片大雾弥漫,双方都失去了视觉。 熟知妖精技能的郑赟冷不丁笑了一下。 第四次巧遇? 但奇怪的是,先前他见过对方的“妖雾”技能,没有这么大的范围,维持时间也没有这么长…… 等郑赟重新恢复视觉,眼前的画面出乎他的意料,对面的一帮人在互相砍杀彼此,显然中了混乱状态。 就在这时,天上飘下一片落花,惊地他抬头一看。 只见树上坐了一个人,却绝不是他预料中的那个人。女子广袖拂在树梢,正好低头看他,美人一张桃心的脸,五官清绝,见他看来,忽然将手一松,整个人从树枝上跳下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要接,却见她将要落地时翩然若落叶,飘到了一旁且回头奇怪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让他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闻樱也没有管他,妖精不愧是稀有职业,晋升任务做完以后,她属性点大涨,原本只能遮住一个人的单体“妖雾”变成了大范围群攻技能,还有诸如“神魂颠倒”的定身技能和“鬼迷心窍”致使敌对玩家产生混乱状态的技能,威力甚至不比一些职业的单体攻击差,可以说是相当逆天了。 但按照信息来看,流烟的技能都没能达到这么大的杀伤力,最有可能的变数应该就是公告里那一句“妖祖的传承”了。 还记得她刚做完任务,晋升公告出来没多久,流烟就给她发了信息旁敲侧击,想要知道她任务的详情。 她道了一声谢,并且说“多亏了你给我的提示”,对方就再也没回过话了。 不过那之后,闻樱一直没有机会尝试新技能,现在有机会做实验,她就挨个技能轮流来了一遍,终于将一群人折磨的奄奄一息,含冤而死,临死前嚷嚷着牵机楼的名号,让他们等着。 “牵机楼?”闻樱想了想说,“我就是你们口中无双的人,抱歉,以为你们很强才敢放狠话,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满地死尸:“……” 一旁的郑赟忍不住喷笑出声,见闻樱向自己看来,他冲她笑了一下。 郑赟有一张欺骗性非常高的脸,他眼尾弧度自然地微垂,非常典型的无辜眼,十分蛊惑人心。他一副狗腿样儿道:“这群人身上好东西不少,我去摸!摸了给小姐姐当战利品……” 《逐鹿天下》在人物死亡后会掉落一件身上的物品,物品的好坏就要看运气了。 闻樱同意之后,郑赟蹲在地上一连摸了三个人,最好的一次也只有十个铜板,他不死心,还要去摸第四个! 她忍无可忍走到他旁边,踢了踢他以示嫌弃,将人赶走后就蹲下来摸了一把。等她扬起手时,手里已经有了一把紫光绽放的武器。 郑赟立刻认出,这就是刚刚将自己一举钉在树上的什么“灵宝弓”! 等再看闻樱,他的眼神忽而一变,十分炙热。 “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红,究竟杀了多少人?”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十一 > 闻樱抬手, 将他凑的越来越近的脑袋支到了一边, “我不杀人。” 郑赟马上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地的尸体已经在摸尸之后消失不见了, 地面上只余青草和泥土的芬芳。他黑面巾遮着下半张脸, 一双眼睛忽闪忽闪。 就像在问“你真的不杀人?” 闻樱顶着异常灼热的视线没说话, 又去将剩下的人都摸了一遍, 各种光芒灿灿的武器装备散落了一地,与郑赟刚刚摸出来的灰扑扑的铜板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见过世面的小狗腿简直看呆了。 “收好。” 郑赟笑嘻嘻跟上去将武器装备一一收了,识相地说:“小姐姐一看就不缺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 我拿到集市上卖了给你打钱。” 她摇头,“我用不着,你是新人你留着吧。” 郑赟的小号是39级, 在游戏中是中上水平, 但比起闻樱这种已经做过晋升任务的第一梯队的人来说,就相当于是小萌新了。 在大号上呼风唤雨太久, 郑赟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当做萌新的一天, 但他很快接受了新设定, 没脸没皮的凑上去, 将纯良小刺客扮演得更加卖力。“小姐姐刚刚打了一架, 饿不饿?” 全息游戏里的饥饿不是真正的饥饿, 而是一项体力值,体力值如果不足别说打架,路都走不了。 因此, 延伸出了一项日常烹饪技能。 郑赟就学过, 他在现实中就会野外生存技能,在游戏里就更不愿意回到安逸的城区了,别人都是带上几组干粮面包饼干应付,他则将空间里塞满了食材和工具,烹饪山珍海味来犒劳自己,顺便挑战野外出没的boss,磨炼技能,趣味十足。 这会儿日影西斜,野外的喧嚣渐静,他就地拿出空间里自带的烧烤工具,开始烹饪。 男人在认真做事的时候总是格外有魅力,他将它们架好,点火,上肉,撒调料,火光映照下的手翻转移动,犹如弹奏着轻快的舞曲,娴熟的动作透出一股令人的目光不自觉随着他而动。 “搞定。”他吹了声口哨,眼睛一转到闻樱跟前,就变成了纯稚无辜的样子,凑过去将烤肉递上,“小姐姐试试看?” 香喷喷的味道引诱使人食指大动,闻樱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酥焦的肉香在口中爆开,油汁溢流,她眼睛一亮,“好吃!” 与此同时她身上多了一层“暖洋洋”的增益状态,如果是在极寒地图,可以起到很好的抵抗作用。 烹饪技能确实会带来各种状态光环,但一般来说,哪怕是系统开的酒楼,这都是概率性事件,除非像财大气粗的龙太子那样一点就是上好的酒酿,才会屡次开出加攻击的状态。如郑赟这种单人玩家又是不同,做出加状态食物的成功率向来低于酒楼,然而他随手一串烤肉就能获得状态加持,可见烹饪技能已经练到了很高的级别,身上说不定还有加概率的装备首饰。 郑赟一边给她递吃的,一边托着脑袋看她。 看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性格,看她吃东西的样子就知道了。 她吃东西看似很细,慢条斯理的,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对陌生人给的食物没有一点犹豫,可见她大方直率的一面,当然,也可看作她自恃本领,轻易不会被人暗害。 但郑赟无疑非常欣赏这一类人。 先前,当他抬头看见坐在树梢上的闻樱之时,他以为她是游戏里常见的那种,自诩美貌正义,不管什么理由都为弱势方打抱不平,但她比一般的女人都要美,人对美的事物总是有更多的宽容,所以哪怕对她的出现和用心报以怀疑的态度,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当她反复蹂\\躏毫无反手之力的牵机楼帮众时,他才突然明白了她出手的原因,无双公会被挑衅当然只是一个借口,她似乎刚刚晋升,想要磨练技能,很可能就只是遇到了机会想试一试而已。 这个理由对别人来说有些难以置信,但他总觉得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他注视的久了,视线难以被忽略,闻樱不禁看了过来。 “还要吗?”他自然地问。 “工具能借我吗,我想自己试试。” 郑赟理所当然同意了,还进行了场外亲身指点,一步步教她怎么控制火候,刷调料等等,但闻樱这个人物没有点过烹饪技能,如果在现实中是大厨还好,手法意识在,总不会做的太差,可惜原主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她一上手就把肉烤焦了! 他忍住频频跳动的眼皮,真诚地鼓励道:“小姐姐第一次做,已经做的很好了。” 闻樱瞄了一眼焦炭状的肉,深觉这可以说是一次几乎打破下线的鼓励了。 就在这时,闻樱的通讯频道忽而响起声音,她顺手点开了。 “在哪里?” 独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落樱顿了下才说:“无踪林。” 从那次的“被结婚”事情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点古怪,一开始是闻樱和他相见不相识,总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但这次他帮她做了任务,她却转头一脚将人踹开了,哪怕也是被迫无奈,总有几分过意不去。 好在因为是高智能npc突如其来,没有月老庙里牵线那么麻烦的规矩, 落樱:“之前的事,抱歉,你想要什么补偿吗?” 独活:“……收起你这见了鬼的前妻要给前夫赡养费的台词,你难道想让我被那群人嘲笑是碰瓷结婚?” 落樱:“……” 独活:“真是,跑到那个鬼地方干吗!”他语气里有几分急躁,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一直没能吐口,绕了半天的圈子,他才说,“我今天打野外boss的时候运气不好,一不小心打听到了精魄的下落……” 所谓的精魄,是妖精的精魂所在,闻樱她们做完晋升任务之后,只是从小妖变成了大妖,但真正有术法方面的区分和蜕变,就需要玩家门找到妖精的精魄了,找到什么样的精魄,就会变成哪一种类型的妖。闻樱晋升后确实常常跑出来找精魄,她来无踪林也抱着这方面的考虑。 但…… 闻樱:“独活。” 她突然郑重其事叫他的id名,独活心里蓦然一跳。 独活:“怎么?” 落樱:“谢谢你,但我不需要。” 独活还没能说出口的掩饰和解释蓦地停了下来,半晌,他问:“为什么?” 落樱:“我会自己找。”她顿了下,“你有时间不如多照顾公会里的人,别把什么担子都丢给副会长。” 前面一句又将他分隔成了陌生人,独活听得火冒三丈,还没发脾气,忽然听见她后面的补充,熟悉的口吻让他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挂了通讯。 独活气绝,一时之间忘了追究这份熟悉感究竟来自于哪里。 郑赟自然听不见那一头的独活在说什么,但闻樱的话他能听见。 独活。 他玩味地想着这个名字,黑风公会的会长,这位小姐姐竟然和他认识?听这段对话内含的信息量之大,两人绝不是普通关系。 能符合这两个条件,同时来自于无双公会的人,也就只有—— “落樱?” 他冷不丁地报出了她的名字。 闻樱下意识地看向他。 郑赟眼底笑容一深,弯下的眉眼看着多了几分粲然,“好巧啊,小姐姐。”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龙太子连续好几日心情不佳,充分表现在他凶猛练级的现象上,又一次超过了漠北之鹰,登上了等级榜第一。 既然出口承诺了将闻樱让给独活,他便没有再去找闻樱,两人之间的绯闻很快没了下文,被其它的爆炸性新闻盖了过去,尤其以独活和闻樱的闪结闪离为中心。 闻樱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疏远,但基于自己身份的敏感性,担心曝光之后带来太多负面的影响,她也没有采取过多的行动。如果他们不来找她,通常情况下,她也不会去找他们。 但在两人都是做连环任务的情况下,很容易就在同样的关卡见了面。 这一次的环节设置在一座青山上,山上有石门,两边都有凹进去的手印形状,与常见的江湖机关非常相似,合适的人来一试即可入内。不过这在游戏里只是摆设,推门进去就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空无一物,真正要进入任务副本,靠的还是任务令牌。 闻樱和龙太子从两条不同的小路爬上山来,在半山腰上恰好碰见了,眼神自是下意识地一对,龙太子沉住气没和她说话,心里还打了腹稿她问起来该怎么答,没想到她已经率先移开了眼睛,像看见不认识的人一样,擦身走了。 龙太子一怔,随即有几分莫名的心火冒了上来。 什么意思?! 好歹他们也打过一场架,他向她请教过任务,为了感谢还带她练过级,他几天没问候,她一点没觉得不对?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十二 > 龙太子就是气都生的比别人直接, 眼见闻樱纤细的背影漠然走在前面, 他当即大步一迈赶超上去, 比闻樱以更快的速度站到了山门前, 还忍不住冲后来者挑了下眉, 如同挑衅。 闻樱看也不看他, 径自将上一关所得的令牌拿出来, 与山门形成呼应,两边皆发出一道淡淡的白光。 眼见她即将消失在门前,龙太子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任务的, 匆忙拿出令牌,门前的光分出一道来,罩在他的头顶, 下一秒, 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两人所做的连环任务,一开始只是散碎的跑腿和基础类别的闯关, 越到后面越显复杂, 指引的方向就像在寻找一件宝物, 龙太子自然不知, 但作为超前信息拥有者的闻樱却已经回想起来, 这是一个前置任务, 这一关就是任务的最后一关,通关后会掉落一张地图,作为开启主线任务“寻找玉玺”的钥匙。 《逐鹿天下》的游戏背景是乱世, 君王无道昏庸, 天下群雄并起,因而有一说法就是“得玉玺者得天下”,所谓天下,在游戏中其实指的是国家,即是说能在最终任务之中得到宝物玉玺之人,就能拥有建国的权利。在游戏发展到当前进度,小公会空有驻地,大公会已经着手推翻大boss,爆建城令,速度最快的如无双、黑风、焚天等,城都已经建了一半,可以说是再一次开启了三城瓜分地盘资源的时代。 建国则是全息版游戏比键盘网游时代更加深入的一部分。比起建城令,传国玉玺显然只有一个,这意味着公会之间的竞争将会变得更加激烈,同时为游戏揭开了下一个阶段的序幕,对渴望显赫声名和登上权力顶峰的人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这个连环任务显然不仅仅是她和龙太子两人触发,只不过其他人暂时还没有出现。 再过不久,建国玉玺的资料片开放,将会有更多的公会注意到它,龙太子也会意识到这个前置任务的重要性,即便是没有触发该任务的公会,也会通过其它途径,将主线任务所需的道具地图拿到手。 想到这里,闻樱已经从转换的黑暗中来到了一处明亮的地方。 这是一间装扮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席间莺歌燕舞,觥筹交错,端的是一派热闹景象。她身处舞姬群中,不自控地跳了一曲舞。期间她转身长裙翩飞时,在路过的食案旁,一眼瞄到了与龙太子相似的人。 说是相似,是因为对方的神情与龙太子截然相反,比起龙太子将所有心事都摆在脸上的样子,此人满面冰霜,淡然出尘,就像被漠北之鹰附身了。 这么想着的闻樱不知道,在龙太子的眼里,她又是一副什么样子。 舞姬脸上挂着一层面纱若隐若现,唯她一双眼睛斜来如横波流转,腰肢摆动间无端妩媚动人,刚得过她的冷脸,突然看见她这一面,他几乎看呆了,刻意压制的颜控属性蠢蠢欲动,但游戏人物在受系统控制期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舞姿伴随着鼓点一个停顿,闻樱不由自主地跟所有舞姬一齐跪坐到达官显贵们的身边,她所在的位置正是龙太子的身旁。 等她举起酒杯喂到他嘴边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身体能够自控了,一不留神手上没注意分寸,多喂了他两口。 龙太子当即一个呛咳,猛然捉住了她的手腕,咬牙低了声笑,“故意的?” “自作多情。”她被金粉勾勒了一笔妩媚的双眼,淡淡地转开了。 他气乐了,立刻就要发火,忽而见她视线向四下里一瞟,众多npc推杯换盏,其乐融融,眼前陌生的场景制住了他鲁莽的举动。 宴席阑珊之际,上首位置的主人家要将舞姬分送各人,他哼笑着臂指闻樱道:“我就要她!” 主人家喜不自禁,暧昧地冲他挤眼睛,“难得难得,大人能看中她,是她的福分。”不过他心头生出几分疑惑,刺史大人一向不好女色,如此急切地讨要一名舞姬前所未有,难道以往只是没遇上合眼的? 直到闻樱被接到了他的马车上,随着车帘落下,马车的轱辘声响起,两人才正式对上一眼。 龙太子以为她会心虚转开,然而她一动不动,反倒让他顶不住她过于专注的眼神率先撇过了头。 他对别人一向率直旷达,但可能是两人相遇的一开始就闹了矛盾,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他在她跟前总是表现得格外幼稚。 终于将这个无时无刻不想挑衅自己的男人按了下去,闻樱心念一动叫出了任务面板。她在浏览完毕后道,“我们几乎同时拿出了令牌,让任务合并了,好在任务目标没有变化。” “反正都是打怪升级。”龙太子放下了心,在马车车厢里伸了个懒腰,“刚刚人不能动,差点以为被人下了降头。” “不止是打boss。”闻樱蹙眉,“它还有任务要求,玩家必须符合角色的性格设定,如果做出不同的行为,将会有扣血惩罚,血量扣完,即为任务失败。” 她话音一落,那边龙太子的脑袋上就冒起了一串血红的数字-100。 他懒腰伸到一半,倏然撤了回来,“不是吧……” 这么一说,他倒回去看了下记录,发现已经是第二次被扣了,只不过他自己没有注意到。等他再去仔细看任务描写,才发现下面跟了一行小字,说的就是他这个人物的背景描述和性格设置等。 一个连懒腰都不伸的人物,敢问,他吃饭睡觉蹲茅房吗?! 对龙太子这种性格的人来说,掩藏本性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有几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只不过发冠上一直有-50、-80、-30的数字不断浮现,反而显得好笑。 他听见她声音清泠地道:“看来这是一个故事性任务,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剧情走完才有可能接触到boss,至于剧情……” 游戏给出的剧情可以说是相当狗血,堪比八点档热播电视连续剧,她怀疑这是任务关卡自动识别两人的身份,才给出了这样的一段故事。故事讲述的是在苏杭一带,有七位苏州刺史连续无端暴毙,一位捉妖师怀疑其中有妖怪作祟,为了引诱大妖出现,假扮最新中央特派的苏州刺史上任。 而闻樱扮演的则是一只狐妖,她只是大妖麾下的一只探路小妖,在新刺史上任后,被派去探查敌情。 这之后,两人互相试探,好感渐生,相识相爱,相爱相杀,联手一起打大妖,相当俗套的剧情。 想到剧情,龙太子不耐烦的样子稍稍出现了变化,他悄悄地瞥了闻樱一眼。 她收腿坐在窗边,一缕夕阳的斜晖淡照在身上,在她清冷的气质上更添了一丝恬静,仿佛岁月安好,教人不自觉的看住了。这样的她演作狐妖,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子。 马车到了刺史府,两人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就分两头走了。舞姬和主人显然住在不同的地方,他们各自在住处歇了一晚,结果到了第二天,闻樱就被急召到了刺史大人所在的主屋。 她一推开门,险些被里面扑出来的龙太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一个晚上,被下了七千的血量!”刚说着,他头上又冒出一个-100,显然是他的表情过于狰狞不符合人物的行为。 照这个情况下去,架还没开打,他已经先死了。 她眼睛在房间里扫了一眼,整洁干净,没有打斗的痕迹。 “大妖来找你了?” “……没,可能是我做梦的时候……”他眼神飘忽了一下,突然发觉不对,“你一点事都没有?” “没有。” 他长眉一挑,“怎么可能没有,你这样哪里像狐妖?”完全不符合他心中对狐妖的定义! “小妖性格难料,阴晴多变,没有特定的要求。”闻樱说完让他嫉妒的话之后顿了顿,扫了他一眼,“你的表情确实需要控制一下。” “……我也想!” 她考虑片刻说“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就在他不解的疑问中,压着人的肩膀让他坐到凳子上,她自己则走他身后,拆了他的束发之后,拿出了荷包里的梳子。 “有点疼,忍一下。” 嗯? 龙太子刚沉浸在她冰凉指尖掠过头皮的感觉中,还没反应过来,陡然感觉头发被人向后用力一扯,头皮蓦然紧绷,他长“嘶”了一声。 闻樱将他的头发打散重梳,几乎每一根发丝都被揪紧,龙太子只觉脸皮紧绷的几乎要炸开,别说是笑了,就是动一动嘴角都像是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抗争,真正做到了面无表情。 “还好吗?” 他听见她问,立刻答,“不好,很不好!” 她走到跟前看他,他眉毛斜飞入鬓,原本相当潇洒倜傥,可眼下这对眉毛被扯,就像是手舞足蹈要飞起来一般,格外好笑。 她定定看了几秒钟,忍不住“扑哧”一下轻笑出声。 “你笑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激烈抗议,“你做的好事你居然敢笑……等等,你根本不是想到办法,就是想耍我对不对,因为我说你不像狐妖?!我,嘶——”他表情动的太大,立即扯到了头皮自食恶果。 闻樱笑得更厉害了。 龙太子气的立即要拆头发,却动到头皮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被她抓住了手。她的手有些凉,皮肤像浸透了水的玉,十指修长漂亮。 “没有耍你。”她又从荷包里取出女子描眉的墨碳,一手扶住他的下巴,在他的眉上加起笔来。 因为要给他上妆,她站在他分开的双腿间,俯身离他极近,呼吸可闻,仿佛他一伸手就能将他抱进怀里。 龙太子就怔怔看着她安静认真的模样,嘴角还噙着刚刚流露出的那一丝笑意。往常不笑的人,骤然笑了总是格外打动人心。而她哪怕是笑,也比别人来的安静,抿着唇,笑声如同枝头的花扑簌落下。 他目光落下来,猛然间呼吸微滞,不自觉地问:“有这么好笑吗……” 不知道是不是头发扯的人缺氧,他突然觉得一阵血液上涌,喘不过气来,能感觉到急促的心跳。 她漠视他的时候,他一直郁郁不得劲儿,靠冲榜发泄多余的情绪。 她戏弄他的时候,他却格外雀跃,恨不得她再多来两回。 他这是有病吧?!简直病的不清!! 龙太子下意识地握了握拳,不行,他已经答应了独活…… “好了。”她的声音惊回了他的魂。 他本身眉毛的形状就很好看,只是添上两笔描换一下形状,竟有一股凌厉的气势陡然扑面而来。 她正准备往后退一步,突然背后有一股力道将她拦住了,腰间蓦地一酥,只听“砰”的一声,她人消失了,而他腿上落了一只雪白皮毛的小狐狸。 第二更 小狐狸第一次变身,还不经意抖了抖耳朵。 一人一狐对视,都有些傻眼,龙太子原本还在紧张地措辞想着如何解释,毕竟他刚刚的举动有些出格,谁知道局面转变出乎意料。 他忍不住伸出罪恶的手去摸了一把她的耳朵,“居然真的是狐妖?!” 小狐狸想也不想一口咬在他的虎口。 小尖牙一刺把皮都刺破了,可见她恼羞成怒咬得多用力,然而他一想到这是落樱变的小狐狸,想到是她咬在他的手掌上,舌头还不经意地舔到皮肤,突然头皮一麻,红了耳朵。 哼! 小狐狸抬后脚踹了他大腿一记! 她用眼睛瞪他。 龙太子发现她变成狐身之后,格外有些……野性难驯。 “能变回来吗?”他恋恋不舍地问。 她顿在原地苦思冥想,原本应是清丽美人眉尖若蹙的举动,放在小狐狸身上忽而变得好笑起来,足有十分可爱。 幸而她终于从任务卷中查到了变身的法门,很快变了回来。 龙太子在她面前晃了晃被咬了的手,故作叹息的摇头:“狐妖咬人,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她猝不及防一把拽过他的手,仿佛要再咬一口出气。 龙太子瞳孔骤缩,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来! 她当然没咬下去,但就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头顶忽而冒出了红色的数字,奇怪的是,这一次却不是扣血量,而是加血。 “嗯?”闻樱收敛起情绪,抬头望了他一眼,“做出符合剧情的举动,才会得到加血补偿,你刚刚做了什么?” 符合剧情? 龙太子被她一提醒,有个念头猝不及防从心底里钻了出来。剧情上写着,捉妖师反被小妖蛊惑,喜欢上了她,那么符合剧情的设定,如捉妖师对妖动心……算吗? 随着他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他头上有一行红色数字浮现,犹如最赤诚的表白。 既然有了加血的办法,应付一般的掉血也不怕了,虽然龙太子执意不肯告诉她这血是怎么加上的。他似乎非常想让她再变成小狐狸出现,但闻樱发现她在剧情还没进展到的地方变身会掉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让面瘫脸的龙太子心里更加不爽了。 不管怎么样,折磨的都是他?! 任务剧情分了好几个章节,毕竟是玩游戏,真让玩家来演戏是不可能的,两人俱是意思意思走个过场,直到将大妖引了出来。 两人都是50级以上,大妖比他们足足高了10级,越阶打怪很容易出现无法破防的状态,好在龙太子的职业克她,火系捉妖师能焚尽天下妖邪,再加上闻樱的控制技辅助,破防控制都不是问题,那一战打得暗无天日,飞沙走石,险些失败,但好在闻樱在等待大妖期间没有闲着,在宅邸里布下了重重机关,消耗了大妖不少血量,才将她打得几乎致残。 “你从哪里学来的机关?”龙太子看见大妖被机关阻拦时喘了口气,问她道。 “和一个朋友。” “刺客?” 只有刺客才天生拥有机关布置一类的技能,其他玩家如果想学则要去商店购买特殊的道具,但手法仍需要刺客来教。 闻樱没来得及开口,突然间,形式发生了变化! 许多的大boss都有残血狂化技能,两人一直有所防备,但万万没想到,擅长攻击的大妖在残血后竟然没有攻击,而是逃跑! 她这一跑,两人不知道又要走多久的任务剧情才能将她找出来,他们对视一眼,立刻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中了大妖的计,她陡然回身长袖一卷,闻樱蓦地变成了小狐狸,被遮天的大袖卷了进去,就在龙太子愣了的那一刻,她使出飞天之术逃之夭夭。 末了,空中还飘荡着大妖的狂笑声:“龙大人,你诱骗我的徒孙,这笔账我们以后再算!” 龙太子:“……” 有本事现在就算,把小狐狸还回来! 好歹是残血boss的最后一招,他想追却没有追上。龙太子深感棘手,boss没打死,还把人赔了出去,最要紧的是,按理这应该是任务剧情的最后一个篇章,打赢剧情就能通关,现在横生枝节被boss跑了,如果没有剧情指引,他该去哪里找落樱? 闻樱被大妖卷走以后,剧情就像是突然被拨快的进度条,妖怪的洞穴外天空忽明忽暗,温度忽冷忽热,春天被飓风刮过,一瞬间就来到了秋天。 在她莫名所以的时候,就被大妖拎着日行千里,来到了京城,然后被幻化成一个其貌不扬的侍女形象,塞进了公主出嫁的轿子里,变成了对方的跟轿婢女。 她猜想剧情要进入真正的尾声,却不知道大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听大妖对她传音冷笑:“你不为姥姥做事,活剥了臭男人的心,还把自己的一颗真心献给他,现在姥姥就让你看看后果!” 对方笑完一个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闻樱发现这个游戏在日常副本上酷爱悬疑恐怖片,但换成特殊任务剧情,就是以狗血情为主了。 她自然想要逃走,但她的技能都被冻住了,没有一个能够用,只能跟着喜庆的出嫁队伍前行,除了送行队伍,夹道有百姓挤挤攘攘,欢呼祝贺,喧嚣热闹。 喇叭唢呐一路吹唱飞入云霄,像是惊动了天上人,陡然漫天刮来一阵大风,吹开了公主的花轿布帘,也将她的盖头掀飞了。 闻樱不经意地侧头一看,猛然发现这位公主竟然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不,这么说也不对,她现在的长相已经变成了最平凡的侍女模样,并不引人注目。 也就是说,大妖想用假狐妖将捉妖师引出,顺便告诫她“男人是连你真身都分不清的人”。想到这里,她放眼去看天空中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一道人影在日光下一晃,在人下意识地眨眼时,蓦然化作一道风般的影子冲进了队伍。 出嫁队伍立刻乱了! “保护公主!” “有人截亲!” 他看也不看闻樱,凌厉的侧脸掠过,一下子钻进了花轿里。侧窗帘布飞起,能看见他一把抓住公主的手,似乎想要将她带走。 有人立即大喊:“是苏州刺史!这是苏州刺史!” “截亲者一律格杀勿论!” “来人呐,苏州刺史贪图公主美貌,想要截——” 那一个字没说完,这人活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高声陡然停在了那里! 只见花轿的窗口犹如一幅画,画中,一把捉妖剑分毫不差刺入了公主的心口,公主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想要伸手去抓他,他一把剑刺得更深! 与此同时,他嘴角轻勾笑了笑,因为脸上被溅了血迹,无端多了几分邪气,“说!她在哪里?” 公主“嗬嗬”地笑了,“你休想……知道……”话音落下,她口中吐出一口妖怪才有的黑气,气竭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明知道boss一死,通关之后,他自然就能看见人。 但是…… 男人眼里怒焰焚尽,徒留沉甸甸的灰烬,忽而,他感受窗口一道停留已久的视线,他只当时护卫,侧头想要顺手一剑了结了对方,谁知与看见了所有经过的闻樱正目相对。 黑眸陡然一亮,就像熄灭了的火把重燃般灼热。 下一秒,他人已经出现在了窗外,猝不及防将她人拦腰一抱,抗到了肩上。追兵在身后穷追不舍,他回想刚刚的场景,越跑越想笑,一路畅快大笑着逃走了! 闻樱不知为什么,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出了副本她才知道,那段她被拨了进度条的日子,龙太子几乎是实打实的经历过来的。游戏中副本里的时间和副本外的时间也有一个流速差,可以说,游戏要求人的脑部神经接入,所谓时间其实只在于人的一念之间。期间没能找到她,他连胡须都忘了剃,像个野蛮的流浪汉,一路琢磨任务要求的细节,多方布置,实打实当了一回刺史,在大妖再一次现身时,跟着对方去了京城。 大妖假扮成公主,是想等自己被捉妖师带走之后找机会反杀,顺便就近看捉妖师的笑话——游戏也不会让重要boss离玩家太远。而之所以她最终被龙太子一剑杀死,是因为在剧情任务中的boss不会恢复血量,所以她依旧是第一次对战后的残血状态。 任务虽然合并,但奖励一分为二,作为最后一环相当可观,除了地图之外还有许多的稀有装备,还包括丰厚的经验值,让两人十分满意。 更让龙太子高兴的是,闻樱没有再避开他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他滔滔不绝和她炫耀自己在任期间做的善举和政绩,她抿着唇笑,认真倾听。 龙太子一路倒着走,却牵着她的手不放,就像丢了一回的东西,要牢牢看守在视线范围之内。 忽而,闻樱抬了下眼睛,看着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内的人,有几分意外。 倒退走路的龙太子却没留意,一不小心撞到走过来的人。 “对不住……”他待转过了身来,才看见了独活压抑而愤怒的面孔,微微一怔。 独活后面还跟着几个黑风公会的高层,也像是要来做任务。 这一次巧遇的场面格外尴尬,几个黑风的人偷觑了眼会长,明哲保身退到了一边。 他抬了抬下巴,似乎非常冷静,“不解释?” 一向敢于直的龙太子少见的沉默了一瞬。 安静的气氛愈显压抑,独活冷着脸,视线从他的身上,转到两人牵着的手上,嗤地一声冷笑,“我的妞?让给我?”他眼眸里压制着被欺骗的怒火,上前一把拽住他的领口,“凌龙,你他妈——”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十三 > 凌龙是龙太子的真名, 他和独活的背景一白一黑, 现实中相互之间偶尔也有来往, 可以说是亦敌亦友的关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龙太子在游戏中比独活一个黑道少主更讲江湖义气, 他给出的承诺从不食, 所以独活当初听见对方给出的爽快话, 还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感动。 但现在,那份保证就像一个笑话。 独活大受刺激,浑然忘了现在是在游戏里, 可以借助游戏的技能去打击对手,他当即一个重拳砸下去,狠狠揍在龙太子的右腹! “你他妈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龙太子因猛烈的冲击疼痛弯下了腰部, 身为排行榜第一, 他的感官同步和独活一样都是90%,受到的打击完全不比现实中要轻。独活这一拳他没来得及挡, 或者说, 他心里有愧, 故意放任了对方的行为。 挨了一拳后, 他刚想说话, 对方下一击又中要害!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任谁都有脾气, 哪怕一开始是他错在先,独活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心头血气骤起。等对方再次攻来时,他抬手一个格挡, 看准时机以相同的凶狠力道回击对方! “是, 我出尔反尔!” “我背信弃义!” “我他妈就是一个小人!” 他比不上独活学习过最正宗的拳法,招招狠辣,但他拳风刚劲,气势勇猛,独活猝不及防之下被击中了下巴,发出一声闷哼。 龙太子大口喘着气,嘴角还有血迹没功夫擦,只盯着独活道:“你想打就打,老子今天就站在这里任你打又如何?!是,我对不住你,但——这是我想的吗?!” 独活脸被他砸了一拳,产生火辣的灼烧感,他却仿佛没事般掸了一下长袍,抬眼冷笑道:“哦,难道是我想的?” “你——” “刚刚是我冲动了。”他道,“这里是游戏,何必跟你拳对拳的打,你也不必干站着,就跟刚刚一样别留情!” 他说完就是一个技能起手式,武器玉箫碧光流转,尾端有光芒一凝,如针芒即将向龙太子的方向激射而去! 然而技能还没发出,他就浑身一僵,像是被人定住了。 只见他的对面,闻樱就站在龙太子的身后,她的眼睛因施展技能发生了变化,黑瞳中溢出点点星芒,旋即消失不见。他的手僵在空中,眼里沉郁似水,不敢相信地望着她。 很显然,是她动用技能困住了他。 龙太子见状也回头去看她。 闻樱走到他旁边,将独活的玉箫抽走了,“打什么?”她的语气有几分冷淡,“任务不做了?每次情绪一上来别人按都按不住,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怎么,嫌弃黑风公会会长的名头还不够响?” 独活被技能定住身,不能说话。 他嘴角的血迹显眼,闻樱从空间里拿了一方手帕丢到他抬起来的手上,“等下把血擦了。” 龙太子莫名生出不爽,想说没说的时候,只见她又转身来对着自己,眼睛相对,“还有你,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自己是痛快了,知道给身边的人添了多少麻烦么?” 这样的语气,龙太子听得一愣,暂时也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黑风高层在独活的指示下没有伤前,只在一旁看着,眼见一触即发的局面突然哑了火,突然觉得有几分神奇。 那边独活的定身时间一过,惯性往前一个踉跄。他低头看了下手里的帕子,半天没动。 “怎么,等我帮你擦?”她问。 这话听着莫名有几分威胁。 他立刻摇头,老实地把血迹擦了,不小心碰到嘴角淤青了的地方,不免一声轻“嘶”。 龙太子指着自己脸上的伤,“我的呢?” “拿衣服擦。”她瞥他一眼,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袋,“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打,但一听就是你错了,错了的人道歉还一副想打架的样子?错了的人也没有资格提要求。” 他只能把委屈憋了回去。 独活自从腿伤之后,心思就格外敏感。他既因她对龙太子蓦然多出的亲昵而感到不舒服,又为她的理解而熨帖,就像一个渴求老师公平对待的学生。 有闻樱在,这一架显然是打不成了,两人极有默契的互相递了一个眼神,暂时没有其它动作。 在副本里待了一段时间,闻樱精神上感到有些疲劳,准备下山去休息。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将他们当陌生人看也不太对,于是调整状态和两人打了一声招呼,才准备走。 独活拦住了她,“刚刚没想起来,既然碰到了你,有件事要和你说。” 龙太子自觉没立场干扰,虎视眈眈在一旁看着。 “什么事?” 他迟疑着问,“你之前和无双一团的人是不是推过一个‘鬼窟’副本?” 闻樱点头,“已经打到了最终boss,它残血时的被动技能比较棘手,我们能克制它这一招的技能等级不够,所以暂时放到了一边。” “据我所知,在你没出现的这几天,无双已经打穿了这个副本,它掉落了一枚妖精精魄……” 龙太子在旁边帮腔,“正好,她还没有精魄。” “别想了,漠北拿去给流烟了。” “什么?!”龙太子震惊地看着他,忍不住爆了声粗口,“漠北没毛病吧,无双就她一个妖精,那个流烟都跑去什么影阁了,他居然拿公会仓库里的东西送小情人?这不像他做出来的事。” 三家公会的规矩都差不多,虽然每个团打出来的东西都要上交公会,但该团有优先获取资格,同时,如果是装备也要根据职业做出判断,给最需要的人。 无双公会身为大公会,稀有职业不少,但妖精职业暂时还只有闻樱一人,所以按理,她参与过并有功绩的副本,掉落了独属于妖精职业的精魄,就应当是属于她的,只要她拥有足够的功绩点数申请。 闻樱从玩全息游戏起就在一团刷本,如果她的功绩都拿不到,别人就更不可能了。 漠北之鹰身为会长确实是一个例外,但不代表他能公物私用,且还是给一个已经离开了无双公会的人。 独活聊起正事,自有一番认真谨慎的态度:“这件事一开始藏得很好,我查过,应该是从无影阁这边走漏了风声,那个流烟企图不小,现在几乎人尽皆知。你知名度高,漠北这一出做的没道理,很多人为你打抱不平。我只是想先和你提一声醒,现在你的通讯里估计也有不少人来找了。” 因为特殊副本自动屏蔽了外界干扰,通讯频道也被锁住了,闻樱经他提醒打开一看,才发现信息几乎是被挤爆了的状态。 她点了几个来看。 “‘鬼窟’出了精魄,我放到公会仓库了,五万点功绩你应该有,自己去拿。——石阑。” “精魄被会长拿走了,速回。——石阑” “樱樱!!会长他失心疯了,他把精魄给了那流什么烟,妈个蛋,怼他!——你的小甜甜。” 有人发现她已经出了特殊副本,立即义愤填膺地将最新状况跟她汇报。 闻樱一向不喜欢单打独斗,哪怕这次的原主是个冷美人,她也凭自己的一套拉拢了不少人,一团的不用说,公会里的人与她接触过也都会发现她并不难相处,自然会有基础的好感值,再加上还有对“第一美人”慕名而来的人,历来粉丝都是最狂热的一群人,他们将她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这一回事关她的利益,第一时间冲到了最前锋。 唯有闻樱自己,迟迟没有说话。 龙太子趁机发出了邀请,非常热情地说:“漠北不把你当回事,不如来焚天!别说是精魄,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有办法给你弄来。” 独活则道:“早就叫你来黑风了。”他附上了一份邀请函,上面有着会长印章,是最高规格的邀请函,能让她得到最好的待遇。他曾经想送给她,只是还没递上去就径自扔了,这是第二封。 依旧是独活风格,这句发来没多久,他忍不住跟上一句。 “——不过现在也不晚。” 对此,闻樱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她“第一美人”的风头正劲,最近又传出两家公会会长为她打起来的事,关注度更上一层楼。 但其余人见她不着急,只当她好脾气,渐渐也就丢下不管了。独活和龙太子虽然不解,但也不能强制她,只能不时旁敲侧击试探她的态度。 这一件事便也如平静的海面一般悄然无息的被遗忘了。 这天,野外地图刷新了一只70级boss,如果能拿到野外boss的首杀,必定会有丰厚的奖品掉落,而这次,据传闻还会掉落一件关乎主线任务的物品,多家公会的会长不约而同亲自带队前往,虽然能有一争之力的仍是那三家大公会,但大公会两败俱伤,小公会捡漏的事也屡有发生,所以场面格外热闹。 闻樱就在一团之内,跟在石阑身后,她表情沉着冷静,偶尔转到指挥的漠北之鹰身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石阑看了看她,似乎不太放心。 偏偏这时,漠北之鹰在频道里调度人员,道:“落樱一会儿跟在我身边。” 只听一道清泠泠的声音说了一个“好”字,众人神情各异。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十四 > 每次游戏里刷出野外boss, 必定是一场混战, 各家公会的技能法术如盛开的百花一般争奇斗艳, 五光十色, 让人眼花缭乱, 目不暇接, 比起打boss, 公会之间的你争我夺、勾心斗角反而成了主题,谁也料想不到自己专心对付boss之时,背后是否会被其它公会的人捅上一刀, 或者抢走战利品。 按照《逐鹿天下》的游戏规定,打野外boss需要以公会为单位来计算总体的攻击数值,最后一击最为重要, 是过程中普通攻击的百倍。 这次刷新的是野外疯牛boss, 遵循了现实中斗牛的设定,对所有晃动的物体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 移动最快的刺客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其次则是弓箭手, 对于平常担当肉盾、吸引仇恨的战士反而平平, 这一下就让多家公会措手不及, 刺客一旦靠近就会被公牛角疯狂一顶甩出去, 在远处跑动则会致使它一记狂冲践踏无数玩家,直至将刺客冲撞而死,可谓是一片兵荒马乱。 在这个时候, 有一家小公会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在他们所在位置的上空, 有一道倩影因技能放出腾空而起,她周身萦绕着白雾,如梦似幻,只见一记技能打出,没入牛的额心,疯了一样的公牛竟调转牛头,直奔那家公会所在的方位而去,在众人直呼惊险的情况下,它前蹄一刹堪堪停在了他们的包围圈内,竟是任由别人将技能打在它身上,虽发出凄厉的哞叫,但始终冲撞不出包围圈,似乎力量大减。 “是无影阁!” “那是流烟?听说她退出无双之后就加入了无影,她是稀有的妖精职业,这是什么技能,控制技?驯服技?这个游戏里没有召唤师这种职业吧!” “听说是一个叫‘妖惑众’的控制技能,能够驯服非人型怪,不过我只见她驯服过小怪,这可是70级大boss!这是要逆天啊!!” 流烟已经融和了兰花精魄,她在空中飞旋的模样如花瓣翩然轻巧,暗香浮动,让女玩家们艳羡不已。 “逆天技能都有条件限制,她的是什么?” 很快,人们就知道这项技能的限制是什么——时间,短短7秒,放在大公会足以打出一波优势,对小公会来说却还差上一筹,其余玩家面上表示可惜,心里却松了一口气,重振旗鼓,探寻各种办法拉住boss的仇恨。 但除了流烟的惊艳亮相,其它公会都有不如,就是顶尖的三大公会,也只能说在排兵布阵上有领先优势,然而于其它两家的干扰下,也难以长期拉住boss的仇恨,风水轮流转,直闹得众人人仰马翻之后,boss才下了半管血,离最后一击还遥遥无期。 “落樱不也是妖精吗?”无双公会频道有人提醒。 此一出,大家纷纷响应,“对啊,让落樱也用那招。” “我们可不是无影阁那种小公会,来一波就足够确立胜负了。” 在频道内热火朝天的踊跃发下,闻樱相当冷静的道:“抱歉,那是精魄的特殊技能,我没有。” 频道内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有人当即呛声,“这话说的可真酸,你想怪会长把精魄给别人就直说,阴阳怪气的干吗?同样都是会长开后门进来的人,比不过人家流烟,就说酸话咯?” 美人门前是非多,有真爱粉自然就有黑粉,公会内部讨厌她的也不在少数。 闻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与她纠缠,她只是道:“我确实有一个办法,不过需要会长配合。”她的话引来了漠北之鹰的关注,他在百忙之中发出了一声询问。 焚天和黑风的人只见无双突然发力,出动剩余所有刺客的力量,一人接一人有序的将boss引向无双所在的位置,其余公会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想要中途拦截boss,但在刺客们的最终点,接替最后一棒的赫然就是无双公会的会长漠北之鹰! 众所周知,高手榜前三名的正是三大公会的会长,而通常情况下,会长就像一个标识,很少会在普通的战斗中冲在最前方,因为他们的死亡就像一面倒下的旗杆,容易引起公会的骚乱,不利于在战斗中稳定人心。漠北之鹰身为其中之一,理所当然也是如此,理解之余,也让大家不免叹息无法一睹前三位的风采。 因此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无数人感到意外和惊喜! 只见他一跃而起,借树梢的韧劲脚尖一点,直掠疯牛牛角上端,搭箭、瞄准、射击!三矢连发,精准地打在牛角底部同一个位置,要害攻击,疯牛头顶冒出鲜红的-32980,它眼眸赤红,疯狂地冲漠北之鹰冲撞过去! 但他凭借精准的走位,折身绕树,硬是每一次都以分毫之差躲过了攻击,还留有余力去攻击boss,拉稳仇恨。除非独活和龙太子也一同上场,否则在场没有人能比得过他的操作。 顶级玩家的能力体现让玩家们叹服连连,崇拜万分,一时之间有不少人懈怠了手中的攻击,去瞻仰无双公会会长的风采。 就在他们为漠北之鹰折服的时候,无双公会的公会频道却已经吵翻了天。 “落樱你到底想干吗?!!” “要不是你说你的‘妖雾’能阻碍boss的视线,给会长做掩护,会长怎么会亲自去拉怪!你的技能呢?为什么还不放?” “快啊!会长的加速技能要用完了!” “加血。”闻樱的声音终于在频道内响起,却是与众人期盼的内容截然不同。 “加狗屁血,你快放技能!” “想看他死吗?加血。” “不行,加不上!” 漠北之鹰的御用奶妈急的不行,boss移动速度快,漠北之鹰不得不让自己更快,她无法对准目标! 一团的“小甜甜”一把推开她,“我来!”他虽然总是称自己小甜甜来恶心众人,实则是一位男性玩家,走的是暴力奶妈路线,常年和输出职业一起狂揍boss,对目标位置的判断远胜其他人,越到危险时刻头脑越是冷静,释放技能可谓是稳准狠,一奶一个准。 他瞄了眼闻樱,像是知道她有什么样的打算,率先声明:“我奶不多,不过聊胜于无。” 确实聊胜于无,每到漠北之鹰只剩一丝血皮的时候,他就能一个大招把血量拉上拇指长的一小截来。时间一长,就是其他公会的人渐渐也看出了不对,虽然无双一直保持着对boss的控制,但哪怕最终他们获胜也完全是……惨胜! 漠北之鹰一改刚出现时的游刃有余,在技能冷却的情况下,他可以说是躲的相当狼狈。boss的冲撞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他100%的感官同步设置可以说是自虐,在这样的情形下,疯牛的冲击几乎让他五脏六腑都位移了,但这是游戏,濒死之时,来自公会成员的加血帮助又会让他再一次恢复原状,但精神上的消耗却显而易见,他已经疲于应付眼前的场面。 而闻樱就站在最前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接替了漠北之鹰的位置,给众人下了一道又一道命令,防守、包围、攻击。 不服的人有许多,但一团的人习惯于她的指挥,她一声令下,一团的人率先动作,别人不得不跟上。精英团在普通成员的心中十分高大,在会长不在的情况下,他们下意识跟随一团而动。 他们不是不想救会长,但可以说是身不由己,除了加血,其他人的攻击已经抢不到主要仇恨了,也无法拥有妖精这样的控制技能,至少对70级的boss来说没有用,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次又一次被牛角刺破喉咙、胸膛、腹部,令人一阵腿脚发软。 “……据说无双现在是落樱在指挥,她该不会是报复吧。” “什么报复?” “就是妖精精魄啊,漠北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同公会的妖精不给,白白送给无影的流烟,便宜了别人!” “这也太凶残了……”说话的人抖了抖,“就算他拿去送小情人了,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 “呵呵,你以为人家女孩子没脾气吗?‘第一美人’谁都能有啊,有了还不好好呵护,就是这个下场!” 这样的话传到独活和龙太子的耳朵里,不禁朝闻樱的方向看去,心有隐忧。 最后一击无疑归属于无双公会,boss仇恨难拉,但真正打起来不难打,血量一下到底,变成0时光芒大绽,“砰”地爆出一地的物品,众人一哄而上,最终却只有无双的人能够捡起来。 漠北之鹰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树喘息,他的装备磨损度到了峰值,胸腹前都是破开的大口,血肉绽开。因为战斗时神经崩到了极致,营养舱发出了警告的声音,提醒他终止游戏。 眼见闻樱一步步走近,他问:“为什么?”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眼睛望着他,“那你呢,为什么?我联系过你,你什么都没有说。”她一顿,“哪怕你每次都不说,我也总能费尽心思寻找出答案。” “你想要的,是不是它?”她将战利品中的一卷旧地图递向他。 漠北之鹰看着这卷地图,却没有伸手去接,他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开放了第三段资料片,其中有一条信息是关于‘传国玉玺’这条主线,它是开启主线任务的钥匙……”漠北轻咳道,“她有地图,提出拿精魄作为交换,所以我想……” 闻樱打断了他的话。 她再客观,现在也是寄居在原主的身体里,感受到的是原主的情绪,所以当积累到了一定的情绪时,她也忍不住了。 原主欠了独活,欠了龙太子,唯独没有欠他一分一毫,无双公会不是从一建立起就是顶尖公会,他为人不够圆融,总是独来独往,常常得罪人而不自知,给小公会带来灭顶之灾,是她磕磕碰碰从头学起,替他打理帮务,替他笼络人心,替他出面调停。 后来他将现实中的能人带入了游戏,她才退居幕后,看着无双一点一点变成有模有样的大公会,她则失去了用武之地。 于是她请求作为一名游戏间谍,哪怕能帮上他一点忙也好,原主当然是愿意为他牺牲的,她为此甘之如饴。 但她不愿意。 她问:“所以,你已经习惯于牺牲我来达到目的了,对吗?”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十五 > “为什么会这么说?”他眉眼微沉, 轻皱了皱, “我知道在精魄这件事上, 你觉得委屈, 但换成任何一个普通成员都一样, 你在无双待了那么长时间难道还不知道吗?” “不要闹了。” 这是他和公会高层讨论过后一致做出的决定, 既然“鬼窟”副本能打到精魄, 那么只要组织成员再多打几次总会有掉落,而能够开启主线任务的道具,对于任何一家公会来说都意义非凡, 如果能花最小的代价得到,为什么不? 这样的取舍,在过往的无数次决议中, 他们都做过, 实在不值得一提。 他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她垂下了眼睑, “所以, 我在你心里, 和别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一句话让他的心像是莫名被人重重一捏, 一瞬间多了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望着她蓦地沉默了下来, “你……” “会长看公会频道了吗?”她突然问。 “怎么了?” 听到她提起, 漠北之鹰下意识地点开了公会频道。 频道里是一片欢呼的气氛,但在欢呼之余,也夹杂着一些人不满的声音。 “太过分了, 她这是挟私报复, 不满会长做出的安排,才故意弄死会长!” “精魄又不是她的,除非是有特殊贡献的高层元老,不然谁给她的自信?拿不到装备,居然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搞鬼,还好会长技术好,力挽狂澜。” “就是,又没为公会做什么事,就理所当然以为装备是她的,凭什么这么嚣张啊!” “‘第一美人’了不起吗?” 漠北之鹰惊讶于听到这么多成员对她不满的声音,这样的说法,连他都生出几分心浮气躁,以至于营养舱的警告音频响,提示他精神消耗过度,体力透支,必须尽快下线,但他没有。 只听她问:“会长觉得,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是吸引boss的最佳人选吗?” “你真的被我害死了吗?” “还是我没有帮公会抢到boss?” 她一连几个问题,让他轻怔之后,摇了摇头。 他提出将她带在身边的时候,其实就有亲自下场的意思,妖精晋升后的控场技能非常强大,他希望她帮自己做辅助工作。而在打斗的过程中,她确实也替他做了一些掩护,只是与一开始说好的不同而已,但他能理解,既然暂时将指挥权交给了她,那么指挥能够根据形势调整作战方案。 虽然他不是没有察觉,她想拿他出气的意图,每每能够替他躲开攻击的时候,她都会慢上一拍,等他受到撞击之后才会帮忙控制boss…… 但她指挥的很好,无双抢到了boss,也拿到了地图。 “我会叫人去管束他们……” “他们其实说的并没有错。”她打断他的话,“在他们看来,我就是突然出现,因为长得好被你塞进一团的人,我对无双没有任何的功劳。” 漠北之鹰蓦然抬眼,他他手指痉挛般地屈了屈,没有动。 她见他如此,自嘲般地笑了笑说,“其实你也不是不明白,你说任何一个普通成员都会有机会做出这样的牺牲,但对于他们公会至少会给出一份补偿,只有我连一个解释都得不到。你说我是普通成员,其实我连普通成员都不如。我进一团是你提的,可他们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资格进一团。我可以为公会付出,为公会作出牺牲,但……你不能拿这一切都当做是理所当然。” “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忍受什么,你就只是不在意。” 她已经将想说的话说完,站了起来。就在这时,营养舱的警告声频频响起,发出令漠北之鹰头疼的嗡鸣,他心里仿佛受到了重击,压迫感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十岁的时候,母亲难以忍受父亲在外风流的行事作风,跟别人走了,没过多久,陪伴他长大的小狗也死了。当时他成日不不语,险些被父亲当做自闭症患者,叫了许多人来陪伴他。但其实他没病,他自己知道,只是不想开口说话罢了。 这些事在他的脑海里根植了一道念头,他在意的人或物,很快都会消失离开。 游戏里来来往往,本来就没有多少真心,也不会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另一个人身边,所以他几乎从不在意某个特定的人,比起人,公会才是一直存在的标志,所以他将所有心力都投入在公会里。 但是现在,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他再不做什么…… 漠北之鹰刚伸出手,忽然发现公会频道,有人发出了一条信息。 “别说了,落樱就是倾城美人!” 有人似乎无法忍受他们指责闻樱,突然爆出了惊天大料,如果是其他人来说,别人只会当个笑话一听就过,但说话的这个人名字金光闪闪,是在公会里地位不低的高层,认知度很高,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开这样的玩笑。 所以—— 无双公会的内部频道几乎是疯了! 倾城美人? 他们没有听错吧,虽然落樱确实长得很美,但……这两个倾城是同一个倾城吗?! 这一刻,刷屏骂人的突然都骂不出口了,还没骂人的反而因为过于震惊爆了粗口,无论是闻樱的粉丝还是一团成员,都瞠目结舌的看着频道,有的相信,有人怀疑,比抢boss的时候吵得还来劲。 闻樱看也不看频道,她已经放到了选择键上,在系统询问如否确认时,她点选了“是”,退出了无双公会。 当前频道:落樱退出[无双公会],从此归去人海,相忘江湖。 野外boss抢完之后,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走了,但闻樱和无双城主之间的八卦大戏还是吸引了许多人停留围观,哪怕并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直到这一刻,她退会的消息出现在当前频道上,众人都刷出“???”“!!!”的不明符号表示惊叹。 很快,当前频道就刷满了对话,但随之又被两大公会会长的话压了下去。 独活:“早就应该退出无双了,无双哪里有黑风好。” 龙太子:“焚天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刚刚听见了不知真假的“真相”的无双公会玩家,一时还无法消化信息,只能诡异的看着他们。 两位城主,你们现在急着邀请的人究竟是谁,你们……知道吗? 闻樱还是回了一趟公会驻地,全息网游要退公会,还要办一些交接手续,比如将公会徽章等物品归还等等。一团成员也在她之后赶到了,他们是公会里与她朝夕相处时间最长的人,难以接受她是真的要走。 “小甜甜”一边安慰一边劝她,“虽然会长自作主张挺讨厌的,但我刚刚听人说,他是为了主线任务的道具才这么做。你想,这个野外boss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抢到,他们当时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是情有可原……” 她答了一句“我知道”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可见心意已决。 石阑一直凝眉不语,见她办好了手续,一路向外走,突然问道:“你真的是‘倾城美人’?” “小甜甜”看他一眼,这个问题,刚刚他一直都没敢问。 “如果你说是外界给出的那个称呼。”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冲他点了点头,“我是。”旋即,她和明显呆住了的人们挥了挥手,走出了驻地。 驻地外,有一个人影蹲在门口,口中叼着根草,看见脚步声,他贴着墙根站起来,对她露出笑容,颊边的酒窝让笑容显得格外灿烂。 在闻樱惊讶的目光中,他伸出手问:“小姐姐,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浪迹天涯?” 浪迹天涯显然只是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头,郑赟单枪匹马把闻樱拐跑之后,跟她一起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挖宝藏。 比起当公会的会长,他显然更喜欢逍遥野外。《逐鹿天下》除了群体玩法,自然也少不了个人玩法的设置,玩家除了能够学习各式各样的日常技能,如捕鱼、挖矿、采药、烹饪等,也有惊险刺激如危险地图历险,找取宝藏等。 不过郑赟以前玩的时候,只能挖出一坨又一坨黑煤,还有烂木头、臭鱼干等绝对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致使他挖宝的兴趣少了一大半儿。 现在有了闻樱,他喜极而泣,整天挖空心思寻找宝藏地图,一不留神开出张地图,他观察片刻后就把它丢了。 闻樱觉得眼熟,把它拿过来一看。 “这是主线任务地图……” “咦,是吗?”他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泥巴,脏兮兮的,却挡不住灿若星辰的眼睛,他凑过来看,“我看它画的不符合大陆地图,还以为是张假地图。” 闻樱将自己空间里的那张拿了出来,这是她在完成连环任务的最后一环时得到的,她将两图作对比,确定了这确实是主线地图无误。 “就是它给你委屈受了?” 他晃了晃地图问,见她点头,立即上手就撕,一副给她出气的样子。 “少发疯!”她忍不住笑,手下速度却不慢,一招定身抢了他的地图,塞进他腰间的行囊里,“罪魁祸首是人,跟它有什么关系。” 他听了若有所思,口中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最近主城举办了一场拍卖会吗?” 他们通常在危险地图里转悠,这种地图也是一种特殊地图,时常联系不到外界,他才有此一问。 她摇头,问他:“你怎么知道?” “下线看论坛就知道了。”他嘻嘻一笑,“听说出了一块稀有精魄,三大公会私底下都放了话想要拍,就在这两天了,不知道他们拍了是想给谁?” 闻樱一顿,虽然有无双公会高层出面,指出她就是倾城美人,但漠北之鹰似乎下了命令,不允许别人将这个消息说出去,所以一开始消息只在公会内部流传。然而无双公会人员庞杂,总会流露出一点风声,最近闹得满城风雨。 但…… 越是闹得厉害,如独活、龙太子这样的人反而越不会听信“谣”,所以至今,他们仍会试图发消息与她通讯。 不过她知道,应该瞒不了多久了。 刚想到这,她难得下线想去论坛看一看郑赟说的拍卖会,就被顶在最上面的帖子标题吸引了注意力。 “惊曝!漠北之鹰与倾城美人密谋,合伙哄骗两位城主,视频见内!” 视频? 她迟疑片刻后点了进去。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十六 > 这是《逐鹿天下》第一次举办拍卖会, 由官方举办, 目的是为了让珍贵的物品能够不在集市上被人低估贱卖, 也是为了庆祝游戏公司十周年, 特地推出的活动之一。虽然游戏中的物品大都会标识明细, 但也有些在前期显示为“???”, 要在鉴定之后才能出现详细介绍, 鉴定费并不便宜,有很大一部分鉴定以后的物品价值反而不如鉴定费的价格,所以普通玩家鉴定物品非常谨慎小心, 这就容易出现明珠蒙尘的情况。 相比之下,这次拍卖会所设的鉴定费比平日里要少上一半,对玩家来说相当合算, 会场前人来人往, 也将拍卖会烘托得无比热闹。 诸如三大公会的会长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在平时吝啬鉴定费, 但他们却是拍卖会的正主, 早在开始之前一周, 手上早就拿到了目录, 知道拍卖会上会出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方便与高层讨论, 选定目标。 拍卖会开始那一天,人头攒动,游戏里的高手堪比现实世界里的明星, 玩家们纷纷簇拥在门口看名人。 “好东西肯定都让财富榜上的人拍走了, 还有几位会长,我们能喝到点汤就不错了。” “只当见识见识场面,据说这次三位会长都要争‘稀有精魄’,现在最出名的妖精就是‘第一美人’落樱了吧,三男争一女,哇塞,场面一定很劲爆,就是不知道落樱会不会来!” 八卦之心人人皆而有之,“第一美人”与三大公会会长之间的纠葛几乎被人说出花来了,再加上有传她就是倾城美人,这样的猛料一下,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所谓的夺取稀有精魄这样的话,就是因此从公会内部流出来的。 他身边的人反驳说:“嘁,这消息一定是假的,别的不说,无双的会长和落樱就在一个公会里,近水楼台,想得月早就得了!前段时间不还爆出他把精魄给流烟的消息吗,落樱还因此退出了无双公会,他这次肯定不是为了那个稀有精魄。” “说的也是,说他喜欢流烟的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两人说话的功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漠北之鹰从人群中走过,弓箭手的听觉比其他职业都要敏锐,闻微微侧目。 拍卖会的场地令人惊叹,如塔型向上,拥有百层高度,底下玩家分布密集,往上则位置愈珍贵。拍卖台设在中央,玩家的座位呈环型包围,顶层的vip室内能够通过屏风上的画面进行观看参与,是一次将现代元素与古代元素结合的尝试。 一开始,拍卖师摆放出的装备物品多是热门但价值不高的,以便于尽快成交,炒热氛围,让所有人都有一争力,投入到活动中来。越到后来,拍卖师拿出的东西就越稀有值钱,但大公会之间的竞争仍处于一个冷静理智的范围,超出预算即放弃,相互之间都有一种无形的默契,能够坦然将物品让给对手——直到稀有精魄的出现。 它被放置在一个宝盒中,有学习鉴定技能的鉴定师玩家,当即甩了一个鉴定术上去,锲而不舍甩了十几次才成功,发现宝盒的品级就已经高的吓人,拥有存储物品的功能,能够在人物死亡时保护里面的物品不被爆出。 拍卖师精神抖擞地道:“众所周知,精魄”是一件稀有物品,在大陆上非常罕见,暂时只有我们无双公会在“鬼窟”副本开荒首杀中取得了一枚兰花精魄,这之后几乎没有人打出新的精魄来,截至目前,这枚拍卖会所出的稀有物品,可以说是大陆上唯二的精魄,更何况比起那枚兰花精魄,这枚稀有狐妖精魄无论从品质还是外貌的角度来说,都堪称顶级,必定能成为女性玩家的最爱。” 他按下按钮,身后陡然出现了一个3d妖精形象,它先是妖精的初始白雾形态,精魄从天而降,被它吞入肚腹,耀眼的光芒过后,便出现了令人惊艳的形态,雪白的长腿站立,身后跟着九条绒绒的大尾巴,腰肢纤细,身姿婀娜,普通的眉眼被勾勒出迷人的眼妆。这让席间穿出无数道赞叹声,女性玩家比男性玩家更加着迷发疯,人总是爱美的,任谁都希望自己能拥有倾倒众生的样貌姿态。 “10000金起拍,竞拍开始。”拍卖师一语落下,就见顶楼有人出了价。 ——100000金。 直接在起拍价后面加一个0的做法,让围观的人都惊掉了下巴,这是哪个壕啊?! “卧槽,是龙太子吧?我们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简直壕气万丈!” “你瞎啊,看屏幕,是漠北之鹰啊!漠北之鹰!!!” 在发现出价人是谁之后,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擦了又擦才发现画面显示并没有出错。但——为什么?!先不说他要这个精魄来干吗,就说漠北之鹰的性格一向是三大会长当中最为沉稳冷静的,不像龙太子到处撒钱,也不像独活浑身是刺,以毒舌为乐,他相对内敛,给人一种相当可靠的感觉。 这种不把钱当钱看的行为,实在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 就连龙太子都被他的举动吓住了,虽然他自己也是直接在起拍价后跟了一个0,只是手慢了一步,但……漠北? 他惊讶之余给对手发了封信息:“他发什么神经?受刺激了?” 独活没搭理他,他已经叫人举了牌,100000转而变成了1000000金的价格,仍然是多加了一个0。 龙太子:“……” 有病啊?!! 他一个真正的壕,居然被这两人压着叫价!忍无可忍! 一怒之下,他也径自在数字上加了0,千万金砸下去,只听见下面的席间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顶层之下,没有人再敢举牌,就是百位高手榜上的人,也出于三大公会的势力考虑,放弃了对精魄的争夺。 至于其他玩家,早就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他们一向只知道拍卖是往上加数字的游戏,出于心理战的考虑,在第一波就强势砸下大笔金额的做法不是没有,但至少会在一个适当的范围之内,像这种想也不想直接在金额后面加0的拍卖方式真是闻所未闻,简直能够载入历史,成为新的一种喊价方式了。 无论是独活、龙太子还是漠北之鹰,现实生活中的条件都相当优异,钱财不缺,所以哪怕这次竞拍远超预算,不在公会的流动资金范围之内,他们也能够游刃有余的继续喊价,游戏币与现实币能够以10:1的比例相互转换,他们经营公会有大笔进账,但关键时刻,将现实币换成游戏币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渐渐回味过来,这次“精魄”的竞争比想象中更激烈,活像是他们争的不是一串游戏里的数据,而是数据表层里更为重要的东西。 能是为什么? 先前甚嚣尘上的议论立即被重新提起,他们开始好奇,并寻找落樱有没有出现在现场。 就在数字跳到了亿级,与精魄价值全然不成比例,竞争出戏白热化的阶段,无论是独活、龙太子还是漠北之鹰,都收到了高层的一条信息,这是一段视频信息,转自《逐鹿天下》的论坛。 视频显示了论坛帖的标题:惊曝!漠北之鹰与倾城美人密谋,合伙哄骗两位城主,视频见内! 相当恶俗的标题,让人怀疑发帖人的意图只是来骗取流量的,但“倾城美人”这个许久没有出现的词准确刺中了独活和龙太子的眼睛,独活以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看起了视频,一边让人继续叫价,龙太子亦如此,而漠北之鹰在一瞬间的犹豫之后,同样打开了视频。 这是一段现实世界中的场景,可以看出背景是在某家酒吧的包厢里,无论头顶流动的星河蓝灯,放置的真皮沙发,渲染气氛的珠帘,都可以看出装饰风格的奢华,一群衣着讲究的年轻人在里面喝酒谈天,嬉笑玩闹。其中坐在中间位置的男人背靠沙发,有一下没一下的玩手里的打火机,看蓝焰明明灭灭,他的面容亦在火光中闪动,表情淡然。 这是漠北之鹰,他的面容与游戏里的形象并无变化。 他身边有人似乎嬉笑着问他:“星哥,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星”字显然是他真名里带的字。 他尚且没答,另一头就有人拍着腿爆笑:“不如你先上,给哥试试水!” “狗屁,我一个大老爷们上什么上!”对方一个抱枕砸过去,突然也乐了,“嘿,这不是有个好人选吗,樱樱你快来,有事儿!”他朝一个方向打了声招呼,镜头随之一转,拍到了一个女人。 正在看视频的人皆是目光一定。 这不是——落樱…… 她和游戏里的模样稍有不同,但清冷的气质依旧能让人一眼辨认。但,她怎么会在? 只见视频里,她听见有人叫她,抬眼定定地看了一眼对方,才迟钝地确认了,才提步往那边走去。 那边一股脑儿的起哄声叫嚷起来。 “安静安静!得,这是喝醉了吧?”那人眼珠子一转,等她走来就将人往漠北之鹰身边一按,也不顾他皱眉,就让她坐到他身边去,促狭地道,“醉了好办事。樱樱啊,是星哥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你说帮不帮?!” 她看了一眼身边冷漠的男人,回过头发出询问:“嗯?” “你也知道,星哥的无双现在在游戏里有两个死对头,我呢就想给他帮个忙,把那俩公会都灭了,但我们几个不玩游戏啊,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你能担此重任!”他郑重里带了一点儿闹趣,假模假样的说。 “我要做什么?” “间谍!怎么样,酷不酷炫?你潜到那两家公会里,用一招美人计,让他们双双拜倒在你的长裙之下,男人的骨头一软,哪里还是星哥的对手?”他笑容暧昧。 “可是……” “哎呦可是什么可是,我们樱樱长得这副祸国殃民的模样,不使美人计都可惜了,星哥你说,樱樱是不是很美?” 漠北之鹰终于分过去一个眼神,恰好撞见她望过来的样子,她酒量不佳,不过一小杯脸颊就有了醉晕晕的红,眼睛里一点水光,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闪烁的光就像在期待什么,他稍稍一愣,点了下头。 那人问:“怎么样?” “好。” “哟!真的答应了?” “嗯。”“爽快!” 边上有人热闹还没看够,当即叫道:“你说这要是那两个人喜欢上你可怎么办,你不会背叛星哥,转投阵营吧?” “哪儿能啊,谁不知道我们樱樱……” “不会。”她斩钉截铁地话打断了别人的,侧脸异常认真地看他,像是保证,“我不会,无论他们会不会喜欢我,我都不在意。” 他看了看,轻“嗯”一声,转而踢了踢起哄那人的小腿,像是一个警告,“行了。”那人看出他表情上有着明显的不耐烦,立即耍贱卖乖跑走了。 这么一会儿工夫,她酒意上头,胳膊肘支着沙发椅,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顿了顿,把沙发上的毛毯一拎,盖到她脑袋上。她似有所觉,回头冲他笑了一下,就趴到扶手上睡了,乖甜乖甜的,和平日的冷美人截然不同,倒像她小时候,他第一次看见的样子。 视频的结尾,男人沉默了有一分钟,小心地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触电似的挪开了。 拍卖会的现场,几乎同时响起一阵通讯的声音,在场的人无不收到公会频道或好友发来的劲爆消息,点进去都是同样的一段视频。 论坛上不用说,涌入的人流量已经几乎让它瘫痪了。 “落樱、飞雪、拂衣居然是同一个人!!女神合体,从此世上只有一个美人……” “谁他妈知道倾城美人长这么漂亮啊,看过流烟以后,不是都往丑女头上猜了吗?!当时是谁,谁说间谍这种事都是要让平反普通的人来做的,站出来受死!” “在座各位,大约都是瞎了,这个女人明显上调了至少50%的容貌,‘第一美人’?呵呵。” “……第二次!!第二次!!!我服气,我给落樱大佬跪下。” “哈哈哈哈哈哈独活和龙太子捡漠北之鹰的[哔——],栽跟头了吧!” “拍卖会那边什么情况?早知道我就买票进去了啊啊啊。”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十七 > 论坛上的人喊了半天, 终于有知情人站了出来。 “拍卖会这里……风平浪静。” 正如这位玩家所说, 拍卖会现场确实是一片风平浪静, 风欲满楼, 山雨未至, 对精魄的竞拍仍然在继续, 就像是从来没有过视频这个插曲, 在场的玩家蠢蠢欲动,甚至有伸出头往上看,希望能看见百层楼之上的房间里, 话题人物的中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在举牌仍在紧张有序进行的过程中,不少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忙于竞拍, 没有趣看视频。 屏幕上的镜头随着喊价的节奏在三人之间切换, 比起刚刚的火爆热闹,唯一发生变化的是他们之间的氛围, 就连情绪最为外露的龙太子, 眉眼都沉了下来, 听到较为夸张的价格跳跃才微撩眼皮, 给举牌人一个眼神示意。 一直上升到十亿的价格, 举牌人犹豫了一瞬, 就见龙太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立即抖了一下手,以为他要催促, 赶紧就要将牌子举起来, 被他按住了。 “不用了。”他道。 漠北之鹰的房间里,他刚一抬手,副会长就出声提醒,“会长,再往下就过了。” “没事,不走公会的账,等会儿从我的户头上转换。” “不是钱的问题,我看那边没有收手的意思,这事……终归是我们理亏,闹到最后还不是让游戏公司占了便宜。”对方一顿,“再说了,落樱已经退出公会了,你买了精魄是要送谁?” 别人不能确定的事,他在漠北之鹰身边待着,自然能察觉出一两分,自从落樱退会之后,会长的异常表现就增加了,让人想忽视都难。 就像这次竞拍精魄,妖精职业的女玩家虽然不止是这一个,但能让三个会长同时竞争的,也没有第二个了。 他还能是为了谁? 但老实说,人都走了,再在这方面纠结有什么意义?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会提醒自家会长,别把那颗精魄送给流烟,换取主线任务。肯砸十亿在这东西上面,找个没有纠葛的人做一笔金钱交易,换取地图道具不好? 漠北之鹰被他一语惊醒,忽的就不说话了,手沉甸甸地落了回去。 那边拍卖师叫了“第一次”“第二次”,最终落了锤,精魄被独活拍到了。 这让以为漠北之鹰会最终拍下精魄的人大吃一惊。 精魄的外形与钻石一般,内核绽放出独特的光芒,美丽而耀眼,它被人托着,送到了顶楼,放在独活的面前。 从他拍下之后,画面就一直在他身上没有离开过,人人的目光都对准了他,他的手指修长如同艺术家的手,略带一丝独特的病白,精魄的光芒与他手指交辉相应。 但这不重要,人们在意的是—— 他会把精魄送给谁? 他看见那段视频了吗?如果看见了为什么还会拍? 难道连续被骗两次,他不会觉得…… 就在他们不断的猜测下,有人惊呼一声,只见画面中,独活原本托着精魄的手猛地一攥,价值十亿金的精魄就在他掌心里,化作粉末,随之变成了一串数据消失了。 游戏为了体现它的稀有,将精魄本身设置得非常脆弱,想要捏碎也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独活眉眼带煞,轻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在众人战战兢兢的目光里走出了房间。 视频里的那句话就像是一句无法摆脱的诅咒,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不会,无论他们会不会喜欢我,我都不在意。” 流烟通过画面看见独活的举动之后,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将落樱的身份曝光,其实已经是抱着一赌的决心。如果不是对方吸引了太多人,她不会走出这一步。无论是漠北之鹰还是郑赟,她在一开始无不以为胜券在握,但局势的失控让她心惊肉跳。 按照她一开始拿到手的信息,“落樱”这个角色就像一个布景板,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没想到她会成为一个变数。 她做任务碰到过很多变数,她本身对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就犹如一只蝴蝶,煽动翅膀会引来无法估量的后果,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变数,会有人比她这个神使更像神使。无论自己从哪一个人着手,最终竟都会将人推向对方。 所以她无可奈何走出了这一步。 落樱和自己不一样。她当初之所以选择不澄清身份,假扮倾城美人,正是因为她不是,她能够在事后反转这份印象。但落樱是铁板钉钉的倾城美人,她没有反转的余地,反而会在这些人心上插上一把刀,现在他们有多喜欢她,这把刀就插得越深,想要□□哪有这么简单? 纵然如此,她仍然感到忐忑,真正最好的做法就是让她跟这些人不要再有接触,然而她前面所做的努力都不足以做到这一点,所以她只能用下策…… 她深吸一口气,给一些人发出了指令。 与此同时,无论是论坛,还是游戏的世界频道,都出现了许多负面、恶意的评论。 “什么‘倾城美人’‘第一美人’就像一个笑话,先不说她长得怎么样,心真够脏的,配得上这些称号吗?!” “觉得很失望,上调了50%,唉,果然游戏里没有真·美女。” “为两位会长抱不平!找什么样的女人不好?被这个女人骗了两次,她还不知道在背后有多得意!” “不能这么说,这事还要怪漠北!明明是他朋友提的建议,到最后让人家一小姑娘背锅,算怎么回事儿?” “呵呵,别人是酒后瞎起哄,她拒绝不就完了,还真的跑来勾\\引男人,难道不是自己早就这么想了?” 有人一副不屑的腔调攻击,也有人为闻樱说话,但事实上,他们来回攻击的对话却将这件事越闹越大,以至于后面有人极为恶意的给了一个建议:“据说她手里有主线地图,是龙太子和她浓情蜜意的时候送的,谁有兴趣,哥几个去轮一回啊?” 他过于轻佻的口气,无异于在将她拖下神坛,让不敢冒犯的人蠢蠢欲动。 “不好吧,三大公会的势力我可不敢得罪……” “屁啊,她不是早退了无双吗,漠北宁愿把东西送给别的女人也不送给她,可见就是她一厢情愿,还有黑风和焚天,你们忘了当初他们对倾城美人发出的通缉令?不杀了她就不错了,还能保护她?别开玩笑了!” 这话一出,众人如醍醐灌顶,猛然醒悟过来! 对啊,三大公会她得罪了两个,唯一能收留她的无双公会早就将她扫地出门了,就算她是稀有职业又怎么样,一对多,她还能跑得了?! 游戏里就是一个将现实中的恶意放大百倍的地方,有的人玩游戏是快意恩仇,纵横江湖,有的人则是在现实中维持着人模狗样,将积攒的恶意在游戏中释放。 这样的小组织只在论坛一个阴暗的角落,私底下偷偷的开展,能力不高,但人数却不少。 主线地图只是一个引子,能够将三大会长的美人“欺负”一番,才是他们的心态。其中甚至还有女性玩家,早就看不惯闻樱假清高的作风,跟风抵制杀人。 漠北之鹰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自从视频出现之后,漠北之鹰比以往变得更加沉默,似乎将身心都投入公会,又仿佛始终游离在外,神思不属。 就像是有的人被你忽略了太久,你一直觉得有没有她都无所谓,她迟早会走,她在不在都没有什么分别,但当她真正消失的那一刻,你才会感到心慌。他亦如是。他总觉得她和所有人一样迟早会离开,但十多年的时间,又让他慢慢下意识地认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走,在两种矛盾的情绪交织下,他对她的态度就成了冷眼旁观,静静看着她的存在或者离开。 但等到闻樱真正“如他所愿”离开了,他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视频揭开了他记忆的一个小角落,让他像旁观者一样去看当时的自己和她,在游戏里重逢之前,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但……她以为他早就不记得她了,其实他并没有忘记,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初始的画面就从记忆的缝隙里偷溜了出来。 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扎了两条小辫子,头顶一个太阳帽,夏天的裙摆在空中摇出幼圆的弧度,像可爱清新的小雏菊。她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他,轻“啊”了一声,两手将帽子宽大的边缘压下来,试图挡住脸,却又从帽耳朵里露出乌溜的眼睛偷看他,冲他笑。 “小哥哥,你好呀。” 过于鲜明的回忆,一遍又一遍冲刷着他的脑海。 “我可以放弃游戏。” “我最初玩游戏的目的是为了你。” “所以,你已经习惯于牺牲我来达到目的了,对吗?” “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忍受什么,你就只是不在意。”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在她离开之后,竟忍不住让人关注起她的信息,在又一次听见视频里的话,听见她说“我都不在意”时,他的心情难以喻的复杂。 因此,他在得到情报信息之后,即刻给她发去了信息,提醒她小心,又跟了一句:“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告诉我。” 她很久都没有回。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哪怕她进了一团之后事情繁忙,也总是会在看到之后给他回复,但这次,一天、两天、三天……索性没有听见她出事的信息,在第五天,他终于收到了她的回复。 “谢谢,不用了。” 只有短短五个字。 他凝视着这几个字,几次想要再做回复却没能发送出去,久久无。 其实在回复漠北之鹰的信息后没几天,闻樱就遇到了一次偷袭。她能看出对方是刚组织起来的小团体,没有任何的组织纪律可,哪怕她的御用小刺客郑赟不在,她也能凭一己之力反击,将他们“杀”死。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有些轻敌了。 这群人虽然是乌合之众,却有人做了周密的计划,她刚走出没多远的距离,就碰见了另一拨人,她蹙了蹙眉,立即猜到了对方的作战方案——消耗战,哪怕她有最好的手法意识,也不可能完全不受伤,只要红色的血条和蓝色的法术条到了底,她也没办法继续支撑下去。 果然,第二拨死了没多久,第三拨又至,不说每个野外区域都布满了人,至少在她选择的路线上,都有人埋伏,可见那人对她做了详细的调查了解。 她还有一条出路,就是选择马上下线,但野外上下线都会在同一个地区,如果对方死守在这个位置,依旧还会有一战。 况且…… 她知道有一个人,就在附近。 她没有再动手,而是骑上了一匹马,在尘土飞扬的野外飞奔,远远的看见依山的一个小凉棚,凉棚前插了杆子,飘着酒旗,是个酒摊子,供体力点不足的人购买增长体力,当然,还有一些酒,带着效用普通的增益效果,也是餐风露宿的玩家的最爱。 那群人就追着她一路跑来,她“体力”渐渐不支,眼见就要追上了,领头的男人大笑着叫嚣:“别跑了,我们后面还有其他人呢,‘倾城美人’如果肯乖乖把主线地图交出来,再说几句好听的,我就放了你如何?” 话是如此,他一个眼神,就有人趁她不备将酒摊子围了起来,不让她靠近,以免她饮酒补充体力。 他还要再说什么,身后的人突然拿刀背捅了一下他,往上指了指,表情不太好看。 领头的男人顺着对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往后一缩,“妈的,独活!” 只见靠近酒摊的山道上,独活的一身药师装扮格外明显,黑风公会的标志亦让人见之丧胆,他和团队成员都在杀怪,但只要往下方探一眼,就能看清他们在干什么。 “怎么办?”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一个玩乐姬的女玩家站了出来,娇声呵斥:“怕什么?站在那个位置,他要想阻止早就阻止了,还等到现在?” 众人经她提醒才反应过来,不错,连续两次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是男人都忍不下这一口气! 他们精神一振,立即重振旗鼓围了上去。 闻樱看也不看山道上的人,忽而问:“刚刚你说,说几句好听的话就放了我,是不是真的?” 男性玩家眼睛一亮,女玩家一脸鄙弃的看着她。 “没错,没想到美人很识时务嘛……”领头的男人暧昧的笑着靠近,就在马蹄往前的一瞬间,闻樱猛然一瓶药水泼出去,正中他的眼睛,只听见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操!”他血量骤降,他单手捂着眼睛流泪不止,登时骂了句脏话,语气凶恶,“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家上!把地图轮出来为止!” 一时之间,小小的酒摊外法术光芒大绽! 他们人多势众,闻樱体力逐渐不支,空间内能够在作战时即刻补充体力的东西已经用完了,她如同犯了低血糖的病,眼前蓦地一白。 就在一把长刀趁机砍向她的瞬间,忽听得一声“叮”,长刀应声而断,随后只听人群里传出无数道凄厉的惨叫声,惊起一片飞鸟! 独活已经从山道上下来了,身后的成员中有人手里抱着一颗硕大的蛇头,还滴着淋淋的血,有几人若无其事的开始扒蛇皮,显然是刚刚打怪的成果。而那些围攻闻樱的人的腿上、身上,甚至脸上,都被许多小蛇死死咬住了皮肉,毒液从蛇牙里扩散、蔓延,有人已经疼的在地上打滚,怎么都无法摆脱这些蛇,场面血腥又恐怖。 他走到闻樱身旁,在她往前倾倒的时候干脆将人一抱,放到了马上。 “谁准你们对她动手?”他转过头对着那些人,压着嘴角欲笑不笑,煞气毕露,“活腻了?”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十八 >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领队的男人在心里暗暗叫苦, 他们虽然比不上顶级高手, 但感观至少有30%的同步, 蛇牙咬下来没什么感觉, 但蛇贴着皮肤冰冷的感触让人心里发毛, 更别说为了体现蛇毒的厉害, 游戏里蛇毒侵蚀神经有着切实强烈的感受。 每人身上都有蛇贴着皮肤游走, 让人头皮发麻,队伍里的女玩家早就尖叫一片了! 他一咬牙,顶着压力说:“这个女人骗了你, 我们这也是……” “也是什么?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独活抬眼流露出一分狠戾,唇角噙笑,“我的事也轮得到你来管?!” “是轮不到我们来管, 但我们看不惯有人骗财骗势, 也轮不到独活会长来管!”队伍里有女玩家大叫道。 蠢货! 领队的男人一看,正是刚刚让他别管独活的女人, 气的咬牙。 只见独活听后笑了, “轮不到我管?”不用他发号施令, 他身后就有黑风的成员走出来, 女玩家手一抖刚要下线, 就被专门的禁锢道具定在了原地, 连下线逃难的机会都没了。 黑风的人干脆利落几个大招下去,她的头像一灰,身体爆出了一样装备。 但这个时候, 没有人有心思在那件被爆出的装备上。 她心存侥幸, 想着不过掉一级而已,练回来就是了。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无法回到绑定的刷新点复活,当场被黑风的人救了回来。游戏规定,就地复活会有10秒的虚弱期,她刚看了一眼彩色的世界,下一秒,眼前一灰,再次倒了下去。 轮白。 其余人很快就清楚了他们的打算,是钝刀子割肉,要一级一级将他们杀到零级为止。队伍里登时骚乱起来,讨好求饶声不断。 领头的男人悚然一惊,没想到独活会做的这么绝。要不是接了活,他也不来淌这趟浑水,队伍里有人和他一样拿了钱,还有人是正儿八经生出兴致跟上来的,但无论如何,大家的号都是辛辛苦苦练上来的,要是被黑风的人逮住一顿轮白,那就是结仇了! 结他的仇! 谁敢和黑风算账? 他忙不迭地强调:“那人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我们就是想要主线地图,不是刻意难为她,就是见她落了单,” “抢了地图就跑……她会把地图直接给你们?如果不给,地图又爆不出来,你们想怎么样……”独活的语调阴森,让对方脸色发白,脑海里一片空白,说不出辩驳的话来了。 当然是轮白。 不为抢地图,他接的活也是要将落樱杀到零级。 键盘网游的轮白已经足够让人愤慨,而全息游戏最可怕的一点,就是不断地死而复生,生而复死会给人留下强烈的心里阴影,严重的还有人找过心理医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这一点,希望游戏公司改进,但是游戏方给出的解释是,全息玩的就是足够真实的世界,如果连这份刺激都没有了,那游戏里的生死还有谁在乎,游戏还怎么运营? 所以,这可以说是唯一比现实更残酷的手段。 在现实中死亡只有一次,在这里,却可以被迫体会到无数次。 “我这个人最讲规矩,你们怎么对她,我就怎么对你们,除非……” 独活森然如鬼的声音在他耳朵边响起,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抓住机会问:“除非什么?!” “——除非你说几句好话来听听看。”独活自刚刚起,笑就一直挂在嘴边,但了解他的人非常明白,他这是强自克制着自己不动怒,说明已经怒到了极点。 一个“看”字落下来,不详的预感袭来,那人心脏骤然一缩,口刚张开,就已经仰天倒了下去。 “好听的话?”独活咬牙切齿地重复这几个字,他冷眉压眼,第一次流露出黑色背景熏陶下的狠戾之色,“她跟我都没说过几句好听的,你们算什么东西?敢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我和那条蠢龙捧在手心里的女人,被骗了也没舍得动她一根指头,还能由着你们欺负?” 要不是怪物正好横在山道上,不杀怪下不去,他听到这些龌龊话的一刻就想杀了这个人! 他最后冷看了这群人一眼,牵着闻樱坐着的马去了酒棚里。背后自有黑风的人按照他的意思来处理后续,就是不被砍到零级,也绝对讨不了好。 那些人这才后悔莫及,无论拿没拿钱,惹上黑风这尊庞然大物,以后还怎么在游戏里混? 都他妈谁说这女人骗了两个会长,他们俩肯定恨他入骨,除之而后快的?! 闻樱体力耗尽,从刚刚起就一直趴伏在马背上,静静看着他挡在前面教训那帮人。直到进了酒棚,只见他把牵马的缰绳一甩,好像是任她自生自灭的意思,径自去了酒窖。 然而没多久,他就抱着一坛酒出来了,把酒水倒在浅口的大碗里,递到她嘴边。 闻樱已经从马上下来了,歪倚着木柱,虚弱地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 “怎么我一没看着,你就成这副鬼样子了。”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刻薄,“漠北之鹰呢?你效劳的会长大人没管你死活?” 她不说话,继续喝酒。 火辣辣的口感一窜上来,终于让她恢复了几点体力,四肢百骸仿佛有暖流划过。 “谢谢你。”她说。 “……行了。”他眼睑轻垂,嗤了声道,“算我犯贱多管闲事,你恢复了力气自己走,我先走了。”然而他刚侧转了半个身,手就被人抓住了。 她见他的眼神落在她的手上,又猛然将袖子松开了,“我就是看你手上在流血,是不是要绑一下绷带?” 独活这才想起来,刚刚急着赶下山,强行突围挡路的大蛇,但他毕竟只是一个远程脆皮药师,不留神被大蛇近身,血盆大口一张咬在了胳膊上,掉了三分之一的血量,还叠了层中毒状态。后来被队伍里的人解了。 经她提醒,方后知后觉感到了几分疼。 他停住了脚步,片刻,才从空间里拿出治愈伤口的绷带,眼见她站在那里不动,回头挑了眉问:“我自己绑?” “……我帮你。” 两人坐在酒棚的酒桌上,npc老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寥无人声。独活伸出受伤的胳膊,任她洒了药粉,一圈一圈妥帖地将绷带缚上去。 蓦地,他喊了一声:“飞雪。” 身体里的条件反射还在,闻樱下意识地抬了下眼睛,被他抓个正着,她忽地变了脸色。 这个名字就像一个禁区,不断地提醒他,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才来接近他的,她曾经毫不犹豫地背叛过他。但——如果她只是飞雪,他或许只会冷漠地让人杀了她,将伤口原封不动的还给她就足够了。 毕竟飞雪对他而,只是一个能够达成合作,为他解决后顾之忧的人。 可是落樱不一样。 她是在现实世界里撞到他的那个女人,是他派人查明她的账号,是他主动接近她,又渐渐被她吸引。她就像水中的一泓清月,他轻易不敢去碰触,生怕碰碎了月光。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唱一出独角戏,兀自高兴,兀自伤神,与她无关。 但落樱就是飞雪。 他回想起那段视频,她的话,她的表情,她的眼神,都是她从未表现出的模样,是真正坠入爱河的女人才会有的表现。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手慢慢地攥紧成拳,“你就那么喜欢漠北之鹰?” 这个问题提的突兀,却是迟早会有这一问。 闻樱抿了抿微白的唇色说:“对不起。” “谁他妈要听你的对不起?”他心底猛地有火气窜上来,见她停下了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胡乱抓了把头发,“别跟我说对不起,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当初我们是各取所需,我就是对你最后捅了我一刀的事耿耿于怀……现在,算了,你喜欢他关我什么事,你不用答,也别说什么对不起。” 他好一阵心烦意乱,却见她那副死了小狗的表情稍变,居然忽地抿唇一笑。 “你还是一样。” “什么?” “遇到烦心事就喜欢自自语,说上好一阵没完……好了。”不等他反唇相讥,她就已经将绷带绑好了,还用绷带的尾巴打了一个小蝴蝶结,跟他结实的手臂形成对比,显得有些滑稽。独活忍不住又是一嗤,可忽然想起,飞雪也帮他绑过一样的蝴蝶结,当时还是键盘游戏,但为了增加趣味性,游戏方专门出过蝴蝶结绷带,绑到最后一圈就会自动扎个小蝴蝶。 他看着看着入了神。 明明清楚的知道自己当时还没有喜欢上她,可是将两人重叠到一起之后,再回忆的时候,也忍不住多添了几分说不明的情愫。 闻樱还是在独活的提醒下,才想起合服的事情,怪不得有一阵子没看见郑赟,大约是登录大号去了另一个服务器,他身为会长,也不可能一直都在小号上游逛。 独活:“合服游戏需要关闭七天,游戏方那边会出公告,要举办真人线下周年庆活动,你来吗?” 落樱:“我上调了50%。” 独活:“嗯?” 落樱:“怕被骂。你看,游戏里骂的就很厉害了,我之前在领接驳器的现场还撞到一个人,仗着腿脚不便胡乱攻击别人,总觉得比游戏里可怕。” 独活:“……视频清晰度有问题,你真人比视频里好看。” 落樱:“你怎么知道?” 独活:“……” 因为我就是你撞到的那个瘸腿。 落樱:“想问你一个问题……” 独活:“问。” 落樱:“太子最近还好吗?” 独活:“不知道,有一阵子没见他了,想找他?” 他算是看出来了,真正熟悉以后,他发现她其实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水中月,清高冷艳,她性子实则有一点小女孩,与外表有些反差。 这样的性格,实在很难想象当时她能把他和太子两人耍的团团转。 要说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娶她,大概是因为话少、做事利落,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真要说骗感情,本身他们就不是谈情,要不是有最后被捅的那一刀让他记忆深刻,可能早就已经把人忘了。 所以她问起太子,他直觉感觉到她可能是想找人当面把话说清楚。 落樱:“没。” 独活:“周年庆他一定会去,有限量的百级人物装备,等级榜上前十都会收到邀请参与活动。” 就在闻樱准备回复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游戏公司打来的,邀请她参加周年庆典活动,作为花名册排名第一,关注度最高的游戏美人。 花名册虽然是民间的榜单,但在官方没有开放美人榜的情况下,也可以说是一个依据了。 周年庆在帝都的体育馆举行,长达七天的时间,正好游戏合服关闭,许多玩家纷纷从外地赶来,一睹盛世。 尤其听说在庆典上,《逐鹿天下》的风云人物都会登台参与游戏环节,可以说是一次大型的玩家见面会。 正中央的舞台大气恢弘,观众席用不同颜色的椅子分了许多区域来安置不同公会的玩家。两区合并,闻樱所在的服务器许多人喁喁私语,讨论另一个服务器的局势情况。 “据说那边是一家独大,公会叫野狼,会长的名字火殒,是一名刺客。” “哇,那肯定很厉害咯。” “谁知道,看了再说……啊!出来了!” 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关注度高的顶级高手和公会会长率先登台,一一在台上亮相,站成一列。高颜值的几位当即引起了一波尖叫,郑赟有一个服务器的后援团,尖叫声格外热烈。 主持人随后笑道:“有英雄,还应该有美人,下面有请在《逐鹿天下》中获得关注度最高的两位美人,担任这次游戏的幸运女神。首先有请流烟——” 流烟落落大方的走上台来,她穿一身古装青衣,长发飘飘,愈发衬得人翩然如仙。她挽着披帛,笑容可掬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引起台下阵阵掌声。 “咦,流烟长得还挺好看啊?” “卧槽这绝对是美女了!她该不会是下调了吧,在游戏里下调?真少见,相比起来……” 这人话未说完,就听主持人叫出了他刚要出口的名字,“有请落樱登台——” “相比起来,上调50%的倾城美人,也算不上是倾城美人……”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十九 > “……吧。” 观众的语气词还没落下, 突然就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落樱”两个字出现的时候, 台上的男人们都是呼吸一屏, 视线同样不由自主地转向她来的方向。 她从台下走上来, 一步一步都像是踏在人们的心头。她仍然是一身简洁的装扮, 白衬衫领口微开, 尾端微卷的及腰长发扫过锁骨, 她五指插\\\\入发间将它向后拢去,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竟让人喉头发紧。牛仔裤包裹着她修长的腿, 高挑的身材之下,恣意的性感呼之欲出,双腿交叠晃动直到站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我是落樱。”她谢过话筒, 清冷的声线传递到体育馆的每一个角落。 许多人发现, 自己突然就看不见其他人了。 她迈步的节奏自有一种韵律,犹如当世的名模, 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强大的气场, 能够轻而易举的征服别人, 他们不用做什么, 只要轻轻巧巧地往那里一站, 就会让其他所有人的努力化为无形。 这样的气场原主没有, 所以人们只会对她五官的骤然失色感到失望。 但闻樱有。 她经历了许多世界,从现代艳丽出众的女明星到古代举止得宜的大家小姐,每一世, 她们本身的经历所形成的气质都会赋予她一些什么, 汇聚到她身上便就成了一种夺人的气场。除非她刻意收敛,若不然哪怕她生的再丑,也能轻而易举的让普通人心折,更何况原主本身的容貌就已经非常出众了。 确实,她现实中的五官不如游戏里的精致,但——她在游戏里的模样早就为人熟知,惊艳再多也有限,出现变化才再次刺激到了观众的眼膜。在看到她的真人之后,他们忽然开始计较,游戏里的人形象会不会过于精致了,几乎没有一丝瑕疵,就连脸上的汗毛都没有,给人一种过于精致到虚假的感觉,全然没有真人那么自然。 在她的对比之下,流烟头上、身上的每一件装饰,都过于繁杂刻意,像是从时尚大牌,一下子比衬成了地摊货,让人怀疑起她穿戴的东西是否是劣质品。 闻樱站在流烟身边,比对方足足高出半个头,将双腿纤细的流烟一下子比成了矮个子。 这自然不是说流烟就不好看了,而是没那么想看她了。她就像是镜头下被虚化了的人物,人们的目光怎么都转不到她的脸上,只聚焦在闻樱身上。 观众被这样的结果惊呆了,“卧槽……” 他旁边的人从刚刚起就十分讨厌对方的“点评”,见状乐的不行,“哈哈哈哈哈妈呀笑疯了,在游戏里已经输惨了,换现实里一个‘下调’50%,一个再‘上调’50%,还是pk不过人家,这简直不是比美,是羞辱了!” “之前还觉得流烟的衣服挺好看的,想去查查是哪家店买的呢,现在看起来……怎么这么像影楼装?” “啊啊啊想知道女神的妆怎么化的,完全看不出痕迹,但又美到想哭!!” “之前那段视频太恶劣了,一定是有人放出来黑女神的,还拍不出女神万分之一的美!” 观众席上的私语声形成了一片嗡嗡的振动,流烟对此不是没有察觉,笑容顿时变得勉强了起来。 主持人是半个圈外人,因为主持的名气大才特地被邀请了来,实则对游戏里的事情一知半解,因此他按照一贯的套路,作惊艳状笑着调侃闻樱:“没想到落樱本人比游戏里更好看,是和流烟一样下调了吗?调整了多少呢?” “上调了50%。” “50%,那确实……”他笑道一半,猛然回悟过来,“是说上调?” “嗯,我想既然是游戏世界,快意人生,那么希望能看一看自己变美的样子,至于下调……”她的眼睛轻弯,像是在笑,“我没有想过,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主持人觑了一眼流烟难看的脸色,哈哈笑打圆场,“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嘛,要是长得太好看也会有困扰,下调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像我们人气这么高的火殒,走到哪儿都会被围追堵截,是不是也想过下调呢?” 后排的郑赟突然被点到名,愣了一下,迷糊般地冲主持人眨了下眼睛,“嗯?我上调了啊,调了10%,没看出来吗?”他笑起来的酒窝让他多了一分天真的魅力。 观众席的女玩家又是一阵尖叫! “无论你怎么调我都爱你!!” “想看上调100%的火殒!天呐!!!” 主持人的耳膜受到了冲击,几乎是强颜欢笑,“你也上调了?” “是啊,谁会希望自己变丑?”他耸肩,在别人没注意到角度,和闻樱挤了挤眼睛,“难道是寄希望于现实的反差能让人惊艳,愉悦大众?那也太好笑了。” 流烟脸上的笑险些崩溃,指甲攥紧掌心。 期待舞台上和乐融融的主持人被一路拆台,也快撑不下去了,好在主持素质好,又简单了进行了一番问谈之后,宣布正式进入游戏环节,终于松了口气。 游戏环节是在全息游戏里进行,即在台上准备了立式接驳器,供他们登录游戏,然后通过特殊的3d屏幕,将游戏中的场景播放出来。能亲眼看见游戏名人们进行游戏操作,同样是玩家的观众们都期待万分。 接驳器是一个圆形的站台,就在他们各自找到对应的接驳器之时,舞台一角发生了一番不太和谐的争吵。 独活是唯一一个坐着轮椅登台的人,如果是放在以前,他绝不会登上舞台,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尴尬境地。因为只要站在台前,无论他有再多的本事,在游戏中呼风唤雨,能通过经营公会赚取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利润,还是现实里属于多么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道组织,人们都会马上用叹息的论调,议论起他受伤的腿。 这次亦然,在他上台之后,黑风所在的区域就安静了下来,还能听见人们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他和所有人一样看着她在万众瞩目中出现,比他见的那一次要更加夺目,但却不能像其他人一样,与别人分享自己的感想。他坐在轮椅上,比所有人都矮了一截,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瘸子是怎么想的。 眼下,之所以会有争吵,也是他想自己控制轮椅去链接接驳器,与工作人员发生了争执。 就在这个充满难堪的过程里,他发现有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hi,”闻樱蹲下来,和他打了声招呼,“其实我早就认出你了。” 他能清楚的看见,她美丽清新的面容微仰,让他失神,“什么?” “那个撞到我还不道歉,用刻薄别人来壮胆的男人。一开始没能想起来,但是和你接触久了就记起来了,毕竟你讨人厌的样子实在是一模一样。”她道,“现在,请问黑风会长需要我一视同仁,站起来和你说话,还是就这样蹲着说话?” 被人连说带讽刺,独活竟不觉得生气,心里反而生出一种满胀感,以至于他翘了翘嘴角,“随你的便。” 语气依旧刻薄,但谁都能看的出他的好心情。 闻樱替他和工作人员道了声歉,然后帮他推到了小圆台上,替他安插好数据线。他则一声不吭,没有任何的讽刺,他敏感的神经不再觉得被这样特殊对待是一种冒犯,反而全然的服帖下来。 我放弃抵抗。他想。 就算被她再骗一次又能怎么样?他纵之任之,甘之如饴。 这一幕很难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台下的观众只认为是女神的一次贴心举动,台上的男人们却是神经一凛,感觉到了危机感。 第一天的玩家分成两队,各自抽签决定。游戏有两关,第一关是热身小游戏,即开宝箱游戏,两位“幸运女神”将会单独拥有一项加状态技能,将幸运“恩赐”于本队的战士,让他们从宝箱中开出各种装备,为第二关做准备。 “这个其实也就是看运气吧?” 观众看着屏幕,画面不是《逐鹿天下》里的古风场景,而是特地为周年活动而设的场景,在台阶之上有两张座椅,模仿了西方的风格,闻樱和流烟手里各有一根镶嵌宝石的权杖,只要队伍里的战士状态消失,就可以再次前来请求赐予幸运,具体究竟是1%的幸运,还是100%的幸运状态,同样是看运气。 “说是能加状态,但感觉很鸡肋,设置成战士们自己喝“幸运药水”之类的东西也完全没问题啊,什么幸运女神,感觉像摆设。” 刚有人发出这样的抱怨,就发现屏幕里出现了出人意料的局面。 流烟的队伍里运气还不错,大概十次里会有七次会开出装备,其中三次会抽中稀有装备,一次罕见装备,宝箱里也会开出诸如小鱼干、破碎的坚冰这样命名非常鸡肋的东西,但这是游戏的概率设置,不可避免。 而那些鸡肋物品,无一例外是由小黑手郑赟开出来的。 他和漠北之鹰都在流烟的队伍里。 相比之下—— 闻樱这队简直是逆天了! 强化装备。 稀有装备。 稀有装备。 罕见装备。…… 分到闻樱这一队的独活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捞,连他都愣了,手里史诗级装备正闪着耀眼的橙芒!且还是一件武器! 橙武! 在《逐鹿天下》的全息游戏里根本还没有出现,现场观众第一次看见,几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全场都沸腾了! 在他之后,一直没有开口的龙太子也拎出了一件紫色铠甲,这本不算稀奇,但他速度快,一口气开了七个箱子,件件都是罕见装备的紫色,而且竟然分属于同一个系列,能够激活成为套装! 精彩程度尤胜橙武! 这一下,不止是观众们目瞪口呆,就连另一队的人都服气了。 卧槽,怎么开都是极品,这是真·幸运女神加持啊?!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闻樱,一个人运气好还能说是这个人的问题,但一队人都运气好,那只能是因为“女神”了!人们纷纷不可置信的开始思考,她改数据了?她在游戏公司有人?她到底做了什么? 别告诉他们,她是真的运气好! 就在这个空档,郑赟公然跑到闻樱跟前,严肃而认真地清了清嗓子,行了一个绅士礼节,“我敬爱的女神,恳请您将幸运赐予仰慕您的战士。” 到另一个队请求赐福,这就很不要脸了,不过这毕竟只是一个小游戏,事实上,即使闻樱施展了技能,不在同一个队他也得不到状态加成,所以他同队的人只当他在耍宝,一个劲打趣他“黑手走了真是让人松一口气”“走了就别回来了”。 闻樱用权杖打了一下他脑袋,他“哎呦”一声,万分委屈地抱着额头看她一眼,“灰溜溜”地跑了。 观众都被他逗笑了,有人疑惑:“我怎么觉得,野狼公会的会长认识落樱女神?” “别开玩笑了,两个人在不同的服务器,怎么认识?” 这番话很快就淹没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因为跑回了队伍的郑赟,居然一把开出了史诗级装备,彻底实现了黑手的逆袭! 众人看的下巴都掉了。 这简直碉堡了! 顶尖高手的粉丝们,立即声援自家爱豆,让他们赶紧去落樱女神那里求赐福。 在场只有流烟觉得尴尬万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被团团围住的闻樱,心里一口气吞不下来,又吐不出去。 这算什么? 如果是凭能力本事也就算了,什么幸运女神,骗鬼的吧! 因为第一环节的落差,第二环节闻樱这队的人分外得意。第二个环节就是让玩家热血沸腾的对战,一对一单挑,按照最终积分宣布当日的获胜队伍。 郑赟对上了独活,他刚掰了掰手指骨节,一句“正合我意”说到半截,突然呆住了。 只见独活抬手就脱了一件“衣服”,抬眼皮撩他一眼,“让你一件衣服。” 游戏里的服装可以加属性点,他这是明晃晃的削弱自己的属性值,就和人在江湖打架,让一只手的概念差不多。 郑赟:“……” “不够?” 独活挑了下眉,顺手又脱了一双鞋,态度十分嚣张。 郑赟笑眼一弯像月牙,在对方不防备之下,一招速攻刺客砰然如黑雾,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已经近在独活咫尺之间,匕首蓦地在他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权作回敬。 “够了,多谢。”他一语双关。 这一手让独活顿觉惊讶,很快收起了轻敌的心思,与他对起招来。 不过到了最后,郑赟还是憋屈的输给了独活。 他虽然在开宝箱的后半场逆转了运气,得了几件好的装备,但加上一开始的那些“鸡肋”,总体属性比独活还有一定的差距,输了也是无可奈何。 两人的过招速度之快,让底下的玩家眼珠都转不过来了,勾得他们狼血沸腾,拍腿叫好! 下一场是龙太子对阵漠北之鹰。 闻樱不禁将关注的眼神放到了龙太子身上。 从初遇开始,他就是外放的性格,说话做事无不爽快大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沉默过。在今天的活动中,就连独活都比他要活跃不少。 龙太子出列后,一眼都没有看闻樱,仿佛没有察觉她的注视。 他看了眼漠北,和独活一样开始脱衣服,但他没有任何挑衅的话语,三两下就将装备捋了个干净,调整到和漠北之鹰相差不多的属性。 “来。”他斜眼去,抬了抬手。 这一场打得格外压抑,并不是说场面不够精彩,而是比起独活跟郑赟充满技巧的较量,他们两人之间就像是在较劲,压低的眼神凶狠,对招干净狠辣,完全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技能。这场对战仿佛两个男人赤\\裸着上身,用强健的体格去撞击对方,充斥着拳拳到肉的力量感,纯雄性的荷尔蒙让人不禁屏息。 但…… 漠北之鹰冷静的判断局势,在关键时刻赢得了比赛。 一场输了,龙太子只道:“再来。” 主持人同样在游戏里拥有账号,他见局面不对,马上上前阻拦,“已经分出了胜负,再打也不能计入积分……” “无所谓。”他道。 他对面,漠北之鹰发现了闻樱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中,流露出了明显的担忧之色,已经明显能看出龙太子心浮气躁。他定定地看对方一眼,同意了。 第二次,龙太子输。 第三次,龙太子输。 连输三把,活动场上鸦雀无声。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二十 > 龙太子、漠北、独活一向是等级榜前三, 第一的位置轮流坐, 即便是等级不够直观, 按操作来说, 三人也是不分伯仲, 以往的个人比赛有输有赢。 但—— 那是在键盘网游, 当年他们的公会都还是初露峥嵘, 会长们撸起袖子亲自下场的时候多,越到后来,公会规模变大, 他们多是坐在上首发号施令,哪怕是带领队伍冲锋也多是鼓舞士气,渐渐地就不再做个人意气之争了。 所以眼下龙太子连输三局, 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已经比不过漠北之鹰了。 全息游戏中的战斗意识来自于玩家本身, 现实中练武的人往往在游戏里也有一定的优势,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是不是能说明龙太子本身的身体素质也不如漠北之鹰? 如果他只输一把, 那别人不会说什么, 战斗场面的精彩足以让人觉得势均力敌, 然而他“不自量力”挑战漠北, 还输了三局。 无论是焚天公会的人, 还是他的粉丝,忽然间都不太敢看了。 即便如此,游戏里的龙太子依然不服输。 就在两人即将第四次开战之时, 不远处闻樱权杖一挥, 一道赐福的光笼罩下来,原本锁定某个玩家的技能,她在释放过程中一个微操作,偏手打在了漠北之鹰和龙太子之间。 技能的白光引人注目。 无论是即将开战的两人,还是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愣,朝她看过去。 只有她看向主持人,“不继续吗?” “啊继续,继续。接下来有请名人榜的第五、第六两位玩家上前对战。”主持人如梦初醒,感激的夺过了节奏控制权,开始引导小游戏的进行。 他在以往的主持中不是没有遇到过嘉宾闹矛盾的问题,但游戏世界一不合就开打让人大开眼界,观众还在底下嗷嗷叫好,无论他说什么都分不到一分一毫的关注,令他大感头疼。 幸好在局面尴尬之际,还有人能按住这两人。 他敏锐地发现,就在那位女玩家放出技能之后,如同争抢地盘的两只雄狮就莫名熄了火,视线都仿佛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却比其他人都要来得在意。 这之后的战斗场面远不如前两场这么吸引人,不过难得的“全明星”阵容,依旧让普通的玩家们看的津津有味。 一天的活动结束后,游戏名人们住进了游戏方特别安排的酒店房间,其余人也分散在各家酒店宾馆,晚上组团外出觅食,参观游戏方设置的游戏周边展览等等,周边的街道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这次的周年庆活动,不仅让附近的酒店餐馆赚得盆满钵满,游戏方也没少捞钱,现场直播不仅让无法赶来的玩家参与其中,且还打响了游戏的知名度。 一天的功夫,上过中央舞台的人就拥有了粉丝后援团。 游戏形象和真人形象毕竟有差异,大家或许会在游戏里支持游戏角色,但在现实世界中谈论的仍然是偶像明星,直到游戏里呼风唤雨的人物打破了次元,从全息游戏来到真人世界,花名册也就罢了,本来就是美人评选,等级榜、声望榜上的竟也大多俊男靓女,一时让人叹为观止,各路粉丝都纷纷踊跃起来。 除了晕晕之外,独活一举跃至人气排名的高位,女生都被他的现实中与游戏里的反差萌住了,哪怕一开始没能接受他腿有残疾的事实,待看见他游戏里恣意狂妄的模样,立刻被他打动,就连缺点都成了萌属性! 闻樱和他在走廊上碰面时,还冲他道了一声恭喜。 独活:“……” 在两人道了别,即将各自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时,他忽而道:“那条蠢龙晚上没吃饭,他今天输了比赛,按照他那脆弱的小心脏,估计正躲在哪个角落里暗自生闷气。” 他身后的保镖有些惊诧,偷觑了闻樱一眼。 这不就是当时撞到少主的那个女孩子吗,仔细说起来,前段时间少主的私人账户上有大笔金额变动,随后有一段时间少主变得格外阴沉,他进去更换营养液时,看见的就是少主在看她的照片,那目光太复杂,他看不懂,但能看出少主摩挲照片的手格外温柔。 一般来说,这就是喜欢的意思了。 但少主既然喜欢她,干吗要和她提另一个男人的信息?是不是也太大度了…… 看来他们少主的脑子是治不好了,一遇到这个女孩子就容易犯傻。 闻樱没有听见保镖的腹诽,可似乎也有几分意外。她回头看了看他,点头说:“嗯,我知道。” 独活颔首,背对着和她挥了挥手,让保镖推着轮椅走了。 漠北之鹰刚刚走进房间,准备关上房门,忽然从门缝里见一道身影走过,令他扶在门框上的手一顿,没能全然将门合拢。 住这一层穿着白衬衫的女孩子就只有一个人。 她路过他的房间走到隔壁,那里是凌龙,也就是龙太子的房间。 随后,他听见隔壁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他的心也仿佛随着这一声声跳漏,耳膜躁动,手指因为用力呈现出青白的颜色。这份感觉过于陌生,以至于他半天没能将门关上。 闻樱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就住在隔壁,只是锲而不舍地敲凌龙的房门,里面像是没有人在,并无人响应。 她的敲门声不疾不徐,但也一直没有停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就连四周对面的人都要开门出来看个究竟时,房门终于被人打开来。 “什么事?” 男人上半身赤\\裸,古铜色的胸膛宽阔,不断有水珠从他打湿的头发上落下来,顺着他的胸肌往下,在蕴含力量的八块腹肌上打转,没入下半身围着的白色浴巾里。 他的大手半压着脑袋,正用酒店里的毛巾擦头发,空隙间抬眉看她一眼,“找我?” “他的房间在隔壁,你找错了。” 闻樱摇了摇头,“我不找他。 ”她将手里的纸袋往上拎了拎,“你是不是没吃晚饭?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他人侧身站着,扭动门把手的动作一停,道:“我饿了会叫客房服务。” “你才不会叫。”她就势进入房间走到了镜柜旁边,将袋子放下,从里面拿出打包的食物,“我也没有多叫,只有一份黑松露烩饭,你说过想吃……你喝酒了?” 她发现柜子上整齐的码着五只罐装啤酒,其中一只已经被人打开喝过了,罐身像被随手一捏瘪了进去。 “与你无关。” 他走到她身边,看也不看她带的东西,抬手又开了一罐。 黑松露烩饭,没错,他确实说过。 正是在那个关了他们一段时间的副本里,他吃腻了刺史府中的菜,无意间嘴馋说了这一道。为了任务他们偶尔会几天不下线,营养液能保证他们的生理上不会饥饿,但心里上难免无法接受。 但听见她说起这个小细节,他没有丝毫触动。 一模一样。 能够打理帮务的女人这么多,为什么他当初独独挑中了飞雪,就是因为她熟知他所有的爱好和习惯,无论是他一转身一挑眉,她都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一度他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的,女人会用心的观察一个男人的所思所想,难道不就是喜欢的证明吗?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她在为了另一个男人“忍辱负重”。 她的举止如同用一只红笔,在他愚蠢的过往划上标注,异常刺目。 凌龙忽地忍不住一个用力,啤酒罐受力微瘪,他又慢慢松开,仰头灌了一大口下去,“不如你先告诉我,我应该叫你拂衣,落樱,还是别的我不知道的名字?”讽刺的语气,更多的却是自嘲。 闻樱打开餐盒盖子的手停住了。 房间里的空气有片刻的压抑,流动的气流如同凝滞了一般。 “对不起。”她突然出声道歉。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抹了嘴角的酒沫笑,“你没有错,只是游戏里的一场交易而已,又不是真正的结婚。第二次就更不用说了,是我缠着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垂眸道:“是,和我没有关系。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你们的感受。当时接受这个提议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能够帮到他,或许也能让他能够注意到我。我找了你和独活很多资料彻夜看,从字里行间里开始熟悉你们,但当时对我来说,你们也只是数据和文字堆砌起来的人……” 凌龙笑了,却没有说话,扔了空罐又开一罐。 他的体质易醉,第一次和她相遇就是醉酒状态,堂堂一个大公会会长,跟个女人过不去,抢起了任务。如果他当时没喝酒,脑子没抽筋,或许就大大方方把任务让给她了,怎么会看见她的脸,怎么会记住了就忘不掉,怎么会疑神疑鬼究竟是不是她策划了第二次的谋骗…… 连续三罐灌下去,他的视线都有几分模糊了,只听她清泠泠的声音不断地钻进耳朵里:“真正认识你们是在全息游戏里,我隐瞒了自己飞雪的身份,是不想再和你们有牵扯,也希望你们不会再受这个人困扰……” “够了。”他猛地将啤酒罐放在柜子上,过大的动作让里面的酒洒了出来。他气笑了,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你不就是想和我道歉吗?说实话,我一开始就是看你长得好而已,不如打个商量,你陪我一夜,我们一笔勾销如何?”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二十一 > “你说什么?” 听见她不敢相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自己先僵住了。 凌龙原本放松微弯的脊背蓦然挺直, 手臂线条绷紧大手攥住头上的毛巾一角, 干脆将它往下拉, 挡住了部分视线。毛巾的边缘在他脸上打下一道阴影, 使他的眼睛隐在暗处, 他轻喘了口气, 垂下眼睑道:“你今天还是先走吧……” “好。” 他听见她应的干脆,反而喉头一紧,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半晌,他低声道:“还有……谢谢你送的饭。” 她没有回话,好一会儿, 都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包括他以为的关门声。房间里安安静静,似乎原本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他忍不住视线往上一抬, 却是刹那震在了原地, 仿佛能听见血液逆流的声音。 闻樱身上白衬衫的扣子被一颗一颗解开, 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莹白丰腻的肌肤、微陷的乳\\沟……倘若她平时清冷的模样会让人不敢靠近, 眼下她的一举一动无不散发出诱人致命的气息, 包括她微撩着眼皮, 冷淡直视他的目光。 眼见她还要往下再解下一颗扣子,他蓦然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你干什么!” “不是要我陪你一夜, 不脱衣服怎么陪?” 凌龙突然间气得发抖, 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发疯说出这样的话。旁边就是衣柜,他砰地一声打开柜子,从里面扯出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将人死死的裹住,不让她再有任何动作。 “真的够了!”他大手紧拽着外套的前襟,过于用力以至手背上的青筋浮现,他深吸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 她只问:“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在心里是怎么想我?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贪图你们的权势和身份,靠出卖肉\\体来获取财势?” 他心里像是被人狠攥了一把,骤然窒息,“不是,不是!是我混账,喝了酒和你耍酒疯……”比起刚刚她句句围绕漠北之鹰的解释,让他强压着怒气,现在她说的话反而更像是在他心口凌迟。 “嗯,你混账。” 他听见她说,“哪怕你从没有这样想过。但你明知道这样的话会给我造成什么样的伤害,还是想也不想的说出口,说明我对你而也只是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存在而已,如果不重要,我又何必对你解释?” 闻樱已经将扣子系了回去,眼下挣开他的手,“如你所愿,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她将外套一并脱下来还给他,说着就转了身。 她要走的动作决绝,仿佛只要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和他见面。 就在她的手放到门把上的一刻,被强大的拉力拉了回去,她只觉得脚后跟踩到了他的脚背上,人也撞进了男人气息浓郁的怀里。他的嗓子微哑,流露出浓浓的懊悔,“你很重要,非常重要,反而是我……我知道你喜欢他,也知道你是为了他才来接近我们,但是听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我觉得自己对你来说就只是一堆纸页上的数据……” 人都有自我保护机制,在被一个人骗了两次之后,如果再被反复触碰伤口,那么会出现过激的辞并不稀奇。因为他们会下意识地认为只有让对方更痛,自己才会不受伤害。对于凌龙来说,更多的却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在她心里很可能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受别人之令来接近目标,他才会想要用刺痛她的方式,试图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样的做法无疑非常幼稚,但对情感空白的人来说,只有在经历过后才会逐渐明白。 如果一个人不在乎你,你越去伤她,只会让她距离你越来越远。 “一开始是的。”她轻声说,“但到后来,用另一种方式和你们认识之后,我就发现你们其实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人,如果不是我做过这样的事,很愿意和你们当朋友。然而我这么想又有什么用?我不觉得你们会想要和一个欺骗过你们的人重新认识,所以我总是尽量避开你们。” 凌龙回想起那段记忆,确实,她很少会主动联系他们,对他的态度转变,是从主线地图的副本那一次开始…… 她似乎与他想在了一起,声音低落下去,“当初我们打的副本融和,其实是你出了更多的力,我没有帮上什么忙,我当时很感激……后来我精疲力竭放弃了他,也退出了无双公会,以为可以抹掉过去的记忆,重新开始。”她自嘲地笑了声,“是我想多了,没有人能抹杀自己做过的事,纸包不住火,真相早晚有一天会被人揭开。” “刚刚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说这样的话,我都不在意,但不能是你。你不是这样的人。”她的指甲微嵌进他横在腰间的手臂,“你不是这样的人……我认识的龙太子绝不会说出这种话,如果他说了,那么很有可能……是别人的欺骗让他不再信任任何人,让他的坦率大方变成了尖锐刻薄。是那个人的问题。” 他神情震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她话里隐含的信息量 她放弃了漠北? 她生气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的口不择伤害到了她,而是觉得自己让他变得不好了,为此愧疚…… 他忍不住正视自己,他呢? 他一直逃避有关于她的问题,以为不听、不看、不想,就没有问题。可是直到刚刚的一刻他才明白,他之所以挑战漠北,想要战胜对方,其实不是力量上的较量,不是男人之间的争强好胜,是因为她。 因为对方轻待她,他们求而不得的人,他却轻易利用她的真心,在利用过后没有丝毫优待,还不如一个刚入公会的女玩家好。与此同时,他潜意识里也想展示给她看,自己才是更好的选择。 但他最终又做了什么? 他就像下一个漠北之鹰,做着她讨厌的事。 无论酒店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太阳照常升起,《逐鹿天下》的周年庆典也还在继续,一大早,闻樱先去了自助餐厅用餐。她刚挑选好吃的东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旁边独活的轮椅也过来了。 两人互道了“早安”,保镖将椅子撤开,将特制的轮椅加高。 餐厅的大门前,漠北之鹰刚从电梯里出来,一走进去就看见了他们,他的视线凝在她身上不动。 昨晚他听到了一些声音,忍不住辗转去想她和凌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她在夜深前走出房间的那一声开门与关门声,才让他心头莫名的一松。 他取餐之后,犹豫着往她身旁的位置走去,突然身边像是刮过一道小旋风,就见郑赟突然出现,且先他一步坐到了她另一边的位置。 他愕然。“郑赟?” 听见他的唤声,前面已经安然坐好的人回头,见到是他,还热情洋溢地冲他打了个招呼,“哥,早上好。” “你这是……”他睃了一眼闻樱,又去看他。 他和闻樱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连独活都有几分莫名其妙的,这个自来熟谁啊?周围的空桌子这么多,他坐这里也不问他们一声? 而且一来就坐到了她身边的位置…… 他忽而警觉地皱眉,他不会看上闻樱的容貌了吧?昨天她还与他开玩笑说他的人气怎么,实际上论女性人气,她才是高居榜首,他预感接下去的几天狂蜂浪蝶绝对少不了了。 郑赟理所当然地说:“你不会看吗,当然是吃早餐啊。”他偏过头,“小姐姐,把那边的胡椒粉给我递一下,谢谢。” 这个自来熟还挺礼貌,不对! 独活:“你叫谁小姐姐?”问出这话的时候,他都没想起来,这人之前还叫了漠北之鹰一声“哥”。 “当然是……”郑赟刚要答,一顿之下拍桌大笑,“难不成是叫你?说真的,你打架水平还不错,但常识水平就……”他做出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独活讽刺了别人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被人毫不客气地反讽回来,他是靠嘴,对方则是靠动作气人,这让他一时没接过招来。 “你们认识?”漠北之鹰坐到了对面的位置,问郑赟。 闻樱刚要说什么,就见郑赟一本正经的开口:“不认识。” 独活拍桌,“不认识?不认识你叫什么小姐姐!” “就是不认识才要叫小姐姐好吗,认识的话当然就是亲爱的、甜心、宝贝、达令了。”郑赟漂亮的眉毛一扬,还有几分神气,冲闻樱作了个飞吻动作,“小姐姐说是不是?” 独活刚想对方这么轻佻的动作,必定要惹她不喜了,谁知一侧头,竟见闻樱眼里含笑,竟有几分纵容的模样。 纵容? 他感觉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二十二 > 独活防备着郑赟, 他早就听说过对方的名字, 毕竟能在服务器里做到“一统天下”这个局面的, 只有他一个。 可以说是那个服务器里能人不够多, 但对方的本事不容小觑。在小游戏活动中和他交手只是点到为止, 但已经能让自己感受到压力, 至少他能确定对方在现实生活中的身手一定优于常人。 他的腿在受伤之前, 同样是接受了经年训练,战斗意识非比寻常,即使这样, 与对方都只在伯仲之间,甚至于他察觉郑赟比自己这种混黑的人还多了一分狠辣。 如果他没有和闻樱接触,那么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好对手, 但眼下他有靠近闻樱的意图, 他不得不担心对方的身份,会不会带来难以预计的危害…… 不过几人在早餐以后就分开了, 他没有发现对方对闻樱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姑且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只不过这颗心刚放下没多久, 他很快就意识到, 一夜之后出现变化的人不止是他一个。 次日早上的活动是由被抽中的玩家上台进行各项小游戏试玩, 基于昨日的立式营养舱都已经被各位大神使用过, 如同打上了他们的个人印记,大神的粉丝们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无不期待他们能够被抽中, 与大神“共用”营养舱。现场在主持人的控制下,气氛良好。 到了下午,闻樱他们再一次被邀请上台时,立即将活动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与昨天的对战相比,今天的小游戏更像是一次现场教学,都是玩家们早上玩过的项目,而比起普通玩家们,顶级高手的意识和操作手法不禁让人眼前一亮,竞争场面之激烈令人热血沸腾。如同看了一场小学生的篮球比赛之后,再去看nba的球赛,是让众人欢笑连连与惊声尖叫的差别。 诸多原本就在排行榜上的大神们不用说,就是江湖花名册上的美人都不容小觑。 闻樱不用说,使用技能的动作流畅,不看脸也是赏心悦目。即便是流烟,她在动作衔接上流畅不如闻樱,却有各式各样的小花招来引起人们的注意,让人看的目不暇接,再加上一身长裙衣袂飘飘,让众人一改对她的恶劣印象。 流烟心里有些得意,却没有表露出来。 当前在玩的是一款取名为“天梯”的小游戏,是游戏方向另一家小游戏公司买取了版权,而后将键盘游戏更改为全息游戏,在周年庆上隆重推出。游戏背景在一片蓝天之下,以云为梯,选手们能够任用自己的技能,攀爬而上,云梯上还设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道具,能够借用道具来帮助自己登顶,当然也少不了障碍物,如果一时不慎落下云梯,则会直接判断为out。 第一名即能得到游戏公司给出的史诗级装备。 这是游戏中的第一个史诗级装备,不像前一天开宝箱游戏里开出的史诗级装备,那只是拿来让大家养养眼,在游戏结束后就从各自的空间里清空了。所以哪怕是为了装备,这些顶尖高手们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纵向比赛,有人快就有人慢,屏幕被割裂成许多块,上下左右都能照顾到,但观众通常只看最中央的屏幕。 “小姐姐,要不要我拉你一把?”郑赟爬到上面,冲落后几步的闻樱道。 他身边独活嗤笑一声,不等闻樱答话,一个技能砸过去,当即打在郑赟腿上,他“哎呦”一声失足往下跌了两层,幸好眼疾手快抓住了云下面雨丝状的线,翻了个跟头跃了回去,将危险化于无形。 闻樱早就到他前面去了,擦身而过时还丢了句,“迟了不管你。” 小刺客无辜眨眼笑了下。 他身法如电,哪怕一开始意外落后,也迅速追了伤去。 游戏解说员对这无厘头的一幕发出了黑人问号脸,随后见画风正常,终于开始解说。他的声音从现场的四面八方传出,调动观众们的情绪,“第一梯队的竞争非常激烈,独活、龙太子、漠北之鹰、火殒四人领先,他们攀爬的身姿矫健,障碍物几乎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短短一分钟时间,就已经从蓝天白云的背景地带进入了黄昏背景!” 他的时间数据引起观众们的惊叹,要知道早上普通玩家在玩的时候,最快也要十分钟才能爬到这里,中途被鹰啄下去的不在少数。 而且,他们没有人借助道具! “从屏幕中可以看出,他们在行进的过程中没有浪费一秒时间去挑拣助力道具。”解说赞叹道,“一力降十会,同样的道理,本身的速度如果已经快到了一个境界,那么所有的花招就都没有用了。挑选道具、实验道具只会浪费他们的时间,能在刚接触一款游戏时就迅速做出了最佳判断,不愧是顶尖高手。” 他话音一落,观众不禁将视线挪到了流烟身上,她比闻樱要快,但中途借助了不少道具,这样说来,难道她本身不如闻樱? 可事实上,她确实爬的比闻樱高没错。观众们不禁将信将疑。 另一名解说附和:“高手与顶尖高手只有一线之差,但这一线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再来看第二梯队的人,能在自身的服务器排行上占到前十的玩家,本身就已经是顶尖高手了,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别人与他们差了一线的同时,他们与最高峰的那几人,也有一线差距。” 就在他们说话的过程中,游戏里两边山崖出现了一个外凸的区域,即供以攀爬的空间向内收缩,难以同时容纳多人通过。 解说当即兴奋道:“现在还不是最精彩的时候,越往上竞争就越激烈……快看!屏幕的中央区能看够看见镜头特写,刺客火殒最先通过当前区域,独活、龙太子紧随其后,难道无双公会的会长会选择将机会拱手相让?来了!漠北之鹰的鹰眼远射!” 游戏的设置当然不止是登顶,否则速度型的职业有着天然优势,它本身就是允许选手们在登顶的过程中互相干扰,但在此之前,因为能够借助的云梯数目多,空间宽阔,没有必要争抢让后面的人得了便宜,所以一直相安无事。眼下出现会造成影响的,他们理所当然出手了。 漠北之鹰一箭射出正中龙太子后背,打破了他的平衡,让他失脚落下了云梯。 观众的心随着屏幕上的画面猛然一提。 “龙太子危险!”解说马上追着实况喊话,他继续道,“当然,我所说不是他会不会因此出局,而是……” 另一人接上去,“在这个距离,漠北之鹰的射程比他要远,如果他不能拉近两人的距离,很可能会被漠北之鹰放风筝,战死在中途也说不准。” “没错,从昨天那三场战斗中也能看出,漠北之鹰比他要更加沉着冷静,这在比赛中是一项非常重要的素质,三局连输,数据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解说的偏向性引起了焚天公会及龙太子粉丝们的愤怒!但同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感到非常担忧,无法自信地认定他一定能反转局面。 “同一天的比赛还能说是第一天无法适应,又或者是状态不佳。如果今天换一种方式仍然输给漠北之鹰,那纵使他如今在等级榜上高于漠北之鹰,我想往后有人议论起来也会认为他在意识和操作上稍逊一筹。” 他的搭档不太赞同地说道:“这样的评定过于草率,现在的局面也不利于他……卧槽!”解说震惊之下忍不住爆出个“情绪助词”。 另一个刚作出评价的人也是骤然傻了眼。 只见屏幕上,刚被断“数据说明问题”的龙太子已经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反转,前后时间不超过五秒,近身、攻击,两个听起来简单的步骤,在面对同一重量级的玩家时却非常不容易,换到平时,50秒都未必能拿的下来。 但他一套连击打下来有如神助,一向冷静的漠北之鹰反而被他打得心浮气躁,龙太子动作虽快,但防守的毫无破绽。漠北之鹰作为狩猎人,竟是险些被“猎物”击杀出局! 观众席上属于龙太子的那一片粉丝齐声欢呼!有人激动的吹了好几声口哨! 解说不禁道:“这样的精神状态,这是吃了亢奋药了吧……如果不是因为全息游戏一个人只能绑定一个账号,不能外借,我严重怀疑昨天是代练上的场。” 然而在众人陷入了精彩的反杀中时,有一小部分观众突然注意到,有一个人想抢在他们之前通过这个山壁相夹的口子。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以看出,来的人是想趁两人战斗的时候溜过去,但是空间只有这么大,一个大活人他们不可能看不见,这人打的算盘难了,要是被“鹬蚌”夹击可是很容易被击杀out的。” 解说的话传不到游戏里,闻樱自然也听不见,不知道他们的猜测。 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引起了诸多人的关注,直道原本粗犷的攀爬动作对她来说,仿佛只是一个衣袖轻挥的事。不过没有在中央屏幕中出现,得到的关注度少,这次一亮相就让人感到了惊艳。 唯独在打斗的两人分不出心神看她。 她看见两人对战时还犹豫着停了一秒,直到龙太子瞥她一眼,“你先走。” “好。” 漠北之鹰同样看了看她,但没有出声质疑,算是默认了龙太子的决定。 有那么一瞬间,在场的观众同时产生了一个疑问,刚刚他们的打斗技能释放范围似乎变小了,仿佛担心殃及到旁边的人?不不不,应该是集中攻击到对方身上伤害会更大吧。 解说正兴高采烈的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局面根本没按照自己所说的走,打脸啪啪啪响。 他“咦”了一声,心道:……这两人,瞎了吗?! 来不及质疑,就见突破上来的人不止她一个。 “啊,随后来的是流烟,两位女选手竟然比排行榜上的高手更快到达,看来平时只是不显山露水而已。不过流烟的身法还是不如落樱,如我前面所说,时间一长,道具的优势渐渐会被抹灭,能力本身就会得到突显。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有落樱的好运,如果两位会长是因为怜香惜玉才放落樱过关的……”话。 尾字被他掐在了喉咙里,只见流烟受到他们对打时技能的冲击,尖叫着从云上跌落下来,成为第一个out的玩家! 也是她倒霉,原本还能够抓住云梯,然而随后的选手们正好冲了上来,不防备她往下掉,当即将人撞了下去。 同样是关注度高的女玩家,迥异的结局让解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叹一句“真是可惜”,就默默换了话题。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终登顶的人不是四大公会的任何一位会长,也不是等级榜上赫赫有名的顶尖高手—— 而是以美貌吸取关注度的落樱! 事实上,当时的局面非常刺激,眼见大队人马上来,龙太子和漠北之鹰联手一击截断了他们的路,随后两人相继通过这个区域,来到了众人所在的星夜区。 一进入这里,他们就发现视觉区域便窄,一路机关障碍颇多,就是郑赟和独活也被阻在了半路,拆了许久机会,没有超出太远的范围。 而闻樱拿出她刚“捡”到的一样道具石,使用后,背上当即长出了一对翅膀,且有3秒保护时间,竟是反超他们一举跃至最前方。 解说在接连二三的打击中已经变得分外淡定,调侃笑道:“外物确实比不上实力,但它的设置有它存在的意义,毕竟你架不住幸运女神就在现场,对吧?” 闻樱听不见对方的调侃,她在往上飞的过程中,心里蓦然咯噔一声,头上仿佛罩了片阴云,她抬头向上看去。 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她保护时间刚过的一瞬间,顶上有鹰俯冲而下,直直地向她啄来! 看见的时候它就已经近在咫尺,她没能及时避开,一啄之下,半边翅膀被啄“碎”消失,她立即失去平衡摔落下去! 失重的感觉让心跳漏了一拍,风拍在脸上刮得生疼。 当然,她知道在落到超出一定范围的时候,她就会被强制退出比赛,不会真的摔到粉身碎骨。但是…… 就在人们以为她会和流烟一样出局,为她惋惜之时,竟见她下方的几个男人几乎是同时动了。 齐刷刷的动作如同约好了一般。 漠北之鹰夜视能力最强,他心里疾跳,抬手就是一箭射向了那只鹰。郑赟仗着身法好,想也不想地几个跳跃来到接近的地方,闻樱再往下坠落一点距离,他就能把人抓住了。 但他跳跃的速度快,龙太子的捆妖索比他更快,迅疾如一鞭挥之而上,过快的速度尖利地冲破了云层。 独活早就抓住了游戏里云梯这个重要“道具”的特点,踢出几脚,就将原本分开的云踢到了一起,组成厚厚的如同保护网一样的存在。 不过,他们的防范没能用上。 闻樱勉强睁开了眼睛,抬手一抓,竟是揪下了老鹰的一根毛,疼的它一声长鸣,翅膀胡乱拍出旋涡乱流,自己则以更快的速度俯冲,企图再次啄向她! 她趁机给自己加了一个负面减速状态,在它飞来时,一把抱住了它的脖颈! 几乎是眨眼之间,她用了另一颗道具石,驯兽技能开启使她眼睛飘过一缕光芒,老鹰乱啄的鹰嘴一僵,竟是转瞬间被她驯服了。待闻樱手生的调整姿势,坐到鹰背上时,它双翅大张,猛然一拍就是数层云梯,狂横的风吹得她头发乱飘,但她心里却十分愉悦,俯身往下看。 看见他们几人在刚刚那段时间里居然都没有往上爬多少距离,而她离云端之上已经非常接近了。 “怎么了?” 她发出疑惑地嘟哝。 观众诡异地没说话:……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二十三 > 无论台下的观众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台上的人仍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游戏结束后, 现场会有一段互动时间, 主持人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后, 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简短的提问闻樱之后, 就笑眯眯地提问独活:“落樱能够登顶, 黑风会长会感到失落吗?” 独活颔首,“她实至名归。” “说来让人好奇,刚刚落樱遇到危险的时候, 我看见您停在原地没有继续攀登,还将云梯铺在一起,如果她不小心落下来, 掉在这上面很有可能会化险为夷, 您这么做是出于帮助她的目的吗?” 听八卦的观众心里一热,目光炯然盯着台上的回答。 独活一顿还没答, 手肘后的袖子就被闻樱轻扯了下, 他眉眼不动, 心神却分出了一分去。 闻樱就站在他和龙太子的中间。 他心里也有数,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又或者只有他一个人出意外状况, 那都没什么, 但现在是他们四个人同时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做出了反常的反应。 他们参与的毕竟是一个竞技游戏,如果承认, 就等同于在说他们在给她放水。但事实上, 哪怕当时他们没有耗费那几秒钟的时间,也依然追不上她的速度。 那么何必让人污蔑她? 于是他轻瞥了主持人一眼,违心地说:“没有,脚滑了。” 主持人有一瞬间的惊愕,圆了个场面话后旋即转过去问龙太子,“焚天会长在当时拿出了捆妖索对吗,众所周知,捆妖索的针对对象就是妖精这个职业,您……” 龙太子眉毛都不抬,睁眼说瞎话,“拿错了武器。” 主持人:“无双会长?” 漠北之鹰淡然地道:“在游戏里射杀障碍物,有不对?” 还真没有。 “野狼会长的纵跃呢?”主持人不死心。 郑赟用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傻瓜,“这个游戏,不就是往上爬的游戏吗?” 主持人:“……” 没毛病。 观众席在这一轮回答结束后传来各式各样的声音,有纵声欢呼,也有唉声叹气。 意识到没有任何突破,主持人踌躇之余很快就从耳麦里接收到了导播的指示,“观众提问。”他立刻洋溢着笑容将主权交给了底下跃跃欲试的观众们。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位少年,脸微红有些害羞,“刚刚我和朋友都在讨论女神的操作,不知道你是怎么学的?” 闻樱将曾经体验过的训练方式分享给他们,又道:“其实我的操作未必比他们要强,只是一开始在他们争夺的时候积蓄力量,后来者居上。”她心情轻松,便略有玩笑道,“这是我从被人追杀中得出的经验。” 女神一笑杀伤力太大了,小年轻晕晕乎乎地坐了回去,被朋友拐着脖子好一顿推搡。 “据我所知,流烟女神也有被追杀的历史。”下一个站起来的人意外地提问了流烟,有些尖锐,“但是似乎没有练出我们女神的技巧?” 主持人看了一眼流烟,发现她没有任何不满情绪,好脾气地笑着:“那是因为我很幸运,能够获得另一个人的庇护。”她说着看了眼漠北之鹰,继续道,“但我想被追杀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它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网络暴力的存在,很多人都说这是游戏里的快意恩仇,但我想代表那些普通的玩家来说一句,对于有钱有权有势的玩家来说,它可能只是一个游戏,一次随性的玩乐,对我们却会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我刚进入游戏已经是键盘游戏结束的时候了,没能学会什么东西,对全息网游更是一片空白。就在我什么都不懂的阶段,突然出现了通缉令,所有人都指着我说,这个女人是情感骗子,追杀伴随着谩骂向洪水一般朝我汹涌扑来,我惊慌无措。追杀的人从普通的玩家到专业刺客,朋友被迫和我分开升级,否则就会受到牵连。那对我来说就像是噩梦一样的日子。” 她的话娓娓道来,让观众不禁陷入了她编织的情境,对她升起了同情心。 偏偏提问的那人不依不饶,“你刚刚不是还说受到了别人的庇护吗,为什么转眼又把自己说的这么惨?” “这就要从我被追杀的源头说起了,我受到追杀的原因大家都知道,是因为落樱。”流烟没有含沙射影,很直接地提了这个名字,反而让观众多了一分信任。她继续道,“她借用了我的照片,让人们以为我是‘倾城美人’,才引发了一系列的误会。我也埋怨过她,但我想她并不是故意的,她有她的任务,有她的不得已。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因此对游戏心灰意冷,准备离开《逐鹿天下》的时候,阿漠他找到了我,他知道我是无辜的,但为了保护落樱,不能将真相公之于众,所以我虽然受他庇护,却依旧会有人追杀,换个角度来看,我虽然受到追杀,但因此能认识他,或许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她乐观开朗地对提问人眨眨眼。 观众席响起善意的笑声,同时有好几道谴责的目光看向提问人,提问人迫于压力,又或者是感到了羞愧,坐了回去。 “然而我有我的幸运,其他人却未必会有,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大家能找回初心,简简单单地玩游戏。” 她说完后对着观众席鞠躬致意。 这一番话下来将观众的注意力都抓住了,话毕掌声如雷鸣,在场馆内响彻。 * 群众很容易被人影响,游戏冠军将闻樱推到了风头浪尖,除了对她颜值与技术齐飞的称赞,也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流烟一番话过后,当天游戏的论坛里就多了不少帖子议论,大多是称赞她的性格,与此同时,也有人提出了意见:“落樱虽然被人叫女神,但品行不太好啊,偷用别人的照片这是侵犯了肖像权和名誉权吧,流烟要是想完全可以上诉。” “没错,而且流烟本来可以好好的玩游戏,把无辜的人拖下水陷入了斗争,难道不应该站出来承认自己才是倾城美人吗?如果还有良知的话。” “说真的,那个提问人莫名其妙的,之前画风还好好的,冷不丁有这么个人钻出来,我都忍不住要怀疑是某人安排的了……” “这个某人是谁?” “还能是谁[微笑.jpg]” 有人说这样的话,下面当然也有人替闻樱作辩驳,但事实摆在那里,喜欢她的人只会越辩越黑,有不明真相的人看见就一股脑儿倒像流烟了。 喜欢闻樱的人被虐过几波,早就虐成死忠了,那些站墙头的暂且观望,并没有像上一次真相揭露时那样引起论坛帖子的暴动。 反倒是流烟和漠北之鹰的“爱情故事”掀起了更多八卦群众的兴趣,许多女玩家顿时对流烟欣羡不已。 有些脑补过度的字词已经倾向于同人作品,其中闻樱所扮演的角色被塑造成了第三者,成为男女主之间的媒介和剧情的推动角色。 漠北之鹰倒了杯水坐到电脑前,就看见了这些的帖子。 他很少登录论坛,这次是因为合服的原因,想要查看系统公告。然而没等他点入合服公告,就看见顶上一个帖子标题上写着“流烟”“漠北之鹰”,当中一个爱心符号串联着,让他不禁将鼠标放在了上面。 里面的内容刷新了他的认知。 什么他和流烟的相遇如同小说中发生的情节,什么女主角被人误解伤害,男主角英雄救美,在保护她的过程中两人之间产生情愫…… 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他一向不会将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面,然而这一次不但认认真真将上千帖看完,且还进行了反驳。 “无稽之谈。” “我会帮她,是因为这件事是由于我的决策失误,牵连了无辜。事情解决后她主动退出无双公会,除了有过一次关于主线任务的交集,没有再进行其它联系。” “落樱不说,不是她不想说,是我出于保护她的考虑,不让她说。” 他一字一句认真地敲进了聊天框里,检查之后发送了出去。 无双公会会长真身上阵发帖子,帖子一经发出,围观群众立即嗷嗷大叫起来,千张跟帖瞬间狂刷到了上万条。 与此同时,他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副会长焦灼万分:“老大,你怎么能在论坛上发帖?!” “澄清事实而已。”漠北之鹰反问,“怎么了?” “澄清个鬼啊!”副会长崩溃,“舆论控制不是你发个澄清帖,他们就能乖乖地去听真相,他们只想听他们要听的,懂吗?你平时连游戏上的世界频道都不去,居然会去看论坛?!” 平时恭恭敬敬的副会长大变身,漠北之鹰也感到很意外。他问:“是这样吗?” 副会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道:“反正你别去了,社交这方面一向由我负责,剩下的我来解决,有任何变动和进展就跟你汇报,你觉得呢?” 漠北之鹰道了声“好”。 没过多久,他就在论坛上刷出了一帖标名为“818那个在台上装白莲花流烟,麻烦结个钱谢谢”的帖子,帖子很快就变成了hot。 他以为是副会长做的,电话过去,才发现不是。 * 另一头,郑赟正在和闻樱煲电话汤,进行视频聊天。他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和今晚的大多数人一样刷起了游戏论坛,看见某个最热门的回复时,忍俊不禁,“你看见了没?” 屏幕一开始对准了闻樱的腰际,她意外穿着一身少女粉的睡衣,充分体现出了反差萌点。她柔顺的头发垂落下来,她摆弄了一下手机镜头,没能听清:“什么?” “顾星星的的回复。”他幸灾乐祸。 他喊的是漠北之鹰的大名,这一代体制内的孩子被取的名字总是很奇特,漠北的顾星星,他的郑晕晕,他比较强硬,长大之后就自己改了名字,特地改成了复杂又深奥的单个“赟”字,以此和晕晕划出距离,彰显霸气! 但是顾星星本人对这个玩儿一样的名字似乎不太在意。 闻樱是漠北之鹰的玩伴,自然知道他的名字。 在她和郑赟俩联手挖宝的过程中,彼此也透了底细。游戏世界总是给人一种隔阂感,这个时候,来自真实世界的信息自然可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认识漠北之鹰,她也认识漠北之鹰,他就可以很放松的在她面前提起对方,慢慢地,他们也从纯粹的游戏开宝箱搭档,积累出彼此才有的默契。 郑赟这个人看着甜甜的很好相处,实际上防备很深,无论是一开始的“美人救英雄”,还是后来邀请她“浪迹天涯”,都只是一个试探,如果她以为他已经对她情根深种,那就是乖乖掉进了他的陷阱里。 恋爱本身就是彼此不断试探的一个过程。 她浏览之后,眼睛微微睁大,“这是他发的帖?” 闻樱知道流烟来了那一出之后,论坛里又开始散播关于她的负面消息,不过她看了看,觉得成不了气候也就不管了。让她意外的是,漠北之鹰会出面解释。 这不像他的性格。 “本人无疑。我哥他平时顶着一张唯我独尊的脸,在这方面的道行就太浅了,涉世不深。”他调侃完之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视线忽而凝在最后一行字上,反复看了又看,半晌,摩挲着杯缘道,“他发这个帖,应该是为了你。” 闻樱没答话,她的视线在屏幕上没有离开。 确实,从字里行间也能看出他的缘由,虽然后面字词被人拆开,断章取义,生出许多误解,但作为舆论的当事人能够心领神会。 她不知怎么,情绪忽然变得有一点复杂。大约是突然发觉,他和她想的还是不太一样。他或者原主大概都不知道,他在潜意识里应该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原主的,否则就不会被她的话触动,频繁地做出这些违反他性格、习惯的事情。 她想的入了神,等再转去看屏幕,就被郑赟几乎贴在屏幕上的大脸吓了一跳。 任是再帅的人,压成大饼也是有点丑的,他勉强还算得上是丑萌了,但实在很好笑,闻樱就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怎么了?”她忍着笑问。 “你都不看我!” 郑赟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懊恼,很快又收敛了起来,神神秘秘地和她哼笑道:“他这不算什么,你等着瞧吧,一会儿有好戏。” 流烟的房间里,她敷上了面膜坐到电脑前刷论坛,内心愉快。 初看见那张要扒皮她的帖子不过笑笑,人红是非多,她没当一回事儿。 等她点进去之后才发现了不妙。 帖子里面有长文字、图片,以及语音、视频文件,一看就是“石锤”扒皮,她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但也只是从轻率变成了严阵以待而已。直到下一秒打开语音,猛然间她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那是她的声音,被人录了音。 “钱打到你账上了,视频曝光以后就去论坛刷,记得聪明一点,也要有人扮红脸说她好,这样热度才炒的起来。”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二十四 > 文件中的语音不止是这一条, 但每一条似乎都表明了当时闻樱现实中的视频曝光, 是流烟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其中还有她借助网络技术, 盗取酒吧的监视视频的证据, 包括她下指令让人追杀闻樱, 希望闻樱会因阴影退出游戏等。她的一段只露出了半张脸的视频, 可以想见她做这件事时的谨慎。然而网络技术高度发展的现在, 她能够用它去做危害别人的事,别人自然也能查出证据来。 帖子的发帖人以被拖欠尾款为名,发帖控诉, 将大量证据曝光。 有脑子的人都会察觉这其中的蹊跷,有许多证据不是对方应该有的,也就是说曝光这件事背后也有推手。但是吃瓜群众哪里管那么多?一开始黑闻樱的时候没有石锤, 他们都进行了一番踊跃发, 认定游戏会场的提问人是她安排来让流烟难堪的,同时她也是流烟和漠北之鹰两人之间的第三者。 现在惊天石锤横空而降, 他们被打了一巴掌懵在原地, 但回过头来, 立即群情激愤, 对流烟进行狂轰滥炸! “草, 太可怕了!好一出大戏, 高\\潮迭起!作为骂过落樱的人,我只能说,流烟这个贱人!” “如果她有这种心机, 那提问人是她请的可能性更大吧……” “之前不敢站出来说, 其实她今天的话里就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她说她体谅落樱,觉得她也有不得已,把落樱塑造成看无辜的人受自己牵连还袖手旁观的人,其实落樱保护过她啊!她能脱去倾城美人的帽子,结束追杀,就是因为落樱。哪怕落樱没承认自己就是,但也没有眼睁睁看着别人替她受过好吧?” “想要证明她不是倾城美人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她只知道在世界上嚷两句,从来不给证据,谁信?我看她能趁机接近全服第一会的会长高兴的很呢。” “认真说起来,落樱才是漠北‘原配’吧,女孩子为了获得心上人的青睐去别人的公会当卧底,卧槽不要太感人好吗?!她退出无双的时候那么果决,肯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 那边闻樱还没有结束和郑赟的通话,看到这里就问:“这是你让我看的好戏?” “上次你的视频出现的时候,我就找人去查了。所谓的“真相曝光”多是人为,还是和你有过节的人。从视频着手查到了流烟的痕迹,她也有这个动机,往后又从她的交易对象里查出一些偷偷做下的记录,我就基本上确定是她做的了。”郑赟身后如同长了一根尾巴,和她晃了晃,“怎么样?” “这个时机,太敏感了……” 闻樱摇了摇头。 网络中的环境本就是鱼龙混杂,原本与他们无关的事,一旦他们被自己原先袒护的人刺激到了,立刻就会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有义务站出来“行侠仗义”,一群失去了理智的人,当中就会衍生出网络暴力的存在,他们如果觉得不过瘾下一步就会是人肉搜索,如果得知了真实信息,就容易做出更加出格的行为。 要不是他们住的酒店安保措施到位,在周年庆玩家见面会的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样的事,流烟本人就在附近,很可能会出现意外情况。无论流烟在背后做了什么,她自己对网络上可怕到几乎与暴力等同的舆论还是心有戚戚,这也是从自身经历引发出的一句感慨。 “原先的计划是等周年庆结束以后,谁让她自己跳出来惹人讨厌。”他露出了酒窝笑,原本相当阳光天真的笑容,在这样的情形下,看起来竟有几分邪气,活他头上像长了一对恶魔小角,“有的人说话不堪入耳,我给大家洗洗耳朵。” 她手指点在屏幕他的额头上,郑赟那头其实看不明白,但他如有所觉,摸了一下额头。 “……还是谢谢你。”她说。 没有人希望自己背负着莫名其妙的骂名,一旦被误解,就想要有人能钻入自己的思维里,将真相还原给对方看。然而这样的科技还没有出现,世界上能明白另一个人在想什么的人也少。 郑赟知道,她很少有表情变动,如现在眼睑半阖,略歪着头的模样,就是一种温柔的体现。他看着看着,蓦然间心跳稍快了几拍,脑袋里莫名涌上来一种充血的感觉,这让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这日早上的行程与名人无关,闻樱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去了三楼,那里有酒店供以客人享受的泳池。但她刚踩在泳池边铺的地砖上,就碰见了从里面出来的流烟。 她的视线跳过了流烟,室内人不多,一眼望去视野开阔,轻易就能看见泳池里正仰泳的漠北之鹰, 流烟一直侧转着脸,情绪似乎非常糟糕,余光察觉到有人时立刻转过了头。看见是她以后,不顾形象地抹了一把脸,就像是戴上了铠甲一般全副武装,恢复了她无懈可击的笑容,然而微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 闻樱也说不出为什么,就像是经历了最终之战,看着她时没有多余的情绪,事实上对方确实已经全线溃败了。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给对方递出纸巾,只是问:“还好吗?” “当然。”流烟拨弄了一下头发微笑,然而眼见闻樱没有接下一句话,而是往她身后走去时,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是不是你做的?” 就在刚刚,她发现论坛上又开了一个新帖,将当初她换照片的事情曝了出来。对方有证据证明是她将闻樱电脑文件夹里的资料替换成了自己的。当时闻樱是让一个朋友特地替她找了不玩游戏的女孩子,经过当事人的同意之后,对方给她的邮箱发了一封资料,但邮件经过窜改,资料和照片都变成了流烟的。 流烟没有这样的能力,但这个世界是网游背景,网络技术同样发达,她知道有这样能力的人在哪里,又怎么去接近,想要做到易如反掌。 这些也都被郑赟叫了专业的人一一寻摸出来。 闻樱停下脚步,对她摇了摇头。 她并不信,只是道:“成王败寇,算我输了。但是有一件事我想你坦白说,至少让我死也死的明白。”她盯着闻樱的眼睛问,“你到底是谁?” 先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但就在她一败涂地的时候,再一次碰见闻樱,她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念头。 她所知的信息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她的存在就应该是一个背景板,自己的蝴蝶翅膀扇的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的人,彻底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女神。 否则她的所有努力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她忍着指尖的颤抖,发出疑问,“你是……和我一样的身份吗?” 她从没见过会有另一个神使的出现,但这个念头挥之不去,让她不得不坦白之后,向对方作确认。那就像是逼的她再一次低头认输。 然而对方给的结果是—— “不是。” 闻樱平静的给出了答案之后,就走向了与她相反的方向。 这个“不是”给的非常微妙,流烟猛然一下转过身看她,但却不敢追着她询问。 如果她真的不是,又怎么会听懂她的问题?但如果她是,很显然现在已经是她获得了胜利,自己也率先袒露了身份,难道她就没有丝毫展示胜利果实的想法,跟自己这个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人炫耀吗? 她在原地踌躇,并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和她有着相同的想法。 在多人为目标的世界,闻樱通常不会对某一个人投入全部的感情,但也是衷心希望他们能耗,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情绪也会从一开始的揣摩,变成了自然的存在。在这个时候,又怎么会以他们会战胜品来展示? * 闻樱换了泳衣走到泳池,才发现除了漠北之鹰以外,龙太子也在,长臂舒展,仰靠在池壁边小憩。 她没下水,身上还披着件薄纱,她跪坐到水池边,攥着薄纱一角去挠了挠他的眼皮。见他一动不动,就准备自己下水了。 然而就在她还没站起来的时候,忽然间,眼前的男人眼睛一睁,猛地将她拉进了水里,“哗啦”一声溅起了好大的水花,引起别人的侧目。 闻樱把脸上的水珠都拂开,呛咳了几声,横他一眼。 “你干吗?” 龙太子手还搭在她后背上,闻也没放开,以非常亲密的姿势给她拍了拍背,他扬眉道,“难道不是你先作弄我的?”眼见她还在瞪,他这才举双手投降,“我错了。我就不信你初学的时候没有呛过水,让你回忆一下青春的过往,不好吗?” 这不诚心的态度,气的闻樱用水泼他。 “你让我想起来了,我游泳是他教的。”她冲漠北之鹰的方向看了一眼,在龙太子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下钻入了水中,往对面游去,徒留下懊悔不迭的龙太子。 但不能不承认,她身体修长,身材比例近乎完美,游泳的姿势如同美人鱼,与水浑然融为一体,自在享受。 水面倒映在他眼睛里,掀起黑眸中的粼粼波澜。 不经意间,他忽而察觉到一道视线,抬头和不远处的漠北之鹰对视一眼。 刚刚,他们的目光同样落在她身上。 漠北之鹰没有听见闻樱的那句话。他只是在她去挠龙太子的时候,想起了小时候的那段回忆。她那时候好像很喜欢和他一起玩,但经历了几次冷脸之后,又有点怯生生的,看见他在游泳,想下来又不敢下来,就在他闭眼休息的时候,轻轻地、偷偷地挠他的额头,又转去挠他的眼睛。 等他睁开眼,她就立刻把手背到了身后,冲他露出甜笑无辜的笑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教她一起游泳了。但他没有说话,他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他只是像父亲当初教他那样,将她推进了水里。但他忘了小孩子的臂力怎么比的过大人,他学的时候是有成年人在场,眼下却只有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在。泳池的水面高,她踮脚也探不出脑袋来,咕嘟咕嘟吞了不少水。 那是他在母亲离开以后,第一次感到了慌乱。 他拔腿就跑出去叫人,至今还能记得那人听见他开口时的惊讶,震在原地,他焦急地拖拽着对方的手,才让那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去将人救了起来。 后来她变得有些怕水,但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是他将她推下去的,她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并没有排斥远离他,还是忍着对水的惧意,学会了游泳。 想到这里,漠北之鹰的视线便不自觉随着泳池里的人起起伏伏。 他以为这些事自己早就忘了,可随着她的落水,如漫天的水花冲上了岸,情绪伴随着回忆一同涌出。 然而无论是她乖巧甜美的童年,还是越长大越清冷的时候,无论她对他是靠近,是后退,他一直都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来,看着她离开,始终缺乏迈开脚步的勇气。 到了她离开他的时候,他才终于肯承认,自始至终都是他的问题。 以至于当他发现独活和龙太子喜欢她,看出郑赟对她也有意,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别样的默契时,他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干涉。他只能站在自己一步也没有迈出过的地方,静静地看着。 闻樱游了一圈儿回来,从水里仰起头。水珠被甩到了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龙太子还站那儿等着,一见她来立刻换了个话题,问:“刚刚那个女人在门口和你在说什么?没事吧?她刚刚来找漠北,不知道聊了什么,好像被打击的不轻,从我这儿看都能看出她应该是哭了。” “她怀疑网络上的事是我做的,没什么。” 龙太子闻哼笑一声,“就算真是你做的又能怎么样,她自己做的事就要做好纸包不住火的那天。” “嗯。”闻樱点头,“就像我对你们做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低头看她,张口想要解释却又摇了摇头,忽而望着她低笑道,“……其实这样的美人计,多来几次也不错。”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心里已经释然了。 持续七天的周年庆终于落下了帷幕,等玩家们再次登录的时候,恍若隔世,毕竟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太多事,让人还需要好好消化。刚一登录,两个服务器合并的消息就公告了世界。起初两边玩家都带着些许好奇和期待,但逐渐地,随着抢副本、抢野图boss、抢装备的事情越来越多,两个服务器之间的摩擦不断增加,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时候,曾经“一统天下”的野狼公会会长火殒,在世界上给人刷了百组玫瑰清屏,在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的玫瑰发傻时,一根小小的红线刷了出来。 那是《逐鹿天下》的一个特殊任务,在完成求婚任务后,即能在世界上公告显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玩家[火殒]向玩家[落樱]请求成婚,同心永结。”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二十五 > 郑赟的公会里, 霎时一片鬼哭狼嚎。 “……我们竟然沦落到了让殒大和亲的地步。” “?” “要忍辱负重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不是和亲是什么?!” “……你们是不是傻?!之前老大不是让我们去隔壁开了一个无影阁吗, 他自己也开了个号叫小号, 没错, 账号名字叫小号, 这个不用管。反正就在我们兢兢业业收集资料的时候, 他自己一个人风流潇洒撩妹去了,打着勘察地形的旗号呵呵。” “所以这个妹,就是落樱女神?” 与此同时, 世界频道上原本三大公会服务器的人也在嗷嗷大叫。 “对面撬墙角不道德啊!” “就是,我们三大公会会长都没娶到女神,哦不是, 黑风会长娶过一秒钟, 点蜡!” “我是牵机楼的,前几天不是曝光对面火殒大神在我们服务器开过一个小号吗, 大神杀过我们, 被我们反追杀的时候, 落樱女神救了他一命, 亲眼所见!!!” “哇塞, 美人救英雄, 这一般都是传奇爱情故事的开头吧?!!” …… 独活、龙太子和漠北之鹰三人都在别人的提醒下,注意到了世界频道上的情况。 漠北之鹰不用说,他和郑赟最亲近, 多少能察觉到郑赟对闻樱的特殊,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做的这么直接。另外两个人就是真的惊讶了,独活好歹看过郑赟和闻樱对过话,龙太子全然是一头雾水。 这是谁?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他们两人根本不是在餐厅初识,而是早就认识! 按照闻樱当时的名气,路遇的地方都会有其他玩家拍照截图留念,只是他们去的地方较为险恶偏僻,纵使有照片也只是一掠而过,没有引起太多波澜。直到郑赟求婚引发了游戏里的轩然大波,他们才陆续看见了玩家爆料出的照片。 有她骑着枣红大马,他在下面牵着缰绳,晃悠悠散步的;有两人一骑绝尘而去的背影;还有两个人一起野炊烤肉的;还有惊险的打怪场面,虽然照片上人的面部五官模糊,但从职业、服饰上能够推断是他们两人无疑。一片大雾中,小刺客匕首厉芒一闪,准确地击中了怪物的要害,秒杀!截图上正是腥红的-27395血量随着怪物爆炸的血雾一同爆出,而闻樱就站在不远处,仿佛全然不担心刺客没有一击必中的话,怪物会向她扑来。 原来她不是独自一人去挖宝箱。 不管世界频道上吵成什么样,其他人又是怎么想的,闻樱暂时都没有空去注意,因为现在在她面前,有一根红线千里迢迢蹦到了她面前,尾巴还调皮地勾了勾。开场动画里播放过求婚任务的视频,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如果她答应求婚,只要牵住这根红线即可,如果拒绝…… 她的手里忽而多了一把剪刀。 “发红线不问过我的意见吗?”她一边说,一边拿剪刀去剪红线。 郑赟就站在她旁边,目光微黯,口中却还笑嘻嘻地,“想先试试看,说不定小姐姐就被我捷足先登了呢?”仿佛这只是一次小小的玩笑,他并不在意。 红线“咔嚓”一声应声而断,与此同时,世界上也出了一条公告。 玩家[落樱]剪断了玩家[火殒]的红线,望对方好自为之。 眼见闻樱拒绝,独活他们悬着的心才落下来,他们都不知道郑赟和她到底好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以为这是在闻樱默认下进行的求婚,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但不得不说,这次的事还是给他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另一边,郑赟因为公告上的用词,趁机对闻樱露出几分委屈的表情。 什么是好自为之?! 叫谁好自为之! 闻樱也很莫名,“不是我说的。” 公告自然是系统的设置,只是这句话嫌弃的意味太过明显,闻樱所在服务器的人开始大肆笑话对方,一开始还只是纯粹的玩笑,点评的是系统的公告,到后来有人把笑点落在了火殒身上,马上引起了对方的愤怒,不管是不是野狼公会的,郑赟服务器的人都炸了,原本还嘻嘻哈哈的,说不准还有人也跟着笑上两句,但一上升到服务器的集体荣誉感,大家都坐不住了。 一开始只是世界频道的骂战,人多口杂,近来两方服务器的人骂来骂去也不是没有,理智的人都没放在心上。 然而这就像一根导火索,引发了服务器阵营之间大规模的战斗,一时之间,抢地盘抢装备恶意杀人的事例比比皆是,竞争激烈的程度远超游戏公司预料,一时之间就连诸多名列前茅的高手的等级都停滞了。 郑赟那边咬了牙表示一定要把倾城美人娶到手,三家公会这边则呵呵冷笑,让他们别做梦了。 抢人可以说只是一个噱头,大家逞凶斗狠的劲儿一冒上来,随手扯了一张大旗就能开打。 就在四大公会会长都深感棘手时,游戏方开出了新的公告帖,这次只是一个宣传,提醒众人有人已经根据主线地图找到了玉玺所在,建国玉玺篇的资料片又一次放出。宣传的资料片是一次主线模拟镜头,假设npc从拿到玉玺的画面开始,到建立国家,再到护国之战,众人齐心协力打败了攻城怪物之后,崭新的城墙拔地而起,长城连绵数万里,囊括了无数小城,俯拍的镜头给人以震撼之感。 视频的过程中配上了许多宣传语,其中有一幕,是在宫殿高高的台阶之上,一对璧人携手站立,上浮大字:何不以以江山为聘? 这句宣传放在当下的情景之中意外合适,让手拿主线地图的男人们心里都是一动。 与此同时,两个服务器的人再一次将玉玺摆到了首要位置,就像以此为目标画下了规矩,得玉玺者得天下,得玉玺者得人心。哪个服务器的高手先得到这全服唯一的物品,就可以让对方俯首称臣。 于是,先前只是大公会之间的默默较量,突然变成了整个游戏世界里的人都在观望的事情。 事实上,在大公会拿到地图的时候就已经进行了一番研究。它是一个道具,但这个道具做的非常逼真,需要真正投入精力去研究才能确认其中的一个地方对应游戏的某个地域,然而那似乎只是关卡开始的地方,因为后面的线路蜿蜒如潜藏云中的巨龙,在游戏里没有能够对应的地方。 而要找到真正的玉玺所在,自然就要一路打怪闯关,如同唐僧取经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最终才能来到玉玺的所在地。 而这一次,最终夺得玉玺,建立国家的人,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时间退回到一开始,手拿“钥匙”的人纷纷来到第一处关卡,才发现其他人也已经到了,只是好像被困在了这里,没有得到往下一个地方去的线索。能得到主线地图本身就是两个服务器里数的出来的人物,在周年庆上都见过面,彼此打了声招呼,都知道还不到剑拔弩张的时候。 直到闻樱和郑赟一同出现,齐刷刷的视线朝他们看过去,人群里登时传出一声冷哼。 仔细一看就知道是从来不掩藏脾气的独活。 除了他们以外,这里还站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扎个冲天辫,只人的腰这么高,小大人似的清点了人头之后,拍了拍手说:“人都到啦,那我们就走吧。” 可以想见,这些人之前不走,就是因为他不准许。《逐鹿天下》中的npc也分很多种,有剧情npc,角色存在本身就有一段故事,还有一种是引路npc,以更形象生动的方式给玩家介绍游戏的玩法,大家当然都认为小男孩是引路npc。 但他们所在的场景是悬崖峭壁,听他说走,众人都是不解,往哪儿走? 男孩子的小眉毛挑了下:“第一关,跳下悬崖,没死的就可以进入第二关了。” 众人面面相觑。 能来这的也不是怕死之辈,有人扫了眼在场的人,把牙一咬,把趁手的道具都装好,狠心跳了下去! 他们只听见崖底传来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其他人见状嗤笑一声,自认比对方准备的更加齐全,从容跳了下去,这一次没有惨叫,却有“砰”的一声闷响传来,令人脊骨一凉。 龙太子长眉一挑,目光里满是跃跃欲试,刚踏出一步,就被来到他身旁的闻樱踢了踢。他立即停住了脚步。看着众人绞尽脑汁想辙,一个个或往下跳或往下爬。 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龙太子转头,发现是郑赟在问那个小男孩。 神奇的是,如同指引者一样存在的小男孩,竟然真的回答了他,“我叫单单。” “单单。”郑赟点点头,从空间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串糖葫芦,“你有别的办法可以通关吗?” “当然有了。”单单没有任何犹豫就把糖葫芦接了过来,一边舔着一边抽空说话,脸上活脱脱一副“刚刚跳下去的人都是傻瓜”的欠揍表情。 尚且留在原地众人:“……” 郑赟给闻樱递来一笑示意。 后面的过程中,单单充分表露出了他和普通的指引npc不同的地方,可能是独属于主线任务npc的酷炫,他的权限非常高,甚至能将在通关过程中为人大开方便之门。久而久之,闻樱听到了一种论调,有人猜测他身上背着隐藏任务,即是说,很有可能刷他的好感度是通关的条件之一。 这么一想,单单忽而就变得炙手可热了,人人都想讨好他,诸如糖葫芦已经是最低的段数了,放下身段给他捏肩捶腿的人也不少。 不是没有人想过另辟蹊径,杀了他可能就会爆出天大的好处,因为他们发现小男孩身上背着等级,也就是说是能够被击杀的引路npc,但他们都没能成功,反而悄无声息的“死”了。 死过一次,即自动退出主线任务。 所以大家都格外惜命。 然而在充满危险的关卡中,最初来的人还是一个个的被淘汰了。过关没有禁止他们互相照应,闻樱和郑赟配合无间,无论是打怪还是解谜,只需要递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就像之前甩在独活他们面前的照片突然变成了活的,他们相处的片段从中透露出来,两人之间的联系紧密,让人几乎安插不进去。 龙太子这时候才想起来,闻樱很早之前,和他一起做连环任务时就说过,她有一个刺客好友。 他们比他想象中认识的还要早。 哪怕他同样和闻樱一起做过多次任务,却没有这样的默契,可见他们在未知的情况下一起做过多少任务。 任务的地点逐渐从郊区转移,竟来到了都城,也就是游戏当前的背景中,昏君所在的地方。这是一座古老而腐朽的城,皇城内部金碧辉煌,单单将他们变成道士的模样,领着他们畅通无阻,在皇宫各处做任务,且还带着他们向皇帝请了安,皇帝眼下中透出几分青灰,“和蔼”的回应了他们。 他最后带着他们来到了皇帝的炼丹房内。 他道:“这是最后一关,炼出能够毒死皇帝的丹药,谁第一个完成,谁就能得到建国玉玺。” 此时,所剩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听见这个颇为简单的要求,都感到了不可置信。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这个听似简单的任务的棘手之处,首先——他们没有人会炼丹,对于游戏玩家而,根本没有炼丹这个技巧选项。 几鼎丹炉旁边堆了一地的丹药方子,供人参考。 独活翻到了一张方子,上面写着能毒死真龙天子的毒丹,唯有炼制人的血可以炼制。这种刁钻的要求,也可以显示出任务的难度。 于是接下去几天,人们皆席地而坐,守在自己的丹炉旁或培养炼丹技巧,或是研究丹方。 只有闻樱靠在郑赟的胳膊上昏昏欲睡,就像一个陪读的小姑娘。郑赟往炉子下丢了一捆柴,侧头看见她闭眼恬然的样子,立即从空间里变出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转头和漠北之鹰交流心得。 龙太子炼丹之余不时朝那里看上一眼,没控制好火候,揭开炉子就能发现里面一堆的药灰。 独活手执丹方,远远看他们一眼不语。 其他人则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枕臂睡得很香的闻樱,她微歪着脑袋,绣了银线在光下粼粼的白纱衣宽大,她袖子一拂在地,飘然若仙,美则美矣……没什么用。最初他们还以为这位倾城美人能拿到主线地图,一定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后来才发现她一路上几乎都是险险过关,周年庆上的惊才绝艳也只是昙花一现。 如果不是有郑赟帮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此刻见她干脆放弃了,他们不禁想到,果然是花瓶。 就在此刻,有人似乎已经研究结束,渴望而兴奋地弹跳而起,毫不犹豫地隔开了手臂,将血放入丹炉中,他的速度无疑给了众人紧迫感。只有最快的那人能拿到玉玺,无论研究到什么程度他们都必须放手一搏才能破局! 然而,就在人们纷纷效仿的时候,异变突生! 原本非常正常的丹炉,突然如同长出了嘴巴,凭空一股吸力,将他们的血液以超过药方上标注的量的速度往炉肚内吸去,与此同时,底下火焰熊熊燃烧,不一会儿就将人也罩了进去,能看见他们额头青筋凸起,脸部五官扭曲变形,却无法摆脱丹炉的控制。 即便是没有准备放血炼丹的人,也被变得“妖异”的丹炉选中,被席卷而出的火焰燃烧、炙烤。 小男孩突然推门进来,见到屋内宛如地狱的惨烈情形,像是被惊呆了。 “这是怎么了?” 他们纷纷向他求救,尤其是曾经狠刷过好感的人,一向能在任务遇到难题的时候,得到他给出的提示顺利过关,直到此刻。 一直没有出声的闻樱突然问:“你叫单单,是哪个丹?” 小男孩有些讶异地看她一眼,然后视线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露出天真的笑容,“哦,我一直没有说吗?当然是丹药的丹呀。” 章节目录 全息网游之美人倾城二十六 > “小姐姐真是聪明。”小男孩自曝真相之后, 不忘夸赞她, “你早就发现了吗?” 闻樱是唯一一个, 和他在相处的过程中没有过任何接触的人。被炉火卷身的人身上都会有一个青紫色的印痕, 以示他是中毒状态, 闻樱没有。他作为放毒的人自然知道, 她从来不曾讨好他, 在任务过程中默默无闻,就像是作为那个刺客附庸的存在。 没想到…… “嗯。”她道,“你从不喝水, 肩头纹了一个‘丹’字,有带我们去见皇帝的特权……” 对于沉迷长生不老丹的皇帝,能让他随时召见的一般就只有炼丹师了, “丹药”也有这样的特权当然是一个较为奇特的想法。 事实上还有一些别的细节, 应该都是任务的独特设置,以便让他们猜出真相, 比如肩头的字就非常的引人遐思。但把一颗丹药化人, 对于一个偏向于传统武侠背景的游戏还是给人出其不意的感觉, 昭示着这款游戏的野心, 或许不仅仅在于现在的城战, 未来的建国而已。 丹丹被揭穿了也不生气, 仍然是笑嘻嘻地,“难道因为我是毒丹,就要肩负毒死昏君, 作为你们这些所谓的天下英雄铺路的存在吗?我才不服气呢, 要我说,毒死了皇帝,我来做下一任的君主也不是不可以嘛。什么英雄枭雄,还不是被我耍得团团转,再过一刻,等他们化成脓水,还能说什么?”他踢了踢一位玩家,他如同蜡烛滴油一样,火焰即将吞没他的胸口,扭曲的脸庞分外恐怖。 而丹丹脸上是混合着天真与新奇的表情,在这样的场景下显得异常残忍。 但是——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的眼睛蓦然睁大,下一秒,他的心口突然出现了一道碎裂的纹路。 他呈机械状回头,只见郑赟露出一口白牙对他笑,刺客的匕首又往里一送,“谁让你叫他小姐姐的?”表情森然。 “你怎么解的毒?!”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刺客有分\\身术,早在发现这个npc不对劲的时候,他与他进行接触就开始用影分\\身了。影分\\身能够维持短暂的四十秒钟,但他速度快,还有其他人缠住这个npc,对方也不是万能的属性设定,自然没有发觉。 郑赟习惯了用这个招数防药师,比如独活。 那边独活更为平静,他在火刚燎到脚踝的时候,就往嘴巴里扔了一颗糖豆,印记立褪。大概是他在这方面的天赋卓绝,他发现堆在地上的那些药房和炼丹术中大多都是真的,而他在尝试性地炼制之后,技能栏就多出了一个炼丹技能。 解毒丹也是他的实验成品之一。 龙太子和漠北之鹰也是各有各的方法,将丹丹费尽心思设下的“囚牢”视若无物,很快抽身出来。 四个人的攻击齐齐招呼上去,就像是击杀野外boss一样,以攻击高者论成败! 丹丹受到攻击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眼见他们不受干扰,他的身体如同膨胀开的球一样,在几乎炸裂的时候,朝闻樱滚过来。 “你不防备我吗?”闻樱没有躲,站在原地问。 此刻,变形的丹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古怪的变声,低沉与高亢糅杂:“妖精与我本都是因性灵而生,小姐姐何必与他们一道,不如我们联手,我许你后位如何……” 这个npc的智能不容小觑,居然还懂得根据职业判断收买人心。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几个大招打得几乎魂飞魄散! 如果他死了,毒丹不成,皇帝就死不了,他们也就得不到玉玺,可以说是任务失败了。 丹丹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敢下这样的重手,他一咬牙,发狠撞向了闻樱! 就在他撞击到的那一刻,闻樱眼角有一道奇特的花纹渐渐浮现,随之,她的身上有火焰跳动,与她的白衫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先是一喜,但这表情不过一刹那,就陡然变色! “火凤?!” 他失声惊叫! 此刻,闻樱眼角的纹路最终成形,上面嵌着一颗红宝石般地精魄,与此同时,她背后幻化出火凤的虚影,柔而细长的扬起,随着一声清越的凤鸣,它口吐火焰,炙热的火光密不透风地将他罩了进去! 丹丹在灼烧的疼痛中翻滚! 不用炼丹炉,在举世无双的烈焰燃烧下,他逐渐缩小,最终变成了一颗丹药,落在了闻樱的掌心。 上面标注着:任务道具四个字。 那边还活着但是伤痕累累的四人都看傻了眼,火凤浴火的虚影,将她的眉眼映衬的如诗如画,仿若神祗降临人间,令人产生难以喻的震撼。 这是她周年庆上获得的奖品,一直都没有在人前展露过。 闻樱唇角生出笑意,缓缓冲他们眨了一下眼睛,“这颗丹药我就收下了。” * 这大概是从《逐鹿天下》开服以来最让人例外的一次主线结局,建国玉玺被一个女人收入囊中。她曾经依附于大公会,是容貌无双的间谍美人,她在蒙受阴影之后毅然离开能庇护她的公会,从此没有再加入任何公会,但仅凭她一人,建起了《逐鹿天下》的第一个国家。 说是一人也许并不恰当,当更多玩家涌入这款全息游戏的时候,总能听见当年的老玩家,用一种神往的语气描绘当时的场景。 最开始知道玉玺被她得到的时候,整个服务器都炸锅了,但四大公会很快做出了表态,支持落樱建国。当顶尖玩家们都在捧一个人的时候,底下的人自然纷纷跟随支持了。 但这也只是明面上的表态而已,私底下观望的人却还多的是。 建国和建城一样,都会遭受怪物攻城,当时,所有人都在翘首等待这位女国主将位置禅让,和大公会做利益交换,毕竟她根本没有守国的力量。但她一直悄无声息,等到怪物攻城的当天,游戏中的顶尖四大公会人员齐聚,而公会会长无一不是以半步退后的方式跟在她身边,这前所未有的阵容,让人瞠目结舌。 而那天,除了四大公会成员互相比拼能力,灭杀攻城怪兽的壮观场面,让人惊讶的还有——攻城的怪兽竟然是一只熊猫,它一脚跺下足以踩碎一座城池,但在见到女国主的那一刹那,仿佛也被她的魅力折服,攻击减弱,并最后被异常强大的妖精国主用技能收服,成为了镇国之兽。 同时,他们的记忆里还有护国成功后,女国主身后飞出的火凤,它清越高亢的鸣叫使人们久久不能忘怀。 新玩家不禁问:“那最后呢,女国主和谁在一起了?” 老玩家神秘地笑了笑,仿佛回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一时没有回答。 “倾城美人”这样的戏谑称号与真正拥有一国权势的女人显然不同,所有人都一改先前轻率的态度,四大公会的人也纷纷祝福自家会长能够娶到女神。提的多了,闻樱忙不过来,就用游戏的宣传词应付外界。 “何不以天下为聘?” 当时可以说是全服都给她跪下了,天下不都在你手里攥着吗?! 然而这之后没多久,一家独大的格局被打破,第二枚建国令出现,预示着游戏的国战篇即将拉开序幕—— 他们四人互看一眼,这一次,眼底皆是势在必得! * 闻樱回到晋江空间,发现云雾缭绕,数据长河在眼前静静流淌,没有小熊猫的身影。显然他比她慢了一步。她现在已经非常自在了,自给自足,变了一张沙发一台电视,另外捎带了一个果盘,边吃边看电视。 因为是她具象化的电视,里面的内容也都是她曾经看过的,但她依旧看的津津有味。 奥利后脚就出现了,他先在果盘里多变出几根竹子,随后脑袋往她腿上一趟,懒洋洋地一副求顺毛的样子。 她随手摸了摸。 这次的时空也可以说是奥利最放松的一次了,他是以熊猫形态出现的,等他出现,闻樱就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解决了,他只用在她身边随手抱个大腿,就能引起一众雄性的敌视。 z942121在这惬意的氛围里出现,评定还没做,就给了她一个新的消息。 “你的权限开放,下一个世界给了你选择的余地。” 闻樱电视也不看了,(熊)猫也不撸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问:“有哪些选择?” “吸血鬼的世界。”“兄妹恋人的世界。”“豪门贵妇的世界。” “……听起来都好复杂。” “那位贵妇和儿子关系不好,包\\\\养小明星,还勾引过小叔子。” z942121用平静的电子音给出了更加复杂的解释。 闻樱:“……”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一 > “不去。” 闻樱掰着指头数了一下, “已经当了两次继母, 母亲角色体验的足够多, 不去。” “这一次是亲生母亲, 原主身体残留的情绪会给你带来不一样的感受。”z942121稍作解释, 而后道, “不过上一个世界你超额完成任务, 我尊重你的意愿,可以从另外两个世界中挑选。” 她想了想,觉得21的建议有一定的道理, 但只听简单的介绍就知道那个世界的人际关系情况会十分复杂,网游世界虽然在武力值上等同于休假任务,但多人模式其实让她分外头疼, 她认为还是挑一个简单的1v1模式更好。 吸血鬼的世界一听就很棘手, 于是她要了一份兄妹世界的背景资料。 在体验了几个性格较为强势的性格设定之后,她认为这个世界的原主性格可能会给她带来不一样的历练。 兄妹世界是一个与她现实世界相类似的普通校园世界, 主要目标人物名叫单尧, 高三学生, 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他和堕落神使所扮演的角色陆嘉湄有一段相当狗血的虐恋故事。陆嘉湄小时候家庭背景良好, 与单家比邻而居, 后来她父亲的公司出了意外,被单家趁机收购,父亲走投无路跳楼自杀, 母亲带着她搬出了富人居住的别墅群, 从此失去了联络。 陆嘉湄身上寄托了母亲所有的期望,从小学习成绩优异,考入了省重点高中,等她再次和单尧见面,他早就已经不认识她了。于是她刻意接近对方,吸引单尧,在高考来临之际甩掉他,干扰他的状态。手段虽然稚嫩,但非常有效,单尧高考成绩一落千丈,借由父亲投资捐楼,才考入了一所重点大学,这对于向来优秀的的他来说是一个相当沉重的打击。 即便如此,他对陆嘉湄仍然难以忘怀。这之后,陆嘉湄的身世背景曝光,两人也就此陷入了相爱相杀的狗血桥段。 这样的故事放到小说里,可以说是相当常见的设定,但如果要真实发生在眼前,还是让闻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之这应该是一个洒狗血的世界。 就连她的角色也不简单,她的母亲和单尧的父亲在高二那年再婚,成为了重组家庭,所以她名义上是单尧的妹妹。 但实际上…… “这一次的堕落神使已经进入了转世,失去了记忆,不过潜在因素造成她对目标人物相当执着,不会轻易放手。”z942121提醒她,担心她会过于放松。 闻樱单眼一眨抛了个媚眼儿,“知道,你放心吧。” z942121:“……” 更加不放心了。 这一次,她任务评定为s,从长河里抽到了一瓶绿莹莹的营养液。他瞟了一眼道:“长身体的东西,给他正好。给你的话能量太庞大可能会引发爆炸……”在闻樱的盯视下,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他喝了之后应该就能完全进入成熟期了。不过需要暂时留在空间。” 闻樱挥挥手,“反正也没什么用,留着吧。” 奥利立即咬她的手指抗议,小尖牙一磨,没有多用力,反而痒痒的,她笑得不行倒在了沙发上,用另一只手摸他脑袋,“奥利奥乖啊,等姐姐工作养家,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他和她真正接触的时间说多不多,但即便如此,正如闻樱对他的心情一样,他也对唯一与之相伴的她怀有不同的情绪。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羁绊。 这是两人越来越亲密之后,第一次他在空间里看着她走。闻樱也不像以前那么潇洒,走之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熊猫爪子抱着玻璃器皿装的液体,乌黑的眼睛和那罕见的液体一样莹莹流动,看上去很是单纯,像留守儿童一样可怜兮兮的。 她眼睛一闭,他周围登时变出大片的竹林来,直把z942121都挤的没有下脚的地方。 “21,我们小奥利就交给你照顾了。” 闻樱一副妻子交代丈夫的口吻,让z942121分外无语,她则嘻嘻一笑,一脚踏出去,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闻樱再睁眼,是在一间房间里,扫了眼四周的家具摆设,不管是床罩被单,还是桌上的碎花布,木椅的缺口,看着又脏又旧,像是一间卫生条件不过关的小旅馆。床上空的天花板上还嵌着一面大镜子,能将下方照的清清楚楚,增加刺激。这样的布置,无疑是特殊的情侣酒店才会有。 她稍稍一想,就知道自己到了哪个剧情点,她从碎钻拼成的骷髅小包里摸出了手机,将这里的地址编辑成文字,发了出去。 卫生间里传出哗啦啦的冲水声,不一会儿,水龙头被拧紧,有男人走出来。 说是男人倒还说不上,准确的讲应该是男生,比起男人来略显白皙单薄的身体,手臂线条却已经有了渐渐有力的弧度。他黑棕色的头发凌乱,还滴着水,底下一张脸精致好看,称得上是漂亮,原应冷淡的丹凤眼微撩,却被他的笑容破坏了。他龇牙露出的笑里有一点坏,“喂,后悔了?” 他伸过来的手被闻樱一把拍开。 她在刚刚短短的几分钟已经进入了情境,原主在初中的时候还是乖女孩,然而经历了父母离婚的打击,性格开始走偏,跟着学校里被人远离的人厮混,现在就是她厮混的结果,在上高一的下半学年,准备将自己的处\\女\\膜奉献给哈利路亚,随手丢到“垃圾桶”里。 这样的性格较为复杂,并不是单纯被家庭养出来的蛮横,也还没有沾染上真正的恶,游走在这其中,一着不慎就要跌落悬崖。 她瞪他,“谁后悔了?!” 龚玄比了一个“ok”的手势,“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刚刚是她先洗了澡,但眼不见的她又把衣服穿了回去,他才会以为她临阵脱逃。 “我自己来……”她的脑袋跟着声音一起低下去,刘海遮着,看不见眼睛。 龚玄就坐到了床边,双手环抱看她动作。先是外衣,大热的天,外衣只一件薄t恤,她从下面一点点撩起来,卷到了雪白的小腹上,女孩子小秘密一样存在的肚挤眼露出来,再往上……她的动作有点慢吞吞的,反而让定力不佳的男孩子多了几分迫不及待的冲动,挂在嘴边的嘲笑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忍住没有站起来。 闻樱脱完一件,就慢慢地看了一眼他,眼神又羞臊地落下去,脸也像是因为紧张有些涨红。 他早就垂下来放到了旁边的手一抓,力道重,把床沿的被单狠抓出了几道深深地褶皱。他用不耐烦地语气催促道,“快点!” 他骤然开口,让她不禁手一抖,黑色的薄丝袜登时被指甲划出了一道口子。她嘟起嘴,不太高兴地睨他一眼。女孩子上面是少女粉蓝的蕾丝胸罩,同款的小内裤露出粉蓝的边,外面黑丝袜遮掩着,裹着一双细长的腿。已经是高一年纪,她的胸仍然小小的,饶是如此,还是让男生发出倒吸气的声音。 没等她把丝袜脱下来,就被他一把拽了过去,翻身压在了身下。 龚玄能看见她眼底流露出的惊惧,手已经去扯她的袜子了,嘴巴却拿出难得的耐心来哄人,“是你自己主动叫我出来的对不对?我刚刚也给了你反悔的机会,你既然想试试,总不能把我撩起来就跑吧。你试一试,我保证你舒服,好不好?乖乖的,我轻一点……” “做就做,干脆点!”她轻哼一声撇过了头去,“要谁乖乖的?恶心!” “你说的!” 年轻的男孩子最经不得激,一听当即管不了了,什么温柔哄骗都丢到了一边,恶狠狠地笑了一声,三两下把她的袜子胡撸下来,后背胸罩的扣子也解了,粗野的动作引起女孩子一阵战栗。虽然他的皮肤也白细,但仍然比女孩子的要粗糙很多,运动打球练出来的茧子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张狂地抚摸,甚至揉捏,令她突然轻微地颤抖起来,眼睛里的瞳孔放大,手上甚至有冷汗冒出来。 这样的反应,显然不是动情,而是说不出的害怕。 龚玄一顿。 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说不上有多熟悉,只是因为厮混的小团体有交集,才能拿到彼此的联系方式,没想到她第一次找上自己就提出了这方面的要求。 她在学校里的名声很差,据说是因为被前男友甩了,性格大变,等他前男友交了新的女友之后,她还时不时找人去找他现任女友的茬,可以说学校里看不惯她的人不少,只是她仗着家庭背景好,别人不敢管。 为爱生恨的“失足少女”见多了,龚玄觉得没意思,肯赴约也仅仅是找乐子,对他们这些青春叛逆期的男生来说,约个漂亮的女孩子流流汗,多正常的运动项目啊。 但是他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表现…… 她的躲避、不情愿、倔强都透露出对她自己的珍视,她不是不在意,或许是想报复,或许因为别的什么,总之,这都让他不能轻忽地对待。 闻樱能感觉到对方的动作慢了下来。 只见男生一个“操”字骂出口,抹了把脸,激动上头微潮红的脸上有着隐忍的表情,他瞪了她一眼,仿佛她是吃人的狼外婆,“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做不做!” 她呆了呆,犹犹豫豫地问:“你……你是不是不行啊?” 她脸颊红扑扑的,像诱人的红苹果,说出的话却极其恶毒。 这他妈就不能忍了! 男生像饿狼扑食一口咬在她脖颈上,被子被翻上来,把两人盖住了,像揉成团的雪房子。里面传出少女抑制不住地笑声,是真乐了,“你别咬啊,痒痒痒……” 他气结,“没感觉?” “没有!” “这样呢?”他压着性子慢慢地找。 “唔……” 里面逐渐传来黏黏糊糊的亲昵声,到最后,他逼着她给他脱底裤,她手颤的不行,有情动,无所适从地惧意又漫上来,黑眼珠水汪汪地看着他。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知不知道!”他用恶狠狠地语气给她背课文,喘着气又催,“快!” 她扑哧发笑,撇过了脑袋给他脱,他就这么低下头去亲她露出的脖颈。 忽然间,房间门发出“砰”地一声,被人闯了进来! “谁——” 没等龚玄发怒转头,就忽而被人一脚踹在腰上滚了出去。他身上的被子被来人一拎,盖到了闻樱身上,紧得不留一丝缝隙。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二 > 来人身材修长挺拔, 微弓腰, 微眯起眼凝视闻樱, 视线充满着威慑力, 与小男生作风的龚玄截然不同, 他或许也还称不上是男人, 但宽阔的胸膛已经有了值得人信赖的本钱, 他隔着被单将女孩子一抱,上臂肌肉微隆起,轻松至极。 “你来干什么?”闻樱撇嘴, 很不情愿似的。 单尧的脸色冷得可怕,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一脚踢开了浴室的门, 将她连人带被子扔进了浴缸里! 闻樱发出一声惊呼, 手扶着浴缸要爬起来,脚却踩到被单一滑又摔了回去, 狼狈之余瞪视他, “你发什么疯!”然而她的眼睛刚朝他瞪去, 就被兜头喷洒来的水溅了一脑袋, 眼睛里进了水刺辣难受, 她不得不背过身去躲水, 一面尖叫,“停下来!我叫你停下来听见没!” “——单尧你这个疯子!”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他讽刺笑道, “怎么, 没做爽,是要我把他抓进来让你再爽一次吗?”他的语气略微粗俗,像淬了毒的箭一样朝她射来。 “16岁就敢出来开房,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不怕被你妈发现?你觉得你这么糟蹋自己,能报复到谁!” 他捉着她瘦小的肩,像捉小鸡崽一样把人捉回来,花洒毫不留情地从她发顶冲到脚底心,像要把她从头到脚彻底洗干净, 闻樱挣扎无果,深吸了一口气冲他吼,“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谁啊?!” 他顺捋她头发的手猛然一攥,把她抓疼了,他的语气却有漫不经心,“我?我当然是你哥了,继兄也是兄,我难道不能管教你?” “呵呵。”她笑里带刺,“有本事你说大声点,让他听见和全校的人都说一遍,或者干脆登报纸澄清,我们只是纯、洁的兄妹关系。”“纯洁”两个字,她咬得格外重,透着嘲弄之意。 他怎么敢?那得多尴尬。重组家庭里母亲领来的妹妹,居然是自己的小女友,两人被领到一起见面的时候,都愣在了原地。 但他调节的速度极快,没多久就进入了新的角色,只有她一个人像傻子似的念念不忘,让人几乎怀疑是做梦。 原主一个劲作践自己,把自己往最坏最恶的方向整,以为能报复谁,但就像他说的,她能报复谁?还不是她自己。她变坏,会心疼的只有在乎她的人。只可惜男生是最健忘的物种,本就只是青春期荷尔蒙萌动谈的恋爱,怎么能指望人家天长地久,刻骨铭心? 单尧听了脸色忽而一变。 自进门之后,他一直都占着上风,把控房间里的节奏,直到这一刻他的气势如同退潮般落了回去,竟拿她无可奈何。 “滋”地一声,单尧拧上了水龙头,一直对准她的花洒也被放了回去。他这才发现她眼眶通红,不知道是气的哭的,还是单纯被水刺激到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扯下一条干毛巾给她擦眼睛,“你跟我倔什么?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没有做过体检,看过体检报告,你怎么知道他有病没病?” 听起来倒像是在为她着想了? 闻樱气得肺都要炸了! 原主残存的情绪在她身体里顶窜,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这份情绪压下去,心里早就经过了山洪海啸的冲刷,风暴过后只剩下一片泥泞,和她外表这副狼狈不堪的状况一模一样。 她做这些事,想得到的根本就不是他不由衷的关心。 “那也是我自己找来的。”她把脸埋进毛巾里,狠擦了几下,“不要你管!” “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龚玄打断了。 对方已经胡乱套上衣服,又蹬上了裤子,捂着受伤的腰站在卫生间门口笑的恬不知耻,“这位学长,体检报告我能给你一份,你要是信不过,咱们立马就去医院验!不过说好了,如果验出来干净没病,我这伤是您给赔付吗?” “男人伤在腰上,可是一辈子的事。”他分外郑重。 闻樱哧地笑出声来,“神经。” 他只龇牙咧嘴的表现出自己受伤严重,完全没有小题大做。 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竟反而有一分若有若无的气场联系让人难以进入。单尧在这其中,蓦地有些不适,侧头对闻樱道,“你自己洗好出来。” 说着,他走出卫生间将门一关,彻底隔绝了他们对话的可能。 直到对方强行把闻樱领走之后,龚玄才突然想起来,他是哪一个。 单尧啊,一中的风云人物,学习优异,能力出众,长相是绝对的校草级人物,人格魅力更不用说,同时还出任了篮球队队长的职务,据说家里相当有钱,可以说是浑身罩了个巨大的光环,随便拉出一项来都能把人比下去。对方混的是尖子生的圈子,和他们这帮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但除此之外—— 他突然想了起来,传说他就是闻樱的前男友,两人从初中就在一起了,但在闻樱考入一中之前就分手了,分手原因没有人知道。不过因为前者光环太过,后者就是坏名声都坏的不明显,所以大部分人都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单尧和陆嘉湄才是一对,这是一中所公认的事实。她就算拼命作弄陆嘉湄,对大家来讲也只是嫉妒女神而已。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龚玄挠了挠下巴,突然来了点兴趣。不过当务之急…… 他跳着脚跑进了破破烂烂的卫生间。 青春期男孩的活力就是,被人踹在腰上,一旦回想女孩子白嫩嫩的胸脯,还能立刻来了精神。刚刚没成功着陆,简直忍得他蛋疼。 单尧带着闻樱回家,正好撞上了她的母亲出门。 两人是重组家庭,单尧的父亲娶了原主的母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家家境都不差,强强联合有一定的商业考虑在内。闻樱的母亲能独自一人撑起公司,本身性格非常强势,对人对事都有很强的掌控欲,所以原主从小学到初中为止都是非常乖顺的性格,哪怕后来遭遇剧变性格发生了变化,一来到母亲面前,还是能装乖就装乖,像只耷拉耳朵的小白兔。 闻母一看见她半干的头发,和那身皱巴巴的t恤搭配着黑丝短裤的装扮,立刻狐疑地皱起了眉头,“去哪里玩了?穿成这样回来,像什么样子!” 单尧往前一步,笑着替她答道:“最近城北有一座新的水上公园开张营业,趁周末我就带樱樱去玩了,闻姨不介意吧?” 闻母一碰见单尧,面上立刻变得和煦春风,客气地和他说话,闻樱这副穿着打扮也被揭了过去。聊着聊着,她眼底不免流露出几分扼腕。 她一心想将女儿也养成单尧这样出色,只可惜女儿听话归听话,没能遗传到自己好的基因。 “你们兄妹俩感情好,我和你爸爸也高兴。”她笑着说,“你现在高三压力大,别让她打扰到你复习就可以了,等你高中毕业,要是能指导一下她的功课……” 两人说话,闻樱只低着脑袋,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百无聊赖拿手指在他后腰打转,一个转,两个转,三个转……猝不及防,她作乱的手被他背手逮住了。 他仍然是面对着闻母,只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有他一米八的身高遮挡,和他聊天的闻母全没发现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 等他应付完了闻母,将她送出门之后,才松开了她的手。 人已经回家了,他也不再管她,径自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啤出来喝,像是纾解情绪。他微仰脖子,喉结滚动,有着别样的吸引力,让跟在他身后的闻樱不免多看了一眼,直到他发现她的目光,低头一瞥,似是警告,“别再闹了。” 她再一次撇撇嘴,拿了一瓶玻璃瓶装汽水,试图用牙咬开盖子。 女孩子牙软,又不敢用劲儿,半天都没能咬开,她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换了个边继续开。谁知不小心牙一磕,凹凸设计的盖子划开了嘴唇,刮破了皮! 她发出一声轻嘶,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了?” 单尧只见她低头看着瓶子发呆,竟没有任何反应,当即拿走了汽水瓶,抬起她的下巴看她的伤势。猝不及防看见她眼睛里流露出的那一丝委屈,如同控诉。 她爱喝汽水,但自己起不动盖子,从来都是他来开的。 有一回她的好友开奖得了瓶汽水,颠颠儿来找她,两人对着汽水瓶研究了半天没能打开,好友奇怪地问:“我平时常见你喝汽水啊,没有准备起子吗?那你怎么打开的?” “用牙咬啊。”她理所当然。 谁的牙? 反正不是她的牙。 他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这一段记忆,在检查发现她的嘴唇只是破皮,没有流血之后,自然地抬手举高汽水瓶,拿牙给她咬开了。 闻樱手里被塞了一瓶黄橙橙的汽水,心底满胀的情绪无处落脚,还没等她抬头,就听他说:“想喝就叫我……”语句一顿,“这种事,哥哥也可以做。”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女孩子发出嗤地一声冷笑,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 高中是住宿制,只有周末能够回家,所以到了周一,两人通常会分开去学校。 闻樱单肩背着书包走出来,和站在玄关处的单尧即将擦身而过时,被他拽住了手。他瞟了一眼客厅的方向,对她道,“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你要是再继续糟蹋自己,后果自负。” 这两天他一直想找机会和她谈谈,但她始终缩在房间里不出门,拒不合作。 现在也一样,闻樱不耐烦地甩开了他的手。他一眼扫过去带着淡淡的威胁之意,但也没有继续纠缠她,反而先她一步走出了家门。 闻樱脚刚踏进班级,就被班里唯一的好友何薇拽了过去,对方冲她挤挤眼睛,“周末过的怎么样?” 两人臭味相投,都是不学好的那一拨,唯一不同的是,原主为了应付母亲,成绩勉强还能过的去,对方则是彻底不想学了,算是原主和校外那群狐朋狗友之间牵线搭桥的人。一中毕竟是重点高中,拼命考上又放弃学习的人实在是少数。 “不怎么样。” 闻樱趴倒在桌子上,学原主的颓废样儿。 “不是吧?!”何薇一声惊呼,见别人嫌烦的眼神看过来,不禁压低了声音,“他技术不好?” “没……” “该不会,你还对单尧念念不忘吧?”何薇自觉发现了真相,劝她说,“差不多就得了,人家现在和陆学姐好着呢,你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说认真的,自从陆学姐在全国芭蕾舞比赛获奖之后,现在差不多是被那群男生捧上神坛了,成绩好,容貌佳,还有气质,妥妥儿一中的校园女神,你和她争压力是大了点,真不如换目标。” 校园女神…… 闻樱离学生时代已经有点久远了,她试着转了一圈儿笔,见稳稳的没落下来,托腮笑了。 对现在的她来说,这其实算不上太难的事。 中午放学铃声一打,穿着统一深绿间白校服的学生纷纷涌入食堂。 单尧和陆嘉湄坐在一桌吃饭,两人在同一个班级,同桌位置上还有其他同学,见陆佳湄给单尧夹菜,不免笑着调侃了几句,陆嘉湄姿态大方,闻也没见害羞,倒是坦然一笑。 正说着,那位同学忽而被人挤到了一边。 “喂……” 他刚要发火,就见挤了他位置的闻樱对他甜甜一笑,“学长,我找单学长有事,坐一下你的位置好不好?” 这个年龄阶段,长相再普通的女孩子都青春活力无敌,更何况闻樱长相甜美可人,只要不变成作恶的小恶魔,高年级的学长稍稍一晕头,也实在不好意思和她计较了。 她顺顺当当地坐下来,对面的陆嘉湄已经停下了筷子,单尧看她一眼,顾自舀了一勺汤喝。 “你说我可以来找你的。”闻樱把汽水瓶往前一推,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打不开。” 单尧的手一顿,终于正眼看她了。 原主就是胆子太小,真要作,就要作到人家眼前去,直愣愣地刺他的眼。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三 > 食堂里周围人来人往, 热闹嘈杂, 唯只有她们这一桌在比衬下显出了几分冷清安静。陆嘉湄面上不动声色, 只拿眼睛去看单尧, 看他怎么处理。 闻樱也看着他。 她一直在揣摩单尧的性格,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一直表现出众的尖子生, 骨子里必定是高傲的, 不能忍受别人在背后一丁点的诋毁。所以高考失利的时候,他拒绝和任何人说话,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疗伤, 只有陆嘉湄,是她折弯了他的脊梁骨,让他尝到了痛, 才念念不忘。现在, 他还是那个没经历过人生转折的单尧,他及时掐断了一段不会有结果的恋情, 活的理智而自我。 而原主呢? 说起来有点可悲, 原主遭逢家庭变故, 父母离异、再婚, 唯一能倾诉的对象一夕之间变成了相亲相爱的哥哥, 16岁这个年龄, 她能够动摇谁?她动摇不了任何人,就只能折腾自己。她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有多么辽阔,只知道自己井口上的那一小片天塌了。她在井底苦苦挣扎, 闹出不小的动静, 未尝不是希望有人能看见,能来拉她一把。 两人一个理智决然,一个闷声不吭,注定只能渐行渐远。 被挤到一边的学长先行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他插话道:“想开汽水瓶不是?学长给你开!这人从来不喝,找他也没用。学长就不一样了,开瓶技术溜溜的。” 在三个人的视线压力之下,闻樱蓦地绽开笑来。 “好啊。”她很轻易地就把汽水瓶递了过去,还有心情开玩笑,“学长你开瓶技术好,是不是因为经常喝啤酒?” “哈哈哈,哪儿能啊,学校里不让喝酒,你不许告我小状。” …… 单尧听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看着对面的女孩笑靥如花的模样,心里不由生出几分烦躁。 “还好吗?”陆嘉湄问。 “嗯。” 她没有具体问闻樱是谁,他便也轻轻巧巧地揭过了,“同一所初中的学妹,不太懂事,你别介意。” “当然。”她笑了,“我有这么小气吗?你越受欢迎,越说明我眼光好。”话是如此,她其实认识这个女孩子,有一次晚自习下课,她还带人来堵过自己,正好单尧喊她的名字,她一转头,对方就已经没了踪影。 听人说,单尧在初中有过一个女朋友。然而像这样不战而逃的对手,她也没太多兴致去了解。 单尧见她表现的落落大方,确实没有往心里去,不禁点了点头。 原主和寝室里的人关系很普通,相处了一个学期还不到,本就没多少感情,再加上原主和“坏孩子”混在一起玩,她们多少有点看不起她的意思。在这样的情况下,闻樱发现原主有记日记的习惯。 她不是记在日记本里,而是用手机里的邮箱编辑,草稿箱里留了十多封的信,有的地址都编辑好了,只是从来没有发出去。她总是大半夜里亮着手机屏打字,室友都以为她是和外校的男生传情,对她更加不耐烦。 闻樱同样躺在床上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她倒是真的和外校男生发短信。 “……上次,我们有做吗?” 很快收到了龚玄的回复:“(#`皿)你是不是傻?当然没有,老子都没进去,做个屁。”听得出他的语气匪夷所思,活像见着个外星人。 她举着屏幕继续打字。 “那我们再来一次?” “别,受够你了。”他又发来一条,里面放了个网址,“去看,看完了再来和我说话。” “色\\情网站?不看!” “哟,小妞还是个烈女,来给爷香一口=3=去看,保证你看完爽的飞起!” “恶心。” “=33333=” 她笑倒在床上。 好不容易闹完静下来,已经12点了,宿舍里学习的人也已经钻进被窝里睡觉了。 万籁俱寂,大概有的事只能在这样的时刻才会有深切地感受,闻樱突然明白了原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去记日记。就在她再一次翻出邮箱里的日记时,下铺的室友一脚踢得床板震动,“还睡不睡了?!” “不好意思啊。” 她小声道歉,心里生出别的情绪来。这对她来说当然是无所谓的,本就是故意为之。但电子邮箱里原主的一字一句,都能让她感受到对方的迷茫无力,在这个时候,外界的不友好只会让精神紧绷的人反弹,以为全世界都与她为敌。 原主还没学会用成熟的技巧去化解,没有人教她。 闻樱关掉手机,将它塞进了枕头底下,侧身胡思乱想做着梦入睡。 到了第二天体育课,她小跑到那个室友面前问:“我晚上玩手机,是不是吵到你们了?” 室友讪笑:“……也没有啦。” 大家都宁愿维持表面的和平,但凡不是忍无可忍,都尽量表现出和善的一面,没想到她会突然跑来“自首”。 闻樱像是没听出她的潜台词,反而拉着人絮絮叨叨起来,“其实是我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原先是写在日记本上,但晚上开灯又会被阿姨抓住通报批评,只能换成手机。我大概还不太习惯在学校里住宿,规定太多了!”她一顿,“没想到会影响大家,实在是不好意思。” 谎话连篇,不过对这具身体来说倒也有一多半实话,至少最开始是如此。 她说的诚恳,室友感受到她突如其来的善意,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因为这个话题感同身受道,“没事没事,大家一起生活嘛,就要互相迁就。我也觉得学校规矩好多,熄灯不许有活动,我动作又慢,衣服都来不及洗……” 学生时代的人最简单,两人聊了一路,闻樱时不时地递上一个问题,让对方谈兴大发,再加上发现了几个相同的爱好,两人的关系忽然间解了冻。 刚到操场,前方传出震天的欢呼声。 闻樱逮住一个人问“怎么了”,对方眉梢飞扬,兴奋地说:“高三十四班也是这一节体育课,两边老师说要联合起来打一场篮球赛,单尧学长也在!” 室友“哇”了一声,见两人都朝她看来,脸突然微红,“单学长升上高三就没有打过比赛了……” 她话一顿,突然想起寝室里的传,说闻樱暗恋单学长,还为此“教训”过陆嘉湄,心里一毛,看着对方有些发憷,没再说下去。 “那等会儿我们去给他送水。”闻樱好像没发现她在想什么,笑盈盈地提出了建议,看起来好像也只是崇拜优秀学长中的一员,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啊,真的?可以吗?”室友也忽地兴奋起来,“学长会收吗?” “试试呗。” 她眨了一下眼睛。 近来她频频到他面前碍眼,挑战他的忍耐力,要不要趁这机会下一记狠药? 高三学习任务繁重,体育课常常会被其它科目占据,难得有一次放松的机会,出了闸的猛兽发威,几乎压着挑衅的学弟们打,在高一和高三的女生面前尽显学长的风采,把自诩年轻有活力的高一小学弟们气得咬牙切齿,直嚷着再来一场。 单尧拿毛巾擦了擦脖子上流的汗,发觉喉咙有些干渴。 他有女朋友的事实就像立了一个警示牌,让人轻易不敢靠近,一中的女生们都好面子,互相之间你推我攘,也没有一个人真的把水送到他面前。 就在他走过看台前的休息区,准备从矿泉水箱里拎一瓶出来时,面前突然伸出两瓶水来。 一瓶从前方递过来,是陆嘉湄,她手里还有他脱下的外套,等候已久。另外一瓶从侧边的看台上递出来,他抬眼一扫,就发现是自己家的那个麻烦精。 闻樱站在台阶上,比他还高半个头,抬手越过最上面的那一根栏杆,把水送到他的眼前。 旁边已经有人看过来了,单尧原本就是众人目光的聚焦点,骤然出现这样的情况,闻樱身后渐渐响起小声的议论。她的室友就在这议论声里头皮发麻,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如果集体送水还好,但明显大家都因为陆嘉湄退避,她竟然还敢往前闯! “哎呀,这不是上次找我开汽水瓶的小学妹吗?”单尧的队友走过来,露着白牙冲她笑,“这水是给我的吗?多谢啊……”他手刚一伸出去,近在眼前的矿泉水瓶就往旁边晃了一晃,没让他抓着。 这个时候,单尧已经接了陆嘉湄的水来喝了。 闻樱接收到单尧警告的目光,里面的含义不能更明显,是一种疏远和驱逐。她蓦然对那人笑了一下,“学长别自作多情了,有一没有二,真把自己当他的挡箭牌了?” 她拧开了矿泉水的盖子,就在明晃晃的日光底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猝不及防地把水倒在单尧头上! 众人只见女孩子抬高了手,矿泉水瓶被倒了个个儿,里面的水争先恐后的往外涌,哗地一浇,冷水和体温造成的反差让单尧呼吸一滞。而四周鸦雀无声的反应,让他意识到这是真的! “闻樱!” 男生的低吼声蓦然响起。 他狼狈地顶着一头湿淋淋的短发,上半身套的深蓝球服湿了一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众人复杂难辨的视线让他压抑许久的心里“砰”地爆开一团火,烈烈燃烧。 他怒不可遏,长臂一伸,从里面打开了栏杆上的小门,把她从上面拽了下来! “敢问,学长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笑容灿烂,“我们不是不认识嘛?” 话虽如此,她也没有挣扎,还是乖乖地被他弄了下去。单尧冷着脸,不忘侧头和队友交代,“下半场我不上,找人替我。” 队友简直看呆了,口中无意识地应答:“哦、哦好……” 陆嘉湄往前走了一步,要拦他,“阿尧,学妹可能只是想和你开一个玩笑……” 他充耳不闻,拽着闻樱就走,闻樱被他扯的一个踉跄,还不忘回头小幅度地对陆嘉湄做个鬼脸。 两人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她故意问:“你把你的女朋友丢下好吗?” 话音一落,她猛地被甩开了手,单尧转身面对她,目光冷冷地看着,“你有完没完?食堂、教室、图书馆,只要我和她在一起,你就出来捣乱,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不能。” “你知道我们不可能。” 他看她表情微变,尽量缓和了语气说,“父母那边的压力先不说,你仔细想一想,我其实只是你青春期的一段恋情,你根本没有这么喜欢我,或许因为突然失去,让你觉得不甘心……” “我不管。”她咬唇道。 “樱樱,你懂事点好不好?”他克制着情绪说,“你以前很乖,不要被那些人带坏了。” “我乖你还不是不要我。”她眼也不眨,飞快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年龄小,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比你差两岁,很快就成年了,你如果不喜欢处\\女,怕没办法和爸妈交代,我可以先和龚玄睡。不用你负责。” 单尧只觉血液蓦地涌上了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这样的话,气得发疯,“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 她看着猛然举起来的手,仿佛下一秒就要朝她脸上挥下来,她嘴唇煞白,但仍是扬着下巴,倔强执着地把话说完,“……一辈子都不会够。”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四 > 由于在篮球场上发生的事只有两个班的同学目睹, 事后虽有消息传开, 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流传出的版本有好几个, 有说高一新生插足校园公认情侣的, 也有暗指单尧劈腿, 和高一年级的学妹关系纠缠不清的, 众说纷纭, 大家自然而然把这当做是人气学长的花边小料,茶余饭后带过一提,就如同一颗小石子投进水中, 漾开几圈涟漪后没了踪影。 不过在这个风口上,闻樱没有再去找单尧。那天他当然没有真的打她,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之后, 就离开了。 她转而开始专注于和同学打好关系, 以及抓一抓学习成绩。 她本身高中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好在原主初中时的成绩不错, 基础牢固, 经历家庭剧变也不过是短短一年时间, 无论是学坏还是放弃自己都不过是刚刚起步, 她将书从头开始啃上一遍, 再做两本习题, 就能跟上老师课堂上的节奏了。 人与人之间都有气场之说,在她一头扎进学习的海洋里之后,无论是室友还是同伴同学都逐渐对她友善起来。 理所当然, 跟何薇之间就减少了相处的时间。 这天一下课, 何薇就扑了过来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我不管,你都冷落我好久了,今天晚上有人组局,来不来!一句话!” “今晚啊……” 她拖长了音,表现出头疼和犹豫的样子。 “对了,龚玄也会来哦。”何薇补充完这一句,发现她的表情没有变化,立刻拿起她桌上的试卷作出即将撕掉的姿势,“去不去?不去我撕票了!” 最终闻樱点头答应了,何薇得到她的回答之后反而心情十分复杂,古怪地看她一眼,嘀咕,“龚玄居然还比不过试卷?” 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这个残酷的事实。 上课期间,班主任宣布学校即将举办50周年的庆典活动,要办一台校晚会,每个班都要出至少一个节目。 虽然只是高一,但是重点高中内部的竞争激烈,响应者寥寥无几,只要一想到排练占去的时间,大家就觉得心疼,宁愿多做几道习题。班主任见没人响应,就点了几名有唱歌、跳舞、弹琴特长的学生,他们不情愿,就去拖别人下水。只可惜班级整体参与意愿太低,就算有人一开始有想法,见大家都不愿意捡这个烫手山芋,自然而然产生了动摇,列数它的缺点,然后放弃了参与的念头。 班主任看他们都一副不太情愿的表情,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就在他打算给他们强调一遍集体荣誉感的时候,有人“举荐”说:“老师,闻樱跳舞跳的很好,我之前还见她和外校女生有过pk。” 闻樱骤然被喊到名字还有几分迷茫,转头一看,发现这人她有印象。 有一次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出题,请人到黑板前解答,对方信心满满解了一遍却被打了x,自己是在他后面上去写的,侥幸答对了。题目其实是超纲的题,她写出了正确的步骤自然受到了老师的表扬,也许因此给对方带来了威胁感。她觉得有些好笑,由此可见天真单纯的校园里并不是没有“残酷”的竞争,只是手段温柔而稚嫩。 班主任对闻樱这个班级里的“落后分子”“坏学生”印象深刻,迟疑地看了看闻樱。 “我没问题。”闻樱一口答应,“为班级出力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尽快找人编舞给老师跳一遍,您可以先看再敲定,如果觉得不好还能预留出更换节目的时间,您觉得呢?” 这话一出,班级里的同学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别扭,莫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有的主动举手要求出节目当备选,也有出点子主意的。 班主任的脸上则透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像是第一次正眼看这位差生。 刚当了好学生没几天的闻樱,当天晚上就翘了晚自习,不过这一次有了正当的理由,就是去找舞蹈老师编舞。一路上何薇快笑疯了,直嚷嚷她快成精了,一定是故意答应的,就为了给自己出校门找借口。到了地方之后她还念念不忘,将闻樱的新技能给大家科普了一遍。 大家纷纷响应,“这个好这个好,马上学起来!” 她们还没成年,酒吧进不去,组局的地方自然是ktv。 隔壁在唱《死了都要爱》,声嘶力竭透过墙壁传来,又让年轻的少男少女们笑作了团。桌上摆了一溜儿啤酒,趁着气氛热闹,有人率先开了两瓶,有女生直说龚玄没来,要等他。何薇趴在闻樱耳边给她透底,“这个追了龚玄一年都没追到,你小心点儿。” 恰好龚玄推门进来。 “笑什么呢?”他径自从桌上捡了颗爆米花丢嘴里,立即被人拖着罚他吹瓶,还直笑,“有人眼巴巴等着你来,不如干脆来个交杯?” 龚玄亮了一下挂彩的胳膊,坏笑,“刚刚和十七中那帮王八羔子打了一架,你想让我也给你来一下?”干脆就没接另一个话茬,女生原还害羞的脸马上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哟大英雄,英雄还怕喝酒?来来来,赶紧走一个庆祝你凯旋而归!” “不知道英雄未成年吗?喝了回家要挨骂。” “狗屁。”对方笑骂,“明明就是住校,回你哪门子家?” “回我……老婆家啊。”他往座位上瞟了眼,看见闻樱顿时眼睛一亮,一屁股坐到闻樱身旁,手往她肩膀上一搭,“怎么样,漂亮不?” 闻樱还没给他反应,那个女生坐不住了,她心里有火,也不掩饰,当着所有人的面恶意地问:“听说你们俩开过房了,在哪儿?阿玄,女孩子第一次哦,不会是随便哪个小旅馆给对付了吧?” 包厢内轰然响起笑声,气氛忽而变得无比热烈,唱歌的人歌也不唱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这么隐私的问题原就不应该当着人面来讨论,但他们仿佛是世界上最大胆无忌的一群人,不知道尴尬,不知道体贴,起哄大笑,没有不能问的问题,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 龚玄的眼睛一冷,配合着他挑起的坏笑,眸光像恶狼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草地上都肯答应?” 女生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脸色蓦地一白,刚刚有多少起哄口哨声朝着闻樱来,现在就都冲她去了。 不过仍然有男生插嘴问闻樱:“我们龚龚的表现怎么样?” 闻樱没回答他的问题,自那个问题出现开始,她就压着一股情绪。她先去看何薇,见何薇也是莫名所以的样子,才转而去看龚玄。他勾着食指搔了搔头,间接表明了是他泄的密。他还没有一丝愧意,和他们一样,支着腮帮子饶有兴致地等她答话。 “他不行。”女孩子刷一下转回来,如同报复一般,咬牙强调,“技术不好。” 回答太劲爆,大家的笑声像炸开了一样。 “他技术不好,不如我来?” 龚玄脸上的笑挂不住了,男生都好面子,公然被她扇了一巴掌,他可没这么好的涵养。但不等他反唇相讥,放在旁边的手突然被人抓得一疼,他偏头看去,发觉不太对。 女孩子低着眼睛,嘴唇微白,让他一怔。 她如果不在意,他自然也不在意,但她的不适,她的天真,突然激发了他的保护欲。他想起他们俩第一次亲密接触,她就是这样,表面上又发脾气又发倔,不肯服软,可是真正要做,她其实怕的不行,总忍不住发抖。 感觉到此刻她指尖的颤抖,他心里莫名软成了一片。 “那可不行。”他不管她抓得使劲,强行反握住她的手,大喇喇地冲那人笑,“我的,谁都不许抢。” 他没发火让人觉得无趣,还想再挑事儿,就听他提议拼酒、打牌、玩游戏。他平时笑嘻嘻地,打起架来狠劲十足,在小团体里有话语权,一样样布置下去,众人的目光焦点纷纷转移走了。 他一边和人玩,一边还不时转头问她,“唱不唱歌?” 闻樱摇头。 他又问:“饿了吗?吃不吃烤肉?”好像突然间无师自通学会了体贴。 龚玄见闻樱一直不参与进来,那边她的朋友早去唱歌玩疯了,就提议让她来代自己的位置。他只觉得她是被刚才的事吓着了,声音更轻了,“就玩一局,输了我替你喝,不喜欢咱们再换别的。” “好。”她答应了。 她来这也不是当壁花来的,学习学累了确实想放松一下。她一来就上手,渐渐玩出乐趣来,哗啦啦地洗牌,眉眼飞扬,嘴角的笑也露出来,她单边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很浅,但教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笑的真不真心。 龚玄跟着笑,竟莫名觉得比自己赢钱还高兴。 包厢里有别的男孩子频频望过来,被他一个个瞪回去了。他给她喂东西吃,赢了还替她收钱,跟人一个个讨过来,嘴上说:“承让,承让。”笑眯眯的模样就像在炫耀,被人踢了好几脚。 后来玩嗨了,一帮人玩大冒险,两人太招恨,被关在女厕所,要求亲吻十分钟再出来。 闻樱喝了两杯啤酒,欲醉不醉,也不生气,被他抱到洗手台上坐着还笑嘻嘻地瞅着他,好像能居高临下看人,格外有意思似的。 “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龚玄微仰着头看她,目光专注而认真,“我不是故意传出去的,就告诉了我哥们一个,他嘴上没把门,我发现的时候迟了。” 她摇摇头,“现在不生气了。”她盯了他半天,在他以为脸上有东西伸手去摸的时候,问他,“龚玄,你是为什么学坏的?” 他一愣,耸肩笑了,“不想学好,就学坏了。” 她见他表情里压着两分不耐烦,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软软的,手感特别好。她不管他蹙起的眉毛,轻声说:“你千万别和我一样,为了别人学坏,一点也不值得。” 别人? “你为了谁?” 她又摇摇头,“没有谁。” 他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眼神有几分迷蒙,像是喝醉了,他把她看得直眨眼,才说:“我有话和你说。” “嗯?” 她见他嘴唇动了动,但听不见声音,就晃悠着低下头去,就在这时,有温热的气流靠近,她唇上忽而一热,像被人亲了下。 她呼吸一屏。 其实这算不上是亲吻。他没有对准,只亲在嘴角,而且猝不及防间力道没收住,倒像是在嘴边磕了一下。但刹那间,有电流滋溜一下窜过,两人一个对视,停了三秒才移开。 “玩游戏就要遵守规则,别耍赖。”他解释。 她似懂非懂,“哦……” 十分钟时间早就到了,他把人送出去给她朋友,自己则折回洗手台去洗脸。 他接了水往脸上泼,水珠不断地从脸上滴落下来,他对着洗手盆里的倒影长舒一口气。 什么毛病,明明她全身上下他都摸完了,居然会因为亲一下不好意思。 何薇走读,把闻樱送到校门口就乘车回家了,闻樱有老师签字的纸条,顺利被门卫放行。但没走出多少步,她就在前往宿舍楼拐角的花坛边,撞见了单尧。 好学生好像在吸烟,两指间闪着一星火光,看见她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往唇边送了一口,缓缓吐出的白雾让他的表情变得模糊。 她视而不见往前走。 “站住。”他已经把烟掐灭了,凝视着她,冷声说,“逃课、晚归,喝酒,下一步你准备做什么?”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五 > 距离晚自习打铃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 学生们早就已经陆陆续续回到了宿舍, 偶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情侣们偷偷摸摸地穿丛而过, 但因为天色渐晚, 也逐渐走远了。花坛前的路灯洒下昏黄的光, 照得单尧的脸庞半明半暗, 神情莫测。 “逃课、晚归,喝酒,下一步你准备做什么?” “要你管?” 闻樱头也不回地甩下这一句, 与他擦身而过,他身上还有烟味没散,被风送来。她皱皱鼻子。 只可惜她没走出多远, 就蓦然被人从背后攥住了手臂。她本就喝醉了, 平衡力骤减,猝不及防间险些跌倒, 只能踉跄着被向后拽去。 单尧轻嗤, “不用我管?” “放手!”手臂间传来的力道弄疼了她, 她挣扎想要挣脱, 却使不上力气, 只能冲他低吼, “你不是早就不管我了吗?找你的陆嘉湄去,就算我和人上\\\\床、做\\\\爱、怀孕堕胎,又关你什么事?!” 她往外报一种可能性, 他的面色就冷一分, 听到后来几乎面如寒霜,“怀孕?” 他深吸了一口气,耐性尽数被磨尽,“操\\你\\妈闻樱,我跟你说过,别再继续糟蹋自己,你他妈才16岁,有些后果你负不起!”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优等生的面具早就被她气的丢远了,黑眸里寒芒闪过,“谁做的,上次的那个人?满18岁了吗,你把他的具体信息告诉我,我找律师起诉他诱\\奸未成年少女。” “单尧你有病啊!”闻樱被他气笑了,“你语文考试是作弊的吧,阅读理解做到狗肚子里去了,谁怀孕了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假设?” “真的没有?”他眉眼冷厉,凝视着她。 她冷哼一声,“你要是希望有,我现在去弄一个来还不迟。” 单尧看着她,眼前的人浑身散发着逆反的情绪,恨不得跟全世界的人做对,别人说对她就做错,别人禁止她做的她偏偏要做。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她的抵触和对抗,就像一只刺猬,哪怕嘴上在说着想和他在一起的话,仍然把尖刺对准了他,好像只有扎得他也疼痛流血,她才会有一刻的安宁。 高三可以说是学生时代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他优异的成绩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尚且自顾不暇,怎么有精力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收拾烂摊子? 他想起初中时候的闻樱,两人第一次遇见是她跑步摔倒,石头的尖棱划破了皮肤,鲜血引发了女生的尖叫,他恰好在旁边,就抱着她去了医务室。她腼腆害羞,和他说一句谢谢就红了脸,伤好后连续几个课间都在他班级门口磨磨蹭蹭,直到他在同学的起哄声中走出教室,她才把感谢的礼物递上来,理所当然红着脸,像幼圆的番茄熟透了的模样。 和现在相比,就仿佛是两个人。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克制情绪,深深地望着她道。这一句感叹很轻,像是被风一送就能消匿无踪,但她还是听见了。 她倏尔抬眼看他,男生的面部表情透出难以喻的疲惫,不知是因为在这里等了她很久还是学习或者是别的原因,失望自他的眼睛里流泻,那么明显,没有人会看不见。 陡然间,她气息一滞,像是喘不过气一样,眼眶蓦地红了,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敌意。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真的不知道吗?!” 单尧看见她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禁怔住了,“樱樱?” “你问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为什么能够变得这么快?我们不是在恋爱吗?你不喜欢我吗?”她呼吸急促,眼泪猝不及防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没有哭声,她就只是睁着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我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了,父母再婚,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多的是人说难听的话,就算我们挨过了这些难关没有分手,以后也结不了婚。我找过法律依据,重组家庭子女双方未成年,父母和子女产生拟制血亲关系,子女就不能结婚。” “我查过,我都知道。”她努力地忍住,还是忍不住逸出一声呜咽,“但是你怎么能说变就变,轻而易举地把我丢开,转头就和别人在一起?” “我……”他眉眼怔忡。 “就好像我对你来说无足轻重,天秤上连砝码也不用摆,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在你的选择里永远是不要、放弃、丢掉!”她泪眼朦胧,“你凭什么以为我一点都不在意,凭什么以为我会和你一样,把这段记忆当做垃圾一样扔进垃圾桶?!我不愿意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她哭的抽噎,因为缺氧倒吸了一口气,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被他眼疾手快扶住了。 单尧突然失去了语的能力,低垂着眼睑望她,“别哭了。”他用指腹去擦她的眼泪,却在刚触到的时候就被她一把推开。 她蹲在地上捂住了眼睛,泣不成声,“你们怎么能这样啊……” 他看着路灯下的女孩子蜷缩成一团,仿佛孤立无援。 单尧扶着闻樱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她哭没了力气,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酒意混合着睡意,人已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了,时不时抽噎一下,想起来就去推他,不让他扶,把单尧折腾的不清,短短一段路就像打了一场仗,后背还出了汗。 他拿手机拨了闻樱室友的号码——他从对方口中了解到,她找到正当理由翘了晚自习。 一开始拿了号码是想让对方及时给他报平安,然而晚自习下课过去十分钟都还没有回应,他这才忍不住出了寝室楼,去花坛“堵”人。 室友赵湘就是先前跟闻樱缓和了关系的那一个,被男神要号码的时候还有些兴奋,眼下下楼看见这幕,心里忽地一跳。但她是聪明人,也不多问,只一边把闻樱接过来,一边说,“谢谢学长把闻樱送回来。” 单尧轻“嗯”一声,见闻樱面色发红,探手试了一下额头的温度,确定没问题后才嘱咐道,“她喝酒了,麻烦你回去以后给她倒一杯温开水喝,可以吗?” 赵湘受宠若惊地点头,“可以可以,没问题。” “多谢。”他道。 闻樱换了人扶之后就乖顺了许多,不再闹了。赵湘接到了人就准备上楼,却见学长口中问自己,视线却凝在她的室友身上,“她最近……还好吗?” 这个问题太宽泛,她一时没明白过来,眼神疑惑。 他顿了顿细说:“情绪怎么样,有没有特别不高兴的时候?” “唔……她不怎么和我说的,学长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何薇,她们俩关系比较好。”她话刚说完,忽而想起什么道,“对了,她经常写日记写到很晚,我听她说过,是用电子邮箱写的,或许有发给何薇也说不定。” 电子邮箱。 单尧听了若有所思。两人谈过恋爱,年轻的情侣之间几乎没有秘密,许多密码彼此都熟知,只要没有在分手后进行过修改。 他回到宿舍之后就登录了闻樱的账号,输密码时手一顿,yay133144流畅地输了进去。他还记得当时设密码时她花的小心思,女孩子总喜欢在细节上花费这些小心思,他的尧是y,她的樱也是y,yay的意思不而喻。 当时她把课本和试卷带到他的教室复习,他专心给她划重点,改试卷,她就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畅想着编起了故事。她说这yay三个字母组合在一起像一个人流着眼泪要亲亲的脸,她一定是被另一半伤了心,但是她善良地原谅了对方,后面的数字就是她抽抽噎噎时的表白,一生一世被说成了一生生一世世,变成了另一种美妙的巧合。 一生一世太少了,一生生一世世才够。 编完了故事,她捧着脸陶醉不已,用宽宏而肯定的语气对他说,“如果是我,也会原谅你的,只要你亲亲我,我总会原谅你的。” 他又用红笔圈出一道她做错的题,闻偏头问,“敢问闻樱小姐,我什么时候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不管。”她闭眼嘟起嘴,“要亲亲。” 他忍不住笑,把手里拿的试卷盖到她的眼睛上,倾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那天之后,两人又是连续几天不见面,闻樱没有联系单尧,浑如没有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她没有喝醉,没有冲他发过脾气,什么话都没有说。 单尧也不知为何没有主动找她。 周末两人回家,闻母和单父都在,两人虽然都是大公司的老板,但俱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一路走过来的,日常作风简朴,有空就亲自下厨做饭。闻樱和单尧自然少不了帮忙打下手。按照闻母的说法,也是为了增进他们“兄妹”俩之间的感情。 要知道刚开始两家结合的时候,两人见面几乎不说话,偶尔对视一眼都会各自移开,这样的情形让两家父母都有些担心,但忙于工作没时间去调节,只能尽量增加他们相处的机会。 因此上一次单尧带闻樱去水上乐园玩了一趟回来,才让闻母格外惊喜,忽略了细节。 锅里在炒闻樱喜欢吃的菜,单父按照习惯切了葱,闻母看了一眼,她知道女儿不喜欢葱味,不过组合家庭在许多事情上需要彼此忍让,不能事事都提要求,因此她很快收回了视线,没有多说。 倒是单尧看见之后顺手关了火,在单父傻眼时道,“家里有人不爱吃。” “哦……”单父回过味来之后吩咐:“拿盘子来。” 闻樱离碗柜近,自然下意识地去拿,然而单尧手臂长,两人几乎同时放到了同一个盘子上,手背一触即分,对视了一眼,还是闻樱拿了盘子去盛菜。盛好之后要端到餐厅里,她往外走,和往洗手台走的单尧碰个正着,她走到另一边,一抬头,恰好他也换了边。 单父瞄到了,笑呵呵地说:“你们倒是默契。” 闻樱干脆把手里的菜交到他手上,“那就麻烦哥哥把菜端出去吧。” 单尧下意识地接过来,倏尔抬头,“你叫我什么?”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六 > 闻樱那一声“哥哥”叫出来的时候, 厨房间里就是一静, 连带着单尧过于惊异的反应都没有被父母注意到。 他们在父母面前一向只能维持表面的和善, 无论是单父还是闻母都已经打消了两人能相亲相爱如一家人的念头, 只能寄希望于慢慢相处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所改善。 但现在, 闻樱竟然愿意称呼单尧为哥哥。 “哥哥。”闻樱重复了一遍, 冲他弯眉笑着, “既然以后要一起生活,我们也应该尽快适应对方的存在,对吗?” 顶着单父和闻母两道目光的压力, 单尧收敛情绪,轻应了一声,“嗯。” 等到了晚上, 单父单独把他叫到书房, 给了他一张信用卡,让他转交给妹妹。他觉得有些可笑, 只能提醒父亲:“她还在上学。” 单父浑不在意地说, “那你帮她收着, 让小姑娘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肯接受我们了, 我们总要有点表示。” 这就像是在他的公司里, 员工做好一件超出他预期的事,他就会以表扬和奖励的方式树立起一个榜样,让其他员工也能效仿。这个做法没有问题, 但是将它放到家里, 就会显得冷冰冰的。 闻母就在一旁,见状瞟来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显然默认了对方的做法。 两人在简单的吩咐过后,就转移了注意力,仿佛待办事项已经打上了勾,可以立刻冷静地开始进行下一个项目了。眼前的情形,骤然让他想起她的电子邮箱,和草稿箱里一封封没发出去的信。 近期的有十几封,但在这之前,断断续续地还有一两句话来记录她的心情,其中就有许多和父母家庭有关。 “他们终于离婚了,离了好,不喜欢看他们吵架。可是我要跟着妈妈,他们说妈妈能给我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和成长环境,我不明白,我其实更想和爸爸在一起生活,妈妈太忙了,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话。” “一整周妈妈晚上都没有回来吃饭,我身上突然流血了,吓的我躲在卫生间里哭,家里的保姆阿姨给我买了卫生巾,我才想起来,学校里教过这个。正好爸爸来电话,我不太好意思,但还是和他说了这件事,爸爸说我已经是大姑娘了,他为我高兴。” “爸爸周末来陪我吃了午餐和晚餐。” “爸爸突然也变得很忙,昨天去找他,是一个年轻阿姨开的门,据说阿姨已经怀了孕。爸爸有了新的孩子,大概是不想继续管我了。” …… 非常简短的记录,却能看出她情绪上的变化。 当时他们两人还在一起,然而他几乎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把所有的心事都压在了心底。 校园时期的恋爱只是单纯的情感,和任何利益背景都无关,所以两人彼此都没有探知过对方的家庭。他能从她平日的行中得知,她家境同样不错,以及比起母亲来说,她提起父亲的频率更高。 但她无法选择。 哪怕她当时能够跟她父亲一起,按照事情后来的发展来看,也未必会好。 单尧去敲闻樱的房门,里面没有人应答,门却被敲开一条缝隙,显然主人没有将它关紧。他推门走进去,一个“樱”字刚出口,就忽然停住了。 女孩子趴在被子上,奶油白的双腿上翘摇晃着,视线往上,是挺翘如蜜桃的臀部,夏天的睡裤又短又薄,几乎遮不住粉棉的内裤,白蕾丝的边从里面翘出来,再往上是陡然落下一截的小腰,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她有多细多软。 她戴着耳机听歌,一边还不停地和人发短信,不时发出笑声,浑然没注意泄露了多少春光。 单尧眸色蓦然深黯,他再一次伸手,在已经开了的门上敲了三声。 闻樱终于听见了敲门声,一个翻身险些翻下床去,皱巴巴的上衣往上缩了缩,白细的小腹露了出来。看见是单尧,她笑容一甜,“哥哥来找我有事吗?” 她视线一落,落在对方手里端着的牛奶上面,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保持着甜甜的笑容。 “是给我喝的吗?先谢谢哥哥啦。” 每一句话必定要带一句“哥哥”,包括她的甜笑在内,都让单尧感到不适。明明她又变乖了,变得和以前一样,但他竟没有任何欣喜高兴的情绪。 就在她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将牛奶杯放到了她的床头。 她一副等他赶紧出去的模样,单尧一顿,将被她踹到床脚的毯子一扯,盖到她身上,“有空再去买一套睡衣。” “为什么?” 他转过眼睛。 难道要他说,现在家里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他在,容易出现尴尬的场面吗?他只能道:“这套不好看。” “哦……” 他一顿,“还有,小心着凉。”房间里开了空调冷气,她温度调的很低,他一走进来就打了个寒颤。 但就在他盖被子的时候,忽而发现从他的视线角度,正好能将她亮着的手机屏上的字尽收眼底。 龚玄:“新开了一家水上公园,去不去玩?” 闻樱:“天太热,不去。” 龚玄:“给你买了遮阳伞[图片],太阳帽[图片],hello kitty水杯[图片],防晒霜喜欢哪个牌子?” 闻樱:“唔……” 龚玄:“热门的小金瓶好不好?” 闻樱:“不,要白胖子。” 龚玄:“遵命![飞吻.jpg]” 龚玄。 单尧想起那一次在小旅馆看见的男生,嬉皮笑脸没个正行,那副长相倒是能骗骗小女生,这个龚玄聊天的语气,和对方的作风非常相似。那一天她翘了晚自习去,很有可能见的也是这个人。 他扫了一眼没有多说,只道:“早点睡觉。” 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情绪,喝完了牛奶,就去洗漱回来爬上了床,任他将灯关掉了,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他为什么会突然送牛奶来,从头到尾都非常的乖顺。 这让他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没有任何交流的机会,只能在离开她房间时带上了门。 闻樱发现回家一趟之后,单尧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她能理解,先前他即使看了邮件,大概在短时间内也不能有一个很好的消化,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原主是直接从乖女孩变成了坏女孩。父母再婚的时候,他上高二,她上初三,两人是在不同的两所学校里,哪怕他不疏远关系,想要了解原主也需要从原主口中得知,偏偏原主是将心事深埋在心底的类型,在他猝不及防开始疏远她之后,就更不会说了。 所以他并不是渐渐看着原主往下掉,而是在原主考入同一所高中之后,骤然发现了她性格大变,当她身边围绕着一群无所事事的少年时,他自然觉得,是周围人的影响并教坏了她。 现在判断出现了误差,他只能慢慢从中吸取信息,一一判断。 而她对他态度上的转变,就像下了一剂催化剂,促使他以更快的速度消化了所有的信息,与她一样做出改变。 在她没有主动去找他的情况下,她能在越来越多的场合看见他了。两个班级同一时间上的那节体育课,早晨学校晨跑的操场,放学后的图书馆,以及学校的食堂等等。 有一次她在食堂窗口刷卡,发现卡里的钱不足以支付餐费,想找熟人借一张来时,斜刺里就递来了一张校园卡。 单尧在她拿去刷了之后,自然地将她的卡拿了过来,“我找时间去充值,你先用我的卡。” 伴随着关注而来的还有管束,她虽然肯花费心思去学习,但是仍然不忘出去“鬼混”,毕竟龚玄也是目标对象之一 ——只能说比较幸运,他和陆嘉湄的接触是在高考之后,陆嘉湄是他母亲为他请来的家教老师,所以到目前为止,两人还没有进行过接触。 然而每一次,只要她想出校门,就会被单尧堵在校门口,哪怕她拿着老师签字的纸条也没有用,他能轻而易举地辨认出她究竟要去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开心,毕竟他能抽出越多的时间去管她,就代表他心里的在意成分越多。 而再次被对方堵住的时候,她一直在他面前维持着的甜笑终于僵了,泄气混杂着生气道,“一中的高三生是没有别的事了吗?每天都能这么闲?!” 单尧在她一次又一次的笑容折磨下,再次面对她的脾气,竟生出几分复杂的欣喜。然而他面上仍然十分平静,和她道:“我爸给了你一张卡可以随意刷,卡在我这,有什么想买的,我叫人去买。” “你是不是找人来监视我?” “周年庆你想跳哪种类型的舞,我可以请老师到学校里教你。” “赵湘对不对,你给她好处了?” “课业还跟的上吗?有不懂的题目可以来问我。” “我跟你说,你不能——” “我在你包里放了奶粉,你有没有喝?你睡眠质量差,每天睡前喝一杯牛奶有利于睡眠。” 两人你一我一语,鸡同鸭讲,到最后闻樱把包往地上一砸,冲他发脾气,“单尧!” 单尧低着头,深深地凝视她。 女孩子终于不笑了,乌亮的眼睛瞪着他,像是能用眼光杀人一样,充满了战斗力。但他却忍不住一再回想她的脆弱,从那天以后,她邮件里的每一个段落都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甚至会梦到她,每每半夜惊醒。 宿舍阳台外面落了一地的烟蒂。父亲再婚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难以入眠。 “妈妈结婚了,见了叔叔很多次,第一次去见他的儿子,我担心给妈妈丢脸,听说那位哥哥非常优秀。” “我见到叔叔的儿子了……” “为什么是阿尧?!怎么会是他,x市有千万多的人口,需要开多大的玩笑才能让我们两个遇上?我和他?兄妹?!我不能接受,我绝对不会接受!” “我鼓起勇气告诉妈妈,希望她不要和叔叔结婚,她说我是在发小孩子脾气。从小到大我都不能动摇妈妈的主意,我时常想,也许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大概不在意我怎么想,只要有一个女儿的存在就可以了。” “阿尧有好几天没有回复我的信息了,我有点害怕……我们只有周末才能找到机会见面,但他总是告诉叔叔约了人学习,也是,他要高三了,没有什么比学习更重要,我不应该去打扰她。 ” “他有新的女朋友了。” “……” “我看见他的女朋友了,长得很好看,很有气质,听说成绩也很好,非常优秀,优秀的像在发光,和他一样。和我不一样。” “没有人想要我。” “怎么办。” “谁来救救我。” …… 单尧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根烟,却不点,仿佛能借此来纾解燥郁的心情。他忽而唤她的乳名,“囡囡。” “……诶?” 她的表情惊讶,即使两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也很少听他这么叫,他总是嫌这个称呼太过肉麻。 “你如果想见他,我可以陪你去。”他手里捏着烟,神情平静的过分。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七 > 闻樱最后也没有去成约会。 傻子也知道在那个氛围下她如果挑衅说“好”会有什么下场, 哪怕他说“至少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这种见了鬼的理由是个女人都不会相信, 反而让人感觉到危险的靠近。只能说她这位哥哥玩的好一手以退为进。 她顶着“好哥哥”的紧迫盯人的视线压力, 在他面前打了一个电话给龚玄取消约会。听见龚玄询问她理由, 闻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家哥哥。单尧似笑非笑, 做了一个“练舞”的口型。 “就……你知道我们学校要办周年庆嘛, 我有舞蹈节目,最近都要练舞可能会比较忙。” “你要来吗?” “也不是不可以,周年庆会有很多学姐学长回归, 想混还是能混进来的……” 那边不知道龚玄说了什么,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身体往旁边侧了侧, 像是一种条件反射, 不愿意让他继续听下去。 单尧默然听了一会儿。校门口的大路宽阔没有任何遮挡物,大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他伸手替她捋了捋, 冷不丁地开口:“囡囡, 该回去了。” 初成年的男生嗓音既有少年没有的的低沉, 又比成熟男人少一份世故圆融, 显得轻松洒脱, 十分磁沉悦耳。 那头的龚玄大约是听见了,因为闻樱轻瞪他一眼之后,开始编不算谎话的谎话, “是我哥哥, 他和我一个学校。对,我也觉得他好烦,管这管那,明明也就只比我大2岁而已……” 单尧听她对着那一边的人抱怨自己,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知道这很危险。 自从看见了她的变化,又了解了她改变的原因,很多事情就超出了他的预想。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在危险的轨道边行走,前方是一片深邃漆黑的隧道,而他停不下来。 他们的关系十分特殊,他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如果她没有变成他的妹妹,可能两人迟早有一天会分手。在他考入高中之后,他们的交集和联系都已经渐渐变少了,她有她的烦恼,他也有他的学业,青春期的荷尔蒙只能维持这么一小段时间,难忘而短暂。也许在他高三毕业,离开这片土地之后,他们就会平和的分手。 而又如果继母带来的妹妹是任何一个其他人,他都不会对她投入太多的感情和责任,只会客气而疏离地与她相处,直到他能够经济独立搬出这个家。 偏偏这两个人都是她。 闻樱一边打电话一边快走,似乎孩子气地想把他甩掉。他从容将她刚刚发脾气时扔在地上的包捡起来,穿过背带背到单肩上,长腿大步一迈就追上了她。 她已经把电话挂了,微偏头睨着他问:“你天天来堵我,还有时间和陆学姐在一起吗?” 答案自然是没有。 人的精力始终有限,如果不是陆嘉湄特地来找他谈,单尧都没能想起来。这天他余光发觉她站在自己的位置跟前,就把做完的习题册推到一旁,正视她,“怎么了?” “你最近在忙什么?我总是看不到你的人。”她手里抱着课本,像是不经意地问,“有人说看见你和高一年级的学妹在图书馆一起复习。” “嗯,最近有点事。”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你有问题可以找成邺,你薄弱的科目他正好拿手。” 饶是陆嘉湄一向表现的大方自然,这会儿表情都不太好看。 哪怕她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目的不单纯,但日积月累,她对他还是产生了说不清的复杂情感。如果是刚认识的那一段时间,她可以从容的对这些消息一笑而过,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喜欢他,可是现在,她做不到了。 她知道自己介入的时机很巧,当时他还在谈另一段感情,与此同时被家庭和学业的因素困扰,压力非常大,恰好被自己撞见他在人后学习抽烟的画面,老师眼里最冷静自持的优等生,被烟呛得直咳,异常狼狈。然而似乎他骨子就是那么冷静漠然的人,发觉有人在看他,他也不慌不忙,倚靠墙壁从烟盒里又抽出了一根新的,夹在修长的两指间,抬眼看他,“陆嘉湄?”他向她确认名字,在她点头之后,‘啪’地按亮了打火机点烟,轻挑唇角问:“要不要试试?” 冷蓝的火焰跃动,映照着他冷峻的下颚弧线,他的笑,竟生出一种鬼魅之感,蛊惑着她走近。 从那天以后,两人之间的交集就多了起来,或许因为她得知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们本身又并不熟识,他愿意和她这个“陌生人”倾吐一些心事,虽然更多的时候是她揣测他的情绪,给他安慰和帮助。他很少提起他的小女友,想来年少时候的感情就像一张薄薄的纸片,承担不了太多的重量,全靠荷尔蒙作祟。 她都忘了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了,她没有提,他也没有提,是周围人看他们走近之后起的哄,他不置可否,她望着他同样没有摇头,别人就权当是默认了。那似乎是他最难的一段时间,家里出现了变故,他成绩下滑的厉害,几乎掉出了百名开外。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只一度觉得非常痛快,甚至小小的期望他能和自己尝到一样的滋味。 但他总是那么冷静理智,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大概是因为无论开头还是过程,他们的相处都有别于常人,在一起之后就全然不像寻常的情侣,仿佛不是恋爱,没有甜蜜的互动,也没有浪漫的情话,约会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她帮了他之后,他还会客气的说一声“谢谢”。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像是一道警戒线,一个路标,挡在路中央的位置,提醒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以前她不在乎,她和那些女生不一样,不是为了得到所谓校园男神的垂青。 可是现在,她做不到了。 他也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我刚刚从班导那里听说嘉湄发烧了,人在医务室,你不去看看?” 单尧在收拾桌面的功夫,忽觉肩上一沉,有一只手搭上来,张口就和他说了这么一句。 “知道了。”他道,“我先回寝室拿点东西,等会儿就过去,顺便给她带碗粥。” 来的人就是给闻樱开过瓶盖,还讨过矿泉水瓶的学长,名字叫成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成大业者不拘小节”,于是同学纷纷从善如流喊他大邺,性格开朗,和单尧关系不错。 他看向单尧,对方正有条不紊地将习题册放进书立中,说话淡淡的。 他能听出单尧想的很细致,但仔细却能发觉,他的眼睛很平静,没有焦急担忧的情绪,浑然不像女友出事的人会有的表现。他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你这个恋爱谈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谈。不过既然在一起了,你好歹也照顾一下嘉湄的情绪。我看她最近状态不怎么好。” “怎么了?” “还能是怎么了,当然是你的那位小学妹了。”成邺啧声道,“我还以为她是单相思,想为你保驾护航,没想到落花有意,流水也并非无情……你们蛛丝马迹太多了,瞎子才看不见!” 毕竟就连小学妹的校园卡,都是他亲眼看着单尧拿去充好的,女孩子在卡上贴了粉红的hello kitty和小钻石,实在没法让他睁眼说瞎话说这是单尧本人的校园卡。 这种事,他根本就没见他替陆嘉湄做过。 然而他只见单尧摇了摇头,“我和她不可能。” “……”成邺一脸不相信。 “好了,我知道了。”他道,“我现在就去看她。” 成邺哭笑不得,“喂,究竟是你谈恋爱还是我谈恋爱?”好像他逼迫他一样。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下了楼梯。 离医务室越走越近,从这个角度,远远的还能看见对面的操场,放了学,还有不少男生聚集在篮下,奔跑跳跃,挥洒汗水。 忽然间,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好像有人受了伤,人群聚拢围了上去,还有人从操场上跑过来,边跑边冲医务室门前的人喊,“操场上有人晕倒了,” “哪个班?” “高一四班!” 高一四班?小学妹的班级。 成邺一转头,果然见单尧神情蓦然一变,慌乱、焦急、担忧……刚刚他试图从他脸上寻找到的情绪,现在一个不落的找到了。 两人一只脚都快踏进医务室了,成邺看了一眼里面的病人休息室,隔着帘子,不知道陆嘉湄在哪一张床。他偏头一句“不一定是她”还没说出口,就见单尧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手机,而后猛地攥紧,表情冷峻地对他交代一声:“你先照顾她。”听也不听他的话,就已经反身往操场跑去了。 在人走了之后,他才听见空气里飘来隐约的对话。 “……男的女的?” “……是个男生,叫力气大一点的人……” 成邺爆出一句脏话,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 单尧跑到操场的时候,就看见晕倒的男生被人联合抬了出来。 他在怔愣过后,解开校服领口最顶端的扣子,狠喘了口气,蓦地又有几分好笑。他拿出手机,上面有一条新消息是“崴脚了”,他当时太着急,没仔细想其中的时间差,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之前给她叫了舞蹈老师,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在舞蹈室练舞。 他回复了一句“在那别动”,就准备往舞蹈室赶去。 但是突然间,他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女孩子撒娇的声音,这声音太过熟悉,曾经他每一天都能听见。 他猛地侧过头去。 隔着一楼的花丛和走廊上石砌的长凳,他看见那个叫龚玄的男生半蹲着,捉住闻樱一只脚看了看,道:“没事,没伤到骨头,去医务室做个简单处理就好。”做了判断以后,他转过身让她趴到自己背上,将人背了起来。 闻樱一趴上去就去拧他的耳朵,“和人架打多了吧?久病成良医啊龚医生。” 他弯腰伸手去捡她两只鞋子,闻脑子都没过就说了一句“过奖过奖”,立时被她拧的嗷嗷直叫。 单尧一直看着两人走远,直到他们在走廊的尽头拐了个弯消失在眼前。 口袋里的手机忽地震了震,他拿出来看,是她的回复。 “不用你了。”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八 > 一中的50周年庆典如期举行, 学校聘请了专业的摄影团队来进行记录, 准备编印校史、校庆纪念册等刊物。按照学校要求, 在校学生早一天就进行了清扫活动, 将校园环境美化一新, 迎接校庆的到来。 校庆当天, 校门敞开, 陆陆续续地有成长成年的校友们来到学校,参观已经发生了变化的母校,追忆往事。在校生则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收获他们友好而满是回忆的笑容。他们无论衣着气质都已经与学生气息浓郁的校园格格不入,但他们曾经是这里的一份子,与学校密不可分。 到了晚上, 校庆晚会在众人的期待中拉开了序幕。 太阳已经沉入了大地, 晚霞绚烂的燃烧着半边天空,人们在走入体育馆, 各自就坐。除了环绕的看台座位之外, 在校生们为了空出作为, 在老师的安排下熙熙攘攘拖动着自己的椅子, 将它安放在舞台下方, 分班级就位。 有节目的人自白天起就忙碌非凡, 直到最后一遍彩排结束,再三确认没有问题,才将战场转移到了后台。 闻樱在后台遇见了陆嘉湄。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正式与陆嘉湄对面相视, 在学校食堂那一次,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单尧身上,但能感觉到对方在看自己。操场上那一回也是如此,她虽然在最后挑衅对方,却没来得及去看她的反应,但是想也知道,在人多的时候她总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真正的心情。 就像现在。 两人的目光相碰,陆嘉湄对她笑了一笑,似乎看见任何一个面善的小学妹都是如此。 闻樱穿的鼓囊囊的,准备去打理自己的头发。因为舞裙会有大片肌肤裸\\露,她便在舞蹈服外裹了一件长外套,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的颜色。对方则早就已经换好了芭蕾舞裙,紧贴上身的衣服勾勒出对方姣好的身形,裙腰上天蓝色的薄纱给人以梦幻的感觉,她露出白皙的颈项,气质恬雅又淡静。 就像是一次白天鹅与丑小鸭的会面。 其实陆嘉湄已经到了最忙碌的高三年纪,虽然只是上半个学期,但也可以借此拒绝演出的要求,她在一开始确实有所推拒。不过学校方面仍然希望她能出演,毕竟她的舞蹈在全国范围内拿了奖,非常难得,校庆同样也是展示优秀学生的机会。经过再三要求之后,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答应了。 “你是闻樱?” 陆嘉湄身边的女生突然出声向她确认,闻樱点头,“我是,学姐有事吗?” 女生笑了下,“课本没教会你什么叫礼义廉耻吗,知不知道有些事不能做?” “狗屁!” 何薇就站在闻樱身边,姑娘是个暴脾气,撸袖子就想上去教训人,被闻樱拦住了,她问对方:“学姐想说什么?” “嘉湄你扯我干吗,我说错了吗?”那女生撇开好友的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闻樱,“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嘉湄和单尧才是一对,有人想在背地里勾搭学长,真是不害臊……” 这话说的明白,攻击直刺刺冲着闻樱而来。后台人来人往,她们虽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也不断地有人投来视线,毕竟陆嘉湄在校园里的人气很高,后台也不乏有她的仰慕者。 场面刹那如弦绷紧,就在一触即发的时刻,成邺赶了过来。 他眼见这两人对上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上来打圆场,“不是都有节目吗,在这里站着干吗?晚会快开始了,咱们别堵了人家的路。” 话刚说完,他又叫了句糟,他想起操场上小学妹把水倒在单尧头上的酷劲,很难说会不会给他面子。 果然—— “学姐这话说错人了吧。”闻樱才懒得维持表面客气,她毫不客气地给了陆嘉湄一个冷笑,“陆学姐您说是不是?有的事学姐不知道,您也不知道跟人说清楚?” 陆嘉湄表情一僵。 她确实是在单尧和对方分手以后才在一起的,但他们认识却在这之前,她怀抱着不纯粹的目的接近单尧,也在这之前。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问题,只是急于报复的心情,让她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不利于自己的念头,再加上她得知对方其实报复过自己,曾经她被锁在女厕所里,在图书馆复习时留下的试卷被撕,都是对方做的,这些她都没有和单尧提起,心里的那一分亏欠也跟着对方作过的恶消失了。 然而哪怕这个念头只有自己才知道,她完全可以坚定地做出反驳,闻樱的目光却让她不能直视,她选择了淡然微笑,“学妹想说什么,我们下次找个时间再说吧,今天是校庆,闹大了不好看。” 她肯“顾全大局”让成邺着实松了一口气。 再看向闻樱,她也瞥自己一眼,轻哼了声转身走了,他连忙追上去,把单尧交代的巧克力给她塞了过去——他就是为了这个才跑到了后台。 “别看我,阿尧让我转交的,他说你没胃口吃饭,吃点补充体力。” “卧槽!”何薇立即发飙,“有这东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怼不死那个谁!学姐了不起?乱说话一样要被警察抓走!” 成邺嘿嘿一笑,“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他脸皮厚,被学妹多瞪两眼浑然不觉,反而问闻樱:“你是在嘉湄之后上台吧?要表演什么?” “跳舞。” 他目露同情,“这节目单排的不好,舞蹈节目怎么能放到一起,压力不小吧?” 闻樱没顾得上管他,刚刚吵了一架浪费了点时间,眼下还要争分夺秒做造型。果然没过多久,她就被人叫去等候,下一个节目就是她。前方陆嘉湄的芭蕾舞获得了热烈的掌声,就连后台都有人在她旁边喁喁私语,“好有气质啊,陆学姐不愧是女神。” “真是,女生的气质真的太重要了,我看学校里没人能比的上陆学姐。” 台下的观众更不用说,芭蕾舞让人的身体线条柔软延长,最能体现出人的气质,陆嘉湄有她自己的经历沉淀,一举一动都仿佛在诉说自己的故事,吸引人的目光,让人投入,让人沉浸其中。 单尧姗姗来迟,却正好看见陆嘉湄的舞,旁边的同学给他竖大拇指,夸他有福气。 他却偏头问成邺:“东西送了吗?” “搞不懂你。”成邺摊手,“送了,我看她吃了几口才走的。” “嗯,那就好。” “不过我要走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学弟来找她,也带了吃的。年纪看着不大,没穿校服,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学校的,今天外校来看节目的人也不少……” 他说到一半,发觉单尧的脸色不太对,即刻察观色住了口。 单尧下意识地要去取烟盒,被成邺杵了一下,“发什么疯,老班还在呢啊,别作死。再说下一个就是你亲爱的小学妹的节目了……” 两人正说话,舞台上灯光蓦然一暗,而后“啪”地一声,单独的一束光将舞台中央的人照在其中,台下立刻传来倒吸气的声音! 少女一身异域风情的打扮,她穿着鱼尾裙,热烈的大红色像一团热情的火焰,裙腰上挂了铃铃作响的银饰,上身是同色的网纱上衣,露出中间一段雪白平坦的肚皮,随着异域风情的音乐响起,她的肚皮柔软翻动,如波浪一般。 肚皮舞! 画面的冲击力太强,刚刚还在议论女神的男生眼睛都看直了,视线齐刷刷地转向了舞台。 这一支舞节奏时快时慢,快时闻樱柔臂,翘臀,肚皮呈8字柔软而快速的摆动,白生生的浪花晃晕了人的眼睛。慢时侧身的揉动软如无骨,脚尖往外一划就像用羽毛在人心上挠了挠,令人呼吸骤轻。与身体动作不同的是,她一直微侧着脸,睫毛轻垂,视线落在舞台的某一处,叫人无法清晰的看见她的面部表情,忽地,随着一个动作转换方位,她目光转到了舞台下方,冲他们眨了眨眼睛。 “我的妈呀!” 有男生倒在椅子上作红心被射中的窒息状,“我快不能呼吸了……” 旁边的人看的心潮起伏,嫌他太吵,一把捂住他的口鼻,“闷死算了。” 那一眼,就像是女子终于愿意眷顾她的裙下之臣,其它方位的男生们顿时狼血沸腾,“看这边!小学妹这边这边嗷嗷嗷!” 不止是男生,就连女生都看的目不转睛。人都是视觉动物,鲜艳的色彩,明快的舞蹈,她们眼也不眨的看着,有许多甚至升起了去学习肚皮舞的念头。 太好看了! 芭蕾舞虽然也好看,但听说会让脚趾头变畸形,肚皮舞……肚皮舞它除了好看,还能瘦肚子!! 一曲舞蹈结束,台下的交流前所未有的热烈,他们快速传递着舞者的信息,不到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在哪个班,名字叫什么,高一四班的位置不断有人前去打听闻樱的消息。 这些闻樱都不知道,她一下台,眼前就多出了一捧火热的红玫瑰。 龚玄把玫瑰塞到她怀里,还给了一个比红玫瑰更火热的拥抱,“庆祝你表演成功。”除此之外,他没有其它亲密的动作,但他目光灼灼像是能吃人,年轻男孩子的眼神毫不掩饰,坦率得令人心惊。 旁边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口哨声。 闻樱蓦地脸红了,拨弄了一下玫瑰花瓣,“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见龚玄点头,她匆匆忙忙往换衣服的地方走去。 然而就在她走过一片帘幕时,里头蓦然伸出了一只手,猝不及防将她拽了进去! 帘幕后是一片漆黑,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和对方身上传来的一点烟草味。狭窄的空间让她不得不用手抵着对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克制而压抑的起伏。 短暂地几息停顿像是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对方像是再也无法做出理智的判断,揽在她腰上的大手一压,让她紧贴着他的身体,刹那吻住了她。 他冰凉的指尖摸索着,与她的指尖一触,旋即十指交缠。 她怀里还抱着玫瑰花,花束微微地倾斜,掉落的玫瑰花瓣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九 > 两人在初中时代就亲过许多次, 但花季少年少女之间的吻格外青涩, 只是唇贴着唇, 轻磨一磨便不动了——即便如此, 他们也会感到异常的满足, 为短暂的接触而心跳不已。那个年纪的感情就只是感情, 没有其他的条件掺杂在里面, 青春的心跳就只是荷尔蒙作祟,无论男女,没有利益没有责任, 也最为单纯真挚。 我喜欢你,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从我心底悄悄溜出来的一句话。 但现在—— 现在显然是不一样的。 闻樱身上还穿着跳肚皮舞的舞裙, 腰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布料遮挡, 他揽在她腰肩的手与她的皮肤相贴,粗糙的手掌摩挲着细腻的皮肤, 暧昧的气息从相接的地方丝缕般涌出, 窄小的空间里, 热度一分一分往上升。 长久的忍耐造成他的失控, 他捏住她的下巴, 用舌头挑开她的牙齿, 轻吮她的舌尖。女孩子甜蜜的气息,混杂着一点他送的巧克力的味道传递过来,令他怦然心动。她的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他轻贴在她腰间的手能感觉到她轻轻地颤栗, 像是承受不住他具有攻击性的侵略,手攀爬到他的肩背,抓皱了他的衬衫。 玫瑰花早就砸在了脚边,没有人搭理。 空气里的气息粘稠,像连绵下了一季的雨,湿热而窒闷。 “唔……” 她自喉间发出无意识地轻哼,霎时像一勺油浇在火上,使他的动作愈加炽热,他掌在她后脑勺的手揉乱了她的发丝,怀里的人乖的不像话,他的力道便一点点加重,直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有那么一刻,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饱胀感,似是满足,在唇齿依偎间低声唤她,“囡囡……” 他的吻渐渐往下滑,落在她细白修长的脖颈上,使她颈间一栗,细小的动静刹那间打破了平静,仿佛让她的理智瞬间回笼。 单尧蓦然被推开! 他的后背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脊背骨头的疼痛使他发出一声闷哼,不等他回神,下一秒,空气里一个巴掌甩来! 只听一声脆响,空气瞬时凝结。 单尧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在班级位置上看她表演的时候,就发觉自己后悔了。是他给她请的老师,当然知道她选的是肚皮舞。他嫌服装露出的皮肤太多,极力劝她换一个种类。他记得初中的时候,她古典舞跳的很好,一曲桃夭翘袖折腰,灵气逼人。可惜她不肯妥协,她早就不是那个愿意为他做出种种让步的性格了。他不请,她就自己去找,他拿她没办法。 他看过她的排练,非常讲求技巧,老师夸她有天赋。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想过,当她登台的时候,会这么的耀眼夺目。 陆嘉湄在台上跳的时候,别人尚且会来夸他一句好福气,但当她开始舞动之时,身边的人无一不是屏住呼吸,将所有的心神都投注在她身上。他是男生,知道男生心里在想什么,有一个瞬间,他们必定有相同的念头,就是让她跳,让她只在他们一个人的面前跳,她所有的灵动,所有的曼妙,统统都只属于一个人来细细品尝。 想到这里,就有一股破坏欲在他心里弥漫,恨不得立刻上台,搞砸她辛苦准备的节目。 他一直等到节目结束,才去后台给她道贺,却看见有一个人早在自己之前就抢先拥抱了她。一切都在刹那间失去了控制,他等在她必经的路上,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吻住了她。 在黑暗里待了一段时间,他的视线都已经习惯了黑暗,窗外一线月辉落在窗户里,他们彼此都能将对面的人看个隐约大概。 可是单尧来不及感觉脸上的刺辣,就突然发觉眼前的人在发颤。她身体轻颤,清亮的目光却是死死地盯着他,眼里有水光一闪而逝。他心里一悸,立刻再一次上前将她抱紧,“囡囡别哭……” 话没说完,他肩头就感觉到尖刺的物体刺入,隔着薄薄的衬衫,几乎嵌入他的皮肉里。 “人渣。”她流着泪骂他。 “……”他沉默着,只是将人往上抱了抱。她个子不高,拼命踮脚才能咬到他的肩膀,被他抱上来倒是更省力了。 “人渣……”她翻来覆去好像只有这一个词能解气,末了,呜咽着问,“你把我当成谁了?” “没有谁。”他道,“就是你。” “我?”她轻微地发抖,像是因为哭得狠了,又像是气极了,“你还知道是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单尧你是失忆了吗?想让我乖乖当妹妹的不是你吗,为了让我死心几乎放弃了联系和沟通的人不是你吗?现在你在做什么,我是有多下\\贱,才能让你想抱就抱,想亲就亲?” 他呼吸蓦地一滞,如同被人一个重锤狠砸,轻微地晕眩。 “当然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发神经跑来抱我,也不是你想亲我,是我自己投怀送抱?是我勾\\引你?” 她说完就反手用手背用力地擦嘴唇,像是觉得恶心,为自己刚刚沉浸的状态感到恶心,为他的举动恶心,直到嘴唇上的皮被擦的发干,最后一下撕破了嘴皮,有血丝沁出。她咬了下嘴唇。 单尧只觉心脏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他去捉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自虐下去。 他在她流血的唇边摩挲,眸光微黯,“不是你的问题,都是我的错。” “你怎么会有错?”她说,“如果我真的变成了她们口中的小三,错的也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目光一凝,“谁这么骂的你?” “你在着急?想给我报仇?”她感受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蓦地一用力,看着他微变的表情,突然在泪水里扑哧一笑,“之前我还能回人家一巴掌,让她带着自己龌龊的想法滚远点,但是现在被你毁了。你亲了我,我真成小三了。” “不会。”他喉咙干哑,“你不是。” 无论她是恋人还是妹妹,他都不能让她成为这么不堪的存在。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犹豫不决。自从看了她的日记之后,他就一直想想靠近她,想管束她,想为她做很多她曾经渴望他做的事。但根源始终没变,他仍然理智地拒绝和她在一起。 他们没可能。 他还记得自己斩钉截铁地对好友说的话,因为他始终认为他们做兄妹更适合。 直到今天…… 看着她伤害自己,看着她不断地用话来刺激他,逼迫他,他终于认清了一件事,他逃不过她。 他能清楚的知道,她诋毁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攻击,在用子弹钉入他的身体,让他刻在骨头里,让他明白她在受什么样的委屈,让他记住她流过的眼泪,再也不要叫她落到这样的境地里。 而当她用武器对准他的时候,他只会脱掉防弹衣,无条件对她举双手投降。 他发觉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就拿她没办法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突然有了某种决定。如果有选择,他一定能做出最合适的那一个,但是如果失去了选项,或者所有的选项都变成了同一个,那选和不选还有什么意义? 闻樱的有些空洞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现在想想,她也没说错,之前我一直想把你追回来,可你是她的男朋友,我有什么资格去追?对她来说,我就是小三。” 他只觉头皮微微发麻,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出口的嗓音竟是微嘶,“那么现在呢?” “我闹够了。” 她的话让他瞬间回到了那一天,他发怒质问她闹够了没有,她就站在他面前,极力仰着头,倔强而又执着地盯着他说:“一辈子都不够。” 他心里仿佛压了一块重石,突然喘不过气来了。 闻樱收拾好情绪走出帘幕的时候,眼睛微抬正好撞进了龚玄眼里,她顿在原地。他看了她一眼,视线越过她转到了她的身后。 身后的帘幕被风轻吹起一点弧度,露出帘幕下男生才穿的大码的运动鞋。 她一句“阿玄”还没喊出来,就见他伸了个懒腰,对她招招手,“还愣着干吗?走了,你们学校旁边有好吃的吗,带你去吃宵夜。” 从校庆晚会那天之后,闻樱在学校的话题度直线上升,一度跃居校园女神榜首,没有人不知道高一四班闻樱的舞蹈艳惊四座。陆嘉湄成名已久,芭蕾舞的视频也早在众人之间传播了两年,失去了新鲜感,如果没有人能比得过她,那她自然能一直保持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然而一旦有后起之秀出现,她的形象便会黯淡下来。 这自然不是说肚皮舞就比芭蕾舞好看,不过是人喜新厌旧的本性而已。 假使她没有参与这一次的校庆活动,她往日的辉煌印刻在人的记忆中,那么不会有人将她和闻樱作对比。但她不仅参加了晚会,还被安排在闻樱之前出场,人们就会发觉自己只记得闻樱的舞蹈,对她的却没有那么深刻了,自然而然得出她不如闻樱的结论。哪怕当初她的表演同样收获了这么多热烈的关注和掌声。 闻樱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次的节目安排有陆嘉湄的手笔,对方大概是被她逼急了,想要压一压她的气焰,才会最终答应参与挽回活动。陆嘉湄曾经在学生会担任过职务,要想在节目单上做手脚并不难。否则两支独舞被安排在一起,其实不是特别合理的安排。 不过横竖她赢了,对这些细枝末节也就不在意了。 名气传开意味着层出不穷的仰慕者,闻樱的抽屉里被塞满了情书,走在走廊上,就会有同级生腼腆地向她打招呼,还有高年级的学长笑眯眯地问她的联络信息,走到哪里都能引起围观。 伴随着名气而来的就是捕风捉影的八卦,包括她插足单尧和陆嘉湄之间的恋情成为第三者的事,尤其是在晚会不久后,两人之间爆出了分手的传。 这天她下课刚走出教室,就有人冲过来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通,左不过是“勾\\引”“小三”这些字眼,她仔细一瞧,发现对方就是那天在后台骂过她的学姐,是陆嘉湄的好友。 但这次不比后台那一次,当时周围的人各自忙碌,这个话题也不像现在这样高热度,霎时间引起了走廊上无数学生的关注。 就在人们或揣测或怀疑或恶意或嘲笑的目光聚集在闻樱身上时,陆嘉湄竟赶了过来。 闻樱抱着课本站在那,冲她一笑,“好巧,又是陆学姐。” “我是来给学妹道歉的。”她拉住了好友,充满歉意地说,“我们都弄错了,其实她是阿尧的妹妹。”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十 > “妹妹?” 闻樱听见走廊里传来各式各样的声音, 关键词却只有这一个。这些人无不受到了这爆炸性的新闻的冲击, 但比起他们, 站在闻樱身边的何薇, 她的表情几乎能用惊悚来形容了。 “妹妹?!!!” 三个惊叹号也不足以表达出她的心情。 她和这些人不一样, 她是知道闻樱的“恋情”的人, 她知道闻樱对陆嘉湄的恶作剧, 看过她追求挣扎的、苍白的、无望的恋情的样子,那样的表情作不了假,否则她当初也不会怂恿她去尝试一下“青春疼痛之初次甜蜜”, 说不定可以转移这份伤痛。但她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好友会真的列入计划项目内,真的打算去试, 而且连对象都已经物色好了。 大概无论男女在没有到达这个年龄的时候, 对大人之间神神秘秘的事都有无限遐想,并渴望做“坏事”吧, 她揣测着。 虽然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龚玄不靠谱, 但至少比单尧好, 她想,现在看来, 何止如此, 单尧根本就是一个不能碰的选项!! “亲妹妹?”她心尖儿打着颤小声问闻樱。 闻樱没有回答她,准确的说没等她回答,另一道声音就抢先她说了。 “继妹。” 何薇回头, 单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站到了她们的身后, 何薇问的轻,他的回答也低的几乎无人听见——实际上,对于其他人来说,亲妹妹和继妹都差不多,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类型。所以几乎是陆嘉湄吐出这个答案之后,大家对闻樱恶意的视线都在一瞬间抽走了。 “难怪了,我之前还看见单学长和闻樱一起在,简直不要太体贴。我还以为……原来是妹妹啊。” “哇塞,所以我有机会追求女神了?” “醒醒吧你!就算不是单学长,也轮不到你!” 单尧的声音夹杂在一片纷繁的议论声里,不自觉让人将音量降下来,“感谢陆同学对我妹妹的维护。” 走廊上的好事者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陆同学”?这么生疏的称呼一刹那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他们不禁猜测两人确实是分手了。他们在心里顿时脑补了众多版本,包括他拿妹妹试探女友,发现女友对他并不信任,瞎吃飞醋,于是两人大吵一架,就此闹掰等等。 然而没有人发现,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表情和声音,如果认真听,或许还能听见里面流露出的一丝讽刺意味,这让注意到的陆嘉湄不留神掐了一下好友。 她从他出现起,就突然变得有几分紧张。直到刚刚的那一刻,他径自站在闻樱身后,用犹如冰质的目光对准了自己,让她心里生出凉意。 然而也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她的情绪就平复了下来。 因为这代表她没有做错,如果这个女孩子对他的影响有这么大,那么早点掐断总是没有错的。 “我……”她调整了表情,但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再次听见他开口说,“但你朋友对我妹妹的名誉已经造成了损害,我想要求她当众对我妹妹进行道歉。” 陆嘉湄轻吸了口气,只觉得脸上有些热辣辣的,不是她做错了事,也并不需要她道歉,可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导了她身上。他明明可以直接和当事人对话,但他没有,有一瞬间,陆嘉湄甚至怀疑自己的小心思被他洞穿了。 她稳住心神说:“应该的……” “什么嘛,就算是继妹也……”她的好友不太乐意,但也顶不住所有人谴责的压力,她敷衍地对闻樱说了一声,“对不起。” 闻樱就站在那儿,从头到尾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此刻她柔和乖巧的微笑着,眸光闪闪,像一个善良宽容的小学妹,“没关系的,学姐也是人,是人都会犯错,对不对?” “……” 单尧从刚刚开始一直冰冻着的脸终于有了稍许变化,他微微诧异地挑了下眉,低头看着自己的“妹妹”,就想看见了改恶从善的小魔女。 何薇发誓,她差不多要看见好友背后的圣光了。她余光扫了一下走廊,男生们大概被迷倒了大半吧,至少眼下没有人会拒绝这么这么甜美可口的女孩子,因为她就好想去揉她的脑袋…… 也不是,至少对面道歉的那个人脸都绿了,估计是被“圣光普照”快恶心吐了又不得不憋回去吧。 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没有人想起,闻樱刚进学校的时候被班级里的男生们一致贴上“差生”“坏女孩”这样的标签了。 成邺坐在书桌上,晃着单条腿和人闲聊天。高三学习压力一大,课间时间弥足珍贵,他刚因为对方一句话笑的捧肚子,就被突然回来的单尧拉了出去,刚刚还笑到疼的肚子重重挨了一拳。 他猛嘶一口气,匪夷所思地看着对面的人,“你干吗?!”好学生动手打人,太他妈难得一见了,他都傻了。 “你和陆嘉湄说了什么?”单尧眉目冷峻,冰凉地注视着他。 成邺一听,蓦然生出一分心虚,“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就是你告诉我的,我看她一直为这个心烦……” 单尧冷眼看着自己最亲近的好友,“我告诉过你,别和第二个人说。” 如果不是他整天烦自己,如果不是对方是成邺,他不会将“我和他不可能”的原因告诉他。他说完以后让对方再三担保不会说出去,但很显然秘密这个东西,就是永远不要告诉第二个人。 “人女孩子都哭了……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瞒着别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爸妈还离婚了呢,ok,我姑且体谅你不想被人看笑话的心情,但你也要体谅嘉湄吧,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事,你何必让她因为你和你妹妹的关系,就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单尧猛地攥住了领口,他能从对方逐渐收紧的动作,感觉到他的怒意,有一刹那,他甚至感觉到了稀薄的空气,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想追她就自己和她说,你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单尧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别拿我当幌子,别拿我的事当讨好她的筹码!” 从陆嘉湄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那一句话起,他的心脏就一声一声“咚”“咚”沉重而吃力地跳动着,时间在那一刻变得很慢,慢到他能不断地去想可以怎么处理,有什么补救的措施,耳边像是有轰隆隆的雷鸣,让他几乎听不见别人的话。 但时间又很快过去了,因为他什么都没能想出来。 除了让那个人向闻樱道歉,为她的诽谤道歉,对于既定的事实,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 成邺恼怒着刚要反驳,就突然在好友的目光里看见了一闪而逝的受伤。 受伤? 他诧异,自己没看错吧,至于吗…… “算我对不起你。”他叹口气还是道了歉,“这事是我做错了,我以为这样处理对大家都好,是我自作主张了,你觉得可以怎么补救,说吧。” “……算了。” 单尧在得到道歉之后松开了手,那一团燎得他皮肤几近干涸的火,被兜头而下的暴雨浇得透湿。他突然意识到,就算他打了好友又能怎么样,得到对方的道歉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 在他将他们的关系告诉好友的时候,未尝不是想做一种试探,试探外人对他们关系的看法。 但只要看到对方至今仍然茫然不解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些都只是无用功。 “算了,你想的也没错。” 如果说成邺刚刚还有几分不情愿,现在看见好友仿佛心灰意冷的眼神,和他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力的模样,终于打心底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来了。他有些担心,“阿尧你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你回教室吧,我抽根烟就回去。” 成邺一步三回头,看对方倚在墙根垂着眼睛不说话,说是抽烟,但他根本就没见对方把烟盒拿出来。 他发誓他从没看过好友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就只有他父亲再婚,他去见了那位继妹之后——现在他知道就是闻樱了——能与之媲美了。 闻樱没想到陆嘉湄会这么早捅破真相,其实原轨迹里也有这一出,不过应该是发生在下半学年的事了,陆嘉湄忍无可忍,才用这件事当杀手锏,把原主心底最后的火苗都掐熄了。按照原本原主的表现来看,她就像是一个恶毒的小姑,不断破坏哥哥和女友的感情,一开始还很收敛,后来越来越出格,在学校里对单尧做出一些较为过分越矩的举动,所以事情爆出后,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是“不知廉耻”,纠缠自己的哥哥,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从道德的角度来看也值得人去谴责。 她并不认为原主的行为都是对的,只是感叹很多时候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无数的小蝴蝶煽动着翅膀将它煽向“既定”的轨迹。如果让原主跳出自己的小格局来看,她未必还会做这些事,就像自己看她一样。 同样的,她突然想到,她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成功,是不是就是因为无法跳出他的格局呢? 闻樱站在图书馆的架子下,突然思考起了重要的人生哲学问题。 她最近跑图书馆跑的勤,一是因为学习成绩再次下滑,二是快要期末考了。一次周年庆花去了她不少时间,虽然原主有舞蹈的底子在,但想练好也需要投入时间精力,所以她不能不临时抱个佛脚。 在她踮脚准备取下一本书的时候,有一只手越过了她的,将她视线对牢的书拿了下来。 “《那小子真帅》。”单尧念了一遍书名,视线落到她的脸上,挑了一下眉毛。 “写累了看看不行?”她立刻抽回来,用警惕地目光看他,“你怎么在这里?哥哥最好还是别和我待在一起,免得我又要被人骂。”“哥哥”两字,她咬的格外清晰。 他手指微微一动,“监督妹妹的课业难道不是我的责任所在?”他表情冷淡,反手从后面的书架里抽出一本书,“而且,没有人规定你来图书馆看书,我就不能来……” 等他看见书本上的标题,《狼的诱惑》,顿时面容一僵。 空气中尴尬弥漫。 “扑哧”! 闻樱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主要是对方这种极力想让自己表现的冷漠的尴尬表情太好笑了,以至于她笑得后退一步撞上了书架。 就在她听到头顶发出书本摇晃的声音,随即有一道阴影落到他头上的时候,她突然被人猛地往前一拽! 书本厚厚的封面砸在他伸出去挡的胳膊上,重重砸到了地上,内页散落。 单尧低声问,“没事吧?” 闻樱被他整个护在怀里,腰被圈住,脑袋后面挡了一只大手,将她的头发丝都护的严严实实的,能有什么事?她双手被压在他身前,不自在地动了动,“没……” “那就好。” 他准备松开她,手往下掠过她的头发,像是想帮她整理,又沉默地停住了,五指收拢放到了腿侧。 那边何薇来找闻樱,猝不及防撞见这一幕,“唰”地一下转过了身,心里咚咚咚跳得飞快。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十一 > 何薇看见书架下落了好几本书, 立刻想到刚刚的场景应该只是非常普通的哥哥护住妹妹的场景, 但很快她又想起闻樱对她的坦白, 两人曾经谈过恋爱, 说是兄妹, 又不那么的贴切。 她想起私底下偷偷看的禁忌恋小说, 一下子捂住了心口。 虽然他们只在一起住了一年, 不过这是没办法解释的东西,对于旁观者来说,只要明面上有一层兄妹关系, 无论背后究竟有怎么样的“真相”,都会变成爆炸性的话题,引人侧目, 变成社会伦理道德的讨论话题…… 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刻, 手里握着那部手机发出了声音“喂”个不停,她这才想起什么, 猛地接起电话和对面的人说, “在在在。” “谁管你在不在。”她绝对能想象的到对面的大爷翻了个白眼, “她呢?找到没?” “还没……”何薇心虚撒了个谎。 她探头看了一眼, 那边的“兄妹”还在说话, 她也不好冒然过去将手机递给闻樱, 毕竟这是龚玄打来的电话。 “她最近很忙吗,为什么老是不接我电话?”龚玄咕哝着,声音里有几分不解和被冷落的委屈。 “期末考试啊大哥,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 龚玄发出“咦”地一声, “她成绩好吗?” “以前进来的时候勉勉强强吧,后来我看她也不想学……不是我带坏她的谢谢,我要也是把她一起带出国啊,毕竟我就读这一段时间,下学期就出国留学了,所以才懒得学,趁年轻挥霍一下小青春嘛。不过这两个月她进步很大,应该是想明白要好好学习了。”她突然幸灾乐祸,“她现在基本上是不参与那些活动了,你小心,你和她的距离会拉的越来越远哦。” “嘁。” 龚玄本来是躺在床上想找闻樱闲聊,听见这话一骨碌爬起来,坐到课桌前翻习题册。大面积的空白看上去如同崭新的一本,第一道题就看得他头晕眼花,眼冒晶星。 他支撑不过一分钟,发出一声长叹倒回了床上,用懒懒的调子说,“知不知道什么叫互补?我会的她不会,她会的我不会,正好。” 那边何薇大概是骂了他一声,他没听清,“什么?” 没等何薇的声音传过来,他就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在向何薇的方向走近,而何薇在跟他说话,并没有意识到。 “要期末考试了,复习的怎么样?”来自一个男生。 “不知道。”回答的女孩子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她像是有几分苦恼,“落下太多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补……” “少看点闲书就有时间补了。” “哼。” “有不懂的圈出来,我教你……” “薇薇?”有人喊何薇。 后面就听不清了,好像听筒被人一下子捂住了,过了几秒,何薇做贼一样的声音再次传出,“你刚刚……没听见什么吧?” “没有。”他说,“什么也没听见。” 他想起小旅馆里带走闻樱的那个人,想起有一回通电话时她提起的“哥哥”,想起那双运动鞋,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单尧和闻樱一起在图书馆里看书写练习,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有一刻他甚至想,哪怕他们未必能在一起,但他以哥哥的身份去照顾她,或许也没什么不好。亲情总是比爱情更永久。 但——陪伴她一生的人是她的丈夫。 他感觉到了自己情绪上的矛盾,收敛心神准备做题,就在他低头时,有一本书往前一推,书角叠在他的习题页上。上面有人用红笔在题目前面标的数字上圈了一个红圈。 他抬眼去看,女孩子将视线转到了旁边,不肯正眼看他。 单尧想起校庆晚会那一次,他把她气的不轻,除了刚刚在书架前的一笑,已经有一段时日没给他好脸色看了。她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变化,对现在的她来说,想必有没有曝光出兄妹的身份都已经变得无所谓了吧。 他心情复杂,但在看见她别扭的动作时还是笑了笑。他在白纸上列下具体的解答步骤,列好简单的分析传回给她看。 看见她从一开始的端坐,到后来几乎趴到了桌子上的姿势,悄悄打着瞌睡,她的脸颊渐渐和书本离的越来越近,到完全睡了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看了许久,以至于何薇都悄悄瞟来打量的视线。 单尧将闻樱的题册抽过来看,上面有不少打了圈或者问号、三角号的不同标注,和她初中是近乎一样的习惯,他按照难易程度在白纸上写下答题思路,如果在她能思考出的范围之内,就只做一个提示。 他突然觉得庆幸,无论自己有没有和她在一起,对她的人生或许都无足轻重,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深陷在泥泞里,她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不过有些问题还是需要解决。 单尧找了个合适的时间,单独将陆嘉湄约出来见了一面。 “你突然约我真是吓了我一跳。”陆嘉湄故作冷淡地说,“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别指望我能对你和颜悦色的。”这个时候如果单尧接上来说一句,气氛无疑会轻松很多。 可惜单尧没有回应她的玩笑,他开门见山道,“有些事想要和你说清楚。” 陆嘉湄有片刻的恍惚,她突然想到,自己最初看见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性格,不是动不动就冷脸,将所有的心情都压倒心底去的模样。他也会笑,还会和好友开玩笑,虽然比一般的男生要冷淡安静,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需要用眼睛,就能将人一寸寸冰冻起来。 她摆不出笑来,但也不像刚才那样故意模仿他的样子了,只道:“……你说。” “是成邺告诉你,我和她的关系?” “嗯,是他。”在这点上她没必要撒谎,直接道,“我确实一直为她的存在困扰,他安慰我的时候就和我说了,其实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知道她是你妹妹,我肯定不会自己生闷气……说不定,我们也就不用分手了。” 单尧看着她表露出几分伤心的模样,发现自己对她稍微有些陌生了。她表现出的情绪更像是她表露给他看的,就像独自在唱一场戏,咿咿呀呀唱的热闹,等着台下的人捧场。 如果不是他曾经从闻樱的身上感受过更深刻的情绪,也许他会相信她。 “已成定局的事就不要想了,我说过,我和你分手并不是因为你不信任我。”他顿了顿,“你别利用我的朋友。” “说出这样的话就太过分了吧。”陆嘉湄将杯子往桌上重重地一放,“单尧,你别以为我没脾气,你分手的时候和我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我们没有感情,那过去的几个月就是笑话吗?” 单尧摇了摇头,“说是笑话太严重了,我始终很感谢你愿意在那段时间听我的抱怨和情感宣泄。但——有的事别人不明白,你和我都很清楚,我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交往,你呢?你难道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的吗?” “你什么意思?” 单尧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只看着对方略微闪烁的眼睛,就明白她心里是清楚的。 他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这段“恋情”里包含了许多的算计和考量。他借她来划一道警戒线,希望他的新妹妹能够不再往前走,也希望自己能够止步,不要回头。 他之所以能果断做出分手的决定,是因为他当时一直认为只是一段年少青春的恋爱而已,无法长久。而那时他刚和闻樱分手,她一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于是他开始疏远她。在这之前,虽然他已经和陆嘉湄有过接触,但也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毕竟他不是没有异性朋友,他给陆嘉湄的定位也是异性朋友之一而已。后来班级里的同学起哄,才让他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他和陆嘉湄之间一直很有默契,他同样感觉不到对方是喜欢自己的,或许因为长时间的相处,让她多了一分占有欲,也仅此而已。 青春荷尔蒙的萌动听起来简单、享受、不用负责,但也是最纯粹的,没有掺杂任何理智思考的因素在内,只是依靠内心的力量。他和陆嘉湄却与之相反。 也许,如果他没有意识到闻樱对他的影响力,不是她不断提醒自己,她渐渐变得不仅仅是一段年少时的恋情,他和陆嘉湄继续相处下去,或许还会有其它的可能。 然而现在——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他最终和她道。 闻樱周末一回家,发现单尧早就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他脸色煞白,右手手臂上还缠了好几圈绷带,客厅的电视开着,放着场面火热的篮球比赛转播,听见开门的动静,他的视线转了过来。 她往楼梯上走了两步,想不过弯来又回头一看,他已经将目光收回去了。 “……你这是怎么了?”她还是走下了楼梯。 坐在客厅里这么醒目,明显就是等她来问。 他轻描淡写,却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被你的小男朋友打了。”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十二 > 闻樱还没能很好的消化单尧所说的信息, 厨房间里就响起保姆阿姨的声音, “樱樱回来啦?晚饭你们爸妈不在, 我给你们俩烧了你们爱吃的菜。” “谢谢阿姨。” 闻樱甜甜地道了一声谢, 把书包撂在沙发上, 去看单尧的手, “没事吧?”她摸了摸包裹着他手臂的绷带。 “没。”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另一只手里拿着遥控,随意调换着频道,注意力却早就已经转到了她身上。女孩子坐在他旁边, 倾身来看他手臂上的伤,脸上流露出几分认真的凝思。 “他在哪里打的?你们打架,还是他单方面叫人打你?”说完她还有些奇怪, “他干吗打你?” 他又切换了一个频道, 闻顿住手,“你不相信我?”难不成他会自己打自己? “……我就是想问问原因。” 她一进门就图方便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 看他受伤的右手时身子不免前倾, 单尧丢开手里的遥控器, 手随意放到沙发上, 然而他下压的力道让柔软的沙发往下陷入一块面积, 闻樱力道失衡往前一倾, 险些砸到他身上去。 他立即扶住了她的腰,将她捞起来。 这让闻樱想起校庆晚会的那个晚上,他手心几乎融进她腰间皮肤的热度。她不觉抬头看了他一眼, 正好撞进他凝望的目光中, 两人都停了一瞬,反应慢了半拍。 单尧突然低声道,“手。”微微沙哑的声音让空气里的气氛更添一丝暧昧。 闻樱蓦地反应过来,她刚刚为了平衡自己,手不自觉地往前支在了他的腿上,贴着他夏天薄薄的一层布料能感受到紧绷的皮肤,和充斥着爆发力的肌肉力度。 她猛然抽回了手,脸倏地红了起来。 他不仅学习好,而且从初中起就爱打篮球,穿校服的时候还没让人感觉出来,但等他换上白t短裤的家居服,指尖的感觉不会骗人,如果视线再往下看,小腿的线条亦勾勒出具有爆发力的弧度…… 单尧低头,正看见她耳朵尖的一点嫣红,和她小心翼翼舔了下唇的舌头。 他的视线停在上面几乎移不开。 厨房里保姆阿姨一边脱围裙一边走出来,“饭菜都做好了,我晚上有事要回一趟家,你们两个人自己在家没问题吧?” 除他们以外第三人的声音骤然惊醒了两人,闻樱立刻挪开了屁股,撞到自己扔的书包才停下来,略微窘迫地对阿姨保证道:“没问题!” “你哥哥受了伤,左手不好用饭,要是有问题你帮帮他。”阿姨还是不放心,叮嘱她说。 她一直在闻樱家照顾闻樱,闻妈妈再婚以后,为了让闻樱尽快适应新家就将她请了回来。她和闻樱有好多年的感情,自然也希望她能更好的融入这个家里,说话做事便常常站在她的角度,为她作出考虑。 闻樱答应下来。 门随着阿姨的离开“咔哒”一声上了锁,屋里安静下来,空气里刚刚被强压下去的暧昧又死灰复燃,隐隐涌动着。 闻樱已经把刚刚要问的问题忘光了,她拎起书包,“我先上楼放包……” 她的脚刚迈开,右手就被人捉住了。 单尧下意识地多用了三分力气,既怕她挣开,更多的是自己内心剧烈的挣扎。他无论做什么决定都非常果断,从来没有过这么优柔寡断的时候。他一直不让自己后悔自己当初做出分手的决定,对那时候的他来说,这是及时止损,在收益很有可能比不上支出的时候,它能让你少亏一点,你可以有足够的本金再去进行其它投资,这种冰冷的处理方式就来自于他的父亲,长年耳濡目染,对他来说很容易学会。 但现在呢?同样的情况下,他做出的选择也应该是相同的。 然而他听见自己问:“囡囡,你想过重新和我在一起吗?”他看见她慢慢睁大了眼睛,像是全然没有预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闻樱确实被他震住了。两人关系好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这样“柔情蜜意”的语气,但在当前他们的状态里——自从两人的关系在学校曝光之后,他们的相处状态就前所未有的混乱,他的角色在学长、兄长、追求者当中不断切换,她也一样,在不一样的场合,不一样的状态下就会在乖宝宝和叛逆少女之间转换。 每个人面对不同的人都有无数张面具,但他们的身份太特殊,她既想扮乖疏远距离来气他,又时刻想要打掉他的面具,不能接受他不跟在自己身边来管束她、教导她,他们被夹在角色转换的缝隙之中,进退维谷,因此情感就被揉成了一团麻绳。 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他接近自己时的压抑和克制。 追求者这个身份,只在偶尔空气里泄露出的几分沉重中能够感觉到,是最少出现的,她以为他已经放弃了这个可能性,强吻代表他的动容,那么身份被挑破,就是在这份动容上又安上了一道枷锁。 但他现在还是对她问出了这个问题,闻樱不知不觉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透露着渴望的问句,让她没办法将它和单尧联系起来,就像是他在乞求什么。大概是校庆那一回他企图袒露情感,却险些伤害到她的事,让他发生了改变。 可是—— “你考虑清楚了吗?”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凝,有一瞬间,单尧甚至觉得两人的角色倒了个个儿。 “我……” 他还未能表态,她就在他前面再一次发问,“你第一次放弃我,是因为家庭因素,因为我变成了你的妹妹,于是你屈从于现实。那么现在呢,你还会受它影响吗?” “你现在是高三,人生最重要的阶段,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们的关系也会在学校里曝光,你确定能承受这份压力吗?” “你想做所有人眼里的榜样,哪怕叛逆也只是在背地里,可这一次不一样,这是将一件不被看好的东西摆在所有人的面前,你要在他们面前彻底撕开优等生的面具,忍受他们对你的指指点点,你想好了吗?” 单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时之间竟无法将视线收回。 他同样不敢相信这些问题是她问自己的,他想过她会有各式各样的回答,她或许会再一次讽刺他,或许会冷笑,也或许还有一丁点答应的可能性,他都能够应对。他在等待一场审判,由她宣告他的生和死,他只需要遵从即可。 他唯独没想到,她会变成另一个自己,就像钻进了他心里,揭开一个又一个被汹涌的感情压制在下面的问题。 然而现在,他偏偏不想她问这样的问题,他感到说不上来的力不从心,以至于有了一丝烦躁的情绪。 “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在他下定决心要忽略它们的时候,她却反而要将它们摆到眼前。他蹙眉反问,“难道不是你认为我太过理性,想要我顺从本心吗?” “是吗?”闻樱柔软的眼睛注视着他,视线中却有难以掩饰的尖锐,“是我让你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是我希望我们两个在一起,因为我想,所以你就为我去做了?” “我是不是应该为你这么在乎我而觉得感动?” 她语气里明显的讽刺让单尧感到头疼,“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已经不耐烦了,“松手。” 他攥着她的手又是一紧,过了片刻,在她的咬唇盯视下缓缓松开了手。 两人又一次陷入了冷战期,期间闻樱给龚玄打电话,想要问他打人的原因,对方一直显示关机的状态,她只能暂时放弃了追问。 周末她和何薇约好去泡温泉,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和单尧打一声招呼就走。父母各自为了办公出差不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年长的做主,她不能不和他做个报备。 “多久?”他问。 “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就回来。” “跟谁?” “何薇。” “没有男生?” “没有。” “没有男孩子跟着不方便。”他道,“我也去。” 她不得不坦白,“……何薇的男朋友也去。” 他抬眼似笑非笑,一副他就知道的模样。他放下手里的书,“一个男生两个女生?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我们房间都订好了!没有多余的!”她拒绝,“而且你的手也没好。” “正好,我和她男友睡一间,你们两个女孩子睡一间。手不是问题,我不泡温泉就是了。”他说,“不管怎么样,爸妈不在,我都应该照顾好你。” 闻樱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起码在她的人生安全方面,他一直都有为她考虑。外出游玩,哪怕只是短途,多一个男生跟着心里也踏实一点。 只可惜话是这么说,到了地方之后她就差不多后悔了。 对面何薇和她的男友卿卿我我,甜蜜喂食,咬耳朵嘀咕,完全忽略了他们的存在。她和单尧坐在他们对面,几乎没有话说,只能看着他们秀恩爱。两边气氛差距之大简直可以用诡异来形容了。 何薇找了个时间小声问她,“你和你哥怎么了?”从知道他们俩关系之后,她就不叫单学长,改用“你哥”来替代了,听起来还以为是关系很好的亲兄妹。 “没什么。” “是吗……”对方明显不相信。 到了晚上,泡好温泉之后,闻樱在何薇的央求下,抱着睡衣去了原来定好的男生房间。她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对单尧解释,“她说难得和男友有独处时间,想交换两个小时,睡觉的时候再换回来。” 单尧点点头,在她进来以后关上了门。 虽然是在一个房间里,他们还是各管各的。他照旧在床上躺着看书复习,闻樱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后来有了一点睡意,就跑到床上去了,占了被窝的一个边边角角,两人当中隔开了一条银河系。 “你只管看,别管我。”她的话阻止了他下床的动作。 “好。” 单尧给她掖一掖被角,将灯光调暗了一点。 他们房间里变得安静之后,隔壁陌生游客的房间动静就突然变得明显了起来。这里每个房间之间的隔音效果显然很差,嘎吱嘎吱的床板震响从墙壁里穿透出来,还有重物撞在墙上的声音,发出沉闷地“咚”地一声动静,配合着低低的喘气声。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十三 > 房间里静的可怕, 连一个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单尧这个年龄的男生正是相当躁动的时候, 即便是最热爱学习的重点高中, 男生们私底下也会有不可说的片子悄然流传, 单尧不是没有看过。因此听见隔壁明显不寻常的活动声, 他立刻反应过来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身体因为这份认知而出现了一刹那的僵硬。 “咦?” 女孩子柔软的惊讶声在房间里响起, 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突然意识到闻樱还躺在自己身边,马上伸手去捂闻樱的耳朵, 低声道:“别听。” 她的世界是安静了,但源源不断的细微声响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如同一个叮咬对他产生了刺激,他能发现掌心女孩子柔软像花瓣一样的脸颊皮肤, 微微流淌着温热的气息, 她沐浴后的清香骤然变得清晰,丝缕一般争先钻入他的鼻端, 所有感官都被放大了数十倍, 让他无法错过她身上的任何一个诱人的小细节。 闻樱刚刚还没听仔细就被他捂住了, 好像还不太明白, 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一边将他的手拿下来, “怎么了?” 单尧不能施加太重的力道在她身上,她绵软的手心贴着他的,无疑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让她轻而易举就将他的手板开了一点, 深夜里暧昧的呻\\\\吟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她的脸霎时爆红。 “他、他们怎么……” 她眼睛水汪汪的,在调暗了的昏黄光晕下,显得又柔弱又好欺负。血气方刚的男生最难以忍受这样的眼神,尤其是他们现在躺在同一张床上,四面闭合,光线昏暗,所有不该有的念头都会在这样的环境里滋生。 单尧在她耳畔的手猛地攥起。刚刚他双手去捂住她的耳朵,几乎半个身体悬在她上空,现在只需要向下一沉就能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她。他压抑地轻喘了口气,在这个房间里格外的清晰,让她跟着咬了一下嘴唇。 她没有立刻推开他,眼睛傻乎乎地看着他发呆。虽然男生较女生的反应要冲动强烈,但她也并非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女孩子的肢体软绵绵的抬不起来,心跳的飞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造成的阴影慢慢地覆下来。 在即将亲到闻樱之前,单尧就猛然停了下来,他在狠狠地喘息过后,身体翻了回去。 “我去把何薇的男友叫回来,你回自己的房间睡。”他出口的嗓音不觉沙哑,“开电视看,乖乖在这等。” 没等他穿鞋下床,突然被人拉住了手。 他回过头,只见她稍稍坐起来,却不敢看他,小声问:“你有没有……” “嗯?”“试过?” 两人接触的皮肤忽然像烧起来了一样,他目光变得有些危险,“闻樱。” 她触电一样放开来,“算了,你肯定有过……”她窘迫地往下一躺,抢过旁边放着的他的枕头盖在自己脸上,“我还是去找阿玄吧。” 闷在枕头里的话说的含糊不清,但单尧还是听见了“阿玄”这两个字,亲密的称呼在此时出现,他突然间就想起了那一次她和那个男生在小旅馆里开房的场景,如果当时他没有收到她的短信,没有及时赶到…… 房间里很久都没有动静,闻樱把自己闷在一片黑暗里,只能靠声音来判断。 她一直没有听见他离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有人倾身靠近她。滚烫的呼吸已经近在咫尺,她听见他用无法控制的低哑声问:“你想试?” 蒙脸的枕头没有动静。 他也没有再问,闻樱只能感觉到她身上的被子被人掀开了一点,旋即有一双手伸过来,探入她宽松的睡衣,在她腰间摩挲,他的皮肤与她截然相反,因打球抓球生出的薄茧与细嫩的皮肤一碰,让她不禁打了哆嗦。 单尧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一切都只是试探,偏偏这样最生涩的触碰和尝试,会给人带来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在她敏感地颤动起来时,手向下探去,伸入她雪白的大腿间,她下意识地合拢夹住了她的手,他轻吸了口气,“放松。”喑哑的声音充满对她的渴望,“囡囡乖。” 她受到安抚放松了一点,随着他的指尖触碰到她最敏感的部位,她微仰起脖子,枕头随之滑到鼻端,露出娟秀的下巴和嘴唇,他终于忍不住去亲她,含住她的嘴唇轻舔。她比他更迫不及待,主动张开口吸吮他的舌尖,唇齿交缠。 单尧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仅凭她给予的信号和反应来给她带来快乐。 闻樱的身体紧绷轻颤,小心地咬住溢出的轻吟,但在猝不及防被人抛到了顶端之后,她轻抽了口气,脑袋里一片迷茫,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让她啜泣,“单尧……” 她的枕头被他拿开,她额前的黑发凌乱汗湿,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可爱又可怜。 他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试过了,以后别再玩了。” “哦……” 她答应了。 在她平复情绪的时间里,他已经进了卫生间,她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无措又好奇地问他,“我要不要也帮你?” “不需要。”隔着哗啦啦的水声,里面传出他的回应。 等他出来,她已经抱着枕头半阖着眼昏昏欲睡了,听到脚步声抬了抬眼皮,迷迷糊糊地问:“真的不需要吗……”分外执着,似乎想将礼尚往来贯彻到底。 单尧忍不住笑了,体会到了许久都未曾有过的轻松,在她朦胧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他不想失控,也不准备让她做这样的事情。 有了一次亲密的接近,冷战自然不可行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无形中变得亲密起来,何薇再三追问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闻樱把嘴巴闭紧,一个字都不跟她说。 两人手里端着自助餐盘,她已经盛好了早餐,快步往自己的位置走去,何薇跟在后面追,音量不自觉地提了起来,“我又不会告诉别人!你看之前我不就没说出去,你跟我还藏什么话?” 闻樱单手端盘子,回过头冲她做鬼脸,“就不告诉你。” 何薇翻了个白眼,呵呵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又不傻。”昨晚因为闻樱睡着的关系,男女生的房间调换了,何薇一进房就发现她睡的死沉,再联想哥哥步履轻松脸上明显的好心情,很难让人想到健康的东西。她挑高了眉毛,“看你一大早春光满面的样子,不就是嗯嗯哼哼的那点事儿吗?” “别乱猜!” “我乱猜?昨天两个人还不说话,今天早上你多走一步路哥哥都生怕你摔着,我不信我猜错。”她说完,眼珠骨碌转了一圈,笑的极其邪恶,“哎,我说,龚玄和哥哥,谁比较厉害?” “叫你别猜了,我和龚玄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前方的闻樱话还没说完,突然间停下来,何薇险些撞到她后背去,她一个急刹车吁了口气,“你干吗?” 她抬头一看,才察觉到眼下情形的微妙。前面来了一群少年团,男生女生都有,大约十来个人,其中龚玄就站在离闻樱几步远的位置。何薇看看闻樱,又看看龚玄,倒吸了一口凉气,“卧槽!” 场面相当精彩了。 这帮人没见过,她也不认识。她记得前不久闻樱还问过她龚玄的情况,没想到是换了一群人出来玩来了。看来手机不是关机,很有可能是直接换了张卡。 “你怎么在这?”他先开口,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刚刚她们说的话。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出来玩啊。”他笑起来,“好了好了,算我废话。要不怎么说我们心有灵犀,出来玩都能遇上。” 闻樱不理他的嘻嘻哈哈,“你手机为什么关机?” “摔坏了,干脆换了卡,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闻樱还是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不自然。 龚玄话刚说完,后面有人扯了他一把,“哎,你女朋友?”他手往后面挥了挥,做出驱赶的手势,“别烦。” 他看了眼何薇,片刻的沉思过后道:“只有你们两个人?你等一下,我和他们说一声,过来和你们一起?” “还有别人。”闻樱摇头,“还有何薇的男朋友,和我……” 就在这时,单尧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还有想吃的吗?”他问她后自然地接过闻樱手中的餐盘,“我替你拿过去,你有想吃的就去取。” 他视线微抬,倏尔和龚玄的对撞,两人俱是有一刹那的凝滞。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十四 > “好巧。” 出乎闻樱的预料, 单尧居然主动和龚玄打了招呼, 两人一副认识并且有过长谈的样子, 让她想起他胳膊上的伤。他一开始就说了是龚玄打的他, 让她非常在意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 比起向“受害者”了解情况, 她更想去问“加害者”。 然而龚玄一直关机, 也没有再主动联系她。如果不是凑巧碰见他,谁知道他还会躲她躲到什么时候。 他竟然还拿借口来搪塞自己! 龚玄眼神一怔,似乎没想过他会在闻樱身边出现, 但这样的事情又是理所当然。他目光闪了闪,很快就扬起了独一无二的笑容,晃花了人眼, “巧了, 又见面了。”他视线往对方胳膊上一偏,挑衅似的笑问:“伤还没好?” “龚玄!” 闻樱脚往前一步在单尧面前轻瞪他, 显然是恼了。 打了人没有任何悔过之意, 继续拿伤口作挑衅, 她知道龚玄或许私底下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举动, 但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做过让她讨厌的事情。这至少说明他还尊重他身前站着的人, 无论是她还是其他熟悉的人。可是现在他仿佛变得无所顾忌。 “没事。”单尧揉了揉她的头发, 向龚玄发出邀请,“难得碰见,要和我们一起吃吗?” 龚玄的目光定在闻樱身上, 她虽然站到了单尧身前, 但气鼓鼓地看着他,就连她这位名义上的哥哥发出了邀请,她也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目不转睛。他忍不住在别人莫名所以的注视下笑了,“好啊。”他欣然答应。 餐厅里放的都是四人小桌,何薇被她男友拉过去一起坐了,他们两人分坐在闻樱手边,正好相对而坐。 气氛有点古怪,闻樱却仿若未觉,她拿银色的叉子戳了戳餐盘里的牛排,显然情绪不是特别好。单尧轻拍了一下她乱动的手,“再戳下去只能炖汤了。”就像小时候家中严厉的长辈,看见孩子做出不好的餐桌礼仪时,就会想让她长长记性,但他的语气里却比长辈要更纵容宠溺。 他将她的牛排取走切成适合她入口的大小,才放回到她的餐盘里。 龚玄从没有见过他们相处,他自认了解过他们的一些情况,却没有直面她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是什么样的。他们从初中相识,双方渐渐磨合成彼此最喜欢的样子,默契都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使他无法插入其中。 而后他发觉手机忽而一震,他指纹解锁,看见了两条发来的信息。 “手机坏了?” “换了张卡?” 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她,她看也不看他顾自吃早餐,就像在嘲笑他刚刚撒的谎。他说手机坏了,但只要他换了新的就能登录社交软件,他不回信息还能说明什么? 她之所以不当面问,而是给他发信息,已经照顾到了他的心情。 他拿着手机把玩片刻,发了一个赖皮笑的符号,“总不能让我说最近不想见你吧?” 那边闻樱吃了两口,发现他的回复放下了餐具,一字一句敲入,“为什么不想见我,和我哥有关?” “别问了。” “好,跳过这个问题。” 龚玄没有及时看信息,闻樱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她动作有点大,桌子跟着震了震,引得单尧扫来一眼。 她睫毛颤了颤,无辜地和他一笑,他也像是没注意到似的不管她们,照旧用餐。龚玄斜靠在椅背上,在他低头的时候,冲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赖的坏笑。 她翻了个白眼。 不过等他看完信息之后,脸色骤然发生了变化,她在第一条信息后还跟了第二条信息: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打他? 他一眼睨去是她努嘴叫他回复的表情。他突然将屏幕关了,径自把手机丢到桌上,清脆的声音引得在座两人都朝他看来。他道,“既然人都在,不如摊到桌子上来说。”他脸上是他一贯灿烂的笑容,就像没感觉到闻樱在桌子下踢他的动作。 闻樱踢不动人恼了。她之所以挑这个时候问他,就是担心人不在跟前他又不回复信息,但同时,她也不希望当面问他,如同她在质问他一般。她怕他不高兴,谁知他并不领情。 她将餐具一放,“好,那你说,你为什么打我哥?” “你哥?”他浑不正经地问,“亲哥哥还是情哥哥?” “龚玄!” “你问我不如问他。”龚玄对坐在对面的人抬了抬下巴。 单尧半点不见恼怒,甚至都没有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仿佛他早就已经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挑破而已。他慢条斯理地问龚玄:“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龚玄蓦然站了起来,身体前倾狠狠地盯着他,就像被惹怒了的凶兽,纵然年幼,气势初成。 餐厅有不少人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看来,闻樱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单尧却仍然是那副样子,只抬眼与他对视,毫不退让。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她看看这个,又去看那个,都没有答案。 龚玄刚要说话,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猛地凝住了。 他猝不及防伸手撩开她的头发,脖颈上有一个小小的痕迹在头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经过了一个晚上,它已经淡的几乎看不见了。然而他知道这是什么,他曾经在她身上也留下过相同的痕迹。 他瞳孔骤缩,如同忘了单尧的存在,只盯着那一个吻痕看,脑海里克制不住地浮现另一个人吻她的场景,是如何在她身上辗转,这个痕迹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消褪。 闻樱终于意识到了他在看什么,她用手捂住,表情不太自然。 龚玄面无表情地将餐巾扔到方桌上,转身就走。 她去拦他,“你等等,不许走,他究竟和你说了什么话,你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你不如去问他。”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单尧,“就凭你们两个的关系,难道他会不告诉你?” 当着一餐厅人的面,闻樱不敢狠拦他,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 这一趟本来是为了缓解期末考试紧张的心情去的,结果和龚玄不欢而散,单尧能看的出闻樱回程的时候情绪低落,却没有来追问他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樱拎着小包出了门,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没有发觉身后的人倏地攥紧了手,像是在克制什么。 单尧在刚刚那一刻突然明白,这个问题比起问他,她更想问那个男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说明了在这件事情里,她更偏袒对方。 闻樱一路上还在和何薇发信息,对方一直追问她在餐厅里发生的事,她却有些心烦意乱。她很早就已经决定好了在这个世界的方向,但是每个世界都不是她所创造的,或多或少都会偏离她的初衷,而她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又会从附身人物的性格出发,该高兴时高兴,该烦恼时烦恼,一点儿都不比别人轻松。 就像龚玄,在这个年龄阶段,女孩子很容易被坏男孩吸引,所以她自然而然地会和龚玄在一起。然而这个在一起指的并不是他们成为了情侣,而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这样年少时期特有的状态。 她一直在想,如果是原主,究竟最终会不会和龚玄这样的男孩子在一起? 龚玄是在电玩城被她堵住的,他在一个射击游戏前“砰砰砰”和人厮杀,周围一群叫好声。他看见闻樱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愣过后小小的挑唇坏笑,将她一拽坐到他的腿上,牵起她的手去握枪。 “下一局她来。” 周围一片起哄吹哨声,还有喝倒彩的,他却浑然未觉,手把手教她,“抓住这里,对,手别抖,视线和它平齐,试试看有没有对准……” 对手在隔壁叫嚣“好了没有”,他抓着她的手随意一抬,“砰”地给了对方一枪,在对方被吓住的表情之下,他哈哈大笑,“开!” 没有什么比对战更热血的活动了,闻樱忘了来找他的初衷,几乎玩疯了。周围人声鼓噪,她热血沸腾全身心投入其中,一旦打出好成绩就转身和背后的人炫耀,他就会在她耳边隔着头发狠亲一口,“真棒!” 他没能亲到,反而头丝发被他亲的乱动,直让她咯咯发笑。她眉眼飞扬,阴霾一扫而空,笑容灿烂的过分。 龚玄就在她身后看着,直到对面的人被虐的毫无还手之力,趁人家发飙揍人之前,将疯玩的女孩子带了出去。他拉着她往门口走,中途路过夹娃娃机,他想了想,让她在一旁等着,投了一个币到机器里。 “喜欢哪个?”他回头问。 闻樱指了一个露牙咧嘴笑的小猪。 男孩子握着游戏操控杆的手指相当好看,指节戴了骷髅饰的戒环,配合着他娴熟的动作,有一种酷劲儿。他把成功夹到的小猪塞进她怀里,“拿着玩。” 她把小猪放到他脸边比划,“像你。”见他纡尊降贵很勉强地和小猪做出一样的表情,她乐的不行。两人闹了一阵之后,她才想起来找他的原因。她戳了一下他,有几分小心翼翼,“阿玄,你究竟为什么要去打他?” “怎么,你心疼了?” 他又变成了酒店里的那副样子,浑身是刺,她也烦了,把小猪往他身上一砸,生气地道:“我是怕他乱说污蔑你,才想要听你讲,不然谁稀罕问你!你爱说不说!” 她转身走,步伐迈得又疾又快,不一会儿就拐进巷子不见了。 龚玄一个愣神的功夫马上追了上去,这条商业街很热闹,但小巷子极多,她对这一片不熟悉,他怕她跑丢了。好在他在小巷子里逮住了她。 他捉住她的手腕,轻喘了口气道:“姑奶奶,我说还不行?” 她也不说话,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小巷一头传来男生流里流气的声音,“哟,这不是x中的龚玄嘛,我们是不是来的不凑巧了?”,他后面还跟了十数人,气势汹汹将巷口堵住了, “原本想去电玩城堵你,还怕被你逃了,没想到……嘿嘿,现在看你逃不逃的了。” “你们是谁?” “呸。”对方眼神凶狠,显然以为他是在挑衅,“连你爷爷都不认识了?” 龚玄辨认了一番后才认出对方,他们那帮人的手下败将,他曾经失手将对方学校的领头人腿骨打折,就此结下了梁子。他的目光骤冷,将闻樱护到了自己身后。 “你想怎么样?” 对方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转到了闻樱身上,眼睛霎时一亮,吹了声口哨,“你的妞?长得不赖啊,腰细腿长,哎呦,皮肤又白又嫩……” 他不怀好意地目光在闻樱身上游走,令人作呕。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十五 > 对于这种口头调戏, 换做是平时龚玄早就上去给人一拳了, 但现在很明显他身处劣势, 一时泄愤只会让闻樱和他一起陷入困境。他脚步移动彻底将身后的人挡住, 眼神冷冷地看着对方, 微怒道, “要打就打, 说这些废话有意思?” 巷口的人哈哈大笑,“我嘴上说几句你就生气了,这要是我们真动了手……”对方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淫\\\\邪, “你还不得气的自杀?” 对方话音一落,身后跟着的人俱是一阵狂笑。 龚玄的目光骤然一冷,恨不得刺瞎对方那双恶心至极的眼睛, 他深吸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他知道这些人正想看见他这副样子, 他们之所以还不动手,就是因为他们此刻占尽了优势, 在这样的处境下, 人们总喜欢像猫捉老鼠一样, 看着别人做困兽之斗, 仿佛能给自己无聊的人生找点乐趣。 他手伸进裤兜里握住了手机, 凭感觉拨出了早就设置好的短号码。 既然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 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借助主键分上下,根据屏幕其它按键到主键的距离, 就能做出与实际情况相差无几的判断。 紧接着就是和这帮人的周旋, 他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延长时间,但口头便宜总有讨尽的时候,在无法挖掘更多乐趣之后,这些人的耐心就到了尽头,前后也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远远不够龚玄要等的援兵出现。 他掐着时间,在对方警戒心下降到最低点的时候,立刻捏了捏闻樱的手,低喊:“跑!” 闻樱转身就跑! 她又不傻,这个时候说什么“你不走我也不走”的废话只会坏了龚玄的事,只要她能跑出去,无论是喊人还是报警都好,这样才可以帮到他。 领头的人一个狞笑,不给他反扑的机会,立刻组织后面的人扑身而上! 龚玄要拦住人可没那么容易,他牵制的住一个两个,牵制不住第三第四个,还没等闻樱跑到巷尾,头发一疼,被追上来的人一把抓住往后拽去。疼痛让她发出短促的惊呼,那边龚玄一个分神,腿上当即挨了一棍! 铁棍砸在腿上,他膝盖一弯,登时乱了身形,更多的攻击雨点般的砸下来。 这群人早知道他的能力,即使人多,也不准备遵循什么礼让,不是赤手空拳和人打,手里或多或少抓着木棍铁棍一类的玩意儿,还有操起一个空酒瓶就上的! 就在这时,闻樱那一头的巷口传来混混的一声惨叫! “操你m——” 混混的破口大骂戛然而止。 只见闻樱在他捉住了人轻敌之际,屈膝猛地踢在他下\\\\身的脆弱要害,在他痛弯了腰的一刹那,手肘狠狠地撞在他的眼睛上! 小混混顾的了上面顾不了下面,一时痛倒在地,她抓住机会狠踹他的伤口,刚刚头皮被扯疼了的仇都发泄出来了 “操谁?”她一边猛踹一边恶声恶气地威胁,“仗着自己多出一块肉整天操操操,等我踩烂了它,看你能操谁!” 小混混疼的嘴唇颤抖,痛哭流涕,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喊救命。 这反向暴力的场面让看过来的其他人一阵胃酸,有一瞬间他们的眼神都恍惚了,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还是领头的老大最先反应过来,用力拍了一下身边手下的后脑勺,“他妈傻站着干吗,还不快去帮他!” 在场的不都是蠢货,闻樱将那个混混击倒的时候,原本攻击龚玄的人就已经跑去助人了,闻樱踹不过三脚,就被两个人制住了。倒在地上的气若游丝地喊着要报仇,闻樱身边的人立即要打她,却在看见她冷笑时停住了。 这群人毕竟只是学校里不学好的学生,还没见过世面,骤然发觉一个比他们更凶更狠的,穿鞋的怕光脚的,反而犹豫了。 然而即便如此,闻樱和龚玄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的威胁只能是暂时的,在他们意识到她再狠也无法摆脱两个人的控制时,她的处境将岌岌可危。龚玄怎么能接受闻樱落到他们手里?只要想一想刚刚那些人的叫嚣,他就抑制不住恐慌,硬挨了几道攻击跑到闻樱旁边。 就在他揍翻挟制闻樱的人,抓住她手的那一刻,背后有空酒瓶当头砸下! 这一下太重,龚玄几乎是立刻就不能动了,眼前一黑,目光滞住,耳畔嗡鸣不断。 “阿玄!” 闻樱的惊叫让他回了神,他定一定目光,发现那人抱在闻樱腰间,要将她抓走。他一脚踹在对方的小腿骨上,趁他松手时几个重拳狠狠砸向对方的鼻梁。他的视线里整个世界都在颠倒,人都快站不住了,但揍人的拳头却一次比一次重,像疯了一样! 那人看着他凶狠的目光,就如同要杀了自己,他手一个哆嗦,抓住已经碎了的酒瓶砸在龚玄脑袋上! 酒瓶碎裂的玻璃尖划下来,在他耳边开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浓腥的血液从头顶蜿蜒着流下来,他手一摸,满手的血。 闻樱心脏跳停,像是被一双手掐到窒息,喘不过气来。 她猛然撞开身边的人跑到他身边! 如果可以,她能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打倒,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但她逃不过世界规律的压制,这具身体只是普通的青春少女,她被困在体内发挥不出那些武力世界才能有的能力。而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招数,她一个都不能用。她没有犯过这种错误,因为她总是会抛开以前饰演过的角色,全心投入一个人物,磨练演技就是她做任务的初衷,但她听21说过非常多的例子,有关于那些不遵守世界规则,被人看出古怪的神使最后会落到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她也曾碰到过这样的堕落神使。 所以她可以,但她不能。 原主会舞蹈,她就会舞蹈,原主不会打人,她哪怕会,也不能会。 克制和冲动在体内激烈地碰撞,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演员闻樱,另一半是16岁柔弱逃避的闻樱,她拼命压制另一半,眼睁睁看着他受伤。 “阿玄,你怎么样——”她去扶他,龚玄已经稳不住身体开始摇晃了,却还是下意识地将她往旁边推,凶狠地说,“躲远点!” 她抓住他不放,热泪盈眶地冲罪魁祸首大喊,“叫救护车!难道你想看着他死吗?他死了,你就是杀人犯!要判死刑,枪毙知道吗?!” 那个揣着酒瓶的小混混已经完全吓傻了,他只是拿它壮胆,根本没想过用它将人伤到这个地步。他像没了头的苍蝇,闻樱一吼,就慌乱地掏出手机要打电话。 其他人也猝不及防被血腥的场景吓得一惊,领头的人见状要跑,却就在这时,巷子外又来了一帮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然而援兵也被龚玄的样子唬住了,巷子里竟有一瞬间的寂静无声。 “来了?”龚玄靠着墙摇晃着直起身,有一滴血流到嘴角,他舔了舔,咸腥的味道让他露出一个充满戾气的坏笑,“还等我去请?干他!” 战斗瞬间被点燃,一时间杀声四起,惨叫不断! 他们人来的多,正好是对手的两倍,情形逆转,龚玄就硬是被闻樱拉出了战局。 实际上他挨的那一下并不重,对方当时被他揍的没多少力气,然而伤在脑袋上,说轻也轻不了,他头上缝了五针,脸上早就没了血色,闭着眼躺在病床上,仍然抓着闻樱的手。 “吓到了吗?”他问。 闻樱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喉咙发涩,只摇了摇头。 他没有看见,但也知道她肯定否认了。他顿了顿,说:“以后你还是别来找我了。”他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手一攥,便轻轻摇了摇,像是在安慰。 “不方便,也耽误时间。一中是所好学校,我听何薇说你现在也肯努力,好好读,肯定能考上好大学。” 她和他不一样,他从来就在泥地里打滚,不在乎身上有多脏,而她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才想放纵自己。 他一开始不知道她和她那位哥哥之间的事情,直到一中校庆那天在后台撞见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才开始探听对方的消息。而后在某一天,他在校门口堵住了对方。他自认为单尧给闻樱带来了很多痛苦,所以警告他不要继续纠缠闻樱,谁知反而被对方的一句话将了军。 “那么你呢?你又能给她带来什么?” 在他愣住的当口,对方冷淡而平静地历数他的“光辉事迹”,包括他的学校,他出名的战绩,简单的几句话竟让他无所遁形,狼狈地想要逃开。他一气之下他打了单尧,但对方讽刺的目光,让他彻底明白自己的做法无形中验证了对方的说法。 一中校门口的保安将他抓住了,电话打到他们学校,学校又将电话拨到家里,他被他的酒鬼父亲拎回去痛打了一顿,边打边骂他,“打人打到一中门前去,知道一中是什么地方吗?是你这种混混能去的吗,跟谁学的臭毛病,你想害死你老子啊?!” 他听了只想笑,难道不是跟他学的? 被酒瓶打出血算什么,他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受伤、流血,就是断手断脚送了命也不是不可能体验到。 可这一次的事让他突然明白,他是一只脚踩进了社会渣滓走的路的人,绝不能拖着她一起跌进地狱里。 他们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要在一起的话,他没有向她表过白,也没有追求过她,她亦然,大概就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他们的开场是一个轻浮的玩笑,而他们的未来或许并不存在。他从来不相信自己能够拥有她,她大概也没想过。 即便是他们玩的很好的时候,她都常常会在语中透露出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从来不曾隐瞒,这也是为什么只要他想,就能立刻了解到单尧所有信息的原因。只是他总是轻松地认为他们俩只不过是一时玩玩,她不认真,他也只是在逗她而已,从来没有正视自己的感情。 等他意识到的那一刻,已经是他决定远远地离开她的时候了。 “阿玄,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不要为了别人学坏,那不值得。” 龚玄睁开眼睛。 是的,他记得,他那时非常抗拒她的问题,就像任何一个讨厌被人说教的人,谁能理解他肮脏的人生?她问他为什么学坏,他说不想学好。 在那种恶心的环境下长大的人,他没有任何学好的理由。 “我想变好一点。”她望着他眼睛里不自知的委屈受伤,鼻子微微发酸,“你呢?” 龚玄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忍住掉下来的眼泪,笑戳了他一下,“你才16岁啊未成年人,不要像个快病死的老头子一样,你的人生还有84岁好活,时间这么长,总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吧。” 他眼神有些呆呆的,慢慢生出了一点亮光,像萤火虫的流辉。 她抿唇笑起来,“你觉得医生怎么样?龚医生,听起来就很帅,都说久病成良医,你受过这么多伤,学医很可能信手拈来……” 他也像是想到了那个场景,挑起唇角,是他一贯有点小坏的笑。难以更改的习惯让他眼神一黯,但仍然问她:“如果将来……如果我的将来还不错——” 那么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闻樱没有和龚玄断了联系,在两人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情况下,毕竟这不是一个古代社会,纵然双方暂时在心里划了一道线,也不会因此就将对方完全推出自己的世界。 她也没有因此就专心学习不跟他来往,至少现在她的任务负担还不重,在他受伤的情况下,还是会去帮个忙。 然而这样的情形在单尧眼里,就像是另一种解释。 她的偏袒,她的照顾,就好像在说她明确地选择了另一个人,在他们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之后。 一连几天,闻樱中午总会找到办法让老师签字条,跑出学校不见人影,他好不容易才在教学楼下拦住了人。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闻樱疑惑,“我现在有事,你想说什么等我回来再——” “你和他在一起了?”单尧看着她手里提的食盒,冷淡的表情下是因为嫉妒,因为得而复失滋生的怒火,“是因为我没有满足你,你才会去找他?”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十六 > 他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看着闻樱不可思议的眼神, 他下颚线条蓦地紧绷。 “或者你告诉我, 你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闻樱抱着手里的东西, 就像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围墙, 充满着抵触, “你除了会恶意揣测别人还会什么, 你一定要拿那些话攻击我吗?这会让你好过一点?” “不会。”他断然否认,盯住她不放,“那么你呢?如果那天晚上你拒绝我, 我不会站在这里跟你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他并不想质问她,但她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不由自主地去关注去在意, 同时又为求而不得苦恼。他心里就像飘了一片落叶不停地旋转打颤, 不知道该落到哪里去,该放过她, 放过他自己, 还是像现在这样, 和她甜蜜一时, 在他以为两人能回到过去的时候, 再一次被现实的耳光打醒。 他见闻樱不说话, 就好像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他心里猛地一抽,沉声说:“那个小混混究竟有什么好?你别犯糊涂, 如果我不合适, 他比我更加不合适,那会毁了你。” 龚玄查过他,他当然也查过龚玄,对方家境还算殷实,他的爷爷白手起家攒下家业,可惜四十多岁就去世了,他父亲没能继承爷爷的优点和能力,或许正因为上一辈太努力,他父亲只学会了坐吃山空,大学没考上,和社会上的人结交,酗酒、家暴、赌博,至今一事无成,靠变卖家里的房产混日子。龚玄在他的影响下从小厌学,初中时期打架已经是家常便饭。 龚玄的母亲虽然健在,但母亲那边的家里条件不好,说不上话,她本身性格懦弱,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脸,当初他父亲也正是因为那张脸才会娶她。他遗传了母亲出色的长相,非常吸引青春期开始萌动的女孩子。 或许也包括闻樱在内。 单尧知道他不应该有偏见,对方不是没有优点,大概是隔代遗传,龚玄比他父亲要聪明,如果他爷爷还在,未必会变成现如今的样子,但涉及到闻樱,他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这是一个好的选择。 “别随意揣测和评价别人!”她动怒道,“你自以为他不如你,他在我眼里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是,他是不如你读书好,不如你家世好,但那又怎么样,我知道他根本不想变成这样。没有人想要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他难道不希望和你一样,拥有最顶尖的资源,接受最好的教育吗?可这是他能选择的吗?!”她狠狠咬了下唇,目光悲伤而凶狠,“我也是,我当初变成另一个自己的时候,难道又是我自愿的?你别看不起他,换做是你待在那个环境里,未必比得上他!” “他和你不一样——”单尧的心脏因她的目光一个轻颤抖,他蹙眉道,“好,就算我们都一样,我跟他调换身份环境还不如他,但那也只是假设,是没有发生的事。回到最现实的问题,他还是在那个环境下长大的龚玄,对吗?” 他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地和她讲道理,在对另一个人作出评判的时候,他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过咄咄逼人。 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冷不丁地道:“单尧,你知道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逃开你吗?” “……为什么?” 她的目光看得他发冷,“你永远都这么实际,永远这么理智,上一周你问我有没有想过重新和你在一起,我甚至不用亲口拒绝,只要将你脑子里想过无数遍的理由拎出来,一个一个掰碎了问你,你就松开了手。所以每一次,在我忍不住靠近你的时候,我就会立刻提醒自己,我不想再被你抛弃一次。” 他呼吸一促。 “你问我找他是为了什么事,我现在告诉你,我去找他就是为了和他说清楚。是,我是还喜欢你,哪怕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就是个混蛋,是人渣,是在我伤痕遍体的时候往我心口狠狠再插上一刀的人,但是一旦你露出温柔的样子,宠我护我,愿意在我身后收拾我留下的麻烦,我就会忍不住想,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我不会和任何人作交换。” 单尧听到她的剖白,渐渐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如同浸泡在温热的水流里缓缓地沉溺。 “但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厌倦,定在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如果你不能坚定的告诉我‘可以’,就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不会再为了惹你生气故意叫你哥哥,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你也不是我哥哥,你没有管束我的资格。” “如果你曾经有过这样的权利,不过是因为我喜欢你。” 闻樱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以后,不再看他,提着食盒向外走去。 而单尧没有去拦她,他沉默地从口袋里取出烟盒,点了一根烟在手指尖,看似平静无波。然而他几次想要点燃打火机都手滑没能成功,好不容易将烟头点着之后,打火机微颤的火焰显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里不是没有人会经过的角落,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看到,换做平时,他绝不会做出这种危险的事,让自己成为那些人的话题,让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一中优等生变成沾惹了坏习惯的学生。但今天他仿佛是忘了,这些他从小养成的改不掉的习惯,他都忘了。 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就和那天她转身上楼的时候,他所看见的一模一样,如果那天她尚且有一丝犹疑,中途步伐有过停顿,今天就只剩下了决绝。那样的干脆果断如同是在告诉他,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三次。 这样也好。 他理智的想,他早就应该离她远一点,她说不希望她被龚玄毁掉,他难以抑制这样的担忧,因为他曾经险些毁了她一次。他总是忍不住后怕,如果她就此放弃自己,而他也没能及时发现她究竟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没能给她提供帮助,她又会变得如何? 那样的闻樱,他不愿意再一次看见。 他们就这样分别也好。他会按照做好的计划一步一步分毫不差地走下去,她也会有她自己的人生,他们不必产生交集也能过的很好,或许,会过的更好。 单尧偏头望着,将烟送进口中,要吸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从刚刚起就一直不自觉的颤抖着,他花了好一番力气将它送入口中,猛地吸了一口,已经将抽烟技巧刻入了骨子里,熟练的不能再熟练的人,被轻飘飘的烟雾狠狠地呛到了! 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这样剧烈的呛咳甚至逼出了他的眼泪,他在一片模糊的光线理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刹那间,他的理智就像被克制不住的情绪挤到了最逼仄的角落里,他倏尔丢下燃了一半的细长烟梗,大步上前去追她,抓住她的肩膀。 “去他妈的。”他说。 她猝不及防被他扳过了身,听见那句几乎让人不敢相信是从他口中吐出的脏话,她看着他的目光还有些发懵,“……什么?” “去他妈的。”单尧格外清晰地飚了一句脏话,双手板正了她,与她直面相视,“我不接受,你刚刚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接受。你不是想要答案?好,现在我就回答你。” “现在?!” 闻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他们本来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交谈,但刚刚她已经走到了主楼前面的位置,陆陆续续的有学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她是提前从食堂定了炒菜要送,单尧为了堵她出来的也比午饭时间要早,然而现在时间恰好走到饭点,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交谈,随处可见。 “没错。”他就像全凭着一股冲动冲到她面前,然而又自然有另一个他,冷静地看着这一切,条理分明地将她曾经问过的问题尽数找出,“我曾经疏远你是为了家庭的因素,你问我还会不会受它的影响,屈从于现实。不会,我查过这方面的资料,已经找到了相对可行的办法,只要能解决,它就不在是问题。” “你还问我,高三是人生最重要的阶段,我愿不愿意让这段关系在学校曝光——” 她不自觉地接了上去,“你能承受这份压力吗?” “这样的压力算个屁。”他眼里竟有一丝轻佻的蔑视,仿佛那不为人知的自傲一直藏在优等生恭谦的面具背后,直到此刻终于露出了端倪,“就算我没考好又如何?高考不是我的人生转折,哪怕在这里跌了个跟头,我的人生也不会就此变得黑暗。考试是给那些按部就班的人创造的,我有能力,做什么不可以?”他越回答越畅快,曾经的那些犹豫、踌躇、挣扎都被甩到了身后。 她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那——你能忍受那些人对你的指指点点吗?” 越是尽力表现完美的人,越不能接受别人对他过分的议论,他们为自己刷上光鲜亮丽的头面,就绝不允许别人在上面留下一点污渍。 然而单尧听了却是一笑,这是闻樱几乎从来没有见过的笑,仿佛他完全放松了自己,只有在抽烟的时候才会有片刻露出这样的表情。她还在等他的回答,却就在下一秒,她忽然被他伸长的手臂一揽,扑入了他的怀中。 旋即有温热的气息靠近,她的嘴唇上被他轻轻地啄了一下。 周围霎时响起无数的抽气声! 楼下的动静惊动了楼上的人,一整幢的教学楼里,每一层都有人不断地将脑袋伸出栏杆外向下看,并为看见的场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呼朋引伴叫人来围观。一排排的围观者让场面变得尤为壮观。 “哇哦!” 楼上传来大声喝彩,还有男生助威连连吹起了口哨。 章节目录 妹妹恋人十七 > 闻樱躲在单尧的怀里, 抬眼最先看见的是他的下颚轮廓, 好看的弧度形成阴影打在她头顶, 和他的怀抱一起给人以安心的感觉, 热度源源不断地自他身上传来, 她吸了一下鼻子, 冷不丁地说:“有烟味。” 他故意低头狠狠亲了她一口, 见她皱着鼻子的模样,嘴角流露出笑意,“走吗?”他问。 “跑吧。”她提议, 她不敢往旁边看,但想也知道周围围了多少人,公然挑战学校的权威, 要是被老师当场抓住, 一个处分是少不了的了。 “好。” 高三那一层的楼道里也是乱哄哄的,陆嘉湄被好友从教室里拖出来看热闹, 当她的视线触及楼下拥抱亲吻的人时, 神色蓦然一僵。她一眼就能看出楼下的两人是谁。 好友还拽着她讨论, “胆子够大的, 不怕被老师抓到吗?你说这是谁啊?” 不等陆嘉湄回答, 身边就已经有同班的男生认出来了。 “卧槽, 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单尧吗?!” 他去推成邺,“大邺你快看, 是不是你家阿尧?” 成邺的小臂搁在护栏上, 闻自上而下瞟了一眼,“是吗,我看着怎么不太像?”他自上次因泄密险些与好友分裂起,就一直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隔阂,虽然单尧原谅了他,但反而让他心生愧疚。他反复回想自己做的事,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无意间插手了好友的感情生活,他觉得自己很可能是潜意识认为好友情商不高,才忍不住居高临下对他的感情指手画脚,暴露出了自己高人一等的姿态。 蓦然发觉自己“坏”的一面让他灰心丧气,和好友相处时变得小心而谨慎。 他当然早就认出了楼下的人是谁,但他不能肯定单尧是否想让事情曝光,这无疑会给他的校园生活带来波澜,于是他否认道:“是你看错了吧。” 他没有意识到,离他一个手臂距离远的陆嘉湄,望着两人的神色异常复杂。 拥抱亲吻的“小情侣”很快就牵手跑走了,老师听了举报姗姗来迟没有抓住人,只得打道回府。当然不是没有人看见他们的脸,两个人知名度都颇高,纵然成邺有心掩护,闻樱和单尧的名字还是在两人之间传了开来。 * 这一天恰好是周五,大家都一心期盼回家,但下午的课上闻樱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不同,环绕在她身边的视线增多,前桌的女生转过头来问教学楼下和学长kiss的那个人是不是她,她旁边的人夸张地大笑:“我听说男生是单学长啊,他们俩不是兄妹吗,那个女生怎么可能是她!” 托陆嘉湄的福,学校里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的兄妹关系。 她背靠椅子脚抵着地面,一手转着手中的笔,如同又一次竖起了身上的刺,拽里拽气地反问,“怎么不可能?” 大笑的男生就想被人掐住了脖子,骤然变成了哑巴。 气氛一度跌到冰点。 这样的气氛直到上课铃声打响才打破,但还是有各种复杂难辨的视线投注到她身上,她甚至听见自己背后有人在细碎的私语,偶尔敏感地注意到内容里夹杂着她的名字。 等到放学以后,单尧到她班级门口来接人,班级上的同学恨不得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们看,她拉着单尧一溜烟儿跑了。 单尧遇到的情况和她一样,但他经过了长时间的犹豫和挣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看似仓促,仿佛是受了她的刺激,却更像是压迫到了极点之后水到渠成的爆发。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揣测过自己会遇到的阻力,并为之忧心,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反而能安然处之。 他一贯是用难以亲近的形象示人,担任班长职务建立起的威信也让人踌躇不前,再加上成邺在旁边替他挡人,比他想象中的情形要好的多,至少耳边非常清净,没有人敢在他附近嚼舌根。 不过正因为他考虑过会面临的各种可能,所以轻易就从闻樱的反应中,判断出她的处境很可能不如自己。即便是成年人都没办法在漫天的流当中保持本心不动,负面能量对一个人的打击难以测量,仅凭语就有可能杀人。 但他没有和她说什么。 对于比他小两岁的女孩子来说,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在这样的冲击中感到后悔,如果希望他回心转意是她一直以来的执着,答应和他在一起是她的冲动,很可能她自认为,不过是没有得偿所愿而已。他不确定能不能以这个年龄阶段大部分女孩子的标准去揣摩她的心意,毕竟她向来是不同的。 他只是担心,如果她后悔了…… 单尧感到眼睛一阵酸痛,他捏了捏鼻梁骨稍作休息,小书房的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了进来。 天气转凉,她穿了一身小熊睡衣站在门口,探头朝里望,不确定能不能进来。 因为单尧高三,所以家里专门开了一间朝阳的房给他作书房,房间的书架上放满了他的复习资料。他朝她招招手,她才跑进来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 “有话想和我说?”他主动问。 “嗯。”她有点不安,“我担心……” 她半天没说出担心什么事来,单尧却一望即知。 “现在知道担心了?” 他斜侧着身,眼睛看向她,只能看见她笑嘻嘻的模样,冒着傻气。 他右手手上还拿着笔,手臂搁在桌面,她亲昵地抱住了他的胳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头顶戴的蝴蝶结发箍,小女生爱美戴的东西。她趴在他手臂上嘀咕班级里的同学都说了什么话,像一只粘人撒娇的猫儿。 但和初中的时候还是不一样,她身体起伏的曲线日益明显,实在很难让人忽视…… 单尧又一次头疼地去捏鼻梁骨,却舍不得将她的手摘下来。他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当时为什么非要推开她了,或许人只有在迈出那一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复杂。 “去把习题拿过来。”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是要期末考试了吗,还不复习?” 没想到自己的一通抱怨只换来这样的下场,闻樱脾气一上来,猛地拍了下桌子,“单尧!” “别担心了。”他揉了把她炸毛的脑袋,“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只顾闷头往前闯?乖,把本子拿来一起做题,只要你的成绩维持在这个水平,就算是老师也拿你没办法。” 他在做出决定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处理。但是饶是他也没想到,计划出现变故比他预想的要早的多。 单父和闻母开门进来的时候,他背上正背着闻樱往厨房走。 是闻樱下楼梯的时候一时兴起,扑到他背上一定要他背着走,他才无奈背着人去拿她要的汽水。两人谈过恋爱,没有所谓的磨合期和过渡期的问题,重新在一起之后反而愈加甜蜜。她在他耳边感慨,“我以前很喜欢趴在爸爸背上,好像他的背永远那么宽阔让人安心,可惜长大以后就不能让他背了。” “那我呢?” 她攀住他肩膀的手抱紧,另一只手在肩头轻拍了一下,“以后就靠你了。” 单尧忍不住笑了。 很奇怪,他向上掂了掂她,竟无形之中多了一种使命感。 外面门一开,风骤然吹进来,父母的目光和冷风一起冰冷的飘进来。 在闻母的角度来看,自己的女儿趴在继子背上,没有任何疏离的模样,她凑在他耳边说话,离的太近,就像是亲到了一起。看见他们之后,两人表情里都有一点尴尬,闻樱乖乖地从他背上滑了下来,轻咳了声。 “你们这是?”单父先出声问道。 单尧的反应极快,冷静地和父亲解释道:“和她玩游戏输了,输的人要背另一个人,所以我……” 然而不等他话说完,旁边传来“啪”地一记脆响! 是闻母猝不及防上来打了闻樱一巴掌! “囡囡!”单尧想也不想将人揽进怀里,仔细查看她的伤势,闻樱捂着脸,目光像是呆滞了,那不敢相信的模样让他心里一抽,看向闻母的眼神异常冷峻,“我一向敬您是长辈,但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闻母也是一副气疯了的模样,如果一开始还有犹豫,单尧的那声“囡囡”和他密不透风的维护就像是催化剂,激发了她的怒气。 “不分青红皂白?”她点开手机,将它甩在他们面前。 手机里正在播放着一段视频,正是他们在主楼亲吻的视频,看视频角度,是从高空往下俯拍。 这个时候的网络信息并没有发达到后世的地步,视频信息想要传递出去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发酵,也未必能获取多方关注。能在,单尧直觉是有人故意将它发给了闻母。 闻母冷眼看着闻樱,“看你做的好事!读书没个读书样,我刚和人结婚一年,你就跟人家家里的儿子搅在一起,你就不怕被人说三道四?我就知道你那个爸爸不靠谱,也不知道他都教了你什么东西!” “您确定要在囡囡面前诋毁她的父亲?”单尧问。 闻母直皱眉,“什么叫诋毁,现在她跟我住在一起,她做出这样的事,她爸爸是不担心了,走出去别人都要骂我这个当妈的没管教好她。你比她年长两岁,应该比她懂事,怎么不知道劝着她一点,跟她一起瞎胡闹?” 她没有明着骂单尧,但心里也免不了责怪,这让旁边的单父听的皱了皱眉。他出来拦了拦,“事情还没说清楚,不至于……” 单尧轻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父亲的话,“论起管教,您这个当妈的都没管教过囡囡,我一个人家家里的儿子,有什么资格插手?” 闻母从来没被继子这样无礼的对待过,不由一口气滞在胸口,“你——” “恕我直——”单尧打断了她。他轻拍着闻樱的背安抚,对上闻母时的姿态却相当强硬,“如果比起亲生女儿的感受,您更加在乎别人的目光,那您本身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闻樱轻拽了一下单尧,“我没事……”但她眼底的黯然却少不了。 “单尧!” 他父亲的表情严肃,“怎么跟你闻阿姨说话的?” 单尧反手包裹住她的手,他的态度微微缓和,“如果我刚刚有说错的地方,还请闻阿姨谅解。” 闻母脾气硬,这会儿还在气头上,闻冷哼了一声。 “如果您自认尽过教养囡囡的义务,那有件事您想必非常了解。”单尧倏尔丢下了炸弹,“我和她是从初中起开始谈恋爱,在您和我爸结婚之前。” 爆炸开的信息让眼前的父母都惊怔住了。 “什么?!” “所以您这一巴掌打的毫无道理,我说您不分青红皂白,并没有说错。”他气到极致,反而异常冷静,“如果在我们这样的外人面前您尚且如此,难以想象过去十几年您对囡囡的教育究竟起到了什么正面的作用,以后再有相类似的事情,我更希望您能先反省一下自身,或许会找到问题的所在。” “单尧!”闻樱发现他越说情绪越重,及时拉住了他,“算了,别和她斗气。”她最后看闻母一眼,咬了咬嘴唇说,“我都习惯了。” 闻母不知为何,听了蓦然生出复杂的感受来,就好像他们两人才是一家人,她这个亲生母亲,反而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 学校和家里双重曝光,四面八方的压力像泄洪一样汹涌而来。学校里流四起甚至传到了校外,就是龚玄都有听说,给闻樱发了信息安慰。老师分别找到他们谈话,正如单尧所说,两人成绩都不错,单尧不必说,闻樱在这段时间也像一匹黑马闯出来,老师都惜才,不敢对他们下重手。闻樱听了单尧的话和他们打马虎眼,表面连连应是,但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两人没少了接触,老师再问起来就说是兄妹之间的必然联系。 老师深觉这事棘手,曾找过单父和闻母谈话,只可惜两人公司事务繁忙,电话都是秘书接的,传到两人耳朵里的时候,因为先前已经有过一番争论,而子女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更复杂,就连他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只能暂行搁置。 父母都不管,老师也只能不了了之。复习阶段的各科小考一考,两人名次不降反升,老师便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后来,两人曾经是恋人的消息也通过各路小道消息传播了出来,从恋人到兄妹,狗血又刺激的剧情,爱而不得的爱情故事打动了大家。同学们的目光变得友善了很多,甚至有情小说中毒的女生纷纷跑来鼓励他们追求真爱,不要因为世俗伦理道德的枷锁而放弃。 她们两眼放光的样子让闻樱一头雾水地解释:“我们没血缘关系……”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女生们已经兴奋地跑走了。 单尧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忍住了笑。 “你干的?”闻樱指的是消息的传播。 知道他们两个人初中在一起的人不多,别人才不会闲着没事替他们开道。 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他其实并不喜欢别人施以同情的目光,但他知道对于眼前的女孩子来说,善意远比恶意要好的多。学校是学生避不开的场所,如果周围对她怀揣着不理解和古怪的恶意,那会留下难以愈合的心理创伤,很有可能逼的她再一次走向极端。而现在,哪怕周围人带来的是同情和过渡的热情,她也只会觉得别扭,不会再有负面情绪的滋生。 等这个话题的热度过去,等他从这所学校毕业,她至少可以平稳的过完剩下的两年。 在家庭方面,单尧用的是和学校里一样的招数,表明自己已经想通了,他和闻樱都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很快就会调整自己的位置,对她也只是对妹妹的照顾。只不过单父看的更明白,单尧和他在书房谈完话,人一走他就静静地点了根烟静思。 单尧像他,如果是他不可能就这样放弃。 但他也无意于将这件事捅破。要知道单尧在异变突生的时刻,还能反将长辈一军,让一向坚定走在自己人生道路上的闻母都恍惚了好几日,他就觉得有趣,又不免有些欣赏和自豪。人生发生这样的事,未必不是对他的考验,自己在一旁看着就好,不到关键时刻不必帮他。 那边单尧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想法,悄悄来到了闻樱的房间。他不觉得能糊弄住自己的父亲,不过两人至少在表面上达成了一致,他还认真的向闻母道了歉,为那天自己的态度,毕竟她还是樱樱的母亲。 反倒是闻母用从未认识过他一般的目光看着他,倒也没多为难。 女人要在外打拼事业非常难,时间一久,她就形成了说一不二的毛病,让人不敢小觑她,她一直做的很好,在商业场上游刃有余。而那天的谈话,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在亲生女儿16岁的时候,她或许仍旧是一个新手母亲。 16岁的闻樱在房间里写作业,夜间冷,她裹了一条小毯子,发觉单尧走进来,她掀开毯子,将他一起裹进来。她做贼似的悄悄地问,“他们怎么说?” “没事了。”他说,“以后在他们面前小心一点就是了。” “那以后呢?”她小声地问。 他和她一起弯着腰,缩在洒下一片暖光的台灯前,悄声说话:“我托人问过律师,我们这样的情况虽然复杂,但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要我在有经济能力以后出来单独立户,和你们就算是两家人了,拟制血亲的关系不存在,我们就能结婚。” “……你爸不打死你。” 他笑笑不答话,将自己听到找来的资料细节一一说给她听,她负责提出疑问和记录,两人突然开始谋划起了未来。 毯子不够长,不是左边短了就是右边往回抽,她抽来拽去都没有用,单尧干脆和毯子一起将她裹到怀里,她就坐在他怀里,在纸上认真地涂涂画画。 单尧蓦然生出一种满足感,他收了手臂将人抱紧,去看她纸上的计划,低声和她议论起来。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一 > 闻樱回到空间, 不忘探知龚玄的近况, 他和以前的关系渐渐断了来往, 开始用功读书。他父亲虽然自己不争气, 却盼着他能有出息, 见他下定了决心当即喜出望外, 给他请了家教补课。龚玄当真买了医学书当课外读物来看, 似乎很感兴趣。 闻樱记得,原轨迹中因为有陆嘉湄的补习,龚玄的成绩也有所进步, 但彼时他已经高三了,基础不扎实,高考成绩只能勉强够得上三本线, 且对人生并没有一个具体的计划和目标。这一次他从高一开始, 无疑有了更加充裕的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好,在高三的转折点能够拥有更多的选项。 至于陆嘉湄, 是她将视频传给了单父闻母, 事后单尧找她进行了一番谈话。她得知单尧一早就知道了真相后, 表面上虽表现的并不在意, 但学习状态日益下滑。她在第一次模拟考试中失利, 成绩大幅度下滑。 看到这里, 闻樱就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这一次,单尧没有因失恋而分心,反而是陆嘉湄得而复失, 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忽略了其他的事。她未必有多喜欢单尧,只是执着于自己的目的没能达到,如果这样的状态她不做出调整和改变,那么高考很难说会不会和一模有相同的结果,但只要她及时放下这份执着,就不会因为专注于复仇而毁了自己的人生。 z942121第一时间提取了她体内的信仰之力,在测算后说:“这次投入和消耗的情绪比前几次多。” “嗯。”闻樱感觉到整个身体因此而放松了下来,笑道,“可能是和扮演的角色有关,小女生的感情世界太丰沛,我慢慢就被同化了。很有收获。” 能任意入戏出戏的演员固然很出色,但有时候只是投入的还不够多而已,她很享受完全成为角色的那一刻。 “对了,奥利呢?”她还记得上一次抽到了什么营养液,21说是可以用来给奥利长身体,她就将他留在空间里了。 她话音刚落,忽而察觉到头顶有一片阴影罩过来,至少有2米高的男人,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伦不类的衣服,上面是运动衫,下面是西装裤,脖子里还套了个领带,光着脚。然而脚是人的形态,没有了熊猫的影子,只有他眼底那一片阴沉沉的青黑,仿佛没睡好似的,与从前一模一样。 他一看见闻樱就压了下去,像是要和以前一样钻进她的怀里。 “等等,奥利?” 被压垮的恐惧立刻包围了闻樱,她叫住了他,在两人当中做了个阻拦的手势,“……真的是奥利?长得也太大了吧。”她向21控诉。 z942121用平淡无奇地语气道:“他来自于一个兽人世界,在那里,最矮的兽人也能高达一米八,两米是常态,他还是食铁兽一族的首领,不可能低于平均身高,以后可能还会往上长,你习惯就好。” “……还会长?”闻樱看向奥利。 他看上去还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像是完全没有把他们俩的对话听进去,见她看来,才弯腰低头在她脸颊边蹭了一下。 这个熟悉的动作让她笑了起来,仔细端详他,“这身衣服也太丑了,谁给他搭的?”她伸手去勾他脖子上的领带。 z942121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他自己。”实际上是他随意变了两身截然不同的衣服,给对方做选择,谁知道原始兽人社会出来的人毫无审美可。 这还是他少数几次微妙的变脸,闻樱捕捉到了,嘻嘻地笑起来,把21心里笑的直发毛——如果他有心的话。 闻樱心念一动,给他搭了双运动鞋,又将他的裤子变成了配套的运动裤,白底黑边,胸前恶趣味地写着“super panda”,然后她踮着脚,在他弯下的脖颈上作文章。 z942121还以为她要将领带解了,没想到转个眼,眼前的女人品味更加糟糕的用领带在他脖子上打了个蝴蝶结。 z942121:“……” 她左看右看,满意地点点头,在他七仰八叉乱竖头发上揉了一把,像摸毛茸茸的公仔。 “我的奖品。” 奥利对脖子上挂着一个滑稽的礼物蝴蝶结,没有任何的不满,陪她坐在沙发上稍事休息,悠然地啃着竹子。 其实他是杂食动物,偏爱肉食,就算吃掉一个她都没问题——最开始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但他逐渐习惯了她喂过来的竹子。 这个空间里除了他和她就是一道没有体温和情感的程序,无论穿梭到什么世界,唯一熟悉的就只有她的气息,这让他越来越喜欢待在她身边。 在安然度过了两个和平世界之后,闻樱从先前放弃的选项中,抽取了吸血鬼的世界。 这个世界相对危险,但比起全民武力的社会,吸血鬼的存在也只是少数。那是一个现代社会,吸血鬼们为了隐蔽自身,不被吸血鬼猎人杀死,已经渐渐融入了人类社会。他们有完美的容貌,超高的骗术,在人类社会中非常吃香。 故事就发生在一幢古堡之中,古堡的主人在战争中救了y国王室,受封公爵,在意外死亡后将爵位传给了下一代。而他们的继承人是两个容貌几乎一致的双胞胎,公爵的位置由早一步出生的奥斯维德继承,弟弟奥斯蒙却仍然居住在古堡之中。 这是一对吸血鬼兄弟。 堕落神使的身份则是人类,一位被吸血鬼抓去当做食物的法国姑娘,这次的堕落神使带有记忆,即是说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任务和目标,无疑给危险的环境又增加了一点难度。 闻樱再一次睁开眼睛,就出现在了古堡的某一间房间里。 这里陈列的物品简陋,暗绿色的窗帘绒布沉沉地挂着,上面还沾了灰,只露出一线能够透过阳光的缝隙。房间里有梳妆台,只是仿佛无人问津,镜子灰蒙蒙的,就连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上都没有人安睡过的痕迹。 她费力地想要坐起来,却在一瞬间浑身无力倒了回去。 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在旁边看着防止她逃走的原因,这具身体同样是被当做食物抓来的人之一,但并没有人来看管她,除了她的房间位处于古堡在高塔之上之外,她的身体情况实在太差了。 闻樱只觉身体阵阵发冷,在有阳光的天气里,她就像是来到了数九寒冬,脑部缺氧的状态让她眼冒金星,就连思考都变得吃力了起来。 但这么糟糕的境况让她没有料到。如果没有推测错误,在这个时间点上,堕落神使艾莉西亚的情况会比她好很多,对方已经引起了目标人物的注意,于是在选取食物的时候,他们会绕过艾莉西亚,只从原主身上获取血液,这加快了原主的死亡速度,如果她不来,很有可能今天就是她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 当然就算她来了暂时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必须要想一个办法,不但要阻止他们吸取血液,还要摄入更多的食物,恢复体力。 古堡里寂然无声。现代吸血鬼有少数能在阳光下停留很短的一段时间,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们仍然习惯于夜间活动。 等到夜幕降临,才逐渐有了人声。 闻樱所在的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她费力地支开眼皮,才能模糊地看见两个人的人影,而后穿着女佣服的人走到她的床头,她手里拿着取血用的器具,利落而熟练地割开了她的手腕,让血流入了器皿中。 这样的行为无异于雪上加霜,闻樱只觉得温度不断地流失,再过一分钟,很有可能全身僵硬变成一动不能动的尸体。 “不……” 她微弱地低喃。但心里却知道,还没到时候,还要再等一等。 大概是知道她处于濒死状态,女佣在另一个人的调控下只取了少量,随即将血液送往餐厅。即便是吸血,对于吸血鬼兄弟来说,也很少用他们高贵的血牙去碰触人类肮脏的皮肤,所以多数时间都是用工具取血。 门又一次被关上,但这一回没过多久,走廊里就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今天的血格外难喝。” “即便如此,大人也不应该将剩余的血倒光,您需要改正自己浪费食物的行为,尤其是对宝贵的血液来说。” “好了温斯顿。”慵懒而邪气的声音响起,表达出了对唠叨的管家不耐烦的情绪,“你能先告诉我,我的早餐难以下咽的原因,再来评判我的行为吗?” 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是否是血液长久离开身体的缘故呢?即刻饮用也许有效。” “啧……” “或许,您愿意换一种血液进行品尝,我去请艾莉西亚小姐。” “麻烦。”他想也不想地拒绝,“她太吵了,取一点血就闹个天翻地覆,调教好了再说吧。” 温斯顿的目光闪了闪,他从没有听说过,食物也是需要调教的。 既然不准备享用另一份美食,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门被打开,古堡主人的微笑出现在闻樱模糊的视线中,但即便离的这么远,她都能感受到他情绪里的躁郁,大概是没吃饱肚子,让他非常地不高兴。 直到他走近闻樱床前,她才终于能看清他的模样。 金褐色的头发,绝无仅有的英俊脸庞,只稍显苍白,和传统印象中吸血鬼森然的气质不同,他令人沉醉的灰蓝色的眼睛里跃动着古怪的光芒,笑容在唇畔一闪而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长成的缘故,少了吸血鬼腐朽而古老的气息。大概就像奥利那个种族一样有着幼年期、成长期的分类,纵然他已经至少有一百岁的年纪了。 只是不知道这是哪一个? 奥斯蒙,还是奥斯维德?他们几乎没有不一样的地方,包括性格,让人难以分辨。 人类血液的甜香让他舔了舔嘴唇。 “这样脏兮兮的我可没法吃。”他的笑容令人头晕目眩,口中却是抱怨。 管家给他递了一方湿手帕,他亲自替她擦拭溅了血的手腕。慢条斯理的动作显得很温柔,但闻樱仍能看见对方眼里一划而过的厌恶,之所以亲自动手,似乎只是遵循个人用餐礼仪而已。 尖牙刺入了她的皮肤,这是有别于针的感受,血液流动,刺痛中带着稍许酥麻的感觉从伤口处蔓延开来。 但就在下一秒,他猛然抽离了血牙。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二 > “难喝。” 奥斯维德一副快吐出来的模样, 难以置信地盯住了闻樱, “你做了什么?”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对于不管吃什么东西都味同爵蜡的吸血鬼来说, 这未尝不是一次新鲜的体验, 他甚至无法判断这个滋味是否叫做苦。用杯子喝到的血尚且只有涩意, 这次却是滚烫的苦味像药一般在他口中纠缠。 他忍住了干呕的冲动。 床上躺着的姑娘非常美丽, 她的容貌有着东方色彩的神秘和甜美,脸如皎月,唇如菱角, 绸缎一样的乌发在枕上流泻,然而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减了七分昳丽, 像是没有上色的木偶娃娃。 此刻, 她动了动嘴唇,淡色的唇上泛着乌紫, 声音轻若蚊蝇。 奥斯维德没听清, 温斯顿笔挺修长的身形微微倾斜, “我想, 樱小姐说的是‘我饿了’。” 奥斯维德:“……” 饿的到底是谁?! 闻樱担心触怒对方, 没有再开口。 血液变化的原因正是她所为。 那是她从晋江长河里抽到的一件食材转换器, 针对于食物,能让大厨在烹饪美食的时候,将自己的心情注入其中, 真正做到了催泪励志影视剧中的台词“你快乐的时候, 做出来的东西也会让人觉得快乐”。z942121提醒过她,这件道具对于特殊人群同样有效果。 它非常有趣,闻樱只不过是联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她对于吸血鬼来说同样是一种食材,因此尝试将身体里的忧郁转化到血液里。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她的血液大概变得比苦瓜汁还要难喝吧。 现在,至少这一只暂时不会对她再产生任何的“非分之想”。 “这种劣质的血液我再也不想喝了,比血袋还不如。”奥斯维德果然阴沉沉地说,“告诉威廉,这样的劣等品他居然也好意思拿来‘贿赂’我,休想我赞同他的主张!” “好的,大人。”温斯顿道,“我想,也许适当的进食能对改善她的血液品质有所帮助?毕竟在这之前,您曾经感叹过‘她温暖而芬芳的血液比冷冰冰的血袋要可口多了’,或许如樱小姐所说,只是因为她饿了,血液的品质才会出现变化。” “闭嘴!”奥斯维德恼怒道,“在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你就不能保持多一秒钟的适可而止吗?” 温斯顿欠了欠身,“当然。” 奥斯维德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脸色不佳,但最终还是采纳了奥斯维德的提议,走之前撂下一句,“喂饱她。”他常年饮用的血液都是医院提供的血袋,根据人群身体健康状况的不同,质量有好有坏,但那些依靠低温技术保存的血液,都不如刚从人体内抽出的新鲜美味。 所以他没有立刻放弃他和奥斯蒙的“人体血袋”。 “那么,樱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呢?”温斯顿温和有礼地问。 “……所有。”头晕目眩的感受让她一时想不到任何具体的美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炒蝙蝠肉。 但这样的话她可不敢说。 “所有吗?人类真是不可思议。” 温斯顿感叹道,毕竟对吸血鬼来说,唯一能入口的只有血液。在跟随奥斯维德离去之前,他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 死亡危机暂时解除。 y国的食物从外观到味道都不如闻樱在以前的世界吃到的各种美食,但也不是没有好吃的,对于饥饿的人来说,外表干净,咸甜度适中,且还带有热量的东西就已经是无上的美食了。闻樱在胃部虚弱,无法完全消化的情况下,只能痛苦地克制了自己的食欲,慢慢地用餐。 原主在这里也不是没有过进食,只不过次数很少,古堡里的人昼夜颠倒,夜间时间短于白天,只需要一餐到两餐足矣。原主入不敷出,自然会变得越来越虚弱。 艾莉西亚在闻樱望向窗外的时候出现。从高塔上往下看,能看见庭院里芳草地上的一汪泉水,泉水的中央倒映着古堡的丽影,漂浮的银莲花像熙攘的云拱着水中的古堡。去掉古堡阴森的主人不谈,历经时光的古堡宛如一位睿智迷人的老绅士,使人沉迷于他的魅力之中。 艾莉西亚打断了她的思绪。 “樱!”她小跑进房间,“我听说你快饿死了?” 单纯的法国姑娘眼睛一眨一眨,直率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浓浓的担忧。 如果闻樱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话,或许会相信她的担忧是真的。大部分的堕落神使对任务世界都没有认同感,看待任务世界的一切变化都如同局外人,高高在上。即便是自己也不能否认,偶尔她也会出戏。 艾莉西亚究竟是哪一类的神使,还有待观察。 她懊悔道,“对不起,我们一起被关在这里,应该患难与共,但我没能及时注意到你的情况。” “真的没注意到吗?”闻樱反问。 “实在是对不起……他们实在是太可恶了!吸你的血还不给吃的,就像资本家!噢怪不得资本家一直被比喻成吸血鬼呢。” 艾莉西亚将注意力转到了别处,开始抱怨起吸血鬼兄弟。她有些小忧虑地说:“我叫你和我一起反抗的,你为什么不照我说的做呢?你看,他们就不敢吸我的血。” 闻樱冷淡地回答:“艾莉西亚,我不是你。” 原主的性格与其说是怯懦不敢反抗,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欺软怕硬,在留学的y国学校里凭借美丽的东方娃娃的形象有一群裙下之臣,不是没有耍过人,但面对危险的吸血鬼兄弟,她就立即缩了回去,就像品德恶劣的女配角,在这个故事中衬托出了艾莉西亚的光芒。 不过,哪怕没有艾莉西亚在旁边,原主的品行也着实算不上好,没给兄弟俩留下什么好印象,而她当然也不能做出和人物太过违背的行为。 艾莉西亚眼中划过一丝得意,很快消失不见,面上可惜地道:“说的也是,但没关系,樱,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你也一定能找到属于你的。现在——走,我带你去吃东西,如果你不敢,我就在你后面推你一把,让他们不敢小看你!” “其实管家已经给我送了吃的……” “噢,那些怎么能算是食物呢,简直是猪食!”艾莉西亚忿忿不平地说道。 然而这样的措辞无形之中让人感到不适。如果闻樱吃的是猪食,那闻樱本人又是什么?这对已经为拥有食物而庆幸的人来说,是一种陡然使人拉开了二者差距的表述。因为她能轻而易举地吃到她所谓的“人食”。 好在这几天闻樱的血没有被取用,又能吃到足够的食物,这使她渐渐地缓和了过来,有力气能够走动了,否则艾莉西亚拉住她就跑的动作,更大的可能是让她跌倒在地。 她以为艾莉西亚是要把她带到厨房里。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对方已经取得了一些权利,能够在古堡不重要的对方走动,就连她的房间也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移到了阳光能照到的那一侧,所以囚\\\\禁闻樱的房间里虽然有两张床,但另一张已经落了灰。 然而没想到的是,大胆的艾莉西亚将她带到了兄弟俩用餐的餐厅。餐厅里高高拱起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水晶吊灯,但哪怕是在夜晚也并没有打开——古堡的主人不喜欢太亮,从直刺苍穹的小尖顶的哥特式椅子到上面摆放的带有族徽的银饰餐具,无不令人慢下脚步,怯于入内。 但艾莉西亚不管。 此时,正是他们的用餐时间,意外被强行闯入的人打扰,他们冰冷的脸庞没有出现过于惊讶的反应,也许是因为那会让人显得像个傻瓜。 奥斯维德将装了血液的高脚杯放到长桌上,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你的教养呢?” “去他的教养,你们能允许我用餐,为什么不能允许她也一起吃?” “噢,一个食物和我们讨价还价,真有趣。”奥斯维德刻薄地说,“这是你的另一种反抗精神吗,煽动别人和你一起?” 艾莉西亚恶狠狠地说:“得了吧,奥斯维德,食物食物食物,有本事你现在就来吸我的血!” 两兄弟实在是太像了,一样的金褐色头发,一样的灰蓝色眼睛,就连慢条斯理放下酒杯的动作,脸上浮现出的讥讽的笑容几乎都一模一样,精确到了弧度的变化。 至少闻樱完全无法辨认。 她心里有一种感知,艾莉西亚也很可能运用了某种道具。 两兄弟活了一百多岁,除了温斯顿几乎没有人能认出他们,此刻被艾莉西亚轻而易举地认了出来,奥斯维德有一瞬间的愣神,就连奥斯蒙都忍不住抬眼多看了看她。 吸血鬼的心没有那么好打动,但对于善变的他们来说,这一刹那的动摇足以让他们允许她的某些擅作主张。 闻樱被允许上桌就餐。 虽然吸血鬼只需要饮用血液就好,但餐桌上仍然摆放着大量他们不需要的精美餐盘,就像漂亮的背景墙,银质烛台上跃动的火焰照在上面,闪过流动的光泽感,仿佛这是用蜡做的食物,在这样的气氛下尤为惊悚。尤其是,在他们还在饮用者不知名的人的血液的情况下。 闻樱第一次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没有吃饭的欲望。 但艾莉西亚好像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不适,可能是她和两兄弟接触多日,已经将它视为平常。 如果说她在这里已经成为了客人一样的存在,有专门服务于她的佣人,闻樱则更像是被人忽视的空气。没有任何人为她服务,坐在末端,就连她面前的食物,都是艾莉西亚让出了一半,放到她面前的。 这无疑更加体现了两人待遇上的悬殊。 期间,艾莉西亚还和奥斯维德吵嘴,打翻了一道营养品,因为奥斯维德说是为了将她养好后好吸血。她当即传达出了自己的反抗精神。 提起血液,自然地就提到了另一个人。 “她的血还是不好喝吗?”奥斯蒙问他的兄弟。 奥斯维德耸肩。 “如果再试一次依旧难喝,那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了。” 最后的通牒冷冰冰地从他口中道出,就像是吐出了一根梗咽喉咙的鱼刺那么简单。 “不如——”奥斯维德看向闻樱,“你来定一个时限?” 让食物自己决定自己的死期,这种残忍的举动对于他们来说仿佛很平常,他们眉毛都没有动一动,反而相视一眼,唇角多了几分戏谑。 这大概就是他们最终让她上桌的理由了。 艾莉西亚想要阻止,奥斯蒙轻舔着杯沿笑,“或者,你想用自己来代替她?” 两人的阴晴不定显然让艾莉西亚有一刹那的犹豫,但还没等她开口,居于末位的闻樱先发出了声音。 “……七天。” “看来我们的小点心急于让我们品尝呢。”奥斯维德优雅地用餐巾拭去嘴角的血液,惊讶道,“其实你说一百年也可以。” “真的吗……” “当然——” “不行。” 奥斯蒙和他一唱一和,两人笑眯眯地用好餐,酒足饭饱让他们看起很好说话。然而很快,其中一个——他们站起来之后,闻樱又分不清是哪一个了——指着那道补充营养的浓汤道,“把这道给她端过去,多喝点。” 这个“她”指的是闻樱。 艾莉西亚不解:“可是已经被我打翻了!” “剩下的还有不少不是吗?”他瞥了眼温斯顿,“浪费食物可耻。” 对着艾莉西亚歉疚的目光,闻樱轻瞪了瞪她,但这好像被两兄弟看见了,他们目光扫来之际,她缩了下肩膀,乖乖地将佣人端来的营养汤汁喝了下去。 * 七天这个期限闻樱并不是胡说的,短了于她不利,她还想多养两天,长了他们未必肯答应。 她有一个计划,从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有的一个计划。现在的局面让她非常被动,她必须要打破这个局面,才能有意外的收获。但她要做的事非常危险,不是像艾莉西亚那样凭斗嘴显露的反抗精神,而是会威胁到她的人身安全的一件事。 但如果她不做,固然她可以让自己的血液变得甜美,让他们不舍得杀害她,可她将永远变成他们的血袋。 没有人会爱上一道点心。 她打开房间里的抽屉,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支迷情剂。 这种黑市上才会交易的物品,为什么会在关押人类少女的房间里找到,这里有一段缘故。其实她手里这一支本是属于艾莉西亚的,但他们最终没有给艾莉西亚用上,并遗留在了这个房间里。 他们大概从未想过,她敢用它来对付他们。 七天的时间过的飞快,大概是为了她的剩余价值,每天都会有足够多的营养品被送到她的床前,不过她再也没有被允许到餐厅里去,每天仍是在高塔上关着,艾莉西亚也不被允许再来看她。 期限一到,她就被带到了他们所在的房间里。 中央放着豪华庄严、雕饰精巧的棺材,但它的主人破坏了它的威仪,他正翘腿坐在棺材板上。看见闻樱的出现,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闻樱霎时感觉到一股吸引力,瞬间将她带到了他的面前。 她险些忘了,吸血鬼还有一些特殊能力。 “……奥斯维德?”她猜测。 “不,我是奥斯蒙。” “噢……”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厌恶,“不要试图像艾莉西亚一样辨认我们两个,你认不出来。” 其实他就是奥斯维德,但只需要一次否认,他们就能轻易推翻自己的判断,这说明这些人不过是猜测而已、没有人能像艾莉西亚一样的肯定,就连温斯顿也不是没有认错的时候。 大概,哪怕再亲密无间的双胞胎,也希望这世上有人能够辨别出他们,那说明他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指尖却温柔地划过闻樱,眼神却异常冰冷。他不喜欢欺软怕硬的人,正巧,她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他也不需要食物的允许再开始,就随性将血牙刺入了她的手腕。 闻樱能察觉到对方的一个停顿,随后血液以更加快速的方式源源不断地向对方口中涌去。为了让自己变得可口,能引诱他多吃一点,她极力回想愉快的回忆。然而他冰冷如死人一样的体温,还是使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好甜。”奥斯维德喃喃,和上一次的口感截然不同,粘稠的血液,散发着甜蜜的芬芳,滑过喉咙,留下令人回味的口感。 他忍不住舔舐着即将从她手腕上滑落的血滴,仿佛一点都不放过。 “我都忍不住要多留你一天了。” 哪怕再不关心自己的“食物”,他也知道多次饮用肯定对她的身体会造成伤害。但温情的话刚说完,他的尖牙就更深地刺入她的皮肤里,为了满足自己的渴望,他一路辗转向上,毫不怜惜地刺进她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吸吮着血液。 除了甜味,还有一种奇妙的滋味融和其中,那使他的瞳孔中逐渐有血红色的光流动。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三 > 这一天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奥斯维德没有将闻樱吸干, 也没有杀死她, 在用餐结束后就将她送回了房间。 只不过闻樱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房间的时候, 发现艾莉西亚也在。对方看见她的出现, 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 我还担心他们真的杀了你……”她眨了眨眼睛,“看来他们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坏嘛。” 闻樱有想推开她,然而手上没有力气, 推了两次才推动,然而不顾对方惊讶的表情,兀自走进房间里去, “收起你的天真好吗, 我还没死,唯一的解释只有我的血液质量合格过关了。就像送检的猪肉, 在脂肪上盖了一个戳, 表示‘无病无毒, 可以食用’。” “……樱, 你突然变得好刻薄。”她想了想, 竟无法对这样粗俗的比喻做出评论, 只好道,“他们会这么做,和你也脱不开关系, 如果你和我一样抗争的话, 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她重复着自己的论调。 “然后呢?情操高尚的吸血鬼们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放食物一条生路?”闻樱斜靠在衣柜上,来支撑自己发软的双腿,表情冷漠地道,“艾莉西亚,你之所以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跟我强调你的勇敢,而我半死不活的站在你的对面,就是因为我承担了两个人的份额,我多输出的那一份血液都是因为你,我的虚弱也是因为你,你应该谢谢我,对吗?” 艾莉西亚表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简直被对方的强盗逻辑打败了,“你、你不是自愿的……而且,这怎么能怪我?我和你一样是受害者,他们才是伤害你的人。” “那么,你终于肯承认他们是恶徒了?”闻樱扶着柜门站直,轻嘲讽笑道,“请你不要对唯一的被害人,灌输‘他们少吸我一口血,竟然没有真的杀死我,果然是个好人’的论调。那让我觉得恶心。” 艾莉西亚的脸颊蓦地发烫,从中听出了自打嘴巴的逻辑,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在对方直视的表情下,人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门边。 闻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的房间在南边,不送。” 艾莉西亚回到房间以后辗转反侧,她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又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切都按照她想象的那样进行,除了和她一起被抓来的女孩子比想象中要牙尖嘴利以外,但这不是什么问题,自己对她的定位就是这样,她越是欺负“弱者”,嘴上不饶人,自己勇敢、善良、无畏的形象就越能立的住。 虽然她不记得“剧本”上有没有这一出了,对方的血液质量变差变苦?她不记得出现过这样的小波折。 无论如何,现在对方逃过了一劫,说明所有的事情都还在原来的轨迹上发展。 她翻了个身,想通以后就此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醒来后,她率先来到了餐厅。因为两兄弟昼夜颠倒的习惯,她为了增加接触时间,也渐渐改成了白天睡觉,晚上现身的作息。 兄弟俩很快出现入座,她挨个打了个招呼,名字当然都叫准了,只用看他们的表情就能知道。 但是奥斯维德似乎有点奇怪,时不时地会向楼梯口的方向张望,就连用餐都显得漫不经心,平时他除了人类血液以外最钟爱的人鱼血都入不了他的心。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楼梯的拐角处有裙摆一闪而过,随即有人走下了楼梯。 那人穿着简单的长裙,淡淡的粉色像开出洋桔梗一般的花,裙摆羞拢着,她的头发顺直地披在身后,衬得她皎月般地脸庞愈发白皙美丽。她的眼睛像黑宝石,神秘的颜色增加了她的迷人魅力,引发人们探究的欲望。 艾莉西亚没想到闻樱会出现,她的大胆出乎她的预料。 她赶紧提裙拾步上楼,阻拦住了要往楼下走的人,低声劝告她,“你怎么来了,上次的用餐很不愉快,你不该来的,至少,等我先去和他们做好沟通……”她的表现就像任何一个担忧自己同伴的人。 但没等闻樱回应,餐桌上,奥斯蒙用冰冷的语气问:“你让她来的?”什么时候,血袋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来往于他们的用餐时间和用餐地点了? 艾莉西亚赶紧摇头,“这次不是我……” “樱。” 一个温情脉脉的唤声,从熟悉的声音里响起。艾莉西亚蓦地回头,只见奥斯维德已经从桌子上站了起来,向她们所在地方迎来,而闻樱不管她的阻拦,一步步走下楼去,而后将手放在奥斯维德伸出来的手上。 奥斯维德行了一个吻手礼。 吻!手!礼! 奥斯蒙手中的刀叉“哐啷”一声砸在盘子里,冰冷的眉目舒展开的一瞬间又拢的死紧,他震惊地看着发疯的兄弟。 他居然没有将尖牙伸入她的皮肤,而是用嘴唇去碰触那肮脏的人类! 那边奥斯维德脸上浮现出了一个会令他自己感到恶心的笑容——灰蓝色的眼睛里跃动着欢快的光芒,唇角微扬起顽皮地笑,“我就知道,你无论穿什么样的衣服都好看。” 闻樱做了一个回礼,“谢谢。”旋即在奥斯蒙噬人的目光中,她做了一个瑟缩害怕的动作。 奥斯蒙很快收获了奥斯维德一记警告的目光,就像在说“别吓跑我的小鹿”。 该死的小鹿! 在场还尚存着理智的大概只有闻樱一个人了,也只有她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迷情剂,是非人类世界中一种蕴含奇特能量的药剂,它能让一个人爱上自己绝不可能爱上的人,从而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行为。 它对人类和非人生物都有效,但需要通过口腔、喉咙,抵达胃部,简而之就是吃到嘴里,注射反而是无效的。制作出它的人似乎认为食欲和情\\\\欲密不可分,人在饥饿和渴望爱情的时候都会感觉到干渴,压抑,求而不得,而传统意义上被人认为爱情居住地的心脏,对心脏不再跳动的吸血鬼来说,它传递不出什么情感。 所以要食用它。 那么还有什么,比“食物”的血液更加适合存放的地方? 在奥斯维德将闻樱叫去之前,她就将药剂注射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奥斯维德在吸血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将迷情剂吸收。正如雏鸟效应一般,在饮用迷情剂之后,他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即将爱上的人。 但她知道,迷情剂不可能维持一辈子,它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的期限在她头上敲响了警钟,而到了那个时候,盛怒的吸血鬼奥斯维德会怎么对待令他尊严扫地的“血袋”,她不敢想象—— 也许比起奥斯维德,目前,她更应该担心没有中迷情剂的奥斯蒙。 餐桌上还有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发生。 奥斯维德就像陷入了爱河的小青年,竭力照顾到她的所有喜好,不顾所谓的用餐礼仪,将她喜欢吃的东西都放到了她的面前,在他自己准备饮用血液时,她一句“好腥”,让他立刻叫人将杯子撤了下去。 艾莉西亚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实际却魂不守舍地用着餐,不时往他们的方向看上一眼。 是空间魔法让她来到了平行世界吗,明明就在昨天,闻樱还因为嫉妒她的待遇,夹枪带棒地向她抱怨过! 旁边闻樱好奇地问:“那你不饿吗?” “有点,但和你比起来算不了什么,我可以等一会儿再食用。”他回以温情体贴的笑容。 奥斯维德的“绅士作风”让人大开眼界。 在场的佣人大多都是社会地位低,或者血统驳杂的吸血鬼,他们还记得不久之前,这位血袋小姐在这里受到了怎样的薄待与忽视,不到十天的时间,她竟然令奥斯维德大人对她的态度产生了巨大的转变。 一个人类?! 这太让人……让鬼惊讶了! 比起佣人的惊奇,和奥斯维德血脉相连的奥斯蒙对于这样的情形忍无可忍。 “够了!” 他拍桌站了起来,面如寒霜,怒火让他周围的餐具摆设一瞬间悬空,将艾莉西亚吓了一跳。他直直地和闻樱对望三秒,就在奥斯维德挡在闻樱身前时,他眼中闪现令人难以捕捉的忧虑,“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奥斯维德不解又好笑地道,“我能怎么,当然是一切正常。” 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活过来了一般,充满着勃勃的生机,每当与闻樱见面时,心里就有小鸟在欢快地歌唱,让他也不觉想要跟着歌的旋律起舞。而在看不到她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充满着焦虑。 当然,他仍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闻樱是作为食物出现在古堡之中。 “如果你是说供应的血液,我想我们还可以有别的选择。”他的视线落到了艾莉西亚身上。 艾莉西亚惊呆了,“奥斯维德?!”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他们的……备用血袋。 “够了奥斯维德。” 奥斯蒙的语气平静下来,但眼底的波涛愈发汹涌,他的视线向闻樱扫来,使她的心脏狠狠地一跳。不过片刻的停顿,就听他道:“我知道了。” 下一秒,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奥斯蒙出现在闻樱居住的高塔,他环视一圈,无人洒扫的房间依旧灰扑扑的,他的表情充满了忍耐,倏尔,他的目标锁定在梳妆台上的抽屉,他立刻上前将抽屉打开。 果然,里面放的那一支迷情剂消失了。 背后响起少女微有些喘气的声音,“……你猜到了?”话音一落,闻樱就蓦然屏息,因为刚刚还在梳妆台前站着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没有片刻的停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墙上,“你这该死的,肮脏的小老鼠,竟然敢对他做出这种事!”不再是小小的捉弄人的恶劣,他那双和奥斯维德一样的灰蓝色的眼里,布满了狠戾。 就好像一个人前一刻还在对你温情脉脉,下一瞬间就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杀意毕露。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情绪的变化,瞳孔变色,獠牙刹那伸长。 她骤然被他掐着脖子提起来,脖颈间的力气大的像要将她的脖子掐断,空气被阻隔,她涨红着脸,挣扎着去掰他的手。 奥斯蒙享受着她表露出的一切,脆弱的脖颈,颤栗的身体,因疼痛而漫出的泪水,看吧,这就是意图反抗的小老鼠,下场永远是被他毫不费力的掐死。 然而他竟然听见她唇瓣开合。 “奥斯维……德……”她艰难地吐字。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四 > 喉咙受损, 闻樱发出的声音几近破碎, 但吸血鬼的五官异于常人, 耳朵非常灵敏, 不仅仅是近在咫尺的奥斯蒙听见了, 就连走在高塔楼梯上的奥斯维德也没有错过。 就在奥斯维德从空气中出现之前, 奥斯蒙已然敏锐地察觉到空气波动, 一把将她甩了出去,然后在门外布置下了阻拦的屏障,尽管只能阻拦一小会儿。 闻樱被重重砸在地板上, 石砖砌的地板,手骨和尾骨几乎断裂的感觉让她发出一声轻吟。手臂与粗糙的地面摩擦产生了多处擦伤,火辣辣的疼痛着。淡淡的血腥味飘在空中, 却没让奥斯蒙的表情有一分一毫的变化。她的目光惊惧, 刚刚受过伤害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空气涌入鼻腔,她大口贪婪地想要呼吸, 却开始猛烈的咳嗽不停。 而身为始作俑者的奥斯蒙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帕来擦手, 就像刚刚碰触到了肮脏的细菌, 居高临下地道, “奥斯维德?” “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呼喊恶徒的名字, 就是你们人类的骨气吗?” 她在这个时候叫出奥斯维德的名字非常明显, 就是想告诉他,中了迷情剂的奥斯维德不会放任他伤害她。 事实证明,她的“提醒”很有用。 “你……咳咳……你听见了……” ‘恶徒’这两个字, 只在她和艾莉西亚的对话中出现过, 果然,古堡里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知道,古堡对古堡的主人没有秘密。 “你们不是……很喜欢艾莉西亚的反抗吗?”咳嗽的声音渐渐缓和下来,她的手却仍然紧紧抓着领口衣襟,垂着眼睫道,“能接受她的反抗……咳……却不能忍受我的,岂不是很不公平?” 奥斯蒙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嘲弄,尖长的指甲一动,旋即就发觉她下意识的瑟缩。 他笑了。 真有趣,能动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反抗他们的人,居然害怕他会给予她的那一丁点伤害。 她和艾莉西亚不一样,她怕死,而艾莉西亚总是让他们觉得,他们仿佛是温和无害的,永远也不会伤害她。 不得不说,艾莉西亚有很多引起他们关注的地方,作为一个只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类,却比他们知道的东西还要多。但她总是会无视他们能的力,就好像他们只是纸片上的人,绝对不会从纸片里跳出来咬她一口。这种古怪的感觉让他无法忽略。 如果他们对她来说并非是真实的。 在闻樱的角度,只能看见奥斯蒙停顿了片刻,没等他做出更加具有威胁性的动作,奥斯维德的身形就在空气中浮现,脚在地板上一点,来到了这个房间。 “你为什么突然设置屏障——”奥斯维德兴师问罪,却在视线向下时,陡然面色一变,转移到闻樱面前,“樱?你怎么了?!” “奥斯蒙……” 等他回过身,奥斯蒙早已经消失在空气中了。 他烦恼地叹了口气,“你们起冲突了对吗,他总是这么肆意妄为。” 他认真地头疼的模样很可爱,让闻樱险些笑起来。 她是真的分不清他们谁是谁,她在注射迷情剂之前并没有确立好目标,事实上,无论哪个对她来说都差不多。但她能从对话中做出判断,从她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吸血,到第一次验血,全都是奥斯维德,而记忆中那双冰冷的灰蓝的眼睛与现在的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刚刚掐住她的脖子,仿佛真正想要杀了她的奥斯蒙。 也许奥斯维德的更跳脱一点?她分不出来。 只是这样的反差令她觉得奇妙。 她提醒他,“你好像没有资格评论他的肆意妄为。” 迷情剂不会让人失忆,他对她做的所有的事情他都记得。 “那是以前。”他去扶她起身,他的眼神变得温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色,“现在不一样了,我懂得了爱,它让我变得成熟。” “……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通过特殊的通讯工具和管家温斯顿进行了联系,吩咐对方将人类需要的医疗用品带上来。 空气中仍飘荡着甜腥的血液丝缕的香气,对奥斯蒙没有太大影响的味道,却让他产生了控制不住的念头。他盯着她手臂伤口的眸色微变,忍不住低头轻舔那令他胃口大开的血液。 然而擦伤造成的伤口太小,表面只是薄薄的血丝,对他来说远远不够,连开胃的点心都不能算。 他的獠牙已经长了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刺入她的皮肤,品尝她温热的皮肤下涌动的使他激动的血液。 “嗯……” 闻樱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听到隐含疼痛的声音,奥斯维德倏地停了下来,眼睛里的血色渐渐回拢,等到意识全数归拢,他神色飘过一丝懊恼,“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她摇头,“如果只是这一点的话……”她的神色中透出几分害怕,而他看出来了。 “不。”他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来,像是要教育自己,又像是将自己的恋爱所得分享给她听,强调道:“爱是克制。”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如同在诵读圣经。 然而他是吸血鬼。 这一次闻樱没能忍住,被他逗笑出声。她捻了捻他金褐色的头发,他没有抗拒,反而低下头让她不用抬手就能摸到,就像训练过的幼犬,能给心灵受伤的人带来温暖。 有奥斯维德保驾护航,闻樱的日子变得轻松了起来。人不能长时间晒不到太阳,她自然不会为了凸显自己和艾莉西亚的不同固守老房间,在得到奥斯维德的应允之后她就立即换了一间,毕竟无论哪一间房,对她们来说都是囚笼。 然而有的问题能够轻松解决,有的问题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禁忌。比如放她自由。 原主是到y国留学的z国留学生,踏青的时候被抓走,也就是说校方会派人找她,家乡也还有人会挂念她,等着她的平安讯息。而在这个非人类生物藏匿于人类社会的世界,像她这样的失踪信息在全世界范围内,每天都会发生几起——许多人已经不甘心隐藏自己的能力,在人类社会生存了。 在吸血鬼所在的社会,就有魔党、密党和中立党人众多联盟。 他们两兄弟倒没有亲自抓过人,在充满危险的人群里算是和平主义者,至少是中立党派。他们以往都是凭借自己在人类社会的身份,与医院达成协议,定期送血袋到古堡。她和艾莉西亚则是被激进的魔党之人抓住,送给他们的一件礼物,或者说是贿赂,他们想要执行的计划需要通过兄弟俩在人类社会中的身份进行。 于是她们就来到了担任人类公爵的古堡主人的手上。 也许是因为难得能尝到新鲜的血液,可贵的口感令他们着迷,他们没有坚持所谓的原则,顺水推舟收下了人。毕竟是心脏不会跳动的鬼,父母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指望他们能谅解人类思念亲人朋友的心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而哪怕奥斯维德此时因为迷情剂的原因迷恋她,当她适当性地提出“回去”的请求时,也是不被允许的,他只会用变得柔软的眼睛望着她说:“可是我舍不得你。” 如果她提出要通过电话等方式联系,他就会转开话题,“难道你觉得这里待的不够舒服吗?是房间不够喜欢,还是食物?” 大概迷情剂只能让人的情感变化,理智并不会完全消失。 艾莉西亚一连几天都没吃好饭,直到她发觉了真相,f国姑娘并不笨,虽然没有奥斯蒙的速度快,但她从奥斯维德的表现中也能够判断出闻樱究竟干了什么。 她立即在楼梯口堵住了闻樱,提醒她道:“樱,你这是在玩火。” “难道不是你教我反抗的吗,艾莉西亚?” 她摇头,“但你做的太过了。”她就像在劝诫一只迷了路的羔羊,温柔地提醒她的好朋友,“迷情剂的期限只有几个月,一旦过去,奥斯维德一定会杀了你。只有短短一段时间,值得吗?你不该这么做。” “答应我,艾莉西亚。”闻樱手搭在扶手上,学她一样温柔地讽刺,“别找我贩卖你的善良好吗?” 艾莉西亚无奈,“你误解我了,我没有贩卖善良。”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在我已经下了迷情剂的时候,挽回当前的局面,让奥斯维德不要杀我?” 艾莉西亚下意识地摇头。 “或者说你有办法,在我决定下迷情剂之前,让他们不吸干我的血?” “……” “如果都没有,除了看我痛哭流涕懊悔的表情,你的提醒还能收获什么呢?” 艾莉西亚说不下不了,“至少,至少你会知道自己的错误……” 闻樱耸肩。 艾莉西亚压着心里的怒气,刚要再说什么,就见眼前的人冲她身后招招手,“奥斯维德!”在奥斯维德走来的时候,她收获了闻樱挤眼睛的表情。 “你那么好,一定不会将迷情剂的事情说给他听,对吗?” 艾莉西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她说什么?!在怼了自己的“善良”一通之后,又借自己的“好脾气”警告她别告密?她疯了吧,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她竭力忍住不崩了自己温柔善良的人设定,也许下一次试试欺软怕硬也不错…… 在奥斯维德出现之后,她又努力地撑起自己的表情,略带几分担忧的看着对方。 毕竟她现在和他们都有了一点感情,除了对伙伴的善,也要对他们有所表示。然而奥斯维德在接受到她的目光之后,看向闻樱:“她怎么了?眼皮抽了吗?” 闻樱大笑起来。而她漂亮的脸蛋让她即使大笑也不失光彩,发觉奥斯维德注视自己的视线,她脸蓦地一红,“我笑的太厉害了吗?”她放轻了声音问。 “一点也不。”奥斯维德抓住她的手,在指尖轻吻,这是他近来常有的动作,在他难以抑制吸血欲望的时候。 她总是保持着谨慎小心的姿态,似乎是因为被他吸血过量的缘故,自然地惧怕他。这让他觉得懊恼,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让她敢这样大笑。 艾莉西亚厌恨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她并不觉得局势失控,迷情剂只会让陪衬她的叶子提早“离开”,但她还是讨厌自己即将得到的东西被人抢走。 她听见他们远去热闹的议论声,好像在议论什么“烤红薯”。 z国姑娘想在庭院里烤红薯! 她撇撇嘴,不敢相信奥斯维德会答应这么失礼的愚蠢的请求,等他清醒之后肯定会疯了的。然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发觉机会的出现。 她一定不知道,吸血鬼不能吃血液以外的食物!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五 > 在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堡烤红薯, 显然是非常出格而且少见, 没有主人能够包容这种暴殄天物的举止。然而烤红薯不是闻樱做的唯一出格的事情, 她一直在挑战吸血鬼兄弟的耐心, 不断地提出过分的要求。奥斯维德现在被“恋爱”冲昏了头脑, 无伤大雅的事都答应了她, 就算有伤大雅, 犹豫犹豫,答应下来也未尝不可。 他是早出生的那一个,也就是兄弟俩中的哥哥, 古堡名义上的主人,只要他答应,奥斯蒙就无法拒绝。 夜深露浓, 皎洁的圆月爬到了顶空。两人当真在庭院里生起了火, 因为闻樱说烤红薯要自己动手才好吃,就拒绝了佣人的帮忙, 只有管家温斯顿被允许打打下手。 让奥斯维德来生火几乎是灾难性事件, 虽然自小失去了父母, 但温斯顿将他们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 所以两位吸血鬼少爷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尤其是生火这种远称不上优雅的行为, 奥斯维德几乎是咬着牙, 铁青着脸去捡柴枝,趁闻樱一个没注意,丢了个法术将火烧了起来。 如果要他再去捡两颗石头摩擦生活, 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他不知道人类社会已经有了打火机, 也许知道,但并不在意。 直到他看见闻樱映着火光的面容,满脸雀跃欢心地等着烤熟的红薯,他的心就被安抚了下来。 他突然觉得奇怪,为什么以前没有发觉? 她会惧怕他们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手无寸铁,而他们能轻易地伤害她。而她喜欢冲艾莉西亚发脾气就更有理由了,同样是被抓来的食物,只有她的血液被吸食了,并且是双份,这样的不公平有几个人能容忍?也许善良的艾莉西亚可以,但这不重要。奥斯维德轻描淡写地想。 他听温斯顿说人类女性缺了血以后,脾气都会变得暴躁,这是生理性的反应,她们无法控制。也许她曾经同样是温柔平和的女性,而她的变化和他分不开关系。 他应该感到自责。 认真想一想,人哪有绝对的呢?她其实非常好哄,只要能顺着她的脾气,不让她感到有生命危险,她就会高兴起来。她的性格非常害羞,总是动不动就脸红,她还很慷慨,愿意在他饥饿的时候献出自己的血液——但他克制住了自己。 奥斯维德越是想,心里就越来越柔软,在闻樱递来一口剥好的红薯时,他想也没想就吃了下去。 他的嘴唇碰到她的指尖,没有丝毫曾经有过的不适,反而觉得有柔软的香气让人流连,这使他耳根后有一点发烫。 ——这不正常,他意识到,吸血鬼是没有体温的,他不可能感受到发烫这种事。 “喜欢吗?” 她轻柔而欢快的声音传来,就像天外飘来的甜棉花云,当然,他听见自己说:“太喜欢了!”如果能多接触一会儿,就更喜欢了。 艾莉西亚却意图阻止闻樱的动作,“不,他不能吃这些!你不知道他们……” 没有等她说完,得到奥斯维德的回答之后,闻樱就又成功喂了他一口,对他露出甜笑。 奥斯维德像是全然没有听见艾莉西亚的声音,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像心里的小鸟儿飞了出来,在绕着他唱歌。以至于他忽略了经过的奥斯蒙难看的脸色,对他招了招手,“亲爱的奥斯蒙,不来吃两口热乎乎的烤红薯吗?” 他过分亲昵的语气,让奥斯蒙险些吐到他身上。 “是吗,奥斯维德?”他脸上浮现出微和对方如出一辙的天真的笑容,目光却形成了与之反差的冰冷,“你希望我吃两口……这个东西?你称呼它为‘热乎乎的烤红薯’,所以你已经吃了?” “是的,很好吃,你也可以来尝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恶心的感觉涌上了喉咙,他干呕了一声,而后立刻反应过来,他刚想和闻樱说什么,又是一声干呕,来不及说任何的话,他瞬间消失在原地,进了自己的盥洗室。 “好吃。”奥斯蒙在一旁抱臂冷笑,然而他还是吩咐了温斯顿,“去看看他。”明知道自己的哥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闻樱的缘故,但是对方屡次阻止他杀了这个罪魁祸首,还在胃部疼痛的时候,用跟自己一样的脸露出愉快的蠢表情,直到难以忍受为止,这一切统统让他忍不住迁怒。 他已经快说不清究竟是恨闻樱多一点,还是奥斯维德多一点了。 他迫切地希望在迷情剂还没失效的时期,他的哥哥能吃一堑长一智,记住这个女人给他带来的伤害。 而他的旁边,艾莉西亚用谴责的目光看着闻樱,“樱,我说过不能让他吃红薯。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吸血鬼只能接受血液,就连流质食物的特殊成分都会造成损害,而对于他们“娇弱”的胃来说,这样的固食入口无异于在里面扔进一块石头,可能会将胃壁划破流血。不是绝对不能,只是需要时间来慢慢适应,而这两位不缺血液供应的人,显然没有做过这样的尝试。 奥斯蒙看着闻樱,他的表情就像在说“就连她都知道”。 这样的含有责怪性质的表情让人觉得好笑,仿佛闻樱真的是奥斯维德的女朋友一般。 “那又怎么样呢?”闻樱拍去指尖残留的红薯皮,从草坪上站起来,与艾莉西亚对视道,“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们和他们不一样,艾莉西亚,你不会已经忘了自己是被关在这里,作为他们的食物,而不是被邀请来的客人吧?一份点心这么关心咀嚼她的那对利齿,真的好吗?” “噢也许是我忘了,你并没有被尖利的牙齿刺入过皮肤。” 在艾莉西亚愣神的片刻,她的视线又转到了奥斯蒙身上,安全考虑她后退了一步——如果有用的话,她扬起甜笑道:“我凭什么要关心你们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艾莉西亚是个蠢货,不代表我也是。” “你难道天真的以为,‘食物’是因为爱上了进食者,才会希望进食者来爱她?”她轻嗤,指尖攥紧了手心,“你忘了第一支迷情剂用在谁身上吗?” 奥斯蒙轻歪头,纯粹的不理解的眼神让他显得异常冷漠。 “你忘了?”闻樱在片刻的停顿之后,道,“我就知道你们忘了。” 关押她们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迷情剂的存在,就是因为这本来是给她们使用的。当初将她们拿来贿赂两兄弟的人,还附赠了两支迷情剂,并且告诉他们,在食物爱上自己的时候进餐,会让过程变得格外有趣。 对于很多吸血鬼来说,食欲和爱\\\\\\\\欲常常难以区分,他们的恶趣味令他们喜欢在与人结合的过程中,咬上对方的脖子,吸取最新鲜最美味的血液。两兄弟或许是还小,又长年饮用血袋,所以没有养成这样的嗜好。 但这不妨碍他们也有着小孩子才有的好奇心,将迷情剂放到食物中喂原主吃了下去,围观她失控的举止取乐。 他们同样是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艾莉西亚。艾莉西亚“敏锐”地发觉了迷情剂的存在,拒绝进食,饿到奄奄一息都不肯妥协。于是剩下的那一只迷情剂就被自大的吸血鬼们随手放在了“食物”的房间里,最终成为了闻樱的战利品。 “我没忘记。”奥斯蒙说,“但——那又如何?”他的表情坦然,是真的不认为这样做有任何的问题。 这样的坦然不禁令人感到憎恨。 闻樱的笑容不减,“是的,你们根本不在意区区一个人类的痛苦。那么我,区区一个人类,也不需要在意强大的能力非凡的吸血鬼大人的感受。你觉得愉快吗?瞧,迷情剂不仅能用在人类身上,同样也能用在吸血鬼身上,你们伟大的实验是不是变得更加有趣了?看着奥斯维德像一只傻乎乎的蜜蜂那样围着我转,你看的开心吗?” 奥斯蒙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不应该提到“迷情剂”,也不应该用这样的态度提到奥斯维德! 没错,他当然不会对她抱有期待……但奥斯维德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居然胆敢用这样轻浮的挑衅的语气提到他,她在自傲于她自己将一位吸血鬼耍的团团转。 奥斯蒙被她的挑衅所激怒,尖利的獠牙在郁怒之中出现。 “不要!” 艾莉西亚发出一声惊呼,想去阻止奥斯蒙,却被他看也不看地丢开。 而闻樱这一次没有退缩。她撩开了头发,露出偏侧着的光滑白皙的脖颈,笑容间竟多了一分妩媚引诱之色,“你也想想吸干我的血?希望里面还有足够多的迷情剂,让你变得和他一样。” 城堡中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假如之前奥斯蒙还有耐心等待迷情剂期限过去,多数时间对闻樱采取无视的策略,那么现在他连一刻都忍不了了,如果不是有奥斯维德在,他早就已经杀了她成千上百次。 而闻樱敢做这样的挑衅,正是笃定了有奥斯维德肯在她身前护着她。这个认知无疑更加激怒奥斯蒙。 他透过哥特式的彩绘玻璃窗俯视草坪上的两人,他苍白的面孔和殷红的嘴唇倒映在玻璃窗上,被线条分割的四分五裂,郁郁之中显得有几分恐怖。 温斯顿出现在他的身后,沉默地陪伴了他一段时间之后,他出声问:“大人,您还在为之前发生的事生气吗?” “滋——” 奥斯蒙尖长的指尖轻易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痕迹,他偏头笑,“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其实樱小姐并不知道您和奥斯维德大人不能食用固食。”温斯顿从容地面对对方的武力威胁,继续说道,“我想,她也没有她所说的那样无所谓,她只是在面对您的威胁时,本能的用攻击当做防御而已。事情发生以后,她悄悄进了奥斯维德大人的房间里,安慰他的情绪。” “假惺惺。”奥斯蒙道,“她想哄骗他。” “哪怕只是假惺惺,至少她去做了,认真想一想,她只是“食物”而已,并没有这样的义务。” “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温斯顿?”奥斯蒙回头盯住自己的管家。 温斯顿微笑以对,“也许大人您也可以体验一下爱情,奥斯维德大人现在就很快乐。” 奥斯蒙的表情滑稽,指了指楼下欢快追逐着,消失在视野之中的两人,“你是说像他们一样白痴的快乐?” 他不知道想起什么,表情又变得阴郁,他提醒过奥斯维德。他第一时间就和对方说出了真相,告诉对方他所以为的感情都只是假象。但他从没想过迷情剂的制造这么的……严谨?制作者似乎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只要他提起这件事,奥斯维德就会像个傻瓜一样感叹,“我确实好像中了她的迷情剂,否则我怎么会这么爱她呢?” ……真是悲哀。 “一份虚假的白痴的快乐。”他冷漠地说。 “是的,暂时看起来,是的。”温斯顿道,“但您知道,夫人当年也体验过这样的情感,血液温热的人类才能带来的敏感纤细的情绪,虽然我并不明白她的意思,毕竟夫人最终……” “闭嘴!”奥斯蒙喝止,他的目光闪烁不定,仿佛在考虑如何惩罚忠心耿耿的管家,“温斯顿,闭嘴。” 温斯顿停住话,做了一个抱歉行礼的动作,而后道:“夫人告诉我,如果可以,一定要两位大人也尝试一次,那比最鲜甜的血液更加美味。”话一说完,他便率先退了下去。 只留下情绪变得异常暴躁的奥斯蒙,而他在心烦意乱之际来到高塔的最顶层,唯有沉夜里凛冽呼啸的寒风与他的心情并行。 温斯顿的话提醒了他一些被尘封在记忆中的事,寿命无穷无尽的吸血鬼,却在某一天戛然而止,父母突然离世,被他们救过性命的y国王室不闻不问,直到长老院的几位大人出面施压,才让他和奥斯维德得以在人类社会平安成长。然而他们并不感激长老院,他们也为此付出了其它的东西。 这是一次公平的交易。 而温斯顿在提醒他什么?他竟然和他说爱情!和人类!谎话层出不穷的人类! 这样想着的奥斯蒙没有发觉,他的瞳色发生了变化,他力量的波动,让石砌塔楼上的小石子们不停的翻滚,波动越来越大,而他毫无克制的欲望。 ——直到他的下方传来少女的惊叫声! 他猛然回神,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起,脚下的石砖已经消失了,他整个人悬浮在高空中。而在他所在的高塔下方的那一层,同样少了一块供人踩踏的石砖。 他突然意识到,刚刚她就在高塔上观景,而他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发觉。 空气中隐约飘来了模糊不清的“奥斯……”二字,他想,大概是奥斯维德对她使用了感应魔法,只要她喊他的名字呼救,他就会出现。 而施救成功的奥斯维德不出意料,在下一个瞬间,就抱着人出现在他的对面。 “又是你。”他的哥哥眉头紧皱,不耐烦地道,“奥斯蒙,需要我和你强调多少次才可以?她不会威胁到你,也不会威胁到我,她是无害的。我不要求你喜欢她,但也不要伤害她,她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奥斯蒙冷然望着他。 他知道奥斯维德中了迷情剂,就像受了伤,需要人照顾和体谅。这些话并不是他真正想说的,所以自己愿意原谅他。但人不会永远跟和自己作对的人在一起,对他,对奥斯蒙都一样。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的裂痕就是在扩大。 这一次,这条裂痕又被狠狠地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他充斥戾气的眼眸令奥斯维德失望摇头,而不被理解的感觉让他烦躁不堪,就在这时,他听见那个讨厌的少女说:“不是他。” 见两人一同低头望过来,她摇了摇头说:“不是他,是我自己不小心踏空了。”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六 > 大风猎猎作响, 相对于无声沉默的两个吸血鬼来说, 闻樱的动静反而最大。 她的头发被吹乱了, 这让她不得不费力去撩开她。她的表情很镇定, 很平静, 只是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 睫毛挣脱般地乱颤着。 奥斯蒙有一刹那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她撇头躲到奥斯维德怀里,才陡然回神。 谎话,又是谎话。 人类果然神奇, 他们在其他方面的本领都不过尔尔,只有说谎这一项仿佛本能。她应该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失足掉下去的,石砖整块消失和一脚踩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奥斯维德看了眼他, 迟疑般地问:“真的吗?” “我掉下去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小声说,“我都没想到他也会在。” 最后一句话表达出了可靠性, 如果两人没有碰过面, 那么就不存在她受伤害的说法了。 奥斯维德愧疚地向弟弟道了歉。 “……没什么。”奥斯蒙感到了一丝别扭, 他最终冷瞥了少女一眼, 接受道歉之后就离开了。 人类柔软的身体作祟, 从高空中摔落的惊惧感还是给闻樱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生理上的头晕目眩令她难以站稳脚跟,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发起了低烧。但身体强大的吸血鬼并没有这样的体验,她的体温对奥斯维德来说一向是温热的, 他并不知道比平时高一点的温度对人来说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所以他将她送回房间之后就离开了。 闻樱将整个身体陷在鹅羽软被之中,背手摸一摸额头,确实微微发烫。窗外吹来的一缕轻风让她打了个寒颤,她不得不起身去关窗户。 月亮已经藏到了乌云身后,夜里下起了雨,将古堡笼罩其中,更添一分森然之色。 就在她即将关上窗的时刻,有一只蝙蝠扑棱着翅膀飞入窗户中,倒挂在天花板的顶灯之上。它的爪子抓住了镀金的灯体,使灯影跟着摇晃了片刻。 闻樱也不在意,将窗扇合紧就回到了床上。 毕竟是吸血鬼古堡,之前她住在朝向不好的那间房间,因为阴冷湿气重,时常有蝙蝠出没,时间一久,将它们视作房间里的摆设,逐渐变得习以为常。 虽然这一只蝙蝠并不寻常。 她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作息因为奥斯维德变得一团糟,直到现在还睡不着,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在她说出“请进”之后,门被温斯顿推了进来。 ——这也算是难能可贵的改变了,之前可没有敲门的好待遇。 “樱小姐。”温斯顿礼貌周到地行了礼,将手中的银质盘托放到她的床头,“我想您吹了风,又受了一场惊吓,或许身体会有不适。于是给您准备了药品和热水。” “是有一些。”她出口的嗓子有些哑,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谢谢你。” “是我应该做的,奥斯维德大人想必也不愿意看见您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微笑道,“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在太阳出现之前,我想我都可以为您服务。” 话音落下,灯下的蝙蝠发出了一声动响,使温斯顿朝这边看了一眼,表情略有些惊讶,但他没有说什么。 而这边,化作蝙蝠形象飞入窗户的奥斯蒙暗自咒骂了一声。 他知道被温斯顿发现了。 他来到她的房间里,是为了了解她说谎的原因。他不明白,她究竟希望给他卖个好,希望他别杀了她,还是想要在奥斯维德面前表现出好心肠的一面,毕竟她的演技实在很拙劣,奥斯维德认真想一想,也许就能明白过来。 他不能忍受自己和奥斯维德的关系居然需要她来修复,这令他感到反胃。 所以他一定要探知她的秘密,揭露她的真面目! 然而他没想到,先看见的是自己的管家对她像一朵小花那样细心呵护的场景,能让温斯顿随时服务的人,明明就只能是他和奥斯维德! 这该死的z国女孩是也给温斯顿下了迷情剂吗?! 床上的少女轻咬了下嘴唇,神情十分犹豫,温斯顿立即给出了一个鼓励的表情。他的温和给了她很大的勇气,闻樱问:“……能将我的手机还给我吗?我想和我的亲人朋友们取得联系。” 温斯顿:“这恐怕……” “我保证不会说出在古堡之中的事,只要将平安的信息告诉他们就可以了,你可以在旁边看着。” 他听见她急切的保证,在心里轻嗤,温斯顿可不会被谎话连篇的人类欺骗。 “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为您分忧解劳,但我没有这样的权利。”温斯顿果然摇了摇头,“除非两位大人中有一位能够答应。”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她看上去非常沮丧。 也许是温斯顿温和的脾气让人安心,也许是他银白的头发昭示着两人的年龄差距,在他面前,她更像一个小女孩,不像扎手的小刺猬——是的,自从奥斯维德当了她的后盾之后,她就从软绵绵的白兔子变成了逢人就扎的刺猬。 温斯顿又安慰了她一番后,叮嘱她吃药,就退了下去。 奥斯蒙一动不动。 她没有吃药,果然,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背着人就会是另一套。他冷漠地想,她或许是怀疑温斯顿拿来的药品有问题。人类的警戒心。 他的眼睛跟着动,看着她再一次走下床,推开窗户。 ……温斯顿不是说她身体不适? 凛冽的风裹挟着雨吹进来,一瞬间将她乌黑浓密的长发吹的飘扬而起,她穿着纯白的睡裙,光裸的足尖踩在地上,任雨水扑面,寒风呼啸。 奥斯蒙静静地看着,只是不解,她的面色看上去更差了,两抹不正常的嫣红从脸颊上浮现。 他一直注视着她所有不正常的举动,关窗,开窗,关窗,下床,上\\床,下床,她最后将自己蜷在床头,抱着双腿,看上去柔弱而无助,无论是药还是水,她都没有动。他能看见她身上的生命的气息在减弱,并不是她要死了,只是……只是她仿佛不想要活着,和激怒他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始终没能找到想要的答案,她看上去伤害不了任何人,反而自己像枯萎的花。 奥斯蒙摇摇头,伪装,也是人类的特长。 直到他看见她的嘴唇碰了碰,仿佛发出了什么字音。 他倏地一怔。 这是全世界都相同的发音,包括吸血鬼的社会,他沉默了下来。 她在喊“妈妈”。 她在……寻求保护。 托她的福,奥斯蒙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反反复复都是他母亲死的那一晚。吸血鬼的社会没有所谓的忠贞可,生命实在是太漫长,乐趣越来越少,父母在外都有许多情人,且从不避忌对方。即便是他们两兄弟,也是他们在厌倦了所有的娱乐项目之后,想要做一次不同的尝试。而在生下他们没多久,她就爱上了一个猎人。 一个假装普通人的,吸血鬼猎人。 她死了,死在她爱的人手上,也害死了她的丈夫,险些还要害死她的儿子们。当他们藏身在温斯顿布下的保护结界中,恐惧地瑟瑟发抖时,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喊着“mum”,那时候他们知道的还太少,不知道这些恐惧,就是因为他们口中的“mum”带来的。 天边亮的令人心慌,奥斯蒙从寒冷的梦中挣扎着醒过来,发现自己仍然倒挂在她房间的顶灯上。 他在飞到窗边的过程中化作人形,日光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温暖的感觉,仿佛灼烧起来的疼痛令他愈发不舒服。他将厚重的窗帘拉上,挡住了刺眼的日光。高阶吸血鬼不会因为一缕阳光就灰飞烟灭,但也不会喜欢它,而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睡觉。 他下意识地往床的方向看去,床头的药和水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地上扔了一条毛巾,显示她随意将身上擦干就入睡了。而少女已经蜷在被子里睡着了,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看上去异常柔软。 这个时刻,他莫名想起奥斯维德的话。 那家伙一点都没发现他的不情愿,像只麻雀一样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她的身体很温暖,真是不可思议,只要抱住就能驱走所有的寒冷,别笑!奥斯蒙,虽然我们不怕冷,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你无法否认,总会觉得有那么点和冷相似的感觉。” “这个时候,抱着她,你就会觉得,她的体温也传到了你身上,好像我们也有了温度似的。” “奇妙的体验。” 等奥斯蒙回神之时,发现自己已经遵从记忆中奥斯维德的话,将她抱在了怀里。她发烫的体温与他冰冷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反差,温暖而柔软,并不灼人。 奥斯蒙的手搭到了她□□的手臂肌肤上,一路滑到她的手腕,感觉到血液的流动和脉搏的起伏,活着的,新鲜的,滚烫的血液,他舔了舔唇,突然有了进食的欲\\\\望。 闻樱本来只是低烧,但淋了雨吹了风,哪怕吃了药也没能完全好起来,骤然被冰块一样的温度一贴身,她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地转醒。 “……奥斯维德?”她翻过身,入眼是熟悉的面容,“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窗帘被拉上了,而他在房间里,她判断出应该是早晨。 奥斯蒙没有否认这个身份,他灰蓝色的眼眸沉沉,盯着她不动,“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帮奥斯蒙撒谎。” 虽然他并不是故意要使她摔下高塔,但是他确实希望她摔得粉身碎骨,那么就当做是他故意为之也未尝不可。 她的意识好像还没能完全清醒,在一个较长的停顿之后,才道:“你知道了?” “嗯。” “我并没有在帮他撒谎。我摔下去,并不是因为他想杀我。也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比如他穷奇无聊想要练习凭空变化的法术,比如……”生病使她变得昏昏沉沉,她尽力从浆糊一样的脑海里整理出思路,“就算是因为他的原因,但‘故意杀人’和‘误伤’有很大的区别。”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目光很奇特。 “他的眼神很愤怒,就像是被人冤枉的眼神。”闻樱解释,“我也有过,这边的人对我的国家有很大的误解,当初同居的友人丢了东西,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我很生气,我家就算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差钱,偷她一只手表,我是能交房租还是学费?无论如何,这滋味并不好受,我不希望有人和我一样遇到这么糟糕的事情。” “撒谎。” “……嗯?” 闻樱没能反应过来,她只觉肩膀上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天旋地转之间,已经被他翻身压在床上,双手迅速被制在背后,受到控制的不适感让她挣扎,然而没有一点用处,自背后传来他慵懒低沉地声音:“想要趁机让奥斯维德同情你?那你注定要失望了。” “……奥斯蒙?!”她终于意识到不对。 “是我。”他贴近她,这个距离,能让他看见她脖颈间淡青色的血管,血牙蠢蠢欲动伸长着,“你不是要我吸你的血吗?” 这是她曾经挑衅时说过的话。 闻樱立时惊怒,下意识地抬出她的依仗道:“奥斯维德说过别吸我的血!”然而她的话已经迟了,冰冷的异物感再一次在侧颈出现,她轻蹬着腿,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压制在身下。 她的身体状况糟糕,情绪恶劣,血液的味道无比苦涩。 然而他没有撤离他的尖牙,一息也没有,她滚烫的身体让他的手臂越收越紧,苦味令他的舌头发涩,而黏腻湿热的血液让他……兴奋。 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他终于从享用的状态里离开,声音变得低哑,“是的,奥斯维德说过,但我不觉得他能命令我。 她无声沉默。 鲜艳的血滴溅在白腻的脖颈上,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轻舔去血液,能发觉每当与她的肌肤接触时,她就会不自觉敏感地轻颤,进餐的愉悦感令他眯眼。 这大约是这段时间来他第一次胜过她的时刻了。他怎么忘了,对于食物来说,最能令她恐惧的就是他正在做的事。 虽然他最初是想杀了她,但杀了她并不会让她痛苦,不是吗? “现在,你告诉我——”他低声诱骗,“你究竟为什么撒谎?帮我欺骗奥斯维德,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他的尖牙在她颈后游走,手不安分地滑到腿根,就像在警告她,只要她不肯说实话,他会让她经历永生难忘的事情。 “……因为我厌恶你们!”她的声音哽咽不清。 “……什么?”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给奥斯维德下迷情剂,是因为我快死了,因为你们也对我做了同样的事。但如果我继续做这些自己不屑做事,那我和你们这些讨人厌的吸血鬼,还有什么区别?!” 奥斯蒙怔住。 她喘了口气,“你满意了?!”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七 > 她生着病, 平常听起来应该非常强而有力的话语, 仿佛踩着棉花似的瓮声瓮气, 但奥斯蒙仍然能感受到她愤怒的情绪。 哪怕是艾莉西亚那样看似大胆的人, 也没有这么说过话。在他们决定放过她以后, 她的态度就趋于友善, 说她善良, 但她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同伴争取过权益,也从来不敢这么严厉的指责他们。 如果没有对比,也许他不会发现这其中的区别。 他奇怪地想到, 人类怎么能这么复杂?而他的判断似乎一直在失误。 闻樱将情绪发泄出来之后,就发觉身上一轻,对方似乎已经不声不响地站起来了。 她翻了个身, 那人已经坐到了床边, 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下颔微低的侧脸, 西方人轮廓分明的长相在阴影中勾勒。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因为感冒发烧的症状, 嗓子眼发堵, 空气也不通, 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轻微的声响引得他回头看来, 他的眼神似有些飘忽, 不一会儿就定了下来,仍旧是冰冷的,“做比交易。我知道你血液的味道会根据你的意愿改变, 我要最香甜美味的那一份, 如果你能做到,我就让温斯顿把手机给你。”他一顿,露出尖牙一笑,“至少,你能给他们报个平安?” 闻樱一骨碌坐起来,抓住他的胳膊,“成交!” 她的手透过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柔软的,滚烫的,让他不自觉说了一句让自己后悔的话:“温斯顿没有下毒。” “……嗯?”她怔神。 “别忘了吃药。”他提醒不开窍的少女,并且冷漠地补充,“我想,充斥病毒的血液不会让人觉得美味。” 这天早餐的和\\谐气氛被闻樱的喷嚏声打破了。她吃药的时间已经有些迟了,退了烧,但感冒的病症没有好全,整个人看上去像脚不点地地漂浮在空中,幽灵似的,一路飘到自己的椅子上。 奥斯维德绅士的帮她拉开椅子,她刚要坐下来,就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咦……”奥斯维德新奇地看着她,“樱,你怎么了?” 温斯顿及时出现,给她递上了纸巾,为她作了一番解释,包括人类的体质为什么差到难以忍受风雨等等。奥斯维德表现出自己的担忧,同时听从温斯顿的建议,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认真严格地筛选了她能够吃的食物,并将它们处理好后才放到她的面前。 他甚至拿起了汤匙亲自喂到她嘴边,闻樱坚定地拒绝,“不,我自己就可以……阿嚏!” 这一声喷嚏格外响亮,如同一次合音,有低沉的喷嚏声与她的混合到了一起。 餐桌上一静,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奥斯蒙身上。 “如果我没听错……”奥斯维德惊讶而迟疑,“我亲爱的奥斯蒙,你刚刚打了个喷嚏?” “你听错了。” 奥斯蒙无比平静自然地反驳了对方,就在众人被他的表情说服的时候,又一个喷嚏不期而至。 艾莉西亚手中的刀叉掉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奥斯蒙,又去看闻樱。 空气中有一丝微妙的气氛在漫延。 “你也……吹风受凉了吗?”奥斯维德语气古怪地问他。 吹风受凉? 这真是天大的玩笑,他们就算是被龙卷风卷进去,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吸血鬼不是不会生病,但是很少,太少了,他们的身体基因强大,没有什么病毒能够入侵。当然,就算生病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影响,因为他们是被诅咒不死的一族。 而感冒这样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病,从来不见吸血鬼有过。 “别开玩笑了,奥斯维德!只是有一只小虫子飞过……阿嚏!”他生气地丢开装着难喝的血液的红酒杯,“……”他能随手掐死一只活物,但制不住小小一个喷嚏! 餐桌上突然发出了少女“扑哧”的笑声。 众人看过去,只见闻樱一个人抱着汤碗,笑的快厥过去了——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呼吸不通畅。 她猜测大概是因为昨晚奥斯蒙吸食了她血液的缘故,血液是最直接也最深入的一种染病渠道,不过相信以吸血鬼强大的愈合能力,奥斯蒙最多也只是打几个喷嚏而已。然而看见他失去了理智,平静的表情破裂,表现出气呼呼的模样,实在是太有趣了。 为此,她愿意让他多吸两口血。 奥斯维德被她的肢体动作感染,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并责备她道:“樱,别太刻薄。吸血鬼当然也会生病……” “虚弱无力,爱打喷嚏的奥斯蒙。”她顶着同样病恹恹的面容,冲对方做了个鬼脸挑衅。 奥斯维德大笑。 桌上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她的嘲笑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没有人去想,奥斯蒙为什么会和她一起生了同样的病。 也许有,但并没有人问出来。谁都知道他们互不两立。 奥斯蒙在古堡的角落里堵到了闻樱。 “虚弱无力?”他冷不丁地出声。 闻樱转过身来面对对方慑人的视线,她往后靠在墙壁上,撇过眼说,“如果我不嘲笑你,他们还会继续抓着你不放,到时候你就要告诉奥斯维德,是的,我昨天吸了你的甜心宝贝的血,所以我和她一起感冒了。” 奥斯蒙抬起她的下巴,笑容微妙:“甜心宝贝?”不等闻樱皱着鼻子反驳,他就道,“告诉奥斯维德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闻樱甩了下脑袋,挣脱他的手道,“既然你不觉得有问题,那我怕什么呢,去说啊。” 奥斯蒙盯着她半晌,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奥斯维德。他们确实能够共享美食,但在对方中了迷情剂的时候,他很怀疑…… “你确定要用这样的态度对我?” “不然……”她话没说完,就在下一秒看见了他手中的东西。 ——她的手机。 少女粉色系的外壳,上面贴满了不值钱的碎钻,拿在优雅的吸血鬼大人的手中有一种奇怪的违和的感觉,就像他们俩当中有一样穿越了时空。 “我懂了。”她顿了片刻,将手腕伸了出来,“吸吧。” 这种随意的态度,仿佛早已经不将自己的血液当一回事了。 奥斯蒙看了她一眼,突然问:“你为什么不去请求奥斯维德?他不肯答应你?” “……他说不希望除了他以外,还有人能让我感到牵挂。”两兄弟的性格本就十分恶劣,而迷情剂的作用让奥斯维德的占有欲到了相当可怕的阶段。 也许奥斯蒙对她恶劣的态度,让他松了口气也说不定,至少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兄弟会对手中的珍宝下手。 奥斯蒙苍白英俊的面庞上勾起一丝笑容。 想要爱的人从身到心都只有自己一个,就应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动手,直白的宣告软弱无力,只会给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 闻樱躲到角落里悄悄打电话,脸上是非常温柔的笑。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近期犯的事太多了,而她和艾莉西亚是送给重要人物的礼物,那帮抓了她们的人以后竟然还做了后续处理,令她的亲人朋友都以为她在其他国家旅游。 因为原轨迹中原主很早就死了,所以她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信息。 不过即便如此,长时间没有与他们进行联系,还是让他们感到了不安,接到她电话之后那边几乎是喜极而泣,一直不停地说在这期间,他们进行了很多尝试都没联系上她,总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情绪平复以后,又问她现在在哪里玩。 “我现在……”闻樱扫了眼四周,胡诌道,“在一座吸血鬼古堡主题的酒店,现代建造,布置成吸血鬼城堡的样子,嗯,环境很阴森。” 发觉监视她的奥斯蒙似笑非笑看过来的表情,她又将话筒捂紧一点,“我房间里还有一座吸血鬼雕塑,脸对着我,可吓人了。为什么要选这住?大概是想锻炼一下胆量吧——” 就在她编排的时候,突然发觉手臂被人抽了过去,她没在意,直到冰冷的刺痛感令她背上陡然升起一阵颤栗,“唔……”电话那头在问她怎么了,她胡乱搪塞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刚要生气,就听他低声说:“你超时了。” “那又怎么样……奥斯蒙!” 他并不管她的惊呼。 奥斯蒙发现自己好像察觉到了她血液的秘密,每当她的心情变得愉悦时,血液便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如同花香,又像传说中海妖的歌声,会引诱人们不断地靠近。幸而她真正愉快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他尝试了一次,发觉甘甜的血液确实让人难以自控,怪不得奥斯维德常常对他感叹“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的血那么甜,我却不能吃”他忍不住的时候,也只是咬破她的指尖,舔舐一两滴血。 为什么要控制自己呢? 奥斯蒙不理解,他尽情地吸食她的血液,渐渐地,手腕好像也已经无法满足他了。而比起这甜腻的味道,他似乎更喜欢她痛苦时的血液,苦涩的味道,慢慢品尝,回味无穷。 他从背后抱住她,手伸入她的上衣,当冷冰冰的指尖触及她的腰身时,她忍耐地情绪,紧绷的身体都让他感到愉悦。待到她微仰头时,他从侧颈温柔地咬住她的脖颈。 他的动作显然让她觉得不适,她在用全身心的抗拒,血液渐渐控制不住,颤抖地褪去了甜蜜,越来越涩,越来越苦…… “疼……” 他失去了控制的动作,令她忍不住出声。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奥斯维德的声音,“樱?是你在这里吗?”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八 > 奥斯维德的声音由远及近, 换做是其他人, 奥斯蒙都可以瞬间移动到其它地方, 唯独奥斯维德, 两人对彼此的气息和能力熟识, 他当时能看透对方的能力波动, 及时设下屏障, 那么现在对方同样能够在他移动的一瞬间,知道是谁在这里。 他停住手,怀里的少女已然鬓发蓬乱, 眼神茫然,还有一丝残余的痛感未散,瞳孔呈放大的状态。 他捧起她的脸, 指腹划过她微白的嘴唇, 停顿片刻俯下了身,他沾了血迹的嘴唇与她的轻碰, 使她的嘴唇也染上血色, 这才满意地抬起头。“去带走他。”他慵懒的声音低声再她耳畔道。 闻樱缓缓点了下头, 血液流失让她的动作变得迟缓, 任对方慢条斯理地替自己整理好衣衫, 捋好长发, 消除颈间的痕迹。奥斯蒙仿佛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来打扮他的东方娃娃。最后他牵起她的手将她往前一带,鼓励她上前去替自己挡住麻烦。 而他自己则无赖地退到后方, 古堡墙角蔓延着攀爬的绿植, 他越往后身体轮廓就越来越淡,最终隐入其中。这小小的法术波动还不足以让奥斯维德注意到。 奥斯维德看见闻樱从拐角处走出来,立刻欣喜地拉住了她,“你去哪儿了,我有事告诉你。” “什么事?” “我想你整日待在这里一定会很闷,过两天有一个聚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微笑道,“你愿意吗?”他感觉到心里的小鸟在乱拱,怀揣着一点忐忑。 毕竟自己曾多次拒绝她想回到人类社会的请求,他猜测她或许对他们的身份仍心生恐惧,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融入他所在的地方。但他又提醒自己,也许她只是觉得古堡里太冷清了。正好收到了聚会请柬,他立刻就想到了她。 他认为自己考虑的非常周到。 闻樱知道这一次的聚会,在原轨迹中,两兄弟就是通过这场聚会确认了对艾莉西亚越过了线的关心之情,从而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在艾莉西亚遇到危险的时候。对于脆弱的人类来说,吸血鬼社会终究太危险了,就像一只羊羔在老虎盘踞的山岭里跳舞,很难不被进食者们虎视眈眈。 安全的问题难以保证,更何况还有一个如今态度不明的奥斯蒙,她很怀疑她前脚刚进场,后脚就会被他作为交换品推给别人。 但风险与收益永远成正比,她不可能永远待在古堡里。 “好。”她若有所思地答应了。 他笑容洋溢,乐的开了花,“太好了,你有礼服吗?哦对了,你来的那么匆忙,肯定是没有带礼服的……”他碎碎念叨着,心情放松以后,才突然注意到了她身上的不对。 “你的嘴唇怎么了?” 闻樱心里一跳,摸了下嘴唇道:“没什么,不小心咬破了。” 奥斯维德静静地看了看她。吸血鬼的五官很敏锐,他能听见心跳声,也许她不知道,她现在心脏跳动的速度比以往要快上一倍,这让他感觉到了她的慌乱。 他问:“你刚刚在那里做什么?” “……只是来转一转,我还没认真参观过你住的地方呢。” “是吗?”他笑起来,“只有你自己?还有其他人在吗?” “没有。”闻樱说,“只有我一个人。” 奥斯维德往拐角的方向看了一眼,相信了似的点点头。 奥斯维德所说的吸血鬼聚会是较为盛大的一次聚会,在他们隐入人类社会之后,为了保持联络,进行信息和情感交流互换,会定期举办一场,由位高权重者牵头,无数的吸血鬼们接到请柬后便会蜂拥而来。古堡中也曾经举办过一次,两兄弟虽然年龄不大,但血统纯正,在吸血鬼社会的地位非同一般。他们的父母皆是活了千年以上的亲王级别的人物,死后余威尚存,两人天生的能力也让人不能等闲视之。 吸血鬼们都有超乎常人的能力没错,但不是每一个吸血鬼都有诸如他们这样动辄撕开空间,瞬间移动的能力。所以他们在大大小小的聚会中非常受追捧。 亦有女性吸血鬼对他们怀揣隐秘的想法,如果能让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爱上她们,对她们无聊的生活来说着实是个刺激。只可惜两人在外的形象都非常高傲冷漠,轻易不会让人近身,以至于这个相对混乱没有忌讳的圈子里开始流行某个说法,人们怀疑两个人很可能早就在一起了。 而这一次聚会刚开场,众吸血鬼就发现了格外罕见的情况,险些为此惊掉了血牙。 两兄弟竟然都带来了女伴? 闻樱当然是跟着奥斯维德一起来的,吸血鬼聚会不是没有人类的出现,人类中有长相美型的“人型血袋”会为了生存或者其它目的听从吸血鬼的话。而对于吸血鬼来说,饱暖思淫\\\\欲,当他们享用美食产生了满足感,以至于生出绮念的时候,就会和人类发生关系,如果对他们的表现满意,便不会轻易让他们死去。 在这个世界,吸血鬼是少数群体,为了不引起人类的警觉,引发战争,他们不敢做出大肆掳掠的事情,而做这些事的人当中有不成文的约定,那就是要有一定的善后的能力,因此“人型血袋”是较为奢侈的享受,拥有他们的人通常会克制自己,尽量让他们多存活一段时间,维持自己的日常享用,同时也能体现自己的地位。 原主只是遇上了两个不知道珍惜“粮食”,暴殄天物的吸血鬼。 在发现这两位女伴是人类女性之后,他们的目光就从惊讶变为了寻常,倒也有人嗅到了不对,听说这两人一向不饮用“人型血袋”,怎么身边会突然多出了这两个? 吸血鬼极尽奢华,聚会是在一家典雅豪奢的酒店中举行——到了他们这一代,家中拥有古堡的人也已经不多了——顶灯流光璀璨,灯下尽是穿着得体,举止优雅的俊男美女,端着红酒杯,彼此微笑交谈,气氛相当良好。只要忽略这里往来的人,包括服务生在内都是吸血鬼这一点就好。 闻樱一走进去,就觉得有阴森森的凉气贴上来,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好吗?”奥斯维德时刻注意她的动静,自从她发烧感冒那次之后,他对她的温度变化格外上心。他的臂弯里甚至还挂了一件中国风的樱桃刺绣小外套,发觉她的身体变化,就体贴温柔地给她披上了。 这样格外不寻常的举动再一次引来了别人的注意。 “那是奥斯维德,还是奥斯蒙?” “谁知道呢,没有人能认出他们。他旁边的是人类吧,你瞧,他这是在做什么?” “什么时候瑟泰特的两兄弟的脾气变得这么好了……”聊天的人们用古怪的语气表达内心的不解。 两兄弟通常不会理会这些人,只敢在背后喁喁私语,说明他们的等阶根本还到不了他的面前。 而这一次举办聚会的人,在发觉他们之后就立刻迎了上来。那是一位外表斯文儒雅的吸血鬼,但他殷勤的动作和寒暄的话语,都体现出了他勃勃的野心,“真高兴你们能来。”他的视线转到闻樱和艾莉西亚身上,笑意加深,“看来两位对我准备的礼物还算满意,那么我提出来的请求,关于扩大享用‘血袋’人群的主张……” 这话表明了他的身份,正是叫人捉了闻樱她们的那位魔党人士。 他看物品一样的眼神,令闻樱感到格外不适,她低声说:“奥斯,我去旁边拿点吃的。” 她叫出这个昵称的时候,奥斯维德和奥斯蒙一齐侧头看了过来,奥斯维德开口:“饿了吗?抱歉,我没有注意到。” 他给她叫了一位服务生,警告一番后让他陪同陪闻樱去取餐。吸血鬼的食物虽然是血液,但并不是见谁都会饥\\\\渴,彼此之间早就有了默契,有主之人就要先过问主人。闻樱是他们带来的,一般人不敢动手,所以不用担心她会出事。 但奥斯维德反常的举动仍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包括宴会主持者在内,他的目光异常地闪了闪。 这样的状况,直到宴会上一道珍贵的“菜肴”出现,那是主持者精心准备的饮品,用来彰显自己的地位与能量。 “它非常奇特。”主持者勒森布拉道,“并非血液,我们却也能饮用。它能根据饮用者的口味发生变化,只是数量太过稀少。”他不无遗憾地说完,行了一礼,“请诸位品尝。” 两兄弟手里各执一杯,杯中呈现透明如水的颜色,令人想要一探究竟。 闻樱也有些好奇它的口味,手中就被塞了一杯,“给你喝。”是奥斯维德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递给她的。 她刚要摇头,周围的人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 “这样的珍品连我们都喝不到,就算是瑟泰特,也太不像话了!” “这是对宴会主人羞辱!” 因为分量稀少,大多数人都没有分到,只有血脉纯正,地位高者才能享用。因此奥斯维德将它给了一位人类少女,可以说是引起了众怒。 奥斯维德眸光陡然一暗,似有风沙暴动,下一秒,有人倏尔凭空飞出,重重砸在墙上! 他的身体嵌入墙壁,一时没办法将自己弄出来,被无数人围观指点,顿时让一向把脸皮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吸血鬼,觉得丢脸至极。 周围的反抗声登时小了下来。 奥斯蒙晃了晃酒杯,没有反对奥斯维德的做法,在外面,他与奥斯维德向来态度一致,不会做出任何反对他的举动。 仍然能听到闲碎的私语,奥斯维德动了动指头,尖长锋利的指甲在一瞬间长出,他歪头面无表情地问:“有什么不可以吗?” 仿佛再有人不满,下一秒就要动真格了。 勒森布拉立刻出来打圆场道,“既然给了您,自然全凭您的意愿做主。”见奥斯维德理都不理他,他不得不正视闻樱,“还请这位小姐饮用。” 这个时候就不好再推拒了,闻樱不得不顶着巨大的视线压力,好奇地尝了一口。 刹那之间,她就被征服了。 这是绝佳的美味,就像她被抽走信仰之力的那一刻,仿佛有温泉水在她的筋脉间滋润,又像是萌动的恋爱,使人不由自主心里发甜。味蕾的感觉影响着她的心情,她只觉被满足愉悦的感觉包围,就连周围那些人的目光都不重要了。 她感叹不愧是异世界,总是会有一些奇特的存在,让她大开眼界。 而这飘飘然的感觉,令她一时忘了自己的特殊能力,而眼下她所在的地方,是吸血鬼的聚餐地点。 奥斯蒙同样在饮用自己的那一杯,他能发觉艾莉西亚同样好奇的目光,却不会好心到赠给她。 他刚饮一口就有些怔愣,这是奥斯维德身边那位少女血液的味道,甜的苦的涩的滋味在舌尖流转。与此同时,他也嗅到了与味觉感知相同的气息。 是错觉吗?不对! 奥斯蒙在电光石火之间察觉了不对,他的视线立刻落在闻樱身上,发觉她有些醉晕晕地享受地半捧着脸。 而大厅中,开始流淌着自她身上而来的甜美的气息,这诱人的香味已经令率先察觉到的高阶吸血鬼们渐渐变了表情,他们的瞳孔发生变化,尖牙生长,不自觉地眯起眼来寻找猎物。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九 > 闻樱只觉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就像四周围满了豺狼虎豹, 正准备叼吃她这只小羊。 蓦地, 她的胳膊被人抓住, 有人挨近低下头, 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却是笑对两兄弟道:“多少价值的东西能换她?”他忘了人类无法抵挡他们长利的指甲, 抓住时不免割开了一道伤口。然而他也并不在意弄伤了她。 裸\\\\露的白皙的肌肤,有刺眼的腥红色流出,反倒是让他的目光更加狂热, 更加志在必得。 血液扩大了传播的速度,使空气中甜美可口的气息登时为之一浓。 周围的人顿时蠢蠢欲动,就连主持者勒森布拉都不能例外。而等到敏锐度低的低阶吸血鬼受到了血液的诱惑时, 场内立刻起了骚乱, 他们没有高等级的吸血鬼那样冷静自持的本事,一受诱惑就原形毕露, 骤然丧失了理智, 眼冒绿光, 望着闻樱的表情垂涎欲滴。 闻樱捂住手臂上的伤口, 脚猛地向后踢去, 却像踢在钢板上一样发出沉闷的响声。身后的人表情不变, “原来还是只野性难驯的小猫,你们要是调\\\\教不好她,不如让我来——” “丑。” 他听见少女的嘟哝声, “什么?” “你又老又丑, 谁要你教?” 俊美的吸血鬼面色大变,没有一个吸血鬼能够承受对容貌的攻击,他们对美的追求是最极致的。而人类少女那讽刺的语气,令他大受刺激,他的面部发生了变化,嘴巴像裂开了般几乎到了耳根,露出腥浓尖利的牙齿,霎时间,腥风向闻樱扑来! 闻樱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叫,“奥斯!” 下一秒,奥斯蒙攻击轰向了男人!然而他堪比子弹威力的招式却只在对方狰狞的表皮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又立刻复原。 而闻樱已经抓住机会,趁着他一刹那的停顿,挣脱了出来。 奥斯蒙在攻击之中,分神看着她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扑进了奥斯维德怀里,冲他撒娇,“奥斯,他吓死我了。” 他发出攻击的五指蓦地收拢,眼见奥斯维德摆出要哄她的架势,他冷冷地提醒:“背后。”奥斯维德默契地将背后的攻击化解。 闻樱现在就像倾倒出的花蜜,无数的蜜蜂嗡嗡嗡地飞向她,都想要采上一口。 虽然失去理智的大都是低阶吸血鬼,然而众多的人数仍是让奥斯维德难以应付,就在这过程中,奥斯蒙将闻樱接手了过来。 她突然变换了怀抱,刚张口要叫奥斯维德,就被身后的人低嚷了一句:“闭嘴。” 奥斯维德在前方冲锋陷阵,作为保护的盾牌,奥斯蒙则趁空隙时间,勒令她道:“快哭。” “……” “我知道你的血液会根据情绪发生变化,也只有你高兴的时候,血液才会产生这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吸引。所以,快哭!” 越是这样的时候,闻樱越是难以变化心情,尤其是现在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而刚才品尝的饮料仍然在不断回味,身体里充满着愉快而满足的感受。她苦恼道:“这怎么哭的出来!” 奥斯蒙目光闪烁,突然轻笑道:“哭不出来?是真的哭不出来,还是不想哭?”他的声音低至她耳畔,如同情人在夜语私喃,“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被人追逐的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你身上。这些人和我们可不一样,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吸血而已,他们会先和你上\\\\\\\\床,在你攀上顶峰的时候,再一口咬住你的脖子。你知道是不是,所以想趁机摆脱我们,因为我们不肯碰你,才会想让他们给你真正的快乐……” 他话没说完,身前的少女猝然转身,抬手干脆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脆响在宴会厅里回荡。 她气得脸颊涨红,瞪住他的眼睛里有水光,“奥斯蒙你这个混蛋!” 奥斯蒙维持着俯身弯腰的姿势有片刻的凝滞,就在人们都以为眼前的少女会在下一刻化为血水时,他直起了身。 她身上的气味已经逐渐变淡了。 他看着她又一次跑到奥斯维德身边,藏到了对方身后,就好像他要杀了她一样。如果他想杀她,刚刚何必救她?! 奥斯蒙只觉身体里倏然被点了一把冷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令他感受到难的愤怒。 宴会厅的气氛终于平静了下来,低阶吸血鬼们情状甚是惨烈,而高阶吸血鬼们大多是冷眼旁观,只有最开始抓住闻樱,在她胳膊上划出血迹的那个人被奥斯蒙切割成了碎块。主持者勒森布拉心里一跳,等找到对方冰冷却完整的心脏之后才抹了把汗,叫人将他拼凑起来,即便如此,重新生长好的他脸色惨白得像要厥过气去,看向两兄弟的目光森森,却在奥斯蒙看向他的那一刻,心惊肉跳地避开了视线。 有他在前,谁也不敢再对闻樱动粗,然而她的血液特质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 有人上来试探性地问:“她会参加‘血泉’活动吗?”血泉是吸血鬼们的一次狂欢,由他们带来的人类输送血液到中央的小型喷泉中,供其他人品尝。 奥斯蒙懒洋洋地回答:“当然。” “奥斯蒙!”奥斯维德拦在闻樱身前,紧盯住自己爱唱反调的亲弟弟。 这是两兄弟头一回在人前显露出剑拔弩张的状态,至此,谁都看出了两兄弟对那个人类不一样,至少奥斯维德对她不一般。 奥斯蒙缓缓地笑道:“只要你们不介意她血中的迷情剂。” 这当然是假话,她注射到身体中的迷情剂剂量只够一个人使用,看奥斯维德无法自拔的样子,就知道他当时没少喝,即便有残余,也早就随着时间推移被排出了体外。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闻樱,发现她无动于衷的表情,眉眼阴沉下来。 厅中的男男女女们登时感到了震惊,迷情剂?谁会给自己的食物注射迷情剂,那岂不是会让自己爱上食物。但奥斯维德的表现,确实很像中了迷情剂之后会有的表现。 这算什么,高阶吸血鬼的新娱乐活动? 经历过刚刚那一场乱斗,人们不敢再小觑年龄不过百岁的两兄弟,在他们能力的震慑下,人们不敢问出声,只在私底下悄悄交流。 就在这时,血泉边传来一声尖叫!是艾莉西亚的声音。 原来就在刚刚打斗的时候,奥斯蒙嫌她在旁边碍事,将她推了出去,让她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然而刚刚闻樱造成的混乱中,失去了理智的吸血鬼抓住人就想咬,艾莉西亚不幸被咬伤,随后被当做参加“血泉活动”的人类带了过去,她自然是极力反抗,却就在挣扎的过程中摔进了血泉,染了一身腥浓的血水,她立即发出了恐惧的求救声。 闻樱倒吸一口凉气,对奥斯维德说:“去救她……” 奥斯维德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旁边传来奥斯蒙轻嘲地声音,“为什么呢?你被吸血的时候,她可没有这么着急。” “我是我,为什么要和她一样?” “那么如果我说,出场的人都必须交出一名人类作为血泉的奉献者,而作为我和奥斯维德给出的礼物,这个人选不是她就是你。你是愿意她去,还是你自己去?” “别让我做选择题,出题的人就是你!”她冲他低喊,“你出题的时候在心中想好答案了吗?需要我扮演一个善良的舍己为人的人,还是一个自私虚伪符合你想象的人类?我恨不得让你去当这个无私的献血者!尊贵的吸血鬼大人!” 奥斯蒙的眼神不自觉地产生了变化。 她总是能够透彻地洞悉人心。 艾莉西亚当然是被及时救了回来,奥斯蒙给出的选择题确实是一项规定,但如闻樱所说,他们就是规定的制定者,能够轻易改变。给他在给出这道题的时候,未尝不是给她设置了一个陷阱,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可以让他轻易将她从心里剔除出去。 就在他们离去的时候,闻樱经过大门时与一个流浪汉打扮的人擦身而过,她心里怦然一跳,似有熟悉的电流在心里划过,她再回头环视四周,却没找到那个人。 只是口袋里多了一件东西。 这一夜注定对很多人来说都难以平静,管家温斯顿贴心地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供她们使用,艾莉西亚疯了似的冲回了房间。她的血迹早就在酒店清洗掉了,但阴影的笼罩使她浑身打颤。 闻樱没有多余的心情关心她,她自己也累的厉害,浸泡在热水中不想动弹。 就在这时,空气一阵扭曲,奥斯蒙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一声短促的惊叫未能出口,就被他捂住了嘴巴,“别吵。”直到碰见她异常滑腻的皮肤,他才意识到她在做什么。 闻樱混乱中碰掉了储水的栓塞,水在旋涡中被抽尽,她的身上只残留着少数的泡沫遮掩。还没等她再一次惊叫,身上就被扔了一条浴巾盖上,而对面的男人手被电到一样猛地收了回去。 “你来做什么?”她拎着浴巾,顾不上其它立即问,“奥斯呢?他有发现你来吗?” 这个称呼立刻刺激到了他,他语气微沉,“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叫奥斯?” “你知道我不是在叫你……”她嘟嘴,却发现手腕被他捉到了手里,仿佛要咬,“你干吗?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他尖牙渐长,“报酬。在宴会上,我帮助你脱离险境的报酬。” “不用你的帮忙,有奥斯在我一样会没事。” 而且他帮忙的方式也非常令人讨厌。 “蠢货!”他灰蓝色的眼眸中似酝酿着风暴,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别陷在自己制造出的假象里,奥斯维德肯帮你,是中了你的迷情剂,要不然,你以为他会多看你一眼?” 她满不在乎,“是哦,那你呢,不也是为了我的血吗……” 奥斯蒙气笑了,招呼也不打就倏地咬了下去! 之前在会场,她的血液不是没有对他和奥斯维德造成影响,但他们都克制住了。他改食素的哥哥想来不会用吸她的血来平息,只能便宜他了。 闻樱“嘶”地吸了口气—— 这个变态,他居然咬她的大腿! 闻樱用浴巾将自己遮好,就像打针时忌惮冒然拔出针头会出问题一样,她也不敢狠推他,只能歪头嘲讽他,“这个动作,很像你要为我服务。” “是吗?”奥斯蒙彬彬有礼地回答,“我的荣幸。” 不知道他动到了哪里,惹得她突然间发出了一声引人遐思的轻吟,她脸颊烫红,“停下来,奥斯蒙!”她立即去推他,却被他捉住了手。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能够这么动听,他的唇齿更近一分,“再叫一次。”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让她不安地想要摆脱。 “住手,别舔,你属小狗的吗……” 敏感的大腿内侧被不轻不重的舐咬,闻樱一边忍不住笑一边颤抖地躲闪,她的手攀在浴缸上试图站起来,猛然间,浴室的门被人打了开来! 门外一道阴影罩进了浴室,那张和奥斯蒙一模一样的脸暴露在浴室的灯光中,眉眼精致而冷峻。 “你们,在做什么?”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十 > 那一声疑问无异于平地炸雷, 打断了奥斯蒙的动作, 也使得闻樱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她不敢回头, 挣扎着要起身, 却被奥斯蒙一手压制了下去。他舔去唇畔的血液, 笑对她背后的男人道:“如你所见, 我在享用我的夜宵。” 他将闻樱的小腿轻抬, 使她上身不禁向后仰去,而他的尖牙贴近小腿游走,作势欲咬, “你愿意放过她是你的事,不能阻止我也和你一样吧?”他的目光直视奥斯维德,眼神暧昧, 指尖轻佻的动作如同在挑衅。 “奥斯蒙。” 闻樱警告般地喊了他一声, 这次的声调与方才喊他事的绵软截然不同,令他轻哼一声。 而门外奥斯维德的表情已经全然变了。从他的角度, 能看见她一截裸\\\\露的雪背, 和她被奥斯蒙抬起的小腿。她身前只盖了一条浴巾, 浑身都打湿了, 有的地方还有泡沫的存在, 连奥斯蒙的衣服上都被沾上了。因为腿被抬高, 他能清楚的看见她大腿内侧被舐咬的痕迹,血迹鲜少,只有一个比一个更深入的红痕。 奥斯维德的眼睛在阴影下是沉淀的灰蓝, 其中有恐怖的风暴正在聚积。因为他情绪波动, 房间里的小物品随着能量波小幅度的震动,花瓶震颤中倏尔从架子上摔下来,摔得四分五裂,惊破了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那天在角落里的也是你,对不对?” 他瞬间来到奥斯蒙身边,将闻樱从浴缸里拽了起来,低沉地警告他亲爱的弟弟,“我说过,别碰她!” 奥斯蒙立即捉住了闻樱的脚,使得她没能站稳,身体为之一晃。他侧头笑的灿烂,“怎么,你要为她出气吗?”他看似满不在意,却同样在暗中蓄力,防备突如其来的攻击。 闻樱房间里的浴室狭小,因为两个男人彼此之间的硝烟,温度节节攀升,而她被夹在两人当中,上半身摔进了奥斯维德怀中,脚却仍被奥斯蒙握在掌心,这样的场景令人面红耳赤。 “你们能不能先让我把衣服穿上……”她烫红着脸低喊。 吸血鬼没有羞耻心这回事,然而奥斯蒙发觉到她身体的瑟缩,大片裸\\\\露的肌肤在接触到空气之后起了鸡皮疙瘩。他起身招了招手,房间内的衣柜打开,她的长外套飞到了他手心。 他的动作熟稔,仿佛已经做了不止一次,就在他为闻樱披上的那一刻,奥斯维德眸光一黯,突然出手! 奥斯蒙防备不及,肩上被穿了个大洞,他的手一松,闻樱的外套险些掉下来,他却硬生生给她披好了才放手。 奥斯维德顺势接手,一把将她抱出了浴缸,就在转移过程中,他的后背被奥斯蒙一击击中! “出去!”他推了她一把。 两人都是用非人类可见的能量进攻,他们讲能量控制到了极为精准的地步,没有一分一毫偏斜到闻樱身上去。 然而就在这过程中,奥斯维德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身形一偏,腹部被奥斯蒙打了个正着。 让奥斯蒙愣住的是,对方的眼睛里有痛苦的神色一闪而逝。 这样的攻击,不足以让他的哥哥露出这样的表情。 奥斯维德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他向后倒退了一步险些与闻樱相撞,他的表情就好像有一双手在撕裂他的脑内神经般痛苦。 奥斯蒙一怔,就见对方猝不及防转身消失在原地。 闻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听见奥斯维德离开的声音,“奥斯——” “别去。”她被奥斯蒙抓住。 闻樱摇头,“我知道这是假的,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但是我没办法不管……”傻白甜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攻破别人的心房,因为他们的感情最单纯真挚,即使这一切只是借助于药物,但她很难将他当做不存在的人来看。 “你什么时候对吸血鬼有这么多的同情心了。”他试图用轻嘲来阻止她。 “那不一样。”她郑重地说,“他保护过我!”这一次,她轻松挣开了他的手。 而奥斯蒙望着她向奥斯维德追去的背影,眼中亦染上了一层阴翳。 难道他没有保护过她? 他不是不在意奥斯维德刚刚表露出的痛苦,但他仍然觉得有什么事情没能想通,这对她来说非常危险,一定有一件他们都没有发觉的事情发生了。 奥斯维德为什么痛苦,他不应该这么轻易收手,也绝不是因为他是他的亲弟弟,心软想要放他一回。 他们都很清楚,这种程度的战斗不会令他们死亡,避开是没有必要的。 所有的细节汇入脑海,有灵光在一刹那划过,他蓦然抬眼。他想起了奥斯维德方才的表情,自从他的哥哥中了迷情剂之后,看向她的眼神无比有着炽热迷恋的光芒,而刚刚他最后离去的时刻,有一瞬间,他看她的眼神冷漠而厌倦,甚至有着一丝疯狂之色。 闻樱在走廊里追上了奥斯维德。 她浑身湿漉漉地,里面仍然是浴巾,只在外面披了一件外套,却被披散的头发打湿了,难受又狼狈。她喘着气揪住奥斯维德的衣服,“奥斯你等一等,我很抱歉……” 奥斯维德没动。 他停住了身形,站在哥特式的玻璃窗前,微低着头,额前的金褐色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神,就好像他的情绪非常低落。 “我和他做了笔交易。”她说,“我让他吸我的血液,他就给我手机,你不让我和家里人联系,所以我……” “所以什么?”在她发表了她的长篇大论之后,他终于偏侧过头,抬起了那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眼睛,“所以,你就顺理成章的背叛了我?” 在触及他目光的一刹那,闻樱的瞳孔骤缩,低喊:“你不是他!” “奥斯?”奥斯维德慵然轻笑,“我当然不是那个蠢货。” 他尖长的指甲在她侧脸上划过,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划破她的脸,难以预测的恐惧感让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立即反应过来,迷情剂的时间本就因人而异,很明显,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刺激,让他的迷情剂失效了! 她马上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跑! 然而不过刹那间,她只觉四肢被无形中的力量束缚,如同绳索勒住了她的手和脚,随后,她轻而易举地被人捕获,被揽入了某个如寒冬般冰冷的怀抱。她的耳畔响起他的一字一句,“迷情剂?” 他每说一个字,空气中的温度就下降一分,男人恐怖的威压,使她的牙齿都开始打起颤来。 “我真是看走了眼,竟然会觉得你胆小如鼠。敢于玩弄一位公爵的感情,我想,没有人比你更大胆了……” 他没有划破她的脸,然而他修长的手指逐渐往下,在她大腿的位置停顿片刻,随后闻樱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是他毫无怜惜地刺入了遍布红痕的肌肤里,“让我想一想,对于勇敢反抗的肮脏的小老鼠,我该奖励你什么呢……” 这样的称呼,闻樱也曾在奥斯蒙的嘴巴里听到过,只是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听他提起了。 疼痛逼出了生理盐水,她的眼睛氤氲迷蒙,下意识地喃喃,“奥斯,我疼……” 奥斯维德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幕画面,她被花刺伤了手,那花刺非常细,她连一滴血都没有流,然而他当时却心疼的捧着她的手直跳脚,为她将指尖的刺吸吮出来。她当时望着他笑的灿烂而甜蜜,眼睛像最美丽的东方宝石,流光溢彩,轻易夺走了他的呼吸。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就在这时,奥斯蒙的声音忽至:“别伤害她!”那声音中的焦急不容错辨。 奥斯蒙一到就发觉身前立了一道屏障,奥斯维德和闻樱就在前方,但他怎么也无法去到他们身边。 两人在这方面的本领旗鼓相当,当时他能设立屏障阻挡奥斯维德,如今奥斯维德同样能阻挡住自己,且这一次,奥斯维德在刺激之下,布置出的屏障比平时更为精妙,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 “她是勒森布拉送来的人,你知道他的背后是长老院。”他冷静地说,“如果你在今天之前杀了她,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宴会上她的表现一定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她的血不一般,奥斯维德——” “如果长老院的人知道她对一位亲王之子下了迷情剂,那死的就不止是她了。”奥斯维德微笑,“她的亲人都要为她陪葬。” 闻樱在听到的刹那,手脚冰凉,血液像凝固住了一般,心脏却疯狂的跳动起来。 “不,不能伤害我的家人!”她第一次流露出恳求的神情,“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他着迷地听着她剧烈的心跳声,眼神奇异地道:“你的心跳真快,我一直很好奇,人在高度兴奋的状态,心跳究竟可以快到什么地步。为什么他们会喜欢在那种状态下进餐呢?”他探究打量的眼神纯然,仿佛只是好奇而已。 然而他所说的“高度兴奋”,在这样的场景下,只有一个解释。 他如愿看见了她眼里的恐惧,“别害怕,我会很轻的。”他说着解开了奥斯蒙为她披上的长外套,只留下一条浴巾包裹着她的身体,少女的身线起伏,每一处都能轻易攫取人们的目光。 然而被他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她只能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奥斯维德!” 奥斯蒙震惊地发现了他哥哥的打算。他恼怒地攻击屏障,就像在砸一堵墙,发出沉重的响声,然而屏障纹丝不动,“停止,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这是他当时在宴会厅威胁过她的话,他还记得她打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巴掌和她愤怒的目光,她和吸血鬼不一样,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羞辱。 他绝没想到,奥斯维德迷情剂解开之后,会失控到这个地步! 难道是因为他的感情被人类羞辱,就想羞辱回来吗? “我亲爱的奥斯蒙,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奥斯维德看了他一眼,他的尖牙在月光下有着森然的光,他笑了,“难道你不好奇吗?还是你已经先试过了?” “我当然没有!”奥斯蒙冷冷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究竟回答的是哪一个问题,他道,“无论如何,不能是在这里……” “可是我发现,在这里她的反应让我更加兴奋。” 他在话说完的时候就已经咬在了她的肩头上,失温加上失血,使她瞬间腿软跌坐在地上。奥斯维德单腿跪下来,及时扶住了她的背,趁势张口咬入了她的颈动脉。而他的另一只手就在她的大腿内侧摩挲,这里早就被他划开了伤口,血液从雪白的肌肤中流出,被他暧昧地抹开,与某种场景极为相似。他的动作已经不是单纯的吸血了,带有着强烈的暗示意味。 “该死!”奥斯蒙低咒。 闻樱不受控制地仰着脖颈,她的脸色惨白,身体颤抖得厉害,冲奥斯蒙低吼:“你走开!” 奥斯蒙知道她的意思,如果他进不来,如果他帮不了她,就不要看着她身上即将发生的事情,那只会让她的羞耻感更强一分。 他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进退两难的处境使他表情僵硬。 然而这还没完,奥斯维德忽而从她的颈间抬头,语气微妙而迷恋:“真是不可思议。”在高度紧张和痛苦的情绪下,她的血液变化的无比美妙,使人的舌尖产生微微麻痹刺激的感觉,如同喝了酒,使人欲罢不能。 他沙哑低笑去问奥斯蒙,“她在这个状态下的血液美妙无比,我亲爱的弟弟,你真的拒绝和我一起享用吗?” “奥斯维德!” 奥斯蒙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愤怒,然而他带有强烈情绪的攻击,令屏障裂开蜘蛛网般的形状。 奥斯维德却像没看见一样,他低头问闻樱:“你呢,想不想喝自己的血?” 在他问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容她拒绝地俯身吻住了她。她不愿意张口,他就粗暴地顶开了她的唇齿,将口中的血液喂入她的口中,浓重的血腥味让闻樱胃里翻涌,而他还在强迫她吸食自己的血液。 “呕——”生理性的恶心感使她干呕不止,她的眼泪溢出了眼眶,“你怎么不去死?” “是啊,为什么不呢?” “你这种人,永远都没有人会喜欢。” “请便。” “我恨你!” 他一顿,她的眼泪滴落在他手上,烫的他想要往后缩去,然而,他很快就扼制住了这个念头。他轻扯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语气邪恶,“记住这种感觉,接下来要做的事,会让你恨我一百倍一千倍。回敬你让我失去理智,像条蠢狗一样的那段时光。” “滚——” 他压制住她的抗拒,重新去舐咬她的锁骨,就在这长廊里,当着奥斯蒙的面。邪恶的欲\\\\念肆意横行。 就在这时,忽然间钟楼的钟声被敲响,悠长的钟声穿破了云层,在古堡间回荡。 “……零点了。”她突然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什么?”奥斯维德轻吮着她的肌肤,顺着她的脖颈往下,而放在她腿间的手也慢慢地往上,逐渐深入来感受她的颤栗。 “你的目的是为了吸食我的血液,为了报复,但他不是。”她梦一样的低喃,“他对我很好,关心我的一切,为此开始了解人类的喜好和习惯。虽然有时候他占有欲强的让人害怕,但是却会为了我克制自己的本能。他的生日要到了,我想不到送什么东西给他。对他来说,我身上最值钱的大概也就只有血了,所以……” 她的脖子上挂了吊坠,她手指微搐,好不容易打开了它。金属的外身保护下,里面是水晶瓶,血液在瓶身中微漾,像美丽的玫瑰花瓣。 奥斯蒙终于冲破了屏障,屏障应声而碎,他却在顷刻间刹住了身形,和奥斯维德一样,怔然将目光凝在了那上。 “他喜欢亲吻我的手指,这是我咬破了指尖储存的血液,只有一点。” 奥斯维德的心脏倏地一悸——他们的心脏本不该有跳动。 而她不顾勒痛的脖颈,猛地将细绳一把扯下,微笑着的嘴唇惨白发抖,“来啊,不是要让我恨你一千倍一万倍吗?”她狠狠地将吊坠向他砸去,脆弱的瓶身与地面相撞,碎裂开来,玫瑰般地血液绽放。 “反正他永远都不会收到了。” “生日快乐,奥斯。”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十一 > 奥斯蒙醒来以后, 听见一阵吵嚷声, 古堡向来寂静, 很少会出现这样的吵闹。他睁开眼睛, 棺材板自动悬起推开, 他喊了声温斯顿, 他们的万能管家出现在了他面前, 恭敬地行礼。 “出了什么事?” 温斯顿回答:“是艾莉西亚小姐,昨夜的‘血泉活动’似乎给她带去了阴影,她已经花了一天的时间反复清洗身体, 刚刚发现皮肤出了点小毛病,一气之下将女佣们赶出了房间。” “那就让她闭嘴,真把自己当成被请来做客的小姐吗?警告她, 如果敢破坏城堡的安宁, 下一次的‘血泉活动’就别想逃过。”奥斯蒙情绪不佳地威胁道。 他已经忘了当初自己究竟欣赏艾莉西亚什么,她的勇敢直率?不, 事实证明那也只是在某种条件约束和限制下才会有的表现, 比起另一个人, 那些曾经令他们刮目相看的举止如同跳梁小丑。 “是。” 温斯顿在应声之后就往后退去, 眼看他要消失在门口, 奥斯蒙在较长的停顿后, 突然叫住他问道,“……她醒了吗?” 直到此刻,他仍然能想起昨夜的疯狂, 长廊里流淌的腥甜气息, 四分五裂的彩窗倒映在鲜红的血水之上,以及凄静的月光,少女惨白的面容,以及那在地上碎开的血之玫瑰。 回忆的画面令他屏住呼吸,无法轻易地抽离思绪。 他连续说了两个“她”,温斯顿却能够明白他说的是哪一位,会带道:“小姐她仍在房内安睡。” “安睡?”他不能肯定的问出这一句,立即摇了摇头,“算了,让她睡吧。” 这个时候,她大概不想见到他们任何一个——奥斯蒙没有发觉,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在她的角度去为她思考问题了。 温斯顿发觉了他的变化,“大人,您很关心樱小姐。” “是吗?”奥斯蒙喊他名字时的语气危险,“温斯顿,别探听你职责范围之外的事情。” 温斯顿面上的微笑不变,没有再说其它的话,只是道:“请您移步餐厅用餐,奥斯维德大人已经在等着您了。” 餐厅重新恢复了空旷,奥斯维德和奥斯蒙分坐两头,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昨夜发生的事。 有佣人恭敬地将一本本子呈到了奥斯维德面前,“大人。” 奥斯维德莫名所以,以为是管家大人又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了古籍。他信手翻开,那里夹了一张金叶脉络的书签,随性地念道:“我恳求你疼我,爱我!但愿你整个属于我,整个!你的手,你的吻,你那迷人的秋波……身体,灵魂,为了疼我,全给我,不保留一丝一毫,否则,我就死……恶——”奥斯维德发出恶心嫌弃的声音,“这是什么东西,温斯顿疯了吗,叫你把这个给我看?” “是,是您要求我每日都要选上一篇最精美的文字,您说人类更容易被人类的情话打动。”佣人战战兢兢,结巴地回答,“您每日都要念给樱……” “好了。” 对面一直奥斯蒙突然打断了他,“拿下去吧,今天不用了。”他余光看见了奥斯维德僵硬的表情,于是在片刻的停顿过后吩咐道,“不,以后都不用了。” “是……” 中了迷情剂的奥斯维德经常兴致勃勃地用情诗来抒发感情,就像心里有一口井,只要看见闻樱,井里甘甜的水就会喷涌而出,非得将全世界最美好的词都放到她身上不可,非得将所有的爱意都表达给她听不可。早餐前的诵读就是表演项目之一,奥斯蒙也成功从被恶心肉麻的起一身鸡皮疙瘩的状态,到后来能够面不改色的进食。 奥斯维德偶尔念着念着还会“诗兴大发”,捧起闻樱的手用自己的语句来表达情感,而闻樱就会坐在位置上,将一只手递给他,侧着脑袋耐心地笑着聆听。 奥斯蒙一度认为她是为自己成功耍弄了奥斯维德而得意,他为此感到无比愤怒,直到昨天…… 她曾经那么多次甜蜜地叫他“奥斯”,无论出现任何的危险,她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她愿意维护“他”的心情,即使“他”也是最她最厌憎的吸血鬼。也许不仅仅是奥斯热烈的爱恋着她,在一个对她来说充斥着压抑和不安的环境,面对毫无保留为她付出,保护着她的奥斯,她也动了心。 对她来说,奥斯是一个全新的独立个体。 不是奥斯蒙。 也不是奥斯维德。 …… 经历了情诗事件之后,餐厅里的用餐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奥斯维德眼睑微垂,表情有几分难的阴郁。熟悉的照镜子一样的面孔和表情,竟反而令奥斯蒙变得有些不习惯。 “今天送来的血液口味一般。” “嗯,温斯顿说是优质人群,体检a+以上,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奥斯维德强忍住将早餐吐回杯子里的粗鲁的冲动,像以往的每一顿早餐时间,与弟弟议论着索然无味的话题。 佣人们陆续上菜。 在长的几乎没有尽头的餐桌上,将菜品摆满也是如花瓶一样的装饰。待到一盘闻樱最爱吃的菜被端了上来,佣人也因习惯放到了奥斯维德的右手边。奥斯维德看着奥斯蒙,与他说话,右手的杯子被搁到了桌面上,十分自然地将菜取到小碟中。 就在他准备将碟子放到他旁边的位置时,那空空如也的座椅,令他在电光石火之间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席间安静的连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奥斯蒙尽力不去看奥斯维德的表情,刚刚他想提醒的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奥斯维德的情绪比他想象中更加失控,对方倏地摔下了手中的餐具,刀叉砸在餐盘上,发出“哐啷”的撞响! 而他的哥哥当下阴晴不定的表情,就像在酝酿着未知的风暴,仿佛要撕碎那个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就在这时,温斯顿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餐厅里的气氛,“大人——” “怎么了?”奥斯蒙轻笑,“也有让你变脸色的事情吗?” 温斯顿的表情肃然,十分罕见,“樱小姐失踪了!” “什么?!” 闻樱是被人偷走了。 偷走她的是吸血鬼中有名的一族,这一族专出旅行者与盗贼,行为相当肆意。他们不忌与最底层的杂工为伍,做一些其他吸血鬼们不屑的打工者做的活。他们喜欢在世界各地行走,搜集所见所闻,各自用暗号联系,相当神秘。 但他们的神秘是因为他们从不待在大多数吸血鬼喜欢待的上流社会,是吸血鬼中不受欢迎的一族,然而在某些时刻,双方又不可避免地会在私下进行交易。 闻樱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就被抓走了——有也无用,而且在知道抓走她的人是谁之后,她觉得这个时机倒是正好合适。 因为缺血和少眠,她的人仍有些恍惚,不经意地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奥斯维德最终没有将他的念头付诸实践,水晶瓶砸碎之后。 这是相当惊险的一役。 虽然她慢慢蚕食着他们的内心,但随时会受到侵害的地位注定使前路充满了荆棘,即便是现在,她都能回忆起当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她惊出的冷汗也许比流的血都要多。 她并不是神算,当然不知道奥斯蒙会来找她,也不知道奥斯维德会那么巧闯进浴室。 但她了解迷情剂。 这个药剂有一个特点,它除了期限之外,还能根据下药者的意愿解开。但是几乎每个下药的人都是为了能多享受一会儿不属于他\\\\她的爱情,所以没有人会想亲自解开,久而久之,这个解药方法变得不为人知。她所做的,就是抓住了意外的发展,将每一个不利的条件化作有利的。 然而砸碎了那个瓶子的结果,仍然让她觉得怅然若失。她是真的打算将它送给奥斯的,在他生日的那天。 她被迫提前解开了迷情剂,就在瓶身碎裂的那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亲手杀死了奥斯。 弗雷诺没想到要偷的人会表现的这么配合,在过程中不哭不闹,害的他早就准备好的手段都没有用上。而她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宴会厅门口擦身而过的那一天,他就发现了。 他当时在她的口袋里塞了一个小道具,是为了方便定位。要知道,瑟泰特两兄弟的城堡好找,却不好进,极有可能会被城堡周围的的迷雾弄晕了方向。但她真的将东西一直留到今天,还是让他觉得很高兴。 就在他暗自庆祝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也许高兴的太早了。 他背在背上的人哭了,她哭的无声无息,以至于他到这时才发现。 “你还好吗?” 在他快速跳跃了十多公里的路程里,她都没有停止哭泣,他不得不人性化地问她。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后背,奇怪的是,平常他都是抗着猎物行进,唯独对她例外。 距离目的地还很远,他没有瞬间移动的能力,一向对猎物没有任何同情心的他,却实在无法视她为无物。 “我有一个朋友去世了……” “节哀。” “还有不长眼睛的盗贼,放着满城堡的珠宝不偷,偷一个没有用的人。” “……因为有人出了钱。”她的血液足以诱惑任何一位亲王级别的吸血鬼,哪怕拥有她的人本身就是权势了得,但总有人为欲\\\\\\\\\\\\\\\\望买单。 “你叫什么?”她接着问。 这个问题他停顿了一下,却还是回答了:“弗雷诺。” 他以为她记住名字,是为了警告他,或者为了将来报复他。但他却听见她说:“弗雷诺,我渴了。” 弗雷诺不吭声了。谁说她不哭不闹?她不仅哭了,现在就在闹。 会有强盗对猎物予取予求吗? 他不理她,她就又开始流泪,无声无息的,但他就是该死的能感觉到她的伤心,而且还没办法坐视不管。 最后他给她喂了水,喂了食物,还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她吃了东西以后就累的在他背上睡着了,小声打着鼾,格外香甜。 弗雷诺:“……” 他将她送进威廉公爵的城堡的时候,被她一把拽住了衣摆,使得他没能及时离开。 威廉公爵是长相俊美又有一丝阴柔气的男人,他周围围绕着莺莺燕燕喂水递果,而他一看见闻樱就亮起了眼睛,推开了她们,在闻樱的长发里亲了一口,“我的小宝贝儿终于来了,真香。咦,怎么一天时间就瘦成这样了?那两兄弟真不是东西。” “不,是他在路上偷吸我的血。”闻樱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弗雷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怪不得。” 威廉公爵阴森森地目光,露出白牙一笑。 虽然他也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还是托眼前这个人的福,但到了他手上,就不容许别人对他的所有物有一丝一毫的觊觎了。 弗雷诺被他命人打了个半死,暂时关进威廉古堡的地牢里。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十二 > 说是地牢, 其实只是一个藏酒的地窖, 设了结界, 暂时将人关在里面。闻樱一走进去, 阴森的空气立即围拢了来, 试图侵入她身上穿的华贵的长裙。 弗雷诺仍然穿的像个流浪汉, 他就坐在一个圆大的木桶旁, 手随性地搭在支起的那条腿上,头发散下来,看着格外落魄不羁。 发觉有人进来, 他抬起了眼睛,深蓝的眼眸让人看不到底,仿佛什么都不能映入他的眼中。 “你疼不疼啊?”少女轻柔小心的声音在地窖里响起。 她走到他身前弯下腰来, 试图去触摸他衣服上撕裂的口子。然后她发现大多数的伤口都已经结了痂, 不得不再一次为吸血鬼的治愈能力咂舌。看来即使是等级不高的吸血鬼,治愈自身的速度也非常人能比。 她讪讪地方开手。 他不很在意地问:“有烟吗?” “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不, 我是故意的。”她坐到他身旁, 任华美的裙摆与脏乱的地面亲密接触, 用细小地声音与他解释道, “如果不这样做, 你就要走掉了。你们不能……不能随便来一个人都可以欺负我, 如果我注定被关在这里,那你也别想走。” “偷东西本来就是你不对,就算你对我还不赖, 我也不能算是恩将仇报, 对吧?” 弗雷诺:“……烟,有吗?” 面对他执着的问题,她只能摇着头问:“吸血鬼也抽烟?” “我们和人类混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 “噢。”她抱住自己的腿,将下巴垫在膝盖上,在长时间的停顿之后,她突然用水汪汪的黑眼珠看着他说,“……你一定不高兴了,觉得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么可恶的人类,是不是?” 弗雷诺:“……没有烟就算了。” 她看上去又快哭了。 让人无法理解,人类身体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分,还是她比较特别? 他没能忘记自己被哭湿的衣服,后背湿漉漉地感觉到现在都没有消褪,当时她的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砸下来,带着滚烫的热度,让他冰冷的背也突然产生了温度。 非常奇妙的感觉。 其实就像她说的,自己只是偷盗者,但即便如此,她仍然在为一个盗贼的心情感到忐忑,仅仅因为他在掳走她的路上对她还不错。真是低到可怜的要求。 “我听说威廉公爵对待女人还不错。” “……嗯?” 确实不错,他给她的房间装饰奢华,随意拿出一件小物品都是年代久远的古董,价值连城,还有装满服饰的衣柜,唯有房间整体呈墨绿近黑的色调,仿佛压抑着人们的精神。 “应该会比瑟泰特两兄弟要好。”弗雷诺说。 他想起他来到瑟泰特古堡的情形,她就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上半身倚着床柱,头歪在羽被上,目光空洞。就连看见他忽然从窗边出现,也没有一丝一毫惊叫的意思。她全身上下完好无损,但看起来如同被人狠狠地伤害过,仿佛没了灵魂。 “也许吧。” 她恍惚地回应,忽而问他,“这是你的安慰吗?” 一出地牢,闻樱就被威廉公爵的那群莺莺燕燕包围了起来,她仔细看才发现,这些竟都是人类女子,各国的肤色都能看见,她们打扮的像欧洲中世纪的贵妇人,涂脂抹粉,以扇遮面,围着她巧笑倩兮。 “这不是公爵大人新收来的女孩子吗,年龄不大啊,能满足大人吗?” 其中一人话出了口,其余人都捂着嘴笑起来,见闻樱没有反应也只当是她怕生。紧跟着就有人跟她说规矩,且还带她认姐妹,叫名字,过分热情之余,也夹杂着一两句的争风吃醋和唇枪舌剑。她们已经鲜少见到公爵会对某一个人类这么感兴趣了。 威廉公爵有收集的癖好,他认为各国女人的血液之间会有细微的区别,所以总能在搜集到新的国籍以后,对那个人产生极大的热情。然而她们之中早就有了z国人,这让这群看似团结的女人对闻樱有着似有若无的警惕。 闻樱终于从她们的对话中感觉到了古怪,问她们:“你们是自愿的?” “难道你不是?”她们反而比她更惊讶,转而又笑道,“就算一开始不是,以后也会是了,外面的男人要么靠女人养着,还出轨劈腿,要么就是没多少本事还敢对女人呼呼喝喝的,比起那些,公爵大人英俊又富有,潇洒又博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归宿,就算是和别人分享我们也愿意。” 这话说起来,听在人耳朵里叫人以为她们是威廉公爵的情妇,也许他会和她们发生关系,但将自己定义在这个位置,实在很古怪。 闻樱平静地说:“我们都只是食物而已。” 这话引起了众怒,“胡说什么!虽然公爵大人会吸食我们的血液,但我们也能从中感觉到快乐不是吗?大人需要血液为生,而这对我们没有任何的不利,这是平等的互帮互助!” “那么,这里从来没有死过人吗?” 这句话就像按下了某一个开关,空气在一瞬间变得凝滞,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在家中。 女人们霎时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古堡里的侍从走到闻樱面前,说:“公爵大人请您过去。”他不容拒绝地做出了请的手势,闻樱微提起裙摆,不知道是谁在她身后用极细微的声音提醒了她一句。 “一定要听话,别反抗。” 威廉公爵相当的温柔可亲,然而他阴柔的面相又会给这份亲切当中添加一丝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的东方娃娃来了。”他给了闻樱一个大的拥抱,“住的还习惯吗?记得把这里当做自己家。” 他带她去参观古堡的画。他的公爵名号与两兄弟的不同,两兄弟的是人类社会授予的,他们在吸血鬼社会中受人敬畏是因为他们的血统和能力。而威廉公爵则是真正在吸血鬼的社会中拥有公爵级别,这代表他已经活了很长的时间。因此他的长廊里的画都有着古老的历史痕迹,引人流连。 直到他将闻樱带到一副画前,画上画着非常可爱的欧洲小女孩,有着婴儿肥,她用手摆出开花的手势,嘟起唇,头顶两臂旁开满了艳丽的花,红花白蕊,不符合她年龄的鲜艳靡丽,使画产生了不协调的感觉。她的眼睛是古怪的红眸,直视前方看画的人,闻樱似乎感觉到了一丝错觉,灯光在她的眼睛里流转,像是活的。 是施加了法术吗? 威廉公爵赞叹般地抚摸着画,“你觉得怎么样?这是我亲手制作的艺术品,我最喜欢这一副,或许你的品位和我一样?” 对着他期待的目光,闻樱小声地说:“她的眼睛……” “嗯?” “好像在动。” “当然。”他神秘地跟她眨了下眼,唇畔的笑容流露出诡异之色,“这就是我称它们艺术品的原因,我最独特的创意。所有的红色都是我用人的血液制作而成的。” 他指了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长廊,“不止是这一副……”壁灯一盏盏点起,愈发显得长廊幽深,而画上的人或坐或立,或哭或笑,都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发出暗幽幽的光。 如同千百个被他剥夺了生命的人,在用这样的方式注视他。 而那些画作上的皮肤,也越看越像是真人的皮肤…… 闻樱只觉手臂寒毛直竖,她到吸了一口冷气往后退去,却恰好撞到威廉公爵的怀里。 “别害怕。” 他的手握住她的肩头,冰冷的,湿黏的,就像蛇爬上来一样的触感。 看画过后的一天平安无事,然而到了夜里,闻樱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突然感觉身上被重物压住了,喘不过气来,随后有湿冷的气息扑在皮肤上,引起皮肤小小的颤栗。 她打了个颤醒过来,正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眸。 尖叫已经冲到了喉咙口,却被猝不及防伸来的大手捂住了,使她的喊声都变成了喉间的闷响。 “别叫,留着力气。”他见她醒来反而多了两分欣然,低笑着说:“我和那对兄弟不一样,他们才多大,不懂得怎么让女士快乐。相信我,你会得到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确实不一样。无论是奥斯维德还是奥斯蒙,都喜欢直接吸食血液,没有任何预兆。 但他的双手就像抚摸过成千上百的女人,熟悉她们的每一个部位,揉捏,抚摸,挑\\\\逗,他的呼吸,他的唇舌在她的皮肤上游走,发觉到她的颤抖时,他以为那代表着她动了情的反应。他哑声轻笑,“放松……”他的鼻尖轻贴着她的皮肤,着迷地嗅着血管下血液的香气。 然而就在他沉醉之时,左肩的位置突然被尖锐的物品刺入!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这才发现身下的女人正将一个十字架扎进他的左胸口,恰好他在移动的过程中,使她不留神把位置扎偏了。 那十字架是条项链,却被她当做手链在手腕上缠了几圈,恰好方便她抓在手心。 威廉公爵笑了,“十字架?难道你不知道,吸血鬼早就对它免疫了吗?就算我让你刺中心脏,也不会有……” 闻樱知道。 这是奥斯送她的十字架,在他知道她面对他们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就在她的要求下买了这条挂着十字架的项链。当然他也告诉了她,现代的吸血鬼对于十字架已经逐渐产生了抵抗的能力,效用不大了。 不大,却不是没有。 至少他被刺伤的肩头,伤口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这是其它的物品都难以做到的。 威廉公爵的话未说完,她就骤然拔出了十字架,再一次将尖端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口! 鲜血自伤口涌出。 剧痛令他身体产生了痉挛,他的目光倏尔盯住了闻樱,像对准猎物的毒蛇。他右手撕裂了她的衣服,在她抗拒的挣扎中,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而闻樱就在这过程中,再一次抽出十字架,血液喷溅出来,溅到了她的脸上,她缓慢地而执着地要将它第三次刺进他的身体。 少女拼死反抗的举动终于惹怒了他,威廉公爵的目光阴郁而暴怒,“为什么?既然都是吸血鬼,你怎么不对着那两个人要死要活,不肯让我近身,难道是为了那可笑的贞洁?!” 稀薄的氧气让她涨红了脸,却不肯回答他的问题。 他冷冷地一笑,手上的力气陡然加重,声音如蛇嘶近在耳畔,“不要以为我舍不得下手,你的血很珍贵没错,仅此而已。我最讨厌别人反抗我,如果你不乖乖听话,我就将你也变成墙上的那些画。” 提起他的艺术品,威廉公爵眸中的色彩变得奇异。 他竟像是被自己的提议打动了,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脸颊,轻轻擦拭上面的血迹,赞叹道:“年轻,美丽,血液又是那么独特甘甜,一定会成为杰出的艺术品……” 他在她身上不明显的位置划开了一道口子,鲜浓的血液汨汨流出,就像是要为了作画沾取颜料。 而闻樱在他的钳制下,发出艰难地气音。 “奥斯……维德……” 瑟泰特古堡中,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他们白天都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因为阳光的缘故不能出门,就想方设法通过关系渠道去探听闻樱的消息。 “一定是宴会中的某个人。”在打听不到有用的信息之后,奥斯蒙面色沉冷地分析道,“普通的吸血鬼没有这样的胆子,更没有偷盗的本事,爵位太低的人不会冒着得罪我们的危险,低阶吸血鬼都可以排除,从伯爵开始记,包括长老在内,有多少人出席了宴会?” 温斯顿没有跟随他们参加,但他手里有宴会的名单,他按照主人的要求排除了大部分人,但名单上的名字数量仍然很可观。 奥斯蒙一眼扫过,就摇了摇头,“太慢了。” 用通讯工具联系显然没有用,伯爵以上的吸血鬼都有一定地位,住处门口必然设立了难以入内的屏障,他们必须要一一上门拜访才可以,而这样的速度显然太慢了。 奥斯蒙在沉吟过程中,蓦然发现哥哥目光有异,好像想到了什么办法,但他不确定对方是否想要闻樱活着回来,也许她的失踪对他而根本无所谓? 然而他还是禁不住好奇问:“奥斯维德,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奥斯维德眉头皱了一下,回答道。他在窗台闲懒的坐着,从这里的位置能看见楼下的花坛,他挥挥手,一朵玫瑰飞了上来。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幕画面,她猝不及防从楼上坠下,而自己及时出现接住了她的画面。 后边传来温斯顿的声音,“我记得奥斯维德大人为樱小姐施加了姓名法术,如果遇到危险,只要樱小姐叫大人的名字,大人就能感应到她所在的位置。也许……” 奥斯蒙很快摇头,“不,我想,她现在就算有危险,也不会叫这个名字。” 他断定了的话,令奥斯维德抚摸玫瑰花的手一重,掐断了花茎。 就在奥斯蒙开始再次筛选拜访名单的时候,奥斯维德的心脏如同受到了撞击,轻轻地跳动了一下。他听见遥遥传来了一声呼唤,就在他的心底响起,是少女虚弱而无助的求救。 奥斯……维德…… 奥斯维德…… 他只觉心脏又是一跳。 “威廉古堡。”他跃下窗台,在弟弟和管家诧异的目光中,以无比肯定的语气说,“她在威廉古堡。”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十三 > 威廉古堡内, 穿过挂满诡异画作的长廊, 拐过弯, 爬上旋转的扶手楼梯, 就能看见一间半开着门的房间。视线从缝隙中钻入, 是浓墨绿如章鱼粘稠的汁液一般色调的内饰, 整个房间只有正中央的床是纯洁羽白的白色, 与其它的物品显得格格不入。 此刻,床上那羽白的被单正在被血液浸染侵蚀,如同犹如在一块白色的画布上作画, 最浓重的鲜红色被一笔泼在上面,刹那刺激人的眼球。大量的鲜红血液中还滴洒着吸血鬼黑紫色的血,弥漫着难的腥气, 但那腥气盖不住人类少女散发出的那一缕甜香, 以至于引来了吸血鬼仆人。 “大人您没事吧?您受伤了,看来这次这位小姐不够驯服, 不能轻易被您哄骗呢。”他们吞咽着口水, 垂涎欲滴的望着床上的人, “您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助?” 威廉公爵警告般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把我的空画框拿来, 贾维斯, 然后你就可以滚了。” 贾维斯大感可惜,“您要将她变成画作吗?这顶级的血液……” “敢咬主人一口的宠物,我可不敢养。”威廉公爵目光下视, 望着被自己制服的少女, “对吗,我们倔强的小宝贝?” 他早就已经将夺走她赖以为生的空气的大手挪开了,少女的脖颈间一条青紫的痕迹异常醒目刺眼,但她仍旧动不了,她的手脚被威廉公爵用特殊的东西钉在了床上,手腕上的十字架布满了血,掉落在她浮现的青色筋脉,纤细的筋脉令他的目光又一次变得炙热。 “看我们小宝贝多么细的血管……”他俯身在她的手腕间轻舔,血珠被卷入猩红的舌尖,“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它怎么能运送这么多可口的血液,噢,虽然有点苦……” 他感到可惜,他在宴会上闻过她最甜美的血液香味,那甜味能激发他们内心最狂热的情绪,疯狂地想要占有她,不知疲倦地饮尽她身体里的所有血液! 现在,这甜味消失了。 “怎么回事?”他翻来覆去,却没能从她身上品尝到当时那令他狂热的血液,这让他感到烦躁,“你的血呢,你最甜美的血呢,不是这个味道,肯定不是这个味道!” 闻樱指尖动弹了一下,力气却没能凝聚起来,她发出轻笑声,然而这一笑牵动了她所有的神经,连续两次血液的过渡流失,使她头晕眼花,一笑过后呼吸急促了几拍。 威廉公爵阴沉地看着她,知道她不会突发善心对自己解释其中的原因。 画被拿了过来,贾维斯贪婪地想要沾取一指头的血液,却被心情恶劣暴躁的威廉公爵一脚踹开,只能灰溜溜地滚远了。 画就放在床上,摆在大床的角落,那里面有早就雕镂好的纹路,纯白的背景色,画的是一条小河,少女坐在河岸上戏水,手伸入河中。那画框似乎被施了法术,一挨近它,血液就自动蜿蜒地流到画中,自动填充起小河的颜色,少女指尖沾的水也变成了血液,她玩水戏耍时的笑在一刹那变得扭曲诡异。 “告诉我原因好吗,乖女孩……”他低下头凝视她,再一次笑得温柔亲切,“不然它会将你的血液吸干。” 闻樱扭过头去,拒绝合作。 她望着画框的位置,眼睁睁看着身体里的血液一点点流失,她冷的打了个哆嗦,无力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疲倦,发冷,使她有了一睡不起的冲动…… “啪”! 她脸颊上蓦地一疼,被人从侧面扇了一巴掌! 她不敢相信地看向威廉公爵,对方的表情变得非常恐怖,“我非常讨厌打女人的人,这实在是太没品位了。”话音一落,面对她敌视厌恶的目光,他的第二个巴掌又重重地甩在了她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感从脸上传来,闻樱只觉那里的皮肤好像肿了起来。 “你让我变得如此恶心。”他厌弃地说完,手轻柔地在她脸颊上抚摸,“疼吗?回答我的问题,好吗?你不会想知道拒绝的后果。” 他的手经过打肿的部位,只带来了一阵刺痛。 就在他抚摸她眼角的伤痕时,突然被少女侧头狠狠地咬住手腕! 他一声痛叫! 闻樱咬极为用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的目光异常凶狠,不够尖利的犬牙像是嵌入了他的血管,充满腥气的血液涌出,使她满嘴都是恶心的血。 威廉公爵一下子竟然挣脱不开,他疯了一样要把她甩出去,却没能成功。 她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眼前阵阵发黑,仍旧死咬着不松口。 他低头粗暴地掰开她的牙齿,“敢吸我的血?”他觉得可笑至极。 可是就在即将掰开的时候,他心底稍一松懈,脖颈间蓦地一痛,被她咬进了脖颈间的动脉! 她像狡诈却不要命的幼兽,没有任何的胆怯,想要绞碎他的皮肤,割裂他的血管,将疼痛一一还给他! 他头皮发麻,疼痛感使他后背寒毛直竖,挣扎着想要摆脱! 要知道,吸血鬼的牙齿是专门吸血的工具,刺入血管就像针一样,疼痛感不强,而人类的牙齿却是为了磨碎食物而存在的,他们不尖利,轻易无法刺入皮肤,但一旦嵌入,血管可容纳不下这样的庞然大物,破碎的血管,喷溅的血液,一时之间,床上分不清究竟是她的血更多,还是他的更多。 被施展了法术的“画框”分不清血液的好坏,而威廉公爵充满魔力的的血竟是更受喜爱,让它觉得亲切,于是那黑紫色的血液优先被它吸了进去,源源不断地吸入,画中的小河逐渐变成浓沉的墨色。 失血不仅会对人类造成伤害,对以血液为生的吸血鬼来说更是等同于半条命。 身体麻痹的感觉令威廉公爵发狂,他目色血红,眼球几乎狰狞地暴裂开来,充斥着红血丝,死死地盯住了闻樱,唇角扬起疯狂而邪恶的弧度,令人毛骨悚然。 弗雷诺成功逃出了地窖,他是盗贼,一般的手段都锁不住他太久,无论是从外面还是从里面。他可以从一楼逃跑,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二楼。 也许是因为他听见了古堡中的夫人和仆人的对话。 “贾维斯,那个女孩怎么样了,我听说公爵大人今晚要与她共度良宵。” “很可惜,她恐怕不合大人的口味。夫人如果想见她,以后可以去墙上的画作中寻找。” “……怎么会这样!”女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不听话惹怒了大人,是吗?她可真奇怪,公爵大人对新人一向很有耐心,即使她不喜欢大人英俊的样貌,也不被财帛打动,难道大人的温柔、体贴、幽默风趣都无法打动她吗,竟然有人会不喜欢大人……”她就像在拼命说服自己一样喃喃自语。 这样古怪的对话,令弗雷诺听的入神。这些都是自己为自己洗脑的女人,弗雷诺觉得他们有一点可怜,但也仅仅只有一点。毕竟他的同伴是吸血鬼,人类的命运他并不关心。 而对话中的“那个女孩”,他隐约觉得就是害的自己被关进地牢的女孩。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二楼,飘散开的血的气味指引着他,他“路过”了那间房,他打算看一眼就走,但那一眼却让他蓦然一怔,脚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房间里的场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以为自己会看见她被威廉公爵古怪的画作“吸”干了血的样子,但那画面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惨烈。雪白的床单——那已经不能称之为雪白的床单了,糅杂着两个人的血液,鲜红的血液凝固成了暗红,黑紫色的血更是发乌。她面色惨白的仰躺着,如同濒死的鱼,张口呼吸,那满口的血使她的面容看起来异常可怖,她的发间,手臂,睡裙上都逃不开凝结的血液,整个人看起来脏污不堪。 弗雷诺只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遭受了重重地一击,不能呼吸。 而她旁边的男人捂住脖颈,他的脖颈、手腕、肩膀、左胸都破开了伤口,伤势惨烈,而那流下来的血液不断地汇入了画框里的小河里,这使他的面部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该死的……画框解咒的咒语……咒语是……该死!” 他蓦然盯视少女,“竟然让尊贵的吸血鬼公爵沦落到这个地步——” 弗雷诺没有看见他的脸,只凭对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语气,就知道他想要置少女于死地! 就在对方扬起手的刹那,他想也不想地同样抬起了手,有积聚的能量从他掌心发出,从背后“砰”地击打在对方的头顶。 男人倏然倒在了床上,想挣扎着往后偷袭者,却抵抗不住意志昏迷了过去。 少女发现了门边的弗雷诺,她半梦半醒一样叫他的名字:“弗雷……” 他走近了,看见她手脚被能量缚住,便替她解开了,期间碰到她的手臂,就像冬天结了冰的树枝,干燥冰冷。她费力地想要抬起手,仅仅是这样的动作,就已经让她眼角滑下了眼泪,又像是终于等到了人来救她。 他低头凑近她,任她比他还要冷的手指拂在他的脸庞,像蒲公英的小羽毛一样轻。 “他打你?”他凝视她颊边的嫣红,冷冽地问。 她似乎想说话,然而嘴角张张合合,声音几乎听不见,他挨的更近了。 “帮我……”她请求道,又轻轻地说了几个字。 他亲吻她的眼泪。 “好。” 奥斯蒙和奥斯维德来的很快,但没有拜访帖,守门的人不肯放行。他们连多停顿一刻的心情都没有,直接肆意破坏了结界,轰开了大门。古堡里的女人和仆人都跑出来,贾维斯胆战心惊的要上前阻拦,可惜两人已经嗅到了闻樱血液的气息,眨眼消失在原地。 房间内的景象让奥斯蒙的呼吸都快停住了,他不敢猜测床单上的血液来自于哪里,他失控地拽住威廉公爵的衣领,“人呢!”灰蓝眼眸里的愤怒呼之欲出。 威廉公爵刚刚转醒,就看见了极具威胁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血液的流失仍然让他头晕目眩,问:“奥斯蒙,还是奥斯维德?” “废话少说。”他冰冷地说,“你偷走的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 他虚弱的还没回过神,奥斯维德那边就有了发现。他在床沿边发现了闻樱掉落的十字架项链,它的尖端凝着干涸的血迹。 在奥斯蒙看过来的时候,他说:“这是我……奥斯送她的东西。”说完,他抓紧了十字架。 威廉公爵闻转头,看着这银制的十字架,狰狞的面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他的表情引起了奥斯蒙的注意,“你对她做了什么?” “难道不是她对我做了什么?”威廉公爵虚弱地冷笑。 就在这时,盥洗室飘来的格外不同的血腥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奥斯蒙与奥斯维德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来到了盥洗室门口,打开了门。 她就在里面,且不仅仅是她一人。 少女奄奄一息地躺在浴缸里,因为大量失血,呈现几近昏迷的状态。然而她的手臂正攀爬在一个人的背上,对方赤\\\\裸着上半身,主动将自己的脖颈递到她的嘴边。 她美丽的黑色长发披散在他身上,脸颊轻贴着他,张口轻咬在他的颈间,像情人间的舐咬。 听见动静,男人想要回头,却被她紧紧抓住了。“不……”她渴望地环抱着他,仿佛不能有一分一秒与他分开的时刻。 极为暧昧的场景,令奥斯蒙眼眸在一刹那变成了恐怖血红色,房间里浓重的绒布窗帘霎时翻飞! “别动。”奥斯维德冰冷地手指蓦地抓住了奥斯蒙的肩膀,他的力气大的几乎将奥斯蒙的骨头捏碎,阴森而低沉地说,“这是……初拥。” 奥斯蒙猛地回头看他,灰蓝的眼眸里如同被疯狂的激流冲荡,充斥着不敢置信。 初拥,是吸血鬼将人类也变成吸血鬼的过程,这个过程不能被轻易打断,否则大量失血而无法得到补充的人类很可能立刻死亡。 她在沉迷地拥抱着另一个男人,嘴唇轻吮着他的皮肤,渴饮他的血液,再过不久,她体内就会流淌着他的血液,与她的相融和,化为一体。 而他们只能看着,克制住自己脑海中颤栗疯狂的念头,一动都不能动。 闻樱渐渐地苏醒,像死人被吹了一口气,她从半昏迷的状态里睁开了眼睛。 她脸色惨白,黑眸仍是像以前那样湿漉漉的,有着天真和软弱,但在目光触及他们的一刹那,她露出了笑容,那么好看。 “终于来了吗……” 她弯起嘴角,身上焕发出活着的生机,然而又像是永远的死去了。 “你们再也不能伤害我了。” 房间里,失去了奥斯维德最爱的心跳声。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十四 > “你……”奥斯蒙的心底有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 喉咙就仿佛被棉絮堵住了。 吸血鬼。 她怎么能变成吸血鬼?!如果变成了吸血鬼, 她的温度, 她的气息, 她的心跳, 这一切统统都会消失, 奥斯蒙还记得第一次拥抱她的感觉, 像小的温暖的火炉,能供他汲取想要的温度,就好像她与他分享了体温, 而他和她一样活着。她的肢体柔软,像上好的绒布,轻易被他揉皱在怀里。 但是现在, 这样的感觉全都被一个人毁掉了。 她说他们以后再也不能伤害到她, 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但不是, 奥斯蒙知道不是, 她那么痛恨吸血鬼!但凡还有一种可能, 她都不会选择变成吸血鬼, 变成他们的同类。 不论他们自诩自己是多么高高在上的物种, 到了这一刻, 奥斯蒙都无法不承认,在她眼里,吸血鬼就是传说中被上帝诅咒的人, 他们沦落黑暗, 他们只配在黑夜里生活,哪怕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威胁到她的生命,也只是黑暗角落里的一堆垃圾。 她憎恶他们对她所做的一切。 所以,她是……被逼迫的。 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 就如同不久之前,得知闻樱在危险时刻叫了他的名字之后,奥斯维德感觉到了弟弟“嫉妒”的情绪。而刚刚那一刻,奥斯维德同样能察觉奥斯蒙的想法和念头。 闻樱张了张口,刚要再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前的弗雷诺发出一声闷哼,站不稳的身形往旁边一晃,露出了他身后的奥斯维德,以及他漠然的表情,和鲜血滴落的尖利长甲。 闻樱感觉到了窒息。 奥斯维德的气场变化如此明显。如果刚刚他们的能量波动只是让窗帘翻飞,那么现在,盥洗室嵌入的地砖都出现了碎裂的声音,粉砌的墙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裂纹,而他眼中仿佛有着旋涡乱流,难以克制内心暴虐的欲望,瞳孔呈现出与奥斯蒙一致的暗红色。 在这样的强压之下,闻樱只能拼命压制心中的惊悸,试图喘息。 在她还是人类身份的时候,对等级的压制没有太多感受,但在成为了吸血鬼以后,等阶造成的压力如影随形。吸血鬼为什么崇尚纯血统,就是因为越纯净的血统之中有着越高强的魔力,哪怕什么都不做,天生就能够压人一头。 弗雷诺不是他的对手。 不说等阶造成的差距,他刚刚完成了初拥,全身一部分血液被抽走,正是力量锐减的时刻。不过短短一眨眼的时间,奥斯维德就已经在他身上造成了无数伤口,皮破肉绽,最深的几乎可见骨肉内脏。 “区区低贱肮脏的盗贼血脉……”他眸光低敛,冷语不屑,不待弗雷诺从地上爬起身,冷漠凌厉的攻击再一次呼啸而至! 下一瞬,闻樱扑挡到了弗雷诺的面前! “住手!” 她尖利的声音含着恐惧,“不许你再动他!” “奥斯维德!”奥斯蒙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呼吸都要停住了,“停下——” 光滑可鉴的地面,少女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苍白的脸庞因剧烈的动作,染上了一抹晕红。刚刚接受初拥,富有魔力的血液在她体内窜动,她疲倦不堪,几乎是在扑过来之后就跪倒在地,却极力去保护身后的人。 奥斯维德撤回的速度比自己脑海里下达指令的动作还要快,就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弯下腰,可怕的暗红眼眸与她正面对视,“你袒护他?” “对。”闻樱抬起眼,毫不退让地直视他,“吸血鬼不能伤害同类,这是你们世界的规则,你必须遵守。” 她扬起的脖颈,让他看见她颈侧的咬痕。 初拥,需要吸血鬼先吸取人类的血液,而后再将自己的血喂给人类。她身上有咬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这咬痕是一个标记,那代表她属于初拥她的吸血鬼,警告其他的同类不要对她下手。 这个标记刺痛了奥斯维德的眼睛! 他暗红的眼眸逐深,压抑着疯狂涌动的念头,“没有人能够动我和奥斯蒙的东西,你是属于我们的,除了我们,没有人能碰你。他敢用他肮脏的血来污染你,就要付出代价!” “奥斯维德!” 眼看他又要动手,她发出尖叫一般的质问,“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变成吸血鬼?!我失血过多,如果不成为吸血鬼就会死亡——” “你以为只是威廉公爵吗?还有你!”她的目光冰冷而仇恨,“别忘了,就在不久之前你也在吸我的血,还有你的弟弟,你们都一样。” 奥斯蒙目光中蓦然流露出一丝痛色,而奥斯维德的眸中的血色震动,尖长的指甲微微一颤。 “你们才是盗取我血液的肮脏卑鄙的小偷!” 她激烈的辞,令盥洗室内一阵诡异的宁静。 就在弗雷诺严阵以待,警惕地积蓄力量,认为他会对闻樱造成不利时,奥斯维德却只是轻轻捧起了她的手,用非常温柔的态度。那过于柔软的动作就像中了迷情剂的那段时间,他成为她口中的奥斯,在渴望她的时候,从来只敢轻轻吸吮她的指尖。 这个动作出人意料,无论是奥斯蒙还是弗雷诺都被他惊住了。 “你叫了我的名字。”他道,“你期待我来,是吗?” 闻樱一愣,在他将她的指尖送向自己唇边的时候,他听见她用平静地说:“可你还是来迟了。” 按照血族的规矩,接受初拥的人类成为吸血鬼的后裔,将由初拥她的人作为长亲,教习她新世界的一切,无论是奥斯蒙还是奥斯维德都不能带走她,甚至继续囚禁她。然而实际上,吸血鬼的世界以血统与力量为尊,如果他们想要强行带走她,弗雷诺也无法拒绝。 但最终,闻樱还是和弗雷诺一起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听见了威廉公爵的痛叫声,知道他在两兄弟情绪恶劣的情况下,很难有好下场。威廉公爵虽然身为公爵,血脉的纯净度却也比不上瑟泰特家,尤其是身为亲王之子的两兄弟。他想的很好,即便偷了闻樱,那也只是一份血食,即便被送到长老院,他也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来,至多交上一笔罚款而已。 只可惜他偷的不是普通的血食,更是因为画框吸走了闻樱身上大量的血液,使她处于濒死的状态,逼的她不能不接受了弗雷诺的初拥。 他的作为彻底惹怒了两兄弟。 但这一切已经和闻樱无关了,暂时来看。 弗雷诺常年混迹于人群,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本事,他还拥有人类社会的居所,就在市区的中心。因为他做的是夜间的工作,虽然昼伏夜出,旁人也并不觉得太过稀奇。现在他领回来一个异国的小女朋友,邻居们表达了自己的友好之后,并没有引起太多围观。 基于现在吸血鬼们积极融入人类社会的表现,闻樱原本就是人类,应该更加游刃有余。至少在面对这具身体的亲朋好友们的时候,无论是定居国外,还是交了外国男友这些变化,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外界的压力与烦恼不多,真正有问题的反而是她自己。 瑟泰特两兄弟从来没有真正放她走,吸血鬼无限的寿命给他们带来了很多特点,其中一项就是执着。 因为他们有无穷的时间去达成目的。 奥斯蒙出现在公寓楼下,恰好看见弗雷诺在教她法术。似乎是她接受初拥以后身体出现了不良排斥反应,人坐在轮椅上,远远瞧着非常虚弱。 但她神情间有一点兴奋,学着弗雷诺的样子,让梧桐树上飘摇落下的叶子慢慢地往她身边飞来,直到成功令叶子飘到了自己的手上。 “弗雷诺!” 她高兴的不得了,“我成功了!” “真棒。” 弗雷诺给她鼓掌,不过是轻微的能量波动,树上的叶子就哗啦啦的往下掉,气的闻樱转头拿叶子打了他一下,“你故意的?!” 他满眼无辜。 奥斯蒙从没想过她和对方一起相处的场景是这样,自然、和谐,与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截然不同。那时她胆怯,惧怕,随时担忧下一秒就会死去,而现在她的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负担,那么纯粹。她看上去仍然是人类的状态,轻松而自在。 那个盗贼认识她的时间才不过短短几天! 这时,他发现她的视线朝他看了过来,随即那自在的表情凝住,有一点冷冷的,不受欢迎的意味,“你怎么来了?” 弗雷诺随她一起看了过来。 “我来看看你习不习惯……” “如果你是说所有的活动都只能在夜间进行,我想我很习惯。”她说,“这里就是我生活的世界。” “……我给你带了礼物。”他避开那个话题,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盒子用彩纸包装好了,扎上了蝴蝶结的彩带,递给她的时候,眼睛里几不可见一点希望的微光,他解释:“第一次上门拜访。” 闻樱接了过来,却没有拆开,“等我回去再看。” 奥斯蒙第一次体会到局促的心情?他不确定,她突然从属于自己的食物变成了同伴,这让他以往所有轻待她的举动都被摒除出脑海。至少他不能咬破她的血管威胁她必须当面拆开礼物,但他又希望她能看见。 可惜他并不会表达。 “什么东西?”弗雷诺懒散地看了它一眼,就要扯开上面的蝴蝶结。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十五 > 眼看弗雷诺已经将蝴蝶结的丝带绳抽出了一部分, 奥斯蒙的表情骤冷。 换做以前, 他早就将这个他们不屑一顾的盗贼击倒在地了。但是他始终记得少女当时维护对方的模样, 如果他现在出手, 很可能送上一百件礼物都不会再得到对方的一个眼神。 这让奥斯蒙感觉到了一丝憋闷和委屈——同样是平生第一次有的感受。 就在这时, 他听见闻樱阻止对方的声音, “别动, 弗雷诺。”她说,“这是人家送给我的礼物,你这样做不够礼貌。” 弗雷诺“哦”了一声, 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奥斯蒙听她亲昵地训斥别人,却又她亲自拆开了礼物。他的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时起时落, 如果他的心脏能够跳动的话, 一定能听到它急促快跳的声音。 闻樱拆开了礼物,入眼是一把伞。 “是特意去仓库里找到的。”他不禁在一旁解释, “我想你应该用得上, 是瑟泰特家族第三代祖先制作出的工具, 施加了强大的法术, 能够令你在白天出行。” “……谢谢?”她不自在地说。 毕竟就在刚刚, 她刚自嘲过只能在夜间出行, 谁知他正好送来了这样的工具。但也间接说明,他已经能够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了,明白她真正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很喜欢, 谢谢你……奥斯蒙?” 她认出了自己。 奥斯蒙喜出望外, “是的,是的,我是奥斯蒙。你喜欢就好。” 奥斯蒙松了口气,知道她确实需要它。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心情会变得如此失控,为了一个人类,他曾经最厌恶的撒谎连篇的人类。他仍然记得父母是怎样死去的,却无法不去关注她。 大约是他没有用咄咄逼人的态度对着她,再加上当时奥斯维德发疯地想要侮辱她的时候,他曾竭力想要保全她,闻樱对待他的态度还算好,至少到了用餐时间,她还记得客气地邀请他上楼一起。 奥斯蒙为此感到十分高兴,直到他看见弗雷诺真正将饭菜端了出来,才骤然变了表情。 他和弗雷诺面前都是杯子,里面装着动物的血液,他闻出了鸡血的味道,顿时皱起了眉头,他没喝过这么劣质的血液。 只有她的面前摆的是餐食,米饭,和典型的中式家庭规格的四菜一汤。 她动了筷子,夹了鱼肉到碗里,配上米饭一起咽了下去。 吸血鬼的胃是因为长期不食用固体食物而萎缩、变化,但她曾经是人类,一直没有停止过食用固体食物,当然能吃下去。但也只是能吃下去而已。 食物对吸血鬼来说没有任何味道,如同嚼蜡。她的表情麻木,显然也并不觉得这有多好吃。而最重要的是,固体食物无法补充给吸血鬼需要的能量,吃与不吃没有任何的区别,即使她强行嚼咽下去,也不会给她的身体带来任何营养。 奥斯蒙突然想到了她的双腿,为什么她只能坐在轮椅上,为什么她看上去那么虚弱,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饮用血液! “她没有饮血,对不对?”他蓦地攥住了椅子扶手,低声问弗雷诺。 弗雷诺倒也没有撒谎,“只有接受初拥那一次……这之后她就不肯喝了。”而初拥那一次,她的状态几近昏迷,意识并不清醒。 奥斯蒙面色僵冷地质问对方,“你为什么不劝她喝?” “劝了,她很固执。”弗雷诺说,“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去他的自己的选择!” 奥斯蒙动怒了,他走到她身边去阻止她进餐,阻止她做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你必须进食血液,才能获得力量,这些东西对现在的你来说就是垃圾,没有任何用处。”他挡住了她筷子前进的方向。 闻樱不太在乎的说,“有什么关系,吸血鬼不是永生吗?就算我不喝下血液也不会死。”她绕过他,依旧用筷子去夹菜。他挡了一次,她就有第二次,他再挡,她继续我行我素用餐,甚至为他的动作感到恼怒。 奥斯蒙一气之下将她身前的餐盘扫落到地上,发出碎裂的脆响! “你再吃也不会有用!”他强迫她注视自己,“你现在是吸血鬼,樱,你是吸血鬼,你只有饮血才能维持生命。是,不喝你也不会死,但你现在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只会越来越虚弱——” “从我家滚出去!” 闻樱的想也不想将手里拿着的东西砸向他,冲他低喊,她的脸色非常难看,从他戳破她开始。 他冷凝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她的面色苍白而倔强,紧咬住下唇。他忽然一低头,在他们猝不及防的目光下,咬破了自己的手腕,血液滴落在地板上,溅开了一朵血涟漪。 他把咬破的那一处递到她的唇边,“喝!” “我为什么——” 她的话没能说完,表情就已经变了。 长时间没有饮血,就像没有吃过任何一餐主食,她和所有正常人一样都感到饥肠辘辘。她不是对血液没有感觉,就像现在奥斯蒙送到她面前的血液,不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小小的尖牙已经不自觉长了出来,没有血族能够抵抗这样的诱惑,那强大的魔力就像在召唤她。 他的手腕递的更近了,她一低头就能喝,闻樱没有忍住,轻轻地吸吮了一口。 淡淡的血腥味溢满口腔,有种难的美妙的甜味。然而她的胃里突然一阵翻腾,恶心的感觉一直顶到了嗓子眼,她蓦地呕了出来! 这还不够,她就像是要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一样,抵着喉咙,呕的撕心裂肺。 吸血鬼不是不能喝同伴的血,但这样的情况通常只在认定彼此的情况下进行,是一种暧昧的关系纽带。因为吸血之后伴随的往往是性\\\\\\\\爱。当然,还有紧急时刻为了救助同伴等一些特殊情况。但吸血鬼们大多性格淡漠,无疑是关系较为亲密的时候,才会愿意为了另一个人献出自己宝贵的血液。 奥斯蒙从未让别人喝过自己的血,当他发觉她的血牙探入他的血管,她的唇舌在腕间吸吮时,竟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他看见她眯着眼睛露出享受的神情,心里一动,竟希望能将更多的血喂入她的口中。 然而不过短短的一瞬间,她就弯腰将鲜血呕吐了出来,表情万分痛苦。 “樱?”奥斯蒙的表情错愕,他扶住了她,轻拍着她的背,却没有任何用处,只能看着她呕吐不止。他的心就像是被一根细绳紧紧勒住,他问弗雷诺,“她怎么了?” “排斥反应。” 弗雷诺给她递了一杯水让她漱口,一边和奥斯蒙说:“她不认同吸血鬼,也不认同饮血求生的做法。你应该知道原因。” 奥斯蒙只觉手脚忽然变得冰凉,哪怕它们本身就已经冷到了极点。 她的反应令他从平和相处的美梦中突然惊醒,让他突然明白,就算表面上她表现的再能容忍,其实心底对他,对吸血鬼的排斥一分都没有减少。她的本能反应将她温柔遮掩的东西尽数暴露了出来,犹如扎进她皮肤里的荆棘,曾经是他们施与她的,如今却使他们难以再靠近一步,再小心伸出手,指头也会那被刺扎的流血。 而她只会更痛。 奥斯蒙压抑般地轻喘了口气。 “所以,你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不能吸血的理由了。”弗雷诺说,“别再逼她了。” 房间里有片刻的冷凝,弗雷诺熟练地给她递了水杯漱口,替她擦去嘴角的水渍,她也逐渐在他的帮助下平复心情。奥斯蒙就像是多余的存在。 “不,她必须吸血。” 冷冽的声音拒绝了弗雷诺。 弗雷诺惊讶地望过去,只见奥斯蒙唇畔的笑容冷酷,他手上的伤口已经快速愈合了,他冷漠地再次咬破,递到闻樱嘴边,“喝进去。” 闻樱的目光充斥着抗拒,而他威胁道:“你知道他和我之间的差距。”他指弗雷诺,“如果你不听话,我很难控制脾气对他做出什么事来。” “吸血鬼不能……” “不能伤害同类,对吗?”他残酷地笑了,“你弄错了,吸血鬼只是不能杀害同类,只要他的心脏还在,就不会死亡。而我有无数的办法让他感受到活着的痛苦。” 他的话在落下的一瞬间,弗雷诺就在猝不及防之间,被能量冲击狠狠砸在了墙壁上,发出“砰”的巨大声响! “奥斯蒙!”闻樱的眼神不可置信,还有后悔,后悔邀请他来做客。 “别管他,我没事。”弗雷诺不自觉发出了一声轻咳。 显然他并不是没有受到影响。 她看向奥斯蒙,对方的眼神就像是恢复到了从前,冷冷地看着她,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你放心,我设了屏障,你们的好邻居听不到这个屋子里发出的动静。” 她一咬牙,抓着他的手臂大口吸吮,作出一副要将他吸干的模样,过快的速度让她猛地被血水呛住,发出一阵猛烈地咳嗽。而回过神以后,那恶心的感觉又冲到了喉咙口—— “咽下去!”旁边传来恶魔一样的声音,他勒令,“不许吐,否则——”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威胁的意味极其明显。 她难受的流泪,却不能不忍住一阵又一阵作呕的欲望,捂住嘴尽量让血液咽下喉口。一口还不够,只要她觉得舒服了一点,就要被迫去再吸他的血。呕吐的欲望令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就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好了,够了。”他终于说。 她没有听他的,仍然吸取着他的血液,就像是麻木了。 “够了!” 奥斯蒙倏尔撤回了手臂,看着她木然的表情,他克制不住将她抱到怀里。他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够了,已经够了。你看,你可以做到……” 他轻声哄她。 而她在那一瞬,情绪就像突然间崩溃了,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大颗的眼泪砸在他的肩头,哭到几乎背过气去。她不再压制自己的情绪,仿佛天塌了一样的伤心铺天盖地。她委屈,她难过,她从人类变成了另一个种族,即便这个族群能够主宰人类的生命,但她一点都不快乐。 吸血鬼真的能容得下她吗,她连吸血都不愿意,她永远不习惯他们的生活方式。然而哪怕她再固执地让自己遵循人类的方式生活,她也不再是人类了。 她被全世界抛弃了。 奥斯蒙说不出为什么,心里像被针扎了一般,她大哭的时候,他也跟着伤心难过,这让他突然对自己感到无比厌倦和后悔。 为什么要伤害她? 她做错什么了吗?凭什么他们能这么对她? “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用最拙劣的话,小心而笨拙地安慰她。他的眼睑低垂着,仿佛盛罗了他一辈子所有的耐心和温柔,“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那天以后,奥斯蒙就常常去闻樱的住处。一开始她仍然抗拒吸血,但奥斯蒙对弗雷诺纵容她的态度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情绪,又因为闻樱不允许他用威胁的办法,两人只能各退一步,她尽量听他的话,他也用更“人性化”的办法去帮助她。 比起动物的血,闻樱不得不承认,奥斯蒙的血就是食物中的顶尖美食,两者相比就像苦瓜与龙虾之间的区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对奥斯蒙的血液上瘾之后,才突然理解了两兄弟对她的心情。 两人的关系逐渐缓和,闻樱也渐渐开始接受血液。 美味佳肴当然不是每天都有的,有一段时间奥斯蒙似乎忙于跟长老院之间的周旋,长时间没有出现,直到闻樱在超市里碰见他。 有了他送来的伞,她在白天也能出行,于是在家中的牙膏等日用品即将耗尽之前,她去了一趟超市。 这天的超市格外热闹,有两排货架之间传出人们兴奋的议论声。 “天呐,这是谁?是我们国家的明星吗,他好帅!” “嗨,帅哥,你的名字是什么,从事什么职业,我能认识你吗?” “走开苏珊,是我先发现他的——” 闻樱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被围起来的居然是奥斯蒙。他站在女生中间,愈发显得身形高大,如同顶级男模一般的身材,肩宽腰窄,长腿的比例达到了最佳。他转头像在寻找什么,周围的女生全都没被他放在眼里,灰蓝色的眼眸中是目空一切的漠然的光。 直到一个女生假装不小心即将摔进他怀里! 他以极快的速度进行了闪避,让人只觉眼前一花,就出现在了另一个位置。随后,仿佛是判断这里有危险,他尖长的指甲伸了出来,扫视了她们一眼,目光极其锐利。 见状,金发碧眼的女生们一愣,随后发出高分贝的尖叫! “他果然是明星!这是在拍什么电视剧?还是电影?” “会是《暮光》那样的吗?啊我可太喜欢了!” 而他在目光寻找之下,也终于锁定了想找的人物。他看见了货架后探头的闻樱,黑发黑眸的东方娃娃,在y国女生之间尤为明显。 “樱!” 他灰蓝的眸光一亮。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十六 > 随着男人喊出她的名字, 众多火辣杀人的视线就转移到了闻樱的身上。 她缩了回去, 但那边的男人还在叫她。 她随意扫了眼货架, 发现这是一排放着眼镜的货架。她随手拿了一副老处\\\\\\\\女喜欢的眼镜戴上, 令自己老了二十岁不止, 顿时化身成专业人士——至少不会让亢奋上头的女人们撕了她。她挤过人群, 拽住男人的手, 抱怨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临时想买酸奶可以叫助理帮你,那边在等你回去开工呢。” 奥斯蒙被人骚扰的怒气值在她出现以后就开始往下掉, 抱怨说:“你们人类社会真吵……” “人类社会?噢我可怜的奥斯。”闻樱用叹息的语调说,“你太入戏了,这么敬业的表现一定会让导演满意的。”她一边说一边带着他杀出人群。 “借过借过。” “抱歉, 拒绝任何形式的拍照、合影、签名, 是的,他是演员, 其他的一切保密。” “对, 等他的剧上映以后你们就可以看见了, 吸血鬼?保密, 一切保密。好, 谢谢这位小姐让路, 您这么善良美丽,我想奥斯一定会记住您的……” 她在提到“奥斯”这个名字的时候,身后男人的脚步停了一下。 在他们杀出重围之后, 闻樱刚松了一口气, 就听他用优雅婉转的语调问:“奥斯?”不知怎么的竟让她听出了一丝紧张感。 “当然不能告诉她们你的真名。”她说。 “哦。” 他在点头之后,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在她莫名其妙的时候,鼻梁上忽的一轻,眼镜被男人拿走了。 “老气。”他评价。 闻樱不高兴的责备他,“还不是因为你无故闹事,你怎么能在这里长出你的指甲,如果我不出现,你是不是还要长出牙齿去吸她们的血?!” “她们的血?恶——”他充分用眼神表达出了自己的嫌恶,随后不很在意的说,“反正有人会解决。” 闻樱:“……我警告你奥斯蒙,别给我添麻烦!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迷路了?” “胡说!” 他坚定的反驳,但没有下一句解释。 闻樱确定他是迷路了,她冲他抱怨了一通,不外乎是,都走过这么多次的路了,居然还能跑的这么偏。不过瑟泰特公爵在人类社会的适应能力为-100,闻樱不能放他一个人走,免得他又迷路到别的地方去,只能放弃采购,带着他先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路过结账台的时候,一个小孩子踩了风似的跑到他们身边,他将双手抹在奥斯蒙的裤子上,然后为自己的恶作剧成功而哈哈大笑。 两个沾了冰淇淋的胖手印,盖在他的长裤上非常刺眼。 闻樱几乎要倒吸气了,有预感下一秒超市的顶棚都要被他的怒气掀翻,也许货架会全部翻倒! 然而等了片刻,没有出现任何灵异的现象,她看向身边的男人,他的表情变得无比僵硬,眼神阴沉沉的像密布了乌云,但始终没有更多的动作,指甲也没有长出来。 “……你不生气?”她小心地试探性地问。 “你说别给你添麻烦。”他苍白的面目僵冷,嘴唇殷红的有点可怕,从他的肢体语中却能看出充斥怒气的张力。因为一动不动仿佛扎在原地生根发芽的举动,竟让他看上去有几分无辜的委屈。 她在片刻的停顿过后,忍不住甜笑:“你真体贴。” “……” 他抗拒反驳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胖男孩在发觉两人无视了自己的恶作剧之后,顿时感到无趣,拿出一颗糖刚要塞到口中,糖突然掉到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糖果又倏尔往前跳了一步,他再捡,它再跳,直到他“砰”地撞到了某条健硕的大腿。 他抬起头一看,肌肉虬扎的男人目光凶恶,低头非常不悦地瞪视他。 胖男孩“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妈妈——” 他的妈妈终于急急忙忙地从结账的队伍中跑出来,冲男人不停地道歉,并拉着男孩子一起道歉。 奥斯蒙被闻樱拉住从头看到了尾,他目光奇异地看向身边的少女。 “小小的教训。”她冲他眨了下眼,像是在为法术成功感到一点喜悦,唇角的笑容甜美极了。 回到她与弗雷诺的家,弗雷诺还在他的棺材里沉睡,闻樱这才发觉奥斯蒙竟然是白天行动。他没有带送给她的伞这样的道具,但高阶吸血鬼本身就能较长时间的抵挡阳光,至少他没有在她面前灰飞烟灭,只是到家以后仿佛融化了一般的姿态躺到了沙发上。 “遥控在茶几上,你自己开空调制冷。” 闻樱放伞的功夫,在卧室里喊了一声,但等到她回到客厅,发现空调并没有开起来,而他正拿着长方形的遥控,像在看一个潘多拉魔盒,捧着不动。 “不是教过你了吗?”她坐到他身边,为他又示范了一遍。 吸血鬼喜欢阴暗湿冷的地方,因此哪怕到了秋冬季节,在没有古堡的草木掩映下,定居市中心的她们都需要开空调。算是吸血鬼们的与时俱进。 奥斯蒙学了两遍就学烦了,闻樱还要继续教他,他将遥控甩到了一边,把人拉到了身前。他解开衬衫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侧头朝她。“别费事了,来吸你的血。” “之前不是手腕吗?”她小声疑惑的问。 “……少废话。” 他闲适从容地坐在沙发上,反倒是她略微拘谨地站着,突然改成了脖子让她满腹疑惑,却不能不弯腰伏在他颈侧。黑发少女的血牙伸长,邪恶感令她甜美的面容上更添一分迷人的味道,他的眸光闪了闪。 而她咬在他颈间第一下,没咬动。 比起他们,她的血牙像小动物一样幼软,奥斯蒙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发出低沉的笑声,像是被她的举动愉悦到了。 闻樱一气之下用力咬了进去,使他轻“嘶”了一声。 但他没有抱怨,只是眯起眼,手绕到她背后爱不释手地顺了顺她的长发。 甘甜的血液涌入喉咙,在短暂的享受过后,她的排斥反应猝不及防又一次冒出了头——它已经好了很多,但不是没有复发的时候,反胃的感觉逼出了眼泪。 闻樱蓦地撤离血牙,捂住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吐出来。 忽然间,她被拽的往前一个踉跄,膝盖磕到他的腿,紧跟着被强扯着坐到了他的腿上。下一瞬,她的手被拿开,冰凉的气息扑来,嘴唇忽地一凉,被人亲住了。 他的动作没有太多的耐心和温柔,强行顶开了她的牙齿,两人唇舌间充满了淡淡的血腥气。 “唔……” 闻樱抑制不住地发出轻吟,他的强势令她不得不努力吞咽他的血液,直到一滴不剩。然而他仍然没有退去,在将她舌尖的甜味尝尽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了她的“阵地”。 她呼吸急促地睁开眼,手抵着他的胸膛,“你不是奥斯蒙。” 她直视他。 “奥斯蒙”一僵,随即缓和了身体,就像变脸一样,他的目光变得淡漠,恢复成了高高在上的样子,与刚刚的平和、亲近截然不同。 “怎么认出来的?” “他不会迷路,更不会用这种方式让我喝下他的血!”闻樱用力地拿手背擦嘴唇。 “哦,真让人惊讶。”他的笑容里有一丝嘲讽,就像在嘲笑自己的弟弟到嘴的猎物不吃,“那么,你想怎么样。” “难道不是你想怎么样?奥斯维德!”她喘息着,恼怒道,“你为什么要扮成你弟弟?!” “他有事,说你无法长时间离开他的血液,恳请我来代替他。”他加重了“恳请”两个字。 是的,即便她能接受血液,也不能太多,动物血中的魔力物质达不到她的需求标准,就连弗雷诺的都不够,只有他们可以。 “那么,多谢你的纡尊降贵?”她轻嘲着想要退开,却发现他拦在腰上的手纹丝不动,害的她不得不出声,“放开你的手!” “你为什么可以对他和颜悦色?” 他还记得她在超市里的表现,有些亲近的训斥与管束,还有为他出气时的俏皮,而不是面对他的时候轻微发抖的身体与恐惧难消的眼神。 这让他……更生气了。 “因为他不会像你一样对我。”她轻嘲般地说,“至少现在不会了,而你从来就没有尊重过我。” “怎么没有,我成为奥斯的时候,可是相当‘尊重’你。” 然而“奥斯”两个字就像魔咒,让她在一瞬间内僵住了,不自觉说出了口的奥斯维德同样一怔。 “别提他!”她开始想要挣扎出他的怀抱。 奥斯维德在怔神过后,面对她的抗拒,他的眼睛里也浮现出冷然的怒气,“这是你的错!你给我下了迷情剂,如果不是你先侮辱了我,我也绝对不会用那种方式还击,你这个——” “肮脏卑贱的臭老鼠,对吗!”她自己迅速地接上了,不再卑弱,她的眸光像结了冰,也冷冷地回看他,“对,没错,所以请你放开我,别拿你高贵的双手去碰一只老鼠!” 他的表情就像被冻住了一样,手劲不自觉地微松,而闻樱没有防备他的松手,挣脱的时候太用力,倏尔挥打在他的胸膛上。 衬衫的纽扣又被她的手拂开了一颗,露出了里面的链子,以及下面挂的小小的瓶子。 她来不及逃开,蓦然屏住了呼吸,视线凝在了那上面。 那是个透明的玻璃瓶,能透出里面玫瑰一样的血液,在轻微的晃动下有光流动,美丽粲然。 和她打碎的那只一模一样。 “时间回溯法术,只能针对死物,太大型的物体也不行,但它小巧玲珑,正好适合,既然是送给……”他不自觉地低声说,“无论如何,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她的眼泪霎时涌了出来。 那已经不仅仅是纪念奥斯那么简单了。 那是她人类身份时的血液,对她来说弥足珍贵的血液。 她的眼泪就像被施了魔法,引得奥斯维德心里一悸,不知不觉中已经亲吻上了她的指尖——就像曾经的奥斯那样。 “别哭……” 她没有停下来。 而他继续喃喃地说:“威廉公爵的住处难以破坏,我听见你喊我的时候就动身了,我没有拖延。” 她噙着眼泪点头。 “你消失的那天,我还在为你夹菜,仆人递了一本他会念的可笑的情诗,太愚蠢了!我很生气,因为你对我的影响。我也很着急,温斯顿说你不见了。” “不管你信不信,看见你变成了我们的同伴,我的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因为失去了最甘甜的血食。而是,你害怕吗?” 她又摇头,他伸手去抚摸她的长发。 “我知道你一定在害怕。或者不是我知道,是他知道,他总是这么温柔。但他偏偏又融入了我的骨血,难以分割。” 她说:“……都是因为我给你下了迷情剂。” “如果不给我下迷情剂,你就死了。”他又一次在她指尖亲吻,仿佛代表了某种承诺,“我原谅你。” 自从奥斯维德出现了一次之后,就经常和奥斯蒙轮换班来。他不像奥斯蒙那样不动声色,比曾经百依百顺的奥斯更是差远了,常常引得闻樱发怒,唯一就是见不得她哭,只要她排斥反应发作,他的态度就会软化下来。 他嘲讽奥斯蒙对她的温柔只是假象,他了解自己的弟弟,对方永远喜欢用拐弯抹角的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奸诈而狡猾。 “他这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在目睹过一次闻樱与奥斯蒙相谈甚欢的画面以后,他冷冷地讽刺说,“无措、慌张、温柔、假笑,恶——很难不让人想象他在学你喜欢的奥斯。” “什么目的?” 当然是为了让猎物放松警觉,然后最终得到她,占有她。 奥斯维德没有说,他笑着松了松领结,用令她毛骨悚然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她,直到她放弃提问,从他身边逃离开来。 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日,突然间,两兄弟像是从人间蒸发了,没有预兆的消失。 而在这较为漫长的时间里,威廉公爵竟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并“友好”地递出了一张请柬。 他看上去比之前那一次要苍老很多,仿佛受过重创,没有个几十年养不回来,因此原本那温柔英俊的笑,也变得阴沉扭曲。 “既然你已经成了吸血鬼,那就是我们的一员了,血族不会亏待自己人……”说到这里,他咬着牙笑的十分阴森,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并不美好的回忆。 “我为什么要去?” “你没有兴趣吗,那可太可惜了。”他假惺惺地说,“我听说瑟泰特那两位与你关系不错?但他们最近和你断了联络是吗?顺带一提,会有很有趣的事发生。” 闻樱在翻看请柬之后就知道了威廉公爵为什么会提到两兄弟,因为宴会的地点就在瑟泰特的古堡。古堡里发出的宴会邀请,竟然会让威廉公爵送给她,一定是那两人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当她带着弗雷诺出席的时候,吃惊的发现这次主持宴会的人竟然是艾莉西亚。对方穿着奢侈的晚礼服与每一位来宾进行交谈,身边有温斯顿在帮忙作介绍,俨然是女主人的姿态。 她记得奥斯蒙隐约提过一句,他们准备放她自由,让她回到人类社会去,但现在她显然还在古堡里。 然后她突然发觉了今天宴会的主题——初拥。 因为每一个人都在讨论。对于高阶吸血鬼来说,举办一次正式盛大的初拥仪式是常规选项。 但在瑟泰特古堡?谁和谁? 他们议论着这位出尽风头的人类姑娘,有参加过上一次宴会的人,隐约还记得闻樱,对于闻樱变成了吸血鬼的现实感到失望——他们还惦记着她的血。但她身边跟着的竟然不是那次对她露出十足保护姿态的瑟泰特两兄弟,而是以偷盗出名的弗雷诺。 反而那位不受重视的姑娘一举翻身,就实在耐人寻味了。 艾莉西亚站到了高台上,她与闻樱第一次看见的样子已经变得截然不同,露出了她的野心勃勃,在招待客人时能做到一切贵族该有的礼仪,优雅而迷人,而不是像个只有勇气的质朴的f国乡下小姑娘。 她视线远眺,与闻樱的不期而遇。 只见她顷刻间露出了笑容,显露出毫不遮掩的挑衅,有恃无恐。 闻樱的表情凝重起来,直到她看见了两兄弟下楼,站到了对方的两侧,以非常温柔的姿态对待她时,才终于明白对方究竟做了什么。 “有趣吗?你用过的手段。”威廉公爵的声音蓦然在她耳边响起,笑声刺耳,“能够令人神魂颠倒,丧失理智的迷情剂。”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十七 > 举行宴会的地方正是古堡的正厅, 楼梯旋转而下, 艾莉西亚就站在中段的台阶上, 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 而两兄弟站在她的两侧, 就像守护她的骑士, 使得其他吸血鬼不敢在明面上对她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闻樱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但无论是奥斯蒙还是奥斯维德,都没有看她一眼。 “他们怎么了?”弗雷诺低声问。 闻樱摇头,“再等等看吧。” 台阶上奥斯维德宣布今天的仪式主持将交给艾莉西亚, 在她似乎心生忐忑时,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艾莉西亚满足地接过了话语权, “谢谢,亲爱的。” 他们之间的互动惹得吸血鬼们登时议论纷纷。 她没有任何废话,微笑着道:“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 我想在初拥仪式之前, 我们可以先上一道开胃的小点心。”她拍了拍手, 自有仆从将她需要的人押解上来。 一位衣着名贵的, 大腹便便的男人被带了上来, 他手被绑缚在身后, 极力维持贵族风范,却还是被仆从们推的一个踉跄。他瞪起了眼睛,“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我是y国的王子!你们是谁?!” “尊贵的王子殿下您好。”艾莉西亚做出欢迎的手势, “欢迎来到瑟泰特公爵的古堡。” “瑟泰特公爵……”男人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珠爆突,大幅度的颤抖起来,“那个、那个……” “吸血鬼古堡。” 艾莉西亚笑吟吟地说出了他认知中的名字,男人顿时抖如筛糠。 他知道,他知道这个地方,这是王室成员们口中的禁忌之地,因为传说生活在这里的瑟泰特公爵和他的弟弟都是吸血鬼,所以他们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艾莉西亚也给吸血鬼们做了解释:“在场诸位都知道,瑟泰特之所以被y国王室封为公爵,正是因为瑟泰特亲王曾在战争之中救过他们祖先的命。然而几百年后,瑟泰特亲王的身份被吸血鬼猎人揭露,遭受他的攻击,他们的子孙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不派人保护,还为吸血鬼猎人提供方便,只因为他们心中对吸血鬼的惧怕。” “瑟泰特亲王向来以吸食动物血液为主,不仅没有伤害人类,还救助、保护他们,难道这就是他们对亲王的回报?” “当时的两位亲王之子尚且年幼,没有自保的能力,险些被吸血鬼猎人杀害,是我们吸血鬼的长老院出面向王室施压,才最终令他们得以平安。” 长老院的人在下面频频点头,待众人看来时,举杯与大家示意。 闻樱注意到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举动,她开始推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艾莉西亚怎么拿到迷情剂的无法得知,她怀疑是想要报复她和两兄弟的威廉公爵,在不能杀死同类的条件约束下,还有什么比侮辱两兄弟更值得他高兴的呢?就凭威廉公爵了解当中的实情,还用来讽刺她,他就逃脱不了嫌疑。 长老院绝不会为她提供这样的便利,无论如何他们也是吸血鬼,不会支使一个人类去操纵同类。但这不妨碍他们趁火打劫。她知道长老院一直想要两兄弟同意他们的主张,两兄弟却迟迟没有答应。今天的主题明明是初拥,前面却还有这样一出戏,那么就很可能是艾莉西亚与长老院达成了合作,他们成为艾莉西亚的后台,艾莉西亚则利用迷情剂帮助长老院达成目的。 就在她思考的过程中,那边艾莉西亚的“演讲”还在继续。 “我虽然也是人类,却以拥有卑劣品德的人类为耻,我愿成为吸血鬼,与诸位一起永享黑暗。”她话音一落,正厅内响起赞赏的掌声。将节奏掌握在手中的艾莉西亚越来越从容,“奥斯维德和奥斯蒙已经同意了长老院的扩张方案,准备通过瑟泰特公爵这一人类身份,与王室达成协议,每年为诸位提供定量血食和活体血袋。” 厅内登时一阵骚乱,吸血鬼们突然间兴奋了起来,血食是永恒的主题,尤其是在他们被迫融于人类社会,“安分”了几个世纪之后,迫不及待地将利爪伸向人类。 当然,如果能够安逸的享受到这一切,又有何不可? 艾莉西亚含笑的目光投到了那位y国王子的脸上,“不知王子您肯否答应我们卑微的请求呢?” “这这这、这我无法做主,我只是第六顺位继承人。”王子被她所说的内容吓的魂不附体,“必须要请我的母亲同……啊!” 他的话没能说完,身上就被仆从用利甲快速划开了一道伤口,血液喷溅。王子登时面白如纸,吓的几乎快晕厥过去。 血液的气味飘散,吸血鬼们哈哈大笑。 “您的母亲已经同意了,否则,她也不会任由我们将您绑来……作为对瑟泰特亲王意外去世的歉意,以及签署协议前的诚意。” 真正的协议自然是秘密进行,会牵出一个人来只是为了调节宴会的气氛。果然,当鲜血涌出,当他们看见人类懦弱不堪的模样,在场的吸血鬼们一改往日的优雅形象,变得异常狂热。 他们凭什么要融入人类社会?人类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是人类,你也是人类!你居然会为异族卖命!”王子大喊,“人类的叛徒,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的挣扎无疑让气氛陡然下降。 艾莉西亚没料到这位胆小的王子还会有这样的勇气,冷冷看着他笑,“如果我没有好下场,那么在我之前还有一位女士会先遭到谴责,对吗,樱?” 她的视线落到了闻樱身上,其余人的视线跟着她齐刷刷地看向闻樱。 “他说的对。”闻樱没有退缩,如以前每一次攻击她的弱点那样,从容笑讽道,“艾莉西亚,你不会有好下场的,给奥斯蒙和奥斯维德下迷情剂,你想好自己的退路了吗?还是,你确保有人会为你撑腰?” 她的话出现的猝不及防,出乎所有知情者的意料。她赤\\\\裸\\\\裸地将事情挑了个明白,让他们面色骤变,包括威廉公爵和长老院的人在内。 “迷情剂?” 吸血鬼们窃窃私语声骤响,有人直接询问两兄弟,“你们中了迷情剂?” “当然不是。”奥斯蒙微笑否认,“我们认为艾莉西亚在这方面处理的很好,才将事情交给了她,与我们的私心没有任何关系。”他挑起眼角看了一眼闻樱。 艾莉西亚转头去看奥斯蒙和奥斯维德,发现他们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才放下了心。 她想是迷情剂当中的混淆成分起了作用。像迷情剂这种通过特殊途径才能拿到的药,许多人并不了解它的成分和效果,不知道被下\\药的人无法真正的知悉真相。 她之所以会使用迷情剂来对付他们,只是因为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与此同时,她也深刻意识到了闻樱身份的不同,一般的方法对付不了她,才让她痛下决心。她当然知道这一招有风险,但闻樱成功了,她自认为自己的优秀超过了闻樱,比她更适合与他们在一起——在她脱下勇敢天真的面具之后。 感谢闻樱让她知道了另一种途径,能够达成目的。 她笑了,像她曾经设想的那样回击对方,而不是被对方堵的哑口无。 “这话要问你才对,樱,下迷情剂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她转向吸血鬼们说,“诸位,我是自愿变成吸血鬼的,但我们当中却有被迫成为吸血鬼的人。她给奥斯维德与奥斯蒙下迷情剂,迫使他们为她争风吃醋,以血族之尊去服务人类。她曾打过奥斯蒙一巴掌,奥斯蒙却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仍然愿意保护她,这不是中了迷情剂又是什么?我想对此许多人仍有深刻的印象。” 列席的一部分人连连点头,那个场景自然非常难忘。 “将她交给长老院裁夺!” 人群中的呼喊声令艾莉西亚由衷地微笑道:“我早就将这件事提交到了长老院,判决已下,她既然看不起吸血鬼,就让她从黑暗中离开,曝于阳光之下!” “阳光”这个词一出,所有吸血鬼们皆是一凛,已经鲜少出现的的严重刑法令人们眉头紧锁。 “这不对,我们不应该杀害同类——” 有人持反对意见。 “同族的概念是什么?”艾莉西亚当即反问,“一个心里依旧认定自己是人类的人,也能算是同族吗?她在成为吸血鬼之后,不肯放弃作为人类的生活方式,她仍然憎恨吸血鬼,你怎么保证她不会与人类勾结,对我们造成危害?要知道,当年瑟泰特亲王夫人就是被吸血鬼猎人欺骗,袒露了身份,才最终遭到了杀害!” 紧跟着调动人们情绪的对话之后,她忽而转头去询问奥斯维德的意见,“奥斯维德,你觉得呢?” 奥斯维德漠然地看了眼闻樱的方向,道:“我赞同。” “我想,哪怕是迷情剂作祟,也许你对她还有感情……”艾莉西亚试探般地问。 他不为所动,只道:“你高兴就好。” 她彻底放下了心,给长老院的人递了一个眼色,立刻就有执行人过来抓捕闻樱。 艾莉西亚的心尖微颤,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证闻樱的死亡。在察觉到对方的身份之后,两兄弟就已经被对方所打动。她深刻的意识到,只有闻樱死亡,她才能获得新的机会。 “别动她!” 厅内蓦然响起一声含着浓浓警告的声音,弗雷诺压低了眼睛注视着想要抓住闻樱的人,在对方动手的一刹那,以迅疾如雷电的速度逼退了对方。连续几个回合的交锋,竟没能让执法队讨到一丝便宜。 他突然爆发出的战斗力,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众所周知这一氏族向来精通于偷盗、幻术,在战斗方面远逊于其他氏族。但弗雷诺就像个例外,令人们刮目相看。 闻樱就藏在弗雷诺的身后,在抵抗的过程中,她注意到了一件事:就在刚刚,奥斯维德的脚尖不自觉往前了一步。 再抬头,对方的表情仍旧没有变化,冰冷地看着她。 她在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过后,扯了下弗雷诺的袖子,道:“我不会有事的,别和他们起争执。” 章节目录 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十八 > 暗夜中的古堡森然幽静, 但再过不久, 太阳就会从地平线上升起一线光亮, 吸血鬼们的狂欢即将持续到那个时候, 迎接他们新的成员加入。而闻樱也将会随着太阳的出现, 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她被执法队押到了庭院, 绑缚在银制的十字架上。人瞬间悬空, 她的手脚被紧紧勒住,几乎能够感觉到血液的凝滞。 正厅的大门敞开着,人们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她的惨状, 之所以放在当下执行刑罚,就是长老院为了震慑四散世界各地、我行我素的吸血鬼们——在他们难得能够群聚在一起的时候。 吸血鬼们私语声纷纷。 “那一次宴会我就觉得不对了,谁都知道瑟泰特家的两位有多难亲近, 平日里别说攀谈, 能看你一眼都是你的荣幸。可是那天,简直是不可思议, 高高在上的吸血鬼对一个人类少女微笑, 对她举止体贴, 被她当众打脸也不在意……” “可是死刑……我们的同类本来就少, 我还是觉得——” “那可是瑟泰特!”那人低声, “都说吸血鬼不能残杀同类, 这只是因为我们的人数曾经有过一次锐减,到了几乎灭族的地步,为了令我族得以存活, 才会有这样的规则。但你真的以为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吗?高阶吸血鬼们真的杀了某个血统不够纯净的吸血鬼, 长老院也只会放任。瑟泰特虽然不参与魔党和密党的争斗,处于中立方,但只要危害到他们的个人利益,背地里的手段比魔党还要恐怖,这位前人类敢对两兄弟下迷情剂,不需要别的理由,只这一点,就足够长老院做出判断了。” 肮脏的交易不止是在人类之中才会有,活了上万年的吸血鬼们更是无可避免。 而闻樱的死刑就像是一个讯号。 近千年来,都是密党压过魔党一头,吸血鬼们才会听从长老院的安排学会融入人类社会,但在安逸的生活过后,族群得以喘息、壮大之后,就不再只是满足于当前的生活,于是魔党们开始蠢蠢欲动,他们在长老院中的人数激增,密党人士岌岌可危。 魔党成员的手段阴毒狠辣,自然不会在意所谓的“残杀同伴”,如果闻樱死亡,那么密党成员所坚持的规则将不复存在,魔党将在长老院的势力厮杀中占据优势。 正是因为艾莉西亚的提议符合魔党成员的利益需求,她的提议才会得以通过。 而直到这个时候,一些吸血鬼们才发现,在场参加宴会的多是魔党成员,以及部分中立派,几乎不见密党成员。有敏锐的人已经嗅到了硝烟的味道,神经变得紧绷起来。 艾莉西亚满足于眼前的一切,她还想再说什么,身旁的奥斯蒙突然提醒她,“艾莉西亚,应该开始举行仪式了。” “噢,是的。”艾莉西亚对他露出甜笑,“我太高兴了,你们能将这样的重任交给我。” “既然你喜欢,而且你也有这样的能力。”奥斯蒙轻笑道。 她的笑容变得更加甜蜜。 初拥一开始的步骤是放血,简单的说,就是由吸血鬼吸取人类的血液,使他们失血达到濒临死亡的界限,在他们的心脏停止跳动之前,让他们反过来吸取吸血鬼的血液,慢慢转化成吸血鬼。 仆从们将仪式所用的工具搬了上来,除了冷水、冰块、放血的器皿这些常规工具之外,还有一把匕首。仆人将匕首递给了她,示意让她隔开手腕。 艾莉西亚觉得奇怪,犹豫地问:“不是由你们吸血吗?” 奥斯蒙执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解释道:“我们认为这样做是更尊重你的体现,让仪式更加郑重。如果在众人面前任意吸取你的血液,会使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下降。虽然我们都知道你魅力无穷。” “你们考虑的真是太周到了。”艾莉西亚感动地说,“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们。” “你愿意与我们一起享受永生,就已经是你的恩慈了。” 奥斯蒙的甜蜜语,令艾莉西亚想起当初奥斯维德对闻樱的样子。 迷情剂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了。但她同时心里也在担心,等到迷情剂的期限过去,或许要费很多功夫才能将两人哄回来。 艾莉西亚看向奥斯维德,奥斯维德展开与弟弟一模一样的笑容,在她将手递给他时,也在手背轻轻吻了一下。 她则看向门外。 朝阳初升,一缕旭日即将飘落到闻樱的肩头,这令她的表情充满忐忑。而对方的表情无疑使艾莉西亚的心情变得兴奋。她向对方展示奥斯维德对她倾倒的模样,就像曾经奥斯维德对对方做的一样。 这是她将刑场设置在庭院的意义,她要对方在死亡的那一刻,看着她获得新生! 她用匕首割开手腕,流淌的鲜血令在场的吸血鬼们感到兴奋,而这一次,却是为了迎接新的生命。她以胜利的姿势举起手腕,“为了新生!” 台阶下的人们不约而同情绪热烈地呐喊! “为了新生!” “为了新生!” 奥斯维德与奥斯蒙也一同举起高脚的红酒杯,对列席的人们道:“让我们为了艾莉西亚即将到来的新生庆贺。” 仆从们将红酒杯一一分发到人们手中,里面盛着最新鲜的血液,那散发出的诱人芬芳,令吸血鬼们迫不及待的饮入口中。 “艾莉西亚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人类女性,她的智慧与美貌配得上吸血鬼的身份。”已经加入了长老院的魔党成员之一勒森布拉祝贺两兄弟,“能拥有这样的后裔,我由衷地为你们感到开心。” 威廉公爵也假惺惺地说:“没错,幸好迷情剂已经解开了,否则我看着你们受她欺骗的样子,真是心痛难当。” 奥斯维德笑了笑,并没有回话,眼见所有人都举杯共饮,他张开手臂宣布道:“接下来,请大家享受即将到来的,血的洗礼。” “啪”地一声脆响。 几乎是立刻,有人的酒杯在地上碎裂开来,低阶的吸血鬼们就像长时间没有吸食血液一般,四肢被冻如冰块,待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现场在一瞬间变得混乱至极。 “奥斯维德?!” 勒森布拉惊怒不已,“你们在干吗?!”他发觉冰冷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腿脚就像扎进了地面的石砖里,这让他警铃大作,怒不可遏,“在血液中下毒,你们想要为了那个女人背叛吸血鬼?!” 他立刻想到了这个理由。 “为了那个女人背叛吸血鬼?”奥斯维德微笑着问,“哪个女人?我们亲爱的艾莉西亚不是热爱吸血鬼,愿意为吸血鬼奉献一切,包括属于人类的身份吗?” 勒森布拉语塞。 奥斯蒙接着道:“我们只是认为与人类签订的协议中有不太合理的地方,大肆杀害人类会令种族陷入困境,所以想要修改协议而已。” “……撕毁协议?!不不不,你别忘了,当初是长老院向y国王室施压,你们才能保全性命。你们还为此签订了契约,愿意向长老院奉献你们的诚意。如果你敢撕毁长老们为了壮大吸血鬼族才谈下的协议,长老院就会动用契约中的处罚……” “难道长老院竟然没有动过契约?”奥斯维德冷笑。 “当然没有。”勒森布拉信誓旦旦地说,“你们两个之中难道有人出事了吗?你们都好好的站在这里!” 长老院与两兄弟签订的契约给出的惩罚是,假如他们不遵守约定,违抗长老院的命令,那么就会让心之所系的人遭到恶报。这是针对他们设置的处罚模式,他们未必会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一定会在乎对方的。普通吸血鬼轻易不会有什么‘心之所系’,但他们是双胞胎,他们失去了父母,唯一在意和依靠的人就只有对方。 “在魔党掌控长老院以后,你们就动用了。只可惜失败了。”奥斯蒙平静地揭穿了他的谎,“所以你们认为契约失效。” 勒森布拉背后一凛,他开始意识到了什么,但没能来得及,携带着的契约就突然从身上浮现,转而到了奥斯维德手上。 奥斯维德轻轻地一笑,攥紧了这张蕴含魔力的牛皮薄纸。 此时,艾莉西亚的失血程度已经濒临界限值,钝痛般缓慢跳动着的心脏,令她虚弱不堪。场上情形骤然的转变,令她心生不安,只能用期待的求助的目光看向他们,“奥斯维德,奥斯蒙——” 仆从前来禀报:“大人,艾莉西亚小姐需要血液来完成初拥仪式。” “那么,就由你来帮她完成吧。” 奥斯维德下达的命令,使仆的表情从恭敬变成了惊喜!能够拥有优质的后裔,当然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艾莉西亚惊恐地喊道,“你们怎么了,奥斯维德,奥斯蒙,你们不爱我了吗?!” 奥斯蒙殷红的唇角轻勾,“这真是一个令人恶心的问题。”奥斯维德冷漠地站在一旁,同样挂着懒洋洋的笑,没有任何反驳弟弟的意思,那笑容残酷极了。 就在这时,空气中多处扭曲,突然间有数位吸血鬼在古堡的大厅中出现,魔党成员们看着熟悉的老对手们的面孔,心中俱是一凉。 “剩下的,你们自己解决。” “合作愉快。”密党成员们在愉悦的跟主人打了声招呼以后,舔唇来到了对手们的身边,跃跃欲试。 在魔党成员想要利用这次的事压倒密党的时候,他们也寻求机会,将对方一网打尽。 厅中响起残酷的厮杀声,按照密党的规则,自然没有死亡,但正因为没有死亡,过程中的血腥更教人难以想象。 “迷情剂……”艾莉西亚终于发现了令她绝望的事实,“你们没有中迷情剂!” 奥斯蒙否认道:“我们有。” 但与他们的话相反的是,他们走下台阶,在身后人们凄厉的叫声下,他们走入了日光洒下的庭院。 密党成员们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的举动,手中的动作都不自觉停了下来。 就在稀薄的日光照射到闻樱的那一刻,她身上刚感觉到微微灼热的光芒,就被吸血鬼扬起的暗夜般的黑色披风紧裹住。 即便没有受到阳光照射的伤害,在身体悬空,手脚被绑缚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之后,她仍然感觉到力竭。 奥斯蒙半跪在地上,将脖颈伸到她的嘴边。 闻樱想也不想地咬了下去,熟悉的血液顺着喉口滑下,不再有任何排斥的反应,美味又可口,她发出愉快地轻哼。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一 > 直到所有的事情结束, 两兄弟才向闻樱解释有关于契约的情况。 他们与长老院签订的契约一直被收在长老院, 契约规定他们需要无条件为长老院做一件事, 如果他们拒绝, 也就是违反了契约, 长老院有权利激活契约上的惩罚手段, 向他们实施制裁。 当魔党掌控长老院之后, 他们向就向两兄弟提出了要求,希望能通过他们的身份,与y国王室签订协议, 为他们满足更多的血液需求,对他们挑选“活体血袋”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是通过政府出面, 在他们对人类发出恐怖袭击的时候, 政府要帮忙善后。 这样的阀门一旦被打开,吸血鬼攻击人类的事件将大范围增加, 人类社会不再有安宁之日。而当恐惧与愤怒累积到了一定时间, 当人类阻止反击之时, 数量较少的吸血鬼未必能敌的过人类。最终很有可能以两败俱伤而告终。 只可惜魔党贪图一时之快, 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在一开始, 他们将闻樱和艾莉西亚送到他们身边, 就是一次示好与试探,随后在两兄弟拒绝的情况下,他们就动用了契约。 契约所规定的“心之所系”本意是让两兄弟互相制约, 谁知在两人动心的情况下, 惩罚尽数落在了闻樱身上。 她的排斥反应不完全是心里作用——吸血鬼的本能并不会让他们排斥血液——而是来源于契约的惩罚,契约的惩罚是分为阶段性的,排斥反应只不过是第一步,这之后,它会让她排斥所有吸血鬼本能会做的事情,就像吸血鬼昼伏夜出,而她难以在白天安睡,夜晚也同样无法入眠。 除非两兄弟完成契约上的要求,或者,销毁契约。 闻樱知道契约的存在,也猜测过自己的身体情况会与之有关,只不过恰好借助于身体糟糕的反应,加深他们的歉疚与懊悔而已。她从来不是在被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之后,还能微笑着说“没关系”的人。 对于无法正视人类,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种族,只有让他们彻底明白他们在为她的虚弱而虚弱,为她的难过而难过,为她的痛而痛,才会正视这份感情。况且两兄弟血液中蕴含的魔力能够暂时减轻她的痛苦,她便就势利用了这一点。 但她没想过,他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契约的后患彻底掐灭。 也许对于寿命无穷无尽的傲慢的吸血鬼们来说,真正的感情无法开口表达,想要从他们口中听见,除非磕了迷情剂,又或者是生命危在旦夕,才能从他们令人惊叹的执行力当中看出他们的真心。 现在,他们当着所有吸血鬼的面,用动作表达他们的情绪,就像一次宣誓。 那些吸血鬼们无论是高阶还是低阶的,都无法理解他们的举动,像是在看一场热闹,一个笑话,充满了对他们的不理解:何必对一个人类进化而来,血统不够纯粹的人类做出这样的姿态? 但他们不在乎。 半跪着的奥斯蒙就像在表达对她的臣服。他们不能见到她虚弱的模样,他们不愿意别人对她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们对掌控着他们心脏跳动的人,无条件投降。 “阳光照到你了吗?”奥斯蒙问。在经历过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灰蓝色的眼睛变得深邃迷人,沉淀着一丝温柔。 如果说闻樱一开始无法辨认出兄弟俩,那在长时间的接触之后,渐渐地就能凭感觉猜到谁是谁。 奥斯蒙与奥斯维德虽然是兄弟,但奥斯维德的脾气比他更加恶劣,做事也更加冲动,他的心思反而要阴沉狡诈,往好的说就是细心,能注意到细节的问题。 他执起闻樱的手时,手背上果然有晒伤出现。 “我掐好了时间去,不应该有一秒钟的耽误。”但赤\\\\裸\\\\裸的深于肌肤的颜色无法辩驳。奥斯维德从从弟弟手中执过她的手,在唇边一吻,“将功补过。”当他的嘴唇移开时,那灼烧了的皮肤已经变回了平滑白皙的模样。 “和你们在一起总是有这么多迫不得已,无法选择的情况。”闻樱抽出手站起来,眉眼虚弱而烦倦,显然没有被他们打动,“如果有下一次,我更希望自己拥有知情权。” 奥斯蒙赞同,“当然。” 奥斯维德紧跟着提出了异议,“不止是朋友。” “等你们能彻底明白,我不是低你们一等的生物再说吧。” 她推开奥斯维德将披风裹住她的手,转身往里走去。 “这是谁?”密党的人问同伴,“瑟泰特们的新娘?” “两个人?虽然吸血鬼共同拥有一个女人是常事,但那个女人是从人类转变过来的吧,你确定她能同时接受两个人?” “我都要怀疑给他们下迷情剂的是这个女人了。” 有人耸肩,“那又怎么样,迷情剂维持的时间这么短暂,等他们清醒过来,该死还是要死,如果她没有死,那大概就能知道他们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了。” “迷情剂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会失效。” 有一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背后,吓了他们一跳,反应过来以后立即严阵以待。宴会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喝下了加料的“饮料”,如果还能动,足可见能力高强。 但这个人却没有做出任何危害他们的举动,弗雷诺只是静静地看着伤好之后向里面走来的闻樱。 “艾莉西亚给他们下了迷情剂却失效,就是因为他们心有所属。”弗雷诺说,“非常简单的判断。” 密党成员:“……”有种被嘲笑智商的感觉。 艾莉西亚被仆从彻底变成了吸血鬼,初拥后身体虚弱,趴在台阶下奄奄一息,周围是腥浓的血液,她倒在脏污之中不能动。 “你已经变成了你想成为的吸血鬼。”闻樱问,“觉得开心吗?” 艾莉西亚勉强支撑起身体,目光怨恨,还有几分不甘。 闻樱蹲下来,与对方平视,“你想模仿我,但行事太激进,忘了底线是不能丢的。你想抛弃善心的自己,扔掉这副枷锁,可是有些东西不能全盘否定,对吗?” 艾莉西亚的败局可以说是由她自己造成的,一种形象不能达到目的,就换一种,可她太急切也太鲁莽。就连她都会从她的行为举止中感觉到古怪,更何况警惕心强的两兄弟? 也不怪他们会顺从她的计划,去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 “成王败寇。”艾莉西亚想呸她,却吐出了一口血沫,虚弱地说,“不过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傲慢而已。如果我现在揭穿你的身份,你未必能赢。”她竭力勾起唇笑。 “既然在一个牌桌对赌,还是遵守游戏规则为好。况且就算你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闻樱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脏兮兮的金发,她道,“因为我给他们下了‘迷情剂’。” 艾莉西亚感觉到了她的怒气,不知为何对头发上的手有着毛骨悚然的感受,一直以来她都认为眼前的女人软弱可欺,只是牙齿比较尖利,在得势的时候张狂而已,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面目! 仿佛只要对方不想,她的真面目就能够一直掩藏在面具的后面,她成为了这个z国女孩的扮演者,就只用她的性格行事,不会流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仿佛她本性如此。 这是最完美的扮演者。 而她竟然在跟这样的人争斗! 艾莉西亚刚刚尚且残存着的恨意与斗志,突然熄灭了。 闻樱见状终于站起了身,任她被执法队的人拖走。一个行事没有任何底线的人,她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以砸碎牌桌的方式来结束战斗,只能彻底击溃她,告诉她,无论如何你都没有任何胜算。 两兄弟走到她身边,“她又对你说了什么?” “她想告诉你们,你们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两人的目光陡然变得阴翳,这话就像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诅咒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长老院所下的命令最终没有荒废,因为艾莉西亚千真万确给两兄弟下过迷情剂,于是,她的结局就像她想对闻樱做的那样,被拖到庭院中暴晒。因为融和的血液是最低等的血液,她抵抗阳光的能力极弱,光芒映衬着十字架,如同向上帝赎罪的人,在皮肤的烧灼下,声嘶力竭地痛苦吼叫着。 她没有死亡,因为吸血鬼的身份,但同时,她是魔党实现侵略欲\\\\望的爪牙,只能与众多魔党成员一样被关进了吸血鬼的监牢,等待宣判。威廉公爵等人的下场同样如此。 闻樱回到了晋江空间,这同样是一个她最终没有做出选择的世界。他们的寿命无限长,没有人类的紧迫感,也就不急于去逼迫她,只能在她的要求下,努力做到正视人类。 弗雷诺的形象在空间一闪而逝,与对方形象性格相仿的奥利出现在她面前。 她露出笑容,“欢迎回家。” 这一次她虽然没有觉醒奥利,但是奥利似乎自己就成了半觉醒的状态,从一开始对她的好感就高的离谱,才会任她“为所欲为”,只是因为没有全然觉醒,所以弗雷诺没有奥利的记忆。 但弗雷诺却继承了奥利的高攻击力,令角色有额外的武力加成,只是偶尔顾忌到她的任务需要,会对两兄弟有所保留。 “嗯。”奥利抬手看了看爪子,吸血鬼的力量已经从手中消失了,让他稍感遗憾,“下一个去哪?” z942121顶着两人的视线压力出现,回答道:“一个和平世界。” 闻樱获取了资料,这次的世界虽然是和平世界,但对她来说倒是有一定的挑战。 这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 她扮演过两次结婚的女性角色,却都是婚后仍然有着少女的天真和浪漫,而这次她所要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对婚姻已经灰心的女人。她的状态就像提前进入了中年危机时期,与豪门出身的丈夫经历过了无数次的冷战,在结婚第三年的时候,就面临着“七年之痒”的困境。 而光源图上的亮点,一个是她的丈夫阎正奇,另一个则是她丈夫在商业中的竞争对手顾元洲。 “这可是真棘手了……”她喃喃。 而这个世界中,堕落神使沈叶的家境贫困,与阎正奇从一次误会中相识,阎正奇替对方支付了母亲重病所需的医药费,沈叶起初对对方有着好感,后来在发现对方已婚的情况下,就转去了顾元洲所在的公司上班。阎正奇离婚追求她,她却已经凭借出色的能力获得了顾元洲的赏识,而后与顾元洲相爱结婚。 这出剧听起来与兄妹世界的狗血程度相差无几,一脉相承,中途还有各种狗血剧情插播,但对于闻樱所要扮演的角色来说,总裁偶像剧的光芒显然与她无关,她要做的,是解决这场提前来临的“中年危机”。 闻樱刚一睁开眼睛,脚边就被人砸了一个杯子过来,碎渣迸溅到她的腿上,划出了细小的血丝。 “闻樱你他妈就不能冷静一点听我说?!”男人松了松领带,像是被她气的憋了一肚子脾气,火冒三丈,“我说了,我喝酒后起红疹,沈叶才留在房间里照顾我,没有狗屁一夜情,她不是那样的人!别拿钱来侮辱她!” 她余光看了一眼家中满地的狼藉,除了她脚下的杯子,对方那边也砸了不少东西。而她手里死死捏着的一张支票,很快被男人夺走,撕成了碎片。 他嘲讽,“那么多跟我有一腿的女明星你不管,沈叶何德何能,竟然让出色能干的闻太后都坐不住了?”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二 > 闻樱仔细看站在眼前的男人, 对方穿着深灰色织花毛衣, 雪花元素有着年轻活跃的色彩, 简单好看。他肩膀宽阔, 腰窄腿长, 手上还戴着一双露指尖的黑手套, 面目非常年轻, 看起来不过25、6岁左右,实际上年龄也只有29岁而已,无论穿着举止都还有着大男孩的稚气未脱, 唯有落在额前的乱发亦显示出作为男人的一丝颓靡。 阎正奇将支票扔了之后,就单手插进了裤兜里,分明是在生气, 姿态间却又有着懒得与她辩驳的疲倦感。 这样的争论, 显然不仅仅只有这一次。 两人年龄相当,从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毕业, 上学时也是学校受人瞩目的最佳情侣。然而阎家是富甲一方的豪门, 原主的家境却很普通, 母亲在她小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由父亲一人独自抚养长大, 父亲不过是普通的教师而已。也许正因如此, 她对经营婚姻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经验。 一开始他们的婚姻幸福甜蜜,毕竟是因真心相爱而结合,阎正奇为她拒绝了家族联姻的要求, 坚决要与她结婚, 为此被阎家从总公司“流放”到了子公司也在所不惜,他的努力被原主看在眼里,为此愿意为他忍耐他的家人盛气凌人的指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矛盾很快显露了出来。她有出色的经商能力,在毕业以后就进入了阎氏集团工作,在一家子公司担任副总经理,协助身为总经理的丈夫阎正奇。矛盾也因此而起。 “说话!”男人的脚往前踏了半步,他不能忍受她的沉默,催促她。 “既然你们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何必这么紧张?”闻樱踢开脚边的半只玻璃杯,一路往外走,“只允许你可怜她母亲重病,自己一个人打多份工太辛苦,无偿她送一百万,就不允许我也同情她?” “……” “既然你替她拒绝了支票,那我也不费力不讨好。”她半举双手作投降状,“她冰清玉洁,我不应该用肮脏的金钱玷污她,这样可以了吗?” “你真是——”他咬了下牙,眼中怒焰呼之欲出,“不可理喻!” 她倏尔回头,目光冷得像结了一层冰,“到底是谁不可理喻?是我在外面不干不净,是我和小明星勾勾搭搭,成天上绯闻头条?是我钱多了没地方花,到处散播爱心?” “我都说了我和沈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们女人就不能容忍别人也有优点?没错,你很厉害,你能独自撑起一家公司,全公司上下都说你好。但她也不差,她生活更不容易,要负担起她妈的医药费和弟弟的学费,不像你,至少你爸没让你吃一点苦头。可她没有一点抱怨,一心努力工作,从没想过靠出卖自己来赚钱。”他曾误会她是那种女人,对她语多有侮辱,等到知道她的真正为人之后,自然心生愧疚。 他说:“她能在那样的压力下生存,没有屈服于社会,确实让人动容。” 闻樱的手不知不觉中垂落了下来,指甲抠入了皮质沙发之中,“哦,她打动你了吗?打动了你的心,还是你的肾?” 阎正奇没想到费心解释只换回来这样一句话,气的又摔了只杯子,“别用你龌龊的想法来揣测我和她之间的事!” “你和她之间。”她冷笑,“先做了龌龊事的人,还怕别人用什么眼光看他?” 他自觉耐心耗尽,忍无可忍,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走。 她看着他一路走向门口,冷不丁地问:“十点有高层会议,敢问阎总愿意拨冗参加吗?” 回应她的是“砰”地一声,大门被重重摔上了! “大战”过后的房间一片冷清寂静,遍地狼藉,就犹如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 阎正奇娶了一位家世普通的女人,并为此被“流放”的事,阎家上下都知道,就等着看他的笑话。原主不愿意让丈夫遭受别人讥讽的目光,也好强的不肯承认自己比那些企业联姻的大小姐要差,于是投入百倍的精力去经营公司。但她因此忽略了家庭。而她在工作中的能力也渐渐盖过了阎正奇,公司上下的闲碎语不绝于耳。到了第二年,子公司爆发了一场扩张危机,阎正奇决策失误,同时公司机密被商业间谍泄露给对手公司,公司颓然欲倾,是原主当机立断及时止损,抓住了商业间谍,最终力王狂澜。自那以后,原主就在公司立下了威势,人们一提到她的名字就肃然起敬,对总经理反而平平。他们称呼原主为太后,垂帘听政,阎正奇不过是她的傀儡而已。 各方面的原因汇聚,以至于读书时性格阳光爽朗的男人因为不得志而日渐消沉,破罐子破摔,在外面花天酒地发泄不满。两人争吵过无数次,从阎正奇的不端行为到她的强势作风,还有大大小小的无数琐事,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几乎都被砸过一遍,直到精疲力竭。 到了第三年,两人的婚姻状况就已经如同一潭死水,死气沉沉,不起波澜。他们很少再说话,闻樱忙于工作,阎正奇则减少了回家的次数。刚结婚时的激\\\\\\\\\\\\\\\\\\\\\\\\\\\\\\\\情甜蜜、如胶似漆,就像指尖的沙砾无情地流逝。 就连吵架都显得难能可贵,这一次争吵,已经是他们近几个月来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了。 闻樱能感觉到原主仍然爱阎正奇,否则凭她的性格,早就在发现错误时就提出离婚了,不会任由对方一寸一寸磨平她的骄傲。但她不说,她被他伤了心就用她的尖刺不断地去刺痛对方,而他也用出轨作为报复的方式,继续伤害她。恶性循环,彼此折磨,感情慢慢走向无法挽回的深渊里。 她走神地揣摩着这出戏的剧本,直到心里渐渐有了计划,才低头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车让老周开,你别动方向盘。” 理所当然没有收到回复,她也不再管他。 闻樱穿着平底的软拖鞋审视他们的房子,冷冷清清的独栋别墅,因为男主人长时间的消失和方才的离去,仿佛带走了还残存的一丝人气。沙发上扔着她准备出门要穿的外套,还有他无意间忘了带走的烟盒,茶几上扔着打火机,是他以前放那儿的。 厨房间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灶台亦然,显然好几天没有开火了。 她走着走着,走回到客厅,不留神踩到玻璃渣,硌的脚疼。她蹲下去要捡碎玻璃,却被拦住了。是家中负责厨房和卫生工作的张姨,圆润脸庞,脸上带了三分小心,两分叹息。 她不敢掺和他们的事,直到这时才出现,连忙道:“还是我来吧,太太您去休息一会儿。” 闻樱点点头,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一语不发。张姨在收拾完了以后来到她面前,低声问:“太太,伤口怎么不处理一下……” “忘了。”她语声疲软,“你帮我拿一下创口贴吧。” 张姨都给她准备好了,消毒水、棉签、创口贴都放到了她面前的茶几上。她看着闻樱像失了魂的样子,全然没有方才的气势凌人,有些不平地道:“哎,先生这样真的太过分了。他怎么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算是喝酒也应该是在家里喝,在外面喝个什么劲儿?这喝到一张床上,也不能怪您生气。” “不过我看他啊,是真的没跟那女人在一起,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向您解释。”她忍不住还是替男主人说了句好话,想要缓和夫妻的关系。 “有什么差别?” 闻樱轻声说:“就算不是她,也是别人,对我来说都一样。” “那您……” “昨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她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低调华贵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款机械手表,“老周说前两天听他抱怨表走不准,我就去买了,这个牌子他挺喜欢的,算是纪念日礼物。” “张姨,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张姨唏嘘,又有点为她心疼的意思,“太太,这不是您的错,您一点儿都没错。” 闻樱知道在当前这个阶段,沈叶与阎正奇堪堪有了交集,并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他们的关系只是有些暧昧。但一个男人会怜惜一个女人,哪怕没有发展到更深入的地步,也足以令原主察觉到其中微妙的差别,心生警惕。 按照原轨迹的发展,原主的手段不仅仅是开出支票而已,打压沈叶的事业,甚至用她弟弟的前途来威胁她,步步紧逼,不可谓不是心狠手辣。 而在那两人没有深入发展的情况下,她所有冲着不知情的无辜的女人去的手段,都足以让她跌下道德的制高点。也许一开始她的控诉能够令沈叶感到难堪,得到其他人的同情,丈夫的歉疚,但久而久之,尤其是在阎正奇与她离婚以后,她仍然抓住沈叶不放,就显得面目可憎了。 她的穷追猛打,只会让人发觉沈叶身上美好的品质,发现对方有多么能够容忍她的肆无忌惮。即使她失去了作为靠山的阎家,沈叶都没有反过来仗着顾元洲的势对她反击,反而温柔以待,为她的离婚感到惋惜。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阎正奇又怎么会回心转意? 她去浴室洗了把脸,等收拾好自己以后才出门去了公司,白天是高管会议,以及与合作商约见会谈等,一直忙到晚上,行程单上安排了与其他公司的老总聚餐。按理这应该是由最高负责人阎正奇出面,但闻樱让秘书打了几次电话,阎正奇都没有接听。 “还是我去吧。”她从办公椅上站起身,“阎总如果回电,告诉他地点。” “好的。” 聚餐的地点是c市有名的大酒店,金碧辉煌的酒店楼下,礼宾恭敬地替来往客人打开车门。迈出私家车,身后便是川里不息的车海,走进酒店便与身后的繁忙碌碌隔绝,但却是步入了另一个更加残酷的争斗场所。 闻樱没想到会在大厅里碰见顾元洲,他正侧首与助理角色的人说话。他穿着黑色拉链针织衫,金属质感的拉链一路向上,领口立起如鱼嘴微张,露出一截白衬衫,对这样的场合来说,显得休闲放松,却不会给人以轻视的感觉。 他比阎正奇要大上两岁,看上去却成熟许多。侧面看去,男人鼻梁高挺,下颔线条简洁有力,漫不经心的态度给人以天生华贵的感觉。等他发觉她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时,转头与她微微对视。 男人的目光深邃,看见她有一点诧异,旋即恢复如常。 闻樱与他点点头,“顾总。” “原来今天来的是闻总。”他唇畔的笑意突然加深,在闻樱迈步的过程中,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直到她忍不住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问他:“顾总不上楼吗?” 他这才往前走近她,直到过了人与人之间的安全线,一旦进入,便会给人以侵略感。他仿若未觉,仍然向前迈了一步。不等她后退,雄性独有的魅力便已侵袭而来。 他微俯身,低醇悦耳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外套的吊牌没剪。”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三 > 闻樱的脸“唰”一下红了, 但她的皮肤不透红, 唯有耳尖稍流露出一点端倪。 “你怎么……”会知道? “吊牌的轮廓力透衣背, 我想除非我双目失明, 否则很难看不见, ”他重新直起身, 安慰道, “闻总许是遇到了烦心事,心神不宁,没能及时注意到这些细节, 不用太在意。” 等闻樱再抬眼的时候,顾元洲已经退回到安全线外的位置,显得彬彬有礼, 但他唇畔的笑却一点都没有收敛的意思, 显出他并非如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客气,对陷入尴尬境况的女人来说, 刺眼非常。 在她轻瞪他一眼之时, 他还能佯作好心地指了一个方向, “卫生间在那, 闻总是不是要——” “……抱歉, 失陪一下。” 她失态地一把撞开他, 绕过他的位置,匆匆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留下已然恢复原状的男人,嘱咐完助理相关事项之后道:“行了, 你回去吧。十点左右安排人来接我。” “好的。”助理犹豫了一下, 还是悄悄和他说了,“听说那位闻总和她家的阎总又吵架了,阎总在外包养了别的女人。” 顾元洲轻瞥他,“他们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与我何干?你怎么尽看花边新闻。” “我就是想说,boss您也别太刻薄了。”助理说,“就算她老公和您不合,跟她没关系嘛,平时见您衣冠禽兽……哦不是,风度翩翩的样子,怎么碰上他们夫妻就破功?” 顾元洲给了他一个真正刻薄的笑容,吓得助理缩了缩脖子。 闻樱在处理衣服吊牌的时候,在脑海里回顾了一番顾元洲的资料。 据她了解,顾元洲这个人的性格有两面,做生意的时候杀伐果决,毫不留情,但私底下却也多情风流,少不了红颜知己的陪伴。只是他眼光挑,寻常人看不上,不像阎正奇走马观花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换。与他传过绯闻的多是有才有貌的女人,其中不乏家世不错的,也不过似真似假,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真的和他交往过。 但在每一次大家以为他要结婚的时候,就会传出他分手的消息,引得更多的女人心花怒放,为他前仆后继。他至今未婚,在杂志上被评为黄金单身汉,被无数女人垂涎。 顾元洲与他们是同一所学校毕业,名义上倒也是他们的学长。奈何阎顾两家早有嫌隙,顾氏集团与阎氏集团抢地盘抢红了眼,活像对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阎正奇和顾元洲自然相互看不过眼,从小就被长辈拿来做对比,顾元洲仗着年龄,事事稳压阎正奇一头,唯独在结婚这项任务单上输了一筹。 对于父母一辈来说,传宗接代、繁衍子息乃是大事,除非顾元洲立刻生出一个继承人来,否则在这件事上就算是输了。也就是这两年原主的肚子不见一点动静,顾家才放宽了心,但顾元洲仍然对被长辈狂轰滥炸了一两年的事耿耿于怀。 阎正奇将他视作最强劲的对手,认为对方装模作样,不怀好意,闻樱与他却鲜有交集,直到进入阎氏集团工作以后,与顾元洲的接触才变多了,其中不乏交手的时候。 有这些“过节”在,他对闻樱夫妇两人也没有任何好感,衣服上挂吊牌这种丢脸的事,他自然不会放过。 等闻樱收拾好来到老总们所在的包厢,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她一到,那些或和蔼亲切,或油光满面,或儒雅温和的男人俱是看向了门外。 她今天穿一身丝质白色连衣裙,外套裸色大衣,手上是款式简约的手拿包,无名指上戴着光芒璀璨的婚戒,端的是优雅大方,门一打开,包厢里的男人们只觉眼前一亮。 只是于她而,在所有人的目光别有意味的看过来时,总归有几分尴尬不适。 “咦,怎么,阎总不来吗?”有人对她的出现发出疑问。 她走到唯一空着的位置上,倒酒举杯,笑容大方得体,对众人道:“正奇有要事不能来,我代他向诸位赔罪。” “好!”包间里响起掌声与笑声,有了酒作润滑,气氛登时变得热烈,有人拍着大腿笑道,“闻总痛快,我就爱跟闻总这样的人做生意。别的不说,最近这一年公司大小事可都是闻总出面,这两人又是夫妻关系,不分彼此,闻总代阎总来,那也是名正顺,理所应当的嘛!” 有捧场的,自然也有反对声,另一个人道:“那可不行,闻总闻总叫的好听,怎么说也就是个副总而已,阎总不来,别不是看不起我们吧?” 闻樱背后一凛,面上的笑容却越盛,“哪有的事,他是真有事,做生意总有一两次走不开的,王总多包涵。”她抬手又是一杯喝了个干净,亮了杯底,十分豪爽,那位王总哈哈一笑,心里受用,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女人做生意就是如此,在另一个性别里打滚,受歧视不过是家常便饭,酒桌上的刻意刁难更是防不胜防。原主为了不显得软弱可欺,难免比其他人都要强势,时间一长,竟也忘了怎么让坚硬的外壳再变得柔软。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阎正奇起初也许只是想刺激她,用的手段过于幼稚,但当她态度强硬的指责她,而他在她身上一再受挫之后,随着情绪爆发燃尽,两人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冷淡疏远了。 开了先例,其他老总也不肯轻易放过她了,一个个玩笑似的要她公平公正,人人都要敬一杯才算完。 如果真要闻樱找到合适的方法拒绝也不是没有,但她没有这么做。她能感觉到顾元洲的视线就停在她身上。 她笑了笑,没有拒绝饮酒的请求,一杯接一杯的喝过来,喝到最后,纵然这副身体酒量不浅,因为一上来就饮酒的缘故,也是头晕目眩,勉强站稳身形。她强压着不舒服的感觉,充分发挥在场唯一异性的优势,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与手握公司大权的老总们谈笑风生,趁机加深印象。 “小闻啊,你敬了这一圈儿,可还有人没敬呢。”有人提点她,“顾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你该向他学习学习才是。” 闻樱刚夹了一点冷盘要吃,对顾元洲笑道:“说的对。”她倒了半杯红酒,旁边的老总又笑着往里面加,她站起来时身体小幅度的晃了晃,“顾总,我敬您。” 说着,微仰起脖颈就要喝下去。 “等等。”男人稍显冷淡的声音响起,“让你喝了吗?” “顾总这是?” 包间里就像刮进了一阵冷风,猝不及防安静下来,老总们面面相觑。 顾元洲作为顾氏集团的子孙,纵然年轻,在他们当中也能算得上是领头人物,他若是不给闻樱面子,闻樱刚刚做的那些事可以说是都打了水漂,掀不起什么浪花了。哪怕她背后站着阎家,但毕竟不是血脉相承的阎家子孙。 “菜都要凉了。”他径自舀了一碗热汤,不咸不淡地道,“闻总从进来起就没吃过东西,酒喝多了伤身,不如先吃菜。” 老总们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大笑起来,“对对对,小闻……哦不,闻总吃菜,还是顾总知道怜香惜玉,我们粗心,想不到这一层。” “谢谢顾总。” 她放下杯子,将就近夹的凉菜吃入口中,冰凉凉的东西下了肚,倒让胃里变得更加难受。 “冷盘都撤了吧。”顾元洲突然又发了话,他看也没看她,只对包间里的服务员道,“那几道冷了的也端下去,把热菜端上来。” 顾元洲准备坐车走的时候,恰好就碰上了不走直线的闻樱。沉冷的夜幕之中,她走得跌跌撞撞,到最后干脆脱了鞋,看上去就像是要徒步回家。 他冷眼旁观了半天,最终关上了车门。他脱了一只皮手套攥在手里,上去扶了她一把,“没叫司机?你助理电话呢?” 他知道她今天不对劲,两人打交道多时,她一向果断干脆,在酒桌上从来没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他看着她把一杯杯酒喝下去,思绪就一点点沉下来。 助理的话不期然撞入了脑海中,阎正奇近两年的作风他有所耳闻,但是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度,看来这一次是动了真格。 “正奇?”她恍惚不清的问。 他摇头。 “麻烦你,帮我拨一下他的电话。”她好像没认出来他是谁,一副对着好心人的感激模样。她好不容易从手拿包里找出手机,递给他,“最顶上带a的就是。” 通讯录一向以字母区分,从a到z,a在最上端,所以她在最重要的人的名字前面加了个a。顾元洲一拿到手就懂得了她设置的意义。 他拨了出去。 手机“嘟”了两声,对面接起来,“喂,谁呀?”嗲声嗲气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背景嘈杂,显然是在夜店酒吧之类的地方。 这边静了一下,顾元洲听见身边的女人冷静地说:“我找阎正奇。” “阎正奇?”女人咯咯乐起来,“阎少,有人找你,哟,我看上面写着‘老婆’,你老婆的电话嗳,我不小心接了,没事吧?” “你就算挂了也没事。” 那边传来男人的调笑声,没等他接过手机,闻樱已经迅速地挂断了电话,捂着嘴像是要吐出来的模样。 顾元洲叹了口气,照他一贯的作风,实在没心情介入夫妻间这些破烂事。 “算了,我送你。”他也也不好把一个醉鬼扔在大街上,不得不接下这烂摊子,只信口胡说,“回头把车费按小时计算打到我账户里。” 闻樱不管他的调侃,她将包翻了个遍,就转去翻他的口袋,一边醉醺醺地问:“有现金吗?” 他躲她不及,被女人的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隔着一层薄衣料,女人手指柔软,胡乱摸索着,要是换做其他场合,其他人,这样的动作引人绮思。但顾元洲清楚的知道她是谁。 他不得不捉住她的手腕,挪步用后背挡住路人异样的视线。 “别乱摸。”他低声轻斥,见她抬头执着地看着自己,无奈只能道:“行了,只有两千。”和醉鬼说不清,他不得不拿出钱夹,将里面的现金都给了她。 闻樱攥住钱,摇头说:“不够,带我去银行。”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蹙眉,抬手看了看表上指针,他的行程单上显然没有“跟着女人当街胡闹”这一项。 “高兴。” 闻醉鬼很快就让他知道了,她怎么拿钱高兴。她搭他的车来到阎正奇常去的夜店,她来势汹汹,守门的人最警觉,一看就觉得她要闹事,想要拦却一时没能拦住,被她闯了进去。 她踩着高跟鞋,一身正规场合的装束,一间间房闯进去,惊起无数交颈鸳鸯。 直到来到阎正奇的房间,里面除了他还有不少男男女女,都是他的狐朋狗友。他身边紧挨着一位,笑声嗲里嗲气,正是电话里出现的那位。 阎正奇看见她就是一愣,“你怎么来了?” 狐朋狗友们见着闻樱,先是一惊,紧跟着喊了声“嫂子”,那妆容美艳的女人才明白了。她做这一行,见识过不少“原配妻子”,一看闻樱醉酒失意模样,心里就多了两分轻视,故意挨到男人耳边吹气,“这就是你老婆呀,长得不错嘛……” 她长长的嗲的发腻的音还没落下,脸上兜头被闻樱砸了一沓厚钞票,如同一巴掌刮在她脸上! 钞票的分量不轻,女人猛地被砸偏了脸! “你!” 钱砸落在她雪白的大腿上,又有几张散开飘落到了地上,被闻樱尖头的高跟鞋踩在了脚底。 “卖肉要有卖肉的自觉,谁允许你来点评我了?” 周围的人都看愣了,噤声不敢说话。 “够了!”阎正奇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从包里取钱的动作,“你来闹什么?老子又没有和她开房,你又闹什么?!” “阎正奇。”她偏了偏头,酒气呼在他脸上,醉眼如星,“你跟谁说老子,你也只敢在她们面前充老子。”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四 > 在闻樱说出那句话的瞬间, 包间里一片死寂。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用这样的话指责, 相当伤面子, 阎正奇的狐朋狗友们都不敢支声了。 阎正奇自然气得不行, 但他皱了一下眉, 先忍着心里拱的火气, 问她:“你怎么喝醉了?” 停了片刻, 闻樱尚且没回他的话,美艳的女人忍不住跳出来“维护”他,指着闻樱嘲讽道:“什么叫只配跟我们面前充老子, 我们怎么了?是,我们是图他钱,怎么?至少我们敢光明正大的认下这句话。不像有的女人, 不但如愿以偿嫁进了阎家, 飞上枝头变凤凰,敢用大把大把的钞票来砸人了, 还对老公吆五喝六的, 真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呢。仗的还不是阎家的势, 阎家的钱。” “我花了你的钱?”闻樱啼笑皆非地看了一眼美艳女人, 视线转回到阎正奇身上, 点头道, “说的没错,我住你们阎家的房子,吃你们阎家的东西, 还想借你们阎家的公司当跳板。” 她侧低了头摘耳环, 又去解项链,褪手表,一边点头认可道:“我身上这些东西都是花了你阎少的钱,我带着这些东西,凭什么跟你叫板啊,你说是不是?” “你别这样!”阎正奇不耐烦地皱眉,他手上的劲变大,紧紧拽着她的手肘,阻止她继续的动作,“我又没生你气,行,我只配跟她们面前充老子好了吧,你又要闹什么?” 下一瞬,她就将手里抓的耳环项链往他怀里一摔。 “你说我闹什么?!”她眼尾一抹酒晕嫣红,不知是醉是怒,“你难道不知道钱从哪里来?这一年你给我买过东西吗,我除了住了你的房子,还贪你什么了!阎正奇,你要是真在意那几个钱,我现在就付你房租,双倍给你,你犯不着找别人来奚落我!” 女人火上浇油“我可不是阎少雇来的,我那是伸张正义……” 阎正奇的狐朋狗友听的心惊肉跳,在一旁拉拽那美艳女人,低声斥责:“少说两句,说多了也没你好处!” “阎少,这要换成我是你,早就闹离婚了。”女人偏不搭理他,只数着膝盖上的钞票,笑嘻嘻地建议,“不如,您考虑考虑娶我得了——” “闭嘴!” 男人怒喝声让包厢里的人一个激灵! 谁也没想到阎正奇会突然发火,毕竟他从刚刚起,无论闻樱怎么指着鼻子骂都没有发脾气。 美艳女人被吓了一跳,嘴上刹不住车:“我可不像她这么不识抬举……” 他回头看她,眼里有吓人的火光,“叫你他妈闭嘴!” 女人打了个哆嗦,钱都不敢捡了。 待他再转过头去,就见闻樱勾了勾嘴角,笑容有几分讥讽。她指着那些地上的、女人腿上的醒目的红钞票,“你敢说这是你们阎家的钱?你们阎家再欺负人,也不能把人当奴隶一样使唤吧,我无论给谁打工都有钱拿,怎么到了你们阎家,就一分钱都不算我的了?” 阎正奇在她身体不稳打了个晃时,及时扶稳了她,低声道:“当然不是,你别听她胡扯……” “今天是几家公司的最高负责人聚会,你没去,好,我代你去。我像个孙子一样跟他们道歉,被他们灌酒,不敢得罪一个人,生怕给阎家树敌,给公司的利益造成损害。就是顾元洲都看不下去,知道给我叫一道热菜,让我吃两口垫垫肚子,你呢?”她轻哧一声,“我的丈夫却在夜店左拥右抱,逍遥快活,任由女人接他的电话,当着我的面调笑,我算什么?” “阎正奇,你说我算什么?”她揪住他的领口,起伏的心口显露出她激动的情绪,眼圈微红,“你娶我回来,就是想找个人任由你轻贱吗?!” 阎正奇捕捉到了“顾元洲”三个字,但来不及多想。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的太过分了,他当然不是为了让她受委屈才娶的她! 当年他们上同一所学校,她聪颖干练,不但能征服老师,与同学的关系也不错,除了为人有些刻板,但其实内在脾气很软,无论男女生都喜欢她。他从小就是人们视线的中心,一开始对她还不服气,专门跟她作对,屡屡挑衅她,谁知道到了后来,在得知另一个室友喜欢她,想要和她告白的消息以后,他就忍不住跟对方约战三场,比运动,比成绩,比人缘人气。 比赛结果他三战三捷,得意洋洋地到她跟前邀功,被她骂“幼稚”狠嘲了一番,他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反而可怕的发觉,她笑话他的模样都好看极了。 他想,这么出色的女孩子,没有一定本事的男人怎么能娶她?! 至少要赢得过他! 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太久没有反应,她就在他的沉默中松开了手,挣脱开他的钳制转身就走。路上高跟鞋踩在地毯的边缘险些崴了脚。 “老婆。”背后传来男人低声轻唤。 “别叫我老婆!”她脚又是一崴,干脆踢了鞋拎在手里,光着脚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走,却被赶上来的男人拉住了手。 下一秒,她跌入了男人的怀抱里,比起女人的柔软,男人坚硬的胸膛温暖而干燥,就像是遮风挡雨的避风港。 可惜,只是像而已。 “他们敢灌你酒?”他眉峰掠过一道戾气,极硬气的道:“你报名字,我收拾不了他们就不姓阎。” 闻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身为阎家长子,现在阎氏集团的董事长正是他的父亲,他就算自己做不到,背后也有人能替他去做。 他这一刻为她愤怒的情绪也是真的,如果她不说,也许他不会问,会一直沉浸在醉生梦死的环境里,但她的话让他心里不安,让他心生愧疚。 她也许该庆幸至少他没有无动于衷。 他继续道:“还有这个女人,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他们叫来玩的,犯不上叫你为她生气。我叫她跟你道歉,好不好?” 美艳女人纵然不乐意,也不敢不听。她当然不敢得罪阎氏,也没想到她以为的“下堂妻”还有这样的本事,她忸怩了一下,被阎正奇的狐朋狗友不客气地拽去闻樱面前。 “我不用她道歉。”她看也不看她,只对眼下揽着她的男人道,“你愿不愿意维护你的妻子,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 顾元洲在包厢里的人出来之前,就先行离开了。 一开始闻樱提出要去银行,他就想赶紧将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谁知最后还是被醉酒的女人绑上贼船,荒谬地送她去取了钱,又送佛送到西一路带她到她老公在的地方。 他也没料到她喝醉了之后,就像换了个人,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分明平时打交道的时候精明的很,却想也不想的硬闯夜店。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胡来,顺便解决一些小麻烦。 从门口守门的人开始,一旦有人想拦她,他就顺手塞钱去堵对方的嘴,一路替她开道。总算等到店里主事的禁不住她闹场滚了出来,起头对方还想呵斥她,在他点明她身份的情况下,才不敢怠慢,将她引到正主的包间。 她进去后,他才靠在门外墙边,抽出一根烟来点燃。 听见她把大把大把的现金钞票砸在一个女人身上,他险些呛咳出声,总算是明白她口中的“高兴”是什么意思。 他听见她一步步紧逼,以语作为利器将那位一直被长辈认为是他对手的男人彻底击溃,他掸了掸烟灰,心里倒是对她生出两分好奇。 当初阎正奇反抗家族也要娶她,他还嘲笑过对方脑子进水,深受婆婆妈妈的浪漫爱情剧荼毒。 但一路看到现在,老实说,他觉得阎正奇可能配不上她。 从夜店的事件过后,闻樱和阎正奇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回温。准确的说,是男人突然开始乖乖上班工作,朝九晚五,不去夜店也不参与狐朋狗友组织的刺激活动。不知是不是受了闻樱的刺激,意识到了他自己的问题,连续一个月,他都会回到他和闻樱的家里去,而不是为了鬼混,成天待在他在市中心的私宅。 上次两人为了沈叶吵过之后,他原本准备好长期抗战,谁知仗还没开始打,炸弹被浇了盆水“滋”一声熄了火。 这次他长时间有规律的出现在公司里,公司里的人都在背地里传传太后御夫有术,他拎出来教训了个别说话不客气的,倒也没有对她说什么。 就在这个当口,他们旗下的餐厅突然出现了恶性事件,不仅被登报,视频还被人传到了网络上。视频中,餐馆的服务生不但和客户吵架,还在气怒之时用杯子里的热水泼向客户,行径之恶劣立刻引起了无数人的痛骂嘲讽。 闻樱打了内线电话到阎正奇那,“准备怎么处理?” 他道:“道歉、赔偿,再发个申明就可以了吧。” 他的语气不很在意,餐馆中发生客户与服务员的争执不止这一件,大多数情况餐厅层面就可以出面解决,只是这一次行径较为恶劣,道歉不及时,客户不满意,加上有外部舆论的作用,才引起了公司的重视。 “这次不一样,我问过公关部,网络舆论扩散,如果不及时处理,对公司形象会有影响。”闻樱拧眉思索,“而且我觉得,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我怀疑是有人在幕后操控。” 到了第二天,势态果然发生了恶化,客户发了自己被泼热水的伤口的照片,引起了更多的人对餐厅的声讨。 就在这时,她接到了顾元洲的来电。 他管理的公司旗下餐厅,发生了相似的恶性事件,且不止一件,同时在食物卫生方面也出现了问题,事情的巧合令他产生了约谈的想法。 这是一次相对私人的会面,两边都只有少数几位重要负责人在场。 人一到齐,顾元洲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怀疑有人在幕后操控,专门针对我们两家。” 几乎相同的话从他口中出现,正在纸上写字的闻樱下意识地与他对视一眼,男人的眉峰因思索而微聚,见她看过去,轻挑了下眉,透出疑问的意思。 而他们身旁,阎正奇的目光也从她身上一转,听在了顾元洲脸上。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五 > 两个团队在一起工作, 资源共享, 效率比单独要高得多, 这也是顾元洲一开始在发觉被人针对以后, 提议共同商量决策的原因。一旦联合两家公司力量, 互相之间寻找、遗漏掉的点能够互为补充, 在背后有人暗中作梗的情况下, 速度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务必要在对方抹平痕迹之前将人抓出来。 顾元洲做的功课比闻樱他们要更足,他已经从顾氏角度出发, 筛选出了一批名单,能够同时对他们两家下手的,自然也是家大业大, 缩小范围以后, 名单之列不过是个位数字,上面还有上回与他们一起聚餐谈笑风生的总经理所在的公司。 到了这个阶段, 闻樱反而谨慎地问:“确定是有人在背后做动作了吗?倘或查找方向失误, 公关处理态度会有所变化, 如果没有可靠的证据和令人信服的结果, 公众不会买单。” “我记得阎总与警界的关系不错。”顾元洲轻靠在椅背上, 笑着看向阎正奇, 他看似悠闲从容,气势却不容小觑,用极为令人信服的语气道:“我已经从餐厅拿到了视频, 问题出在服务生身上, 我猜测他就是对方安排的人。他的行为留有蛛丝马迹,一旦确定是恶性商业竞争,警察介入理所当然,而警方所作出的判断对公众来说具有一定的权威,他们会信服。” 分明只是猜测,他一说出口,就极为令人信服,仿佛只要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就能够得到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但阎正奇和闻樱都不傻,他的意思,本质上就是让阎正奇动用他的人脉,从那些所谓的“蛛丝马迹”着手,在服务生身上寻找信息,继而顺藤摸瓜抓住幕后主谋。而这一切只有现实真相如他所说,才会使他们所有的方向都不浪费。 在事情还没能定性的情况下。假如他的推测有误,那么阎正奇担了风险,让警方的人白出一趟工,得罪人的也不会是他。 闻樱叩了叩桌面,“既然两家合作,风险共担是最基本的要求,顾总您说是不是?” “闻总说的对。”他赞同地点头,“说好了两家互相协作,顾氏也不会袖手旁观,实话说,我怀疑这次的事情与政府层面相关。” 此一出,会议室里的人都不由朝他看去。 “据小道消息,某大会地点定在我市。”他放下笔,笑看众人,“领导人也需要用餐。” “卧槽!”有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却没人有精力关注他,另一个人道:“五年前在h市开的会,某家餐厅至今还挂着展牌照片,最高的那位还留了字,菜品一般,架不住人人都愿意去瞻仰天威啊。” 这就跟古代皇帝去某家酒楼吃饭,还赐了字做匾额的效果是一样的,老百姓都愿意不远万里奔赴酒楼。 这就能说得通了,这样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自然人人都想要。有人先他们得到消息,趁机抹黑竞争对手,从而减小竞争压力,并非不可能。 “顾总的大方超出了我的预料。”闻樱身体前倾,对上了对方的目光。这样的姿势有着压迫性,如果说谎,人会因为她的“咄咄逼人”下意识的避开眼睛。 顾元洲却不慌不忙地道:“我暂时无法确保信息的准确性,但我会从中了解情况,了解对方下黑手背后的原因,对于杜绝后患更加重要,对吗?” 没有人否认他的话。 他给出的信息其实已经完全表达出了他的诚意,甚至超过了众人的预料,假如信息属实,他等于是将一条至关重要,关乎着千万价值的信息免费给了对手。要知道,他们也是他的竞争对手方,而率先得到信息的人总是有优势的,能够提早做布置,他平白给自己树立对手,简直可以说是良心代表了。 但他也把话挑的很明白,这件事不一定是真的,如果消息有误,一旦他们答应这场合作,也不能够翻脸不认人。假如这则消息只是他抛出来的噱头,那不得不说,他简直狡猾至极,几乎不费成本就令昔日的对手公司替他开通,清理了餐厅的脓包。 但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他没有撒谎,也许有隐藏其他核心消息,但消息属实。 闻樱与阎正奇对看一眼,由他出面同意了顾元洲的提议。 在利益交换之后,于布置上他们也同一了步调,由两家公关部门联合发布声明,互相支援,能够让人们将近期的几件事联想到一起。一旦公众嗅到阴谋的味道,态度就不会是一面倒的情况,至少会从餐厅服务恶劣的片面印象,变成对真相的好奇。 在确定背后主谋的情况下,再从公司其实受害者的角度出发,拉取同情票,同时以诚恳的态度检讨自身,做好制度、规章上的调整修改,让人们看见实际上的变化,而不是空泛地给出保证,使先前的负面印象能以更快的速度消弭于无形。 顾元洲与闻樱坐在斜对面的位置,为商讨提供了便利,他们各自都有许多想法,也善于听取对方的建议,两人你一我一语,到了后面反倒撇下了其他人。两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对方身上,愉悦地在会议桌上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其中商业观念的火花碰撞,就仿佛是思维上的共舞。无需另一个人多说,他们能够立刻理解对方的意图,彼此眼中都有互相欣赏之意。 阎正奇被冷在一边,心里不是滋味,等两人将大方向定下来以后,提出转移公众视线的大型活动时,他率先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活动方案。因为插话过于突然,会议室中没人接茬,一时有些冷场。 “怎么,觉得不好?”他问。 “不,我只是没想到,阎总除了酒色美人,对其他的事情也有研究。”顾元洲话音一落,不等阎正奇拍桌发火,就偏头笑道,“开个玩笑,其实我是觉得,方案细则交给所属部门来具体研究即可,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们作为决策人,可能会在某些方面有所遗漏。但我没想到阎总如此细心体贴,先员工一步就做好了方案,真是亲力亲为的好领导。” 他话里含着不少隐刺,对于boss之间的争斗,员工们只能齐刷刷低头整理文件,假装没有听到的样子。 “阎总的方案确实很完善。”闻樱在会议桌下拽住对方的手,防止他当真因为气恼失了形象,阎正奇倒也强行按捺住,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她面子。她继续道,“能够在这时提出一套完整方案,可见他想在我们之前,不但有方法,有方法论,更带头做了示范,我也很感谢阎总为我们所做的事情。” 对于其他员工来说就像抱领导大腿一样的论,在她说出来,仿佛是用手摸着叼回骨头的金毛犬,以夸大的语气奖励他所做的事情有多么厉害,而这一切她能做的那么自然和满足。 她看向阎正奇的目光有着连她自己都没能发觉的柔软,夸赞他时眼里有着亮光,而这些都被顾元洲捕捉到了。他甚至能从她臂膀上的轻微变化,判断出她们在桌子底下的动静。 当然,他能看出对面这个男人的方案不错,也认可他不是全无劳动,只将事情推到女人肩头的怂货。但这就是属于基层员工的职责范围的事情,无论他完成的有多么出色,对于决策人来说,这样的素质只不过是可有可无,锦上添花的东西。而阎正奇在决策方面显然不如她,他不信她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但这女人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真心实意地夸到这个程度。 顾元洲的钢笔笔尖在本子上倏尔点出了一个墨迹,而后干脆丢到了桌面上。 他突然感到疑惑,阎正奇是给这个女人下了蛊药了吗?要不然他是怎么做到,让她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 闻樱确实不准备立刻放弃原主对于阎正奇这份喜欢的心情,对于任何人来说,比起一个轻浮的能够随意立刻的恋人,都不如不轻分离的伴侣,于阎正奇是,于顾元洲也是。 她如果在他的低谷放弃了他,相信顾元洲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当然,阎正奇不是全无优点的人,他确实年轻,浮躁,幼稚,很容易就刺伤身边亲近的人,不会为任何人做出妥协,但与此同时,他年轻,爽朗,热心肠,不会向任何人做出妥协,正如他愿意为原主抵抗父母家族的命令。 原主答应和他在一起的那天,是他刚从地震灾区回来,身上是连续多日不洗澡的臭味,脏兮兮的露着白牙冲她笑。一个富二代公子哥会赶赴灾区参与救援工作,任谁都没有想过。他告诉她他帮助了多少人,又遇到了多少事,最后他握住她的手说,“我都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像他们一样,没有等到明天,就先等到了死亡,我想至少死的时候能握着你的手一起。” 她当时在心里想,你想死不要拖我一起下水。实际上却哭得一塌糊涂,被他用脏手抹花了妆,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点了头。 与阎正奇相比,顾元洲确实天纵英才,在商业方面有着智慧可靠的头脑,但他同时失去了阎正奇这样的赤城之心。 原主也有一些不了解的事,闻樱是知道的,因此即使她无法认可他的某些行为,也会忍不住对他心生柔软。 只是在伤痕已经存在的情况下,即使阎正奇每日准时回到家中,两人之间的相处也是颇为尴尬,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熄了灯,各自睡各自的,都没有去碰触对方的意思,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隔开了他们。 公司的危机事件过后,他又对她好了一点,时不时会买鲜花礼物送她,仿佛新婚的蜜月期,令公司的女员工对她羡慕不已。 也只是如此,两人都不敢提之前发生的事,仿佛他们的关系如同薄纸,轻轻一碰又会再次裂开。 餐厅的危机解决的还算圆满,主谋被抓,舆论也受到了引导,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两家推出的联合活动甚至令业绩创了一波小高潮,等于在公众对事件还有余温的情况下,做了一次免费广告。 在事情解决之后,顾元洲突然遇到了突发状况。 繁华的商业街区,当中围了一块施工地。它周围是川流往来的车辆和相携出行的人们,无论是人们的谈天大笑,还是汽车喇叭,都盖不过工地里发出来的噪音,白天的柏油路在太阳照射下反着光,大家都匆匆走开,不愿意靠近工地。 沈叶在旁边的大楼里上班,中午去附近的餐馆用餐,正路过施工地。 伴随着一声巨响传出,里面传出慌乱的求救声,似乎有人受了伤,而其他人拿不定主意,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那里乱转。 至少她进去看的时候是如此,倒在地上的人像是被意外掉下来的东西砸到了头,有人正想将他翻过身,看他脑袋后面的伤。 “别动他。”女人的声音清凉如水,在人心头涓涓流过,“我学过护理,这个时候不能碰他的头。”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六 > 顾元洲从病床上醒来, 助理一发觉他的动静, 就立刻探过头去关切询问:“boss, 您怎么样, 哪儿还觉得不舒服?医生说好在东西砸偏了, 没什么大碍。对了, 我先去给您叫医生!” 他的助理性格活泼, 说风就是雨,说着就要去按床头铃。好在顾元洲及时把人拉住了。 “没事。”他的语速缓慢,头还有余疼, “我隐约听见女人的声音,谁帮了我?” “哦,是一个叫沈叶的姑娘, 她当时正好经过。据说因为她的母亲久病在床, 她学过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就进来帮忙了, 挺热心肠的。” “是吗?”“对啊, 她的工作单位就在大楼附近, 小公司吧, 没听说过, 但姑娘人挺聪明, 我和她聊了几句,脑子挺活泛的,可惜了, 就是被她母亲的病拖累了, 明明考上了重点大学,愣是因为没法照顾她妈,就留在本地了。”他滔滔不绝的往外蹦字,可见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人的魅力就把她收服了。 “人还在吗?”顾元洲打断了他。 “还在呢,刚跟我聊天,被我给留下了,您是想当面道谢?” 助理说完见boss点头,就去外面将人叫了进来。沈叶的面容清丽姣好,身上穿的衣服虽不名贵,但穿在她身上就有一种大牌的效果,气质出众。在得知顾元洲的身份以后,对着他也没有任何局促的表情,举手投足间大方有礼,很能博得人的好感。 顾元洲已经被助理扶着坐起了身,他的眼睛在她进来以后微微一黯,随之向她道了谢。 沈叶摇头,“凑巧而已,我想如果今天是别人路过那里,也会和我一样的。而且,我也只是提醒了一下他们,没有做什么。” “怎么没有!”助理插话道,“虽然没砸到伤口,但也不是一点事都没有,最关键的问题是,幸好当时我们也都没人去碰您的脑袋,医生说如果当时处理不好,反而容易出问题,这都多亏了沈叶的提醒。” “谢谢你。”顾元洲真心实意地说,“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你,作为你救助我的谢意。” 沈叶拒绝了。 “我真的没做什么。”她说。 最后她在顾元洲的恳请下,留下了联系方式。而在沈叶离开以后,顾元洲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去问助理:“救我的人只有她吗?” 助理给他摆上一杯水,听了他的话之后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啊,您是说闻总吧。我差点忘了她。” 顾元洲心里一跳,“闻总?她也在?” “临时去的,当时和您一起参观工地的不是还有位政府官员吗,她找他有事,结果正好碰上了。说起来也要谢谢闻总,当时工地一片兵荒马乱,大家都没有头绪,只知道打急救电话,一人一张嘴还说不清楚,是闻总联系了就近的医院,还替我们暂时封锁了消息,这才没有媒体过来打扰,她说等您醒了再做决定要不要把消息放出去,在公司层面也是,她叮嘱我了很多细节问题。不过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以后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替您跟她道谢。” 顾元洲的脑海里重新回想起某些声音,当时他没有全然昏迷过去,对周围发生的事还有迷糊的印象,只是睁不开眼睛,意识混沌。起初是有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出现,而后有冰凉的手指在他头部颈部和身体上掠过,似乎是在做检查,但周围仍然嘈杂烦乱,令他想要叫他们统统闭嘴。 就在他为此愈发痛苦之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女人声音,在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下,她指挥从容,就像每次她在谈判桌上所表现出来的。而本来使他头疼欲裂的人们,在她出现之后,出奇的平静了下来,被她指挥着各自分工,忙中有序的做好她分配下的工作。 期间,他时常还能感觉到她在他身旁出现,为他询问病况,为他上下打点,为他来去奔波。 他神思恍惚之时,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个念头,突然觉得结婚也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差,如果能娶到像她这样的妻子,观念合拍,思维同步,在遇到意外的时候,还能让他产生格外安心的感觉。 助理在旁边感叹:“闻总人挺不错的,之前两家公司一直作对,我还以为她不好相处呢,没想到不过就是先前合作过一次而已,也可能是人命关天,她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替您都考虑周到了。果然都是到了关键时刻才看得出一个人的人品。” 闻樱接到顾元洲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和阎正奇吵架。 一开始两人相处的气氛还不错,基于阎正奇近来的表现,她待他也温柔了许多,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有所缓和。这天吃完晚饭又一起看了部经典老片,是他们在学生时代喜欢的影片,勾起了两人的许多回忆。 当片中的男女主拥吻时,他也倾身在她嘴唇上啄吻。她仰在沙发椅背上,纵容他的亲昵,手攀爬上他的背。 就在这时,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而他没有察觉。她问也没问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沈叶给他发的信息,为了感谢他为她提供的学习机会,末尾还有一个羞涩的表情符号。 只从字里行间就能感受到她对他的好感。 热情从身体里如落潮一般退去,她将手机丢在了他身上,阻隔开他的动作。 “什么东西?”他有点懵,随即看见了屏幕,表情不以为然,笑笑道,“没想到闻总也会有偷看我手机的一天,我还以为你不会做这样的事呢。” 他本意是玩笑,然而在看见她冷若冰霜的表情时,才察觉到了不对。 “我那是偷看?ok,就当我是偷看,当女人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她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她坐起身,趿了拖鞋走下沙发,“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问问男人做了什么让她没安全感的事吗?” 他摊开手靠倒在沙发上半天没说话,揉了下眉骨,“我能做什么,别这么敏感行吗?” “是我敏感?” “难道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他猛地皱眉,把罪魁祸首的手机扔到一旁,情绪同样糟糕,“我这段时间按时上下班,准时回家,不参加任何活动,都是为了让你高兴,你还是不满意,我还能怎么办?就是一条感谢的短信,你至于吗?” “你为他提供了什么学习机会?” 她去倒了杯热水,走回到他面前。 “我看她挺有天分的,是被家里拖累了,就给她报了一个国外的课程学习班,让她去进修一段时间,对她未来的职业发展有好处,她不应该永远被埋没在底层……” “阎正奇,你还不明白吗?你是她的什么人,能够为她构建未来,她妈都没替她打算到这一步吧,你操什么心?” “我不明白什么。”他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是你不明白,我只是惜才好吗!你偏要想这么多。你不知道,她和你很像,有能力也要强。如果你和她位置对换,难道不希望有人能够这么帮你吗?” 她攥住了马克杯的杯耳,盯着他半晌,轻笑了声:“男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你难道以为这么说,我会为此感动流泪?这个世界上像我的女人那么多,你都要一个个帮过来,然后娶她们回家?” “你别偷换概念!” “如果她真的很像我,那她就不会接受你的帮助,我的每一分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赚回来的,不是靠男人。” 他扭曲了她的说法,冷嘲道:“对,你不是靠男人,是我靠女人。要不是有闻总提点,这家公司早就被我经营破产了,还要感谢闻总对我的帮助。” “阎正奇!” 眼看就要爆发更大的战争,他深吸一口气,“让我一个人冷静。” 闻樱走向阳台,路上回头看了一眼,男人正将头埋在掌心,看上去十分挫败,也许这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冬天的阳台寒风如刀片刮过,她罩了件厚外套,身体保暖,脸上却仍旧被刮的刺痛。 但对着夜月,心里能够平静许多。 离婚,她当然可以轻易的说离婚,轻易开始另一段人生,因为她不是原主,她是一个局外人,她可以随时抽身。但她选择做任务的一个理由就是体验不同的人生,而这段日趋消亡的婚姻生活究竟能给她带来什么?也许是让她明白,婚姻在变质的时候就像是泥潭,将夫妻与夫妻双方所有有关联的人都拖进淤泥里。他们在缔结婚姻的时候有那么多的牵绊,将彼此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女方亲人的认可,男方对家族的抗争,和他们曾经为未来做出的奋斗,离婚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如果她是原主,那么这对她来说就是唯一的一段人生,所有的选择都要再三斟酌,小心翼翼,离婚会比离婚前更幸福吗?也许这段婚姻还能够挽回呢?没有人不会犯错,他虽然现在个性幼稚,缺少担当,但未必不会变好,再找一个人重新适应,对方同样会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她又能够忍耐吗?又或者不再结婚,自己与父亲为伴,等父亲死后一个人终老,她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两人在一起分明不快乐,却又还没到全然走不下去的地步,于是只能彼此互相折磨,期待有一天豁然开朗,峰回路转。 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过去又曾经那么甜蜜,她找不到一个能让她狠心的做出了断的理由。 在四下里静无人声的露台,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她将头发捋到耳后,接起了电话。 “我是顾元洲。”男人磁性的声音如电流一般传入她的耳朵。 “顾总,有什么事吗?” “我想为了上次的事谢谢你……”他话到一半,忽而顿了顿,问道,“你怎么了?” “嗯?”她道,“谢就不必了,想必以后顾总会因此多留两分情面,对我们手下留情,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她绕过了敏感的问题,他也像是意识到什么,没有追问。 他的手边放着几张资料纸,上面放着沈叶的照片。因为沈叶不肯接受他的谢礼,所以他准备在她需要的地方帮一把手,权作还了人情。谁知查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事情,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和她的丈夫有所牵扯,曾经助理口中的“被包养的女人”就是对方。 闻樱电话中不寻常的声音变化,也让他意识到她现在正在经历什么。 在原轨迹中,他曾因此对沈叶产生误解,误认为她插足她和阎正奇的婚姻,从而引发诸多纠葛。但这一次,比起沈叶,他的关注点显然有所偏移。 “不愧是闻总,任何时候都不忘为自己谋求利益。”男人的语气中多了两分轻柔,道是,“还是要谢谢你。我可以任你提一个要求,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都能够为你达成。” 顾元洲已经准备好了她会在商业竞争上有所要求,比如让他在重要项目上做出退让,但谁知会听见她问:“那么,顾总能告诉我,你们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吗?”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七 > “闻总确定要问这个问题吗?”顾元洲直截了当地说, “即使你要求的是上次我所说的政府项目, 我也不是不能做出退让。” “是我唐突了, 顾总只当我没问过。” 他听她的语气, 似乎下一秒就要挂电话, 不由低声道:“等等。” 闻樱没说话, 只有比平时更加沉重一些的呼吸, 通过话筒回应着他,显示着主人心情的不平静,似乎就在不久之前, 经历了不太美好的事情。 而她提出这样的问题,也不过是另一种泄愤的方式罢了。 顾元洲点上一支烟,和着烟雾轻笑道:“男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其实你应该知道的很清楚, 权势,金钱,地位, 美人……你想问的, 应该是更具体的内容, 比如某一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吧?” 他的烟仿佛灼烫到了闻樱, 令她一瞬间变了语气。 “顾总难道不知道‘交浅深’这个词吗?我想我和顾总之间, 还没到能够讨论这些私密问题的地步吧。”她的语气里有几分恼怒和后悔。 他不紧不慢地回答,“闻总这就冤枉我了,是你先提的问题, 我只是想对症下药, 若不说清楚,将问题停留在表面,闻总这一问问的可就不太值了。” “值不值由我判断,与顾总无关。” “那么我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也不应该由闻总做评判,不是吗?” 顾元洲话刚说完,那边就已经传来通讯中断的声音。 长长的烟灰因为长久没掸,从中间断开跌落在他的裤腿上,令他陡然回神,连忙将他掸落下去。倒是第一次面对“谈判对手”的时候遭遇这样的挫折,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招式打乱了阵脚。 他将过程回想过一遍之后,莫名有些发笑。 他又一次拨出了她的号码。之前有过那么多次的合作,他都不曾对这个号码留有印象,这回短短几次拨号,他发觉自己竟然已经能够将她的号码熟记于心。 一连响了十几声,都没有人接,在电话的最后一声铃响,就在他彻底惹恼了她,致使她不会再接他的电话时,电话接通了。 预料之外的“惊喜”,竟让他莫名多了两分欣喜感,起头就先道了歉,“是我逾矩了。本是为了答谢闻总,才想让闻总提一个要求,闻总的要求既然只是想让我回答一个问题,那我就应该尽力让闻总满意才是。” 他过于“深刻的反省”充斥着虚伪,令她浑身不适,默然了片刻后才道:“……我接受顾总的道歉,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 “我认为口头上的解说并不能很好的展现这个问题的答案。闻总如果有时间,我愿意以更具体的方式为你解答。” * 闻樱与顾元洲通话结束以后,就回到了主卧。衣架上男主人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她没有听见大门关阖的声音,猜测阎正奇大约是去了客房。刚准备关上卧室的房门,就碰上他回来拿洗漱用品,两人恰好对视。 他看她一眼,倒没有多吃惊,眼里沉甸甸的,“我刚刚看见你在阳台上打电话,就没打扰你。今晚我去客房睡。” “嗯。”半关的门被她重新打开,让他走进来。然而两人之间无形的隔膜又一次竖在中间,她在片刻的迟疑之后,还是张口和他报备道:“刚刚是顾元洲来的电话,他想约我……” “不用告诉我。”他说,“我想就算结了婚,我们也拥有私人空间的权利,不用将任何事情都跟对方报备,没必要。” 这样的论调仿佛显示着他既大方又成熟,也间接影射她之前看他信息的举动,有多么的幼稚和无聊。 闻樱看了看他,男人下颔收紧,以不容辩驳的姿态对着她,既忌惮她再次攻击他,又为能够将了她一军而感到骄傲。 她顿了半晌,点头道:“如你所愿。” 隔了两天,闻樱按照顾元洲的要求,换了一身运动服来到健身会所。他在电话里的对话说的暧昧,闻樱眨眼间又挂了他一次电话,他倒是锲而不舍,虽然没有试图再打她的电话,却径自用信息给她发了会所地址,表明自己是在公开场合“授课”,没有任何不轨之意。 只发了地址和提醒,没有其它任何话的举动,也像是笃定了她会来。 闻樱确实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这家会所集娱乐、餐饮、健身于一体,离闻樱所住的别墅区不远。顾元洲则是约她在网球场碰面。她到的时候,男人已经到了,同样是一身运动服,一米八出头的身高颀长,上身是倒三角的黄金比例,平日掩藏在正装下的肌肉线条恰到好处,不像健身教练那么夸张,却劲瘦有力。他轮流用球拍的正面、侧面颠球,还有挑高球线,背后空接等等,动作花哨,待看见闻樱时微微一笑,狭长的丹凤眼魅力十足。。 若换成一般的小女生,早就尖叫了,闻樱只是斜了他一眼。 他停下了“作秀”的举动,将另一支球拍递给闻樱,提醒道:“天气有点冷,先活动活动。” “顾总找我来,难道只是为了找人打球?”她睨眼看他,“我可没有这样的闲工夫。” “急什么?先拿着,打过网球吗?”他将球拍放到她手中,只道,“想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你首先就要知道他平日在做什么。听说,阎总最喜欢的健身运动就是网球,常常与朋友相约在这家会所打球。” 闻樱推拒的动作一顿,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笑道:“闻总身为阎总的太太,难道不知道?” 她冷了语气,“你想说什么?” 会打网球的人球拍一到手就会自动以正确的姿势握住,闻樱的手法却格外生疏,显然没有打过。在她略微笨拙的姿势衬托下,她变冷的脸色也无法让人觉得被震慑。 “看来闻总不擅长运动。”他忍不住轻笑,在人翻脸之前替她纠正姿势,夸张地捧了她一句,“不过相信以闻总的聪明才智,马上就能学会。” 她没有理会这人一贯的嘲讽作风,忽而问:“你和他打过吗?” 他自然知道她所说的人是谁,懒洋洋地挑了下眉道:“胜负各半。” “我试试。”她同意了。 闻樱在运动方面也有不错的天赋,他只通过口头语纠正她的动作,她就能逐渐领悟要点,做出规范的动作。在她学会基础动作和规则以后,两人来了一小局。顾元洲刻意放水,让局面打顺,然而她的表现却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他赢球之前,他瞄了眼分数,想喂她一个球拖延时间,谁想失手打高了,球高高跃过她的头顶。 而闻樱出乎他意料,在刹那间弹跳而起,身姿轻盈,不留神露出一截儿小腰,转瞬又落下来。顾元洲被晃了下眼睛,下一刻,球已经呼啸而至,擦着他的肩膀,打在了他后方界限内的位置! “不错。” 他在回神以后,吝啬地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夸奖她。 “再来一局。”她额头微微出汗,人却变得兴奋起来,与刚来时的郁郁有着明显的对比,就连顾元洲挑衅她“跟你打连汗都没出,没意思”,她也不再冷下脸来,而是回以一击扣杀,轻哼道:“马上让你出汗。” 放到平时,顾元洲说不定要口头暧昧上一句“怎么出汗”,令人难堪,这回他却只是轻松笑笑就过了,反而问:“你刚上手就能打,阎正奇怎么没早教你?” “他问过我。”她一顿,“当时我还不会,公司里的事情太多,也没时间学。” 顾元洲重新发球,黄色的小球与球网轻轻一触,以迅疾的速度朝她飞去。 “那他就应该亲自教你,这么优秀的学生,换做是我,就不会轻易让给别人。” 自从顾元洲开始为她“解答”提问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变多了。他们发现彼此在很多地方都有相似之处,无论是为人处事的观念,商业理念,还是饮食、书籍、电影等方面,都非常合拍,有不少共同的爱好。 当然,两人来自两个不同的阶级,闻樱纵然当了三年豪门太太,对于他们从小生长的环境却并不是那么熟悉,豪门之间有太多未能宣之于口的潜规则,闻樱也为此受过不少嘲笑,吃了许多苦头。阎正奇没有太多教导她的耐心,对于她想要学习融入他所在的世界的想法,他并不理解。他的出生决定了他从小就拥有太多的东西,而那些东西,他习以为常甚至因此已经厌倦了,他一向只是认真地告诉她:“你做你自己就好,别管别人怎么想,我老婆是最好的,那些人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学她们干吗?” 顾元洲却不一样,他愿意花时间去教她,即使她不是每一样都能像学习网球那样表现出足够的天赋,他口中挑剔,教导的耐心却一点都没有减少。有一回她问他为什么肯教她这么多东西,他将答应给她的藏书递给她,丹凤眼微挑似有几分诧异,漫不经心地说:“不是答应了要回答你的问题吗?你学的越多,就越能把握这些人的心理。” “你不怕给自己培养出一个商业劲敌?” 他左右看看她,露出标准的八颗白牙挑衅地一笑,“你?再学十年吧。” 闻樱本身公司里的工作就多,与顾元洲有了私交之后,分到家庭的时间就更少了。阎正奇不知是没有发现,还是为了实践他“给彼此足够的私人空间”的准则,没有多说。不过两人虽然又开始冷战,他也没有再去鬼混,又开始处理公司事务,仍旧是懒懒散散的,仿佛没有太多的事业心。 而沈叶也突然消失了一般,没有在他周围出现,一切都显得平和宁静。 这天顾元洲约了闻樱见面,他得知她有投资理财的需求之后,就准备给她挑选一位私人顾问,这次准备先一起坐下来吃个饭,看她是否认可对方的理念等等。两人恰好在停车场就碰见,各自走下车来,遥遥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顾总,好巧。”她学他假模假样的说。 “巧了,相请不如偶遇,一起?” 两人虚伪地“客套”完了,正准备一同前往餐厅,突然有小孩子猛地扑了上来,抱住顾元洲的腿大喊:“爸爸!”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八 > 饶是顾元洲一向能够在遇到突发情况时面不改色, 这次也没能反应过来, 他往闻樱的方向看了一眼, 发觉对方的表情十分微妙, 有一种百口莫辩的焦躁感, 以及荒谬感。 他都没结婚, 哪里来的孩子! 他皱了皱眉, 低头看着腿上死死扒着自己的小孩子道:“什么爸爸?你哪里来的,我压根就……” “等等。”闻樱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她低声地道, “有点问题,你看那边。” 顾元洲跟随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有一对穿着打扮十分朴实的夫妻匆匆赶来, 他们面带焦急, 在看向他们俩的时候又流露出几分谄媚讨好。 但还不等他们说话,小孩子就从顾元洲腿上下来, 跑去抱住了她, “妈妈!” 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子, 却已经有了灵敏劲儿, 一开始是认为顾元洲高大能够保护他, 后来感觉到闻樱对他的善意, 立刻转换了目标。 “妈妈?!”那两夫妻脑子回转不过来,见他往闻樱腿上攀,急了, “哎, 小狗子快从这位太太身上下来,别弄脏了人家的裙子!” 小男孩身上确实不干净,既有汗又有泥,还沾一手化了的糖,闻一怯,瞅了眼闻樱,却好还是鼓起勇气朝两夫妻吼道:“谁是小狗子!我才不叫小狗子,我叫卡卡!妈妈,妈妈……”他仰头看着闻樱,大眼睛里汪着水,像在担心闻樱拆穿他的话,将他推回给两夫妻。 到了这个时候,闻樱和顾元洲都明白了小男孩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对看一眼。 她的手护住小男孩的背,姣好温和的眉目,在转瞬间便有所变化,眼神锐利,“两位是什么人?想对我们卡卡做什么?” “什、什么卡卡。”女人张口结舌,在闻樱的逼视下,声音越来越小,“这是我们家小狗……子……”她不确定地说完,似乎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求助地看了一眼丈夫。 丈夫见识更多,没有轻易被糊弄,“这位太太,这小孩子确实是我们家小狗子。都怪我没教好他,他平时爱瞎胡闹,您别看他小,人精的很,爱逮过路的有钱人叫爸妈,也就是想骗点吃吃喝喝的,家里穷,买不起好吃的。我们夫妻俩啊实在管不住,他仗着年纪小,就指着说我们是坏人,路人还都肯信他,帮他一起骗我们,哎!” 如果换做是过路的好心人,这时候难免会有所犹豫,猜测他话语的真实性,被男人抓住漏洞,闻樱却没有分毫退缩之意。 她干脆将小男孩抱起来,恼怒地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会认错我儿子?什么人小精明爱骗人,我们卡卡从小就是好孩子,他走丢了,我跟他爸爸急的不行,你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你就说,你们俩到底是谁?想对我儿子做什么?” 丈夫见她恼怒的模样气势摄人,反而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他,立刻就慌了,“这、我……” 他的视线游离,落到了自己的外套口袋上。 “抱歉,我妻子性格比较急,但她没有恶意。”顾元洲忽而揽住了闻樱,一边向对面的夫妻道,“你们别慌,如果中间有误会就说清楚,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们是发觉卡卡走失了,所以想领他找人是吗?” “呃……” “又因为不知道他真正的父母是谁,怕他被人骗走,所以才编了这一套话来试探我们?” “……好像是?”两人惶恐不安。 “好像?”顾元洲眉峰轻轻一动,那瞬间爆发的气势,令夫妻俩“慌不择路”。 “是是是,没错,就是这样!” 他们早就被绕晕了,一听他解释的头头是道,有心认下,又怕这个说法不圆乎,是个陷阱,才有所迟疑。直到发觉不认下就会立刻出乱子,心想总比现行被抓好,才一咬牙,马上就点了头。 等他们认可了他的说法,再一看,只见男人掏出钱夹,口中感谢,给了他们十来张钞票,目光才登时一亮,口中连连道:“没事没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拿了钱更怕怕被拆穿,怕顾元洲他们会突然反应过来,匆忙告辞离开了。 人一走,闻樱就立即转头看身侧的男人。 “顾元洲。” 她连名带姓的叫他,可见被他的举动气着了。 “别和他们正面起冲突。”在人没走远之前,他仍然揽着她的肩,仿若亲昵地与她低语,“那人口袋里放了小刀,如果逼急了,恐怕会拿它,对人身安全不利。停车场有监控,我等会叫人去调。” “他们是开车来的吗?”他问小男孩卡卡。 卡卡摇了摇头。 “那凭车牌找人是不可能了,不过这一带马路都有监控,找人不难。我给他们的钞票是连号,算是物证,他们赖不掉。”他一一分析给两人听。 闻樱蹙眉点头,小男孩却似懂非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元洲:“……” 闻樱感到不知所措,她没有应付孩子的经验,刚刚也不过是强行假装的。她看向顾元洲,却发现他比自己更头疼,从车中翻找出纸巾,没掌握好分寸,把小男孩的脸都擦红了。 小男孩却减小了哭声,开始抽噎,像是对他有些惧怕。 闻樱只能安慰他,“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是和父母走散了吗?我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好吗,让他给你找你的爸爸妈妈。” 他对闻樱有天然的亲切感,一直不断往她怀里缩。闻樱却已经快抱不动了,还强撑着。直到顾元洲发觉她手臂微颤,才把人抱走,她松了一口气。没抱过孩子的人骤然去抱他,时间一长,手臂就抬不动了。 她眼神流转时,与他稍稍相碰,有说不出的感觉萦绕在他们周围。 她连忙将视线转到了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在顾元洲怀里有点瑟缩,抽噎不止,“你们不怕我骗你吗?”他想起人贩子对他的描述,茫然又忐忑地问。 “当然怕了。”她温柔的语调引来男人的侧目,“我也知道可能说谎的是你,你闹脾气不肯和爸妈走,但你对抗不了他们,是不是?如果你骗我们,我们最多让你骗去几块糖,但如果是他们在骗我们,你人那么小,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他们呢?” 不知道是她哪个字触动了他,他又大哭起来。“我不是小人……” 闻樱了解了情况以后才知道,最初这孩子没被拐,是他发觉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被人捂嘴抱走,才追了上去。但他没意识到他自己对大人来说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在被发觉以后就一同被带走了。他人机灵,在过程中趁夫妻俩不注意逃跑了,无意中跑进了停车场,那两人才追了过来。 他嘴上说着自己不是小人,其实是早就害怕了,一直强撑着,这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非常难得。 他们的行程计划暂且搁置,由顾元洲出面解决,恰好警方最近在抓这一伙人贩,他们给出的线索也为警方提供了便利。 最后他们得知,卡卡竟然是一位企业老板的儿子,恰好和顾氏集团有生意往来,最近双方合作不顺利,经此一回,说不得对方就要做出退让了。在那位企业老板千恩万谢的将人接走以后,闻樱看顾元洲的眼神就一直很微妙。 “怎么?” 他察觉到她的注视,回以疑惑的目光。 “顾总不愧是顾总,果然神机妙算。” 顾元洲:“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唯利是图?” 她盯着他半晌,在他因气恼而面部线条逐渐紧绷时,她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拿走他手上剩下的纸巾,替他擦掉西装外套上的鼻涕眼泪。 “顾爸爸还是很有爱心的。” 他低头凝视她的动作,轻哼道:“是吗,闻妈妈?” 这个称呼一出,令闻樱下意识地抬头,正撞进他黢黑的眼睛里,两人都有些尴尬的避开了。 恰好在这时,顾元洲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旁去接电话,闻樱隐约听见了一个名字,背上倏尔一凛,在他回来之后,不由问他。 “沈叶?” 顾元洲倒没对她的“偷听”作出嘲讽,他表情轻松,“那是公司新来的员工,表现还不错。怎么,你对她有兴趣?” 闻樱摇了摇头,否认道:“我怎么会对顾氏的员工有兴趣。” 不对劲,她拧起了眉。 这个世界的堕落神使已经经历了转世,没有记忆,然而凭借着信仰之力带来的好运,仍旧能与这些光源图上的亮点人物有所纠缠。 在现阶段,沈叶还不知道阎正奇的已婚身份,并且对他有着好感。她接受他替她的未来作安排,就表明了这份好感的存在。她的课程没有那么快结束。 她愿意接受出国锻炼的安排,也是因她母亲的病起初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医药费,只能做保守治疗,在阎正奇大方资助了她一笔钱之后,她的母亲接受手术,情况大为好转,她才终于有机会去展现自己的能力。她或许有自己的野心,想要往上走,所以在得知顾元洲身份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 但这样的野心向来在合理范围之内,挣扎在的温饱线上的人想要抓住往上走的机会,并非不能让人理解。事实证明,后来她的能力确实赢得了阎顾两人的青睐。 但不是这个时候。 沈叶不应该是在这个阶段进入顾氏集团,在原轨迹上,顾元洲这时还处在对她的误会之中。难道他们的误会提前解除了? 她一时竟分不清这到底算是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 顾元洲发觉她一语不发的同时,还却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那是闻樱也无法克制的身体本能,只要她撒谎,手心就会发痒,常忍不住去抓挠。她眼下陷入了思绪,就不自觉去挠手心。 * 闻樱没来得及去全方位了解沈叶的动向,就被一个重要的公司项目绊住了脚。 她和顾元洲虽然有了私交,但在公司层面仍然是竞争对手,顾元洲不会像打网球一样放水,闻樱也没有手下留情。不久,一场极为重要的招标会召开,顾元洲曾在公司危机事件中作为筹码透露过这方面的信息,他隐瞒了内容核心,却也足以让阎氏先于别家做好了准备。 至于曾经想在背后想暗害他们的那家公司,早就已经被两家集火,陷入焦头烂额的官司案件之中。 闻樱一身职业打扮,上衣下裙,外罩的长款大衣衬得身材修长,优雅又干练。阎正奇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今天的穿着同样很正式,白西装显得年轻又精干,倒也让他看上去成熟了几分。 两人私下关系变僵,公事上却变得融洽起来,没有让公司里的人看出端倪。在会场上不时交头接耳,讨论投标资料的内容完善度,和这次投标会可能遇上的情况。阎正奇虽然在作决策时的眼光和手腕稍逊一筹,对于其他事却都能举一反三,即使是心不在焉的跟进项目,也能给出自己的见解。 而在外人看来,他们的举动就因为夫妻身份原因显得亲昵不少,至少在顾元洲眼中如此。 他从过道里走过,位置恰好就在闻樱身旁,转过头,就能看见两人凑在一起喁喁私语的模样。她也没有及时察觉到身旁的位置上多了个人。 阎正奇在说话的时候,她聆听的表情认真,偶尔会小幅度地点头,也会笑看他一眼,跟以前没有任何分别。 直到顾元洲轻咳一声,两人才注意到他的存在。闻樱不说话,阎正奇看着对方轻哼了一声,在感觉到她轻扯他的袖子以后,才撇过了头去,总算没有当场起争执。 顾元洲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各家公司按照顺序一一讲标,陈述投标资料的内容,并解答主办方的疑问,提出解决性的方案。顾氏早做准备,标书十分完善,给出的各项条件都远超其他公司,令其他人没有一争之力。 单论加码条件,他同样要压过阎氏一头。 “价格估算有偏差,能解决吗?”阎正奇压低了声问她。 “没问题。” 在轮到阎氏时,闻樱从容起身。 价格等方面早已经呈现在标书上,无法做出修改,她就在回应对方的提问时进行巧妙的语表达,给出转圜余地,在其他方面补足。 她发结束后不忘看一眼四周,从主办方的表情上看出认可度不错,其他公司的人则变得更加凝重了。 她心头一松落了座。 从阎正奇问出那个问题开始开始,她就发觉手心有点发痒,但正式场合显然不允许她在成为焦点的时候私下做小动作。直到她坐下以后,才将手悄悄往两侧转。 然而不等她手指曲起,就蓦然被人轻握住指尖,旋即去挠她的掌心。 她蓦地转头,那个挠她手心的男人正侧着头,就着她刚刚的阐述,与他们公司的项目负责人进行对话。 另一边的阎正奇察觉到她的举动,不由侧目问道:“怎么了?”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九 > 阎正奇的询问令闻樱下意识的将手缩了回来, 一拽之下没拽动, 手被男人扣住, 她又不敢挣扎的太过用力。 “怎么了?”阎正奇又问了一次, 头更往这边倾, 似乎发觉她左手边不太对劲。 她斜侧肩膀挡住了他的视线, 刚想回他一句“没什么”, 那边的顾元洲已经结束了和项目负责人的对话,同时,他也终于松开了手, 任她从手中“逃走”。 闻樱将手拿回来,就势扶住膝盖上倾斜的资料页,摇了摇头。 “没事了, 认真听。” 等投标会结束, 他们刚一起身,就听身旁的顾元洲大方地称赞她道:“讲的不错。” 阎正奇扬了扬下巴, 就像遇到危险展开自然防御的刺猬, 挑衅地说:“顾总现在想要认输还来得及, 我们闻总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打压宿敌, 他突然变成了老婆吹, 挑了几个阎氏优于顾氏的案例来说, 侧面烘托闻樱的能力。 营造己方的气势,打压震慑对方,从商业谋略上来说不算有错。不过对顾元洲说这些话, 就相当有趣了。 虽然商业场上没有朋友, 但他和闻樱彼此有交集,总会在交流询问的过程中透露出一点信息,双方皆有。她不擅长的方向还向他请教过,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她是在为这次的投标会做准备。 “我知道。”顾元洲面色如常,分毫未变,听到后来倒是微微一笑,“闻总能力出色,这样的人才,我们顾氏也有招揽之心,就是不知道闻总有没有这个意愿了。” 阎正奇目的达到,表情得意的同时,又不免嘲讽道:“顾总可真会做白日梦,想让我的妻子给你打工?” “我想,就职于哪家公司应该是取决于公司的理念、模式与她是否投契,而不是凭关系而论。”顾元洲的视线落在闻樱的脸上,“闻总以为呢?” 阎正奇抢在她面前回答:“要这么论起来,她也是与阎氏最为合拍,否则也不会短短三年时间就凭借能力获得了公司上下的认可,阎氏是最适合她的公司。” “那可未必。” “顾总真心想挖人,也不是不可以。”阎正奇轻声一哼,显然不当一回事,“只是价码太高,我怕你接受不了。” 顾元洲笑了笑,不与他继续争辩下去,只是道:“拭目以待。” 投标结果最终是顾氏获胜,消息传来,阎氏的项目组成员垂头丧气,但闻樱的激励使他们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准备迎接下一个任务。 现实就是,它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哪怕闻樱非常出色,也发挥出了100%的能力,但在这个项目上,客观条件他们比不上顾氏,她的努力只能使阎氏有一拼之力,而非锁定成功,输赢皆有可能,因此虽然输了,她倒也坦然。 在餐饮行业,还没有哪家能够将一整个蛋糕吃下去,垄断市场,无论是阎氏还是顾氏都是如此,他们都是龙头企业,却不是唯一一家龙头企业。顾氏赢得了这个项目,将人员精力投入其中,相对的就会减弱在其他方面的控制,闻樱便趁机指挥人马侵吞他们的市场。 顾元洲前一秒刚提议请客来补偿她失败的心情,后一秒就被她杀了个回马枪措手不及,通话时不免道:“真是不能对你掉以轻心。” “既然顾总想挖走我,我就要体现值得顾总青睐的价值,对吗?”她双腿交叠陷坐在沙发上,随性道。 “生气了?” 她没回应。 “‘开价’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他猜到了她是被哪一句话惹到,力证自己无辜。 “经商如下棋,顾总博弈的时候还请正眼看一看坐在你对面的棋手是谁,认不准人吃了亏,也只能怪自己。”她表明自己是下棋人,而不是被他们争夺的棋子,紧跟着一语如箭矢直中红心,道是,“你做出那样的提议,本身就是不怀好意。” 显然不管是不是他说的,都要算在他头上。 顾元洲哑然失笑,“我是诚心想邀请你来顾氏,好,是我在不适当的场合提出了令我们闻总为难的要求,我道歉。” 她没有跟着他插科打诨,用轻松的态度揭过这一篇,只道:“以后别这么做了。” “……好。” 他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其他的含义,不由与她一同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提那个私底下的小动作,回避这件会令人陷入尴尬处境的事情。 投标会之后没多久就到了过年,阎氏有专门的家庭聚会,让亲戚之间在年底相互联络感情,探听周围人在这一年中所做出的成绩,互相攀比,勾心斗角。 闻樱正在房间里挑选衣服,叫张姨来给她出主意。 张姨在他们家做的时间长,和他们关系不错,他们偶尔会在日常琐碎的事情上让她当参谋,做做参考。她见闻樱左右挑不中,显然很在意这样的场合,不由笑道:“大场合我不会选,不如叫先生来选吧。” 这话让闻樱的思绪一飘。 她和阎正奇结婚第一年,因为是新媳妇,能力还不错,阎正奇的父母虽然对她的出身不满意,但明面上对她还算客气,加上有他站在她身前维护,旁人也不敢太过分。第二年恰好爆发了他决策失误的事情,险些将子公司弄垮,一向是天之骄子的男人被人奚落挖苦,自然就顾不上她了。 她虽然有能力,对于阎氏来说却不算什么,阎家家大业大,于他们而人才到处都有,他们不缺出色的领导层,也不缺每年能给他们带来丰厚利润的人。他们更想要的还是阎家的继承人。阎正奇是独子,父母长辈对闻樱的要求就是孩子,第一年没有尚可,到了第二年她都不见有动静,他们的态度就已经有了变化,至于今年这个第三年,原本那边偶然还会叫她去吃饭,以示亲热,在阎正奇闹的太过分的时候,她的公公也会训斥对方——多半还是为了阎氏集团和他们儿子的个人名声——但这些在第三年下半年之后,她的处境每况愈下,变得步履维艰。 她不吭声,张姨便又道:“我看先生近来表现的挺好,您也应该都看在眼里了,过日子啊,就是这样,大大小小的磕碰不断,堵着这口气也不能叫日子好过起来。眼下他有悔改的意思,您递一个台阶,这个槛就算是迈过去了,以后日子会过越越好,越过越顺的。” 闻樱沉默地将看不中的礼服挂了回去。 “太太您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她叹气道,“但您听我一句劝,您心里放不下,嘴上别扭有什么意思呢?” “张姨……”她欲又止。 张姨似从她的神态中发觉到什么,立刻说道:“我看这些衣服都旧了,重要的聚会合该打扮的再鲜亮一些,不若干脆叫先生陪您去逛逛街,挑件新的,您说呢?” 闻樱去找阎正奇的时候,难得竟发现他在书房,书桌上摊着薄厚不一的账目,皱着眉满脸心烦的模样。 她叩了叩门,往他桌边放了一杯热饮,“咖啡。”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倒也很给面子的端起来喝了。是按照他的口味煮的,阎正奇一喝便知,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 “我看你这两天好像在为什么事心烦。”她说。 他没注意到她对自己用心的观察,只是听到问题的刹那,“这个项目没拿到,我担心我爸那边有说法,他挺重视这个项目,还特地问过需不需要总公司的人帮忙,我告诉他你没问题,他才没管。现在输给了顾氏,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交代。” 她顿了顿,问:“你是怪我搞砸了项目?” “不是,跟你没关系。” “在我手上搞砸的项目,怎么跟我没关系,你说清楚,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你不明白……”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行了,你别管了。”他不耐烦,“我都已经焦头烂额了,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是,闻总您是很厉害,但有些事也不是你不明白,也解决不了。” 争辩的话已经到了喉咙,却被她强压下去,闻樱在片刻的沉默之后,问他:“聚会的衣服我还没有买,想买件新的,你有空陪我去看看吗?”她的手指不自觉地蜷曲,仔细看就能发觉掩藏在平淡态度后的紧张。 阎正奇却看也没看她,只专注于书桌上的报表,“你拿我的卡去刷吧,我没有时间。” 顾元洲刚出社会那一年,喜欢用飙车缓解压力和情绪,同样都是有钱人家的年轻公子哥,身边也聚了一帮喜欢干这个的人。到后来他心态越来越沉稳,飙车这样浮夸又没有安全保障的项目就被替代了。 但偶尔却不过邀请,还是会和他们开车出来兜两圈,权作放松。 平平稳稳地跑了一圈,空旷的郊外路面,停着五六辆形态不一的跑车,俱是线条流畅,颜色抢眼,极具观赏效果。几个男人或站或倚,就在最前头的那辆车旁边吞云吐雾,聊起了天。 “哎,你真的不玩了?”其中一个人顶了顶,“生活就要找点乐子,不飙两圈没有激情啊。” 顾元洲背抵车门,挪开手指里夹着的细长烟梗,笑着摇了摇头。 “开玩笑,人家顾总现在是什么身份?要是飙车出了事,你负责?”其中一个开玩笑道,“顾总现在出来玩不带女伴,改带秘书了,爱岗敬业啊!” 他指了指对面的沈叶,神色暧昧地冲顾元洲眨眼,“女秘书。” “别胡说,人家只是公司的普通员工,。” “哟,看把你宝贝的,辩解什么啊,我早就听人说了,顾总最近和这位普通员工走的很近……” 这人话刚说完,另一个人就注意到顾元洲的表情,只当他不爱人调侃这些私事,岔开了话题,“别说,顾总刚拿下的那个项目,真不是一般人能吃进去的。你看阎家那位,夫妻合作也没成功,还当有多大本事呢,啧啧。” 虽然都是同一个圈子,但跟着顾元洲玩的,自然和阎正奇不对付。 “阎正奇的老婆出身一般吧?人倒是挺厉害的。他也是搞笑,当年死活要娶这女人,现在好了,玩不过三年,我听阎氏那边的人说,他们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 “就他老婆那厉害样,换了是我也要萎,女强人撒,你想跟她浪漫良宵,她跟你谈工作,你想跟她风花雪月,她和你谈报表,哇,阎正奇对着这样的女人真能硬的起来?” 他的话引来一阵爆笑,但笑不过三秒钟,他膝盖上就被人狠踹了一脚。 “怎么了?!” “少说两句。”顾元洲狠抽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积点口德。”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有几分莫名,最开始提起这个话题的人道:“说起来,他娶的那个女人是姓闻吧,叫闻什么?” 就在这时,一辆车疾驰而过,在前方不远的路口却陡然急刹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女人狼狈地从车上下来,弯腰在草丛边呕吐。 “闻樱?”有人低喃。 “对,就是这个名字!”那人拍了下手,却发现顾元洲的神色不对。他的视线一直往旁边看去,停留在了那女醉鬼的身上。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十 > “元洲,认识?” 女人只露出侧影, 他们左右看看也没认出是谁, 不禁问他道。“嗯, 我去看看。” 顾元洲的视线一直留在她身上没动, 打了声招呼之后, 又向他们要了水和纸巾, 撇下一干人往前去了。 闻樱没吃东西,喝醉了也多是干呕,直到胃里泛酸, 才有酸水跟着呕了出来。正难受,已经有人给她递了水,“漱漱口。” 男人的嗓音在旷野树叶的沙沙中, 显得格外磁性低沉。 她默默地接了过来。瓶盖已经被拧开了, 她漱了口,旁边又有一张纸巾递来, 顺着纸巾往上看, 是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 一直向上看, 是他无询问的眼神, 稍带着一丝探究和关切。 她同样没有拒绝, 直到她将自己打理干净,才听他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闻樱拿出手机,亮着光的屏幕朝向他。 页面是他不久前发的一条信息, 因为郊外的风景不错, 顺手就拍了照发到了朋友之间的信息平台,而下面就有他所在地方的定位。 顾元洲确实对这个“巧合”有所猜想,市内偶遇是偶遇,偏远的地方还能发生这样的偶遇,着实少见。但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时哑然失笑,“跟踪我?” 她不说话。 她这一次醉酒与上一次的风格截然不同,彼时他们尚且不熟识,多是她强迫性的咄咄逼人,他可有可无地随她胡闹罢了。而这一次,纵使她一声不吭,他却也能从她的态度中感受到她许多情绪,仿佛是默然无声的委屈。 “那么,请问闻樱小姐,跟踪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开车出来,也不知道去哪里……”她的声音微哑,“就跟着你的定位走了。” 人会失去方向,往往是被另一个人伤到了,又没有人能够倾诉。 他在一刹那心领神会,猜到了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十有□□与另一个男人脱不开关系。 “有酒吗?” “喝酒开车,小心被抓住关起来。” “你管我?”她嗤笑,像在笑他管太多。 然而他却接,“嗯,我管你。” 他的话说出口的下一秒,她仿佛一个激灵,探了下额头的温度,轻声喃喃道:“大概是是喝太多了,不太清醒,我还是先回去好了。”但没等走出几步,就被人攥住了手腕。他抓着她的力道不轻不重,不会抓疼她,却又让人难以挣脱。 她停顿一瞬,偏了偏头,“顾管家不会想说,喝酒不能开车,要送我回去吧?” “这世上除了酒,消愁的东西还多的是。”他问,“想试试吗?” 沈叶没想到顾元洲会将她拉入她的私人聚会,使她感到一点别扭之外,也有说不出的好奇。 身边的女人们互相攀比炫耀,叽叽喳喳谈论着名包名车,还有各自的男伴。其中有一个人见她脸生,不由问:“你是顾总的女朋友吗?” 她略有兴致地与她们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厌倦了她们的作风,她自认跟她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淡淡地道,“不是。” 她知道她进入顾氏公司并非是因为她本身足够好,毕竟对顾氏来说,她的学历远远不够。她也曾犹豫过是否要接受顾元洲的“回报”,这并非她矫情,而是她深知这样的人情只有一次,她必须要谨慎使用。 最终在顾元洲的诚心力邀之下,她还是放弃了学到半途的课业,进入了顾氏集团。 因为她相信自己的能力,事实证明,她抓住了这次的机会,确实也让人生有了很大的改变。她认为学历在社会上并不代表一切,能力才是,多的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表现的如同巨婴。她和他们不同,那些人哪怕不成功也只用换条路走就好,而她只有这一条路,所以她全力以赴。 顾元洲对她工作能力的看中和青睐,让她心里有了底气,同事对她的态度也渐趋改变。 她不是没有感到顾元洲对她的关注超过了一般的范畴,她亦考虑过,对方是否对她有意,这一次的私人邀请更是让她心里拉响了警铃。对于和上司之间的恋爱,并没有让她产生小女生的幻想,反而觉得头疼,一旦处理不好,这份工作都很可能丢失。 直到她看见对方和另一个女人的相处。 分明两人在最初没有任何的身体接触,但无论是他凝视她的眼神,还是给她递东西,与她说话的动作都流露出怜惜呵护的模样,而哪怕他们隔开有半个手臂的距离,仍然能让人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同寻常,流动的空气似乎在他们之间穿插而过时,变得缓慢而意味悠长。 到后来,他让那女人在原地等,走回来对那帮男人道:“比赛,谁玩?” 她听见一片欢呼声,都在嚷嚷着“顾元洲你终于开窍了”“谁让你改主意了”。 “她心情不好,带她兜兜风。” “英雄难过美人关,透露一下,那位醉酒的美人到底是谁?我们认识吗?” 他笑笑不回答。 “那这位‘普通员工’呢?” “你们看谁车上有空位带她一程,我这里不方便。” 这话说完,沈叶能感觉到女人们瞬间向她投来的同情目光,她莫名有些尴尬和难堪。她早就和她们说过,她跟顾总不是男女关系,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背地里想了什么。当然,她也无法否认,骤然发觉他对自己的关注也许与感情无关时,心里仍然有一点失落。大约每个女人在发觉喜欢自己的男人其实并不喜欢自己,又或者转而喜欢上了别人,都会有这样的失落。 就在顾元洲为女人开门,请她坐到副驾驶位置的时候,那个女人向他们的方向看来一眼。 天太暗,她已经坐在车后座了,隔得太远看不清,却只听见前方传来一声低咒,“操!不会吧,这女人长得像……” 像谁?沈叶没听清,只能暗自猜测。 跑车如流光一般飞驰而过,先后几辆车争先恐后地向目的地疾驰。 顾元洲所说的“兜风”令闻樱大开眼界,跑车两面的窗户都降了下来,狂风吹鼓了跑车,她的眼皮就像粘在了一起难以睁开,极速的过弯让心脏狂跳,两道的树林景物向后不断掠过,刺激得让她险些尖叫出声。 “顾元洲——” “别担心,这个速度还不是最快。”他操控着方向盘,视线专注地关注前方的路况,唇角挂着笑,认真而从容的男人有着别样的魅力。 她却无心去看,“你放我下去!” “我以前心情不好,就会出来跑两圈。当你发觉所有的人事物都追不上你,那些让你烦恼的事情就会抛到脑后。”他笑道,“特别痛快。” “我又不是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看也不看她,却准确地捉住了她的手,与之交握住,“别害怕,闭上眼睛,你自己感觉。” 她心里漏跳了一拍,但被他抓住时只觉格外安全,一时竟也没有抽出来。 闭上眼睛,眼里仍有光影不断掠过,她能感觉到车仍在疾驰,血管里的血液随之加速流动,心跳变得飞快,而这一切令她压抑的情绪不断涌出。 当她睁开眼睛,倒退的风景就像乘着风的记忆,在眼前一一闪现。她靠在椅背上,任风吹乱了头发,想要发笑。 他突然说:“其实你不是想要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而是希望他能懂你在想什么,对吗?” “顾总还是那么敏锐。”她升起了车窗,转向窗户的一面,不想看他,“他以前很好。有时候我想,如果他不是娶一个事业心太强的女人,而是愿意躲在他□□下的女人,也许会幸福很多。” “不要替别人做选择。”顾元洲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他会后悔?” 他的车速在谈话中逐渐慢了下来。 她笑摇摇头,“他是一定不会后悔的,他这个人很小孩子气,就爱往前闯,不撞南墙心不死,你别想他轻易能后悔。读书的时候,有一次班级里组织爬山,我爬到半路崴了脚,就想要在半山腰上等他们下来。他硬要背我上去,说是不一起看日出就没意思了。别的人就提议轮流来背我,他还是不肯,最后硬生生一个人把我背到了山顶,日出早就没有了,他的脚也打颤到几乎迈不动……” 她说到一半,声音突然哽咽,车窗上是夜幕流光,倒映着她倏尔红了的眼睛,“他没觉得后悔,还冲我傻乐,说这一定是我没有过的体验,想忘也忘不了。” 他默然听着。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他错了,还是我有问题……他现在就连陪我买一件衣服都不肯,他说他没时间,可是之前他陪那些女人去买东西的新闻登上报纸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没时间?” 她的眼睑微敛,眼神显得疲倦,“有时候我想也许我们分开更合适,可是身边所有人都在劝你,再等等,男人总要经历这样不成熟的时候,他在变好,你舍得把变好的他让给别人吗……” “我舍不得,长在人心上的东西,怎么轻易舍得?” 当他们最后一个开到了目标地点时,她看见前面的人都已经刹车停了下来,还有喝倒彩的声音。顾元洲却在他们想要围过来之前,一脚踩上油门,瞬间如离弦的箭一般开了出去,不顾后面大喊大叫的人。 闻樱猛然向后一仰,等正回身子,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他把纸巾放到她手心。 “擦一擦,我们去买衣服。” 等他们回到市中心的时候,恰好各大商场还没停止营业,只是将近停业的时间,人流量逐渐减少。闻樱被他领着去了几家她喜爱的品牌商店,试了几套礼服。这个行程定的太仓促,她几乎是被他拽着往前走,情绪都没能转变过来,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来到最后一家店,将近打样时间,只剩下一位店员,她心神恍惚,反而是顾元洲替她挑了一件,让她去试。 店员羡慕地道:“您先生的眼光可真好。”不待她反驳,就贴心地替她关上了门,还指引着男人去沙发椅上坐着等她。 闻樱换上了衣服,发觉这衣服的拉链不好拉上,她试了半天也没成功,不得不叫门外的店员进来帮她。 听到试衣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她仍半侧了头去够拉链,一边道:“我合不上拉链,能来帮我一下吗……” 她穿着银紫色长裙,后背半裸,露出光滑细腻的肌肤,礼服的布料紧紧贴着,勾勒出她窈窕的身线,钻饰的腰带如星光环绕,使纤腰看上去不盈一握,身下裙摆像鱼尾一般撒曳,光看背影便使人心旌摇曳。 身后的人闻抬手替她拉上,随着链齿发出咬合的声音,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有侵略性。她忽而察觉到不对,猝然回过头。 背后站着的不是店员,而是顾元洲。 “又来了一位客人,她去招待了。” 他解释,末了低头在她耳畔道:“很好看,需要我替你把吊牌剪掉吗?不要又忘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透着懒散,不经意间散发的雄性荷尔蒙如同引诱。 她脸颊红的发烫,狠瞪了他一眼,“出去!” 他举双手作无辜的姿势倒退了一步,就在离开之前,却收到了好友疯狂呐喊一般的短信息。 “顾元洲你说清楚,今天坐你车的那个女人是不是阎正奇的老婆?!”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十一 > “不是。” 顾元洲看了一眼闻樱, 在短暂的停顿过后, 回复了好友的信息。 如果他承认, 也可以勒令对方不要将消息传出去, 但他深知“秘密”在他们的圈子里也具有一定的筹码, 关系够好, 利益足够, 对方都有透露出去的可能,而小范围的流传也许对她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 实际上,简简单单的“不是”两个字, 明面上是否认,认真研究却能有着许多层的含义。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是他在说谎, 放到未来却未必。 “你少来, 信不信我拿行车记录仪的照片亲自去问阎正奇?”对方也没那么容易打发,在他回复之后立刻给他打来了电话。 顾元洲不置可否, “只有你看见了?” “就我的车在最前面, 才能勉强看清楚, 喂,你不是吧, 别告诉我这是真的, 你去搞阎正奇的老婆?” “我说过了,嘴巴放尊重点。”他不经意地道,“听说你最近闹着玩开了家火锅店?顾氏也有这方面的生意, 需不需要我帮你一把。” “……卧槽, 这女人给你们下了迷魂药?先一个阎正奇为了她跟家里人要死要活,现在你又把她护的跟宝一样,说句糙话还不行了?!好好好,我尊重,我尊重。”男人碎碎地说,“不过我说认真的,你想跟人家作对也不用这样吧,抢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顾老大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待会儿再说。” 他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表述,不顾对方的吵嚷,径自挂了电话。 电话是去试衣间外接的,将要回去时,眼睛一扫正看见了某处灯下光芒一闪的饰品。 等他回来,闻樱已经站在试衣间外的镜子跟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逐渐走入镜子中,站到她的身后。 “妆都花了……”她笑低了低眼睛,去看被手从两侧拎起的长裙,小幅度的转了转裙摆又放下来,仿佛觉得狼狈的自己与它并不搭调。 忽而,有冰凉的首饰从她的头顶越过,戴到了她胸前空荡的位置。 “抬头。” 她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胸前的钻石项链与腰间的钻饰相呼应,将人突显的光彩照人,光芒熠熠。随后她披散的长发被他微带薄茧的大手拢起,放到了一侧,凭添一丝成熟女性独有的妩媚。让她过于苍白疲倦的面容,微红的眼眶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哪里来的?” “店里的配饰,我看了看,觉得还是钻石最适合你。”他望着镜中的女人说道。他想起投标会那天,她发时干练从容,哪怕遇到刁难的问题也不觉得苦恼,总是将它扭转成对自己有利的形式,轻而易举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同钻石的光芒一样耀眼。 她在一刹那间屏住了呼吸。男人看向镜中的她的目光缱绻,有着淡淡的欣赏与克制地怜惜。 欣赏是男人对女人的欣赏,而克制,是因为他知道她属于另一个男人。 他们的视线在镜中相触,不过短短一刻却又仿佛时间突然慢下了脚步,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去凝望彼此。闻樱很快躲开了视线。 恰好此时,属于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因为试衣服,她将手机暂时放到了顾元洲那里。顾元洲闻声将手机交给她,两人有短暂的一瞬间的接触,女人柔软冰凉的皮肤与男人的粗粝相碰,两人的感知如同被放大,在一瞬即逝的接触过后,仍旧不断回想起刚刚触摸到的感受。 闻樱蜷了蜷指尖,还是先接起了电话。 “爸。” “嗯,我挺好的,吃得好穿得暖,工作进展的也很顺利,没什么事,你别担心。你自己也注意,天气又降温了,前两天不是还说膝盖疼吗,别冻着了,前两天给你联系的针灸师傅,你记得去试一试。” “……他也挺好的,你放心,没吵架,他最近对我也挺好的。”她说着说着,忽而抬眼飞快地看了顾元洲一眼,“过几天就是他们家的聚会,他今天正好带我出来选衣服,嗯,嗯,好……” 又说了一阵,她方挂了电话,只见顾元洲的表情恢复了他平时嘲讽人之前,似笑非笑的模样。 “阎总在?我怎么没看见,让我和他打声招呼?” 她道:“要不这么说,我爸不放心……”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质问我的话。”他看着她窘迫的模样,突然道。 “嗯?” “你让我看清坐在我对面下棋的人是谁。你有没有想过,我没有把你当棋手,是因为你自己不认为自己是棋手。你遇到事情很喜欢逃走,首先想到的处理方式就是委屈自己,让别人满意。” “我有没有教过你,别后退,无论是逃避还是自怨自艾都没有用,我送你这件衣服,可不是为了让你受了委屈回来向我哭鼻子。”他带着她看向镜子里的人,低声道:“遇到想要的东西就抓住它。你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阎家的家庭聚会与普通人家不同,在一栋别墅中,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彼此亲热的攀谈,聊着时事新闻,股市经商,探听对方一年以来的收入,结交的人脉,在心中为彼此划分等级。血脉亲情被利益冲刷的无比淡薄。 女人们最爱扎堆聊天,从对话中透露出今年飞了哪几个国家,被哪些大牌的时尚秀场邀请,又或者有关于孩子上国际学院的花费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闻樱在其中的地位相对尴尬。阎父是阎氏集团的董事长,按理她在这名利场中也应该是受众人恭维的人之一,然而她的家庭背景普通,并不被阎正奇的父母认可,一开始维护她的丈夫逐渐不着家,别人不说,私底下都认为他们熬不过两年就会离婚,自然也不会对她太过客气。 每当原主推却不过参加她们聚会的时候,都会被她们在各方面“打击”的哑口无。 人的出身不能决定一切,但环境、教育还是会对人产生影响,许多在她们阶层能够接触到的“常识”,对于原主而是相当陌生的,而在别人嘲讽的目光中,她往往只能用“我对它不感兴趣”来抵御外人的攻击。这不仅没能达到融入她们的目的,反而使她们更加看不起她。 因为这对于她们来说,就是眼界的宽阔与否的体现,你可以不懂,但你不能对此一无所知。 当然,女人们的情绪表达并不那么温和,她们的讥嘲只会让原主更加在意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因此每每她们随心所欲的畅聊时,原主不说话则已,一旦被阎母要求加入到谈话中去,就会收获无数幸灾乐祸的轻视目光。 原主也并非没有想过要融入,只是阎正奇表现的可有可无,令她只能孤身一人没头没脑地闯入那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人的带领,无论是多简单的信息对她来说都无比困难,难以消化成自己的东西。 而这一次的闻樱却令人刮目相看。 曾经她只想将自己放在某个无人看见的角落,将聚餐当做行刑,熬过这一场就能专心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所以她浑身散发着抗拒的信息,脸上也只是强装出的笑容,从表情中就能够看出“我懒得跟你计较”“我就是在应付你”这样的信息。 这回不同,她挽着阎正奇的胳膊,一袭长裙衬托的她光彩照人,见人颔首打招呼时,笑容亦是大方得体,刚一入内就引得人们的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 “今天的状态不错。” 阎母难得夸了她一句,阎母与阎父是家庭联姻,但感情还算不错,对闻樱的出身行止确也有诸多挑剔。 闻樱从顾元洲身上学会了他们这个阶层的虚伪客套,即哪怕心里再不情愿,表面上看上去也像是看见蜂蜜的蜜蜂。 她一开始十分怀疑顾元洲自己是否有实行这套理论,因为他刻薄挑剔别人的时候,比正经微笑的时候要多,顾元洲当时轻瞥她一眼,只道:“对着有些人不用太客气。” “势利眼!” “谁说是按钱区分?”他嘴角轻挑,“有的人你对他笑是没用的。尤其是在他认为你的身份或者能力不如他的时候,只会认定你是在抱他的大腿,想要讨好他。” “那……” “对这种人,你必须要打服,挑他最擅长的东西下手,让他明白他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的话犹在耳,那边就有人指着闻樱的项链问是哪里牌子,在闻樱回答了之后,睨着眼道:“我还以为是xx家刚出的那个系列呢,原来是服装店的配饰,倒也不错了。” 听起来像是在说闻樱这款是店里模仿正品做的,是山寨赝品,但其实这两件首饰并不相似,她的话也只是让闻樱难堪而已。 这位是阎正奇堂哥的妻子,对方今日穿一身正红色,原该是引人瞩目的颜色,却被闻樱抢了风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她问闻樱:“随口聊聊,不介意吧?” “怎么会。”闻樱笑了笑,不很在意地道:“那个系列的灵感据说来自于某部书中对女主角所拥有的项链的描写,可惜我看过那本书,书中的项链描写应该是仿照了xxx家十年前的一款经典项链,如果堂嫂对这款有兴趣,十年前xxx家推出的那一款你应该也会喜欢。” 阎母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其他人也都表现出了惊讶。 堂嫂顿时讪讪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聊天而已。”她微微一笑,“而且只是我的一家之,也不知道对不对。” 书中的描写不提,其他人将两款项链拿出来做对比,发现确有相似之处,书作者并没有说是仿照现实已有的项链做出了描写,设计师却公开承认过灵感来自于这本书。 虽然并没有盖棺定论,但她却有着自己的看法。 这样的情况如果只发生一次还好,别人也只当她恰好看了这本书,又对项链有兴趣,才能做出这样的辨别,但当她无论在古董字画,首饰珍品,商业金融上都能表达出自己的见解时,她们的态度也就随之发生了变化。 而闻樱本身比之曾经的刚硬坚持,也变得绵里藏针,让人察觉到她气场的变化,自然不敢用过于轻视的态度去对待她。 她发现,原主曾经记忆中难缠的人物,其实并没有多么厉害,她愿意接受、学习这个圈子里的东西,也让她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别的不说,没有人会愿意总是看见别人轻视嘲讽的目光,原主之所以认为是在受刑,就是因她无法被别人接受。当她表现出自己的战斗力,让人不敢轻易小觑,相处的气氛也会相对变得轻松,至少别人不会把她当做异类来共同排斥,这场聚会也就不那么累了。 闻樱给顾元洲发了一句“谢谢”,但真正上桌用餐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阎父阎母提到孩子的问题。一大家子人聚会,餐桌上少不了小孩子,阎母逗弄片刻,便会有所感慨。其他人跟着说笑捧上两句,所有带有压力的目光便都聚集在闻樱身上。 男人心思粗,阎正奇也不是会细想的人,听母亲一说就凑上去逗孩子,没意识到她的处境。 闻樱应付了半天,找借口去了洗手间,谁知刚出来,就在外面撞到了那位堂嫂。 刚才在大厅里,对方已经好一会儿不吭声了,闻樱只当她是服了软,谁知对方没那么容易被打服。其实她倒是心知肚明,比起抢风头,更为深入的原因,只是阎正奇的堂哥在总公司任职,他们始终在提防阎正奇回到总公司去,涉及到权力的交接,总会让人的面孔变得格外扭曲。 对方就着餐桌上的话题,抓住了她的软肋,和闻樱聊起了孩子,问她道:“你和正奇什么时候要小孩?这个岁数也不年轻了,女人27、8岁要孩子最好,迟了对自己有影响。” “这件事我们有自己的考虑。”她一边向外走,一边道。 对方看出了闻樱的躲避之意,立即穷追猛打,“这可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大伯就生了正奇一个,你不赶紧生一个,还等着正奇跟别的女人生了抱到家门里来吗?” “都什么年代了?”闻樱停下来,表情好笑,“您还兴这一套。” 女人笑了,“那是大伯母不明说。换做是平常人家当然不兴这一套,阎家不一样。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没孩子,过不了两年,有了地位也就稳了。” “看来堂嫂就是这么稳固自己的地位的。” “当然。”对方的表情有着微微得意,充满优越感地道,“我家世比你要好,但生了第一个儿子,公婆对我的态度还是会有变化,丈夫也是。” “封建女人这一套,堂嫂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对方轻哼道:“什么封建女人?怎么,我儿女双全就是封建了?我挑明白了跟你说厉害关系你不听,有时候你把这些东西掰碎了再看,和古代哪有什么区别,越是豪门越是相像。你不听,将来正奇和别的女人生了儿子才有的哭。” “儿女双全自然不是封建,但生儿育女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闻樱笑摇摇头,“这套大道理你拿来和我说就算了,千万别和你女儿说,别害了她。” “什么害了她,我能去害我女儿?!”女人被她一噎,气得不行,当即口不择,嘲讽地笑道,“你一直拖了这么久,三年了都没一点动静,别是不能生吧?” 闻樱走到拐角口,倏地回过身来,却是别有意味地问。 “堂嫂说什么?我没听清。” 阎正奇今天也格外诧异闻樱的表现,他知道她一向不喜欢这些聚会,他也认为她保持自己原有的模样就好。但当她能够和家里亲戚相处和谐,父母也都不再对她挑剔良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近段时间格外烦躁的情绪变好了。 他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总是在她和父母中间夹着,心里松了一口气。 就是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用餐过后,他和堂兄弟几人闲聊散步。他们从前对闻樱的态度也是不以为然,现在却来夸他眼光不错。自然,对于他们来说,女人不仅要漂亮,还要能应付各种关系,即是能为他们展开“夫人外交”。 闻樱固然能力强悍,却是自己厉害,不是“贤内助”的人选。 当她有能力让圈子里的人聚集在她身边的时候,对他们来说才算是有了一看的价值。 对于这些评定,阎正奇心里说不上多高兴,但总比堂兄弟们总是用挑剔的目光来看自己的妻子要好。然而就在拐角处,他听见了自己堂嫂对闻樱的中伤。 “我说,你该不会是不能生吧?” 他在一瞬间心头火起,立即看向堂兄,对方的表情尴尬。 闻樱是在发觉他们的脚步声时,才说了让对方重复一遍的话。正如顾元洲所说,原主在面对亲近的人时,喜欢自己承受许多东西,对别人让步。偏偏阎正奇又是不能敏锐地发觉到她所隐藏的情绪的人,如果不将她的境况展露到他面前,很可能他一辈子也不会了解。 “堂嫂不如将话再说一遍?” 阎正奇突然出现在她身旁,揽住她的肩,和她一起看向对面的女人。 大红长裙的女人表情立刻变得非常尴尬,“正奇,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的恼怒到了极点,反而面目平静地道,“没孩子就是不能生,你指责她,怎么不来指责我?堂嫂是不是觉得我也不能生?”他看向身后,“堂哥呢,你也这么觉得?” “正奇你生什么气,你嫂子说话不动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堂哥试图打圆场。 阎正奇乐了,“我不知道的事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你们敢背着我,用这样的话来诋毁她。” “我就是一时气急,是她先说我害了我女儿,我才……” “一时气急就骂别人不能生。”他连连冷笑道,“我老婆可没说错,有你这样的母亲,我替我侄女未来的品性感到忧心。” “你!”女人也怒了,“那我也没说错,她就是不能生,三年了都没动静,要是能生你们不早生了?!” “哦,你们就是这样想的?” 女人不顾丈夫那边叫她住嘴的话,冷哼道:“是又怎么样?” “我不知道堂兄是怎么想的。”他双眼湛然,冷静地道:“我娶她不是为了让她来当生育机器,我爱她,和有没有孩子没关系。” * 聚餐中发生的事情就像一个刺激,仿佛有了“外敌”,阎正奇对她变得有耐心体贴了许多。他也终于肯告诉她自己近来的压力,“上次的项目搞砸了,我爸给我定了目标,要拿下xx家的单子,如果拿不到,说不定要转去外地一家公司。” 闻樱想要帮他,他却摇头道:“这次他让我必须要自己做。” 虽说不帮忙,但闻樱还是帮他搜集了一点资料,其中就有信息显示,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是顾氏公司。以至于闻樱在办公室里听见顾元洲来的消息,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直到男人在秘书的带领下走入。 “你怎么来了?” 他坐到她的办公桌对面,姿态随意,“在附近谈生意,谈完了来和你打声招呼。” “那现在招呼打完了。”她倚靠在办公椅上看他。 “赶客?”他挑了下眉,“上次聚餐的情况还没听你细说,战况如何?” “说起这个……” 她和阎正奇的关系虽然好转,但过往的裂痕没有那么容易修复,至少她在抱怨时的态度就不如对着顾元洲那么自然。她向他复述了那位堂嫂的论,道是:“你说奇不奇怪,现在还有人有这样的想法?” “不稀奇,对于某些没有自己能力和价值体现的女人来说,生育就成了她们唯一能体现出自己价值的途径。” “这点你和他观点倒是一样。”她突然笑了,“你们两个如果不是生在对家,也许会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 “是吗?” 顾元洲不置可否,感觉到她和上次提到阎正奇的态度变化,但他没有明说,反而突然道:“我听说这次xx家的订单对他来说很重要,需不需要我给你透露□□信息,让他一次。” 闻樱抬眼,“顾总有那么好心?” “我当然是有条件的。”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揉按肩颈的手上,想做什么,又有几分迟疑。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来人似乎从秘书那里知道了她在接待客人,询问道:“樱樱?” 是阎正奇的声音。 顾元洲偏过头,戏谑笑问她:“需要我躲起来吗?”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十二 > 闻樱轻瞪他一眼, 不搭理他的打趣, 顾元洲就先站了起来, “正好, 我和阎总许久不见, 今天找他一叙。我们的谈话下一次找机会再继续。” “你刚刚和我说的信息交易——”她倏尔出声, 使他顿下了脚步。 “怎么?”他回身挑眉。 “我不需要。”她摇头道, “不用等到下次谈话,无论你开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不会答应。” “确定?也许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条件……” 闻樱一笑, “在商商,我是不信顾总会倒贴钱帮我们渡过难关。况且……”况且什么,她没有说下去。 “那可未必。” 顾元洲笑着说完, 就离开座位去开了门。 “我听说顾元洲在……”阎正奇见门打开, 话说到一半,正对上顾元洲的笑眼, 冷哼了一声, 问位置上的闻樱道, “没什么事吧?” 顾元洲笑侃道:“能有什么事, 阎总难不成是害怕我把闻总藏起来吗?” 这话细听有几分不妥, 阎正奇却没有听出来, 两人如常夹杂着一股火药味说上两句,多是阎正奇直白讽刺,顾元洲笑里藏刀, 引得外面的人悄悄关注。 还是闻樱打断了他们。 她收拾了一下桌面, 毫不客气地道:“两位如果想培养感情,麻烦走远一点,别打扰到我办公。” 阎正奇&顾元洲:“……” “顺便把我的办公室门带上。” “是。” 顾元洲眼里含笑,替她关上了门。 闻樱在整理手边信息的时候,发现许多事都逃不开顾元洲的影子。沈叶突然进入顾氏集团,阎正奇又被要求去拿下一个与他产生竞争的订单。他来找她谈□□合作,乍听只是一个玩笑,但结合他当时的神态,就会发现他多少有几分认真在里面。让人不禁怀疑他在里面打着什么算盘。 鲜少见到这样的情况,攻略目标仿佛站在一个比她更高的位置,俯瞰他脚下规划出的棋盘。 当然她也并非完全猜不出来,哪怕对事情本身没有足够的了解,人们的行为动作中所表现出的趋势她却能看的很明白。她最擅长因势利导,通过别人的行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因此虽然顾元洲的行动超出了她的预想,她仍然没有去阻止,甚至不多做探究。 她预感最近会有大事发生。 就在不久之后,阎正奇成功拿下了与xx公司的大单,顾氏竞争失败。阎正奇借生日的名头,举办了一场庆功宴会,邀请了多家合作公司,顾元洲虽然是竞争公司,但商业场上没有永远的对手,仍然在邀请之列。自然,这也无异于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是一次炫耀和示威的表现。 宴会就在阎氏集团旗下的大酒店举行。酒店装饰的金碧辉煌,厅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纷繁热闹。 阎正奇在这场宴会上是绝对的主角,宾客们无不向他致贺,笑晏晏地与他攀谈。闻樱身为他的妻子,也是主人之一,陪伴在他身侧,与人们交谈应和。 可以看出今天的阎正奇格外兴奋。他从小被人拿来和顾元洲做比较,输的多,赢得少,在经商方面更是被人叹惋远比不上顾元洲,当年决策失误令他心灰意冷,了解到了自己的能力界限在哪里。这一次他本身没报太大的希望,只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跟顾元洲较劲,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他参加过无数场宴会,早就厌倦了名利场中的应酬,这一次却从宴会开始之前就精心准备,不断地问闻樱有没有没做好的地方。闻樱倒是耐着性子跟他反复确认,末了问他:“就这么高兴?” “这次是我凭自己的本事赢了,当然高兴。”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狠亲了一口,笑容灿烂,“也少不了我老婆的帮忙。”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的动作,他突然这一下来的太突然,她有几分不习惯,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 “我没做什么。” “你在我身边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他甜蜜语道。 当顾元洲走入大厅,他的心情更是达到了愉悦值的顶峰。顾元洲送了一份礼物给他,和他握手时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阎总今天看起来比往日的状态都要好。” “哪里,要不是顾总承让,让我顺利拿下了大单,这个生日过的可就没这么愉快了。” 两人刚说几句,后面有人忽而走上前来,站到了顾元洲身边。顾元洲向阎正奇介绍道:“忘了给阎总介绍,我的女伴沈叶,是顾氏公司的员工。听说曾经在阎总的资助下去国外进修了管理课程,有过一段缘分,我今日就将她带来了。” 沈叶从容地和阎正奇打招呼:“阎总。” 阎正奇却在刹那愣住了,惊愕浮现在他脸上,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还是闻樱将手从他的臂弯中抽出,和沈叶握手打了招呼:“沈小姐,欢迎。” “阎太太。”沈叶微笑道:“很高兴认识您。” 阎正奇一句“你怎么会去顾氏”险些脱口而出,却在两个女人的对话之中蓦然意识到这是什么场合,他转而去看闻樱。只见她笑吟吟地道:“还是叫我闻樱吧。” 他脑海中刹那回忆起曾经的一幕,闻樱一度误会他和沈叶有染,想要给沈叶写支票羞辱她,却被他拦住并且撕掉了支票。所以这是她们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这样的想法竟莫名让他的心情有几分紧张,不时地去留心妻子的神色。 同时他也觉得奇怪,他知道沈叶无故辞掉了在国外进修的课程,他曾问过她原因,她只说是母亲的病情有反复,她在外面不放心。他以为她还在以前的公司上班,考虑过让她来阎氏试一试,却没想到她会进入顾氏。 四人的对话没有进行多久,紧跟着又有其他来客向阎正奇打招呼,顾元洲便和沈叶一起退到了旁边。 随后,宴会正式开始,随着晚会的音乐响起,宾客们进入中央舞池,与所携带的男伴、女伴一同翩然起舞。阎正奇和闻樱作为主人开场跳了第一支舞,其他人方开始,立刻有人前来邀请闻樱。 闻樱跳了几圈,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靠近,“能有这个荣幸请闻总跳一曲吗?”来人作邀舞的礼节,向她伸出了手。 她将手放入他手心,跟随他的引领而动。看着男人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她目光微凝,低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能想做什么?”他低了低头,神色有几分无辜。 “你真的不知道沈叶是谁?” “你是说,和你丈夫有染的这……”话说半截,他突然被女人的高跟鞋狠踩了一脚,指头钻心疼,“嘶——” “你知道。”她后退一步,与他交握的手不禁用力,“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还专门带她来?!” 她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 无论是谁做这种事,都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但他一直是站在她这边的,他将能刺痛她眼睛的人,在她丈夫生日的时候带过来,不止别有用心,还成功能让她难堪。 顾元洲带着她转过几圈,他引领的很好,就连闻樱在气头上没顾得上跳舞,两人也不曾出错,或者说,即使她出错,他也能立刻纠正自己的步伐,跟随她一起。他看着她微仰头,在璀璨的吊灯下,盈盈如水的眼眸美的能刻入人心中,但她如今眼中却映着他的身影,含着因他而起的火光,竟莫名让他产生了几分难以是的愉悦。 “别生气。”他低磁的声音变得柔软,“我发誓,我带她来有别的意义……” “顾总的誓还是留着对你的红粉知己说吧,你有什么目的,与我无关。” “我哪来的红粉知己……” 顾元洲被她用辞硬顶了回来,轻巧一句反驳也惹来她的怒瞪。他在片刻的停顿之后,轻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她在顾氏上班吗,我带顾氏的员工来有什么稀奇?当时我打电话你就在旁边听,也没有避开你,对不对?” “顾总的意思是,我知道她在顾氏上班,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带她来让我难堪?” 他笑叹了口气,要不是还握着她的手,又要作投降状,“我道歉,都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照顾到我们闻总的感受。”他说出“我们闻总”四个字时,格外亲昵纵容,令闻樱只觉脸颊蓦地发烫。 她轻瞥他一眼,将颊边的头发捋到而后,掩饰般地说:“你知道就好。” 宴会仍在进行,身为中心人物的阎正奇却和沈叶来到了一处清静偏僻的角落。 “你去顾氏怎么没和我说?”他说完一想,又补上一句,“你怎么会去顾氏?!” 沈叶淡淡地道:“阎总已经结婚的事,不也没有和我说。” 阎正奇皱了下眉,“我和你说这个干吗?” “那么你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事,你太太知道吗?”沈叶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就是他将自己误会成声色场所的女人,虽然他当时的目的也只是让她陪着唱歌喝酒,但他轻视的语和态度激怒了她,她当即泼了一杯水在他脸上。 和别的男人不一样的是,他在了解到她的真正身份时,就及时诚恳地向她道了歉。但因为他流连酒吧夜店的举动,让她误以为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却从没想过他已经结婚了,他甚至连婚戒都没有戴。 就在她不经意间从顾元洲那里得知他的真名是阎正奇,是阎氏集团的太子爷,以及他已经结婚的事实后,她从国外的进修班仓皇而逃,回到了国内,并立即下决定进入了顾氏公司,尽量减少了和他的接触。 阎正奇的表情终于流露出几分窘迫和局促,他知道闻樱是知道的。 “我喜欢你。”她突然说,“在你帮助我,走进我的生活以后,我就对你有了好感。” 阎正奇蓦地一愣。 “我不知道原来你有妻子,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觉得天都要塌了……”她黯然道。 “对不起……”他想安慰她,手悬在她背后,想了想却没有落下去,只道,“我不知道。” “算了。”她摇摇头,“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听说你成功拿到了xx公司的订单,恭喜你。” “谢谢。”他道,“还要多亏了你提供给我的信息,否则结果难料。但是你在顾氏上班,给对手公司提供资料,会不会……”他的话倏尔停了下来。 “能帮上你的忙就好,就算是回馈当时你对我的资助……怎么了?” “你在顾氏上班。” 阎正奇的眸光一定,落在她脸上,像是霎时间想到了什么。 闻樱跳了一阵就去旁边歇息了,正喝着水,突然听见那边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会场的负责人满头大汗地来找她,“闻总,不好了,阎总和顾总吵起来了!” “怎么了?” “不知道,您去看看吧!” 闻樱赶到他们俩所在的位置,顾元洲倒还好,衣冠楚楚,脸上仍然挂着微笑,他对面的阎正奇却怒不可遏,如狼犬一般恶狠狠地盯住了他。 “顾元洲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阎总要我说的我都说了。”顾元洲手里摇着高脚杯,微抬眼睑,慵然道道,“我知道阎总有困难,就想帮一把手,商业场上的正常往来而已。” “正常往来,正常往来你让你的员工给我透露□□信息,你疯了?!” “如果我亲自说,阎总会相信吗?” 阎正奇猛然上前揪住他的衣领,“你他妈——”他另一只手握拳,眼看就要挥打到顾元洲脸上,他要移动的脚却突然被人推开! “你要对卡卡的爸爸干吗?!” 小男孩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抱住了顾元洲的大腿,阻止他的攻击。阎正奇对他有印象,是某位企业老总带来的孩子,男孩子长得稚嫩可爱,他很喜欢孩子,自然会多看两眼。 但现在,他竟然冲顾元洲叫爸爸。 他轻嗤一声,讽刺道:“顾总还没结婚就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令人大开眼界。” 谁知卡卡在他说话的时候,突然捕捉到了谁,眼前一亮,喊了声:“妈妈!”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十三 > 小孩子叫爸妈没什么, 但他对准的人是宴会现场的女主人。原本现场围着的人齐齐地将视线落到闻樱身上, 一时场面在无形之中变得尴尬, 如同有一颗炸弹投到了现场, 猝不及防“砰”地一声炸开, 令人头晕眼花, 分不清东南西北。 阎正奇早就失去了理智的情绪更是瞬间被点燃, 他原本嘲讽的脸色陡然一变,“你叫她什么?!” 他瞪来的眼睛怒红,卡卡吓得一个噤声, 往顾元洲身后缩了一下。 顾元洲往前护了护他,阎正奇不知想到了什么,转瞬间已经一个拳头砸了下去! 现场登时传出数声惊叫! 顾元洲擦了擦嘴角的血, 没有还手, 俯身拍了下卡卡的背,“到那边去。” 卡卡立刻向闻樱跑了过来。 顾元洲和卡卡的父亲有生意往来, 经历过拐卖事件之后, 和卡卡也保持着联系。大约是因为他救了他的原因, 卡卡格外喜欢叫他顾爸爸。他和闻樱虽然不再见面, 但一直记得她的模样, 又不知道她叫什么, 脱口而出便是曾经叫过的称呼。 “妈妈,爸爸被坏人欺负了。”他一脸着急。 “没事。”闻樱也来不及纠正他,只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作安抚, 道, “你在这里待着别动,他们打架容易伤到你,知道吗?” 眼见卡卡点头,闻樱立即上前去阻拦他们。 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阎正奇单方面对顾元洲出手,然而顾元洲虽然不还手,口中却没有让对方好过,他擦掉嘴边的血迹,失笑道:“堂堂阎氏集团的继承人,阎总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做生意?难怪——” “够了!” 闻樱不顾被擦边打到的危险,强硬地拉住了阎正奇,话却是冲着顾元洲去,“这里是阎氏摆的宴席,顾总想要耍威风,还请到自己的地盘去。” 她冷淡的神色令顾元洲的话自动消了音,神色也是一怔。他不由道:“想要耍威风的人可是阎总,我一直站在不动,闻总没看见吗?” “打人确实是他的不对,但如若不是顾总的挑衅,我想我丈夫也不会如此冲动。” 阎正奇看她一眼,心里的郁气稍减,撇过头去,倒也给她面子,没有再冲动闹事。 顾元洲眼神不明,低笑道:“这么说,全都是我的错了?” “自然不是,在阎家的宴会上闹的不愉快,还是我们做主人的不是。”闻樱客气地说着,先对他道歉,末了不再看他,又去向围观的宾客们道了歉。 宾客们原以为闻樱和顾元洲不清不楚,平白无故多了个儿子出来,还想看个热闹。后来一看,眼见两人针锋相对,又摸不着头脑了。但说到底,这事跟他们没关系,闻樱道歉,他们自是说没关系。 好不容易将场面压制下来,宾客们四散走,卡卡无比担忧地跑来看看站着不动的顾元洲,又去看闻樱,“顾爸爸是和妈妈吵架了吗?” 闻樱怕小家伙被吓到,叫人去装了一块蛋糕哄他。听见他的童童语,一笑道:“不是……” 她刚要解释,那边阎正奇心里一口气冲到了嗓子眼,轻扯领结,冷笑了声,脾气直冲闻樱去,“闻总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儿子,怎么没通知我这位丈夫?” “阎正奇!”闻樱登时有了几分恼火。 “阎总对妻子说话的语气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更别提她刚为你收拾了残局。”顾元洲冷淡地嘲讽了一番,阎正奇刚要和他争辩,就见他转向对卡卡道,“卡卡过来。”等小男孩被他抱起来时,他教育道,“以后要叫她闻阿姨,不是妈妈,知道吗?” “为什么?”卡卡糊涂了,“妈妈和顾爸爸不是一起的吗?”他第一次见到两人,他们就是以夫妻的形象出现,小孩子的世界简单,自然不明白大人的弯弯绕绕。 “妈妈是别人的妻子,就是那位叔叔。如果你叫她妈妈,那位叔叔会生气,她会很为难。” “噢……”卡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道,“那位叔叔喜欢打人,好可怕,妈妈真是太可怜了……” 闻樱拉住了动气的阎正奇,低声道:“阎总还没闹够?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就在这时,卡卡的爸爸终于出现了,经商人最会看时机,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他先和阎正奇道了歉,又当着三人的面将原委和阎正奇说了一遍,再一次感谢他们助人为乐的举动。 有“证人”作证,阎正奇也无话可说。 他其实内心深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闻樱要有时间去怀孕八个月,两人早就有孩子了。但知道是一回事,画面对他造成的冲击力又是另一回事。 小男孩叫顾元洲爸爸,叫闻樱妈妈的一幕,仍然让他梗了一口气。 尤其是在察觉他受到惊吓之后,闻樱拿甜品去哄他,顾元洲则耐心地与他说道理,两人的举动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让他始终觉得很刺眼非常。 一场闹剧落了幕,闻樱和阎正奇两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话,任凭浮华的灯光在车窗前一掠而过。 阎正奇清了清嗓子,主动打破了安静道:“今天的事,对不起。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只是做事太冲动。”他一顿,“还要谢谢你,在场面这么混乱的时候还能主持大局。” “不用跟我道歉。”她摇摇头,“我们是夫妻,我帮你是应该的。事发突然,你会误会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今天你做的太冲动了,就算顾元洲在竞争上做了手脚,你也不应该公然在明面上闹出来,平白让这么多人看了笑话,对你在外的形象不利。”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知道。”他去握闻樱的手,“还好有你在我身边。”他不禁想起沈叶问他的问题,知道她这么久以来一直在忍受自己带给她的种种难堪,心里夹杂着愧疚。 两人的对话显得有几分生疏,但气氛还算和谐。 此时,闻樱收到了一条信息,她打开一看,是顾元洲发来的:我被他打伤了,你还帮他,敢问闻总知道公平两个字怎么写吗? 她没有回复,紧跟着后面又来了一条,她看过犹豫之后就叫停了司机。 “怎么了?”阎正奇问。 “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你先回去,我迟一点就回来。” “那让老周送你去。” “不用了,我打个车就到了。等事情好了,再叫老周来接我吧。” 论起来,他们住的别墅在比较清静的地域,叫车也不一定有人愿意接,现在车还在市区里开,确实是让闻樱打车更方便。阎正奇不疑有他,放她下了车,看她坐了计程车离去。 江边的风习习,一列路灯伫立在江岸上,沿着涌动的夜色江流依次点亮。 有男人半靠着江边的栏杆抽烟,男人灯下的眉目英俊,轮廓分明,身材挺拔高挑,再加上一身精致的定制服装,像是刚从哪个宴会场中逃出来放松的富家子。路过有不少女子略兴奋地打量他,有大胆的还靠近他想要询问联系方式。 他笑了笑道:“在等我女朋友,不好意思。” 女人们这才失望地离开。 过不久,一辆计程车停在路边,同样是一身华服的女人从里头下来。她的一只高跟鞋细跟刚落在地面,眼前便有影子罩了过来,挡住了她的光,与此同时,男人的一只手护在了她的头顶上方,另一只则放到她眼前,与邀请她跳舞时一样。 她搭着他的手走出来。男人便先她一步去付了钱。 “他怎么让你一个人打车来了,至少要让家里的车送你。”他见她衣服单薄,脱了外套想披在她身上,却被闻樱拂开,“难道要带着他一起来见闻总,再打上一场吗?” 她倏尔问,“伤呢?” 他不动声色地说:“伤在五脏,表皮看不出来,可能要养三四个月才能好。” “这里是三千块,我暂时只有这么多现金,都给你。”她从钱包中抽出钱给他,“顾总之后的医疗费,我也会一力承担,只要将医院的账单发给我,我就会给你打钱。” 顾元洲没接,只望着她问:“什么意思?”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她与他的目光一对,直视他道,“顾总不愧是天生的棋手,将我们这些人耍的团团转。顾氏输给阎氏的订单,根本就是你故意的,对吗?” 顾元洲刻意邀请沈叶进入顾氏公司,与她产生交集往来,再在必要的时候,把所谓的□□信息当做普通信息透露给她,沈叶或许不敢透露□□信息,但她喜欢阎正奇,无论是平时的交流,还是看见他为项目苦恼的时候,有很大的可能将信息给对方,促使对方成功。 他颔首。 “你为了什么?”风吹迷了人眼,她却仍旧不屈不挠地与他对视,“这么做对顾氏有什么好处吗?安排一颗能够获取阎正奇信任的棋子?那么现在事情败露,顾总岂不是很失望?” 他替她将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笑声磁沉动听,“现在这样不好吗?你想要他回到你身边,但他喜欢在外面沾花惹草,对沈叶尤其不一般,但从今天以后,他不会想再看到沈叶,因为她代表着他曾经拥有的成功,和成功背后的——” “羞辱。”她眸光微沉,接上了他的话,“这对他来说是巨大的羞辱。” “确实,要依靠女人,依靠对手的施舍才能成功,这次的教训会让他一生铭记。” 闻樱知道,所以当顾元洲提出□□交易时,她才断然拒绝了他。哪怕她想要挽回阎正奇的感情,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帮助他得偿所愿对他来说,是最糟糕的一种方式。 “所以你是为了我?”闻樱问。 他没有否认,只道:“我不想再看见你喝醉酒的样子了。”他还是给她披上了外套,这一次她也没有拒绝。 顾元洲也忘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对她动心,也许是看见她在酒局上为了丈夫的事业,强笑着与男人饮酒,也许是她砸钱时的天真,也许是她在会议上一眼不错的望着身边的男人,哪怕对方的发没有任何意义…… 而那个被她注视着的人没有半点珍惜,只会让她一次又一次喝醉。 他看着她一路走来,遍体鳞伤,忽然就放不下了。 闻樱抬头,能从对面男人的眼睛里看见灯光的映射,一点昏黄的光,有着无法忽略的缱绻温柔。 她在眼眶微红时突然一笑,顺着大风刮来的方向偏过了头,去看江面上的灯火,“差点就被你骗了。顾总不愧是顾总,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都这么狡猾。” “嗯?” “我和他之间最根本的问题不是沈叶。”她笑了笑道,“在沈叶之前,往他心上扎刺的人是我,你所做的不过是又提醒了他一次而已。” “如果他连这样的事都不能忍受,这段婚姻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难道要你一直躲在他的保护下,学着别的女人小鸟依人?” 她手扶着西装外套的两侧,忍俊不禁,“所以,为我好也是假的了?” “那笔订单足有几个亿的成交额,我花了这么大一笔钱,怎么可能是为了让你和他重新在一起。”他轻嗤,视线落在她的眼睫上,又转而落到了她的红唇,“对于商人来说,除非能获取足够有诱惑性的利益,否则这笔买卖就算是我亏了。” “或许这一次,顾总会血本无归。”她又一次抬眼看他,“我们以后尽量不要再见面了。” 顾元洲一怔。 “直到刚刚我才明白,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因为婚姻失败,因为家庭冷漠,因为想要汲取关注,所以我不知不觉跨出了这一步……可我是已婚的女人,我现在做的和阎正奇做的没有任何区别。” 她将外套交还,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顾元洲,我们越线了。” 他们总是会下意识地忽略那些接触,是因为他们都还想继续,而她将暧昧的纸捅破,就是做出了一个抉择。 他无意识地接过自己的西装外套,上面还有她的体温,和女子独有的馨香。眼见她转身要走,一向淡然自若,胸有成竹的人,蓦然心里一慌。 顾元洲往前追了两步。 “闻樱!” 她停住高跟鞋,转过头跟他一笑,“顾管家再见。”仿佛要将最美的模样留给他,留给这一段记忆。 闻樱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片漆黑,没有给她留灯。她摸索着去点客厅的灯,“啪”地一声,只见满地狼藉,还有空酒瓶骨碌滚到了她脚下。 阎正奇伏在家里的吧台上,桌子上还有几个空瓶,或竖放或放。 她一怔,“你怎么喝酒了?”她将空酒瓶捡起来,走到他身边,“你喝酒会过敏,少喝两口,刚刚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你说呢?”阎正奇抱着酒瓶懒懒地抬头看她,眼睛赤红,“你刚刚和谁出去了?”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十四 > “有商业往来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 轻描淡写地带过了顾元洲的名字。阎正奇笑了声, 自喉间逸出, 像是冷笑, 又仿佛只是他习惯的哼声。 他将酒瓶举起, 仰头大口灌下。闻樱见状不得不去抢他的瓶子, “你到底怎么了?刚刚在车上不还好好的吗, 好了,别喝了——”她强行用力把瓶子夺了过来。 “阎正奇!” 瓶底砸在吧台上,发出清脆地一声响声, 酒因争夺猛然晃出了瓶口,滴落砸两人身上。 她能发觉他的眼睛红的夸张,但他是一喝酒就上脸的类型, 眼睛红的也快, 过不了多久红疹子也要长出来,再多喝说不好就要出事。 “我怎么了?”他又笑了一声, 人懒洋洋地从半趴在吧台上的姿势直起身来。他忽而抓住她的手, 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老婆,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什么?” “我有用吗?” 闻樱微怔, “你……” “你有没有觉得, 我就是个废物?!”他半眯着眼看她,嘴角的弧度上扬挂着笑,自有一股自嘲狠劲从笑里透露出来, 令人心里发慌。 “别胡说, 你是不是还在为那笔订单生气?”她在脑海里组织辞,安慰他道,“你别听人家胡说,顾元洲说你是因为他给你的信息赢的订单,你就认为他说的对,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了?!你自己为它做了多少努力你自己知道,他给你的信息真的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吗,我看未必。” “这么说,顾元洲没把信息告诉你?” 她一顿,盯住他的目光。“他为什么把信息给我?” 他望着她一笑,“没什么,我只是想,我是不是耽误你的发展了。”他像是没看见她不赞同的表情,继续道,“有我这样的老公在你旁边,你会不会觉得特别累,又要照顾我的事业,又要照顾我的自尊心,担心超过我太多,我心里就会不高兴,很累吧?” 闻樱眼里划过一道火光,“阎正奇,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没事,你要是和他们一样嫌弃我,就跟我直说。” “我看不起你什么了?!”她也恼了,“我看不起你我会和你结婚?!你在想什么!” “你嫁给我之前,根本不知道我他妈是这种人!” “哪种人?”她越是动怒,眼睛就越是发冷,“你说清楚,我究竟嫁给了哪种人?你能不能别幼稚了,动不动就为了没必要的事发火,别人怎么想你就这么重要吗?你要是看的起你自己,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你?!” “我幼稚,确实,对你来说,我的所有行为举动都那么幼稚,根本配不上……” 他自嘲的笑刚浮现,脸上冷不丁被迎面泼了一杯水! “闹够了没有?”她冷淡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说你幼稚,不是说你没本事,也不是说你输不起。我说的是,你自以为自己背负了很多事情,没有人理解你在做什么。沉醉在为别人牺牲的情绪里,以为全世界都对不起你,都要惯着你的脾气!” 他愣愣地看她。 “我知道你在背后做了什么。”她疲倦地说,“我一直都知道,我表现的太强势,从某种程度上降低了你的威信。阎氏也许需要一个能力不错的儿媳妇,却不需要一个威信会盖过阎氏继承人的儿媳妇。你的家人给你施压,让你把我调到其他岗位,做一个有名无实的负责人,当一樽花瓶。所以你刻意让自己表现的没有能力去管理,必须要我在身边才可以。” 公司自从那一次重大事故之后,她就已经树立了威信,换成其他空降的人难以压服局面,阎正奇这位名正顺的继承人又不肯站出来撑场面,他们就只能放任她在这个位置上待着,去“辅助”阎正奇做他应该做的工作。 他的决策失误是真的,能力不如她也是真的,但却没有差到人们所议论的那个地步。他一开始只是想用这个办法应付局面,谁知后来事情失去了控制。 闻樱一直以为原主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没有明确的迹象显示她知道。 但就在和阎正奇相处的过程中,她慢慢地发觉,原主或许是知道的。凭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凭他们相处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她的第六感也许早就告诉他,很多不能解释的事串联在一起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只不过她没有一个明确的具体的认知而已。 这或许就是她始终难以放下他的原因。他也许是比不上她,但他绝不是一压就垮的类型。他自认这是他家人施予的压力,是他应该为他挡住的压力,所以别扭地不肯对她说,她也就假装自己不知道。 “你肯维护我,我很高兴。你肯为我退让,我也很感动。”她轻声说,“但是……” 只可惜,阎正奇本身也不是庸才,他的自尊心又强,被人当做躲在老婆背后乘凉的男人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这种耻辱的感觉越积越深。如果一开始他为了爱情付出甘之如饴,那么渐渐地,无数人嘲讽的目光,公司员工们私下里四处能听见的议论,躲不掉的标签汇聚成铅石一般的压力压在他身上。 这个时候让他去跟闻樱说,眼下的局面是两个人之中只能有一个人留在这里,而他想要牺牲她的事业,他做不到。他也想过离开阎氏,去别的公司谋求发展,但他的身份太过敏感,父母长辈也激烈反对他的决定。让堂堂阎氏集团的继承人去给别人打工,他们丢不起这个脸。 看似只有一个出口的单项选择题,而他只能拼命克制自己去,这无疑加深了他的痛苦。闻樱也将越来越多的精力投入在事业当中,为此拼搏。 既然公司不需要他,家庭也不需要他,渐渐地,他就真的开始像别人说的那样放纵自己,寻找乐趣。人在痛苦的时候就会从心底冒出一丝恶意,他痛苦,就想要别人陪着他一起痛苦。 他的所作所为确实一次又一次刺痛了闻樱,而日渐糟糕的婚姻,加深了他逃开的冲动。 他恍惚了一瞬,就像是在她的提醒下,重新回想起自己的初衷。但不过片刻他又笑了,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拿过酒瓶不断地往口中灌下去,男人的喉结滚动,他粗鲁地抹掉嘴边的酒沫,“但是我还是做了让你失望的事情,对,没错,我就他妈是一个人渣!” 她深吸了口气,“你忍耐了很多我明白,我也一样,你懂吗?可能这就是婚姻。” “婚姻。”他勾了下唇角,“闻总确实承受了很多……” 他的语气仍旧是冷嘲热讽。 “你喝了酒脑子不清醒,去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再谈。”闻樱觉得头疼,而在看见他流露出几分疯劲的眼神之后,又感觉到莫名的心慌,不明缘由。 她挣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却没能走出两步,就被男人猛然一下拽了回来,撞在他的胸口。 “你说这就是婚姻,你也在忍耐我——”他嘶哑的低吼声在她头顶响起,“那你他妈为什么要和顾元洲搞在一起!!” 她一顿,倏然抬头。 她的表情就像在问“你怎么知道”,真真切切地撞进阎正奇的眼睛里。他抓着她的手收紧,赤红的眼睛又加深了颜色,“你还真把我当傻瓜?” “你从哪里知道……” 他将手机解锁扔到了她面前,屏幕上是他在这之前打开的相册,停留在一张照片上,背景是一家歌剧院的正门口,许是担心声音被四周的人的说话声淹没,男人凑在女人耳畔私语,女人侧耳聆听,唇角含笑,这动作哪怕没有过界,但他们的神情中却有别人难以介入的亲昵。 再往后翻,还有一张是在商场门口,男人拎着购物袋走在女人身后,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身上偏离。可以看出两张都是仓促的抓拍,画面有些模糊,但也能认出照片上的人,就是闻樱和顾元洲。 “沈叶给你的?”她问。 “谁给我的重要吗?”他将她拽进自己怀中,滚烫的呼吸近在咫尺,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疯狂,“解释!” 闻樱试图挣脱他,轻嘲道:“还要解释吗?你和沈叶是什么关系,我和他就是什么关系。” “我说了,我和沈叶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他的话突然停了下来,这么近的距离,让他嗅到了她身上不属于她的气息,是男人有着淡淡烟草味的香水。他的脸色骤然一变,“你和他上床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她被他抓疼了手,眉头紧蹙,“你先放开……” 她的话音刚落,男人温热的呼吸倏尔落在她唇边,紧跟着,他略显粗暴的吻一路落到她的下巴、锁骨,他的动作太过突然,闻樱毫无防备,猝不及防就被他死死禁锢在身边。而他的手正在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去解她的衣服,控制她挣扎的手。 他急促呼吸之中,语气凶狠,“凭什么让我放开,他呢,难道你想和他在一起?”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两人在一起的画面,这刺激的他的动作更加猛烈。 “停下……别做让我瞧不起你的事……”她极力躲开,然而男女力量悬殊,她的挣扎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阎正奇!” 就在他即将撕开她的上衣时,她终于在他松懈之下挣出手来,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男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盯住他看了半晌,在她的眼神中,阎正奇陡然一个激灵,就像是反应了过来,“我……” “我们离婚。” 张姨被惊醒来到吧台的时候,正撞见闻樱提了一件大衣走人,伴随着她摔门离去的声响,时间如同倒转,仍旧是满地的狼藉,而男人将头埋在手掌中,情绪灰暗,狼狈至极。 他听见了脚步声,却没有抬头。 “我是不是做错了?”他的声音茫然而痛苦。 张姨一边走近道:“那天也是在这里,太太问过和您一样的问题。” 他闻抬起了头。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十五 > 张姨看见男人黯然的目光, 和克制的痛苦与狼狈, 显然他并非无动于衷, 但她对于自己刚刚匆匆赶到时看到的一幕, 仍然觉得心惊胆战。 她非常不赞同地道:“先生, 这一次您实在是太过分了!” “是她先和顾元洲在一起, 我才——”他痛苦地抓了抓头顶的乱发, 那股狠劲儿在伤害了她之后消失殆尽,只是强撑着,“我……” “无论如何, 您都不能强迫太太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他猛地攥紧拳头,“我也不想!我在她身上闻到了香水味,男人的香水味!”他嗓音嘶哑, 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你让我怎么想她,我不想伤害她, 我……但我当时脑子里嗡地一下, 突然就失去了控制!” “张姨, 你刚刚说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她说什么了?” 张姨一顿, 才道:“那天因为先生您和另一个女人在酒店凌晨现身的照片被媒体流传出来, 太太一大早看见新闻, 就跟丢了魂似的,她在沙发上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去房里拿了支票, 打开笔盖的手都在发抖。没多久您就回来了, 一听说她要给那女人送钱,立刻大发脾气。” 他有几分躁郁道,“我和沈叶之间的关系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天我喝多了,身上长红疹,她害怕我出事才会留在房里照顾,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都是那些该死的媒体——” “阎先生!”张姨听不下去了,喝止了他的解释,“我说句不好听的,那天做错事的明明是你,无论你有多无辜,你都伤害了太太!当时我就在旁边,我听你拼命地维护另一个女人,把太太逼急了才。事后你摔门而去,太太却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最后没有人说话,只能来问我,她说她是不是做错了,你自己说,她做错什么了?!” 阎正奇想到在屋子里空转的闻樱,想起她抖着手写字,心不自觉的被揪起。 张姨缓过了神后,叹了口气道:“说来我也只是个下人,没资格插手雇主之间的事。您就当我多嘴了吧。”她俯下身准备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没事的张姨,您说的对。”他喃喃。 这个年代早就不兴下人那一套了,平权社会,纵然豪门中有的人有阶级观念,表面上也要维持客气的样子。更何况他本身性格随性,一直都不希望闻樱变成豪门中女人的样子,当然也不会有老一套的观念,真把张姨当下人看。 相反,最初他们结婚时,抛开了恋爱中的浪漫,两个人对于生活中无数鸡毛蒜皮的琐事都难以适应。闻樱虽然是单亲家庭,但父亲一路宠她到大,没让她吃过什么苦。阎正奇的父母难以亲近,闻樱的父亲又不够细心,对豪门生活也不了解,因而全是张姨替他们张罗的。张姨在他们这些家庭的生活之中耳濡目染,知道的东西也多,他们拿张姨当半个长辈。 因而阎正奇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顺着她的话,隐约回想起来,那张支票连日期都填错了,根本就用不了,但当时他一心认为她想拿钱来羞辱沈叶,觉得是她变了一个人,就像从前他周围围绕着的那些富家千金一样只知道用钱解决问题,她的变化让他气得发疯,又满心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选择逃开。 张姨看他这样,不由提醒道:“看您这样,恐怕那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吧。” 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什么……日子?” “那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 阎正奇的瞳孔骤然一缩。 张姨叹了口气,“太太一直记得,她原本还想要亲自下厨做一顿饭,谁知公司里的事情太多,被缠住了脚,匆忙之间赶回来,您却不在。” 阎正奇还记得那一天,那时他一夜醉酒头疼欲裂,不仅被媒体拍了照片,被父亲打电话大骂一通,一回家还要面对她的冷嘲热讽,情绪才无可抑制的爆发了出来。但他没想到,或者说,在他们进入冷战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关心过这些纪念日期了…… “您等等。”张姨忽而想起什么,匆匆上了楼,没一会儿功夫,她拿着一个礼物盒子下来,“太太随手就说送我,这么一只男表,我也用不着,就一直放着,现在物归原主。”她自然早就想过要还给男主人,但考虑到太太不会乐意,就想自己先保管它,哪一天夫妻俩和好再拿出来。 但她没想到没等来和好,就先等来了太太的“离婚”。 他怀里被塞了一个小方盒子,竟然有些惧于打开。但他还是打开了。 绒布里装着一只崭新的腕表。 他想起那段时间他的表走不准了,还冲谁抱怨过,他向来没有节俭这样的好品质,有喜旧厌新的习惯,也懒得拿到店里去调整,就想干脆换一只,看上了某个牌子最新推出的限量款式,大约是跟谁提过,而她竟然留了心。 他还记得,当时等他想买的时候,限量款已经卖光了,他倒也不执着,大约差不多的时间,沈叶为了感谢他的帮助,也送了他一只表,应该是个杂牌,但她品味不错,样式还算合他心意,他想着要是不戴上显得他嫌贫,再加上她又没有富裕资金,要省吃俭用才能给他买这么一只作谢礼,他不好意思拒绝,就凑合戴了。 他攥着礼物盒子,没有说话。 张姨却知道他手上腕表的来历,只是怕闻樱伤心,一直都没有说。 “您手上戴的是沈小姐送您的吧。在您生活上处处都是那位沈小姐的痕迹时,怎么能要求太太体谅您?”张姨顿了一顿,“如果太太和别的男人有亲密的来往,您会高兴吗?” 他沉默了。 她叹息着道:“也是我的错。我和太太接触的时间更多,就只能劝她对您退让。我想着现在这样,只不过是因为您还不够成熟。婚姻生活就是如此,总有人要让一步,日子才会越磨越平顺。但没有人能够一直退让下去,太太她或许已经退无可退了。” “最初您和那些小明星纠缠不清的那段时间,太太每天晚上都等您到很晚,有时候饭菜做好了,一直放到凉了她都没动上一口,就是坐在那儿不动,我看着都心酸。后来她习惯了您晚归甚至不归,就叫我陪她一起吃……”她说着,眼眶微红,“但这也好过您回家,您一回来,不是吵架就是不说话。您说香水味,太太闻到的还少吗?” 阎正奇的目光一直定在礼盒上,闻抓住礼盒的手背上青筋浮现,“我不知道……” “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张姨用了然通透的眼神直视他道,“张姨这样的事情见了不少,男人出去玩痛快了,就不管家里的妻子是什么样,以为她们也会为他高兴痛快。只要用心一想就知道,她们能痛快的起来吗?是高兴还是难过,哪怕不用别人提醒,你们也该知道。” 他被直面挑破了心思,呼吸窒住,偏过了目光,眼眶微微地发红。 是的,他不是完全没想过,偶尔他也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在等他回家,也许还在公司加班没吃上东西,他知道她专心投入的时候有多认真。这些他都想过,但在自己想要发泄别无选择带来的压力时,他逃避去想她的感受。 有时候他甚至恶劣地想,自己已经为她做到这一步了,她容忍一两次,应该也没什么吧? “我真是为太太不值。她听别人风风语,指着她鼻子骂‘就是因为她生不出来,她丈夫才会出轨’的时候,应该站住来维护她的丈夫,却说自己不知道。” 他倏然抬眼看向张姨,这话太过刺耳难听,他实在不敢相信会有人用来骂她。但他不期然又想起当时堂嫂在背地里骂她的样子。 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样的话堂嫂怎么会骂一次就被自己逮住,在他没发觉的时候,她或者他家里那些其他的人早就骂过上百次了……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闻樱秘书的号码。 “阎总,闻总出事了。” 闻樱是开车上路的时候,被远光灯一闪晃了眼睛,撞上了道路两旁的栏杆。 幸而是栏杆不是对面的卡车,她又及时调整了方向,因此受伤不重,只是脑袋发晕的症状需要留院进行观察。她给秘书打了电话,让对方来替自己处理住院手续等一些事宜,却没想到等来了顾元洲。 “……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她扶着晕眩的脑袋发问。 “别动。”他去替她调整了坐姿,又道,“你先等着,我去帮你办手续,还有那个卡车司机,你留了他的电话?把号码给我,我叫人处理。”他说着,不自觉想起当初自己受伤住院,她替他处理的情形,黑眸中生出淡淡的温度来。 她更惊讶了,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了他的号码……” “我安插了间谍。”他给她倒水时,随口道。 “你是说……”她脑海中浮现了秘书的名字。 他摇了摇头,紧跟着报了一个资历深的部门经理的名字。 至于部门经理是怎么从秘书口中了解到她的即时信息,拉帮结派、交易往来,感情原因都有可能,闻樱暂时也不准备细究。 她只是一时被他这样的“毫无防备”所惊,两个人都知道他吐露这样的信息意味着什么。一个资历深的部门经理,受到的关注少,是高层历来信任的人,能够产生的价值不可预计。等同于两人在下一场暗棋,而他大方地掀开了自己的棋子身份,让她得以安全避开,心中有数,对他来说,所造成的损失难以测量。 “为什么要告诉我?”她轻撇开视线,低声问。 “我不说你也猜得到。”他说完,见她并不相信的模样,无奈道,“别管了,这些都没有你重要。” 阎正奇到达病房门口时,隔壁床住的老奶奶正在调侃两人。 “奶奶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细心的小伙子,你们是在谈恋爱,还是结婚啦?”奶奶也是小伤,只是年纪大了为确保万一才住了院,眼下精力充沛没事做,好不容易逮着乐子,很是取乐了一番。 顾元洲原本想给闻樱调成单人间,但闻樱只说住一天观察,住哪间没什么差别,不肯兴师动众,他也就随着她了。 顾元洲只笑着在一旁听。 闻樱却直接澄清道:“结婚了,不过他不是我丈夫,奶奶您弄错了。” “啊?” 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傻眼。 顾元洲脸上的笑也没变,他看完了她的病历,又削了一个苹果给病床上的老奶奶递过去,“您吃。” “哎……”奶奶接过了苹果,多看他一眼,又要叹息,“那多可惜。” 闻樱只笑了笑,没接话。 顾元洲总是有这样的魅力,能将别人轻而易举地揽进自己的阵营里,是天生的领导者。 就在病房一时有些许沉静时,闻樱看见了急匆匆赶来,就站在门外的阎正奇。这一次不用问,她也知道应该是自己的秘书将事情告诉了对方,秘书不知道他们今晚发生的意外,告诉她的丈夫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他们家别墅的地点要远,所以慢了顾元洲一步。 阎正奇在门外停顿了一刻,直到与闻樱的目光对视,才匆忙间走进来,“没事吧,撞到哪里了,还疼不疼?”他就像无视了顾元洲的存在,只对她嘘寒问暖。 老实说,他现在的模样有点邋遢,因为晚间喝了酒,眼下脖颈、胳膊上长了不少红疹,脸上都有一些,加上被他自己抓乱的头发,狼狈之中又透着点好笑。 但闻樱没能笑出来,轻偏过眼睛,像是不愿意见他。 这让他不经意地想起,她从前特别爱取笑自己的红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笑的不行,一边给他涂药膏,一边指着说这是青春痘,取笑他长不大。 他心里蓦地一酸,低声问她道:“手续办了吗?我去处理。” 章节目录 三年之痒十六 > “我已经办好了。” 旁边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太过熟悉, 熟悉到无法继续忽略, 令阎正奇不得不抬头与顾元洲对视。两个男人无声的交流之中, 充斥着排斥的情绪, 火花四溅。 闻樱对顾元洲道:“能麻烦顾总先出去一下吗?” 顾元洲不过迟疑一刻, 就道了声:“好。”他走之前还将两床之间的布帘拉上了。已经是较晚的时间, 隔壁床的老奶奶已经躺了下来,大约终于累了,阖着眼睛在休息。 在一段时间的对望和沉默之中, 闻樱道:“我准备出院以后,就递交辞职信。” 他猛然一惊,“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 “有你的原因, 也有别的。”她说, “在阎氏我能一开始就得到最好的位置,但是受到的拘束也非常多, 我很早就有过综合的考量, 认为它并不适合我。只不过这是你的公司, 你在这里, 所以我才没有想过辞职。” 她的话里无不透着一个信息, 曾经因为他在这家公司, 所以她留在这里,而现在这个原因消失了,那么只能是—— “你真的要离婚?”他一瞬间说出口的声音, 竟变得嘶哑。 她沉默了。 两个人经历了一场争吵, 车祸,此时都已精疲力竭。她也不想闹了,只恍惚道:“卡车的远光灯刺到我眼睛里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人生的最后一刻不能这样狼狈。我以前从没有想过离婚重新开始,但到了那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我浪费了多少时间,我总是想再试一试,和你一起走下去,不甘心将你让给别的女人……” “嫉妒让我变得不像我,也不像你爱的那个闻樱。” 阎正奇想去握她的手,摇头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他莫名的酸涩,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的态度,认为她将无辜的人牵连进来,是她被豪门圈子同化的表现? 她的自责让他格外难受,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有话也难以出口。 他忽而想起张姨对他说的话。 “太太每次跟您吵完架,都会记得提醒您不要开车,就是怕您在气头上出了事。要不是心里时刻惦记你,关心你,谁会这样做?” 她一直都做的很好,反观他,将她气跑以后只顾自己茫然,却没有替她的安危担心过,直到接到她出事的电话。 他难以想象,如果她真的因此发生意外,而两人最后一面竟然是争吵,他甚至发了疯想要对她……惧怕和后悔就像潮水一样向他拍来,几乎将他淹没。 “谁的问题都不重要了。” 她望着他,她以认真而又带着恳求的姿态道:“正奇,我真的累了。” 一刹那,他心中蓦然惊恸。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两个是因为相爱而结婚,她不希望分开的时候闹的太难看。她希望他放她走。 医院里不能抽烟,阎正奇特地去到医院外。他刚点上一根烟,突然有人出现在他旁边。 是顾元洲。 他看了对方一眼,第一次在见到这位从小斗到大的对手时,没有挑衅对方,而是默然垂头抽烟。 顾元洲也不看他,只是与他并排站在寒风之中,看着马路上稀少的车辆道:“她今晚来赴我的约,跟我说,我们两个的行为越过了界限,以后私下最好避免见面。” 阎正奇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心脏疾跳。 她竟然…… 再回想自己对她做的事,他猛地抽了一口烟,却被呛到了气管,猛烈地咳嗽起来。 “简直是道德模范。”顾元洲笑了笑,“说老实话,我们周围的人在外偷吃的还少吗,夫妻之间对彼此都心知肚明,各玩各的,高兴就好。我以为她也是这样的,在婚姻之中受了伤,就想在外面寻找慰藉。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怪她,毕竟我很早就察觉到了,放任它发生,甚至主观上用了一点手段。”他也跟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来。对男人来说,这是缓解压力的最好方式。 “如果你现在想打我,我可以不还手。”他道。 阎正奇早已攥起的拳头最终也没有挥出去。 打一架又能怎么样? 他已经渐渐明白,最大的问题不是顾元洲,更不是她,而是他自己。如果他能令她安心,能与她共进退,顾元洲就算有心也做不到介入其中。 顾元洲倒是对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惊讶,但也只道:“理智和感性一直是对立面,但这个女人既有感性又有理智,你从小到大脑子不聪明,运气倒一直挺好的。” “是我眼光好。”阎正奇轻瞥他一眼,复又垂下了眼睑,“只不过……” “我虽然没有结过婚,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家庭对普通家庭来说压力有多大。”顾元洲在烟雾之中,出了神般徐徐道,“这份压力对我们来说也一样,作为妻子和父母,甚至整个家族之间的纽带,一旦选择出错,婚姻家庭的平衡就会崩塌,离婚是迟早的事。” “所以你一直不结婚?” “总比你好,娶了她却不知道怎么对她好。”他笑笑,“你这样的行为,就像是看见路边一朵花美丽夺目,就想折下来收进自己家里,但你又不会养,只能看着她枯萎。想结婚,就应该在婚前将这些事考虑清楚,毕竟结婚和恋爱不一样,是相对慎重的事情。”他拍了拍他的肩,“你敢赤\\\\裸上阵,我佩服你。” 阎正奇想像往日那样笑讽他一句故作文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狠狠地掐灭了烟头。 闻樱不是一开始就想要离婚。 当然,如果她想,她有许多种办法来挽救这段婚姻。她可以在阎正奇面前装作毫不在意,能够对他好,让他的自尊心得到满足,做各种细小的举动来让他体验家庭的温馨。等他快速地喜欢上她,再用他不讨厌的方式,一步步让他成为最完美的丈夫…… 这样的过程显然需要她先放低姿态,“聪明”的女人也许都能做到这种平衡,但她并不愿意这么做。 而离婚同样不是解决事情的首选办法。 嫁给一个人不合适,离婚,嫁给另一个人不合适,离婚。一开局就想要一刀两断重新洗牌,认为推翻以后就能将生活过美满幸福的人,其实通常会将日子过的一塌糊涂。 因为他们没有尝试过如何处理糟糕的境况,他们不懂得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做,唯一的手段就是开局重来,而往往再来一次,还是会被生活中的不如意轻易击倒。 闻樱对婚姻生活确实也有着好奇心,所以她选择了按照原主的性格去行事,仍然维持这样的生活,过程中试着做一些改变,试图点醒那个男人,但她到这个世界来,始终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是过日子,所以她也埋下了分开的伏笔。 她做了两手准备。 事实证明,他们或许本就是不适合走进一段婚姻的人。恋爱时的甜蜜是因为没有负担,当他们遭遇各种现实的问题,两人的处理方式迥异。他们各自的生活环境教会他们的,父母教会他们的,他们天生的那一部分性格所决定的,都让他们渐行渐远。 沈叶的出现是必然,她有原主身上某些受他喜爱的品质,又与她不完全相似。 同样的,如果是原主与顾元洲相遇产生交集,那么对她来说,顾元洲的存在就像是夜里的归人看见的一盏灯,在她步履蹒跚,磕磕碰碰的时候,送给她一点无法抗拒的温暖。但她最终也会因为理智而停住脚步。 再来一次,她抛开了原主的攻击性,不去对付沈叶,矛盾不再升级到一点就燃的地步,有无数个机会她和阎正奇仿佛能走到一块了,但最终仍旧像是桌面上的两颗圆球,一碰之后奔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有时候问题不会随着一个矛盾的解决而解决,当他们再次面临新的矛盾,可能仍然会出现无法走到一起的不同选择。 辞职、离婚程序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分居却是可以马上执行。 闻樱回到别墅收拾自己的行李,顾元洲也跟着帮她搬行李,充当了一次纯粹的搬运工,没有说什么刺激阎正奇的话。 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顾元洲自觉回到了车上等她。 她即将要走,一回头就看见那个男人孤单单的站在大厅,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她在原地看了半天,忍不住回头走到他面前,踮脚抱住他。 他们在一起六年,她爱这个男人,即使他让她遍体鳞伤。 他身上传递来的是最熟悉的气息,让她忍不住说:“以后我就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意气用事。” “和家里人要多联系,你爸妈对你始终很好,别等他们老了再后悔。” 他的脑袋埋入她的肩膀,好似有滚烫的眼泪流入她的肩窝。 所有的骄傲在离别的一刹那分崩离析。 “我错了。”他说,“我错了,你别走。” 她忍着情绪道:“……如果又碰见喜欢的女孩子,好好对她,有矛盾要记得沟通。你要问问她,是更愿意被你保护,还是与你一起并肩作战。不要自以为怎么样是对她好,知道吗?” 他不说话,只是揽抱着她,将胳膊收的更紧了。 “我一直认为我们能走下去。”她低了声,“其实不全是你的问题,我也有我的缺点,在你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我不是没有发觉,只是太专注事业的发展,忽略了你的感受。所以你不要太自责,也不要害怕开始下一段婚姻,以后一定会有更适合你的人出现……” 他在她肩窝里轻蹭着摇头,“没有了,不会有了。” “我走了。” 她最后说,“放手吧。” 他眼眶通红,手臂上的力气慢慢地放松,任她从怀中离开,后退了一步。 闻樱的视线忽而落在他的手腕上,是她送他的那只腕表,崭新的,蕴含着年轻活力的元素,又比普通定位年轻人的款式,多了一丝沉淀的魅力,与他非常相称。 她笑了,“我买它的时候就知道,它很适合你。” 他不住点头,冲她笑。 阎正奇最终看着她乘车离开,驶出别墅的小路,驶出自己的世界,渐渐消失不见。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一 > 人来人往的飞机场, 伴随如翼鸟收翅的飞机在跑道上降落, 一位身穿v领纯色连衣裙的女人拖着行李箱从出口走出。 她修身的裁剪紧合身线, 露出一双纤细修长的长腿, 迈步中自有成熟而优雅的韵味, 引得过往的人不觉朝她看去。就在她向外走去时, 忽然间从斜刺里伸来一双手, 与她共同握住了行李箱的拉杆。 她摘下墨镜向后看去,不禁一笑,“你怎么来了?” “闻总回来了, 我当然要提前到你跟前献殷勤,免得被人抢走机会。”顾元洲冲她眨了下眼睛,魅力迷人。他就此接过她的行李箱控制权, 她倒也松开了手没和他抢, 但听他问,“玩的开心吗?” “还不错, 好久没有放松过了, 能看看蓝天海岛, 远离城市的喧嚣, 很悠闲。” 他朝她看一眼, 见她还有几分流连不舍的模样, 笑了。 她不觉伸出手臂给他看,抱怨道:“就是晒黑了。” “这话可就招人嫌了。”他轻瞥道,“我想去晒一身回来还没机会, 正好碰上关键时期, 事情多的脱不开,做完手上的工作,我大概就会回总部去了。” “顾总在基层玩够了?” 他倒没反驳,只道:“差不多,该上手的都上手了,想要了解的明细也都摸清楚了。我自请下放是为了历练自己,和你前夫可不一样,他做事漫无目的,算是白费了几年时间。”后面是打趣,也是在一系列的事情过后,精神放松的普通闲话。 提起阎正奇,气氛有片刻的变化,但也不顾一刻就又恢复了。 旅游能开阔人的心胸和眼界,她出去走了一趟,这会放下了许多,她只笑道:“他还好吗?我听说他最近对宣传有兴趣,顶了一个宣传职务跑到宣传部门去了。”倒像是在谈论一个老朋友。 “你都听说了?” 闻樱和阎正奇还有联系,虽然不多,但也许是曾经相爱过,也许是有过三年最亲密的相处,也许是在分开时两人依旧愿意为对方做出考虑,这些都让他们无形中成为了彼此心中具有特殊地位的人,无法被替代。他在做一些重要的决策时,还会询问她的意见。 离婚和分别虽然是一件伤感的事情,但在一段时间的消沉过后,离了婚,阎正奇心里的枷锁也跟着卸下了。他当即抛开了自己暂时无法胜任的决策人的位置,去尝试他想要尝试的部门岗位,比起从前勉强自己去做一个集团太子爷该做的事,又或者是为了她而让步,现在的他反而干劲十足,像刚毕业的年轻人,不断地实验自己更适合哪一项工作,找回了曾经对生活的热情。 “他能力还是有的,就是性子急要慢慢磨,以后未必不能挑大梁。” 闻樱听了微微一笑,“这个时候你倒是肯说他好话了。” “对于前情敌,我一向很宽容。”他语间不无得意。 恰好走到停车场,顾元洲替她开了车门,绅士地微一躬身请她上车。闻樱看了看他,两人相视,眼中不免有笑意流露,她扬了扬下颚,“那可没准。”坐上了车。 他笑摇摇头关上车门,驾驶轿车向市区驶去。 闻樱很快就对新工作上了手。她的履历让她能够有足够多的选择空间,工作自然不是问题,公司也是她早就选定了的,只是趁着辞职的时间给自己放了三个月的假。现在回归生活,日子照旧。 一开始不免有人议论她与阎氏太子爷离婚的消息,她没有和人分享私事的爱好,一概不予回应,渐渐的议论的人也没了意思,热度消褪,就少有人再说了。 顾元洲特地避开了敏感的时间段,在议论声平息之后,才将与她的来往的事摆到了明面上,让她不至于遭受更多的非议和恶意揣测。热度过去之后,他才摆出了追求她的架势。 走了一个阎氏太子爷,来了一个顾氏接班人,同事、下属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收回对她的“同情”,当然不乏有人嫉妒、中伤她,认为顾元洲喜欢上“豪门弃妇”实在不可思议,非议她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但大多数人都较为客观,认为顾元洲又不是傻子,也不至于为了阴谋诡计屈尊来接近她。他们不过是冷眼旁观,并不认为两人最终能够走到一起,有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顾元洲问过闻樱是否需要他出面处理,被她拒绝了。 对于恶意的中伤,她自然有办法解决,至于其他看好戏的人,搭理他们反而让他们来劲。她依旧我行我素,与顾元洲照常来往,下了班约出来见面聊天、看剧看电影,周末打球爬山锻炼等等。 除此外,顾元洲的小花招也不少,知道她喜欢某个品牌的设计师,会动用私人关系,让她能够有机会和设计师聊天。知道她喜欢的菜色,也会在周末和假日不远万里带她飞到国外品尝。但他一直没有明确地提出两人在一起的问题,直到一次同学会,阎正奇没有来,闻樱勉强应付着昔日同窗们的追问,而后被开车来的顾元洲接走。 他们聚餐的酒店离母校不远,他开着车路过,在母校的校门口停下了。 天色已晚,夜市还很热闹。 闻樱无可避免的喝了点酒,映着外面的灯火,眼睛盈盈。她顶着残妆,唇角口红被自己吃了一半,见他要拽她出来,不禁笑哝,“干吗啊——” “饿了吗?” “唔,有点。”像这样的聚会,一向是吃不饱肚子的。 “带你去吃好吃的。” 顾元洲最终还是把懒人从位置上捞了出来。接着,不用他带路,她一进入夜市眼睛都亮了,反手拽着他跑到各个她想吃的小摊位上去。 “这家的红豆饼,我上学时候的最爱!要是下午下课早,挨不住饿就会买一个垫肚子。”她接了隔着包装纸发烫的红豆饼,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一般情况下我买了他就不肯买,非得凑过来和我一起吃。” 她兴兴头头地说完,与他的目光一对上,忽而想到什么,抱歉地一笑。 他只笑笑,替她取走一不留神吃进嘴里的头发。 走过夜市,又走过教学楼、宿舍、操场,无数的回忆涌来,她指着熟悉的人事物兴致十足地一一与他说过来,期间也不免提到阎正奇,顾元洲仿若不觉,只笑着聆听。直到她说:“他拿过校篮球比赛的冠军,打前锋的位置,跑动的时候像刮过一阵旋风,能激起大半个球场的女生尖叫,到后来对手班级的女生都快爱上他了。”她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禁乐出声来,语气里不无为他自豪开心的意思。 饮了几口小酒,她的情绪比平时更放开一些。 顾元洲忽然接话道:“我也拿过。” 她惊讶地侧头,促狭地打量他一身齐整的西装,表情透露出“实在难以想象”的信息。 “怎么,我不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那时你们还没进校门,当然不知道。不过我是组织后卫,个人分数拿的不多。” 她笑点头,“嗯,我们顾总有大局观,适合指挥的位置。” 他从善如流接受了她的调侃,两人一路走来,他又带她去看操场两道旁的一棵树。“我有一次差点从这上面摔下来。” “你爬树?” “那时候你们女生不是常常幻想白马王子,穿着白衬衫躺在树上看书,必要时从天而降英雄救美。”他无辜地道,“我就想试试。” 她扑哧大乐,“顾总何止是年少轻狂,可以说是年少疯狂了。”但这样的顾元洲,在她心中的形象变得更加鲜明。 他陆陆续续和她说了许多自己的事,偶尔还能发觉,他们在同一个地方有过相似的经历,对同一个老师有着同样的印象等等,直到夜色深深,漫天的繁星夺目璀璨。他突然慢下了步伐,喊了她一声,“闻樱。” “嗯?” “你想要珍惜的回忆会一直在,我也愿意尊重它们的存在。”他徐徐问她,“我只想问你愿不愿意在你的回忆里,再加一份我的记忆?” 她一怔。 他仍旧看着她。他知道她心里的伤口还没愈合,而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她。虽然他们在错误的时机相识,也未必不能走到一起,那些认为“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对象”就不合适的人,不过是决心不够、耐力不够的借口。 碰巧,这两样他都有。 两人都是成熟而理智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欲擒故纵,有的话即使不说,彼此心里也都明了。 “嗯……”她偏过头笑,“我可以尝试一下。” 他笑了:“别着急,慢慢来。” 闻樱回到空间,小男孩形象的奥利已经等在那里了,不过眨眼之间,他又抽条一般长大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在那个世界,他的身份就是卡卡,闻樱在第一次发觉之后就觉醒了他,留待后招。虽然他只出现了一次,但可以说是让她所有布局得以最终被引爆的火药,效果显著。 奥利一回来就在空间里变出了一台游戏机,指挥屏幕里的小人咔嚓咔嚓收割人头,手长腿长的大男人坐在一张变出来的小椅子上,聚精会神地操控着游戏机遥控器,格外好笑。 “这是什么?”她在旁边观望,顺手往他口中喂了一颗草莓。 这个房间布置似乎是他在身为小男孩时所居住的房间,所以那张椅子格外小。 “那个卡卡玩的游戏,还没通关。”他想也不想地吃了进去,被草莓味道甜到皱眉,她再喂过来的时候,却还是乖乖吃了进去。 “好吃吗?”她问。 “嗯。” 闻樱又给他喂了一颗,顺手变出双人遥控,坐下来和他一起打起了电动游戏。 z942121出现的时候,两人已经玩了好一会儿。 他道:“你们把这里变出这副样子,要是让主神看见……” “主神在家?” “……不在。” “我们只是暂住,走的时候会收拾好房间的。”闻樱伸了个懒腰,随性道。然而等她一回头,忽然愣住,“21,你染头发了?” 闻樱记得,z942121最初的形象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国外明星角色的形象,铂金色头发,祖母绿的眼睛,但现在头发前端的颜色变深,眼睛也有转变成浓墨绿的趋势,要不是有颜值支撑,可以说是非主流了。 z942121冰冷的眼眸中有光芒一闪,没有直面回答她,只是在抽取了她身上的信仰之力后道:“加上前一个世界的成绩,足够s级,你是要抽取奖励,还是继续积累到s+?” 闻樱也是直到上一个世界才得知自己有了奖励叠加的权限,能够将多个世界的能量累积,抽取最高等级的奖励。s级的等级就摆在那里,但按照她的任务完成情况,大多是a左右,唯一的一个s级是从z942121那做交易蒙骗过来的,如果这个目标永远都无法做到,那么设立它就没有用了。直到她被告知信仰之力也能够积攒之后,才明白了s级的意义。 因此在血族世界中得到的信仰之力她让z942121代为保存了,直到这个世界结束,积聚在一起达到了s。 听z942121的语气,她还能继续积攒,但她在询问了下一个世界的情况之后,立刻选择了抽取奖励。 修仙世界,一个比普通的武力世界要更加值得警惕的地方,难度堪比她去过的星际世界,能多一张底牌自然更好。 这次,她抽到的是一团火焰,怒张燃放,火星迸溅,但在她手中停留不过片刻,就闪入了她体内。等她听z942121将它详细地介绍完毕,才感叹不愧是s级别的奖励,也就只有曾经抽取过的“灵光”能与它抗衡了。如果说灵光是能让人慢慢积攒能量的东西,它则更加直接强悍。虽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紧要关头想必人人都会想要它。 “这应该是每个复仇故事必备道具啊。”她笑眯眯地道,“主角眼看家破人亡,血流成河,当即用最宝贵的东西与魔鬼做交换,怒吼一声,撼动天地,令敌人为之震惊颤抖……” z942121轻咳一声,打断了她,“我发觉你做任务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他还记得自己最开始找到她时,对她解释如何完成任务,她的理解是“与堕落神使抢夺观众的注意力”。如果说一开始她还要费尽心思去夺取别人的目光,甚至险些输给某一位堕落神使,那么现在的她已经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对方变成透明人,从源头开始掐断她们受人注意的可能,将她们彻底踢出局。 这样做未必没有好处,至少她们不过分深入接触,失败者的下场也就不会太过难堪。 闻樱的思绪也随着他的话,想到一路走来所遇到的人,其他的不说,最近碰到的这个沈叶,唯一能掀出的浪花就是她交给阎正奇的照片。后来沈叶离开了顾氏,去哪里未知,但也算是彻底从舞台的中心退场了。失去了信仰之力,她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但她的能力还在,未来也未必不能做出一番成绩。 闻樱觉得这样的规则其实仍旧很残酷,她们曾经也是神使,只是窃取了主神的信仰之力。偷盗这个行为确实是不对的,但她们被挑中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反抗的余地。 如果说主神是为了让世界达到相对公平的状态,剔除被命运眷顾的人,她所扮演的角色又何尝不是一个光环加身的人呢,虽然她要耗费精力认真思考布局,还要将演技磨练到最精不至露出破绽,但她有道具和奥利的帮忙,还能获知那个世界的大多信息,本就比别人的要高。 背靠大树好乘凉,果然是亘古不变的定理,主神不愧是命运之神,高高在上地主宰别人的人生。 z942121似乎没有监测她内心复杂的心情,继续道:“不过下面这个世界,你想要让她的影响力完全消失不太可能,不要大意,谨慎行事。” 闻樱看了资料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在那个修仙世界中,她所要扮演的人物,与堕落神使灵魂寄存的人物丁解颐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她要去的修仙世界面临着资源匮乏,灵气枯竭的局面,对资源的争夺相当激烈,修仙不修心成了常态。天下有正魔两道之分,其中正派之首玉霄门中的首席太上长老在坐化之前,曾预会有一位天命之子出现,更改整个世界的命运。他测算出了一个大致的方位,玉霄门的人如愿在那个凡俗之地找到了两个身具灵根的女童。 一个是原主,另一个就是丁解颐。 原主身具变异单灵根,又是千年一遇的玄阴之体,是最顶级的修炼资质,丁解颐则是最差的五灵根,连筑基都难,又怎么会是天命之子? 话虽如此,她好歹身负灵根,若没发觉也罢,既然已经得知,玉霄门的人自然也不会让她流落在凡俗,而是一同带了回去。 两人的命运就此发生了变化。原主六岁开始修炼,十二岁就已筑基,二十出头就已经筑基圆满,冲击结丹,她有着最好的资源,师父也是门派中的长老级人物,元婴期的大能,同门无不追随在她身后。 而丁解颐从杂役做起,费劲千辛万苦才转变为外门弟子,没有好的修仙资源,还常常受人欺凌,为了一颗筑基单险些命丧内门小比,她跌跌撞撞地迈入筑基的门槛,结丹似乎遥遥无期。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就在筑基之后,丁解颐得到了一件特殊的宝贝。 ——随身空间。 两人的命运也随之颠倒。 闻樱发现修仙世界可以作为目标人物的人有不少,可以说是群英荟萃,光源图上的亮点之多声势吓人,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出色的人有许多。 而与丁解颐有过交集的,一位正派剑修,与她们是从同一个村子来的,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与丁解颐相互扶持长大。一位魔道大boss,曾被丁解颐所救。剩下一位是佛修中的天才人物,小和尚因缘,比斗时输给了等级不如他的丁解颐,就此将人记在心里。 资料显示,她即将进入的时间点,这三人已经或多或少对丁解颐产生了好感。 “有点难度。”闻樱看着资料说,引得那边玩游戏的奥利看了过来,她笑着扬了扬资料,“不过是你喜欢的武力世界。” 不等闻樱再一次睁开眼睛,耳边就充斥着鼓噪的喝骂声,而她被一股强大力量牵引而出,身体骤然摔青玉石台上,狼狈地倒在众人面前。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对着她。 “勾结魔道,陷害同门,闻樱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相信,闻师姐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栽赃给她!”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她狡辩的余地吗?!” 闻樱轻咳出几缕血丝,向四周一望。 满座修仙之人在列,诸多练气、筑基弟子不说,还有结丹期前辈在场,首座有元婴期修士目光下视,其中饱含的深意与威压,令人无法直视。 这里是正派弟子百年一次的比斗大会,就在刚刚,丁解颐为玉霄门夺得了比斗的第一名,却曝出自己早前就因毒\\\\\\\\药侵蚀,身负重伤,只能勉强支撑。同门长辈经查看后发现,她体内有魔气蔓延。 如此盛会出了这么一桩事,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惊怒,尤其是在她夺得第一名之后,更是受人瞩目,让身为这一届主办者的万法寺不得不慎重对待。 经由元婴修士通过特殊的方法查证,众人发觉事情的幕后主使人竟然就是闻樱! 而此刻,包括震惊又不可置信的玉霄门带队长老在内,他们的目光无不聚集到了闻樱的身上。 “你还有何话辩解?”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二 > 自上而来的质问声如洪钟, 又如敲钟之锤, 能令心怀不轨之辈心虚惶惶, 面色发白。闻樱作为元婴修士发问的中心人物, 首当其冲受到了冲击影响, 她也参加了比斗, 有伤在身, 此时体内经脉间的灵气猛地一冲,险些再次倒下去。 “辩解。”她又轻咳出几丝血来,蓦然笑道, “辩解什么?好一个人证物证俱在,什么时候正派之人会听信魔道的一面之词了。” 魔道心怀不轨,收敛气息、乔装打扮进入正派弟子比斗的竞仙会, 事发后被搜出, 辞间将她供了出来,他是人证, 物证也是他提供的, 说人证物证俱却也有几分轻率。 元婴修士摇了摇头, 顾忌到门派之分, 向玉霄门所在道:“既然与此事相干的皆为玉霄门弟子, 不知道玄真人的意思为何?” 闻樱也随之看向自家师门的方向, 那里站着门派内领队的结丹修士道玄真人,“师叔以为如何?” “虽然魔道中人不可信,但证据却都是法门寺的元婴道君亲自看验过的, 师姐又何必再做抵赖呢!” “想当年闻师姐亦是风姿不凡, 这两年丁师姐崛起之后,闻师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处处陷害。同门师姐妹,难道就不能为丁师姐取得的成就高兴吗?” “丁师姐从杂役弟子,一路到精英弟子,不知道有多不容易,此次竞仙会夺得魁首乃是门派幸事,谁知……唉,闻师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除了同门,还有许多曾经爱慕过她的人大摇其头,“琉璃仙子,琉璃仙子,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们不知内情,竟被她的外表所迷惑了!” 原主曾被外界叫做琉璃仙子,正是因为他们认为她冰清玉洁,为人通透如琉璃,直到接连出现她陷害同门的传闻,再到今日这番真实的所见所闻,巨大的反差颠覆了人们的认知,所产生的落差可想而知,一时竟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道玄喝止了一众弟子的吵嘴,失望而谴责的目光直视闻樱,“你因丁解颐以五灵根之资质有超过你的势头,心生不平,从而滋生心魔,止步于结丹这一关,此事你师尊早已与我通过气,先前你在门内所做之事我们都不予计较,只当你是一时行差踏错。你师尊只望你能在此番历练中有所勘破,却没想到你会做下这样的事! “闻樱,你在玉霄门十数载,所学难道是如何暗害同门?!你太教人失望了,你让我回到山门,如何与你师尊交代?!” 就在此时,他身旁的丁解颐传来痛苦而压抑的轻呼,她体内的灵气本能压制魔气,可惜一场大比让灵力耗尽,身负重伤,此刻魔气乱窜,由道玄真人替她稍作压制,可魔气掩护之下,竟还有一丝毒气潜伏其中,不被发觉,直到蛰伏已久的毒气开始侵蚀丹田,才让她骤然痛呼。 “魔气之下掩藏毒气,其心之歹毒……”道玄真人的眉头深深皱起,唯剩下的一分迟疑也消失了。 “毒气?”闻樱一怔。 她知道丁解颐为魔气所伤,但原主做的只是在比斗之前,任那位意图不轨的魔道人士将魔气灌入丁解颐体内,毒气却从未听闻。 她看向丁解颐,对方痛苦地阖着眼睛,却就在她的视线停顿时,蓦然睁开向她看来一眼。 那一瞬间,有极度危险的感觉袭上闻樱的心头! 这个丁解颐…… 与此同时,道玄真人的冰冷目光也倏尔向她直刺而来,“你若再不说实话,休怪我代为出手,替你师尊清理门户!” 玉霄门的弟子们纷纷噤声。 “好。”闻樱心下有了计较,从青玉台上站起身,扫视周围,轻笑着又道了一声“好”,“既然你们都认为是我做的,我又岂能不让你们称心——”她话未说完,体内灵气陡然暴涨,手中一柄琉璃剑直指丁解颐! 瞬息之间,她已至丁解颐身旁,剑尖几欲刺入对方雪白的脖颈! 道玄真人正在为丁解颐压制魔气,若冒然出手,引动自身灵气,双方都有危险。 “锵”地一声,丁解颐身侧有其他人出手,为她挡下了这一剑。 那人样貌清俊,眉目湛然,为人沉默,身形却如松柏一般挺拔,给人以可靠之感。他气息内敛,自刚刚道玄为丁解颐疗伤起,就一直如护法般站在她两旁。 正是赵谓之。 他与闻樱、丁解颐来自同一个地方,天赋普通,早年因身材弱小也常常受人欺凌,与丁解颐相伴长大。 他最初喜欢的人却是原主,然而此刻却毫不留情。 “你也不相信我?” “闻师姐多虑了,此事并非我所能断定,但师姐若一怒之下想要伤人,我不能袖手旁观。” 闻樱不再留手,剑势卷起空气中的气流,向对方袭去,两人登时战在一处。她境界比他要高,琉璃仙子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又是变异雷灵根,琉璃剑身合以雷霆电弧,威力无穷,促使赵渭之抵挡不住,不得不横剑一挥,以攻代守,锋锐无匹的剑势直扑闻樱门面! 闻樱丹田早就受了伤,一番大动触及伤处,当即气息紊乱,没能及时回护,被剑气划伤! 白皙的脸颊上陡然出现了一道血痕,她收回琉璃剑,轻捂住半边脸颊,对着丁解颐轻笑,“赵师弟维护丁师妹的决心和情谊,我感受到了。” 赵谓之蹙眉,“我……” 闻樱话锋一转,“今天她若不死,我岂非白受了这一剑?” “执迷不悟!” 道玄真人轻喝道。他替丁解颐压制了伤势,收回手负在背后,气势凛然,“你莫不是非要我使用搜魂之术,才肯罢休?!” 他一掌向闻樱拍来,等级带来的威压令闻樱有一瞬的僵直。 搜魂术能由高阶对低阶施展,能够看见被搜魂的人记忆中的事,然而它会影响人的心智、修为,轻易不得动用。 这一掌终究没拍下去。 上首的元婴修士正是法门寺出手主持局面之人,不费吹灰便化解了道玄真人的举动,见状不由一声叹息,“道玄真人何必如此。” 闻樱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此刻看向道玄真人,忍不住笑声连连:“就连一个外人都知道维护于我,师叔却执意认定我是幕后主使。滋生不平,师叔道我为何滋生不平?” 她道,“我这一生,六岁踏入仙路,所得之物,所学之事,无不是师门从师门得来。然而我为什么能得到这些?因为你们认定我是天命之子,这一声天命之子,让我能够轻易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也不得不背负起我所应该有的命运。” 在这样的环境下,原主虽然被肩负的责任压得很疲惫,却也十分骄傲。然而她的骄傲注定在现实面前分崩离析,她在长辈们构筑下的世界也刹那间崩塌。 “可到了现在,你们却说丁解颐才是命定之子。”她停止了笑声,“她才是真正的命定之子,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嫉妒同门,勾结魔道来陷害她的罪状了?” “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我知道现在在你们心里,我连丁解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师叔才会如此轻易的做下判断。可我始终记得,当年我以稚童之龄入门,因骤然换了环境,终日闷闷不乐,师叔为了逗我开心,以结丹真人的强大法术屈尊学凡俗变戏法。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山头绽放的鲜花,也是因此,我答应了师尊学仙法的要求。” 道玄真人闻,手上动作蓦地一停。 “既然师门说我有罪,我便有罪,但以此身,向师门谢罪!” 竞仙会的比试地点位于一陡峭悬崖之上,有着凌驾众生,立于巅峰之意。此时崖间飓风刮来,烈烈吹起闻樱双袖,有飘然欲仙之感。 她眼底沁着一点泪光,令人们怔然陷入她所说的话中,赵谓之却看出了一丝不对劲,念头急转! “闻师姐——” 不待他拦,她已经脚尖一点,陡然飘至数十丈之外,不知用了什么法宝,她的速度如电闪,猝不及防间当着所有人的面,纵身跳了下去! 崖上一时静止,鸦雀无声。 众人皆知,竞仙崖下为高阶妖兽出没之地,极为凶险,一个筑基修士坠落崖底深渊,必死无疑。 闻樱再次醒来,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裂开了一般,空气中有血气弥漫。 这个世界的堕落神使确实有几分可怕,都说修仙之人能感应天命,修仙世界的玄妙程度最为接近主神空间。这里的丁解颐是已经转世的神使,按理应该不会保存记忆,却还是能分辨出自己对她的危害。当然,也可能是原主暗中的所作所为早已被她知悉,才会用一招将计就计将原主彻底铲除。 魔气确实是原主所为,但毒气,却是她自己下的。 资料显示,丁解颐本就是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角色,性格冷漠,坚韧不屈,否则不等随身空间出现,以她五灵根的资质早就放弃修炼了。 骤然碰上这样的角色,自己又身处劣势,她没有太大的把握继续待在玉霄门。 时间对她来说太过仓促,在目标人物都对丁解颐有好感的情况下,她也必须剑走偏锋,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死了之”这个方法。更何况她上一关的s级奖励物品用起来有几分“邪门”,放在正道容易受人质疑,迟早会出事,对于魔道来说却再适合不过了。 等到合适的时机恢复身份,也许反而会有惊喜。 浑身疼得厉害,灵力为了保护坠崖的自己已经消耗殆尽,她顺从身体的意志去取乾坤戒中的丹药,却一下摸了个空。 “道友还是别动了,随身物品都已经被那些人拿走了。”那人声音清正,自黑暗中摸索而来,“我不知你是如何被抓进来的,但看情形想必身受重伤,我学过一点治疗之法,可以帮你看看。” 闻樱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小和尚法号因缘,若没猜错,这里是一件空间禁锢的法宝之中。” 因缘。 闻樱想起来了,这个时期的因缘确实还只是一个小和尚,尚未受到师门重视,展露头角,与丁解颐比试的那一场,丁解颐也还没有现在的风光,俱是蒙了尘的珍珠。两人意外碰到彼此,斗了个酣畅淋漓,便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约定竞仙会再聚。 然而在比斗开始之前,他意外陷落在魔道之人手中,险些被炼魂制幡,没能及时赴约。 这之后应该是丁解颐误打误撞救了他一次,再次结下不解之缘。 闻樱认真地想,她坠崖的速度走了个直线,怎么也比绕着山跑圈的丁解颐要快。 说话之间,因缘已经搭着她的脉,用灵力去试探她的五脏及筋脉受损情况了。 “小师父。”她忍不住好奇地问,“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你是和尚,这算是犯了色\\\\戒吗?” 因缘:“……”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三 > 因缘没有答她的话, 还能说俏皮话, 可见伤势虽重, 却未有伤及性命。他自体内分出一缕灵气在她体内受损的经脉间走了一圈, 大致知道了她的伤势。 “你是从高处坠落受伤?”他松开她的手问。 谁知这一问, 竟让原本有几分轻快的气氛随之一沉。她不语, 他也不催促。 他修习的是佛门功法, 灵气中正平和,他又曾单独学习过一部疗伤功法,灵气从她的百会穴中流入, 如一股暖流汨汨。闻樱只觉得原本一牵动就会发痛的地方被灵力如丝线般缝合了起来,虽然伤在根本,一时无法痊愈, 但至少身体能动了。 “小师父是佛修, 修的应是佛道,佛道是什么道?”她忽然问。 他也不觉唐突, 答道:“这便要从佛字说起了, 佛者,觉也, 一切众生, 皆有如来智慧德相, 但因……” 她笑时牵动内伤一声咳嗽,“听着就干巴巴的,我不爱听。” 她性情反复, 他也不恼, 却听出了几分不对,念及她身受重伤,修为倒退,只觉眼前女子现下的情形像是走火入魔时会有的状态。 因缘尚未再答话,倏然间,就有一双干枯的手从禁锢空间上层翻滚的黑云之中伸出,准确地抓住了他。阴风伴随着桀桀怪笑,“小和尚不老实,入了我这怨鬼幡里,竟还有闲心与女子调笑取乐,六根不净,迟早被逐出佛门!” 因缘念了一声佛号。 闻樱问:“你是何人?” 筑基期的神识范围不广,眼前一片漆黑,方才行事全靠摸索。这个空间禁锢的法宝之中灵气又鲜少,她调息了一会儿也没见多少。聊胜于无,此刻,她从发髻中拔下一根发钗,灵气注入,顶端镶嵌的一颗明珠登时亮起。 “咦?”她看向因缘时,发出一声惊疑的感叹。 感叹是为了小和尚的长相。明珠的光晕落在因缘身上,照出他清秀的脸庞,和一双明净剔透的眼睛。若说佛修多是这样的相貌,他比之寻常人却更为特别。他天生唇弯上翘,似悯似怜,如同佛龛之中供奉的花,见之远,却又让人生起说不出的亲近之意。 惊疑却是因抓住他的那一只干瘪枯瘦的手! 也唯有一双巨人般的手,不见其人。 可以确认,这里确实是法宝内部,而这双手就是法宝的主人。闻樱记得因缘险些被炼魂制幡,也就是说,这里是法宝怨鬼幡之中。 “小丫头这是看中他了?哈哈哈哈,不枉我从妖兽群里将你救出来,有趣有趣。” “你说,你救了我?” “不错,我看见你之时,你险些入了妖兽腹中,要不是我救你出来,你哪里还有命活!” 闻樱不屑地轻嗤一声,她的手轻轻向上一送,发钗打了个转飞到空中,在她口念法诀时光芒陡涨,将周围方圆几丈内照了个明白。目之所见,触目惊心,他们所在之处仿若一处平原,大地龟裂,鲜血暗红,还有白骨累累堆在一处,天空中黑云翻滚,森然幽怖。 分明只是法宝中的空间,却一眼望不到尽处。 但更可怕的是,除了白骨之外,这空间里竟然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们形貌不一,服饰亦不相同,唯有一双眼睛同样发直,活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从她醒来之时起就未曾出过声,此刻,他们抬头注视着被抓到空中的因缘,惊惧地颤抖着。 因为四处皆静,怨鬼幡主人立时听见了闻樱那一声轻嗤,猝然所怒,“你笑什么!?” “你抓我来不过是为了将我炼成幡中怨魂,横竖都是死,与我葬身妖腹又有何区别,竟也好意思说是救了我?” 那人闻轻哼一声,不怒反笑,大笑如雷鸣在云海间翻腾,“哈哈哈哈,若葬身妖腹,你须得投胎转世,来生再修仙,到那时,你又岂知转世之身有没有灵根,能不能再次踏上修仙路?入了我这怨魂幡,你还能以鬼魂之身再修,如何,我是不是救了你!” 怨魂幡与一般的鬼幡不同,普通的鬼幡只需屠杀大量凡人、修士,怨鬼幡则更加骇人听闻,必须生前将人折磨至死,令人心生怨怼,众多怨气滔天的鬼魂齐聚,威力无穷,对魔修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他的大笑引起空间内阴风相和,阴风呜呜作响,如鬼泣之声。 不过片刻,空中便有絮状黑雾如散如聚,乘风而至,附着在小和尚的身体表面,逐渐侵蚀着他的头、手、腿、又从脸颊外轮廓逐渐向内吞噬,朝眼耳口鼻覆去。不时有痛苦挣扎的人脸在黑雾中一闪而逝,带着森然怨气,哭号哀鸣! 闻樱发出了一声受惊般的低呼,惹得鬼幡主人再次大笑,仿佛他拿小和尚开刀,就是为了让她看见这一幕,心生恐惧。 小和尚因缘似是在心中念佛号,始终紧闭双眼。 别人显然没有他那么好的心性,又有人被巨手抓到了空中,在阴魂的侵蚀下惊恐嘶叫,在刹那间被鬼幡主人杀死,他们表情扭曲的肉体从高空坠落,魂魄则立时向活着的人扑去,化作一团怨魂,与黑雾融于一体! 闻樱明白了。对方以恐惧杀人,以无孔不入的怨恨杀人,以诸多怨鬼之怨滋生活人之怨,待到心魔丛生,就立即杀了他们。 因此心性极佳的因缘还能支撑下去,与她说话,为她疗伤。 当然,也是因为他被抓来不久,未能受空间里无处不在的阴灵气影响的关系。另外那些人虽然还活着,却与活死人无异。 要炼魂显然也要耗费鬼幡主人的灵气,过了好一段时间,风声停止,巨手消失,鬼哭之声匿于无形,未能成魂的都被放了下来。 闻樱立即去给因缘做检查,除了身体看起来有几分虚弱,竟没有什么不同。 “小师父,你不怕?” “阿弥陀佛,一切皆为虚幻,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她凝视他片刻,说了一句:“你骗人。” 因缘蓦地睁开眼睛,明净如琉璃,“我何故骗你?” “你为了修佛骗我。”她捉住他的手腕举了起来,他的手指不觉蜷曲,可见不是不惧,“必是你师尊叫你念经,叫你念佛号,你才日日念,夜夜念,以为能修佛,却还做不到无我。”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里,轻声道:“你说的对,是我心性未定。” 她回视片刻,转开了眼睛,无趣道:“修佛有什么好,欲生而存在,非要否定它。” 他没有与她辩驳,只问:“不知道友修的又是什么道?” “我的道?”她一呆,转而低了眼睛,有几分迷惘道,“我已经没有道了。”见他疑惑不解,她便絮絮说来:“我自修道起,就听师尊说有一样非我不可的责任,我修道,为的是肩负起那项责任,我的道就是一心之道。我修炼时从不迷茫,筑基也是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凝涩疑虑之处,固然是我天资出众,却也是因为我心里始终知道我的方向在那里,就像夜路前方有一盏明灯,我只要向它走过去就好。” 他有几分了悟:“你迷茫,是因为明灯暗了?” “不,明灯还在,却不是我的明灯了。”她恍神笑了一下。 不知为何,这个笑容映入了他的眼睛,又不觉记在心里。 * 入了怨鬼幡,闻樱的乾坤戒都被收走,一时也无法逃出去,免不了被炼魂的下场。 待鬼幡主人缓过了劲,不日前的修罗地狱又一次在禁锢的空间里上演,而这一次,闻樱是被抓上空的那一个。巨手的钳制令她无法脱逃,轻轻一甩,就将她甩至半空,随后黑雾呜声作响朝她涌来! 到了空中,她才发现阴风冰冷刺骨,那无孔不入的黑雾更是令人汗毛直立。 她能听见鬼魂以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泣诉说着生前的故事,说着他有多么怨恨不甘。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声音汇聚在一起,纠缠在她耳边,让她生出被潮水侵吞之感,几乎窒息! “小师父……”她挣扎着喊。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破空而来,纠缠不去的鬼魂被光照到,顿时凄叫一声,四散而去! 金光中包含着一滴精血,融入闻樱的眉心。 “这是——天生佛骨?”云海之中,又一次传来鬼幡主人抑制不住地惊喜声音,“天生佛骨,天生佛骨,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天不灭我!” 随着他垂涎的语气一落,因缘被他虚空抓起,刚刚就是他用精血救了闻樱,却反被鬼幡主人发觉。只见黑云之海浪涛拍卷,霎时间,竟如龙吸水一般倒卷,向小和尚席卷而去。 因缘身上被突然出现的罡风割出无数道口子,血液刚一涌出便往黑云逆流! 那人想要吸干因缘的血! “天生佛骨不仅能增加寿元,骨血还有增长功力的奇效……”桀桀怪笑从空中传来。 纵容因缘心性再难得,却也无法忽视血液流失造成的伤害,这份伤害使他痛苦不已,脸上血色褪去。他知道人在幡内,寻常法术伤不了鬼幡主人,欲要再逼出一滴精血退敌,却是有心无力。 那边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你为什么帮我?你是为了救我才会被发现秘密,是我害了你!” “不必在意。”他摇头,清正朗润之声隐含痛苦,却极为坚定,“我虽未能定心,能力低微,但力有所及,便愿意帮你。是为我心,与你没有什么关系。” 鬼幡主人啧啧赞叹,“好一出郎情妾意的好戏,小和尚,修佛枯燥无聊,不如还俗的好。你若就此决定与她做一对同命鸳鸯,老道也愿意成人之美,送你们一起……啊——”话未尽,凄厉的惨叫陡然在空中炸开,如轰隆雷鸣,引起大半个空间的风号鬼泣之声! 随之空间震动,石山坍裂,如天地摇撼! 鬼幡主人注视幡中情况的瞳孔骤然一缩,只见半空之中,女子长袖翻飞,凌空而立,有一簇火焰自她身体里出现,有着焚尽一切的气势,而她受了剑伤的半张脸上,能看见血色纹路蔓延,时明时暗,与她乌沉一片的眸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她身上的灵力暴涨,受伤倒退的修为也一层一层往上攀爬。 筑基一层。 筑基二层。 筑基三层。 筑基中期。 筑基后期。 筑基圆满。…… “入魔!”那人忍痛惊叫,“怎么可能,明明是正道之人——” 一般的走火入魔会使人神志不清,重则死亡,轻则残废,然而入魔不同,入魔对于魔修来说更像是一种机缘,类似于正道“顿悟”的机缘,能使能力暴涨。 不待他反应过来,只觉浑身一阵剧烈的疼痛。云海深处,粗大的金色电弧凝结成网,雷鸣震耳欲聋,轰然倒劈。翻滚的云海映射出他狰狞的面庞,黑云翻滚咆哮! 是闻樱所发出的雷系法术。 法宝也有弱点,黑云之海看似神秘而强大,频频降下巨手,幡主人的号令与神仙手段无疑,实则这里的每一片黑云都与幡主人连接,云害受到猛烈的攻击,幡主人亦会遭受法宝反噬! 而在剧痛之下,法宝与幡主人的联系陡然被切开,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因缘衣袍上染了一身鲜血,颊边亦有脏污,却只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小师父,我找到我的道了。” 她仿佛从入魔的状态回了神,冲他一笑,绚极美丽,“你为了修佛要灭欲无我,那么从今往后,我喜你之喜,怒你之怒,忧你之忧、惧你所惧、爱你所爱、憎你所憎、欲你所欲。可好?”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四 > 两人从毁坏了的法宝怨鬼幡中出来, 发觉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竞天崖不远的一处山石洞穴之中。洞穴里只有枯草叶随意铺的石床, 受法宝反噬的魔修就倒在这乱草之上。 他虽然受到强烈的反噬, 人却还没死, 此时已经吞下了丹药, 冷笑擦去嘴角血迹, “没想到你们能破了我这法宝, 是我一时大意,接下来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一个结丹期,说出这样的话不算大话, 纵使受了伤,闻樱与他之间也差了一个境界。 然而闻樱神情冷漠,与他一句废话没有, 毫不迟疑地捏了一个引雷诀, 雷电轰然下劈,雷电穿透他仓促祭出的防御法器, 直击他头顶! 他吃了这一击, 手掐指诀, 念念有词, “腾”地一声闻樱周身忽生鬼火! 闻樱却不见丝毫躲避之姿, 一手招出琉璃剑, 硬生生顶着鬼火阴森入骨的侵烧,转而使出一招剑招惹灵气激荡,骤然劈在了他身旁的鬼幡之上! 他一怔, 旋即脸色大变。 那鬼幡早就被闻樱从里面破开了, 此时受到外面的攻击更是破裂开一道口子,忽然有阴风吹出,只听魔道凄叫一声,痛苦地在石床上打滚。他手在空气里乱抓,仿佛有东西在撕咬他! 因缘本要助她一臂之力,却见她挡开了他,“小师父躲开点,小心伤着你。”他一愣,只见她手中陡然出现几颗雷珠,透如琉璃的珠子当中电弧闪烁,一出现便释放出强大的威胁力。 在她掷向魔道时砰然炸开,一时山洞摇荡,不断有石块从顶端掉落。 “这是师尊给我的保命之物。”她伤怀着说,“现在因你的缘故没有了。” 因缘从她的语气中品出几分不对劲。 威力堪比结丹后期的一次攻击,令那魔道防御大破,造成了巨大伤害,然而怨鬼们组成的阴风却也因雷珠的威力而减弱,令他能够垂死挣扎。 等到尘烟散去,闻樱手中琉璃剑忽而化成上百柄小剑,灵气一发,如同片肉一般在魔道身上切出无数道伤口,如同凡俗中凌迟的刑法。而阴风趁此机会,侵入他的伤口,前所未有的凄厉嘶哑的叫声响起,使得阴风更加欢快地低泣盘旋。 “阿弥陀佛,已经够了,道友——”因缘上前阻拦。 “小师父想放过他?” “不……” 她转过身来,模样竟有些委屈,“他折磨了小师父这么长时间,我不过给他一点教训怎么了?” 她半边脸庞上仍有红色纹路忽明忽暗地蔓延,显示着入魔的征兆,这样的异状令她如今的状态看起来有几分恐怖。 “道友未曾发觉鬼火的伤害吗?” 因缘叹了一口气,牵过她的手来。刚刚魔道放出鬼火时她毫无躲避,眼下手臂被侵蚀,呈现出青紫之色,她却浑不在意。 他用疗伤之法替她扼制住了伤势蔓延。 “小师父又破了一次色戒。” 她开颜笑嘻嘻地打趣,情绪说变就变,那涌动滋长的魔气也渐渐转淡。因她心情转好,就给了那魔修一个了断,取走了魔修的储物戒翻看,由着因缘为那些怨鬼做超度。 按照她的说法,“我可不同情他们,要不是他们能为小师父积攒功德,不如由雷珠一起炸的灰飞烟灭痛快。” 因缘看着这样的她,怔怔地想,他从来只渡人不伤人,可她因他而入魔,可是他的罪过? * 因缘所修习的佛家功法正克怨魂,他招来法器佛珠,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将嘶声喊叫的鬼魂禁锢其中。 他超度鬼魂不便有人打扰,闻樱便退出了山洞替他护法。 她心里也在为之后做打算。 s级的奖励物品确实超出她的预料。简单的说,那团火焰与人的精神力有关,当人在精神波动超过最大值时,那簇火焰就会燃烧爆发,提供源源不断的身体能量给拥有者。这样的能量也不会过于逆天,她之所以能从筑基一层突然暴涨到筑基后期,是她本身就有这个境界,受了重伤境界倒退而已。不过能够让倒退九层的境界迅速恢复,并且达到巅峰状态,在这个世界之中没有任何功法、丹药能够做到。 如果火焰再爆发一次,她也许还能进阶,只是不会像这一次这么夸张。 当然,能量与精神波动有关,精神波动越大,所转化成的能量也越大,但她如果只凭自己一个人的经历,很难说能够经常遇到令她精神波动超过最大值的事情。恰好修仙世界就是一个讲求领悟道之所在,她在面临危机关头,突然有所领悟,也许她可以将火焰带来的能量与道相结合。 简而之,就是她以目标人物为依托,将他们当做“借体”,借他们的七情六欲,来修她的道。 恰好,她最擅长的事就是代入角色的情绪,与他们感同身受。 这可以说是最适合她的“道”。 修仙世界是一个很玄妙的存在,她原本只是为了能够利用火焰而去规划出的“道”,但当她无比确信自己的“道”时,却发觉自己也有了小境界的突破,也就是说,她的道在这个世界规则下是被允许的,即便没有火焰,她也能利用这个“道”来修仙,成就两说。 按照她的想法,能力是她立足这个世界的根本,在人人都追求长生大道的情况下,如果她耽于小情小爱,那些目标人物也绝不会对她另眼相看。只有在她本身实力出色,与他们并驾齐驱的情况下,他们才会关注她。 因缘为怨鬼们的超度完成之后,闻樱方才再次走进山洞。 因缘还未起身,他坐在佛莲法器之上,面目宁和,山洞里有飞转的金体文字,随着怨魂一同消散。他方才偏头看她,与她静静一笑。 不过下一秒,他宁和的表情就是一窘。 只听她追问:“小师父,你说我的道叫什么好呢?七情道,多情道,还是欢喜道?你们佛修不是有一种修炼方式叫欢喜禅吗,欢喜道听起来也不错,你说呢?” 欢喜禅,是佛教密宗的一种双修修炼方式。 因缘耳后不自觉地微红。 闻樱忽而想起,当她入魔攻破了怨鬼幡之时,她冲他笑,脑海中浮现的一个字是“欲”。 七情分为喜、怒、忧、惧、爱、憎、欲。 他于她的修行之道上,所代表的就是“欲”。 * 距离竞天崖千万里之远的玉霄门中,丁解颐掐了一个指诀,下一秒便出现在随身空间之中。这个空间称之为“钧天洞府”,浓郁的灵气几乎是现在灵气匮乏的修仙界的百倍不止,能与上古时期媲美。 空间中有一座高塔,丁解颐在高塔前行礼,恭敬道:“前辈,晚辈已经进入了筑基后期,特地前来向您禀明。” “不过筑基后期。”那人意兴阑珊,懒淡而随性的声音自高塔上传出,“何日能到元婴?” “无论如何,晚辈不会忘记自己所做出的承诺,会尽早为前辈捏出肉身。” 塔上几不可闻地传来一声哧笑:“罢了,你天资如此,这不怪你,我感知到西南方向将有异宝出世,许能改善你的资质,你可去探一探。” 异宝? 丁解颐心念一动,顺从应下了。 她能以五灵根的资质达到筑基后期,与这空间分不开关系,高塔中的人就是空间的主人,他愿意让她在空间中修炼,不时指点,还会将空间中的宝物赠予她,才令她在资源稀缺的情况下,一举超越了玉霄门同期弟子之中的第一人闻樱。 忽而,她感应到有人进入她的洞府,即刻退出空间,走出修炼室。 “丁师姐!”一位在道袍上绣花样的女子走进来,道是,“你又在修炼?修炼多枯燥啊,以你五灵根的资质能获得竞仙会头名,又是精英弟子第一人,还不能松快两天?” 丁解颐淡淡地道:“别胡说,第一人是闻师姐。” “什么闻师姐。”女子撇撇嘴,很有几分气愤地道,“自从你有展露头角的迹象,她就百般打压你,好歹你们小时候还是一起长大的呢,还有赵师兄,怎么你们两个都人品出色,偏她心术不正!好在恶有恶报……要不是她自坠山崖,少不得要被逐出师门!” 提起这个,丁解颐心里亦有几分不适,她向来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如若不是对方太过分,她也不会将计就计。但她没料到对方气性如此之大,不等师门给出判决,竟是径自跳下山崖。 “找到闻师姐了吗?” “没找到呢,可能是被妖兽吃了吧,本命元神灯都灭了,找不到人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丁解颐若有所思,本命元神灯在灯主人的意愿下,能够利用特殊的秘法使之灯灭,而她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预感,对方还没有死。 而她的感知一向很准。 “对了,法门寺的因缘和尚找人带话,说竞仙会没能践约,十分遗憾,想邀你一战。”女子摇头道,“万里传音符都用不起,看来不是什么受门派重视的弟子,依师姐你现在的身份,管他做什么。” “不要妄下定论。”丁解颐拦住她没遮拦的话。 她记得前辈曾告诉过她,因缘天生佛骨,值得交好,因此她在他处境不佳时以礼相待,两人曾一起历练过,他应也十分认可她。 但奇怪了,对方不是好战之人,如果依约参加竞仙会,不过是践行诺,既然有事错过,又为什么要特地邀战? * 因缘回到法门寺,在闻樱表露出无处可去的意愿后,他不得已只能先将她带回师门。 她由道入魔,却还没有真正开始修炼魔功,他准备去找一些典籍心法,企图化解她身上的魔气。 然而刚一回师门,就有人来敲门,因缘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是同支同脉的师弟,后面还有几个人与他一起。 “回来了啊。”来人随口打了声招呼,“师父叫你去找他。” “多谢,我这就去。” 他旁边的人突然笑道:“明尘,你这位师兄可了不得!了缘真人把竞仙会的名额给了他,他害怕到自己溜了,竞仙会结束了才回来!法门寺建派万年,还没见过这样的事呢。” 他说着戏谑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轰然大笑。 那位明尘师弟脸上挂不住,脸色拉得老长。 因缘面色淡然,不为他们的话所动,却就在这时,一股杀意逼现,门外的人陡然背上一寒,突然噤声。 “什么东西?” 来人面面相觑。 因缘道了一声:“我收拾一下去见师父,师弟请回吧。”已将门阖上了。 他进入内堂,看见房间里的人正在清洗手臂上的伤口,露出雪白的肌肤。他微微移开了眼睛,道是:“这位道友……” “你叫我茕茕就好了,是我凡俗时候的小名。” “茕道友。”他称呼。 她扑哧一乐,目光流转,“茕道友又是什么?” “……方才是你动了杀念?” “是呀。他们对你不敬,我知道你一定不生气,所以替你生气。”她安抚道,“你放心,他们是你同门师兄弟,想来我若杀了他们,你又舍不得,我虽替你生气,也会因你之故不杀他们,我晓得轻重。” 因缘:“……” 她的逻辑自成一套,且无一不与他相关,他竟无法辩说。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半边脸颊上,红纹已褪,但伤口却还在。 他暂时不与她理论,只道:“我先去拜见师父,迟些时候回来,替你到坊市买涂抹伤口的药膏,你切不可惹事。” 铜镜里的水照出闻樱的脸,在怨气聚成的那一团黑雾的侵蚀下,她半边脸上的剑伤恶化,伤口狰狞,可谓是一半仙子,一半罗刹。 “小师父也嫌弃我这模样?”她嘟着嘴,似嗔似恼,“你们佛修不是都说,美色不过皮囊,死后都是一堆白骨吗,好生虚伪。” 他脚不觉向前迈了一步,又及时停下了,摇头道:“女修不都不喜身上留疤?” 他不过是单纯地猜度她煞气之重,也有容貌被毁的缘故,却不知道女人心思之复杂。 “我也不喜欢,但这道疤我想留着。”她望着水中的自己,低头轻声一笑,“这是证据,他休想伤了人就忘之脑后。” 他? 因缘停顿了一下,却没有问出口。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五 > 闻樱支着脑袋看因缘坐在窗边翻阅竹简, 她的眼神过于专注, 不知不觉中, 与清瘦的指节微屈, 停在了某一节上。 “小师父长得真好看。”她感叹一声。 因缘赧然, 稍偏过眼睛, 视线一落, 却正好看见一行小字,欣喜地道:“古卷果然有记载,我遍寻玉简中的记录, 今人由正入魔者多,反向修之却少,走火入魔者也多是前途尽废。但古时对于走火入魔有一些挽回的手段, 这部功法也许能够让你去除魔气, 恢复原来的道。” 他正喜悦,却只听闻樱问:“我为什么要去除魔气?” “你不想回到门派吗?”他从她的话中也能听出, 她是有门派有师承的人, 虽然心生迷茫, 但总有师门引导。因而只当她是因为入了魔而不敢回去, 想来她正好生出心魔就误入鬼幡, 那里的阴气只会让人心中的阴暗面滋长, 紧接着她又为了救他动用秘法,使修为暴涨,却也最终走火入魔。 “对了, 我还不知你是哪个门派的人。” “不想回。”她神色不对, 眸光又出现异动,想是被刺痛了心事。 因缘立即停下了话,让她去念佛经静心。她懒洋洋地趴着,像志怪里的狐妖,如果有尾巴的话,许是还会向空中扫上一扫。 “你们佛经的字好难认。”她抱怨。 “哪个不会?” 他终于起身走到她身边,闻樱叫他弯低了身,随手指了一个字,他正解答,却听她轻嗅了嗅,道:“小师父今天焚的是什么香,比昨天的好闻。” 因缘低头与她对视,停了一瞬,目光澄然道,“还有哪些字不会念?” 她一副好生无趣地趴了回去,没有看见身旁的人眼中有笑意流露。 就在这时,门忽地被人从外面用术法打开,“好啊因缘,你竟然藏匿魔修!我上次就觉得不对,凭空出现杀意,虽然她用了敛息之术,又岂能骗过我!” 而他身后,跟着一位年长的老和尚,念了声佛号,问他道:“因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父……” “你不知,竞仙会上就有魔修乔装打扮,意图不轨,如今又来了一个女修混入我寺,此事事关重大,你还是如实向住持禀明吧。”了缘大师叹了一口气,手段狠且准,一手如来掌化成虚空大手,猛然朝闻樱罩了下来,准备亲自将她擒住。 “师父!” 因缘立刻挡到了闻樱面前,“您先听徒儿解释,她并非普通女魔修,而是……” “等为师捉住她,一同带去向住持解释不迟。” “小师父,我害怕。”她躲在因缘后面,却没有多少紧张感,只朝他撒娇。 “妖女!”明尘咬牙切齿,“是不是你对我师兄做了什么,他才去不了竞仙会!” 闻樱嫣然一笑,“哎呀,现在叫师兄了?你一介佛修却不修口德,与同伴一起讽刺自家师兄,资质拙劣不说,品德也不佳,哎,难成大器。” “茕道友!”因缘有几分责怪,虽如此说,却仍是一力护着她。 了缘大师有几分心惊。他自俗世而来,收这个徒弟只因他是俗世的故人之后,灵根算不得出众,因他收他那年重伤,闭关疗养了十多年,对他遍也不十分上心,却不知他竟有本事能拦住自己! 结丹与筑基之间的差距如同鸿沟,他虽是因为自家徒儿在前不敢出狠手,留了七分力气,但只这三分,能与他战成平手,就已经非常了得了。 “怎么样,我们小师父可是很厉害的。”闻樱继续在后面卖瓜,“老和尚你有眼不识琼玉,放任他自流,现在可后悔了?” 在师门受不受宠,从待遇资源上都能看出来,她来法门寺虽然没几日,但也大约知道内情。 她一语说中了了缘大师的心事,然年长者毕竟沉稳,倒是明尘气急,“师父,他不敬尊长,竟敢于师父动手,还袒护魔修,任由魔对侮辱同门!” “你才袒护魔修。明明是小师父见我误入魔道,想要渡化我,我一心感念小师父恩德,见不得你们轻视他罢了。” 明尘被她气的跳脚,因缘却是心有所动,只表面仍然宁和恬淡,正欲与了缘大师再作解释。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来禀道,“玉霄门的丁解颐仙子前来……”他刚到门口,就被里面的打斗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有人打搅,了缘大师便住了手。 “丁解颐?”明尘奇怪地问,“那个竞仙会魁首,名气正盛的丁解颐?她找你做什么?” “她说,是践约来找因缘师父斗法的。” 执事堂的人答道。 佛寺正面入口的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讨论丁解颐来挑战的事,如今丁解颐的名号传遍太清大陆,以五灵根废灵根一举成为竞仙会魁首,不可谓不传奇,又夹杂着被同门师姐,曾经的天才修士闻樱嫉妒陷害的传闻,更增加了这份传奇的趣味性,人人都添油加醋,争相传播。 而因缘,法门寺的人大多未曾听过他的名号,了缘大师那一支本就势弱,在他重伤后尤其如此,若不是每一位结丹大师手里都有一个名额,而因缘修为最高,未必能拿到竞仙会的参赛资格。 纵有听说过他名字的,也都是听说他在竞仙会上“逃跑”,引起同门愤慨。 也许是因为两人名声差距之大,当这一场友派间的切磋比试结束后,法门寺的小和尚们都惊的回不过神来。 竟然打了个平手! 一时之间,因缘的名字传遍了门派上下。 又有消息传来,说他与另一位筑基期修士一同战胜了结丹期魔修,并为无数怨魂超度,更是令人直叹看走了眼。 而高阶修士就从他招数引起的变动,和血液中,看出了其他的门道。 了缘大师将他藏匿魔修的事报给了住持,住持宽宏慈悲道:“天生佛骨,怎会做出如此之事,此事背后必有隐情。既然说是为了感化魔修,未必不可信。了缘,对弟子要多两分耐心与信任才好。” 另一边,因缘与丁解颐叙旧,问她为何突然来找自己践约,她奇怪地说:“不是你找人托口信,让我践诺吗?” 因缘心中一跳,只说了一句“失陪”,就匆忙赶回房间,却只看见了一张字条。 “你不喜欢名利,但拥有名利未尝不是好事,不要任性。”苦口婆心,就像照顾一个小孩子,令人啼笑皆非。 “再者,我现在已是魔修,小师父不该与我走近,也不必为我费心消除魔气,心魔已生,既无人牵挂,纵我入魔又如何?” “小师父替我买的药膏我拿走了。” 落款茕茕。 是她所为,他突然了然明悟,她早知以魔修的身份会拖累他,所以请了丁道友来替他化解,趁此机会让他显露于人前。他确实在归途中感叹过错过竞仙会的事,也与她说过与丁道友的约定,却没想到她会一直记在心里。 “茕茕……” 他茫然地喃喃。 茕茕孑立,这样一个无所有的名字,又怎么会是她在俗世的小名,或许,这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 闻樱出现在一处空地之上,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集体盯视着秘境的入口,生怕被人抢先一步。 她改换了服装,一身黑纱衣裙紧裹曼妙的身体,脸上罩着面纱,隔绝了神识的试探,看起来十分神秘。当然,这里也不乏有这样的修士存在,黑衣着身,头戴幂篱。他们发觉又多了一位筑基后期修士出现,不免多出两分警惕。 毕竟多一个有能者分一杯羹,得到宝物的几率就大大减少了。 闻樱恍若未觉,只等禁止减弱,秘境开启入内。 为这一次的探险,她还做了不少前期的准备工作。她成了魔修,从前修道的功法都不能用了,火焰只能让她修为猛涨,法术却不通。她离开小和尚也有这方面的想法在,他一心想要将她回归正道,哪里会眼睁睁看着她修习魔修的法术。 好在修士本就有过目不忘之能,重学不是难事,她又有“灵光一闪”在手,几乎不需要指点,任何法术都能手到擒来。租借了洞府闭关修炼,又找人打制了新的武器,直到秘境出世方才出现。 这里所在的地方称之为太清大陆,大陆一分为三,东南方多正道修士,东北方则是魔修的根据地,西方一大片区域归为妖兽,然而区域虽大,环境却不佳,因此时常会有妖兽侵扰人类修士的地盘。而秘境所在则是在魔道与正道划分区的中间地带,正魔双方的人都有,她也就不掩饰自己这一身魔气了。 她慢慢地回忆资料,记得在这个时间段,丁解颐会邀因缘一起去这个刚出世的秘境,她就是从这里获得了更改资质的药物,才能顺利结成金丹,成为名副其实的天才修士。 根据闻樱所知,这个秘境是万年前某个门派的遗址,而此处似乎就是当初那个门派为了低阶弟子试炼而划出的试炼室,也因此这里只能允许筑基以下弟子入内,结丹期都会 丁解颐的机运一向不错,她是筑基期的修为,出世的宝物、试炼地也都会与她同阶,仿佛这个世界随着她的成长而成长。 正想着,闻樱就突然看见了她。 对方正和一位打扮并不起眼,甚至有些灰扑扑的人站在一起,并不是护她左右的赵谓之。闻樱忽而想起来,魔道的那位不拘一格,最喜欢扮猪吃老虎,时常扮作小人物的模样。他有专门的宝物,能将修为压制到较低的境界,实则早已结丹。 他一开始与丁解颐交好,同样是以一个小人物的身份,从侧面百般观察,最终才意外揭露身份。 一个结丹期与筑基期抢宝贝,也太不知羞! 封离正和丁解颐聊天,两人许久未见,他知道这样的秘境她必不会错过,便压制修为来见上一面。却就在两人讨论秘境中会遇到的困境之时,忽而有身裹黑纱的女修出现在他们身旁,小声惊呼。 “这不是鼎鼎大名的赤离魔君吗,魔君大人怎么会在此地出现?!” 女修的眼睛如桃花,眼尾狭长妩媚,正一眨一眨地盯着他看,仿佛十分崇拜他。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六 > 闻樱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 周围的人立时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赤霄宫的赤离魔君鼎鼎大名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 但他为人一贯张扬, 怎么会作这样的打扮? “这位道友是否认错人了。”封离目光闪了闪, “赤离魔君已有结丹后期修为, 即将进入元婴期,我不过是区区一个筑基期而已。” 她眯眼笑,“那你和魔君长得可真像。” 封离不忘表情微怯道:“不敢与魔君相提并论。” “确实。”闻樱作仔细端详状, “仔细看看,你长得是比魔君丑一些。” “……” “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封离呵呵笑了一声,“我当然也是这么认为。” 两人眼神交接, 噼里啪啦, 一时有些火花带闪电的意味。 丁解颐忽而道:“这位道友长得却也像我的一位故人。” “哦?”闻樱用疑问的眼神看她,封离跟着问, “像谁?” 她沉吟道:“道友的身形与我同门的闻师姐相仿佛……” “闻师姐?”封离故作讶然状, “就是勾结魔修, 害你重伤的同门师姐?我也见过那位琉璃仙子, 看上去冰清玉洁, 不成想手段下作, 如此不堪。正道果然多是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 闻樱轻哼:“正道修士骂正道,却是有趣。此事没查清楚又如何能妄下定论,说不得是那魔修动了手脚, 挑拨离间。” 封离不以为然, “魔修害人一向光明正大,哪里像正道,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就如那位琉璃仙子。” “害人就是害人,魔修自诩坦荡害人,敢问那些被害者是否会多谢他们害人前还多打一声招呼?正魔皆有龌龊小人,然而魔道不修心,害人者胜过正道百倍千倍,才以魔道相称!”闻樱义正辞地道。 “……你一个魔修,竟为正道说话,” 封离话一落,闻樱也是一愣。 他们两个人,一个魔修为正道说话,一个正派修士为魔道辩驳,喋喋不休吵个不停,不禁引得周围人好奇而诡异的目光打量。 就在这时,禁制减弱,秘境打开,两人有志一同转开了身,分两拨入了内。 * 据资料显示,这个秘境中最有价值的是一种名为碧衍草的灵草,能够助人改善资质,但既然是古时门派为了考验弟子的修炼之地,此处虽没有太大的凶险,关卡却少不了。 一进入秘境,周围吵嚷的人群皆消散而去,没入黑暗之中,变成了一个人的试炼之地。 闻樱乾坤戒一动,法器应声而出,是一柄轻透的绢扇,双面绣花,在她手腕轻摇间香风暗送。 第一面绣着亭台水榭,岸边花园,鲜花簇簇争艳。忽然间,暗中有影子一闪,闻樱陡然将团扇向远处一抛,芍药花破出扇面,根茎无限延伸,将黑影猛地一裹,花面张开大口,咬住黑影! 第一个回合考验的显然是武力。 一个古时门派的驻地,按理妖兽也不常存,因此此地出现的是拟态幻兽。这黑影是二阶火属性妖兽,尖嘴鼠尾,它们尾端燃着一簇火,如同蜡烛一般,若只灭杀一只,另一只会继续传递火苗,令其恢复。单只能力普通,群杀却非常困难。 当闻樱灭杀了其中一只之后,果然更多的吱叫声响起,成群涌向了她! 它们的火一燎就将芍药花烧了起来。火克木,水克火。闻樱指诀掐动,芍药归位,绢面上桥底脉脉流动的水迎风猛涨,冲出扇面,一个猛浪打在它们身上,令大半在水中挣扎! 没过多久,闻樱就将它们灭杀干净,闯过了第一关。 脚下的土地如流沙一般向后退去,场景跟着一转,突然多出了几个人。 其中赫然有封离和丁解颐! 封离见她出现,当即瞟来一眼,以为这个女修又要与他争论正魔长短。闻樱却一个眼神都没给,似乎在确认了他并非赤离魔君之后就对他失去了所有兴趣。 他在心底轻嗤一声,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利益至上的人更多,像丁解颐这样面冷心热的性格实为少数。 这个房间的中央有一石台,上面放着一个箱子,白玉所制,散发着淡淡的灵宝光芒,其他人早就跃跃欲试,只是彼此警惕,一时都没有上前拿取。 封离靠在石壁上,显然不准备参与这场争夺,丁解颐也在一旁观望。 唯有闻樱在出现之际,于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出手! 她使出飞身法术,目标明确地向宝箱一掠而去。其他人心头一惊,哪肯让她得了先手,见有人打破局面,当即争先恐后地朝宝箱闯去! 宝箱不知被谁打开,灵宝的光芒犹在,四面八方而来的手纷纷伸进宝箱。猛然间,一群飞蛾自宝光之中惊起,如烟尘一般,迅速沾到了这些触碰过宝箱的人身上,就连近处的人也无法避免! 他们惊叫起来,很快,身上有红光一闪,消失在了原地,像是被传送出去了。 想来既是考验弟子的地方,不会有杀招埋伏,他们只是被取消了资格而已。 封离在消失的人中没有看见他关注的女魔修,偏过视线才发现,她一掠即止,早已在半途退了回来,那些人却没有发觉。 闻樱伸了个懒腰,“和自以为聪明的人做事就是累,非要端着架子。你们不动手,让人家怎么滚。”一句话解释了她刚刚那番举动的意图。 确实,在刚刚那样的局面下,如无人率先出手,只怕还要僵持好一会儿,碧衍草只有一株,当然先到先得,时间非常宝贵。 却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封离倏尔出手,疾如雷光一闪,凌厉的攻击破空而来! 他的动作猝不及防,闻樱也没料到,只来得及避过他的攻击,在他一手扯住面纱时猝然转身! “藏头露尾。”他轻哼。 闻樱转了一圈回过身来,早用团扇挡住了半张脸,媚眼如丝,“要你管。”好在她乾坤戒中备用的面纱不缺。 丁解颐却在她侧身的一瞬间,从那半个轮廓之中发觉熟悉的模样。拌嘴的两人也令她微感不适,她冷淡地道:“这一关不知考验的是什么,若是品性,动了贪念的人已经被送走了,为何还是不见过关。” “别急。”闻樱鼻端轻嗅,“马上就来了。” 另外两人的表情都凝了一凝,发现如她所说,短短一息之间,周围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 再出现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只听得奔跑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有着淡淡的腥味。视线拉近,是一帮妖兽在追逐一个受了伤的小男孩。 再一次迅猛的攻击过后,小男孩身上光芒微闪,忽然变成了狮形的小妖兽,它的腿部受了伤,扑在草地上不能动弹。 其他妖兽围在它旁边,肆意嘲笑,笑话他的血统不纯净,没有继承妖兽父亲强大的力量,而是继承了柔弱的人类母亲,丢了他们妖兽一族的脸。 小妖兽发出怒声吼叫,一团火焰自口中烧向其他的妖兽,威力却平平,被轻而易举地挡下了。 他们还之以威力更强大的攻击,让他无力招架,不得不接受他们的欺凌,和随之而来愈发猖狂的嘲笑! 画面一转,是另一群修士激愤地向一个女人施压,指责她的孩子吓到了他们的孩子,而在他们的后方,一群孩子围着那个小男孩,朝他发出攻击的小法术,“怪物!怪物!”“师父说看见怪物要打死!” 很显然,他的血统一半来自妖兽,一半来自人类,无论是哪个社会都容不下他。 忽然间,闻樱发觉她变成了其中一个孩子,她手中一个水系法术蓄势待发,不等她思考就丢在了小男孩身上! 过多的攻击惹怒了他,令他发出一声不属于人类的怒吼!似乎下一刻就要变化身形! “阿离,不许!”女修士在不远处勒令他。 他眼睛通红,几乎能滴出血来,孩子们发出害怕的尖叫,母亲则以更加严厉的话管束他,“阿离,站在那里不许动,不许吓唬别人!” 孩子们一开始还不敢上前,见他不动,他们又试探性地将法术丢在他身上,他没有任何反击的举动。他们登时欢呼一声,越来越多的法术砸下来。而被称作阿离的小男孩就这么站在那里,浑身压抑,像僵硬的石块,仿佛不知疼痛。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扎小辫子的小女孩跑出来,挡在他面前,朝那些人大喊:“别打了!”她表情冷漠,浑然不是一个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会有的,唬了其他孩子一跳。 她护在他身前,替他挡下攻击,小男孩的表情仍然十分冷硬,但眼底有着惊讶。 然而回应她命令一般的话语的,是一道呼啸而来的法术。一个水球精准地绕过了她,在小男孩肚腹间猛然爆开! 他痛到眯起了眼睛。 “你!” “行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闻樱站出来,她同样扎着羊角辫,模样看起来俏皮可爱,吐出来的话却与稚嫩的脸蛋不符,“我在房间里闻到了迷识香的味道,这一关考的是人内心的魔障。现在我们两个意识清醒,显然这是他的关卡,受影响的只有他。但我们都没从他的梦境中出去,所以我怀疑它考核的还有协作,也就是必须由我们让他清醒过来。” “那你也不该……” 闻樱轻嘲道:“不该什么,难道要我和你一样护着他,然后我们一起沉迷梦境?!”随着她的话落,又一团瞬发法术打在他身上,小男孩自喉中发出压抑地低吼。 “如果心底的噩梦变成了好梦,你猜他愿不愿意醒来。” 丁解颐眉头皱紧。 “你想清楚,梦再好,也只能是梦。” 闻樱说完这句就不再去管丁解颐,而是继续用法术攻击小男孩。他拳头握紧,却一动未动。 她不耐烦地冲他道:“反抗!” “阿离,不可以!”他的母亲在那边喊,他不动,他身上狼狈不堪,被烧着的衣服,水打湿的头发,风刮破的脸…… “反抗!”闻樱怒道。 “不可以!” 他的忍耐力惊人,直到有血从眼睛里流下,才猛然如狮子般低吼一声,朝闻樱扑了过来!瞬发的火焰熊熊燃烧,以可怕的气势从她脚边燃起! 但闻樱轻易地化解了。 她的修为是筑基期,哪怕梦里变成了小女孩的水准,但操作意识仍在。而他则完全是阿离的意识,哪怕后来变出了妖兽原形,也仍然无法与她对抗! 自他放出火球那一刻开始,他的母亲就不见了,渐渐地,空间里慢慢地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法术打斗的光芒在黑暗的空间里闪烁不停,红光与蓝光彼此冲击。 而他在渴望强大力量之时,动作愈发凌厉,而这不属于小男孩的凌厉,也让他的意识慢慢觉醒。 他不是站着挨打的阿离,早就不是了! 他是无数人闻之丧胆的赤离魔君。 封离轻喘着气,眼神早已从天真茫然恢复成了成熟深刻,只是被逼出了赤瞳火色,死死地盯着她。属于他的一招火刃离她的脖颈不过半寸。 闻樱忽而朝他嫣然一笑,“听说,赤离魔君身俱一半人类修士的血脉,一半妖兽血脉,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七 > 封离眼中杀意毕露, 火刃再近一点, 便能割断她的喉咙。 纵然他压制了修为, 结丹期的威压却在这一刻骤然放出, 无形之中山岳压顶一般的力量使闻樱手心冒出冷汗, 不得不调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去与之对抗, 才没有后退。 她非常明白现在面临的是什么, 赤离魔君半人半妖血脉旁人只敢在私底下怀疑,未成定论,他也企图抹杀这一段过往身世。而现在不仅有人当面议论他, 还进入了他的梦靥,彻底了解了他的秘密,看清了他的狼狈。 不为人知的秘密被人所知, 只有杀了这个人他才能放心。 丁解颐救过他的命, 他不会动手,对她可不一定。 “这关是协作, 你现在杀了我, 不怕前功尽弃?”她轻睨了一眼旁边的丁解颐, “就算你不需要, 你的解颐仙子也不需要吗?” 改善资质的药对他不见得有吸引力。论天生资质, 他才是得天独厚, 别看他在梦境中会受妖兽所欺,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学会掌握半妖的灵气运行和攻击。大部分混杂人与妖血脉的人都困于一件事,既无妖族强大的血脉, 灵力运行又与人类不同。他则不同, 他的体质极为特殊,既能按照人类修士的方法去修炼法术,又能在变身之后激发出血脉所拥有的力量。 因此魔道三大派之一的赤霄宫主人不过是结丹期,却能使赤霄宫凌驾于其他两派之上。他二者□□,才耽误了进度,但在结丹期就已经能够打败元婴期的修士,越修炼到后面,他的能力也会越发可怕。 “你到底是谁?”他眉目间掠过一道厉色。 “一个小魔修罢了,有幸见过魔君大人的容貌,一直挂念在心,思之难忘。哪怕您做了小小的改动,我也能认出来。” 封离望着她的目光有稍许复杂。这个女人窥见了他最不想让人知道的记忆片段,眼下还天不怕地不怕一般跟他语较劲,杀她不过眨眼之间的事。 但是半寸之远,他竟无法下手。她在梦魇中所说的话,时刻在他耳边盘旋。 “你想清楚,梦再好,也只能是梦。” 丁解颐愿意在梦里维护他,让梦变得美好而圆满,他心生感激,但她的话却如当头棒喝,让他从梦境中蓦然惊醒。 他从没忘记过,当初的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别人对他的保护?不是。是来自于另一个人的爱惜?也不是。 这些他当然都想得到,但不属于他的美梦,再好也只能是梦。 在他饱受欺凌的日子里,他唯一迫切希望得到的,是力量,也是反抗母亲的勇气。 他母亲的柔弱和妥协成了他的心魔,他不软弱,却无法反抗她要求他退让的命令。他每每梦回时都痛恨自己止步不前,任人欺凌。 女魔修一声声不耐催促的“反抗”,逼出了他与母亲亲手种下的心魔对抗的勇气,真正打破了他对自己的桎梏。一场激战打得酣畅淋漓,让他心生快意,下手的时候便有了迟疑。 不等封离做出一个决定,周围的景物就又一次发生了变化。他微怔间,发现眼前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转而出现的是一个相当古怪的场景,一个小房间,里面来来去去的人都穿着古怪的衣裳,女人们裸\\\\露的部分比女魔修还要多,男人则多为短发,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喁喁私语,偶尔有几对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出极为亲密的举动,其他人却习以为常。 如果让闻樱来看,就会发现,这是现代的教室,她曾经上过学的地方。 封离的视线之中很快出现了一位样貌出众的少女,这个房间里的人长相都不错,但唯独她让他一眼就注意到了,仿佛无形中有一股吸引力,让他无法将目光挪开。 他渐渐明白这个房间是一个学堂,而他们学习的内容非常古怪,他们学习人在喜怒哀乐情绪下的各种表情,不时还会有几人搭配表演一幕戏。 少女的表现一开始并不出色,她青涩稚嫩,不如其他人得天独厚。 他看着她一天天变化,每当画面转到她的住处时,便是她在私底下的苦练,形体、声音,台词,表情,太阳与月亮轮转,渐渐地,她如一只蝴蝶蜕变成了愈加美丽的模样。明亮的镜子照出她的模样,她低头抿着唇笑,便是少女模样,她放肆轻笑,则是明艳的女人,她眉目含情,她似喜还嗔,就连流泪都有各式各样的方法,表现角色与角色之间的不同。 封离最初极为不耐,只等他变成梦境中的一个角色,去破除梦境。但到了后来,看着她的转变,他渐渐变得目不转睛,并为她的表现惊讶赞叹。 从她心底掩埋着的最深处,他感觉到,他们都是同样的人,同样渴望拥有压制别人的力量和野心。 她也成功变成了那些人心目中的女神。 然而不久,一个年长的男子来到了她的学院,他挑着担子,将本应拿来还钱的最新鲜的蔬菜送给和她同住的女子,弯着腰笑容怯而讨好,希望她们能多照顾他的女儿。年长的男子衣着朴素,指甲盖里有着抠不掉的泥污,看上去十分穷苦。 自那以后,他们对她的态度又变了,表面上称呼她为女神,背地里却感慨她的来历。 他听见女人们在私底下议论她表里不一,家里贫穷,还表现出一副大小姐的模样,男人们则以轻慢的态度去谈论她的容貌、她的身体部位,仿佛能够进行某种交易买卖。 他心底生出不快,因为同样的共鸣,让他感同身受,让他为她产生不平的情绪。 随着情绪变化,他视角一变,突然变成了那些男人之中的一员,拿她开着龌龊的玩笑。她就在走廊的拐角处听见了,他们往前走,恰好与她迎面撞上。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她手里的书被撞落到地上,她蹲下身去捡,有男生帮着她捡,她笑吟吟地向对方道谢,像没事了似的,转身就往回走。 封离倏尔将她拉住了。 “唔……”他不知道女魔修叫什么,只记得她父亲叫她,“翠花?” 众人哄堂大笑。 他们不可置信地嚷嚷她俗气的名字,又得到了新的谈资。 “什么事?”她背对着他不动,语气平静,似乎依然没有生气。 “这里不是真实的。”封离十分不耐烦这样的破题方式,倒想用她的方式暴力破除梦魇,但这里似乎没有任何灵力,“你仔细看清楚,这些都是你想象出来的东西,包括学堂、讲师,还有那些人,全都是假的。你方才度过的时间其实不过短短一瞬,你仔细想想。” “你说什么?” “我说,这里只是你的梦境。” “是,这只是一个梦。” 她倏然回头,眼泪落下来,不是她所练习的任何一种,“能来到这里,只是一个我高攀不起的梦,够了吗,满意了吗?!”他一怔。 画面就在这时戛然而止,猛然间像瓷器一样碎裂开来,化作瓷片啪地四散。 封离回过神,只见那女魔修压抑地轻喘了一口气,瞳孔轻缩,有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刚刚那显然是她的噩梦,但他没想到她意志如此强大,还没等他想出有效的解决方式,就已经自行破解了。 闻樱和封离对视片刻,强自转开了目光。 她现在的心跳快的不像话,她一直知道这是个危险的世界,却还是低估了它。她只当即便有梦魇,也应该是原主的梦魇,殊不知修仙世界注重神识、灵魂,原主的灵魂早就消散了,所以从她心底翻搅出的是她的记忆! 这份记忆不算什么,和封离的险恶程度简直无法相提并论。可怕的是他们之间时代的差距。这种细节一旦被捕捉发现,她的下场难以想象。 好在太清大陆宽广无边,有着各种各样的族群和不同的生活习俗,想必封离也不敢说全都了解,他会猜测她这位女魔修的来历,却暂时无法得知真相。 其实她在进入梦境之时,就发觉到了不对,现代与古代风格的转化太快,那丝诡异的感觉无法让人忽略,她清楚的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但有一股力量死死压着她,让她无法从梦境里逃脱。这不应该是迷识香的力量,因为她的神志是清醒的! 场景回到秘境的下一刻,她无视封离和丁解颐的目光,突然出手! 团扇随着心念飞转,瞬息之间出现在光照不到的一个阴暗处,就在那里,躲藏着的一团阴风猛然被它罩住,扇中之花争先恐后地钻出,去侵吞它的身体,却在碰到它的瞬间枯萎凋零。 它发出“呜呜”之声,如同挑衅。 就是它刚刚侵入了她的意识,令她变得虚弱,才会迟迟无法打破迷识香带来的禁锢! 忽然,它的声音让闻樱想起了什么,她自乾坤戒中取出一件法器,随指诀快速转变掷了出去,就在法器接触到它洋洋得意的虚体之时,它发出凄厉地哭泣声。佛光满室,呢喃念诵着佛经的声音一同响起,令它受到百般折磨。 趁它无法动弹,闻樱口诀再变,扇中传来一股吸力,将死命挣扎的它吸了进去! 绢面的一边是白日花园,是她的攻击手段,另一边则是夜色,作困敌之用。绢面上月轮高悬,清辉流入窗扇,窗前一张锈凳,旁边是如女子般静立的灯,周围散落着女儿家的闺阁趣玩之物。眼下,黑影就被困在窗口竭力挣扎,却无法摆脱困阵的束缚。 “原来是漏网之鱼。” 这分明就是她和小和尚遇到过的怨鬼,当时鬼幡破开,确实可能会有在他们的疏忽之下逃离的,但没想到竟然会有一只跟着她走,还险些害了她! 闻樱望着绢扇眉目沉冷,她一眼往旁边渡去,竟让封离感觉到几分杀意。 就如方才她窥知了他的秘密,现在同样的,他也知道了她的。而这样的“信息交换”,像是强迫他们互相之间做了一番介绍,被迫得来的认知,令他心中的杀意骤减。 但—— 却反而让她动了杀念。 他的目光深邃:“你想杀我?” “怎么敢,我就是想,也没有这样的本事。”闻樱轻笑了一声,流转的眸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开始收拾残局。 就在她收起团扇之时,突然被旁边的丁解颐挨近。对方的脸色不太好看,语气冷然道:“刚刚那件法器,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闻樱此刻心情极差,语气也极为不客气,轻嘲道:“解颐仙子这是质问?” 丁解颐不得已调整了一下表情和语气,“……如果我没看错,这个法器之中所藏的攻击为我一个朋友所有,十分特别。” 闻樱想起来了,她用的是因缘给她护身的法器,专克鬼魂。能够封存攻击手段的法器无疑很珍贵,他要封存招式也十分消耗精力。想是经历了鬼幡一事,他担心她转修之后没有攻击和防御手段,才替她做了准备。 按理,因缘这时应该与丁解颐同来秘境,但显然这次没有。闻樱心思微转,问道:“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在何处?” “我邀请他时,他本是答应和我一起走。”丁解颐看着她,缓缓地道,“后来只道要去寻人,便与我分头走了。” 寻人。是找她吗? 心里疑惑,她口中却没有半点透露,“你这位朋友是个佛修吧?” “不错。” 她背抵石壁调整了姿势,发觉封离也在看她,她一眼掠过,只笑盈盈地对丁解颐道,“我曾与一位小师父一夜春宵,这是他送我的,你那位朋友该不会就是我认识的小师父吧。”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八 > “不可能!”丁解颐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可能?” 闻樱懒散地撩眼皮睇她一眼, 得知了小和尚来找她的消息, 她心情愉快了一些。 丁解颐眉头紧蹙, 在第二个梦境之中, 她看清了这个女魔修的脸, 显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但对方的性格却更加恶劣。 “他是佛修, 轻易不得破戒。” “那你怎么解释,他的法器在我手里的事实?”闻樱从上到下打量,轻笑道, “他不能为你破戒,不代表不能为我。解颐仙子这般恼羞成怒,难不成也对小师父有意?” 丁解颐怒极, “你……不知廉耻!” 闻樱一副“随你怎么说”的姿态, 封离观战良久,突然问:“怎么没有第三个梦境?” 这个秘境不愧为门派试炼地, 秘境中的碧衍草能改善人的资质, 有助于进阶突破, 因而在弟子得到灵草之前便先行设置了问心这一关, 如果心结能在同门的帮助下解开, 那无论是筑基、结丹都有好处, 不会轻易受心魔影响,功亏一篑。 既然是帮助弟子梳理心境,不可能只有他和女魔修两人的梦境, 但却迟迟不见他们进入下一个。 回答他的不是丁解颐, 竟是那个女魔修。 “那就要问解颐仙子了。”闻樱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她手上空空如也,既无手串也无伤痕,闻樱却仿佛看见了什么 丁解颐心中一跳,表面上仍然维持平静的模样。 而空间之中,高塔上的男人只觉被一道神识扫过,立刻从养神的状态脱离。 但闻樱已经将目光收了回去,看向封离道:“这般看来是解颐仙子用了什么宝物,能阻隔迷识香的威力,魔君大人若不准备杀我,我就先走一步了。” 封离没有答应,却也没有阻拦。丁解颐更是心生忌惮,不敢拦她。 她身形一动,便从刚刚出现的石门进了下一关。这次险些暴露身份吃了大亏,如果再拿不到灵草,她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再一次出现的是三扇门,供人做选择。 这是这个试炼地最令人咬牙切齿的一点,它在突破重重关卡之后,最后考验的竟然是人的机缘,也就是运气。所以门开之后能得到什么,全凭运气。当然,物品不多,越早闯关成功的人几率越大,即便没有灵草,能得到其他的物品也算是收获。 开门需要根据门上的图形做推算,按照五行相生相克原理做出攻击。闻樱走了个捷径,在那两人赶到之前,看也不看就挑了原本丁解颐会开的那扇门。 她倒是十分好奇,最终得到碧衍草的人会不会变成她。 待她推门进去,那房间里竟真的有一株灵草,散发着淡绿的光芒,灵气四溢。 闻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真的给她了?看形态确实是碧衍草,她将信将疑地摘了一片叶子吃,有一股暖流汇入四肢百骸,刚刚消耗的灵气变得充盈,十分舒适。 不过片刻,她表情一变,感觉到了不对。 身体之中传来某种力量,像是在压迫着她缩小,而她难以反抗。 * 封离进入其中一个房间时,只见中央盘着一条小灵蛇,通体碧绿,不过竹笛大小,他开门的动静惊动了它,一人一蛇目光相对。 灵草的保护兽? 他疑惑的想,然而它看上去毫无威胁力,旁边也没有灵草的迹象。还是说,这就是他所得的物品?封离一边想着,一边不以为意地用指头点了一下小蛇的脑袋,下一秒,却被它张口咬住了手指! 封离一惊之下迅速撤回了自己的手,却发现手上连齿印都没留下,更不用说毒素入体了。反倒是它险些崩断了牙,正晕乎乎地绕着自己一圈圈转。 他乐了。 将小灵蛇带出去,恰好丁解颐也出现在门口,三扇门归于一处,没看见女魔修的影子,封离猜测她或许已经提早离开了秘境。在有生命威胁的情况下,换作是他也不会贸然留下。 “这是碧衍草?”封离问丁解颐手中之物,只见对方点了点头。 那草叶与闻樱所食相差无几,只不过顶端多了尖刺状的一个细尖,若不仔细看,极难发现。 丁解颐的视线落到他手上,“你手上的是……” “是从我那扇门后面得到的东西,灵气不过四阶,没什么用。”话音一落又被咬了一口,这次它长记性了,下嘴十分轻,像挠痒痒一样。封离忍不住笑道:“不过看样子灵智早开,倒是可以养一养。” 四阶妖兽对于筑基期的修士来说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等于多加了一个助力,但封离实际上是金丹期的修为,原形更是强悍,自是看不上它,话语中只把它当宠物来养。 却就在他们说话之时,他一个不防备,手上的灵蛇呲溜一下闪到了丁解颐身边!丁解颐尚未注意到,它已经小口一张,以极快的速度将灵草叶子吞吃腹中! 它下一口刚咬在根茎上,就被封离捉了回去,草的茎秆赫然被咬出了一个缺口。 就在它被他带走的下一瞬,一个攻击法术陡然而至,劈在了它原来所在的位置! 丁解颐望着它,眉目森冷。 小灵蛇吃了人家的碧衍草,封离少不得要给出一些赔偿。碧衍草虽然珍贵,但他身掌赤霄宫,就算没有同属性的灵草,也有丹药等物抵消。丁解颐情绪不佳,但碧衍草已经被吃的只剩下茎秆,她也不能因为此事断了与封离的来往,便勉强放过了它。 这样一来,两人却不好结伴再做其他历练,封离就拎着自吃了草之后就盘卧消化的小蛇先走了。 “你倒是乖觉,知道那是好东西就吃了。”他乘着飞云往赤霄宫的方向飞去,一面捉着小蛇“教训”。 小灵蛇心底哼哼两声,埋头不理他。 “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挑眉。 它用尾巴尖挠挠他掌心,权作回应,高冷的很。封离倒也不与它计较,反而随手喂它吃了一颗丹药,“碧衍草药力强劲,你等阶不高,直接服用恐有损伤,吃这丹药能缓和药性。” 这回它倒听话,恹恹地吞了下去。 在体内爆开似的药性终于渐渐地平复下来。 此刻,它才有心情去梳理眼前的情况。 没错,小灵蛇不是妖兽,却是闻樱。 一个世界的信息量过于庞大,她无法全都了解,难免就有疏漏。她只记得碧衍草的样子,却不知道原来碧衍草还有一种伴生草,与它长相相似,极易混淆。它是一种化形草,能将人变为蛇的模样。 想来也是,丁解颐身俱信仰之力,在眼下局面还偏向对方的时候,比运气她很难比的过对方。 好在这化形草也不是没有好处。 在上古时期,碧衍草多为妖兽服用,妖兽的炼化方式与人类不同,若是以人类的方式炼化它,药效只能达到十之三四,以妖兽的形态炼化,却能有十之□□。她在变成灵蛇之后,无需打坐,药效就自动在它体内运行,只是若要完全炼化,收为己用,还要一段时间。 而这一段时间,她的处境十分危险,从人到蛇,她没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自保的手段几乎为零,修仙世界环境凶险,她不能不做考虑。因此她当机立断,进入了封离会打开的那一间房,将他原本该得的一段神木丢进了妖兽自带的储物空间,假扮他的通关奖励。 ——这样说起来,三个人的东西好像都让她得到了。 而封离对小灵蛇的态度比她所预设的更好。她知道他有护短的脾气,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抢了灵草,替他惹了麻烦,他也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 或许是碧衍草这样的灵草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喂妖兽也不可惜。 眼下唯一的问题是,化形草的维持时间长达一年,这对于修仙者不过眨眼之间,毕竟多数人修炼时都会动辄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但丁解颐不能按照一般人来论证,一年的时间对闻樱来说非常重要。 她推测,除了时间年限,也许等她大量灵气入体突破到结丹期,也能够变回人形。 所以现在,封离这个近在眼前的目标人物对她来说就十分重要,她可以一边炼化草药,一边寻求突破进阶的机会。 封离背上莫名一寒,却找不到原因。 * 赤离魔君喜欢扮猪吃老虎,压制修为时扮演的通常是低阶质朴的散修角色,但当他恢复原本的身份之时,排场之盛大让闻樱叹为观止。赤霄宫上下魔修在正厅迎接。他换了一身张扬的红衣,去了障眼法,眉目不过略一改动,便精致入画,俊美绝伦而又极具威慑力。他坐在正首,理所当然地接受人们的膜拜叩首。 有一魔修专门替他处理事务,眼下他回来,便事无巨细向他汇报。封离只挑了重点几件事处理便叫人散了,挥挥手说:“找点灵蛇爱吃的东西。” 那魔修早就注意到他肩膀上趴着一只通体青碧色的小灵蛇,稍抬眼一觑,正与蛇眼相对,很快便低下了头去。 他知道魔君一向不喜欢别人多看他的所有物。 封离沉吟片刻,想起秘境中遇到的那个女魔修,又交代了他派人去搜寻,便一同叫退了他。 回到他的住所,同样富丽堂皇,不像道家佛门苦修之地,他房间为木制,却是上等的玄灵养神木,淡淡的灵气在房间里四溢,玉砖铺设地面,通透晶莹,下方正设有顶阶的聚灵阵,陈列架上更摆满了奇珍异宝。 他没有拘束她,闻樱就在珍宝之间溜逛了一圈开开眼界。 封离躺在榻上看书,任她玩了一圈回来,绕回到他指尖。他单手拿着书册,“对了,我还没给你取名字。”她顺着手臂爬到他的胸膛,盘起一小段尾巴,看他看的书。 是魔修的功法,他倒也不忌讳,大喇喇地摊任她看。比起人类修士和高阶妖兽,他对灵智初开的妖兽着实好的没话说。 “叫你什么好呢,惊波、碧玉、湘灵……”他不知想到什么,忽而道,“不如就叫你翠翠,如何?” 小灵蛇在他脖子上游走,首尾一勾,猛地勒紧! 他笑咳出声,他又拿出一颗丹药来,“冰心丹,你要是吃了,就是认下了‘翠翠’这个名字。” 冰心丹能保护灵智不受损伤,有病治病,没病防身,闻樱最终还是吃了下去。 相处久了,她发现这其实是魔君大人一个丧心病狂的爱好,他喜欢给灵兽喂丹药,不拘珍贵与否。赤霄宫的人要他赐药还要花费大量功夫,对喂灵兽却仿佛有着莫大的热情,哪怕她懒得搭理人,他也要喂她吃上一两颗才肯罢休,像喂糖豆似的。 托他的福,她本就极佳的资质,更上一层楼,她怀疑也许用不到火焰,她就能单凭磕药进入结丹期。 但在这之前,就有消息传来,玉霄门的解颐仙子成功结丹,迈入了结丹期!与此同时,她欲以精英弟子身份,拜清玄道君为师,成为玄清道君的关门弟子。 玄清道君,正是闻樱的师尊。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九 > 因为拜师两方的人身份都不寻常, 玉霄门特地设置了一个拜师仪式。丁解颐不消说, 清玄道君却是玉霄门千年一遇的天才, 天赋了得, 百岁以内结成元婴, 彼时震惊太清大陆。 要知道, 修士的寿命与凡人不同, 炼气、筑基、结丹、元婴……等阶越高,寿命越长,而百岁对于元婴期来说不过弱冠, 也因此清玄道君始终保持着年轻的外貌。因他天赋卓绝,纵使为人冷淡疏离,在门派内亦有众多爱慕他的女弟子。 门派令他来教导天命之子, 并寄予厚望, 因此他门下只有闻樱一人。 如今闻樱身死,天命之子也证实了令有他人, 玉霄门首座太上长老便出面让他再收丁解颐为徒。既然原本就是让他去教天命之子, 如今只是天命之子有假, 另换他人而已。 所谓天命之子, 最终究竟会达到什么样的成就, 为此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变化, 无人可知,然而自丁解颐显露头角,就为师门发现了灵脉和诸多潜力优秀的弟子。这都是闻樱一人带不来的, 她确实天资优异, 假以时日许是第二个清玄道君,却着实不如丁解颐福泽深厚。 丁解颐喜静,不喜欢拜师仪式这样繁琐的程序,便想拒绝门内的提议。同样是由首座太上长老出面,才令她同意了。 “我知道你幼年时因资质平平而遭受诸多不公,你对玉霄门是否心怀芥蒂?” 丁解颐道,“若没有那几年的磨砺,我突破结丹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凡事有好有坏,我并不介意。但——” 但同样的,师门于她无恩,她对此自也没有归属感。 她会将灵脉之事告诉门派,只因她想以贡献点数换取需要的东西,也是因为背靠师门这座大山,欲在其中站稳跟脚,将来若有事能用得上罢了。而灵脉这样的东西,凭她一人显然是占不去带不走的,还不如卖个人情。 同样的,有空间里的前辈做指点,她能发觉一些旁人未能发觉的潜力修士,这些人她能与之结交,师门同样可以将他们收入门下,并不冲突,且有利于加深感情。 她在知道自己的命运时也有过一刹那的惊讶,对闻樱也产生过嫉恨的情绪,毕竟这原本都是属于她的东西,是她理应能得到的,她本可以有快乐的童年,相对顺遂的人生,却都被一个人所占去了。 没有人能对此心甘情愿。 前辈发觉了她心境的变化,及时制止了她滋生心魔的可能。那也是她第一次得知,原来前辈有着和她相似的遭遇,才会在众多有缘人之中选中了她。 首座太上长老见之心中便已有了数,叹了口气道:“你若不愿拜清玄为师,拜入我门下亦无不可,我多年不收弟子,愿收你为关门弟子,补偿你曾经所遭受过的苦难。”无论如何,玉霄门需要的都是心甘情愿为门派付出的天命之子,他们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丁解颐摇了摇头,“弟子心甘情愿拜清玄道君为师。” 她见过清玄道君。 她幼年时因没有背景,灵根又差,屡屡遭受排挤欺侮,有一次,恰逢清玄道君经过,抬手之间挥来一道风,将那些与她纠缠踢打的弟子掀到了一旁。那才是她第一次认识到仙人的风采,真正对这个仙人世界起了向往之心,开始了苦修的日子。同样是在这过程中,她才渐渐明白了修仙界弱肉强食的规则,从中争杀出一条血路,一路磕磕碰碰修到了筑基期。 她如今结了丹,但清玄道君,依然是她仰望和向往的存在。 两人口中的清玄道君却不在自己的洞府,而在离他洞府很近的一个小洞府。 小洞府不如他的洞府整洁清静,布置的自有一番女儿家的风格,却甚少趣玩之物,梳妆台上摞着的书籍,五花八门,各式各样,还有记载信息的玉简等物。床上散落着阵旗,旁边还放着炼丹炉,可见洞府主人不仅仅是修炼刻苦,于杂学上亦有所得。只是为人惫懒,东西都没摆在应该摆的位置,全然乱放。 若要整理,不过是他挥挥衣袖的功夫,但他没有。 清玄道君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由微微一生叹息。他气质疏冷如高山之雪,眉眼间尽是清冷,黢黑的眼眸中更不见一丝情感之色,若不是这一声叹,无人能得知他内心的想法。 于他而,此生最重要的事便是修炼,除此之外,便是培育他长大的玉霄门。因他心无旁骛,才会百岁之内炼成元婴。当初是因师门请求,他才会收“天命之子”为徒,权作报答师门。 因此闻樱是他唯一的一个徒弟。 这个徒弟天资聪颖,旁人若学辅助之道,必会耽误修炼,她却不会。但她性子贪图享乐,清玄让她学阵法、炼丹,却是为了磨她的性子。 他白玉一般温润修长的手指翻开最上面的那本修炼书籍,指腹摩挲书页,那上面曾有他的标注,后来又加上了她的,不似他力透纸背的字迹,少女的字行云流水间多了两分随性。她大多数注解都写的十分认真,有划出的疑问,也有她与他不同的看法,在他的字旁,她的小字洋洋洒洒的挨着,却又时常有俏皮的字句出现。 两种注解因是灌注灵气所写,自会根据注解的内有之义生出运行规则,待他再次注入灵气,便有一团冰蓝的光芒与一团雷电之色相互拼杀,直到一方落败。 若是她赢,她就会在旁边画一个鼻子翘到天上的小人,得意洋洋。 若是他赢,她就会画两个小人,一个穿粉裙的小人在哭鼻子,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的道袍的冷着脸,摸了摸小人的脑袋。 清玄道君看着这些字与画,眼眸中便多添了几分温度。 纵然再冷心冷情的人,看着一个人从面团似的小人长大,倾注了心血,也无法不为之动容。 就在他沉浸书中之时,一道光自书中掠出,耀眼的白芒大盛。清玄道君指尖倏尔一动,一道攻击法术在手,只等他口诀最后一个字落下,那团白光就会化为乌有。 突然间,他停住了动作。 只见光芒散开之后,出现的是一位少女。她身着白衣,肩膀上却落着桃花瓣,正困揉着自己的眼睛,“师父?” 他怔然良久,“你回来了,你落崖之后去了哪里?你本命灯无故熄灭,是否受了重伤,快让师父看看……” “师父在说什么,我一直在这呀。” 清玄道君表情微怔。也就是在这时,他倏然注意到,她的身形不过是一道虚影。这不是闻樱的真身,只是她的一道神识。 若在平日,他早就第一时间发觉了,因为神识只有虚影,与真人截然不同。 况且……竞仙会后,门派传来她失踪的消息,他立时动身去找,还没到竞天崖,就发现她的本命灯灭了,再也无迹可寻。他又怎么会以为她尚在人世呢? 小虚影还在笑盈盈地说着话:“师父让我修炼神识,我修炼累了,就睡了一觉。” “你初学炼神之术,竟然就敢割裂神识。”他在怅然之余,眉间轻皱。这显然只是闻樱在学习炼神术时,分出的一缕神识,她所表现出的状态、记忆,都是在那个时刻下她所有的,但这样的手段一般多为结丹期之后才能食用,也且多用于传承心法给弟子后辈。她能做到,可见她的天分。 然而他想起她一度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过这么危险的事,就不由道:“胡闹。” “师父放心,我是天命之子,轻易死不得。再者说,我若都与一般人那样修炼,又岂能担起天命之子的责任?师父也说,我虽有这样的命格,如若躺着不动命运也不会轮转,就会被别的人取代。我有师门长辈器重,师父悉心栽培,若再不能成器,岂不是白费你们一番心血!” “我想了想,非常人行非常事修非常道,危机于我就是福泽,经历重重关卡,我才能到达别人所没有的高度。”她说话时神采飞扬,说完之后又讨好一般问他,“师父,我想的对不对?” 清玄道君凝视她片刻,道:“难为你想的这么透彻。” 她喜笑颜开。 他却在这时问她:“但如若你发现有一天,你不是天命之子呢?” 她的笑容收了起来,似有几分疑惑,“我怎么会不是天命之子?师父常说我语无忌,这样的大事,您怎么能随口假定。” “你知天命之子不过是我派化神修士推衍而出,倘若他所料不准,有所偏差,你并非真正的天命之子,天命之子另有其人,你又当如何?” 少女颊边的桃粉色逐渐褪去,笑容全无,乌溜的眼睛盯着他看,“师父是听说了什么吗?” 清玄道君竟是不忍直视她的目光。 “啊我知道了!” 他忽然又听到她轻快地笑声,“师父一定是想拿这个来刺激我!哼,我才不上当呢。”她冲他撒娇,“我知道我以前爱偷懒,总是要师父担心,可是你看,我现在很努力,连修士最脆弱的神识都修炼到了能够一分为二的境界,远超同阶,其他的技能我也没有落下,而且我很快就能结丹了,说不定,我会超过师父,成为太清大陆最年轻的结丹修士——”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但显然,她在小心地觑他,眉眼间有几分不安。 他道:“如今太清大陆最年轻的结丹修士却是丁解颐。” “丁解颐,她不是刚刚筑基吗?” “她已经结成金丹了。她虽然资质不佳,但她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自有天命庇佑。” 少女脸色苍白,勉强笑道:“师父别开玩笑了。” 他清冷的眸光注视她,“我是怎么教你的,遇事不可逃避,否则即便修为增长,心境也会出现漏洞,只会裹足不前。” “我知道,师父教过我……不,我不信……”她唇色变白,语句支离破碎,“我不信!师父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我六岁起,师父师叔就告诉我,我是天命之子,我生来就有责任。我生性懒散,贪图安逸,也是师父和师叔们慢慢教导我,让我一心愿为师门做贡献。现在师父却说你们猜错了人,我不是那个人。我怎么可能不是那个人?如果我不是……如果我不是,那我该怎么办,你们是不是要逐我出师门,师父是不是也要变成她的师父了,还有这间洞府,当年是师父亲自替我丈量规划的,也要让给她吗……” 清玄道君摇头,“怎么会,你始终会是玉霄门的弟子。” “怎么不会!”她几乎要将嘴唇咬破,眼里泪光隐约,“因我是天命之子才得到了这些,如果我不是,我就应该是小乡村里闻家的小女儿阿樱,而不是玉霄门里的闻樱。”她忽而一顿,抬头用希冀恳的目光求看他,“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在骗我对不对?对不对?!” 他微惊之余怔然,竟在她身上察出走火入魔之相,不过是一缕神识罢了…… 清玄道君第一次正视这个消息对她的影响。 连他都不曾发觉,他一步步磨练她的耐性,让她苦心修炼,让她知晓厉害,懂得责任,磨掉贪逸之心,将门派的责任交到她身上,却不知道他们无时无刻耳提面命的东西,在她心中形成了一份执念。倘若她是天命之子,命盘轮转,她只要完成自己所背负的命运,这份执念就是鞭策她的动力和目标,是她心里的明灯。 但她不是。 她当时必定发觉了什么,才会屡次对同门下手,而师门在知情的情况下又怎会对此置之不理,在她与天命之子的天秤上,他们理所当然偏向了真正的天命之子。 她的心态就此崩溃,而他身为她的师尊,却只知她心生嫉妒,心生失望,强令她思过悔改。然而如今细细想来,可她身上的这一份执念,又何尝不是他和其他人带给她的。 “樱樱。”他轻唤她的名字,却看见她心生警惕的模样。 他心下不忍,不过是一缕神识,就算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她早就不在了,就让她的神识在消散之前,高高兴兴的来去不好吗? 他叹息般地道:“方才是师父胡说的,师父只是想考验你罢了。” “……真的吗?” “自然,我看出你心境上尚有漏洞,方想试一试,这份不足你自当警醒,知道吗?” 她又愣了一愣,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一定是师父想逗我玩!我、我会努力的,无论是心境上的漏洞,还是功法修炼,我都不会落下,未来一定能撑起师门。我知道太清大陆灵气枯竭,资源匮乏,已经有万年不曾出过飞升的修士,我也一定能找到办法,让师父飞升到灵界。” “嗯,我相信你。” “师父,我又新学了一个法术,我做给你看好不好?” 清玄道君道了一声“好”,目光柔软地替她掸去她肩上的花瓣,花瓣轻盈飘落,随着她甜甜的笑靥化为灵气四散。 * 丁解颐得知清玄道君回绝了拜师之事,由掌门出面亲自向她道歉,并提议由首座太上长老来教导她。 “为什么?”丁解颐怔忡,“你们没有先问过清玄道君的意见吗?为何与我说好之后,又临时反悔?”她眼神怀疑,仿佛他们在戏耍她一般。 掌门的表情也有几分尴尬,“此事……” “此事与掌门无关,是我一意孤行。”随着清冷的男声响起,清玄道君进得门内,目光落在丁解颐身上,“我向你道歉。再者,我徒儿闻樱曾为你添了许多麻烦,险些害了你性命,我亦替她向你道歉,望你见谅。” “逝者已矣……”她摇了摇头,“但她是她,您是您,我不会因此对道君心生怨恨,您大可放心。” “我不愿教你,却不是怕你心生怨恨。我教了她十数年,最终也没能教好她,足可见我不具备传道授业的能力。”他眉眼淡漠,“况且,她虽不是天命之子,却终归是我徒儿。她害你性命不成反受其害,是她的过错,但我身为她师父,心知她因你而死,实难以尽心教你。” 丁解颐心头一滞。 “道君的意思,是怨我逼死了她?” 清玄道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说是与不是,只道:“你幼年艰难,饱受欺凌,心性早定,想来信奉弱肉强食的准则。如今你已突破结丹,心境圆满,拜人为师于你又有何意?我只劝诫你一句,切莫因此生出执念,否则闯过了结丹,面对结婴心魔又当如何?” “清玄!”掌门喝止他。 丁解颐闻咬住下唇。 她想起那年清玄道君经过,如仙人一般凌于飞云之端,他身旁站着一个灵秀可爱的女孩子,见她受欺便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她自是一眼看出,这就是与她同出一村的闻家阿樱。 她羡慕她,渴望有一天能像她那样,成为仙人的徒弟,站在他一侧。 为什么? 现在已经证明她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纵然她根本不稀罕这个名头,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为什么还是得不到! * 书阁中,一只碧色的小灵蛇盘卧在上面,身体淡淡的光芒散开,恢复成原状。 有人推门进来,在书架中穿梭,终于找到了小蛇,将她拎起来后去看那本摊开的书,低笑道:“看得懂吗?” 小灵蛇在他手上蹭了一下,他心生喜欢,给她喂了颗灵气丹。 她心满意足地在他手掌心里卧着不动了。 那是一本修炼神识的书籍,封离的神识不必修炼,天生就比人强大,想来这本不过是拿来填充书架的,不过轻瞥一眼就作罢,替她把书放回了书架。 “你想修炼神识,看书有何用,凭你的灵智也看不懂,还不如跟着我学。”他道。 她尾巴尖往他手心一拍,像是在叫他别胡闹,又轻又痒,倒把他惹笑了,手指在她脑袋边上蹭了蹭,“真不知道你是哪里长出来的,按说顶多是灵智初开,却又灵慧不凡,倒是让人好奇。” 她只趴着不动,像饱餐一顿的懒蛇,封离笑摇了摇头,便带她离开了。 闻樱松了一口气。妖兽通常是五阶才会灵智初开,九阶才有人类的灵智,她如今不过四阶,若是不通人性,想来赤离魔君不缺灵宠,她只会被扔到灵宠院子里去,没有特权。若是过于人性化,又会遭他怀疑追查,因此便要尽量维持懵懂的状态。 她这次冒险到书阁来,自然不是为了修炼神识,而是以此书为媒介,出现在万里之遥的玉霄门。她手上有一个能令人变成二次元生物的道具,再加上修仙的法术改头换面。她将自己的魂体变成十几岁的闻樱,伪装成神识的模样,与清玄道君进行接触。 眼下看来,清玄道君并非想象中那样对徒弟过于苛责冷酷,他不过是一心追求大道,纵使当初被迫收徒,却也尽心尽力。 随封离回到住处,刚想歇息一会儿,却见一人首兽身的妖兽陡然闯入,面色焦急。 “殿下,殿下……” 一看见他,封离眉目骤冷,“你来做什么?”他目光淡扫一眼魔众,忽而唇角勾笑,“何时我这赤霄宫也是人想来就来的地方了。”那释放出的威压却使人抬不起头来。 “他手中有赤霄令……”帮众战战兢兢地回答,抬头见他脸色,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哦?”封离眉端轻挑,抚摸着手腕间歇息的小蛇,“居然动用了令牌,是出了什么事,老妖怪要死了?” 那老妖兽悲戚道:“妖王伤重,时日无多,殿下——” 闻樱只觉他轻轻一颤,脉搏跳动得厉害,可见情绪并非表现的那般平静。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十 > 封离轻笑, 眼睫落下一片阴影, “与我何干, 他活了几万年, 处处留情, 该享的福都享过了, 早该死了。” 老妖兽急道:“可如今王尚未归去, 几位年长的殿下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引起内乱。” “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的意思是……想让最年幼的十九殿下到您这儿避一避。”随着老妖兽话音落下,一只鬃毛如烈火般地燃烧的小狮子, 探出了脑袋。老妖兽望着它的目光十分怜爱,转而对封离道,“他在王上排了位的殿下中为十九子, 您可以叫他十九。他如今尚未化形, 没有自保的能力,因而……” 封离一直能察觉到附近有相当熟悉的气息, 这是属于同血脉之间的感应, 但直到小狮子出现的一刻, 他才明白他的“父亲”究竟做了什么打算。 “十九?”他眼也不抬地道, “他难道忘了, 我就是他没有排位的儿子吗?他就不怕我先掐死他儿子。” 老妖兽佯自镇定道:“王上此次让我来, 也是想代为转达,他欲将您排为七殿下。至于十九殿下,此处于他而也是一种历练, 若能令他有所成长, 实是好事。” “他也没几天好活,才想把这虚名冠到我头上,也是可笑。”他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好,既然他能舍得他的宝贝儿子,我收下又有何不可。” 老妖兽还待再叮嘱什么,一见他这模样,纵然心里不安,也不敢再说什么刺激他,只弯腰慈爱地叮嘱小狮子。 封离望着眼前温馨的场面,长而密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指尖蓦地传来痛感,令他骤然回神。 他低头一看,小灵蛇的尾巴仍勾着他的手腕,脑袋却不知何时凑到他的指头上,咬了他一口。见他回神,又慢悠悠地溜了回来,缠在他腕间。 他眼底阴霾稍散,唇畔的笑也多了几分真心,点了一下她的脑袋。 闻樱知道封离的心结是什么,灵草秘境的梦境中出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片段,追根溯源,他其实是妖王意外一夜风流的结果。 妖兽在到达九阶之前都还保留着兽特有的本能——发情期,而妖王又向来是不会委屈自己的类型,恰逢他的发情期,封离的母亲经过,一个相貌出众却资质平平的人类修士,又怎么逃得过当时已是八阶妖兽的妖王胁迫。 妖王风流多情,又活了万年之久,儿女数以百计,封离不过是其中之一。因此他在妖族生活时,屡遭欺凌却无人出面阻止,纵使他的父亲是妖王,他对血脉纯正的妖兽来说,也是一个异类,是要被驱逐的异类。 封离的母亲在了解到他的情况之后,才会将他带离妖族,回到人类社会生活。他跟从母姓封,单字一个离,实在算不得什么好的寓意。 他的母亲是正道修士,正道对妖兽、妖修极度排斥,她只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忍让所有的非议和指点,她认为比起妖兽地盘里危及性命的驱逐行为,人类修士至少更注重维持表面功夫,伤害会有,却不致命。连她也没想到,或者说哪怕想到也没有去纠正,以至于封离因此形成了极度敏锐、喜怒不定的性格,成为魔修以后,他的所作所为更是随心所欲。 他如今对她极好,但闻樱知道他不是没有过喜爱的灵宠,只是一旦惹怒他,不管培育的有多么辛苦,曾经有多宠爱,等阶、能力又是如何,下场都非常惨烈。 闻樱一度已经忘了资料中所写的那位魔君封离,直到她看见小狮子被他关进肮脏凌乱的兽笼里,慌张地吼叫。 魔修的可怕她曾经亲自体会过,很多手段并不是像凡人那样单由武力破坏,他们通常能够摧毁一个人的心境,令人生不如死。 他往往就坐在上首,唇边挂着笑,享受般地看着下属摧残折磨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小狮子平日睡觉是在兽笼,但他没能真正入睡,魔修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攻击他,直到他奄奄一息时,封离就会叫人给他喂下疗伤的丹药,反复折磨。 “老妖怪会特地安排你来避难,可见平时很疼爱你。”封离笑道,“但他老糊涂了,以为我们血缘相同,又没有利益纠纷,就不会迫害于你。他怎么不想想,我和他难道不是血脉相连?当年他一样对我的遭遇视若无睹,袖手旁观。” 小狮子冲他发出一声低吼,鬃毛如冲天的怒焰,气势远非他当年能比,可见血脉之纯净。 自从小狮子十九到来之后,封离的情绪愈发令人难以捉摸,先前他和小灵蛇单独相处时,至少还有一两个真心的笑,如今却总是目光低敛,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有一次,他将十九丢入了一个古怪的法宝之中,手腕间的小灵蛇忽而跟着一同钻了进去。 那法宝同样是一个封闭空间,但它比鬼幡更加玄妙,仿佛有诸多阵法组成,小狮子在风沙里打滚,被吹下沙坡,转眼又被寒冰冻得瑟瑟发抖。 小灵蛇掉到他头上的时候,他以为又是一道攻击,“吼”地一声喷出一团火焰。 她吐出一道水柱,在空中陡然结成冰,砸在他的大脑袋瓜上,十九“嗷”地疼叫,用爪子摸了下脑袋。他感觉到有东西藏在颈间鬃毛里,就拼命甩动脖子,企图将她甩下来。 “别动。” 女子沙哑而极有韵味的声音在小狮子的脑海中响起,他的动作立刻一停,好奇四处查看,却没有看到生物的影子。 “听得懂人话吗?听得懂就别动,我知道怎么避开危险,你按我说的做。” 十九异常警惕,他没有听她的话,仍旧在冰墙之中横冲直撞,试图寻找出路。 “停下,那边有瀑布乱流!”她喊道。 神识的对话产生了一个刺激,他猛地停住了,他甩了甩尾巴,有几分疑惑,还是用爪子刨出了一块冰砖,倾天般哗然泄下的瀑布声撞进耳朵里,他顿住了,似不安地来回走动。 “戒心强是好事。”她逸出一缕轻笑,“接下来照我说的做,知道了吗?” 他总算肯听她的指挥行动。小狮子的前脚掌小心翼翼地往左前方迈了三步,后退一步,又向右走,果真不再有冰棱砸下,场景也没有再更换。他欢喜雀跃,向上跳动了一下,将她颠了一颠。 但落地的一刻,他身形猛地僵住。 “怎么了?”她问完,发觉他抬了抬前腿示意。 她从他的鬃毛里出来,游走到他腿边。 小狮子终于看见了“她”的模样。 她让他抬起前脚掌,终于看见冰棱嵌入了他的掌心,鲜血都被寒气冻住了,呈现出寒紫色。 如果越陷越深,很可能会将他整只脚的血液都凝固住。 小灵蛇犹豫片刻,给尾巴加了一道坚固防御的法术,缠上了冰棱,以身体的劲力将它拔出,蛇是低温动物,喜寒喜湿,但这温度低的超过了她能承受的界限,几乎将她冻伤 她废了很大的力气将冰棱拔出,又给他施了一道从因缘那里学来的治愈法术,将伤口合上了。待她爬回他的背,已经用了大半灵气,只能懒洋洋地趴着。 小狮子放轻了动作,鬃毛像被风抚过的青草,顺着一边倒下,看上去很是顺滑,垫在小灵蛇身下。 “谢谢……” 青涩稚嫩的男孩子的声音同样以神识交流的方式,在她脑海中出现。出乎闻樱的意料。 等到阵法通关,两人被一股排斥之力从法宝中抛出。头顶很快传来封离低而磁性的声音,隐有怒意,“将他关回笼子里去。” 他旁边的下属应了声“是”,视线转到小蛇身上,“大人,那它……” “一样。”他冷酷地道。 法宝的主人如果想了解,显然能够看见里面发生的事情。 闻樱的笼子显然没有小狮子那么“好”的待遇,她被带到妖兽院,关进最普通的妖兽笼,里面还有上一任灵宠留下来的尿液粪便等物,妖兽不是灵兽,还没到餐风饮露的地步,自然会有排泄物。她一被关进去就只能将自己盘起来,免得碰到了脏污的地方。 灵丹是没有了,食物也寒碜的可怜,她倒是没有嫌弃,凑去吃了一口。 然而等她吃到第二口的时候,笼子的门又突然被打开了。 封离的表情不太好,眉头蹙紧,散发出阴森寒凉的气息,神情间还有几分不耐。 闻樱只觉身体忽而一下腾空,被他拎了出来。 男人的大手干燥,还有着淡淡的灵药香,但她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趴着的样子与刚刚在兽笼里一般,没有向他表示愤怒,也并不朝他诉苦。 这副冷淡冷血的模样,反而让封离神色复杂,他试探性地给她喂了一颗丹药,小灵蛇轻拍了一下他的掌心“鼓励”,他方舒展开眉头,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小狮子到来不久,封离就遭人伏击受了伤。他半人半妖的血脉,两方习性都有所保留,平时维持着人的一面,将妖的那面很好的隐藏,只偶尔在闻樱面前显露过。他不会在赤霄宫显出原形,通常会找一宽阔而僻静之地。 这天就在他外出之时,却遭遇到了三个妖修的伏击! 妖兽能化为人型时,即为妖修,那三个妖修高他两阶,好在血脉远不如他,再加上他有人类修士的诸多手段,只受了点轻伤就抓住缝隙遁逃而回。 封离冷静而客观地喃喃:“他们没有用全力。”他怀疑是他的那些兄弟出的手,但按照他的血脉显然没有资格参与妖王争夺,对他们没有直接的厉害关系。 闻樱也觉得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封离忽而脚步一停,改换了方向。他去的是关小狮子的兽笼所在之地。 他靠近之时特地用了敛息之术,却不等小狮子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就见一人凭空出现。正是上次出现过的老妖兽,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偷偷潜入了赤霄宫。 “殿下您受苦了。”他望着狮笼,极度不悦,却只能宽慰十九道,“待熬过这一阵就好。” “眼下局势与王所料不差,众位殿下旗鼓相当,拼杀激烈。他们争夺的厉害,又怎会知道您才是王属意的继承人。” 十九似乎在用神识与他交流,只听他道:“您说什么傻话,您怎么能不要王位?您的血脉返古,与先祖最为接近,是天生的继承者。”随后,他拿出一张令牌递给十九,“这张令牌能够调度我族的伴生兽,让他们听命行事。如今有两位殿下已经有所怀疑它的去向,您千万保管好它,待几位殿下互相耗尽兵力,您再用它出兵不迟。” 听到这里,许多事情便明朗了。 妖王早就选好了继承人,十九具有返古血脉,假以时日,必定有极大的成就,可惜他成年的儿子已形成势力,他又重伤在身等不了太久,只能出此下策。 那三个妖修想必就是听闻了令牌的消息,来抢夺令牌,为自己增加一分优势。 至于封离—— 他只不过是妖王为十九布下的保\\护\\伞。 妖王未必预料不到封离对十九做的事,但那又如何。如今受点欺辱又算的了什么,封离终究没伤他性命,未来登上妖王之位的十九如果想要报复他,还怕做不到吗? 在妖王的算计之中,早已是赤离魔君的封离,仍旧只是一枚有那么点用处的棋子,没有任何血缘亲情上的联系。 闻樱感觉到封离极度克制压抑的愤怒,而随着魔气的一丝泄露。 老妖兽警觉地低喊:“谁?!” 不待封离动手,他手上的小灵蛇倏尔以闪电之势出现在老妖兽身边,叼住他手里的令牌,口一张将令牌吞了下去! 她动作之快,老妖兽只觉眼前一花,手上最重要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他勃然大怒! 小灵蛇丝毫不惧,她没有反身逃走,而是猛地窜上他的,缠住他的脖颈,首尾勾住,调动每一寸皮肤的劲力勒住了他! 窒息感令他体内运行的魔气陡然一滞。 然而这样的举动没能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她本就是短短一节小蛇,勒住老妖兽粗壮的脖子已经十分困难,即便全然勒死,这样的攻击对他来说也不值一提,能阻止魔气运行就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 但她等的就是这一刻,下一瞬,她尾端尖刺狠狠滴扎入他颈动脉! 老妖兽运行的魔气霎时喷涌而出,体内魔气乱窜,脸上一时人脸,一时又是妖兽的皮,忽明忽暗,忽闪忽变。疯狂之间,老妖兽将她从脖子上拽下,怒然往地上一摔! 紧跟着,巨大的兽脚向她踩来! 看上去慢,几个动作的发生也不过是短短一息之间,在老妖兽魔气暴动之时,封离的一击就已经向他打去! 然而老妖兽的脚已经踏在了小灵蛇身上,哪怕瞬间轰然被击穿,也阻止不了去势。 闻樱只觉浑身如同断裂开了一般。 “翠翠——!” 封离既惊又怒,混杂着惊惧,那一击用了他大半灵气,攻击发出的强光几乎照遍了大半的天空! 老妖兽近乎是立刻身死,瞳孔倏然一散。 “翠翠,你怎么样?”封离动作轻细地将她捧在掌心,“乖,没事……”他一边从空间里取出许多疗伤丹药,一边安慰她。 他突然厌烦自己从未学过治疗之术,从来只学攻击法术,否则此刻用一个小小的治疗术,会令她更舒服一些。 小蛇鲜血淋漓,与碧色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身体轻微地抽搐着,只看着便十分疼痛。她的小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像是安慰。紧跟着,小口一张,从储物空间里吐出了一样东西。 是那张令牌。 她把它朝他拱了拱,又奄奄一息地趴了回去。 他一怔,冰冷地血液逆流,浑身倏尔克制不住地颤抖,“翠翠,翠翠……”他平时最爱给她喂灵丹,眼下却心头大乱,药瓶被打翻在地,混不知究竟哪一种适合她眼下的情况。再珍贵的药都成了垃圾。 突然间,小蛇身上发出一团白光,耀人眼目。 与此同时,闻樱只觉灵力暴涨,似乎要进阶结丹,撑不住现下的形态了。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十一 > 结丹的机会出乎了闻樱的预料, 她会去抢令牌, 是因为她能体会到封离的心境。他在得知自己的处境, 得知自己在妖王心中的分量时, 从体内散发出了厌憎一切的气息。 他在意妖王。哪怕他面上表现的并不在乎, 甚至当着老妖兽的面连连讥讽他, 可一向越是不甘心的人, 才会在这上面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所以闻樱知道他仍然在意妖王。此番老妖兽带来了妖王的讯息,让他看顾他的弟弟, 这仿佛给出了一个讯号:他始终记得这个儿子,关注他的动向,他知道他有多么出色, 能力有多强, 才会将这样的“重任”交给他。 所以封离不明原有的收下了十九,看上去是想对他百般折磨, 报复妖王,实际上, 十九从未受过留下隐患的重伤, 只要喂下丹药, 休养几日, 就能恢复原状。 当他心怀希冀之时,骤然从老妖兽与十九的对话中发现了真相。妖王对两个儿子的态度截然不同,他将最宝贵的东西给了十九, 却令他做十九的那一层盔甲, 不顾旁人的刀剑是否会在盔甲上留下深痕。 凭什么? 他已经被迫逃到了人类的世界,被迫成了魔修,却还逃不过情感所累,还要对血脉相连的那个人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并最终受到伤害。那一刻,他厌憎妖王,厌憎十九,厌憎自己……所有恶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七情之中,封离占的是一个“憎”字。 闻樱正是一步一步伴随着他的心,逐渐体悟到他的心境,憎他所憎,才会临时突破了临界线,带来结丹的契机。她助他得到令牌,击溃老妖兽,不过是憎恶达到了极点时,他本该会有的表现。她做了他想做的事。 不过眼下这个契机却并不算太好。 小灵蛇通体染上了一层莹光,微微扭动的身躯可以看出她此时的痛苦,不待封离采取其它措施,她忽而向外一滚,将要从他手上滚落下来。 他陡然屈身伸出双手来接。却就在这时,一团炽盛的光芒绽开,他手中蓦地一沉,有什么滚入了他臂膀之间。 而这时,指端所触碰到的感觉不再是小蛇湿腻滑溜的皮肤,而是如同冰玉一般柔滑软腻的皮肤,有淡淡的温度从手指间传递过来。 “嗯……”凭空出现的女子自喉间逸出一声□□。 她长发及腰披散而开,乌黑亮丽如光滑的绸缎,遮挡住半张面容。可以看见她眉尖若蹙,唇边沁着血丝,雪白的皮肤上有淤青的颜色。 女子蓦地在他怀中挣扎,在他的神色震动之下逃脱了桎梏,滚落到地上。 她强撑着从乾坤戒中召出一条长袍,长袍罩落在她不着一物的身体上。她趴在瓷砖地面,随着痛苦的轻吟,曲线起伏极为曼妙,墨绿的绸缎衣衫更衬得她入一只千年修行的蛇妖,唯只露出一段雪滑的香肩,摄魂夺魄。 九阶化形? 封离否定了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翠翠千真万确只有四阶,若有九阶,又岂会受制于人。 当他的视线落在她那双眼睛时,蓦然意识到了什么,喃喃:“灵草秘境……” 这就是他在灵草秘境遇到的女魔修! “伏灵丹……”她快抑制不住体内狂暴的灵力,伸手揪住他的衣袍一角,“我要伏灵丹。” 封离的眼神微黯,“你是谁。” “……” “你扮作灵蛇进入赤霄宫,有何目的?” “……”“你——” “封离!”她眼睛里有难过之色一闪而过,眼眸染上星点般地泪光,口吻委屈,“你是想看我疼死?” 熟悉的感觉便向他涌来,纵然翠翠从未开口与他说过话,但她一开口,他就能立即认出她是谁。 封离是极为心冷之人,想要让他信任一个人非常困难,纵使他对那位女魔修有一两分特殊的情绪,但这至多只能让他放她走,而不会伸手救她。可是翠翠不一样,翠翠伴他的时日不长,脾性却极为相投,翠翠看似是一条冷血的小灵蛇,平时表现的高傲不屑于人,但她十分狡猾,知道审时度势,知道谁才是决定她生死的人,一旦需要用到别人,她也会适当卖乖讨好。 而这样狡猾的翠翠,在他最痛苦愤怒的时刻,漠视了等阶差距,为他夺走他想要的东西,教训他厌憎之人。 他手里还有翠翠拼死夺回来的令牌,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 在闻樱感觉到灵力难以遏制之时,有冰凉的东西喂到了她嘴边,她立即将丹药吃了下去,舌头微卷,习惯地舔到了他的手指。 虽然都是轻轻一舔,小蛇与女人的分别却截然不同。 封离的手指触电般地一缩。然而他感受到她体内灵力的不一般,像是要进阶了。这个念头倏忽而至,他就立刻将人抱了起来,抱到了关押兽笼的大殿。 小狮子十九目睹一切,在铁笼里朝他咆哮低吼,目露警告,仿佛在他要对怀里的女人做出什么恶事。 “他对你,倒是比对我亲近。”封离轻嗤般地笑。他不知想起什么,口诀一念,兽笼应声而开。 十九吼声一低,来回踱步,并不急着从兽笼中出去,只狐疑地望着他。 “她要进阶,关键时刻不能容许任何人的打扰,你去门外守着。”封离淡道。 他记起那次小灵蛇偷溜进法宝的场面,有这样的前缘在,他亲近依赖她倒确有可能。对于经历空白的小狮子,在危难困苦之时帮了他的人,他很难不生出亲近之感。 封离也不怕他为了老妖兽向他报复,他知道他这弟弟单纯归单纯,却也不是傻瓜。老妖兽不早早把令牌交出,非要冒着危险在这时出现在赤霄宫,可见若不是经不住追杀搜查,那调动伴生族的令牌还不知何时会交到十九手上。 老妖兽想辅佐他,这一点不错,但更想做的应该是通过控制他来掌握妖兽内政。 十九的眼神落在闻樱身上,莹白的光芒仍在,可见灵力蓄满,是进阶的前兆。他冲她低低地吼了一声,脚掌一触地砖,不过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殿外。 因为受了伤,闻樱结丹时颇有些凶险,好在有封离在一旁,他高出她一整个境界,体内魔气比她这种转修之人不知纯正多少。 她体内的魔气初生,他便将自己的探入她经脉之中引导她运行游走。他起初以为多少会生出排斥反应,却没想到她功法霸道,魔气一入她身体之中,就被她迅速吸收走了,由不得他不吃惊。 他自然不知道,闻樱所修炼的道之特殊,本就是借人之情修己之道,这一道法随心所欲,连情绪都是借人所生,更何况魔气了,你自要来,我又为何不敢收? 好在她是魔修,于正道来说这是邪炼之法,对魔道而也就是一种独特的修炼方式罢了。 封离一开始根据结丹的经验,替她梳理了体内的魔气,直到必须要她自己运转时,他才给她喂下有助结丹的丹药,留她一人,自行退出了殿外。但他的神识仍然会不自觉地关注里面的情况。 一直等到第七日,结丹天象在天边出现,招来乌云雷雨,有雷龙在云间时隐时现,发出轰隆的低吼声。半个赤霄宫的人都被这天象所慑,不敢动弹。 闻樱终于开门现身。 封离的目光定在她身上,状态饱满,连旧伤也都一并不见了,显然非常成功,他眉间微松,习惯性地叫她,“翠翠……” 两人目光对视,一时都有些怔愣。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她的模样,遮挡容貌的黑发散在身后,她半边脸上狰狞的伤口便全然露了出来,看上去十分可怕。 她仿佛注意到他的目光,倏尔偏转过头,冷淡地回了他一句,“魔君大人叫错了吧,我不是你的翠翠。” 他只蹙眉问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记得她在梦境之中的模样并非如此,但她脸上有伤,可见早前亦有一番坎坷的经历,容貌有变也并非不可能。 “这也轮不到魔君大人来管吧。” 他仿佛知道她的心结,忽而一笑,轻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冷然瞪视下,道:“我们翠翠成了精的模样,也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伤口算什么?先前我是不知道,否则几丸药下去,还怕容貌有瑕?” 她道:“我就要留着这伤。” “嗯,有这一道伤在,更加独特有魅力。” 闻樱:“……” 闻樱虽然对封离不假辞色,却是建立在他对翠翠的感情之上,该给的解释还是要给。她直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包括她误食化形草,又为保自己安全,假装他的通关奖励的事。 封离没说什么,反而道她初初结丹需要稳固境界,外出行走过于危险,邀请她留在赤霄宫。 她答应了。 赤霄宫上下对突然多出来的女人表现出了良好的适应能力,默认她为封离的新宠,而曾经极受宠爱的小灵蛇,也被当做惹怒了他,亲自灭杀了。 比起封离,闻樱化为人形之后,与小狮子十九的相处时间更多。十九就像一张空白的纸,又极为聪颖好学,引发人教学的欲\\\\望。她在稳固境界之余闲来无聊,就将自己会的不会的东西都告诉他,聪明的学生往往让人很有成就感。 她教的并不认真,全然不顾体系,一会儿是炼丹术,一会儿又是阵法学,还有修仙界的人心险恶,他却跟着她一一学下来了。 封离见她兴致颇高,便没有再对小狮子做出过分的伤害举动。倒是闻樱,某一天突然向他借了那件阵法改换法宝,又将十九丢了进去。 封离挑了眉道:“你就不怕他误会你?” 闻樱一边关注十九的动静,一边问:“你不觉得他很像当年的你吗?” 这一句话太过敏感,立刻刺入了封离内心深处,他的表情冷下来。 “这就是你那天救他的原因?” 他记得她在梦境之中,可没有那么温柔的举动,而是生生将他打醒了。 她轻睨他一笑,道:“我救他,是因为你想救他。” 他一怔。 “承认又有何不可,你没有你父王心狠,想要他宠爱的儿子和你沦落到同样的处境,心里却又挣扎难受。”她的指尖点在他的心口,“魔君大人的心那么软,教人忍不住想帮你。” 他蓦地捉住了她的手,却没有使劲,她也只笑吟吟看着他,并不惧怕。 两人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可她的话却一直落到他心底。 封离不知为何,突然想念起小灵蛇来,如果是小灵蛇,纵然她会爱答不理地用尾巴去抽他掌心,他也能趁着喂食丹药之际,摸摸她的脑袋。 便就在这时,有人来向封离禀报,极北冰川的上空,出现了一座大型的宫殿,遮天蔽日,有人道那里的灵力乃灵界所有,已有人在那里突破结丹了。无论正道魔道,甚或妖兽,都纷纷赶往那里。 “能突破进阶?”封离来了兴致,“都有谁?” “合欢派的凝露仙子,畅音阁的冯宇,还有近来十分出名的佛修因缘……” “因缘,是法门寺的因缘吗?” 他听见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她,忽然问道。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十二 > 因缘。 这个名字封离也听说过, 但当他从她口中念出来的时候, 他骤然想起两人在灵草秘境之中, 她曾对丁解颐说, 与某位佛修一夜春宵。 她没有说那位佛修的名字, 但他有预感, 十之有八九就是这个因缘。 闻樱当天就向他请辞离开。 封离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道:“想去极北冰川?”见她点头,又问,“东西准备好了吗?丹药、法宝、阵旗……” 闻樱清点了一下乾坤戒里的东西, 发现还能用的确实不多了。她跳崖之后就没赚过钱,灵石早就在进入灵草秘境之前用的七七八八,那一柄团扇法宝占去了大多数。通常散修没有门派支撑, 灵石资源的获得十分不容易, 她如今与散修无异。 即便她有资料在手,没有趁手的兵器也对抗不了危险。 见他一副了然的表情, 她开玩笑地向他伸出手:“魔君大人问这样的问题, 是有什么想给我的?” 话音落下, 当真有一个乾坤戒被放到了她手心。 “攻击法宝和防御法宝都有, 你自己先试试, 知道你对阵法有研究, 阵旗也买好了,丹药我也放了一些,伏灵丹, 清心丹, 还有你最喜欢的幽昙露……” 说到这里,封离的声音一顿。 幽昙露其实是翠翠爱喝的一种露饮,从幽昙之中取得,因昙花难得,幽昙露更为难得。它有滋养身体的功效,按理小灵蛇常食丹药,喝它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因而她只喜欢用它来沐浴。因小蛇讨厌干热,她便喜欢浸泡其中,用它来润泽皮肤,由别人看来,可谓是豪奢得过分。然而封离宠爱小灵蛇,并不觉得这算什么。 养了这么久的小蛇陡然变成了人,他一时仍有些不习惯。 等他回过神,发现她的目光正注视着他,“我若真是一条小灵蛇,怕是要离不开你了。”她红唇一弯,眼如桃花,稍稍弯起,便显露出迷离之色。 他曾经对以色魅人的女魔修嗤之以鼻,如今只看着她的眼睛和笑容便心头大乱。 “极北冰川我也要去。”他忍不住说,“不如结伴而行。” 他一向对异象极为感兴趣,极北冰川凭空出现了灵界之物,自然也有心去瞧一瞧。但除此之外,显然还有另一个理由…… 极北冰川上空陡然划过一道流光,停在了一座悬浮的宫殿之外。这就是传闻中的灵界之物,因形如炉鼎,众人便称它为“天鼎宫”。它的入口在上方,如盖状的檐顶被高阶修士合力打开,露出一线的间隙供人进入。 在他们到达的这会儿功夫,已经又有数道流光倏忽而至,停留在入口处。 在进入之前,闻樱提醒封离,“你们要小心,这个地方没有那么简单。” “我知道。”封离颔首轻笑,“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凭空出现一个能让人快速进阶的地方,即便拿到的好处是真的,背后的缘由也值得人琢磨。” 身为赤霄宫的掌权者,他显然不会被这一点小恩小惠冲昏了头脑。 闻樱揉了一把小狮子的鬃毛,“我主要是跟你说的,知道吗?。”虽然她最初救小狮子是为了封离的“身心健康”,后来教小狮子也是为了打发时间——要等到结丹期的状态稳固,同样要等“天鼎宫异象”的出现,但时久日长,感情总还是有一点的。 十九用头顶了顶她的手,像是抗议被她看轻。 封离冷眼看着,他自是不愿意带一个拖后腿的,但她只道少了坐骑,既然他不乐意看见小狮子,不如借她一用。 三人进入天鼎宫之后,最初行走在一片迷雾之中,这雾还有热度,如烧开的炉子揭开的那一层水蒸气,起初封离还在和闻樱说话,后来声音陡然消失,她身上散发的幽昙露香也跟着一同消失不见。 封离即知这是阵法的缘故了。从他得到的信息来看,这座天鼎宫出来的人多是误打误撞出来的,按照他们的说法,这里的空间缝隙非常多,一不留神就会被转到另一个地方去。之所以称之为“空间缝隙”,是因为没有传送阵的痕迹,通常是没有触动任何机关的情况下,就被传走了。 待雾气一散,十九也已经不见了,而眼前出现的人令他感到十分意外。 “阿离?”丁解颐意外他的出现,“你也来了?” 眼见封离眉头一蹙,她便十分敏锐地发觉这次再遇,他的表情不对,问他道:“怎么了?” “没什么。”封离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有些事他从前没有想过,在灵草秘境曝光身份的那一次才有所发觉,她对他赤离魔君的身份毫不惊奇,一开始他以为是她处事不惊的缘故,但之后的来往中却不见她有任何的疑问,仿佛早就知道他的身份。自然,还有她未能得到灵草,却快速结丹的消息传来,他方意识到她身上谜团重重。 他自然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没有义务向他展示底牌,但同样的,当他认为她面冷心热,为人赤诚时,他有心亲近,而发觉这一切或许不过是假象时,他不自觉地就起了疏离之心。 丁解颐道:“嗯,我和师门的赵师兄一起来的,后来在大雾中走散了。此处有些诡怪,既然遇见了,不如一起走吧。” 另一边,闻樱刚被传送到了新地方,就有了被太阳烤化了一般的炽热感,空气因热度而扭曲。她给自己使了一个降温法术,又服了一丸冰心丹才觉得好。自从变了一次蛇之后,她对温度的要求也渐趋于蛇的习性,低温比高温要让她更觉得舒适。 忽而,她的衣袖被人拽了拽。她往旁边一看,是十九,他也跟来了。 “热吗?”她给他也塞了一粒冰心丹,突然发现自己这动作倒和封离十分相像。 小狮子摇着脑袋拒绝了,闻樱观察他的神色,确实没有不舒服的样子,倒像这里只是个平常之地。 很快,她察觉到前面有数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到了她的身上,皆盯着她手里的冰心丹。只不过他们多是筑基期,碍于她结丹期的修为,和身旁看上去有几分威胁的妖兽,不敢上前。 闻樱扫视了一眼,造成温度变化的原因在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入她的眼帘。他们眼下都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被火圈包围。若是普通的火,修士定然不怕,但这火却有些古怪,呈蓝色,火鳞在空中扬起,不小心沾了身就迅速蔓延开来,猝不及防将人侵吞。 正在她打量之时,突然间,几道攻击法术瞬息而至! 如同约好了一般,十数人身身形一闪,朝她围攻过来! “把冰心丹交出来!”他们来势汹汹。 以筑基对结丹,显然是不自量力,但不等闻樱出手灭杀,就有结丹修士的攻击以雷霆之势落在她身上,她扭身躲开,那十几个人也已经围在了她身旁,咄咄逼人。 闻樱一手落雷之术,几个筑基初期难以承受,纷纷败退。 “十九!” 十九低吼着扑咬了上去,一己之力拦住了三个筑基后期,为她分担了火力。 但眼下的战局仍然不利于她。 结丹修士虽与筑基修士有境界之差,但有这些“蚊子”从旁干扰,难免会影响她的判断。而真正与她对阵的却是结丹中期,论功力浑厚她着实不如他,必须用全副心神来对付他,难以分出手来。而十九只有四阶,等同于筑基后期,能以一敌三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如果让他防守,这些人即便一起上也无法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他想要替她拦下人来,让他们别来干扰她,难免顾此失彼。 她问:“你们自诩正道,何时做起了强盗生意?” “废话少说!”那位结丹修士冷冷一哼。 他们口中虽在索要冰心丹,动作却招招致命,毫无顾忌。要知道,她如今是结丹修士,惹恼了使一招同归于尽,这些筑基修士一个都跑不了,为了一颗丹药?绝不值得这么做。 她被逼的节节败退,将近火圈边缘,蓝鳞火的包围圈不知何时变大了,仿佛将土地里的养分燃烧完了似的,火势向后退去。眼看后方火势减弱,闻樱再一次往后退去。 当脚踏在那片烧过的土地时,她向后睨去,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那位结丹后期修士用法宝给出一记强大的攻击,迫使她硬接下来!几乎相同的时间,那些筑基修士猝然撤身后退。 猛然间,身后的蓝鳞火以燎原之势烧了回来,她避之不及,被整个吞没进去!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十三 > 十九发出一声怒然低吼, 脚踏焦土, 震天摇地, 在别人的惊惧与防备之中, 紧跟着她扑进了火海。 那些人擦了一把冷汗, “终于……” “四阶妖兽, 看上去品种十分稀有, 可惜了。” “可惜什么,幸好他没转头替他主人报仇,省力气了, 免得下一回我们精力不济。” “还好‘时间’快到的时候,又来了一个魔修,结丹期是不好对付, 但我们齐心合力也不是做不到。” “单凭我们又怎么能逼退那女魔修?还要多谢结丹前辈才是, 若不是前辈,被火吞噬的就是我们了。” 他们纷纷向那位结丹后期修士道谢, 那修士姿态端的极高, 颔首道, “我向来信守诺, 既然你们拿出了我要的东西, 帮你们一把无可厚非。更何况是魔修, 必定为害一方,杀她亦是解救苍生。” 其他人只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他们做“交易”。 “解救苍生?” 忽然间, 有一道女声低幽幽地响起, 那声音微微低哑,含着笑,像是在人耳膜边低喃,能使人瞬间红了脸。 但在场的人面色却是陡然一变。 包括刚刚没有出手的人在内,统统看向女魔修被吞没的地方。而在火海之中,火焰如屏,影影绰绰显露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她侧骑在雄狮背上,偏过头来看他们,一人一兽如同闲庭信步,从火海中逐渐向他们走来。她面上不见动怒,只有笑,仿佛受伤一般问他们:“难道,我不是苍生吗?” “你、你不怕异火?!” 那十几个人面容显露出惊惧之色,那位结丹修士亦神色郑重,袖口一动,便有武器抢先握在了手中。 “我不怕,不知道——你们怕不怕?” 随着她话音落下,身影便陡然模糊,下一瞬,筑基修士之中传来惨烈的叫声,方才出手的人被她以一挥之力扫进了火海,没有结丹修士在前阻挡,筑基修士于她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那火如附骨之疽,伴随着惊恐的拍打与对抗的法术,火焰迅速将他们覆盖,连最后一丝惊惧之声都被吞没了。 人群四散,那十几个人中还有往结丹修士方向跑去的。闻樱信手采下一缕蓝焰,轻轻一吹,便将它吹化作啁啾的蓝羽鸟,扑棱着翅膀飞向他们。 蓝鳞一沾即燃,他们同样没能逃过一劫,没有了修士的凌然高傲,狼狈不堪地在地上打滚。那位结丹中期修士没能幸免,她以牙还牙,在他躲避火鳞之时,用法宝发出一记猛烈的攻击,逼他入了火海,火势汹涌,便是结丹修士几息之间被蓝焰拍起的火浪吞噬殆尽。 一时四下皆静,所有的正道修士尽皆注视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到这样的程度,由不得不让人心跳如擂,人人自危! 这些修士,穿着的服饰不同,各有派别,也有散修,但竟然全都是正道修士,无一魔修。这其中也有熟人。闻樱将视线转到了赵谓身上,他盘坐在一旁,周围似乎布下了阵法,正调息蓄锐。眼下听到动静,也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向她所在的方向看来,目露凝重。 闻樱外出行走,自是戴上了面纱,他并没有认出来。 但闻樱刚刚在被迫后退之时,收到了一道神识传音,若是别人她或许无法辨认,对赵谓之她却十分熟识。 “别后退。” 他告诉她。纵然只是一声提醒。 “这位仙子……”这时有人大胆上前,企图进行调节,“刚刚伤你的人是这些人,我们没有出手相救实为不便,这蓝鳞火海消耗了我们太多精力,自顾不暇,如今仙子动手,我们自然也不会多加置喙,还望仙子手下留情。” 他们倒是没有说谎,他们一到这里就想出去,奈何法宝用尽却对这火海无可奈何,异火平时能见到一星一缕都是难得,连绵成海的太过罕见,就连结丹期都束手无策。可这个女魔修竟然能将异火收为己用,为防她恼羞成怒报复于人,他们不得不先低了头。 但—— “你们出不去,不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却急着杀人。”闻樱轻轻弯了一下红唇,在他们畏惧警惕的目光下,笑吟吟地道,“这里的游戏规则是什么,杀人喂火?” 众人神色微动,没想到不过顷刻之间,她就点明了火海的规则。 这个空间的异火常人无法对付,而它如同在灶膛里生火一般,有熄时有旺时,当它后撤火势微小之时,倘若没有“柴火”让它吞噬,它就会以迅猛之势烧上空地,直到将一人吞没为止,而这种被动吞噬的办法,会令这片空地的空间越缩越小,直到完全被异火占据。 闻樱能发现,是因为方才这些蓝鳞火还十分躁动,仿佛要对他们进行“攻击”,但在她将人扔进火海之后,它就“餍足”地留在了原地。 “你们已经用这样的办法杀了不少魔修了吧。”她的目光在人群之中睃巡,而十九跑到一边,悠然自得的踩起了蓝鳞火的火花,仿佛这是什么有趣的玩具似的,让人为之胆寒。闻樱揉了揉他的耳朵,弯唇笑道,“你们放心,魔修向来独来独往,不比你们正道懂得联手害人,我也没有为他们报仇的欲\\\\望。只不过,现在游戏的主导方是不是要换一下了?” 闻樱自然是怕火的,这要感谢封离,他与十九身具赤炎金猊的血脉,都有着本命火焰。而异火是分等阶的,蓝鳞火在此界等阶很高,他们体内的赤炎之火却还要高过它。出发前,封离曾分出了一缕赤炎火让她炼化,收为己用,当做底牌。因此,她将体内的赤炎火调动出来覆在皮肤之上,蓝鳞火自然不敢接近。而当十九以赤炎火喝退蓝鳞火海时,她以火驭火,顺势驯服了几缕蓝鳞火为她所用。 “既然有时间限制,我们闲话少说,下一个你们准备送谁去死呢?”闻樱偏着头笑。 众人心头一凛,暗道一声“来了”。魔修喜怒无常,嗜好特殊,如今被这女魔修占据了主导权,她说不准就想看他们自相残杀,好图一乐。 就在这时,男子低醇的声音自人群众传来,“你不怕火,亦能操纵它,但这个空间里除了异火,还有机关阵法,凭一人之力难以突破重围。与其屈服于规则,不如众人合作,先出了这片火海不迟。” 对他所说的方法,众人皆不以为然,早在女魔修到来之前,这小子就提出过相同的建议,但正道归正道,他们虽然都是正道修士,却来自各门各派,还有散修,刚刚那十几个筑基期之所以联合起来,正是因为他们是散修,没有宗门护佑,实力最低,如果要喂火,他们必定是最先被扔进去的“柴火”,那结丹修士愿意出手帮人,也不过是为了他们献上的一件宝贝,在有实力低于他的魔道在场的情况下,自然愿意出手一帮。 就连他们都心力不齐,更何况是那位女魔修,她怎么肯在大占优势的情况下,和他们合作? 谁知却听那女魔修慵然笑道:“要是别人说的,我断然不会答应,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事。但既然说话的是这位小哥哥,我倒愿意配合一二。要不是小哥哥出提醒,我也无法及时应对这火,还要多谢你呢。” 一时之间,数道目光如针刺一般扎在赵谓之身上。 出提醒? 这小子竟然如此奸诈狡猾,不知何时给女魔修卖了好! 赵谓之没料到她会将此事揭露出来,一抬眼见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只得转过头去,倒也不曾辩解。 虽说闻樱答应了这个“计划”,但她作为牵头人,正道修士又怎么肯真心听她的,因此这个临时组起来闯关的队伍十分松散。闻樱也只管自己在一边陪十九耍玩,由着他们商量。 等时间一到,就径自挑了一位修士丢进火堆里。 见他们对自己怒目而视,她诧异笑道:“你们不就是想让我做这个坏人吗,还是我猜错了,你们喜欢拼杀一轮,决出败者?你们若真喜欢,后头我就不管了。” 被一语道破心事,修士们面上神色微僵,却不好再说什么了。 “你们听小哥哥的,早早商议出方案,不就都不用死了吗?再烧下去,我真怕‘柴’被烧光了。” 顶着她的威胁和死亡的压力,总算有人响应了赵谓之的计划,表示他们有一件法宝,能够不惧蓝鳞火,在火海之中辟出一条路来,只是需要足够的灵力去激发。 做出这个提议的人是玉霄门的友派畅音阁,友派能与自己同心协力,赵谓之心神微松。 那件法宝是一支箫,口诀一打飞在空中涨大,发出如怨如慕的乐音,众人骤然听之,只觉心神不稳,沉溺其中,那蓝鳞火火势随着乐声哀怨,竟当真弱了下去,逐渐出现了间隙,又慢慢地分出一条小道。众人大喜! 就在这时,畅音阁的修士大喊一声,“凭我们几个的力量不足以维持,还望诸位道友助我们一臂之力!”,希望就在眼前,谁也不想真的困死在这里,众人便纷纷将灵力灌入他们体内! 待通道打开,畅音阁的修士们走在中间。皆因众修士担心他们一旦先行通过火海就会不管他们死活,同样的,走在后方也难保有算计。那位结丹修士已死,如今正道只有赵谓之是筑基圆满的境界,便由他殿后。 闻樱不与他们一路,自有十九开道,却借他们的手去破除阵法与机关,他们也不敢置喙,只能拼得一身狼狈暗自咬牙。 即将突破蓝鳞火阵的时候,畅音阁修士汗流浃背地向后方道,“赵兄,我们支撑不住了,还望你多加支撑,过了这个关口,必当重谢。” 这个队伍里,人人都有私心,不会尽全力,唯有玉霄门与畅音阁是友派,他们只能求助赵谓之。 赵谓之自是答应,尽全力输出。 有他相助,险些合拢烧到脚边的蓝鳞火又往后退了一退,前方的人趁机合力打破出口禁制。 就在他们纷纷闯过火阵之时,异变突生! 但见畅音阁修士联手打出法诀,玉箫飞旋涨大,溢出星点白芒,他们齐力一推,那玉箫哀呜一声便飞到了赵谓之头顶。 赵谓之心生不妙,准备减弱向它输入的灵力,但刚一动手,就发现那玉箫源源不断地抽取他的灵气,竟无法停下。 且在他们频频打出的口诀之下,从他体内抽取的灵力愈发凶猛!一路走来,他灵力输出极大,眼下体内灵力大半被抽空,箫声愈发哀怨,如泣如诉,当即爆出一片白芒,前方的人则趁着蓝鳞火被爆开的那一瞬逃向出口! 灵力不支,赵谓之的额头生出冷汗,“你们……” 只听他们义正辞地道:“赵谓之,你勾结魔修,纵容魔修杀害正道十数人,死有余辜!今日,我们就替玉霄门清理你这个叛徒!”勾结魔修。 这样的字眼,让赵谓之恍了一下神,仿佛曾经在哪里听说过。 但他很快就回了神。 很显然,他们之所以不早早将玉箫法宝取出,就是因为这件法宝的副作用,会将人的灵力吸干,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而女魔修的存在令他们心生忌惮,才会决定动用法宝。他们“积极”地附和他的意见,也就此将他选定为玉箫的灵力抽取容器。 其他人皆是托赖畅音阁的法宝出逃,此时不敢多加置喙,等到回去,恐怕也会添油加醋替他们宣传一番,否则他们岂不是成了暗害同道的帮凶? “正道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在,才会为人不齿。” 蓦然间,空气中有一声含笑却凛然的女声传来,那前脚刚逃出火阵范围的畅音阁修士发出一声惨叫。闻樱只道:“既然你们说他勾结魔修,那我自然不能白担了这虚名,非要与他勾结勾结才好。” 他们大惊失色。 “仙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 不待他们辩解出口,十九口中瞬间喷出赤炎之火,火红之中有金色漫飞,裹挟着比蓝鳞火更可怕的威势!他们的脸因惊恐而扭曲,眼中紧盯着那噬人的焰光,却在这时,从另一边有几柄飞剑,破开了他们的防御,只听轻“哧”地一声,他们便逃无可逃,身死道消,转瞬间被火化作了虚无。 闻樱转过头,却见赵谓之面色苍白,随着驭使飞剑这一击,呕出了一口鲜血。 察觉闻樱的视线,他道:“不必多管闲事。”他的仇,由他自己来报。 十九到底等阶不够,一击过后,便有些蔫搭下来,闻樱给他喂了十来颗补灵丹才好些。 “这一招不错。”闻樱轻拍小狮子的脑袋,知道他是活学活用,化用了蓝鳞火的用法,“只是想要凝练使用,一击必中,还要等阶再高一点才好。否则容易伤了根基,知道吗?” 十九“嗷呜”一下叼住补灵丹吞吃下去,脑袋却转向赵谓之的方向,像在问她要不要救人。 此刻,赵谓之的处境岌岌可危。 没有口诀操控,玉箫仍在吸收他的灵气,纵使他眼下要收回灵力却也来不及了,如果他收回,就会被蓝鳞火燃烧吞没,纵然施展了逃跑的法术,亦无法在火势烧来之前逃开。 他身旁还有人没能逃出去,境界低微,为求自保只能将灵力补充给他,却也是杯水车薪,且还要试图再次打破自动修复好的禁制。 “赵道友,你可千万撑住啊!” “是啊,我们的命都交到你手里了!” 就在玉箫法宝几乎将他体内灵力抽之一空时,他丹田内忽而有一团暗影蹿出!这是他曾经遭魔修暗算留下的,不知是何物,始终无法根除医治。平日他能用灵力压制,如今灵力不支,它便蠢蠢欲动了。 前有磷火,后有暗影,这仿佛是一个死局。 他一咬牙,拼着灵力殆尽,修为倒退,也要撑住玉箫法宝。局势危急,他心里却极为冷静,纵然是死,他也不会束手就死,更何况除他以外,还有其他人需要玉箫的庇护。唯有一拼,或许还能找到生的希望! 眼见他灵力即将耗空,那些人当即顾不得脸面尊严,向闻樱求救,苦苦哀求,只道:“仙子对赵道友心存善意,如今赵道友危在旦夕,还望仙子出手相救……” 赵谓之皱眉看他们一眼,没有出声。他不向闻樱求救,是因为他知道,虽然自己曾提醒过对方,但魔修向来喜怒无常,两人道不同,本就没有救他的义务。 “呆子。” 忽地,从她口中发出一声低叹般地轻笑,不知在笑谁,随后有衣袖卷风而起,那禁制应声而破,那些人喜极而泣,狂奔而逃。 待到了安全的地方时,他们回头一看,表情陡然一变。 因为灵力被抽空,赵谓之没能及时催动遁术出逃,他嘴边有鲜血滴落,在月白的衣襟上晕染开来,由于独木难支,眼看就要被玉箫逼到修为倒退之时,有风卷来,却不是将他送往出口。 ——而是推进了火海之中! 他们骇然之中,只见大火漫天卷起,火鳞飞舞,赵谓之同女魔修一起失去了踪影。 被推入火中之时,赵谓望向闻樱的眼眸深深,仿佛有一瞬间划过失望。 他不期望对方会救人,却没想到她会反害于他。但仔细想想,就连正道友派都会在背后落井下石,魔修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仿佛再正常不过。 暗影已经遍及全身,又被蓝鳞火整个吞没,纵使他还想一争,也已经别无他法。 然而不过一息之间,他发现有什么事超出了他的预料。此刻暗影已然遍布经脉,几乎渗出肌肤,当它遭遇蓝鳞火时,蓝鳞火竟有所避退,但不过一缩之下,又毫不退让烧了上来,一冷一热两种力量在他体内外冲撞,以他为战场,令他仿佛要被过多的力量碾碎一般。 但他没死。 他极为冷静地抓住了这个契机,念头飞速运转起来。 炼火。 人类修士在本身脆弱的情况下,之所以能胜过妖兽妖修,就是因为他们善于将外力归为自己所有,成为实力的一部分,如今暗影既然能够暂且与蓝鳞火抗衡,他何不借力打力,将蓝鳞火炼化? 与他相隔十几丈远的闻樱一直在用神识关注着他,眼见他安然盘腿坐下,她招招手,“十九,你不是说这里有火晶?这么大一片火海,想必火晶也有不少,你替我找一些来,好吗?” “好、好……等一等……” 男孩子青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对人类的语并不熟练,平时很少和她对话,此时只能磕磕碰碰地回应她。 小狮子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像是很乐意为她做事,他一跃而起,跑进了火海深处。 闻樱却在他离开之后,取出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一件物品,将它点燃。 梦引香,她记得它的来历,好像就是仙家之物。 赵谓之没想到自己会在环境如此恶劣的情况下结丹,蓝鳞火收服的极为顺利,他的灵力也逐渐恢复,当蓝鳞火被炼化于丹田时,他借它之势,与外界的火焰里应外合,驱除了暗影的威胁。 然而他早就结丹圆满,只不过是有暗影潜伏在侧,不敢随意结丹,如今暗影一褪,它的压制和威胁消失,收服的蓝鳞火令他体内灵力充盈,到了满溢的状态。若强行压制,回到门内再结丹,恐有损伤。 而出了这片火海,在天鼎宫中更是危机四伏。 如今火海的危机已去,他体内有蓝鳞火,外边的即便没有炼化,也不会再伤害他。他心下一定,服下一直携带的利于进阶的丹药,就地结丹。 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经脉扩张,积液化丹,就在金丹于体内形成之时,问心一关来临。 他只觉被一头暗黑野兽张口吞没! 待意识再出现,是熟悉的景象,玉霄门的某一座山峰,葱郁的树林,流淌的小溪,日光照到流水中泛起粼粼的波光。 但在这样场景之下发生的事却并不美好。 一个穿着门派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年身上伤口遍布,脸上挂了血痕,而他的面前站着一群锦衣少年,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居然敢在比试中用暗器打伤箫师兄,是何居心!” “箫师兄可是掌门之子,你是不想在玉霄门待下去了不成?!” 少年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笑,陡然被人一把推倒在地,“怎么,你不服?!”他尚未回话,就听见他们突然兴奋起来,跃跃欲试般,远远地朝人打了一声招呼。 “闻师妹!” 这个称呼,令他心里猛地一悸。 远远地,只见他无比熟识的少女渐渐走近,但随着她行走的方向,他猛地醒悟过来,如今她早就不是闻家阿樱,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跑,闹着要他陪她玩的小阿樱。少女生得粉颊玉面,一笑便如桃花瓣在轻风里吹拂,她身段如抽了条的柳枝,一日比一日纤细,也更加美丽。 他不觉低下了头。 “师兄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些人义愤填膺地将他的所做所为尽数告诉了她,像是要让她同仇敌忾。 眼见少女似乎听信了,他蓦地抬头,漆黑的眼珠紧盯着她,“是箫师兄携带暗器想要伤人,但你知我学过武者的功夫,他伤不了我,却反被我所伤,是他技不如人。” 那群锦衣少年登时大怒,连那位箫师兄面上似也有挂不住的神色。 却听少女道:“师兄们莫要动怒,我们是修仙者,何必与一武夫争长论短?”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十四 > 赵谓之心底猛地一沉, 又听她笑:“师兄们只管由着他耍弄他的雕虫小技, 再过几年, 他的修为必定比不过师兄们。” 这番话一出口, 那些锦衣少年心里都舒坦了, 唯有那位箫师兄目光仍然阴沉。 “闻师妹说的是, 但赵师弟既然拜在玉霄门下, 我们做师兄的理当教育他切莫玩物丧志。闻师妹若有事就先去,我们还有些话要和赵师弟说道说道,” 她一时没动, “箫师兄也太宽和了,门下那么多弟子,哪里管得过来。他又成不了大器, 于师门无益。” 赵谓之只觉心里一阵窒闷, 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成不了大器。 这样的话由她说来,却也没说错, 他是三灵根弟子, 泯然众人, 与她这样的天纵之才无法相提并论。 那位箫师兄问:“听说闻师妹在世俗的家, 与他相邻, 怎么如此看不上他?” “修仙者要斩断尘缘, 这样的道理,箫师兄怎么不明白。既然尘缘已断,他和我在凡俗是如何, 与现在没有半点相干。” “还是师妹超脱。”箫师兄笑了, 瞥眼见少年眼底流露出难堪之色,不由推他道,“听到我闻师妹说的了吗,看你这模样,该不会是在肖想她吧?!” 他没有出声。 少女觉得好笑似的,扬着下颚睨他一眼。 待得她离开,他最终收回了注视她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这些对他冷嘲热讽的人,蓦然道:“修仙之途艰难险阻,我灵根不佳,未必能成大器,但像箫师兄这般依仗长辈之势,只知欺压门派弟子的无能之辈。纵然我只有三灵根之资,来日,亦能远胜你们!” 身着质朴衣袍的少年目光灼灼,掷地有声,一时震慑住了锦衣少年们,但不过片刻,他们的恼怒就如烈火滚油一般,又一次烧了起来,更多的攻击与辱骂扑向了他! 他毫不畏惧。 挨打是家常便饭,这一次他被打的格外狠,以至于人散之后,只觉眼前视线模糊,头晕眼花,不得不倚靠树干坐下。 赵谓之仿佛浮在半空之中,看着底下的场景,看着曾经自己鼻青脸肿的模样。 这件事在往后的日子里被他逐渐遗忘了,眼下回看,与他记忆中的场景都没有任何不同。他不知道问心这一关究竟考验的是什么,这里想问的又是他心境上的哪一点问题。 他只知从那一刻起,他的道心就十分坚定,他练的是剑,锐意取进,他不躲不闪,从未屈服被人看轻,纵然满身淤青伤痕,都毅然前行。即使他曾对少女有过情愫,也不过是对两小无猜时那段欢乐时光的留恋,自此他如她所说,斩断前缘,一心问道。 他心中坚定,心魔仿佛无枝可依,但就在场景变化之前,他突然看见了记忆中没有的画面! 就在他所倚靠着的树枝的不远处,一棵老树后仓促露出了一截裙摆。竟是少女不知何时折返回来,藏在树后,悄悄地看他。 眼见他咳出一丝血,她便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枚丹药,想了想却又放了回去,换成了一株灵草,随后小声地在灵草上施了一个土遁术。 灵草“哧”地一声钻入了土地之中,又在他左前方的草地里冒出了头。然而坐着的少年低头咳得厉害,并没有注意到。 她小声轻念,那灵草忽地一下又往右前方挪了下位置,离得更近了。 少年依旧没有发觉,她咬了下嘴唇,这回念的口诀长一些,因不熟练,有些磕磕碰碰地,完成之后她长吁一口气。 恰好他几声咳完,手压在草地上支撑身体,忽然间,只觉手心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掌心。他勉强移开手,却发现那里立着一株碧莹莹的灵草! 这草药恰好能治他的伤势,不至留下祸患,饶是少年一贯老成,眼下眉眼间亦有诧异之色掠过,嘴角压不住笑了一笑,仿佛从中悟出了道理,身上有淡淡的白光泛起,待光散之后,他的状态饱满了许多。 而不远处,少女见他因祸得福,便也放心了似的,露出弯弯的眉眼。 画面再一转,便是少女向清玄道君作出请求的场景。 “赵师弟以前一直很照顾我,现在他被人欺负了,我不能坐视不管。师父您就帮帮他吧。要是您愿意收他为记名弟子,那些人定然不敢再小看他!” 清玄面色淡然,情绪不见有半点起伏波澜,他只道:“你如今沉溺凡俗尘缘,何时才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你须记住,你是天命之子,除了关乎天道之事,即便是我有难,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少女眉眼间的急切淡了下来,见师尊如此,不得不道了一声“是”。 赵谓之怔愣地看着这一切。 那时他伤重,没有想太多,只道自己运气好,竟恰好找到能治伤的灵草,又因顿悟有了小进阶。他当时感谢天道不绝他之路,以后当一往无前,却不知,上天又岂会关注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 脑海中她“看不起”他的对话再一次掠过,如流光一般,他却有了新的明悟。 当她一句句贬低他的时候,那些人眼中的戾气便逐渐减弱,而她说这话时,眼中亦有不忍。她当然可以站在他这一边,以她在门内特殊的身份护他不受欺负,但一次、两次、三次……她不可能永远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站在他身边,他也不能软弱到靠她来保护。 他们都是从凡俗来到修仙世界的孩子,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纵然她身份特殊,也只她一人特殊而已,与他们无关,她在陌生的世界沉浮挣扎,未必处境就比他们要好,所以她只能狠心用这“一劳永逸”的办法。 就在他心头豁然明朗之时,底下情景又是一变,这回他只觉周身剧烈动荡,他没有发觉,他体内丹田之中的金丹正浮起,快速转动,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 等他平稳下来,再一次睁开眼睛,却陡然发现,站在对面的人赫然就是他自己! 他站在对面,那自己又是谁? 就在这时,他只听从“自己”口中发出女子的声音,“丁师妹眼下怕是很得意吧,我输了比赛,她却赢得了进入决赛的机会。在你们眼里,我怕是已经成了个笑话。” 赵谓之注意到眼前的景物,崖边浮桥,大风猎猎穿梭而过,对面的他穿着门派精英弟子的服饰,站姿如松柏,手握佩剑,正在漫不经心地听女子说话。 他隐约记得这一幕,那是竞仙会决赛之前,丁师妹闯入决赛,闻师姐意外落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而他无意中遇见了闻师姐,于崖边顶着刺骨的山风,眺望远方。那时他们的关系早已疏远,见面也不打招呼,但这一次,他却被她拦了下来。 眼下,自己如同附身一般,就在她的身上,但他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被动开口。 只听对面的\\\"赵谓之\\\"淡然道:“师姐多虑了,没有人会这么想。” “是吗,我听到很多人都失望地说‘天命之子’也不过如此。” “……师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先行一步了。”他道,“丁师妹上一次比赛受了伤,师叔让我把药带给她。” “赵师弟,你知道心魔吗?” 这词如同一个禁语,从她口中出现的那一刻,赵谓之只觉心底陡然多了许多古怪的情绪,烦躁的,压抑的,疯狂的,崩溃的,一瞬间汹涌而来,令他难以喘息。 这不是他的情感,这是……曾经的闻樱所拥有的。 但站在她面前的“赵谓之”并不知道,他只是皱眉道:\\\"师姐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我觉得,我心里快要滋生出心魔了。” “一次失败而已,对于师姐来说算的了什么?”“赵谓之”讶异,却也有几分讽刺,像在笑她无病呻\\\\吟,“师姐是天命之子,纵然失败一次,未来也会有更好的机会出现在你面前,此番,或许是天道给你的历练,师姐何须挂怀。\\\" 对方说完的一瞬间,赵谓之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如被重锤砸下,心底充斥着不属于他的声音。 原来如此,她不是天命之子,丁解颐才是,所以即便丁解颐只有五灵根的资质,也能一举闯到决赛,或许还有可能夺得魁首! 她呢? 她苦修多年,纵然资源无数,也不曾有一日落下过修炼,所为不过是能肩负起门派给予她的责任,可仅仅是小小的竞仙会,她就落败了,以单灵根之资,败的彻彻底底。天道高高在上,仿佛在看她的笑话,凭你一个冒名顶替之人,就算是天纵之才又能如何?早晚都要屈服于天命之子的光环之下! 内心的疯狂化作丝缕黑气涌动。 赵谓之明明白白地察觉到这一现状,却发觉无法阻止,不仅无法阻止,他还受到了影响! 他只能听回忆里自以为是的少年,做着他所以为的正义之事。 “赵谓之”道:“我有一事想和闻师姐明说。” 不,别说。 他察觉到她心底的残缺不堪,十多年的坚持一朝破碎,没有人能轻易承受下来。他不过是附身,不过是稍稍体悟到她的心境,就已经心生疯狂之感。 就像将重物压在人身上,虽然痛,虽然苦,却仍然能够煎熬下去,但当它被移开的那一瞬,五脏六腑都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变压,会迅速破碎死亡。 她如今就在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压而窒息。 “丁师妹她以废灵根之身挣扎苦修,实属不易,我知道闻师姐你曾针对过她,我不知其中缘由,但——” 别说了…… “还请师姐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够了…… 她眼神茫然地点了点头,似是应了,他也懒得再与她分说,告辞要离开,却忽而听她喊:“小哥哥……” “赵谓之”一怔,看了眼她道,“闻师姐叫我什么?” “没什么。”她低下了头,“你去找丁师妹吧。” 小哥哥我这么痛苦,你为什么看不见,你忘了小阿樱了吗。 小哥哥,我不是天命之子,我不是,我只是偷了仙女华裳的凡人,现在我要把这衣裳交出来了,你还愿意理我吗? 他毫不留恋转身的那一刻,她心道,没有什么是她的了。 就连唯一不会在意她是谁的人,也不是她的了。这或许就是天道为她安排的命运,让她得到了天命之子的一切,等她沾沾自喜的时候,再将强占鹊巢的鸠彻底赶走,哪怕那里还有原本属于她的人和物,是她没有这一重身份,或许能够留下的人和物,也一并给了对方。 天命之子,天命之子有这么重要吗? 赵谓之听到她心底的问话,忽而剧烈地挣扎起来,他想告诉她,天命之子没那么重要,她是与不是都没有关系。但没有用,他的话根本传递不到她心里。 他骤然愤怒地想,这个天命之子算什么东西! 它怎么能把她变成这样以后,又不要她了。 但他什么也做不到,既无法听她的诉说,安抚她的不安,也无法控诉天道,他知道这是记忆,而记忆无法更改。 后面的事情如纷繁的画一一掠过,他附身在她的身体里,看着她纵容魔修将魔气潜藏在对方体内,而魔修发觉了她的所作所为,眼里不怀好意。她令师叔提醒法门寺主持戒严,但与此同时,又看着丁解颐一无所知的走上决赛场地。 他能感受到她内心剧烈地挣扎,她就像是被分开了两个人,一个仍然记得守护门派,背负着责任,另一个为天命之子所得的事物而嫉妒、疯狂! 他听见她内心在哭泣,他的小阿樱仿佛缩在了心底的角落,看那两个“她”以她的身体为战场,激烈地抗争,争夺主权,操控身体。 一个是门派培育下的她,一个是被天道逼疯的她。 而幼小微弱的她只能被摧毁。 他眼睛赤红,那黑暗的空间震动不已,如有大石纷纷掉落,即将砸到她身上,他纵身扑了过去! 体内丹田中的金丹转到了极致,蓦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沙哑而轻柔地女声:“别动!” 他从黑暗中挣脱而出,丹田内一阵剧痛,却有清水般地灵力流入,滋润着它,使金丹不至碎裂,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面纱半遮的女魔修脸上。 “你结丹遇险,虽结成金丹,但……” 她话说到一半,只觉气血一阵翻涌,只能强压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她不知看见了什么,忽而愣住了。 不知为何,赵谓之竟好似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只觉心底有不属于他的,温柔的,信赖的感觉升起。 “你、你怎么来了。”她望着火海之中忽而出现的身影。 “神识相缠,若不及时分开,恐有危险。”因缘的眼睛温柔而明净,火浪都仿佛被他感化了一般,纷纷退开,“几日未见,你怎么又是一身狼狈。”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十五 > 梦引香是仙家之物不错, 但它本身针对的是睡梦中的人, 用“神识”去编织一个使用者想要的梦境。梦里的人不会反抗, 因此梦引香的危险系数也不高。但在睡梦以外的情景下, 就很容易出现意外。结丹显然是较为凶险的一个状态, 结丹要问心, 过心魔一关, 结丹者高度紧张,对一切外来之物都十分排斥。闻樱在赵谓之结丹时用梦引香为他编织梦境,可以说是冒了一定的风险。 就在闻樱将梦送入赵谓之脑海中时, 以梦引香为绳,引发了两人神识相缠的危机。这也是为何赵谓之会在最后一幕场景之中,角色转换, 代入了闻樱角色的原因。 赵谓之已经成功结丹, 但因为问心一关,本来圆满的心境被闻樱的梦境所困, 生生问出了漏洞。 他为剑修, 本是走的顺天应命, 一意进取, 直上云霄的道, 但在问心之时, 他竟因梦境的影响,骤然改换自己的道,从顺天变成了怒天, 从应命变成了逆命。也正因此, 刚结好的金丹裂开了一道缝隙。 修仙世界的未知性超过以往任何一个世界,闻樱只想在他心里留下一颗种子,却没想到会险些让他碎丹退回筑基期,因此她拼却自己神识受伤,出手相救,替他稳固金丹。 说来也巧,闻樱修的是七情之道,赵谓之感她之情,对天道怒目,她怒他所怒,因祸得福,借助他修得了一个“怒”字。 火焰在她体内如瑰丽的花怒然绽放,推动她进阶。也正因为她临时进阶,从结丹初期一跃变为结丹中期,才能替他稳定住金丹碎裂的趋势。否则以结丹初期的境界去救初期,难度较大。 因缘虽看出了他们有神识相缠之险,却不知个中缘由,闻樱将梦引香说成是一个助她修炼神识的宝物,她在炼化火晶时进阶,恰好赵谓之过问心一关,神识受不了刺激,她却因梦引香之故神识外放,方与之纠缠在一起。 这样的情况在修仙界中虽然罕见,却并非没有,两人都没有怀疑。 佛修的功法温和,因缘又擅治疗之术,很快便稳定了闻樱的情形。 但—— “神识精细,一旦相缠就无法全部解开,我只能将部分归还你们本身,难免还会有丝缕夹杂在你们原有的神识中,产生影响。” 因缘一边说,一边用灵力探入他们体内。 神识如相缠的青丝,想要分开用蛮力必然会对两人都造成损伤,因而必须使出水磨工夫,一再小心。幸而佛修一贯耐得住枯燥,将简单的分割步骤重复上百次,因缘也并没有产生一丝一毫负面的情绪,令人感到十分安心。 倒是赵谓之和闻樱,纵然第三方的动作已然非常轻细,却是以放大十倍的效果在他们脑海里出现。 如同用锯子锯在神经上,除了痛感,还有来自彼此的情绪、思绪如置身嘈杂的茶馆,各式各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赵谓之听见、看见了许多有关于她的事。 画面最后定格于他在竞仙台上挥出的那一剑,像极为缓慢的动作,锋利的剑刃割开了她的脸颊,突然间所有事物都远去安静,如同在安静的狂野之上,他几乎能听见肌肤破开的声音,以及血滴答一声滴落。 他转过头,发觉那女魔修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视线。 便是这时,因缘收回了自己的灵力,轻声嘱咐道:“因这次是茕道友的神识入侵,对赵道友的影响更深,但余下的过于轻细,再冒然去解,许是会对神识会造成难以预估的伤害,不若等到一定时日,由它自己消散了事。” 赵谓之只点头道了谢,倒是闻樱对他似模似样地做了一个合十的手势,“阿弥陀佛,这位大师,我现在仍然觉得识海抽疼,您是否再替我看一眼?” “神识受损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治愈,需要长时间的温养,不可玩笑。”话虽如此,说完之后他还是伸手搭在她腕间,再次探入灵力,以特殊的治疗功法替她缓解痛楚。 闻樱则支着下巴,笑吟吟地望着他。 赵谓之在一旁默然无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面纱上。 从他得知两人神识相缠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问过师门长辈,知道结丹问心通常会出现令他们神往的画面,却也只是以他们自身的经历为本,将他们认为人生的遗憾处一一改换,如同最美好的梦境。若是这样,他所见到的事便都是假的,她未曾用灵草救过他,也未曾向她的师父求助帮他,一切都只是因他曾经想得到这些而引发的臆想而已。 可后来他所感受到的情绪那么强烈,绝非他所有,他们神识相缠,那他得到的便不是一场梦境,而是一份记忆。 这份记忆属于谁,不而喻。 女魔修的身份也昭然若揭。 他想到他被她推入火中时的情景。那时他受暗影与火海所困,若是硬生生以灵力撑起玉箫,哪怕能够逃出去,修为也必定要倒退,到时被暗影所侵蚀,留下祸患,或许再难寸进。 他被她逼入火中,反倒置之死地而后生。再想起那一句“呆子”,分明就是在骂他不知变通。她竟早就察觉到了他身体的状况。 这让他想起在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她成了魔修,却依旧是这样的性子,哪怕是助人也不愿意分说清楚。 因缘察觉到了他落在闻樱面纱上的视线,不难发现两人之间的纠葛,却什么也没有问。 蓝鳞火海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千难万难,对家底深厚的结丹修士就容易一些,就像闻樱有赤炎火,因缘也有他的办法,如今赵谓之炼化了蓝鳞火,又结成金丹,便也不惧这片火海了,三人轻松地通过了此地。十九自然也在身旁一起走,只她如今尚未化为原形,只能恹恹地甩着尾巴跟在后头,听他们在前面说话。 一路走,闻樱问因缘道:“小师父为什么会来天鼎宫?” “此处传闻有灵界的灵气,十分古怪,主持便遣我前来查看。” 他不过一句话说来,闻樱就笑了。 法门寺的主持如今显然很看中他,纵然是门派任务,让他来的也是灵气浓郁之地,果然令他结成了金丹,这样的差事,寺中只怕人人都想得到。 他见她笑,不知为何竟能猜透她的心事,唇边亦多了一抹笑,如月光清辉,“多谢你。” “谢我什么,小师父淡泊名利,但即便是佛门庙宇,也难免会有名利之争,你身俱佛骨,很不该费时与他们相争。”她不以为意,又笑盈盈问他,“我听说我走了之后,小师父去找过我?” “……我想你初入魔道,孤身上路,恐有不便。”因缘看了一眼跟着的小狮子,道是,“这是赤炎金猊罢,如今看来,倒也不错。” 她立刻收了笑,委屈般地道:“胡说,先前你还说见我狼狈呢,那小家伙才四阶,顶不上什么用场,何况也不是我的。” 十九立即轻吼一声,也有些疑惑和委屈,被闻樱挥了挥手,赶到旁边去了。 一人一狮很是肖似,互动亲昵,因缘摇头轻笑。 他们似乎是在这座建筑的底部,如今正一路向上行去,沿路遇到了一座矿石山,由迷幻石堆积而成,若有修士贪心去挖,十分容易着迷。纵然他们离的远,也能亦真亦幻的看见许多场景,如海市蜃楼。 异火、矿石…… 赵谓之怀抱宝剑,一直沉默着落后半步,此刻忽而出声道:“这天鼎宫,有些古怪。” 天鼎宫虽传闻有灵界的灵气,但对于结丹以上的修士来说却没有多大的助益,再低一阶的炼气期吸入这密度过强的灵气又容易爆体而亡,因而只对筑基、结丹的修士有用。这样的情况也十分有趣,按理,灵界是此界修仙者修到顶阶之后飞升而去的地方,那里的灵力又怎会对结丹以上的修士无效? 要么是这灵力并非来自灵界,要么就是这天鼎宫里的灵气被动了手脚。 闻樱和赵谓之身份没有捅破之前,她尚且愿意亲亲热热的叫他一声小哥哥,像万花丛中过的女魔,态度轻浮,但身份曝光之后,她便不与他说话了,眼下也只轻“嗯”一声,道:“这座‘天鼎宫’的名字为此界人所起,因巍峨如殿宇,又形如炉鼎,方称之为天鼎宫,但我觉得,与其多给它加一个‘宫’字,倒不如称它为‘天鼎’更合适呢。” 她的话似有深意,让其余两人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天鼎宫中忽然一阵剧烈的摇晃,如天摇地动,不少地方都传来尖叫与惨叫声。闻樱眼前也是蓦然一阵模糊,仿佛幻境迷眼,晕头转向。有四个字在空中浮现,如烟如雾,一挥即散。 “万象宝境”。 车如流水的街道,小摊贩沿街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不时有拿着糖葫芦串的小孩子跑过,发出清脆地笑声。酒楼上方坐着一位飘然若仙的女子,容貌清艳,正望着底下来往的人,像是在观察。 因她面貌出众,身边却也有不少人看着她。 此人正是闻樱。 她眼下所在的正是“万象宝境”之中,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的神识中蓦地多了一道信息:入万象宝境,得通灵法宝。这样的信息想必身在天鼎宫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有。 早在不久之前,就已经有传闻此处有通灵法宝,但始终只是传闻,没有丝毫线索和踪影。通灵法宝是连元婴修士都心动之物,如果有,早在第一批元婴光顾之时就被他们搜掳走了,因而众人也不过想想而已,却没想到竟真的被他们寻到了蛛丝马迹! 想必能进入此境的人都欣喜若狂。 除了那条明确的信息之外,还有一些信息是进入宝境之后搜集得到的,如这个国家是仙人与凡人一起生活,有皇室,有家族,皇室特设了一个国师之位,供最高阶的仙人就职。 国师这样的称为,想必他们进入幻境的外来修仙者都不感兴趣,但它却是唯一能接触到这个国家秘宝的职位。所有给出的信息当中,秘宝是与通灵法宝最为接近的一个,想必“国师”会是修士们的首要目标。 但较为古怪的是,他们在此境中,无一例外都有新的身份,身份、容貌都不是自己的,至少闻樱如今就是。她在进入幻境之后就与其余两人分开了,唯有小狮子十九还跟在身边,似乎判定为灵兽,收入了她的灵兽袋中。她尚未判定清楚形势,就没将他放出来。 此外,还有…… “这不是林家少夫人吗?”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嗐,少夫人怎么还在这端坐,我听说林家少爷,那可是要将流香院给闹翻天了!说是和人争花魁打起来了,您不去瞧瞧?” 显然,她在幻境里还有一个夫君,整日风流荒唐,醉生梦死。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十六 > 闻樱眼下的身份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 才能以较为普通的家世, 嫁入“仙人家族”的林家。不过因都城傍海, 这里纵然是没有灵根的凡人, 也能够借助大海的力量以特殊的功法淬炼身体, 所以整座城市都显得十分朝气蓬勃, 欣欣向荣。 闻樱听见调侃嘲笑的话侧过头, 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的时候,那人的身份,与她的关系就自动出现在脑海之中, 是与林家有关系的一个远亲,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入林家没能成,碰见了她才会跑来说酸话。 这个幻境的细节很是到位。 “我去有什么用?” 她轻巧地笑了一笑, 清艳美丽的笑容令人眼前一亮, 不禁教人叹惋,林家大少竟连这样的女人都不珍惜。就在闻樱应付说酸话的女人的过程中, 楼下忽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引得楼上的人纷纷看去。 闻樱也顺势转开了视线。 只见某个摊位边上, 有两个人在争抢一个玉瓶, 那玉瓶身上一层清透碧莹的光, 濛濛闪现, 若不仔细看倒不引人注目。 但眼下有两人为了这瓶子打得不可开交。古怪的是,这两人一个修士,一个炼体的凡人, 修士竟被打的节节败退, 但那凡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炼体与炼气走的是两个路子,他的招式却浑然是炼气修士才会用的,还要仓促间变换身形手段。 就在炼气修士连连后退之时,他使了一招障眼法,猛然间抢过摊主手中的玉瓶,硬顶着吃了一击,将玉瓶中的液体喝了下去。 闻樱眸光一闪。 如果说将这个幻境比作一个游戏,那么原本存在于幻境之中的人就是游戏里的npc,如嘲讽她的那位林家远亲,如那位摊主,而天鼎宫中进入幻境的修士就是玩家。 这两个打架的人就极有可能是玩家。 那位炼气修士将液体饮下之后,气势陡然变化,节节攀升,如进阶一般,恰好炼体修士一拳打来,他却不如方才那样狼狈后退,而是纹丝不动,反手推去一掌,气浪激荡,周边摊子上的棚顶立即掀翻倒飞! 那炼体修士眼见不好,登时摇身一变,身上灵力爆开,竟变成了一位结丹修士! 显然是顾不上幻境给他的身份掩饰了。 闻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要知道结丹也分十层,一二三层为初期,这两人虽然都是初期,这位“炼体”修士却是一层顶峰,而另一位饮了灵液的原本也只有一层的气势,所以炼体修士能够压制住对方,然而在喝下灵液之后,他一跃变成了结丹二层,立即反压住了对方! 纵然周围表面上一切正常,闻樱也已经发觉到气氛变化了。 人群里,甚或是酒楼中,很有可能有其他的结丹修士隐藏其中,对这灵液产生了狂热的情绪,才会使得气氛微妙。能进入幻境的都是结丹修士,国师职位却要最高阶的修士才能获得,结丹初期又如何能与结丹后期相提并论?皇宫中的国师竞选迫在眉睫,他们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阶,所以结丹初期、中期的修士有一大半只能对着宝物望洋兴叹。 眼下事情出现了转机! 如果每喝下一瓶灵液就能晋一层,那么结丹中期、后期、甚至元婴期……谁能获取更多的灵液,谁就能成为最顶级的存在,被授予国师之位。即便这灵液只在幻境中有用,但这也是得到通灵法宝的关键。 而对结丹后期的修士来说,原本胜券在握,能有一争之力的人没有几个,获得通灵法宝的概率极高,如今却也不由心生警惕,要防止其他人用灵液将等阶堆上来。 但这只是一个猜测,灵液是否稀有到仅此一瓶,还很难说。 就在这个当口,只见楼下的战局已经结束,喝了灵液的修士将另一位打成重伤,突然使出了遁逃法术,在众人未能及时注意到时,逃之夭夭。 这之后,又忽然有人跳了出来,用法宝将重伤的修士击杀,同样迅速消失不见,连身份都未曾暴露。 闻樱能猜到这些人的心思,一个是得了宝物,不逃则下场难论,另一个是趁人病要人命,少一个与他们争抢法宝的人总是好的。足可见这个幻境并没有如这个都城所展现的那么美好温情,残酷只在涌动的暗流之下,他们迟早会一一揭开脸上的面具。 就在闻樱收回视线时,忽而有人坐到了闻樱对面。 那人自认风度翩翩,手里摇着一把扇子,轻佻地对她笑道:“美人生的如此容貌,却不得夫君怜惜,未免可惜,倒不如……” 他说话间,闻樱只轻睨了他一眼,没等他说完就站起来,准备要走。 “等等!”他立刻喊住人,其他的话统统省去,而是抛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我见美人对那玉瓶甚是感兴趣,这玉瓶我亦有,得来不易,但若能博美人一笑,送与你又何妨?” 他手里一翻,果真近乎一模一样的玉瓶出现在他掌心。他递到了她跟前。 很显然,这位不是“玩家”,而是被触发了“隐藏任务”的“npc”,达成条件或许只是貌美女子的一笑?区分是玩家还是原住民,只看对待这灵液的态度即知,只有知道这东西身后关乎宝物的人,才会急切地想要得到它。否则至少会判断它是否会对以后的修炼造成负面影响。 知道这只是幻境的人,却没有这个顾虑。 闻樱发觉有数道目光,在一瞬间如电光般落到了她身上。想起刚刚那位抢夺玉瓶失败的人的下场,不由得人不脊背发凉。 就在气氛如弦紧绷的时刻,闻樱忽而又是一笑。 她顶着各方视线的压力,拿过了玉瓶,仔细看了看之后,随手就往对方怀里一丢,“谁说我对它感兴趣,我只是瞧热闹罢了,谁知道它是不是糊弄人的江湖把戏。” 那玉瓶尚未落入那人怀中,就有人影疾闪而过,大手一捞将那瓶子捞到了手中。 来人面目平凡普通,把玩般地看了看瓶子,眼底有兴味闪过。 有一人出手,便如热油滴入油锅,其他人亦跃跃欲试不惜暴露身份,动手来抢,但他结丹后期顶峰的气势一开,其他蠢蠢欲动的人立即坐了回去,既然灵液不止一瓶,那为了眼前这一瓶丢掉性命,显然不值得。 那位风流公子哥吃了一惊,伸手来夺,“哎,你这人,这是我送给美人的东西,你怎么能……” 那人浑然不理,径自就要离开,待与闻樱擦身而过时,他脚步蓦地一停。 不等闻樱防备,腰间就被人一把揽去,旋即只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那人抱起她,于身后众人的惊呼之中,向窗外一掠而出,如背生双翼,迅速消失在人前。 “抱歉,除了玉瓶,这位美人我也要了。” “你想把我带到哪儿去?” “怎么,美人怕了?”他抱着他飞驰,周围景物不断向后倒退,他仍有精力与她调笑,“若是害怕,叫出声来也无妨,我断不会笑话你。也没人敢来救你。” “我怕什么?”她笑了,忽而一指点在他心口,”你信不信我变蛇咬死你。” 那人倏尔低头,眉毛轻挑,眼神却在一瞬间有了变化,褪去了伪装,流露出几分只对她才有的温情。 闻樱只道:“怎么,只许你闻香认出我来,就不许我认出你?”她化身小灵蛇与他相处的那段日子,待过最长时间的地方就是他手心、手腕间,对这人的气息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怎么敢。” 他做出退让,闻樱却点着他笑的不行,“堂堂赤霄魔君,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容貌。”要知道他素日再喜欢扮猪吃老虎,于容貌上也都只遮掩个三四分,至少能达到清俊的程度,如今这平凡的模样,扔在人堆里恐怕找也找不出来。 封离不怒反笑,将她向上掂了一掂,待她低呼止笑时,道:“幸而我的美人还是绝色容貌,我占便宜了。” 两人一飞就飞到了城郊,躲进了一片林子里。既然已经将人掳走,自然要找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免得人偷听。两人长话短说,交换信息,合计当前的情况。 “我猜天鼎宫的结丹修士应该都进来了,大约有三十多位。”他道,又将自身的情况也告诉了闻樱,说来也巧,他正身在林家对头的家族王家,却只是一个过来投靠的远亲,没有什么地位,表面上的身份亦是炼气修士。 但他在酒楼里现身,显然已经暴露了身份,只不过有结丹后期的修为,在灵液未能传开时还能震慑住旁人。 除了自己心甘情愿地扮作低阶修士,赤霄魔君一向张扬,受不得人压迫,他一上来就暴露身份的举动,倒是没有超出闻樱的预料。 提起灵液,他从怀中拿出了那玉瓶,却被闻樱阻拦,“别喝。” “怎么?” 他原也不打算自己喝,而是准备让她进阶,毕竟如今闻樱气势未出,在他的认知里,她尚且只有结丹初期,连自保都难,否则也不会刚刚假充原住民,放弃灵液的抢夺。 但此刻见她神情凝重,他不由也敛了笑。 “这个幻境很古怪,它没有将人关在房间里互相搏杀,但它的设置却与搏杀无异,虽说如果不想参与斗争,只要隐入人群就不会有大碍,但力量、异宝都在眼前,又有几个人会不心动?”她道,“你也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别因为这是幻境里的东西就掉以轻心。” “你说的对。”封离看了眼玉瓶,就点头将它收了起来,留待观察。两人商量到最后,皆是选择依势而定,好在他们如今相认,便多了一份信息,哪怕放弃法宝,至少能自保。 到了最后,封离忽而提醒她,“丁解颐也在,我一进天鼎宫就碰见她了,你要小心。”见闻樱的表情像是不信,他便道,“她身上有些古怪之处,你吃了她的灵草,她未必不知道。她一向讲求有仇报仇,你夺了她的机缘,她很有可能找你算账。” 闻樱知道丁解颐事后可能会猜到灵蛇就是她,即便她不知道,那位空间之主也能看出来。 不过在这个幻境之中,丁解颐的身份很是不便,闻樱知道暂时她还不用担心对方。 “你不是和解颐仙子关系极好,何必告诉我?”她问。 封离低声轻笑,“和她关系再好,能有我的小灵蛇好吗?” 闻樱独自一人回到林府,刚开了门,就有一坛酒被人拂落到地上,发出脆响。房间里的男人半赖在桌上,像是不小心令酒坛摔落。 只听他醉酒的声音道:“听说你被王家人掳走了?”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十七 > 因酒坛洒了, 闻樱入门便是一室的酒香, 沾上了衣襟, 招手可闻。 男人长发披散, 双颊酡红, 见是她也不过慵慵一抬眼, 就阖上了, 那质问的话信口问来,似也没想要问出一个答案,不过是随意一说。这让闻樱莫名想起了封离, 赤霄魔君酷爱红衣,但若将他那一身红衣披在这人身上,必能有另一番风采, 倾倒世人。 跟在闻樱身后的丫鬟蓦然红了脸。 “……这话传的离谱, 那位王家公子说是与林家有旧,方才找我说上两句话。”闻樱小心地迈着步子走近, 到他跟前时倒了一杯茶, 当真如贤淑的妻子, “夫君, 喝杯茶醒醒酒吧。” 他听见她温软的语调唤他“夫君”时似是一顿, 接了茶杯, 稍坐直慢慢细品。 丫鬟在背后皱了皱眉似有不解,这话一听就不实,林王两家只有仇, 哪里有旧, 但男主人竟也默认了女主人的说辞。 “听说夫君今日与人争花魁,不知是赢是输呢?”她半路接了丫鬟手中准备给男人擦汗的热巾,挽起袖子,一点一点替他擦拭额头的细汗。 他眼睛微垂,仿佛人的错觉一般,脸上醉酒的晕红更深了一些。 “……” “便是输了也无妨,谁与夫君争的,只与我说,我改日去抢了他的心头好,给夫君出气如何?” 丫鬟偷偷抬眼,眼神古怪地撩了她一下。 林家大少爷不语了,反是闻樱反客为主,用轻细温柔的语调,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出气出力,扮演着十成十的贤妻。到后来,她将酒醉之人哄上了床,便是想给他宽衣,他也并不允,只说太累,要歇一歇再说。 闻樱才是累得一身汗,叫了丫鬟送热水来,灌满了浴桶,又叫她进来伺候她沐浴更衣。 却在这时,那床上躺着的人忽而道:“你出去。” 这话是冲丫鬟说的,丫鬟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夫君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你多担待。” 闻樱温柔客气地道。那丫鬟受宠若惊,连连说着“不敢”,满腹疑惑地退了出去。 闻樱侧头问男人道:“夫君将我的丫鬟赶走了,是想亲自替我擦洗身子,更换寝衣吗?”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仿佛不胜酒力,但又令人感到一丝仓惶逃跑般的感觉。 闻樱笑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自己去洗了。洗完回来,床上的人仿佛已经睡着了,起伏规律,与他醒时的外貌相比,他的睡姿意外地端正,只占了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半位置。闻樱穿着雪白的中衣,浑身清爽干净,皮肤上还有未散的热气。 女子的幽香沁入酒香之中,纵酒不醉人人也要醉。 她越过他要去里面的位置,然而方拧了半干的头发散下来,不知怎么挂到了他的钩带,缠到了一起,她嘶了一声,扯疼了头皮,不得不侧着身去解头发。 她看不清,怎么解都不得法,便在这时,男人的手伸了过来。 两人的指节碰在一起的刹那,都停了下来,很快,她移开了,让他更方便操作。 从他的方向,只能看见女子的侧脸,如凝脂一般的肌肤,弧度姣好美丽,乖巧而顺从。他垂下黑密的睫毛,专心致志地替她解开头发。 原本只是缠了几根,但她方才去解反而将它弄得更乱了,如同打了死结。 “若不然,就用剪子铰了罢,只这么一点长,我也不心疼。”她出道。 “不用。” 他只回了这两个字,繁琐的步骤,但他思路明晰,动作虽不快,却很是流畅而又有耐心,仿佛对这样的情形很是熟稔。 便在这过程中,有水落了下来。闻樱的头发本就没能全然拧干,眼下有一截儿发梢柔软地落在他身上,那水汽从布料中浸透,使肌肤蓦地一凉,他却好像被烫着了般地一悸,蓦地锁回了手。 “好了。” 他道。于朦胧中微抬醉眼,却只见她清艳妩媚地一笑,“多谢夫君。”语声柔软,像那滴水,又像是蛇,一直缠到人心里去。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日,闻樱像是真变成了原住民,过着平静的小日子,只除了丈夫每天必要一醉方休——他名声在外,也无人来管——其余的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要不是此中不过是个幻境,倒真有一副要长住的架势。 这一天,她在右厢房里作画,开了窗,正对着庭院外的斜枝,那上头缀着花苞,还有鸟儿在枝头啁啾叫唤,从这一头跳到那一头,仿佛闹春,热闹极了。 闻樱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执笔闲添着了几根线条,浑然漫不经心的,寥寥几笔倒也似模似样。 却忽然间,又响起一道鸟叫声,啭音悦耳,断断续续地,反而引起她的注意,抬头去看。窗台上有人影一闪,猫儿似的,打翻了她的砚台。 内室传出男人一句询问,“谁?” “没什么。”闻樱轻瞪着肆意坐在窗台上扬眉的人,朝里答道,“来了只黑猫打翻了砚台。” 里面便没说话了。 “你在林家待得如何?”封离笑容邪气,却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少夫人?” 闻樱不接茬,反问他:“还好,你呢?” “我竟没注意到你有丈夫。”他笑容仍在,黢黑深邃的眼里有戾气一闪而逝,“是我疏忽了,他对你做什么了?” 她好笑道:“我能让他做什么?!” 封离与她对视半晌,勾了一下嘴角,“还是杀了方便,一了百了。”他话刚说完,就被闻樱拽住了袖口,“别胡闹,你杀了他才是后患无穷,我现在还不想暴露身份。” 便是这一句话将他安抚了下来,看向卧室的方向冷哼了一声,半天方平息情绪,道是:“他且算了,你的婢女我已经杀了。” “哦。” “这回你不拦我了?”他似笑非笑。 “我知道她有问题。” 闻樱确实发现了她有鬼,但谁成想她还什么都没做,事情就都让人办好了。让她不禁想起,她令婢女替她沐浴更衣时,屋中那位的一声“出去”。 “嗯,大概是知道你在酒楼中和灵液有过接触,正好利用身份对你下手,我潜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和人合谋,不过最多是结丹初期的修为,我没等她解开幻境伪装就把人杀了,应该没有惊动其他人。” 结丹期与结丹期之间的打斗,很容易引起动静,即使后期能碾压初期,但在对方没能反应过来,从婢女转化为结丹修士之前就动手,封离显然是算准了的,快准稳狠,不负他一贯的手段。 只是一个婢女丫鬟的失踪,后续处理起来倒容易一些。 “至于她的同伙,没有内应他要费一番工夫,多半会打消念头。” 她甜津津地唤,“谢谢阿离。” “变脸倒是很快。”他笑瞥她眼,掸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回正题,“你外出不多,对外面的局势不了解,现在已经有人借灵液进阶,迈入了结丹后期,这样一来,这个趋势恐怕止不住了。” 众人心心念念就是通灵法宝,以前是因为打不过结丹后期的前辈,幻境之中又明确强调了等阶的重要性,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让,如今一抓住机会,如开闸泄洪,势必无法阻挡。 他体质特殊,如若变回原形,可以以一己之力压服众多结丹后期,但如果按照现在的进度,迟早有人会进入元婴期,到了元婴期,结丹期就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闻樱摇头认真地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喝。” “我知道。”他望着她笑了,“过两天都城里会举行一场修士之间的拍卖交流会,主持的人放出消息,说是会有大量灵液。你说的没错,这个幻境非常古怪,即便是想要人自相残杀,以宝物诱惑足矣,何必多此一举?灵液必定有问题。但即便我们不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铸造一批元婴修士,如有可能,将它拦截下来,你觉得如何?” 她若有所思,“这倒是可以一试。” 说话的时间,封离指端在她所画的纸稿上划过,一只纸做的小鸟拍打着翅膀晃悠悠地飞了起来,而后色彩如从气流中注入它的身体,从眼睛到羽毛都一一着色,栩栩如生。 “以后有话可以让它带给我。”他把她交给闻樱,又轻觑一眼卧房的位置,“除了你和我,其它人碰到它都会自燃销毁,不必担心。” 小鸟“啾”地轻叫一声,啄了下闻樱的手心。 拍卖会如期而至,林王两家在都城亦有些名声,封离近期的声势更高,此番闻樱和他一起出现,涌出不少闲碎语。但因她和林家大少都是炼气修士,不存在依附关系,旁人也都只敢说他们是各有异心。 但封离不一样,封离一跃成为结丹修士,幻境中的人竟也不觉得过于离奇,心态良好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再从他结丹修士的身份,推断出他和闻樱在一起,是想找一位貌美的炉鼎修炼。 蓦地,议论声最响的地方,忽然冒出一簇蓝色的鬼焰,引人失声痛叫。 其他人见状纷纷噤声,只当时封离发了火,不敢再开口。 闻樱一副“好委屈”的样子躲进封离怀里。“乖,别哭了。”男人顺着她的长发,似笑非笑替她背了黑锅,美人在怀,还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就在这时,台上的第一件拍卖品被推了上来。 那是一个两人高的鸟笼,布置的如同宫殿,富丽堂皇,里面有一只双头罗罗鸟正用翅膀轻拍着笼中的女子,像是安慰。女子背对众人,穿着简单清凉,一头青丝如瀑落在身后,只看背影便是曼妙。 “第一件拍品,是玄阴体质的女修,绝佳的炉鼎材质,不知哪位大人有兴趣一品?” 丁解颐。 闻樱不紧不慢地举了手里的牌子。这仿佛也是她的宿命,前期总是要受到折辱,但一旦她积蓄力量爆发,也让人无法忽视。一向高傲的人成为了炉鼎,哪怕只在幻境之中,恐怕她也不能忍受。 原主才是真正的玄阴体质,对于修仙界来说,急于走捷径的男修都对采补玄阴体质的女修异常狂热,因为她们不但能助他们进阶,且不会走火入魔。 当初如果她不跳崖伪装自杀,失去了天命之子的光环,真的回到门派,等待她的下场也将是被婚配的命运,这只是最好的一种可能。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有人也举起了牌子,叫价是她的两倍。 闻樱侧头看去,蓦然一怔。封离自然发现了她的异状,倾身问她:“怎么?” 她眉尖蹙起,“他怎么会在这。” “谁?” “我的夫君。”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十八 > 对于两夫妻突然开始争一炉鼎的戏码, 众人惊讶不已, 立刻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他们按常理推断, 认为这是林家大少想要这貌美女修——这也是他的作风——至于少夫人呢, 一边和近来风头正劲的结丹修士卿卿我我, 权作报复, 一边又舍不下自己的丈夫, 眼看他不仅没有在意她与别人亲密接触,还要拍下一貌美女修耍乐,当即怒不可遏, 与丈夫杠上了。 两人不过叫了两回价,其余人就已经脑补出了百八十万字的长篇狗血爱情小说。 好在两人都视若无睹,只一心想要拍下女修。 万象宝境之中所展示出的国家, 虽然是仙凡结合, 但修仙者的等阶普遍偏低,只看大家族中的继承人也是炼气期即可知晓。此间通用的是一种叫灵珠的货币, 但灵珠之上仍然是灵石, 百颗灵珠方能兑换成一颗灵石, 由此可知, 当外来的修仙者想要获取某一样物品时, 本地的修士很难争得过。 但闻樱不能暴露身份, 以她的财力,也就比不过她的夫君,林家少爷。 封离倒是能帮她, 但—— “夫君?这个称呼叫的倒是亲热。”他眼睛眯起, 流露出危险的意味。 “口误口误。林家那位,这么叫满意了吧?”闻樱推他,“快点,他又出价了,你替我拍下来。” 封离不置可否。只有多次在口头上有过这样的称呼,才会在紧要关头顺口喊出来,要说她平日在林家一次也没叫过自然不可能,但只看她方才唤出口时那自然而又亲昵的模样,由不得他心里不生出不舒服的感觉。 他不紧不慢地问:“你一个女修,买个女炉鼎能做什么?你要是想要找人双休,难道我不是最适合的人选?” “……你不知道这女炉鼎是谁?” “是谁?”他莫名其妙。 闻樱想到,原本这时候封离可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不过想来也是,她蝴蝶翅膀一扇,很多事都变了模样,封离如今对丁解颐心生警惕,不再全盘托出,与之交心,自然也不会花太多的精力去关注对方,认不出来实属正常。 但另一个人…… 她的目光投注在她的夫君身上,猝不及防撞上男人恰到好处的回视,澄然而平静,闻樱不由莫名,不知道是否错觉,她好像在他的眼里发现了一丝笑意。 她咬了下唇,又去推封离,“你拍下来了我就告诉你。” 封离的神识比在场的人都要敏锐,他们的对视也没有逃过他的感知,他蓦地冷哼一声,抱臂坐正,“她是谁,与我何干?” 不等闻樱将人安抚好,台上已然传来一声落锤。 待闻樱一转头,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与会场的人员做了交接,然后向外走去。她在迟疑片刻之后,同样起身,嘱咐了封离一句,“你在这里等灵液出来,我出去一趟。”便追了出去。 追了有一段路,发现人就在前方的一棵老树下,丝绦垂落,树荫下的空气清爽。那人站在树下的背影,宁和,安详,他肩上落了一片叶,他摘了下来放在手中。 恰好闻樱到了,她脚还没落稳,就率先问他:“你为什么要拍她?” 他笑看她奔波而来,只扶了一扶道:“别急。” 便是在这时,原本应该留在拍卖场中的的封离竟赶到了,他一看见对方扶着闻樱的手,蓦然一笑,只笑中隐着几分戾气,轻飘飘地道:“你的丈夫背着你找别的女人,不如我帮你杀了他。” 他找的理由可笑,但一个“杀”字由他轻声说来,却令人汗毛悚然。 魔修一向喜怒由心,他说要杀,即便没有理由也可杀得,他这一句绝不是在询问闻樱的意思。 闻樱立即感受到一股杀意直逼她眼前之人,她猛然间转过身来,挡在对方面前。女子本是温柔似水,在一瞬间竟流露出几分她本来的样子,眸光似嗔非嗔,“别动他,这是我的人。” 她虽在笑,却不乏认真地在警告他。 “你的人?” 封离笑容不变,手中的灵珠倏然被他握碎,手一松,如白色的粉末随风吹散,“我怎么不知道,一个幻境里的影子都能轻易成为你的人了?” 若是换成原住民,此刻只怕早就变了脸色,但封离却发现对方面上含笑,表情丝毫不变。 见此,他即刻有了反应,“你是谁?” 林家少爷的“面具”在顷刻间化去。仍然是那张丰神俊朗的脸,长发在身后松系,看上去像走马游街的都城公子哥会有的打扮,成日放浪形骸,醉生梦死。但他再抬眉,气质却已有了全然的变化。他目光澄然宁澈,将一切世事都看的极为通透,笑如佛龛前供奉的花,日久与佛,便就沾了佛性,有一丝悲悯之意。 这个时候,哪里还能看出那林家大公子终日醉酒懒淡的模样。 封离在刹那间想起了闻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慢慢地吐出那个名字,“因缘?” “小师父这副扮相,险些连我都要骗过去了。”两人之间站着的女子洋洋得意道,“好在小师父终归是小师父,一举一动,我都很熟悉,才看出破绽来。” 他虽如静佛,视线落在她身上,却多了一分难以名状之色。他笑却不接她的话,只道:“你们的计划不可行,我想魔君应也有所察觉。” “小师父是故意引我们出来?”闻樱侧头。 封离看了一眼她,直视对方:“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因缘闻抬手,将手中的叶子轻轻一吹,那叶子便化作了一只鸟儿,形状大小,羽毛花色,都与那天在院子里啁啾鸣叫的那只一模一样。 闻樱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走了一个来回,看见封离微愕的表情,忍不住笑,“你们两个倒是很有默契。” 便就在这时,从交流会会场的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术法的攻击倒映在天空里,时而将它渲染成霞色,时而暮紫,不时有凡人抬头去看,以为是哪里燃放的烟火……但很显然,那里已经变成了战场。 三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 因缘道:“在幻境中,灵液就是生存的根本,哪怕魔君的身家足以买下所有的灵液,亦无法买下人心。” “嗯。”封离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正确性,“我从会场出来,就是因为察觉到有人在防备,猜测他们极有可能在我们买下灵液的时候动手。” 他平日自然不怕与他们交手,但是宝物在前人人都红了眼,非常容易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他意识到之后当机立断选择避开。 眼下灵液失控,纵然在你争我夺之中会死伤无数,但同样会有人从灵液中获得好处,而那些获得好处的人,就是剩下这些人的威胁。 闻樱忽而问:“小师父刻意买下我想拍的人,只是想要引我出现,没有别的目的吗?” 因缘不解地望向她。 闻樱意识到,他确实没及时发觉那个人是丁解颐。这又是一个变化。 “那……小师父知道这样做能引我出来,是因为知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我对你很上心吗?”她笑吟吟地说着绕口令一般的话,却令因缘仓促间无法应对,微闭了闭眼,似是在心底念佛号,却遮掩不住微红的耳廓。 他的心一如平静的湖面,却在她的目光中泛起涟漪,察觉到这一点,他心头微乱。 他不挑明身份,却与她有相当的默契,他知她早就认出他是谁,他亦能知晓她是谁,两人彼此洞悉,却都没有诉之于口。她或许只是觉得好玩罢了,那他呢? 因缘以为,自己之所以不挑明身份,一是为了行事方便,二则是恰好修炼到“入世出尘”之章,须得先体验世情,方能修佛出尘。 但—— 这篇章他修成了“入世”,却因她之故,沾惹了太多的烟火气,“出尘”篇竟停滞不前。 即便是闭上眼,他也能听见女子柔媚入骨般地一声“夫君”。 丁解颐没想到计划进展起来如此顺利,她从成为炉鼎的那一刻起,就耗费苦心制订计划,只因她进退两难。若不暴露身份,炼气期只能困于鸟笼,即便暴露身份,她察觉亦有至少两位与她一样“外来”的结丹修士在场,极有可能被围攻击杀。 因此她听从前辈的建议,日复一日修炼一项神通法术,遁速能令结丹后期修士都无法追上。 未曾想,买下她的人尚未来找她,会场就因灵液爆发了大战,她趁乱出逃,没有人分心顾得上她,她竟也没有暴露身份,甚至坐收渔翁之利,将大量灵液收入囊中。只因灵液与她存放的空间相近。那些人不等拍卖归属落定,就已然大打出手,灵液存放的容器并没有被拿到前台去,仍然在后台存放。 自然,灵液的保护机制做的相当好,她真的动手且还费了一番功夫,受了不轻的伤。 幸而她神通已经学成,除了遁速无人能及之外,还能遮掩痕迹,隐去气息,使人无法追踪。 眼下她找了一处山洞调息养伤,刚睁眼,就发现她的罗罗鸟扒拉出一瓶灵液想喝。 她隔空一抓,当即将玉瓶抓回了手里。 罗罗鸟委屈地看她,她缓和了神色道:“此间之物,尚且不知有害与否,别喝,等我确认了再说。” 这是她在外界收的妖兽,但在她成为炉鼎的时期,它一直陪伴在身侧,因炉鼎要接受“调教”,她强忍屈辱,是罗罗鸟多次救她于危难。她自然也愿意全力护它安全,两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感情深厚。 虽然她也听说了不少“灵液”之事,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快速进阶实在是骇人听闻,哪怕是在幻境之中,她都有所保留。 那罗罗鸟扑扇着翅膀,拱了拱她的手心。 在丁解颐没发觉的地方,它的小眼睛闪了闪。 它原本是想将这些人都杀死的,但这个主人却待它很好,不像是其他人,在不确定灵液伤害程度的情况下,会威逼妖兽进行实验,随时可以抛弃。或许,不杀她也可以…… 它想到这里之时,忽而羽毛一栗,感应到了它附身的另一个地方,陡然出现了危机变化。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十九 > 罗罗鸟所感应到的危机变化, 来自于闻樱。 会场的战斗到达了白热化的阶段, 其中不乏有人灵机一动, 想要趁人不备来个浑水摸鱼, 抢先偷走灵液, 却没想到待他摸到后台, 就发现放置灵液的宝盒被人打开, 宝盒外所做的种种机关手段统统失效,宝盒内空空如也! 灵液被盗的事一出,众人立刻停下了打斗, 全都急红了眼! 就在这时,不少人想起中途离场的赤离魔君,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心里有了盘算, 当即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飞遁而去。 闻樱三人被他们团团围住之前,尚在树下闲话。封离对通灵法宝倒有兴趣, 但此番闻樱亦在幻境之中, 让他有了后顾之忧, 方遗憾地舍弃了上前一争 闻樱与因缘倒对法宝的兴趣不大。因缘修佛, 修的是自身, 心无杂念, 其他旁门左道的东西反会碍了他的修行。至于闻樱,她知道这东西最后会落到丁解颐手里,她倒不是没有想过一抢, 但法宝器灵的化身跟在对方身边, 她想找也没地方找。 索性她对通灵法宝倒也不太执着,法宝用来打架,倒不如修为进阶,用等阶碾压别人更痛快。 三人意见一致,此刻分析起局势来十分敞亮通透,大致有了方向,便准备各自回到府中去。却没想到,战斗中心突然转移!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拍卖会会场已有一段距离,若是寻常打斗,根本打不到这里来。 然而—— 闻樱三人仍在说话,突然发觉十数人靠近,气氛登时一变,他们互看一眼。 这个时候,自然是由暴露了身份的封离开口,他似笑非笑地问:“诸位这般兴师动众围堵在下,所为何事?” “这个时候,魔君大人还是不要装傻了吧?” “就是,我们还当魔君大人怎么就看上了幻境中的小姑娘呢,原来是为了将他们当做掩护手段。”封离从内场离开之时,盯梢的人皆以为他是因为看中的女人追随丈夫而去,气急败坏,要去找那对男女算账,却没想到…… 他们仍未能从中得到想要的信息,封离不动声色地挑了眉问,“怎么,这小美人长得好看,我就不能动了心思与她春风一度?长夜漫漫,这幻境还不知何时能破,我封离想找人打发闲暇时光还由得你们过问?” “魔君大人是想借此表明自己没有争心吧,哼,那可是通灵法宝,你以为我们这么容易就会相信你的话?!” 封离不耐烦了,“废话连篇,有话快说!” 他积威已久,叫嚣之人顿时往后退缩了一步,又梗着脖子上前,“我们也不敢与魔君大人争锋,奈何你侵吞了所有的灵液,如此赶尽杀绝,今天我们也必要向魔君讨一个公道!” 侵吞灵液? 封离一听,蹙眉抓住了关键,“有人盗走了灵液?” “魔君何必装傻,除了你,不在场的人中还有谁有本事独自一人将灵液盗走,这灵液分明就在你手里!” 闻樱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她和封离前后脚到这里,这一段时间绝不足以他去盗走灵液,自然,若他拿了灵液,也会告诉她。她脑海里很快浮现了另一个名字,除了封离以外,就只有丁解颐最有可能盗走灵液。 但非常奇怪,这个空间里的灵液确实不能饮用,喝过的人最后都极其痛苦,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天鼎宫之所以会将结丹修士引入其中的陷阱。受天道眷顾的的丁解颐又怎么会无从察觉? 在她的印象中,丁解颐未曾偷走灵液,这一役也只是让集体等阶大涨,拉开血腥拼斗的序幕。 灵液被盗不是资料中显示会有的走向,但这个幻境早已偏离了轨道,出现这样的意外亦属正常。 封离在得知灵液被盗之后,与闻樱所想一样,他知道此事恐怕说不清了,即便他将自己的乾坤戒扔出来,那些人也不会相信灵液不在他身上。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本是不想与人争锋,特地避开了这一场斗争,没想到到头来反而被卷了进去。 他摩挲着手中与小灵蛇一般碧莹的戒指,那戒指形态也呈蛇状,首尾相环,他道:“这幻境之中的灵液有问题,所以我从未想过盗取灵液……” “魔君抢灵液之时怎么不说灵液有问题,此番偷灵液又是为何?!难不成,魔君盗走灵液,竟是在为我们这些人做考虑? 其余人哄堂大笑。 很显然,他们认定了是他盗走了灵液,所以对这些话一个字都不信,无论他说什么都是辩解。 其余人道:“魔君说的是,废话咱们就不多说了吧,要么交出灵液,要不然,纵然魔君强大,我们这些人也不是纸糊的老虎,不怕事!” 封离冷笑一声,“愚昧,说我抢灵液,你们见我喝过吗?我至今仍然是结丹后期就是最好的证明,否则……”他手从戒指上一划而过,手里转瞬间就多了一个玉瓶,这是他最初抢得的那一瓶。他道,“我若饮下这瓶,即刻就能成为元婴修士,我为什么不喝?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一想!” 他话音刚落,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他信手就将玉瓶掷在了地上! 玉瓶四分五裂,灵液亦流入黄土地之中,却不想有人竟直扑过去,抛开了修士的尊严,趴在地上如小狗一般舔舐,饮用地上的灵液。 其他人惊愕不已,但不多一会儿,那个人身上灵力暴涨,如澎湃的波涛。 众人面色一变。 这是……元婴期?! 他自己亦不敢相信,沉默了数秒之中,哈哈大笑,“我是元婴修士了,我是元婴修士了!!” 他当然不是元婴修士,结丹都要闭关,元婴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结成。只不过在这个幻境之中,他确实在此刻拥有了元婴修士的力量。 闻樱伸手在封离的腰间点了一下,“傻。”平白无故,给自己树了一个劲敌。 封离也没料到正派修士竟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当真是哭笑不得。他摇头道,“据我所知,还有别人藏着灵液没用,元婴期少不了。” 眼下的局面如同死局,只要他一天不饮灵液,迟早会被这些“进阶”飞快的的甩下来。 他上前一步,将元婴修士爆发的灵力挡在了身前,闻樱自然就隐到了他身后。 哪怕他的举动已经证明了他认为灵液有问题,但却阻挡不了这些人一颗渴望力量的心。 而这颗心蚕食了他们所剩不多的理智。 眼下所有的质问都是冲封离而去,闻樱和因缘两人因方才那一场争夺的比赛,关系与相互怄气的夫妻无异,众人便只被当他们是原住民的角色。已经过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外来修士都为了灵液大打出手,这两人竟仍然是炼气期。 纵然修士多疑,没有对他们全然放心,但在此刻剑拔弩张的场面之下,炼气期的气势也往往被人忽略,有封离做挡箭牌,他气势陡涨,蓄势待发,那些人的眼睛立即就只顶盯准了他一人 因此在不知不觉中,闻樱与因缘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们会走,是因为在十几位结丹期,一位元婴修士的围攻之下,比起正面对敌,无疑逃跑避开更合适,赤离魔君想要走,没有人能拦得住。而他们的存在反而会拖累封离。 这是在一开始,闻樱和他就有的默契。 但闻樱万万没想到,就在他们谨慎退离之时,十九不知是否因为血脉相连,察觉到了兄长的危险,突然从灵兽袋中跑了出来。她一时没有防备,十九的速度又疾如闪电,全然没有给她阻拦的时间! “十九!” 在这个幻境之中,乾坤戒中的法宝能用,灵兽袋中的灵兽同样能够驭使,但是他们通常不会轻易将这些东西取出,因为一旦拿出旧物,就无异于暴露身份,告诉大家他们是谁。 小狮子十九在现身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认出了它。 “赤炎金猊,这是蓝鳞火海边那女魔修的灵兽!” 闻樱在蓝鳞火海的所作所为不是无人知晓,逃出来的人自然带有这一份记忆,他们也有同门伙伴,将记忆注入玉简之中,消息四散,自然就有许多人知道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那些筑基修士不知,结丹修士却很明白赤炎金猊的厉害,尤其是玉简显示的记忆中,那赤炎金猊皮毛火色之纯正,极其罕见,又已经养到了四阶,普通人哪怕是呼风唤雨的元婴修士身边都未必能有一只,更何况是结丹初期修士。 众人面色微变,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局势变化,谁也不希望多一个厉害的人参与进来,和他们分一杯羹。那女魔修虽然刚刚崛起,却已经凶名在外,出手狠辣,不讲情面,随性而为,这样的人通常非常可怕。 “赤炎金猊在,那女魔修必定也在附近,她和赤离魔君都是魔修,会不会……” “我看未必,魔修向来单打独斗,女魔修未必和他有联络。更何况她若成了元婴,我们绝不可能不知道,只要她还在结丹期,想和我们正面对上,胜算不高,怕她干吗?!” 这番话一出,这些人登时心底一亮,不错,他们如今都不是结丹初期要对厉害角色恭恭敬敬的散修了,他们只差一步,差一步就能到元婴! 几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贪婪之色。 赤炎金猊率先攻击他们,他们予以回击再正常不过,哪怕将它带走,谁也说不出个不是。 十几人中,当场就有人打起了算盘,分出一股攻击到了他身上,这倒是为封离分散了火力。却于大局无用,元婴期虽无移山填海之能,却也只有一线之差,他们能够感应天命,对游离在空气中的五行元素运用自如,如指臂使。 哪怕这只是幻境中的元婴,等阶之差都不可小视,而就在十九出现之时,有人动了心思,突然拿出了灵液,当场服下。 又一个元婴! 一个刚成,竟又有另一个也服药进阶元婴。 众人暗自没把牙咬碎,发现原来有人早有谋算,竟是个个都想做黄雀。仍然是结丹期的人当即拧成了一股绳,他们眼神凶狠,下手更为狠辣。 为今之计,只有抢到被封离盗走的灵液,他们才有一争之力! 法术攻击的余威激荡,周围房舍都成了残骸,天上云层聚积成厚厚的黑云,遮天蔽日,飞沙走石,不知何处传来婴孩的啼哭声…… 进阶元婴的人将目光定在了赤炎金猊身上,凭他现在的等阶,等他抢得了灵兽,回身再抢灵液也来得及。他脑海中念头一闪,就已出了手! 如山一般形状的法宝挟劲风而出! 十九正在与一结丹期修士缠斗,骤然被涨大的山峰撞向背部,五脏剧震,痛苦地咆哮出声! 就在下一击转瞬即至之时,蓦地从空中冒出了一颗雷珠,那珠子小小一颗并不起眼,却在与山形法宝相撞的那一刻,轰然爆炸,余浪涤荡开周围的飞沙灰尘。 雷珠里封着元婴后期修士的一击,足以与之抵消,甚至隐隐压过一头,法宝炸裂损毁,出手的元婴修士当即呕出一口鲜血。 “小混蛋。”闻樱趁着这番功夫,身形已至十九身旁,她开口就是一声训斥,“你还想帮你哥?你就这点本事,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 十九双脚刨地,低吼一声,像是不甘心,转眼被她喂下数颗灵丹,治愈伤势。 封离在十九出现时不过冷淡地给了他一瞥,任他陷入包围,被他拖累也没说什么,无怒无喜。眼下见闻樱出现,他的表情方出现了变化,“你回来做什么,何必为他以身犯险?” 闻樱眼下为了救十九出现,身份自然会暴露,已经有人猜测到她的身份了。 她先发至人,身上灵力化作白芒爆开,面貌身形随之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脸上的面纱也在。封离早在出手之时,容貌也已恢复了真正的模样,两人站在一起,竟说不出的登对。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这个做哥哥的不管,我身为小混蛋的老师,却不能不管。”闻樱问,“你的火呢?” 十九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喷出来。 闻樱蹙了下眉,没来得及探明原因,只能道:“你帮不上忙,回你的灵兽袋里去,快!” 他呆了有一瞬,像是没想到她的态度这么粗暴,他摇头想要抗议,却蓦地被她压下了脑袋抱住,他们身前腾起防御阵法的纹路,强烈的光芒抵挡住冲向他们的攻击,砂砾四溅,顷刻间便化作了烟尘! 小狮子目光微闪。她口口声声骂着小混蛋,但动作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只不过是一只灵兽罢了,难道能有命重要吗? “别添乱,回灵兽袋去,快!” 就在阵法破碎,一部分攻击冲到了闻樱身上之时,闪着淡淡的金光的防护罩自她所在的土地上升起。 是因缘。 她既然选择加入战局,因缘自然也无法看着她去送命,方才就与她一起出现,他虽等阶不高,但天生佛骨,功法特殊,与封离相同,是对战能力远高于等阶的人。 然而他一个佛修与魔修立场相同,顿时遭到对战之人的讥讽,还有人扬要将此事告诉法门寺主持。 闻樱微微一笑,眸光狠绝,“小师父别怕,今天将他们都杀了,看谁还能说出去!” “狂妄自大!” 战局越发危险,能够抵挡元婴修士的法宝尽出,却在众人的围剿之下,连逃跑的机会都找不到。倘或只有一个元婴,封离尚且能拼着重伤将他们带离,但如今因十九之故,多了三个元婴期,且还不知人群中是否还有藏着灵液不用,潜伏着想要背后捅上一刀的人在。 危急的形式,令闻樱一时之间也别无他法,只能苦苦抵挡。 便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受到什么一丝能量波动,像是……进阶的预兆。 她余光察觉到路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身形挺拔如松柏,宝剑而立。她微怔,“……赵谓之?” 赵谓之从进入幻境以来,就没有参与争夺,他是剑修,不需要太多法宝,最信任的唯有手中之剑,也只需要这一柄剑。他在幻境中唯一主动做的事的就是寻找闻樱,只是在闻樱身份尚无暴露的情况下,两人只在酒楼有过一次错肩而过,却谁也不知,好在闻樱的神识仍有一缕留在他心底,他知道她平安无事,甚至,有着熟悉的信任与依赖的感觉。 她和那位法门寺的佛修在一起。 他有了这一层清晰的认知,也就不再急于寻找她。但就在刚刚,他心底突然涌现出强烈的不安,与此同时,城内风云变色,法宝兵刃相接的动静足以响彻整个都城,他立即动身朝这个方向赶了过来。 赵谓之没想到她能一眼认出自己,神色触动。 恰在闻樱分神之时,有人一剑刺破了空气,向她逼迫而来,她只来得及翻身躲过,面纱却被挑开,露出了半边罗刹一般可怕的容貌。 气氛不过滞了片刻,讥笑立刻随之而来。 “原来纵横天鼎宫的女魔修就是这副长相,怪不得成天顶着面纱,原来是自知丑陋,不敢见人!” 赵谓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为这些人,也为自己。 是那一剑,他从没有这么清晰的认识到,他那一剑对她带去的伤害。并非是因为那伤痕有多么丑陋,他知道女修想要修复自己的容貌,有很多种办法,但她没有,她宁愿戴着面纱在世间行走。 她是想留着这个伤痕来警醒自己。 闻樱只觉心底波动忽如滚沸的开水,她亦残存着他的神识,只是没有他那么强烈,此刻却能感受到他强烈翻涌的怒气。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赵谓之的剑就已经出鞘。 轻轻一剑送去,雪白的剑身滴血不沾,像白色的闪电在乌云中一闪即没。 那人在尸首分离之前,喃然出最后一句话:“剑、剑心……” “原来你已经凝成剑心了。”闻樱受到的攻击一轻,舒了口气。 “对不起……”他忽然道。 “现在没空听你道歉,觉得抱歉就搭把手。”闻樱口诀速念,将收服的蓝鳞火包裹着一缕赤炎火放出,顿时让轻敌的修士受了不小的伤。 但纵然有赵谓之的加入,这一场却仍然是苦战,四名结丹期,要应对的除了同阶修士的包围,还有三名元婴修士,换成任意四位结丹修士都是死局,无异于灭顶之灾,元婴修士随手一击,就能令结丹修士筋骨寸断,如同如来佛的手掌之威。 因此他们四人虽各有特殊之处,想要打败三位元婴也是痴人说梦。封离欲让闻樱率先撤退,可是局面已成,他们各有配合,一旦闻樱先走,顶在最前方的他很有可能被击杀。 苦战之下,除了刚加入的赵谓之,三人均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封离伤的最重,最初还能用本名火焰抵挡,但灵力却并非源源不断,在消耗巨大的情况下,渐渐难以支撑。 与他对战的元婴修士正是那趴在地上舔食灵液的人,见他又一次被自己击伤,血液喷涌,顿时仰天长笑,“没想到,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也有打败赤离魔君的一天!想当初我只是一个无名小辈,只不过不小心弄脏了魔君大人的袍子,就险些被诛杀,如今,我要百倍奉还!” 封离冷笑,“用灵液堆上来的假元婴,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魔君大人只怕也只能嘴硬了。假元婴又如何,我若能在幻境里杀了你,实是得偿所愿,哈哈哈哈哈。”那人狂放大笑。 像这样精细的幻境,一旦在幻境内死亡,外界很可能会跟着死去,哪怕没死,也会留下难以预测的祸患。 闻樱擦掉唇角一缕鲜血,“想杀他,你问过我了吗?” 那人面色讥讽,不以为意,“你?连赤离魔君都败在我手下,区区一个结丹中期……”他话未说完,有一种危险的感觉从心底涌出,以至于突然面色微变。其他人也面面相觑,缓下了攻击,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空气中的灵力如悬浮的尘埃瞬间凝滞,下一瞬间,疯狂地朝一个方向涌去! 闻樱突然问,“小哥哥,你觉得这些人可恼吗?” 赵谓之一愣,点了点头。 “阿离觉得他们可憎吗?”她接着问。 封离轻笑,忍着身体剧痛,狠戾道:“可憎至极!” “那小师父呢,这些人愚蠢至极,受人蒙蔽还自以为快意,该不该杀?” 因缘闻之阖上了眼睛,念了一声佛号。 便就在这时,人群传来惊呼,“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随着一声声发问,闻樱的心口蓦然浮出一团火焰。 而空气中的灵气原本稀薄的散落着,此刻却快速地凝聚在一起,如流动的热浆。天地间如有巨手,搅动着它们,沿着旋涡轨迹朝那团火焰奔涌而去! 因缘凝视着她在火焰光照之下,半森罗半秀美的脸庞,竟入了迷。 那曾见过的奇异景象,又一次出现在她身上,进阶,天地灵气都为她一人所引,暴涨的修为,如疯了一般。 结丹五层! 结丹六层! 结丹七层!…… 后期顶峰! 结丹圆满! 那些或受了伤,或心怀不轨,暗中谋算,或仍在攻击的人无不震惊地停下了手,随之,仿佛听见空气中发出清脆地一声“啪”,如同有什么破了壳,四方皆静。 元婴期一层。 “原来结婴这么容易。” 闻樱侧了侧头,随之拂手一挥,如对待灰尘一般,轻飘飘地掸开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法术攻击。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二十 > “你?!是你盗走了灵液!” 在看见她进阶之后, 有人怒然指责道。 闻樱“哧”地一笑, 像是听了一个笑话。 事实上也确实好笑, 她一直没想过, 火焰对幻境中的她同样有用, 甚至因为天地规则的不同, 能更加轻易地进入高阶。要是能早点意识到这点, 她何必东躲西藏,苦苦支撑。 她不过是一笑,这笑容在别人眼里却十分恐怖, 因为众所周知,灵液是有限制的。 果然也有人反驳,“不可能, 灵液进阶不会这么快, 一天能晋三层就是顶峰,更何况还有结丹突破元婴这一层, 就算是灵液也做不到!” 正是因为与自己的认知不同, 让他们因迷茫而惊惧。 究竟是为何?难道他们看见的是假象, 还是这幻境, 能根据人心底所想而改变。 可……他们就算想了也做不到, 可见不是。 他们突然想起, 方才清楚地看见她在进阶之时,心口有烈火灼烧,难道是那团火?那团火是什么法宝不成? 众人蓦然心动, 眼中再一次流露出贪婪之色。 闻樱轻哼了一声。她指尖在空中轻点, 一簇蓝色火焰蓦地腾起,这蓝鳞火在她结丹时就让这帮人头疼吃了不少教训,但眼下的威势竟不如之前那般吓人。 她翻转手腕,那一朵火焰如空中飞扬的蒲公英,轻盈地向人群里飘去,他们不以为意,方才早就得出了经验,以同样的防御手段去应对,猝不及防被烧上了身,结丹初期修士,在火焰激燃爆开的瞬间,被整个吞没! 人群里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畏惧瞬间盖过了贪婪。 在蓝鳞火海之中她能以此杀人,那是因为火海有无尽的火焰,难以一一对抗,但她不过用了一朵焰火,竟能达到火海之势! 闻樱这一试试出了几分趣味,眼下的进阶虽然华而不实,不过调动天地元素的感觉非常好。 结丹修士意识到修为之差被吓退,元婴修士却没有。有人倏地向她逼近,正是方才那叫嚣的那位元婴修士。他的大笑在闻樱的进阶中戛然而止,心生畏惧,眼下却不甘示弱道:“就算你成了元婴又如何,我们有三个人,还会怕你?!” 闻樱轻笑,迅速一掐指诀,再次祭出蓝鳞火,对方的袍角顷刻间被点燃,他祭出水系法术无用,又花了诸多手段,竟只能阻止火势,无法灭火,一时之间冷汗涔涔。 封离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望着对战中的闻樱若有所思,他将自己的注意力专注在与她对敌的人身上,憎恶感油然而生,与此同时,闻樱只觉仿佛触摸到了元婴一层突破的边缘。 她与他对望一眼,方再次回过头去。 “三人又如何?三个元婴修士我确实对抗不了。”她轻轻一笑,“跳梁小丑,再来十个也是送死。” “你、你说什么!” 闻樱一拂衣袖道,“你道你弄脏了阿离的袍子险些身死,是他以势压人,那势却是他自己费劲千辛得来的,他在这过程中,难道没有遇到过比你艰险万倍的困境?” “如果他技不如人,是他活该。但你以为你能打得过他?要不是他被这么多人缠住,哪怕你是元婴,也只是他的手下败将而已!” “不可能!”那人立即发了火,口中重复,“我可是元婴!” “假元婴,还要我说多少遍?”闻樱又是一声冷笑,“你若不信,我由着你和他打。”她说着看向封离,“阿离?” 封离走上前来,轻睨对方一眼,轻嗤道:“有何不可。” 他受伤颇重,好在刚刚闻樱吸引了绝大部分的目光,让他能有时间服下丹药,再加上因缘的治疗之术,他暂且止住了伤势。 那人未曾想自己成了元婴,仍然被人如此轻视,大怒之下出了手。 修仙者斗法看的是积累,这些人一步登天,犹如将泥鳅化作神龙,空有神龙之形,却没有神龙的灵通法术,否则也不会让他们四个结丹期的修士正面对抗,拖到了现在。 封离不避不惧,在他攻来的一刹那,化出了原型。 成年的赤炎金猊兽,鳞甲呈赤金之色,鬃毛如烈火喷薄而出,脚踏四方,低声一吼便可震天。他化形的那一刻,对方的法术滞了一瞬,当即被他抓住机会,凶狠地扑上前去。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都维持着人的形态。他极度不喜欢在人前露出兽型,因为那提醒着他,他和这片土地格格不入,和她也不一样。这是他最后的手段,也是他最不愿意亮出的底牌。 然而如果不是闻樱突然进阶,他在叫她撤离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化做原型殿后的计划。 眼下闻樱以一敌二挡住了其他两个元婴期,其他两人共同抵挡住其余的结丹期,他只需与这一个战斗,不过几个来回,就以狠戾迅猛之势撕断了对方一只胳膊。那修士伤口处血涌如注,登时发出痛叫! 他心中的恐惧在这一刻复苏,无人帮忙,就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受人欺凌的低阶修士,面对封离的攻势竟毫无招架之力。 闻樱见状轻巧地一笑,令人脊背发寒,“现在好了,你们知道了小师父与魔道‘勾结’的事,又看见了阿离的原型,不将你们诛灭,我寝食难安。” 骤然转变的局势,压倒性的对抗,让人意志瞬间变得薄弱。 有人退缩求饶:“仙子,是我们错了,灵液绝不是您,也不是魔君偷的,您大人大量,就放过我们吧!” “迟了。” 闻樱不再与他们废话,出手就是杀招,哪怕是两位“元婴修士”联手,都挡不住她的攻击,不过几息时间就呈现出颓势。 十数个结丹修士,占了进入幻境的人的大半,眼看就要在此间被诛杀。 忽然间,风云色变,黑云压城积聚在一起,形成漩涡,都城临海,海势迎风陡涨,形成怒浪拍岸而来, 城中发出男女老少的惊惧哭喊声,此起彼伏,随着惊涛一次比一次更高,冲垮了城墙,摧毁了街道,都城被淹,这且不算,逐渐地,天边黑云翻滚变色,如同火烧云,海浪间亦有大片火色连绵烧起,不知究竟是天照应在海中里,还是海投映着天空,只知烧成了一片。 整座城市就像被放入了滚沸的水中,又如地狱中的油锅。 脚下的土地塌陷崩裂,渐渐没有了站的地方,城内哭声震天,海中如有巨大的海兽,大口一张,就将城市整个吞食入腹。 那些修士死里逃生,只当躲过了闻樱的“杀手”,毕竟他们有法宝在手,无论飞天遁地游水,都能躲过大劫,但不知为何,当他们想要召唤法宝时,却发现与法宝断开了联系,法宝不再听他们使唤。 而他们本有飞天之能,身体却在这一刻不停地向下坠去,灵力飞快耗尽,修为不断地倒退,只能在滚热的海水中惊叫! 城市如水蒸汽中的幻影,渐渐扭曲消失,连同男女老少的惨叫都一并褪去,有元婴修为的人将神识无限延展,竟然发觉能触到四壁,而这形状又与最初的“天鼎宫”相似,只是如同身在炉鼎之中。 众人不敢相信一场梦成了空,在煎熬打滚之时仍然叫嚷:“怎么可能!通灵法宝呢,难道是假的吗!” “通灵法宝自然是真的。”不知从何处,蓦地传来重重的回音,低沉如老者的声音对他们道,“你们就是通灵法宝的一部分。” “我们?!” 有人从他的话里嗅到了阴谋,蓦然猜测:“灵液,难道是灵液做了什么?!” 老者枯哑地低笑,“没错,就是那些让你们进阶的灵液。它助长修为自然是假的,它不过是一种喂养炼器材料的药液,你们不知,除了矿石、妖兽这些天然炼器材料之外,修士的皮骨稍加改善,对炼器也极有好处,这灵液是我主人之物……” 它说到这里忽而一停,仿佛从喜到怒,底下风浪如兽怒吼,从百丈高出拍下,将人吞没! 有人恍然明悟,“天鼎宫、天鼎宫,这是炉鼎……这是一个炼器的炉鼎!” 什么天鼎宫,那合高阶修士之力打开的地方并非屋檐房梁,就是炉鼎的盖子,蓝鳞火海就是炼器之火! 天鼎宫以灵界之灵气诱惑他们前来探索、进阶,却在到达一定数量时,将他们诱入幻境,饮下灵液,但……它明明可以将灵液一一分给他们,何必让他们拼杀。 “通灵法宝不需要废料。” 那声音仿佛看穿了他们的疑问。 他们明白了,他是让他们自相残杀,来找出最珍贵的材料喂养! “你们不必再挣扎,炉鼎已经关上了,你们就等着与法宝融为一体罢。” 从幻境中脱身的那一刻,闻樱等人就祭出了法宝。封离最豪奢,有巨舰一般的船形法宝,便邀闻樱一同上了船。他们没有饮用灵液,身体自然也没有被改造成炼器材料。 闻樱只有一点可惜,在幻境里结婴不费吹灰之力,但那里的规则毕竟与此间不同,更何况那三人所属之情她都已经修过了,不足以令她进阶元婴,一回到现实,就发现她只是晋入了结丹后期。 便是这样,这速度也足以令人嫉妒发狂,没有人能在一年之内从筑基进阶结丹后期,这是能轰动太清的新闻。 就在她与封离一同操纵宝船,于沸腾的炼器之水中沉浮时,忽而场景又是一变,进入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她的对面,站着丁解颐,两人对视一眼。 那老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此番若非你杀戮太重,险些毁了这批炼器材料,我也不用提早闭炉。”这责怪的话显然是对闻樱说的,丁解颐拧眉只是不解。 闻樱却在适应了环境之后,冷笑道:“别装了,我杀戮过重,难道不是因为你?” “咳咳……你、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假装我的灵兽,躲在袋子里骗吃骗喝,也知道你发疯跑去找死,害得我不能不救你,险些连累同伴一起身死,还知道……” “够了够了!”老者的声音撑不住一变,突然变成了稚童之音,而且显然这才是他的本音,那老气横秋的语调它全然装不像。 他咳嗽了两声,终于出现在两人面前。它呈透明之色,似是以灵力化成,如烟如雾能够变化形态,便是现了身也不老实,一会儿是罗罗鸟的样子,一会儿又化作了小狮子,调皮极了。 显而易见,幻境之中的灵兽都不是真的,只是它根据他们的形态所幻化的。 但起初闻樱以为它只化作了丁解颐的灵兽,认为不可接近,却没想到它“一网打尽”,在每个人身边都安插了一双眼睛。 他傲然道:“那么我告诉你们吧,我是此间器灵,我找你们来,是因为看你们顺眼。本来我想把人都杀了炼器,不过你们人还不错,我看的上眼,正好我没有新主人,可以让你们试试。”它像是办了一场应聘会。 闻樱问:“条件呢?” 他想了想道,“唔,既然你们都不错,那就看附加条件吧。你们谁会炼器,我就选谁做主人。” 一直未能开口的丁解颐突然道:“我会炼器。” 闻樱也给了反应,“我不要你。” “那就难办……你说什么?!” “你归她吧,我对你没兴趣。” 器灵怒了,“……那你为什么救我!” “我以为你是十九啊。”闻樱理所当然地道,“要不是十九不会喷火,引起了我的怀疑,我也不会去猜测。我救你自然是因为误以为你是十九。” “……” 灵它突然感觉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 气氛停滞了几秒,闻樱忽而道:“你选一个会炼器的人有什么用?作你前任主人的替代品,然后再抛弃你一次?” “你!”器灵冷不丁从思考中抽离,既惊又怒,“你怎么会知道?!” “我猜,这破铜烂铁是灵界废弃之物吧,灵界的东西出现在下界,很有可能是被人抛到了空间乱流里,意外出现,通灵法宝在下界是至宝,在灵界却随处可见。所以我想,有很大程度的可能,你是被抛弃的器灵。” 器灵忽然化作了一个小炉鼎,四脚倔强地立在那,孤零零地,显得有几分可怜。 “我永远不会抛弃我的伙伴。” 丁解颐听了这段话,又再看他的模样,不由心生感触道。 器灵听了很感动,但是…… 它知道她说到做到,他们相处的也很愉快,它化作罗罗鸟的时候,因为觉得这个人太合意,好相处,对它也好,才萌生了寻找主人的念头。 但是有一种印象太深刻,它不能忘记,另一个人冒着危险回来找他,抱住他骂他小混蛋,让它滚回灵兽袋里的样子。 有时候,行为永远比语更深刻。 “对不起。”它说。 丁解颐摇头,向来冷然的面容里也有一丝亲和的笑意,“没关系,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 器灵又化作了小狮子的模样跑到闻樱面前,“你,你还要不要当我的主人?” “你确定要跟着我?”闻樱扬眉问,“我可不是什么好主人。” 它点着脑袋,机灵道:“你不是想要通灵法宝吗?我马上就可以炼一件新的给你,以后还能炼更多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法宝?” “不需要。”她拒绝。 “为什么!主人一直想要它,我也一直在努力的炼,就差最后这批材料了。”它急了。 它被丢弃,被卷入空间乱流,那里没有任何的生物,只有刮得生疼的罡风,它费尽力气保护自己,突破了这里的结界,掉落在了极北冰川的上空,初到时它奄奄一息,鼎身破败,它花了百年时间,才恢复到这个模样。 主人是因为它炼不出他想要的东西才抛弃了它,他有了新的更好的炼器炉鼎。 她冷淡的拒绝让它倏然想起那些记忆,恐惧不期而至,它急忙道,“我很快就能炼好给你,能炼的很好,你别不要我!” 闻樱摸了一把它的脑袋,“我不是你的旧主人,既然他不要你了,你也大可以把他抛在一边。我不需要你炼制的法宝,因为你就是天鼎之灵,你和这天鼎之身就是最好的通灵法宝,对吗?” 器灵怔了好一会儿,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又变回了小炉鼎的样子,硬邦邦地撞进了她怀里。 闻樱“嘶”了一声,被撞的生疼。不过就在这时,她身上有熟悉的白光升起。 丁解颐眼里流露出吃惊之色,这是进阶元婴的光芒,这个女魔修最初分明和她一样是筑基期的修为,元婴…… 闻樱低头盯着抽噎的呆炉鼎,突然发现,这一次她误打误撞,修得了一个“惧”。 临时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情况,闻樱便就在器灵所在的这一方空间里结了婴,又与器灵立了契约。当她出现在封离他们眼前时,连同已经回来的十九在内,俱都愣了。 等一切事毕,他们才从“天鼎宫”出来。 刚一出现,就有传音符倏忽而至,闻樱听到了因缘手里的那张。 “妖兽犯乱,速回门派!”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二十一 > 相对于妖兽, 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 至少都是人类修士,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妖兽却大多天性残暴虐杀, 因此一旦妖兽犯乱, 无论正魔, 都联合起来共同抵御“外敌”。 封离的赤霄宫也不例外。 唯有闻樱无门无派,可以自由行事。但即便是散修,在这样的情形下也多半会赶赴边境地区, 除了“使命感”之外,这也是难得的机会,能够获取妖兽的皮毛筋骨, 用作炼器, 又或交易买卖换取灵石。 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因妖兽内乱方止, 新一代妖王尚未坐稳王位, 就先行组织开战, 在边境制造事端, 也是人类修士所没有预料到的,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仔细一想也能理解, 内乱使他们内耗太多,若要自行休养生息,不知还要经历多少年, 倒不如强抢资源来的快。 但在各自都收到了传音符的情况下, 这几人却都没走,视线落在了闻樱身上。 “怎么了?”她奇怪道。 封离直截了当地问:“你打算跟谁走?” 其他人虽不说话,但看眼神,会发现和他想表达的意思大概一致。 她笑了,“怎么,我不能自己一个人走?妖兽之乱实属难得,纵然无门无派,我自然也要去看一看,不过你们各回各派就是了,不用管我。” 因缘目光澄然地道:“你可愿与我同往?我自有办法让寺中之人同意。”他仍记得她那一次离开,是因师门驱赶的缘故,他同样记得,她看似逍遥无畏,实则心底不愿孤单一人。 她嫣然笑道:“谢谢小师父,不过我怕麻烦,更怕你麻烦。” 赵谓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三人对话,他想说她自然是归属于“玉霄门”的,但她先开口一句“无门无派”,便堵住了他的话。 想必她眼下不愿意回去,也不想见到昔日的旧人。 更何况她已经炼成了元婴,这样的修为在玉霄门也是能独占一峰,便是开宗立派亦无不可,不再存在“受师门庇护”之说,她没有非要回师门的理由。 但他同样为她生出一点担忧。 无论是封离、因缘,还是赵谓之,在幻境的那一场战斗之中,都看出了些许门道。闻樱不可思议的进阶速度,和她的进阶方式,对于修仙界来说,无论正魔,都非常骇人听闻。 若不是当时存在于幻境之中,亦真亦假的猜测掩盖了她进阶的光彩,与她敌对的人只怕腿都要吓软了。后来出了幻境虽只到结丹后期,连晋三级的速度却也十分可怕,更何况她消失的那一段时间并不长,再次出现后直接踏入了元婴期,无论是谁,只怕都无法等闲视之。 他们当时被关在炉鼎之中,虽然能够驾驭法宝,但炼器水所造成的风浪仍对他们造成了伤害。因闻樱之故,他们也算抵抗过共同的敌人,当时便合力突围,在几乎将人炼化的环境之中,维持到了风平浪静之时,没有被炼化。 逆境是最好的修炼环境,他与因缘都有幸进入结丹中期,赤霄魔君似也触摸到了元婴期,此番回去就要进阶。 却没想到,她一回来就已是元婴,且收服了这天鼎的器灵。 他猜想在场的无论是谁,恐怕都无法忘记当时心中升起的危机感。并非嫉妒,也不是认为她会伤害到他们,而是一种被她拉开距离的危机,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很可能将他们甩到身后,独自前行。 速来金字塔顶尖的人,都是受无数人追逐的,曾经他们与她并肩而立,未来,却难以肯定…… 而她过于诡异和快速的进阶速度,也由不得人不为她担心,是否会留下祸患。 赵谓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于他而,曾经一心修炼剑法之道,如今为她改换道心,便是想要守护她不任老天欺辱,若他尚不及她,又谈何守护?自当更加勤勉刻苦,至少要赶上她,才有资格说其他。 因缘也不是没想过这七情之道的特殊,但他不必开口,便知她心中坚定执着,不是别人轻易劝说就能改换的。他亲眼看她悟道,识前因,知后果,早就有心理准备。 唯有封离。 丁解颐见人皆围绕在闻樱身边,与她交谈对话,又或者如他身边的赵谓之那般只是看向她,都仿佛与她是故交旧认识。她心下不免生出疑惑,她记得上一次封离对此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何以这一段时间未见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她不禁想起前辈所说,那吃了她灵草的小蛇实为女魔修所化之事,她记得当时封离将她带走了…… 她不是没有发觉封离对自己的疏远,但她素来对这些事看的极淡,能结交便结交,若不能也不强求,她做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想要结交,也不过是为了结一份善缘而已。 他一冷,她也便冷了下来。 妖兽虽还没打到家门口,但门派既已发出传讯符,他们自是不能耽搁,得知闻樱的计划与目的地,便各自出发前往门派。 封离还在。 闻樱一边将小鼎收入丹田,庞大的“天鼎宫”转瞬间在极北冰川的上空消失。她察觉到他的注视,看他一眼道:“你不着急回去吗?”虽然正道那边战场所受的压力要大,但魔道也并非安枕无忧。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他的眼睛如潭水,凝望着她,一眼看不到底。不等闻樱开口,他便道,“你是在借我们修炼?” 闻樱手上的动作一顿,“……不错。” 纵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听到她承认的一刹那,封离仍然觉得未名缘由的被刺了一下。他想起那一晚,小蛇奋不顾身地从老妖兽手中替他抢来令牌,也许是从未有人这样为他行事,她若还是蛇,他自会宠她无边。但她在那一瞬从蛇变成了人,他的感情便也全数倾注到了她身上,但人与蛇,自然是不同的。 如今想来,她之所以变回人形,便是因为灵力溢满暴动,进阶了。而她进阶的原因,结合她所修之道来看…… 这一次也同样,她在幻境之中问他们的问题,憎、怒、欲,当时他的厌憎情绪达到了,她心口的火焰便也热烈地燃烧,仿佛以他们的感情为柴,火焰越旺,她的等阶也就越高。 “七情,你修的是七情之道。”他冷静地从三人的例子中得出了结论,“这七情并非你自己所有,而是从他人身上所获,也就是说——” 他们于她,如同炉鼎。 闻樱望着他,又是一笑,“是。”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有任何掩饰,他们都是天资聪颖之辈,能够猜出她的目的实属自然。她本也没想过要一直遮掩。 但封离能一语道破道的核心,也确实令人吃惊。 然而她眼中的欣赏之意,却激怒了封离。她没有为此产生任何愧疚或者迟疑的情绪,显然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你之所以与我感同身受,事事为我抢先一步,替我恼怒憎恨,都只是为了修你的道?” 闻樱轻声道:“阿离,这世上没有人会对你无缘无故的好。我修七情道自然也不是任谁都可以,你待小蛇好,我方挑中了你。”这话听起来有些温度,却又更加残酷。 封离轻笑了一声,似是想要嘲讽,又无从开口,一时之间表情有些狼狈。 他不知要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她一眼,便乘云离开了,甚至忘了向她要回十九。闻樱望着他的方向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她自然不急,即便少了一个封离,对她的任务完成情况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以往她会对角色也投入感情,以真心换真心,但这一次不同,她选的是七情之道,初衷和目的就是如此,再多的花巧语也无法掩饰。 从她选定了七情道开始,这个问题就是无法避免的。 闻樱突然对修仙一事有了一些感悟,为何修仙的人要淡化欲望,割舍尘缘。因为对很多人的道来说,这二者,或许无法兼得,而力量总是比感情更为诱人。 十九懵懂地看着兄长离去,他在闻樱进入幻境的时候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没有与她一同进入,再加上意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在闻樱如常揉他脑袋时,伸过去蹭了蹭,像是安慰。 越是单纯的人越能体会到人真正的情绪,他能发觉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 闻樱笑着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走,我们也去战场帮忙。” 她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事情,她记得在这一次的探险之中,丁解颐修到了结丹后期,但因为她险些将“炼器材料”统统击杀,导致小鼎提前结束了器材的“喂养”和选拔,匆匆关闭炉鼎,所以她至今仍然是结丹初期的修为,被她甩下了一大截,也不知天道会如何替她弥补这其中的差距。 她不会小看了“天命之子”这个称号,无论丁解颐少了什么,也会在其他方面得到补偿。 别看眼下她把对方远远甩在身后,但只看那一次她抢了灵草,丁解颐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进阶结丹便知,对方受挫之后,很可能会有更大的爆发。 这一次妖兽之战战况十分激烈,闻樱一路走来,发现许多城池被抢掠一空,无论是人还是妖的尸体都能堆积成山,许是因为没有防备,人类修士的情况较为惨烈。 好在各大门派组织起的力量不容小觑,已经在前线拉起战线,有组织的抵抗妖兽入侵。在形势得到缓解之后,他们甚至借此次妖兽之乱来历练门下弟子,推出各项积分措施,激励弟子杀妖。 闻樱刚一到,杀了几只三四阶的小妖兽,正在高空中向下俯视,就突然撞见了分别来自不同名门正派的十来名筑基弟子,与五阶妖兽缠斗,准确地说,那飞翼兽从高空攻击,又有等阶上的压制,占据绝对优势。筑基弟子只能勉强抵抗,轮流支撑防御罩,大半已经受了重伤,眼看就要被五阶妖兽吞食! 就在这时,飞翼兽从空中俯冲而来,尖喙词破防御罩,叼起了其中一个人! 她眼尖的看见,那人穿的是玉霄门的服饰。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二十二 > 五阶妖兽, 对如今的闻樱来说, 想要击杀不过是拂袖抬手那般简单。 她一拍乾坤戒, 戒指中立刻飞出一柄团扇, 速速涨大, 罩在飞翼鸟的上空。那投射下的阴影不禁令飞翼鸟心生惊惧, 妖兽出色的危险感知让它迅速抛下了叼在嘴里的人类, 一拍翅膀疾如风雷,霎时便要逃的无影无踪! 它名飞翼,本就是以快著称, 却快不过闻樱的日月扇,日面的食人之花似利箭激射而出,于半空之中张开大口, 一口就将它整个咬住! 飞翼鸟的尖利鸣叫戛然而止, 只剩翅膀在外不住挣扎,不过几息时间就抽搐不动, 被全数吞了下去。 有小鼎在, 闻樱的每一样武器法宝都由它重新淬炼过, 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无需她耗费多少灵力, 五阶妖兽便轻而易举地死在了她手下。 天空中有鸟毛轻飘地飞落, 底下的筑基弟子抬头望见这一场“闪电之战”,皆是呆若木鸡。倒是玉霄门的那一个女弟子反应最快,等闻樱落到了地面上, 便立刻上前一拜, “我乃是玉霄门柳絮,方才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其余人在她身后面面相觑,相互推搡。有人小声道:“这可是魔修。” 虽然共同对敌,但是正魔在战场上至多是互不侵犯,要他们摒弃前嫌,互帮互助却是不能。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被魔修救了命,一时碍于师门长辈平素的耳提面命,踌躇着是否要上前参拜。 闻樱依旧是那一身黑纱裹身的打扮,面容遮纱,举手投足神秘十足,然而女性纤细窈窕的曲线却极富魅力,不少男性修士纷纷看住了,又在她的威压之下心中一跳,低下头来。 她见那些人磨磨蹭蹭地迟疑着不肯上前,不由以指代梳,顺着侧肩流泻下的头发,轻笑一声,“若非真心道谢,也不必惺惺作态,我只当好心喂了狗就是。” 她转身即走。 那些人都是名门正派的精英弟子,速来高傲,受不了这份刺激,霎时恼上心头,一声毫无尊重地“你!”字刚出了口,忽然间,林间响起一声咆哮,惊得飞鸟四散! 鬃毛似烈火一般的狮型妖兽蓦然出现,目光凶戾,瞪着他们发出低吼。他口中原本叼着一只野兽尸体,眼下被抛在地上,拖出一路血迹,血肉模糊,更加显出他的可怖。 有人立刻吓的脸色发白。 “十九。”闻樱招了招手,他便一跃跑到了她身边,似是想要舔她的手。浓烈的腥味扑来,她蹙了下眉,“脏死了。” 十九发出“呜”地一声,大脑袋蔫搭下来。 “走罢,先带你去洗一洗。” 眼见她要走,柳絮不禁上前一步,却被十九骤然压低盯来的视线,看得心里疾跳,她面上仍镇定道:“还请前辈见谅,我等是真心感谢,只是正魔有别,见前辈是魔道中人,不敢擅自搭话,恐惹前辈不悦。” 闻樱见她一番行事,心生感慨,无论是原主还是丁解颐,都因命运之故性格极端。这个女孩子却反而有大门派行事的风范,谨慎又机敏,也放得下身段,及时抛开旧俗的观念。 生死关头,那些人忸怩什么正魔之分,未免让人不舒服。倘若她真是弑杀的女魔头,早就脾气反复,将这些不知好歹的人杀了干净。 她见闻樱不说话,又小心地问:“不知前辈姓名,以后如有机会,理当报答。” “不用了。”她目光往她身后一瞟,道,“我与玉霄门有旧,方才顺手救你,至于其他人,我懒得与之计较。” 她话一说完,便与赤炎金猊一同消失在树林之中。 这之后,闻樱的身影不时会在人前出现。 她不属于任何门派,只一人一兽,自由来去,也不见她去集市上交易兽骨兽皮,让人摸不清她究竟来做什么的。没有人相信她是单纯为了抵抗外敌来的,即便是魔修也不相信,倒有人想招揽她,只是被拒绝了。 营地里的人称她为鸩仙子,她并不使毒,但通常见面不过一息之间,就能将妖兽斩落马下,速度之快如同鸩毒,能使人立刻毙命。 但同时又有消息传出,“宣传”她曾经在“天鼎宫”中的事迹,说两位女魔修就是同一人。“天鼎宫”一役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是封炉之前有人成功出逃,也有与封离他们一样硬抗过炼炉的修士。这传闻使她名声大噪,超越了曾经玉霄门的“闻樱”和丁解颐,成为进阶速度最为快速的顶尖天才修士。 要不是她年龄成谜,恐怕真的要轰动太清大陆。 除此之外,众人也逐渐摸清了她的脾气,知道鸩仙子与玉霄门有瓜葛,通常有玉霄门的人在场,她见到了总会顺手帮上一把。久而久之,其他门派的人无不疑心玉霄门与魔修有私下的交易往来,语中有诸多不敬,令玉霄门弟子十分着恼。 但真要和人组队行事,他们却又十分喜欢与玉霄门的弟子,只因鸩仙子神通广大,这无疑是多了一份保障。 对这一现象闻樱也不是不知道,一次她亲眼目睹两人在受她帮忙脱困之后,私下打眉眼官司,另一位别派弟子的表情似在说“你们果然和魔修有牵扯”,玉霄门弟子直气的脸色涨红,又难以反驳。 闻樱长袖一挥,那人便落入了山坡下,那里立时蹿出几只妖兽,眼看就要将他分食。 那人大惊,惊叫道:“仙子救命——” 她居高临下睇他一眼,轻笑道:“想是我施恩不图报,让你们以为我好脾气,我是看在玉霄门的份上救人,若你不需要,也罢。” 那人连连求饶承诺,才被闻樱救了回来。 这之后,众人都知道了她的脾气,至少当面不敢再取笑玉霄门的人,既是有求于人,姿态自当放低了,令玉霄门弟子扬眉吐气,一时对这女魔修生出感激来。 闻樱倒不常在边关的城里出现,反而在野外餐风饮露,好在元婴修士的身体强健,有着源源不断使不完的精力,她丝毫不觉疲惫。之所以在野外生存,自然是觉得行事更为方便。横竖她对灵石没有要求,倒是缺少让十九进阶的内丹,还有小鼎的炼器材料。 也正是因此,常常能救下遇险的历练小队。她一人杀了不少五六阶的妖兽,就是七阶都碰上了一只,顿时令后方的压力大减。 小鼎虚白的一团从鼎身中飘出,迷恋地摸了摸她清理干净的兽骨,“要是有内丹就更好……”了。 十九从野兽尸体里扒拉出内丹,毫无忌讳咔嚓咔嚓两下吃干净了。 小鼎:“……” 眼见小鼎四足一立,摆开架势像是要叉腰训人,闻樱一边清点一边道:“十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别和他抢吃的。” “我怎么和他抢了,他都吃了五六颗了!”小鼎一转过来,便泪汪汪地哭诉,它头顶冒着白烟,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闻樱问了十九的意见,从它的鬃毛上揪下一缕来,丢进鼎里,“十九哪一次没还你东西?赤炎火都送了你一缕,蓝鳞火是什么品阶,赤炎火又是什么品阶?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手指点在鼎上似眼睛的纹路。 小鼎学十九“嗷呜”一下缩了回去,笑嘻嘻地见好就收。 小鼎许是遭人丢弃过,独自流浪了上百年,喜欢捡到好东西就往肚子里丢,也不管用不用的上,闻樱不曾想过让它改掉,毕竟心里的恐惧不是一时就能消除的,它这样做有安全感,她便纵着它高兴了。 十九如今四阶,别看在闻樱面前懵懂稚气,到了群兽之中,威势一露连五阶妖兽也能震慑住。他吃东西的方式也似是鲸吞,血腥而具有兽性。 因为闻樱忍受不了他满口血的样子,他每回吃完了东西,她都要使一个清泉如注的法术,冲刷掉他嘴巴里的血迹。 偏偏十九不大喜欢水,一直嗷嗷叫着要躲,却又不敢真的躲开。只能被她揪着鬃毛一通冲洗,不舒服了才甩一甩脑袋。 待洗完,闻樱给他擦了擦沾水的鬃毛和爪子,面对妖兽时凶神恶煞的目光,眼下却是水汪汪的,活像被人欺\\\\辱了一番,十分可怜。引得她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往他口中丢了颗丹药,又挠了挠他下巴安抚。 忽然百里之遥传来飒飒轻响,一股高阶妖兽的气息正在逼近,十九忍住低吼,迅速蹿至闻樱身旁。闻樱与他早已十分默契,一举跃上他的背,低头在他耳边道:“往南,先藏起来。” 她每回这样与他说话,温热的气息便吐在他耳后,她身上的幽昙清香也一同传递过来。 十九动了动耳朵,闻樱只当他招虫犯了痒,替他揉了一把。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二十三 > 待他们躲好, 发现竟是两个八阶化形的妖兽在议论如何攻城。八阶已然成了妖修, 身具人形, 除了性格仍然弑杀之外, 外表皮毛颜色有异, 其余与人相差无几。 那二人不过闲来说话, 只当凭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得知周围的动静, 因此大摇大摆地走在林子里,丝毫没有遮掩。 “听说那位回来了。” 他打暗语似的说了一个名字,令一人就立即心领神会, “他回来做什么,他只有半血,难道还妄图继承王位?” “话虽这么说, 但近几十年这位愈发厉害了, 他虽然只有半血,成年之后却远超其余的殿下。王都不是没有人把他当做威胁想除了他, 全都铩羽而归, 这一次更可怕, 我听说……前任王的妖丹被他吸收了。” 另一位登时惊呼, “什么!?妖丹不是一向传给新任妖王, 好继承力量吗?!” “话是如此, 但这其中又有隐性规定,倘若新王连妖丹都护不住,被别人夺走, 也只能说是能力不足, 不能施加报复。自古以来这样的事只是听闻,从未听说过,如今出了这一桩,对新王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即便报复回去,也已经丢了脸面。” “那王都岂不是又要乱了?” “不好说,但新王确实撤了一部分兵力回援,才让我们在边关虚张声势,免得被那帮人类修士知道,下次再打进来就难了。” 有了“半血”这个关键词,闻樱立刻猜想到他们所说的人恐怕就是封离。 妖兽的内丹无论对人类修士,还是妖兽自己都有极大的好处,人类与妖兽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人类不会吞食同类,但妖兽之间贯穿着丛林法则,胜者吞吃败者的内丹增长功力是不成文的规定,他们也不会产生不忍之心,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先天就会的道理。 所以十九到了这里才会显得那样游刃有余,甚至比她刻意为他营造出的“教学环境”都要好,因为他们天生属于这里。 封离吃了妖王的内丹,不仅等阶增长,血脉之力也会被激发,虽然只身一人在王都,但到了元婴期想逃变得非常容易,且只要元婴还在,就不会真的死亡,她并不是很担心。 她只是记起原先不该有这一出,但此番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将注意力从封离身上拉回,听这两个妖修的意思,他们会在部分妖兽军队撤离时,领军干扰视线,也就是说眼下边城那里有危险。八阶相当于元婴初期,但妖兽一向比同阶的人类修士更为强悍,如果是一人也罢了,这次出动了两位,城中仓促准备之下恐怕难以应付。 闻樱沉吟片刻,给城中发去了一道传讯符,玉霄门的传讯符她一直留着,至于那边会怎么想她就不管了。 虽然有了事先提醒,闻樱对城内的防护措施仍然不乐观,即便城中的元婴期能挡住八阶妖兽,大能打架,底下弟子也要遭殃。更何况这两人不可能只身前往,必还有妖兽大军受他们之令趁机攻入城门。 十九仿佛知道闻樱在想的事,他身体前倾,蓄势待发,只待她开口就要冲出去,却被闻樱拦住了。她笑道,“你现在还不行。” 小狮子刨了一下地面的土,似对她的话有些不高兴。 闻樱笑摇了摇头,普通的五阶妖兽他能轻易咬死,六阶也并非不可行,但八阶,等阶相差太大,他血性被激上来了,她却不能由着他。 “小鼎。”她轻喊一声。 一团虚白飘出,小鼎四四方方地站好,两侧的铜环“小耳朵”竖起,肃穆道:“待命!” 闻樱笑点了它一下,她的神识时刻关注着那两人,等待有一人落单,她才好动手。两人也不是不能灭杀,只是太出风头未必是好事,且也要费一番功夫。 她神识强大,平日不过伪装成元婴期的水平,因此同阶的妖兽竟毫无所觉。 过不久就有了机会,一人似是要去城中探查情况,另一人则回营地。闻樱待二人分开了一段路,方以迅雷之势动手! 一上来就是底牌招式,小鼎真身飞空倒旋,鼎中烈火如岩浆一般流泻。 待那妖修仓促抬头,已然被火浆整个淹没! * 那边柳絮收了传讯符只当时师门来信,打开一听才发现是闻樱发来的提醒。 她自知事关重大,不敢隐瞒,将消息往上禀报于师叔师祖,同时又在心里暗自吃惊,传讯符不罕见,但这女魔修又怎么会有他们玉霄门的传讯符? 即便是与门派有旧,平日坊市又不是买不到这些,像这种做了记号的,关系再好也不会交给外人,难不成真如营地里的人所说,师门与魔道做了交易…… 柳絮摇了摇头,通过这次的妖兽之乱,她心中对正魔的界限却也模糊了。若魔修也有救人的,正道也有欺杀同伴之人,是正是魔,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城内的人得知有两只八阶妖兽即将攻城,都严阵以待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天空乌云滚来时,只露出了一人身影。 玉霄门的元婴道君被人笑话弄错了情报,面子上挂不住,将柳絮招来问:“是否是那鸩仙子认错了?” “八阶妖兽的气息难以错辨,或许是其中一人临时起意……” 正说话间,那密布的黑云里妖修的身影时隐时现,他脸上怒气如乌云滚滚,森然至极,开口便是问谁杀了他的好友,让人出来! 元婴道君与柳絮对视一眼,心里明悟了,竟是那鸩仙子一人灭杀了八阶妖兽?! 此刻,丁解颐也在场,她早就接了师门之命,同样赶赴妖兽之战的战场,对她来说,杀戮和血的洗礼也是最好的历练,令她心性更为坚毅,心里忘却了对女魔修进阶速度过快的疙瘩,反而一举进入了结丹中期。 空间里的男人性格阴晴,脾气时好时坏,近些时日因丁解颐进展太慢,便有些嫌弃她的根骨,当年他的资质亦不差,教这五灵根着实没什么耐心。但他对天下之事,局势把握极为透彻,一见妖修如此,情绪反倒是豁然开朗,“此人虚张声势,妖兽大军怕是要撤离了。” “如此,战斗便要结束了?”丁解颐问。 “结束?怎么可能,不但不会结束,反会变得愈发激烈。”他冷笑一声,“战争向来如此,一方进,一方退,别以为人类修士多良善之辈,无论哪一方得了胜都会贪得无厌,想要更进一步。” 丁解颐闻倒不吃惊,她深知人之本性恶劣,才会对世界抱有冷漠的态度,只为自己谋算。 男人道:“也好,从前是我不放心你一人进入妖兽所在之地,眼下趁这战乱,却有好几处秘地你都可以去得。人类修士将养百年,不像妖兽刚发动了内乱,外强中干,这一仗不知会打到何年何月。若你有幸进入妖兽腹地,有一件东西对我这空间有益,于你也有莫大的好处,你且去取了来。” 另一边,闻樱与同阶对战,却没有任何滞涩苦手之处,动作行云流水,一连几个杀招轰下,不给那妖兽反应时间,便将之轰杀了。若有人看见,只怕会惊掉了下巴,再也不会说同阶人修不如妖修强的话来。 元婴等阶的战斗在此地留下可怕的气息,令普通的妖兽一旦靠近便瑟瑟发抖,不敢前来。但目标太过明显,她担心会将另一个妖修引来,便从小鼎手中抢食,留了一部分妖兽的皮骨,带着他们离开了。 她把化作原形的剩余的妖兽尸骨给了小鼎,内丹则抛给十九。 十九一口吞下,却被爆开的灵力吓了一跳。倘或是普通的妖兽,只怕早就爆体而亡了,幸而他血脉特殊,压制了妖丹的灵力暴动。但这样的冲击仍然会令他感到不适,十分暴躁地刨地、翻滚,脸上亦显露出痛苦的神色。 “十九?” 闻樱这才想通了关窍,心下抱歉,给他喂了辅助性的丹药。妖兽的灵力运行与常人不同,她虽化作过灵蛇,与狮类的也是截然不同,因此不敢轻易替他做灵力疏导。 想是那妖丹的威力太过庞大,过了一日一夜都不见炼化,但也没有恶化的趋势,十九面上的痛苦在逐渐减弱。 闻樱见状便闭眼小憩,毕竟和同阶打了一架,精力和灵力的消耗并非其他妖兽能比。 待她睁眼醒来,习惯性地伸手去摸,一伸手却摸了个空。 她立刻转头一看,赫然发现旁边的小狮子不见了踪影! 不过很快,熟悉的气息从林间飘来,树叶婆娑作响,她微松一口气,“你怎么乱跑,我……”她话未说话,忽地停在了喉咙里。 只见眼前分开树梢出现的,不是她毛茸茸的小狮子,而是皮肤白皙的少年,他身上披了件不合身的长袍,衣襟敞开露出锁骨,眼神稚懵,看向她时流露出喜悦之情。 他扑了过来抱住闻樱,清爽地气息朝她围拢而来,“樱,我花、花形了……”口齿仍不十分清晰。 说着,他低下头来,还未褪的耳朵抖了抖,像是在等她来摸,接受她的鼓励和表扬。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二十四 > “十九?” 闻樱迟疑地猜测, 也是经这一声, 她才想起来, 妖兽晋入五阶则可化形, 十九早已迈入了四阶, 只因妖兽进阶比人修所需的时限更长, 因此迟迟未能晋入五阶化形。一枚八阶妖兽的内丹, 确实足以让他进阶。 按照妖族的规定,五阶化形的妖兽才有资格继承妖王之位,否则便只能算作幼年, 在上头兄长无数的情况下,怎么也轮不到他。这恐怕也是十九被妖王送出来的原因,要想让他继承王位, 至少也要熬到化形, 若是在王都,即便没有被人害死, 进阶也是遥遥无期。 她不过目光触及他的一刹, 脑子里便闪过了这个念头, 继而视线落到他的衣服上, “你这长袍从哪里来的?” 十九一直没等到她来摸自己的脑袋, 失落地垂下了脑袋, 闻眨了下眼睛,“捡、捡的……” “捡来的?” 闻樱若有所思,见他的耳朵蔫折下来, 笑揉了一把, “恭喜你呀,我们十九变成大人了。” 熟悉的柔软的手心,与他兽形时所感受到的一样,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十九的人形,五官精致,一笑便像是融化了的日光般灿烂,不似兽形那般张牙可怖,唯一能让闻樱辨认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平日如孩童般纯稚,一旦遇到敌人就会变得凶戾吓人,独属于属于兽的野性。 化为人形的小狮子很不习惯人类的生活方式,要双腿站立行走,要在身上披一层布料,还要定期洗澡,因为是白色的皮肤,有一点污渍都能看出来,脏十九很想甩着不见了的狮毛抗拒。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走路是闻樱牵着他的手带着走的,免得她一个错眼,他就因为习惯问题又四肢着地。 她只道:“你要是真不喜欢,就变回兽形,以后想变人了再找人来教你。” “不,你、你教。” 十九连忙摇头,清亮的大眼透着诚挚,尾巴一甩一甩地像在讨好她。 她蹙眉瞟一眼他的尾巴和耳朵,“那你先把这两样收进去。”人类修士可没有兽耳和尾巴。 他张口咬定:“不会。” 闻樱想了想,或许化形也要有特殊的功法口诀,他身边没有同族,冒然化形确实可能出现瑕疵和问题,他第一次做没有经验,也只能等他回到妖族再说了。 除了走路,用餐也是大问题,闻樱不能忍受他顶着这样一张脸直接撕咬野兽的肉,溅上满脸血液,在看过之后总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触。她不得不教他怎么在不弄脏自己的情况下,烤肉、进食。 十九一开始不会操作,倘若烤焦了食物,就会蹭的满脸黑灰,她看不过眼,忍不住会替他擦脸。又或者烤生了,滋出血来,弄脏了衣服,她又要勒令让他去洗澡洗衣服。 “樱帮我洗。” 他牵住她的手,被她弹了下额头,“想得美。” 清澈的小溪流里,少年光裸着上半身,无精打采地撩着水,闻樱顾自在一旁的树下看书。 他看了她一眼,两眼,三眼……她毫无反应,他身子忽然矮下去,沉入了水中,湖面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她瞄了瞄,没有理他。 倏然间,他“哗”地一声钻出水面,水面扬起天高的水花,像下雨一样滴滴答答落在她的头顶、书页上。 闻樱终于肯睨他一眼,指诀一掐,十九头顶的空中蓦地生出小旋涡,紧跟着“哗”地浇下如柱的水来,引得他发出野兽地一声“嗷”,被淋了个正着,头发和耳朵一起蔫搭下来。 赤炎金猊五行属火,水克火 ,他自然不喜欢水,因而显得颇有几分可怜。 她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岸边,又兜了一小捧水浇在他脑袋上,他乖顺地低下头来。她用皂角打出了泡沫,在他头发上揉了揉,再次冲水清洗干净。 “抬脸。” 十九听了她的“命令”立刻抬起脑袋来,恰好撞进她认真仔细的目光中。他的瞳孔倒映着她抬手为他擦洗脸颊的模样。闻樱也懒得终日带着面纱,此刻早就除下了,脸庞因那剑痕竟显出几分妖媚。至少在十九看来,她一定是人类修士当中最好看的。 他吃野兽肉时没注意沾在脸上血迹,已经被水冲淡了,却依然有顽固地痕迹残留,她洗干净之后才甩了甩手上的水,完成了示范。 “身上也一样,知道吗?”她叮嘱他,“好好洗。” 十九点点头,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他耳朵尖蜷起了一点,颜色浅的地方忽而变得红红的。 若日子当真如这般闲暇悠然,倒是能过的很轻松,但他们本身就处身于战场之中,到处都可见血腥残酷的一面,悠闲也不过是一时的。 闻樱很明白,首先她和十九的立场就是敌对的,只是十九如懵懂稚子,没有深思两人的差异,她也不会动手杀他,因此尚能继续相处下去。 但眼下他既然已经成年,许多事就变得敏感了,曾经受前任妖王托付要辅佐他的老妖兽虽然已死,但想来妖王也不会只托付了他一人,只是背后的人或许是静观其变,又或者有其它的原因,暂时没有出面将十九带回。他如果继承王位,统领一族,自然是不会允许人类修士再屠杀他的子民,侵占他的领地。 封离在王都闹出的腥风血雨,对将来他与十九的关系,十九能否战胜他的新王兄长都有着影响,闻樱无意于插手他们俩之间的事。 闻樱有自己要做的事,她记得在妖兽之乱中,丁解颐从妖族领域的腹地获取了一件特殊的东西,名为镇魂石,能够用以稳固空间主人的神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是晋升空间。 但她计划阻止丁解颐,却不仅仅是为了抢夺她的机缘。 正如空间之主所预料的那样,战争非但没有结束,还因为妖族如山倒的败退,人类的野心而变得更加激烈。妖族血腥蛮横,但人类修士却精于算计,在占住优势的情况下,法宝频出,阵法、机关、符文令人目不暇接,妖族毫无招架之力。 再加上王都因封离之故正乱,新王的威信在内丹被夺的一瞬间降到了最低点,若不是封离只有半血,恐怕早就有人拥护他为新王了。饶是如此,他也将王都搅得乌烟瘴气,昔年之仇尽数得报。 这一次,前线战场上就不止有门派历练的弟子,筑基期大多守在后方,前方结丹修士随处可见,元婴也不鲜有,无论是门派还是个人,都想在这次战争中获利,分一杯羹。 而就在大军压镜之时,妖族万妖朝圣的神像之地,突然被打开了。 打开它的自然不是妖兽,而是人修,人类修士又怎么会放过这样一处地方。这片土地上竖立着已然飞升成神的妖王石像,当年人妖战乱,令太清大陆万千生灵受战火荼毒,妖王降下镇魂石,既为了压制失去了理智的人修与妖兽,也为妖兽作庇护之用,然而亿年过去,镇魂石的威力也在日月时光的侵蚀之中渐渐消散了,只是成为了妖族的信仰之物,存放在神像之地,就被威风凛凛的妖王石像的前肢踩在脚下。 神像之地的守卫非常薄弱,一是因战乱之故不得不减弱了;二是,无论神像还是镇魂石,都早已失去了威力,不足以令人冒死前来偷盗,即便是用作交易,这样的物品放到市场上,面临的将是整个妖族与之为敌的下场,得不偿失。 因此妖族之人几乎没有起过歹念,人类修士若是孤身一人来到此处,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但如今却是所有人修的入侵,据投降求生的妖族所说,在神像的地底下,其实,有一座地宫,里面藏着妖族积年所获的宝物,自然有人动了心,费尽周折将门打开了。 不是没有人动过拿走镇魂石的念头,既是上界之物,哪怕失去了威力也应该有特别之处才是。但他们奇怪的发现,神像周围没有任何防御阵法和禁制机关,他们就是无法近身,无论是法术攻击,又或者直接飞身去抢,空间都会在那一瞬间扭曲,明明东西近在眼前,却始终无法得到。 无可奈何之下,他们打不了镇魂石的主意,便只能入了地宫。 闻樱也和十九一起来到了此处。十九已经恢复了兽形,只因他以人形四肢着地,想要背她,闻樱不能接受这样的“坐骑”,他便暂时换回了兽形。 踏入地宫,十九的目光便微微一动,地宫的地图在刹那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闻樱不知道,她也没来得及察觉他的异样,就看见了这次她之所以会来的原因。大概是命里的缘分,她与丁解颐在这里又一次相遇,两人对视一眼,丁解颐微愕,闻樱却也十分吃惊。 丁解颐已经是结丹后期了。 与此同时,熟悉的前辈的声音在丁解颐脑海里响起,“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位女魔修?”他虽然能从空间里观察外面的情况,但大多时候都需要“修炼”来维持神魂上的平静,无法一直探查。 在灵草秘境,他发现她或许能够发觉他的存在——或者说是空间的存在,就已经产生了几分兴趣,随着她诡异的进阶速度和能力表现,这份兴趣也变得愈发浓厚。 丁解颐答道:“是,她修炼的功法似乎十分特别……“ “不用你说。” 他漫不经心地道,“我自己看。” 下一瞬,闻樱只觉一道白光闪过,有什么东西闯入了她的识海!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二十五 > 闻樱的神识非常强大, 在此界也鲜有对手, 否则她也不会感受到另一道神识所在, 发现空间所在之处。 但空间之主第一次会被她发觉的原因, 是因为他没有刻意隐藏伪装, 他自信凭自己的神识, 只要他不故意露出痕迹, 此界无人能够察觉。也就是说,闻樱虽然曾经发现过他,但如果他刻意隐藏, 她未必还能察觉得到。 闻樱清楚他的来历,他在此界已有上万年之久,人类修士能活到这个年龄十分鲜见, 虽然他只以神魂的方式存在, 但也正因为他如今没有身体,无法施展其它法术, 论起对神识的操控掌握, 她绝对比不上他。 他一贯独断专行, 连丁解颐都未能反应过来, 闻樱惊愕之下也未能来得及防范, 只能借着识海本身对外来攻击的抗拒, 仓促之间竖起了一道“防御墙”。 空间之主一次没能成功,立刻多生出了两分兴致,待再一次施展时, 闻樱心知奈何不了他接二连三的攻击, 便立刻将有关于非这具身体所有的信息保护了起来,使之无法轻易察觉。 他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她的私人领域,并随手动用了搜神术,全然不顾是否会令对方造成修为倒退的伤害。 闻樱只觉脑袋一疼,如有针扎,令她微眯起眼来。 十九看出了她的不对,立即咬住了她的袖子,低声“呜”叫询问。对面的丁解颐心知是前辈做了什么,但她没有能力阻止,也不会为了一介魔修得罪前辈。 “原来如此。”闻樱的脑海里多了一道男人懒淡的声音,”我一直道她为何不进阶,原来是你还没死。” 他并没有细看,只不过在得知她身份之后,就懒得再去看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闻樱不动声色地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无须知道。”他冷淡地说完,似又做了什么,忽地一奇道,“奇怪,你们这命格何时变成了这等模样?从前不过是你取代她的身份而已,如今却成了一山二虎之局,二人互为制约,她若强大,你则会被削弱,你若进阶,她就会受限。怪道她进阶的速度变得如此缓慢,超出了我的掐算。” 她笑了。 丁解颐进阶的速度都能被称之为缓慢,这一界的人都要慢成乌龟了,不过自然,若是要和原来的轨迹相比,她此刻应该已经结婴,如今结丹后期虽也不错,但一线之隔却相差极大。 “阁下不仅不请自来,且还喜欢自说自话。”闻樱冷笑道,“她能不能进阶,与我何干?如今门派资源都向她倾斜,与我当年无异,她达不到你们的要求,是她无能。” 他发出一声轻笑,“说的也是,如此说来,倘若我就此将你灭杀,你无力抵抗死在我手上,也是你无能,与我无关?” 出乎他意料的是,闻樱没有任何发怒的情绪,反而平静地道:“这是自然。” 他闻诧然停顿了一瞬间。没有人能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时还能无动于衷,他能闯入她的识海,就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和危险,但她在面临生死瞬间却如此淡漠,仿佛她的生命不值一提,又或者是,她真心认为这样的“规则”是对的。 “这道理,从我跳崖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了。”她道,“与人争如此,与天争也是如此,倘我那一次死了,是我无能,我没死,就是天道无能,它让我成为命运之子的替身,却杀不了我。” 他不置可否,“天道未必想杀你,你只不过是她成功路上的一道障碍,一颗绊脚石罢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个人说的是她,至于你,只是她的其中一苦,她要担当大任,必先磨练意志,过了你这一关。” “我是她的关卡,你难道是天道派来助她的使者吗?” 闻樱一笑,然而那声音轻如风一般的话渡来,他却蓦地觉得汗毛竖起,仿若有极为危险的东西正在逼近。这是他数千年未曾有过的感觉。 识海便如一片海洋,如果说他本是在其中徜徉,微风和煦,此刻却刮起了海风,且又越来越猛烈的趋势,直向他席卷而来! “你想作什么?” 他在问出口的刹那,就已猜到了她的打算。饶是空间之主活了万年,也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神识和肉体不同,肉体会随着进阶而淬炼强大,神识也会有增长,但它本身却仍然十分脆弱。 没有人会将自己的识海当做战场,因为他的每一次攻击,需要承受的都是她,她对他的攻击,也会遭到反噬。 她微微的笑声自远处传来,“如果助他的使者死在我手上,不知算不算是天道给她的又一次历练?若是,也算是我这颗绊脚石,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 他一顿。 空间之主本是十分瞧不上她。曾经在玉霄门中,他也不是没有观察过她。不过是地位变换,环境尚未有太大的改变,她自己就先被击垮,走火入魔,这样的人心智不坚,在修仙路上必然走不长远。但这一回,他却突然发现,不过是由仙入魔,她竟变得无惧无畏,敢在这样的情况下绞杀他。 她弃剑修行,却反比之前更一往无前。 “无知者无畏。”他虽多了几分欣赏,却仍然不很在意地想。 可是很快,这片识海所掩藏的杀机就超乎了他的想象,又或者说,她的识海之广阔渺远也远超他的预料! 他本想不与她缠斗,毕竟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镇魂石,想要探查她也不过一时兴起而已,若有可能便随手诛杀了她,也算是替丁解颐解决了一点小麻烦,如今小麻烦成了□□烦,他便懒得再管。 然而,在他打算像来时一样自如离去时,却突然发觉自己出不去了。 他仿佛在海上迷了路,无论飞到哪里都是蓝色的海域,一望无垠,看不到尽头。“区区一个元婴期,识海竟然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他震惊之余也有不解,这片识海不仅超过了元婴期,就是化神期也未必比得上。他自己是在没有身体的情况下,只能滋养神魂,久而久之,神识远超本身的修为,但这却是经过了千万年的积累。她又是怎么做到的? 闻樱自不会给他解释,只要他看不到她封存好的记忆,不知道她实际上并非此界之人,就不会知道她的神识——即精神之力究竟从何而来。 她只问他:“要投降吗?” 她这一手激将用得太过浅显,空间之主心中存疑,却也轻嗤一声,“既然如此,我就陪你玩一玩。”当年他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只不过太久没有遇到对手,将世事都看淡了。 她与等阶不符的能力确实也激起了他的兴趣,可惜刚刚突袭搜神时没能仔细发觉她的秘密,如今她早已有了准备,他再想故技重施想必会变得十分困难。 就在他答应下来的一刹那,海面上的风已形成了飓风,海水迎风激起千丈浪花,大浪翻涌,以滔天之势向他席卷而来! 空间之主身在其中,如同一只小小的海燕,在风浪面前渺小而不起眼,然而就在浪打下来的瞬间,海燕穿击风浪而过! 闻樱再次感觉到一阵剧痛。 缓了一息,她轻哼一声,海浪再一次向海燕涌去,他不以为意高傲地抖了抖羽毛,却在它做好了反击准备的一刹那,海浪温柔地轻拍下来,一缕海风轻缠住了他。 他陡然色变。 与此同时,闻樱的眼前如同走马观花,许多画面和场景在她面前一一闪现,有男孩子上族学的画面,有他与人不合,桀骜不驯将人打伤的画面,还有另一位脸庞与他有几分相似的族中兄弟居高临下的画面…… 这是属于空间之主的回忆。 “搜神术,果然很好用。”她道。 空间之主怒急,明白了她根本就没有想和他硬拼,只不过用了声东击西之策,他被她三两语引入了思维,只当她是凶狠无畏之人,方信了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纵然他及时回护,依旧有一部分记忆被她窥视。 因为他的情绪波动,识海中的余波未散,闻樱强顶着冷笑道,“怪不得你会帮她,原来是和她同病相怜。” 空间之主活了这么长的时间,换做曾经,他脾气上来或许早就灭杀了她,但经年岁打磨的另一面及时拦住了他,只道:“果然狡诈。” “没有人规定,强是靠武力来判断的。”她道,“究竟谁输谁赢,谁才是另一个人路上的绊脚石,不妨拭目以待。” “好,这一次,算我输。” 这话说完之后,他就退出了她的识海,同样没有再遭到阻拦。 就在他离开的顷刻之间,闻樱回过神,一拍小狮子的背,“我们走。”她跃骑上去,十九的速度向来极快,几个跳跃,便已消失无踪。 沿路还有许多人,四处寻找宝物,却在阵法机关之下发出呼号惨叫! 闻樱无心理会,她知道这项机关的设置与躲避方式,一路飞驰几乎没有阻拦停滞。 她在这过程中想起了有关于空间之主的背景,他本名叫戈止,与丁解颐有着非常相似的命运。当年他所在的家族推算到家族日后有灭顶之灾,而能够抵挡这灾祸的人就是族中的一名后辈。高等阶的修士能感知天命,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但究竟真的能否化解困境,却是要看被选中的人事物,最后究竟会有怎样发展。 那一次有人故意隐瞒,想为他的直系后辈获取好处,因此将推测出的人做了调换,本应该是戈止的命运,降落到了另一个后辈身上。 戈止本身性格恶劣,人缘极差,比不得那个人八面玲珑,自也没有人想到他才是能挽救家族命运的人。 而事实上,到了家族的最后关头,确实是他力挽狂澜,那名后辈偷享了资源,却没有任何用处。 因此在他看来,最终天道一定会让人认清真相。他们是顺着命运之河漂流,即使想逆向而行,也会被拨回正途。 那边空间之主正因她的反应一头雾水,“她逃的那么快干吗?” 丁解颐小心地问:“您和她说了什么?” 他正兀自琢磨,忽地一惊,“不好,镇魂石!”她翻看了他的记忆,很有可能也看见了关于镇魂石的信息。 另一边,闻樱已经停在了镇魂石的面前。 那是一个与地宫之上的石像相差无几的石像,只是它是倒悬,与上面的石像相对,镇魂石就在妖王石像的脚掌之上。 这就是那座石像上的镇魂石无法取得的原因,无论是用手触摸还是法术攻击,都会在碰到的瞬间扭曲了空间,因为它不过是“水中的倒映”。这是一个相当高明的法术,这里所存的才是真正的石像和镇魂石,整个地宫,都是为它所建。 闻樱在打破了机关禁制,取下镇魂石的一刹那,忽觉时间一阵扭曲,随后她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镇魂石自怀中飞出,她连步后退,停在了几息之前她所在的位置。 紧跟着,一道黑影飞来,镇魂石消失在原地,而她的脑海里多了一道淡懒的笑声。 “你输了。”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二十六 > 时光回溯之术, 闻樱的脑海中浮现了这六个字。 这自然不是真正的时光回溯之术, 就连灵界之人都未必能做得到对时间的控制, 准确地说, 周围的时间仍然在流动, 唯一改变的只有她和十九的时间。这个法术作用在他们身上, 让他们回到了拿到镇魂石之前的状态, 以戈止的能力,大约只能做到几息时间的改变。 但纵然受到的限制良多,在此界能施展出这样的法术, 恐怕也只有闲的无聊的空间之主大人了。 这一次,对方一战即走,与她交流所用的也是神识传音, 消失之后便无迹可寻。 那道黑影正是丁解颐, 她将镇魂石收入手之后,向闻樱的方向看去一眼, 对方仍处在被强迫后退的状态。 她不由想起与对方交手的两次过程, 通灵法宝她可以不在意, 但当初在灵草秘境所获的灵草, 是她费尽心思所得, 却被对方所化的灵蛇吃的只剩下一根茎秆, 她虽然不说,但内心深处总归是心有不甘,也不喜此人。 因此这一回夺走对方已经拿到手的东西, 她心安理得。按理, 丁解颐只有结丹期,闻樱一个元婴期只要恢复状态,立即就能将她击落,但她早在“天鼎宫”的幻境里就修炼过特殊的遁逃之术,后来又随着修炼有所精进,拿到镇魂石之后毫不恋战,顷刻间消失在这个空间里。 随着他们的消失,石像双目忽生赤红,发出一声震天怒吼,整个地宫都为之震动摇颤,它身形如狮,头顶却长有独角,随着角上电弧滋闪,顶上的石块纷纷砸落下来,那石像也像是被颜料着了色活过来一般,霎时变得栩栩如生。 刚刚所发生的事只在电光石火之间,等十九回过神,如同定身被解除,仍往前一冲,似要扑向已经化了形的石像,立即被闻樱拦住了。 那石像凶戾怒张的眼睛直直地锁定在闻樱身上,滚出一声雷鸣般地咆哮! * 戈止听到了背后响彻云霄的狂吼,心下一顿,立刻意识到后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丁解颐在遁逃的过程中,试探性地发出询问,“前辈,可要去帮她……”不知为何,先前前辈去试探女魔修而回后,竟没有告诉她女魔修的任何信息,且仿佛对那女魔修有几分赞赏,她自然不会生出多余的怜悯心,却揣度着对方的心思,有此一问。 戈止虽可惜,却也不会让丁解颐折在这里,不假思索地道:“不必理会,出了地宫再议。” 然而他们一时之间竟出不去了。 镇魂石被偷,本就有镇守之用的石像又岂会轻易放他们出地宫,除了掉落的碎石,愈发猛烈的攻击机关之外,地宫的门皆轰然阖上。当时地宫开启,是“招供”的妖族提供了打开的方法,只可惜那方法只能从外向内打开,如何从内向外打开竟无人得知,即便想要用法力强行轰开大门,集众人之力都未能可行。 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地宫。 戈止在判断之后道:“我若配合你一起攻击,这门想来还有机会能打开,但我没有实体,只有神魂,一击之下恐怕神魂不稳。如今,唯有炼化镇魂石,使我的神魂变得更加稳固,才有可能从这里出去。” 丁解颐行事果决,虽在此地炼化会有危险,但显然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她当机立断,在人人都向门口奔逃的情况下,逆向而行,找了一处密室,将里面的机关都收拾干净,当场进行炼化。 炼化镇魂石除了需要戈止,同样要消耗丁解颐的灵力。原来戈止是想让她晋入元婴之后再做此事,她如今只有结丹期的修为,会十分吃力,但眼下却顾不得这些了。 就在她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之时,石门骤然被人强行震碎,女子轻柔微哑的嗓音在下一秒钟响起。 “终于找到你们了。” 丁解颐一愣,看着眼前之人,对方仍然是一袭黑纱缠身,身姿窈窕,然而她气息紊乱,灵力不稳,像是身受重伤。一旦想到她方才对抗的是何物,就不难想象她这一身伤的来源,丁解颐心知肚明,那石像必定不好对付,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浑身一栗,对方受伤不假,但只要还有一击之力,对眼下的她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戈止阻止了丁解颐的胡思乱想,他的传音再一次钻入闻樱的脑海之中,“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这地宫犹如迷宫,先前能快速发现石像所在之处也就罢了,许是因他早就有了大概方位的缘故,在记忆里漏了信息,但这一间却是临时找的,她怎会得知? 闻樱不答,只道:“我说过,究竟谁输谁赢,还要拭目以待,” 她手中指诀掐起,眼看就要施展攻击,被对方猛然喝止道:“住手!”丁解颐眼下正在紧要关头,她若动手,极有可能重伤难愈,修为倒退,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 闻樱倒是当真停了一停,“若你认输,将镇魂石拱手让出,我便放过她。” 他沉吟着道:“镇魂石你拿之无用,我用其他的东西与你做交换,如何?” “我若说不呢?” 戈止见她面色虽淡漠,眸光中却有火光怒意一闪而逝,显然是受先前发生的事所着恼,想来也是,任谁已经拿到手的东西被人以这种方式夺走,都难以咽下这口气。 他一边关注着丁解颐的情况,一边缓了语气徐徐道,“你知道天命之子对于此界的重要性。对于灵界来说,如我们这样的下界有成千上万个,而此界灵气资源枯竭,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出过飞升灵界的修士,她之所以会被断定为天命之子,我猜测,正是因为她是最有可能飞升的那一个,你怎可为了一己私欲,置苍生于不顾?” 闻樱听懂了他的意思,灵界一个被废弃的天鼎,尚且能将此界高阶修士闹得人仰马翻,若有人成功飞升,无论灵气与资源都能得到补足。 “天下苍生——”她气极反笑,隐于面纱之下的红唇轻扬,“与你何干?” 戈止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竟是一怔。 “阁下这救世主可是当上了瘾?救了一个家族还不过瘾,还要再找一个天命之子,与她一同拯救世人,再受千万人景仰膜拜?” 戈止行事一向随性不羁,从不标榜自己的行为崇高,听她所,仿佛自己只是为了贪享声名利益,当即怒不可遏:“我怎么了,不过是天道有此安排,我顺天行事,难道还错了?!” “你错没错,不由我来评判,我只知道,我若是顺天应命之人,如今就不会站在你们面前。”她冷淡地道。 她油盐不进,戈止只能暂且克制怒意,与她道:“无论是谁拿镇魂石,石像都会进行攻击,你亦出不了这地宫,就算抢了镇魂石又有何用!它早已没有了往昔的威力,若不是作用在空间上,不过是废石一块!”像这样的空间在万年前倒还能数出几个来,到了如今,就只剩下他这一个了,他并没有说谎骗她。 闻樱并不领情,“我取来有何用,要你管?我又何必与你们多做解释。” 说着,她手上指诀再掐,这一次不再有丝毫停顿,日月扇从乾坤戒中飞出,朝闭目炼石的丁解颐扑去,扇中的日轮轻旋,在靠近对方的那一刹那发出灼然白芒! 却就在这时,闻樱的识海遭到重创! 那道攻击登时打偏,猛然击在石壁之上,伴随着爆炸轰鸣,墙体碎片倒飞! “我苦心劝说,不过是因为对你有几分欣赏之意,既然你不愿听,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对方情绪也冷了下来。 闻樱舔去唇边的血丝,疼痛令她的视觉出现重影,然而她却笑了,“我早已习惯了。你是天道派来助她的使者,又不是我的,何必对我手下留情。” 戈止因她的话,心中一滞。 闻樱便就抓住了这一息的停顿,“十九!”十九随她心念而动,已经扑向了丁解颐。戈止很快回神,不得不将注意力锁定在十九身上。 十九兽口一张,火焰喷射而出,炽热的温度竟使空间为之扭曲。十九进阶之后还没有过激烈的战斗,此番赤炎之火一出,与封离的不同,火心竟隐隐有着赤金之色,破坏力更胜一筹。 闻樱猜想,这大抵就是他血液返祖的好处,越到高阶,蛰伏的血脉力量就会显露出来。 有十九作掩护,她招法齐出,却是直冲隐藏的空间而去,逼使对方左支右绌,难以抵御。 戈止再厉害,因空有神魂之故,有许多拘束,不能随心所欲,再加上他本是要护丁解颐不受影响,若他将战斗升级,这间石室只怕都要毁掉,一时大受束缚。 丁解颐已然因法术的余威额头冒汗,如今闻樱攻击空间,她与空间有所联系,当即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那镇魂石如今就像镶嵌在墙壁上的玉石,已经嵌入进去,戈止无暇隐藏空间,闻樱立即用神识将它锁住,还以颜色,他方才对她神识的攻击,她以牙还牙! 就在空间受到冲击震荡摇撼之时,她忽而将手伸去,不知她做了什么,手指如陷入了异时空那般消失了,紧跟着镇魂石被她生生取了出来! 丁解颐受此打击,脑中如有紧绷的弦骤然被人一扯,崩断之后昏了过去。 此时,十九火焰所发出的威力,使这间石室火光四溅。刹那之间就要将此地烧个精光,戈止不得不将丁解颐暂时收进了空间之中。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最恶劣的局面,他情绪差到了极点,眼见闻樱得手之后就消失在原地,即刻催动空间,朝她追踪而去! 他冷然一笑,若是方才还有几分莫名的愧疚,如今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愧疚也已经不需要了。她不过是不甘命运,非要与丁解颐作对,哪怕知道镇魂石无用,也要耗尽心思得到它罢了。对这样的人,他心中方生出的那一点欣赏之意荡然无存。 他只待她在这地宫之间打转,找不到出去的办法,等到无可奈何之时,只能回头求助于他。 然而她没想到,她竟又一次回到了那座放着石像的石室内。 石像仍在,但似乎受到了阵法的约束,只能在这座石室的范围内行动。 她闯进去的那一刻,石像吼叫一声,顶端的独角电弧发出可怖的噼啪之响,攻击倏忽而至! 闻樱本就重伤的身体蓦地痉挛。她身旁的十九发出咆哮嘶吼,本命之火喷吐而出,抵挡住了朝闻樱冲来的攻击。若说那电弧有柱状之粗,他的火焰在电弧的消解之下便逐渐缩成灯焰大小,但这一星火焰,始终坚守着防线,没能让它冲破。 闻樱喘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镇魂石一抛而出。石像见状,如受牵引,转头奔向镇魂石飞往的地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慢了下来,镇魂石没有落下来,那石像亦在飞身而起之时身体倒转,待镇魂石悬在空中的那一刹,他亦倒旋在空中,逐渐变化成石质。等到一切归于寂静,房间里的事物也都回到了原位,它的脚掌上仍托着那一块镇魂石。 “你这是做什么?!”戈止终于忍不住出声问她。 闻樱轻睨一眼他所在的方向,“你不是心系天下苍生吗,到如今,连这最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什么?” 她背抵着石壁,发出一声轻笑,“你以为这一界的灵气和资源枯竭,是因为什么?” “因无人飞升灵界,与灵界断开了沟通,才使此界成了孤岛。凡事有进无出,空间封闭,资源耗损自然……” 她打断了他,“是战火。”说完这一句,她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道:“我看了你的记忆,我知道你之所以帮她,是因自身经历之故,对天道有一份敬畏与使命感,你认为她能让这片大陆重回生机。” 这回,他沉默了。 “不愧为万年前忧国忧民的高阶修士。”她轻嘲,喉咙里有血腥味蓦地漫上来。她蹙眉克制住,笑容不改:“我只想告诉你,你口口声声说她是天命之子,她所作所为又有一件是天命之子所为吗?你有这样的经历,便以为她也和你一样,我和你那位族兄一样。” “难道不是吗?” 她忍不住一声咳嗽,声音微哑道,“自以为是。你听清楚了,你是你,她是她,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不要拿他的行为来揣度我,这不过是显露出你狭隘的眼界罢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已经是万年之前的事了,当时哪一个不是被他揍的鼻青脸肿? 戈止见她气息微弱的状态,强忍住脾气,问她:“战火,就是你将镇魂石归还原处的原因?” “我怕在天命之子拯救大陆之前,你们就将这片土地玩完了。”她冷嘲不改,“镇魂石无用,却是妖族的信仰,眼下妖族虽不敌人修,但信仰被毁,你猜他们会如何?” 她轻哼一声,“哪怕到时灵界派遣使者降下甘霖,这里早已生灵涂炭,谁还需要?!”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二十七 > 闻樱不难发现戈止的思考方向狭隘, 他对天道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他认为天道选择了丁解颐, 那么必然有它的道理, 丁解颐的生长环境, 她的性格成形, 都自有道理。他不是没有机会去纠正对方过于极端的利己性格, 成为为她指明方向的导师,但他不会轻易去破坏天道的“安排”。 然而不可能每个人都全然按照那条轨迹去行走,即便是天命之子也会有“例外”。 其实戈止说的也不算错, 在原轨迹中,确实是丁解颐飞升灵界,意外获得灵界大能的青眼, 降下福祉, 这一界才从贫瘠蛮荒的那一类被划了出去,归属于富饶之地。对于此界来说, 她能令整个修仙界重复上古辉煌, 自然是有大恩, 是当之无愧造福生灵的“天命之子”。 至于重新拥有丰沛资源的修士, 可以安享几年的太平, 会不会遭受另一番大劫, 就无人可知了。 戈止这一生过的非常自我,从来没有人能冲击到他的观念。如果闻樱是友方的立场,以温柔劝告的语气去说, 他许是会嗤之以鼻。偏偏她是他最初瞧不起的那一类, 当他发现她的是非观、大局观,都比自己更为透彻之时,不知不觉就将她的话听到了心里。 这样的碰撞非常厉害,令他的观念仿佛遭受大雨倾盆的树木,因受不住冲击而应声断折。 “我说错了吗?”闻樱最后问他。 他面容几近变幻,也没有办法说一句“你说的不对”。这是他第一次动摇了自己心中的信念。 天道,一定是对的吗? 依靠丁解颐一个人,就能够令这片土地恢复勃勃生机? 他其实并不是如闻樱所说“忧国忧民”,心系天下苍生。他来自万年前,他看过这片大陆曾经是怎样的景象,当它几经变换,从资源丰富,便是一呼吸都会有天地灵气纷纷涌入身体的,见过盛世的人,很难不在怀念 或许是性格的缘故,万年的时光没有人让他看透世事,淡泊潇洒,反而让他更加眷恋这个地方。他生于家族,长于家族,哪怕家族对他并不公平,本心里却是一个容易产生归属感的人,因此他最终仍然因家族而致使肉体消亡,不得不在空间徘徊。 “你说的对。” 也就是在他话落的一瞬间,闻樱身上忽而生出着濛濛的白光,修仙者自然认得出来,这是小进阶的光,因天地灵气在刹那间涌来聚集,才会有这一层光芒。 元婴中期。 她突如其来的进阶,使戈止微微一怔,紧接着就听见了对面传来女子轻哑的笑声,肆意极了。 “太有趣了。”只听她笑咳道。 “这是……?” “你当真信了?你看过我的记忆,应该知道我练的是七情之道,”她蹙着眉,唇畔却漫上笑来,轻慢道,“我不过是瞧了你的记忆,发现你恰好可以助我修炼,才说了这一番话罢了。忧这一情,竟是从你身上练成了,看来你当真是心怀苍生。” “你拿我……炼道?!” 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却见她轻抬下巴,“有何不可?”闻樱说着便是悠悠一叹,“我原以为这镇魂石有天大的用处,才想盗走,可既然只能修补空间,我拿了也无用。还有一事你不知吧——” 不知何时,她已经骑在了赤炎金猊的背上,来到了倒悬的石像旁边。待戈止注意到时,她已不知打开了何处的机关,那石像下方的地面竟非同寻常,令她的身形刹那变得模糊。 “这地宫之门并非只有一处,但若要离开,必是要将镇魂石归还石像。”她最终递去妩媚一眼,轻嘲似的,消失在了原地。 “有缘再会。” 戈止虽然震惊,却仍然站在了原地没有动,至少没有阻挠她的离开。如果是刚与她接触的戈止,恐怕在知道被人戏耍之后早已火冒三丈! 但这一回,他心生迷茫。 她说的这段话,又是真,是假? 纵然她是在骗他,但那一段话没有说错。如果不是心有感悟,又怎么说得出那些话。 这个女魔修身上有太多的矛盾,他竟无法看得明白。 镇魂石虽然归于原位,但地宫仍然没有开启的迹象,反而在十九离开时的一声低吼声中,如听从了命令般,发出隆隆的穿云裂石的震响,紧跟着,整座地宫都如同天塌地陷,向更深的地底沉了下去。 原本在地面上的“水中倒影”般的石像,都沉埋进了地底,隐约可以听见地宫传来惨烈的呼号。 闻樱心知丁解颐不会出事,戈止是看着她打开机关离开的,过目不忘是修士最基础的能力,他从记忆中推测一二,就能知道离开的方法。 她在出来的一刻,便支撑不住倒了下来,在十九做好了该做的事情之后,她仍勉强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这是以十九的立场要做的事,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地宫沦陷,意味着将有一部分人类的高阶修士折损,在人族和妖族的战斗中,原本的优势将荡然无存。她是人类修士,但十九是妖兽。对于那些贪得无厌,冒犯他们妖族圣地的人类修士,哪怕十九不会生气,她也不会以“为了和平”这样的理由去劝说他。 于长远来看,势均力敌反倒会让人类修士知难而退。 自从他化形以后,在前往地宫的那一段路途之中,她就发现有人与他进行接触——在她没有在一旁的情况下——那些人不知她的神识探测能力,没有施展高明的隐藏法术。 但每当她以为他会就此前往妖族王都,参与王位争夺时,十九仍然会回到她身边来。 这一次在地宫,是他得到了地宫的地图,才在他们夺走镇魂石之后为她指了方向。他一开始就知道她要去拿镇魂石,却没有阻拦她。 十九对她有一份过度的信赖,仿佛知道她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闻樱眼下身受重伤,十九便驮着她去找了一处僻静疗伤的洞穴。 她先是与石像做斗争,待看透它不能出石门的劣势才逃脱,马上又受了戈止一击,创巨痛深。神识上的伤害最为难治,就连她刚晋升的元婴中期也摇摇欲坠,只勉强维持着,仿佛随时就会掉下一层来。 到了山洞以后,闻樱盘坐疗伤,十九则跑去外面找能用的草药。 妖族的地域有许多灵草是人类修士所没有的,因而纵然闻樱手中还有丹药,治疗神识的却没有,不能对症下药。 待他回来,闻樱面色虽白,倒不似方才那般虚弱地像随时会倒下来的样子了。 “我好多了。”她道。 十九挨近她,轻拱了拱,似在撒娇。闻樱这样坐着,才发现他长大了很多,已经有了几分封离化为原形后的架势。再过不久,想必他会变得越来越高大,躯干健硕,威风凛凛。 这样想着,她倾身抱住她的小狮子。 他的鬃毛像一张温暖的毯子,毛茸茸的,驱散了她因受伤而产生的寒冷的感觉。闻樱闭上眼睛,他口中咬着灵草的茎秆,低下头,柔软地草叶子刮到了她唇边。 大抵是习惯了兽形,他竟也没想到要变成人形。 闻樱惫懒,便顺势吃了一片疗伤的灵草叶,那草叶化作一股暖流进入丹田,令四肢百骸在瞬间感觉到温热舒适之意,受创的经脉逐渐恢复。有了这一次的经验,十九再换其它的草药来时,她想也没想就吃了进去。 这草药却并不温和,有些刺激,她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竟激得她咳吐出一口血来。 十九大惊,喉间滚出低哮,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她唇角的血。他还是四阶小狮子的时候,就很喜欢舔人,大抵是封离不好亲近,她成了他能亲近的人,那感觉和被家里的宠物小狗舔了没什么不一样。 她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耳朵,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 但她的安抚,却没有让十九停止下来,闻樱心中刚生出疑惑,忽然间,她手里环抱的毛绒的形状消失了,接触到的似是颈间温热的皮肤,妖兽的低吼也化作了喘息声,像是有人在她唇畔亲吻,令她蓦地回过神来。 “十九?” 十九突然化作了人形,这一次化形,他的长袍倒还在,只是他浑身像烧起来一样滚烫,很不对劲。他被她推开,仿佛受伤般地“呜”了一声,又就势委屈地去舔她的手心。 她方才咳血时用手捂住了嘴,此时上面便有血迹。 血…… 闻樱哭笑不得,猜测是不是刚刚的草药里有什么成分。他的状态让她想起了妖兽的发情期。 没等她想好怎么解决,山洞外忽然传来一妖兽谄媚的声音,“殿下,十九殿下应该就是在这边不错……” 她一愣,元婴后期的威压向山洞蔓延,但她愣住却不是因为危险和警惕,而是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二十八 > 因十九简单单纯, 闻樱一直在借他的情绪修炼“喜”之一情, 这情绪虽不浓烈, 进阶也不快, 却令她有十分舒心的感觉。 直到今天, 不知是否是真的到了发情期, 他的情绪突然变得炙热而浓烈。 起初闻樱只当他是撒娇, 那委屈的样子与他平日撒娇时如出一辙,但后来却逐渐有些变味。他轻舔时,是轻轻啃咬她的指节, 再舔吮着,渐渐地,竟生出一丝暧昧的气息。 喜他之喜。 毫无疑问, 她能感觉到他很喜欢这样, 难道她还要纵容他不成? 当察觉到这一点,闻樱脸上蓦地有些发烫, 以至于有些狼狈。换做是别人, 她早就一袖拂去, 将对方打个半死, 但因是十九, 她恐怕他会受伤, 便在手推不动时,用脚去踢了踢他,“停下。” 他的尾巴顺势缠上了她的双腿, 蓦地收紧。 闻樱气笑了, 双腿却苦挣不开,比不得他尾巴的力气。十九趁此机会无意识地“攻城略地”,闻樱只觉体内运转的功法就像是练岔了气,令她也变得醉晕晕的。她所修的本就是借用之道,将他的心情化作自己的心情,现在“功法”在知道他喜欢的前提下,连带着她都自心底生出一分欢愉之意。 都说野兽最敏锐,待他发觉她的推拒渐弱,便得寸进尺吻上了手臂,隔着那层黑纱轻布,再辗转到脖颈边。他听到她微喃地一句“十九”,又习惯般地一揉他的耳朵。 那一刻,他的喜悦仿佛达到了极致。 连带着闻樱都有片刻的震动,手指微蜷,灵气在一刹那向山洞里飘来,汇聚在闻樱的周围,如蹁飞的蝴蝶,霎时涌入她的体内。 又是一次进阶。 短短几日之内,她一路从元婴初期升至元婴后期,简直骇人听闻。 闻樱因神识强大之故,能远远地感觉到那道熟悉的气息,但这其中却仍有一段距离。 待封离一到,恰好就看见那白光散去之后的情景,两人肢体纠缠,衣衫不整,他瞳孔骤缩。 赤离魔君行事一向恣意,又岂会压住刹那的炽怒,便是在他目光见到自己不愿意看的场景的那一刻,长袖一扬,袖底盘旋的罡风如利剑,向十九呼啸而去,对准的方向,正是他的后背心! 元婴后期修士信手拈来的一击之力,十九断然承受不住。 闻樱在发觉有人想伤害他之时,全然顾不上对方的身份,当即一掐指诀,赤炎火如火龙腾空而起,以攻代守,咆哮着扑要住罡风! 相互抵抗。 同为赤炎火,封离只消一眼,就判断出这不是自己给她的那一缕火焰,很显然,她炼化了十九的本命之火,却将他的弃之不用。 他猛然攥紧了手,因情绪激荡,妖兽利爪在瞬间长出,竟扎入了手心,滴下血来。 “殿下?” “闭嘴!” 他这一喊蕴含威力,震荡的余威令那带路的妖兽险些晕厥,不敢再支声。 就在这一击之中,他立即发觉她灵力不稳,仿佛受了伤,便强行将罡风收回,身体因法术反噬而微震。 眼见闻樱受到了攻击,虽然没有受伤,十九却已经从难以自控的状态中回过了神。他额间不知何时生出一簇火焰跃动着,此刻火焰烈烈燃烧,像是代表了他的本能,此刻正与理智撕扯,表显露出几分痛苦。 他虽是人形,却一跃挡在了闻樱身前,四肢着地,与兽形一般无二。 两人之间的等阶差距如同天堑,封离轻视地扫了一眼,全不当回事。但——他目光凶戾,盯准了他,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像是在挑衅,这是妖兽圈占地盘时的表现。 封离忽地一笑,身上赤金之火燃起,顷刻间,化作了赤炎金猊的原形。 十九亦然。 封离成年已久,体型威猛高大,低头睨视小他一头的弟弟,回应他的是十九毫不退让地咆哮之声,他的本命火焰同时向他喷吐而去! 山洞中火光漫天。 封离本是兽形强于人形,但与十九对战时却不是。因为十九具有返祖的血脉威压,他反而会受制于对方,产生臣服于对方的情绪,这无疑抵消了一部分等阶的差别。 况十九的速度之快,极为罕见,它身小灵活,却也凶猛悍战,一旦抓住机会接近封离,就能活生生撕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这样的损伤或许对封离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战最重要的是气势,让十九将气势打上来,他无疑会处于弱势。 只可惜,如果是元婴初期的封离,十九还能有一战之力。 如今他晋入元婴后期,对于妖兽来说便是十阶妖兽,十九不过刚刚五阶化形,若封离真的输给了他,那赤离魔君以后再无脸见人了。 他漫不经心地观察局势,倒对自己这多日未见的弟弟有了三分诧异,还记得他刚被送到他手底下来的时候,连一个小小的困阵都走不出来。他相信如果两人同为结丹期,必有一番苦战。 但是现在—— 他张口一声低吼,那声音仿佛能裂石穿云,在山洞里响彻,令整座青山都产生了震动。 十九首当其冲,身上被多出割裂开来,不过只是一喊而已。他不甘服输,额头火焰烧得更炙,喷出的本命之火即将再次烧向对方! 两人缠斗时血脉所产生的威力,早就让一旁的妖兽被震晕过去。 倘封离以赤炎火相冲,只怕整个山洞都要毁于一旦,灰飞殆尽。 “够了!” 只听一声冷冰冰地女声自边上响起,她声音微哑,倦怠般地道,“你们再打下去,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这一句话威力太大,两人对抗四溅的火花,仿佛在一瞬间被人踩熄了。 闻樱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她这话不仅仅是威胁,两人都身俱王者妖兽的血脉,对抗时产生的威压让她十分不适,若是在平时自然没什么,然而她一口气从初期跳到后期,又是在受伤期间,心口的火焰如同被使用过度,有渐渐熄灭的架势,好在它没有真的熄灭,有它存在,等阶自然不会倒退。 但他们再打下去,可就说不准了。 封离在看出十九是受了他采来的灵草刺激,提前进入发情期之后,稍稍冷静了下来。这灵草能作用到灵识,自也能令妖兽的神经发生变化。 他身上的丹药最全,闻樱从瓶子里倒出来给十九喂了一颗,他额上的火光渐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怎么会睡过去,没事吧?”她试了试他鬃毛间的温度,蹙眉仍有些担忧, 封离冷淡地往那边瞟了一眼,轻哼:“能有什么事。” 闻樱听他语气不对,视线便转向了他,见他胳膊上鲜血淋漓,知是方才被十九咬伤的地方。她也确有几分偏心,他被咬时不管,待他反击十九才出声。 一部分原因是十九无论何时何地都全心护她,她自然要给予回报,另一方面,她熟知他们之间战斗力的差距,十九如今还远比不上他哥哥。 “听说赤离魔君将妖族王都搅得一片腥风血雨,人人闻之丧胆?”她轻笑着调侃,倒也不会太厚此薄彼,化了一点外用的丹药要替他治疗。 “也比不上鸩仙子在前线战场的声名。”封离似笑非笑,然而等她一个眼神叫他伸出胳膊来时,他倒也听话地递到了她面前。 闻樱将药敷在他的伤口,动作轻柔,冰凉的感觉盖过了伤口的灼热,封离心中的戾气也一点点消散了。 “王都那边情形有变。”在温情脉脉之中,他忽而道,“经我一闹,新任妖王弹压不住那帮老臣。他们了解到十九血脉特殊,眼下又得知他在地宫受袭的情况下,表现颇佳,有扭转人族与妖族之战的趋势,心里都生出别的想法。” 闻樱惊讶:“……你在给十九铺路?” “若不是我这半妖血脉当不了妖王,怎么轮得到他?”他轻慢傲然地说道,见她眼中讶色仍在,他不由轻笑,“不,我只是拿走我也有份得到的东西,杀了我想杀的人。” “那东西是指内丹?至于想杀的人……”她不由想起他记忆中,那些自小欺辱他的人,如她所想,他果然是去报复的吗? 然而就在她陷入思绪之时,手蓦地被身旁的男人扣住,只听他嗓音低沉地道:“我现在没有了厌憎的人,你若对我好,就不再只是为了借我修道。” 闻樱蓦地一怔。 长久的沉默过去,封离却也并不准备迫使她说些什么,他转开了话题。 “还有一个消息,魔道其余两派不知不觉联合了起来,想要趁正道剿灭妖兽时,攻占正道的地盘。”他蹙眉道,“玉霄门首当其冲。” 闻樱微一惊,也顾不得想别的,只问他:“那你呢?” “赤霄宫当然没有参与,我也是听了线报才知道。”他摇了摇头,冷哼道,“他们之所以联合,恐怕就是想吞下正道以后,将剑直指我赤霄宫魔道第一的宝座罢,又岂会找我分一杯羹。” 他本是借这信息打个岔,却发现她情态不对,不禁问:“怎么了?” “……没什么。” 话虽如此,却掩不住她眉眼间的焦灼。 魔道大军压境正道,玉霄门首当其冲,纵然开启了护山大阵,但在魔道气势汹汹的攻击下,大阵必不能支撑太久。 玉霄门的人并不是不敢出面,然而他们又怎会料到魔道不顾道义,在妖兽战线尚未撤离之时,突然“反水内讧”! 因此玉霄门的人多还在妖兽战场上没能回来。他们发出紧急诏令,又求助其他的名门正派前来协助,然而其他门派生恐魔道久攻不下,转而改路换道,去攻击其他的门派,到时候自家门派的人都来助了玉霄门,门派内哪怕唱起“空城计”,只怕也唬不住这些人! 玉霄门孤军奋战,没有人支援,单凭门内寥寥数人,又怎么敢出面应战?那些听了魔修挑衅,冒然出面的弟子都已经死在了对方手中,反被拿去祭旗挑衅,引得人心惶惶。 门内少数的高阶修士则要操控护山大阵,进行变阵,从守转攻,以攻代守,攻守兼备,几经变化,能杀死无数硬闯的魔修,倒也暂时吓住了他们,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只可惜魔修大军在无法突破之时,想出了一个惨无人道的主意。 ——他们抓来了数以万计的普通凡人,将他们推入了护山大阵。护山大阵便如一把刀,刀切多了必钝,纵然凡人没有灵力,对大阵毫无威胁,但当人数积攒到了成千上万,乃至以亿计数,当大阵内堆满了尸体,腥血挥之不去,久而久之,大阵不攻自破。 魔修只管在山门外哈哈大笑,百般挑衅,只说:“枉费玉霄门自称名门正派,没想到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也是杀人如麻!” “不错,既然如此,不如归了我们魔道,从此亲亲热热自成一家!” 那些弟子在门内闻急红了眼,却不敢踏出一步来。 议事堂内,掌门紧急召来众人讨论。 “这样下去不行。”魔修这一招太过狠毒,不但会影响正派的形象,大阵也迟早会破。 众人纷纷赞同,随之各抒起见。倒有人问起,“解颐呢,还没回来吗?” 无论何时,丁解颐都能逢凶化吉,门派对她自有一份信任,当然,他们也不是要将所有希望放到一个结丹后期的弟子身上,之所以提到她,是因为最先抽调了她那一组的弟子回门派救援,但眼下却迟迟未见她归来。 见负责传讯的人摇了摇头,掌门叹了口气。 便在这时,忽而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即刻安排弟子去门外杀敌。” “这……”掌门犹豫,有资格历练的弟子大都安排去了前线战场,这一批弟子若出面,恐怕只有折损的份,有去无回。 清玄道君已经站起了身,他长身玉立,气质如雪山之巅,高不可攀。 “今日若不出面,我玉霄门弟子再无锐气,与灭门何异?” 此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凛。 正如掌门所预料的那样,玉霄门仅剩的这批弟子面对魔修时退缩不前,纵然鼓足勇气冲出去,也没有任何章法,被魔修轻易截获,或者当场灭杀。 他们不是刚入门不久,等阶不高,不具备胆魄,就是寿元所剩无多,思虑过甚,早已被磨尽了棱角。 要不是护山大阵未破,一旦力有未逮即能退入阵内,只怕早就被杀光了。 高阶修士纵然日以继夜地训练,令他们稍有长进,要想应对这场压倒性的对战,却也是束手无策。时日一久, 就在护山大阵被魔修破开了一处,几乎占满了山门的魔修们鼓噪欢呼,磨刀霍霍,即将攻破玉霄门之时,突然间,有一座如宫殿般巍峨的天鼎从天而降! 那天鼎飞旋到他们的头顶,近乎遮天蔽日,在魔修们措手不及之下,那天鼎倾斜,热流滚滚地火岩浆流泻而出,浇在了他们身上! 冲在最前方的那一批魔修哀嚎惨叫,满地打滚。 这还没完,紧接着,天鼎中又有滔天之水如水龙腾飞,陡然向他们俯冲!水火威力相冲,竟引发了爆炸之声,浓烈的血液腥气霎时溢满了山门。 不仅是魔修,便是等死的玉霄门弟子,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怔了。 魔修统领大军之人大喝一声,“是谁?胆敢犯我魔道联军!” 便在他话落的一瞬间,有一道黑影自他们头顶跃过,落在了山门前。那黑影转过头来,却是一只身披赤金鳞甲的赤炎金猊,此刻目露凶光,咆哮声令人闻之丧胆。 众所周知,如今妖族之王便是赤炎金猊的血脉,然而在他背上,却坐着一位窈窕纤细的女子。 一人一兽,以犹如天险一般威不可犯的姿态,挡在了玉霄门的山门前。 “魔道联军?”女子一声轻笑,却令人后背寒毛直竖,“区区几个魔修小儿,也敢犯我玉霄门!”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二十九 > 清玄道君顶着满面倦容, 走入小书房。 自门派决定组织弟子杀敌, 能够主持护山大阵的高阶修士便又一次减少了, 此刻轮值, 他也只有一刻的时间停歇。 从那一回他在小徒弟的房间里发现了她留下来的神识后, 他便会时常挑一两本她昔日所看的书籍翻阅, 偶尔也会碰到她割裂下的一缕缕神识, 她仿佛极喜欢这种“分身”游戏,总会留藏下不同的自己。 因割裂的神识不能留下太久,被发现之后, 就会在与他说话的过程中消散,他便要再找新的。 他心里有了章程,挑书时, 挑的便是她学会神识割裂之术以后的, 渐渐地,书一本本少掉, 距离她坠崖的那一天仿佛越来越近。 或许有一天, 所有的神识都被他寻找出来, 她就真正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散了。 这样的感觉总是让人心里生出恐慌感, 有很长一段时间, 清玄道君都没有再去翻找书页。他自认从前虽关注她, 却心知她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要走,因此态度只是淡淡的,不很在意, 但当她陡然离去, 他才发觉自己过去对于这个小徒弟的关心,也许真的是太少了。 这一次魔道围攻玉霄门,他与众元婴道君一同操控护山大阵,心力交瘁,不知不觉就在休息时来到了她的小书房。 偏生这么巧,他刚翻开一页,就有少女的身形从书页中闪现。 但她却不复以往古灵精怪的模样,姣好的面容沉默着,目光似有郁郁之色,双手在身前紧绞。“师父……” 他从一次次与她神识的交流中,了解到了她的每一处细微变化,此刻一见她这模样,不知怎么,就立刻回想起她在去竞仙会之前的状态。 ——极有可能,这就是她在知道自己并非命运之子的那一段时间。 然而她最先问起的竟是,“师父怎么了,看起来很是疲累,是在为什么事情伤神苦恼吗?” 清玄道君微微一怔。 她还在时,他不常施与关怀,但这个小徒弟在自身烦恼的同时,却也不忘关怀他的情形。 见他不说话,闻樱又道:“不若与我说说,或许我能替师父出谋划策呢?” “我无事,不过是为门中杂务心烦罢了。”他轻摇头,反问:“倒是你,可有话要与师父说?” 她轻咬住下唇。 她很少在他面前作小女儿忸怩之态,因为知他不喜,但这次许是心里恐慌,竟没有忍住。 他见了心生不忍。 若然眼下所发生的是真实的,他必定要她吐露实情,替她化解心结,但—— “别怕。”清玄道君叹了口气,微倦的脸容竟短暂地笑,“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有师父在。” “真的吗?”她的表情松懈下来,似惊喜又仍旧迟疑。 “自然,师父何曾对你说过谎?” 她不觉安心,紧接着,她表情一顿,似承诺般凝重,无比认真地道,“我也是,不管师父在忧心何事,弟子永远都愿为师父分忧解劳,倘若师门有难,我亦拼死守护,万死不辞!” 清玄道君面色动容,心里却忽而生出悲戚之感。 他心知她已死,虽并非他们本意,她亦有错,但追根究底,却是被她最依赖的师门逼得跳了崖。 回到职责岗位,他仍是面上无波无澜,平静得令人安心的清玄道君。然而就在护山大阵于他们手中轰隆作响时,忽有门中弟子来报。 那弟子一路行来跌跌撞撞,面容惊骇,在他们心中骤沉时,却喊道:“闻、闻师姐回来了,挡在了山门前!” 清玄道君一贯清冷的姿态惊变,倏然站起,“你说谁!?” 闻樱敢孤身一人挡在千万魔道大军面前,说出“区区魔道小儿”这样的话,将魔道统领激得哈哈大笑,竟忽略了她口中“我玉霄门”几个字眼。 他目中划过一丝狠厉之色,也不与她废话,招手便指挥众高阶魔修进行攻击,要杀她的威风! 想凭一己之力守住玉霄门?笑话! 闻樱如今虽是元婴后期,此界最高的等阶,又身怀通灵法宝,但对方人数众多,也不乏元后修士,不能轻易小视。小鼎能灭杀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却也只能用于阻拦大军前进,这无疑消耗了她大量的灵力。每一分灵力都变得尤为重要。 但虽然闻樱自认小心谨慎,在其他人眼里,却早已瞠目结舌,头皮发麻。 双方交战激烈,令人目不暇接,而这场景的可怕之处在于,闻樱只有一人,面对的却是千军万马! 天鼎所降的火岩浆和水龙便如倾天之灾,连结丹修士都毫无抵抗之力,直将魔道大军逼得人仰马翻,血流成河。而另一边,她一人与诸魔道赫赫威名的魔君厮杀,却不落下风,反而显得轻描淡写,游刃有余。 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是四位元后修士合阵杀来,那威力远超元婴后期,乃是真正的杀招,然而就在她被法术泛起的白芒淹没的一刹那——玉霄门弟子额间冷汗,只当她要被轰为灰烬——却不想,那四位元后修士竟是突然口喷鲜血,随即神情变得呆滞,动作亦显迟缓,显然神识遭到了重创。 但他们也不是徒劳无功。 ——闻樱脸上的面纱毁了,露出了她的面容。 而看见了她半面姣好侧脸的玉霄门弟子,其中有一人忽然倒吸了口凉气,“这不是……闻师姐吗?” “什么?!” “就是坠入悬崖的那位闻樱闻师姐,师祖曾说她的本命灯已经灭了,闻师姐应该已经死了,怎么会……成了魔修?”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闻师姐当年被称为琉璃仙子,门中有大半弟子倾慕于她,我曾有幸一睹她的风采,绝不会忘!” “难道坠崖是假,背叛师门才是真?当初师祖不是说她与魔道勾结吗,如今看来果然没有说错,她真的成了魔修!” 那一头魔修统领又岂会听不到这番议论,他神色阴沉的似能滴下水来,却是皮笑肉不笑道:“竟然是琉璃仙子,久仰久仰,原来仙子入了我魔道。你看你,仙子早说看上了这玉霄门,我们也不必动这一番干戈,玉霄门内珍宝无数,仙子一人也享用不了,我答应你,攻下之后由你先挑如何?” 他早知对方是魔修,但无论道修魔修,对他来说都是杀了最干脆,如今杀不了,反而使得自己损兵折将,才不得不出谈一谈“交情”。 那边玉霄门弟子一听就炸了锅,嗡嗡直响。 “原来是蛇鼠一窝!” “滚开,我们名门正派,不需要魔修的假惺惺!” 他们早就被魔道的心狠手辣、卑鄙无耻吓怕了,经历过欣喜与绝望的变化,又焉知这不是魔修另一个陷阱? 闻樱不不语,仿佛无所谓似的,随手包扎了伤口,就再一次握紧了日月扇。 十九怒气冲冲地转头发出低吼,令他们脸色发白,不敢吭声,脸上的表情却也更认定了她的意图,只不过是魔修利益分配不均罢了。 就在这时,有一人忽而在山门前出现,他风采卓然,众弟子见之无不欣喜又恭敬地口称“清玄师祖”。 众人只见听到这个名字,那女魔修蓦地回过头,与他久久凝视的目光一触时,“……师父。” 清玄道君直到此刻才确认眼前之人当真是自己的小徒弟,她气质已经变得成熟,脸上有一半受了伤,不知因何之故,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又受了很多委屈。能在短短时间内晋入元婴后期,足可见她的天赋,也能窥知她的经历曲折。 她本命元神灯灭绝非无缘无故,当时必遭大劫,只是她挺了过来。 想来她久不出现,便是不愿再回师门,可当师门有难,她仍然愿意回护,她那一句“倘若师门有难,我亦拼死守护,万死不辞”从来就不是好听的空话。 清玄道君凝望她许久,眼中生出如许温柔之色,“回来就好。” 万般委屈在瞬间涌上心头,所有的执着与狡辩都仿佛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她声音似是想哭却克制着:“徒弟有愧师父的教导。” “人皆会犯错,一时受心魔所困罢了。”他轻声道,“是师门给了你太沉的重担,便是这重担,也由不得你来挑选,你又怎会不恼?” “可是徒儿如今成了魔修……” “你今天能来就很好,魔修道修又有何差异,只要不违背本心即可。”他神识在她身上扫过,神色微凝,叹道,“虽成了元后修士,做事却还是如此毛躁,可是神识受了伤?” ”是……“ “神识之伤岂如儿戏,百日内都不可动用神识攻击,你强行出手,伤便难愈了。先退到大阵里来,师父替你疗伤。” 众弟子听到此处,当即齐声道:“师祖!” “师祖,切不可如此糊涂啊!魔道阴毒,你不要轻易听信那女魔修之。” 魔修又怎么会白白放过这样的机会,刻意制造混乱,扬要与闻樱联合破“敌”,令众弟子怀疑深甚。 “魔修休得胡!谁与你为伍!” 天空之中,突然传来惊破云层之喝,引人注目,有飞行法宝呈宝船之状,停留在玉霄门上空,众弟子之中忽而爆发出惊喜的欢呼声,“是师兄、师姐回来了!” 从宝船上下来的人饱受战火洗礼,个个锐不可当,一一行皆出鞘宝剑,寒芒毕露。正是玉霄门从战场的历练而归的弟子。 然而超出门中弟子的预料,那些人一下来,就站到了闻樱身边。 柳絮长剑出鞘,柳眉倒竖,“谁敢不让闻师叔入门?!” “柳师姐你有所不知……”那弟子正要细说经过,却被对方打断。 “我不知什么?我只知闻师叔在妖兽战场出生入死,护我玉霄门弟子万全,你们在后方高枕无忧,坐享其成。师门大难,闻师叔第一时间回护师门,以一己之力守住大门,你们却躲在护山大阵后龟缩不前。倘若闻师叔入不得大门,还有谁有资格跨进去一步!” 章节目录 天下美男皆炉鼎三十 > 柳絮的话掷地有声, 其他那些在战场上受过闻樱庇护, 或听说过她事迹的玉霄门弟子, 虽没有吭声, 但他们第一时间站到闻樱身后的举动, 已经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他们看着门内留守弟子的目光, 皆有着不解、谴责之意。 这些都是门派的精英弟子, 门内留守弟子皆要称他们一句师兄师姐,平日还未必能说的上话。 如今当着包括魔修在内所有人的面,他们只觉脸上一阵火辣, 被训的抬不起头来,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不知说什么。 清玄道君面色有所缓和, 轻点了下头, 算是认可了柳絮的做法。 山门前的动静太大,玉霄门掌门也已经及时赶到, 他看见闻樱还活着时都十分吃惊, 眼下却顾不上问, 骤然听见柳絮一席话, 他的视线投在了他们身上:“你们说妖兽战场?” “不错。” 在一旁抱剑从未支声的赵谓之, 此刻却看了闻樱一眼, 率先出面点了头,“在妖兽战场上,无人不知鸩仙子的规矩, 但凡有玉霄门弟子在侧, 皆可受她庇护。因而妖兽之战,我派弟子折损最少。彼时有两只八阶妖兽前来攻城,若非鸩仙子及时报信,又将其中一只击杀,只怕是损伤惨重。” 掌门微微惊讶地看向闻樱。 与此同时,柳絮向掌门禀报道:“掌门,这些弟子对闻师叔不敬,该如何处罚?师门大劫就在眼前,他们不思如何击退魔修,共渡难关,却来指责替师门紧守门户的闻师叔,轻易听信魔修挑拨。”柳絮越说越怒,不觉看向门内留守弟子,冷笑一声,“你们走出去,莫要说是我玉霄门弟子!” 众弟子大惊,“柳师姐,我们错了……” “你们骂的是我吗?!” 他们立刻转向闻樱,目中神色不一,有真心认错,也有心有不甘,却都低头道:“闻师叔,我们错了。” 柳絮气怒未消,转向闻樱时,却有尊敬和仰慕之色,“闻师叔,都是弟子不懂事,您莫恼,先进阵来疗伤吧?” “不必了。”闻樱看也不看那群门内留守弟子,只道,“自我跳崖那一日起,就不再是玉霄门中人,这大门,我确实不便入内。”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柳絮看向清玄道君,却见这位师祖眼神平静,似早有所料,然而亦有感伤之色一闪而逝。 这时,掌门问柳絮,“你们从战场上来,可知解颐去处?” 柳絮忙道,“丁师姐交代说她偶得机缘,要进阶元婴,怕是不能及时赶回。” 此一出,众人俱怔。 掌门亦有怒容,“她什么时候不能进阶,偏要在这危急关头!” 到了该进阶时若冒然久拖,会对自己产生损伤,但危及师门存亡,这一点损伤又算的了什么,除了固守战场的弟子,大部分弟子都被回调。她却是以进阶为由,实在可笑! 到了这个时候,饶是掌门都无法为她开脱,弟子之中本不乏她的仰慕者,甚至有因她提携而进入师门的,此时多少都有些失望。 方才那位闻师叔口中说已脱离门派,却在门派有难时第一时间赶回,两者相较,道修,真的比魔修要好吗? 这些弟子只觉所学的观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边矛盾正歇,那边却仍处在刀光剑影的激烈战斗之下。方才从宝船下来的还有数位元婴修士,早已和魔道大军战在一起,然而闻樱一人能挡下的攻击,于他们而却十分吃力,没多久便力有不支。 掌门眉眼间俱是焦灼,欲让闻樱出手,却见清玄来到山门外,正在为她治疗,显然轻易不会让她再上场。 然而他心知肚明,方才因闻樱占据空中优势,通灵法宝压制在上空,又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些人方有一半的神通未能发挥,眼下却输赢难料。 闻樱察觉到掌门的迟疑,方开口说了一个“我”字,清玄道君便压下了她的话,“不必担心,有掌门调度,暂且无碍。”他眉眼淡漠,仿佛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护短得厉害。 掌门只得苦笑。 却就在这时,情况突然出现了变化,有金色佛光在打斗的战场上升起,随机只听得一声声梵音自四方而起,一行身穿袈裟的佛修眉眼明澈,自远方驾云缓缓而来。 “法门寺!”掌门喜形于色,“没想到法门寺竟能来相助。” 道门与佛门毕竟有异,法门寺又路远山遥,因此他发出的求助多是给道门,却不成想道门友派没来,法门寺却来了。 掌门上前道谢,却见因缘所踏白云自人群中分出一缕,法诀催动之下越到前方,竖单手与闻樱一礼,继而对掌门道,“是闻道友邀我等前来助阵。” “谢谢小师父。”闻樱弯了弯眼睛,终于多了几分笑意。 一礼一答,其余人的目光便落在了闻樱身上。掌门面有惊奇,与清玄道君相视一眼。清玄道君轻摇了摇头,并不知小徒弟何时与法门寺弟子有的交情。 多了一份助力,战场情形陡然逆转。 法门寺所到者虽不多,却皆是高阶修士,便是因缘也已晋入了元婴。魔道大军气势浩浩荡荡,然而多为低阶修士,高阶修士挥手之间便可取他们性命,纵然置之不理,元婴修士打架的余威亦会令他们灵力震荡,根骨弱者便会晕厥过去,不堪大用。双方心知肚明,都没有看在眼里。 这也是闻樱能以一人敌万千大军的原因。 佛修实为魔修克星,魔修中有不少人修炼类似于鬼幡的法宝,在佛修面前不堪一击,梵音轻描淡写,往往便能使对方幡毁人亡。 魔修气急败坏,连喝带骂,却是不敌。连带魔道统领的面色都变得极为阴沉。 他望了一眼玉霄门的山门,原本胜券在握,谁知在大阵将破时,出了一个法术高强,神通奇诡的女人,只她一人便也罢了,灵力迟早有用尽的时候,没想到这之后玉霄门援军忽至,紧接着又被一群死秃驴坏了好事! 宝藏就在眼前,他却只差一线,实为不甘! 忽然间,空中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我来迟了?”他语声虽轻,却传遍了战场,无一人未闻。 魔道统领熟知对方的遁光,闻之大喜,“不迟不迟,赤离魔君来的正好!这玉霄门护山大阵眼看就要破了,只要魔君拖住那法门寺众人,届时你我二人共分如何?!”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了对方事后会不会翻脸了,先把肉叼进碗里再说! 来的正是封离,他所率领的赤霄宫人亦在黑云之中若隐若现,人数庞大。 玉霄门诸人从忧到喜,不过片刻之间,竟又跌入了谷底! 两个魔道门派形成的联军已是勉强克之,再多一个赤霄宫,魔道领头三派齐出,该如何应付?! “共分?”封离轻嗤,“我封离何时与人共分过东西?” 对方忍气,“你莫要太嚣张——” 回应他的是封离的一声轻笑,随即赤霄宫众人听从指令,发出齐齐威喝,向焦灼的战场奔涌而去!只见底下赤霄宫众人如流水一般,向魔道联军淹没而去,而天上黑云与白云汇聚,随着拼斗之声响彻,从云中跌落的,竟都是魔道联军的人! 魔道统领既惊且怒,玉霄门众人也是摸不着头脑,只听封离用气死人的语气,懒懒笑问:“谁说我是来帮你的?” “你帮玉霄门?!”魔道统领大为不解,眼中光火,“不错,我们欺瞒你在先,没有告诉你进攻玉霄门之事,但自古魔道不两立,你疯了吗,去帮他们?!” 比起激动的对方,封离只慢条斯理地道,“你难道眼拙没看出来,她骑的赤炎金猊是我弟弟吗?” “……” “我都把弟弟送了她玩,你觉得,我会帮谁?” 回应他的,是十九一声不高兴的低吼! 这回答无耻到了极点,魔道众人竟一时回不了神,魔修多是随心所欲之人,但能做到赤离魔君这个份上,却也实在罕见。 而山门前,经历了连番变故,情绪大起大落,玉霄门的人看闻樱的目光,除了不可置信以外,竟还有一丝仰望之色。 闻樱安抚地摸了摸十九,向封离道:“废话少说。” “遵命。”封离低笑一声,向身后做了手势,命人挥动阵旗。 有赤霄宫加入,魔道联军只能四散而逃,就连魔道统领都不敌封离,率先逃跑,一场危机瞬间化于无形。 * 玉霄门的人如同做了一场梦,噩梦醒来,积压在头顶多日的阴云突然散去,一时都未能回过神来。 这一次门派危机,认真细论,竟是全靠了闻樱。然而因她身份尴尬,掌门也不能对她论功行赏,若要掌门以平辈之礼待之,一时又拉不下脸面,场面竟是蓦地一静。 清玄道君率先站了出来,向她行了一礼。 “师父!”闻樱低喊,“您这是做什么?” “此番玉霄门的劫难,多亏仙子出手才能化解。” 柳絮看懂了师祖的意思,立即站了出来,轻扫了那边的守门弟子们一眼,方诚恳道:“玉霄门与仙子无瓜无葛,仙子却肯为玉霄门倾尽全力,大恩必报!” 诸位弟子此刻倒是乖乖地一拜,齐声道:“多谢仙子,我等有恩必报。” 随着如麦浪一般扩开的道谢声,与回音一起,在山间此起彼伏,忽有灵鸟飞来。 众人仰头,只见天地灵气如风卷云狂,朝闻樱所在汇聚而来,形如灵鸟,啁啾脆鸣,飞绕不休。紧接着乌云聚拢,隐约可闻雷声轰鸣,闪电猝亮。 掌门先是一怔,紧跟着面色惊变,不可置信地喃喃:“雷劫,难不成……” 闻樱心中有数,七情中的最后一情,是爱,此爱并非情爱,是原主、清玄道君,和万千玉霄门弟子对师门之大爱。这一股力量,比她所预想的还要强。 化神,灵界。 闻樱的视线一一从师父、封离、因缘等人身上划过,微微一笑。最后,她拍了拍十九的脑袋,忽而向劈下的天雷飞身迎去! 众人只见她在雷云中辗转腾挪,时隐时现,那天雷的威力令人胆战心惊,于她却可轻易化解,千万大军亦能以一己之身拦住,区区雷劫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雷劫已渡,乌云散去的那一刻,一道灵光自云彩上方落下,将半悬的闻樱罩在其中。 闻樱的面容亦发生了变化,原本受伤的侧脸,伤痕尽数褪去,显露出本来的面目,秀曼灵巧的五官,合以那飘然欲仙之姿,竟美得令人屏息。 琉璃仙子。 众弟子仰望天际,在这一刻忽而明白了,为何当初众人会称她琉璃仙子。 章节目录 回到过去一 > 通道打开, 光柱降下来的时候, 封离下意识地伸手去抓, 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就在这时, 丁解颐匆匆赶到。她已经是元婴期了, 能在此界呼风唤雨, 然而她的目光看见灵界通道里化了神的闻樱, 目光微凝,一向坚定的信念竟险些溃散。 空间里的前辈告诉她,是对方助了门派, 又借门派之力飞升。 难道她错了吗? 在这个充斥利益纷争的残酷的修仙界,她顾好自己的利益,有错吗? 天道既然命她为天命之子, 为什么最后却是别人替她担起了这份命运, 即使她从来也没喜欢过受人摆布安排的命运,可当重担移走, 它不再需要你……在这一个瞬间, 她突然理解了闻樱当初的想法, 她也不甘心。 不过哪怕她再不甘心, 此刻也已经迟了。 闻樱回头朝他们一笑, 看向她时也充满了释怀, 不再有执着,仿佛是站到了高处之后,对仍然在攀爬的人的一种宽和。就像最初, 站在清玄道君身边的小女孩, 看着底下狼狈不堪的人们,那般从容高贵。 丁解颐深吸了一口气,只听得空间里的前辈叹道:“她确实比你更适合。既然天命改换,你就安心修炼罢,将来或许还有赶上的机会。” “……嗯。” 丁解颐没有说,在闻樱化神的一刻,她体内仿佛有什么力量忽然流失了,她望了望掌心,自己仍然是元婴,有元婴期的力量,但她莫名知道这力量非常重要。 闻樱也朝底下的人们挥了挥手道:“我在灵界等你们。”便沿光柱而飞,消失在了众人面前。光如鳞羽散落在半空,渐渐不见。 这赤县神州,广袤大地上的一场战乱浩劫,也就此进入了尾声。 闻樱回到了空间,这个世界的走向信息也随之注入她的脑海。十九打败了哥哥,并成功收服妖族,成为万妖臣服的新一任妖王。封离也借着正魔之战,其余两派实力被削弱之际,统领了魔道。玉霄门仍是正道之首,而正道之中,道家的代表人物首推清玄道君,佛家则是因缘大师,这二位被认为百年内最有可能飞升化神的修士。赵谓之却在元婴之后自请离山,自立一派,门中皆为剑修,与他一□□炼逆命剑法。 他们之中因一人之故,有无形之间的联系和默契,令太清大陆免于战火,休养生息。 闻樱在翻阅完信息资料之后,有一道烈火般的身影向她奔来,随之在扑向她怀中的那一刻变身成男人。猝不及防之间,闻樱险些被他扑倒。 还是奥利反手一拉,自己坐到地上,伸出长臂将她拽到了自己身边来。 “你学坏了。”闻樱伸出手,气愤地揉乱了他的头发。奥利露出笑。 她知道奥利在那个世界的身份是小狮子十九,所以十九不必她多做什么,始终信任她,陪伴在她身侧。但奇怪的是—— “我下达了觉醒命令。”她蹙眉道,“你没有醒来?”这是第一次她的觉醒指令失效,害的她一度以为自己感应错了人,又或者奥利的灵魂出了什么事情。 “醒了。” “那怎么……” 他道:“我想试试,你喜欢的事情。” 闻樱有些发怔,“……你是说,你在表演?!” 奥利没有否认。 反正演狮子也不需要太多表情,但发\\\\情\\\\期的这些因身体条件产生的反应,不在他的表演之列。 闻樱一时又气又笑,把他的头发揉得更乱,“不能先和我说吗?” “报复。”他说,“你总是认为我没用,不让我觉醒。”他神色间反应如常,话的内容里却又透露出委屈的意思,令闻樱不得不停下了蹂\\\\\\\\躏的手。 “我那是……”她找不到理由,立刻转了话题,“嗯,你表演还是挺有天分的。” 比起别人,闻樱确实更相信自己的力量,有几次哪怕需要帮助,她也担心对方会搞砸。奥利没有学过表演,且个性随心所欲,就像在星际那个世界,他觉醒后也没想过要伪装成原主的性格——当然,一方面也是当时她确实不希望看见他也拥有原主过分张扬的个性——如果被人看出破绽,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他现在,是想证明他能够达到她的要求? 闻樱的眼神微微一软,手上却气哼哼地把他的头发都抓到了脑后,露出光裸的前额,像是发泄,奥利也不生气。于是她得寸进尺,给他扎了个冲天辫,配合他袖口卷到肩膀的t恤衫,竟还有点小帅,活像是明星级别的运动员。 “下次必须告诉我。”她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毕竟她确实用心教了小狮子,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在她花费心思教了他一大段时间,结果跟她说他早就会了,她可能会忍不住打爆对方的头。 “好。” 她也道:“以后我也不会避开你的帮助。” 不等奥利回答,就听旁边传来一声:“不需要了。”z942121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什么?” “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z942121道,“我刚刚没有出现,就是在测算你的所有数据,以便将你的福利发放给你。”他的头发不知不觉转变成了黑色,眼睛同样,只有冰质的眸光依旧。 闻樱恍惚了一瞬,结束了? 最初她以为很快会结束,但是随着一个又一个任务降临,她慢慢就忘了,只沉浸在扮演各种角色的愉悦,和面临挑战时的刺激之中。如果只有她一人,或许她会在某个时间点开始厌倦这无休止的任务,然而有奥利在,他永远会在空间里等她,也会在另一个世界等待她去寻找。 有人等,有人陪,做的也是自己喜欢的事,说实话,她渐渐习惯了,也并没有觉得不好。 当然,现实中父母尚在,她还是会选择回去。 “因为堕落神使的数量增加,主神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重新招募新神使,你的时限已经到了。按照我们最开始说好的,会让你带走一部分信仰之力作为酬劳。” 信仰之力就像一个小漩涡,能将好的事情卷到身边来,闻樱对这份酬劳很满意。但——她的视线落在了奥利身上。 z942121仿佛发现了,道:“你所抽到的奖励中,也能够有一定几率带走,这即是说,不是每件都能带走,同样,考虑到小世界的能量负荷问题,并不由你来选择。” 她沉吟片刻后道:“如果放弃所有的道具,只选择将奥利带走呢?” “没有这样的先例,我不能擅自做出决定,但可以为你向主神申请。如果申请不成功,那么他会回到他本来的世界。” 她看了看奥利,奥利反摸了摸她的脑袋,表示自己没事。 “还有,有一件事我想你需要知道。主神最新出的规定,是返回现实世界的神使,都必须消除记忆。” 闻樱一惊,“什么?” 她答应做任务,本身就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搜集更多的角色模板,体验他们的人生,现在告诉她这些记忆都会被消除,那她的搜集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她将问题问出口,却听z942121道:“作为补偿,你回归的时间会调整到小时候,让你有更多的时间去享受。生活环境有所变更,你未必还会喜欢演戏,可能会走上一条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路。” “可是我——” 她挟带怒气的话尚未吐露,眼前便有白光闪过,被硬生生推出了主神空间。最后一眼,是奥利担忧的目光,她第一次看见他的表情这么凝重。 喧哗热闹的摄影棚,正拍摄中的片子在导演的示意下通过。饰演剧中小女孩角色的陶佳琳回到了自己专属的椅子上,助理替她脱掉长袖外套,打着扇子扇凉,化妆师则半蹲着替她清理花了的妆容。 “好渴啊。”才12岁的小女孩犹且不足,用手作扇挥了挥。 她旁边还站着另一个小女孩,闻声将吸管插入倒好水的粉红米妮杯子里,抱起来送到她的手边,吸管正正好在她一低头就能喝到的位置。 陶佳琳伸手试了试,刚一碰到杯子就嘟起了嘴,“不是冰的,我不要水,你去买饮料,我要冰镇的葡萄汁。” 那个小女孩与她差不多大的年龄,不像她化着妆,服饰出众,从头到尾都如同闪烁的星光。对方穿着土里土气的短袖短裤,露出藕节似的小胳膊,也是粉面玉雪,只是总耷拉着眉眼,不太爱与人说话的模样。大人往往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先生出两分不耐烦来。 在剧组里,人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诸如场务这样的角色更是忙的上天遁地,谁有时间关注一个小孩子? 要不是她是剧组中工作人员的孩子,只怕也别想进来。即便如此,按照规矩就算是员工也不能随意带家属进组,尤其是年纪小的孩子,担心家长管不住,他们会闯祸。但陶佳琳看见她以后,就叫嚷着想有个同年龄的伙伴一起,才特地破格允许小女孩进了组。 小女孩从助理那里拿了钱,往外跑去,中途她停下来回头看,对方如众星拱月一般。 “樱子。” 这时,一个女人喊了她一声,匆匆而来。她有三十近四十的年纪,因过度操劳,人显老相,仿佛是中年妇女一般。眼下,她手里抱着许多衣服,是从服装车上取来,演员们下一条通告所需要的戏服。她需要将这些分发给演员。 “妈妈。”小女孩往她的方向赶了两步。 来的人就是她妈妈,因手工针线灵活,在剧组中跟着服装组做一些打下手的工作,如分发服饰、简单的修补等等。 “累不累?”女人腾出手给她擦了擦汗。 “不累。” 她冲母亲笑了一下,脸晒的红彤彤的,笑起来有些叫人心酸。但她却是真的觉得没关系,她也认为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她不生气,仿佛她曾经做过比这些更辛苦的事。 而对于陶佳琳的变脸和公主脾气,只让她觉得好奇,她觉得对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能给她提供新鲜的模板。 但这个模板要来做什么?她自己也不懂。 女人让她从自己肩上挂的小布包里掏出了一根冰棍,已经有些化了,她撕开包装就先吮了一口,甜丝丝冰凉凉的,她又冰着牙咬下一块来。 “怎么样?”女人问她。 她弯了下眼睛,踮脚把冰棍塞进母亲口中,“好吃。” 小女孩的“日常工作”对于12岁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些“繁重”,顶着大热天买水、撑伞、对词、抱衣服。但陶佳琳很习惯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费力地做讨好她的工作。 她从小就因可爱的外貌走红,先是拍摄广告,后参演电视剧,随即被知名导演看中出演电影。她以精湛演技为人称道,小小年纪就已经和诸多大腕有过合作,在小童星当中也是相当拔尖的一位。 偶尔在记者现场采访、粉丝探班的情况下,陶佳琳也会带着“小伙伴”出镜。她介绍小女孩的身份——来自农村,一个服装组普通工作人员的女儿,她因为看对方和自己一般大小,所以带她进场来玩,渐渐成了关系不错的小伙伴。 “她叫闻樱。”她向姐姐粉们介绍,“樱樱的学习成绩可好了,我有不懂的也会问她,帮了我很多忙。” 她侧头牵起闻樱的手,和她对视笑了一下,那满脸为她骄傲的样子瞬间打动了粉丝,引起小声轻叫。“桃子真是太可爱了——” “桃子下一个剧是《巾帼》吧,听说都是小演员,到时候就会有很多小伙伴一起,不怕孤单了。” 陶佳琳眼睛一亮,笑容甜得更加真切,“是啊,林翊哥哥、子晗哥哥、禹果哥哥都在,希望我的表现不会给大家拖后腿。” “怎么会,我们桃子可是得过金鹿明日之星奖的人!” …… 结束了见面会,陶佳琳回到摄影棚内,表情就落了下去。化妆师弯下腰细致地替她补妆,将女孩子的脸勾勒得愈发精致,她却很不耐烦。夏天的棚内温度高达三十多度,她穿着拍片需要的厚衣服止不住地流汗,烦躁不已。 恰好闻樱把衣服递过来,她蓦地将衣服挥到了地上。 “我不换!” 那边她的助理立刻上前来哄她,“怎么了祖宗?” “凭什么我要穿这么厚的衣服工作,她就可以在旁边乘凉玩游戏!”她指着闻樱问。 助理听了啼笑皆非,仍然不得不劝哄她,“当然是因为你是明星啊,她能和你比吗?我们桃子演技好,人又乖巧,你要是不演,还有谁能演?乖,我们先换上衣服好不好?” 陶佳琳左扯一下衣服,右扯一下衣服,嘟着嘴巴,就是不肯配合。 这里的动静引起了导演的注意,走过来询问情况,他外貌俊秀,气质斯文儒雅,看上去脾气十分温和。他一来,陶佳琳就换了表情,用水汪汪眼睛看着他,撒娇道:“天气太热了,林叔叔,可不可以休息一会儿再拍?” 章节目录 回到过去二 > 林导演抬手看了看表, “时间不够了, 不可以。” 他拒绝的十分干脆, 哪怕明确给出了理由, 也让陶佳琳一时之间有些发愣。等她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撒娇道:“就一会儿嘛!” “我记得已经安排了休息的时间。” 她委屈道:“可是有几个姐姐探班, 我刚刚去……” “你的时间安排由助理和经纪人决定, 我不管, 但剧组的时间表必须遵守,否则耽误的就是所有人的时间。” 他毫不留情的话让陶佳琳可爱的表情僵住,气氛渐僵。闻樱事不关己, 顾自将地上的衣服抱起来,放到椅子上。 冷不丁地,旁边的陶佳琳一手指着她喊。 “那就让她拍!” 林导演一向脾气温和, 对小孩子更多了两分耐心, 陶佳琳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对方居然会不答应。她又气又急,和大人顶嘴让她眼眶微红, 还是犟起了脾气。 反正这个角色只有她可以演, 她不演就是不演, 他能拿她怎么样?! 助理没防住她耍脾气, 心里“咯噔”一下, 语气微变:“桃子, 别不懂事!等拍完这条你今天的戏份就结束了,我们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陶佳琳撇过脑袋, “不拍,不吃。” 小童星闹脾气在现场并不少见,众人的视线不知不觉中都集中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等待导演的决定。为小孩子做退让倒也不为难,只怕这之后她摸到了分寸,频频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就苦了。但真的让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来演,就是开玩笑。 林导工作一向严谨苛刻,怎么会拿自己的戏来开玩笑? 众人脑海里的念头刚刚划过,那边林导演轻如羽毛的声音就已然落了下来。 “好,那就让她来拍吧。” “台词看过吗?”林导演问。 “帮佳琳对过一次。”闻樱回答道。 小女孩幼生生的模样,却也没有表现出面对陌生事物的恐慌,反而有些好奇地看了一圈周围大怪物一样的器材。 林导低头看眼前的女孩子,和陶佳琳一般大,比他的儿子还要小一些,说话做事却很有条理似的,不像个孩子。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温和地笑着摸了摸闻樱的脑袋,“如果忘了台词,念1234就可以了,动作不要停下来,做得到吗?” 闻樱“嗯”了一声。 “没关系,我们先试一试。” 摄影机就位,红灯亮起,片场的人交换了一下视线,有目光老辣的人,立刻就从摄像机机位的布置上看出了林导的安排。他当然不会在拍到这个节骨眼上换演员,但也不准备纵容小孩子的脾气,因此只准备拍摄小女孩的背影、侧影。 闻樱与陶佳琳身高相仿,拍这一场能用最好,即便真的不能用,最终仍然浪费了众人的时间,也能让小演员记住这次教训。 很显然林导演的想法陶佳琳不知道,她眼见自己的位置真的被人抢走了,心里一阵慌,蓦然大哭起来。 助在一旁理焦头烂额,不得不先安抚她的情绪。 其他人则饶有兴致地围到了摄影机边上“看戏”。这部电影陶佳琳所饰演的角色是女主角的小时候,从小就被人贩子拐走,吃尽了苦头。眼下要拍的这一场戏,恰好是她被人拐走的一幕。因为父母吵架,她追着愤然离开的妈妈跑了出来,却不想妈妈没有听见她的呼喊,反倒是被人贩子逮到了机会,趁机捂嘴绑走了。 先拍闻樱追逐母亲的戏,摄像机随摄像轨道滑行,对准了她的背影。位置是小巷子里,前方母亲的身影已渐渐不见,她一边追一边喊,口中喊着“你不要我了吗”“妈妈回头看我一眼好吗”。 有人瞄了眼台词本,只字不差,但这一场的词本就不多,短时间内能记住并不稀奇。 眼看“妈妈”不为所动,转过弯走了,小女孩慌张又委屈地大喊了一声:“妈妈——” 监视器前,导演一直关注着闻樱的表现,就背影而这条可以合格,他心情刚要松下,忽而,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小女孩的肩膀微微搐动。他不知怎么,心有所动,就给摄影师打了个镜头推进的手势。 摄影师立刻将镜头拉到了闻樱身上,对准她的面部表情。 这一个瞬间,监视器前的林导只觉起了头皮发麻。 女孩子的表情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僵硬无措,恰恰相反,她的每一个面部神经都落在了最合适的位置。红了一圈的眼睛,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像是重到无法承受,立刻就要滴落下来,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可怕而精准的掌控力,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个成熟的演员,林导都能明白对方的意图,这是为了让摄影机拍摄到最佳的画面而做出的停留。 但——一个从未拍摄过影片的12岁女孩? 他不敢相信。 突然间,有一双大手捂住了女孩的嘴。 为了加深未知的恐惧感,绑匪并不露脸,摄影机的焦点定在那双手上。黝黑粗糙的手,与女孩子细嫩白皙的脸蛋形成鲜明的对比。而让人格外在意的却是女孩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蓦然睁大,瞳孔骤缩,而方才一直未落的眼泪猝然掉落。她只表达了一种情绪——惊恐。单一却又难以表达的情绪,在她的演绎下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只是短暂地一个镜头,一眼过后,却仍然停留在了人的大脑皮层挥之不去,只要一闭眼,就能回想起那双饱含惊惧的眼睛,不知不觉引起共情,难以忘怀。 她的眼泪同样也将两个镜头串联了起来,前后衔接得当,情绪到位。 林导的表情已经全然变了,从漫不经心,到震惊,再到挪不开目光。 他的视线停在监视器上一动不动,就连副导演发觉不对,示意他结束的动作都没注意到。 这是一种面对行业顶尖怪物的震撼感,令人既惊喜又忧虑。他平生执导影片无数,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人寥寥无几,而这个女孩,单凭她的年龄,简直是怪物中的怪物。 周围的喁喁私语声惊动了他,让他终于注意到了副导演私下的提醒。 “cut。”他仓促回了神,又恍然如梦醒般夸了一句,“……很好。” 其他人并不如导演感受到的那么细腻真切,只是感叹小女孩很有天分,居然真的能哭出来,但也有人猜测,可能是第一次拍片压力太大吓哭的。不过大多数人都只是将这件事当做一次谈天闲聊的下酒菜而已。 这之后,陶佳琳还是补拍了这一场的镜头,林导不像往常那样面带鼓励、赞赏,反而沉吟不语,令时刻关注着的助理的心为之一提。 陶佳琳却不知林导前后态度的反差。当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取代,闻樱拍摄的镜头只是取用了背影的画面之后,立刻跑到闻樱面前示威。这次的事显然给她留下了阴影,让她不敢再轻易挑战“温和可亲的林叔叔”的权威,但面对闻樱,她的态度就没那么好了,“哼,演戏不是谁都可以演的,林叔叔还是没有把我换掉!” 她认为闻樱如果当时坚决拒绝拍摄,就不会惹得自己惊慌大哭,在大家面前丢脸。 闻樱轻声说,“我早就知道了。” 陶佳琳吃了一惊,“什么?!” “你已经拍了十六场,作废会耽误更多的时间,如果他是从这方面考虑,就不会轻易把你换掉。那些‘黑镜子’在拍摄的时候对准的是我的后背,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小女孩的嗓音清软,一边收拾自己放在服装车里的作业本,将它们放进小书包里,“你安心吧。” “……那你现在干什么?” “我妈妈被辞退了,我收拾东西和她一起走。” “辞退?她做了错事?” “不是。”闻樱和她对视道,“因为我得罪了你。” 陶佳琳的经纪人和剧组制片主任的关系很好,当他收到信息,认为闻樱是一大威胁时,自然从根源下手,斩断了她们母女的去路。闻樱不清楚所有的经过,但能隐隐约约明白原因。 陶佳琳嘟了嘟嘴,有些得意,“就是,谁让你得罪我。” 小闻樱背上了书包要往外走,不知何时,林导演站在了服装车门口。他的出现让陶佳琳有一丝惊慌,但林导没有看她,只去问闻樱:“你叫闻樱是吗?有兴趣演戏吗?” 小闻樱捉着肩带,停下来看他,“可以赚钱吗?” “当然。” “我妈妈能和我一起去吗?” 林导因为她的缘故,注意过她母亲的职位,小职务而已,并不难安排。他点头道,“可以。” “拍什么戏?” “《巾帼》。” 闻樱身后的陶佳琳听见熟悉的剧名,蓦地瞪大了眼睛。 《巾帼》是她要接的下一部电影,导演同样是林导,但与这部不同的是,那是当下热度很高的大ip,由众多童星主演,而能参演的无不是家有背景,或名气很高的童星。她已经预定了女主角的位置,只剩签约了。 她想不到还剩下哪个角色给闻樱,女二号吗?她都没演过戏,怎么可能担的起女二号! 陶佳琳满不在意地撇撇嘴,闻樱看见了。 “那好。” 林导看见小女孩的两根小辫子晃了晃,俏皮又张扬,葡萄似的乌珠与他对视,“我要当女主角。” 章节目录 回到过去三 > 《巾帼》女主演换人的报道迅速上了热搜, 陶佳琳的粉丝大惊之下, 迅速围攻剧组官方号、出品公司的微博号、导演微博号等。 “欺负我们桃子没人吗, 导演说清楚, 凭什么无故换人!” “这个闻樱是谁, 听都没听过, 哪里冒出来的啊?!” ……官方发了声明, 表示演员人选本就在商洽过程中,合约未签,并没有最终确定由陶佳琳出演女主角, 现在已经确定由陶佳琳出演女二号。 粉丝将信将疑,毕竟先前陶佳琳一直作为女主角宣传,即使没有中途换人, 这也是官方溜粉, 依旧难以熄灭她们的怒火。要不是《巾帼》的小说本身传阅度极高,她们就要怀疑官方这是在刻意借助陶佳琳的人气了。 作为时下热门的大ip, 《巾帼》不止小说本身受欢迎, 它的改编也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记者的狩猎范围。 从《巾帼》的人员阵容也可以看出投资人的野心。导演是一生获奖无数, 享誉国际的林致远, 也就是林导演。男主演之一的林翊就是他的儿子, 而他的妻子,林翊的母亲是曾获三料影后,影响了一代人的女星, 林翊从母亲身上遗传到了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 皮肤白皙,五官深邃,长相与气质都无可挑剔。他幼年时期曾参加过明星亲子类综艺节目,至此,广告、代的合约纷至沓来,有着非比寻常的超高人气, 除他以外,主要角色中扮演少年小将士的陈子晗、禹果同样是星二代,父母中至少有一人是著名演员、明星,只是身上的话题热度不如林翊,所以圈外熟知度不高,但在圈内都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地位和资源。 哪怕是最初定下的女主演陶佳琳,不如另外三人家学渊源,也是知名度很高的小童星。 也因此即使《巾帼》剧组临时改换演员,引起了陶佳琳所在的经纪公司的不满,但这部剧本身十分被看好,所以即便是女二号,他们也愿意让陶佳琳接演。像闻樱这样的“野路子”,在拍摄过程中很有可能会出现意外情况,他们未尝没有打着届时再替换回来的算盘。 陶佳琳被换,在书粉和明星粉丝之中都掀起了波澜。闻樱的背景尚未被透露,对外界来说十分神秘,因此众说纷纭,有指责她背后有靠山撑腰,也有指她本人心机,在片场踩陶佳琳上位等等……哪怕对象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也堵不住众人的恶意猜想。 童星粉丝的掐架,没有比成年明星的粉丝和\\\\谐到哪里去,反而因为童星不会遮掩自己,缺点漏洞太过明显而招来更多的箭矢。闻樱的背景暂不公开也是林导演基于这层原因作出的决定,过多的信息会转移媒体的群众的焦点。 只不过因为一开始定下的是陶佳琳,众人先入为主,如今只有闻樱的出色程度远超陶佳琳,引人叹服,才能使人遗忘开头的换人插曲。 林导演对这一点信心满满,对于闻樱自己而,演戏本身比其他的事情都重要。 她对于那一次的拍摄非常意外。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喜欢演戏。从她有意识起,她就尝试过很多活动,在乡下的时候钓鱼、捉贝壳、爬树,父亲种田赚了一笔小钱,转到城里之后学校安排的更多,画画、唱歌、跳舞,还有陶艺之类的兴趣活动课。 她挺喜欢跳舞的,但这和演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当“黑镜子”对准了她的那一刻,她意外地发现自己有了一种沉浸感,她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念台词,就好像从喉咙出口的一瞬间,这些字就像活了似的,找准了自己的音调位置。也没想过她的肢体动作、脸部表情会样听话。她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就像鱼儿水中嬉戏,鸟在天空翱翔一样自在。 所以她答应了导演的邀请。 她看过资料,《巾帼》的女主演是绝对的女一号,男主演之间的戏份难分伯仲,却都不能与她相比。 因为《巾帼》写的就是历史上女将军朝歌的事迹。它虽然归类在少儿读物,但也有喜欢它的成年人。大概是为给孩子做历史普及,书是从朝歌小时候写起,写她隐瞒性别进入军营,与男孩一同训练。至今已经出了五本系列书,书中有最浅显的入门级军事讲解,有情节曲折起伏,引起热议。 闻樱来到了《巾帼》的片场。她今天穿了一身清新蓝绿色的小裙子,头上戴一顶软织的草帽,系了小蝴蝶结,简单朴实,又有着小淑女的气质可爱。是闻妈妈特地为她花钱购置的,免得别人看不起乡下小土妞。 闻樱自己觉得小土妞也是蛮可爱的,不过别人并不这么想。 这是一座影视城,古城墙和宫殿的背景,巍峨雄伟,有人守在出入口处,还有记者蹲在墙角等待。 因临时有工作上的安排,闻妈妈率先与人进了组,闻樱的脖子上挂着妈妈的人员工作牌,但显然照片与人不符,门口的人拦着不让进,“家属一律不得入内。” “我也是剧组里的演员。” 守门的人看了她一眼 ,“没见过。” 乍听她是演员,门口的记者登时精神一震,再听到门卫的话,叹气扔了烟蒂,打趣道:“小妹妹别闹了,哪个演员叔叔没见过?你家里人在哪儿,不是瞒着爸爸妈妈偷跑出来的吧?” 剧组的演员对于普通工作人员来说一个例外,他们没有工作牌,因为通常靠“刷脸”就可以入内,但闻樱没有名气,又是第一次进组,所以没有人知道她也是演员。 太阳光晒的恼人,她将两边的帽沿压到耳朵边,更显得脸小可爱。她想了想道,“叔叔有手机吗?我可以给林导演打个电话,叫他……” 忽然间,有其他人过来了,那些记者们刚刚还要死不活地蹲着,此时却一窝蜂的扛着长枪短炮冲了过来,口中喊着“林翊“的名字,闻樱凭一副小身板险些被挤摔倒。 人群里有人伸手拽了一下她。 “剧组工作人员的家属吗?”男人看见了她身前的工作牌,笑的温和亲切,推开她身边的人群,将她扶好,“大家让一让,别挤到小朋友。” 闻樱点点头。但她看见的那个拽她的人不是他,那同样是一个小孩子的手。她的视线落到了旁边,那是一个相当好看的男孩子,皮肤白的像奶油,莓果似的红唇缀着,像最可口的甜点小蛋糕,但他性格却很冷,双眼皮撩开就像黑猫一样,有点冷淡,又很矜贵。 她看着看着,发起了呆。 “进来。” 对面传来冷淡的声音。叫林翊的男孩子已经进了入口,他手插着口袋,无论是记者的热情,还是守卫的谄媚,对他来说都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画面,表情相当漠然。 “阿翊让你一起进去呢,来,跟我们走吧。” 刚刚那个男人——林翊的经纪人向她招了招手,闻樱跟着他走了进去。门卫自然放行了,记者也被林翊随行的保镖拦在了外面,一片清静。 “对了。”林翊的经纪人对他道,“今天新的女一号会到片场,你要记得和人家打招呼知道吗?多和人说话,才会有朋友一起玩。” 《巾帼》剧组中朝歌才是主角,男性角色多是她的陪衬,林导演之所以会让儿子接拍这部戏,就是因为这里的同龄人多,对于不爱说话的林翊来说,是一个与人相处交流的机会。 因为有许多武打动作,开拍之前剧组还为小演员们特设了一个武术培训班。但其孩子打成一片的情况下,林翊仍旧喜欢一个人待着。这样的进展也让从小陪他长大,如同半个哥哥的经纪人来说也是头疼不已。 说到这里,经纪人忽然发觉闻樱一直在看林翊,他好奇笑道,“难道小朋友你也是阿翊的小粉丝?” 林翊闻声侧过了眼睛。 “知道阿翊在剧里的角色吗?”经纪人问。 闻樱点头答:“权贵之子岳以珵。” “没错,你还真是他的小粉丝啊。”经纪人笑了,他旋即察觉到林翊的反应,拿出随身带着的笔,逗闻樱道,“想不想要阿翊的签名?不过我没带纸哦,怎么办呢?” “写在这里。” 小闻樱不假思索地将手臂伸到了林翊的眼睛底下,她翻转露出内侧,白嫩的像藕节一般。 “诶?” 经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林翊拿了笔,当真在她的手臂上签上了名字。经纪人一头雾水,无法理解小孩子之间突如其来的默契。 林翊在签名时忽然对她道:“下次别乱跑。” 经纪人听到就笑了,向闻樱解释:“阿翊以前来探爸爸的班不知道乔装打扮,因为名气太大,险些引起交通事故。这之后他再也不敢一个人乱跑了。”这件事新闻报道、娱乐新闻里都有,因此他自然地说出了口。这样想来,刚刚林翊会带她进门,恐怕就是因为感同身受吧。 因为林翊的缘故,经纪人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闻樱,笑道:“小朋友长得也很可爱,想过也来剧组当个小演员吗?” 小闻樱摇了摇头。 “不想吗?”经纪人叹了口气,难得见林翊对一个同龄人表现出友善的一面,他倒是想让小女孩在剧组里多待一会儿。她又恰好是林翊的粉丝,他还以为她会很开心呢。 这时已经走到了剧组的拍摄地点。 不远处,林导看见他们先打了个招呼,待看见他们身边站着的闻樱,露出笑容道:“樱樱来了?我担心你被门卫拦住,刚刚找了人去接你。” 他熟稔的口吻令经纪人一怔。 闻樱已经回过头,冲林翊弯眉一笑,“岳以珵你好呀,我是朝歌。” 章节目录 回到过去四 > 林翊抬头看了眼经纪人, 经纪人表情微懵, 讪讪地笑了下:“咳, 阿翊……” 按照常理, 他应该提前弄清楚与他演对手戏的演员的信息资料, 这一次确实是他失职了。 林翊重新去看闻樱, 阳光洒下, 草帽落下一片阴影,却没有挡住女孩子乌黑明亮的眼睛,像湖面粼粼的水波。 “真名呢?”他问。 闻樱眨了下眼睛, “真名——” 她还没报出名字,男孩子就已经将手臂伸到了她眼前。闻樱便接了他手中的笔,自然地在上面写下了“闻樱”两个字, 末了, 又简笔勾了一朵樱花,他也任她在手臂上涂涂抹抹。 经纪人看得目瞪口呆, 忍不住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手臂上的签名交换, 多么自然, 多么浪漫, 要是被林导演知道他儿子的“本事”, 恐怕就不会担心他交不到小伙伴了。 * 片场的气氛不全是轻松有趣, 反而随着闻樱的到来变得紧张。 在林导将闻樱介绍给众人之后,与闻樱搭戏的小演员们无不用好奇却又防备的目光打量她,没有人开口说欢迎她的话。成年演员打了圆场, 却掩盖不住气氛变得沉闷的事实。 主演陈子晗、禹果与陶佳琳的关系相处的很好, 因为培训班的原因,他们几人早就相熟。闻樱突然取代陶佳琳的事件不止外界出现波澜,也让这些磨合已久的小伙伴心里有了疙瘩。 小孩子的情绪表露是最直接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原本他们聚在一起又笑又闹,就连今天没有通告的陶佳琳都来了片场,但只要闻樱经过他们“小团体”的附近,笑声会突然变小,无形之中表露出排斥的情绪。 林翊是例外,他虽然和闻樱“认识”了,但没有到立刻就成了好朋友的地步,同样的,他也没有融入另一个小集体。他的保姆车随后开到,他兀自上了车等待自己的戏份。 林导从儿子身上收回视线,轻叹了口气。他坐在监视器前,偶尔抬眼看一眼片场的情况,除了林翊之外,闻樱眼下的处境也能收入眼底,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一位与他关系好的年长的演员坐到他旁边,和他一同关注片场上的情况,感叹道:“你这一步走的可不怎么样。” 这次临时换角,林导冒了很大的风险,也压上了赌注,否则另外几方的人又怎么会想启用一个新人小演员。如果闻樱与其他演员配合不好,剧组也不可能为她一个人,将其他的小演员都换掉。 林导闻倒是笑了,身体往椅背上靠去,“你等着看吧。” 另一边禹果也在和小伙伴下保证书,“桃子你放心,我不配合,不信她能演的好!”他已经穿上了小战士的铠甲,天生眉毛又黑又浓,下巴一扬更是威风凛凛,神气十足。 陶佳琳用力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要拍的这一幕戏恰好是闻樱与禹果的对手戏,禹果在电影里的角色是神威将军的儿子,拳脚身法了得,但在智计方面稍逊一筹,不爱动脑筋,他喜欢跟在林翊扮演的角色身后,充当打手,与朝歌不合。 他们是权贵阶级,朝歌则是平民出身,双方本就有着天然的冲突。 即将要演的这一幕,是朝歌第一次来月事却不能对人,恰好处于严格训练期间,苦不堪。禹果所扮演的角色看出了她身体情况不佳,特地与她一组对战。 虽然是打戏,与成人之间的打戏不同,不会动真格,且大多数都是以慢动作进行。饶是如此,闻樱仍然在林导演的安排下做过紧急培训,因为课程进度不同,没有与其他的小演员同班。待她和禹果互相喂招走了几遍,武术指导老师示意没问题,林导才喊了“action”。 场记板打下的那一瞬间,禹果立即摆出了一个漂亮的架势,表情挑衅地看向闻樱——这倒很符合他在电影中的人物设定。 但当他目光落在闻樱身上的一刻,他忽而愣了下神。 闻樱同样是一副小战士的打扮,但包括与禹果试招时在内,她的眼神大多时候都落在地上,也不说话,看上去恹恹的,像被太阳晒卷了的花瓣。禹果对新来的朝歌做了多番猜想,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更加不乐意和她搭戏。 可是现在她的表情变了。 坚定乌亮的眼眸直视前方,原本秀气的眉因炭笔描粗,多出几分英气。她腰板直起,四肢松乏却有着战士的韧劲。原本那像蔫儿了的葡萄藤一般的姿态,如同突然饮入了山泉活水,恰到好处地舒展开来,生机勃勃。 她看向他的眼神,七分厌恶,二分警惕,还有一分不屑,因为看不起他总是倚靠背景在军营里作威作福。这就是朝歌会有的眼神。 不对,他在干吗! 发现自己看愣了,禹果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cut。”林导的声音立刻响起,“禹果……” “我走神了。”他勇于认错,积极改正,“再来再来。” 重新开始,禹果给自己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一听到打板声,对面的人就立刻进入了状态,好在他已经适应了她的快速入戏能力,表情得意的念出了台词:“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朝歌”抱臂,“废话少说。” 好极了。 禹果当即扑了上去,开打! 按照剧本所示,禹果的角色趁人不备,朝歌却凭坚定的意志战到了最后,在过程中屡屡躲过对方的致命招数,反而痛击对方。也就是说,禹果所需要花的力气很小,给闻樱留足反击的余地。 然而当他一脚扫出去的时候,专业人员立即看出了不对,这是实实在在的一记扫堂腿! 禹果笑嘻嘻地想,就算吃个ng,能让她在大家面前摔一跤,也算是替桃子出了一口气。 但他笑了没有一秒钟,脚上突然一痛,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猛地低头,这才发觉闻樱没有按照对招时的动作来,反而在他腿扫来时轻轻一跃,下落时“恰好”踩到了他脚上。 痛痛痛! 他小浓眉皱了皱,立刻将闻樱一拽一抗,这仍是剧本动作,原本的“假摔”眼看就要变成一个扎实的过肩摔,却被她轻而易举地化解,还反身痛踹了一下他的小腿。 他禹果大将军(自封)居然打不过一个小女孩! 禹果大为气恼,他爸就是国内最出名的武打明星,他从小受训,怎么能在打戏上输人输阵!他不知不觉动了真格,武术招式使的虎虎生风。 然而闻樱总是快他一步,他要出拳她就躲,他刚一动她就扫他下盘,她还即兴加了几句台词,每每在出招前,会出人意料地“告知”他。 “左边。” 手向右去。 “右边。” 腿当真朝右踢来。 闻樱的身体素质当然比不过禹果,要做出这样的干扰并不容易。它需要精准而快速,先将敌人的招数看破,再立刻决定自己的对应方法,同时预测下一招。 监视器前,副导演用眼神询问林导演,毕竟剧本中没有这样的台词。 林导演沉吟之后忽而露出笑来,摇了摇头,没有叫停。 那一段台词有些戏弄,但对朝歌当前的状况来说却非常合适。剧本上的写法其实忽略了逻辑,强行认定朝歌能够压制对手,相信观众在看到喜欢看的爽的情节,也不会考虑这个问题。但按照正常的逻辑推断,朝歌身体虚弱,应该打不过禹果所饰演的角色——否则他也不会挑她。 那么当对打中加入了干扰因素,朝歌是以武力加上一点智力才能压制住对手,就变得可信了。 然而这种隐含戏弄的打法彻底惹急了禹果,他气急忘了手下轻重,一个肘击打中了闻樱,眼看就要将她锁死压到地上,突然间,女孩子身体一软先行倒了下去,脸颊显露出苍白的脸色, 禹果大惊,马上松了强压住她的手,表情既惊又慌,“你没事吧?” “cut——” “咖什么咖!”禹果瞪向林导演,“林叔叔,她被我打伤了,你快去叫医生。”说着他又转向闻樱,“你哪里疼?说出来,别忍着,你太厉害了,我一下子忘了你是女孩子,对不起啊……” 林致远表情无奈,“禹果……” “林叔叔!”禹果眉毛倒竖,“片子什么时候不能拍,救人要紧!” 忽然间,某处传来一声轻轻地“扑哧”,旋即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同样的声音,紧跟着有笑声响了起来,如同点了头的炮竹,接二连三地爆了开来,连成了一片笑声的海洋。 禹果再低头看,发现躺地上的女孩子已经坐了起来,“又要重拍。”她歪了下脑袋,脚尖轻踹了下他,“只有这点本事吗?” 他本来蹲着,被她一踹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表情还有些愣愣的。 陈子晗在一旁笑到肚子痛,听了闻樱的话,同样指着禹果大笑,“只有这点本事吗?” 禹果终于从中反应了过来。 这幕戏的结尾就是朝歌体力不支倒在地上,他和她打着打着忘了演戏,她却一直还在扮演朝歌。 禹果意识到这点之后,有些拧巴地撇过了头,恰好听见好友笑话自己,大怒道:“你下来试试!” 陈子晗不理他。他发觉闻樱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因为没有演过戏,会毁了整部戏。他走上前去,伸手将闻樱从地上拉了起来。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体现出了认可的意思,至少是暂时认可了。 “这个朝歌好帅啊。” 其他的小演员们不自觉地发出了感慨,眼神略有崇拜。朝歌在剧中本来就应该是一个这样的人物。陶佳琳虽然接受了武术训练,但小女孩身体绵软,没有长时间的打熬,招式多是摆着漂亮的,后期制作以后跟上节奏,才会好看起来,现场观看自然不会很精彩,他们从来没感受过真正激烈的打架。 但闻樱与禹果的一段即兴发挥越打越快,在同龄孩子看来,就非常厉害了。 “碾压啊。” 年长的演员站在导演身后,视线从监视器上收回,笑叹了口气。 小孩子注意到的是手上的动作,他们却会看见一些别的东西。虽然他们都能看出闻樱在反击禹果的作弄,但她却始终在线内活动,在对招的过程中,她的表情始终是“朝歌”,疼痛、虚弱、对腰间部分的保护和在意,都能很好的体现出来。 反而是禹果,从一开始就抱着ng的念头戏耍对手,与之相比实在是彻底的碾压。 陶佳琳发觉小伙伴们的“叛变”,就连大人们对闻樱也都是一副赞叹欣赏的样子,气的直跺脚。 但她没能阻挡住向闻樱倾去的大势,随着拍摄进度的进行,工作人员对闻樱的认可度也就变得越高,除了林翊仍然喜欢独来独往之外。禹果闹了几天别扭,就在戏外和闻樱玩起了对招游戏。 这一天,他们接到了通知,说是要去市中心的某幢大楼做个采访。 小孩子玩心重,自然乐得放假一天。先是个人采访,几人轮流进行,采访到陶佳琳,下面就要五个主演一起访问了。 禹果一转头,奇怪道:“林翊去哪儿了?” 章节目录 回到过去五 > 远远地, 突然传来高分贝的尖叫声, 夹杂着激动的欢呼, 因为距离减弱了声音效果, 但仍能听见。 闻樱朝外面指了指, 示意他们去看隔着一条宽大马路的对面大厦。 他们几人的个人采访都已经结束了, 眼下正聚在走廊上。禹果见状探出头去看, 被阳光刺的眯了下眼睛,而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引起欢呼声的人正是林翊。 他在大厦里待得闷了,就想下楼透一口气。他一向独来独往习惯了, 便也没有和闻樱他们打招呼。 他们这次出来采访穿的都是寻常衣服,他又戴了鸭舌帽,小孩的身形未长开, 看上去与普通的孩子没有太大的差别。因此他只带了一个助理, 就去了对面的便利店买零食饮料。 谁知便利店的员工就是他的铁杆粉丝,属于入会领了编号的那一类, 结账时看出了破绽, 过于激动当场惊叫出声, 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林翊的国民度高, 不管追不追星, 看热闹的总有不少, 当即在街上呼朋引伴,人流就都往便利店涌去。 闻樱看见林翊在助理的掩护下往外跑,但四面八方的人围拢过来, 他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就闯了出去, 恰好赶上绿灯的最后几秒钟,他一过去,其他追着他的人大都只能在红灯面前停下脚步。 然而那边是个广场…… 他们所在的这幢楼位处于路口地带,隔着宽阔的马路,右前方是一幢大楼,一层楼有面包房、便利店等商业店铺,就是刚刚林翊买东西的地方。左前方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靠着矮山,每日都会有人爬山锻炼,练习唱歌跳舞,广场上人山人海。 “哇哦。”禹果吹了声口哨,“翊哥名扬四海,当街上演英雄片……”话没说完就冷不丁被陈子晗敲了脑壳。 “我去和林叔叔说一声。”陈子晗提议道。 林翊跑进了广场,人群可以成为他的保\\护\\伞,让他难以被发觉,但同样的,如果被发现,那会引起什么后果就说不准了。 “等等。”闻樱叫住了他,视线却还随着林翊在动。他们楼层的高度恰好能将广场尽收眼底,也能大概看清某一个人的位置。她道,“按照他们大人的办法,不是动用保安保镖就是驱散人群,没事也会生出事来,如果闹大了,他可能……”她停顿了一下。 陈子晗疑惑,“他可能什么?” “你会希望自己每次出门,身边都跟着很多保镖吗?” 禹果插话,“哇,超酷!”话音刚落,见闻樱俏生生一眼瞪过来,他立刻改口,“一次两次很有趣,要是次数多了就太累了,像犯人一样!” “嗯,他肯定也不希望变成这样。”闻樱想起他们初遇时,那位经纪人叔叔说过他曾经遇到过相同的事,她记得林翊当时表现的非常排斥。她眨了一下眼睛道,“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她先问:“你们两个都有手机吧?” “002,002,这里是003,请报告004的位置……” 禹果话没说完,手机就被闻樱抢走了,“他现在在哪里?” 两人已经来到了广场上,正在一个出租轮滑的小摊位置上。《巾帼》是禹果和闻樱的第一部戏,他们还没多少粉丝,自然不会像林翊这样引起轰动。 仍然留在大厦里,位处于“塔楼控制中心”的陈子晗回复:“你们看见穿红绿衣服跳广场舞的人了吗?拿这个人群当定位点,他在左边大概二三十米的位置。” “好。” 闻樱挂了电话,发现禹果已经穿好了轮滑,对一旁的滑板露出垂涎欲滴的眼神。她将手机还给禹果,又踢了他小腿一脚。 “嗷,报告组织,001踹我!” 陈子晗冷静地回复:“告诉001,让她多踹两脚。” 禹果:“……” 自从闻樱讲出她的办法之后,禹果就兴奋个没完,还为大家取了代码称号,活像是在演谍战剧。平日他们又是上课学习又是拍戏,负担比较重,难得出来一趟,闻樱和陈子晗也随他瞎闹。 闻樱一边去穿轮滑鞋,一边问他,“这个怎么玩?” 禹果正扶她起来,听了她的话好险没松手让她摔回去!“你没玩过?!”他惊讶不已,轮滑在本地学生中掀起了热潮,同龄人中当然也有不喜欢的,但不会玩的就很少了,多少都会滑上一段路。 “没有。”她的课余活动是给陶佳琳当小助理。 禹果好像也想到了什么,他知道闻樱的妈妈在片场做事,家境条件不是特别好。他的嗓门突然降下来,轻咳了声道:“早知道应该让子晗他和我一……”起来。后面两个字被他吃惊的吞了回去。 那个说自己不会的人,站稳之后就大胆放开了他的手,然后原地滑了个圈,没有丝毫摇晃的痕迹,平衡能力max。 “……天才啊001。” 林翊之所以往广场的方向跑,一方面是慌不择路,另一方面,他确实考虑过躲进人群里。 一开始在便利店门口引起的动静比较大,但说到底,多数成年人也做不出追着小孩子跑的事,他一跑远,人群就散了一大部分。但还有些年龄不大的少年少女追着不放,他们且还不懂得分寸是什么,跑动的过程中叫嚷着,不免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啊林翊往那边跑了!” “什么?!林翊?小可爱在哪里?” 林翊刚躲进广场中的时候,确实已经甩开了那些人,他想等一等避过了风头之后再走。但没想到搜寻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以至于广场中的人互相之间都传了话。 “听说林翊,就是林致远导演的儿子,在这个广场上。” 时不时就能撞见有人念着他的名字找他。 林翊握紧了手机,猫儿般的眼眸中透出不甘心,却不得不划开屏幕,准备拨出电话向父亲求助。 突然间,他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林翊!” 他一慌,转身就要跑。 却忽然又一双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双手柔软的像白糖糕,令他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他回过头去,撞进了一双杏子仁大的眼睛里。 闻樱趁他发怔,猝不及防把他的帽子摘了下来,一边道:“禹果,鞋子。” “好嘞!”禹果把手上拎的轮滑鞋给林翊,让他穿上。闻樱还叫他把防晒薄外套脱了下来。外套是黑色底,背后却白色的英文字,分外显眼。 广场上玩轮滑的孩子不少,时不时可以看见三五成群结队滑过,从六七岁到十六七岁不等,他们三人聚在一起,登时就变得不那么显眼了。 闻樱调整了一下鸭舌帽,把头发塞了进去,她身高与林翊相仿,帽子戴好,再将外套套在短袖外面,还真有那么两分相似。 “走咯!” 禹果兴奋地做了个握拳的姿势,带头“突围”,闻樱则带着林翊。林翊从懵懂的状态里回过神,正被女孩子牵着手,避开人群向前滑行。 在接近广场边缘时,忽然有人叫起来,“啊是那个,我看见林翊的帽子了!” “什么,确定是林翊吗?” “刚刚他在便利店门口就戴着这顶帽子,还有这件外套,不会错!” 林翊的心忽而一提,就听女孩子对他悄声说了句“继续滑”,松开了他的手。就在他往前滑的过程中,她放慢了步调。 “喂。”禹果忧心忡忡地回头,“能行吗?” “别吵,把他带走。”闻樱朝他做了个鬼脸,“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实力派。” 追逐而来的人只见那个貌似林翊的人放慢了轮滑的速度,面上一喜,却见对方在转身的那一刹,露出了女孩子甜美的面容。 “咦,姐姐们有事吗?”闻樱一边转身倒滑,一边疑惑地问众人,“为什么要追我们?” 众人既惊又疑。 “咦……” “不是林翊啊!” “可是这件外套,还有帽子……”她们面露疑色。 “什么!?”女孩子在听见她们口中的名字时,表情忽然一变,流露出讶异兴奋的神色,“林翊哥哥吗,我超喜欢他,他也在这吗?” “刚刚还在,你和他穿的很像……” “我就是为了林翊哥哥才买的这身衣服啊!”她开心地抱怨,“可贵了,花光了我所有的压岁钱,我妈妈差点没打死我。” 她将一个“死忠小粉丝”的表情拿捏的十分到位,追来的人很快相信了她的话。在他们对话的过程中,禹果早就带着林翊滑远了,闻樱周旋了一会儿,就朝他们挥挥手,“我去和朋友说一声,也要来找林翊哥哥,姐姐们过会儿见!” “过会儿见。” 等闻樱过了马路回到大厦楼下,禹果已经抱着肚子笑的不成样子了。楼上陈子晗探出了头,手机里发出一声“喂”,警告禹果小声点。 然而几人彼此互看一眼,突然笑作了一团。 就连林翊,经历过了被围追堵截的紧张、不甘,和他们一起闯关的兴奋、放松之后,被这样的笑声感染,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他看向眉眼飞扬的闻樱。 金色的阳光下,女孩子穿着他的外套,鸭舌帽压乱了她的头发,她却毫不在意,笑得分外张扬美丽。 共同经历了一场“战乱”之后,几人的感情变得更加亲密起来。林翊也不再总是在闲暇时间回到保姆车上,而是会与他们一起。 林导演事后得知了这件事,妥善做好了后续处理,难得见儿子打开了心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他们。 这天,网络上放出了他们的定妆照。为了照顾没有手机的闻樱,几人便围在一起讨论。 “……我拒绝承认樱樱是实力派。”禹果突发感慨。 陈子晗打了下他脑袋,“说什么呢!” 他指着照片嗷嗷直叫,“这难道不是偶像派?难道不是?!” 他们平时对戏的都是男装的闻樱,尤其是在士兵训练阶段,衣服的外形较为简单粗糙,无形之中弱化了她的性别。然而定妆照中却有一张闻樱女装的打扮。小女孩梳了双丫髻,穿一身齐胸襦裙,挽着碧纱披帛,眉眼弯弯而笑,像小仙女一样甜美可爱,与潇洒帅气的战士服装形成鲜明对比。 一会儿工夫,已经有几百人在微博下留了,夸谁的都有,然而闻樱的视觉双重冲击力最强,留夸她的也最多,可以说是吸引了第一批颜粉。 他们聊的热火朝天,陶佳琳只站在不远处看着,咬了下唇。忽地手机响了,她看了看,躲到一旁接起了电话,“喂,妈妈……” “琳琳,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章节目录 回到过去六 > 影视城不像空间封闭的摄影棚那么热, 拍摄对象又是小孩子, 时间安排上也比成年人要宽松许多, 准备了冰块、大风扇等等, 但炎热的天气也没有因此褪减一两分, 小朋友们还是被热的哇哇直叫。 禹果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批塑料帽子, 帽檐下安装了小电风扇, 一开开关就会呼呼的吹风,凉不凉爽另说,喜欢新鲜的小孩子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围着禹果讨帽子。 闻樱手里也被塞了一个,帽檐的颜色各不相同,多为糖果色, 她这一顶恰好是水粉色的, 戴上去清新又可爱。然而这样的帽子讨的是巧趣,工艺不精, 又是塑料制作而成, 闻樱无论怎么调整都不能舒心, 不是勾到头发, 就是太大了会掉落下来, 令她心烦不已。 这时, 侧面有一双手伸了过来,将她的头发收进去,再将帽子压好。 闻樱自己将它戴正, 侧头向林翊说了声:“谢谢。”她见林翊的帽子还在手里没戴, 便伸手去拿,准备“礼尚往来”。 林翊的手一躲,没让她抓到帽子。 “……你不想让我给你戴吗?” 他见她表现出委屈的样子,不知为何,立刻就能判断出她是演的……但他还是放轻了声音,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戴。” “为什么?”她张手放在耳朵边上,作了一个仔细聆听的姿势,“你悄悄告诉我,我不和别人说。” 他抿了下唇,心里偷偷跳了一下,被女孩子可爱到。他低头去摆弄了风扇帽子,问:“……你们难道不怕被扇叶刮到额头吗?” 女孩子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 林翊:“……” 她发出“扑哧”的前音,立刻捂住了嘴。 男孩子用沉沉的目光看她,然而他眼睛水汪,睫毛又长又密,扑扇了一下,立刻将气势化于无形。 她问:“你以前没有玩过吗?” “……没。” “你不用担心,你看我。”她低头凑近,小电扇在她额头前悬着,呼啦呼啦作响,吹飞起她额前细小的绒毛,“是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林翊不习惯和人靠的这么近,他耳后微红,鼻尖有汗珠冒出来。 突然间,工作人员跑来通知他们:“闻樱、林翊,下一场有你们的戏份。” “好。” 闻樱回身打了声招呼。 下一场戏是三个人的戏,演员分别是陶佳琳、闻樱、林翊。陶佳琳所饰演的角色是神威将军之女,也就是禹果戏里的妹妹,与林翊所饰演的岳以珵是青梅竹马的关系。陶佳琳因为父兄的缘故,从小就对军人有崇拜向往之情,也想像历史上有名的女将军那样,身着披风,手执红缨枪,身闯敌营如入无人之境。 所以她同样女扮男装进入了军营。但她的假扮实属玩闹性质,不是招募的新兵,只是穿了男孩的衣服,被拗不过她的禹果放进了军营。也就是说一旦被发现,她的哥哥、以及包庇他们的岳以珵都将受到违纪的处罚。然而她一进来就闯了祸,被闻樱发现了身份。 岳以珵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也算不错,被朝歌发现身份时恰好是他和陶佳琳所饰演的角色在一起。仍是个孩子的他一时情急乱了章法,拿朝歌的命来威胁对方,让她不要将事情说出去。 眼下在拍的正是这一幕,三人站在一起,林翊和闻樱挨得近,他手中执道具匕首顶着闻樱纤细的脖颈,陶佳琳则在他们远上两步的位置,这是一处军营历练的山林,四下无人。 林翊手中的分寸把握的很好,能让人看出匕首呈现出压迫性的意味,但实际上没有让闻樱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随着场记板打下,摄像机开拍。 林翊眉毛一扬,目露凶狠,“今天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听明白了吗?” 他所饰演的岳以珵是一个在军营里也行事张扬,耀武扬威,却因为背有靠山,鲜少有人敢过问的权贵子弟。之所以会进入军营,一则是为了适当锻炼,二则是为了将来取得高位,赚取军功而铺路。正常士兵的招募是从15岁起,他们不过11、2岁的年龄,只训练不参战,更像是一所军校,因此有“镀金”之用。 林翊的演技同样令人惊叹,他小小年纪,在戏外就表现得异常冷淡,游离于众人之外,只喜欢默读剧本,连找人对台词都鲜少,但只要进入拍戏状态,气场就会立刻为之一变。他和闻樱是最少ng的小演员,通常会吃ng也是因为对手演员的过错。 组中的成年演员都常常望着两人大叹,还好没有与他们生在同一个时代。 “岳以珵。”闻樱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属于朝歌的不惧强权的气势初露锋芒,“你真敢杀人?” “岳以珵”手上微松,脚也往后退了半步,立刻又握紧,匕首连带着跟进了一寸,男孩子俊秀苍白的脸上带出了一丝狠意,“我连狼都敢杀,还怕你?” 他的眼底有对她一贯的嘲笑,女孩子毕竟长得纤弱,朝歌打进军营起就频频被人笑话。但同样地,他微颤的手出卖了他心中的惧怕。 两人对视一眼,闻樱正要开口,却听旁边飞来一句抢白,“珵、珵哥哥,杀人……不好吧。” 往旁边一看,陶佳琳所饰演的小女孩哆嗦着问。 不对。 场外有剧本的人皆是心下一疑,这不是陶佳琳应该接台词的时候。 但场中即兴发挥的时刻也并非没有过,尤其是童星往往有自己的创造力和特色,偶尔林导也会让他们往下接上一两句,除非场面失控才会喊停,但眼下陶佳琳的表现还在人物会有的范围之内。 “如果她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们两个都要受罚。” “可那是杀人啊……” “你懂不懂?我受罚没关系,你的身份才是问题。”男孩子不耐烦地冷酷道,“女子擅闯军营是死罪,你爹也会受你牵连。” 这才是他站出来的最根本原因,高层之间的利益纠葛,他从没走路开始耳濡目染。他们家和神威将军关系极近,他断不会折了自家的臂膀,况且他想在军营拔得头筹,也和神威将军密不可分。 “不会的,我爹不会让我死的!”她道,“我也不能让珵哥哥为我担上杀人的名声。” 这一段,本应该是林翊和闻樱为主的戏,但随着陶佳琳一句又一句的话接上来,不知不觉中主角变成了她与林翊。如果林翊在这样的对话中撇开她,和闻樱继续对戏,那就太过生硬了。 片场的人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有些诧异。 因为多是军营戏,多数小演员都是男孩子,陶佳琳虽然是女二号,但戏份也着实不多,她一直还没能与闻樱有过对手戏。 虽然能够明显的看出她抢了戏,但是表演功底在,如果没看过剧本的人,并不会出戏,反而会觉得女二号的人物更为鲜明。有人想,片场中一直不乏流传说陶佳琳才是原定的朝歌,如今看来倒不是假话。 陶佳琳心里得意。她不相信那些人对闻樱的吹捧,不过是因为闻樱拿到了女主角的关系而已,现在还不是被自己压了戏,即使林叔叔因为她抢了女主角的风头而喊停,大家也都能看得出究竟谁更厉害。 岳以珵本来只是想威逼朝歌不要泄露秘密,如今受小姑娘一激却扬起了下巴,“哼,杀个人怕什么,和我们比起来,她的命微不足道。” “就算是这样……” 两人的对话仍在继续,陶佳琳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 然而就在这时,片场中突然传来轻蔑嘲讽的笑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这一声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笑声在台词中是极难把握的,因为现实中无论大笑、浅笑、偷笑、讽笑,都是出自人内心的表达,也就是当人情绪到了那个点,它会自发出现,反之,如果情绪没有到,它往往会表现的非常生硬,一不留神就会让人出戏。 但闻樱不会,朝歌的笑,因为模仿男孩子的音调而刻意下降,又因方才久未说话,颈间受人压迫而微哑。 这时极其令人恼怒的嘲笑。 林翊自然地将视线落回到闻樱身上,两人重新对上了视线。 “你笑什么?” 闻樱出口声音仍然与笑声一般微哑,台词功底尽显。她盯视对方道:“你倒是杀啊……”她的目光从他的眼睛开始打量,慢慢地往下扫,无论是节奏还是眼神张力都相当可怕,即便不是她对面岳以珵,围观的人也产生了一种别样的难堪。 “不杀就是你没种。” 台词接上了。 时机刚刚好。因为她的笑声,方才的表演瞬间都变成了岳以珵因惧怕而造成的虚张声势,完全符合人物性格。同样的,简单的台词,充满张力的表演,也使得陶佳琳那一连串的台词都衬托成了裹缠不清、刺刺不休。 就像是剧情爆发前的铺垫,令人瞬间忘了那些台词的存在,发觉这才是“正餐”。 陶佳琳忽而发现,林翊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升,爆发出比刚刚可怕数倍的气场,仿佛方才只是他漫不经心的演绎,现在才开始认真。 他的“岳以珵”恼怒到了极点,眼睛里当真像是有火光在跃动,刀光一寸寸逼近闻樱。 而闻樱看似从容不迫,面带轻嘲,实则肌肉绷紧,指尖发白,这样的细节不会有人注意到,看见的人只会综合察觉到“她其实很紧张”的信息,从而心中一提。两人之间无需台词,就似有火花迸溅,令人挪不开目光。 陶佳琳在这样的气场衬托下,浑然成了陪衬,只是一个必须存在的“背景板”。 “我……” 她抬脚往前踏了一步,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台词到了喉咙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耳边嗡嗡作响。她脑海中记忆闪过,不知不觉想起接的那个电话。 “琳琳,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 “让你来演女配角,是想让你表现得比那个女孩子优秀,妈妈和你的经纪人也好找机会和导演制片商量,让你顶替她,但你都做了什么?” “我、我还没轮到和她演戏。” “妈妈花了那么多钱请老师培养你,你还比人家多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演戏,难道只有演对手戏才能让人看出你们之间的区别?” “……是他们不好,禹果他们现在都围着那个闻樱转,夸她有多好多好!”她情绪既激动又委屈地道,“他们骗人,我再也不要和他们一起玩了!” “有这样的事?看来这个小女孩不简单,这么小就知道拉拢人心。”对面停顿了一瞬,“妈妈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无论是林翊还是禹果、陈子晗,他们的父母在这个圈子里都很有能力,你要是和他们关系处的好,这些就会是你的资源,你看,那个叫闻樱的女孩子就懂。” “什么资源,我现在就很好啊,那么多人喜欢我,干吗要和他们好!” “你现在人气高有什么用,过气的童星有多少你知不知道?妈妈要为你将来做打算。” 陶佳琳赌气道:“那我就不做明星,去干别的事好了。拍戏好累,别的小孩子都可以玩,为什么我就要……” “陶佳琳!”话筒对面传来极其严厉的声音,“你还是我女儿吗?!” “……” “要不是你哥哥不喜欢当明星,妈妈也不会把时间都花在你身上,你想让我觉得花在你身上的精力都白费了?!”对面的人一叹,“你哥哥从小就有表演天分,男孩子也肯吃苦,不像你,只可惜……” “……对不起,妈妈。” “知道错就好,你努力表现得比那个闻樱更好,知道吗?别让妈妈失望。” 别让妈妈失望…… 她攥紧了手看着对面的两个人,难以容纳下第三个人的表演,她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没有办法再开口。但她知道要到她的台词了,她必须说话,不能让人笑话她不该说的时候抢戏,该说的时候说不出来。 要努力…… 那边闻樱与林翊发现该接话的人突然不吭声了,进度停了下来,场面突然凝滞,再多过一刻,林导一定会喊停重来。 闻樱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眼底有着挣扎和惧色。她忽而多接了一句轻嘲的话道:“女孩就是麻烦……” 陶佳琳瞳孔放大,蓦地低吼出声:“难道女孩就不能进军营,不能报效国家吗!” 那一份不甘心表现的淋漓尽致! “当然可以。” 随着“岳以珵”被对方吸引走,松懈下来的那一刹,“朝歌”夺过他的匕首,反制住了他,“但要看你肯下多大的决心。” 一场结束。 陶佳琳似力竭一般,忽然蹲到了地上。 闻樱走到陶佳琳面前,也跟着蹲了下去,夸奖她道:“最后那一段的表演很好。” 陶佳琳没说话,闻樱就从戏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巾——夏天容易出汗,戏服里总能找到地方塞个几张纸巾。见陶佳琳没接,于是她道:“还没用过的。” 陶佳琳本来只是默默地流泪,接过了纸巾,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知道,最后的爆发是被他们逼出来的。也正因此,她看出了自己与闻樱的差距。 她一直不相信闻樱有多好,如果没有亲身体验,她永远不知道这种被人碾压的恐惧,就像被拍到了岸上的鱼,挣扎着不能呼吸。 林翊,也一样…… 她不禁想,如果和他对戏的是自己,“朝歌”这个角色一直都是她的,她能演好吗?她会不会接不住林翊的戏,导演不满意,中途换人呢…… 她没表现好,妈妈一定会很失望…… 烦恼的事纷至沓来,越想越伤心,她保持着接过纸巾的姿势,哭得撕心裂肺。 “没事吧?” “佳琳演的不错啊,在双王围剿下破出重围,厉害厉害!” “哭,是太入戏了吗?”禹果发出疑问。 小伙伴们纷纷围了上来鼓励安慰。 闻樱摸了一摸她的脑袋,像对小妹妹一样,“别怕别怕,我们的对手戏不多的。” 陶佳琳嗓子一收,看她一眼,哭声震天! 这之后,主演们的关系融洽了许多,拍摄的进度平稳进行,杀青时间比预计更早。 在电影上映之前,免不了要进行许多宣传活动。 闻樱的定妆照虽然好看,一些剧场、路透的照片看起来也像模像样,吸引了一些颜粉,但数量聚在一起就像是微弱的萤火虫。到了真正开始宣传的阶段,无论是网络上还是某些媒体记者,为了噱头还是抓着她取代陶佳琳的事情不放。 她和林翊身为主演接受采访的时候,话筒大都是递到林翊跟前,问的也是相当温和正常的问题,放到她身前时的一两个问题相当凌厉。如果她真的是小孩子,肯定早就被吓哭了。 这个念头一划而过,她奇怪的想,她不就是小孩子吗? 忽而,她耳朵一动,听见有记者问林翊,“听说奥利寒假准备和父母一起出国游玩?” “奥利?” 有人抓住了她瞬间不解的状态,意味深长地回答:“林翊的英文名就叫奥利,小闻樱不知道吗?” 星二代多有英文名,上节目的时候也是以英文名的称呼居多,林翊的“奥利”就为人所熟知,上一次在广场上追逐着他的人群中也偶有这个称呼出现,但闻樱没有注意。 但她的停顿是觉得,这个名字给她隐隐的熟悉感…… 在她微微愣神的过程中,回答她的那位记者像苍蝇盯住了鸡蛋,立即提问:“连英文名都没有交换过,你们是不是没有像对外界宣传时所说的那样关系好?” 他这一问引发了连锁反应, “与剧组人员关系真的融洽吗?” “有没有因为顶替事件遭到排斥?” “听说母亲是剧组服装师助理?” …… 一时话筒纷纷向她转移过来,然而12岁的女孩子也不过是在大人肩膀的高度,他们扑来的样子狰狞,递来的话筒失了分寸,像是要顶到她脸上去。 “走开!”林翊蓦然伸手臂将她往身后一档,语气冰冷,“都离她远点,没看见她害怕吗?” 章节目录 回到过去七 > 林翊的维护来的猝不及防, 在场的各个记者团队都大吃一惊。 他挡在闻樱身前的画面被媒体全方位摄录下来, 制作成短视频发布到网上, 立刻在微博中引起热议, 加上工作团队在背后推波助澜, 搜索量瞬间登顶, 成为当天的第一。 视频中, 他先用手臂去拦,挡开了那些冲来的大话筒,等话筒退开之后, 整个身体都挡在了受到惊吓的女孩子面前。男孩的眉毛下压,望着记者们的眼神流露出一股男孩子无所畏惧的狠劲儿,警惕他们再冲上来。 众所周知, 林翊向来话少冷淡, 曾经有记者想讨好他,打开他的话匣子, 在采访时送了他乐高玩具, 结果整个采访都在他搭乐高的过程中度过, 面对记者的问题, 通常只有摇头和“嗯”两种回答。 童星多是天真烂漫, 活泼开朗, 像这样不懂得与人相处的实属少见。 也正因为他向来待人冷淡,这一次突然为女孩子出头,这样的反差引起了无数粉丝的尖叫。 “我的妈, 太有爱了!为奥利疯狂打call!!” “……每天吃狗粮就算了, 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都开始发狗粮?!!不,我是不会吃的……啊,好甜。” “这一定是友情!友情!友情!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还有闻樱的“娘家粉”殷切嘱咐,“以后也要保护好小樱花哦。” 如果是成年明星做出这样“出格”的维护,必定会染上绯闻的颜色,为两人打上情侣tag,与公开也只有一步之遥,也难免被按上公开前炒作等等负面性的字眼。 但这只是两个年方12岁的小孩子,大v的渲染关键字统统围绕“友情”“勇敢”友爱展开。 同时,视频中记者那一连串不友好的问题也惹怒了群众,一致声讨记者对待不出名的童星太过刻薄,提问刁钻,欺负小孩子。 很快,又有另一段视频被传上了网。 这是接着第一段视频播放的,本来被护在身后的女孩子小声安抚男孩子,而后看着记者坚定地道:“这些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 不等记者反应过来,就见她去牵林翊的手,拉着他往旁边去,“我们走吧。” 这个年龄的孩子敢于反抗大人的权威“罢工”,还能表现的如此平静,实在让人吃惊。舆论对此又刷了一波666。 “本来我以为奥利是攻,为什么突然觉得……” “这个小女孩是谁?略有点帅。” “《巾帼》的女主演,听说她就是那个演朝歌的女孩子,这个气质确实和朝歌相近,导演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了。” “期待。” 有对闻樱本人感兴趣路转粉的,自然也有对她的作品产生了好奇,自然不止是有好的声音,但能够肯定的是,关注《巾帼》的人越来越多。 趁着这个热度,闻樱签约的经纪公司为她开了微博。 禹果等人纷纷转发由他带头发抱拳图案,称呼闻樱为“英雄”,剧组里的童星立刻刷了一轮。小孩子们玩起微博来,更是花样百出,热闹非凡。其中陶佳琳的转发也打破了两人不合的传闻。 粉丝们皆嚷小孩子无冤无仇,都是大人作怪。 经过了多方面的宣传之后,电影终于抢在过年期间上映。 一经上映,就出乎人们意料刷爆了票房记录,在竞争激烈的春节档成为一匹黑马杀出,与此同时,《巾帼》的小演员们知名度大涨,身为女主角的闻樱更是好评如潮,风头盖过了现役大半的童星。 原本那些晒出闻樱与陶佳琳片场旧照,称闻樱是“小丫鬟”上位的黑粉,也被日益扩大的粉丝群体吊打,毫无还手之力,最终销声匿迹。 书粉大多表示,这就是他们心目中的朝歌。媒体发文时常称“演技秒杀当红小花旦”,网友们在讽刺演技不佳的当红明星时也多了几句常用语“还比不过12岁的孩子”“希望xxx能和小樱花学习一下”。 有消息称,《巾帼》将成为系列电影继续拍摄,春节上映的只是系列中的第一部。 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多数电影确实都会拍下一部的欲\\望,但直接定下要拍成系列电影,胃口和野心都不小。事实上,电影所拍摄的内容确实只是小说的五分之一。 无论是书粉还是电影粉,都对此充满了期待。 日子就在学习和拍戏中一天天过去,闻樱将两种身份协调的非常好,除了拍戏宣传之外,广告代、采访综艺等通告鲜少会接,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在学校里的课程学习也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除了成为明星的缘故,经常引来同校学生们的参观之外。倒也结交了许多圈外的朋友。 而家里的环境也在逐步改善,父亲从农民的身份转变,下海经商竟然将买卖做的有声有色,母亲也辞去了片场的工作,与父亲一起经营买卖,很快就在城中站稳了脚跟,等到闻樱就读高中时,考虑到她未来的发展,甚至在首都买了几套房屋。闻樱的片酬也在其中,作为一种投资。 闻樱一路从小学读到高二,除了《巾帼》之外也接拍了其他的电影。她能够驾驭各种不同的角色,与老戏骨们同台打擂也是毫不逊色,和林翊一起并称为新生代的领军人物。 与她一起拍摄《巾帼》的主演们也在各自成长。陶佳琳和她一样推掉了许多商业活动,潜心学习和磨练演技。陈子晗和禹果则连其他的片约都不曾接。两人身为星二代,演戏本来只是玩票性质,未来的路并没有定好,若非《巾帼》的热度和传播度远超他们父母的预料,或许早就被关回学校苦读。 但有了这样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他们对片场也产生了归属感,和闻樱他们之间的友情更是牢不可破。哪怕大家散落在异地,平日也会通过微信、微博等通讯工具语音视频联系,一旦开拍就会十分熟络,不会产生生疏隔阂。 林翊隐藏的性格也被他们一点点挖掘了出来,他在镜头仍然表现的非常冷淡,但私底下已经能和禹果他们打成一片。到了这个时候,闻樱才知道他小时候也十分调皮捣蛋,只是从他一出生起,媒体就蜂拥而至。他的父母为了保护他,竭力隐藏他包括面容、姓名在内的所有信息,那些摄像机却无孔不入,一直隐瞒到他五岁,还是遭到了曝光。 有了这样的经历,他对媒体自然没有任何的好感,在外人面前的性格也日益冷淡,简直不像个孩子。林致远导演基于这样的原因,本不想让他涉足娱乐圈,谁知他对演戏异常执着,且又天赋过人。林导便想着堵不如疏,遵从他的意见,将他推到了台前。 过多的镁光灯也促使他的性格沉淀。如今朋友们的热情融化了他的坚冰,原本的性格就露出了冰山一角,他常和禹果、陈子晗他们一起滑雪,爬山,玩滑板,偶尔也会一同捉弄闻樱她们几个女孩子,没有任何心理上的障碍。 想来如果不是性子非常合的来,即便有广场事件,也难以成为好朋友。 而在这么多人当中,他和闻樱的关系无疑是最好的。即使两人都不说,但其他的朋友们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之间相处起来有一种异样的默契。只是少年人青涩懵懂,到底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习惯了之后,谁也没当一回事。 就这样,时光飞逝,他们一同度过了许多个春夏秋冬,很快就面临了最后一部经国电影的杀青。 最后一场是雨里的战斗戏,随着场记板打下,禹果将军把头盔往天上一扔,欢呼大喊了一声,“解放咯!” 那边陈子晗在雨水冲刷下挣扎着睁开眼,“你又发疯!” 他哈哈大笑,一手肘拐过好友的脖子,庆祝似的与他疯闹。 他早已经长成17岁的少年,力量浑不像小时候那般,眉目炯炯有神,如上天用刻刀随手刻画,线条比别人粗犷,却极富魅力。他闹完了陈子晗又去闹林翊,有用不完的精力。 两个女孩子就在旁边笑。 17岁的少女就像抽了条的柳树一样长大,小时候玉雪粉面的可爱容貌也长开了。童星长大以后容貌多有变化,常常要面临辨识度变低、不再受人喜爱的困境,但闻樱和陶佳琳没有。陶佳琳的五官日渐明艳,与她的性格相宜,颇为张扬。而闻樱小时候虽可爱,却也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不像林翊天生有混血儿的优势。然而现在的她任谁看见第一眼,都会被牢牢锁住目光,小巴掌细瓜子的脸,五官似有尺子套用了黄金比例的公式描摹画成,一颦一笑都极有味道。 闻樱伸手挡了一下雨帘,见降雨设备的范围之外,助理抱着干毛巾在等,便准备过去,谁知刚抬起脚,就被人从身后用布一罩,眼前黑了下来。 她听见陶佳琳的大笑,“禹果你有病啊!”她手里拿着手机直播,本是发表一下自己对于离别的感想,也拍摄下了工作人员工作的一面。在拍戏结束后,她才将镜头转向了场内,本想拍摄最后伤感惆怅的画面,谁知拍到了禹果发疯。 直播间里瞬间又涌入了大批的粉丝,嗷嗷狂刷他们的名字,“禹果将军居然敢对朝歌下手???” “谁敢欺负小樱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狂踩!” 布受雨打湿,整个贴在她身上,闻樱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它扯下来,一看发现竟然是禹果大将军的披风! 那边禹果已经遭到了陈子晗和林翊的双重围攻,三人缠斗,林翊一边摁住禹果,一边朝闻樱伸手,“拿来,帮你报仇。” 禹果笑嘻嘻轻哼,“少装酷……”话还没说完,披风像红盖头一样扔到了他脑袋上,他嗷地一声猛烈挣扎,却挣不脱两个人的合力禁锢,惨叫道:“桃子救命!樱妞救命!” “等等!”闻樱听不过去了,上前阻拦他们。 那两人看了眼她,却见她将布揉成长绫,在禹果脖子上绕了一圈,冷酷道:“赐死罢,一了百了。”林翊和陈子晗一人拎着一头,闻立刻扯紧。只听禹果一声凄叫,“公主殿下饶命!” 陶佳琳微笑对着直播画面道:“下面有请大家观看古人受刑时残酷的一幕。”镜头从她脸上往身后移开。 然而镜头突然发生了变化,林翊不知何时跌坐在地上,闻樱几乎扑入他的怀里,好在被他手臂一搭扶稳了。但两人的姿势十分狼狈。 屏幕上的弹幕霎时间炸开,关心有之,粉红泡泡更是冒个不停,两人的cp党疯狂截图。 《巾帼》没有明显的感情戏,因此剧中五个主演能拉出十几对cp,闻樱和林翊同屏的机会不多,难得被逮住这样的机会。 原来刚刚禹果挣扎之中,不小心撞到了闻樱,她脚后跟一踩就要向后跌坐下去,林翊立刻伸手一拽,将她拽向自己。然而力道没控制好,闻樱反将他扑了过去,两人才一起跌坐到地上。 “没事吧?”林翊问。他的容貌与小时候最为相近,卷翘的睫毛下藏着一双猫儿眼,平日冷淡,一旦流露出些许温柔之色,就会令人趋之若鹜。 这一幕有着强烈的熟悉感,有散碎模糊的记忆片段倏尔划过,使闻樱恍惚了一瞬,轻歪头,“奥利。” “嗯?” 她摇了摇头,很快从地上站起来,还拉了林翊一把。她随即将腰间的道具皮鞭抽出,眯眼看向禹果,威胁力十足。 禹果颈间还绑着可笑的红披风,见状干笑连连倒退,到了一定的位置之后转身就跑! 年轻的少年少女在雨下大笑大闹,片场中的工作人员也随之一笑。场务要去叫人关闭降雨设备,被林导拦住了,他笑笑道:“算了,再让他们玩一会儿吧。” 在雨中玩久了的后果就是感冒发烧,戏虽然杀青,酒店的房间还没有退。闻樱出门买了药,迷迷糊糊拿着卡刷房间门却“滴”不开,气的她踹了一脚。 门开了。 林翊站在门内看她。 章节目录 回到过去八 > 闻樱打量着他。林翊换上了睡衣, 白t恤和短裤, 偏棕的头发看上去细软, 他皮肤始终和小时候一样白皙, 仿佛怎么样都晒不黑, 像上好的奶油冻, 外表看着似没有太多攻击力, 团队宣传的定位也是容貌出色的美少年,唯有眼眸乌色渐浓。 她歪了下脑袋看他,“你在我的房间做什么?” “这是我的房间。” 她去看门牌号, 突然不记得自己的房间号码了,又低头看看卡上标记的门牌号,“哦——”她慢吞吞地说, “我弄错了。” 林翊看出了她状态上的变化。她脸颊烫红, 眼睛里盛着一片潋滟的水,人有点迷糊样。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果然在发烫。她趁机把手里的塑料袋子塞到他怀里, 也不管他拿没拿住就松了手。好在林翊及时接住了滑落的袋子, 一低头就看见了袋子里放的药。 看来她是知道自己生病了。 “你坐一会儿, 我去烧开水。”不得不化身“保姆”的林翊如是道。 她走进房间, 自然地关上了门, “……你刚刚在干什么?” “写作业。”他开了矿泉水灌入水壶中,一边分神道,“期中发了几套卷子, 明天回学校要交。” 闻樱坐到了书桌前, 盯着卷子看,书写凌乱飞扬却不失美感,笔力劲挺,筋骨具备。她看到他空的地方,“这道题不会吗?” “还没写到。” “我会写哦。”她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开始动笔在上面作答。 当然,她以为在认真作答,但大约是烧的迷迷糊糊的,写出来的全是鬼画符。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林翊对她生病的状态再熟悉不过,她即使烧的厉害也不愿意睡觉,喜欢强撑着碎碎念,但因为意识模糊,反应非常慢,经常说胡话。 他按下了烧水键,转回到书桌前看她,在她奋笔疾书之时不顾她的抱怨抽出了卷子。一看下面原本空白的答题区,写满了软绵绵没了骨头的字。 闻樱人如其字,卷子一被抽走就软绵绵趴到了桌上。她脸红酡酡的,侧头贴在他的作业本上,视线恰好触碰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光。她悄眼看他,“哦——你还偷玩手机。” 趁他看试卷没注意,拿了他的手机来玩。 手机恰好停留在她的微博页面,最新的一条是转发了粉丝为她做的一个视频。视频结合了她出道以来电影作品的唯美场面,做的非常好,从12岁到17岁,女孩子或穿红裳,或是白衣,还有男子银亮的盔甲衬出她的英气勃勃,多是她古装剧的武打、跳舞画面,又都是侧影。其中有一段,在她起跳时还是小女孩,随着人侧飞空中做出旋子转体的动作,衣袂飞扬,到脚尖落定就成了她少女时期的样子。 整个视频没有露出正脸,转发量却不少,吸引了诸多颜粉舔屏。 真好看,她在这条微博上点了个赞。 再往下翻,有她的日常信息,有她为数不多的商业宣传活动,还有和其他演员的互动。 都很好。 于是她一路点赞。 那边林翊晾好了水,看过药物说明取了适量的药片,送到她手里,才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然而上面显示的画面让他沉默了。 “怎么啦?”她抱着温水杯子问。 林翊给经纪人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在电话炸开来之前,关上了手机。 “没事,吃药了。” * 禹果和陈子晗一起在房间里看球赛转播。两人支持的球队不同,为此差点大打出手。他们争论各自球队支持者的数量多寡,几番争吵还争执不下,禹果就把床头的手机拿了过来,打开微博,准备“以德服人”,把数据亮给好友看,让他心服口服! 谁知,看手机的禹果忽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子晗因为他的动作一惊,没好气地说:“干吗?” 禹果瞪大的眼睛就仿佛粘在了手机上,挪都挪不开,他口中突然骂了一句脏话,“操!” 陈子晗淡定地回骂,“操回去。” “……滚远,又不操\\你。”他将手机扔给了对方,“你自己看。” 陈子晗定睛一看,只见手机的页面停留在微博上,这是林翊的微博。 怎么了? 他指头一划,划到了第一条微博,也就是最新的一条微博上——那是一条转发闻樱微博的微博。原博是一个视频,他也看过,制作非常精良。但比起视频,更引人瞩目的是转发时的话。 “闻樱是宇宙无敌美少女[爱心]”。 一向斯文的陈子晗也嘟哝了一声,“卧槽”。他转头和禹果对视一眼。 不是吧?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陈子晗一向比别人冷静果断,他立刻给林翊拨去了电话,然而听到的消息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两人蹦起来就往林翊的房间冲。 第二天,林翊微博被盗的消息传遍了全网络,并登上了热搜。 闻樱和林翊两人的粉丝圈差不多是炸了,不久之前刚出现了直播跌倒事件,这倒没什么,属于意外事故,最多是cp党圈地自萌舔一舔罢了,但是这一连串的点赞,这直白露骨的转发!到底是怎!么!回!事! 粉丝都涌到了两人和两人公司的微博求交代。 不过正因为转发内容过于直白好笑,点的赞又多的离谱,几乎是将第一页从头赞到了尾,非常无厘头,众人一致认为不可能是性格冷淡的林翊能够做得出来的。所以在听到微博盗号的传闻之后,股噪声稍稍减弱了一点。 恰逢电影宣传期,主演们为此参加了一档综艺节目。 或许是因为闻樱和林毅两人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互动,导致身上背了许多话题,这一次综艺节目的活动项目又是以男女搭档比赛为主,两人被分到了一组。 其中一项活动,节目组的要求是,男生需要化身为“马”,背着女生走,女生身后则绑着气球。由女生进攻,将对方背后的气球弄破,即刻获得胜利。 节目组除了巾帼的五位主演之外,还邀请了其他的演员明星。二十多岁的成年明星,年轻力壮,比起骨架还未完全定型,比起来稍显纤瘦的少年人,他们显然有更多的优势。于是《巾帼》组的成员决定联手,准备先将其他明星淘汰出去。 这一档综艺节目十分火爆,能被邀请来的也都是大牌明星,注重自己在观众面前的“人物设定”。毕竟这只是一项游戏活动而已,他们也不会动真格,与未成年的孩子计较。尤其是在对方的高人气的前提之下,倘若太过较真,万一有个磕磕碰碰,恐怕会遭粉丝群起而攻之。有着这样的考量,他们玩起游戏时自然也不会太拼命。 然而少年精力充沛,敢杀敢闯,哪怕只是一个小游戏也全力以赴,因此三人联手就将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没过多久,场上竟只剩下了禹果和林翊他们两组人。 为了让最后的竞争变得更加精彩激烈,节目组将“两匹马”都蒙上了眼睛。 禹果最贼,他又一向爱玩,大大咧咧的,到了综艺节目里那份综艺感也冒了头。对着其他女明星还不敢做什么,一见对面的敌人变成了闻樱,立刻就抓住了一个空档,凭空一抓抓住了闻樱一只鞋子,就势脱掉,然后去挠她脚底的痒痒。 闻樱怕痒,被他一挠脚心当即笑的不行,为了躲开攻击趴在林翊背上扭动,以至于林翊重心不稳,躲闪间险些被陶佳琳偷袭得逞。 这招太阴险,游戏场外的嘉宾已经笑成了一片,连主持人都哭笑不得。有嘉宾十分正义地为林翊他们打抱不平,向节目组导演抗议这不符合游戏规则,对此,对节目效果非常满意的导演义正辞地驳回了申请。 陈子晗在一旁抱臂看着,禽兽,真是禽兽。 不过—— 他的视线转而又落在了林翊身上。 闻樱也不是好惹的,她低头搂紧了林翊的脖子,一边用脚去踹雨果的肚子。禹果没防备被踢了一脚,也不去揉肚子,转而龇牙恶狠狠地去捉她的脚踝,发出哼笑声,让她轻易踹不开。 “禹果你有恋足癖啊。”她启动语攻击。 “是啊。”禹果将军脸皮厚,才不吃这一套。他眼睛上还绑着一条遮眼的布,也不知怎么瞅准了她的方位,咧嘴冲她露出白灿灿的牙齿一笑,“求饶就放手。” 闻樱一边踢个不停,试图甩开他,一边轻哼笑叱,“滚滚滚。” 就在陶佳琳伸长了手臂,趁她微侧过身体时,绕过她矮下的肩颈,就要将气球弄破。 只听林翊耳朵微动,对闻樱道:“抱紧了。” 那边禹果还不知道他的打算,仍然热衷捉弄闻樱,却只见林翊猛地一转身,让背上的人脱离出了他的掌控。不等他伸手再抓,就被对方钳住了手臂。 他从来没想过林翊的力气会这么大,这让他心中暗骂了一声,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忽地,他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笑,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在下一秒,林翊机警地绕过了他的防御,直击他两侧腰间——哈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禹果当场破功,噗哈哈地大笑起来。底下“坐骑”不稳,陶佳琳自然也被颠得乱颤。她手忙脚乱地威胁禹果别乱动,却就在这时,气球“砰”的一声,被神出鬼没绕到了他们身后的闻樱两人拍破了。 陶佳琳气的去揪禹果的耳朵,“叫你瞎闹!” “活该。”闻樱解气地冲禹果喊。她还在林翊背上没下来,趁乱笑嘻嘻地揉了一把林翊的头发,软乎乎地,是想象中的触感,感到非常满意。 在她的“指挥”下,战败方禹果捡回了她鞋子,她才屈尊跳下了林翊的背。 其他的嘉宾感叹:“青春真好啊。” 主持人在宣布获胜队伍之后,先夸奖了一番两人出色的能力,也逮住了机会道:“林翊和闻樱果然非常默契。” 闻樱笑答:“毕竟在同一个剧组相处了五年。” “看起来感情确实非常深厚,所以,之前微博上闹得轰轰烈烈的转发事件,真的是林翊发的吗?还是像粉丝澄清的那样,是被盗了号呢?” 章节目录 回到过去九 > 演员的工作团队在计划安排一些类似的综艺节目时, 通常也会交代节目主持, 对演员近期的一些绯闻、误会等进行澄清, 主持人抓住时机提问, 他们再根据事先准备好的话来回答即可。 针对这一次微博事件, 工作团队也给予了安排。考虑到吐露实情可能会引起负面影响, 又是在电影宣传的关键时期, 工作团队准备让林翊按照“盗号”来进行回答。因为即使声称是恶作剧,网友们也会抓住“为什么是闻樱”“为什么是奥利”“为什么不是剧组其他人”来较真。 但应该开口的两个人一时没有答话,先对视了一眼。 禹果和陈子晗当时第一时间就弄清了原因, 他们其实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也认可网络舆论确实难以掌控,他们又正处在高二时期, 网络并不会因为他们未成年而善待他们, 他们也不会贸然给自己背后工作的团队找麻烦。眼见舆论中心的两人不肯开口,他们便先和主持人打起了哈哈。 “是盗号。” 那边林翊突然出声。 通常情况下, 当问到闻樱和林翊两个人的问题时, 因为林翊话少的缘故, 由闻樱主要作答。而这一次却是林翊率先发出了声音, 这和说好的情况不一样, 主持人也有些惊讶。 本来应该会有一段更为详细的解释, 能够令人信服,但林翊没有说,闻樱也没有补充。还好是后期剪辑的节目, 主持人的反应也十分快, 既然得到了答案,也就揭过了这一茬。 但网络舆论却没有就此停歇。cp粉们在官方糖少的情况下,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即使剪辑流畅,也在未被剪的视频当中看出了古怪。 三张图,第一张是闻樱和林翊两人对视,那一瞬间两人十分默契。而后像是达成了约定,第二张图是林翊发,粉丝表示,这和林翊平时的发状态不一样,他话少,但通常十分坚定,而这一次他的眼神有些飘忽。 再来第三张,林翊发期间,闻樱的视线向下看,且是偏向没有林翊的那一方。 两人的神态足以表现出他们的不同寻常,这一帧一帧的细节被他们截了出来。 “我觉得奥利不太可能做这样的事,有没有可能,是小樱花用他的手机去做的?” “但是这个语气这么调皮,就算是小樱花也很少会说啊。” “状态不同呢?比如喝醉了酒呀什么的。” 当cp粉们欢欣鼓舞,流着泪磕糖的时候,纯粉们不干了。极端纯粉听到这样的论,当即呛声:“都知道未成年人不能喝酒,这是哪里来的黑粉想要抹黑我们小樱花的形象?” “cp粉最ky了,麻烦圈地自萌,别到奥利微博下瞎bb。”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两人是青梅竹马长大的缘故,粉丝团向来相处的比较友好,很少有出现摩擦的情况,但这一次,纯粉们开始怀疑并指责这次的盗号事件,是极端cp粉所为,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cp粉在两派粉丝的夹缝里求生。战火蔓延,险些变成三方混战,还有黑粉浑水摸鱼,说是公司团队炒作等等。 但这一波粉丝之间的掐架没有影响到大的浪潮,在《巾帼》电影首映礼的开展下,所有人都被它吸引了目光。 对很多人来说,《巾帼》代表了他们的童年、少年时期,这是这一系列的最后一部,他们都舍不得它结束。现场的粉丝都痛哭出声。 《巾帼》上映之后,票房火爆,就像当年第一部3d影片上映时的情形万人空巷,它的年龄层跨越度大,男女老少咸宜,一举刷新了它自己保持的票房的记录。 其中有一段闻樱与林翊的对手戏,引起了人们的关注,被奉为电影经典场景之一。 电影画面中,朝歌来到了岳以珵的府邸。这个时候的他们都已经是少年英才,平息过内乱、战胜过敌国的军队,皆升任至校尉,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然而军队内部却出现了腐败和分裂,或者说它们一直都在,只是掩藏在似锦的鲜花之下。 两人经历战争的磨砺,逐渐变得惺惺相惜,军营内部所谓的“党派之争”,也在共同抗敌之时消弭于无形。 但从军营回到朝堂,不同的政见让他们又一次产生分裂,他对家族的维护,她对革除积弊的决心,两个背道而驰的人,即便有刹那的交集,终究也只会渐行渐远。 画面开始是激烈的打斗,两个男人在屋中缠斗,一个身材挺拔健硕,一个纤瘦但身体肌肉不失力量的美感。两人从圆桌旁边一直打到榻上,纤瘦的男子以闪电之势拔掉了铜台上的蜡烛,用尖锐的部位对准了对方。 能够在任何情况下找到武器,也是他们曾经的科目之一,这一点“他”学的很好。 “你为什么要和那些人同流合污?你知不知道这会给国家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他”目光灼灼的质问。 岳以珵与“他”对视,目光静如一汪深潭。 忽然间,他抬脚一勾,令对方仓促之间失去平衡,跌落到了他身上,就势拔下了“他”头顶束发的簪子,如墨一般的青丝流泻,令“他”忽而在一瞬间失了几分锐气,凭添女子的柔软气息。 “因为,我就是你说的那些人。” “岳以珵!” “你知道,如果我说出你的秘密,你就再也无法和我作对了。”他轻轻捻动她落下的发丝,威胁着轻笑,“你,和你的家人。” 她不为所动,“那么我现在杀了你,又如何?” “你为什么不能为我所用?你没有根基,需要有人在身后的支持。” “那也不应该栖息在朽木之上。”她眉眼泠然,却在顷刻之间又牵出一丝柔软的叹息,“你也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这一眼的转变,将她内里的女子的性格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享受了家族和权利带给我的荣华,不能因为他年迈腐朽而抛弃它。” 他仰在榻上看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忽而一笑,蓦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手中烛台刺入自己喉咙,血液从皮肤里溢出,“或者你杀了我。你知道我是这一切的源头,只要有我在,你想做的事情就会困难百倍。” 朝歌的五指陷入他的衣襟,抓出一个个折痕,如同他们之间的障碍。 “我错了,我不应该来找你。”她扔掉烛台,干脆利落地起身就走。 他在背后喊一声,“朝歌……”而她没有停留。 倏尔,他目光一凛,袖中暗器激射,向女人的身影刺去。朝歌只觉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裹挟着凌厉的杀气,紧接着便是暗器刺入肉中的声音。 一蓬血雾炸开,染污了窗纸。 窗外的黑影倒了下来,临死前吐出:“公……公子……” 这是他的家仆,只是听到打斗声,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匆匆赶到。他心知肚明,却仍然杀了对方。 “我会为你保守秘密。”他最后道。 她的脚步只是一停,便继续向外走去。 他望着她的背影,眼睛里有许多情绪,影子与光在他眼中掠过,如同记忆翻飞。 他们曾经是敌人,以后也会是。 当年他们第一次上战场,他骄矜自大,想要成就不世功勋,却不慎落入敌军之手,她从死人堆里将他找了出来,一向俯视别人的他,躺在血流成河的大地上,第一次仰望着她。 那之后他心生胆怯,不敢再拿剑,她逼着他和他比武,他胡乱挥舞之下一剑划开了她的衣襟,看见了她裹身的布,识破了她的女儿身,手中的剑仓惶掉落。她没有任何遮掩,以剑指他,逼视他道:“你连狼都敢杀,更何况我?” 那怎么也一样,狼也是公狼,她、她是女孩子…… 门内的他又是一声低笑。 他的笑,她的背影,这仿佛诀别的一幕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无论小说还是剧本中,两个人都是以友情的形式所表现,但经过闻樱和林翊的演绎,呈现了一种冲破友情的张力。 许多人在看见这一幕的刹那都哭了。编剧即小说原作者也在事后感叹,说演员的发挥影响了她的创作,因为她本意是想着眼于友情。众人纷纷猜测编剧说的就是这一段。 也许是戏中人物最终陌路的遗憾,也许是两个演员之间的张力火花,cp党的队伍一夕之间壮大,各种路人都是他们的后援支持,纯粉也不敢再惹他们的麻烦。 但不管他们他们如何yy两位主演之间的感情,《巾帼》剧组的演员们也都渐渐沉寂了下来。 因为这一系列结束之后,他们恰好面临高三。所有人都埋头苦读,既不接戏,也推辞了所有的商业活动。少了话题度,在公众心里的影响力自然有所减退,在这个过程中也有许多小花和小鲜肉相继冒头。 这样的情况下,就连日常照都很少见,偶像处于半闭关的状态,拒绝打扰,更何况同框。cp粉只能咬着牙,自己默默产粮,而就在他们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情况下,突然传出了林翊与另一位小花的绯闻。 章节目录 回到过去十 > 首都影视学院的校门口, 往来车辆川流不息, 人山人海。今天是影视学院报考的第一天。 其中有两个女孩子结伴而行, 一路往校门内走去, 两人都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少女, 相伴而行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她们互相追问彼此身上的准考证等考试工具是否带齐, 又紧张地预设考题, 交流补习班的经验。其中一个女孩子进入校园以后,便四处张望着,当她发现入眼的无不是俊男美女之时, 转头和身旁的好友说:“不愧是首影,竞争激烈。” “那又如何?”她身旁的好友一笑,艳丽的脸庞上满是自信, “你觉得我们会输?” 女孩子笑骂好友:“不愧是周歆韵, 不管在哪都这么张扬。” 周歆韵冲她妩媚一笑。 她才貌俱全,再加上家世背景这一个加分项, 从小就是人堆里众星拱月的那一个, 当然自信满满。 就在这时, 原本繁多却有规律的人群, 突然发生了变化。校门口仿佛突然出现了一个龙卷风的风眼, 将这些人都卷了过去。许多人即使仍然站在原地, 目光也无不向向门口看去。 “怎么了?”周歆韵问。 “不知道。会不会是那个谁,听说这一次的考官有首影毕业的汪导。”好友往旁边扫了一眼,发现有有一些看起来不像是新生, 而是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也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 周歆韵也注意到了不由自主向两边分散开的人群。 要知道能来首影考试的人, 技艺不必说,外表都相当出色。这样的人往往也是心高气傲的居多,很少会承认自己输给别人,又怎么会在考试的第一天,就主动给别人让开位置。 她正疑惑间,忽然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口哨,有男生议论,“闻樱,闻樱也要来读首影啊?” “想想也是,首影是最好的影视学院,她不来这还要去哪儿?” “那不是林翊吗?哇塞本人比照片里的还帅,我要是能考上,是不是就要变成他的同窗校友了!”女生激动地拉扯着好友的手臂,她的好友稳住她,“拜托你矜持点!我们未来也是要成为明星的人好吗?” 话虽如此,却还是眼睛放光地看向人群的焦点。 只见人群中分开的那条小道上,有一男一女走来。正是很久没有在观众面前刷新过新动态的林翊和闻樱。两人的穿着都十分简单清爽,林翊的棒球帽带出运动风,闻樱的小裙摆一晃有几分甜美的弧度,可以看出都是应考的装束。两人犹如闲庭散步一般,神态自然轻松的走在校园间。 阳光倾洒下来,将他们映衬的光芒耀眼,周围还有记者和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绕着两个人转。而他们就像早已经习惯了似的,在摄影镜头面前表现的从容不迫,时而给镜头一个眼神或笑容。 林翊一手插着裤口袋,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中则举着一把女孩子的阳伞,少女系的粉红色缀着雷丝花边,与他格格不入。但他却仿佛没有意识到,让伞微微倾斜着,撑在闻樱的头顶。矮了他半个头的闻樱和她说话时,他就低侧了耳朵去听,一向冷漠的眼睛里,会不经意有笑意流泻。 青梅竹马就是,他照顾她的时候,显得那么自然和理所应当。 画面像海报一样青春美好。 围观的人群里有女生嫉妒的惊叫,也有男生的口哨和议论。他们当中或许也有未来会成名的人物,也有如周歆韵一般各方面条件初中,心高气傲的人,但这个时候,却都只能仰望着已经大放异彩的星星。 这就是明星。 “啊我也好想成为这样的人。”周歆韵听到身边的好友感慨。 她在最外侧看着,没有像一些人那样挤上前去攀谈,又或者索要签名,她自信将来也可以变成这样的明星。但不知道为什么,当闻樱在人群中与他错身而过,并且不经意地朝她看来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那感觉非常复杂,像是嫉妒、退怯,又像是觉得眼前这一幕不可思议,就好像在说,她记忆中的画面不应该是这样,闻樱不应该是这样。 她摇了摇头,又向周围扫视了一圈。 闻樱不是这样又该是什么样?有的人生来耀眼,她比不过她,但打败旁边的这些人不是问题。 * 凭闻樱和林翊的专业素养,考上首影当然没有问题,两人分别以文化课第一,专业课第一的水平被录入,再次成为话题,跃入众人的眼帘。禹果和陶佳琳考的则是另外一所影视学院,同样非常有名,唯独陈子晗想要尝试新的方向,选择了全国知名的大学之一。 他们五人的动态也受媒体所关注,再加上高三封闭一年的时间,影响力下降,工作团队也趁此机会将他们再次推到了台前。 对此,粉丝们自然是欢欣鼓舞。 暑假期间没有学业上的压力,他们也开始重新接通告,其中林翊参演了一部有关中国古代伟大帝王的电影。他饰演的是皇帝的少年时期,他在戏中还有一位青梅竹马,对方的扮演者黎灿灿也是最新势头较火的一位女明星。她在高中时期因为一段校园视频而走红,被封为高校十大校花之一。那段视频展现出她清新可爱的样貌与气质,吸引了大批粉丝的关注,她也因此被经纪公司所看重,正式走上了娱乐圈的道路。 她高三时期仍然活跃在公众面前,文化课成绩自然不是很好,不过仍然险险过关进入了首影。因为主演了高人气的校园偶像剧而受到认可。她演技不尴尬,颜值又高,没有什么黑点,在网上评价还算可以。 但是当网络上忽然传出她和林翊的绯闻时,立即招来了一片骂声。 林翊他们毕竟是观众们从小看到大的演员,地位特殊,和其他的演员有着根本上的区别。已经成年了,可以恋爱没有错,但是突然冒出来一个女人就说他们因戏生情,就是路人都难以接受,更何况他的粉丝。 黎灿灿的微博被攻陷,叫骂声竟登上了热搜。但无论如何,她也算是一夕之间广为人知了。 闻樱和她正好是同班同学,她也是在听到人们的议论声时,才注意到了这个人。那不是她平常所听到的夸赞声,而是有一点刺耳的议论。 “那个就是黎灿灿啊?” “就是她,长大也不怎么样嘛,网上说林翊和黎灿灿的绯闻是假的吧?林翊怎么会喜欢她呢!” “这你还不知道吗?”另一个人嘲讽地笑道,“当然是她想要抱大腿啊,你没看她自从传出和林翊的绯闻之后,热度都提升了吗?以前谁知道她是谁呀?现在,呵呵。” 闻樱侧转过头,发现对方就在自己后方的位置。 黎灿灿剪了一头俏丽的短发,脸蛋满满的胶原蛋白,青春靓丽。她对这些议论声仿若未闻,始终维持着灿烂的笑容。直到看见闻樱的视线,表情才有了变化,如果不是她们恰好就是学习表演的人,旁人还真看不出来这其中微妙的变化。 眼下她们要上的这堂课是即兴表演,一出5分钟长短的戏同样分了主角、配角,这一次表演配角的学生,下一次轮换时则换成主角。表演课的老师道:“主题是另一半逃婚的新郎\\新娘,自由发挥,每人表演时间5分钟,记得控制好时间,如果超出我会喊停。” “饰演配角的同学也要注意,我只定了主题要求,具体发生的场景、事件都由演主角的同学决定,事先不经过沟通,所以他在戏中指定你们是什么角色,你们就要做出相应的反应,我同样会从旁观察。第一个……” 老师拿着名单开始报。上去表演的学生有好有坏,中途笑场的不在少数,课堂气氛显得很是轻松,老师的眉头却一次比一次皱得紧。直到黎灿灿开始她的表演。 可以看出她的态度非常端正,细节也能捕捉到位,比如人物定位是新娘,她一出场就作出往台下跑的举动,并在过程中被婚礼长裙狠狠绊了一跤,那一跤跌得扎实,令几个嘻嘻哈哈的同学不由认真了起来,课堂间一时较为安静,配合她的演出。 老师见状才舒心地点了点头,眉头微松,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叙她的发挥情况。 她演的戏是新娘无助地收拾残局,与酒店人员沟通,安抚八卦刻薄的亲戚等等,最终所有的人离开,她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大厅里哭泣。整出戏还算完整圆融,一经结束,同学们就自发鼓起掌来。 老师脸上有了笑,紧跟着视线落到了下一个名字上面,“闻樱。” 章节目录 回到过去十一 > “是。” 闻樱闻站起了身。教室里私语纷纷, 闻樱在班级里的地位有些特别, 眼下刚开学没有多久, 虽然经过了军训的磨合, 但是换上鲜亮的衣服之后, 许多人的性格的另一面会渐渐暴露出来, 因此对于如何跟名气最大的闻樱相处, 大家都处于观望的态度。 她的演技真的像外界所说的这么好吗?之前的一些简单的训练课上,也无法明显的看出她与他们之间的区别。 那边黎灿灿归入座位,与给闻樱搭戏的其中一位男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闻樱将与她搭戏的人安排在教室的一头, 自己则远远走到了另一头,让人摸不着头脑。戏中的场景不能与人说明,要在表演中让人看出来, 这也是即兴发挥的难度之一。 教室里的学生稍稍安静了一点, 略有期待地看她的表演,就连老师的注意力都比刚刚要集中。 闻樱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时神情发生了变化。 教室里的学生们心下一愣。 这和电视里看到的一样! 她的面容充斥着焦虑、憔悴, 瞳孔茫然地涣散, 仿佛已经因遭受巨大的打击而濒临崩溃, 然而她的身形却在表明她下意识的另一种反应, 从脸颊到手臂的肌肉线条都紧绷着,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崩断。她还没有死心。 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的转换, 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没想到真的能做到。 学生们忽然兴奋了起来。 刚入门的学生和正式演员的区别,就在于表演是否能精确地扣在情绪的点上。很多学生自以为非常认真的在表演,但他的情绪始终无法打动人,正是因为他的微表情出卖了他,这些掩藏在暗处的细节告诉观众,他还是他,不是他所饰演的那个人物。他们的表演始终浮于表面。没有摸清人物的心理线,又怎么能演好一个角色? 闻樱的表演无疑是成熟的,她仅凭一副面貌的变化,就已经让人看见了她身上还未开始叙述的故事。 表演开始。 她在跑。教室不大,但可以看出她在跑,急促地迈步,停顿,四处张望的眼神焦急,忽然间,她在“奔跑”时猛然向后一仰。 怎么了?看的人心里发出疑问。 只见她回头用力去扯,猛地一下扯开了,她踉跄了两步。看到这里大家也能明白了,是婚纱,繁复的婚纱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这一幕和黎灿灿所表现出的细节相差无几,都是用婚纱来体现新娘的身份,但闻樱的比之更为深入。 因为她望着被扯坏的婚纱怔住了。她神情几经变化,似有回忆的喜悦,又有意识到目前处境的悲伤,整个人轻微地颤抖着。 大家从她的表现中,突然理解了她怔住的原因,婚纱是婚礼的代表物,也是爱情的代表物,如今它被撕坏了,就和她的婚礼正在遭受的破坏一样。比起黎灿灿,闻樱的处理更加细腻,也有所递进。黎灿灿只是停留在表现新娘这一层身份上,但闻樱却透过婚纱,让人看见了她的爱情。 同样都是无实物表演,你能清楚的“看见”她的任何一个小动作是在做什么,又代表了什么。这就是好的演技所带来的画面即视感。 突然,她嘴唇微颤间咬了下牙,猛然将累赘的婚纱后摆撕下,一大片一大片的撕下。能看出她撕的非常用力,你甚至能恍惚听见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而后她提着裙子继续跑。 她要演的场景究竟是什么?不禁令人感到好奇。 只见她忽然在中间停住,她向四周寻望,原地转身,再转身,快速的转身让人眼花缭乱,有一种几乎晕眩的感觉。有人已经有了几分认知,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场景在电影中是由镜头来体现的,从景物到人物的快速切换,让人感受到主人公内心的慌乱和迷茫。 但她仅凭自己所控制的转身节奏,时快时慢,时而抬眼望向“摩天高楼”,时而平时喧闹的大街,画面不断在眼前错开。你能感觉到她的精神绷到了极致。 这简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个演员如果在表演时能将节奏把握的恰到好处,那么即使没有后期剪辑,也能让观众看得全神贯注,津津有味。 黎灿灿脸上的轻松渐渐收了起来。 她以为外界所说的演技好,是因为她手里拿着剧本,是因为后期的剪辑剪掉了她,是因为宣传。电影拍摄周期长,有那么长的时间给她磨合,谁还演不好? 但此时此刻,她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只能在屏幕上才能看出功力的演员。 就在人们注意力高度集中之时,闻樱的瞳孔骤缩,眼神如同凝固了一般看着一个方向,瞬息之间,倒逼出一身冷汗。然后她忽地向旁边躲开,仓惶地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险些被车撞了! 所有人恍然大悟,这是在街上,是在马路的中央。她追着逃婚的新郎跑出来了。 剧情的节奏到此时恰到好处,起承转合,撕婚纱是起,马路上寻找是承,而险些出车祸是一个转折,不仅让“观众”替她捏一把汗,也让在座的学生立刻意识到了她所表演的场景。 仅凭两句“对不起”,她就将场景体现了出来,这才是真正的靠演技去“说服”观众。 这之后,她所有的举动就都能轻而易举的理解了。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肩膀向内瑟缩,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因为她正站在大街的中央,接受人们异样的目光。为什么人们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因为她的举动怪异,如同寻死,因为她穿的婚纱破破烂烂,这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连不存在的路人都让她演“活”了,这一出剧的丰富和细腻超出他们的想象。 当闻樱终于走到教室的另一头,抓住一个人去追问时,饰演配角的学生们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是大街上的路人。闻樱依然没有台词,她只是焦虑而急切地在“人群”中翻找,不停地拽过他们的胳膊,去看他们的长相。 她在寻找新郎。这当然是徒劳无功的,却让人们感受到了她的心酸。 “哎,你干吗呢?” “看什么看,神经病!” “哟,这是怎么了?美女长得挺好看啊……” “路人们”纷纷给出了恰到好处的反应,直到她拽过剩下的一个男生,刚碰到他的手臂,就听见对方猛然向后一退,抱住自己道:“你想干什么,别碰我!”如同面临侵犯的黄花大闺女。 一瞬间,紧绷的气氛消失,学生们哄堂大笑! 他还没完,继续耍宝,“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死了这条心吧——” 这下子,就连一起演戏的人都笑了,闻樱刚刚塑造出来的气氛受到了破坏,瞬间一扫而空。 男生见效果差不多了,轻咳了一声,决定举手向老师“认罪”并道歉。虽然破坏了课堂记录,估计要被扣上几分,但他的行为却不会引起任何猜测,因为之前多个小组的演绎也都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只不过刚刚的几组是在大家都不够入戏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笑场行为,而他们这组的表演其实已经出现了一股凝聚的张力,大家都在跟着闻樱的步调进行。但那又如何?反正已经被打断了,要么重来,要么继续演,又不是正式演出,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无所谓的想道。 然而就在他即将转身看向老师的瞬间,却被闻樱一把按住,没等他弄明白要干什么,一巴掌倏乎而至!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他懵在了那里。 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懵了,笑声戛然而止。 “为什么?” 只见闻樱的眼眶微红,泪水刹那涌出,将伤心表现的淋漓尽致,“为什么这么对我?耍我好玩吗?你不肯跟我走,是要回到那个女人身边吧。” “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爱上了别人,我怎么会答应和你结婚!” 男生瞪着她,抿唇不说话。 “你说啊,我说的对不对?”闻樱开始推搡他,像任何一个大受刺激,歇斯底里的女人,“你说清楚,只要你亲口承认,我就放你走!” 男生仍旧不说话,就像要跟她对抗到底,看她还能怎么办! 闻樱忽地再一次扬起了手! 他脸色一变,立刻攥住了她的手腕,“疯了你——”说着就要将她甩出去,但他在看见闻樱的表情时,手如同被烫到了一般蓦然收了回来。 她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眷恋,那眷恋触人心弦,却又有着被他伤害之后的痛楚之色。就像在控诉他残忍地剪破了华丽的锦缎,显得那么支离破碎。 “你说啊……”又哭又搡,她精疲力竭,只能用那只被他松开的手,无力地捶打在他身上。 没有男人能够抵挡这样的眼神,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背叛了她,心脏被狠狠地攥了一把。“……我、我错了。”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当发现闻樱嘴边一闪而逝的笑弧时,他一愣,不对! 他刚要再开口,那边闻樱已经整理好微乱的衣襟,擦掉了眼泪道:“5分钟到了。” 教室里一片安静。 闻樱平静地向老师鞠了一躬,“不好意思老师,我失控了。” 众人:开什么玩笑?!! 老师带头鼓掌,随之被学生们热烈的掌声掩盖,她的笑容里有深意:“很棒。”没有谁会不愿意看到出色的学生,尤其是捣蛋的男生在最后关头能在她的影响下入戏,这足以体现她的能力可以和名声相匹配。 “老师。”那边黎灿灿忽然站了起来,“虽然闻樱的表演确实非常出色,但是打人也不好吧,她事先没有和那位男同学沟通过,突然这么做……这样的行为我觉得还是要尽量避免一下。” “确实……” “名气大的人就是好,做事没有顾忌,也不怕人家不高兴。” 原本沉浸在闻樱教科书般救场中的人,也因为她的话意识到了问题,出现了另一种议论声。 “没有。”那位男生忽而站了出来,“她没有打到我,是假的。” 黎灿灿皱眉,“不可能,我看见你头都被打偏了……” 他摇头,“我是看见了她要打我,下意识地想躲开。”第一次她打的猝不及防,巴掌几乎已经挥到了脸上,他来不及出手去挡,身体自然会做出应激反应。而他后来之所以会懵住,也是因为没想到她会这么做,那凭空出现的一记清脆的巴掌声也让他无法及时作出反应,直到发现脸上没有传来疼痛的感觉,才知道她没有真的打下来。 但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怕。 下了课,闻樱走出教室,忽而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在两人走近的一瞬间,她听见后面传来女人压低的声音。“黎灿灿。”对方野心十足地道,“你会记住这个名字的。” “嗯,我记住了。”闻樱边走边说,“这次想捣乱的人就是你吧。” “……”黎灿灿一时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然的回应自己的挑衅,她再一次道,“就算近水楼台又怎么样?如果你不出手,就会有别人出手。等着瞧好了。” 奥利的桃花? 闻樱眨了眨眼睛。* 自从有了微博、微信这些工具之后,演员们之间的联系也变得更加方便了,各种各样的微信讨论组不停闪烁其中有一种是地域性的明星微信群,也就是同一个地区出名的明星都会在里头,便于扩展人脉,黎灿灿也有这样的群。 她偶尔会在别人提到林翊的话题时,凑上去说上一嘴,这样的频率多了,外人看起来就像是他们两人十分熟识。她毕竟年纪小,还是学生,在很多演员眼中都是小姑娘,不会有太大的反感。 这天,又有人聊到林翊。是有人向一位导演推荐他,因为聊到了这个话题,顺势说起他,又玩笑似的提到林翊拍戏的习惯。 黎灿灿跟上一句:“他在我们剧组也是这样,中间休息喜欢待在保姆车上看剧本,每次都要我去叫他……” 正说着话,又有人冒了头,“嘿。” 黎灿灿一看,这人群名片是“禹果大将军”。她眼睛一亮。她当然知道禹果,和林翊、闻樱拍同一部片子火遍大江南北,据说他私底下和林翊的关系也非常好,没想到他们是同一个地域的人。 她正犹豫要怎么向对方搭话,突然看见群里冒出了一行字。 “怪不得,这就是你对付我们樱妞的原因?” 这句话一冒出来,群里好半天都没有人接话。 禹果口中樱妞显然只有一个人,但他同时提到了“对付”两个字,谁敢轻易接下这样的话题,岂不是惹祸上身。 很快,那下面又跟上了一条:“哟,有胆做,没胆说?” 还是没有人敢答话。 黎灿灿捏紧了手机,不会吧…… 禹果没了耐心,直接点名:“那个什么金灿灿。” “……我吗?”她过了好半天,才弱弱地钻了出来。谁知一冒出头就受到了冲击。 “你在外界捆绑奥利营销,在学校里欺负樱妞,怎么,跟我们杠上了?”这些话直白到了极点,又是在一个都是明星的群里,可以说是明晃晃地把一个巴掌扇到黎灿灿脸上了。 她心里狂跳,血液直冲头上涌去! “我没有!和奥利是因为同一个剧组认识,闻樱的话,我们是同班同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黎灿灿的性格原本偏于强硬,但遇上了比他更强硬的禹果,咄咄逼人,丝毫不顾及场合,也不给人面子,顿时处在了弱势。 “呵呵,傻子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好吧?不是你的工作团队在背后推动,你是想说路人火眼金睛,看出了你们俩之间的猫腻?我本来以为这事和你没关系,看样子你胃口也不小啊。” “……” 这时候陈子晗也冒了泡,他和他们倒不是同地域的,是群里有人发现事态不对,叫他救场来了。他一进来就道:“禹果你少说两句。” “她有精力恶心他们俩,不就是仗着他们俩没功夫搭理她吗?”禹果“撸袖子”道,“我来!” “来什么来!”陈子晗翻白眼,他转而和气地对黎灿灿道:“黎灿灿是吗?你好,我是陈子晗,你别介意,禹果就是这样的直脾气,说话不太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黎灿灿拿着手机,气得脸发白,手脚冰凉。陈子晗的话乍看是安慰她,却没有为她解释,反而佐证了禹果所说的事情的可信度。 之前她的团队炒绯闻的时候没见他们做什么,她在群里搭话也没见禹果有反应,但她前两天刚和闻樱起了冲突,他就出现了! 闻樱,一定是闻樱在背后告状,把她们俩之间的冲突告诉了他们。 可那明明就是女生之间的小冲突,她怎么能……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把黎灿灿好一通挤兑,就是早先看出小姑娘目的不纯,但人前给人留了面子的演员们都直咂舌。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生猛。 那些看到了黎灿灿尝到甜头的人,想学她玩花样的,等消息一传开,心里都得掂量着了。不怕脸皮被扔到地上踩就尽管来。 禹果他们在圈内的名声不错,反之,他们的名声越好,所说出来的话分量就越重,只凭这么几句话,黎灿灿给许多导演、演员留下的印象自然会有黑点,要么是觉得小姑娘家家心思不纯,要么就是觉得她身上的麻烦太多,第一印象变坏了,以后有合适的机会自然会绕开她,优先别人。 黎灿灿的手都气抖了。 他们怎么能仅凭一件小事,就这么毁她?! “灿灿!快出来看——”寝室里的人喊,“哇塞,有人摆爱心蜡烛啊,这一次场面真够大的。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黎灿灿忍住了脾气,摇头道:“没什么。” 她朝下看去,只见女生宿舍楼前的草坪上,摆了一个巨大的爱心蜡烛,爱心圈里则用樱花摆出了“樱”字,周遭围满了的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闻樱,我喜欢你,我愿意花一生的时间,用镜头记录你的美!” 站在爱心蜡烛中间的男人确实面容俊朗,在蜡烛灯火的映照下,愈发显得轮廓如刀劈,他手里举着一台单反相机,对准五楼的某一个窗户,忽然间,他好像看见了正主的出现,眼睛刹那亮起,向她大喊。 虽然蜡烛摆的俗气,但词却很不一样,且十分符合他和闻樱对于将来的职业规划,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那不是席凯风学长吗,虽然学的是导演专业,长得也很帅啊,据说家里有红色背景……” “这个时节能找到樱花,啧啧。” “真不愧是闻樱,就连追求者的质量都这么高,嫉妒无能。” 就在许多女生羡慕不已,好事群众嚷嚷着“答应他”“答应他”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远远的走过来。那人穿着卫衣,帽子盖住了脑袋,手里提着一件长柱型的东西。 他拨开人群时,还有人不乐意地嘟囔着。 那边闻樱趴在阳台上懒懒地看着,忽然间直起身来,朝席凯风看去。席凯风见状冲她扬手,再一次喊:“闻樱,我喜欢——” 忽然间,周围传来一阵“呲——”的轻声,引得他偏头看去,这一看不得了,只见有人提着灭火器,将喷射管对准了他的蜡烛,成片熄灭。 他大惊失色,大步一迈上前理论,“你干吗!” “学校规定,严禁明火。”那人淡淡地道。 围观的学生们:“……” “卧槽,这不是林翊吗!”有人大喊。 章节目录 回到过去十二 > 原本浪漫的爱心蜡烛迷魂阵已经没有了, 蜡烛被人从根部熄灭, 地上只留下了一圈白色的爱心状粉末, 随着夏日夜晚的风一卷, 吹得歪歪斜斜。 席凯风听到有人叫破林翊的名字之后, 就变了脸色。他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他原就心生怒气, 等到发现与他作对的人是林翊时,更不愿意被他比下去。两人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绝不可能示弱。“蜡烛火而已, 还是放在玻璃杯里的,你怕什么?” “杜绝一切危险的可能。” 对方将话冠冕堂皇的话说的这么坦然,席凯风登时一噎。他低头见自己的鞋子也被白色粉末覆盖了, 踢散了粉末, 冷怒道:“那这又算什么?我脚上明明没有火,你冲我灭什么火?” “心火也是火, 帮你降燥。” 围观群众:“哦——” 席凯风:“……”什么意思?!! 本来摆蜡烛阵求的是一份浪漫, 现在被当做火来灭了, 留一地干粉, 还有什么浪漫可!且眼前的人还没有一点愧疚心虚, 叫人憋气。席凯风只觉颜面尽失, 脸上火辣辣的,再一抬头,就见闻樱又趴回了窗边, 像是在笑, 然后冲他挥了挥手。但他仔细看就能发现,她是冲着林翊在挥手。 林翊头上的卫衣帽子已经落了下来,露出他的容貌,注意到闻樱的动静时眼底有一丝笑意。 席凯风心里的火一下子灭了,垂头丧气。 “你也喜欢她?”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林翊身边,这话说的声音轻。眼见两人没打起来,观众也陆陆续续开始散场了,声音嘈杂,因而没有人听见。 林翊眉目漠然,轻瞄他一眼。 “别以为青梅竹马就有优势。”席凯风冷声哼,“你要是不以为意,迟早也要被别人抢走,等着看好了。” 等席凯风在内的人都散了,林翊把灭火器拎到一旁的墙角,背抵着墙给闻樱打电话。嘟了三声,那边接起来了,却先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处理好了。”他道。 “这叫处理好了?”她好像在洗脸,传来含含糊糊的声音,“分明是闹大了,说了我能处理的。你这样做,明天说不定又要出新闻了。” 林翊将通话开启扬声器模式,降低音量,进入微博搜了几个关键字,大概扫了一眼,“好像已经出了。” 刚刚不管楼上楼下都围了许多人,一开始有人拍照,席凯风喊话的时候,也有人开了摄影模式,等到林翊出现就更不用说了,陆陆续续的有多个角度的视频在网上出现。 首影同学的朋友圈更是刷爆了。 “是吗是吗?”她的音调忽而一扬,兴致勃勃地道,“让我看看,刚刚我都没看清楚,你是怎么灭的火。”她拿起洗手台上同样是扬声器模式的手机,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笑不可支,直捶洗手台。 “有那么好笑?”他被她感染,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笑意。 “你怎么能想到这么损的招,太破坏气氛了。” 他不明不白地“嗯”了一声,就在这个过程中,已经给经纪人发了微信,一边又问闻樱:“要压下去吗?” 闻樱那边开始刷牙,听到问题的时候咕噜咕噜吐了泡沫,想了想道:“压下去吧,还要读书呢,怪烦人的。”本来都是挺好玩的事,但是在网上一闹大,说什么的都有,学校里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说,要在一起读几年的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是压下去,当然也不可能将全部的视频源都删除,只是尽量缩小范围,不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网络上的信息量之大,想压下去也不难。热搜、推广、大v天天都有人买这些“广告位”,除非是爆炸性的消息,否则总要花钱的,有人花钱,他们不想花钱,这个位置自然就归别人了。 “好。”他应下。 因为给经纪人发微信的缘故,他发现了禹果的私聊框时不时“叮”一下跳到最上方。他点进去一看,手机险些卡了一秒钟,各式各样的表情图片争先恐后的弹跳出来。 各种斗图表情包,如同在欢快地跳大神。 “……多动症?”他随手回复对方,一边问闻樱道:“禹果怎么了?突然给我发了很多图片。” 闻樱很快想到是怎么一回事,笑弯了眼睛。 黎灿灿以为她傻吗,和她玩单挑?还是觉得她会闷在心里谁也不说?分享大学生活的点滴细节也是他们这些好友之间的日常,她最多是没想到禹果效率奇高,一下子就逮住了机会。 虽然按照黎灿灿的性格,她总觉得会有一次反弹,但眼下确实还挺愉快的。 “你别管啦,在偷偷傻乐吧。”她说着,简单几下拍完了水,眼睛已经溜到了洗手台上,挨个点了一遍,“眼霜、乳液快用完了,我周末想去逛街,但是室友都没空……” 他差不多听明白了,“我陪你去?” “乖。”她愉快地给了个飞吻。 隔着电话都能见到她眉飞色舞,一副要顺他头发的模样。 不出闻樱所料,黎灿灿气的半死之余,果然生出一股剑走偏锋的胆气。 她将情况告诉了经纪人,经纪人对此也十分重视,和身后的工作团队一起讨论了半天,敲定了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进行,至少在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产生的情况下只作细微调整,否则在明确得罪了人之后又没有得到本来该得的好处,得不偿失。同时,他也质问黎灿灿,“你是不是私下去惹他们了?” “没……” 经纪人不听她说什么,警告道:“你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占了别人的便宜,你不自己收起来偷乐,还想昭告天下,就是在犯蠢了。” 黎灿灿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郁结于胸。 最开始经纪人说要和林翊捆绑的时候她也不情愿,这样的行为总让她觉得很low,女生脸皮薄,谁想靠抱大腿上位。她自认自己的人气也不是那么差。但是真正借着林翊营销了一波之后,她才发现这其中的差距有多大。一旦尝试过爆红的滋味,就只想继续往上走,不想掉下来。 更何况,她确实对林翊很有好感。 她不明白,凭什么有人命这么好,明明闻樱就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女人,听说本名还叫什么翠的,土气的要死,禹果那些人居然还真和她交好,为她出头。现在她是红了,当年她难道不也是借着他们的名气上位吗,和她有什么区别! 那边又道:“行了,也别太害怕,只要你未来拿出好作品,成就比他们更高,谁还会在意你当时是怎么红的?” “……但是网络上的评论还是很糟糕,”她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关闭评论吗?” “关了评论还怎么炒作,这也是卖点之一知道吗?你想开点,其实这也很正常,不管是谁和林翊闹绯闻,粉丝的反应都会很激烈,毕竟他圈里圈外的地位都很特殊。”他说,“不过——路人的好感还是可以争取一下,万事没有一面倒的道理,等黑到一定程度,我们就可以抓住时机,操作舆论反弹了。” “真的吗?!”黎灿灿的情绪 “你只要认真工作就行了,帮你谈了一个综艺节目……” 黎灿灿听着不太对,“之前不是说有一部电视剧吗?”她一上来就能演电影,还是和林翊搭戏,虽然只是少年时期,但回到小荧幕,稍稍运作一下怎么也不会比之前差。 她提起这个,经纪人也稍微感到头疼,“这次的绯闻运作惹了那边的人不高兴,本来倒还好,似是而非谁也没当回事,可惜这次你惹到了禹果,他这么明明白白撂了话,自然有人会看在他的面子上退缩。其实他一个人倒也没这么大威力,但是娱乐圈里也有大大小小的圈子,禹果旁边站着陈子晗,说不定林翊也有插手,和他们有交情的演员、导演、制片无一不是大牌,再加上他们父母的圈子……” 他叹了口气,“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要是早知道后续的问题会这么棘手,我就给你换一条路走了。”毕竟其他男星传绯闻的也不少,谁也没特别当回事,这次被骂的又不是他。只能说多了一层童星身份,就像镀了一层金,对观众的意义格外不同。 黎灿灿的指甲攥入掌心,心有不甘。 “你放心,这档综艺节目我也不是瞎接的。”经纪人给她分析,“它在h国很火。我特别注意过了,已经买过版权,不会产生后续的负面影响。为了对应h国那边的阵容,他们需要一个大胆有冲劲的女主持,那个节目的制片正好和我有交情,又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你先去试试看。我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现在综艺可比电视剧、电影涨人气多了。” 黎灿灿也不敢在翅膀没长硬的情况下甩开经纪人,和他抬杠,更何况对方的分析不无道理。 她听了之后连忙道谢,答应了下来。 林翊当天回寝室以后,才了解到禹果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事情。这之前,他的心思都在“有人向闻樱表白”这件事情上,所以忽略了另一边的动静。 他了解了来龙去脉,见禹果解决的分外干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经纪人注意对方的动静。 最初没想到他料到自己身上会出现绯闻,工作团队预估至少也要等到他大三大四的时候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因此有所疏忽,这才被黎灿灿那边的人钻了空子,等他们想要解决的时候,粉丝已经受到了挑拨,冲进了对方的地盘进行攻击。 有时候负面流量也是流量,有这样的流量人气,新闻话题带的起来,各家媒体互不相让,纷纷捕风捉影报道了一番。想要让他们撤文容易,但网络上“口口相传”的速度更加可怕,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算强行压下去,大家也只会议论的更加厉害。毕竟绯闻、离婚等一向是最“受欢迎” ,最有卖点的新闻。 林翊的经纪人也着实恼怒于对方的做派,大多时候,两个明星传绯闻是大家早有的默契,身后的团队都会进行沟通,免得私底下伤了和气,强行捆绑的情况很少见。如果只是路人自发也就罢了,但这一次很明显有人为操作的痕迹。有林翊的提醒在线,他和一些人打了招呼,但他们的人脉资源不可能覆盖整个娱乐圈,总会有漏网之鱼。 周末出游,林翊和闻樱都轻车熟路的乔装打扮了一番,掩盖掉易于识别的关键部位。 这一趟街逛下来也是有惊无险,期间被一位柜员认出了身份,但他们早就锻炼出了应付这类情况的能力,用签名让对方心满意足地保守了秘密。闻樱还看中了一串手链,准备送给陶佳琳当生日礼物。晚间还去了小吃街,等到即将回校的时候,林翊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小吃街人头攒动,两人回头也没有找到,闻樱怀疑是被小偷浑水摸鱼摸走了。 “有不能被人发现的信息吗?”她问。 林翊摇了摇头,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顿,没有说出来。他一向不会在手机里存储重要信息,唯一重要的是……但他也做了备份。 无论如何,这毕竟是明星的手机,如果出了问题恐怕会有负面影响,两人还是第一时间报了案,经纪人也及时做了后续的处理工作。 手机虽然没有追回,但也没有闹出任何的事情,显然不是有预谋的行为,只能说是运气不好,碰巧是他们被偷了。那条小吃街喧哗热闹,确实常出偷盗案子。 林翊买了一部新的手机也就作罢了。 这之后仍旧按部就班的上学,灭蜡烛的新闻因为及时被压了下去,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只有一些粉丝私人下载保留了一些视频,互相传看,但更多的人未曾听闻。 反倒是林翊和黎灿灿的绯闻又引来了一波热潮。 起因是有粉丝在黎灿灿进行商业活动的时候,冲上了台,将鸡蛋砸到了她的头顶,并且放狠话道:“丑八怪快滚,不许你接近奥利!” 就是娱乐圈,这样的新闻也不多见,再加上和林翊有关,立刻登上了头条。 可能是舆论一面倒被压到了极致,有了这个□□,马上引起了反弹。黎灿灿的微博下,攻击她的人一直叫嚣的厉害,顶上去的热门都是骂街撕x的论,两件事情放到了一起,顿时引来了路人的恶感。 “神经病吧,黎灿灿做错什么了,为什么用这么恶毒的话骂一个小姑娘?!有些人就是心里不健康,见不得别人好。” “就是,炒绯闻骂团队就好了,明星也不容易,像这种刚入行的,根本作不了主。” “绯闻不可能只是其中一家在炒的吧,谁知道是不是男方也想要出镜刷存在感?只不过男方比较红罢了,可怜黎灿灿当炮灰,男方站干岸不帮忙,啥事没有。” “呵呵,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在谈。私底下谈恋爱浓情蜜意,曝光了又把责任推到女方身上的我见多了,真不知道这些小鲜肉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白眼]。” 随着自己的臆想展开无穷想象,设计了一出剧本,进而通过自己编造的剧本来质疑别人的人品,这样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 人们的心理就是这样,一个人再清白无垢,有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情放到他头上,就会相信。而一个人动机再坏,当她遭受了过多的谩骂之后,慢慢也会偏了风向。 林翊被无端攻击,就是非极端的粉丝都忍不了了,更何况极端粉丝。而双方厮杀的越厉害,这场风波就闹的越大。 “有问题。”陈子晗在五个人的微信群里说,“安保力度会不会太差了,一路从外围冲进会场再冲上台,这样都没被拦住……” 禹果气道,“保安都睡着了?!”他没想到自己都直面作出了警告过,对方还能耍这样的小动作,现在对林翊的形象都造成了影响。可以说他们从12岁起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大规模的谴责谩骂。 林翊的形象一向正面阳光,这次真的是无妄之灾,硬生生被人拖进了黑水。 这也是他们忍无可忍的原因。 “嗯……”身为当事人的林翊倒是从容不迫,听着他们的分析,只给了一个不明不的回答,像是还在思考。 陶佳琳性子也急,见状翻了个白眼,“你该不会觉得这女人还不错,想放她一马吧?” 林翊摇头, “我是觉得,在她身上下功夫太麻烦了。” “是,我们越针对她,反而将更多的目光吸引到了她身上,”闻樱接了他的话说,笑眯眯地说,“总觉得有点便宜她了。” 群里安静了十几秒,其他人早习惯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又继续商量了起来。但所有解决办法的前提是,等它的热度褪下来,或者有一个更大的新闻将它盖下去,否则都是凭白给对方增加流量。 在这样的情况下,黎灿灿虽然暂时被封锁了电视剧、电影上的战线,却凭借那档综艺节目一夕爆红。她性格大胆,人又放的开,在节目里丢开明星包袱在泥地里打滚,不输其他男主持,更有多次素颜出镜,大受好评。 这么一来,她的粉丝们也有了底气,表示黎灿灿不靠绯闻就能红,借此反击。 等她站稳跟脚,本身拥有了一定人气,成为当红小花,电影先不提,至少青春偶像电视剧这一类的制片人会看中她本身的人气,不忌得罪林翊取用她。娱乐圈的关系网错综复杂,林翊他们和一些人交好,势必就会惹另一些人看不过眼,除非他的号召力和影响力扩大到国际范围,否则依然会受局限。 黎灿灿的事业持续走高,自然也有一些路人开始议论,认为她和林翊称得上是金童玉女,确实十分相配。两人的cp粉也开始冒头。还有传两人将合作出演一部偶像剧,传的沸沸扬扬。 对此,禹果表示恶心坏了。 从《朝歌》中乐歌cp粉延伸而出的翊樱cp粉也恶心坏了。 “琅琅上口”是翊樱cp粉的中流砥柱,产粮无数,剪辑出来的视频受人喜爱。 她本人也是大学生,闲暇时间多,都花在闻樱和林翊身上了。她从小追《朝歌》,跟着他们的脚步长大,坚定地认为两人是一对。别人偶尔开玩笑似的和她说,现在哪还有青梅竹马的真感情,相处久了彼此熟悉,爱就没了,迟早会有人把他们抢走。她恶狠狠地表示,天降绝不可能打败青梅竹马,否则她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现在真的有人从天而降,介入到两人中间,而且女方作风疑似不良。 她气的够呛,一口气又剪了个片子,跑去刷了一圈微博的信息,黎翊cp如日中天,她一怒之下关掉了微博,把视频发到了cp粉的大本营。 cp粉的大本营通常都是“邪\\\\\\\\\\\\\\\\教组织”,洗脑能力堪比传销,就算是两位明星之间清清白白,到了他们的眼睛里,也能擦出无数暧昧的小火花。 “琅琅上口”的视频一发到大本营,立刻激起了cp粉的欢呼。 “琅琅又发视频啦,这次的好甜!!” “琅琅不走虐心路线好不习惯,怎么了这是,发烧了吗?” “啊饥\\\\\\\\\\\\\\\\渴了大半个月,总算有粮了,吃饱喝足嗝~” “还以为高考之后他们的同框会增加,结果……[大哭]那个黎灿灿反而在外面又接综艺又接广告,抢尽了风头,她不怕被开除啊!没看到我们樱花都在乖乖上学吗?!!” “是很烦,明明就是她抹黑了奥利的形象,结果那帮人还嚷嚷黎女神和奥利绝配,呕——” “我们要撑住!我就不相信了,樱花会比不上那个心机女,把她抬到和樱花一起比较我都恶心,我们樱16岁拿影后,她算什么东西?!” “……怕就怕感情的事情说不准,如果奥利觉得樱花事业太成功,不喜欢太强势的女孩子之类的呢?” “[哭瞎在地]” “琅琅上口”和大家一起义愤填膺的黑了黎灿灿两句,又为坚持下来的cp粉打气。她心里难过,浏览起了早期的帖子。身为翊樱的cp粉无疑是非常幸福的,从12岁合作《朝歌》开始,两人的合照就非常多,想要p图做视频,素材也十分丰富,一个故事可以从小说到大。 但他们也十分痛苦,因为随着两人年纪的增长,流出来的照片就越来越少,不知道是不是担心被指责绯闻炒作,工作团队在这一方面严防死守。因此长大以后的素材反而不如小时候多。高中期间趋近于无,陶佳琳的拍摄现场直播“事故”让大家集体欢呼雀跃,然而到了大学,两人居然埋头苦读。粉丝们的希望瞬间破灭。 据说黎灿灿和林翊扮演青梅竹马的那部帝王戏,原本邀请了闻樱扮演青梅的角色,但被拒绝了。cp粉一直在念叨,如果当时闻樱接下就好了,奥利身上也不会沾了一块橡皮糖扒不下来。但他们猜测也许工作团队不想将两人一直绑定,免得接戏会产生局限,所以闻樱没有答应。 “琅琅上口”就是因为最近被黎灿灿和林翊捆绑的各种消息气到,所以一向喜欢剪相爱相杀路线的她,把视频做的格外甜。 但两人的早期照片比她所剪的视频更甜。其中有一个洗脑长帖,罗列并分析了许多两人相关的新闻、微博、照片和视频,还在持续更新。 她打开帖子,从第一页开始看。 小时候的互动,但有两张少年时期,粉丝绞尽脑汁挖掘出来的糖。 其中一张是两人15岁的时候,大冬天大家都穿厚衣裳,但是演员的场景却是夏天,林翊里面只穿了一层薄衫,因为导演讲戏时间,外面才罩上了大衣。他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纸杯喝水,一边认真听导演说话。 这张照片本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仔细看,可以看见模糊了的远处,闻樱也捧着水杯在和人说话,她手中的是一个天蓝色的暖水杯,依稀能辨认上面的图案。 林翊的粉丝都知道,林翊用的暖水杯就是天蓝色的,白色线条描绘了海洋生物。闻樱手里的杯子从颜色到图案,都与之相仿,或者可以说就是林翊的杯子。 他把自己的暖水杯给了闻樱,让她喝最热的水,自己却只用纸杯喝水, 当时两人年龄渐大,初显少年风采,cp粉刚冒了头,立刻被甜哭了。虽然其他人都表示这只是朋友情谊,嘲笑她们想太多,但是架不住泛起波澜的少女心。 视频内容也很丰富,小时候群访的那一段点击率最高,小奥利维护小樱花,最纯粹的感情让人百看不腻。 当然还有微博的信息,两人的微博大多时候是由公司统一打理,发着不咸不淡的动态信息,但偶尔闲下来,他们也会登录自己的微博。最甜的就是那一次微博被盗事故,从天而降的巨大糖果把cp粉都砸傻了。 但只要粉丝肯钻研,就能发觉其他普通微博信息中的“小秘密“。比如林翊点赞闻樱的微博数量最多,两人经常会前后脚发微博,又或者闻樱转发后,林翊也会发觉,立刻转发。闻樱的微博很喜欢用一个小熊猫的表情,大家都说这是奥利,因为奥利奥饼干就是黑白相间,我国有一只国宝也叫奥利等等。 只有不努力的粉丝,没有挖不到的粉红! 有一次,闻樱平白无故发了一条“生气了”的朋友圈,被人截图转到了微博上,因为没有写明前因后果,反而引来了媒体和粉丝的猜测。过了一段时间众人才得知,那一天林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访谈节目的主持人询问了隐私问题,还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虽然最终都剪了没播,但还是有行业内的人士匿名爆料。 偶像的关系融洽,互相维护,让两家的粉丝大受触动,也对彼此表现的非常友好。cp粉早就截了图,知道真相后更是打了鸡血一样找到了被剪掉的内容,虔诚地将它们摆到了一起,作为两人“恋爱”的证据。 “琅琅上口”看的又激动又甜蜜,又有一点酸涩,活像是自己谈了恋爱。她认为自己谈恋爱都没有粉cp心情起伏的厉害。就在这时,□□群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点开一看,恰好是cp粉群。 “你们知不知道,明天樱花和奥利要一起参加华峰奖的颁奖典礼[尖叫]!” “一起?真的假的!!!” “嘿嘿,其实是两边都发了信息要去,但具体是不是一起还不知道,不过两个人都去的话,有机会一起走红毯吧?” “嗷呜,终于能同框了,激动!” “……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那个黎灿灿……也会去。” “……”“……” “……我死了。” 有人忐忑道:“我有不好的预感。” 到了第二天的华峰奖颁奖礼,明星云集,星光璀璨,媒体的镁光灯“咔嚓”频闪,没有停歇的时候,等到林翊独自走上红毯,更是迎来了一波小高潮。就在他走到半途,接受专门负责接待的主持人的采访时,倏尔一阵香水味的风接近。他眉头微皱,往旁边让了两步。 来的人正是黎灿灿,她的手原是要搭到他手臂上,没想到他会突然往旁边闪去,看起来倒像是给她让了位置。 林翊准备走。在对方出现的一瞬间他便了然于心,黎灿灿是掐准了他到的时间,在他走红毯的时候跟了上来。死缠烂打到这个程度的女明星也非常少见,他不太耐烦,眉眼愈发淡漠,两三句答完了问题就要走。 那边主持人倒是两眼兴奋地发光,张口就是有关于他们两人的问题,“两位曾经合作过电影是吗?这次是约好了一起走红毯吗?” 这个问题一出现,林翊不得不停了脚步,在别人问话的时候转身就走,显得不够礼貌。 红毯上的采访也不过两三个问题,主持人还要迎接下面的明星,但就这两三个问题,为了博取看点,字字都是指着他们两个人问的。黎灿灿心满意足,回答时侧面渲染,表示林翊在组里非常照顾自己,还诙谐而亲昵地喊林翊为林老师。 各家粉丝都已经为他们两人突如其来的携手同框发了疯。 黎翊cp粉自然是疯狂打call,大喊:“黎翊赛高!” 路人粉也发表评论说“好养眼” “其实这两人在一起也不错,两人一个征战大荧幕一个活跃在小荧幕和综艺,正好互补。” “互补你大爷!” “不要脸!” 林翊纯粉气的大骂。其中有技术帝当场为大家作分析,从出场时间到两人的红毯互动,截图各个细节,表明两人根本不是事前约好的,而是黎灿灿暗中搞鬼。 翊樱粉深以为然,“红毯上遇见的明星,只要有过合作或者私交,总要站一起让媒体拍上两张照,但是奥利没等黎灿灿摆pose就走了,摆明了不待见这个女人!” “她居然用这种眼神看奥利!”她说的是网上传的最多的一张照片,奥利在回答主持人的采访问题,黎灿灿微仰头用专注的目光侧看他,看起来格外深情。 粉丝气的肺都炸了,大骂,“恶心吐了!” 虽然骂了个痛快,但是翊樱粉还是坚强的哭成了一片,因为闻樱没有和林翊一起走红毯,甚至座位都是相隔开来。他们理智地分析这应该是主办方安排的,与他们本人无关,但还是担忧地猜测两人是不是闹了矛盾。生怕让黎灿灿得逞。 黎翊粉春风得意,不仅在微博上频频发声,还跑到了敌对大本营炫耀。 闻樱坐到了主办方指定的座位上,旁边是她出演的电影的男主角和女主角,她谦逊地和两位前辈打了声招呼。陶佳琳在她斜后方的位置坐着,两人不便讲话,她悄悄冲对方晃一晃手,弯了眼睛笑。 陶佳琳也冲她摇手,手上戴着她送的手链,海蓝色的小宝石晶莹闪耀。 她坐定,思想开始神游。她这次会被邀请出席颁奖礼,是因她利用暑假时间拍的一部电影,她出演了女配角。其实女主角的邀约也有,但她却都不太满意。她饰演朝歌太长时间,长到沾上了对方的影子,以后想要拓宽戏路,就不能让观众对她定位在“正义”“打戏”“女英雄”这样的人物形象上。 所以不惜自降身价出演了一个反派女配角。 对于这一次的奖项,她不是特别在意,不仅仅因为她连影后的奖项都拿到手了,也因为她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一个女配角的奖项只是表达了别人对她的肯定而已,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能力界限在哪里,能够得到什么样的成就,不需要别人的肯定。功成名就当然好,但她更喜欢演戏本身。 就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台上已经颁发了一些最佳摄影、美术指导等奖项,不知不觉到了最佳男女配角入围的影片片段。 她看见了林翊饰演的少年皇帝,意气风发,随性不羁,不顾大臣的阻拦一意孤行出了皇宫,自封大将军,调度兵马,排兵布阵,指挥将领杀敌。他表现的荒唐至极,却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将耀武扬威的外敌首领赶出了国土。 这是这位皇帝唯一一场载入历史的战斗,并且被后世抹黑了功绩,将它当成荒唐的证明。 荧幕上,林翊表现的有多么神采飞扬,指挥若定,让人想起这一段历史就有多么心酸。他也确实将这位帝王的特点表现的淋漓尽致,所有的荒唐都是为了剔除皇帝的身份,只做自己,他眉眼间不掩聪慧狡黠,举手之间,就能使一众朝臣因他的作为人仰马翻。 入围最佳男配的画面一一掠过,主持人宣布:“获得最佳男配角奖的是——林翊。” 林翊起身准备上台。 荧幕上又开始播放入围最佳女配的影片片段。 黎灿灿是以帝王的青梅角色入的围,那部电影大多是男性角色,算下来她戏份虽不多,也是女二号,作为新人,表现得还算不错,但少女饰演少女,性格又与她本人一致,比别人要容易很多。只会让人感叹“年轻就是好”。 许多人都知道近期出现的绯闻事件,也有隐约听说过的,却不八卦,此时不免对黎灿灿这个人物感到好奇。 有人喁喁私语时,被泰山北斗级的年长导演听到了耳朵里,不免问:“说的是林家的那个小子?” 他旁边的人忙接话,“就是她。” “他不是和那个叫朝歌的小姑娘在一起吗,那小姑娘不错,难得的好苗子。” “不是朝歌,人家戏里的人物叫朝歌,演员叫闻樱。”那人笑着和他说,又顺便作了科普。 老爷子看了会儿屏幕,摇了摇头,“眼光太差。” 那人忍俊不禁,“这话可别让人小姑娘听到,非哭给您看不可。您也别太苛刻了,毕竟年龄还小,刚上大学呢,这世上总不能都是像他们两个那样的年轻演员。否则让我们这些年纪大的拿什么过活?” 正说着,荧幕上闪出了闻樱的片段。 这是一出玄幻制作,闻樱饰演的是一个外表少女可爱,内心却是成了孤魂野鬼的老婆婆。这个角色糅杂了太多元素,少女的青春靓丽与纯善,与内心的老态阴暗无比冲突,想要演好绝非易事。但这个角色在闻樱的演绎下十分出彩,闻樱自创了许多小动作,比如她在察觉到大敌的时候,总是会眯眼看人。这是她死前年龄过百,看不清东西所造成的习惯。且给人以一种无比危险的感觉。 这个角色处理的细腻丰富,跃然而出,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许多人在观影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是闻樱,是那个演朝歌的女孩子。 这一刻,守在直播前的粉丝,心里都划过了一个词“差距”。 黎灿灿的粉丝也稍微安静了一点,就算他们能睁眼说瞎话,闭着眼睛吹,说“那是接的戏不一样”,路人也长了眼睛,会自己看。如果说之前众人看了黎灿灿的片段,认为她将角色诠释的青春活泼,还算不错,那么和闻樱相比,她的角色便一瞬间变得平庸无奇,找不到任何亮点。就如萤火与星光争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太大,让人没有了比较的兴致。 或许真的等她出演了复杂的人物,众人才能罗列细数,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最佳女配角奖不出众人所料,颁给了闻樱,她上台和林翊站到了一起。 这时,镜头切换到台下,扫过其他明星脸上或真诚或虚伪的微笑,以及他们虚假或热烈的鼓掌。镜头扫过了其中一位当红明星,被人抓到他在悄悄看手机,这情形被投射到荧幕上,大家发出善意的笑声,镜头立刻就要挪开。却突然间,只见他神情一变,表现出了震惊的神色,不过刹那,他抬头看向台上的两人,嘴巴微张。 明星在这样的场合通常会注意形象,最好的表现就是坐正微笑,想要放松一些也不是不可以,但表情管理差到这个程度也实在很少见。 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表情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这个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有人按捺不住好奇,也摸出来看,他们身旁想继续装样子的人不免斜了余光去瞧。 网络上已经炸开了锅,无论微博、微信都在热议一个刚刚建立起的微博小号。他的微博主页上满是九宫格的照片和视频,且还在不断发表更新。 无论照片还是视频上的人,都只有一个主角——闻樱。 闻樱的睡颜、闻樱喝水、闻樱逛街突然回头、闻樱和小猫玩耍……闻樱闻樱闻樱,堪称专业水准的摄影作品,没有用工具修过图,都是最真实的她。 那是她各式各样的私家照片,而发微博的人说,这些东西都来自林翊的手机。 林翊的手机丢了,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一开始是为了防止圈中好友被骗提前通知,知道的人多自然就泄露了出去。现在两边的信息对上了,这么多闻樱的私家照片,除了她身边的好友、助理,没有人能拍到。而助理虽然在拍戏的时候会跟着她,日常生活也只在需要的时候出现,与朋友相处和游玩的场合等不会在,很明显不是助理。 是林翊。 这些微博被疯狂转发,全网都疯了,那个微博号瞬间飙升了十十万粉丝,以每秒百个的速度增加,热搜后面跟了一个暗红无比的“爆”字。 “我的妈!” “这是闻樱?是林翊?”网友语无伦次,“疯了疯了。” “我感动哭了,‘乐歌’我的初心!” “我还是不敢相信……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我的青春好像突然回来了!” 还有人@林致远,“儿子连媳妇都给你找好了,还从小养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孝不孝顺?!” 导播室里的人还不知道,看见明星们纷纷拿出手机的场面傻了眼,急忙让镜头切回到台上。闻樱和林翊自然能发现台下的动静不小,两人对视一眼,都莫名所以,怀抱着疑惑的心情陈述了获奖心情。两人举止得体,不像获得最受期待新人奖的那位女星,激动的几乎泣不成声。 但大家想一想就理解了,感到羡慕嫉妒恨。 一个16岁就拿影后的人,你能指望她在拿最佳女配的时候表现的有多么惊慌失措?感动流泪?这可能只是人家一次玩票,顺手就捧了个奖杯回来,不值得一提。而对林翊来说,《朝歌》如果不是一部大女主戏,他的戏份不够,也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最年轻的影帝。有小道消息称,他出名后本来有机会出演一部与《朝歌》同等级的制作,他会是男一号,对方就是冲着这个理由邀请的他,他却不为所动,仍旧接下了《朝歌》。 两人拿到了奖杯,回到台下之后,周遭的视线仍旧齐刷刷地向他们看过来,下一个获奖者甚至迟了半拍才上台领奖。全场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闻樱回到座位时,听到有人摇着头感慨,“现在的小孩子啊,不得了不得了。” 她一坐下,发觉陶佳琳也在偷笑,她瞪了对方一眼。陶佳琳忍着笑给她递了手机,“你自己看。” 她伸手臂接了过来,对旁边好奇望着她的演员前辈笑笑,等对方不好意思地转回了头,才看向手机屏幕。 手机的光线映照在她脸上,她呼吸一轻,视线凝住了。随着她手指的不断划转,那些画面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过。 忽地一下,她脑袋里的神经如同被蚊子叮咬了一下,受到了刺激。 她一直觉得自己有一些必须知道的东西,它们时不时的会从脑袋里一晃而过,让她抓也抓不住,直到此刻,那道阻隔的壁垒轰然崩塌,有无数的记忆争先恐后的涌出。和这些照片一起,令她眼花缭乱。 她记起来了。 她似有所觉地抬起头,往旁边一看,发现林翊正向她看来,两人就这样隔空对望了一眼。 网上闹了好久都没有停歇,好在无论是照片还是视频,都相当青春美好,不像当初的“艳照门”事件引来恶劣的后果,反而让大家纷纷感叹“青春”“初恋”“纯粹”等等。 从闻樱的照片和视频上,他们看见了林翊私底下的另一面,粉丝还发觉了之前一点被掩藏的小真相。 有一段视频是闻樱生病了,镜头有些摇晃,大概是禹果举着,从声音的远近能够听出来,一开始就听到他说“难得铁人生了病,我一定要录下来”。镜头里,闻樱躺在酒店宾馆的床上恹恹地吃药,身边还站着其他的小伙伴。那些药里除了药片之外还有一种口服液,似乎味道不太好。她喝完之后眉头一皱,冲他们要吃的。 这时候一旁的林翊伸出了手,她下意识地去抓,发现是空的,有些疑惑。林翊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她把爪子拍上去,还是空的! 其他人爆笑,禹果道,“像小狗一样。” 闻樱怒了,先瞪了林翊一眼,又去瞪他们。生病的人脸颊绯红,眼里水汪汪的,瞪起来毫无震慑力。 禹果还哼笑着欺负她,“你还生气了?昨天抢别人手机玩的是谁,你闯祸了知不知道?哪有人和你一样,生病像醉酒,不好好躺着还到处乱逛。” 她隐约记得,指了下林翊,“我拿他手机玩了?” 陶佳琳微笑,“微博点了一排赞,还转发夸你自己是宇宙无敌美少女,场面之壮观,千年罕见。” 闻樱“啊”一声仰倒回去。 陈子晗关注到最新动态,憋笑道:“有人说是林翊被盗号了。” “没有错啊。”她病中软绵绵的声音又响起来,手里拿着从林翊那里要到的糖,往口中丢了一颗,含糊地说,“就是我盗的号。” 众人:“……”又是一阵笑,陈子晗提醒,“不许在外面胡扯。” “哦。”她应了。 林翊好半天没说话,这时拿到了团队给的最新指令,替她擦了爪子,道:“来,对口供了。” 众人围过来,视频才停拍了。 这段视频大概是林翊向禹果要了一份,才从他的手机里流了出去。虽然这样的商业欺骗行为也引来了一些黑子的攻击,但是大多数人却都能理解,生了病没注意,怕引起误会才找了借口,在娱乐圈中也常见。 而其中大多数的照片和视频都是片场背景,大家都看到了闻樱光鲜的外表下辛苦敬业的那一面。 有一张照片,是她拍了大夜戏,在剧组的躺椅上睡觉,剧本盖了半张脸,表情倦极。然而大家看了半天才发现,这根本不是照片,居然是一段视频,所以能看见她起伏的呼吸。但这一动不动的画面,给人以一种拍摄的人正在凝视她的感觉。 看的人都捂住了心口。 “琅琅上口”泪眼汪汪,激动的发了微博:从此以后我只动口不动手。我要这vegas(视频剪辑软件)有何用!她微博也有十几万的粉丝,都是翊樱党,和她一样激动的又哭又笑。 “不p不剪,甜到爆炸!翊樱,娱乐圈cp的一股清流!” 翊樱的大本营欢呼声一片,许多人没想到能熬到这一天,发帖子时措辞都恍惚了。 比起黎灿灿这个行走着的林翊黑,林翊纯粉欢欣鼓舞地接受了闻樱,闻樱粉也被林翊记录闻樱的样子打动,两家好成了一家。 就在吃瓜群众和粉丝都感到温馨愉快的时候,发布微博的博主被抓了。 他是偷盗林翊手机的小偷的同伙。那个小偷还有一点商业脑子,他发现这个机主不寻常,就翻遍了手机,但没有发现什么私密的信息,直到他在相册簿看见了那些照片视频。他立刻察觉到了发财的机会,搓着手就想将照片卖给媒体,可惜主流媒体那边早就被人打了招呼,他们虽然也蠢蠢欲动,但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林翊,况且弄不好还要出问题,就给他指路了林翊的经纪人,让他去和他联系。 这个小偷说聪明也聪明,还有一点警觉性,他把视频照片都学着电视里演的那样做了备份,等他被警察逮捕之后,他的朋友按照他所说的,一怒之下将照片都发布到了网上,不让林翊他们好过! 不过小偷也算害人害己,他的朋友也以侵犯他人隐私并散布、传播的罪名被逮捕,两人一起关了进去。 此外,黎灿灿的经纪人也被警察抓走了。 有人将有人将他与人做交易,指使对方闯入活动现场,对黎灿灿实施殴打并辱骂的证据交给了警察,指控他们危害公众人物身心安全。 这个公众人物,指的就是黎灿灿。 她的经纪人当然不是想伤害她,而是为了帮她。娱乐圈里混的都是人精,众人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抹黑林翊的粉丝来造成自己弱势的局面,赢得别人的同情。虽然黎灿灿被摘了出去,但她的颜面瞬间扫地,成了娱乐圈的大笑话。 路人大骂她是戏精,该演戏的时候演不好,居然用演技来骗粉丝。粉丝失望之极,纷纷放弃了她。 在粉丝的期盼下,闻樱和林翊的团队宣布两人将一起合拍《你是我独家的记忆》,据称是两人的亲身经历所改编。 闻樱想起当初席凯风说“我愿意花一生的时间,用镜头记录你的美”。 其实早就有一个人,将自己活成了她的记忆。 闻樱再一次回到主神空间时,心生恍惚。等到z942121出现在她眼前,她微微愣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奥利。 两个奥利。 “怎么回事?”她冷淡地问。 z942121没有提到外形的变化,他知道闻樱所提的问题的重点,“这其实是主神给你的一次考验……” “考验?”她微微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冷,“考验通过,对我有任何好处吗?被剥夺记忆、力量,中途还遇到了一个强势的女明星想要和我争夺,这些设定你听着耳熟吗?” z942121沉默下来。 她望着它道,“这是堕落神使的设定。所以如果她像我一样赢了,我积攒得来的力量都会被她拿走,然后,再一次归还给你所谓的主神,对吗?”到头来,无论是谁获得了信仰之力,都会回到他们手里。 这简直是个强盗空间! “21,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好好问你,你知道凭我们现在的能力,足以毁了这个空间。” “……” z942121当然知道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实际上,如果不是她的力量多的超出了操控范围,也不会这么快被“发配”回原世界。说是要抽走她的信仰之力,其实已经庞大到无法轻易抽离,他们只是抽取了她的记忆,让她以为失去了力量。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就罢了,她和奥利两个人加在一起的势让他都感到害怕,当初他也没想到她会走的这么远。 如果没有经历修仙界,闻樱他们对力量的认知还是懵懂的,空有一身武力不懂得运用,只会在空间里变出一些没有的东西来玩。但她现在很清楚这些力量能够怎么用。 她猜测,在修仙界她获得了整片大陆的信仰之力,力量反超,所以才会受到他们的忌惮,在空间没有停留几分钟,就被踢了出去,连问句话的时间都来不及。 如果是考验,难道不该好好的跟她有个交代吗? 这次当然也不是空间好心召回了他们,而是她和奥利恢复记忆后,一起撕裂空间,来到了这里。 “说清楚。” z942121冰冷的眸光一闪,“这个空间其实是归一个能够运用宇宙力量的高科技世界所有,在那里,所有的磁场都能化作力量,包括你们所得到的信仰之力。” “所以,我们就是得到力量的工具?” 他点头,“设计成‘神’,只是为了让你们感到敬畏,下意识地听从命令。其实对你所在的世界来说,他们和神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样的说法和她的认知能够对的上,21说这是主神空间,但空间里的一切却都是以数据的形式显现的,她一直没问,是因为自己当初力量不够,太过渺小。直到她一路走来,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世界,或大或小,得到了足以与空间匹敌的力量。 还有……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奥利,他还是和最初的模样一样,眼睛底下挂着困恹恹地黑眼圈,对她的目光十分敏感,见她看来,打了个呵欠,长臂一伸将她拢到了怀里。 “要砸烂它吗?”他粗暴地问。 z942121:“……”他竭力将视线放到他怀中看似温柔的女人身上,“现在你知道了,你可以选择撕裂这个空间,到那个地方看看。我先声明,那个地方的力量强悍,你可以打破空间,却未必能在那里存活下去。” 闻樱笑了一下。 “我不会骗你。”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不相信,我想先回到我自己的世界,走完该走的一辈子,再选择下面要走的路。”她刚一抬头,就见奥利点了下脑袋,“我和你一起。” 不用立刻被人砸烂,z942121吁了口气。 就在两人准备离去时,闻樱忽而问他:“你的样子……” z942121笑了下,他很少笑,而这个笑竟让闻樱感觉有几分促狭。他道:“我是用来引导和迷惑你们的程序,体现的当然是你们心里最喜欢的样子。” 所以最初他是金发碧眼的模样,像她喜欢的一个演员,后来他的头发和眼睛慢慢变黑,而现在,他彻底变成了奥利。 将来如果选择撕裂空间,也许又是一番新天地,可能会像21说的那么危险,但无论如何,有他知道她在做什么,做过些什么,他的存在就如同一段长长的视频,记录着她的点滴,而她亦然。 两人携手相伴,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