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病大学》 章节目录 突击查寝 > 昏暗大厅, 一排排整齐的电脑屏幕, 只零星几个散发出刺眼的光。光晕里的面孔都很青涩, 本该朝气蓬勃, 但此刻大多笼罩着一种腐朽的行将就木的气息, 使得他们油然而生一种与年岁并不相符的优雅深沉。 宋斐是其中一员, 但他坚持认为这种与社会主义接班人气质完全相悖的结果, 是这家网吧的锅——皮面斑驳脱落的沙发雅座,极难辨认原本颜色的电脑桌,缝隙藏污纳垢的黑色键盘, 滑动已完全不顺畅的有线鼠标,加上光线极度微弱的屎黄色顶灯的神助攻,就是潘安再世坐这儿, 也绝逼360°全死角。 在智能手机已经遍地的后网吧时代, 这家店仍傲然挺立着千禧年初的风骨,这让宋斐每次踏进来的时候都产生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仿佛自己回到了小学三年级那段夜里趁爹妈睡着后偷跑去网吧打游戏的光辉岁月。当然那段辉煌后来终止于慈父的一顿胖揍。不过实话实说, 就当年那家网吧, 装修都比现在这个前卫。 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来网吧了, 宋斐觉得这家店能坚持到现在, 必须感谢他们学校的熄灯断网制度。虽然断电断网后手机还能连数据, 但作为每次看见“建议在wifi情况下浏览,土豪请随意”的提示都没有随意过的高自律人群,若想在后半夜看个比赛直播啥的, 只能求助于这家方圆十里内唯一的网吧。 “寒夜常梦见~~你鹤发童颜~~此去几千年~~谁让你陪伴~~一路西行一路唱……” 苍凉粗狂的摇滚男声骤然响起, 在没几个人的幽静大厅里显得尤为突兀。虽然是自己的手机铃,可宋斐还是被吓了一跳,来电显示是王轻远。 “咋了?”既是室友又是哥们儿,宋斐知道以对方的性格不会没事打电话骚扰。 “赶紧回来,查宿舍了。”王轻远简意赅。 宋斐第一反应是看显示器上的时间:“都他妈十点多了!” “就这个点查正好啊,没回来的百分百夜不归宿。” “靠!”什么年代了还查夜不归宿,而且这还真是宋斐这学期第一次出来包夜,瞄准都没有这么准的! 一秒钟不敢耽搁,宋斐果断退机——直播赛事诚可贵,综合考评价更高,要是让辅导员记住了你,后面几年想哭都没地方去。 宋斐的大学地处城郊,距离市中心二三十公里,原本就是个县,大片荒山野岭,这两年随着城市扩建,摇身一变成了市内众多大学的新校区。美其名曰大学城,其实仍然荒得要命,周边各种配套都还没起来,尤其宋斐他们学校是一溜新校区的最里面,再往前走彻底荒无人烟,往回走距离最近的友校还得四站地。学校坐北朝南,就南面正门的主干道马路对面有点商铺,其他三面出来就是田园风光,简直让莘莘学子们生无可恋。 宋斐包夜的网吧也在这个位置,所以出来后过个马路,就闪进了校门。 但,漫漫征途才刚刚开始。 市中心寸土寸金,所以老校区总是显得空间局促,然而新校区,这种困扰完全不存在。你想跑长跑吗?何必操场苦苦绕圈。从校门口到宿舍楼,圆你东方神鹿梦! 嘀嗒。 衣兜里传来微信清脆的提示音,正吭哧吭哧当神鹿的宋斐一边踏着夜色继续狂奔,一边掏出手机,读取语音信息,还是王轻远:“到哪儿了?已经查到我们这一层了,这次是校学生会联合院系一起查,阵仗可不小。” “刚过物理楼了……呼哧……帮我打个掩护……分分钟!”松开拇指,信息咻地发送成功。 宋斐连忙把手机揣回去,更加卖力地放飞自我。 七分钟后,男寝2#楼440宿舍终于等来了他的游子,然而外侮已经入侵,游子一猛子正扎进人家怀抱。 “宋斐,回来了哈?”站在宿舍中央的历史文化学院辅导员贾老师笑容可掬。 “贾老师晚上好!”站在宿舍门口的历史文化学院旅游管理系宋同学热情洋溢。 师生对视几秒,前者先提问:“上哪儿去了?” 后者毫不迟疑:“厕所。” 话一出口,宋斐就见到其他三位室友扶额的扶额,翻白眼的翻白眼,当下心凉半截。 果然,贾老师的笑容微妙起来:“他们仨说你想吃方便面但是寝室暖水壶空了正好楼上某寝室有一个跟你选了一样选修课的同学大家玩得比较好所以你就去楼上借热水但是因为他们仨不知道这位同学具体是哪个寝室所以无法上去叫你而且你只是借个热水所以没带手机。” 宋斐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这个不在宿舍的理由还真是……充满了缜密的细节。” 贾老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显然早已心知肚明。这年头能当辅导员的都不是普通人,天天跟上百号学生斗智斗勇,普通人也成铁血战士了。 宋斐嘿嘿一笑,算是没皮没脸地赖过去了。 贾老师不再理他,走到门口,真诚招呼已经检查到走廊尽头的学生会干事们:“同学,历史院440上厕所的回来了——” 很快,四个拿着笔和小本本的校学生会成员返回,宋斐正拿着杯喝水呢,猛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直接呛着了,差点把肺咳出来。 贾老师吓一跳,毫不留情吐槽:“喝口水怎么还喝不利索呢。” 宋斐狼狈得要命,赶紧把水放下,他能感觉到戚在看他,要是在以前,他肯定看回去,都一个鼻子俩眼睛,谁比谁差啊。可眼下他刚“上厕所归来”,又这么狠狠地刷了一把存在感,反观人家,校学生会骨干,小红袖箍检查团,对比实在太强烈。 操,咋就忘了那货是学生会的了。 这边宋斐嘀咕,那边检查团点人头,按理说都是三五秒的事儿,可后者点完了迟迟没走,确切地说是那仨都退出去了就戚一个人还站在屋里。 不光440的哥们儿,连贾老师都莫名其妙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戚剑眉星目,尤其微笑的时候,既阳光又俊朗,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比如现在:“贾老师,我们这次除了查夜不归宿,可能还要一并查大功率用电器。” 戚的语气很委婉,明明是“必查”,却说“可能”,仿佛在同对话者商量。 这种稍微低一些的姿态很让人受用,贾老师立刻胳膊一挥:“那是必须的,学校明令禁止违规用电,查!” 光说还不行,贾老师还非常大义凛然地带头巡视。 戚跟在后面走,也不语。 440的四个小伙伴面面相觑,三个都胸有成竹。 宿舍一亩三分地,查一圈也用不上两分钟,很快贾老师就巡视完毕,两手空空,一脸欣慰。戚却停在宋斐上铺下面的书桌旁,一脸若有所思。 贾老师不明所以:“怎么了?” 戚指指放在桌上的笔记本和立在桌下面的电脑机箱:“这里有点奇怪……既然有笔记本电脑了,为什么还要一个机箱?” 贾老师语塞。这个问题无论从意义还是从答案上来讲,对于他都是超纲的。 戚蹲下来,搬出机箱,放平,在宋斐恨不能烧死他的目光里,咔哒一声,轻巧卸下侧盖。 贾老师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就好像戚不是打开了一个机箱而是解剖了一个外星人——机箱里没主板没风扇没内存条没硬盘他都可以忍,但藏了三个热得快两个电煮杯一个吹风机更重要的是还他妈被人发现了,这叫他怎么忍?! “宋、斐!!!” “贾老师!!!” 虽然呼唤很深情,抱腿很执着,但最终辅导员还是踹开宋斐,在戚小本本上的“440查违禁电器共6件”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力、透、纸、背。 违规使用电器这种事在大学里就像谈恋爱一样普遍,顶多电器没收,口头批评,再厉害点全院甚至全校通报,也就到头了。但好不容易送走检查团的440三个哥们儿想不通究竟怎么就露了馅儿,虽然机箱是放在宋斐桌子底下,可其实他就一个热得快,剩下都是其他三个人的,尤其任哲,作为进口吹风机的业主,简直心在滴血:“什么情况?看一下就知道?写轮眼啊!” “太神奇了……”向阳看着仍在地上但已经空荡荡的机箱残骸,仍有种不真实感。 王轻远不确定地瞥了宋斐一眼,但没说话。 宋斐快把牙咬碎了。 好不容易挨到十一点熄灯,爬到上铺的宋斐躲被窝里打开微信,开始咔咔按手机——你他妈的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多少感叹号也无法表达宋斐想问候戚祖上的澎湃心情。 那头回得很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滚蛋,你这就是公报私仇!!!!!!!!! 咱俩有仇吗? 一句话给宋斐怼没电了。 他俩有仇吗?真没有。虽然交往过程短暂而且不怎么美好,但也是有过天雷地火血气方刚的激情时光的,偶尔床笫间还会情话绵绵,比如附在对方耳边偷偷炫耀自己的违规电器藏匿术,哪怕最后在微信里和平分手,食堂托着饭盘排队见了还能互相点头,一切很和谐。 直到今天,他们撕破脸,结下了一个热得快的血海深仇。 手机忽然又震一下,宋斐以为是没收到自己回应的戚二度发来挑衅,不料却是王轻远——就是他? 王轻远是宿舍里唯一知道他不直的,也知道他前阵子交了个同校的bf,但具体的他没讲,对方也不是好打听的人,便没再多问,只知道没处多久他俩就分了。今天闹这么一出,对别人来讲可能想破头都不一定明白,但人家王学霸一琢磨,就真相了,作为学渣,宋斐五体投地——嗯。 挺帅。 有屁用,不能当饭吃。 那你当初看上他啥了? 大方。…… 宋斐不明白这点点点是啥意思,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没表达清楚,他所谓的大方,不是说舍得给自己花钱,而是感觉这个人比较成熟大方,做事得体。当然后来发现这些都是假象。 叹口气,重新举起手机的宋斐准备再发一条向室友解释,不料那头又过来一条—— 困了,睡了。 通常这就表示话题终结,宋斐撇撇嘴,心说也无所谓了,反正都过去的事儿,跟戚那个当事人都说不上了,何况王轻远……等等! 宋斐将手机猛地贴近眼前,定睛仔细看,发现给王轻远的那条“大方”不知打字的时候手怎么抖的,只把一个大字发过去了,方毫无踪影。所以此刻的聊天记录是—— 你当初看上他啥了? 大…… 困了,睡了。 不要睡你听我解释啊!!! 章节目录 群里爆料 > 那之后没两天, 宋斐又见过戚一次, 在一个名为“经典电影赏析”的价值2学分的选修课上。这课的紧俏程度堪比春运火车票, 选课的时候名额秒光, 宋斐他们全宿舍卡着点在同一时间狂击鼠标, 最后只有宋斐开挂中奖。上完第一节课, 宋斐就知道自己选对了。老师和蔼可亲, 上课铃一打就点名,点完名就关灯放电影,管你聚精会神还是伏案补眠, 人家一概不问。而且实话实说,不开灯的教室真的是酣睡天堂,好几次宋斐明明不困, 愣是眯着了。 上学期末选课的时候他俩还好着呢, 所以很多课都选在了一起,导致这学期分手之后, 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 真是心酸的浪漫。 这节课戚一如既往坐第一排, 宋斐照例坐最后一排。之所以距离这么遥远, 和俩人相见不如怀念的前尘往事没半点联系, 纯粹是发自肺腑地内心选择。虽然分手之后才一起上课, 而且只是选修,但宋斐相信,那货上必修课的时候绝逼也这样。王轻远亦是如此。可能在学霸心里, 距离黑板越近, 越容易被知识击中,他这样常年各科低空飞过的落后分子,无法理解奖学金默认领取者的志存高远。所以啊,幸好这学期分手了,不然终于开始并肩上课的他俩,还指不定得为坐前排还是坐后排撕多少回呢。上学期光为去不去图书馆自习的事儿,就闹过无数次不愉快。 三观不合不能恋爱? 学习观不合才他妈致命!!! 也是倒霉催的,违规使用电器这事儿在学校里没起什么水花,估计不了了之了,于是终于安心的贾老师蹦出来,在周末例行的晚点名上把他们宿舍拎出来在整个历史院大二年级同学面前好一顿晒。丢人丢到隔壁班的郁闷还没散,今天这个一直敦厚良善的选修课老师又不知抽了什么风,放了个恐怖片。不,恐怖片是宋斐概括的,人家老师的用词是“邪典片”,而且一改放片不语真君子路线,播放之前口若悬河地介绍他这十几年的同类影片观赏体验,最后得出结论,现在市面上所有的cult片都得管这部叫祖宗。宋斐看着老师放光的双眼,强烈怀疑前面几堂课都是明确写在教案计划上的,而今天这堂,可能是个隐藏的彩蛋。 彩蛋太刺激了,导演怀揣着一颗报复社会的心,血浆四溅,残肢横飞。而且不愧是大师级导演,不光摧残你生理,还折磨你心理,最后宋斐实在扛不住,果断早退了。从后门溜出来的时候,貌似还有几个女同学投来鄙视的目光,宋斐敬佩这些姑娘,都是真汉子。很多认识的哥们儿也喜欢这种片子,但他真不行,就像有人敢徒手抓老鼠,却怕拿脚踩虫子,人过一百,形形色丨色,谁都有自己的死穴。 反正点过名了,哼着小曲儿去食堂的时候,宋斐还美滋滋地想着,这个时间吃饭都不用排,爽。 结果刚坐下来吃了一口大厨新研发的橘子炖鸡——食堂尝鲜是宋斐枯燥校园生活为数不多的快乐源泉之一,更难能可贵的是那位素昧蒙面的新派融合菜大师成功率非常高,十次新菜里至少有六次味道都还不错——就收到了戚的微信。 老师又点名了。 本来酸甜可口的鸡肉,瞬间苦了。 宋斐看看时间,现在应该是正好下课,他怀着最大恶意揣测对方就是贼心不死,执着地想恶心自己,所以果断回复——得了吧,一上课就点名了,下课再来一次,有病? 对方的回复简明扼要——嗯。 宋斐有点没底了,问了一圈终于从向阳那儿辗转联系上一位物理院的课友,对方给出的回答丰满而细致——是啊,不光点名了,还说呢,今天没来的直接不用考试了,肯定过不了。 戚是不是想恶心他宋斐不知道。 但这选修课老师对这个片子绝逼是真爱!啥叫爱?你如果无法欣赏我心上人的美型,我就让你挂科到天明!!! 2分没了。 两个月的课白上了。 宋斐再没胃口,照例给王轻远打了饭,垂头丧气地拎回宿舍。 一进门,刚做完六级真题正等着投喂的王同学不仅没表达感激,还补了一刀:“再一个半月就考四六级了,你到底看没?” 宋斐他们大学大一下学期就可以报四级了,王轻远高分飞过,这学期直接报考六级,宋斐完美避开及格线,确切地说是保留了非常遥远的安全距离,所以这学期,继续。 王轻远一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又啥也没复习,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你要真不准备过,干脆就别报名,还白花钱。” 宋斐也心疼钱,但:“大家都报我不报,显得多不合群啊。” 王轻远瞥他一眼:“你那分数更不合群。” 宋斐把拎回来的午餐双手送到他面前:“哥,趁热吃吧。” 王轻远也不废话了,学习这种事,自己要是不想,别人说破嘴也没用。 躺床上玩了会手机,宋斐就困了,一觉眯起来,向阳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床上玩手机。 宋斐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他还在跟女朋友吵架——那表情那恨不得按碎屏幕的霸气都与昨天晚上的自己如出一辙。 向阳的女朋友是他从四站地外的外国语大学不知怎么勾搭来的,女孩儿大一,向阳大二,都正是课程紧的时候,加上“异地”,所以除了周末,平时想见面都只能见缝插针同时间赛跑。刚交往两个月,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可从上星期开始,俩人就陷入了半冷战状态。 “还没哄好呢?”宋斐决定关心一下室友。 向阳刚点了发送,手机往旁边一扔,一副“你不懂”的表情看向宋斐:“把妹难,难于上高山,哄妹难,难于上青天!” “笨,”宋斐支招,“光说甜蜜语有啥用,你得来实惠的,送礼物啊。” 向阳斜眼过来:“你给我钱?” 宋斐默默转头远眺窗外。他可以支招,但没法支钱。 王轻远合上英汉大辞典,建议:“干脆让她来吧,不就是想看咱们运动会吗,多大点事儿。” “要不说你俩没人要呢,”向阳觉得有必要跟光棍室友们科普一下,“妹子说想来看运动会,潜台词就是想来看你,你要实在没项目,也行,退一步,就当你俩郊游了……” “这不就结了。”王轻远不明所以。 “可是我有项目啊!”向阳仰天长啸,然后开始了超级模仿秀,“回头我对象跟姐妹交流,哎,你明天要去看男朋友运动会?我也要去哎。是吗,你男朋友参加什么项目啊?短跑接力。你男朋友呢?八卦太极扇。” 王轻远:“……” 宋斐看了眼躺在枕头旁的大红色扇子,无语凝噎。 太极扇和军体拳是学校的传统竞技项目,据说已经有了几十年的光荣历史,每到运动会,必然所有学院全上阵,不拼出个第一第二不罢休。但随着一茬又一茬新时代新同学入校,这个集体项目就遭到了越来越强烈的抵制,主要是费时费力还费人,一整就大一大二集体参加,可真得了名次,积分也没比别的单人项目多多少,谁也不愿意起早贪黑苦练几个月就为让校领导看个开心看个热闹,有这工夫不如练个跑步投掷啥的还能切实为自己院系争光。久而久之,这俩就渐渐退化成了表演项目。起初是几个院系参加,到这两年,已经固定成历史学院太极扇和数学学院军体拳。 一文一理,一柔一刚,也不知道是校领导强制指名还是院领导真心热爱抑或他们两个院命里有此一劫,总之最后苦的都是学生。 更令人发指的是为了表演起来有力道,今年他们院采购的太极扇是不锈钢扇骨,上覆大红绸扇面,一耍起来哗啦哗啦的,要多刚烈有多刚烈,要多拉风有多拉风。 悲凉的沉默蔓延开来,这是一个伤心的话题,无人可以全身而退。 “任哲呢。”忧伤的安静里,宋斐发现440缺了一员大将。 向阳耸耸肩:“还能干啥,一日游呢呗。” 校园一日游是他们旅游管理系男生开发出的把妹神器,通常只面向同校大一学妹,操作流程基本上是学长以“专业实习”为由制定一条校内游线路,然后便开始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容捕捉涉世未深的大一学妹,美其名曰带发现校园隐藏的美。眼下十月底,正是学妹刚入校没多久最好骗的黄金时段。 “操!真假的!”向阳一声惊叫,咣当就从上铺翻下来,一把打开宿舍大门开始探头探脑。 坐床上的宋斐吓一跳,盯着室友脑瓜顶问:“咋了?” 向阳没理,继续奋力张望,宋斐被勾起了好奇,也跳下来跟着他一起往外探头。 男生宿舍楼走廊狭长,几十个宿舍分布两边,几乎一眼望不到头。440位于西面,而现在东面走廊尽头隐约可见聚了一些人,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我去,看来是真事儿啊。”隔壁441的赵金鑫也开门出来,一瞧见俩同班同学正探头探脑,连忙交流。 宋斐快急出病了,这叫一个好奇,百爪挠心的:“到底是啥啊!” 背后王轻远也过来了:“自己看群。” 宋斐他们有个学院微信群,因为人数众多,一天到晚滴滴滴,多数没啥正事,后来宋斐就给屏蔽了。这会儿一听王轻远说群,他条件反射就是这个,赶忙回去摸手机,打开,满屏全是“我操”“我去”“这他妈的”,也不管同在群里的辅导员们看了啥心情。宋斐一直往上翻了百来条,才看到正事儿——考古系402宿舍有一个同学失联四天了,学院一直瞒着没上报学校,结果今天上午在西门外的荒草丛里发现了该同学的电脑包和半截人腿,现在怀疑该同学已经遇害,警察正在402里检查这位同学的生前物品,同时三位室友已经被分别问了话。 要说看之前宋斐还有期待,看完真就觉得没劲了。有事或许是真的,要不警察也不会来,但最大可能就是丢了东西,人家失主报警了。这种事在宿舍楼里屡见不鲜,什么失联遇害绝逼就是社会新闻看多了,在那儿胡编呢。此类学校怪谈似的谣一天能在朋友圈里看八条,全说得跟自己就在现场似的,还他妈半条腿,有能耐你上图啊。 仿佛就为了怼宋斐似的,跟着爆料同学下面没过十条,就有人发了一张“疑似来自报案同学的现场图片”。 图片模糊不清,小图完全就是虚的,宋斐手贱,非点开看,结果就是一张拍照时再抖再没对上焦距也绝对分辨得出的一截腿,膝盖以上全部消失,只剩下小腿和脚,腿肚子已经血肉模糊,唯独脚上那只白色耐克鞋,在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色下,显得格外刺眼。 宋斐一阵恶心。 他依然坚信这张所谓的“现场图片”不过是网上随处找来的,但无奈,它勾起了自己上去赏析过的“经典电影”,两相重叠,胃里就开始酸爽地翻滚了。 章节目录 运动盛会 > 考古系同学的事在历史院群里只热烈讨论了半天, 到晚上, 就在各级导员统一口径的“事情正在调查中, 请各位同学勿信谣传谣, 若再有恶意造谣传谣者, 一经发现, 严惩不贷”里销声匿迹了。 学院所谓的“严惩”无非就是导员谈话, 全院通报批评,最狠的期末综合考评扣点分,还不至于上升到毕业证学位证的高度, 但就这,也没人愿意惹不必要的麻烦。 后来宋斐在私下里听说,考古系确实少了一个男生, 至于少的原因, 有“碎尸遇害”、“外出考古实习失联”、“与女老师私奔”、“无力支付学费退学”、“网瘾少年就是不想念书了”等诸多版本,宋斐并非好奇宝宝, 一听一忘, 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运动会的日子。 金秋十一月, 丰收的季节。宋斐大学所在的这个城市地处内陆, 十一月初正是凉风宜人的时候, 开运动会再适合不过。 激昂的进行曲, 抑扬顿挫的播音员,人声鼎沸的运动场,一个又一个方块阵, 处处青春, 处处朝气——如果忽视看台上那些偷偷玩手机的同学的话。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体育学院!看,他们整齐的步伐!听,他们嘹亮的口号!他们是初生的太阳,他们是未来的……” “这词儿也太复古了。”任哲听不下去了。他手机电池续航不行,又不愿意到哪都拿个充电宝,本来寻思开场嘛,提精神看一会儿,后面真无聊了再玩,能省点电是点,结果就遭到了百分百是网上down来的入场词的暴力一击。 刚打完一局手游的向阳无语:“你还真听啊。” 任哲羡慕地看一眼室友的无敌续航国产手机,纠结着是不是自己下回换电话的时候也爱一次国:“词儿是差点,但举牌的妹妹养眼啊。” 历史院走入场式方块队的都是大一,所以现在他们才能坐看台上对别人评头论足。 宋斐刷了会儿微博,觉得没多大劲,听任哲这么一讲,条件反射地看过去。他们就在主席台过来后的第二区域,此时体院方块阵正好走到他们区域面前,果不其然,举牌的妹子腰是腰腿是腿,不胖不瘦,线条特别漂亮,虽然五官只是清秀,但从头到脚透着健康美。 体院后面跟着的是新闻传播学院,如果说体院举牌的妹子腰是腰腿是腿,那新传院的举牌妹子就是腰是腰胸是胸,但比胸更好看的,是那张脸,简直美若天仙。宋斐知道像艺术系播音主持系什么的,甭管汉子妹子,颜值基本都在平均线以上,很多还以上的特别明显,但这妹子就算放在这些人中,也是一眼就能被看到的,而且她的美没有杀伤力,是那种很柔和很干净会让人觉得非常舒服的美。 不知是不是看台上的男同学们目光太直白,妹子走过来的时候竟然转头冲看台上笑了一下。 “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王轻远携带两句文词儿,强势插入。 宋斐有听没懂,正郁闷,就听大喇叭里的女声愈发昂扬——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生命科学学院!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后面播音员说的啥他完全没听进去,光顾着找人了。可惜最后也没在方块队里找到熟悉的身影。可能他们院走方块阵的也是大一,目送生科院的队伍走远,宋斐有点失落地想。 凉风骤起。 宋斐被吹了个激灵,忽然反应过来,靠,找那王八蛋干啥,分手是自己提的,现在再惦记,也太扯了。 甩甩头,宋斐直接找向阳分散注意力:“阳子,你女朋友啥时候来?” 经过一番死作,向夫人大获全胜,向阳不光敞开大门同意带妹子来看运动会,还和盘托出自己要参加八卦太极扇的悲凉内情。不料妹子十分期待,不光自己来,还要带上俩室友闺蜜。 向阳生无可恋地叹口气:“中午,咱们不是下午表演嘛。” “合着就是专程来看你啊,”任哲羡慕嫉妒恨,“我怎么找不着这真爱。” 向阳特真诚地给他支招:“你总想着本校妹子,这不行,我给你说,距离产生美,你得把魔爪伸向友校。” 任哲眼睛亮起来:“你媳妇儿不是说下午带俩闺蜜来吗?长得咋样,有照片没?” 向阳满脸警惕:“我手机里要有我媳妇儿闺蜜照片,这案情会不会太复杂了!” 任哲翻白眼:“你不会在你媳妇儿朋友圈里找找啊!” 向阳一拍脑袋,赶紧拿手机翻起来。任哲立马凑过去看。王轻远欣赏美,但对追求美似乎没多大兴趣,宋斐也没兴趣,索性又刷起微博来。 上午的运动会在不咸不淡中过去,因为大多是预赛,比的人没到最兴奋点,看的人更是意兴阑珊。除了精神文明检查团巡视过来的时候,宋斐抽空拍了拍掌,挥了挥灌了石子的空塑料瓶,其余时间都是在聚精会神耍手机和草草扫一眼有历史学院参加的比赛中度过。 除了数学学院的军体拳表演。 作为一根绳上的两只苦瓜,宋斐对数学院的弟兄们抱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尤其看到他们穿着土绿色军装哼哼哈嘿的时候,这份澎湃的情感激荡到了最高处。 中午向阳请客,带着440全体跟向夫人及其两位闺蜜在食堂二楼炒菜窗口开了小灶。向阳的女朋友很可爱,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长,一眨起来忽闪忽闪的,标准的萝莉。任哲使劲浑身解数,跟另外两个妹子套近乎,奈何妹子们对他不是很来电,倒是总找王轻远搭话。王轻远斯斯文文一推眼镜,不是嗯,就是哦,间或一句不知道,最后妹子也就懂了,不再自讨没趣。 宋斐没有任哲那么饥渴,但也不比王轻远清高。他喜欢男人与他希望被妹子关注不冲突,前者是性向问题,后者是魅力问题。所以快吃完的时候,他半开玩笑似的问:“怎么都不搭理搭理我啊?” 俩妹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扑哧乐了。 妹子一说:“你看起来有点花心。” 宋斐简直想击鼓鸣冤,不死心地问妹子二:“你也这么觉得?” 妹子二摇头:“你看起来只是学习不太好。” 宋斐顿了两秒,转回去看妹子一:“你说的对。” ——即便学渣,也有着骄傲的倔强。 下午第一个节目就是太极扇,想来组委会也知道这是最容易犯困的时间段,所以天真地想用大型集体表演项目烘托气氛,振作精神。 440集体换上了飘逸的白色太极服,手持铮铮作响的红色太极扇,往操场走这一路上处处是焦点,时时被街拍,画面简直美翻了。 待到进了操场,抵达角落的集合地点,满眼大白大红,他们总算收获了一些安全感。 趁着时间未到,太极宗师们都三三两两闲站着,向夫人偷偷溜过来,将向阳拉到角落里给男友打起:“欧巴,加油!” 向欧巴扇子哗啦一甩开,非常艰难地扇了两下风,寸头在风中纹丝未动:“看哥哥的!” 说话间,几个穿着短衣短裤的运动员从操场门口进来。太极扇之后就是比赛项目,这些人也要提前过来等待检录。上午遍寻不着的身影,赫然在列。 宋斐没种地缩回人群,同时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谁看见我谁王八蛋…… “宋斐?!” 王八蛋喊他了。 宋斐硬着头皮走过去,友好微笑:“比赛啊?” 戚点点头,然后狐疑地上下打量前男友的造型。 宋斐也哗啦甩开扇子,但很识相地没有扇风:“八卦太极扇。” 戚乐了,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这是戚看起来最无害的时候,纯良的真就像个好人了。 宋斐差一点再次沉溺在这笑容里,幸好对方来了句:“挺可爱的。” 宋斐真想穿上钉子鞋给他一脚。 很快集合时间到,播音员在喇叭上一广播“下面请欣赏由历史文化学院带来的表演,八卦太极扇,让我们掌声欢迎”,已经排好队列的历史院大二全体同学便齐刷刷进了操场中央。 戚他们二十来个等会儿要参赛的运动员就在旁边跑道上看着,尤其是戚,那叫一个兴味盎然。 宋斐如芒在背,直到音乐响起,还总走神去瞄那头。 正所谓一心不可二用,不专注的结果就是在白鹤亮翅的时候一个没抓稳,扇子竟然飞了出去,直直砸在前面向阳的后脑勺上。那可是不锈钢扇骨啊,虽然是扇面砸的,不比直戳过去杀伤力大,但宋斐光看着也疼。果然向阳嗷地一声怪叫,猛虎下山失败了,但人紧接着就大鹏展翅又飞了回来,动作行云流水,柔中带刚。宋斐心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赶忙跑两步捡回扇子,继续力劈华山。 好不容易挨到表演完,宋斐混在队伍里火速离开操场,走出大门的时候,还见戚在那儿乐得前仰后合。 自己在这人面前,形象就没高大过,宋斐自暴自弃地想,也不差多这一次。 回到看台的时候,戚已经站上了起跑线。宋斐听广播才知道,这货参加的居然是一万米。在一起的时候宋斐确实被这人拉过晚上跑操场,美其名曰锻炼身体,但锻炼两回宋斐就不干了,死活再也没去。现在想想,从学习模式到生活习惯再到兴趣爱好,他俩没任何重叠,能交往一个学期,真的很神奇。 发令枪响,起跑线上二十来号人不疾不徐地开跑。 戚在人群里很醒目,一米八三的个头,肚脐眼以下全是腿,跑起来更是招人,充满了力量与美。宋斐看着看着,嗓子就有点干,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悻悻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低头玩手机。 他喜欢戚,最初先撩的也是他,后来对方同意交往的时候,他高兴的好几天没睡着觉。但随着交往深入,不和谐就渐渐多了,最直观的就是俩人的日常。戚是教室图书馆食堂宿舍四点一线,有课上课,没课自习,晚上还得操场锻炼身体;反观他,有课上课,没课宿舍,操场是除了体育课一概不涉足,图书馆更是根本就不去。起先宋斐还能装装相,陪他做个好学生,时间一长真熬不住了,戚能埋头自习一天,他坐在旁边就是度日如年,戚的侧脸再英俊,也不能当美剧看。到后面,对于戚的学习邀请,宋斐能躲就躲。戚也不傻,几次就看明白了,然后便开始了漫长的教育之路,简称——怼。大意就是宋斐这也不对那也不好,上学完全就是混日子,未来进了社会,也不可能有什么大出息云云。宋斐不算好脾气,被说得多了,就开始吵。这种争吵无关对错,宋斐只是不喜欢对方话里话外的“看不上”,既然那么看不上,当初干嘛同意跟自己交往呢。可戚连吵架都不屑跟他吵,每次自己一发飙,他就让自己冷静冷静,想清楚了俩人再沟通。宋斐次次憋一肚子火无处发,最后一次终于没能冷静下来,直接提了分手。 认识的同学全说戚模样好性格好学习好简直挑不出什么不好。 宋斐觉得,他可能把不好都留给了自己人。 章节目录 食堂偶遇 > 戚最后得了第二名, 第一名是文学院的。起初谁也没把那个其貌不扬的男生放眼里, 可跑到最后五圈的时候, 他和戚一前一后, 已经将剩余对手彻底甩开。戚个高腿长, 跑起来步幅大, 节奏稳, 赏心悦目,该同学比戚足足矮一头,步幅上劣势, 但胜在频率,跑起来别有一种坚毅。 宋斐攥着手机,但后半段几乎眼睛都没离开过赛场。他看得出, 戚已经尽了全力, 可最终还是跟在对方后面三步冲过终点。广播里恭喜文学院第一,生科院第二, 还报了运动员的名字, 宋斐没怎么听, 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戚身上。 那人弯腰拄着膝盖, 不住喘气, 宋斐知道他已疲惫到极点, 最后冲刺根本就是拼极限。要是自己,宋斐想,这会儿肯定就是咣当一声成大字型躺地上, 爱谁谁。可那是戚, 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形象,也不知道这种近乎变态的自律是天性使然还是后天培养。 终点线就在宋斐他们区域附近,如果这时候戚看过来,绝对可以跟宋斐对视上。而且就宋斐他们现在清一色的大白袍,想不锁定都难。可从始至终,戚都背对着这边,直到离场,也没看过来一眼。 吐槽归吐槽,宋斐还是挺替他可惜。以这货的性格,没拿第一就等于失败,第二还是最末都没差别了,这么一想,再去看那个落寞的背影,就有点不争气地心疼。 运动会持续了两天,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一直忙碌于赛事组织、裁判、记分员等多个关键岗位的体育系同学终于摇身一变,成了扫地僧——表演赛开始。 通常情况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但当两者差距太过悬殊的时候,即便把弱势的撤了,强者依然会让你瞠目结舌。几乎就是一阵风,呜一下子就从面前刮过,根本来不及看人影,只能用肉眼去追寻健儿身后被带起的喧嚣尘土。 最后440的同学们得出结论——术业有专攻,咱还是好好练太极吧。 随着运动会落幕,天气渐渐转凉。校园里一些不耐寒的阔叶树已经开始泛黄,偶有几片随风飘落到仍然傲立挺拔的松柏上,金黄的叶子配着深绿色的松针,别有一番美。 宋斐又恢复了他专有的规律作息——上必修课、逃选修课、追新番、刷手机。可一个礼拜下来,他觉出了别扭。原本宿舍里就王轻远一个人天天不是看书就是做题,向阳通常是跟媳妇儿用手机亲热,任哲则是从早到晚除了上课很难见到其人影,不是在撩学妹就是在撩学妹的路上。但最近几天,440日日爆满,而且除了宋斐捧着笔记本,剩下那仨都是伏案刻苦,光从背影都能看出“勤奋”二字。 这天下午没课,宋斐一觉到傍晚,本是段美好时光,却以“在一种奇异而恐怖的寂静中惊醒”悲惨收尾。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种寂静并非纯粹的无声,而是99%的无声+1%的微妙低分贝声响,这种低分贝是偶尔翻书哗啦啦与笔尖划纸沙沙沙的综合体,放在99%安静的大背景下,格外“振奋人心”。 宋斐在上铺坐起来的时候,夕阳正好。440被笼罩在温暖而柔和的光晕里,连同上铺的一个“懵逼者”和下桌的三个“好学生”。室友们伏案劳作的背影在这个瞬间与前男友完美重合,饱经风霜的宋同学产生一种“刚出虎穴又进狼窝”的惊悚感。 “咳,”宋斐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能打断一下您二位吗?” 话是对着三个人说的,但王轻远很有默契地一动没动,向阳和任哲则热情抬头—— “咋了?” “干啥?” 宋斐很欣慰,起码室友们对自身的定位还依然精准。 “该我问你俩吧,中邪了还是着魔了,这么刻苦想上天?” 任哲给向阳一个眼神,示意,你说。 后者点点头,向上看过来,苦口婆心:“兄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 宋斐仿佛看见对方桌上的真题正散发着闪瞎双眼的七彩霞光。 “问题是你俩四级不都过了吗?!”这话说出来很伤感,但宋斐也顾不得了,他要捍卫“440唯一不屑于过四级的铁血真汉子”的尊严。 俩室友却因此话面面相觑,最后一致应声:“对啊,所以我们在复习六级。” 轮到宋斐傻了,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俩要考六级?阳子你不是说过了四级这辈子再不碰英语书了吗,上必修课都不碰!任哲,全世界都应该普及汉语,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向阳放下笔,仿佛追忆起了曾经的似水年华,潇潇洒洒,眼神遥远迷离。片刻后,迷离散尽,只剩凄凉,他望向宋斐,幽幽叹息:“年轻人,你不懂,有一种刻苦叫你媳妇儿觉得你应该刻苦。” 宋斐咽了一下口水,忽然很想给向同学一个安慰的拥抱。 “那你呢?你总没有媳妇儿了吧。”向阳的无奈可以理解,任哲的发奋毫无理由啊。 不想任哲一甩飘逸秀发:“哥们儿,还没看清现实吗,你能靠学习成绩撩妹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年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宋斐又咽了一下口水,终于觉得还想睡个回笼觉的自己确实其罪当诛了。 “我下楼打个水,有谁要带没……”宋斐跳下床,决定去开水房平复一下心情。 王轻远:“不用。” 任哲:“中午刚打完。” 向阳:“我等会儿去,顺便食堂吃口饭。” 一入学府深似海,从此学渣是路人。连打水都不用自己了,宋斐悲从中来。 自从被没收了热得快且导员点名批评之后,宋斐他们宿舍很是安分守己,这阵子都是拎着暖壶下楼打水。宋斐准备先吃饭,再打水,遂将翠绿色暖壶放到水房门前汪洋大海般的暖壶阵中,且很有心眼地靠在了水房窗台底下。一是这个位置好记,二是窗户有护栏,方便他用随身携带的自行车锁将暖壶与铁栏杆牢牢锁在一起。 防火防盗防丢壶,多么痛的领悟。 刚到五点的食堂冷冷清清,菜品还没摆全,遑论学生。一眼望过去就几个脑袋,剩下的全是一排排空荡塑料凳,宋斐径直走到第一个窗口,先打了白饭,再移到第二个窗口,果然新菜式又迫不及待摆出来了。 “今天来挺早啊。”常年在这一区域打菜的阿姨都认识宋斐了,敢于挑战新菜式的同学有,但总来挑战的就凤毛麟角了,久而久之,她都不忍心在盛菜的时候施展“抖腕”技能了。 “嗯,没课。”宋斐笑得乖巧可爱,实则全部注意力都在菜上,那红白相间的新菜勾起了他练太极扇的美好回忆,但即便阅菜无数的他,眼下也有些吃不准,“阿姨,今天这个是什么?” “西瓜炒年糕。” “好的,我来一份麻婆豆腐。” ——宋斐喜欢尝新,但也不是缺心眼。 吃到一半的时候,食堂渐渐开始上人,距离高峰期起码还有半个小时,所以宋斐也没太在意,继续吃自己的。直到一个人在对面坐下。 宋斐第一反应是皱眉,抬头就想说同学那边有的是位置你何苦跟我挤,可看见戚的脸,瞬间噎住了,幸亏吃的豆腐而不是肉,这才勉强咽下去。 “真巧。”戚微笑,还是那个团结友爱的样子。 宋斐瞄了眼他盘子里的红白相间,没忍住,问:“你问这是啥菜了吗你就打?” 戚想都没想:“不用问,一看就知道,西瓜炒年糕。” 宋斐无以对,只剩钦佩。 行,咋看出来的就不追究了,问题是:“你以前没这么重口味啊……”记得俩人在一起的时候,每回自己打新菜,都能惹对方无语望天。 戚愣了下,低头开始吃饭:“偶尔也换换口味。” 宋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但怪在哪里,又说不出来。幸而,这种难捱的微妙很快就被对方“一难尽”的表情吹散了。 宋斐忍着笑:“来吧壮士,给个尝后感。” 戚吐出年糕,破天荒给了一个字:“操。” 逼得三好学生飙脏话的神菜最终全部送给了残羹车,戚硬生生刮分了宋斐三分之一的麻婆豆腐。就算打菜阿姨没克扣吧,也禁不住这么共享啊,而且俩人吃一个菜,怎么都好像哪里不对,后面宋斐实在扛不住,又去打了一份宫保鸡丁。结果人家戚同学一点不见外,筷子又往鸡丁上戳。 宋斐怒了:“你到底吃哪个!” 戚沾着饭粒儿的脸上满是茫然无辜:“不能俩一块儿吃吗……” 宋斐囧,思来想去,好像都只能这样回答:“也没啥不能的……” 戚又笑开来,配上嘴角饭粒儿,颜值神奇般地又上了好几个台阶。 宋斐快被闪瞎了,索性再不看他,低头扒拉米饭。 其实戚不怼他的时候,挺好的,就跟现在一样,帅气里透着软萌,英俊中藏着可爱。刚好那会儿,他还一度幻想过在上面来着……算了,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对了,这几天你没事别出去。”戚忽然放下筷子,什么软萌可爱早没影了,又是一贯的祈使句。 宋斐下意识就想唱反调:“用你管。” 戚皱眉,看得出在努力忍耐,保持平和:“考古系有个同学死了,你知道吗?” 宋斐震惊:“真死了?不说是失联吗,还有说他自己退学的。” 戚被他打败了:“你和他一层楼住着吧,怎么还能这么好糊弄。你那脑袋里装的到底是豆腐还是浆糊!” 两个选项都非常不得宋同学的欢心。 但是戚爽了,他发现用爱感化太累,还是怼回去舒坦:“真死了,而且是碎尸,发现的时候就剩半条腿,还是dna验明身份的。” 宋斐仍抱有怀疑:“说得跟你亲眼见了似的。” “系主任讨论的时候我听着了。” 宋斐沉默。戚从不会拐弯抹角,但也不会危耸听。他又想起了那张照片,再看着麻婆豆腐和宫保鸡丁,就彻底没了胃口。 戚不知道宋斐的心理阴影,继续道:“前天科技大学门口又出了那事,我总觉得最近咱们这片大学城不太平,你还是尽量少出去。” 宋斐疑惑:“科技大学什么事?” 戚挑眉:“啃脸那个,你不知道?” “等、等等,”宋斐觉得浑身一凉,“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啃脸,”戚非常了解他的需求,一字一句清晰重复,“视频都在微博传疯了,你没看见?” 宋斐茫然摇头,每天微博里有一万个热点,他通常会接收九千九百九十九,但也保不齐就漏掉唯一相关那个。 戚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搜到还没被删除干净的视频让他自己看。 食堂没wifi,宋斐一想到那哗啦啦的流量,虽然是对方的,也很心疼。不过很快,他就再没心思顾这茬儿。视频拍得摇晃不清,画面十分模糊,隐约可见一个人扑倒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似乎在啃,但也可以理解为亲,如果忽略被“亲”者的惨叫和拍摄者的惊呼的话。 视频只有十几秒,很快就戛然而止。 宋斐点开下面评论,最上面的热评是一个爆料,说啃脸男被赶来的警察击毙了,可被害者忽然站起来攻击警察,警察无奈,也把他击毙了,后来受伤的警察被120接走。 “真假的?”宋斐指着这条爆料问。 戚诚实摇头:“不知道。” 宋斐又往下看,大部分人怀疑啃人者和被啃者都吸了毒,在毒品的幻觉里,一个先对另外一个下了手,后来被下手那个得了自由,也开始被幻觉驱使,发疯攻击。后面还有人放了一个连接,是国外的一起相似案件,吸毒者袭击流浪汉,同样是啃脸,最后吸毒者被击毙,流浪汉重伤。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起哄,说这活脱脱就是丧尸片,被啃了还能爬起来攻击绝逼就是感染者啊,下面还有热心网友似真似假地补充了好几段国内视频,说是网上搜集来的全国各地疑似爆发生化危机的街拍,一水的摇晃镜,一水的路人被攻击,距离有远有近,像素有高有低,看起来倒像是不同人不同手机不同地点的杰作。最后这部分网友总结,地震海啸核爆炸都来了,也该上演《2012》了。 宋斐是不信什么末世的。说1999年地球毁灭,他爸他妈如胶似漆,两岁的他健康茁壮;说2012末日降临,他天真地相信了,放飞自我的结果就是期末垫底,被他爸一顿暴捶。现在的他就坚持科学发展观,努力构建和谐社会。 但恶性案件是明摆着的,还一顿饭吃出俩。科技大学紧挨着外国语大学,离他们也非常近,一想到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宋斐没来由地头皮发麻。 再没胃口吃饭,草草送了餐盘宋斐和戚,很快离开食堂。 食堂旁边就是水房,水房旁边就是超市,超市旁边纵深进去就是宿舍,四位一体构成了整个生活区。 “我打水,你先回吧。”宋斐不知道还能跟戚聊啥,索性就地分手。 不料戚一歪头:“巧了,我也打水。” 宋斐对着两手空空的他嗤之以鼻:“得了,你拿手打啊。” 戚指指水房门口:“我水壶放那边了。” 宋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王八蛋跟他一起走到了窗户根,只见他铁链紧锁的绿色暖壶旁边,赫然一个艳粉色同伴。 “你他妈故意的吧。”疑问句,但宋斐几乎可以肯定了,毕竟放眼全校没有第二个人拿车链子锁壶啊! 戚一本正经摇头:“我先放这里的,你锁壶的时候没看见吗?我还因为你认出这是我的,故意锁在我旁边了。” 宋斐怔了怔,哑火了。 戚的水壶是学校爆款,方圆十米能找出一百来个完全一样的,而且他还不像大部分同学那样在壶身上留下自己独有的痕迹,艳粉色的水壶妹就那么干净恬淡,亭亭玉立。宋斐是真想不起来锁壶的时候旁边有没有这位了。 得,甭管真假,不就是一起打个水么,半分钟的事儿。 一眨眼功夫,两位拎着沉甸甸暖壶的有过复杂关系的男同学从水房走了出来。 宋斐迫不及待第二次就地分手:“我去超市买点东西,你先回吧。” 戚一歪头:“巧了,我也买东西。” 操,一个理由用两次就罢了你好歹在遣词造句上变化啊,就不能走点心吗!!! 宋斐发誓,他要说那我不买了,回宿舍,这货肯定也跟着。 绝逼是抽风了。 戚很少抽风,但偶尔抽一次,就够宋斐受的,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随他抽。 宋斐他们大学的超市原本叫“喜洋洋”,学校自己经营,面积挺大,但东西不全也不新,连陈列都还是十几年前的风格,看着就没有购买欲,眼瞅就要倒闭。后来学校一咬牙,对外招商,很快“喜洋洋”成了“分多多”,内部焕然一新,俨然与大型国际连锁超市接轨的节奏,生意也就兴旺起来。 还是老样子,宋斐在进超市前,将壶锁在了超市门口楼梯的扶手栏杆旁。 戚看着他再度锁上车链子,莫名有些心疼那小绿壶:“你都写成这样了,不用锁了吧。” 不同于戚壶身的光洁,宋斐的暖瓶上赫然用马克笔写着十二个粗黑大字——壶内诅咒漩涡,谁偷谁就挂科! 宋斐摇摇头,觉得戚还是太过天真:“咱们学校里有很多不搞封建迷信的无产主义战士,对待他们,恐吓没用,只能硬锁。” 戚耸耸肩,懒得听他的歪理。 十分钟后,二人满载而归。宋斐的收获主要是泡面饮料瓜子,戚的简单很多——雪糕一根。 宋斐都不想吐槽他了:“大哥,今天降温。” 戚笑呵呵地咬下一口,故意似的。他现在心情很好,比雪糕都甜。看来偶尔从图书馆早退也是……呃,等一下。 宋斐纳闷儿地看着戚忽然黑下来的脸色,再顺着他的目光去看超市楼梯的扶手栏杆旁——小绿一切安好,小粉无影无踪。 宋斐哈哈大笑,简直不能更幸灾乐祸:“让你装逼不标记吧哈哈哈哈,赶紧再吃口雪糕去去火哈哈哈哈哈哈……” 戚站在原地,哪里还有心情吃雪糕。 宋斐得意地晃动着钥匙,炫耀一般,哼着小曲就把车锁解开了:“看见没,以后什么事跟哥学,保你不……哎?”拎起水壶宋斐觉出不对来,赶忙将壶放下,打开盖,果然,里面空空如也,刚打的热水已不翼而飞。 “操,两毛钱的水也偷啊!!!” 戚重新把雪糕塞进嘴里,觉得又无比地甜了。 章节目录 尸潮爆发 > 四级考试的前一天晚上, 宿舍楼忽然断网了。宋斐正津津有味地刷着某站的鬼畜视频, 为免打扰刻苦复习的王、任两位同学, 还带上了耳麦, 起先并未察觉。直到一个视频播放完毕, 他去点击新的, 却再也缓冲不开, 他这才觉出不对,一看电脑右下角,网络连接状态那里果然出现了感叹号。 校园网的不稳定就像选修课老师的点名, 你知道它的存在,只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但前者的频率高,杀伤力因人而异, 后者的频率不好说, 杀伤力绝对是无差别见血封喉。 宋斐已经麻木了,无奈地摘下耳麦, 果不其然, 门外走廊一片骂声。 “又断网了?”刚在四站地外约完会的向阳推门进来。 宋斐一摊手:“必须的, 不抽不是校园网。” “知足吧, ”向阳走到床铺底下, 一边脱外衣一边道, “咱们顶多断一个小时俩小时的,我媳妇儿说她们都断了两天了,还没连上呢。” 宋斐黑线, 对外院的姑娘们寄予无限同情:“得, 我心里平衡了。” 没了网,宋斐只能捧着手机上床刷流量,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学习之神看不过去他的逍遥,到了晚上九点,手机居然没信号了。别说234g数据,连打电话的信号都成了叉叉。 “哎,你们手机有信号没?”宋斐实在不想打破宿舍宁静安详的学习气氛,奈何学习之神欺人太甚啊! 刚掏出真题没多久显然还未进入状态的向阳第一个放下笔,捞过手机,很快给出反馈:“没。” 王轻远也抽空看了一眼:“没有。” 任哲嘚瑟起来:“这个时候就得双卡双待,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 声音戛然而止。 宋斐一看就懂了:“俩蛋都碎了?” 任同学不想回答这个蛋疼的问题。 宋斐也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情,联通移动都没信号,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他无语望天花板,感觉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直到熄灯,手机都没有恢复通信。宋斐辞凿凿,这绝逼是学校的阴谋,就怕咱们四六级作弊!任哲说不能吧,这得下多大血本啊,头一天晚上就屏蔽信号,还是全校范围?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手机信号格依然一片死灰,不信也得信了。 “这是对祖国花朵的虐待!”宋斐收拾完毕穿戴整齐,仍忿忿不平。 “祖国的花朵需要阳光雨露,不需要弹幕鬼畜。”正在收拾书包的王轻远毫不留情地吐槽,末了又多加一句,“别忘了身份证和准考证。” “知道啦。”虽然过的希望渺茫,但那么多选择题,没准他就灵魂附体都蒙对了呢,冲着这一线希望,他也不会连考场都不进就投降的。 他,宋斐,就是这样一个乐观的革命主义战士! 向阳和任哲望着室友脸上突然绽放的“胜利就在眼前”的夺目光芒,知道他又开始自我催眠了。这个室友学习不行,运动不行,撩妹不行,就心理素质行——倍儿自信,杠杠的。 四个人一起出的门。 宋斐去考场,三个下午才考试的人直奔图书馆,最后磨一磨枪。 很快伙伴们分道扬镳,此时距离开考还有二十五分钟。大部分参加考试的同学这个时候已经提前进了考场,加上因四六级考试全校停课,所以路上的同学并不多,偶尔有几个起来晚的也是风风火火往考场跑,与宋斐的漫不经心形成鲜明对比。 宋斐的考场在致远楼,其实就是平时上课的教学楼,只是在老校区的时候这些楼都被简单按照1#2#3#教学楼这样命名,到了占地广阔的新校区,新时代的校领导一拍脑袋,不行,得有好听的名儿啊,于是什么致远楼、格物楼、文华楼就噼里啪啦诞生了。 通往教学楼区的是一条林荫大道,十二月中旬,树叶已经落得差不多,只剩下粗壮的树干和光秃秃的枝丫。冷风刮过,宋斐缩了缩脖子,把拉链又往上拉了拉。他今天穿了一件加绒的蓝白色棒球服,黑色运动裤,鞋也是运动鞋,乍一看还真像个阳光健康好青年。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 那边的才是啊……宋斐望向远处的综合运动场,虽然看不清楚,可风中已经传来篮球落地的咚咚声和校友们的欢声笑语。 宋斐一心对着运动健儿们羡慕向往,没注意眼前走来一个人,与对方正正好好撞了个满怀。宋斐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不想撞上那人直接坐到了地上。 “你没事吧!”宋斐连忙上前扶。要说扶人最放心的就是大学校园了,都是朝气蓬勃的祖国未来,谁也不会躺地上哼哼讹你,还有相当一部分丨身体素质好的都不用你扶直接鲤鱼打挺燕子翻身。 被撞同学穿的就是普通的卫衣牛仔裤,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好像刚从土里打了个滚回来似的。宋斐把人扶起来才发现,居然是熟面孔:“许秋磊?” 许秋磊是他们院历史系的同学,因为住的宿舍跟440对门,所以彼此十分熟悉。 “你不去考试吗?”见对方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迟迟没说话,宋斐又追问了一句。如果他没记错,这小子四级也没过,前阵子还嚷着已经跟大四学长们求证过了,四级不过不给学位证是谣,是学校对学生的无情欺骗和恐吓。 许秋磊还是没说话,只歪着头,仿佛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他。 宋斐被看得有些发毛,许秋磊不光眼神不对,瞳孔更是黑得可怕,像个黑洞,多盯上几秒都好像能被吸进去。他的脸色也发青,脸颊上甚至可见皮肤下毛细血管微微凸起的痕迹,就像很多人得的那种静脉曲张。但宋斐见过的静脉曲张都在下肢小腿,这种发生在脸上的头回见。 尴尬而诡异的安静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宋斐下意识后退一步,还试图打趣:“还带黑色美瞳,挺潮哈。” 许秋磊仍是那副表情,不,应该说他根本没有表情,整张脸上看不到一点生气,只有呆滞和僵硬。 宋斐忽然害怕起来,他想找个由头结束这场单方面对话,比如“我还有考试就先不聊了”,然而嘴还没张开,对方忽然直挺挺朝他走过来。 宋斐浑身一激灵,后退几步后猛然闪到一旁,许秋磊还在往前走,脚步没有片刻迟疑,仿佛宋斐根本不存在。可宋斐可以肯定,他要是不闪开,又会被撞个满怀。 许秋磊的眼里没有自己。 不知为何,宋斐就是敢这样肯定,哪怕这个结论莫名其妙。 这么一耽搁,距离开考就剩二十分钟了,宋斐再没闲工夫对着许同学僵直的背影钻研,加快脚步往致远楼走。 戚在致远楼外围的大树底下吹了四十分钟的风,直到看见那抹蓝白身影,他已经几乎微笑迎接过了全楼考生。 宋斐一米七六,不算矮,可走路总喜欢东张西望,就算一心向前,也是俩手插兜,从不挺胸抬头,故而怎么瞧都与挺拔二字无缘。戚每次看他走路,都恨不能拿个木板绑在他后背。 宋斐本来直奔教学楼大门压根没往两边瞅,可走过去两步,就觉得哪不对,一回头,果然树下站着熟人,一不发就静静目送自己的诡异架势没比许秋磊好到哪里去。一早上被吓两回,任谁心情都不会好:“你在这里干嘛?” 这货上学期过四级的分数傲视整个生命科学学院,总不会又报名一次准备挑战满分吧。 戚看看所剩无几的时间,有些无奈:“快进去吧,考试加油。” 宋斐有点懵逼,一时分不清这人是在专程等自己还是刚送完新欢只是不巧与自己偶遇:“就这个?” 戚顿了下,才补充道:“考完试我请你吃饭。” 宋斐斜眼看他:“庆祝我又一次不过?” 戚忍了又忍,决定大考当前,虽然这货看着就不像能过的样子,但也先别影响对方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考试激情了,遂咽下冷,继续保持微笑:“有点事想和你说。” 宋斐怀疑地挑起眉毛,横竖想不出这人能跟自己分享什么好事。 满腹狐疑的宋同学不情不愿地进了楼,一直目送到他身影完全消失,戚终于不再绷着,眼神柔和下来,嘴角上扬,心里像多日的雾霾天终于迎来大风,拨云见日,天朗气清。 掏出手机,仍然没有信号。没信号带来诸多不便,但对于戚,却是一个绝佳的过来守株待兔的理由。约吃饭打电话就行了,为啥要特意过来?因为手机没信号啊。戚在等待的时候已经脑内预演了无数次这种对话,结果宋斐居然没问。他不觉得宋斐能自己做出这种推断,并不是说这个推断有多难,而是宋斐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动脑子的人,凡事能直接问的,他都懒得想。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让他连这么顺理成章的一嘴都没问? 准备去图书馆打发时间的戚,一路上都在琢磨,因为反常的不只是这个,宋斐走过来的时候脸色也怪怪的。当时时间紧,也没来得及问,等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定要问问,戚刷卡进入图书馆的时候,还这么想着。 宋斐走进考场的时候,所有小伙伴都已经坐好了,包括监考老师,整个教室弥漫着一种屏息待发的紧张安静。宋斐冲监考老师笑笑,老师也还他一记笑容—— “赶紧入座!” 宋斐一缩脖子,灰溜溜奔向唯一的空座。 刚坐下没一会,老师就开始发卷子和答题纸,很快教室里只剩下铅笔摩擦纸面的窸窸窣窣。 满篇字母,宋斐全认识,但拼成单词,面熟的只剩下is、are、yes、no和abcd了。抓耳挠腮地糊弄好作文,又痛苦万分地熬完了听力,宋斐总算开启暴走模式,两分钟就完成了其他题。然后他就不知道该干啥了,只能装作很认真地低头看卷子,莫名生出一种江湖无敌手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四六级最没人性的就是不让提前交卷,弄得宋斐这类速度健将生无可恋,漫长的等待中只能胳膊拄着脑袋,看看黑板,瞅瞅屋顶,望望窗外…… 咦? 宋斐用力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眼花了,他居然看见一个同学经过了窗口。按道理不是考生根本不能进楼,可要是考生又不能提前交卷出场…… 胡思乱想间,刚刚路过窗口的同学已经来到教室门口,宋斐坐在教室门斜对着的第二排,一抬眼就能把门外看得清清楚楚。这回他能肯定了,不是自己眼花,而是真的有同学,且是一个满身刺目鲜血的同学! 监考老师起先以为有人闯考场闹事,等看清楚来人的样子,惊叫出声,连忙跑过去关切地问:“同学你怎么了?!” 来人的脸上已经血肉模糊,嘴唇似乎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忽然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监考老师已经吓傻了,一教室考生也懵逼了。 教室外面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中间还夹着尖叫,由远及近。 眨眼功夫,疯狂的同学就像惊了的兽群从他们教室门前狂奔而过! 没等宋斐他们回过神,追在这帮同学身后的“同学”——如果还能这样称呼的话,终于露出真容。只见他们神情呆滞面色铁青,好几个脸上还蹭着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鲜血!他们大部分追着前面夺路而逃的“同学”,可有几个在经过教室门口的时候看向了这边,忽然停住脚步! 宋斐呼吸一窒,眼睁睁看着三个“同学”改变路线,走了进来! 监考老师就蹲在门口已经倒地的受伤同学身边,距离最近,电光石火间已被三个“同学”扑倒! 不,不是扑倒,根本就是攻击……加撕咬?! 只在恐怖电影里见过的镜头如今在眼前上演,真实场景带来的冲击远比屏幕里骇人!!! 宋斐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跑出教室的,只知道所有人都在跑。致远楼是学校里为数不多没有电梯的教学楼,回字形结构修建,走廊蜿蜒漫长,六层封顶,上下都走楼梯。宋斐的考场在三层,他们一整个教室跑出去的时候,或许是下意识驱使,没有选择之前同学被追的方向,而是跑向了反方向的楼梯! 下楼的过程还算顺利,因为这处楼梯比较偏,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饶是如此,宋斐仍有好几次险些被挤倒,待跑到一楼时已经成了队伍末尾。 可也幸亏,成了队尾。 满走廊全是狰狞的“同学”,他们一教室的这拨人也就二十来个,打头先冲下去的七八个已经都成了的攻击对象。还有同学在试图往下冲,可最终都成了自投罗网。满目皆是被攻击同学惊恐的脸,此情此景仿佛世界末日。 宋斐站在楼梯口,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啊啊啊啊——” 耳边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近在咫尺!宋斐吓得浑身一抖,哆嗦着转过头,就见不到两米的地方,一个“同学”正骑在另外一个同学身上,活生生咬下了他脸上的一块肉! 从最初的混乱到现在,这是宋斐第一次切切实实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胃里反酸,硬生生咽下去,眼神却中邪了一样定在那里,怎么也挪不开。 被啃脸的同学已经一动不动了,骑在他身上的“同学”似乎对不再动弹的“东西”没了兴趣,抬起那张铁青色的沾满鲜血的脸,四下张望,很快看见了宋斐。 四目相对。 宋斐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他早上没吃饭,现在能呕的只有一些酸水。 或许是呕吐的声音彻底让对方起了兴趣,“同学”站起来,迟疑片刻,便定定向宋斐走去。 宋斐看着对方靠近,脚下却像灌了铅,一动不能动。直觉告诉他应该逃,可理智又告诉他这一定是梦,醒了就好了。 忽然宋斐惊恐地张大眼睛。 向他走来的“同学”背后,刚刚被咬的那个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那个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脸已经血肉模糊,右脸的肉要掉不掉地挂在那里,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完好,可那空洞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挣扎痛苦。 不,这不是人。 或许,这也不是梦? 宋斐已经彻底错乱了,他只知道一个恶鬼般的同学在向自己逼近,他要逃,哪怕是在梦中! “同学”已经来到跟前,再不容宋斐多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回跑,往楼上跑!他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但后方,在四五六楼里,一定还有很多在考试的正常的老师和同学,那个不久前他还恨不得马上逃离的地方,此刻却成了最有安全感的区域! 一口气跑到六楼,宋斐不知道自己把“同学”甩开多远,但起码暂时是看不见了。果然如他所想,六层一片安静,世界似乎又回归正轨。 但宋斐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冷冽的空气里已开始弥漫淡淡的血腥味! 他冲到距离楼梯口最近的教室,明明上气不接下气,可说出去的话却无比连贯,语调甚至因为惊恐而变得愈发激烈:“下面出事了!全疯了!!!” 监考老师吓了一跳,连忙把厉声把宋斐往外轰:“考试呢考试呢!你哪个学院的!出去!” “真出事了,我没跟你捣乱!!!”宋斐激动大喊,看起来就像要动手的架势。 考试中的同学本来就因为被打扰很愤怒,见肇事者还如此嚣张,一下就炸了,稀里哗啦的凳子声里站起来七八个—— “操!” “你他妈干嘛呢!” “我去!” 宋斐现在巴不得被围殴,一个健步窜进教室。 都是九十点钟的太阳,有正义感没错,但谁也不是打架熟练工,眼瞅着“犯众怒者”自己冲进来求殴打,站起来的七八个小伙子就有点招架不住这份热情。 坐在第一排的小姑娘忽然嗷一嗓子尖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刚还在严厉批评宋斐的女老师不知何时已被扑倒,此刻她的身上多了两个人,而且如果他们没有看错,那俩人正在抢着一条胳膊啃,被他们骑在身下的女老师不住地抽搐,肩膀断臂处正汩汩往外冒鲜血。 没人知道女老师为何没有发出惨叫。 就像没人知道这个正在啃她胳膊的是什么怪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哪个男生嚎了出来,教室瞬间陷入惊恐的汪洋大海。 同学争先恐后往外跑,宋斐差点被推倒,踉跄好几步,才勉强跟上。 六楼的走廊也已经骚动起来,依然是所有人都往楼梯口跑,这一次宋斐再没有背道而驰,而是死死挤在庞大的人流里!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百来号逃命大军的冲击力远比二十几个人强,竟一口气冲破阻碍,生生跑出了致远楼! 宋斐是被人推着跑的,根本无暇去看又有多少跑在前头的同学成了怪物的盘中餐。再次见到天日的时候,几乎是劫后重生! 然而教学楼外哀嚎震天,死的疯的半死不活的已占满了林荫大道! 除了宋斐跟着的致远楼大军,还有其他同学从别的教学楼里跑出来,一时间四面八方逃来的同学汇成了狂奔的海洋,而且很有默契地都往宿舍区奔。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反正宋斐跑出来的时候,队伍是往宿舍区奔,后来加入的同学即便原本想跑其他方向的,也本能地跟随了主流。 “这他妈什么情况啊?!” “鬼知道!!!” “丧尸!!!绝逼是!!!” “去你妈的!!!现在开玩笑的时候吗!!!”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啊啊啊!!!” “你可以让它们咬一口试试疼不疼!!!” “……” 蓝天,白云,奔腾不息的莘莘学子,紧追不舍的丧尸大军,构成一副生机勃勃的画卷。 宋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已经落在队伍后面的他从没像此刻这样后悔曾经的死宅,哪怕多跟着戚锻炼一次呢,也不至于这样! “同学”跑的没有大部队快,已经被落在了后面,但只有一个,跑的速度与大部队不相上下,如今已经距离宋斐越来越近,五米,三米,两米! 宋斐拼尽全力跑,可就是没办法拉开与对方的距离!眼看对方伸出胳膊,手几乎要碰上自己后背,宋斐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侧面突然飞来一脚狠狠把“同学”踹倒在地,踹倒后还不罢休,那人又冲着“同学”的身上一连踹了十几脚:“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人有时候恐惧到了极点,就会愤怒。 宋斐差点被吓死,啃人的“同学”恐怖,这不啃人的同学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眼看地上的“同学”要起来,后面的“同学”要追上,宋斐连忙拉住真正的同学:“别他妈浪费时间了!” 那人看他一眼,显然仍忿忿不平,但身后的“同学”已如潮水般涌来,他一咬牙,跑! 宋斐也再度加速! 跑没两步,心有不甘的暴力同学还是没忍住,仰天长啸:“操丨你丨妈没日没夜复习了三个月啊啊啊啊啊就不能让我交完卷吗!!!!!!!!!!” 呃,人有时候愤怒到了极点,也就忘了恐惧了。 章节目录 劫后余生 > 宋斐一口气跑回了宿舍, 第一时间把门锁紧, 又不敢靠着门, 直跑到最里面阳台拉门处, 才腿一软, 坐到了地上。 屁股挨着地的瞬间, 那种仿佛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实感才稍稍缓解。 床铺, 学习桌,胡乱甩在椅背上的脏衣服,吃完了没倒的泡面碗……是的, 这里是他的宿舍,他学习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 可外面那些是什么? 宋斐不知道。 恐怖袭击?生化危机?好端端考试呢,冲进来一群怪物, 疯子, 然后试也不用考了,大家抱头鼠窜……哈, 这他妈不是天方夜谭么。然而腿已经开始抽筋。 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 一切又都那么真实。 宋斐忍着腿疼, 用尽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很好, 这下腿跟脸一起疼了。 宋斐还不信邪, 挣扎着艰难站起来, 跺了两下脚, 抽筋稍稍缓解,一把打开阳台拉门,走到洗手盆拧开水龙头, 把脑袋伸到了下面。 因奔跑出汗而热气腾腾的脑袋在刺骨凉水的冲刷下, 彻底成了冰镇西瓜。 宋斐重新直起腰的时候,觉得整颗头都木了。 镜子中的脸呆滞惨白,毫无血色,但比见人就咬的那些货可爱多了。 宋斐眨眨眼,镜子中的可怜蛋也眨眨眼,宋斐龇牙,镜子中傻瓜也龇牙,宋斐有些恍惚地摸摸腿,已经不抽筋了,但抽的余韵还清晰鲜明。 不是梦。 抑或,他仍在梦中? 深吸口气,宋斐转身看向楼下,他住四楼,阳台上一低头,下面尽收眼底。 没有林荫大道那样惨烈,相信很多同学都跟他一样跑回宿舍躲起来了。此时的宿舍楼下只有十来个变异者——宋斐不想叫他们同学,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他的同学!其他变异者不知是去了别处还是冲进了宿舍楼里,总之现在能看见的只有这些。它们三五成群,从楼上的角度其实看见的只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可宋斐知道,他们有的在攻击后跑回来落了单的同学,有的一起啃食已经被捕获的同学。 “吵啥呢……”对面四楼阳台也有人出来了,披着棉被,蒙头垢面,眼神萎靡,一看就是梦醒时分。 宋斐刚想回应,人家已经循声低头,结果瞬间精神抖擞起来,棉被也不披了,哈欠也不打了,就穿这个小裤衩在那儿兴奋地叫:“哎哟我操,打群架了嘿!” 宋斐扶额,不想再看对面如画般的风景。 楼底下一个变异者正摇摇晃晃往宿舍门里走,宋斐猛然回过神来,也不管会不会被闪瞎了,焦急地冲对面的内裤同学喊:“哥们儿,锁门!” 内裤同学看热闹看得正兴起,根本没意识到宋斐是在对着他喊,还以为谁在呜嗷乱叫助威呢。 又一个变异者进了对面的楼,宋斐心急火燎,急中生智:“对面四楼穿红色三角裤衩那个同学,你他妈赶紧锁门!!!” 条件限定成这样,傻子也反应过来了,内裤同学下意识一捂裆,终于与宋斐眼神交汇:“你喊什么玩意儿呢!” “这帮疯子已经进宿舍楼了,你赶紧锁门!” 男生宿舍有人在屋的时候,别说锁门,很多关都关不严,全是随手虚掩着,这他妈要是被变异者盯上,一扑一个准! 内裤同学歪头皱眉,一脸天真的迷茫。 宋斐也知道这事儿除非亲见,否则一时半会根本解释不清楚,正着急,忽然惊恐地张大嘴:“后、后面,注意你的后面!!!” 或许是宋斐的喊声太过凄厉,内裤同学一个猛回头,就见一个陌生同学正张开双臂扑向自己! 内裤兄一个抬手,稳准狠地紧攥住对方两个胳膊,凭借绝对的力量值竟生生阻止了对方的汹汹攻势:“我操,你哪位啊,来我宿舍干啥,哎你别亲我,你变态啊——” 变异者手臂受制,只能把头往前伸,摆明就是要啃。内裤兄不懂,但本能抵触此种亲密接触,便一个劲儿弯腰往后躲,眼看内裤同学半个身子都挂到阳台外面了。 宋斐心都快跳出来了,一道灵光闪过脑子:“哥们儿,倒挂金钩!” 内裤同学只恨不能隔空揍人:“挂你妈逼,把他挂下去我就成杀人犯了!” “你仔细看看,他现在根本就不是人了!” “……” 内裤同学彻底放弃了交流意愿。 妈的他不就是睡个懒觉吗,至于这么惩罚他,一觉醒来满世界神经病?! 宋斐急得抓耳挠腮,但换位思考,他要是对面的校友,也不可能一时三刻就欣然接受“哦,原来他们都不是人啊”。除非他有病。 内裤同学看着不雄伟健硕,力气倒是不小,僵持这么半天,变异者居然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宋斐眼睛一亮,立刻换了种说法:“你别跟他僵持,你把他推出去,推出去然后锁门!” 隔空飞来的提议总算有了可行性。其实这建议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但内裤同学已经被突来的状况弄懵逼了,唯一还记得的也就剩不能犯法的底线。此时宋斐的提议就如同黑夜里的灯塔,照亮了他灰暗的航程。 二话不说,内裤同学猛地探头过去冲着对方的脑袋就是一记重磕!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拼的就是看谁不要命。事实证明,内裤同学赢了。 变异者或许感觉不到疼,因为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受到的冲击力是实打实的,一下子就向后踉跄好几步,直接从阳台退进屋里。内裤同学应该是能感觉到疼的,因为龇牙咧嘴看着都可怜,但身体却没片刻迟疑,立即接了个拼尽全力的肩膀侧撞,狠狠顶向对方胸口! 变异者再站不稳,飞速踉跄着后退,终于在刮倒一个凳子后,手臂乱舞着仰面轰然倒地。 宋斐再看不清里面的情况,隐约瞅见内裤同学好像弯下了腰,他只能干着急地大喊:“别让他咬着你!也别让别人进来!” 最后内裤同学似乎是薅着衣服把人拖出去的,拖行的过程里变异者似还想挣扎,但这种乌龟翻壳似的体位实在阻碍反击。 终于,宋斐听到重重的关门声。 一颗心总算暂时落了地。 很快,内裤同学返回阳台,虽然有惊无险,但谁想起来刚才的情景都不可能不后怕:“什么鬼?我是在咱大学宿舍吧?今天不是考四六级吗?屡考不过逼疯了?” 看似吐槽一样的碎碎念,实则是对方在平复自己的惊魂未定。 宋斐明白。别说刚经历过梦魇的对方,就是他自己,到现在了还没办法接受同学发疯吃人这么丧心病狂的剧情设定。 楼下的变异者已经没了,喧嚣归于平静,看起来是那样的安宁祥和,一如平时的宿舍区。然而,平时的宿舍区公共绿地上有片碎纸屑都会被保洁阿姨抬头轰地图炮,现在随处可见断臂残肢,阿姨都没出来。宿舍区的阿姨就像广场上的大妈,若在,社会繁荣安定,反之,自己想吧。 “对面的,”内裤同学意识到靠自己根本不可能思考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推论,索性场外求助,“来,给个科普。” 宋斐对他现在还能这么镇静无比钦佩,不过转念一想,他并没有亲眼看见变异者吃人,自然不会像自己受到那样惨绝人寰的冲击。 对于眼下的情况,宋斐也懵着呢,与其说是科普,不如说是复述:“考四级的时候,一堆疯了一样的同学冲进教室,见人就扑,扑倒就啃,就咬,试都没考完,所有人全跑出来了!我没骗你,教学楼现在就跟地狱一样,尸横遍野……” 说到后面,宋斐忽然眼眶一热,没了声。 那是眼见着同学死在面前的悲伤。他不是在讲一个电影或者一条新闻,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身边,发生在与自己有关系的人身上,甚至到了现在,耳边还残留着哀号和惨叫。之前恐惧太过猛烈,将其他全部盖住了,现在劫后余生,这些情绪随着回忆,后知后觉泛了上来。 对面的人听得目瞪口呆:“你逗我吧……” 虽然质疑,却也不是质疑得很有底气,因为楼底下的血迹残肢是那样的刺目,即便他没有亲见,仍可以联想过程的惨烈。 冷风吹过。 打着赤膊的内裤同学明明应该冷的,可他却仿佛失去了知觉。 “谁他妈还有心情逗你!”宋斐上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丧尸懂不懂!生化危机懂不懂!要不是保命老子至于没交卷吗?!” 探头往上看,正上方640阳台似有人影,但垂直的角度,宋斐看不见对方的脸。 不过其实也不用看了。 这声音这怨念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内裤同学闻皱眉,出事是肯定的了,别说有俩同学作证,就他刚刚扭打过的那位,也不像是没病的样子。但说什么丧尸生化危机那就纯属扯淡了:“会不会是传染病?就非典禽流感那种?” 楼上嗤之以鼻:“你听说过哪个传染病能让患者变成食人族的?” “吸毒呢?”宋斐想起了之前戚让他看的那条微博下面的分析留,“吸毒会让人产生幻觉和攻击性。” 楼上:“这么多人一起吸毒?咱学校水管子里掺白丨粉了?” 宋斐沉默。 突然爆发的恐怖事件就像一道无解的题,别说答案,光是题面都超纲了。 戚! 忽然闪过脑海的身影让宋斐心里一紧。他连忙返回屋里到床头拿手机,可很快又颓丧地扔到一旁——依然没有信号。 那家伙现在在哪?不是说了要和他吃饭吗?致远楼周围?食堂?还是打发时间去了图书馆?又或者……也跑回了宿舍? 登登登奔回阳台,宋斐扯着嗓子朝下面喊:“戚——” 对面的内裤同学和楼上的最恨没交卷同学都吓了一激灵,这他妈喊魂呐! 同是大二,戚的宿舍就在这栋楼的二层。可直到宋斐刺耳的尾音消失殆尽,下面也毫无回应。 宋斐无力地摊坐到阳台上,内心是害怕的,但他努力说服自己,或许对方只是没回宿舍,或许跑别处躲起来了,再不然可能根本就没碰上变异者呢。 “现在怎么办?”内裤同学已经和没交卷同学聊起来了。 没交卷同学才是内心最坚强乐观的:“还能怎么办,等呗,死这么多人,你以为学校能不管?校长现在指不定急得怎么哭呢。” 内裤同学:“怎么管啊,把这些疯了的同学都抓起来?” 没交卷同学:“那就不知道了,总不能天天植物大战僵尸吧。” 内裤同学:“这玩意儿也邪乎,手机还他妈没信号了。” 没交卷同学:“这年头,发生啥都不稀奇。” “同学们请注意,同学们请注意——” 校园广播喇叭忽然响起,宋斐精神一振,也站了起来。 “四级考试期间发生意外,造成考试中断,部分同学受伤。现在受伤同学已被送医救治,请回到宿舍的同学锁好门窗,没有学校允许,严禁私自离开。请没有回到宿舍的同学就近寻找安全的躲避场所,切勿乱跑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同学们请注意,再重复一遍,四级考试期间发生意外……” 广播一共重复了五遍。 最后终于安静时,宋斐都快背下来了。 “行了,等着吧,”内裤同学重新捡起棉被披上,广播确有安神定心的功效,他都知道冷了,“估计到晚上校领导就要过来慰问了。” 没交卷同学也放下心来,想起敢问壮士大名了:“哎,你哪个院的?” 内裤同学大大方方报家门:“数学院,罗庚。你呢?” 没交卷同学礼尚往来:“建筑系,周一律。”说完,又接着赞对方一句,“刚才那俩下子身手可以啊,练过?” 罗庚云淡风轻,一派大侠风范,要不是裹着被子,估计还会从从容一摊手:“也没啥,就是一点军体拳的啦。” 周一律囧:“这玩意儿还真有用啊?” “看你怎么练了,想打花架子可以,想学点真的也行,”罗庚说到这里,顿了下,才生无可恋地望过来,“但如果你一连打了三年的话,再不学点真的,会无聊到疯。” 宋斐本来没想掺和,可听到这里又忍不住:“不是就大一大二打吗?你留级了?” 罗庚白他一眼:“是哥打得太好,院里面死也不放过我啊!” 宋斐懂了。他们学院也有这种情况,之前打得好的学姐学长,会在升上大三后,又被叫回来教他们这些新手,光教还不行,最后表演的时候这些学长学姐还会站在整个方阵前面领打,就跟课间操的领操员一样。 周一律感慨:“看来还真得有点一技之长,关键时刻能保命啊!” 宋斐叹口气:“那也得看是什么特长。” 周一律:“什么特长都有适应的环境吧。” 宋斐:“太极扇就没有!” 章节目录 昨日重现 > 宋斐跑回宿舍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十一点, 可一直到晚上六点, 校园广播的喇叭再没发出声响。整个宿舍区静得出奇, 像是没有任何活物, 又像是有某种更可怕的活物潜藏在这寂静里, 只待夜深, 伺机而动。王轻远, 任哲,向阳,谁都没有回来。 宋斐躺在床上, 心却沉到谷底。 整个下午,他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往日里,沾枕头就着是他的绝技, 可经历了白天的种种后, 他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开始回放那些惨烈画面。他想将那些东西赶出去, 只能逼着自己去思考别的事情。比如广播里说发生意外, 可究竟是什么意外, 人吃人能算是意外吗?还破天荒地没有说一切安好, 请大家放心, 而是直截了当告诉大家就近寻找躲避场所, 这是不是说明学校当时仍没有控制住局面?那现在呢,现在控制住了吗?如果控制住了,为什么不再发广播? 想得太累了, 他也会宽慰自己, 或许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可他没办法睡觉,想得越多,思绪越乱,头就越痛,人也就越清醒。 咚! 突来的撞门声直接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屏住呼吸,侧耳去听,却再无声响。 漫长而压抑的寂静后,宋斐壮着胆子,颤着声问:“谁?” 咚咚! 撞门声更猛烈了! 不,不是室友,甚至都不是同学,不然他们就会说话,会用呼喊回应而不是撞门! 宋斐猛地拉过被子蒙住头,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就像儿时第一次自己独自睡觉,总觉得床底下会伸出来手拽他的脚,所以他必须要捂得严严实实,盖得密不透风,哪怕无法呼吸,也不能留一丝缝隙! 渐渐地,撞门声弱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再度降临。这寂静仍然压抑,仍然窒息,可宋斐却在这压抑窒息里,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露出头。 宋斐很庆幸还没到熄灯时间,起码此时此刻,黑暗不会在他的恐惧里再添上一脚。然而望着惨白天花板的他又开始后怕,会不会那些游荡在走廊的变异者也像飞蛾一样有趋光性,所以才会来撞他的门?可要是关了灯,他没被啃死,也先吓死了。 去他妈的不想了,反正天黑以后就开了灯,要出事早出事了,爱谁谁吧,被啃死也比被吓死强! 宋斐再躺不住,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爬下床,阳台拉门早已被他关紧锁好,此时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对面楼里亮着的灯光。 一,二,三,四,五…… 宋斐从没有像此刻这么认真地数过一幢楼房亮着灯的窗口数。到最后他甚至贴到阳台门上去数,因为这样视野更开阔。 三分之一,亮着的窗口再加两个,就正好是窗户总数的三分之一。 这只是自己能看见的一面,另一面情况如何,不得而知。但这三分之一的灯光,已足够让宋斐获得一丝安心。 起码有人同自己一样,在忐忑的等待中煎熬,这样一想,好像也没有那样恐惧了。 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唤,宋斐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东西。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光害怕逃命了,哪里还顾得上五脏庙。 轻车熟路从柜子里翻出泡面,宋斐随意扯开袋子,嘶啦一声,在此刻的440尤为刺耳。宋斐吓了一跳,立刻不敢动了,直到确定门外没有声音,才轻轻柔柔地把泡面放到饭盒里,知道的他这是对待泡面,不知道的绝逼以为他捏的是块豆腐。 四个暖水壶都是昨天打的,这会儿全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的状态,宋斐打开任哲那个据说静置48小时还能维持在80c的高端壶,满心期待地往饭盒里倒水,直至水没过泡面,这才放下水壶,盖上饭盒盖,开始闷。 五分钟以后。 宋斐迫不及待打开饭盒,拿筷子把面饼抖落开,咽了下唾沫,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心情张嘴就是一大口。 嘎吱。 很好,口感非常有嚼劲。 囫囵吞枣地消灭了一包加湿干脆面,又喝了半饭盒汤,胃里总算熨帖了。宋斐整个人也有些缓过劲来,再爬上床,就觉出累了。 闭上眼,宋斐终于进入梦乡。 这是一个非常平凡,但非常舒服的梦。 梦里宋斐挨完了最后一个小时,稳当交了四级卷子。然后到食堂跟戚会合,又美滋滋吃了一顿午饭。午饭的菜是糖醋榨菜丝,打饭阿姨还特意多给他盛了半勺。席间戚痛哭流涕地承认了自己在交往中犯的错误,表达了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的懊悔,并握住他的手,以“今后我不去图书馆了一门心思陪你追新番刷微博”为承诺,求复合。 宋斐是在猛点头的时候醒的,自己把自己给乐醒了。 阳光照进440,满是生活气息的宿舍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荒凉。 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几乎要相信昨天发生的那些都是一场梦了,直到捞过枕边充电的手机——电量满格,信号还在休假中。 宋斐瞬间清醒过来,他一股脑爬下床,跑到阳台玻璃拉门处,果然发现对面楼的拉门玻璃上也贴着一张已经变形的脸。 罗庚看见宋斐,立刻来了精神,热情挥手。 宋斐也挥手致意,同时小心翼翼打开阳台拉门。先是一条缝,侧耳去听似乎没什么声响,他索性壮着胆子一把冲出去,但一只手仍然抓着门框,打定主意只飞快地看楼下一眼,但凡情况不对,马上闪身进屋。 楼下空空如也。 宋斐维持着一手拉门框一手扶阳台的姿势,用24k钛合金眼搜寻了两分钟,确定,触目所及真的什么物体都没有。没有活人,没有变异者,没有尸体,甚至连残肢都不见了。光秃秃的灌木围成的绿地还是那样规整,虽然其中的花草已因天冷而枯黄,楼头的黑板报还是那样青春洋溢,虽然上面画的柯南说的不再是“真相只有一个”而是“宿舍是我家文明靠大家。 一切都平静如初。 只要无视柏油路面上一滩滩已经发黑的血迹。 可惜宋斐无视不来,而且好死不死还视力超群——再握不住门框,他直奔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 罗庚刚有样学样地开门出来,以为对面的宋同学已经大无畏地替他确认了外部安全,不料宋勇士就脸色惨白地冲进厕所,弄得罗庚心里一颤,半个身子又缩回了门里。直到看宋斐白着脸出来,才不无担忧地问:“你没事吧?怀了?” 要不是距离太远,宋斐真想再酝酿酝酿吐他一脸。 罗庚也是苦中作乐,一晚上的煎熬,谁都不好受:“哎,你夜里听着广播没?” 宋斐瞪大眼睛,急切的询问语气中带上了难以隐藏的希望之光:“夜里广播了?!” 罗庚怔住:“不知道啊,我没听见,这不问你呢嘛。” 宋斐忽然发现,原来自己错怪戚了,这个世界上一张嘴你就想抽他的人很多,比较之下,还能用肉体偿还的戚真是怼人界一股清流。 “早啊。”罗庚忽然冲宋斐上面一点头。 “早,”周一律声音慵懒,没睡饱似的,“咋样了……哈欠……有新消息没,能安排重考不?” 宋斐黑线。 罗庚也石化,好半天才万语千汇成一句:“你的关注点还真是……” 宋斐帮他说:“丧心病狂。” 周一律觉得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自己过完就不管别人死活了是吧。” 宋斐刚想说我他妈也是半路被打断好么,结果对面罗庚比他还快一步:“谁告诉你我过了?” 宋斐愣住,他明明记得昨天自己跑回宿舍的时候对面的罗庚还没睡醒啊:“你没过你不去参加考试?” 罗庚潇洒一甩头:“我罢考。” 周一律听不下去了:“你要脸不?你爸那么大岁数了你让他给你当枪手?!” 罗庚:“……” 宋斐:“……” 冷飕飕的风吹过两栋宿舍楼之间。 罗庚:“八成出大事了,学校也没能控制住局面的那种。” 宋斐:“嗯,不然不可能就一个广播,然后再也没动静。” 周一律有些迷茫地挠挠头,怎么一个没注意,话题就换了,前一个聊完了吗? 宋斐他们隔空对话没多久,其他宿舍也有人听见声音来到阳台,半个小时以后,两栋宿舍楼所有还喘气的校友们都出来交流了。 “他们走了?” “你瞎啊,没看见都他妈在走廊里晃荡呢?!” “到底什么玩意儿啊?” “学校都不知道你问我?” “操,昨天出事儿的时候我还以为安全演习呢,我还想说这次可挺像那么回……啊啊啊啊啊——” 突来的惨叫让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气氛骤然凝固,就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那人被活活拖进了屋里。 没人知道他们屋的门怎么就开了,是没锁住,锁坏了,还是被硬生生破了门。 唯一清晰的只有哀嚎,挣扎,以及一切结束后,死一般的寂静。 “到底怎么了啊?!”罗庚急红了眼。事发在他斜下方的二楼,他就是倒挂到阳台上都没办法窥见内情。可对面楼那一张张变了色甚至可以说是极度恐惧的脸,又让他抓耳挠腮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人理罗庚。 包括宋斐。 罗庚看不见,可他们这面楼都看得清清楚楚——对面二楼阳台的同学被拖进去几分钟后,又重新返回。仍然是之前的穿着打扮,蓝秋衣,灰秋裤,一看就不是一套,末了秋衣下摆还没完全塞进裤腰。 这该是一个会让人觉得无比亲切的造型。 如果不是他只剩半张脸的话。 就像医院里常见的那种人体解剖模型,半面是人脸,半面是没有表皮的肌肉组织纤维,唯一不同的是模型的肌肉纤维是完整的,而眼前的这个,只剩下零星的碎肉块,要掉不掉地糊在半边脸上,仿佛一团烂泥,隐约可见其下刺目白骨。 宋斐胃里已经没有可吐的了,他只能不住地干呕。 那半张脸的同学又回到了刚才同大家聊天的位置,只是双手不再扶着阳台,而是像一个遇见障碍不会躲避的机器人一样,一直蠕动着,一次次向前,又一次次被阳台围栏挡回。 如果说昨天的突发状况让大家的恐惧只停留在宏观层面。 那么现在,这害怕有了最清晰具象的载体。 有同学哭了出来。 平日里,大男生哭或许丢人,但现在,宋斐反倒羡慕他。哭也是一种发泄,哭出来就不害怕了,起码比他这样憋着浑身发抖的强。 罗庚不再追问,他回忆起自己昨天的遭遇,再结合刚刚听到的惨叫和对面这一众表情,已足够脑补出大概。 要么是这所学校疯了。 要么就是他们疯了。 风中忽然传来许多人奔跑的声音,就像昨天事发时宋斐在教室里听见的那样。他瞪大眼睛,暂时忘却恐惧,仿佛有所预感般,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 果不其然,几乎是昨天逃命大军的情景重现。先是一个两个打头,接着就是兽群一般夺命狂奔的同学,哭天抢地的呼号声里,如潮水般冲进了宿舍楼! 宋斐死死盯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可人数太多,速度又太快,根本看不清楚,急得他恨不能跳下去挨个扒拉开看! 想喊那人的名字,又怕那人真在里面,被自己这么一叫,反倒耽误了速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宋斐急得直薅头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某种奇异的感觉划过心头,就像电影小说里总爱用的桥段一样,福至心灵,从前的宋斐对此嗤之以鼻,然而此时此刻,他真的就鬼使神差地看了过去,那几乎是队伍的末尾了,刚刚从转角跑过来,进入宋斐的视野范围。 戚就在那里。 一边奋力奔跑,一边抬头看搜寻着什么,直到目光与440的阳台……擦肩而过。 宋斐这叫一个恨! 得,运动战里焦距对不准也可以理解,山不就他,他就向山走去! 罗庚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宋同学突然张牙舞爪挥胳膊,眼神之热切就像准备抛花球的黄花大闺女终于在接花球的歪瓜裂枣里看见了心上人,动作之狂暴就像在警告对方你他妈要敢接不住老娘弄死你。 章节目录 阳台重逢 > 直到戚跑进宿舍楼, 宋斐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 可楼里已经有了前一天跑进来的变异者, 戚到底能不能安全躲进宿舍, 谁也说不准, 所以那剩下的一半, 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了。 逃命者都奔进了宿舍楼, 楼下只剩尾随而来的变异者大军。不同于聚成一体羚羊群似的狂奔同学,这些变异者并没有什么组织概念,速度也是有快有慢, 跑起来稀稀拉拉拖了很长,即便数量可观,也没有形成浩大的声势。 宋斐第一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它们”, 不用逃命, 不用狂奔,仿佛站在上帝视角, 居高临下地观察着。 这些都曾是他的同学, 休闲懒散的男生, 可爱乖巧的女生, 甚至有一些可能被攻击时并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而变异后又没有真正攻击到人, 浑身上下几乎看不到半点血迹。如果忽略不太自然的动作和稍显诡异的面容,这些人就仿佛仍然是你会在校园内擦肩而过的同学。 宋斐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恐惧, 诡异, 寒冷,难过,还有想甩自己两耳瓜子的愤怒鄙视。他曾无数次地抱怨大学生活枯燥乏味,甚至幻想过干脆来个外星人进攻地球,大学摇身一变成为战斗基地,到那时他绝逼先把所有书撕了,然后在碎纸片的天女散花里甩开膀子跟外星人干。 外星人没来,变异来了。 幼稚的他们在意外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曾不屑一顾的枯燥乏味,是他现在最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的美梦。 “救命啊啊啊啊啊——” 走廊里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惨烈呼救。 宋斐浑身一颤,立刻奔回屋靠在里侧门板上,结果耳朵还没来得及往上贴,更加惨烈的几乎带着哭腔的嘶吼声便震碎了耳膜—— “谁他妈能给我开个门啊啊啊算我求你们了啊啊啊啊啊啊——” 宋斐几乎要咬碎了牙,开门八成就是个死,可是不开门,他和那些变异者有何区别! 深吸口气,宋斐握紧门把手,刚要开锁,忽又顿住,眼睛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骤然一亮,豪迈喊声已经出口:“你往440跑我给你开门!!!” 这一声对于门外的同学不是及时雨,是他妈救生圈啊,本已耗尽力气以为自己再也跑不动的门外同学当下博尔特附体。 宋斐听见原本沉重的脚步声又快了起来,正要高兴,结果就发现脚步确实快了,但声音却好像越来越远…… “你他妈跑反了!!!” 宋斐简直崩溃,那些变异者要真是丧尸,敲开这货脑壳看一眼之后也绝逼会失望离开! 好在没多久,脚步声又回来了,而且越来越近。宋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抓准时机猛然开门! 校园博尔特如火箭般直冲进来! 在他冲进来的瞬间宋斐就已经大力关门,几乎可以说是无缝衔接,哪知道后面紧追不舍的变异者更快,宋斐用力关上的门板直接撞到了变异者身上!一个用手,一个用身体,力道不可同日而语,等到宋斐想拿身体去顶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巨大的冲击力早将门板弹开,变异者长驱直入! 校园博尔特似乎早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一跑进来后就立刻抄起凳子,闪电般转身回手就砸到了变异者身上! 变异者依旧那副无知无疼的样子,但攻击者下手之狠,还是让它脚底踉跄,身子暂时歪向一边。 宋斐看呆了,但他马上回过神,一把关上宿舍大门,咔哒落锁! 正准备把变异者往外赶的校园博尔特简直要疯:“你他妈锁门干啥啊!!!” 宋斐刚对他武力值燃起的敬佩瞬间被他的智商抹平,但已经没工夫解释,重新站直的变异者已再度扑向猎物! 校园博尔特故技重施,照着对方的脑袋又是一凳子! 巨大的冲撞力让对方的额头皮开肉绽,血花四溅,但不同于人,那血的颜色是一种诡异的近乎发黑的暗红色! 变异者显然对被开瓢毫无知觉,顿了一下后,直接伸手抓住校园博尔特手中的凳子,用力一拽,凳子脱手而出,直接咣当一声砸到了旁边上铺的铁床沿,复又重重落下! 校园博尔特被脱手的凳子分了心,等再回过神想赤手空拳pk,变异者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一把将他薅过去眼看狰狞的血盆大口就要啃上他的脸! 避无可避,被啃似乎已成定局,可说时迟那时快,一张嫩粉色碎花床单凌空飞来直接蒙上了变异者的头! 一蒙,一勒,一拉,变异者竟像被套住缰绳的疯马,瞬间被扯到两步开外。 拉着床单的战士没等变异者站稳,抬腿就是一个无影脚夺命绊,生生将变异者铲倒在地。那咣当一下摔得结结实实,听得校园博尔特都觉着疼。 “傻看着干什么,抬他腿啊,别让他起来!”床单战士大吼。 校园博尔特立刻听话抓住变异者脚踝,用力往上抬! 变异者哪会听凭处置,立刻挣扎起来,好几次险些让他抓不住! 好在床单战士终于赶在他筋疲力竭之前,一手用团成一团的床单捂着变异者的嘴,一手伸过变异者腋下,向上用力——变异者成功被他俩抬了起来! “扔楼下!” 铿锵有力的三个字。 校园博尔特没有半点迟疑,立即加速倒车! 随着咣当一声巨响,变异者砸在柏油地面上,连同嫩粉色的碎花床单,构成一副诡异画面。 “我知道你为啥锁门了,”校园博尔特心有余悸,“专心对付一个还能拼一拼,要是后面再进来第二个,咱俩必死无疑。” 要在平时,宋斐肯定得自夸几句嘚瑟嘚瑟,但现在,气喘吁吁的他真没有那个心情。 “外院,呼,乔司奇。” “历史院,宋斐。” “我欠你一条命。” “拉倒吧,都是同学,不扯这个。” “都是同学,就你给我开门了。” “……” 宋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生死关头,任何选择,都是本能。 “宋斐!” 楼下忽然传来焦急吼声。 宋斐虎躯一震,连忙探头去看,果然在斜下方二楼阳台捕捉到一个正反身向上望的身影。 “戚!” 宋斐用力挥手,虽然只是隔空相逢,但也足够让人喜极而泣了! 戚却好像仍不能放心:“你没事吧!” 宋斐立刻拍胸脯:“啥事没有,打架,哥是专业的!” 戚对于这时候还能开玩笑的家伙真是恨不得薅过来用力揉脸:“你没锁好门吗,怎么还能让他们进来呢!” 这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宋斐索性拣重点:“反正现在已经锁好了,放心吧!” “哎,二楼那个,”一直替宋斐捏着把汗的罗庚按耐不住好奇心,终是对着戚发了问,“我在对面一目了然正常,你这个垂直坐标而且还是坐屋里,究竟咋判断出怪物从宋斐宿舍掉出来的?” “跟你说了不是怪物是丧尸!”楼上周一律敢情也在阳台呢,强势插嘴。 罗庚没搭理他,还望着戚求解惑。 戚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毫无技术含量:“我坐屋里看不见,但是能听见,跑出来往下一看,不就都知道了。” 罗庚皱眉,作为理科男,虽然成绩渣点吧,但思维本能就是遵循逻辑性:“那就更奇怪了,你跑出来的时候怪物已经摔下来了,你凭啥判断是宋斐屋?” 戚抿紧嘴唇,有点后悔接这茬。 宋斐心里一沉,这是戚的雷区,罗庚还真是一扫一个准,赶忙接话:“你哪那么多问题,赶紧回去看看门锁好没,别又被生扑。” 罗庚黑线:“明明就是很诡异啊,你不好奇吗?” 宋斐翻个白眼,他好奇个毛啊,用脚趾头想都知…… “他那个恶俗的床单,全楼都找不出来第二条。” 下面忽然传来戚的回答。 声音不大,但也没有任何遮掩或者不自然。 罗庚瞅了眼那粉色碎花,完全被这个答案说服了:“的确如此。” 戚没有再接话。 宋斐舒口气,既觉得终于放心,又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他没准备在学校公开出柜,但也没想藏着掖着,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是他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对谁公式,也不必伪装遮掩。可戚不这么想。戚觉得现阶段的他们都还很孱弱,没有任何力量抵御同性恋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压力,哪怕这个身份并未落实,只是怀疑和猜忌,都是致命性的。 这不是一个喜欢吃地瓜还是吃土豆的问题。 这是一个喜欢吃肉还是吃素的问题。 太过根本的分歧,无从调和。 乔司奇没有罗庚那么傻白甜,作为横跨二三次元的男人,一下就听出了这里面的玄妙。但总不能刚脱险,就对着救命恩人问,嘿,为啥你俩关系好到会记住对方的床单? “你们从哪里跑回来的?” 乔司奇的脑内小剧场被迫中断:“食堂。本来都把门能锁的锁能堵的堵上了,一宿啥事没有,到刚才,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把门撞开了。距离食堂最近的就是咱宿舍了,大家都跑,我也跟着跑,结果一进宿舍楼人就都跑散了,能进去门的全他妈锁门,我一个人又没办法再往上冲,只能help啊,也是够背的。” 食堂。 戚在那里等他一起吃饭。 没等来自己,倒等来了变异者,宋斐都能想象戚有多郁卒。这是没条件和他面对面,要是有,那家伙绝对又得怼上半天。 “我勒个操!” “尼玛……” “疯了吧……” 对面楼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 宋斐纳闷儿地看向对面:“咋了?” 罗庚一脸懵逼地指指他下面:“你往下瞅……” 宋斐疑惑探出头,眼珠子差点没掉出去。只见戚跟个蜘蛛侠似的正四爪并用从一个阳台爬上另一个阳台,累了就跳进就近的确认关着拉门的阳台歇歇,缓差不多了继续,总之以极慢的速度和极坚定的毅力逐渐向440这里靠近。 女生宿舍曾不止一次投诉过学校阳台的围栏设计不安全,容易被人夜里攀爬。宋斐背地里还吐槽过妹子们事多。现在,他想郑重给那些姑娘道歉。 初生的旭日里,一抹矫健身影攀岩附壁,挥汗如雨。不同楼层,不分院系,但凡宿舍所在的角度可以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无不叹为观止。相比之下,被蜘蛛侠光临阳台的宿舍则有些可怜,本就惊魂未定的宿舍同学还以为变异者开启进化模式,直接会爬墙了,好几个差点拿扫帚把人捅下去。 终于,爬过千山万水历尽艰难险阻的戚同学,成功翻进440阳台。 宋斐嘴上没吱声,心里却早揪成了皱皱巴巴的手绢。 直到戚双脚落地,宋斐才没好气道:“你有病啊,爬上来干嘛!” 戚如愿地揉到了他的脸,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呢喃:“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你的活蹦乱跳都很招人烦,但今天例外。” 从昨天意外发生到现在,宋斐第一次,湿了眼眶。 他用力抱住戚,恨不能将对方搂进自己的身体里。 戚轻轻摸着他的后背,此时此刻,他破天荒地忘了顾忌,忘了那么多双眼睛在对面楼看着,他只想告诉宋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着。” 如此的温暖柔情简直都不像戚了,宋斐真希望这一刻能成为永恒:“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人。” 戚用下巴蹭他的头:“嗯,我陪你。” 宋斐咧开嘴:“真好,咱们仨还能斗个地主。” 戚:“……” 阴影里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乔司奇,你可以叫我johns。呃,其实也可以无视我哈……” 戚的视野终于不再仅限宋斐,慢慢开阔起来,这才看清阳台上还有一位同学。 乔司奇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他总觉得蜘蛛侠同学看他的眼神不是太友善。 “你也是爬上来的?” “那哪能,我走门进来的。” “……” 完了,不友善好像变成赤丨裸丨裸的仇恨了。 章节目录 路在何方 > 如宋斐所料, 事发时, 戚正在食堂等他。从教学区奔回宿舍, 必然要路过食堂, 彼时尚未到十一点, 食堂里的人寥寥无几, 乍见到落地窗外无数同学疯了似的往宿舍跑, 无一例外都是懵的,个别好事者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窜到门口围观。 可很快, 腿脚快的第一军团消失在宿舍区,腿脚慢的第二军团,与变异者们纠缠而至。几近绝境的同学们根本没机会再逃回宿舍, 只能哪里好躲躲哪里, 于是一大波同学涌进食堂,并联手想办法关上了食堂的玻璃大门。 然而一同被关进食堂的还有七八个变异者。 起先大家只能在一排排的桌椅中逃窜, 与变异者玩追逐战。幸而变异者的关节似不大灵活, 跑起来还不明显, 遇到障碍立即暴露, 竟一时不能将他们怎么样。后来打菜阿姨血性爆发, 揭竿而起, 操着从后厨寻来的菜刀横劈竖砍,凭一己之力就撂倒了俩变异者。要是放在意外刚发生那会儿,恐怕谁都无法接受对着自己的校友动刀, 可一路奔逃目睹了太多丧心病狂, 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些人疯了,实打实生死存亡的关头,求生的本能永远在第一位,伦理道德什么的以后再说吧——如此一想,食堂里百来号同学齐心合力,抄家伙的抄家伙,不敢动刀的就帮着抓胳膊抱腿总之牵制住变异者们的行动,竟真的将这七八个变异者湮灭在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你当时都傻了吧。”宋斐看似揶揄的口气里,藏着关切和心疼。戚的讲述简明扼要,几乎完全客观,没掺杂任何主观情感,但是个人都不可能在面对那种事情的时候无动于衷。所谓平静,只是将恐惧压在了心里更深的地方。 本以为戚死也要嘴硬的,不料他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破天荒承认了:“确实有点。” 宋斐诧异地瞪大眼睛:“你咋变这么老实了?” 戚崩溃,那些被他努力淡化的昨日回忆又扑面而来:“活生生的杀人分尸啊,我要说我没吓傻我可淡定了你信?” 宋斐:“……也对。” 吹这种牛逼,老天爷都听不下去,会挨雷劈的。 “你怎么不给他讲后面的事?”同在食堂共患难的乔司奇等半天没等来重点,急得恨不能推开戚自己来说。 “后面?”宋斐一脸迷茫,“不就是睡了一夜大门被破然后就是往宿舍逃了吗?” 戚的眼神黯下来,显然乔司奇指的不是这个。 宋斐耐心等待,他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的事情,所以戚本能地抗拒回忆。 但乔司奇没了耐心,原本跨着反坐椅子的他是下巴拄在椅背上的,这会儿迟迟等不来戚出声,索性直起腰板,亲自上阵:“对付那几个丧尸的时候有同学被咬了,等我们把那些家伙爆头,被咬的又成了丧尸,这种循环反复来了三回,一共死了十几个同学。” 宋斐在楼梯口见过被扑倒啃食的同学又重新站起行走,在宿舍楼见过被拖进屋里只剩下半张脸的男生又重新返回阳台,所以他可以脑补乔司奇说的那个场景。 但他没办法脑补食堂里大家的心情。 刚刚并肩战斗完的同学,转眼成了变异者。杀掉变异者简单,可杀掉战友呢?变异者可以瞬间失去理智,剩下的同学却不能顷刻改变感情。 乔司奇说到死了十几个同学的时候,骤然低下来的声音里,也是藏不住的难受。但他之前讲丧尸也好,爆头也罢,却十分自然,就好像这个事情理应如此,不必大惊小怪。 “你别一口一个丧尸一口一个爆头。”宋斐不喜欢这种拿电影类比的随意态度,仿佛那些变异了的同学就不再是人了,不需要被当人看。可他二十分钟前才亲手推下楼一个,一边下杀手,一边又觉得不能不当对方是人,宋斐都觉得自己矫情。然而从昨天事发到现在,他确实一直陷在这种矛盾里,就像高考时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绞尽脑汁,依然无解。 乔司奇被说得一怔,好半天,才隐约get到了宋斐的点,连忙解释:“那个,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真觉得这就是丧尸病毒,而且在食堂的时候也确认了,伤他们哪里都没用,必须要割头或者毁掉他们的脑子,才能让他们彻底丧失攻击力。” 宋斐跟听天书似的,只能去看戚。 戚一摊手,意思很明显——你别问我,我也只是个懵逼的正常人。 “我读书少,你先等会,”宋斐思绪有点乱,“丧尸有脑子吗?电影里不都是挖人脑,吃啥补啥。” 乔司奇囧,想了想,换了种更严谨的说法:“丧尸的智力大幅度退化不假,但颅腔里的脑组织还在,也仍然运作,就是这个丧尸的大脑驱使着他们攻击活人,啃食人肉,并且屏蔽了对疼痛的感觉,弱化了关节的灵活性和末梢神经的敏锐度,致使他们的动作缺乏灵活性……” 宋斐原本斜着靠在椅子上,到最后正襟危坐,感觉自己听的不是校友胡扯,而是走近科学。 戚最开始只当乔司奇天马行空,虽然发生的混乱到现在都没个合理解释,但不代表就可以东拉西扯。然而越听,越觉得这扯得似乎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甚至在乔司奇没全部说完只是停一下缓口气的时候,忍不住附加说明:“那些人被砍的时候,不管是断胳膊断腿哪怕是胸口中刀,都全然没影响,直到其中一个被菜刀劈了天灵盖,才开始变得不对劲。” “嗯,”乔司奇猛点头,“倒地上不动的要么是直接被劈开了脑袋,要么就是脸上被连剁带捅无数刀最后刺穿脑袋,总之都是头部被毁。这和丧尸的设定完全一样,无痛无智,行动迟缓,还有一点,被他们咬到的人也会变成丧尸,你还觉得我是开玩笑?” 宋斐无法反驳,但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那些都是电影啊!这他妈也太科幻了吧!” 乔司奇叹口气,沉默半天,才沉声道:“如果你现在穿越回唐宋元,告诉他们以后两个人相隔万里都能瞬间说话上,人能跑到月亮上去,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认为你太科幻?” 宋斐反驳,虽然呐呐的声音毫无底气:“那是科技,二者性质还是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戚打断他,显然已经站到了johns同学的阵营,“科技能发展,病毒也能。” “而且艺术都是源于生活的,”乔司奇补刀,“你怎么就知道那些丧尸片全是凭空瞎想,一点没有现实依据?” “……”宋斐感觉自己社会主义接班人的钢铁意志要崩塌。 一时间440陷入前所未有的压抑寂静。病毒传染,丧尸屠园,游戏里都属于hard模式,放到现实,那就是无尽地狱。 有个疑问一直压在宋斐心底,从昨天到今天,他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现在,他承受不住了:“已经死这么多人了,难道一点风声都没传出去吗,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我们……” 有些话说出来会害怕。 可是自欺欺人的不说,更难熬。 乔司奇沉重地摇头:“如果真是病毒爆发,人口稠密地区首当其冲,我怀疑咱们学校的传染源都是市区那边传过来的,不然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儿淘换病毒去?” “你的意思是我们学校有人去了市区,感染了病毒自己也不知道,结果回来了才爆发?”宋斐后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考试路上碰见的许秋磊。 乔司奇:“有可能。” “可是不对啊,”宋斐想不通,“咱们现在都知道,被咬之后很快就会变异,但从市区回学校不堵车都要一个多小时,怎么可能回学校才发病?” 戚眯了下眼睛:“要么是中途发病感染了其他人,他或者被他咬的人阴差阳错回了咱们学校,要么……” “病毒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变异。”乔司奇接口。 宋斐看着这二位双簧,心情很复杂:“为什么感觉你俩啥都知道就我像个傻子?” 此时三个人面对面,凳子已在不知不觉中凑到一起,乔司奇抬手拍拍宋斐肩膀,语重心长:“多看点电影就好了,像什么生化危机、惊丨变28周、僵尸之地、活死人之地、活死人黎明、活死人归来、群尸玩过界、狗舍、死亡之雪……” “谢谢。”宋斐保持微笑地打断他,转向戚,“你也好这口?” 戚耸耸肩,眉眼一弯:“我可以用脑子分析。” 宋斐想拿机关枪把这俩货都突突了。 那边乔司奇还在卖安利:“其实你真可以看看,能学到不少,可惜我笔记本在宿舍里,不然现在就能给你上课……” 宋斐囧,忽然来了好奇:“这种片子除了恶心,到底有啥乐趣?” 乔司奇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一开始我也反胃,不过后来看多了,有一天忽然觉得,哎,还挺可爱哒!” 宋斐的双耳自动屏蔽了最后一个形容词及其丧心病狂的叹词结尾:“既然反胃,为啥还坚持往后看啊!” 乔司奇静静望着他,一声叹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宋斐皱眉:“还有逼着别人看片儿的?” 乔司奇:“当然。” 宋斐:“这江湖叫啥?” 外院英语系乔同学从兜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根烟,没火,只能干嘬,末了吐出一个虚无的烟圈—— “字幕组。” 经过详聊,乔同学他们组就做恐怖片,而且全是中英双字蓝光珍藏,颇有追求。宋斐只可惜自己无福消受此类型片,不然光乔同学的硬盘,就够他啃上三年五载。 眼见着俩人从电影聊到国漫又从国漫聊到基番,越来越热乎,戚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开口:“说到这个我正好想起一个事……” 宋斐和乔司奇很自然停下来,不约而同看他。 戚将胳膊举起来在宋斐眼前晃了晃:“好像是在食堂弄的。” 只见戚的袖子撸到肘部,露出的小臂赫然一道两寸长的抓痕,不重,但也皮肉外翻,血色刺眼。 乔司奇腾一声站起来窜天猴似的一跃飞上了最远的上铺。 宋斐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眉头皱成了千沟万壑:“咋弄的!” 太有冲击力的画面让乔宋同学都忘记了一件事——旁听他俩聊基番就正好想起了自己胳膊受伤,这个“正好”会不会有点生硬? 戚任由宋斐抓着,他喜欢对方脸上的关心,至于那头的乔同学,飞得越远越好:“帮着按住一个女的的时候,被她的指甲抠着了。” 宋斐感觉到自己连牙齿都在打颤:“变、变异者吗?” 戚点头。 宋斐心都凉了,大脑一片空白。 乔司奇恨不能拿个套马杆给他薅过来:“你还傻愣着干啥啊,他这就要变异了!!!” 多亏乔同学一声吼,宋斐空白的脑袋瓜居然开始转起来,再加上戚那怎么看都非常亲切熟悉的讨人厌气场,当下心就落了大半,回头呛:“他要变异早变了,还会等到现在?!” 乔司奇也纳闷儿,别说往回跑爬阳台什么的,就自己刚才那嘚吧嘚都快用掉半个小时,这戚看着确实没有半点丧尸化的征兆。 “应该是口水。”戚忽然道,沉稳的声音里,是自信和笃定,“他们的口水里有病毒,但是这种病毒只能通过血液传染。他们的指甲接触到我的血,没问题,他们的口水接触到我的皮肤,也没问题,但如果被他们的口水接触到我们的血液,就会变异。所以全部的变异者,都是被咬伤过的。” 乔司奇歪头仔细琢磨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 “你帮着按就按,撸他妈什么袖子啊!”宋斐的心放下来,气就上来了,戚的衣服完好无损,胳膊却被抠破了,摆明打架的时候胳膊就是露着的。 戚歪头,眼神单纯而无辜:“好像有个人和我说过,打架的时候必须撸胳膊挽袖子才有老爷们儿的气势。” 宋斐愣在那里,脸一红,语塞。 乔司奇从阳台拥抱里就看出的端倪,现在彻底坐实了。 靠,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整这个! “现在咱们到底该怎么办?”乔司奇问。生死存亡,儿女情长都靠边站。 这个问题也是戚一直在想的,从食堂往宿舍跑这一路,沿途他就看明白了,学校已经彻底瘫痪,老师也好保安也罢别说救他们,估计自身安全都不乐观。他们现在被困在宿舍,外有变异者,内无多日粮,如何活下去是头等大事。 “阿嚏!” 宋斐毫无预警地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总觉得浑身凉飕飕的,抬头去看,阳台拉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按理说不该这样冷的。 戚忽然起身,走到窗台摸了摸下面的暖气片,手下一片冰凉。 宋斐意识到了什么:“停气了?” 戚点点头。 盘腿坐在上铺的乔司奇可怜地拉过一条被子披到身上,有点绝望:“看来外面也没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好端端的没了烘暖,有两种可能——变异已经蔓延到附近的供暖公司,或者变异骚乱使得供暖燃料的供应被切断。但若是燃料供应被切断,供暖公司自己的储备燃料起码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不该这么快就停气,所以,只可能是前者。 “真要世界末日了?”宋斐问戚。 戚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水和电还没停,就不算真的末日。” 乔司奇没他这么乐观:“病毒早晚也会蔓延到那里的。” 戚看他:“如果距离市区这么远的我们都爆发了病毒,有什么道理自来水厂和发电厂能够幸免?” 乔司奇已经用棉被把自己捂成了不倒翁娃娃:“你啥意思?” 戚:“水电是最基本的民生,只要水电不停,幸存的人就有活下去的可能。大面积爆发的尸潮不好应对,但如果集中全力守护水厂和电厂,不是没有守住的可能。” 乔司奇黯淡的脸上渐渐有了光彩:“你的意思是……” 戚:“我们不是三个人在战斗。” 宋斐:“这还用你说,眼前我们就有俩宿舍楼的校友。” “……”刚酝酿起来的慷慨被宋斐破了功,戚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乔司奇却已经来了精神,掀开被子跳下来:“那咱们现在就规划规划吧,怎么应对眼下?” 戚随手扯来纸笔,略微思索,便刷刷刷起来—— 1、食物。 2、安全。 3、后路。 乔宋两位同学看着六个大字,似乎懂了,但有又好像懂得不太深刻。 戚逐条讲解:“我们现在困在宿舍里就像当年打仗被围城,没有食物来源,不用丧尸进来,我们自己就先玩完,所以必须尽可能从其他宿舍凑集储备食物。另外宿舍里并不是百分百安全,丧尸是否还会进一步变异谁也不知道,万一破门而入,我们必须有抵御的武器,就算不能消灭他们,也起码能够防身不被他们咬。最后,如果宿舍楼像食堂那样沦陷,我们必须有一条规划好的后续避难所,一旦发生,立刻逃。” 宋斐:“……” 戚很喜欢侃侃而谈发表自己的见解,在一起的时候宋斐无数次想拿抹布堵上对方的嘴。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这样侃侃而谈的戚,会发出闪闪的光。 乔司奇夺过戚手里的纸,又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了好几遍,最后情不自禁地鼓掌:“操,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泰山崩……呃……塌到脸上而面不改色,人才啊!” 戚没理他,就定定看着宋斐。 宋斐仍沉浸在“这真的是我前男友么”的不真实感里,被凝视半天,才对上戚的视线,立刻双手比出大拇指,真心称赞:“帅。” 戚嘴角抽了一下,好像要往上走,但最后被他绷住了,只是眼神里喜悦的小水花,无从束缚,唯有恣意翻滚浪打浪。 乔司奇狠狠把手里的纸摔到地上,不解恨,又蹦上去踩了八百脚——不是被丧尸啃死,就是被丧心病狂的秀恩爱虐死,这世道单身狗想活下去太他妈难了! 章节目录 圆桌会议 > 正午时分, 阳光明媚, 但却没有一丝暖。冷冽的北风在阳光下呼啦啦地刮, 偶有几丝调皮的钻进440阳台拉门缝, 唱出欢快而诡异的歌。 屋内, 宋斐在乔司奇和戚的注目下, 一会儿开衣柜, 一会儿拉书桌抽屉,生生将440的储备粮全翻了出来——向阳的四包方便面+三根火腿肠+两袋榨菜、任哲的一个瑞士巧克力礼盒+五连包东南亚鲜虾片、宋斐的两包方便面+一大袋瓜子、王轻远的三个苹果。 作为男生宿舍,东西其实不能算少, 但主食满打满算六包方便面,三个人能支撑多久? “你说咱们怎么就没有囤食物的习惯呢,”乔司奇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懊恼自己不是吃货, 接着他像想起什么似的, 忽然隔窗远眺女寝方向,那是与男寝完全隔离开的, 只属于男同学们梦境中的极乐世界, “听说女同学一个个都是小仓鼠, 可喜欢囤零食了, 有的干脆买菜自己在宿舍里偷着做饭呢……” 古往今来, 无数猥琐的男寝同学对着那片遥不可及的女生宿舍区灵魂出窍。 但脸上没有淫丨欲只有口腹之欲的, 乔司奇可能是第一个。 “饭到吃时方恨少,”宋斐打开巧克力礼盒拿一颗心形的扔到自己嘴里,又随手拿另一颗心形的递给乔司奇, “快别瞅着人家馋了。” 望梅可以止渴, 望饭只能越看越饿。 乔司奇失落地收回目光,接过巧克力丢到嘴里,可可的浓郁醇香暂时压住了他饥饿的兽丨欲。 “咳。”站在旁边的戚好端端咳嗽一声。 宋斐斜眼看他,瞬间心领神会,翻了下白眼,无奈转身又拿一颗巧克力塞到他手里。 戚低头看着手心里那个方形的小块块,觉得它肯定没有那俩心形的甜。 宋斐完全搞不懂戚要了巧克力又不吃,光直勾勾看着是啥意思。但戚总会时不时抽风一下,他也习惯了。肚子已经发出了微弱抗议,对于很少吃早饭的他,这个时间点该饿了,但也还不至于饥肠辘辘,所以对着有限的食物,如何选择是门很深的学问。 “要我说,不太饿的话就吃点零食水果,真饿不行了,再吃泡面,效用最大化。”乔司奇给出科学建议。 宋斐觉得很有道理,选来选去,挑中了王轻远的苹果。 戚眼看着宋斐把苹果拿起来,刚说了一个“别”,人家已经咔嚓咬掉一大口,吧唧得那叫一个欢。 “啥?”三口啃掉半个苹果,宋斐才腾出功夫搭理戚。 戚看他吃这么香,觉得可能自己多虑了,摇摇头:“没事。” 宋斐莫名其妙,又来三口,最后把苹果核啃得短小精干,这才算完。 “你俩不吃?”自己大快朵颐,两位同学却纹丝不动,这让宋斐有点过意不去。 乔司奇却扑哧乐了:“你忘了我俩刚从哪跑回来的?” 宋斐囧,食堂,而且是昨天饭点被锁起门来的食堂,那窗口后厨还不都是饭菜。 “不饿你对着人家女寝流什么口水!” “我看得长远啊,现在不饿,不代表以后不饿,咱这点东西能支撑几天,我给你说,女寝那边保证被困仨月都没事儿!” 宋斐被逗乐了,刚想吐槽,忽然胃里一酸,某种十分不受欢迎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了,而且比前次更为强烈。 乔司奇眼看着宋斐一步步逼近泡面,最后居然还真的伸手抓了一包,连忙阻止:“哎你干嘛?我不是刚和你说完,方面便得是特别特别饿的时候才能吃!” 宋斐认真地望进他眼底:“我现在就特别特别饿。” 乔司奇崩溃:“你不是才吃了苹果吗?” 宋斐更崩溃:“那肯定是个苹果型的健胃消食片!” 戚扶额,他就知道,苹果这种酸度高的水果哪能顶饱,只会越吃越饿。 午饭就这样在宋斐的干脆面时光里度过,他吃饭的时候戚和乔司奇也没闲着,满屋寻找能够当武器的东西,最后乔司奇翻出了任哲的瑞士军刀,戚找来了王轻远的水果刀,两把刀都很小巧,都能折叠,目测杀伤力差不多——尽管乔司奇手里那个多出了拧螺丝小剪子瓶起子等多种俏皮功能。 等宋斐吃完,就看见俩同伴一人攥着一把小刀,作为440常驻成员,他很清楚——妈的,刀没了。 “你俩好意思吗,从食堂后厨跑回来,跟我这儿抢刀?” “哥们儿,后厨是做饭的不是兵器库,就那么几把菜刀你以为我俩抢得到?” 宋斐不死心,眼神闪烁地望向戚,仿佛带着点勾引了。 戚很喜欢被这样看着,眼角眉梢都挂上了笑:“你躲在我身后就好。” 宋斐黑线:“滚。” 放眼望去,440的可用性物件就剩下任哲的吉他和王轻远的英汉大词典。宋斐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想墓志铭了。 乔司奇奋力捧过沉甸甸的大词典,递向宋斐:“我真觉得这个行。你想想,知识的力量啊,谁能扛得住?” 宋斐额角跳动,暗暗磨牙。 他发誓戚要敢递过来吉他,他绝逼拿他第一个祭词典! 戚当然没拿吉他,他递给宋斐的,是通红的太极扇。 “你他妈在逗我?!”这玩意还不如吉他呢! 见宋斐没接,戚一个抖腕,扇子哗啦一声展开,颇有几分飒爽。 宋斐挑眉:“怎么,想舞一段?” 戚微微一笑,扇面啪一声,迎面呼到宋斐脸上。 戚的力道不重,但……这根本就不是力道的问题好吗! 宋斐怒不可遏地扑棱开扇子,刚想发飙,却听戚道:“就这么挡,如果他们想咬你的话。” 宋斐愣住,看看眼前的不锈钢扇骨,又看看那坚韧的大红绸,最后不信邪地抬手主动把扇子呼到脸上,猛然张嘴,可嘴再大哪里大得过扇面,除非直接去咬扇子边缘,不然被正面呼上还真无从下口! 戚见状莞尔,挑眉问:“现在还觉得我在逗你?” 宋斐没说话,他只是哗啦一声收扇,将其在手中不断把玩端详,仿佛那不是一把扇子,而是一件神兵。 食物暂告段落,武器全部上手,剩下的就是研究后路。也许丧尸未必会冲破宿舍大门,但如果没有提前规划后路,一旦冲破,必死无疑。 戚:“首先,如果他们冲进来,走廊我们肯定是去不了的,想往外逃,只能从个阳台往下爬。” 乔司奇:“往上爬需要臂力,未必人人都行,但往下只要小心点别踩空,问题不大!” 戚:“然后直奔超市,那里是距离宿舍最近的能锁门的地方。” 乔司奇:“不行,从食堂往回跑的时候有人就想躲那里,进屋就被咬死了。” 戚:“那是之前。你没发现吗,他们不光攻击人,还会吃人,而且经常很多个分食一人。我感觉他们的攻击欲望应该就是由饥饿感驱动的,所以一旦超市里的同学都遇害,他们不会在那里久留,会去寻找其他猎物。” 乔司奇:“就不会有刚吃饱不离开的?” 戚:“会,但数量一定比外面游荡的少,如果我们连这些都不能对付,迟早是个死。” 乔司奇:“行,那就定分多多!” 宋斐:“……我想问一下这个会议是不是没设置我的发环节?” 夜深,风更大了。 停了暖气的宿舍里是一种刺骨的阴冷,宋斐捂严被子,又在被子上面盖了两件衣服,还是觉得四肢僵硬。他不敢动,因为寒意似乎无孔不入,一动,便又要凉上几分。 “都睡了吗?”黑暗里,乔司奇轻轻呼唤。 宋斐压低音调回他:“没。” 良久,头对头躺着的戚发出一声:“嗯。” 乔司奇囧,敢情都没睡,也就不再顾忌,恢复正常音量,但语气,却是迟疑的:“咱们……能活着出去吗?” 戚沉默。 宋斐不想用理性思考这个问题,他跟更愿意凭直觉:“肯定能。” 乔司奇乐了:“谁给你的自信。” “你俩。”宋斐想也不想,“如果是我一个人,可能都熬不到现在。不有句话那么说吗,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但咱们现在是三个人,咱们齐心合力,就一定撑得过去!” 乔司奇剩下的吐槽哽在喉间。 他用调侃掩饰恐惧,用玩笑伪装害怕,甚至佯装专业地给宋斐科普丧尸。但其实,他怕得要死。他知道宋斐也害怕,面对这样的情况,不害怕才真的是不科学。然而宋斐的害怕是真实的,宋斐的信念也是真实的,他不需要像自己这样自欺欺人,他是真的相信,他们可以。这种信念不仅让人羡慕,更让人从中汲取到了力量。 “嗯,一定撑得过去。”乔司奇轻轻呢喃,既是说给同伴,也是说给自己。 从头听到尾的戚静静望着月光里的天花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知道自己喜欢宋斐,却又经常性地挣扎,因为他找不出这种感觉的出处。那人脾气不好,学习不好,连长相都不是自己欣赏的类型,除了中邪,戚完全想不出自己被对方吸引的原因。 直到刚才。 最初吸引自己的,就是这个吧。乍看完全是毫无根据的莫名自信,等走近才知道,那是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太阳灿烂微笑,无论顺境逆境,都勇往直前的坚韧和乐观。 宋斐自然醒的时候,东方正泛起鱼肚白。 宿舍已经来了电,戚正坐在点着小台灯的桌前看书。乔司奇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啃方便面,见他起床,含糊不清地打招呼:“古德猫宁……” 宋斐恍惚地坐在那儿,鬼使神差地想起来一个问题:“为啥学校都自身难保了,还不忘熄灯?” 正啃面饼的乔司奇闻愣住,显然从思考过这件太过习以为常的事情,大张着嘴一脸“我是谁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的懵逼,好半天,才呐呐道:“对啊,为啥呢,难道学校都沦陷了在某个神秘的黑暗角落里还有一个坚守阵地的掌灯人?” 戚瞥他一眼,诚恳地劝:“以后少看点电影。” 宋斐扬起眉毛,挑衅似的:“你知道?” 戚从容地放下王轻远那本《旅游人类学》,给俩队友传道解惑:“咱们这个新校区的熄灯是学校配电室里的单片机系统自动控制,只要配电室不断电,熄灯永远规律运行。懂?” 宋斐和乔司奇你看我我看你,懵懂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碰出无知的火花。 不过原理不懂不打紧—— 乔司奇:“反正就是世界末日了……” 宋斐:“也要熄灯。” 一日之计在于晨,宋斐这个晨,开启得无限悲凉。 生无可恋地爬下床,想倒杯水喝缓解一下内心凄苦,一连晃了四个暖壶,只有一个还在荡漾。 “就这些了,省着点喝,”乔司奇显然没睡好,两个黑眼圈跟国宝似的,“不过再省也没用,最后还得喝凉水。” 宋斐瞪了戚一眼:“本来我们是可以自己烧水的,前两天检查宿舍,刚被一个王八蛋把热得快没收了。” 乔司奇不懂得这其中的恩怨情仇,倒想起另一件事:“热得快?我们宿舍有啊!” 宋斐哭笑不得:“都他妈要活不起了,还烧个屁水啊,直接水管子就行,不用活得那么精致。” 乔司奇有点犹豫,主要是他们学校这个自来水的水质,有时候都能喝出咖啡味,内容之丰富可想而知。烧开了尚且不安心,直接水管子灌,臣妾做不到啊! 不知是不是接收到johns炽烈的求助目光,戚总算从书里抬起头:“你宿舍哪个?” 乔司奇连忙答:“637,就这上面斜过去一点点!” 戚点点头:“天亮以后我去其他宿舍找吃的,顺便过去拿。” 乔司奇只恨自己是直男,不然绝逼要横刀夺爱! 章节目录 绝望蔓延 > 早上八点, 天光大亮。 这是戚逃回宿舍的第二天, 也是宿舍被围困的第三天。同宋斐一样最初就在宿舍的同学, 精神和体力都有巨大消耗, 需要食物的不光是440。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只见楼体上已挂满形形色丨色的同学, 有的身手矫健快如闪电, 有的吭哧瘪肚步履维艰,还有更多正准备外翻的,和一些刚翻出去就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行于是又手脚并用回来的。 要是在平时, 这种风景绝逼值得坐下来嗑着瓜子欣赏,可现在,戚、宋斐、乔司奇三人站在阳台, 望着一派红火热闹甚至有些滑稽的场面, 只剩下恐惧和颤栗。昨晚熄灯后那些彼此间的聊天鼓励仿佛成了肥皂泡,在如此近距离甚至抬手就能摸到的末日景象面前, 不堪一击。是的, 末日。 三个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变得如何, 或许仍在尸潮频发, 或许已经控制局面, 但无论哪种, 他们都无心也无力去顾及。他们还不到二十,嗨起来时整个世界大得可以飞向外太空,可更多的时候落在地上, 世界小得只剩下这个校园。 眼前所见, 即是全部。 当平日里嘻嘻哈哈隔空都能讨论艺术学院哪个妹子美的同学,为了争口吃的把爬在他下面的同学一脚踹得坠楼,缓缓流淌出的鲜血重新染红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柏油路,三个人想不出还有怎样的末日,比这更残酷,更绝望。 “要不……算了。”宋斐下意识抓住戚的衣服,打心底不愿意让他再冒险。 乔司奇没说话,他死死看着楼下趴在那里的同学。那个同学摔得很严重,但还有一口气,身体不住抽搐,看着就像已经不行却还想努力爬起。几个变异者好像闻到了味道,一窝蜂从宿舍楼里冲出来。那同学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转瞬,就死透了。脸被啃食得血肉模糊,身体也开膛破肚,就像动物世界里被大猫们捕食的羚羊,成了一坨毫无生气的美餐。 这种桥段放到花样翻新的丧尸电影里,别说高丨潮,有没有资格当个过场都存疑。 但它真实。 乔司奇发誓,他看过的最恶心最血腥最恐怖的丧尸片,也不如这个要命。 戚给了宋斐一个“安心”的眼神,把衣服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做好思想准备,收获未必会有太多。” 乔司奇回过神,连忙走过来摇头:“食物不重要,安全第一。” 宋斐也是这个意思,立刻附和:“不行就撤赶紧回,咱还有分多多呢。” 戚莞尔。他看看乔司奇,此刻他距离对方有一臂距离,又看看宋斐,此刻他距离对方只有一臂半距离。垂下眼睛沉吟半晌,戚心一横,直接捞过宋斐重重啃到了对方嘴上。 宋斐吓傻了。 乔司奇看疯了。 松开宋斐,戚二话不说,踩在阳台边缘一跃,便跳入了隔壁阳台。隔壁阳台门半开着,宿舍门大开着,宿舍里一片狼藉,地上隐约有血迹。戚没敢逗留,立刻踩到边缘跳入下一个隔壁,就在他落地的瞬间,那个之前他站的阳台上,已经冲进来两个变异者。戚与他们隔阳台对望,那是两张狰狞而急切的脸,因为够不到戚,伸直的手臂焦灼地挥舞着。 戚以最快的速度又一连跳了两个阳台,终于来到437,之后开始向上攀爬。 440阳台里,还傻着两位呢。 戚上一次这么热情,还要追溯到俩人第一次滚床单。那之后热情不再,相处日常就成了唇枪舌剑。 “感觉咋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乔司奇,他咽了一下口水,真心请教。 宋斐回味了一下,扬起嘴角:“还不赖。” 乔司奇:“电视剧里要是男主角临行前给女主角来这么一下,一般就回不来了。” 宋斐:“……” 这厢宋同学恨不得让乔同学再也回不来,那厢戚已经爬进637的阳台。他之所以执着于喝开水,也是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能多一分安全就尽量多一分。况且左右都是搜刮宿舍,多搜刮一个热得快,也不耽误什么。 但他没料到,637里居然有人。 按照乔司奇的说法,因为逃命大军分散,他没机会冲上六楼,但在宋斐宿舍落脚之后,曾朝楼上宿舍方向呼唤了很多次,均无人应答。以男生宿舍可怜的隔音效果来推断,宿舍里有人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可眼前的637,不多不少正好三个人,一个又高又壮,一个又矮又胖,还有一个不高不矮的麻杆。 起先没看清的时候戚以为是变异者,吓得差点夺路而逃,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不是变异者,是人。于是他又以为是乔司奇的室友,直到看见这些人粗鲁地翻箱倒柜。 不是变异者,也不是乔司奇室友,是和自己一样,来搜刮宿舍的。 戚没敢贸然进屋,就站在阳台,不远不近地安静等待着。 屋里的三个人找得十分投入,根本没看见他,直到最后发现屋里半点能吃的没有,一气之下,又高又壮的一脚踢翻了凳子,抬起头,这才看见戚。 “谁啊?站那里死人似的不吭声!” 戚友好地笑了一下,淡淡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气势:“想来找点吃的。” “不用找了,毛都没有!”那人冷哼着走出阳台,来到戚面前,从上到下打量他,探照灯似的搜寻。 眼下三对一,硬碰硬没有任何好处,戚立刻自证清白,用力拍拍衣服和裤子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什么都没有。 “操!”一无所获让这人很丧气,他很快翻到隔壁阳台。 后面两个人赶紧跟上。 638似乎不安全,因为那三人很快又一跃进入639。戚眼睁睁看着他们直接敲碎了639的阳台拉门玻璃,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他微微皱眉,闪身进了637。 屋内已经一片狼藉,知道的是被同学搜刮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强盗抄了家。戚直奔乔司奇的衣柜,找到他说的那件呢子大衣,在衣服里侧宽大的暗兜里,摸到了热得快。 大功率电器就像隐士,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热得快到手之后,戚又在他的书桌上找到了手机充电器,将两者一并放到带拉链的衣服口袋里,继而环顾四下,终是放弃了再寻一遍的欲望——乔司奇说他们宿舍里还有点吃的,现在这个吃的,应该已经接济了其他同学。 转身回到637阳台,戚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原本他是打算一路沿着637、636、635往下走,但看刚才那三人的架势,前面显然已经被他们扫荡得差不多……戚敛下眸子,略微思考,有了主意。 蹑手蹑脚地跳进638阳台,戚没敢停留,也飞速跃入639。起身的一瞬间,余光里毫不意外地看见了638大开的宿舍门,隐约,还扫到门口一闪而过的变异者身影。 639的阳台拉门已被砸得稀烂,大部分碎玻璃进了屋里,小部分溅在阳台,被戚踩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微弱声响。 戚原计划是不作停留,直接奔赴640,这样可以抢在三个人前面,把640以后的宿舍先行搜刮。可当他翻身准备继续往下一个跳时,余光忽然扫到639屋里,居然空空如也。 这情况让戚措手不及,当下一想,便明白过来,估计是639里也没什么东西,那帮人又飞快地去了640。 戚有些懊恼,照这个速度下去,没等他抢在那帮人前面,人家就已经把整个六层扫荡完了。本来640后面就没剩下几间宿舍。 要不,直接放弃六层去五层? 戚一边想着,一边从阳台探出头,想看看五层的竞争是否激烈。 不料刚把脑袋伸出去,就听见“咣当”一声! 戚猝不及防,被吓得差点栽下去,想侧耳仔细听,那声音却比他还着急,根本是直冲耳膜—— “操!”“妈的!” “我去你妈!” 近在咫尺的咒骂,夹杂着混乱的打斗声。 戚急促地眯了一下眼睛,是那三个人的声音,640! 显然快自己一步的三个人遇见了麻烦。 戚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似无动于衷,实则心里已天人交战。 救还是不救? “戚——” 风中传来johns同学的关切。 “你傻站着干啥呢,move啊!” 戚翻个白眼,懒得理他,脑袋里却忽然涌起乔电灯泡给他讲自己怎么千钧一发被宋斐薅进屋那一刻简直想抱着宋斐喊爹的情景,不知怎的,原本左右为难的心之天平,渐渐有了倾斜方向。 戚是个想好了就干的行动派,打定主意,便不再拖拉,摸出藏在腰间的水果刀,打开折叠刀锋,握紧,一跃进入640阳台,半点迟疑都没有,脚底沾地的瞬间,火速冲进屋…… “让你不给,我操!” 然后他就石化了。 640里的情景,却完全在戚的预料之外。 宿舍大门关严严实实,没有变异者,有的只是四个同学,三个站着,一个躺地上,典型的围殴构图。 方便面散落一地,有两袋已在混乱中被踩碎,面饼渣到处都是。 地上的人已经放弃了反抗,抱着头蜷缩在那里,白羽绒服已经被踹得灰扑扑,有几个地方甚至能看出清晰的鞋印。 三个人打完了,也踹过了瘾,总算气喘吁吁停了手。一看就是跟班的两个人立刻弯腰去捡方便面,又高又壮那个看了眼戚,乐了:“咋的哥们儿,跟踪我们呢?” 说完他才看清戚手里的刀,眼睛立刻亮了:“你这个玩意儿不错,借我们用用吧。” 食物可以续命,武器可以保命,但凡想求生的人,心里都明镜儿的。 戚静静看着他,半晌,出声:“借可以,什么时候还?” 那人脸色黑下来,没说话,手忽然去捞旁边的凳子! 戚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不料身后就是阳台拉门,后背正好撞在没拉开的那一侧,咣当一声,真是浑身酥麻。 好在那人在只是抡凳子,不是撇凳子,否则就不是凳子腿挨着鼻尖划过,而是自己脑袋和拉门玻璃一起被砸碎。 该说这位同学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见人就往死里弄。 但一不合就朝自己同学抡凳子,又与丧心病狂还差多远? “别他妈废话了,刀给我!”那人又喊。 戚面无表情,一不发,身体也纹丝未动。 后面两个刚捡完方便面的急了,其中一个把怀里的方便面交给另外一个,冲过来就要夺刀! 戚一咬牙,直接疯狂挥舞手臂,划出无数刀光剑影:“谁过来我弄死谁!” 打架就是这样,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那三人本来想借着人多,连吓唬带揍,把刀整过来就算完了,可他妈大家都九年义务教育读书上来的,高考也没有武斗这一项,对着明晃晃的刀锋,谁都怂。 两相僵持不下,最后三个人放弃夺刀,带着战利品离开。 戚纯属吓唬对方,要真让他伤人,他也未必敢,所以见好就收,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一丁点都没给老子留,比他妈日本鬼子都黑,操。”地上的白羽绒服爬起来,用袖子蹭蹭鼻血,灰白色袖口又多出一抹红。 见戚仍维持着握刀姿势,白羽绒服苦笑摊手:“同学你来晚了,真的啥都没了。” 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理状态,他居然问对方:“你以后吃什么?” 白羽绒服将倒在地上的凳子扶起来,动作之缓慢,就像个垂垂老矣的病患,毫无生气。 终于将倒地的凳子全部扶起来摆正,白羽绒服才坐到自己的那张上,朝戚扯了扯嘴角。他没回答戚的问话,他只是说:“我还真担心你会捅死一个。” 戚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衣柜,男生宿舍的衣柜都一样,柜底和地面瓷砖间有个几厘米的缝隙,此刻那缝隙里,正泛着寒光。 “你被他们揍成那样都没动刀,我最多被抢一把小破水果刀,要为这就杀人,也太疯了。” 白羽绒服生无可恋的表情被讶异取代,顺着戚的目光,他也看向柜子底下,转瞬了然,难得露出笑模样:“你挺鬼啊。”说着,弯腰把藏在柜子底下的东西摸了出来。 一把锃亮的寿司刀。 戚瞄了眼自己手里的玩意儿,有一种东施遇见西施的尴尬。 “幸亏他们仨没发现。”白羽绒服叹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刀用破衣服包好,近乎虔诚,“可惜当初没听客服的,要是买一整套,老子现在就是三刀流!” 要不是武器相差悬殊,戚真想也踹他两脚:“你刚才要是把这玩意儿拿手里,不用杀人,光吓唬吓唬他们,也不至于一点吃的不给你留。” “不行不行不行!”白羽绒服把头摇得跟车载娃娃似的,“这把刀特别快,不是跟你吹,削铁如泥!我要一个没吓唬好,他们脑袋就没了!” 戚黑线,他可以期末考试成绩发誓,这货绝逼把自己持刀后的武力值ps过了,还他妈是无脑p的! “如果刚才他们非得抢你刀,”白羽绒服忽然问,“你会真捅吗?” 戚沉默。 白羽绒服笑了,带着点无奈惆怅,带着点幼稚嘚瑟:“咱俩都是有底线的当代大学生。” 戚心里一松,乐了:“简称,傻。” 白羽绒服指指身后的宿舍大门:“外面那些已经不是人了,咱们里面这些,迟早也得被逼成不是人。”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好半天才抬起头,目光炯炯,“但我宁可迟点。” 章节目录 坚守希望 > “周一律?” “宋斐?” 戚同学没找到食物, 倒带回来一张嘴, 这下很好, 可以凑桌麻将了。 只是他没料到, 640那位居然和440这位认识。 戚觉得他和宋斐可能真的八字不合, 所以这么天时地利的倾城之恋场景里, 电灯泡像丧尸一样, 与日俱增。 “你脸怎么了?”羽绒服可能是逃命时候蹭的,宋斐没在意,但周一律脸上的伤, 绝对是新鲜出炉。 “唉,别提了。”周一律不想回忆。 戚帮他说:“三个人闯他屋里把吃的都抢了。” 宋斐和乔司奇沉默,哪怕在昨天, 他俩对着这种事情都会喊也他妈没人性了, 可现在,他俩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斐叹口气, 拍拍对方肩膀:“饿没, 要不我给你捏个干脆面?” 这是周一律三天来, 心里最暖的时候。 440的存粮也不多, 周一律看一眼就明白了, 所以最终也没好意思吃面, 开了一包虾片。 都说膨化食品不占肚子,但周一律真的吃一口就饱了—— “这到底是啥啊……” “虾片啊,纯泰国进口。” “真的?”“当然, 正宗冬阴功口味。” “……” 饥饿面前无国界, 最终周一律还是吃掉了那袋虾片,至于滋味有多酸爽,他表示不想评价。 送回周一律后戚又出去了,这一次直接碰上变异者,仓皇逃回来,再没敢出去。 直到夜幕降临,440的储备粮所剩无几,四人不敢多吃,只能一人抓把瓜子,躺床上嗑。 宿舍区一改白天的热闹,重新归于平静,另一种荒芜凄凉。 周一律:“戚,我觉得你明天也不用出去了,能找的食物肯定都被别人找差不多了,你再蜘蛛侠也白搭。” 戚:“看看吧。” 乔司奇:“其实找到了又怎样,只要外面还有丧尸,咱们就是个等死。” 宋斐:“既然水电都没断,是不是就说明城区那边还有人,咱们大学城虽然偏,好歹也这么多祖国花朵呢。” 乔司奇:“外面那些也是祖国花朵?” 周一律:“对啊,食人花。” 戚:“太阳估计都要自身难保了,咱们花朵就自救吧。” 乔司奇:“什么意思?” 戚:“我想明天看看,争取去超市。” 乔司奇:“你不要命了?!” 宋斐:“我同意戚。johns你不是说咱们在这里就是等死吗,那咱们就冲出去,突出重围!” 咚—— 又是前天一样的撞门声! 宋斐立刻闭嘴。 其他三人没经验,吓出一身冷汗。 屏息良久,直到外面似乎平静了,乔司奇才压低嗓子颤着声问:“丧、丧尸?” 宋斐几不可闻地应:“嗯,前天晚上他们就撞过门。” 乔司奇想哭:“可是昨天晚上没有啊?” 周一律也奇怪:“我怎么从来没听到过?” 戚望着头顶的节能灯,忽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他们对我们的说话声有反应?” 宋斐:“可我们全天都在说话。” 乔司奇:“不对,你刚才说话的声音特别大。” “等等,”周一律仔细回忆,“昨天我被揍的时候,好像也听见了类似的声音。” 乔司奇顺着推测:“所以他们只是智力退化,身体灵活度退化,但视力和听力都在?” “不对,”戚眯起眼睛,“视力不确定,但听力肯定也退化了,不然我们正常说话他也应该听见,不会非等到大声才撞门。” 恐惧来源于未知。 对变异者的认知越多,越会让心底的恐惧减少。 但当恐惧太过强大,这样的减少,只能是杯水车薪。结束讨论的440陷入沉寂,整个宿舍区,更是静得骇人。 晚上十一点,宿舍准时熄灯。 明亮消失的一刹那,整个宿舍区,好像真的死了。 黑暗的440,满室静谧。宋斐知道其他三个人都没睡,各自胡思乱想着,可能悲观,可能乐观,可能拨云见日,可能血肉模糊。但无论如何,这种时候能有人在你身边,已经是最大的力量。 孤独是绝望最残忍的帮凶。 宋斐已经记不得是哪个选修课老师讲过这么一句话,甚至在此之前,他连这句话都忘得一干二净。可在这样的夜里,这句话像有了自主意识,蹦蹦哒哒跑了回来,仿佛一个幽灵,在宋斐的耳边吹风。 可能明天冲出去就会死吧,宋斐想,这辈子光学习了,真他妈亏。 咣当—— 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打破了死一般的静夜,却又让夜更毛骨悚然起来。 声音是从阳台外面传来的。 四个人几乎是同时起身,周一律这种急性子更是直接窜到地上,扑到阳台拉门前贴着玻璃张望。 宿舍楼外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咣当——又是一声。 周一律眨眨眼睛,不确定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看见了人影。 其他三个人也下床凑了过来。 “什么情况?”乔司奇问。 周一律摇头:“看不太清。要不……开门看看?” 阳台一直都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但夜里不比白天,再安全,暴露于漆黑室外也让人心里没底。 啪地一声,一束强光映亮了整个440。 乔司奇回头,立刻被晃得睁不开眼睛:“操,啥玩意儿?” 宋斐低头看看手里任哲的高端货,有点后悔没早点用:“手电筒。” 周一律黑线,背对着强光他都要被闪瞎:“这他妈是探照灯吧!” 有了光,便有了安心,确认阳台安全后,四个人小心翼翼拉开门,走入寒冷午夜。 宋斐的手电筒再强,打在夜幕里也随风消散。好在对面楼的走廊窗户不受熄灯干扰,映出里面辉煌的灯光,同月光一道,照出暗夜的轮廓。 眼睛终于适应夜色。 又一道人影从对面六楼坠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眨眼间,人落地,啪地一声,肉破骨碎。 ——有人跳楼了。 四个人站在阳台,夜风刺骨的冷,他们却好似感觉不到。 变异者再度闻讯而来,将不费吹灰之力的食物就地瓜分。 就在变异者们大快朵颐的时候,第四份食物从天而降。 啪—— 四个人无一例外地开始发抖,周一律甚至捂住耳朵,死也不想再听到这种声音。 对面楼的阳台也已经出来许多人,有人甚至带着哭腔大喊:“别他妈跳了!” 绝望,是比丧尸病毒更可怕的传染病。 连环跳在第七个同学落地后,终于停下来。 但没人知道这是终止,还是暂停。 宿舍区比之前更静了,可当你知道所有活着的人都站在阳台的夜风里,想象着他们脸上或呆愣,或木然,或恐惧,或悲伤,可就是不发出一点声音时,这静,便比惨叫更让人发慌。 风从两栋楼之间吹过。 宋斐看着对面阳台里的一个个黑影,就像看见了自己。 身后的拉门忽然被人关上。 宋斐讶异回头,就见周一律不知何时取来了任哲的吉他。 很快,静夜里响起吉他的旋律。 隔着阳台门+宿舍门的变异者们可能听不见,但两栋楼阳台上的同学,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无数个枯燥夜晚里都会听见的声音,可能是化学系的文艺男,一把吉他,破锣嗓子,就敢向全世界表白,也可能是文学院的豆瓣女,一把吉他,掐着嗓音,老娘愣装小清新。 不过此刻,绕在他们耳畔的旋律既不文艺,也不小清新,但坚韧,有力——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用力活着用力爱哪怕肝脑涂地, 不求任何人满意只要对得起自己。 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 即使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 副歌部分周一律没敢放声唱,因为这歌高丨潮太暴烈,他怕招来不该招来的,那就真肝脑涂地了。但刻意压低的嗓音,反倒听起来更加坚毅。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一曲终了。 戚紧绷的脸庞放松下来。 乔司奇在后半段甚至跟着哼。 宋斐抬起头,满天星河,美丽璀璨。 周一律抱紧吉他,这首歌弹给别人听,也唱给自己听。他的心在旋律中踏实下来,明天尚在,希望不死。可他不知道这样的心情能传递给多少人。自己楼也好,对面楼也罢,仍一片荒凉寂静。 宋斐忽然凑近周一律耳语。 周一律听得莫名其妙。 “你确定?” “唱吧。” 周一律半信半疑,最终还是手指拨弦,二度歌唱:“北山青青~~白水湖畔~~是我美丽的校园~~自强希望~~包容开放~~是我……” 疾风骤起,天地无光! “停——” “stop!” “尼玛谁让你唱校歌的!!!” “老子和你拼了——” 丧尸围困的第三夜,男生宿舍两栋楼的幸存者睡了第一个好觉。很多这两天一直做噩梦的人,仍然继续着噩梦,只是梦中内容从被丧尸围困的恐惧,变成了被上学期校庆反复学习吟唱校歌所支配的恐惧。 但后一种让他们再次有了真实活着的感觉,那样鲜明,那样热烈,他们不想放弃。 章节目录 整装待发 > 凌晨, 宋斐在周一律和乔司奇的花样鼾声中醒来。那俩人打呼噜的方式截然相反, 一个短促有力, 一个悠远绵长, 两相交织, 仿佛牧童吹笛引得黄牛奋起, 古意盎然。 他摸过枕头旁的手机看时间, 不料胳膊刚伸被子,蓄谋已久的冷空气便瞅准时机,咻地窜了进来。 宋斐在被子底下打了个哆嗦, 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通红的鼻尖。 北京时间,五点。 外面仍一片漆黑,看不出半点天亮的意思。宋斐忽然很庆幸当年高考第一志愿落选, 那是一所坐落于东三省的高等学府, 据说每年11月份的时候,导员就可以带着学生在操场上搞冰雕了。 “醒了?”耳边传来戚低低的声音。 他俩床铺挨着, 头对头地睡, 距离其实很近。 “嗯。” 宋斐放下手机, 刺目的白光消失, 440重归月色, 整个世界也仿佛安宁下来。 柔软,静谧。 自尸潮爆发,宋斐不记得有过这样的时刻,没有风钻进门缝的诡异嚎叫, 没有变异者走廊晃荡的沉重脚步, 就像老天爷忽然按下了暂停键,让唯一还能感知的他和戚,偷来了片刻安闲。 “想什么呢?”戚问。 宋斐其实什么都没想,但戚问了,他总要搜肠刮肚找出一些:“我在想,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我应该正在群里窥屏,琢磨约哪个看着顺眼的过圣诞。” “你觉得群里谁顺眼?”戚的声音很自然,就像哥们儿闲聊。 宋斐努力回忆基友们在群里晒的硬照,一张张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过,不禁心驰神往:“体育系那个邓剑简直了,那肌肉,那线条……” 戚:“他装直男交gf了。” 宋斐:“经管院的李照西,那金丝边眼镜一戴,妥妥的禁欲系……” 戚:“他和他们院今年刚招聘来教金融的搞师生恋了。” 宋斐:“化学院的吴子朗……” 戚:“娘。” 宋斐:“计算机院的管晓辰……” 戚:“炮王。” 宋斐:“生科院的焦博……” 戚:“在追我。” 宋斐:“你不是说你把群都屏蔽了吗!” 戚:“恢复单身以后又开了。” 宋斐:“……起床!” 从古至今,幸福时光都如白驹过隙,牧童与牛猛然坐起,四下环顾,满脸懵逼。 “出、出事了?”乔司奇最初的两天一直处于电影与现实交杂的混沌感里,慌也好,怕也好,都没什么真实感,甚至偶尔还会有一丝鬼使神差的兴奋。可从昨天见到同学自相残杀开始,到晚上的连环跳,他再也没法把眼前发生的一切当成游戏或者电影,这就是冰冷的现实,自己随时可能game over,且绝逼没有机会重来一次。 都说细思极恐,现在的乔司奇就在这个一边思一边恐的状态里。 相比之下,周一律倒更坦然些,看看窗外,再看看宋斐,莫名其妙:“才他妈几点啊。” 宋斐哆里哆嗦从床上跳下来,抄过黑色长羽绒服把自己捂上,总算感觉到些许温暖:“一日之计在于晨。” 周一律崩溃,人家也说了,在于晨,不是在于凌晨啊。 迷迷糊糊到了六点,宿舍来电。 乔司奇接了一暖壶凉水,把热得快插丨进去,通上了电,一边等着水开,一边感慨:“末世还能活得这么细致,也就咱哥几个了。” 热水烧开,刷牙洗脸。之后四个早起的鸟儿把仅剩的方便面分了,苹果没人敢去碰,怕吃完早饭又成了无功用。 垫完肚子,唯一的储备粮就剩半盒巧克力和一包虾片。 周一律望着那巨大的巧克力礼盒和里面极不相称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精致内容,觉得特别可惜:“反正都是吃巧克力,囤点士力架多好,买这些花里胡哨的有啥用。” 宋斐无力地叹口气:“大哥,人家那个不是买回来自己吃的,是准备送给妹子的。” “谁啊?”周一律看看巧克力,又看看墙上的乐器,不知道怎么就联系到一起了,“弹吉他这位?” 周一律的一猜就中让宋斐意外,但转念想想,学吉他也好,巧克力也好,不都是为撩妹么,动机完全一致,也没什么难猜的。440最饥渴的任哲同学,从大一撩到大二,快把半个历史院的姑娘认成妹子了,愣是没捞到一个女朋友。 宋斐在回顾室友的悲惨爱情之路里,感受到了纯粹的快乐,很自然地扬起嘴角。 只是这快乐太短暂。 嘴角刚扬便又立刻放下来,紧接而来的就是这些天一直被他压制着的恐慌。 几天以来宋斐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王轻远向阳和任哲,那是他在这个学校里最亲密的伙伴,如果他们出了事,宋斐觉得自己根本承受不来。所以只要心里一不受控制地乱想,他就立刻告诉自己,他们仨现在一定躲在图书馆里很安全,和自己一样,努力在绝境里生存。 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宋斐回头,对上戚温柔的脸。 “你都活得好好的,他们肯定没事。” 宋斐知道戚想安慰自己,但是,他真的完全不想领情。 天边终于有一丝光亮时,四个准备战斗的热血男儿围到了周一律的大作前——分多多超市平面图。 “这里是正门,进来是销售区,后面有个行政办公室和员工休息室,最里面是仓库囤货区还有后门。”周一律画的图比较草,但经他讲解,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宋斐对分多多的认知就是正门、货架、收银台,完全不知道内里还如此丰富。 “销售区全是丧尸,进去就是死,”乔司奇跑回宿舍的时候就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我们走后门直接进仓库?” “仓库也未必安全,”周一律摇头,“而且我主要是担心后门可能没开,如果我们跑过去发现没开,再绕回前门,就更被动了。” 宋斐听明白了:“倒不如直接从开着的正门进去,关门打狗!” 周一律点头。 乔司奇听着就像天方夜谭:“那里面全是丧尸,关起门来谁打谁啊!” 戚却问:“怎么关门?” “超市用的是地弹门,没有插销,只有地锁。但是我们没钥匙,锁不上,只能用东西从里面别住不锈钢拉手。” 宋斐插嘴问:“绑上不行吗?” 周一律:“那当然更好了,拖把扫帚什么的别住反而容易被冲断。” 宋斐一溜小跑奔向自己的暖瓶,从暖瓶后面摸出自行车链锁,扬手一甩:“这个咋样?” 周一律和戚面面相觑—— “完美。” 乔司奇觉得自己这三位兄弟在做梦:“你们能不能醒一醒,关上门是可以挡住外面的丧尸,但是我们就和里面的丧尸锁一起了,然后呢?拿货架上的沙琪玛威胁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宋斐瞥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乔司奇语塞。如果只是超市有丧尸,还可以找个腿脚快做诱饵,把里面的丧尸引出来,再在后续的贪食蛇队形一般的狂奔中,率先返回已经安全的超市,大门一锁,搞定。但现在超市里外都是丧尸,诱饵再满世界跑那就是嫌命太长。 水壶已经翻起浪花。 宋斐走过来把热得快断电取出,末了拍拍他肩膀:“john,如果咱们连一个超市的变异者都对付不了,后面可能还有一学校,一城市,甚至一地球,你还敢往下想?” “你已经带我想得够长远了,”乔司奇没好气地把宋斐爪子从自己肩膀摘下去,“还有,我是johns。” 战斗谋划前后没超过十分钟,440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作为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祖国青年,他们学习雷锋,绿化种树,慰问孤寡,英雄扫墓,可以有一百种方法让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但肯定不包括打群架。 从小老师就耳提面命,能bb,别动手。 “算了,听天由命,”周一律洒脱地拍案而起,“我去做个刀鞘,别回头伤着自己。”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戚:“我去磨刀。” 乔司奇:“我也再去研究一下我的刀,尼玛功能太多了,眼花缭乱的。” 宋斐:“我去……扇扇子?” 转眼到了七点半,夜退,昼出。 十分满意自己用好几张教科书封皮+胶带缠的刀鞘,周一律一边咔咔拔刀收刀,感受风驰电掣,一边问靠在阳台门那扇扇子的宋斐:“天气咋样,适合突出重围不?” 宋斐哗啦收起扇子,气派得就像微服私访的乾隆爷,冲伙伴一点头:“相当适合。” 周一律兴冲冲站起来,想开门去阳台汲取清晨第一缕日光。 然而手刚沾上门框,他就退缩了。 外面云山雾绕,仙气飘飘。 ——丧尸围困第四日,霾。 章节目录 丧如潮水 > 周一律想掀桌。 宋斐心里又何尝不崩溃。他们可以做祖国的绿萝, 但绿萝也得浇水, 这边咔咔被啃那边还呼呼吹霾, 塑料花也扛不住啊! 戚静静望着窗外, 半晌, 忽然道:“其实这是好事。有雾霾, 就是还有人类活动, 甚至很可能一部分工业活动仍然正常运转。说明之前我们通过水电没断来推测的城区相关设施有力量守护,是对的。” 三个人觉得这话像天方夜谭,可细细深究, 又无以对。 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需要在雾霾中汲取精神力量,这还真是,心情复杂。 “那这力量什么时候能来救我们?”乔司奇现在多希望自己是一座发电站, 只要给他足够多的保护和爱, 他一定好好发电。 宋斐抬头看外面,仿佛那灰雾里有光明未来:“一定会的, 所以我们要坚持到那个时候。” 伸手不见五指肯定是不方便突围的, 所以去超市的计划暂行搁置, 其实也不能算搁置, 因为他们原本也没打算一早就出发, 而是希望找到尽可能多的伙伴。 雾霾之下, 440阳台。 周一律用吉他拨了一串比较急的节奏,意在唤醒迷雾中的耳朵。 音符散尽,宋斐把书卷成的扩音筒放到嘴边, 开始召唤:“全体同学请注意, 全体同学请注意,现在宿舍已成孤岛,弹尽粮绝,只有突出重围才是唯一出路。2号楼440全体将于今日稍晚些时候发起突围冲锋,目标超市,以雾霾为令,霾散即冲,如有志同道合之同学,来者不拒,多多益善!预备——起!” 周一律、乔司奇:“一根竹篙耶~~” 戚:“吼嘿吼。” 周一律、乔司奇:“难渡汪洋海~~” 戚:“吼嘿吼。” 周一律、乔司奇:“众人划桨哟~~” 戚:“吼嘿吼。” 周一律、乔司奇:“开动大帆船~~” 戚:“吼……操,谁他妈扔的鞋!” 戚同学这辈子第一回被鞋呼脸上,拜宋斐所赐。 戚:“就和你说了行不通!” 宋斐:“是你们唱的不动情!” 乔司奇:“你那喊话跟警察让犯人快点松开人质出来自首似的,谁能响应?” 周一律抱着吉他,沉思片刻,道:“要我说算了吧。这种事一看就凶多吉少,没被逼到绝境,谁也不愿意冒险。” 一向未雨绸缪的戚不能理解:“这还不算绝境,什么算?” 宋斐很认真地想了下,觉得应该是:“被丧尸壁咚。” 四个人不再白费力气,开始收拾东西。宋斐自己有双肩包,戚找食物的时候又摸回来三个,只是现在需要装的有用东西寥寥无几,别说四个包,一个都未必能装得满。 手电筒、热得快、手机充电器、钱包、钥匙、巧克力,六东西都没占满背包三分之一。宋斐把车锁挂到自己脖子上,于沉甸甸地满足感里,望着打开的衣柜陷入沉思。 “带。”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戚忽然说。 宋斐看向他:“你确定?” 戚点头:“不光你带,我们三个都要装点。现在外面这么冷,万一我们没成功跑进超市,被困在绿化带什么的,御寒是第一要务。” 乔司奇黑线:“我不喜欢困在绿化带这种结果……” 吐槽归吐槽,四个人还是把440的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一件短款薄羽绒服、一套运动装、两套秋衣秋裤、一件灰色棉服、一件羊毛衫、一条加绒运动裤被均匀地塞进的各自的背包。 收拾完毕,雾霾依然。 宋斐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噜叫,没办法,他只能玩手机里不用联网的小游戏打发时间。可没多久,便索然无味了,宋斐看着依然神隐的信号,忽然低声呢喃:“不知道家里现在什么样了……” 话一出,室内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他们四个的家都在外省,自从出事,没有机会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也没办法知道父母那边的情况。这就像一块巨石,谁都没提,但谁心里都压着。 “不知道超市有没有座机,手机没信号,不影响座机电话线吧?”乔司奇提出了一种可能。 周一律眼睛亮起来:“那得去了才知道了。” 很好,勇闯分多多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最后还是宋斐一拍大腿,给自己也给大家吃定心丸:“爹妈肯定没事儿!咱们都没事儿,把咱们造出来的人还能有事儿?” 戚、乔司奇、周一律:“……嗯!” 这个逻辑,无懈可击。 本以为这一天就要在徒劳无功唯有饥荒饿如影相随中度过,不料到了下午三点半,雾霾居然散了。也不知道哪来的邪风,开始呼啦啦吹,愣是拨云见日。 四个人早就等不及的人,当机立断,出发! 拉开阳台门,几个人先是看了一下楼底的情况。同前几日一样,楼里的变异者多,楼外的变异者少,现在楼底下就六个在游荡,漫无目的,速度迟缓。 “等会我们顺着阳台往下爬,记住动作一定要轻,不怕慢,就怕有声。而且手一定要抓稳,如果觉得自己不行,立刻翻到阳台里面缓一下,千万不要硬撑。”作为专业翻阳台选手,戚倾囊相授。 周一律伸进白色短款羽绒服下摆,摸了摸腰间别的寿司刀,用力点头。 乔司奇摸摸自己的潮牌棉服衣服兜,隔着棉花,也能感觉到瑞士军刀的硬朗:“嗯。” 宋斐低头看了看为了使用方便直接挂在脖子上的自行车锁,又隔着羽绒服摸了摸腰间太极扇的轮廓,心虚地咽了一下口水。 “不要和他们硬碰硬,能逃就逃,以不被他们咬为最首要目标。一旦不得不对上,就往他们脑袋上招呼,怎么狠怎么来。”戚这话是说给大家的,眼睛却是看着宋斐的。 终于,宋斐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戚深吸口气,握紧阳台栏杆,开始往下爬。 其余三人立刻跟上。 五分钟以后,三人已爬到二楼。阳台栏杆在冷空气中如寒铁一般,为了保持摩擦力,四个人都没戴手套,此时手又冷又疼又麻,但谁都没工夫去理会。 地上的六个变异者,一个断了一只胳膊,一个脸已经血肉模糊,剩下四个虽然脸上身上都沾了血迹,但看起来应该是受害者的。 四个人所在的是二楼正数第四个阳台,前面三个屋里已经有了变异者,戚事先摸过情况,所以这里算是最靠近宿舍外围的地方,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 三个变异者陆续走到了里面楼那头,剩下断臂、糊脸和另外一个,还在比较近的区域游荡。尤其是脸糊成一团的,根本就在他们脚下正对着的方向,近在咫尺。 终于,断臂和另外一个也走得稍微远了些。 可脸糊成一团的还是没动,不光没动,甚至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东闻闻,西闻闻,四下环顾。 眼看走到楼里面的那三个又要折回,戚给三个人使了个眼色。 三人点头。 戚飞身下去一脚直踹上糊脸丧尸的脑袋,后者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惯性作用下戚正摔在他身上!不过戚没有停,借着摔上去的力道一个滚,刹那间便滚到一旁地面! 糊脸丧尸发出一声根本不像人的咆哮,爬起来张着嘴冲戚扑去! 此时另外三个人已经落地,周一律速度最快,猎豹一样冲到糊脸者身后直接白光一闪,寿司刀戳进对方的后脑勺。 糊脸者像被点了穴,不动了。 周一律插得痛快,拔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了。戚赶紧过来帮忙,一个顶着丧尸,一个往外拽刀,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刀拔丨出来。 发黑的血溅到二人脸上,二人心理素质再好,这时候也有一种杀了人的惊悚感,正恍惚,忽然分别被宋斐和乔司奇向两边拉开!而就在他俩分开的一刹那,断臂丧尸在他们原本站的地方扑了个空! 不只是断臂丧尸,另外四个也在往这边跑! 戚被那四个分了神,没有注意这边扑空的断臂丧尸已经重新扑了过来,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眼看断臂丧尸就要啃上自己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泼墨般的大红色,从天而降。 一天之内,戚被二次打脸,先是鞋,再是扇。 然而前者只是狼狈,后者却是狼狈中融合着难以名状的酸爽——坚韧却纤薄的红绸挡得住牙却挡不出触感,他可以清晰感觉到断臂丧尸的嘴唇在自己脸上摩擦,摩擦,像魔鬼的步伐。 宋斐一个用力撞开断臂丧尸,顾不得收扇,按照事先约定,能跑则跑,拎着个大红绸面就往宿舍区外奔! 戚有默契地立刻跟上! 乔司奇和周一律被刚才那一幕惊着了,直到戚跑起来,他俩才赶忙回过神,刚想跑,被宋斐撞开的断臂丧尸却已经扑面而来! 乔司奇一咬牙一闭眼,小巧瑞士刀胡乱一戳,竟直直插丨进断臂丧尸的眼睛! 丧尸嗷一声嚎叫,乔司奇睁开眼睛,被眼前惨状差点吓傻,对方却只是顿了下,再度飞扑过来! 就在无计可施的乔司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周一律又帮他在对方头侧补了一刀,直入太阳穴! 第二刀,周一律稳了很多,虽然心里的不适抵触感仍挥之不去。 断臂丧尸倒地,那厢四个往回跑的丧尸却已经来到跟前! 二人不敢再拼,撒丫子就往外奔,不料刚跑几步,就遇见折回的宋斐和戚! “快上楼!!!” 戚的喊话没头没脑,但周一律和乔司奇从他紧张的表情里就能看出——前面铁定没好事! 但这楼哪是那么好上的! 二层阳台往下跳容易,但一层阳台全部都封上了,说是阳台其实就属于屋里,外面的全封闭塑钢窗想爬都无从下手! 更糟的是逼得戚他们返回的丧尸已经涌了过来,宿舍楼里的丧尸也听见声音跑了出来,一时间,丧如潮水! “这边——” 斜上方忽然传来呼唤。 四人一齐抬头,就见440对面阳台上站着一个人,一根若干床单系成的“绳子”从他的阳台栏杆缝隙顺下来,长度不多不少,正到地面。 四人瞬间灵魂附体,几乎是喷气式狂奔过去,周一律最快,乔司奇第二,宋斐第三,戚殿后,眨眼功夫大家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戚爬上去的时候,差点被追过来的丧尸咬到腿,好在他蹬得快。 二十几个丧尸围在“床单绳”下面,无数次抓住床单,又无数次脱手,个别没脱手的,脚往上用力一蹬,也就脱手了。这种精细的动作,僵硬的他们做不来,焦急狂躁,又无计可施。 宋斐:“哎乔司奇你别晃啊!” 乔司奇:“不是我晃的是周一律!” 周一律:“我得往上爬能不用力拽吗,这玩意这么软一拽能不晃吗!” 戚:“晃不晃无所谓别踩我头!” 随着戚落地,四个人终于安全抵达。 还是四层,只不过这次换了另一栋楼。 罗庚把四位校友领进屋,擦了把脑门上急出的汗:“你们还真是疯,硬往外闯啊!” “不闯就得饿死,我们能怎么办。”宋斐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戚长舒口气:“多谢。” 罗庚连忙摆手:“都这时候了,还谢什……”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他的友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点点,一点点,消失,直至彻底被错愕惊恐取代。 四个人僵硬地回过头,就见顺着没来得及收的“床单绳”又爬上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修身风衣,高领毛衣打底,细长的腿稍显笨拙地跨过栏杆,终于来到阳台中央。 屋里五个人。 阳台一个人。 阳台拉门的右半边开着。 下一秒,那人忽然扑过来,咚地一声,结结实实撞在拉门左半边的玻璃上。力道之大,玻璃被撞处瞬间出现发散性裂缝。 可那人表情动都没动,仿佛觉不出疼。 不,那根本不是人。 章节目录 五人出逃 > 所有人都一激灵, 最后一个进屋的戚更是迅速反应过来想去关阳台门, 可脚下刚动, 那边的不速之客忽然再度用力, 对着玻璃上的相同位置又来了一下! 咚! 玻璃的裂缝从局部蔓延到全身。 屋内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周一律缓缓拔刀, 乔司奇和戚的小刀已在手里, 宋斐呼啦一声甩开扇面! 第三下。哗啦—— 整块玻璃应声碎裂。 好几块大小不一的碎玻璃插在不速之客的脸上, 他却毫无所觉,见障碍已没,立刻扑了进来! 玻璃并未完全碎落干净, 还有一些连在框的四周,那人横冲直撞扑进来,连刮带撞, 惹得这些碎块四处飞溅! 距离最近的戚一个侧脸, 碎玻璃从他颊边险险掠过,再回过头, 不速之客已经来到眼前! 戚想用刀, 可对方已压上来, 他根本没办法再抬起胳膊! 说时迟那时快, 一团黑旋风从身后斜着刮来, 朝不速之客腰侧就是一个飞踹! 不速之客略显单薄的身体看起来根本受不住这么一下, 狠狠撞向身旁的书桌,惯性使得上半身直接歪到桌面上! 就在大家以为他至少会踉跄着半天站不直时,那人却一个借力, 让本应沉重挣扎在失去平衡中的上半身, 蜻蜓点水一般蹭过桌面,一个匪夷所思的一百八十度转身,竟然重新站稳。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缝衔接! “这他妈是蛇精吧……” 匪夷所思的柔韧度让罗庚、乔司奇和周一律都傻了。 戚和宋斐却早有预料,一个抬着一米八大长腿狠狠踹向对方胸口,一个在对方踉跄着后去的瞬间欺身扑上前,左手大红扇挡住对方脸,整个人的重心往对方身上压! 不速之客双手紧紧抓住宋斐胳膊,像是为了把扇子扯开,又像是身体为保持平衡做出的条件反射! 宋斐根本没给对方机会,因为他自己也压根儿没想保持平衡,就是一门心思往前扑! 咣当一声,不速之客仰面倒地。 已经变成骑在他身上的宋斐,右手不知何时多出一根银白色金属筷。 寒光一闪! 左手扇子已撤开半面,右手筷子直插面门!两手配合之默契衔接之光速让人叹为观止! 那人就像头被钉到地上的青蛙,还在抽搐,甚至几次想挺身而起!可死死骑在他肚子上的宋斐根本不给他机会,握着筷子的手更是半刻不松! 已经补位而来的戚二话不说又是一刀! 同一时间,后知后觉的周一律和乔司奇不约而同奔到阳台,化身纤夫,恨不能喊着号子往上拼命收床单绳。 夺命索终于被彻底收上来。 地上的不速之客也彻底成了尸体。 除了第一天在满脑袋懵逼中跟丧尸短暂肉搏,之后罗庚再没有过这样身临其境的机会。最多躲在阳台偷瞄下面,还都是丧尸围攻落单的同学或者丧尸啃食跳楼的同学这样完全是单方面屠杀的景象。 逃命,是连日来罗庚认为唯一能在丧尸面前做的事情。 即使他曾经徒手对抗,也只是将对方推出门外。 现在,从天而降……不,从下而上的四位同学,却给了他全新的答案。 原来这种怪物一样的家伙是可以战胜的,只要头脑冷静,分工明确——奋不顾身迎面攻,人高腿长侧面防,眼观六路伺机上,心思缜密守后方。 “你们不是我同学,你们他妈是复仇者联盟啊……”若非气氛不合适,罗庚都想给眼前的四个人鼓掌。 周一律把先救命又惹祸的床单团吧团吧,说出志向:“那我要来钢铁侠。” 罗庚扑哧乐了,真心道:“冲你弹吉他凝聚人心的派头,也必须美国队长啊。” 乔司奇兴奋地凑过来:“那我呢我呢?” 每个男同学都有英雄梦,罗庚毫不吝啬:“你有什么特长?” 乔司奇想了想:“富二代算吗?” 罗局长一拍他肩膀:“钢铁侠。” 戚看过来一眼,没说话。 罗局长怎能忘掉他:“攀上爬下,如履平地,蜘蛛侠!” 仍骑在尸体身上的宋斐抬起头,脸上闪烁希冀的光。 罗庚看着他这柔软的造型,无装备,无肌肉,就挂人家身上肉搏:“……黑寡妇?” 宋同学在巨大的落差里,很是不甘心地怒视一眼身下的功绩,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晕血腥。 相比前几次,宋斐这回只是恶心,没吐,他觉得再来几回,自己应该就可以守着尸块啃鸭脖了。 阳台拉门报销一半,呼呼的风从门框吹进来。 五个同学捂棉服的捂棉服,裹羽绒服的裹羽绒服,齐刷刷蹲在地上,手插在两个袖口里,围着尸体钻研。 乍一看,就像寒冬街边老大爷们围观下象棋。 “进化了?”乔司奇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周一律存疑:“我们收床单的时候没有其他人爬上来,难道丧尸进化路上,也分学渣学霸?而且刚才宋斐踹他那一脚的时候,他身体有多柔软多灵活你们是都见过的,一下子就进化成这样?” 说话间,宋斐已经小心翼翼将对方脸上的碎玻璃系数拔下,眯眼睛打量半晌,确认无误:“艺术院舞蹈系的崔孟涵……” 戚:“无节操颜控。” 三个完全摸不清楚状况的同学面面相觑—— 乔司奇:“脸都毁成这样了还能认出来?” 罗庚:“你俩连艺术学院的也认识?” 周一律:“不光认识,还贴了人性标签……” 宋斐和戚互相看了一眼,又很快彼此转开脸。 最后是宋斐语焉不详带过:“就……一个摄影群里的啦。” 罗庚和周一律半信半疑,但不是什么重点,也就没再追问。 乔司奇大概懂了,他觉得宋斐也不算说谎,彩虹群嘛,听起来就是一群追逐美丽的摄影爱好者。 纵然johns有颗剔透玲珑心,也顶多脑补到入门阶段,至于崔孟涵锲而不舍企图挖宋斐墙角的内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不过再多纠葛,也在崔孟涵变异的那一刻,成了前尘往事。 “他是学舞蹈的,身体本来就比我们柔韧灵活许多,会不会不是进化,只是个体差异?”戚提出另一种猜测。 罗庚瞬间领会精神:“你的意思是他们感染后都是在自身基础条件上进行变异?” 戚点头:“病毒会让智力退化,机体僵硬,痛感消失,但这种异化程度很可能是相同或者相近百分比的。比如两个变异者的速度都退化30%,但他们原本正常的时候跑步速度就有差异,那么退化之后,这种差异仍然存在。” 乔司奇摇头,还是没办法完全接受:“有个体差异可以,但不至于差异到一个连绳子都抓不住,一个却能爬上来,这种差异太大了,我还是觉得更像进化。” “人和人的差异原本就大。”宋斐更倾向认可戚。语毕为了证明似的,他直接站起来,绷直双腿弯腰伸臂,最终指尖勉强点到地面,“你看,我只能碰到这里。” 乔司奇半信半疑地站起来,也有样学样,最终半根手指贴到地面。 罗庚看着好玩,也这么弄,直接整个手掌实实在在贴到地面上:“哟嘿,我比你们都软!” 周一律斜眼:“你是腿短。” 罗庚黑线:“有能耐你来。” 周一律耸耸肩,从容接受挑战,一个弯腰,手飞速向下,指尖直奔地面而去,最终……呃,停在膝盖。 周一律囧,不信邪,又再度使劲,急切地想往下去! 嘎巴。 戚:“……” 乔司奇:“……” 罗庚:“……” 宋斐:“我好像听见了腿骨断裂的声音……” 最终乔司奇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异还是十分巨大的。但没办法证明丧尸会爬楼是差异,而非进化。 罗庚被他纠结得心烦,捞起床单又跑到阳台,居然又重新将绳子放了下去。 四个人被他吓得心脏快跳出来,赶忙也跑过去。 只见绳子这头攥在罗庚手里,那头却已几乎放到了地面。随着罗庚一嗓子“来啊”,二十几个丧尸重新围过来,对着绳子又抓有挠,但就是握不住! 起先罗庚攥着床单一动不动,只是屏息观察,看看究竟还有没有能爬上来的变异者。可渐渐地,他的动作就变了味,拎着床单一上一下地甩,偶尔还故意往变异者脸上招呼。 变异者也被感染了情绪似的,愈发着急,甚至个别的蹦起来去抓床单。 宋斐怎么看都觉得这场面十分熟悉,最后恍然大悟:“你是测试呢还是逗猫呢?” 尼玛那哪是床单,那分明是逗猫棒! 罗庚也反应过来,反正测试差不多了,果断将床单收上来。不过脸上,仍是意犹未尽,甚至眼里还泛出感伤的水光:“我想白雪公主了,以前在家里我总这么跟它玩……” 四个小伙伴完全不想知道罗庚和他家喵星人不得不说的故事,强势更换话题—— 周一律:“基本可以确定是个体差异了,也就是说真打起来,咱们还是有胜算。” 乔司奇:“一对一有胜算,尸海战术咱们肯定玩完。” 宋斐:“所以不能硬碰硬,必须想个办法把他们引开,咱们才能真正跑得掉。” 戚:“声东击西?” 罗庚:“不是,等等,你们还没死心啊!” 四个人望向罗庚,不说话,就定定看着他。 罗庚的气势渐渐弱下来。 宋斐问他:“你不突围,吃的还能顶几天?” 罗庚低下头,一把辛酸泪:“中午就断粮了……” 困守孤城不是不可以,但一座弹尽粮绝的孤城,困守,就是不想活。 经过一番折腾,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五个人守着呼呼灌风的宿舍,棉衣羽绒服都已经不够了,纷纷裹着棉被,个别棉被不够分的只能裹在一起,商量突围计划2.0。 “声东击西是个办法,”要么不做,既然要做,罗庚就习惯于把一切都想周全,“我们可以用手机,扔在远处定时放歌,等把所有丧尸吸引过去之后,咱们就逃。但有一个问题,变异者不只能听见,还能看见,他们的听力被手机吸引干扰,但眼睛不会,只要有一个变异者看见咱们,眨眼功夫,尸潮就会涌过来。” 戚眯起眼睛,沉声道:“那就选一个让他们看不见我们的天气。” 剩下四个小伙伴面面相觑:“……嗯。” 一夜严寒。 棉被被挂在拉门处挡风,五位同学或坐,或躺,或握着床栏杆做引体向上,无人入眠。 “瞧瞧我这个怎么样,”罗庚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是一把像刀又不像刀的短兵,两眼放光,“正宗高仿56型三丨棱丨军丨刺!” 乔司奇举手:“请问高仿能有多正宗……” 罗庚一副“孩子你太年轻”的表情摇头:“千万不要质疑卖家的手艺,你给他一个好评,他还你一个奇迹。” 宋斐正用热得快煮开的沸水往扇面上浇,能不能消毒也不知道,图个心理安慰。 罗庚看了半天,早就想赞叹了:“你这武器……挺张扬啊。” 戚关心的反倒是沉在沸水盆底的另一样:“筷子哪来的?” 宋斐:“食堂顺的……” 周一律:“食堂不都是木筷子吗?” 宋斐:“二楼韩式特色窗口。” 戚完全不知该如何评价了。但摸着良心讲,这玩意儿还挺实用,一戳一个准,比刀都好入脑。 早上七点,天色半亮。 万事俱备,只欠雾霾。 仿佛上天也希望他们能绝处逢生,这一日的清晨没有任何风,太阳光也迟迟不出来,哪怕最后天彻底亮了,也阴沉沉不见日头,只有满目灰蒙。 丧尸围困第五日,重霾。 “都准备好了?”戚问。 众人:“嗯!” 戚点点头:“把手机都拿出来吧。” 眨眼功夫,五个手机在桌面聚首——乔司奇和戚的苹果,周一律的三星,罗庚的华为,宋斐的oppo。 乔司奇:“我觉得华为扛摔。” 罗庚:“太过奖了,我觉得苹果才厉害。” 周一律:“国产其实都挺结实……” 宋斐:“我通电五分钟,关键时刻有大用!” 戚没理争论,扫一眼,毫不犹豫拿起乔司奇的苹果。 乔司奇心里一痛,忍不住抗议:“凭啥不选他们的!再说你也是苹果啊你咋不扔自己的!” 其他三个落选小伙伴已经飞速把自己手机揣回兜,戚淡淡看了johns一眼:“你的有防摔软套。” 理由毫无瑕疵,乔司奇无以对。 二十分钟后,五个身背双肩包腰挂保命刀的壮士已经从四楼阳台爬下来,四个安全降落到一层正门雨棚上。下方就是地面,想逃,蹦下去就能跑。但眼下还不行。因为另外一个同伴正在二层最里面那间宿舍的阳台上,最大限度弯腰探身下去,将手机尽可能送到离地面最近的地方,点击音乐播放,立刻锁屏扔向地面! 雾霾重重,能见度顶多两米,四个人根本看不清戚那边的状况,只能焦灼等待。 终于,响亮而富有节奏感的旋律如利剑般刺破浓雾,响彻苍穹—— “成、成、成吉思汗~~有文明有魄力有智慧异常英勇~~成、成、成吉思汗~~不知道有多少美丽的少女们都想嫁给他啊~~哈哈哈哈~~都想做他新娘~~吼吼吼吼~~” 音乐响起还没超过两句,灰蒙中便闪过无数身影,无一例外都涌向宿舍楼尽头! 雨棚上四个小伙伴虎躯一震,尼玛这歌别说丧尸,他们听了都根本停不下来。 很快,戚赶回雨棚同大家会合。 雾霾阻挡了丧尸的视线,但同样阻挡了宋斐他们的视线,眼前的灰蒙静悄悄,没人知道究竟是真的全空了,还是仍然有变异者藏在其中。 “冲吗?”宋斐几乎没用嗓子,全是用气出的音。 都到这份上了,不冲也得冲。 戚刚想点头,却见雨棚下面不知何时晃荡过来一个无脸变异者! 很多变异者都肢体残缺,无脸更是其中最醒目的一支,因为丧尸首先啃脸,有些人直接死亡,有些却在被啃食的过程中异化,最终成为无脸丧尸。 其他人也看见了,原本充满希望的心情瞬间蒙上阴影。 已经无暇去思考为何他没有被声音吸引,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对付。对付一个丧尸不难,但打斗中难免吸引其他丧尸注意力,这才是致命的! 乔司奇指指斜前方,尽量用气息说话:“他没眼睛,看不见,我们绕开……” 戚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能绕开当然最好,但是他们距离这个无脸丧尸很近,即便对方看不见,他们也能保持不发出声音,但别忘了…… “他们还可以闻。”宋斐说出了最根本的问题。 之前他们同无脸变异者交过手,看不见根本成为不了他们的障碍! 那头的音乐随时有可能因意外停止,再没时间给他们耽搁,难道又要硬碰硬,重复之前的失败? 一筹莫展之际,罗庚忽然胸有成竹道:“他闻不着我们的。” 四个人齐刷刷看向他。 罗庚早已从背包里翻出神器——半瓶喷雾式six god。 章节目录 霾中前行 > 丧尸围困第五日清晨, 男生宿舍2、3号楼的同学先是听到诡异的八十年代迪斯科风歌曲, 后又隐约闻到一阵莫名熟悉的刺鼻气味。一些胆子比较大的同学推开阳台张望, 奈何雾深霾浓, 一无所获。 没人知道,灰霾里, 五名同学正蹑手蹑脚, 屏息前行。 仿佛儿时玩过的蒙眼睛捉人游戏,无脸丧尸就是那个剪刀石头布输了只能蒙眼睛的倒霉小朋友,五位同学就是机灵调皮的坏小子, 蹭着人家身边,踮着脚,猫着腰, 往前缓慢蠕动。 宋斐他们搞不懂为啥罗庚在逃命的时候还要带上花露水, 而且这是一个冬天,他带的还是劲凉提神款。但很神奇, 这玩意儿把他们的人肉味完全盖住了。确切地说, 他们现在自己都感觉不到脸、脖子、手等一切裸丨露着喷过神水的部位的存在了。 最近的时候, 他们距离无脸丧尸仅一步之遥。 透过pm2.5颗粒, 宋斐都能看清对方全国人民大团结的那张脸。只一眼, 宋斐头顶上的毛都要炸了。他强忍着反胃, 一点点从对方身边蹭过去,强烈的花露水气味,仍没有完全盖过对方身上的腐臭。 那不是人的味道。 宋斐甚至没办法再叫他们变异者, 没办法再使用“他”。 丧尸。 啃起人来有多丧心病狂宋斐体验过了, 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对那个尸字有了切实体会。毫无生气,毫不鲜活,有的只是行将就木的腐朽和衰败。 五个人有惊无险地抵达宿舍区门口。 不知是不是所有丧尸都被伟大的成吉思汗吸引了,宿舍区门口静悄悄的,像冬日寒假里的清晨,留校学生寥寥无几,到处弥漫着寂静和荒凉。 只是现在他们能判定寂静,却不敢断荒凉。 前路一片白茫茫。 五人分明握紧自己的武器,呈122阵型向前推进。 罗庚打头,倒不是他自告奋勇或者军体拳技能满点众望所归,而是相比别人,他多出一副口罩。出发前罗庚找口罩的时候大家还嘲笑他,都他妈世界末日了,你还防空气不好有屁用。可等罗庚把那防毒面具似的头盔式口罩拿出来,大家瞬间消音,并一同推举他成为小分队队长,不图别的,就为一旦被丧尸生啃,他被感染的概率比较低。碰上牙口不好的,没准反倒能崩掉对方几颗武器。 罗庚只有一米七一,身材偏瘦,但细看都是腱子肉。不过戴上口罩,就不用细看了,打眼一瞅便是威武雄壮的。 随着一行人距离宿舍区越来越远,手机音乐的声音渐渐消失。周围开始有一些分辨不出是什么的嘈杂。 罗庚已经能在灰蒙中隐约看见超市的牌子了。 他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耐心地保持着均匀而缓慢的速度。 周围肯定是有丧尸的,罗庚能感觉到,但他们身上现在毫无人味,只要不被看见,就可以躲在雾霾里,浑水摸…… 呃。 罗庚前行的身体骤然停住,他默默低头,果然。 身后的乔司奇不明所以,用气息问:“what’s wrong?” 书到用时方恨少,数学系罗同学绞尽脑汁才凑出几个单词:“i踩着someone的foot了……” johns同学一时调整不好语中枢的翻译系统,理解能力正混乱着,那头被踩者已一把抓住罗庚肩膀,眼看就要啃上来! 罗庚英语不行,身手可以,况且眼下还有防毒面罩护身。敌人啃过来,他直接面对面迎着撞回去! 丧尸被撞得一个站不稳,手松开罗庚肩膀。 罗庚却反而抓住对方胳膊,一薅,生生将人又扯回跟前,抬手就是一记军刺! 四个小伙伴只觉得寒光一闪,再看,军刺四分之三已没入丧尸眉心。 罗庚紧紧攥着刺柄,黑红色的血顺着没有没入丧尸脑内的那一小节金属缓缓流淌而出。小伙伴们总算知道为嘛这叫三丨棱丨军丨刺了,因为那乍一看与锥子很相似的金属刺,实则既不扁平也非圆润,而是实实在在的三棱结构,一旦刺入,血立刻沿着凹槽被放出来,简直是杀人利器。 更重要的是,因为三棱结构,刺入的部分与皮肤肌肉也无贴合,没有压力的结果就是拔丨出来比刺进去更为轻松。 丧尸倒在了罗庚怀里。 从始至终,它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罗庚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地上,就像对待心中最珍贵的女孩。 其余四人警惕周围,虽然沉闷的打斗声在室外听来并不明显,但谁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终于,丧尸稳稳当当地躺到了地上。 罗庚蹲在那里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头:“我杀人了……”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神情里弥漫着“我是谁,我在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迷茫。 不是第一天推人到门外,也不同于昨日目睹戚他们杀崔孟涵,这是罗庚第一次亲手杀丧尸,那种金属刺入肉里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炽热又冰冷,奋勇又恐惧。 “它们已经不是人了,”宋斐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你做的很棒。” 罗庚眨眨眼,神智终于在肩膀上的力道里慢慢清明,然后,悲从中来:“我的理想是当数学老师……” 宋斐温柔地将他扶起来:“以后对自己学生下手轻点。” 分多多三个大字终于在灰雾里现身。 不知是人品爆发还是花露水给力抑或能见度的确低得可怜,除了被罗庚踩到脚的那位,他们迷雾中再没撞到第二位丧病同学, 然而超市里热闹得紧。 单从门口看,游荡的同学就不下十来个,谁也不知道其中还有多少。 五个人躲在花坛里,很有默契地再次将手机掏出来—— 周一律:“这种搞一次消耗一部手机的作战方式会不会太奢侈?” 罗庚:“日九点大你汗九别的干法吗……” 周一律:“你敢不敢摘下面罩再说话?” 宋斐:“他说是有点但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乔司奇:“你这汉语听力,绝逼神级。” 戚沉思片刻:“这回不用扔手机。” 分多多超市占地面积很大,但只有一层,举架三米五,这是之前研究方案时,周一律给大家科普过的。此时一行人从侧面悄悄靠近超市墙根,以叠罗汉的方式,上了超市屋顶。 底盘最稳的罗庚是最后一个被拉上去的,肩膀几近碎裂的他发誓,以后再叠罗汉,绝对他妈的不打底! 超市屋顶并不是完全平的,但因为面积大,坡度很缓。 五个人小心翼翼来到正门上房,扒着房檐肩并肩趴好。 戚:“准备好了吗?” 宋斐摘下脖子上挂了一路的自行车锁,轻拧一直插在其中的钥匙,咔哒,锁应声而开,由圈成链。他慢慢收紧掌心,目光坚毅:“锁了一年暖水壶,总算要干点大事了。” 戚莞尔。他很紧张,但只要宋斐张嘴,他就觉得没什么坎儿过不去。 “记得开窗。”戚说。 宋斐转头看他,不知怎么,眼底一热,鬼使神差凑过去啄了一下:“记得回来。” 戚的回应,是心满意足地舔了一下嘴唇。 不再耽搁。深吸一口气,戚慢慢站起来,告别仍排排趴在那里的队友,毫不迟疑向超市正门的对角线方向走去。 乔司奇宽慰宋斐:“放心,他那么猛,不会有事的。” 宋斐点点头:“嗯,他很猛的,我知道。” 乔司奇觉得这个话题实在很不方便继续下去,转头想找其他伙伴回归正轨,不料对上两双震惊的眼—— 周一律:“都说患难见真情,可他俩、他俩、他俩……” 罗庚:“才五天就相爱了?!” 虽然队友们关注的点有些偏,但乔司奇还是实话实说:“好像以前就认识,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宋斐假装没听见,一门心思探脑袋往底下看。 就在这个时候,屋顶斜对面那边传来欢快而富有节奏的旋律,那歌并不暴烈,但明快的鼓点和主唱昂扬的活力都让这歌曲充满了魔性的召唤力—— “爱辣子~青辣子~绿辣子~~~爱辣子~青辣子~红辣子~~~上学你要么好好的学~~将来一定要考大学~~考上大学有工作~~有了工作你好生活……” 如果说乔司奇的手机本地曲库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戚的手机本地歌曲则将乔司奇那个新世界,衬托得异常美好。 尤其戚还把扬声器的音量调到了最大,寂静的超市区一下子骚动起来。 先是一个丧尸跑出来,然后两个,三个,而且后面出来的越跑越快,仿佛带着某种已经刻到骨髓里的仇恨,死命奔向歌声源! 正门上方三人目不转睛看着盯着下面。歌曲播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没有丧尸往外跑了,待到歌曲播完,又重头开始循环,三个人当机立断,火速跳下去,闪电般冲进超市! 乔司奇直奔左门扇后面,周一律直奔右门扇后面,眨眼间二人便将玻璃门紧紧关闭! 宋斐瞅准时机,利落上锁! 一切都与原计划毫无二致——除了落锁后,玻璃门外忽然吧唧贴上的一张美颜。 所谓盛世美颜,就是哪怕挤在玻璃上不成人形了,你看着都觉得舒心。 但再舒心,也只能纯欣赏。 宋斐对着门外摊摊手,也不管人家能否听懂:“抱歉,丧尸不得进入。” 玻璃上的脸撤开五厘米,恢复成本来面貌。 玻璃门里三个男生共同倒抽一口凉气,那是一张明明惨白,却仍然美得让人窒息的脸! 宋斐只觉得心中无限酸楚:“对不住了姑娘,下辈子吧,下辈子跑得快点别被咬,我一定收了你。” 姑娘的神情忽然难过起来,眼里似有水珠要往下落,嘴唇微微翕动:“救我……” 那声音动听如黄莺婉转,哀伤却如杜鹃泣血,宋斐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一旁的乔司奇和周一律也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丧尸,这是同学啊! 三个人七手八脚,有开锁的,有扒门扇的,恨不能顷刻间敞开自家怀抱。 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着急,越办不好。宋斐锁门的时候动作有多利索,开门的时候就有多笨拙,而且锁门时只需要一拧一拔,开门却需要重新将钥匙插丨进去,哪承想越急越对不准锁孔。 终于等钥匙进去了,宋斐一边飞速旋转一边愧疚地看了姑娘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差点吓得他一哆嗦把钥匙折在锁里面。 同一时间乔司奇和周一律也惊恐地张大嘴,后者更是颤巍巍地指向姑娘背后。 女孩儿似有所觉,猛然躲向一边! 咣当一声,仿佛地底下冒出来的满脸污秽血迹的丧尸正撞向玻璃门! 巨大的声响和被玻璃挤变形的狰狞脸孔让门内三个人虎躯一震,丧尸却对一门之隔的三人毫无兴趣,很快撑起身体扑向身边触手可及的姑娘! 那姑娘吓得花容失色,脚下却生了根一般,怎么也不动,愣是等丧尸来到跟前,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歪打正着,操起手里的暖水壶照着丧尸脑袋就是一记重抡! 姑娘很高挑,海拔几乎和丧尸一致,这一下愣是实实在在将对方打得脚底不稳,连连往侧面踉跄。那姑娘追过去又是一抡! 巨大的冲击力和倾斜角度让暖水壶的盖子壶塞一同震落,哗啦啦的凉白开倾泻半空,刹那间水花飞溅! 二度受击的丧尸再无力回天,咣当一声摔倒在地。 宋斐他们已经看傻了,那边的姑娘却拎着已经空了的暖水壶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来,一巴掌呼到玻璃门上—— “老娘这辈子还没活够呢快他妈给我开门!!!” 章节目录 兵分三路 > 眼看倒地的丧尸又要爬起来, 宋斐再不敢迟疑, 手腕一转,咔哒, 链锁应声而开。乔司奇和周一律连忙无缝接上, 敞开门扇。姑娘根本没等到门全开, 见缝隙足够大, 就灵巧地蹭进来了,仍紧握在手中的空暖瓶还在玻璃门上磕碰出清脆的声响。 俩门神连忙将门重新关闭,宋斐二话不说闪电上锁。 就在锁重新扣上的一瞬间, 重新爬起的丧尸正好扑过来,狠狠撞到钢化玻璃上! 玻璃门猛地被撞开一拳宽的空隙,自然垂下的链锁瞬间被崩得笔直而紧绷! 宋斐连忙用身体抵上去, 生怕自行车锁真被撞断, 同时冲着另外三个人大喊:“快去找链锁!要不扫帚拖把也行,快——” 得令的三人狂奔而去, 很快消失在纵横密布的陈列架深处, 如同三条小鱼跃入汪洋大海。 等等。三条? 宋斐一边努力与门外丧尸抗衡, 一边在脑袋里面掰手指头, 乔司奇,周一律, 新来的美女……操,罗庚呢? 宋斐猛然变了脸色,似乎从跑进超市开始, 就再没见过罗庚!可他明明记得大家是一起跑进来…… “还没关好门吗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想曹操, 曹操就尖叫。 宋斐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一半。然而那声音分明从超市深处传来,遥远而缥缈,使得饱含的撕心裂肺听来都没那么凄惨了。 “你在哪儿呢!!!” 回应他的是焦急的周一律。 “老干妈——” 罗庚的定位十分精准。 眼看同伴们应该去营救罗老师了,加上其本人的呐喊中气十足,宋斐另外一半心也放下来。估摸着是超市里还有极个别没跑出去的丧尸,被罗庚撞上了。 门外的丧尸仍在锲而不舍撞门,然而他的力气在宋斐面前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且超市正门不同于宿舍阳台拉门,不是普通玻璃而是十分坚固的钢化玻璃,任尔横冲直撞,我自不伤分毫。 “别白费力气了,”宋斐隔着玻璃看对方,闲聊天似的,“除非你拿来安全锤,否则没戏。” 宋斐知道他说的对方也听不懂,但这样装装逼扯扯淡,竟奇异地让他没那么害怕了。仿佛一门之隔不是丧尸,而只是打群架的同学。 当然“同学”并不这样想,看得见却啃不着耳边还絮絮叨叨,三位一体,让它愈发暴躁,恨不能用生命来撞门。 饶是玻璃门坚固,这一下下咚咚的还是让宋斐胆战心惊,到最后心脏都跟撞门成了一个节奏,动次打次随时分分钟就要破膛而出。 “你他妈不累啊——” 宋斐骂了一声,纯属发泄,外带给自己壮胆。 门外正要第一百零一次撞过来的丧尸同学忽然顿住。 骤然安静的气氛让宋斐诧异地瞪大眼睛,合着变异了也欺软怕硬啊。 宋斐来了胆子,一连串国骂不重样地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状喷涌而出! 丧尸同学起先只是呆呆听着,大约四十秒以后,忽然左腿后撤一小步,右腿后撤一小步,就这样一点点僵硬而迟缓地对着宋斐倒车。 古有诸葛亮舌战群儒,今有宋同学国骂丧尸! 宋斐简直狂喜,正想着故技重施巩固一下胜利果实,那头退到两米左右的丧尸已然停住。 下一秒,丧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冲击过来! 宋斐崩溃,敢情不是欺软怕硬,这尼玛是血气方刚型啊!!! 咚—— 全所未有的冲击力直接将宋斐震开,跌坐到地上的他半边身子都巨大发麻! 链锁被绷直得再没一点余地,丧尸的一条胳膊已经伸进门扇间的空隙,它整个身体正拼了命地往里挤! 宋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一咬牙,哗啦甩开太极扇,一面遮挡可能被对方下嘴的门扇缝隙,一面稳稳握住对方的手,连同胳膊用力下压,往外推! 丧尸同学的手掌心很凉。 宋斐同学的手掌心很热。 但此时宋同学再满腔热血也没办法听从心的呼唤,做出爱的奉献。眼瞅着胳膊被自己怼得差不多全出去了,宋斐用力一顶肩膀,玻璃门重新合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门扇严丝合缝的瞬间,宋斐一个向上跳跃,用手勾下了棉布门帘——那是他在握手僵持中无意抬头发现的。进入冬季,教学楼也好,宿舍楼超市也好,都会设置这样的厚棉门帘,主要目的就是挡风保暖。超市的门帘不知被谁翻上去了,宋斐用力一扯,便将提上去那处帘角的挂绳扯断,门帘呼啦,应声而下! 弄完右边,宋斐又如法炮制左边,很快,玻璃门被军绿色的棉布帘挡住,他和丧尸同学再不能咫尺相望。 大约过了一分钟,撞门声渐渐弱下去。 宋斐趴到地上,从底下掀开一点点缝隙向外望去,只见丧尸同学好像没了目标,四下看,东西闻,虽然仍站在原地没走,但也没有继续攻击。 宋斐在仍然浓烈的six god气味里,难得动了动脑子。他隐约觉得,视觉和嗅觉应该是触发丧尸攻击的主要因素,看见活人,或者闻见活人的味道,会让他们本能地攻击啃食。至于听觉,他们会对其产生反应,比如被手机歌曲吸引,或者被宿舍里面的大声说话引得撞门,但如果最终确认这东西不是活人,那么它们也不会攻击。比如乔司奇牺牲的那个手机,直到最后,仍然坚丨挺地歌颂着成吉思汗。 所以现在他把门帘放下来,丧尸看不见他,又因为花露水而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狂躁便渐渐消退,成了同宿舍楼里那些一样的,游荡者。 超市深处,多种酱料区。 罗庚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沦落至如此境地——站在货架顶层,以牛肉酱、蘑菇酱、鸡肉酱、意大利面酱等等各种玻璃瓶罐为武器,一边往下朝三个丧尸的脸上砸,一边踮着脚尖东跳西逃,就像音乐盒里都会有的那个芭蕾舞小人。 他明明只是想早一步过来寻能别住门的工具啊! 难道聪明也是一种罪过吗!!! “罗庚——” 风中终于传来周同学的呼喊。 “我在这里——” 罗庚发誓,获救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周一律一个大大的拥抱! 熟悉的面孔终于出现在货架尽头,果然最前面就是周一律,二话不说就开始手舞足蹈吸引三个丧尸的注意力! 罗庚比丧尸更快一步,踏着货架跑向同伴,也不管一路踢下多少袋火锅调料。 三个丧尸随后而至,周一律一刀就戳进了最前面丧尸的脑袋! 刀尚未取出,后面丧尸已奔袭而至,眼看就要越过同伴去啃周一律! 周一律却不闪不多,仿佛胸有成竹! 果不其然,上空飞下来一人影,不偏不倚正骑到丧尸脖子上,眨眼间,罗庚的军刺已从丧尸天灵盖狠狠戳入! 与此同时,乔司奇的瑞士军刀已扎进第三个丧尸的眼睛。 终于取出寿司刀的周一律赶过来帮johns补了一刀。 前后不过一分钟,三个丧尸重重倒地。 一对一罗庚只能逃,三对三却是秒杀,罗庚都不知道自己和同伴的默契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武力值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就翻了番,还有…… “姑娘,你来超市买东西?” 第一件事就是给周一律拥抱什么的,再说吧。 眼前突然出现的姑娘穿着蓝色呢子大衣,是那种很静谧的蓝,内搭白色针织衫,既青春动人,亦清纯可人。黑发如瀑像直线,眼眸如星像射线,浑圆双峰像无穷∞,脸美得根本就是无解!罗庚已找不出更多的溢美之词,只觉得连魂魄都要被夺过去! “那个,我、我叫罗庚,”罗同学慌乱地把军刺从丧尸头顶拔丨出来,迫不及待跑到佳人面前,满脸绽放出热情洋溢的笑,“数学系的,大三 ,学妹你是哪个院的?” 佳人怔怔地眨了眨眼睛,半晌,才道:“学长,拎着滴血的锥子搭讪,你是怎么想的?” 虽是吐槽,可佳人的语气太温柔,声音又太好听,罗庚几乎要陶醉了。 乔司奇和周一律齐刷刷扶额,难怪都说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能文能武能软能硬能温柔能彪悍还骂都骂得你恨不能多听两句,这种生物不征服世界都他妈没天理了! “现在没血了,”罗老师不知何时已把军刺擦得油光锃亮,笑容从未在他的脸上消失,粗犷的嗓音柔得像面条,“学妹,你叫什么名字?” “新闻传播学院,林娣蕾。”林学妹并没有扭捏,报出名字后想了想,又柔柔补充一句,“正门那边的学长好像快顶不住了。” 见到三位战友带着姑娘归来时,宋斐几乎要骂人了:“你们是去找工具还是现做工具去了啊!!!” “别提了,三个没跑出去的,可难对付了!”一分钟解决战斗的johns同学说得毫不亏心,七手八脚将找来的自行车锁系上。 足足七道。 周一律说:“只能找着这些。” 宋斐长舒口气:“应该差不多。” 暂时平稳下来的局面让宋斐终于想起来从天而降的美女,而且刚才跟丧尸扯淡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这不就是运动会上新传院举牌子的姑娘吗,难怪觉得哪里见过! “美女,你这是……”宋斐瞥一眼仍被对方拎在手里已经没了盖子的空暖瓶,觉得接下来的猜测让他压力很大,“出来打水?” 水房就在超市隔壁,出门右拐几步之遥。 “嗯。”林娣蕾很自然点头。幸而又补了三个字,“五天前。” 罗庚大吃一惊,挤过来问:“那你这些天都在水房里?!” 林娣蕾脸上终于浮现出疲惫:“幸亏我锁门锁得快,不然也等不来你们。也幸亏包里带了点零食,水房没热水了,凉水还有。” 周一律瞅瞅她斜挂着的剑桥包,顶多三本教科书的容量,不免惊奇:“这点东西你就顶了五天?!” 林娣蕾轻撩一下头发,微笑:“正好减肥。” 女人终将称霸世界? 不。 她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应该没危险了吧?”林娣蕾忽然柔声问。 罗庚亲自掀开棉帘子缝隙往外观察:“没问题,暂时安全。” 林娣蕾忽然丢下水壶狂奔而去! 剩下四个男同学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忽然宋斐一个激灵也狂奔而去! johns没拦住,只能伸出手冲着他的背影召唤:“人家姑娘去的是女性生理用品区,你追过去干啥——” 周一律忽然抓住乔司奇的手,力道之大差点把他手指头撅折。 乔司奇疼得嗷一嗓子:“你、又、干、嘛!” 周一律定定看进他的眼睛,声音缓慢而艰难:“透气窗……好像就在那边。” 透气窗外,屋顶边缘。 手机在斜前方地面上仍坚强地唱着歌。 原计划是不需要牺牲手机的,但长时间的挑衅已经让丧尸们在不断冲击中越来越接近屋檐,无奈,只能丢卒保车。 屋顶上的人将军绿色棉服又裹了裹,仍然很冷。 下方窗口近在咫尺,又恍若万里之遥。 戚抬头仰望灰霾苍穹,心好累。 要不自己直接跳下去,再带着微笑回去找他们?反正天凉了,大家一起来变异吧。 章节目录 暂时安全 > 护舒宝还是花王抑或高洁丝or苏菲, 对于女生, 永远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有人喜欢常换常新, 每月都有新感觉, 有人喜欢一见钟情, 认准了就至死不渝。 林娣蕾属于后者。 所以当她在货架里遍寻不到自己的常用品牌时, 心内是崩溃的。 但更让人崩溃的是, 你正拿着一个备选品牌仔细看她的适用范围、厚度、长度等各种参数指标时,背后跟过来一个男人。 林娣蕾再彪悍,也下意识脸红了。 不料人家根本没理她, 上来就把货架上的卫生巾呼啦啦全扫到地上了,然后手脚并用爬到货架最顶上,呼哧带喘地开那唯一的透气窗。 林娣蕾大惊失色, 外面都是怪物, 这种拼命开窗的行为在她看来跟自杀没两样。可没等她张嘴问,后面又跟过来三个人, 无一例外都神色焦急。 林娣蕾下意识后退两步, 让开空间, 想说的想问的都暂时咽进肚子里。 那厢宋斐已经打开窗户, 半个身子探出去, 急切呼唤:“戚——” 尾音消散的雾霾中, 一切安静如初。 宋斐的心沉到谷底,微微思索后,一咬牙, 正准备翻身出去, 一双脚擦过他的脸,稳稳落到货架上。下一秒,戚整个人都钻了进来。 宋斐连忙把窗户关好,落锁,确认万无一失,这才回头看戚。 戚周身带着寒气,不是外面天气冷的那种,是由内而外,自然散发。他的鼻尖通红,半眯的双眼逐一扫过下面的战友—— 罗庚连忙举手:“你没把丧尸全引开!” johns立刻点头:“三个!” 周一律没他们那么无耻,真心道:“我们相信你。” 戚觉得如果自己六十岁的时候得了心绞痛,根儿应该就是今天。 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戚终于转头看宋斐。通常小怪们发完招,boss总要补个暴击,他有经验,也有信心可以笑着活下去。 “对不起。”宋斐说。 戚怔在当场。 如果说刚才在屋顶的他差点被冻成冰雕,此时此刻,真的石化成了雕塑。 在戚的记忆里宋斐就没说过对不起。错在他,他就强词夺理,错不在他,他更无法无天,这人简直就像大闹天宫时期的孙猴子,永远学不会低头。 可现在,他说对不起。 或许是耳朵在外面冻得太久,出了差错,戚漫无边际地瞎想。 一双温暖的手捂上了自己耳朵。 热度从耳朵蔓延到四肢百骸,名为戚的石雕碎成了渣渣。 “还冷吗?” 隔着手,戚只能看见宋斐嘴唇开合,声音却不甚真实。 “不冷。” 同样不真实的还有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宋斐又说了一遍。 戚已经记不起之前准备的所有控诉,反驳,吐槽,批判,他只听见自己前所未有的温柔:“没事。” 货架下仰头围观了全程的三个人,侧重点各有不同,但又无一例外心情复杂—— 乔司奇:“傻。” 罗庚:“真·老司机。” 周一律:“造孽啊……” 戚从货架上跳下来,才发现林娣蕾。后者一直躲在旁边没出声,但显然已经被他和宋斐的粉红色泡泡震到,一脸的不可思议。 “啊,这是我们刚刚救的学妹,”罗庚怕妹子再想下去,对他们小分队全体属性产生误解,赶忙出打破暧昧空气,“新闻传播学院的,林娣蕾。” 林姑娘走到戚面前,来来回回打量他和宋斐,最后叹息地一跺脚:“讨厌,怎么不早说!” 戚囧,看看三位同学“你赶紧给个交代”的眼神,又看看宋斐警告意味浓厚的斜视,最后无奈苦笑:“别闹了,学姐。” 一句话,傻四个。 林娣蕾却撅起嘴,带着点哀怨地娇嗔:“都说了别叫我学姐,人家万年十八岁!” 戚立刻举手投降:“好的,小地雷。” 林姑娘笑靥如花,显然这个清新脱俗的昵称深得她心。笑到一半,她忽然捂住嘴,似乎才想起来还有要事在身,猛然把手里的东西揣到大衣口袋,头也不回地奔向超市后方办公区的洗手间。 五个人目送她一骑绝尘。 直到倩影完全消失,四个人才回过头来,一齐盯着戚。 戚连忙解释:“我和她都是校学生会的,纯工作关系。”后半句自然是对着宋斐讲的。 然而宋同学不信:“小地雷是什么情况?” 戚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手掌不自觉握拳:“被逼着叫这么丧心病狂的名字我心里也全是阴影好吗!” 宋斐问不下去了。 他现在只想抱抱自己前男友! “你刚刚叫她学姐?”罗庚一直很在意这个细节。 戚点头:“她大三,比我还高一届。” 罗庚眼睛亮起来:“那她就不是学妹是同学了……” 小伙伴们完全不知道这种毫无差别的变化有什么可幸福的。但转念一想,可能学数学的同学逻辑总是异于常人。 林娣蕾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宋斐他们已经拆开一包被子,就地铺到了生活用品区的空地上。这个区坐落在超市一角,空间比较宽敞。而且满目都是床单、被罩、枕头什么的,抬眼望那边货架,又是杯子、水壶、塑料盆、塑料桶,都是宿舍常见花色,莫名地亲切。 林娣蕾大方地坐到棉被上,不扭捏,脸色却比之前还要白,蹙着眉,咬着嘴唇,头发掖在耳后,鬓角有些薄汗。 超市里的供暖自然也断了,好在还有几座台地空调,往常总是夏天用,如今派上了用场。 暖风全开,多日来的阴冷正被逐渐驱散。 “不舒服吗?”罗庚一看林娣蕾的脸色,便立刻关切询问。 林娣蕾迟疑一下,才语焉不详道:“还好。” “怎么一直捂着肚子?那里受伤了?” “……” 罗庚看见什么都问什么,完全没过脑子,问完了才在姑娘的白眼和四个伙伴的鄙视里,后知后觉想起来,人家进超市第一时间冲的就是生理用品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忘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我……” “没事。”林娣蕾打断他,微笑。 罗庚总觉得自己看见的是笑,感觉到的是刀。 “什么味道?”戚忽然问。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鼻却芬芳的香辣气息,那是之前罗庚大战仨丧尸时,打碎的老干妈。 戚不明所以,罗庚却再清楚不过,见林姑娘也因此皱眉,立刻自告奋勇奔赴前线劳动:“我去收拾收拾!”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乔司奇和周一律也不约而同站起来:“我俩去帮忙!” 棉被上就剩下三个人。 林娣蕾看看戚,又看看宋斐,忽然冲着后者嫣然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宋斐在这美丽的笑靥里感受到巨大的压迫力,他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宋斐。” 林娣蕾点点头,有些抱歉道:“之前让你们开门的时候,我有点着急,失控了。” 戚:“你又把玻璃拍碎了?!” 宋斐:“……” 林娣蕾轻轻抬起眼皮:“你,说什么?” 戚腾地起身:“他们收拾什么呢这么慢我得去看看——” 棉被上就剩下两个人。 林娣蕾静静看宋斐,不说话。 如果这个世上真有红颜祸水,宋斐想,应该就是眼前这张脸。 “难怪不管我怎么追,他都没回应。”林娣蕾曲起双腿,用手抱着膝盖,长发滑到她的胸前,营造出“我很甜美”的假象。 宋斐早在林娣蕾冲着戚哀怨跺脚的时候就猜出大概了,不过他认真地想了一下戚仓皇而逃的模样,觉得前任没回应林姑娘,可能真的和直弯无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林娣蕾忽然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就希望能活下去。” “你一个人在水房坚持了五天,”宋斐觉得那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后面肯定也没问题。” 林娣蕾垂下眸子,沉默半晌,忽然弱弱道:“我想喝热水。” 办公区有饮水机,但宋斐走到跟前才发现,水桶上都是斑斑血迹。他转身去货架上挑了个暖壶,去洗手间水龙头下面冲涮干净,接了满满一壶水,用热得快烧开来,最后倒到了新的马克杯里。 林娣蕾接过杯子的时候愣了愣,吹了两下热气,轻轻抿了一小口,浅笑开来:“红糖。” 宋斐潇洒一摊手:“不要钱,管够。” 林娣蕾乐出声,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些。 “幸亏你是弯的,”她说,“否则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林娣蕾一杯红糖水喝完,四个伙伴还没回来。 虽然超市很大,但也不至于一去不复返,宋斐不自觉担心起来。他拆了个枕头让林娣蕾靠着,自己前来搜寻伙伴。结果刚走到食品区,就看见四位战友席地而坐,正在那儿吭哧吭哧吃。 宋斐怒不可遏地走过去,一把夺过戚手里的肉松面包:“也不知道叫我!” 宋斐儿时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间超市,各种小食品随便吃,不用跟爹妈撒泼打滚地求,不用跟爷爷奶奶哭着喊着地要。 如今他的梦想实现了。 虽然晚了十几年,但依然……爽啊! “这饿的滋味真是太难受了,”乔司奇腮帮子撑得鼓鼓,还不忘有感而发,“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被方便面淹死。” “你瞅你那点追求,”周一律嗤之以鼻,“给我来二十个午餐肉罐头!” 宋斐一边笑着看他们,一边猛嘬ad钙奶,从未有过的幸福满足。 罗庚填了个半饱,便迫不及待把泡好的方便面和香肠送到了林娣蕾跟前。 林娣蕾欣然接受,不过四下没有旁人,她也就实话实说:“你很好,但真的不是我的菜。” 罗庚问:“你喜欢什么菜?” 林娣蕾咬了下嘴唇,虽不甘心,却仍坚持:“戚那样的。” 绝望从罗庚的脸上弥漫开来:“喜欢男人太难了。” 林娣蕾:“我不是说他这个!!!” 正午时分,雾霾散了一些,阳光从云层后面照出来,淡淡的。 偌大的超市里,货架横七竖八,血迹随处可见,无一不在诉说着曾经的惨烈浩劫。然而现在,它是幸存者的港湾,是活下去的希望所在。 填饱肚子的六个人又从头到尾检查了所有可能引起丧尸注意或者有被突破潜在可能的地方,该遮挡的遮挡,该加固的加固。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才重新坐到一起,静下心来,聊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认真想想以后的出路。 “新传院播音主持系,林娣蕾,你们可以叫我小地雷哒。” “……”“……” “……”“……” “……” “说、话、啊!” “建筑工程学院建筑系周一律!” “外院英语系乔司奇!” “数学院数学与应用数学系罗庚!” “历史学院旅游管理系宋斐!” “生命科学学院生物科学系戚!” 宋斐:“为什么你也要自报家门……” 戚:“排队形安全一点……” 纵然林娣蕾再彪悍,回忆起五天前,也依然心有余悸:“我当时在水房打水,看见一群人疯狂地往回跑,还以为发生恐怖袭击了。电视里不总报道嘛,什么见人就砍,校园枪击的。可后来就发现这些都不是,是丧尸。” 宋斐讶异:“你最开始就相信是丧尸病毒?” 林娣蕾点头:“我前男友最喜欢这种电影了,以前我总陪他看。” 宋斐眯起眼睛狐疑地斜视乔司奇。 johns一脸苦逼:“这么带劲的姑娘我连追都不敢追好吗……” “其实到今天早上,我都绝望了,差一点点就想,干脆开门出去吧,反正早晚都是死,与其饿死吓死不如直接被咬死,还落个痛快呢。可我又不甘心,我都坚持这么久了,为什么要放弃?然后就听见有人用手机放歌了……”林娣蕾抬起头,收敛笑容,认真地看向五个人,“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但打丧尸的一定是。谢谢你们救我。” 宋斐:“都是同学说什么谢!” 周一律:“举手之劳。” 乔司奇:“我们是男人啊!” 罗庚:“要不要以身相许?” 戚:“别在意。” 总觉得,混进了奇怪的东西。 章节目录 学习惊魂 > 宋斐他们给林娣蕾讲了宿舍的情况, 还有他们是如何逃出来的。林娣蕾听到同学接二连三跳楼那里, 红了眼睛, 听到校歌那里, 又气他们的不正经。可等宋斐他们都讲完, 她却再不说话了, 静静地捧着泡面桶坐在那里, 不知在想什么。 超市内已经变得十分温暖,这种温暖带有一种憋闷的感觉,让人呼吸不畅。但相比断了暖气的阴冷宿舍, 真真要好上太多。 六个人,一时无。 高度紧张的神经慢慢松弛,紧接而来的就是理智回笼。现实的围困, 未来的无望, 都让大家不自觉地情绪低落。 “操!”宋斐忽然醍醐灌顶般,猛地一拍大腿, “座机啊, 办公室里有座机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所有伙伴都像打了鸡血似的, 包括林娣蕾, 这时候还管什么大姨妈二姨夫的, 一蹦三尺高地跳起来, 争先恐后往里面办公区跑! 办公区一共有三间独立办公室和一个员工休息室,前者分属经理、财务、主管等,后者则是收银员理货员等吃饭休息的地方。员工需要更换制服, 所以整个休息室都是不透明的, 宋斐他们也就将那三具丧尸尸体存放到了这里,眼不见为净。 三间办公室里,主管的距离售货区最近,也是六个人最先冲进去的地方。 宋斐跑在最前面,进去抓起电话咔咔就按110,可进到耳朵里的却是嘟嘟的忙音。 宋斐不死心,想再拨一次,可按下挂机键后没等重播,已经觉出不对——不是他拨打110后忙音,而是电话拿起来,就是忙音。 急性子的乔司奇见宋斐播完一次号就拿着听筒不动了,一把夺过来自己听。 他比宋斐反应快,按一下挂机键再听,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线路不通。”乔司奇想苦笑,却最终没笑出来,只是嘴角苦涩地扯了一下。他把仍在嘟嘟的听筒递到大伙面前,意思很明显,不死心的尽管来试。 所有人都试了一遍。 这种时候,不亲耳听见忙音,谁会死心? 事实上到最后,六个人把三个办公室里的座机都挨个试了。 无一例外,都是忙音。 世上再没有比空欢喜一场更让人痛苦的了。如果最开始就没抱着希望,许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可如果最开始抱着希望而后希望又湮灭,那便连绝处逢生的机会,都打不起精神去寻找了。 六个人颓丧地回到原处。 温暖的空气,更憋闷了。 “把空调关了!”乔司奇喊了一句,也不知是冲谁,也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单纯发泄。 宋斐心情也很糟,半点不留情地呛了回去:“你不怕冷有人怕,地球又不是围你一个人转的。” 乔司奇本来就上火,被这么一怼更是不受控制地飙了脏话:“fuck!” “哎呦我操,你发谁呢,你再发……靠!什么玩意?!”宋斐正准备舌战johns扬我国骂神威,一个冰凉的物体忽然杵到了他腮帮子上,冰得他一个激灵,嘴差点瓢。 转头一看,是戚手里的老冰棍。 幸亏还带着包装,否则直接冰碴杵脸上,宋斐都不敢想象那劲爽。怕是唯有six god能与之媲美。 “哪儿弄来的?”宋斐一边问,一边接过来撕开包装。 “那边冰柜。”戚把其余四根分给伙伴,剩下最后一根,打开放到自己嘴里。 冰凉的触感对于腮帮子是噩梦,对于温暖憋闷中的舌尖,却是滋味甘甜。 暴躁的情绪似也在这点点凉意里,慢慢冷却下来。 “那个,咳,”乔司奇啃了一大口冰棍儿,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要是吃冰棍的话,其实也不用关空调了。” 宋斐不怀好意地挑眉,阴阳怪气道:“那不行,那多热啊,热坏了我们的小乔可怎么办?” 乔司奇黑线,恨恨转过头来与宋同学面对面:“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 “切,”宋斐扬起下巴,一指戚,“你问他。” 乔司奇不明所以地看向戚。 后者诚恳摊手:“我也没见过。” 乔司奇怒摔冰棍儿,谁他妈要找难兄难弟了?! 五个男同学一起吃冰棍的景色不是十分美好,林娣蕾本来想忍到结束,但她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只得中途插话,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手机没信号,座机也不通,网络也断了,是不是意味着外面也……不太乐观?” 是不是?当然是。 不然大家也不会这样低落,这样暴躁,这样没事找茬到需要冰棍降温。 只是谁都不想说破,讳疾忌医式的恐惧,掩耳盗铃式的自欺。 “其实乐不乐观无所谓,我就想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哪怕是噩耗呢,你给一个也好啊。”周一律无力地坐下来,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他们可以说服自己不害怕,去正面对战丧尸。 他们可以忍受条件艰苦,哪怕缺衣少食。 但他们无法忍受与外面世界彻底隔绝开来。就像一艘失了动力和方向的小船,在迷茫的大海上随波逐流,何时才是头,何处才是岸,船上的人一无所知。那种感觉会将人逼疯。 “可是还有电,还有水,”等不来回答,林娣蕾就自己回答,“是不是意味着……也并非全无希望?” 是不是?当然是。 “还有雾霾呢。”罗庚总算找到机会,给予女神别样鼓励,“有雾霾,就是还有人类活动,甚至很可能一部分工业活动仍然正常运转。水电没断,也说明城区相关设施是有力量在守护的!” 乔司奇疑惑看向周一律,眼神不住闪烁,这话怎么好像哪里听过? 周一律挑眉看向宋斐,你爷们儿的,要不要申明版权? 宋斐恳求地看向戚,老罗初恋不易,个头已经比人家姑娘矮了两公分,才华领域就不得不装逼了! 戚不易察觉地点点头,我懂。 “这么一说还真是,”林娣蕾有些意外地冲罗庚笑了下,“这些都是你推断的?” 罗庚咽了一下口水:“嗯。” 林娣蕾耸耸肩:“我不信。” “噗。”“哧。” “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庚:“宋斐你他妈笑得太过分了!” 命都快没了,还要追女神,罗同学的行动带给了伙伴们巨大的鼓舞。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看不到希望就不努力,他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已经困死在宿舍了。 重新振作起来的小伙伴很快分工合作,清点了超市里所有能吃能用的,最后坐到一起,依次汇总—— 负责清点食品的乔司奇:“真是舌尖上的祖国,我怀疑这些东西到等来救援咱们都未必能吃完。你们仔细听这丰富的种类哈,膨化食品,面包饼干,泡面粉丝,香肠咸菜,八宝粥,肉罐头,鱼罐头,水果罐头,瓜子,花生,豆干,牛肉干,鱿鱼丝,鸭脚,辣条,巧克力,果冻……” 负责汇总的小地雷:“停——” 乔司奇:“why?” 其余四人:“因为我们已经听饿了。” 除了吃的,喝的也满满当当两大长排,各种饮料矿泉水,琳琅满目,外加蜂蜜豆浆藕粉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吃不着。而且这还只是销售区的,至于库房,虽然从会计抽屉里摸来了钥匙,也打开看了,但放眼望去都是层层叠叠的纸箱子,一时也不好统计。 相比之下,工具区就比较贫瘠了—— 周一律:“五把折叠水果刀,五把螺丝刀,四把家用剪刀,十个美工刀,六个美工小剪刀,还有一盒转笔刀。” 宋斐:“转笔刀就不用统计了……”那得多大直径能把丧尸头塞进去。 乔司奇有些失望:“没有菜刀?” 罗庚无语:“你觉得学校会让你在宿舍砍瓜切菜?” 林娣蕾把这些都在纸上记清楚,放下笔,总结道:“直观武器现在就这些,但很多不是武器的,我们也可以利用起来,diy。像燃丨烧丨瓶,玻璃瓶里放上酒精,堵住瓶口拿布条一绑,搞定。可惜咱们学校超市不卖酒,不过就按照这个思路,咱们肯定还能想出其他更好的招儿。” 林娣蕾目光炯炯。 四男子羞愧低头。 “小地雷……姐,”戚觉得还是需要加个尊称表示敬意,“其他招儿也交给你了,燃丨烧丨瓶什么的,对于我们真的超纲了。” 小地雷扁起嘴,失望地目光在战友脸上来回搜寻—— 林娣蕾:“你不是把这么锋利的寿司刀都藏宿舍了吗!” 周一律:“对天发誓只是为了做寿司,我承认,我小资……” 林娣蕾:“你的军刺根本就是管制武器!” 罗庚:“高仿,纯收藏……” 林娣蕾:“你还有瑞士军刀呢!” 乔司奇:“别人的……” 林娣蕾:“你的扇……不,你的筷……算了,当我没问。” 宋斐:“……” 你还是问一下吧我也是个男人啊啊啊啊! 封闭的环境里,时间变得不再鲜明。它又是那样干燥而温暖,渐渐地,大家都有些犯困。宋斐他们昨夜根本没合眼,林娣蕾怕是这几天在水房都没真正休息过。如今暂时的安全,让被恐惧压抑的疲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先休息一下吧,折腾这么长时间了,脑袋都昏了,睡醒了再想,说不定更灵光。”戚又搬来几包棉被,目测应该是架上的全部存货,打开包装一个挨一个铺开来,颇为壮观。 乔司奇去拿了六个枕头,有大有小,有棉花有荞麦,分给大家。 铺了棉被的地上没那么凉了,但棉被都成了床垫,盖只能盖床单了。好在四件套礼盒管够,六个小伙伴遵循内心选择,或碎花,或方格,或卡通,或纯色,拆得那叫一个痛快潇洒。 “我发现了,这东西一不要钱,怎么看怎么顺眼。”乔司奇把卡通床单盖到身上,稳稳的幸福。 宋斐也迫不及待想投入自家碎花的怀抱,奈何人有三急。 “你干嘛去?”戚见宋斐不睡觉反倒爬起来往后面走,下意识问。 “上厕所啦。”宋斐背对着他摆摆手。 戚有点懊恼自己的多此一问,讪讪躺下。 超市的厕所在办公区,只给员工使用,所以修得并不宽敞,而且不分男女,走进去就是一排三个隔间。 宋斐在这里念书快一年半,却是第一次上这个厕所。隔间隔得了人,但隔不了声,宋斐走进距离门口最近的第一个隔间里,一边解裤子,一边胡思乱想,假设现在他隔壁就是一个女同学,那么不管是他还是女同学,恐怕都会压力很大。 纾解完毕,宋斐通体舒畅,一边系裤子,一边情不自禁吹起了口哨。 他吹的是戚最喜欢的一首歌,叫《学习》。他曾被戚逼着听这歌听到吐,所以戚有多喜欢这歌,他就有多痛恨这歌,恨到戚去引丧尸时,他率先提议用这个——总不能就他一个人受伤害,拉几个丧尸垫背也好。 然而人的记忆是有惯性的,明明痛恨,无意识吹的口哨竟然又回到这个梦魇般的旋律,宋斐也是想给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爱辣子~青辣子~绿辣子~~~爱辣子~青辣子~红辣子~~~上学你要么好好的学~~将来一定要考大学~~考上大学有工作~~有了工作你好生活……”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宋斐一跳,不再是他的口哨,实实在在的原唱歌曲,欢快的旋律在狭小的厕所空间内产生了诡异的效果。 宋斐没好气地拍了下隔板,提醒隔壁的声音来源:“戚,你赶紧给我关了!” 隔壁没有声音,只有高昂得近乎刺耳的旋律仍在循环。 宋斐翻个白眼,猛地拉开门,来到第二个隔间面前,一脚踹了上去:“你故意恶心我是吧!” 门没锁,咣当一声,门扇大开。 宋斐僵在那里,浑身的血都冷了。 隔间上方的透气窗呼呼往里灌着冷风。 窗下原本坐在马桶上的丧尸,已经松开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过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上厕所玩手机的救命啊啊啊啊——” 章节目录 分析讨论 > 宋斐的第一反应是往左手边的门口跑, 可丧尸扑的偏偏就是左边, 宋斐只能往右躲。险险闪开攻击后的他正对着第三个隔间门口, 没半点犹豫, 他一步窜进隔间, 风驰电掣般转过身来用力关门! 丧尸却也没慢多少, 一扑不中紧跟着就跑了过来, 宋斐这一关门,直接将他半个身子夹在了门缝! 丧尸拼了命地向里伸胳膊,想要把整个身体挤进来!宋斐拼了命地挤着门, 既不能让他冲进来,还要防备着别被咬到,额头已经冒出了汗。 忽然丧尸发出一声嚎叫, 仿佛被逼急了般力量陡然增大!一个用力, 生生将门撞开! 宋斐被猛然带到一边,后背狠狠撞到隔板上! 丧尸已经扑进来, 狭小的隔间里, 宋斐避无可避! 眼看就要被壁咚, 宋斐急中生智忽然蹲下, 抱住丧尸双腿猛地向外侧一拖! 被拽者瞬间失去平衡, 头咣当一声重重磕在了马桶边缘! 宋斐立刻松开胳膊站起来, 一个抬腿跨坐到丧尸后背上,双手按住对方的后脑勺就往马桶里送! 戚他们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人一尸, 绝逼会以为就是普通的打野架。而且宋斐之前喊得有多惨, 他们就有多同情现在趴马桶上的这位。 周一律一刀给了对方痛快。 确认身下的丧尸不再挣扎,宋斐才松口气,站起来。不过下一秒他像是想起什么,飞快穿过伙伴奔到第二间隔间里。 透气窗仍然大开着,幸好再没有丧尸进来。 宋斐赶紧把窗户关好,这才发现锁已经被弄坏了。 厕所的透气窗是最普通的铝合金拉窗,许是内部人使用的缘故,又是在厕所,所以用的是老式月牙锁,一个边缘弯曲的金属片做锁鼻,一个小巧月牙状的锁扣,关窗后一扳锁扣即可。 这样的锁安装方便,拧四颗螺钉搞定,可防盗性也差,基本用力一拉窗,金属片弯曲的部分就被锁扣刮断,锁就算废了,窗户自然也开了。不过学校夜里有保安巡逻,超市本身还有监控器和打更的大爷,估计经营者也没把这小小一扇窗当回事,对付着能用就行了。 宋斐他们检查的时候自然看见了这扇窗,也检查了这把锁,但当时他们都默认丧尸或许会破门撞窗,可要说跟人似的有意识地左右拉开窗,这就不大可能了。所以只要随时听着有没有玻璃碎裂声,便万无一失。 然而,现实给了他们一记残酷的耳光。 逼仄的卫生间里,所有人都沉默着。丧尸会开窗,这件事让他们在尸潮爆发后逐渐建立起来的“丧病世界新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所以之前我来上厕所的时候,它可能已经在里面了?”一想到自己曾经与丧尸一墙之隔,林娣蕾就觉得鸡皮疙瘩窜起来了。 “应该没有,”宋斐很努力地去分析和推理,这对于他来讲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情,“如果你来的时候它就在里面,即便它对声音不敏感,对活人的气味也不可能没反应。” 纵观几天来的种种,不被歌声吸引的丧尸,前有无脸者,后有分多多前被罗庚踩脚的那个,但不被活人气味吸引的丧尸,他们还没有发现。 林娣蕾顺着宋斐的分析猜测:“你是进来几分钟之后才被攻击喊救命的,也就是说它不光是在我之后,应该也是在你之后才爬进来的……可是不对啊,”林娣蕾发现了问题所在,“它拉开窗户爬进来的时候你没听见声音吗?” 宋斐摇头:“它不是在我之后进来的,我敢发誓,从我进来到我发现它,中间没有开窗的声音。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我进来的时候它已经在了,之所以没攻击我,可能是因为我身上还有花露水的味道,盖住了我本身的味道。” “它当时就在这个隔间里吗?”一直沉默的戚忽然问。 宋斐不明所以,如实点头。 戚又问:“关着门?” 宋斐莫名其妙:“对啊,开着门我进来的时候不就看见我了嘛。” 戚皱了下眉头,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你进来的时候它关着门,既没看见你也没攻击你,为什么等到几分钟以后,忽然又攻击你了?” 宋斐语塞。 戚本意其实并不是质问,他只是希望尽可能多地了解细节,问清疑惑,这样才能总结出更多关于丧尸的行为习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可宋斐的迟疑,却让他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 “我听见手机音乐声了,以为是你,所以就去踹了门。” 宋同学的回答让所有围观小伙伴都以为自己听见了天书,戚更是直接黑了脸。 宋斐说这话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个傻逼。但事实上,他那个时候听见那个歌曲,第一反应真的就是戚。他从没觉得这个世上还会有第二个人喜欢那种歌曲,而且是在他哼完同样的曲调以后,更重要的是整个超市里只有他们,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是一个丧尸在他隔壁放歌…… “爱辣子~青辣子~绿辣子……” 骤然响起的音乐声打断了宋斐的自我嫌弃。 与丧尸纠缠时莫名停止的歌曲此刻又莫名复活。 他蹲下去,费劲地从马桶后面摸出罪魁祸首,刚想递给众人看,以证明自己真的只是一时大意而非脑残,却在看见手机的一刹那,愣住。 “这不是……你的吗……”宋斐有些恍惚地站起来,一脸茫然地看向戚,脑子彻底乱了。 “在屋顶上太久,一直拿着不安全,就丢到地上了。”戚接过手机,把闹铃按掉,这是他一直使用的第三方闹铃软件,此刻里面设置的是只要闹钟不被按掉,每间隔两分钟继续响。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把手机丢了呢?” 宋斐问得很轻,甚至带着点颤抖,如果戚敏锐,就会发现这样的宋斐很反常。 “没什么可说的,你还能给我补一个回来?” 可惜戚没有。 现在的他满脑袋只想的是如何让宋斐清晰认识到,世界已经不一样了,如果他再按照以前凡事不过脑子的行为模式,送命是迟早的事。 “就算是同样的歌,我跟你一起来厕所了吗?我这么个大活人进了厕所还开门坐到隔壁了,你会一点声响听不到?你行动之前就不能过过脑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所有人的命!” 戚极力克制着情绪,可说出去的话仍是不免带了火气。他当然是担心宋斐的,可又恨宋斐的不着调。这种不着调放到以前顶多影响宋斐的成绩和两个人的关系,但现在,任何疏忽都可能丧命! 小伙伴们也觉得宋斐上来就踹门确实挺没心没肺,但站在宋斐的立场,完全不知道戚手机丢了,乍听见同样的歌,还是这么冷门的歌,条件反射认为是戚也可以理解。所以当戚连珠炮地训,宋斐完全没还嘴就那么低头乖乖地听着,他们又有点于心不忍。 “行了行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要知道里面是丧尸,你让他踹门他也不敢啊。” “你瞅他这蔫吧样,肯定已经完全认识到冲动是魔鬼了。” “有棍子什么的没,咱得找个东西把窗户顶住吧……” 宋斐不靠谱的频率太高了,所以这不是戚第一次说他。但在以前,甭管对错,宋斐都会蹦着高跟他呛,说得好听点叫交流,其实就是无理辩三分。戚不是个好脾气,确切地说真发起火来连他自己都害怕,因为理智根本没办法再控制,所以通常感觉到自己要发火,他就不再跟宋斐吵了,他说的彼此冷静一下,真的就是想彼此冷静一下,以免气头上说出什么让自己后悔莫及的话。宋斐却不适应,总说他这是冷暴力,他也不想多解释。 但是这一回,他数落了对方半天,对方竟然就乖乖低着头,一声没吭。 戚比宋斐高,宋斐一低头,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表情,这让戚有点心慌。 “下次不会了,”仍然低着的脑袋终于发出闷闷的声音,“以后再做任何事,我都一定会先想清楚。” 戚愣住,他曾无数次希望宋斐乖乖听话,别胡搅蛮缠,可真实现了,又好像哪里不对。 “好啦,干嘛啊跟训儿子似的,你不也没告诉他你把手机丢外面了嘛。”林娣蕾打着圆场插丨进来,连拖带拽把宋斐弄出了卫生间。 剩下周一律、乔司奇和罗庚,有的懵逼,有的感慨,有的赞叹—— 罗庚:“你们gay谈恋爱,都是教育模式?” 周一律:“俩爷们们处对象就是好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一撒娇就无条件投降的憋屈。” 乔司奇:“我还一直担心你hold不住他,现在看来,完全是小弟多虑了啊。” 戚没心思同他们调侃,他一直还在想着宋斐的反常。 林娣蕾一直把宋斐拉到挺远,谁都听不见了,才逗乐似的戳了一下后者那张要死不活的脸:“至不至于啊,被骂就这表情,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 “没有,”宋斐抓抓头,嘿嘿一声,“就是觉得自己真挺傻逼的。” 林娣蕾囧:“戚已经骂得很全面了,你就不用自己再补充了。” 宋斐苦笑一下,不再解释。 今天干的这事确实蠢,但真正让他觉得自己傻逼的,是在听见那首歌的时候,那个以为戚就在隔壁的瞬间,他感觉到的竟然是巨大的安心。 那种有那个人在身边,天塌地陷都不怕的心情,没出息到连他自己都鄙视。 很庆幸,那个专注于怼他的人,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不然他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刚分手那段时间,群里总有人追问,戚到底哪不好,你作大死地非要跟他分手。宋斐每每都会给出特别潇洒的理由,什么性格不合啦,三观不合啦,玩不到一起去啦等等。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相远没有那么漂亮。 他就是累,太累了。 戚比他优秀太多,这是一个他从不肯在戚面前承认,但其实心里早就接受的事实。他想和戚天长地久,他无数次想努力跟上对方的步伐,可是太辛苦了。他喜欢大树,但他这辈子就是一根草,如果大树喜欢身边陪根草,那相安无事,偏不巧,大树非得让小草也得长成跟自己一样高。小草试了,不行。大树还不死心,非继续往上拔。 长此以往,总有一天小草会被大树连根拔起,等到大树终于认清原来小草是成不了树的,松手放弃了,离开土的小草也就黄了,死了。 宋斐不想等到那一天。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嘴上说分了,心里却舍不得。那可是一棵大树啊,错过一棵,这辈子未必还会有第二棵。 所以他拿得起却放不下,分了手还搞什么依然是朋友。 直到刚才。 他决定真的放弃戚了,不搞暧昧了,也不撩了。再好的草也还是草,他这辈子攀不上这棵树,即便人家愿意被你围着转,看你的时候还是要低头俯视。不是戚的错,是属性决定的。以前吵架的时候,戚总说他不能够正视自己的问题,现在他明白了,那个叫自知之明。 况且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命,他患得患失分了自己的心无所谓,连累的很可能是所有人的安全。因此从现在开始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不能由着性子,乱想胡混。 ——人生十九载,宋斐第一次下决心洗心革面,发愤图强做一根不拖后腿的好草。 最终六个小伙伴将尸体搬到休息室,又用五根毛笔用胶带缠成一捆,放到滑道里,然后又用胶带将笔捆和滑道牢牢粘起来,总算是将厕所的透气窗给顶住了。但为以防万一,他们还是搬来了员工休息室里半人高的窄条置物柜,把隔间的门从外面挡住,这样一旦丧尸突破窗户再爬进来,想出厕所,也必须推动置物柜,到时候金属置物柜在大理石地砖上摩擦的声音,足够给他们报警。 做完这一切,大家才终于长舒口气,回到生活区的地铺上,开始分析总结。 罪魁祸首戚先作情况说明,不过在说之前,他偷偷看了一眼宋斐。他发现那人和大家一样,也拿着笔和本,神情认真,一副准备记录课堂笔记的专注模样。宋斐不再吊儿郎当了,这放到以前简直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可现在,戚只觉得心里没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他抓不住,也控制不了。 所有人都在看他,戚定了定神,开口:“我把手机扔到地面上的时候是播放器在播歌,但为以防万一,我还设置了闹铃,一旦播放器被误触暂停,闹铃还可以补上。宋斐在厕所时突然响起的音乐和我们后来的音乐都是从第一句开始唱的,证明都是闹铃,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丧尸捡起了手机,并且通过透气窗爬进厕所。至于他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识往里爬的,没办法判定。” “应该是有意识爬的,”罗庚沉吟片刻,道,“还记得崔孟涵吗?我们以为它爬上来只是因为生前身体柔软,但仔细想想,其实当时地上很多丧尸都有想要抓床单的动作,只是最终爬上来的仅有崔孟涵一个。同理,想爬透气窗的丧尸也有很多,只是那一个碰巧成功了?” 周一律倒抽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他们的智力没有完全退化?” 戚的眼睛眯了一下:“至少,会模仿。”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 爬床单也好,爬透气窗也罢,都是他们做过的,然后丧尸紧跟着就做了。戚的推理无从反驳。尽管厕所的透气窗比戚爬的矮很多,目测丧尸爬起来肯定不需要叠罗汉。但即便只是简单的攀爬模仿,也足够让人绝望。 “我有问题,”宋斐举手,“呃,你把手机扔下去的时候锁屏了吗?” 戚愣了下,原本条件反射就认为宋斐是想捣乱,可听完问题,大概明白他的疑惑了,认真答道:“锁了,但是锁屏状态下也可能误触歌曲暂停的。” 宋斐:“那你被我们接进来的时候,屏幕还亮着吗?” 戚沉默,良久,缓缓摇头:“没有,已经黑屏了。” 宋斐:“所以必须是先误触home键亮起屏幕,再误触暂停键停止音乐。” 乔司奇:“而且还得怀着一颗好奇心把它握在手里,爬进透气窗,坐到马桶上继续研究。” 周一律:“你俩能别说了么,我冷……” 林娣蕾:“说不定就是巧合呢。咱们不能自己吓唬自己。” “或者,”宋斐歪头想了想,“它们的身体还残留着一些……那个叫什么来着,肌肉记忆?就比如咱们现在一摸手机,不用过脑子肯定手指头就自己动起来解锁屏保了,会不会它们也这样?” “也可能就是记忆,”戚看向宋斐,破天荒地跟他认真讨论起来,“既然它们的智力没有完全退化,至少残留模仿能力,那么记忆同样保留一些,也是可能的。” 宋斐一个劲点头,但却避开了戚的目光,假装很勤奋地在本上记录。 或者,真的很勤奋? 戚已经没办法判断了,这不是他熟悉的宋斐,也不是他熟悉的相处模式。虽然他们名义上分了手,但那种只有彼此才可以感受到的暧昧,从头到尾都没有断过,也正是这种感觉,让他一直都没有真的认为他俩会分。 宋斐喜欢自己,戚清楚地知道。甚至宋斐的每一撩,他都看在眼里,愿意上钩,是因为他也喜欢。他是一个做任何事都喜欢掌握主动的人,感情也不例外。宋斐说分手的时候,他确实有点懵,可几个回合下来,他就知道,那人就是闹个脾气,下不了狠心的。 但是现在,他忽然没把握了。 章节目录 前缘难续 > 你一我一语的讨论持续到傍晚, 六位同学坐在棉被上的同学大概总结出了目前已知的丧尸特点: 1、视觉、听觉、嗅觉不变或增强, 对活人的移动和气味敏感; 2、无痛觉; 3、智力大幅度退化, 可能保留初级模仿学习能力和少量记忆; 4、体能(速度、柔韧度等)在自身原有基础上退化, 退化率未知, 有个体差异; 5、力量没有变化, 与普通人基本一致, 存在个体差异; 6、唾液含有病毒,通过血液传播。 7、脑死亡是目前已知的唯一死亡途径。 放下各自手里的小本本,口干舌燥的六位同学长舒一口气。超市里已经暗下来, 配着空调的嗡嗡声,有一种别样的惊悚。之前讨论没注意,如今才觉得脊背发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是宋斐先反应过来, 起身去寻墙壁上的开关。幸而很快找到,啪啪啪地悉数按下, 刹那间,灯光全亮。 “难怪普罗米修斯要为人类去盗火种, ”周一律放下本本, 伸了个懒腰,感慨, “唯有光明,才能让人类即使身处黑夜也依然充满希望啊。” 宋斐:“……” 罗庚:“……” 乔司奇:“……” 戚:“……” 林娣蕾实在不愿意刚讨论完就冷场,只得搜肠刮肚憋出一句回应:“嗯呢。” 这不是周一律第一次做话题终结者了, 但他到现在都没闹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我的话就那么难接吗?” 这回四位男同学总算有了发权—— 宋斐:“非常。” 罗庚:“艰难。” 乔司奇:“基本。” 戚:“接不住。” 周一律沉默半晌, 抬起头:“咱们还是继续聊丧尸吧。” 五位小伙伴笑得前仰后合,冷场早就没了,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这一下午,先是厕所惊魂,后又脑力劳动,大家早就饿了,这会儿纷纷起来去寻找自己中意的晚餐,片刻之后,重新地铺聚首。 “关于变异之后的特征,我觉得咱们已经分析得差不多了,”周一律挖了一大口八宝粥放到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我连上课分组讨论都没这么认真。” “分析是分析完了,但怎么对付还得仔细琢磨。”戚拧开一根火腿肠递给捧着泡面的宋斐。后者愣了一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说了声谢谢,低头接了过去。 戚挑眉。宋斐跟他说谢谢,这是天上要下红雨了? 戚想得太投入,以至于周一律叫了他三声,才回过神:“嗯?什么?” 周一律翻个白眼,就算你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也不能一天到晚就围着西施瞅啊,路人甲也是需要关注的:“我是问你,是不是已经有对策了?” 戚定了定心,暂时不去想其他:“具体的对策现在还没有,但是既然它们有模仿能力,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这个上面做做文章。还有就是我们再执行计划,也要更加谨慎,不能把它们再想成单细胞动物,要考虑得更周全。” “完全同意。”罗庚小心翼翼地把刚冲的热牛奶送到女神手里,同时附赠的还有一个暖人心的微笑,等女神接过牛奶,才心满意足地回过头来,继续道,“消灭它们不是咱们的目的,保命才是咱们的目的。现在的情况就是这里可能安全,也可能被攻破,咱们不能不留后手。” “后面的库房不就行吗,”别人都吃主食,就johns同学吃鱿鱼丝,还嚼得津津有味,“真要是这里待不住了,咱们就全躲进去,大门一锁,正好里面还吃喝不愁。” 戚沉吟片刻,问:“如果库房也不行呢?” 乔司奇黑线:“不至于那么背吧。” “那就食堂,”插话的是宋斐,“食堂距离这里最近,而且后厨冰柜里肯定还囤着肉什么的。” 戚立刻看向宋斐,自讨论以来,他总是要很费劲才能捕捉到对方的目光:“怎么过去?” 宋斐有些窘迫地抓抓头:“这个我还没考虑好。” 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宋斐要真深思熟虑了,那才见了鬼。所以问问题只是幌子,戚就想多看看他,最好能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里,看看他到底犯了什么病,才这么反常。 宋斐被盯得不太自在,见话题也没继续,索性再度埋头苦吃。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戚皱眉凝视宋斐,宋斐一心只在泡面的微妙画面。 林娣蕾一边吃苏打饼干,一边小口抿着牛奶,默默观望总觉得哪里不对。其余三个男同学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但作为清纯少男,妹子还没碰过呢,上来就揣摩汉子间的暧昧情愫实在难度太大。 待到酒足饭饱,大家也没讨论出一个稳妥的足以全票通过的后路方案。主要是总会有各种各样潜在的危险,一展开联想就根本收不住,最终后路就成了不归路。而且飞驰了一下午的脑袋也已经木了,大家嘴上没说,但谁心累谁知道。 最后还是小地雷一拍板:“明天再说。现在愿意干嘛干嘛,休养生息!” 终于等来下课铃的男同学们如释重负,四散开来。 周一律去了生活用品去,他想找个结实的扫帚或者拖布,把杆卸下来绑寿司刀,短兵变刺刀,一寸长一寸强。 罗庚则帮着林娣蕾去选趁手的兵器,一件件给对方讲解这么用杀伤力最强,虽然后者觉得水果刀、剪刀、美工刀、转笔刀和指甲刀之间的差异,一目了然。 乔司奇则直接躺到棉被上放空,等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在脑袋里过那些电影,回忆主角们都是怎么突出重围大杀四方的,望能从中汲取战斗灵感。 宋斐原地没动,还捧着小本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戚原本想再研究研究如何去食堂,一抬眼,面前就剩下宋斐和乔司奇,一个神情专注,一个四仰八叉。 “写什么呢?”戚好奇地凑过去,到近处才发现宋斐不是写,而是画。 “咱们学校的地图。”宋斐没抬头,仍聚精会神。 戚第一次看见宋斐画画,既觉得好奇又觉得有趣,竟认认真真看起来。宋斐画得有些潦草,各种线条完全就是放飞自我。可楼也好,路也好,位置都是对的,或许没那么准确,但作为这个学校的学生,一眼看过去便清晰了然。 更神奇的是他还画出了很多戚平时没关注过的地方。有些是戚知道但没去过的,比如艺术学院的艺欣楼,心理学院的崇理楼,文学院的文汇楼这些,同理科学院楼区距离较远,从不在戚的三点一线上,也不在他学生会的活动范围;还有一些是戚听都没听过的,要不是宋斐画出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学校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个畅意园是什么?”戚挑了一个自己闻所未闻的,不耻下问。 “竹园。”宋斐笔下未停,回答简意赅。 “都是竹子吗?” “嗯。” “北方养得活?” “去年冬天都死了,今年新种的好像能挺住。” “你什么时候去过?” “带一日游的时候。” “那是什么?” “……”宋斐的笔尖顿住,半晌,才抬起头,嘚瑟一笑,“我当导游带队的,咱们学校一日游。” 戚被他那自豪样逗乐了:“你还干过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宋斐耸耸肩,低声咕哝:“你不知道的多了。” 气氛似有所缓和,戚想真正聊点正经的,比如厕所那件事的严重性,再比如处理一下对方别扭了一下午的坏脾气等等,然而…… 夹在宋姓男同学和戚姓男同学诡异气氛中想放空但一直失败的乔姓男同学,终于在接到瞥过来的淡淡视线后,识时务地爬起来,近乎逃窜地大踏步远去:“突然不困了呢我去看看周一律刺刀做的咋样了——” 目送乔司奇身影消失在扫帚和簸箕的货架之中,戚才凑到宋斐跟前,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轻声呢喃:“不生气了?” 宋斐下意识躲了一下,没躲开,也就不再动,怕显得太刻意:“我没生气啊。” 宋斐的声音很自然,但手底下的脑袋在最初地真想躲的,戚心里不舒服了一下,声音里却丝毫听不出来:“没生气你一个下午脑袋都快低到裤裆里了。” 宋斐黑线:“你能不能不要盗用我的名名句。” 戚莞尔,一脸无辜:“近墨者黑。” 宋斐歪头仔细想了想:“好像你还真没从我这里学过去什么好东西。” 戚赞许地点点头:“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宋斐还想像平时那样嘿嘿一笑,没皮没脸,可怎么扯嘴角都感觉有点牵强,只得很快回到正经状:“我没生气,真的。我就是觉得你们讨论的都很有用,我光记都记不过来,哪还有工夫抬头。” 戚微微挑起眉毛,怀疑地目光在宋斐脸上来回搜寻。 宋斐扬起脸,大大方方让他看。 戚起初是真的想判断宋斐有没有说瞎话,可看着看着,思绪就跑偏了,眼睛倒是没跑,不,根本是看进那张脸拔不出来了。 宋斐的模样跟英俊帅气都毫不搭边,扔人堆里一准找不着。尤其还是单眼皮,平日里总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与他混日子的气质无缝贴合。但这人一肚子损招,损到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坏劲儿,可能是缺啥补啥,戚还就喜欢这股劲,刚在一起的时候,多看几眼都受不了。 现在抵抗力上来点了,但还是偶尔会被勾走。 眼看面前的脸越来越近,觉出不对的宋斐一紧张,直接把人推开了。 戚被猛地杵一下子,清醒过来,但又觉得宋斐莫名其妙。中午厕所的事情本来就是宋斐冲动,自己当着那么多人面说他可能不太妥,但现在也放低姿态过来哄了,还不够? “你准备闹别扭到什么时候,给个痛快话。” 戚不想在这种丧尸随时可能进来的时候,还跟宋斐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索性回到从前相处的模式,有一说一,直来直去。 这是宋斐最恨的模式。 在这种模式里,戚永远高高在上,冷静自制,他就自动成了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他努力想跟上戚的步伐,努力去了解对方的想法和追求,但戚从来没有想过停下来关注一下,他的世界。 带队校园一日游曾经是他最热爱的周末活动,不同于任哲的把妹目的,他真的就是单纯喜欢,那种把自己熟悉的一草一木介绍给别人并获得认可的成就感是满满的。后来和戚在一起,周末只能在图书馆。戚从来没问过他以前周末都做什么,好像自动就脑补成了无所事事。以至于到了后来他也觉得,好像这件事真的也不算什么正事,结果就是他跟戚都分了手,也没再将之捡起来。 深吸口气,宋斐抬起头,第一次不带任何心虚,定定看着戚:“咱俩现在是朋友,同生死的朋友,所以我做错事,你指出来,错的我一定改,我不会跟你闹别扭。” 戚怔怔看着宋斐,好像这人他认识,又不认识。 关键是人家还没说错,他俩现在名义上清清楚楚地已分手,就是朋友。 可是,他以为,经过这几天…… 算了。如果宋斐非要一个明确说法的话,他给就是了。 “还记得出事那天吗,我本来约你中午一起吃饭的。”戚问。 宋斐迟疑了一下,点头:“怎么忽然提这个?” 戚:“我其实是有事想和你说。” 宋斐:“……” 戚:“我想跟你复合。” 在戚说有事想说的时候,宋斐就感觉到了一些,可真等对方说出来复合两个字,他还是觉得像幻听。 他以为是尸潮爆发让戚忽然意识到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才会跑回宿舍第一时间爬阳台,跟他会合等等,他从没想过在那之前就…… “为什么?”宋斐想不通。他绞尽脑汁也没回忆起他俩分手之后有什么愉快交集。 戚已经打定主意实话实说,也就不再犹豫了:“我不想和你分手。” 宋斐:“……” 戚:“而且本来你发微信说分手时我也没回。当时咱俩吵架,我让你冷静就是因为知道你一冲动做事就不过脑子,结果倒好,还不如跟你吵了,省得你回去自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宋斐:“……” 戚:“我承认以前逼你逼得有点凶,但你也确实太不上进。你大学里混了多少日子,到社会上就得吃多少苦,我是希望你好,你总觉得……算了,无所谓了,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还到什么社会。现在正好,也不用学习了,咱俩以后都不会吵架了。” 宋斐:“戚。” 戚:“嗯?” 宋斐:“你约我吃饭是要说什么?” 戚:“我不是刚说过,我想跟你复合。” 宋斐:“我拒绝。” 戚:“……” 两货架之隔。 乔司奇:“你们听明白了吗?” 周一律:“有点晕,是早就分手了还是现在才分手啊?” 罗庚:“只有我一个人在意原来求复合也可以怼着来吗?” 林娣蕾:“所以他失败了。校园倾覆,丧尸遍野,爱情沉沦,很应景。” 乔司奇:“可现在大敌当前,士气很重要啊,要不咱们劝劝?” 周一律:“怎么劝?” 五秒钟之后。 乔司奇:“戚——” 戚:“说!” 乔司奇:“咱们现在这个情况,保命要紧,爱情的巨轮要沉就让它先沉吧——” 戚:“……” 章节目录 期盼曙光 > 因小伙伴们的强势插入, 戚宋两位同学“亲切友好”的交谈, 戛然而止。其实结论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了, 就像乔司奇说的, 爱情的巨轮已经咵嚓撞上冰山, 说话就要往下沉了, 谁也拦不住。 嗯。乔司奇。 此时是晚上七点半, 六个已经弄好武器的小伙伴重新回到地铺上排排坐。戚抛弃了宿舍带过来的已经钝了的水果刀,在超市里重新选了一把锋利的剪刀,拿在手上不住把玩。时而两片刀锋合起来作捅刺状, 时而两片刀锋分开,咔嚓咔嚓作裁剪状,如此这般耍了大约一分钟, 微笑问坐在对面的johns同学:“你觉得这个是不是比我之前那把水果刀好?” “well……”乔司奇别开脸, 缓缓望向斜上方天花板,“of course。” 戚追问:“好在哪?” 乔司奇想哭:“戳身上肯定更疼……” “行了, ”林娣蕾看不下去了, 伸手夺过戚的剪刀啪一声拍到地上, 鄙视道, “你要真有能耐就霸王硬上弓生米煮熟饭, 让他嘴上不承认身体特诚实, 否则就找个墙角自己反省去,到底什么地方没满足人家。” 宋斐:“……” 乔司奇瞪大的眼里满是感恩,恍若看见了观音菩萨下凡! 其余三位男同学更是暗地里举起大拇指, 别人说话是字字玑珠, 地雷姐说话是字字诛心啊! 戚被堵得五脏六腑一起内伤,最后嘴唇抿得紧紧,不吱声了。 宋斐接茬也不是,不接茬也不是,最后干脆把画好的地图一巴掌拍到棉被上,强势更换话题:“咱们来研究一下路线!” 嘶啦—— 由于宋斐同学用力过猛,棉被又软,地图在与棉被接触的一瞬间,不幸被掌风击出几道纵向裂口。 本来地图画得就潦草,现在又皱巴起来,怎么看都像是一张废纸。 好在四个小伙伴没嫌弃,凑过来低头努力辨认,漫长的识别程序后,终于认出这是学校地图。 “别说,你画得还挺细。”罗庚同学给予真诚认可。 “你想走一条什么路线?”周一律看懂了地图,但还没明白宋斐的意图。 宋斐沉吟片刻,开口:“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现在已经活下来了,可能比很多同学都幸运,但光活下来不够,我们还得活下去。怎么才能活下去,那就必须利用我们的优势。除了行动力和智商上的优势,还有地理优势。” 林娣蕾:“我们对学校的了解?” 宋斐:“嗯,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这学校的一草一木了,篮球馆,礼堂,图书馆,甚至建筑工程学院那个完全反人类的鲁班楼,必要的时候都可以成为我们的避难所。结构越复杂,对我们越有利……” “抱歉打断一下,”周一律严肃举手,“我不喜欢你对于鲁班楼的评价,那是我们学校最能体现结构美学的建筑,是巧思与技艺的激情碰撞,灵动与实用的完美结合!” 宋斐:“……” 林娣蕾:“……” 戚:“……” 乔司奇:“……” 罗庚:“我可能是个外行哈,也不懂结构美学什么的,我就一个问题,为啥我每次去你们楼里都会迷路?” 周一律:“你这个问题问得太可笑了,难道我就不迷路吗?” 乔司奇:“……” 宋斐:“……” 戚:“……” 林娣蕾:“不行了我胸口太疼了让我缓一会……” 罗庚:“我帮你揉!” 林娣蕾:“滚。” 求生方案大讨论是在五分钟之后重启的,因为所有小伙伴都需要捂着胸口在棉被上翻滚一会儿,以免原地爆炸。 “利用地形我完全同意,”疗伤比较快的罗庚首先发,“但不管怎么利用,我觉得都是后续问题,眼下的问题是我们到底打阵地战,还是突围战?” “我先说,我支持阵地战。”johns同学不知啥时候又搞来一包牛肉干,自从林娣蕾不让他抽烟之后,他嘴里的零食基本就没断过,“现在咱们谁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说不定再坚持几天,救援部队就赶到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小病小灾,说句不好听的,控制措施晚一天,都可能造成一大片城市沦陷,国家能坐视不管?” “我也同意阵地战,”戚沉声道,“强行突围危险系数太高,这里食物充足,完全够我们守上一两个月的,没必要去冒险。” 周一律:“如果守上一两个月还没等来救援呢?” 林娣蕾:“那学校外的情况只可能更糟。” 罗庚:“靠,不会真末世吧,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废墟,黄沙,死寂?” 乔司奇:“或者新的世界和秩序。” “那个,咱能先从科幻电影里出来吗?”宋斐实在听不下去了,必须拉回战友们如脱肛野马般狂奔的思绪,“这都信息时代了,科学家们都开始琢磨怎么让地球躲避小陨石了,我不信连个丧尸病毒都解决不了。当然这是往大了说。往小了说,就算这个病毒只发生在国内,我也相信咱们国家有能力有手段控制和稳定局面。你们想想利比亚撤侨,想想南海那些暗搓搓从荒礁变成基地的群岛,没实力没底气,能这么干?” “哎呦我去,你说得我热血沸腾的。”罗庚动了动一身腱子肉,颇有种马上闯出去跟丧尸干一架的冲动。 宋斐:“当然,话也得从两面说。” 罗庚:“……你他妈能不大喘气吗!” 宋斐歉意地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先稳住,然后才叹口气:“动起来肯定是已经动起来了,但在救援之前,稳定住局面不再恶化,才是首要的。咱们现在还有水有电,靠的应该就是这个。可就算局面稳定住了,为了长期保持,仍然需要很大一部分人力物力,所以能抽出来救援的人力物力,本身就是有限的。你们觉得以病毒的蔓延速度,到局面基本稳定住的时候,需要救援的地方会有多少?” 这是一个基于乐观导向却又不得不联系现实情况而作的判断,既闪着希望,又透着心酸。 “全国。”一片沉默里,戚给了答案,“如果只有一两个省爆发病毒,举全国之力,救援早就到了,现在还没来,只能说明病毒爆发的范围远超过我们的想象,不能说绝对控制不住,起码现阶段很难控制。它不像其他传染病,病人是有意识的,是可以被监控在病源地的,它完全就是无序且快速发散的,以这种蔓延速度,除了青藏高原,没有省份能幸免。” 周一律:“青藏高原也未必就安全,万一有游客染病,青藏铁路一火车就送上去了。” 戚:“……” 无视周一律同学的担忧,林娣蕾直接问:“宋斐,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斐垂下头,似也在考虑,良久,才严肃道:“我想说的是,即便救援开始,救援力量的有限决定了救援次序肯定存在先后。你们觉得会是什么顺序?” 戚:“京津唐心脏区。” 罗庚:“江浙沪包邮区。” 周一律:“福建广沿海区。” 乔司奇:“蒙藏蒙边境区。” 林娣蕾:“然后逐渐缩小包围圈最终……到咱们中原地区?” 宋斐:“当然也可能黑吉辽江浙沪福建广都摆平后直接由东向西推进。” 乔司奇:“那也没提前多少啊……妈妈!你为什么当初非要让我报考这里!!!” 宋斐没好气地推了下乔司奇的脑袋,打断他的哀号。现阶段聊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聊父母,情绪一上来,谁也扛不住,都抱头痛哭了还讨论个屁。 “我想说的是,咱们既要阵地战,也要突围战,双管齐下。等得来救援当然好,万一救援没来,阵地先守不住了,或者吃的都光了,咱们就必须当机立断,转移战场。如果整个学校都待不住了,那时候水电还没断,往城区跑就是咱们唯一希望。” 戚问:“为什么现在不去城区?” 宋斐认真地看向他:“外面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出了学校都是荒地,没处躲没处藏,九死一生。所以这是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干。” “就是。要是跑出去了,死了,守在这里没俩礼拜就被救了,那我们死也多冤啊。”乔司奇插过来一嘴。 戚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不是真想问宋斐问题,他就是觉得一个头脑清晰逻辑合理并试图给大家一些助益的宋斐特别新鲜:“以前让你动一下脑子都会死,怎么忽然开始这么认真想问题了?” 宋斐翻个白眼:“因为现在不动脑子才会死。” 戚叹口气:“你要早把这个劲头用到学习上,上学期的英语就不会差一点挂。” 宋斐:“那我管理学还是全班最高分呢,你怎么不说?” 戚:“偏科不值得骄傲。” 宋斐:“……操,我的筷子呢?” 周一律:“冷静!爱到尽头覆水难收,爱悠悠恨悠悠,不要等到无法挽留,才又想起他的温柔!” 戚:“……” 宋斐:“一律,你撒开手吧,我冷静了,真的。” 最终大家一致通过了阵地与突围相辅相成的综合方案,同时制定了一旦超市失守直奔透气窗上屋顶,伺机占领食堂的计划。至于占领食堂之后是继续往前推进还是再度据守阵地,等到那时候根据实际情况再议。 当然,如果能在超市里一直安全地守到救援,再美不过。 尽管理智上大家都知道超市随时可能沦陷,并且尽量将一些顶饱的食物塞满背包,同武器一起放到枕头旁边,可等到夜深,外面的诡异声响也慢慢低下去,他们还是不由自主躺下,在柔软的被子里寻找些许往日的平静与温馨。 这是漫长而疲惫的一天,无论对于从宿舍跑出来的五个人,还是对于水房脱逃的林娣蕾,都是。 此时五个人并排躺在地铺上,彼此相邻,没有肩并肩那样紧密,但也是伸伸腿就能踹到的距离。林娣蕾被安排在最里面,靠着货架和没有窗的墙,她知道这是最安全的所在,嘴上没多讲,心里是实实在在领了这份情的。 困在水房的时候,她曾经设想过很多种情况,被冲进来的怪物咬死是一种,被成群结队抵抗怪物的同学救出来也是一种。但后者,并不足以让她安心。一个女孩在这种情况下,好一点,可能是被嫌弃成拖累,再坏一点,就不敢深想了。说她龌龊也好,悲观也罢,但当死亡如影随形的时候,谁都不敢保证人性和道德不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扭曲。 结果,她被打脸了。 然而她被打得很开心,打得在水房里积攒的所有负能量都见了鬼。 她念了一所很棒的学校,遇见了一群很棒的同学,虽然突发病毒被困水房还非常酸爽地来了大姨妈,可她相信——黑夜总要过去,曙光一定会来。 章节目录 圣诞快乐 > 接下来的两天, 相安无事。 六个人花半天时间清点了库房的存货, 之后便聚在一起钻研校园地图。可翻来覆去就那些地方, 再研究也是纸上谈兵, 久而久之聊不出新东西, 也就不讨论了。 突围固然惊险, 但会让人精神集中, 困守看似稳妥,可精神却会在平静枯燥的等待中,慢慢涣散。说不清哪一个更好, 只是现下的六个人,确实有些百无聊赖。 尸潮爆发的第八天,进入超市的第四天, 多云转阴。 “咱们得找点事情干啊, 这么下去人都颓了。”宋斐实在受不住了,起身来回踱步, 搜肠刮肚地想主意。 “别白费力气了, ”周一律从身旁乔司奇手上的格力高百奇盒子里抽出一根, 放到自己嘴里啃, “没书,没网, 没扑克,没麻将,杀人游戏都要玩吐了, 咱们六个光杆司令, 总不能真心话大冒险吧。” 乔司奇赶紧捂住自己剩下的饼干,拒绝周一律二次伸过来的魔爪:“真心话还行,大冒险怎么弄?跑出去跟丧尸打一架?还是吃两口洗衣粉?” 罗庚无语:“都沦落到这种境地了,还不够冒险?就别自己作死了。” 周一律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提议:“要不咱们成语接龙?” 宋斐:“……” 乔司奇:“……” 罗庚:“……” 林娣蕾:“可以试试啊。” 戚:“我同意。” 三对三,虽然没超过半数,但也是很难得的了,故而很快游戏开始—— 乔司奇:“我先我先。丧心病狂!” 罗庚:“狂风暴雨!” 周一律:“雨后春笋!” 宋斐:“……” 戚:“……” 林娣蕾:“……” ——又很快夭折。 宋斐简直想送给周一律送锦旗,上绣八个大字——清场能手,安静卫士。 困倦地打个哈欠,宋斐摸过手机看时间,中午十二点十分,难怪他那么困……咦?宋斐瞪大眼睛又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日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战友们,今天是圣诞节!” 一句话喊得小伙伴都精神起来,纷纷拿手机看—— “我去。” “还真是。” “把日子都过蒙了哈哈。” 下意识摸兜结果摸了个空的乔司奇,一口啃掉半根百奇,用力嚼! “唉,去年圣诞节,我在城区广场上摆摊画人像素描,好多跟闺蜜一起出来过节的单身小姑娘围着我,可美了。”周一律呈大字型仰躺到地铺上,追忆往昔,无限回味。 林娣蕾惊讶:“你还会画素描?” 周一律坐起来,认真道:“正经童子功呢,我没上学就被逼着去美术班。” 林娣蕾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周一律:“又会吉他又会素描还特意在日本买刀就为在宿舍做日料,你这样的为什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周一律非常用力地想了想,最后摊手:“我也不知道。” 宋斐和乔司奇知道:“因为话不投机半句多!” 罗庚犹豫半天,还是悄悄凑到林娣蕾身边,弱弱道:“我虽然不会素描,但我会求导……” 林娣蕾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怎么接茬,只得转向宋斐他们:“你们呢,去年圣诞节都怎么过的?” 乔司奇张口就来,显然记忆深刻:“听译了一个圣诞老人的恐怖片,啧,完全反套路,崩童话,结局还巨黑暗。我想想叫什么来着……” “你就不用说出它光辉的名字了,谢谢。”宋斐赶忙阻止,同时在记忆里搜寻自己去年的圣诞节。 这不是一个太难抓取的回忆,确切地说,它甚至是闪着光的,以至于宋斐刚打开记忆盒子,就看见了它。 抬起头,正对上戚的目光。不知他是偏巧看过来,还是一直望着这边,那双眸子里闪着一些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嗯?”林娣蕾还在等宋斐的回答。 宋斐收回视线,耸耸肩:“去市中心逛步行街,然后被人流挤成了狗。” 林娣蕾脑补了一会儿那个场景,然后不知无心还是有意,又去问戚:“你呢,去年圣诞节怎么过的?” 戚苦笑:“丢了钱包,追贼未果。” 林娣蕾点点头,果然,这是个连续剧。 罗庚等半天没等来女神临幸,也不气馁,索性去搬了好多苹果口味的芬达易拉罐过来,货架不够,库房去凑,一点点摆成半人高的圆锥塔,放眼望去,一片魔性之绿。 林娣蕾大着胆子猜测:“圣诞树?” 罗庚猛点头。 林娣蕾扑哧乐了。 罗庚简直开心得要缺氧。 气氛一下子欢快开来,沉闷枯燥烟消云散,节日的喜庆渐渐涌上。小伙伴们又拆了两包恰恰瓜子,把红色包装袋剪成一条条,粘在一起,拉花似的搭在“圣诞树”上,有红有绿,形神兼具,完美。 六个人围成一圈,乔司奇早堆了一堆零食放到中间,大家人手一听可乐,举杯相碰—— “merry christmas!” 如果暗夜里没有人赐予我们光明,我们就自己给自己掌灯。 八个盛着不等量水的玻璃杯摆到地上,水面由低到高,依次排列。周一律用从宋斐那里借来的金属筷,叮地一声,开奏。 一个个音符在周一律的敲击下蹦出来,不疾不徐,清脆悦耳,最终流淌成一曲耳熟能详的旋律,宛如迎风飞舞的雪花,欢快轻巧,童趣盎然。 林娣蕾情不自禁跟着哼唱起来:“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the way~~oh whatfun itisto ride~ina onehorse open sleigh hey~~~” 宋斐也忍不住跟着唱,然而只跟了两句“jingle bells”,后面的英文词实在不会,就变成“铃儿响叮当”了。鉴于相当破坏美感,很快闭嘴,跟大家一起,乖乖当个听众。 “dashing through the snow~~ina one-horse open sleigh~~o\\'er thefields we go~~laughing allthe way~~bells onbobtail ring~~” 林娣蕾的声音如夜莺婉转,明亮时活泼俏皮,低吟时柔美温暖,闭上眼去听,仿佛能看见冰雪覆盖的小镇,一户户燃着壁炉的人家,一扇扇亮着的窗。 就在所有小伙伴都沉浸于如梦似幻的节日氛围中时,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静谧圣诞夜——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六个人不约而同一震,在突如其来的颤栗中,回归现实。 “救命啊啊啊啊啊——” “救命——” “啊啊啊啊——” 求救的不是一个人! 与此同时超市入口的玻璃门也传来激烈的拍打声! 六个人再不敢耽搁,飞一样窜起来,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正门! 乔司奇跑在最前面,首先抵达并毫不迟疑将抵着门的货架挪开。随后赶到的戚没等他全部挪完,已经就着现有空隙伸手进去撩开棉帘! 一群人高马大的男同学赫然映入眼帘! 也数不清是多少个,距离最近的脸甚至已经贴到门上的同学一看见他们,更加拼命地拍门,不,几乎是砸了! 一时间拍门声,呼救声,震耳欲聋! 宋斐随后赶到,七把锁的钥匙都在他身上,可外面同学多,追在同学背后的丧尸更多,宋斐掏钥匙的时候,眼看又有两个同学被丧尸拖走。 “上屋顶——”戚忽然冲着门缝外大喊,“他们不会爬楼,快上屋顶!” 要真七把锁挨着个儿的打开,估计门外就尸骨无存了! 一些脑子快的同学率先反应过来,立刻往两边跑。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没两秒,聚在门前的同学哗一下散了个干净,也不知道是叠罗汉还是徒手攀,总之肯定各显神通去了。 六个人也赶紧往回跑,而且很有默契地都没去厕所,全部聚到戚曾经爬过的那扇透气窗下面——厕所的窗太矮了,一旦丧尸听见声音聚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戚爬到铁质货架顶层,打开透气窗,冲屋顶上面喊:“这里,从窗户进来——” 很快,第一个同学被接了进来。 后面罗庚也爬上去,一起帮戚接人,大约用了十分钟,共接进来十七位同学。 等所有人都安全落地,六个人才发现,这些人虽然衣着不尽相同,但大部分都是休闲运动款,清一色的男生,有高有矮,有修长有精壮,可无一例外都散发着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那是一种与普通同学截然不同的气质,单一个人都很明显,何况十七个起。 “体院的?”戚锁好窗,从货架上跳下来。 “嗯。实在活不了了,拼一把,以为死定了呢,腿都吓软了,幸亏他妈的命大。”说话的是个同戚差不多高的同学,但看起来更健硕有力些,一身灰色运动服,外面是宽松的黑色长羽绒服,拉链也没拉,就那么敞开着,“你们挺会找地儿啊,宿舍都快人吃人了,操!” 这边男生同戚讲话,那边十几个早呼啦一下子散开了,看方向都是奔着食品区。 戚还想多问两句,那人一看其他人跑没影了,再顾不上搭理他,也一个转身朝那头狂奔:“我去,你们我留点——” 前后不到半分钟,交流没超过两句话,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懵逼。 乔司奇:“什么情况啊?” 周一律:“估计饿疯了吧。” 罗庚:“饿疯了也该说声谢啊,咱们救了他们的命!” 林娣蕾:“算了,互相理解吧。” 戚也不太爽,原本还想问对方名字的,这下也没心情了。皱皱眉,余光很自然划过宋斐,却发现他眉头紧锁,表情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戚用胳膊肘轻碰了一下他:“怎么了?” 宋斐缓缓看向他,脸色是难得的严肃,不带半点平日里的嬉笑怒骂:“他们拍门的时候,有多少人?” 戚摇头,他只知道:“肯定比现在多。” 宋斐:“死了认识的同学,不会难过吗?” 戚思索片刻,道:“或许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宋斐也想不出更多,只得放弃:“可能吧。” 饥饿和恐惧都会让人暂时失常,六个小伙伴将心比心,都能理解,所以走回地铺发现圣诞树被撞倒一地,周一律的“乐器”已被踢得七扭八歪,他们也没说什么。 中断了的圣诞气氛或许可惜,但能救下十七条命,谁又敢说这不是最美好的圣诞节呢。 章节目录 黑暗森林 > 十七个大小伙子不是盖的, 风卷残云般将两排货架掠空了大半, 犹如蝗虫过境的农田。没几分钟, 各种包装袋和空的饮料瓶已凌乱一地。 逐渐填饱肚子的男同学们横七竖八席地而躺, 慢慢体味劫后重生的真实。 “操他妈总算活过来了……” “早知道早出来啊, 这几天在宿舍罪遭的……” “幸亏哥们儿跑的快, 317那几个在后面, 都没冲出来。” “这大学上的,太要命了……” 宋斐他们坐在自己的生活用品区,距离食品区不算远, 也不算近,无数排货架一隔,就两个天地了。大约能听见那头的声音, 但也不是句句真切。 乔司奇捡起地上一罐苹果芬达, 啪地抠开拉环,仰脖喝一大口, 喝完见五个小伙伴都不动, 打着气嗝劝:“赶紧喝点吧, 再过几天想喝都未必有了。” 众人沉默下来。 乔司奇说的是事实。 开窗救人, 是人性里善的本能, 但人性不能变成食物和水, 在这种食物总量完全固定的状态下,人数越多,人均越少。 “我是真不想转移阵地, ”周一律实话实说, “咱们能从宿舍冲过来,就算命大,再冲一次……未必还能这么幸运。” “不至于。”罗庚也打开一罐饮料,带着甜味的碳酸在舌尖绽放开来,让人身心清爽,“把那些蚕豆辣条瓜子花生都算上,省着点吃,怎么着还能顶一两个礼拜。到时候救援再不来,真没招了,再说转移的事儿。” “行,”宋斐一拍大腿,给眼下的情况定了基调,“船到桥头自然直!” 乔司奇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但听伙伴们这么一说呢,又觉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琢磨半天灭琢磨出什么有用了,索性甩甩头,将乱七八糟的忧虑都抛到脑后,重新打起精神:“现在怎么着,继续happy平安夜?” 宋斐囧:“你也不用这么心大!” 几个人你一我一语,没注意到有人走过来,直到那人乐呵地打招呼:“你们还挺热闹。” 来者就是当时跟戚说了两句话的那位。当时大家都站着,也还好,如今坐地上仰望,就觉出压迫感来。 好在那人特自来熟,很快一屁股坐到地铺上,友善地露出一口白牙:“于梓晟。” 都一个学校的,又是这种情况,谁也不会计较太多,人家都主动打招呼了,小伙伴们立刻也释放善意—— “戚。” “周一律。” “宋斐。” “罗庚。” “乔司奇。” “林娣蕾。” 于梓晟听得有点愣,最后一挠脑袋:“真记不住。” 小伙伴们囧,继而反应过来,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自觉乐了。 空气里的拘谨和尴尬渐渐消弭,乔司奇递给对方一罐芬达,对方很自然接过去,一边抠拉环一边问:“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四天前。”宋斐现在想想还觉得有点郁闷,“我们往外跑之前,在阳台喊了半天,一个响应的都没有,最后只好我们几个硬往外闯,差点就没进来。” 于梓晟浓眉一皱:“你们在阳台喊了?我们怎么没听见?” 宋斐:“你们几号楼?” 于梓晟:“5号。” 宋斐:“那就是了,我们在2、3号楼,要是喊的你们都能听见,丧尸估计早冲进来了。” “那帮傻逼,不跟你们出来,守着宿舍就是个死。”于梓晟显然感觉到了宋斐的郁闷,很自然站到他的阵营,帮他说话。 但宋斐就觉得听起来很别扭。 他偷偷去看几个小伙伴,大家的表情也颇为复杂,一时间没人说话,场面有些尴尬。 “宿舍现在怎么样了?”戚急中生智,找了个既是大家关心,又能让谈话继续的问题。 于梓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听见戚问,立刻放下饮料,俨然一肚子苦水要倒:“都他妈疯了。没吃的啊,饿这股劲儿谁受得了,一开始是从阳台进去偷,后来就是明抢,全他妈不是人了,谁拳头硬谁就能活。晚上还总有跳楼的,我去,相当壮观,你们是走得早,再晚走两天,能不能活着出来就不好说了。” 于梓晟说得很直白,也很简洁,他没故意去渲染什么,可就这三两语,已足够六个人脑补出那片地狱。明明未在其中,却仿佛身临其境,说不上是恐惧还是难过多些,无数情绪在心里翻滚,哽得喉间竟说不出话。 “都什么表情啊,”于梓晟被逗乐了,“你们多幸福啊,在这里有吃有喝,偷着乐去吧。” “那也是暂时的,”罗庚叹口气,“谁知道救援什么时候来,坐吃山空心里没底啊。” “咱们这里又不是天险,一马平川的,救援肯定快。”于梓晟叹口气,“最怕的就是自己人坏自己人,我拍门的时候,还真担心你们见死不救。” “除非被咬,”宋斐沉下声音,一字一句,“不然我们永远都是人。” 于梓晟愣了下,末了推了把宋斐肩膀:“别他妈灌鸡汤了,哈哈。” 聊了大概十来分钟,于梓晟就回去了。过了没多久,呼啦来了一群人把货架上剩下的床单枕头空调被什么的席卷一空,看样子也是要打地铺。 可惜棉被都被宋斐他们铺的铺盖的盖了,货架上剩的都是薄的,不实用的,有几个走的时候貌似还不太甘心,恋恋不舍看了宋斐他们的棉被好几眼。 六个人心里明镜儿似的,但都低着眼睛全当没看见。开窗救人是道义,送人被子自己受冻那就过了。况且开这空调的超市也并不冷,睡地上或许会有些凉,可大小伙子血气方刚,凉一凉死不了人。 许是这帮同学逃出宿舍的过程太惊险,一时心绪难平无法入眠,直到后半夜,还能听见一些说话打闹的声音。 宋斐他们这边其实也没睡着。 这是一种特别微妙的状态,就像原本已经被当成自己地盘的范围内,忽然来了新的分享者。理智上,他们当然知道超市是大家共有的,当成自己地盘的想法原本就不对,但情感上,面对比自己人多势众的新同学,谁都会有危机感。 睡不着的结果就是总想去上厕所,宋斐这一宿已经爬起来三回。 经过前次厕所惊魂,宋斐留下了心理阴影,再进去时,总是蹑手蹑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厕所里有人。 宋斐离门口两米,就嗅到了烟味,等走到门口,里面几个人的交谈声已清晰可闻—— “那个妹子你看见没,我拿脑袋担保,就是新传院的院花,运动会举牌的时候我看得真真的。” “那么大胸,瞎子看不见,啧,便宜他们了。” “五个玩一个,够分吗?” “操,都别他妈说了,我都硬了。” “哈哈哈哈,那没办法,自己解决吧。” “哎你们说要是找个机会硬上,能成吗?” “没戏,人家那五个还没过完瘾呢,能让给你?” “妞儿就是好哈,啥事不用操心,腿一张全齐活儿……” 宋斐默默退了回去。他也不是很尿急,目测还能憋个把小时,那就憋着吧,等那些人散了,他再去,不然他恶心。 性幻想是生物本能,440有时候熄灯了,还会聊一聊院里哪个妹子好看,暗搓搓地八一八谁和谁又开房了。戏谑,轻佻,不正经,甚至偶尔猥琐,下流,这都有过。反正关起门来,肆无忌惮侃呗。 但脑内yy和真的面对妹子,是两码事。 救林娣蕾的时候,包括他这个喜欢男人的,都被惊艳了,林娣蕾的美是会让人窒息的那种美,真的好看。但救下来之后,除了罗庚,谁也没真的对她动同学以外的心思。即便是罗庚,也是光明正大献殷勤,一副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追你的坚定样。 或许因为自己已经在心里把林娣蕾当成伙伴和战友了,宋斐想,所以他必须赶紧走开,免得忍不住冲进去揍人。 快天亮的时候宋斐才睡着,结果接下来的一天他都昏昏沉沉的。幸而这一天相安无事,虽然六个人去食品区找吃的的时候,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但最终大家还是维持了表面的友好,大部分时间分踞两地,井水不犯河水。 不到七点,宋斐已经困得不行,直接躺下,这回一觉到天亮。 然后,在炮火一样的巨大撞门声里,惊醒。 五个同伴已经先一步起来了,都坐在周围,宋斐一脸迷茫地四下环顾,还没搞清楚状况。 周一律摸了摸他的脑袋,叹息着哄:“摸摸毛,吓不着。” 宋斐眼神还是直愣愣的:“咋了?” 戚淡淡道:“他们撞库房门呢。” 宋斐更懵逼了:“库房钥匙我们有啊。” 林娣蕾嘲讽地笑了一下:“人家没来找我们。不,是根本没任何沟通,估计以为就没钥匙吧,直接破门而入了。” 宋斐:“……” 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早上的头就没开好,所以中午宋斐去食品区找八宝粥碰壁,也就不足为奇了。 同昨天一样,十几个同学几乎填满了主食区,有倚货架站着的,靠货架坐着的,走道上躺着的,明明姿态各异,可等宋斐走过去,十几双眼睛却齐刷刷看过来,瞬间筑起一道生人勿进的铜墙铁壁。 宋斐也同昨天一样,不惯毛病,该往里走还往里走。但到跟前发现货架上空空荡荡,他就是罗大神仙转世,也没辙了。 心说货架上吃干净了,库存总还有,结果走到库房门口,就透过半开着的要掉不掉的门扇,看见了里面的于梓晟。 除了于梓晟,里面还有两个同学,三个人就席地坐着,一派主人翁的架势。 “宋……斐对吧,你看我记性还行哈。”于梓晟坐在地上没动,招呼打得倒还热情洋溢。 “挺好的。”宋斐敷衍地对他笑笑,想绕过三个人往里面走,哪知道刚走到于梓晟身边,就被他忽然伸出的腿绊了个踉跄。 “操,你干嘛!”宋斐有点火,这种情况没法笑脸迎人。 于梓晟一脸歉意:“实在不好意思,不过里面没什么吃的了,你去外头找吧。” 宋斐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因为太巨大了,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这么多箱子,你告诉我没吃的了?” “我可能没说明白,”于梓晟从容地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朝宋斐微笑,“地方是我们找到的,门是我们撞开的,所以里面的东西就算是我们的私人财产。吃的有,但不是你们的。” 宋斐这回是真乐了:“哎,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特傻逼?” 于梓晟歪头思考,仿佛很做了一番苦思冥想,最后认真地看着宋斐:“如果你想和我们动手的话,那就不是看起来了。” 而是,是。 但宋斐确确实实不是傻逼。不仅是一对三有没有胜算的问题,而是逞一时痛快会带来多少后患的问题。一对三,他顶多鼻青脸肿,十七个对上他们六个,或许真的就是生死存亡了。 五个小伙伴都知道宋斐是去找八宝粥的,结果去是奔着食品区,回来是从库房方向,而且两手空空,灰头土脸,大家就明白了。 但明白和接受,是两码事。 “真不给?”周一律问得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要压不住那底下的怒火。 宋斐耸耸肩,冷笑:“说地方是他们找到的,门是他们撞开的,所以里面的东西就算是他们的私人财产。吃的有,但不是我们的。” “我操,这他妈神逻辑啊!” 罗庚说着就要站起来,被林娣蕾死死拽住衣角,他还不甘心,一个劲儿想挣脱,最后小地雷一个眼刀断喝:“坐下!” 罗庚屁股立刻粘地铺上,再纹丝不动。 “要能硬拼,我刚才在库房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宋斐这话也是说给罗庚听的。 但罗老师不能理解:“不硬拼,你打算智取?就这么一亩三分地,你取完了人家不会抢?” “要不……咱们说说软话,求一下?”乔司奇弱弱提议。 周一律一眼扫过去,凌厉逼人。 乔司奇缩缩脖子,不吱声了。 作为曾在宿舍里被洗劫过的当事人,周一律从最开始就不认为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他没料到,恶化得如此之快。 沉吟片刻,周一律忽然抓起已经从寿司刀变成寿司枪的兵刃,指肚静静刮过刀锋,双眼咻地一眯:“实在不行……” “不可以!”乔司奇虽然打定注意不说话了,但事关底线,被瞪死也要说,“那帮人再不是东西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性命,咱们不能趁着夜深人静把他们都做掉再把尸体丢了当成丧尸啃的,就算神不知鬼不觉,咱们这辈子也得背上血债了!” 宋斐:“……” 戚:“……” 罗庚:“……” 周一律:“我的意思是实在不行咱们就趁早逃!” 林娣蕾:“还有为什么你的劝阻里充满了无数具有可行性的细节……” 章节目录 多重计划 > 六个人聚在一起商议了半个下午, 虽然主食区断货, 但零食区还没被全面封锁, 于是这会儿满地都是开心果壳。 “真的要撤?出去可就九死一生了, 不再拼一下?”虽然连怎么去食堂怎么关门怎么应对紧急情况都讨论完了, 乔司奇还是有点害怕, 总觉得相比外面, 超市里再不济总有一方安稳。 周一律没好气夺过他手里的半包开心果,啪地放到一旁,禁止他再像松鼠似的咔咔嗑扰乱军心:“就那么些食物, 我们吃了,他们就没了,你想怎么拼?” 乔司奇一扬下巴:“大门钥匙不是在我们手上嘛, 就拿这个筹码和他们拼, 让他们知道,不让我们活, 我们就开门, 大家鱼死网破, 谁也别想活。” 戚凉凉地问:“如果他们真不给, 你就真开门?” 乔司奇囧:“那我们不全都死了, 哪能真开, 就吓唬吓唬。” 罗庚叹口气:“只要你豁不出去真开,就吓唬不到他们。这种对峙最多不超过十分钟,人家就把你底牌看得透透的了。就算退一步讲, 你成功了, 下回呢,吃一会饭就鱼死网破一回?” “而且就算他们不来,过上个把月,我们也是要转移阵地的,我们现在只是把原计划提前了。”宋斐说着把被周一律没收的开心果又塞回乔司奇手里,“所以现在呢,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屈着自己。” 乔司奇握紧开心果袋子……宋斐这话不光不下饭,甚至让他条件反射就想问自己还能活几天,瞅着开心果也开心不起来啊! 原地不动太久,大家都有些疲惫,既然拍了板,也就伸懒腰的伸懒腰,动脖子的动脖子,周一律更是直接躺下舒展身体,为接下来的突围战蓄力。 林娣蕾长舒口气,站了起来,结果宋斐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 林娣蕾狐疑地打量他:“又这么巧?” 宋斐嘿嘿一乐:“就这么神奇。” 罗庚看不下去了,终于出声吐槽:“喂,差不多行了,从昨天开始人家去厕所你就去,一次不落的,你到底几个意思?” 宋斐一脸无辜:“人有三急,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罗庚还想说话,被林娣蕾一个问题怼了回来—— “要不你也一起?” 罗庚连忙摇头。在他朴素的认知里,总觉得跟着女生去厕所是痴汉行径,但宋斐又是gay,所以他就闹不清宋斐这一行径,究竟该归到变态痴汉的范畴,还是闺蜜情谊的范畴。毕竟结伴去卫生间是女生们最钟爱的活动,虽然男同学一辈子都无法理解。 一如既往,宋斐跟林娣蕾肩并肩走到厕所,一如既往,宋斐在确认厕所里没人之后,说我关门,你先来。 宋斐要关闭的门不是隔间的门,而是厕所的大门,门一关,厕所里面只有林娣蕾,他就站在门外等,理由是一起进去的话,彼此都能听见声音也太尴尬了。通常等林娣蕾出来,他就会催着对方回大部队,然后自己再方便。 但这回,林娣蕾没有一如既往地自己进去,而是一个用力把宋斐也拉进厕所。 宋斐以为这个模式他俩已经心照不宣了,猛一被拽有点懵逼,等反应过来,人已经靠在了厕所墙壁上。 林娣蕾一七二,比一七六的宋斐矮一些,但胳膊往墙上一拍,仍壁咚得气势惊人。 “他们都说什么了?”林娣蕾开门见山,半点废话没有。 宋斐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林娣蕾翻个白眼:“你都反常成这样了,我再猜不出来就真成傻白甜了。”但凡突变都会有个刺激源,然而自己这边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那只可能是宋斐听见了什么,才会紧张到自己一要上厕所,他就跟着警戒。 他警戒的不是她上厕所,而是她会落单。 “反正……就说你好看呗!”宋斐含糊着,他不希望林娣蕾知道这些,太恶心也太不堪了,是个女孩子都肯定受不了,否则他昨天就讲了,何必选这种笨方法。 林娣蕾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她就是诈一下,现在看,果然就跟自己想的差不多。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那些下流猥琐的笑容,她其实是有感觉的。 叹口气,收回胳膊,林娣蕾抬起头看宋斐,一字一句道:“以后不管什么,直接跟我讲,能让小地雷扛不住的,还没出世呢。记住了?” 女孩儿眸子里闪着坚毅。 然而宋斐只想起了儿时被邻居大姐姐暴打的恐惧,忙不迭地猛点头! 林娣蕾莞尔,眉梢带着笑地瞥他一眼,真心道:“谢谢。” 这一次林娣蕾上厕所的时间稍长了些,宋斐以为是肚子不舒服,结果女孩儿一开门出来,他就傻了。 如瀑长发被参差不齐地剪到肩膀以上,勉强用发圈扎个极短的马尾,不,应该是兔子尾巴。 宋斐本身对头发没有什么执念,但仍觉得可惜:“不用这么狠吧……” 林娣蕾倒是洒脱地耸耸肩:“早就想这么干了,洗头省水,逃命省事。” 宋斐:“那我能问一下你上厕所为啥还带着剪刀吗……” 林娣蕾:“你真想知道?” 宋斐:“呃,当我没问。” 总觉得答案会让男人很疼。 回到生活区的林娣蕾吓了战友们一跳,虽然脸还是好看的,但不得不承认发型也很重要。就这么一剪子,妩媚御姐彻底崩塌,现在风格也不太好归类,就……随性风? 不过女同学都不在意了,男同学也就是调侃两句,之后六个人便迅速整理好东西,趁着天还没黑,跟新来者们告别。 所谓告别,其实就是派戚去跟于梓晟知会一声,免得回头爬窗户的时候再被人误会,引起不必要的摩擦。 于梓晟听说他们要走,表情十分精彩,狂喜、震惊、怀疑等多种情绪在他脸上轮番上演,五官都不够用了。 戚冷冷看着他,多一句话都不想讲。 下午三点半,还是戚进来的那个窗口,六个小伙伴在十七名同学的注目之下,依次爬上货架,鱼贯而出。 或许是他们的行为太让人惊喜,又或者超市的物资暂时充足,十七名同学没有非要检查他们的背包。有人提了一嘴,被戚一句“你要这样我们就不走了”给怼了回去。 随着队尾的戚爬上屋顶,下面啪地一声,关紧了窗户。超市的屋顶同他们来时一样,安静,开阔。 这是一个有些阴霾的下午,看不见阳光,北风吹得脸生疼。 “要不是厕所那个窗户太矮不安全,咱们真就应该爬那个,然后就把窗户敞着,让他们happy去。”乔司奇说着泄愤的狠话。 “行了,”周一律把绑在身后的寿司枪又紧了紧,“把力气都攒住了,接下来才是硬仗。” 所有小伙伴都正色起来。 超市距离食堂正门最短的直线距离大概五十米,一口气冲进去不难,难的是里面还有满满当当的丧尸。这不是想象,是戚和乔司奇正正经经的悲惨经历。而且食堂大厅除正门外,两边还有侧门,除非他们是闪电侠,否则不可能一次性将所有门锁上。最后,也是最要命的一点,食堂是一座三层建筑,外装饰一水的玻璃幕墙,想爬都没着力点。 所以他们才会用半个下午来讨论方案。 “准备好了吗?”戚问。 五个小伙伴一致应声:“嗯。” 戚点点头:“记住,plan a,不行就无缝切换bcd。” 宋斐:“集体转移为主。” 周一律:“灵活机动为辅。” 乔司奇:“必要时可以分开。” 罗庚:“保命第一。” 林娣蕾:“go!” 说时迟那时快,戚一个脚底生风,直奔斜对角线方向的屋顶东南角边缘,那是现在所能到的距离他们要出发的这个点最远的地方。 眨眼戚已经抵达,掏出手机打开扬声器,故技重施! 魔音再度响起,顷刻间无数丧尸像从地底下冒出一般,一窝蜂涌向超市东南角!原本在宋斐他们眼皮子底下游荡的几只,虽然后知后觉,略显迟疑,但最终也被吸引过去! 戚快速返回,手机仍放在东南角屋顶唱歌。 这个注定要被牺牲的手机,逃得了第一次,逃不了第二次。 六个人不再耽搁,趁着丧尸都被吸引过去的时候,火速从超市西北角跳下,直奔食堂——北侧! 那是藏匿在水房斜后方的一处简易钢板房,也是平日除食堂外学子们最爱去的地方——快递取货点! 是的,这就是六人组的a计划。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以六人之力摆平食堂后,他们果断退而求其次! 虽然天气阴沉,但视野尚可,六个人跳下来的时候就可以隐约看见取货点,只是二者中间隔了三条绿化带,若干棵只剩下光秃树杈却仍旧挺拔的大树,干扰了视线。 乔司奇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以标准的跨栏姿势连跨两条被修剪得平整的灌木带,后面五个小伙伴受到他的鼓舞,也飞人附体。戚那种人高腿长的自不必说,连罗庚都以超强的弹跳力轻松搞定! 眼看快递点就在眼前,乔司奇恨不能插上翅膀,脚底像踩了跟斗云,越来越快! 跑在第二位的宋斐几乎要跟不住了,只能要紧牙关坚持。 乔司奇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跑出来了,但是付出总有收获,距离快递点只有十米了! 八米!六米! 四米! 乔司奇急转弯! “planb——” 极速振动的空气送来johns的呐喊。 宋斐本来已经看傻了,极速的奔跑里根本反应不过来要跟着乔司奇转弯,幸亏对方那一嗓子,他奔跑的双腿立刻有了方向,直奔旁边大树! 所谓plan b,就是当快递点里的丧尸数量超过大家能应对的程度,或者快递点的门已被破坏,即便冲进去也没办法维持住局面的,后备缓冲计划! 眨眼间,宋斐已经爬到树干的一半,暂时安全的他回头看同伴,却发现先他一步的乔司奇已经被快递点冲出来的丧尸抱住了腿! 丧尸一个用力,失去平衡的乔司奇狠狠倒在地上! 丧尸瞅准时机一口咬上了乔司奇的小腿! 随后赶来的林娣蕾一剪刀戳进了丧尸的天灵盖! 紧跟在她后面的周一律、罗庚和戚,几乎是同时攻击了丧尸的脑袋,顷刻间那脑袋就不成样子了。 丧尸被戳第一下只是瞬间僵住,现在则彻底没了生气。 乔司奇用力抽回腿,从始至终愣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林娣蕾立刻拽起他,往最近的树下跑! 戚、罗庚、周一律当机立断,也是爬树! 然而爬树也是一门技能,有人的技能树上点亮了这个,有人的一片灰暗。 所幸大家早有准备,先上树的宋斐放下绳子薅上来实在攀爬不能的周一律,林娣蕾也是送绳子下去连扯带拉才辅助乔司奇爬上来。 于是当周一律用刺刀解决掉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企图爬树并目测有一定成功性的丧尸后,局面才稍稍稳定下来。 六个逃命的人,三棵救命的树,八个树下无能为力游荡的丧尸。 害怕当然是害怕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但此刻有一种更深层的害怕席卷了所有小伙伴。 谁都不知该如何开口,阴霾的云层底下,一切都寂静得可怕。 终于,乔司奇开了口:“你们别这样……” 宋斐的嗓子眼一下子就酸了。 那头的周一律也已经变了调:“你他妈不会躲啊,你傻啊,他咬你就让他咬!” 乔司奇也很委屈:“那是我让他咬的吗,他抱住就啃啊。哎呀不要计较这些啦,反正也没咬着肉。” 宋斐:“……” 周一律:“……” 罗庚:“啊?” 一树杈之隔的林娣蕾伸胳膊过来捏了捏他的腿,心中了然:“保暖绒裤,超级加厚款。” 乔司奇惊讶地瞪大眼睛:“厉害啊,你再摸摸,里面还有秋裤呢,也是加厚的!” 周一律:“给我个理由,敢说天冷弄死你。” 乔司奇:“放心,我能那么矫情吗,这才几度,三九天我光腿都不怕。” 宋斐:“所以?” 乔司奇:“我最大的问题就是腿太细了,麻杆似的,不多套几层在里面,穿裤子型不好看,也显得太娘。真的,不信等咱们找到安稳避难所的,我把秋裤绒裤都脱了再穿外裤你们自己看……” 周一律:“谁都别拦着我今天跟他拼了——” 章节目录 六人夜奔 > 一生不羁爱秋裤的乔司奇, 让所有小伙伴的心脏都坐了一次跳楼机。相比之下, 人参果似的挂在树上, 好像也没那么凄惨了。 戚看向乔司奇:“说说, 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大家商定快递点如有意外, 先行爬树再做后续打算。但快递点究竟有什么不妥, 只有跑在最前面的乔司奇看见了。 “没门。”johns同学不假思索开了口。 戚猝不及防, 被噎了实实在在,脸色有些不好看。 宋斐有点别扭,虽然他喜欢看戚吃瘪, 但不是这么个吃法:“乔司奇你吓傻啦,咱们五个是跟你上树的,你现在不说原因是个几个意思?” 乔司奇愣了下,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叫一个囧:“我不是说没门儿!是没门,没门, 快递点只剩下门框没有门了!出生入死这么多天你们能不能有点默契!” 宋斐:“……” 戚:“……” 周一律对男同志的情感世界毫无研究, 只从朴素客观的路人角度出发:“人家俩挺默契的。” 乔司奇不想跟他说话, 并向树下滴了一颗单身狗的眼泪。 小伙伴们攀爬的三棵大树距离钢板房还有段距离, 从这里确实能看见钢板房的大门处好像开着, 隐约可见里面堆着纸箱子的架子, 但却没办法判断究竟是没关好门还是根本没有门。 “钢板房本来就不结实,别说成群结队的丧尸了,就咱们随便一个普通同学都把门撞开。”周一律从专业角度解释了眼下的情况。 “现在咱们怎么办?”罗庚皱眉, “planc?” 没有门, 就意味着安全毫无保障,快递点肯定是不能落脚了,所谓planc,就是转战图书馆。他们现在的食物还能顶两天,故首要任务是找个遮风避雨能保暖过夜的地儿,否则不饿死也要冻死。 宿舍、超市、食堂、快递点都属于生活区,位于校园最里面,也就是北面,而图书馆,则是距离生活区最近的教学区建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宋斐他们学校是一张中国地图,那么学校正门就是海南岛,生活区则相当于疆蒙黑吉辽,图书馆大概在陕西,运动场、体育馆等都在甘肃青海西藏四川,各院系楼如建筑院的鲁班楼物理院的格物楼等不规则分布在中东部各省,像致远楼那样的公共教学楼则整齐排列在广西广东云南。 “plan c是肯定的,但不是现在。”宋斐抬头看了一眼阴霾的云层,“再等等吧,天就快黑了。” “ok。”罗庚明白了宋斐的意思。 图书馆再近,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讲,也是远的,不抬头就能看见的快递点,还可以一鼓作气去狂奔拼一拼。想去图书馆,只能借助天时地利,尽量暗度陈仓,就像从宿舍逃到超市那样,否则广阔大道上引来丧尸围攻,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虽然雾霾不能时时有,但天黑可以起到一样的作用,如果此刻的阴霾能持续到夜幕降临,那一个没有月光星辰的夜,再美不过了。 几个小伙伴也一点就透,包括没有经历但也听他们讲过的林娣蕾。 此时是下午三点五十,目测距离天暗,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想彻底天黑,没准等的时间还要更久。 光秃秃树杈上戳着的六个祖国花朵,在呼啸的北风中,艰难熬着。 小伙伴们尽量把衣服领子竖起来裹紧,手缩到袖子里,用胳膊搂着树杈。饶是如此,热量仍源源不断流失。 乔司奇吸了吸鼻涕:“我不知道你们现在什么感觉哈,反正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破抹布,还是湿哒哒挂出来然后被吹得彻底冻硬了的那种。” 林娣蕾无语:“知足吧,我给你挡了多少风,要不咱俩换换?” 俩人的树杈算是挨着,但林娣蕾实实在在更接近风来的方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乔司奇乖乖闭嘴。 突来一阵猛风,林娣蕾被吹得几乎抱不住,待到终于挨过去,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伙伴听得都有些揪心,毕竟是姑娘家,不比大小伙子耐寒,刚想问上两句,林娣蕾却先一步开口:“你们发现没有,下面一直就是这八个,数量再没增加。” 小地雷的声音依然精神抖擞,大家也就放下心来。 罗庚:“确实是。” 周一律:“这地儿偏,周围什么都没有,取完快递人就走了,谁也不会逗留。八成事发的事情就没几个人。说不定是哪个丧尸无意中游荡到这里来了,一口全咬变异,就此安居乐业,与世隔绝。” 周一律的猜测不无道理,眼下这八个丧尸都是快递点里冲出来的,还真没有路上收集的。 戚听出了端倪:“小地雷,直接说你的想法。” 林娣蕾:“如果咱们把这八个都解决了,不就可以进快递点了?” 乔司奇:“问题是快递点没有门啊!” 宋斐:“我想她的意思不是长住,而是暂避。如果真的不会再有丧尸过来,那没有门的快递点也总比树上强。” 林娣蕾:“而且你们不觉得放着那么多快递盒却只能看不能拆,是对人性的泯灭吗?” 罗庚:“……” 五位男同学对于拆快递包裹没有那么大的热情,但对于得罪女人的后果,还是心中有数的。况且他们也确实在树上挨不住了,现在四肢都开始僵硬,再过一个小时,估计真成冻抹布了。 时不我待,just doit! 戚:“六对八没胜算,咱们只能诱敌……” 所有伙伴默契地看向周一律:“深入。” 周一律黑线:“都他妈一个平面上凭啥就往我这里深入啊!” 宋斐:“一寸长,一寸强!” 周一律抬头:“你他妈别在上面说话不腰疼。” 宋斐瞪大眼睛:“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咱俩现在是一根树上的俩冻梨,我肯定帮你啊!” 周一律稍有缓和:“那还差不多,怎么帮?” 宋斐:“引诱。” 周一律:“……” 片刻后,冷风中响起宋斐带着些细细沙哑的动人嗓音—— “请到这里来~~请到这里来~~这里有一个青青的世界青青世界~~青青从哪里来~~青青从哪里来~~青青从这里的每一片树叶上来~~~” 宋斐唱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丧尸听见,还不会随风飘远,且不光旋律灵动,还配合着眉飞色舞,眼波流转,别说丧尸,某心神荡漾的小伙伴都差点没抱稳,栽到树下。 乔司奇:“这唱得也太……” 罗庚:“一难尽了。” 林娣蕾:“有什么难尽的,就四个字……” 周一律:“骚、气、蓬、勃!” 周一律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的,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散去,用尽力气向下一枪! 最先扑过来抱树的丧尸挣扎两下,不动了。 周一律用力把枪拔丨出来,小心翼翼又往下爬了一个树枝,距离底下更近。 旧曲散尽,新曲又起——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是那潺潺的山泉~~是那潺潺的山泉~~是那潺潺的山泉~~” 之后的十分钟,丧尸与神曲齐飞,鲜血共魔音一色。 要不是立场坚定,四位战友都想冲下来帮丧尸啃宋斐! 随着第八个丧尸倒地,宋斐结束了演唱会。他的树杈最高,举目环顾确认方圆几十米皆为净土,这才点点头。 小伙伴们飞快下树,身心俱疲。 连扶带搀地奔进快递点,六个人躲到门内两侧,总算长舒口气。虽然气温还是凉的,但少了风,杀伤力锐减。 林娣蕾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进包裹堆,很快,刺啦声不绝于耳,其拆包裹撕胶带的娴熟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这么多,拆谁不拆谁?”宋斐看着快递盒的汪洋大海,陷入了选择恐惧症。 “软袋装的板板整整的或者扁盒不太重的一般都是衣服,”林娣蕾头也不抬地分享经验,“你就挑四方盒子装的,有点体积和重量的,一般就是吃的或者用的。” 有方向就好办了,宋斐一眼就相中个半大不大的箱子,一拿,我去,死沉。宋斐大喜,果断放地上拆箱—— 《国家、省考公务员考试教材用书(考前必做1000题+申论)》,六大本完美套盒。 宋斐一口老血喷出来。但他告诉自己,要坚强,深吸口气,重新出发,这回不挑重量就挑体积,直奔着大箱子去,一抬,咦,轻重适中,与自身体积相比,既不会像知识的力量那么沉重,但也没有轻飘飘,还是有点重量的,宋斐心怀忐忑二次开箱—— 豪华猫厕所+猫砂两包。 宿舍禁止养宠物这帮铲屎官都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夜幕终于降临,准备再度出发的小伙伴们都有了各自的收获—— 林娣蕾,一个海淘而来的国际知名品牌28寸行李箱+肉松饼、饼干、巧克力、零食若干+5kg装鲜橙+一件代购的名牌羽绒服+两套护肤品。 周一律,一双尺码稍大但不影响使用的雪地靴+一条羊绒围巾+进口牛奶一箱。 罗庚,防毒套装(面具+护目镜)十组。 乔司奇,零食若干+男士内裤五盒。 戚大部分时间都在把风,所以收获比较贫瘠,只有一双黑色皮手套。 宋斐,无。 其实宋斐也不能说没有,一个多小时里他拆到过的东西数不胜数,公务员书,考研英语,猫厕所猫砂,黑白地狱10000块拼图组合套,榨汁机,豆浆机,甚至一个半米高的钢铁侠。 大学生活可以丰富到什么地步,他已经完全明了了。 林娣蕾拆到的行李箱,是惊喜,也是忧愁。惊喜的是箱子空间巨大,几乎所有东西都可以塞到箱子里。愁的是全塞进去之后箱子是很有重量的,拉着走当然不费劲,但万向轮的声音,很难说不会在寂静的夜幕底下引来丧尸。 “要不,抬着走?”周一律把围巾戴上,鞋子和拆开箱的牛奶都塞进拉杆箱。 “太沉了吧。”罗庚把五组防毒面具放到羽绒服上面,用力一压,箱子成功关上。然后他起身,将剩下五组分发给小伙伴,“都戴上。” 乔司奇接过盒子,有点迟疑:“大晚上不用了吧,再说今天也没雾霾。” 罗庚:“你知道丧尸为什么那么爱啃脸吗?” 乔司奇:“吃脑子啊。” 罗庚:“除了这个呢?” 乔司奇:“脸上的肉嫩?” 罗庚:“……你被咬绝对不是偶然的!” 除了乔司奇,其他战友都明白了。学校里的丧尸到底是最钟爱脑子还是脑子和肉无差别对待他们其实是无法证实的,因为大家看见的就是丧尸一直在啃,跳楼的那些也是被分而食之,但有一点已经清晰明了,那就是因为身上都穿着衣服,脸绝对是最容易下嘴的地方。当然,现在有了面罩就……慢着。 打开盒子的宋斐简直有一种重获新生的幸福感:“连护目镜都有啊!” 罗庚一脸骄傲:“都说了是套装,必须全面啊,这个不是单纯防雾霾,也防毒,一些挥发性气体对眼睛也是有害的。” 周一律:“操,你是怎么在这么多箱子里一眼挑中它的?” 罗庚:“看快递单找收件人名字啊,我自己名字我还不认识吗?” 五个小伙伴:“……” 难怪总觉得哪里眼熟,根本和罗庚脸上那个是一模一样的! 罗庚:“本来是帮班里同学买的,便宜你们了。不过你们这批做工没有我脸上这个好,肯定是质量下降了。等来网之后估计已经默认好评了,算了,我到时候再追加评论。” 五个小伙伴:“……你想得太长远了!” 幽暗深邃的夜,小心翼翼的人,六个身影,几乎是往前蹭着走的,终究还是因为太沉而拉的行李箱,在极其缓慢的前行中,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这是一条没有路灯的小道,松柏满坡,越下坡头,便是图书光的正后方。 远处传来诡异的嚎叫。 六个人毫不畏惧,因为他们在彼此的six god气息里,感受到了同一个刺激,同一个安心。 图书馆已经抬头可见。 那是一栋完全不同于这所学校现代风格的建筑,红墙黑瓦,古色古香。据说学校方面当时要求这座图书馆要有浓郁的文化气息和深厚的历史底蕴,最好能往故宫博物院的风骨上靠,于是这座大四层的书苑,美美落成。 这也是他们选择图书馆的另一重要原因——窗棂、阳台造型繁复,易于攀爬。 深沉的夜里,图书馆四周的打光就像聚光灯一样醒目,将这座建筑映得熠熠生辉。 罗庚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直警惕着四周,因为越靠近图书馆,世界越明亮,他们六个就越来越清晰,包括在地上的影子,也…… 罗庚的脚步忽然僵住。 地上有七个影子。 章节目录 英雄救美 > 罗庚心中一紧, 猛然回头, 可没等他看清, 人已经被巨大的力量扑倒在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张血盆大口咬上自己面门! 咔! 丧尸的牙齿狠狠磕在护目镜上, 似有所觉的它立刻松开, 下一秒猛地咬向罗庚脖颈! 罗庚的身体连同手臂一起被死死压在身下, 根本动不了,眼看丧尸就要给自己种上一颗死亡草莓! 千钧一发之际,凌空发来一脚, 狠狠踹上了丧尸的头! 那是最先发现异样的乔司奇,来不及动刀,只能上脚! 乔司奇这脚踹的已经是发了狠, 然而丧尸只是头歪了歪, 压着罗庚的身体根本纹丝不动。罗庚好几次想用力把人掀下去,却发现从力量上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就在罗庚绝望之际, 压着他的丧尸忽然松开他, 站起来了。 罗庚诧异, 却不敢耽搁, 立刻滚到旁边也飞快站起。这才发现除了乔司奇, 其余伙伴也已经回过身来, 正握紧凶器司机而发。 如果丧尸仍然压在他身上,罗庚想,那么这会儿它的脑子已经被捅成了马蜂窝。 “它为什么站起来了……”乔司奇刻意压到只有气息的声音, 因为颤抖, 更加虚无。 罗庚不想这样猜测,但却别无他选:“它感觉到了危险。” 乔司奇想哭:“现在危险的明明是我们……” 乔司奇没有危耸听,六对一,看似优势满满,但眼前的丧尸有个最大的特点——魁梧。目测一米九往上的身高,体重估计是乔司奇的二倍,刚刚压得罗庚动不了,也全赖于这身壮硕的肌肉。 而且高,就意味着想伤害他的脑子,更加艰难。不是说能碰着脑袋就可以造成杀伤力,必须要角度适合发力,否则很可能只是擦皮肤而过,无法稳准狠地一击即中。 周一律:“怎么办?” 宋斐、戚:“plan d!”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两个人已向相反方向分开,极速跑远! 丧尸左右乱看,一时搞不清情况,面前剩下的四个人忽然一起对它挥手:“嗨~~~” 丧尸愣住,怔怔地看着眼前笑得如春风拂面的食物们。 忽然下一秒,它的身体猛然向前,以标准的狗吃屎姿势栽倒,脸实实在在亲到地上!四个小伙伴早有准备,在它失去平衡时已然脚下启动,这会儿正正好好赶到跟前,只听噗噗几声,四把凶器插进它的脑袋! 丧尸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分别从后面突袭抱住它左右大腿的宋斐和戚长舒口气,彼此看了一眼,撒手。 所谓plan d,就是近战时的声东击西。由四人在面前吸引注意,两人从后面包抄,能下手一击致命就直接下手,不能下手就让其失去平衡,任人宰割。 罗庚:“它们果然不喜欢花露水。” 乔司奇:“怎么讲?” 林娣蕾:“如果喜欢,直接就扑过来了,还能静静听我们say hi?” 周一律:“可以理解,要是谁在我的生鱼片上喷了花露水,我也没食欲了。” 小伙伴们:“……” 宋斐:“你以后再打比方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站在丧尸视角!” 林娣蕾走到旁边重新拉住行李箱,一行人刚要继续向前,风中忽然传来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大家呼吸一窒,四下环顾,松柏林间似有无数鬼影! “操——” 显然打斗声吸引来了别处的丧尸,几个小伙伴再顾不上安静如鸡,撒丫子就开始狂奔! 罗庚也不管林娣蕾乐意不乐意,夺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就开始跑,打劫似的! 林娣蕾心中一暖,但也顾不上道谢,况且罗庚拉箱子跑得都比她快,她只能更加卖力地追上去! 图书馆越来越近,世界几乎亮如白昼! 无数扇漆红的窗,无数阑干古色古香的阳台,就是他们的救命符! 第一个赶到楼根底下的乔司奇二话不说就开始手脚并用向上爬!结果爬得太快,一个没抓住,整个人跌落下来,正砸在跟着他的周一律脑袋上。二人双双坠落,好在才一楼半,周一律除了脑袋被坐在屁股底下略感人格被侮辱外,肉体上并没有遭遇太多摧残。 不过再次发起冲锋时,周一律就学聪明了,不再跟在乔司奇身后,而是与他肩并肩,乔司奇爬第一竖排,他就爬第二竖排,完全不占道,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剐蹭或者追尾。 终于两个人都爬进二层阳台,确认阳台安全后,立刻转过身来接应底下的战友。 此时罗庚已经赶到周一律下面,吃力地举起行李箱,周一律立刻伸手接过来。待行李箱被周一律连拉带扯地薅进二更阳台,罗庚也已经爬进乔司奇那边。 此时下面已经有两个丧尸赶来,罗庚和宋斐与之周旋,而从二层阳台的角度完全看得很清楚,四周还有更多的丧尸正在接近! 罗庚一个用力将林娣蕾也拉了上来,同时冲着宋斐和戚喊:“别打了,赶紧上来!后面的丧尸更多!” 事实上不是宋斐和戚想打,而是他们一时根本无法摆脱! “别管我们,”戚一剪刀戳进丧尸眼睛,厉声喝,“赶紧去闭架书库!” 四个小伙伴不想放同伴独自冒险,但两个人反而好脱身,若是他们四个再下去,四面八方的丧尸又如潮水聚拢过来,又不知会成什么局面! 眼看宋斐一脚踹开跟戚纠缠的丧尸,拉起戚往最近的窗户根底下跑,四个人也不再耽搁,继续往上! 闭架书库,即图书馆里根本不对学生开放的封闭式书库,里面的藏书一般都比较珍贵,据说就算老师想看,都得领导批条。反正平日里一直锁着,也没见谁进去过。所以在制定逃往图书馆的计划时,最安全的放假不作他想,就是这里。当然如果出事那天这里正好开门迎接丧尸,那他们也真的无话可说了。 闭架书库在图书馆顶层也就是四层的最西侧,四个人加一个行李箱就在它下方的二层阳台,此时距离那里仅有两层之遥。 但戚和宋斐在打斗中已经越来越东移,等以直线距离跑到最近的阳台,与大部队横向隔了十几个窗户。 但两个人已经顾不上,七手八脚爬进二层阳台,这才长舒口气。 戚贴近窗户,想看看这个没有亮灯的阳台,室内如何,是否安全。宋斐见他这样看了,也就不再做重复功,转过身来,想看看下面情况,不料脚踝忽然被伸进栏杆的手抓住! 宋斐一低头,正对上一张狰狞的脸! “操!” 宋斐大骂一声,猛地抬脚踹向对方的脸,丧尸重重跌落下去。 他立刻扯过戚:“快点往上!它们会爬!” 没头没尾的八个字,但戚已经明白过来,立刻也和宋斐一样开始往上攀爬! 宋斐这辈子爬过的高都没有这几天爬得多,什么筋疲力尽,什么体力不支,什么好爬不好爬,都他妈无所谓,见到能抓住的地方,就死死抓住,绝境中的身体仿佛能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宋斐一直向上,根本没有往下看,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越高的地方越安全! 终于,他落进了四楼阳台,虽然与罗庚他们分属东西两端,但横向爬总比纵向轻松很多。 “戚——” 那头忽然传来林娣蕾的尖叫。 宋斐一僵,飞速向下看,只见咣地一声,戚重重摔回地面! 与他一起摔下去的还有一个丧尸,显然他就是被爬上来的这个扯下去的。而就在他落地的瞬间,又有三个丧尸围了过去! 宋斐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几乎是本能地冲下面大吼起来:“嘿——这里,我在这里,你们快上来呀——” 一边喊还一边脱衣服,眨眼间就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 另一端的小伙伴们惊呆了,林娣蕾更是下意识避开了眼睛——她还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啊,白花花的雄性肉体什么的,太刺激了。 不知是不是宋斐的声音太震耳欲聋,底下的丧尸竟然真的顿了一下,本能往上看。 宋斐刚来劲儿了,一下子翻到隔壁阳台,和满是花露水味道的衣服拉开距离,让肉香更清晰地飘散:“我可好吃了,有肥有瘦,五花三层,他不好吃,他都是蹄筋肉塞牙,过来吃我啊啊啊啊啊——” 同一层的战友们也反应过来,咔咔就开始脱衣服! 脱得一丨丝丨不丨挂争前恐后往旁边阳台跳—— “来,吃我啊!” “不,我好吃!” “他们都是原味,我是烧烤味的!!!” 小地雷守着一堆不知多久没换过的衣服,有些恍惚。都说人如果受到重大刺激可能会产生突变,她日后要是不喜欢男的改搞百合了,这帮光溜溜上蹿下跳的货绝逼就是罪魁祸首!!! 戚从始至终都头脑清晰,一听见宋斐嚎叫就明白过来,待到对方脱衣服,他虽然也很想跟丧尸一样直勾勾望上两眼,但还是风驰电掣窜起来,二度往上爬!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肉吃。 宋斐虽然嘴上嚎着,身体扭动着,但眼睛一直盯着戚。 只见他刚爬到二楼,地面上的丧尸已经反应过来,重新开始向上扑! 戚继续往三楼爬,但动作已经明显没有之前迅速流畅,脸上似在艰难忍着什么痛苦。 他摔下去的时候受伤了! 宋斐心沉到谷底,他急得抓耳挠腮,忽然,灵光一闪! 风吹过戚额头上的汗,凉意乍起,吹得他有些恍惚。 肩膀疼得要命,但是他不能松手,一旦再次坠落,他真的没有信心能死里逃生了。 不,或许现在也没有,身后的丧尸越来越近,与其说他在逃生,不如说他在垂死挣扎。 戚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感觉力量回来了些。 他不想死,他这辈子光学习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多品尝爱人的温柔…… “你个傻逼抓绳子啊啊啊啊啊!!!” 爱人温柔的呼唤拉回了戚的思绪,他猛地张开眼睛,只见一根绳子正晃荡在他面前。 救命索! 戚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先是一手抓紧绳子,另一手立刻松开阑干也握了上去,将全部身家性命交到了这根绳子上! “你他妈也太沉了——” 爱人又温柔呼唤了。 戚抬起头,他看见了宋斐的脸,可又觉得那不像记忆中熟悉的面孔。 宋斐哪有工夫搭理戚的百转心思,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上拉。 终于,戚随着绳子一点点上升,最后被宋斐拽进了四层阳台。 丧尸们最多爬到两层半,就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不知道是耐力用尽,还是柔韧度有限。个别的想去抓宋斐的绳子,但也没有像崔孟涵那般成功的,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斐将绳子收回去。 另一端的战友们一屁股瘫到地上,总算放下心来。 凉意从屁股直达脑门,他们才轰地反应过来,怯怯看向林娣蕾。 小地雷已经麻木了,生无可恋地冲他们抬抬眼皮:“知道冷了就赶紧过来穿,还等着我给送过去?!” 那边厢战友们手忙脚乱套衣服,这边厢宋斐倒不着急,反正他跟戚知根知底,谁没看过谁啊。所以他也就不紧不慢地把绳子收到背包里,然后才一件件往回套衣服。 “谢谢。”戚发现自己一肚子话,等到嘴边,却只能说出这么两个字。 宋斐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低低道:“客气。” 戚忽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跟宋斐说过这两个字,不,应该说从认识到现在对方好像没做过什么值得他道谢的事。他总是不断在挑出对方的不足,错处,或提醒,或批评,太看不过去的还要努力帮着对方去改。 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需要从对方那里接受帮助。 “你还挺有能耐的。”这是戚的真心话。大喊大叫,脱衣乱跳,绳索救人,现在回顾起来一气呵成,可在当时,不是谁都能想到做到的。甚至他自己,都已经绝望得想放弃。 “我能耐的地方多了,是你缺少发现的眼睛。”难得当了回救命恩人,宋斐可不客气,怎么爽怎么来。不过穿好衣服之后,他又开始担心起戚来,伸手过去轻轻捏了下对方的肩膀,“这里是不是摔得挺严重?我看你爬的时候都吃不上劲了。” 戚忽然把他的手拿下来握住,拇指一下下摩挲他的手背。 宋斐吓了一跳,竟忘了抽回来。 戚抬起头,定定看他:“罗庚说,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 宋斐虎躯一震,连忙把手费力地抽出来:“我不要。” 戚有些急了:“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宋斐刚想开口,却听耳边传来拍窗户的声音——啪! 那声音是从窗户里面传出来的,两个人都吓了一个哆嗦,齐齐转头去看! 只见近在咫尺的窗棂里面,一张贴在玻璃上的脸已经扭曲变形! 宋斐和戚不约而同操起武器,严阵以待! 啪! 又是一声拍窗户! 贴在玻璃上的脸渐渐退开,露出原本五官,然后窗扇忽然被打开,缝隙里传出微弱到近乎幻觉的声音—— “宋斐……” “王轻远?!”宋斐骤然瞪大眼睛,继而迅速跳进室内,抱对方一个满怀,“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王轻远有些虚弱,但还是微微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戚看了一眼,没吭声,跟着跳进去,找到开关按下,室内一片大亮。 这是一个茶水间,大门紧闭,没有丧尸,除了王轻远,只还有角落里靠坐着一个更加虚弱的同学。 戚走过去,小心翼翼蹲下查看。 那同学有气无力地抬起头,下一秒,忽然撑起一丝精神:“戚?” 戚愣住,在脑袋里迅速检索,终于把脸和名字对上了号:“李景煜?” 李景煜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虽然只是在运动会万米比赛之后短暂地进行了形式为主内容为辅的冠亚军礼节性的交流,但李景煜还是牢牢记住了这个对手。 戚看了看那边仍抱在一起不撒手的两个人,忽然一伸胳膊,将李景煜用力揽进怀里:“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李景煜决定再回溯一下记忆长河,看看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一些只可意会不可传的微妙情感。 章节目录 书库落脚 > 王轻远的脸颊已经凹陷进去, 浓重的黑眼圈趁得面色更加惨白。他本就偏瘦, 可也不像现在这样, 宋斐抱着这个身体, 感觉就像搂了一把骨头。 眼底不住地发热, 宋斐吸吸鼻子, 轻轻松开对方, 立刻拿过背包翻出一瓶红牛还有两条士力架递过去。 王轻远接过士力架,拒绝了红牛,有气无力道:“饮水机接杯水就行, 别浪费这个。” 宋斐有点着急:“这个提神!” “我俩这十天啥也没吃光提神了,现在就想来点清淡的……”那头传来李璟煜弱弱的解释。 宋斐循声望向墙角,这才发现戚怀里还抱着个人。宋斐总觉得有些眼熟, 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而且,为何那人脸上好像还残留着些许懵逼?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李璟煜没力气多解释, 示意宋斐看桌台。 宋斐四下环顾, 这才发现身处茶水间, 光饮水机就有三台, 水龙头水槽一应俱全, 台板上还摆着一台投币式咖啡机。 宋斐心里咯噔一下, 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王轻远,又望望李璟煜,他以为他们能坚持到现在, 多少是有些存粮的:“难道……” 李璟煜的眼底溢满悲伤, 然后宋斐听见他咬牙切齿的誓:“我他妈这辈子再不喝咖啡了!” 每一个幸存者都有其不为人知的心酸,宋斐叹口气,给王轻远接了杯清水。哪知道水接回来的时候,那人手里的士力架早没了踪影,要不是拇指和食指上残留的巧克力渍,他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给过对方。 另一边戚也松开了李璟煜,翻出法式小面包给对方,李璟煜干巴巴啃了两口,有点哀怨地看他:“你就没有士力架吗?” 戚正眯着眼睛看那边又慰问又送水的,闻回过头来,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 李璟煜后颈一凉,一口把剩下的小面包都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用力嚼:“这什么做的啊,也太香了!” 啪啪。 窗户外面传来拍打声。 屋里的四个人都打了个激灵,齐刷刷扭头看,就见罗庚一张大脸贴在玻璃上。 宋斐连忙起身给对方开窗:“你怎么过来了?” 罗庚身手敏捷地一闪而入,一边帮宋斐锁窗一边很自然道:“你俩进屋就再没出来,大家都很担心,我就自告奋勇过来看看。” 宋斐狐疑挑眉:“……” 戚上下打量:“……” 罗庚:“好吧我剪刀石头布输了。” 关好窗,罗庚转过身来。他在窗外就看见这两位幸存者了,但进屋才发现,气氛不像是勇救陌生同学,倒像是好友喜相逢:“你们认识?” 宋斐熟稔地拍拍王轻远肩膀,豪气干云:“我室友,王轻远。” 戚用力地搂搂李璟煜肩膀,热情洋溢:“我朋友,李璟煜。” 宋斐不太爽地盯着戚那双手,一边在记忆里启动搜索引擎狂找李璟煜这个光辉的名字,一边在脑海里把戚翻来覆去地拿金属筷子扎。 戚神清气爽,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王轻远目光在这俩人脸上来回几次,忽然抬胳膊揽过宋斐脑袋,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头顶,呢喃:“还能见到你,真好。” 宋斐有点蒙。 那头的李璟煜快让戚把肩膀勒断了。 罗庚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他此行前来的任务是查看战友是否安全,现在看,他俩本身才是最不安全的因素好吗! 那个王什么远的目测还算有点精气神,那个李鲸鱼还是啥鱼的,看起来坚持不了多久了…… “咳,那个戚,你先把人松开。”罗庚再看不下去,上前生生掰开戚胳膊,把李璟煜救下。 李璟煜用尽全力站起来,宁死也要远离这个曾被自己打败如今看来肯定特别怀恨在心的对手。 罗庚没想到李璟煜还有力气站起来,更没想到的是:“哟嘿,你比我还矮啊哈哈哈哈!” “……”李璟煜觉得这些同学可能不是真心想救他的。 确认战友安全,罗庚第一时间拿了宋斐的手电筒到阳台,对着最西端的几个人影闪了两下。这是他与大部队的暗号,闪两下手电就是没事,闪一下就是有事。当然如果情况紧急,他根本无法取得宋斐的手电,那直接惨叫就行了,虽然可能会吸引出四层其他房间里的丧尸出来,但那种情况下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看见手电让周一律他们三个放下心来。 只是—— 乔司奇不解:“既然没事,在那边磨蹭什么?” 林娣蕾猜测:“会不会是发现幸存者了?” 周一律囧:“要是一两个还行,再来十几个,咱们真就别活了。” 灰暗的记忆被勾起,三人沉默。 好半晌,林娣蕾才低低出声:“你们当初救我的时候,怎么想的?” 乔司奇:“哪有时间想啊,救人要紧。” 林娣蕾莞尔,但笑意又很快消散:“那咱们以后呢?” 乔司奇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实话实说:“如果以后碰见的都是超市里那样的混蛋,我就黑化。” 周一律乐了:“你准备怎么黑?” 乔司奇翻个白眼:“现在哪知道啊。哦,当了十九年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你现在突然告诉我,社会主义不用你接班了,你就 take yourself 吧,我知道怎么take?” 周一律:“……” 林娣蕾:“为什么每次听见他往汉语里面掺英语,我都特别想揍人?” 周一律:“me too。” 图书馆的窗户都是仿古的格子窗棂,虽然这样会影响一些透光率,但校领导对中国风莫名坚持,设计师也就尽可能多地增加了窗户数量,保证了白天室内的明亮。 这种窗户的好处就是如果你想破窗而入,只需要敲碎一块巴掌大小的玻璃,然后伸手进去打开锁,搞定。回头找个白纸或者塑料袋把小格子一挡,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被冷风吹了! ——周一律就是这么干的。 那厢三人顺利进入闭架书库,这厢王轻远和李璟煜的身体却没那么快恢复,小分队三人索性也不急了,先与对方交换信息。 宋斐守着王轻远坐下来,第一句问的就是:“向阳和任哲呢?” 这是宋斐迫切想知道的事情,可真等问出口,他又发现自己害怕听见答案。 王轻远轻轻摇头:“不知道。” 宋斐疑惑:“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王轻远一边回忆一边解释:“那天我们刚坐下来,向阳就听一个从外面回来的同学说,外院前一天出事了,好像闹得挺严重。向阳就有点担心他女朋友,但是电话又没信号,后来他看时间也还早,一去一回不耽误下午考试,就直奔外院了。” 宋斐了然:“然后任哲非得跟着?” 王轻远叹口气,点头。 ——任哲,从不放过任何与大量女同学接触的机会,这种百折不挠的求偶精神,堪称440之光。 “但愿他们没事。”此时此刻,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放心吧,”罗庚宽慰,“外院全是女生,有女生的地方还能缺了吃的?” “……”推理毫无瑕疵,宋斐竟无以对。 李璟煜这边则给大家讲了图书馆的情况。其实同食堂,超市,甚至宿舍,都别无二致。安静学习被突发的混乱中断,慌不择路地逃命。他和王轻远算是命大,出事的时候正好在茶水间,王轻远当机立断锁上了门,这才逃过一劫。 当然之后的十天咖啡之旅,李璟煜拒绝回顾。 宋斐也给对方讲了自己战队这十天的遭遇,从宿舍到超市,又从超市到图书馆,至于其中的跳楼也好,超市被欺负也好,虽然一嘴带过,可王轻远与李璟煜都能想象。毕竟在这十天里,他们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脑补,仿佛卖火柴的小女孩,喝一口咖啡,就幻想一个美好愿景,有时候是父母,有时候是同学,有时候他们甚至御风而行,俯瞰祖国万里河山,然后幻象消失,再补一口,循环往复。 “以后你们怎么算的?”王轻远问。 宋斐没好气道:“不是我们,是咱们!” 王轻远莞尔:“嗯嗯,咱们,以后咱们怎么办?” “去食堂。”回答他的是戚,“我们带的食物有限,顶不了几天,想活命,就得去食堂。” 王轻远沉吟片刻,抬眼看他:“有把握吗?” 戚毫不回避他的目光:“没有。” 王轻远:“那为什么不回超市?” 戚:“去食堂需要杀丧尸,去超市就得杀人,其实都可以,看你想怎么选。” 王轻远:“听起来都还行。” 戚:“那投硬币?” 王轻远:“都投咖啡机里了。” 一旁墙角。 李璟煜悄悄问:“他们仨在干嘛?” 罗庚简意赅:“一个人看着另外两个人吹牛逼。” 时间不早,两个幸存者目测也恢复了一些精神,罗庚爬回闭架书库汇报详细情况,戚和宋斐留守。没多久,剩下的小伙伴陆续过来跟李璟煜和王轻远打招呼,尤其在听说王轻远是宋斐室友,李璟煜是戚至交之后,更是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两天,李璟煜和王轻远都在原地休养生息,待到第三天,力气总算恢复了七八成,这才跟着爬到闭架书库。 其实茶水间有水源,门锁也牢靠,硬件甚至比碎了一小块玻璃的闭架书库还要好。奈何十天的喝喝拉撒,味道着实不够清新。而且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五位战友的拉撒也在此解决——林娣蕾自行去了别处房间,小伙伴们虽然好奇,但在眼刀之下,都识相地没开口问。 李璟煜进入书库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行李箱,当下愣住,继而无限敬佩:“以旅游的心态逃命,高人也。” “没有那么夸张啦,我们也是为保命。”林娣蕾连忙解释。 李璟煜看着她娴熟地往脸上拍着护肤水,觉得这个解释非常苍白。 周一律拉着两个人坐下,道:“既然你俩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来研究研究怎么才能攻下食堂。” 李璟煜咽了下口水:“其实我也没完全恢复……” 身旁的王轻远已经挑中一把水果刀,眼睛紧紧盯着锋利的刀刃:“我要这个,用起来顺手。” 李璟煜:“你会不会适应的太快了!” 章节目录 浮生偷闲 > 尸潮爆发的第十三天, 晴。 数十个书架排成两列, 有序伫立在房间之中, 阳光透过窗棂, 在书架侧板上画出规整的方格光影。屋里几乎没有太多的空地, 唯两列书架之间和靠窗户这一侧, 留出两条不算宽敞的过道。 此时窗户根底下, 就凑着八颗脑袋,对着一张平面图,拿出期末考试的精神, 钻研。 周一律:“食堂里面不用我讲,大家天天去都清楚,一楼大厅, 二楼特色, 三楼包间。从结构上说,三者都是饮食区+后厨, 一二楼只是在饮食区又隔出一条窗口带。不过我们要去的是后厨, 所以从后厨来讲, 一三楼反而是一致的, 后厨都是一个大的整体空间, 而二楼的后厨, 建了隔断,按照特色窗口被分成了若干封闭的小区域。简而之……” 戚:“一三楼后厨存粮多,二楼后厨好控制。” 周一律:“对, 空间越小, 越封闭,对我们越有利,但相应食物存储也没有那么集中。” “帅哥们,”林娣蕾提醒,“现在不是我们想控制哪一层的问题,是我们能控制哪一层的问题。” 周一律闻颓丧下来,叹口气:“是啊,整个外立面都是玻璃幕墙,直上直下通体光滑,想爬都没有下手的地儿。” “如果从门进呢。”宋斐忽然道。 戚不假思索摇头:“我们只有八个人,食堂有三个门,两个侧门每一个想真正关上最少都需要两个人,正门那边两个人可能都还不够。咱们全去守门了,谁来对付食堂里的丧尸?” “从门进不代表就要守门,”宋斐翻了个白眼,食指在平面图上西侧门和一层后厨门处叩了两下,“我们可以想办法把一楼大厅里的丧尸尽量吸引到食堂外,趁机从这个距离后厨门最近的西面侧门跑进去,一鼓作气翻进打饭区直奔后厨。我们八个人守三个门守不住,守一个后厨的门总可以吧?” 戚愣住。 他一直都纠缠在“如何才能攀到屋顶”的绞尽脑汁里。不是说宋斐的想法有多妙,而是从他由阳台进入宿舍,天窗进入超市,再到如今的图书馆,“外壁潜入”已成为他或者很多战友的思维定式,然而宋斐却可以跳脱出来。 “咳,”宋斐清了清嗓子,拉回戚的注意力,等到四目重新相对,才一本正经地皱眉道,“你做事情能不能动动脑子?” 戚囧,这话太再熟悉不过了,然而却是第一次从说者变成听众。再看对方,那得意的嘴角怎么都收不住,快上天了。 手忽然被紧紧握住。 戚心脏蓦地漏跳一拍,就听宋斐真心实意道:“我明白你为什么以前总怼我了。” 戚挑起眉毛,直觉告诉他需要抱着怀疑精神:“真的?” “嗯,”宋斐用力点头,亮晶晶的眼神发着异样的光,“太爽了,是人都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额角不住跳动的戚,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战友们已经见怪不怪。说实话,现在对着丧尸都快没感觉了,谁还怕看搞基。 然而李璟煜同学不是。 他既没有习惯丧尸的凶残狰狞,也没有习惯男同学的眼波流转。所以他更加佩服王轻远。在一起的十天里,他就觉得这位同学不凡,如今看他淡定自若地围观,更是心生敬仰。 “三个问题,”戚认可宋斐的提议,但从提议到可行,还需要完善,“一,谁去引丧尸出来,怎么引;二,大部队冲进后厨后,引丧尸的同学怎么归队;三,一楼后厨面积很大,如果里面还有丧尸,且数量很多,我们怎么对付。” “我还没想那么多……”宋斐实话实说,他是人脑又不是电脑,哪能一下子策划那么周全,遂转问战友,“你们怎么看?” 王轻远第一个接口:“我斗争经验还不足,这方面听你们的。” “引丧尸无非就是声音和气味,但是想短时间大批量的引,只能是声音。就跟我们从前做的一样,要么放手机,要么自己高歌,大喊大叫。”周一律说到这里顿了下,才继续,“但是如果不能躲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种方法就用不了,谁用谁死。” 林娣蕾:“引丧尸的人可以从窗户归队,只要先进到后厨的人把窗户打开。二三楼窗户爬不上去,一楼窗户总可以进来。” 乔司奇:“但这个人很可能根本没办法安全脱身跑到窗户底下。后厨的人除非有影□□,不然一边大战丧尸一边开窗也是个高难度技术活。还有,爬窗户的人在爬进来的过程里突然被袭怎么办?谁也救不了他,他只能被啃死。” “任何事情都有概率,没有百分之百的绝对安全,我们只能努力去提高生存的概率。”罗庚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坚定,语毕看向一直没出声的文学院李同学,“你觉得呢?” “……”李璟煜已经没感觉了。他现在只是无比怀念喝咖啡的日子,虽然肉体渐渐消亡,但心灵上是宁静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小伙伴们看着他恍惚的眼神向不知名处飘远,都有些不忍。他们能理解李璟煜的崩溃,毕竟他还没有真正面对丧尸,忽然就让他切换到战斗模式,还只给一条命,分分钟可能就没了,换位思考,谁也无法坦然。遥想他们在宿舍那最初的几天,不也是这个德性。 可是现在已经没时间给他慢慢适应了。 如果直到出发李璟煜都是这个状态,危险的不仅仅是他自己,很可能是整个队伍。 面面相觑,战友们用焦急的目光迅速交流—— 周一律:他好像要魂飞魄散了…… 乔司奇:what canwe do?! 宋斐:劝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林娣蕾:而且要用他最喜欢的方式。 戚:ok。 罗庚:等等,什么啊,喂,我不擅长语文啊—— “陶兄,醒醒吧,桃源已经没了。”周一律扳过李璟煜的肩膀,正视他的眼睛,“想想陆游老爷子,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李璟煜飘忽的眼神渐渐回笼:“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乔司奇再接再厉:“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李璟煜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宋斐忙不迭把美工刀塞进他手里:“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李璟煜攥紧兵器,目光渐沉:“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林娣蕾:“缟素临江誓灭胡,雄师十万气吞吴!” 李璟煜:“试看天堑投鞭断,不信中原不姓朱!” 戚:“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李璟煜腾起站起来,气势如虹:“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就差临门一脚了,热血沸腾的不只李璟煜,罗庚站起来时感觉胸膛在擂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李璟煜:“……” 众战友:“……” 突来的静默就像上帝按下了消音键,罗庚瞬间意识到,需要挽回! “呃,那个,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李璟煜:“……” 罗庚:“操,我应该说一二句不应该说三四句对不对?” 众战友:“这个不是重点!!!”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文学院李同学都沉浸在“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恐怖想象中。这是一个不细思已然极恐,细思根本就没法活了的恶毒诅咒。 罗庚也低落了很久,语文本来就是他的死穴,憋出两句古诗容易么。 宋斐他们又开始研究食堂计划的可行性,尤其是戚提出的那几个问题。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的王轻远,这时忽然问:“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争取生存时间,等待救援,是吗?” 讨论中的五个人抬起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还是宋斐先回答了他的话:“对。我们现在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如果外面也是丧尸横行,大荒地未必比校内安全。” 王轻远点点头,表示明白,不过话锋一转:“既然要最大限度争取生存时间,我们不一定非得现在就要去食堂。” 宋斐不解:“怎么说?” 王轻远道:“图书馆每层楼梯拐角都有两台自动贩售机,一台卖饮料,一台卖零食。” 宋斐有些迟疑:“这个我知道,但只能从走廊过去。” 王轻远问:“你觉得会比去食堂更难吗?” 宋斐皱眉想了想,道:“不好说啊。” 在戚看来,王轻远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他真觉得去自动贩售机比去食堂危险,压根儿就不会提这个建议。可他提了,而且是同宋斐以十分平等的口吻商量。 事实上经他这样一提,戚也觉得先去贩售机是个好主意。现在的他们要想活命,就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食物,必须尽可能将所到之地搜刮干净。 但如果是自己先想到了,会同宋斐商量吗? 先别去食堂了,去自动贩售机。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哪个更有利你看不清楚吗? 对不起,我还就是眼神不好。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不闹? 为什么你总觉得我是跟你闹? 算了,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聊。 我他妈现在很冷静! 很冷静你抱别人抱那么紧,你怎么不抱我?! ……啥? 戚打了个寒战,被自己的脑补吓着了,更可怕的是这个小剧场好像有了生命力,蠢蠢欲动地自己就要往下演。他不得不拼尽全力才能将之甩出脑海。 另一边,战友们已经商讨出了结果—— 宋斐:“那就这么定了,先去自动贩售机?” 李璟煜:“听起来比食堂难度低一点……” 王轻远:“嗯。” 乔司奇:“可我们身上带的钱够不够投啊?” 罗庚:“你傻啦,直接砸!” 周一律:“就是,我们现在除了杀人,什么不敢干!” 罗庚:“呃,也不用这样……” “宋斐,”林娣蕾扯扯他衣服,“你要不要过去看看戚,他一直在很诡异地用力摇头……” 这一天,就在大家的研讨会中安然度过。快递点搜来的食物还够支撑两到三天,他们并不着急行动。 夜幕降临,小伙伴们躺在书籍拼凑成的地铺上,虽然有些硬,至少可以隔绝地面的凉气。 月光取代了日光,从窗棂照进来,明明是清凉的颜色,可在这静谧的夜里,竟让人觉得心底舒展而温暖。 很久没有关灯睡觉了。 仗着晴朗的夜,仗着身边的伙伴,八个人拥抱了久违的黑夜。 “那个那个玩手机的,你差不多得了!” 皎洁月光里一直亮着块屏幕,实在大煞风景。 李璟煜扁扁嘴:“再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你都好几个一小会儿了,”困得要命的乔司奇忍无可忍,“再不关机充电器就不给你了!” 从宿舍出发时,戚不光给大家寻来了背包,还捎带手给自己摸来个手机充电器,加上之前在乔司奇宿舍找热得快时帮他取回的,整个小分队一共俩苹果充电器。只不过没料到,最终两个手机悲壮牺牲,充电器倒□□地存活下来,只好便宜了同样水果机的李璟煜和林娣蕾。 李璟煜:“赠人之物焉能索回,再者,索回又有何用,睹充思机罢了。” “good,very good……”乔司奇说着腾地起身,作势就要去抢。 他和李璟煜之间还隔着一个周一律呢,人家天塌下来都能睡着的小周本来此刻正梦回四级考场,从头到尾答得滴水不流,正坐在那里等着到点交卷呢,忽然被johns一个虎扑剐蹭,啪叽,侧躺变俯趴,交卷梦碎。 “乔司奇我□□大爷——” johns哪有工夫理他,伸手就去勾充电器,李璟煜也不是吃素的,拿着手机薅起充电器就是一个滚地龙,再坐起来直接离乔司奇十万八千里了。 乔司奇这叫一个恨,直接起身,准备二次攻击,哪知道脚刚踩上周一律的后背,偌大的闭架书库里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 儿子你是不是傻,你才一米六八,找对象再不往高了找,以后我孙子站人堆里你踮着脚都找不着! 空气突然凝固下来。 那声音带着清晰的电流质感,显然是从手机里发出来的。 乔司奇愣住,忽然没了闹的心情。 李璟煜也没料到自己误触屏幕,竟将偷偷看的微信聊天记录播了出来。他原本只是默默回顾文字的,都没敢听语音,现下熟悉的声音一起,他直接红了眼圈。 乔司奇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想出来能说啥,最后只得悻悻躺了回去。 李璟煜吸了吸鼻子,有点尴尬,也默默躺了回去。 除了天赋异禀的周一律,战友们都没睡着。就算睡着,也早被闹醒了。如果现在有谁可以把图书馆的房盖掀开,就能清楚看见闭架书库里,八个人排排躺,一不发望苍茫。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里忽然响起林娣蕾的声音:“其实你妈说得挺有道理,优生优育嘛。” 李璟煜的声音有些哑:“你真这么觉得?” 林娣蕾:“嗯。” 李璟煜:“你多高?” 众战友:“……” 罗庚:“滚!” 李璟煜又有些哽咽了:“我就随便问问,不然我闭上眼睛耳边就都是我妈的声音,我难受。” 罗庚也被他勾得心里不是滋味:“那就听听你爸,以毒攻毒。” 李璟煜:“我爸不会发微信!” 罗庚气结,索性坐起来翻出手机:“那就听听我爸!哥们儿算够意思了吧,爹都给你共享——” 再过不了四级你连年都不用过了,寒假也不许回来,给我在学校学习!!! 罗父的声音气冲山河,豪盖云霄。 小伙伴们彻底不困了,纷纷坐起来,个别的直接被惊得鲤鱼打挺,仿佛多睡一秒都是罪过。 罗庚得意:“怎么样,提神吧?” 乔司奇实话实说:“简直可以辟邪。” 李璟煜立刻跟小罗同学客气起来:“这么好的爹你自己享受就行,不用分给我……” 罗庚叹口气,心情复杂:“要是不能活着出去,这就是我爸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呸呸呸,”林娣蕾没好气道,“别说这种不吉利的。” 李璟煜低落附和:“刚才那个,也是我妈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乔司奇翻个白眼:“你们好歹还能听呢,我连手机都没了。” 戚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输送关心,也给自己找些安慰。 “你以为能听是好事?”林娣蕾破罐破摔拿过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果断播放。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差不多就行,不要觉得自己好看就东挑西挑。女孩子过了二十就是三十过了三十就是四十,现在不找以后好男生都被别人挑走了。还有你没继续长高吧,千万不能再喝牛奶了,你回宿舍之后和我连视频,我要现场看你量身高,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宿舍呀? 整条语音没超过二十秒,语速极快,然抑扬顿挫完美。听完之后小伙伴们仍有一种错觉,就是林伯母还在说,大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势。 父母,是六个小伙伴一路行来的禁忌。他们不怕丧尸,不怕危险,甚至敢于直面死亡,却没人敢提父母。那是他们怎么都没办法武装的死穴,带多少防毒面具都不行,总觉得一碰,好不容易积攒的坚强和勇气就会溃不成军。所以他们躲着,藏着,刻意忽视着。 然而此刻才忽然发现,或许正相反,这些他们以为会带来脆弱的情感,恰恰是一直支撑着他们的勇气和信念。 不知怎么,后来就发展成爹妈最后一条语音微信杀伤力大比拼。周一律、王轻远陆续播放了自己爹妈的,但最终,倒数第二位出场的宋斐妈以碾压之姿冠绝全场—— 妈都快想死你了,你当初考那么远妈打从心眼里就不愿……哎哎别动,九万我胡了! 章节目录 局部战役 > “准备好了?” “嗯。” “那走吧。” “哎等等, 我再想想。” “你已经想半个小时了!”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也没人告诉我上大学还要搞武装斗争啊!” 晴朗的蓝天下, 图书馆顶层西侧某扇窗开了又关, 关了又开, 已折腾良久。 “自动贩售机打砸抢保卫战”在即, 安全起见, 小伙伴们决定训练一下毫无战斗经验的李璟煜和王轻远。然而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难。 宋斐叹口气,和缓了态度,轻轻拍拍李璟煜肩膀:“你看看你身后这些可爱的同学, 谁当初也不是为了荒野求生来的,可现在,残酷的现实逼得咱们不能不咬紧牙关, 坚强自救!” 李璟煜看看手中的美工刀, 又看看那些“咬紧牙关”的同学——两个正在自己画的格上一个圈一个叉地下五子棋,一个聚精会神倚在书架旁看书, 一个敷着面膜, 一个坐在敷面膜的身边畅想二人美好未来…… 完全没有说服力好吗! “要不你再想想, 我们先去。”王轻远的声音很平静自然, 但李璟煜莫名就听出来, 人家是等得不耐烦了。 深吸口气, 李璟煜豁出去了:“走!” 没多久,三个人翻出窗外,进入阳台。宋斐敏捷地跳到隔壁, 又跳到隔壁的隔壁, 很快与二人已经拉开六个窗户的距离。 几天住下来宋斐他们才发现,闭架书库所在的图书馆这一面顶层,其实大多都是不开放的藏书间或者储物室,除了那个茶水间,别处平时就没有学生来,房间也是关闭着的,于是事发后也没有丧尸闯入,一溜阳台都相对安全。 稍微转移了阵地的宋斐掏出手机,开始放歌,为了提高效率,他特意选择了一首旋律动感明快的—— “你说你是我兄弟~~可以永远相信你~~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样好兄弟……你别碰我女朋友~~就算你喝了点酒~~我现在就要看清楚你什么叫好朋友……” 宋斐手里攥着手机,眼睛却紧盯着下面。果不其然,刚放到副歌部分,楼下就聚集过来七八个丧尸,甚至二层阳台还冲出来一个。宋斐心里一紧,幸亏爬阳台的时候没遇见那位。 “你们仔细看,要习惯他们的样子,还有,他们的要害在脑……你俩有没有听我说啊!”宋斐一抬眼差点没气死,自己这边传道受业,那边俩位倒好,神色迷醉目光茫然,心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李璟煜愣了愣,回过神:“呃,你说什么?” 王轻远推了推眼镜:“以后勾引敌人选点无脑神曲就行,别用内容这么丰富的……” 宋斐囧,音乐品味太好怪我咯? 所幸,丧尸已经引出来了。宋斐关掉手机音乐,认真给两个人讲他们在超市时已经总结出来的丧尸的特点。 王轻远和李璟煜都是学习型选手,理论方面一点就通。但等到实战,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虽然心里上知道那已经不是人了,两个人还是下不了手。最后宋斐也没逼他们。眼下这种情况,战胜恐惧就已经有了胜算,至于其他,只能靠实践出真知了。 傻吃闷睡的幸福时光,眨眼间便划过两日。以前总觉得来日方长,应该先艰苦奋斗,再骄奢淫逸,可现在大家都切实体会到了人生苦短,说不定什么时候小命就没了,自然要对得起自己。 快递点的储备粮已经见了底,大家心照不宣,是时候行动了。 清晨,王轻远的手机闹铃是第一个响的,然后林娣蕾,周一律……此起彼伏。起床后的小伙伴们没有像往日那样活泼,仿佛知道等下要面临一场硬仗,都有些沉默。 分批去茶水间洗漱之后,八个终于神清气爽的祖国花朵重新聚齐。罗庚从包里翻出两副防毒面具交给王轻远和李璟煜,二人安静地接了过去。 但还是没人说话。 宋斐压抑得难受,最后扬天一嚎:“受不了了,开班会!” 七个小伙伴面面相觑,最后推举林娣蕾代表发问:“什么班?” “宁死不屈求生1班。”宋斐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咱们八个人现在就是一个集体,以前你是什么院什么系的不管,今天开始,咱们就是一个班级!” 乔司奇举手:“我同意不屈,但那个求死……能不能换个词?” “行啊,”宋斐倒是好说话,“我就是抛砖引玉,欢迎大家直抒胸臆。” 林娣蕾:“坚强不屈或者威武不屈都行。” 周一律:“威武好,霸气。” 罗庚:“班长呢?班里是不是要有班长?” 宋斐:“……都这时候咱就不搞权力斗争了。大家平等,都是班级主人翁。” 尸潮爆发的第十六天,威武不屈求生1班召开了第一次班会,会上详细部署了接下来战斗中各位同学的位置和职责,部署完毕后,又全员誓师,一时气氛慷慨激昂。 最后同学们围站成一小圈,八只小手手心贴手背地聚到一起—— “威武不屈求生1,牛鬼蛇神都归西!” 随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八只小手用力向下,眨眼间同学们分散开来,各自奔赴战略要地! 新校区图书馆是矩形结构,同现在很多商场相似,中间是空的,借阅室、自习室等房间都建在四周,站在一楼大厅抬起头,可以看到每一层的走廊,再往上,就是屋顶。而每层的走廊也基本相似,都是贯通的一圈。图书馆有两部电梯,分设在东西两侧中央,而东南西北四个角,则各有一处楼梯。自动贩售机,就立在东南角的楼梯口。 清晨的图书馆,好像一切还未苏醒,走廊里游荡着的丧尸,安静得像幽灵。 宋斐顺着阳台爬到西南角的档案室,打碎窗户进去,王轻远仍留在东北角闭架书库,李璟煜则回到西北角的茶水间。 戚、周一律、乔司奇、罗庚、林娣蕾五人则由阳台悄悄潜入东南角某个安全房间。 宋斐蹑手蹑脚将档案室的实木门打开一条缝,四下张望,发现一层大厅丧尸密密麻麻最多,二层走廊次之,三层走廊丧尸已明显减少,四层目测只有七八个。 宋斐运气很好,这七八个分布在西、南两边走廊,他正好在中间的拐点上。 深吸口气,就是现在! 宋斐猛地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到走廊,大喝:“嘿,我在这里——” 七八个丧尸瞬间顿住脚步,僵硬地看向这边,下一秒,加速奔来! 宋斐握着门把的手心已经出汗,好几次脚都想自己往后退,可他还是忍耐,再忍耐,终于在最先赶过来的丧尸距离门口两步之遥,一个虎扑就要啃过来时,他果断缩回去,咣当一声,重重关上实木大门,落锁! 几乎是同一时间,东南角房间里的五个人全部冲了出去,林娣蕾和罗庚直奔自动贩售机,戚、周一律、乔司奇直奔楼梯口,只听哗一声,贩售机的玻璃杯罗庚手里的金属椅子砸得稀碎!林娣蕾带着戚的黑皮手套,毫不迟疑地把混合着玻璃渣的零食一捧捧往箱子里搂!争分夺秒里根本不容许她有片刻耽搁,更别说挑挑拣拣! 巨大的砸击声将原本聚在宋斐门前的丧尸吸引了过去,而一二三层的丧尸也听见了声音,不住地抬头往上看,个别反应快的已经顺着东南角楼梯上去! 好在数量不多,戚、周一律、乔司奇三个人尚能应付。但发展下去,必定会越来越多,而那边林娣蕾和罗庚还没有完毕! 说时迟那时快,王轻远和李璟煜同时开门!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是谁写的诗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喜怒哀乐一起那个都到那心头来~~” 两只手机两首歌,一个东北,一个西南,让刚刚被东南砸玻璃吸引的丧尸们忽然乱了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尤其是一楼大厅里密密麻麻的那些,只能不住地抬头寻找,却总也锁定不了目标。 这就是小伙伴们要的效果,不怕乱,就怕不够乱! 相比之下四层丧尸好一些,因为听得最清楚,无论是王轻远的,还是李璟煜的,都在耳边,哪个近就奔哪个去! 然而没等它们走到各自喜欢的门口,最初调戏它们的人又暗搓搓从实木门里探出一只握着电话的手—— “你来自潘多拉星~~我来自天门山~~你是绿里透着蓝~~我是黄色吊丝男~~来一起来~嗨一起嗨~~” 丧尸们彻底乱了。 戚踹下去最后一个丧尸,回头看,林娣蕾已经啪地合上行李箱,扣锁! “撤!” 林娣蕾干净利落一个字,拉起行李箱第一个往回冲! 慢一拍起身的罗庚心里一惊,因为从这里到闭架书库的路上还有一个丧尸呢!林娣蕾手无寸铁…… 咣当! 丧尸被一行李箱抡到走廊玻璃栏板上,力量之大直接让它半个身体歪出栏板,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林娣蕾根本不给它机会站稳,抡起箱子咣当又是一下! 丧尸彻底如断了线的风筝,栽歪下去。 行李箱重新落地,发出重而沉闷的声响,林娣蕾没半点停顿,行云流水般握紧拉杆,继续呼啦啦往前奔! 蓝色的呢子大衣下摆在极速前进中随风飘舞,婉约动人。 章节目录 首战告捷 > 就在林娣蕾扣上行李箱的那一刻, 宋斐果断暂停音乐, 缩手关门。他的干扰任务已完成, 至于战友能否顺利返回闭架书库, 他有信心。 潜入是从阳台, 返回自然也要原路。将锁屏后的手机揣进兜里, 宋斐转过身来, 刚想向前走,一抬头,脚步却停住了。 原本虚掩的窗户此时正大开着, 干冷的空气鱼贯而入,让本就不温暖的档案室又多出几分凉意。他清楚记得自己进屋之后是将窗户掩上的,虽然为了防止关门不及被丧尸冲入时能够迅速逃跑, 并没有关实, 但以今日似有若无的风,根本不足以吹开沉重的窗扇。 门口距离窗户大约二十米, 之间仅一条狭窄过道, 两侧是排列整齐的档案柜, 全都两米多高, 让本就因为多云天气而不太明亮的房间, 显得更加昏暗。 宋斐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他努力压抑着,侧耳去听,档案室里仍一片寂静, 静得让人发慌。 屏住呼吸, 他从腰间抽出剪刀,极轻极缓地在手中攥紧。之后几近无声地脱下一只鞋,用力一扔! 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锋利平线,直穿过通道重重砸在窗户下的墙壁上,发出咣地一声。 就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左前方第三、四档案架之间忽然冲出一个丧尸直奔鞋落地的地方! 宋斐果断冲向最近的档案柜,拉开抽屉当楼梯,手脚并用往上爬。 那头扑向鞋的丧尸听见声音,回过头来,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 宋斐终于爬到档案柜顶端,不算厚的铁皮在他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此时丧尸已经扔下鞋来到跟前,依样画葫芦也往上爬! 操! 宋斐在心里骂了一句,立刻跃起,跳到第二个档案柜顶上。铁皮不堪重负,这次直接惨叫。 已爬到柜顶的丧尸似被这样的噪音刺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宋斐太熟悉这样的嚎叫了,翻译过来就是“老子被欺负了哥儿几个快过来帮忙”! 砰砰砰,宋斐一口气跳到距离窗口最近的档案柜,刚要往下跳,窗口忽然跨进来一只腿! 宋斐僵在上方。 进来的是一个女丧尸,白色的毛衣已肮脏不堪,上面大大小小数块凝固的血迹。仿佛对气味十分敏感,女丧尸一进来就抬起头,毫无偏差锁定宋斐! 前有拦路虎,后有穷追狼,宋斐一咬牙,猛地朝女丧尸跳下去,借着下坠速度一剪刀直插对方天灵盖! 女丧尸闪躲不及,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倒!宋斐紧紧按着插在她头顶的剪刀,跟她一起向后倒去! 女丧尸重重摔倒在地,宋斐虽压在她身上,亦被摔得有片刻恍惚。等视野重新清明,另外那个丧尸已从侧面扑来! 宋斐心里一沉,他知道应该躲开,但根本来不及了! 眼看丧尸就要啃上他的肩膀,窗外忽然飞进来一脚,直接踹到丧尸脸上! 丧尸被踹到两米开外,宋斐一回头,戚! 戚没看他,直奔丧尸! 宋斐用力拔出女丧尸头顶的剪刀,戚已经同丧尸纠缠在了一起。 那丧尸不光动作灵活,力气也大,戚几次想戳它的头,竟都被它打开手。宋斐飞速过去支援,可没等到跟前,戚已经被丧尸扑进了两排档案柜之间! 咣当! 刺耳的物体撞击档案柜的声音让宋斐心里一惊,飞速奔过去,只见戚正被丧尸狠狠压在之前被他拉出来当做楼梯的抽屉上! 那声巨响正是戚的腰撞上抽屉边缘所发出的! 宋斐怒不可遏,冲过去一剪刀插丨进丧尸的后脑勺!没半点停留,噗地拔出,再插,一连戳了五六下! “行了。”戚有点看不过去,出声制止。 宋斐怔了怔,回过神来,但仍面色不善。 说也奇怪,明明隔着防毒面罩只能看见眼睛,但戚就是能轻而易举捕捉到对方的情绪:“你生什么气呢?” 宋斐恨恨拔出剪刀:“打人不打脸,撞人不撞腰,男人的腰很重要啊!” 戚哭笑不得,转念心里一动,眼底暗下来,哑着声音呢喃:“撞就撞了吧,反正现在也用不到。” 宋斐后面想说的话都忘了,无可奈何叹口气:“大哥,谁给你的勇气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开车?” 戚没再出声,只隔着护目镜,静静望着他。 宋斐觉得这人的眼睛在笑,但又不能确定。其实如果没有面罩,他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戚不只在笑,还笑得很温柔,如春风吹过眼角眉梢,尽是暖意。 窗口忽然传来声响,宋斐脑中警铃大作,刚要起身,来人却比他的速度还要快,已经沿着过道冲进来—— “你们没事……吧。” 东方神鹿乔同学愣在当场。这是个相当一难尽的场景——宋斐前胸压着丧尸,丧尸前胸压着戚,戚后背抵着抽屉。 随后而来的王轻远也略微被冲击了一下,但他的抗击打能力显然是碾压johns的,很快定住心神,打破尴尬局面:“杀丧尸就正正经经杀,一定要搞这么高难度的体位吗?” 宋斐:“……” 戚:“……” 宋斐大囧,连忙起身。 戚推开身上的丧尸,也站直身体,没看王轻远,只对着乔司奇答道:“没事。两个丧尸,可能是从三楼阳台爬上来的。” 戚话音刚落,另外三个小伙伴也到了阳台,一时间七龙聚首,隔窗口相望。 没等战友们开口,宋斐先一步发:“我没事,碰见俩丧尸,耽误了。” 阳台上仨战友这才放心下来。 周一律上下左右看,确认再没有爬窗丧尸,重新看向宋斐,一本正经道:“绝对你是那个本地曲库的事儿,太拉仇恨了。” 宋斐黑线:“……” 林娣蕾温柔许多,半怨半嗔地白过来一眼:“担心死我们了。” 宋斐舒口气,寒冷世界里总算有了几丝温暖。 “你们先担心担心我行吗——” 仿佛很遥远处,传来李景煜可怜兮兮的呼喊。 屋内四人立刻来到阳台,同三战友汇合,七条龙齐齐循声望去——十几个窗户开外,尽头楼转角,李景煜以极其真诚的姿势全身心拥抱着转过来后的第一个阳台栏板,一条腿似乎想继续往这边跨,但另外一条腿和整个身子都散发着坚定的拒绝。 “你们肯定都吊了威亚……”李景煜到现在都无法相信战友们那些矫健的身手不含特技。 林娣蕾宽慰他:“慢慢来,我们也是逐渐成长的。” 李景煜有些过意不去,一咬牙,终于跨出一步,总算勾住下一个阳台边缘。颤巍巍松开同侧手臂,一点点伸过去,在碰到阳台的瞬间握紧着力点,身体一甩,人随之飞跃过去,稳稳落入。 “又一个!”李景煜有些兴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技术在一点点娴熟。 远处的战友也不吝鼓励—— 林娣蕾:“好样的!” 宋斐:“加油!” 罗庚:“不着急!” 周一律:“我们等你!” 乔司奇:“e on!” 漫长而又刺激的十四分钟,李景煜终于与大部队会合。看着小伙伴们纷纷竖起的大拇指,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集体的力量! 情不自禁握住最近的罗庚的手,李景煜心潮澎湃:“现在我们做什么!” 罗庚用力反握:“一起爬回去!” 李景煜:“……” 回到闭架书库后的李同学思考了很久的人生。战友们很体贴地没有打扰他,而是帮林娣蕾清点战利品。 栗子仁、威化、m豆、麦丽素、果冻、碗面、牛肉干等等,混着碎玻璃装了满满一大箱。林娣蕾要自己挑拣,男同学们哪能让,最后还是宋斐硬把她拉到一边,半强迫地收缴了手套。 林娣蕾百般不愿地坐到一旁,时不时瞥一眼土拨鼠一样的战友们,终是没忍住:“你们能不能别把我当女的?” 宋斐抽空赏她一眼:“我们求你,把我们当男的吧。” 林娣蕾噗嗤乐出声来,不争了。 零食很快被全部挑拣出来,碎玻璃渣被倾倒在书库一角。至此,四层贩售机大作战成功。 “可惜了那些饮料。”乔司奇同学还在对放弃的另一台贩售机耿耿于怀。 “多喝水,少喝那些,饮料对身体没好处。”戚嘴上是答乔司奇,眼睛却若有似无往宋斐哪里瞟。 宋斐微笑,回手就从包里翻出一瓶ad钙奶,插上吸管,嘬起来。 戚垂下眼睛,沉吟片刻,忽然用手按了按后腰,眉宇间似强忍疼痛之色。 宋斐立刻吐出吸管,关切道:“腰还疼?” 戚抿紧嘴唇,轻轻摇头。 然而这头摇得十分艰难缓慢,宋斐都快急死了:“你别硬撑,难受就说。对了!”宋斐想起初到图书馆那日,对方摔下去的时候好像就是摔到了肩膀,“肩膀呢,肩膀还疼不疼?” 戚愣住,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不过很快被了然后的隐忍取代:“也……还好。” 在宋斐听来,还好,就是还不好:“疼你要说话啊,不然越来越严重怎么办?” “那我现在说了,”戚静静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 宋斐被问住了。他也不是大夫,他能有什么办法。 戚却紧接着道:“我有。” 宋斐定住,洗耳恭听。 戚轻轻眨了下眼睛:“你亲我一口。” 宋斐:“……” 当事人一时无以对,围听战友则彻底崩溃。竖起耳朵的时候还以为戚真出了什么事,心都揪着,结果听到最后,尼玛是一碗狗粮! 罗庚薅过乔司奇逼问:“他俩到底在里面干什么了?就两个丧尸,至于打到肩膀也疼腰也疼?” 乔司奇回忆了一下那个人肉三明治的造型,艰难咽了口唾沫,实话实说:“我进去的时候都干完了。” 罗庚瞠目结舌:“什、什么完了?” 乔司奇:“干仗啊,都干完了。” 罗庚:“你以后说话能不能不要省略!!” 最终宋斐以一句“你继续疼着吧”终结旖旎。戚早有预料,不仅不恼,在宋斐给他白眼的时候,还破天荒地觉得也挺舒坦。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是忽然想起曾经总用来说宋斐的四个字,没皮没脸。此时此刻,他好像能理解那种快乐了。 书库另一端。 周一律:“我看咱们还得开个班会。” 乔司奇:“内容?” 罗庚:“整顿战斗纪律!” 王轻远:“禁止班内恋爱。” 林娣蕾:“我中立。” 李景煜:“……” 林娣蕾:“小鲸鱼你怎么了,表情像缺水了似的。” 李景煜:“他、他、他俩……” 周一律:“是gay。” 乔司奇:“据说上学期就开始交往了。” 王轻远:“现在已经分手。” 罗庚:“但不排除复合的可能。” 林娣蕾:“你全不知道?” 李景煜:“……我是个插班生啊!!!” 章节目录 再战折戟 > 贩售机大作战的第二回合, 威武不屈求生1班的小伙伴吸收了宋斐的经验, 向前冲的同时也兼顾身后, 于是十分顺利拿下三楼, 整个过程一如第一回合的复制粘贴。 信心大增的同学们只经过短暂的课间休息, 便展开第三回合的踩点——二楼房型不同于三、四楼, 多是面积极大的借阅室、自习室等。小伙伴们想得很乐观, 战略要地里有丧尸的先清理,实在无法清理的就近更换房间,反正只要能让负责声东击西的宋斐他们几个在大致方位上有藏身之处即可。 然而他们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却独独漏算了一件。 那是二楼的一处影音收藏放映室,位于西南角,与之前第一回合作战时宋斐的位置大致垂直。但不同于档案室的窗明几净, 因时常需要放映资料, 这里的窗帘常年拉着,且窗帘是专门挑选的, 材质厚重, 几不透光。 这里不对学生开放, 宋斐他们也是第一次进入。同闭架书库一样的手法, 敲开小块玻璃, 打开窗户, 但这次要多一个步骤——撩开厚重窗帘。 做这件事情的是戚。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成了武生1班默认的前锋,但凡集体行动, 都是冲在最前。他无怨无悔, 大家也非常信任。故而,当戚撩开窗帘却迟迟不跨进去时,大家就知道,不对。 很快,一股臭味飘出来。没了玻璃的封闭,没了窗帘遮挡,这味道直接得令人作呕。 小伙伴们的第一反应是丧尸。但回顾出事以来与丧尸们的短兵相接,它们身上虽然也带着一些食物腐坏的味道,却远没有这样浓烈。 最后是戚侧身让开,大家才看清——不知亮了多久的刺目灯光下,五具蜷缩在墙角的同学尸体。 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或许是死得时间太长,脸部五官和身体姿态都有一些变形。但他们没有受伤,即便不走近,也看得清楚,他们从头到脚都是完好无损的,一如这间影音室,墙壁洁白,地板光亮。 ——他们是活活困死在这里的。 林娣蕾第一个哭了出来。她用手捂着嘴,努力压抑着抽泣,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顷刻湿透了手背。 宋斐他们也不忍再看,纷纷背过身,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戚放下窗帘,久久不语。 半个多月以来,他们见过了太多的丧尸,多到极度恐惧弱成了轻微害怕,多到极度恶心彻底变成习以为常。可对于同学,还是不行。他们也见过同学被啃,同学跳楼,但前者发生的时候,他们大多顾着逃命,后者发生的时候,正值夜深。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如此近而清晰,如此直接惨烈,仿佛闭上眼,还能回到那一刻的痛苦与绝望。 缓了半晌,戚重新进去,一把扯下窗帘。随后,宽大的窗帘轻轻覆盖到尸体上面,墙角变成一块混沌的暗红色。 从始至终,无论是戚还是看着他做这一切的小伙伴们,都安静着,沉默着。 或许在他们心里都想着同样一件事——曾经的悲惨可以由他们这样掩去,但是前路呢,当他们悲惨的那天,谁又来让他们安息? 二楼的作战最终没有成型。导致众人放弃的直接原因是丧尸太多。事实上在清理前两个声东击西点的时候他们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当清理完最后一个点,开始定点测试战术时,果然同他们预料的一样。二楼丧尸全部跑起来的噪音足以盖过手机铃,声东击西术可以牵扯部分丧尸,但肯定不是所有,甚至都不能保证在百分之六十以上,这种情况下,砸贩售机和堵楼梯口的战友们都非常危险。 意识到不可行后,大家果断放弃,返回闭架书库。 任何方案都有失败的可能,远的不讲,单说去快递点,他们就一连换了好几个plan。但没有一次会像这次一样,让他们的斗志也跟着溃不成军。 原因,大家心照不宣,却谁也不愿意说破。 回到书库后的整个下午,所有人都安静着,或坐在窗边,或躺在书上,或靠在墙角,或躲进书架,彼此毫无交流,默契地陷入一种沉重的低落。 直到晚上六点,夜幕降临。 往日里这时的校园该是华灯初上,可尸潮爆发后,亮着的灯一直亮着,不分黑夜白昼,灭着的灯也一直灭着,不分白昼黑夜。 灭着的,比亮着的多。 宋斐靠在书架侧面,正对窗口,遥望夜空。为了忘掉影音室的惨状,他强迫自己去想家乡的那座小城。那是个安逸的城市,没有风景名胜,没有伟人故居,有的只是安居乐业的人们。车辆在不算太宽的马路上川流不息,路两旁的楼房毫不花哨,就连市中心的火车站,都简单而朴素。 此时此刻的那座小城里,是也有无数人这样望着窗外,不知明天在何处,还是依然安居乐业,万家灯火? 宋斐希望是后者。 怅然低头,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他依然坚持每天给它充电,总觉得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它就会响起。 咦? 宋斐百无聊赖划着屏幕的手指忽然停住,讶异地脱口而出:“今天是元旦!”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小伙伴的注意。就像刚刚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被石头咚地一声撞破,水流涌动起来。大家纷纷掏出手机——也有个别俩同学除外——亮屏解锁,赫然的1月1日。 新年第一天。 他们在惊险、刺激、战斗、悲伤、低落中,度过了这个本该辞旧迎新无比美好的日子的四分之三,等到发现,留给他们的只剩六个小时。 八个人面面相觑,包括宋斐在内,一时都找不到合适的表情。茫然?苦涩?快乐?喜悦?哭笑不得?好像都不对。 周一律苦笑,喃喃自语:“新年新气象,呵,真讽刺。” 大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老天爷给了他们新年第一份礼物——剧透。 “我们最终也会变成那样吧。”乔司奇说出了在所有人心里翻滚了一下午,却又没人敢说出来的话。 小伙伴们沉默。 只有宋斐,他也同大家一样,想了一下午这个问题,但他的答案是:“不会。” 没有故作勇敢的昂扬,只有坦然平静的坚韧。 王轻远斜眼睛看他,故意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咱们这个新年的开头,似乎不太好。” 宋斐把手机揣回口袋,一副他老大天老二谁都不如他说的算的欠揍样:“之前咱们没发现是元旦,不算。所以咱们的新年,从现在开始!” “行——”王轻远耸耸肩,拉长音的附和看似无可奈何,但眼底已有了笑意。 那头戚更是手脚麻利,已经把战利品堆到“书制地铺”上,现下盘腿而坐,仰望众战友:“还等什么呢,开始啊!” 小伙伴们再傻这时候也看明白了,一唱一和一赶鸭子上架……你们仨默契地可以组合出道了! “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从现在开始,都是过去式。”宋斐举起ad钙奶,“为咱们又不幸地老了一岁,干杯!” ad钙奶、红牛、白开水等多种不同饮品在空中相撞出毫不清脆的声响,干杯的人眼里却闪着同样的希望之光—— “新年快乐!” 压抑了一下午,此时的武生1 班就像焦灼多日的终于等来发榜的高考生。去他娘的未来吧,老子现在就想痛痛快快过暑假! 象征性地喝了口“酒”,众人整齐划一地掀开泡了多时的碗面。瞬间,扑鼻的老坛酸菜香溢满书库。这味道是那样的亲切而熟悉,温暖而安心,让每一个沉浸其中的人都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再活五百年。 “这是咱们出事之后过的第二个节了吧。”罗庚吸溜一大口面条,嚼也不嚼就咽下,“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感觉就比上次好。起码咱们队伍现在人比上次多了,两个自动贩售机也砸成功了,还没遇见上次那样的王八蛋。所以下个节日,下下个节日,咱们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好,真的。” 乔司奇正喝泡面汤呢,听这话就急了,差点烫着舌头:“为啥咱们下个节日,下下个节日,还要在一起过?就不能咱们等来救援全班毕业吗!” 罗庚很认真想了想,点头:“这个提议也可以。” 乔司奇黑线,wtf差点出口。 战友们笑成一团。笑够了,就你一我一语地聊食堂大作战。毕竟图书馆已经待不了多久了,食堂是必须也是唯一的选择。 其实方案已经有了大概,只一些关键点上的行动还需要商议和推敲。因为连吃带喝,大家也就没那么严肃,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没个主线大纲,结果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聊到食堂的装修上去了。 首先被吐槽的肯定是外玻璃幕墙,战友们对它的仇恨值简直突破天际。之后就是门,窗,玻璃,大理石地面,甚至是联排座椅,反正就没有能让小伙伴们满意的。 喷得最凶的肯定是周一律,别人都是凭感觉喷,他是凭专业喷,喷到后面宋斐听得都有点同情这个学子们赖以生存的地方了,干脆插嘴打断:“喂,你是建筑系吧。搞建筑不是应该设计大楼造型什么的,我怎么感觉你的知识面覆盖得都是装修领域?” 周一律斜眼看他:“我倒想设计大楼,谁让我设计啊,你以为我毕业了就能当建筑设计师啊。我给你说,我们专业真正能当上设计师的有10%就不错。剩下的不是搞装修就是搞土建,这还是好的,找不着工作漂着的一大把。” 宋斐心里一酸,感同身受:“我们旅游管理,你以为毕业的能让你去管景区?能当上带团导游就不错了。” “你说咱们是不是太可怜了,”罗庚叹口气,呈大字形躺下来,迷茫地望着天花板,“从小到大,除了学习考大学,就没别的事。这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又要为找工作发愁……” 宋斐苦笑:“我现在倒宁愿为找工作发愁。”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是被无数小说电影用烂了的一句话,宋斐曾对之不屑一顾。如今才明白,之所以用烂,是因为真的很精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洗心革面,认真学习,再不虚度。因为那些他曾认为无比枯燥无比乏味的大学生活,却是此时此刻的他,最想挽回的平静和美好。 章节目录 元旦祥和 > 月色深沉, 武生1班的元旦联欢会也从热闹喧嚣, 归于细碎平静。距离新年第一天的结束, 还有十三分钟, 身体已经发出该休息的困倦信号, 可大脑仍沉浸在兴奋的余韵里, 久久不愿意关机。 乔司奇和周一律又支上了五子棋摊, 上回乔司奇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回发誓要一雪前耻。李景煜本来在书架里徜徉——对于嗜书如命的李同学来说,闭架书库里的每一本书, 都像珍宝一样闪闪发光——结果刚抽出一本,还没翻开扉页,就被罗庚拽了出去, 非要大半夜教他军体拳。 李景煜莫名其妙, 只得诚实吐露心清:“你尚武,我崇文, 道不同不为谋。” 罗庚把眉毛皱成了八点二十:“书有什么可看的?” 李景煜轻叹一声:“罗兄可能不懂, 腹有诗书气自华。” 罗庚无语翻白眼:“李老弟醒醒吧, 现在要气能干嘛?” “……”李景煜认真思考了一下, 发现这确实是个非常尖锐的问题。截至目前, 尚没有证据表明丧尸会被人类不凡的气度所折服, 从而放弃啃死你的追求。 罗庚此番有备而来,执起李景煜的手,目光炯炯, 辞恳切:“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李景煜顿时大为感慨,借着胸膛翻滚的热血当机立断:“从今天开始,我李景煜弃文从武!” 思想包袱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然而天色已晚,罗庚的打算是先把各招式给李景煜讲解讲解,待到明日清晨,闻鸡起舞。 李景煜看着罗庚在纸上刷刷写下弓步冲拳、穿喉弹踢、马步横打等各招各式,感觉就像在看一个高手挥毫泼墨研制武林秘籍,加上之前对方仅凭一首诗便振奋起自己满腔凌云壮志,一时敬佩之情直冲九霄:“罗兄真是能文能武,人中龙凤!” 罗庚笔尖一滑,反击勾踢的最后一撇就甩大了。放下笔,憨厚地抓抓头,脸上升起羞赧红云:“也不用这么捧啦,埋头苦读十几年,学遍数理化,啃完文哲史,谁还不会背两首古诗。” 李景煜不认同:“高中就文理分科了。” 罗庚乐:“那也不用把学的都还给老师吧。” “我就都还了……”李景煜羞愧低下头,忽然又很快抬起,更正,“不对,我是学的时候就没学明白。尤其是物理,什么万有引力,电啊磁的,还有那个左手定则右手定则,我就从来没分清楚过!” “这个多好分哪,”罗庚完全无法理解鲸鱼老弟的学习难点,“老师没让你们背口诀?” 李景煜愣住:“什么口诀?” 罗庚不可思议地长叹一声,一手重新拿起笔,一手揽过李景煜脖子:“我给你几个简易图你就明白了,左电动,右发电,右手螺旋磁力线……” “想什么呢?” 林娣蕾带着笑意的轻声询问拉回了宋斐的心神。此时的他正躲在两排不起眼书架间的深处,任由思绪飘远。 “没想什么。”宋斐说的是实话。这些天过得太紧张惨烈了,难得月明星稀,万籁俱静,他就想放空一会儿,“你怎么过来了?” 林娣蕾叹口气,颇为生无可恋:“那边有俩人疯了,我过来躲躲。” 宋斐愣愣地眨了下眼睛:“乔司奇和周一律又开始玩五子棋了?” 林娣蕾疯狂摇头,末了义正辞:“我收回之前一切对于五子棋的抨击和诋毁,跟高中物理比起来,五子棋简直太可爱了。” 宋斐囧:“戚和王轻远?”除了这俩丧尸围城还抽空找书看的学霸,宋斐想不出第二组人选。 不料答案偏偏是第二组:“罗庚和李景煜。” 宋斐讶异:“李景煜不是文学院的吗?” 林娣蕾坐下来,无力叹息:“是的。但是他现在忽然对大m小m感兴趣了。” 宋斐遍寻记忆没想出来:“那是啥?” 林娣蕾:“万有引力公式。” 宋斐:“……” 林娣蕾:“……” 历史院宋同学:“咱俩换个话题吧。” 新闻院林姑娘:“我看行。” 其实林娣蕾是特意来找宋斐的,虽然她确实被万有引力电磁感应什么的勾起了少时阴影,但后者只是加快了她的寻人速度:“你觉得灾难能过去吗?” 宋斐毫不犹豫点头:“肯定能。” 林娣蕾莞尔:“所以下学期咱们还得继续念书。” 宋斐冲着她咧嘴,真心道:“我觉得我能爱上学习了。” “那戚呢,”林娣蕾忽然问,“还能爱上吗?” 宋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呆愣的模样像极了受惊的仓鼠。 林娣蕾乐得前仰后合:“你那是什么表情。” 宋斐黑线:“姐姐,你问这种问题前能不能先给个预备铃?” 林娣蕾凑过来,低声道:“跟姐说实话,姐保证不外传。” 宋斐咽了一下口水:“你热切的目光看起来不是十分可靠。” 林娣蕾没好气地推了一下他脑袋:“是不是男的,怎么说句话就这么费劲!” 宋斐非常配合地吃下了激将法:“我现在也没说不喜欢啊,那长相,那身材,那大……算了具体的我就不详述了,谁看着不赏心悦目,但是歌里都唱了,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 林娣蕾静静看着他,良久,淡淡道:“你当初喜欢他就因为他模样好身材好?” 宋斐顿住,语塞。 除了王轻远,整个学校里知道他和戚在一起的,都是群里人。但大家对于他俩到底如何勾搭成奸的细节,均不甚明了。起初,各种猜测喧嚣尘上,后来就渐渐形成了统一认知——帅哥人人爱,肯定是宋斐使劲浑身解数生扑的。 宋斐从来没跟任何人解释过,包括戚。 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他主动勾搭的不假,但勾搭的时候,戚和他都从未在群里表明过真正身份,更不像其他群友,动不动就晒照。那时候的戚,在他这里只是一个没放任何私人资料的□□号。他们在□□里聊天,熟悉,确认关系,然后才见的面。他不知道在此之前,戚是不是侧面打听到了他的身份,但他没这么做过。 他喜欢的就是一个在群里话不多,但每次发都直接诚恳,从不满嘴跑火车的戚。两个人私聊的时,那人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不用费心去猜对方背后的意思,踏实,安心。 当然见面之后居然是个帅逼和有一说一在未来的相处中成了一把双刃剑都是后话了。 “他是个特别简单的人。”宋斐终于吐露心声,“单纯这个词儿用在一个男的身上可能不太合适,但他的思考回路真的特别单纯,不跟你玩心思,怎么想就这么说,怎么说就怎么做……”不久前的“热得快事件”和更近的“你亲我一口事件”打断宋斐的回忆,柔软的语气消失殆尽,“不过那都是以前了。妈的,他现在学坏了。” 林娣蕾摊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宋斐要疯了:“你们怎么都喜欢这么说?我是乌贼啊,一天天光喷墨!” 林娣蕾噗嗤乐了:“行,你不喷墨,你吐血行了吧,谁挨着你谁天天赤红!” 宋斐:“……” “其实我就是想说,如果你还喜欢他,就再给他一次机会。”林娣蕾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你可能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我跟戚认识这么久,真的没见过他对谁这么重视,说句肉麻的,放心尖上了,你骂他一句,他都能心绞痛半天。” 宋斐很认真地请教:“心绞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为什么他的回忆里都是对方鼻孔朝天的欠抽样。 “不说那么远了,就今天上午,你不是在档案室里遇见丧尸了吗?”林娣蕾道,“我们返回闭架书库的时候,谁都没发现少了一个人,全在那儿围着清点战利品,只有他,瞬间就察觉到了,疯了似的冲出阳台往你那头爬,差点没吓死我们。” 宋斐沉吟片刻,抬起头:“我比较关注你们谁都没发现少了一个人的问题……” “呃,”林娣蕾一挥手,“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宋斐:“这根本就是重点!” 当然后面话题还是转回了正轨,林娣蕾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想知道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要看他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 “你要干嘛?”林娣蕾话还没都说完呢,就见宋斐腾地站了起来。 “找人。”丢下这么句话,宋斐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娣蕾会心一笑,甚是宽慰。 宋斐挨着排地查看书架,终于在查看到倒数二、三排时,听见了隔壁倒数第一、二排间,戚的声音—— “爬到树上。” 宋斐莫名其妙,正想着这是什么鬼,就听见另外一个声音—— “之后呢,怎么返回?” 王轻远! 宋斐纳闷儿挑眉,心想这俩人怎么凑到了一起,遂不自觉定下脚步,当一只隔墙的耳朵—— 戚:“我自有办法。” 王轻远:“你就吹吧。” 戚:“你对我有偏见。” 王轻远:“是你太自信,不对,是膨胀。” 戚:“聊方案就聊方案,你为什么总针对我?” 王轻远:“我没有啊,就事论事而已。” 戚:“你已经瞟了我三十七眼了,对,就这个眼神,混合着厌恶和鄙视。” 王轻远:“你还挺敏感。” 戚:“是你太露骨。” 王轻远:“不知道宋斐看上你什么了,啧,也没多大。” 戚:“嗯?” 王轻远:“你已经和他分了,别再招他。” 戚:“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轻远:“他是我最铁的哥们儿……” 宋斐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他以为王轻远对他一直是嫌弃的,毕竟每次对方劝自己学习,自己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然后对方也就最多说两三句,便不再搭理。他以为只是同寝室,对方才无可奈何地跟他做了朋友,从来没想过…… “虽然他不求上进不学无术昏吃闷睡得过且过,但本质上不坏。” 你家铁哥们儿的门槛也太低了!!! “而且他还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优点……” 往回找补也来不及了! “善良,乐观,开朗,活泼,对人真诚……” 好吧,原谅你。 “这些我都知道,”戚打断王轻远,“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他交往?” 王轻远:“任何人都是缺点和优点的混合体,你不能因为优点而喜欢,然后又逼着被人去改正缺点。” 戚:“缺点不应该改正吗?” 王轻远:“应该,但改不掉的时候,你就只能接受。” 戚:“我要是不呢?” 王轻远:“所以你就被人踹了啊。” 戚:“……” 王轻远:“再说你以为你没缺点吗?宋斐就是缺乏总结概括的能力,我现在替他说,你自以为是,独断专行,情商欠费,性格堪忧,本质上缺乏带给爱人快乐的能力。” 戚:“我一晚上可以来三回。” 王轻远:“……我说的不是这个!” 戚:“抱歉,你继续。” 王轻远:“我刚才说哪儿了,靠!” ——对于连初恋都还没尝过的王学霸来讲,毫无防备就开车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 戚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凶残,出于同情,好心提醒:“你说我本质上缺乏带给爱人快乐的能力。” 王轻远深吸口气,缓和一下内心的激荡:“对,简单讲,你不尊重他。” 戚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王轻远继续道:“你可以指出他的缺点,但你不能把你的意志强加到他的头上。我虽然以前不认识你,听得可能是他的一面之词,不过那种全是祈使句的说话方式,总不能他瞎编吧。” 戚仔细回忆了一下,惭愧点头:“基本属实。” 王轻远耸耸肩:“这就是问题,两个人相处是平等的,没有谁绝对正确,谁绝对错误,你别总抱着想改造他的心态,你是男朋友,不是老师。你总高高在场,长此以往,关系会失衡,你被蹬就是必然。” 戚沉默良久,忽然问:“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王轻远皱眉,好像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懊恼道:“我原本也没想说。不过跟你接触多了,我觉得你也没像宋斐说得那么混蛋,还是有优点的,别的不讲,敢于直面批评,就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大气……等等,他想说的是不是大气?” 戚:“嗯?” 为什么每次王轻远的话里带上“大”字,他都听不太懂? “算了。”王轻远甩甩头,“反正我还是觉得你俩不合适,但你要非死乞白赖求复合呢,最好就改改你的态度。” 戚:“你是弯的吗?” 王轻远:“啊?” 戚:“你是gay吗?” 王轻远:“我看着像?” 戚:“非常。” 王轻远:“我妈也这么觉得,但我真不是。” 戚:“那我们可以做朋友了。还有,替我向伯母问好。” 王轻远:“……谁同意跟你make friends了!” 一书架之隔的宋斐偷偷摸摸咧开了嘴。这是一个他不熟悉的戚,也是一个他不熟悉的王轻远,前者可爱,后者温暖。王轻远说戚不尊重他,他又何尝体谅过戚呢,总觉得自己被委屈了,自己累得要命,其实跳出来,在圈外看,又是另一种风景。 林娣蕾问他,现在前路未卜,兴许明天就死了,到那时候你不会觉得遗憾吗?他说不清楚答案。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想死,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活着,渴望生活的喜怒哀乐,渴望亲情友情爱情,渴望上课,渴望被老师点名,渴望再欺负一下校园里的花鸟鱼虫。 ——这渴望强烈而耀眼,几乎能驱散所有恐惧和黑暗。 某五子棋战场。 乔司奇:“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说英文?” 周一律:“双活三,你又死了。” 乔司奇:“fuck!” 某物理教学现场。 李景煜:“这么简单?” 罗庚:“就这么简单。” 李景煜:“我高中物理老师可能是体育转岗过来的。” 某书架顶层。 林娣蕾悄无声息地趴在高处,一会儿看看前排过道里靠坐在地一边偷听一边傻笑的宋斐,一会儿再望望前前排明明彼此看不惯,可偶然聊到哪种学习方式最高效又忽然像南北极磁铁一样相互吸引难舍难分的戚和王轻远,不自觉弯了眉眼。 窗外的北风渐渐凛冽起来,后半夜天气就会转阴,明早将迎来初冬的第一场雪。但此刻的武生1班同学们,还浑然不知。 章节目录 食堂攻略上 > 戚是在一个鬼压床的噩梦中惊醒的。他咻地睁开眼, 第一感觉是天还没亮。不过很快他就发现, 天的的确确是亮了, 只是毫不晴朗, 没有太阳, 连带书库里的光线依然昏暗。 丝毫没有温柔可地把周一律压在自己肚子上的大腿掀下去, 发出不算大的闷响, 周同学皱眉翻个身,继续酣眠。 戚坐起来,盖着的羽绒服滑落到腿上。其他小伙伴也还睡着, 神情或平静,或甜美,或紧张, 或……馋。 戚津津有味地欣赏了半天宋同学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口水, 后来意识到这样有些痴汉嫌疑,方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摸过周一律手机按亮, 锁屏上显示, 北京时间801。 自从没了手机, 戚的作息被彻底打乱。起初身体还有生物钟, 可逃命这件事本身就没有规律可, 时刻绷紧的神经加上书库里相对封闭的环境, 渐渐模糊了他对时间的感觉。 昨夜大家都睡得很晚。因为躺下之后不知谁起的头,畅想起了食堂攻略。原本只是借着节日的喜庆氛围天马行空地瞎想,到最后大家你一我一语竟真还就讨论出了一个可行性方案。 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外之喜让所有人兴奋起来, 考虑到他们现在的存粮虽有但不富足, 而食堂又很有兵家必争之地的风险,行动宜早不宜晚,于是大家举手表决,以6票赞成1票反对1票弃权,通过了明夜启程的决议。 黯然神伤的李璟煜久久不语。已经麻木的乔司奇揽过他的肩膀安慰,没事,我和周一律也不会爬树,等他们会爬的用绳子拽就行。无端中枪的周一律脱下只鞋丢过去,被johns灵活闪开,于是鞋底就吻上了小地雷的额头。 后续戚就不想回忆了,怕动摇自己对生活的信心。 披上羽绒服,戚起身走到窗前。外面天气很阴沉,暗得就像傍晚,星星点点的雪花随风飘着,有些落到窗台,有些撞在玻璃上,大部分则仍在半空中浮着,不知何去何从。很难判断这场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雪花太细太小了,无论落到哪里,都很快融成水渍,与其说是雪,更像是雨,润湿了窗台边缘,水珠点缀上玻璃。 “下雨了?”宋斐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顶着鸡窝头的脸上还有些半睡半醒的茫然。 戚回过头,被他的模样逗得眉心舒展开来:“下雪了。不过在关心天气之前,你要不要擦一下口水?” 宋斐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拿手胡乱抹了一下嘴,果不其然,满掌湿润。 戚忍俊不禁。他以前就很喜欢宋斐刚起床的样子,明明身体醒了,可脑袋还没跟上,傻里傻气,懵里懵懂,简直是最好欺负的时候。 打个大大的哈欠,宋斐总算醒了七八成,再次看向窗外,眼里多了几分担忧:“还好不算大,但愿咱们晚上行动的时候能停。”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武生1班的同学陆续苏醒。下雪的天气让大家都有些郁闷,好在还是一月初,没到最冷的时候,这样细碎的雪落到地上也站不住,多半就化了。只要别拖到夜里,半融不融的地面冻住,就不算难走。 小伙伴们把原定傍晚六点的食堂冲锋号提前到了五点,如果天气持续阴霾的话,那个时候就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之后的一整个白天,便是启程前的准备工作——洗头擦身、整理东西、核对计划。 雪是在中午停的,比预期的还要早,但太阳一直没出来,昏沉的白昼持续到晚上五点,天色彻底暗下。 八个或棉服或羽绒服——王轻远和李璟煜被困在茶水间时就穿着外衣,林娣蕾则是把呢子大衣换成了快递点搜刮来的名牌羽绒服——的小伙伴,统一带上面具护目镜,装配好武器,背包,行李箱,喷上six god,出发! 雪后的傍晚,风刺骨。 八个身影在图书馆外壁上,一点点下移,图书馆辉煌的灯光照得他们无所遁形,但很快,他们已来到楼根底下,转眼,融入夜色。 若不是行李箱万向轮偶然发出的一丝蹭到地面的轻响,一切安静地就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仍是来时的松柏小道,带着缓缓坡度,八个小伙伴警惕而有序地向前移动。他们尽量让自己的脚步轻得不能再轻,仿佛一队幽灵。 小道尽头,便是主干道。出事到现在,任何行动大家都尽量避开主路,因为路面太宽,视野太开阔,不易于躲藏隐秘,但食堂的西侧门正对着的就是这条路,而西侧门又是距离后厨门最近的地方,这一回,他们避无可避。 主干道两旁,每隔三四米栽便是一棵阔叶树,不同于快递点前半大不大的小树,这里的树高大挺拔,夏天时,两排树枝繁叶茂,交错出一条林荫大道。此时树叶落尽,干枯枝杈再搭不出阴凉,只能各自在冷风中,孑然独立。 一行人在距离路边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遥遥望去,路上大约游荡着四五个黑影——估摸着是校友的可能性不太大。 “你们准备好,我过去把它们引过来。”戚将声音压得极低。 这时候就不需要矫情地争论谁去冲锋了,戚的速度和身手都是不二人选,大家只能嘱咐:“小心。” 戚点点头,向前行去。 小伙伴们默契散到两边,躲了起来。 也就半分钟的工夫,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小伙伴们屏住呼吸,待到戚和五个丧尸进入伏击范围,大家一拥而上,按照事先约定好的默契分组,两个打一个,戚和周一律则分别一对一,全程沉默,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李璟煜跟王轻远一组,但还没等他按住被扑倒的丧尸,后者已经骑在对方肚子上,一刀戳进脑袋。丧尸还在挣扎,于是一刀不够两刀,两刀不够三刀,直到丧尸再也不动。 然后王轻远回过头来,冷淡问他:“看明白了?” 李璟煜僵硬地点点头,感觉自己的脑袋跟丧尸一样,正汩汩往外冒血。 速战速决后的小伙伴们没有半点拖延,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路边树下,罗庚、周一律、乔司奇直奔路口第一棵,也就是距离西侧门最近的那棵,宋斐、林娣蕾、李璟煜则奔向三四米外的第二棵,预备同前三位做邻居。戚跟王轻远殿后,但不是第三棵,而是第五棵,同大部队拉出了十米出头的距离。 宋斐和罗庚几乎是同时抵达合适的落脚地点,又同时翻出绳子放下,分别拽起了李璟煜和周一律。林娣蕾和乔司奇速度稍慢,但总归是靠自己爬上去的。 八人各就各位的时候,风忽然停了,仿佛预知到接下来的凶险,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西侧门望进去,食堂大厅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准备好了?”乔司奇有些紧张地问。 罗庚和周一律齐齐嫌弃地瞥他:“你准备好了就行。” 乔司奇调整下呼吸,感觉平稳些了,猛然张嘴—— “救命啊啊啊啊!!!” 乔司奇的单词发音卡在喉咙里,懵逼半晌,直到第二声“快开门啊”响彻云霄,才反应过来:“不是我喊的!” 小伙伴们当然知道不是他喊的,因为战术里就没有这么声嘶力竭的求救! 树上的众人循声眺望,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只见依然亮着灯的超市门口,不知何时跑来五六个人,正拼了命的拍门。依稀可见门内仍挡着棉帘子,无人应答。 “求求你们开门啊!!!” 门外的同学已经开始哭号了,声声戳心。 门内毫无动静,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 但是树上的八个人都知道,门里有。 虽看不真切,但门内拉手附近黑乎乎一团,显然还是那被他们亲手挂上的好几道自行车锁。离开之前,宋斐已经把所有钥匙给了他们,甚至明知无用还是多说了一句,如果再有同学求救,想想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如今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愿意费那心思。 有丧尸从宿舍区追出来了。 拍门的同学看不见,树上的他们看得真真切切。 “小心背后——” 宋斐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喊得胸腔像要炸开! 门前的几个同学身形一顿,纷纷回头,下一秒四散而逃! 偌大的生活区广场,哪里有藏身的地方。尾随而来的丧尸没多久便追上他们,每扑倒一个,就有好几个丧尸涌过来一起啃食,直到最后,再没有人可扑。 没有月色的夜幕底下,看不见血腥,看不清狰狞,甚至连哀号都听不真切,可所有小伙伴都咬紧了牙关,仿佛那一下下,是啃在自己身上。 食堂里也有听见声音的丧尸出来凑热闹,但或许是一切都发生得太短暂,还不足以构成太强大的吸引力,出来的数量有限。 很快,夜渐渐归于宁静。十几个丧尸仍聚集在那边,三五成群,静静啃食,但更多的丧尸则好像对已经彻底失去鲜活的肉块没了兴趣,漫无目的地散开,继续游荡。 宋斐刚刚那嗓子也从食堂西门里引出来几个丧尸,此刻正围在他树下打转。但树干实在是太高了,丧尸们无计可施。 “当初咱们就不应该救他们。”周一律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众人沉默。 “还是镜花缘里的大人国好啊,”李璟煜感慨,“光明正大者,足下自现彩云,奸私暗昧者,足下自生黑云。善恶忠奸,一看便明。” 小伙伴们莞尔,脑补武生1全班脚底下踩着云彩飘行的场面,怎一个壮观了得。林娣蕾更是扑哧笑出声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玩的。 压抑凝重的气氛有了一丝缓和。 这些天他们见过经历过的,比以往十几二十年加起来的还要多,或许他们的内心仍然不够无敌,但已经慢慢坚强。 “ready?”乔司奇调整呼吸,第二次询问。 罗庚、周一律:“嗯。” 林娣蕾、宋斐:“嗯。” 李璟煜:“……嗯。” 戚和王轻远的声音最后飘来:“ok。” johns深吸口气,用这辈子最大的音量,仰天长歌:“预备——起!” 第一、二棵树:“we willwe will……” 第五棵树:“rock you!” 章节目录 食堂攻略下 > 极富煽动性的节奏先是树下的几个丧尸兴奋起来, 接着食堂西门开始涌出丧尸, 一个,两个, 五个, 十个……眼看先遣部队就要抵达第一棵树, 乔司奇双腿缠紧树杈, 双臂挥出一个指挥家的休止符! 第一二棵树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五棵树仍然歌声嘹亮,甚至是带着挑衅的,散发出一股即便下地狱也要先把你rock死的狂放与不羁。 原本奔着第一棵树来的丧尸很快发现自己对声音的判断似乎出了差错, 于是短暂迷茫后,继续向歌声方向的第五棵树进发。 一二棵树的伙伴紧盯着西门口,看着冲出来的丧尸先少, 再多, 再慢慢变少,终于感觉差不多了, 果断蹑手蹑脚地下树! 最先落地的罗庚扛起行李箱就往食堂里冲, 颇具分量的行李箱在他有力的托举下显得十分轻盈。周一律和乔司奇紧随其后, 一边跟着跑一边羡慕罗同学的力量值。第二树这边宋斐率先落地, 之后接下了林娣蕾和李璟煜, 等到三个人都落地时, 被戚他们吸引过去的丧尸里已经有几个发现了他们,立刻调转方向冲了过来! 宋斐他们三个片刻不敢耽搁,拔腿就往西门里跑!宋斐跑在最前面, 刚进西门, 就看见乔司奇他们三个已经越过打饭窗口,冲进后厨,后厨里还有没出来的丧尸,立即与三个人纠缠起来。而大厅这边,原本靠东侧没怎么听见歌声故而仍盲目游荡的丧尸被先冲进来的罗庚他们吸引,向西侧汹涌而来,东西距离差让他们追不上罗庚,却正好堵上自己! 前有拦路虎,后有夺命狼,宋斐根本没有机会往后厨冲,索性当机立断,冲着后厨方向大吼:“不用管我赶紧关门!”脚下也没闲着,在吼出来的瞬间一个向左转,拉起刚跑过来的林娣蕾就往楼梯上窜! 食堂共有三层,东西两侧均设楼梯,宋斐跑的是西侧楼梯。他原意是想跑到二楼看能否找到地方躲避,哪知道到了二楼大厅里丧尸更多!宋斐不敢多想,硬着头皮往上跑,跑到三楼之后发现竟然还能上,他以前多在一二楼活动,从没注意过这里,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口气冲到头,发现是一扇防火门! 宋斐欣喜若狂地推开门,果不其然,是屋顶! 几乎跟他一起跑上来的林娣蕾立刻转身,咣当关上防火门,大吼:“绳子!” 宋斐立刻反应过来,一边与林娣蕾合力顶住门,一边飞快从包里翻出绳子。林娣蕾不等他给,直接抢过去绑在了两个门拉手上,就像他们用车锁捆超市门一样,一连缠了几圈,最后系了一个死扣。 几乎就在绳结系完的瞬间,防火门被砰地大力冲撞!虽有绳子,宋斐和林娣蕾还是用力顶着,片刻不敢放松。 肩膀被顶得生疼,宋斐鼓励似的看向林娣蕾:“小地雷,挺住!” 林娣蕾用力点头:“我能挺住!但是小鲸鱼好像丢了……” 宋斐:“……” 食堂外,林荫大道,第五棵树。 “快点往上拽啊,它们要咬到我了啊啊啊啊啊——” 戚被聒噪得头痛欲裂,恶狠狠出声:“再不闭嘴我就把你放下去!” 李璟煜紧紧抓着绳子,腿用力向上蜷缩,嘴巴却真地闭紧了,泫然欲泣地看向王轻远。 后者趴在更高些的树杈上,轻轻点头:“相信我,他没骗你。” 李璟煜彻底蔫吧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三个人一起往食堂里跑,可跑着跑着那俩人就没了影,他记得是要去后厨,结果远远就看见后厨大门砰地关上了。丧尸从各处涌来,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这一口食物,慌不择路中,他竟然跑出食堂,又返回大道。 原本聚集在树下的丧尸看见这么一个充满活力的食物,立刻被本能驱使着追捕而来,李璟煜前不得去,后不得返,索性从侧面突破,往来时的松柏坡上跑! 小鲸鱼跑,众丧尸追,竟一路兜兜转转又绕回到树底下,不过此时丧尸大军已被小鲸鱼甩在身后。戚眼疾手快放下绳子,直至将人捞到半空,丧尸大军重新包围。 终于,李璟煜抵达戚树杈,安全起见,王轻远又往上攀了一截,戚则上到王同学原本的位置。三个人由下往上,排得跟等差数列似的。 “你不是跟宋斐他们一起吗?”戚总算得空,问出疑惑。 李璟煜也懵逼:“跑着跑着他俩就没了,凭空消失!” 戚:“……” 王轻远:“……” 戚:“你说你注意力没集中就行了。” 王轻远:“你太客气了,这叫涣散。” 李璟煜想哭:“我还只是个新手村的小号,你俩能不能多给点包容……” 虽然人员分配上出现些许偏差,但从戚和王轻远这里看,战术是基本按原计划执行了的。而在计划里,接下来就是稳住树底下的丧尸,给冲进食堂的战友拖延时间,以免丧尸失去兴趣返回食堂,给攻占后厨造成更大阻力。 就在三个人稳定成等差数列后,已经有零星丧尸游荡开去,王轻远连忙出声:“嘿,那边的别走啊,赶紧回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你看不了吃亏,听不了上当……” 这边戚清清嗓子,开始:“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 食堂,一层后厨。 门是乔司奇关的,刚落锁,就被一个丧尸扑倒,好在咬的是面具,乔司奇一刀戳进丧尸脖子!丧尸顿了下,下一秒立刻扭头咬向乔司奇的手!乔司奇一脚将之蹬开,逃窜到角落才意识到手里已然空空,冲着另一边激战的两位战友哭丧着脸嚎:“怎么办,我没武器了啊啊啊啊!” 正背靠背打硬仗的罗庚和周一律这叫一个崩溃:“拿菜刀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后厨别的没有,菜刀管够!乔司奇手边就一个案板,一角剁进去的菜刀正威风凛凛地立于其上! 乔司奇一把将其拔出,用力过大,在空中甩到一道弧线。刀锋正好划过扑来的丧尸面门,血滋地飞溅到护目镜上! 乔司奇心一横,举手自上而下一刀劈落,半把菜刀嵌入丧尸天灵盖! 乔司奇各种用力,奈何刀居然拔不出来了!侧面又扑来一个丧尸,乔司奇手无寸铁,急中生智跳上案台,登登登跑到一口接一口的大锅灶那里,将炒菜铁锹从灶里捞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扑来的丧尸脑袋就是一顿拍! 一寸长,一寸强,丧尸竟一时无法近身! 随后赶来的周一律一□□进丧尸后脑勺,那头的罗庚也撂倒了最后一个丧尸,战斗结束。 乔司奇虚脱地瘫坐在大锅灶旁边,眼圈有些微微泛红。 周一律本来想吐槽他两句,见状心生不忍,叹口气:“慢慢来,以后就不怕了。” “我不是害怕,”乔司奇指指地上的丧尸,声音有些变调,“那个打菜阿姨我认识,每次打菜还冲我笑呢。” 周一律和赶过来的罗庚一齐低头,只见地上的丧尸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虽已看不太清楚眉眼,但从穿着辨认,应该是打菜阿姨。 二人一时心里也不是滋味。 周一律:“别想了。” 罗庚:“其实在感染病毒的那个瞬间,她就已经死了。” 乔司奇:“我没法不想,每次打菜,她冲我笑完,手腕就会跟着抖一下,然后最大块的肉肯定就会掉回菜盘里,每次!” 周一律、罗庚:“所以你现在是喜极而泣吗!!!” 林荫大道,第五棵树。 王轻远:“旅游人类学其实和管理的关系不大,主要归属于人类学范畴,但它是以旅游相关的人类文化活动为研究对象,所以同旅游管理还是可以扯上一些关系。其应用意义大于理论意义……” 十分钟以后。 王轻远:“下面请戚老师发。” 戚:“生物科学包含植物学、生物化学、细胞学、分子生物学等几个分支。但在大学基础学习时,这些方面都要有所涉猎。但在具体讲解之前,首先要阐明生物科学和生物技术之间的分别……” 再十分钟以后。 戚:“王老师该你了。” 李璟煜:“为什么要从唱歌改为讲课……” 王轻远:“省力,持久,效果还很不错。” 李璟煜:“我感觉它们已经听困了……” 戚:“能睡着更好,它们太有活力,遭罪的就是我们了。” 李璟煜:“可是都这么无聊了,为什么它们还要围在这里,不去别处?” 王轻远:“估计是大脑皮层里残留的对于课堂的记忆被唤起,不到打铃不罢休。” 李璟煜:“为什么会忽然感觉鼻子酸酸……” 戚:“赶紧!” 李璟煜:“祭鳄鱼文,韩愈。维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以羊一、猪一,投恶溪之潭水,以与鳄鱼食,而告之曰,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 五分钟以后。 李璟煜:“滕王阁序,王勃。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 王轻远:“嘘。” 李璟煜:“嘘什么,我正背得来劲儿呢,后面还有《兰亭集序》、《出师表》……” “有人跑出来了,”戚沉下声音,侧耳去听,“很多。” 李璟煜止住话头,与两个小伙伴一起去望。 同一时间,食堂屋顶上的宋斐和林娣蕾,也听见了声音。防火门外的丧尸走没走他俩不清楚,但已经消停下来,近几分钟内再没撞门。他俩大着胆子后退两步,门也好,绳结也好,纹丝未动。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有一群人在狂奔。 宋斐和林娣蕾面面相觑,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远离防火门,一点点挪到楼顶南侧边缘,抬起头,一大群人正从宿舍区冲出来,少说也有几十人,奔跑的脚步声在这样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惊心。 人群像炮弹一样冲向超市,身体撞在玻璃上的闷响和几道锁的哗啦声,隐约可闻。 这一次没人再去徒劳地喊开门,不知是认定叫喊无用,还是相信人多力量大,就是拼命往里撞。 从宋斐和林娣蕾的角度可以看见几十个人拥挤在玻璃门门口,也可以看见后面追来的丧尸群,但看不清贴着门的同学的具体动作,也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只能去想象他们的焦急与惊恐。 忽然,咚一声。 宋斐愣住。 咚!又一声。 宋斐反应过来,有人在拿东西砸玻璃! 哗啦—— 几乎就在宋斐和林娣蕾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同时,玻璃碎裂声划破夜幕。 潮水终于涌进超市,一时间呼喊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很快,丧尸群也赶到,没了玻璃门的阻隔,大摇大摆登堂入室。 渐渐地,咒骂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惨叫,哀嚎,各种重物撞击或倾倒的声响。 到后来,惨叫哀嚎声也低了下去,夜归于安静,超市依旧灯火通明。 脸上忽然凉了一下,宋斐和林娣蕾不约而同抬起头。 林荫大道的树上,等差数列们也感觉到了异样,纷纷抬头。 雪,又开始下了。 阴霾一片的苍穹里看不到半颗星星,好像它们都变成了雪花,正飘飘洒洒地坠落。 章节目录 垂降偶遇 > 食堂一层窗口响起歌声时, 超市里已经有一些丧尸陆续走出来, 重新漫无目的地晃荡了。它们的脸上, 衣服上,手上, 鲜红暗红纵横交错, 旧血已干, 新血尚热。 后厨窗户在北面,对着的是食堂背后,与对着超市的正门这边恰好位置相反, 从那里根本无从得知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周一律他们三个只是按照原计划,清理干净一层厨房后,唱歌将树下丧尸重新吸引过来, 以解救树上负责勾引的同志。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啪啪啪!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啪啪啪!!!” 三个男生的大合唱气势如虹, 不只远处树下的丧尸,连楼顶仍沉浸在压抑情绪里的宋斐和林娣蕾都给吓一哆嗦。而且歌曲里原本需要拍手的地方都被他们用吼替代了, 那三个叠字在他们的声嘶力竭下极富韵律和动感, 颇有些b-box的前卫和洋气。 屋顶上原在南面眺望超市的二人立刻起身跑到北面, 扒着房檐边缘探头往下望。声音似乎是从一层最东面的窗口飘上来的, 因为窗扇结构是向里开, 从屋顶的角度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宋斐和林娣蕾也无法锁定男声三重唱究竟在哪一扇窗。 但嘹亮的歌声效果是显著的,西面已经有丧尸跑过来了。眨眼功夫跑最快的三个已经来到了一层东侧,远眺过去后面还紧跟着几十个。 咣地一声, 窗扇被猛地关上。 接着很快, 偏一层中部的窗口又响起了同样的啪啪啪之歌,不过这一次三人合唱变成了两个人,但对于已经来到楼根底下的丧尸群,这样的音量足够了。 最先跑到东头的丧尸愣了愣,又循着声音往回来,而后赶来的丧尸则不再向前,全部聚集到楼底下的中部地带。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为防止丧尸围攻窗扇,吸引必须是多点逐一更换,先最东侧,再中部,后面则是这两处之间多点随机更换,总之目的就是将丧尸牢牢吸引在一层中部偏东的位置,而让西侧赶过来的勾引小分队可以顺利从一层最西侧窗口跳入。所以最初的啪啪啪后,必须有一个人分到最西侧窗口时刻观望,见到友军立即开窗。 计划说起来都容易,只有真正操作起来才明白有多危险。树下的丧尸能否被全部吸引过来暂且不说,单是多点逐一更换,就是难度非常大的活。所谓多点,其实间隔十分接近,无非就是这扇窗挪到那扇窗。如此多的丧尸聚到一起,光站着不动,范围可能就已经覆盖了三四扇窗户,唱歌的人关闭窗户后只能再去挑这三四扇之外的。而即便是这三四扇之外,距离最近的丧尸可能也就几米,对方两步就能窜过来,所以开窗户要稳准狠,关窗户却只有快快快! 最直观的结果就是歌曲越唱越短,几次之后旋律优美的前半句已经被战友们省略,开窗户就是啪啪啪! 这不光是危险的问题,还有效率的问题,如此短促的歌声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将丧尸全部吸引到某个点,久而久之必然造成从中部到东部每一扇窗前都有丧尸,小伙伴们再不能开窗!如果那时树下仍然有丧尸,食堂这里又无法继续吸引,对于树上的战友就是灾难! 宋斐起身向西眺望,果不其然,树下仍有十几个丧尸,不为歌声所动,坚决等待胜利果实。不过,为嘛树上有三个身影?看身高像是李璟煜,但他不是和自己还有林娣蕾一起往食堂里面跑的吗?怎么最后挂在了相反方向的树上? 宋斐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情况不允许他对这件神奇的事情进行深入分析,因为楼底下的啪啪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面的丧尸正有逐渐散开的势头。 宋斐心急如焚,空有一腔子力气却远水解不了近渴……操!宋斐忽然一拍脑袋,险些脏话出口。他光想着原计划了,怎么就忘了他和林娣蕾本身就已经偏离了计划,现在正是将错就错的时候! 深吸口气,宋斐冲着下面大吼:“我和林娣蕾在楼顶,我俩唱,你们就负责接应——” “应”字的尾音在空中拖了许久,直到几乎散干净的时候,下面才重新传来窗扇开启的声音,接着周一律的探寻就飘了上来—— “宋斐?” 宋斐黑线:“这个时候就不用特意确认身份了!!!” 随着窗户再次关闭,宋斐拉着林娣蕾跑到楼顶东北角,片刻不敢耽搁,语速极快道:“一起来!” 林娣蕾明白他是想让自己合唱的意思,但实在心有余而知识面不足:“你的歌单我可能……不,肯定跟不上。” 宋斐不信邪,双眉紧锁,搜肠刮肚,终于眼睛一亮,犹如醍醐灌顶:“这歌简单,我唱,你就跟着我喊后半句!而且听两遍保准你也会唱!” 林荫大道,第五棵树。 李璟煜已经有点冻得挂不住了,雪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从碎钻变成了2克拉,眼瞅着就要往鸽子蛋奔了。树下还有十三个丧尸,从数字到长相都透着那么的不喜庆。 更要命的是—— 李璟煜:“啪啪啪怎么停了?” 戚拨开有点扎人的小树杈,眉宇间有些沉重,呵出一口白气道:“窗户距离太近了,你没听他们越唱越短么,说明能留给他们开窗的机会和时间越来越少。” 李璟煜想哭:“可是下面还没清干净啊,我们怎么办?” 最上方传来王轻远淡漠的回答:“硬下。” 李璟煜颤巍巍抬头,越过戚,看王轻远:“有……多硬?” 王轻远冲他微笑:“三对十三。” 要不是距离太远,李璟煜真想挠他:“那和自杀有什么分别!” 回答他的是戚:“起码死得慢一点。” 李璟煜:“……” 他为什么要爬上这棵树!!! 半分钟以后。 戚:“准备好了吗?” 王轻远:“嗯。” 李璟煜:“并、没、有!” 戚:“再晚点,被吸引过去的丧尸返回来,我们就彻底没活路了。而且你刚才跟丧尸赛跑过,不是甩下它们一大截吗,我对你有信心。” 李璟煜:“嗷呜,我就知道你还记得运动会上我赢了你……” 戚:“怎么会,真的没有啦。” 王轻远:“忽然娇羞起来的否定完全没有说服力。” 戚莞尔,不过很快正色起来,毕竟时间不等人:“我说一二三,咱们就往下跳。衣服拉链都拉高,羽绒服棉服帽子都戴上,能系多严实就系多严实。他们也是普通人的牙,隔着厚衣服就算咬到,也未必会出血,出血了也未必能沾上唾液,最危险的就是脖子和手。切记,千万不要跟他们纠缠,咱们的优势就是速度,越拖延越危险,唯一目的,快速跑到西北角窗户根。ok?” 已经更换树枝来到更低点的王轻远:“ok。” 李璟煜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准备好了。” 戚握紧背包里翻出的一罐红牛,抡起胳膊用力一掷,红牛飞过丧尸头落到十几米外的柏油大道上。只听啪地一声,罐破水爆! 丧尸在金属罐飞出的瞬间就本能地张望,最有爆裂声响起,更是短暂却牢固地吸引住它们的目光。 戚眼睛咻地眯起,就是现在! “一二……” “我和林娣蕾在楼顶,我俩唱,你们就负责接应——” “sss……稍等!” 戚很庆幸自己思了半天没思出来三,及时刹住了车。风雪把屋顶上的呐喊一个字一个字送到他们耳里,清清楚楚,透彻清晰。 王轻远收回刚刚悬空的一只脚,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有了缓解。虽然心脏坐了一次过山车,但天降神兵,总比刀山火海幸福。 不过,王轻远抬头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怎么跑到屋顶上的?” “不知道,”戚嘴角上扬,眼睛发亮,“他总是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 王轻远黑线:“他爬上屋顶,你自豪个什么劲儿。” 戚怔住,似乎也才意识到,他好像第一次因为宋斐而骄傲。不是因为喜欢这个人,所以更容易看到对方的闪光点,而是对方的闪光点真的很夺目,所以当别人后知后觉时,他这个先识得珍宝的人就有了一种独具慧眼的自豪。 可他真的独具慧眼了吗? 如果没有病毒爆发,没有这场灾难,他还会这样重新地完整地去认识宋斐吗?他没有自信。他可能会继续沉浸在对对方的片面否定里,继续把自己的傻逼当成理智,粗暴当成上进。 所幸,他还有补救的机会。 思及此,戚冲王轻远嘚瑟挑眉:“我眼光这么好,为什么不能自豪?” 王轻远翻个白眼,刚想吐槽,却听下方传来李璟煜惨兮兮的声音—— “你俩能把我拉上来再闲聊吗……” 二人一惊,低头望去,只见李璟煜双手死死抓着树冠最低处的一截树杈,身体已整个悬空,正在夜风里荡秋千。 戚囧,一边背包里翻绳子一边问:“你怎么跳下去了?” 李璟煜这叫一个冤:“你说的喊一二三就跳啊!” 王轻远也纳闷:“他最后没喊三。” 绳子终于被缓缓放下,李璟煜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抓住:“我不是怕跳晚了被你们鄙视吗!!!” 就在李璟煜刚被戚拉上来半米,尚未抵达安全树杈时,一道声嘶力竭的男女合唱宛如盘古开天辟地那把巨斧,劈开苍穹—— 宋斐:“好男人都死哪儿去了死哪儿去啦~~~” 宋、林:“死哪儿去了死哪儿去了!” 宋斐:“好女人们排着长队等着出嫁~~~” 宋、林:“等着出嫁等着出嫁!” 宋斐:“看看街上人来人往有点害怕~~我心中的白马王子藏在哪儿啊~~” 宋、林:“藏在哪儿啊藏在哪儿啊!” 林娣蕾:“我去,我会了!” 宋斐:“我就说吧,走起!” 宋、林:“好男人都死哪儿去了死哪儿去啦~~~好女人们排着长队等着出嫁~~~” 小鲸鱼虎躯一震,绳子差点脱手。 戚早有准备,却还是缓了两秒,才定下心神。 王轻远扶额,他们全宿舍一起去k过歌,宋斐堪比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本地曲库他已全方位立体式地见识过,奈何对方生命不息,更新不止。 丧尸们的反应比之前热烈得多,先是两个头也不回狂奔而去,接着在宋斐和林娣蕾循环第三遍时,树底下已经一个不剩。 树上三人面面相觑,感慨万千—— 李璟煜:“用不用跑这么快啊。” 戚:“神曲神曲,生而神奇。” 王轻远:“我感觉它们是迫不及待想去啃他俩。” 不管怎么说,现在就是绝佳的机会! 戚:“这回我数一二三,真跳了啊。” 王轻远:“嗯。” 李璟煜:“你俩先!” 楼顶东北角。 宋斐和林娣蕾呛着冷风,吼着神曲,脸因为唱得缺氧,通红通红的。但他俩片刻不敢松懈。歌曲或许是调皮的,但逃命这事儿开不得玩笑,现下几乎所有丧尸都被聚集到了东侧楼跟底下,他们要做的就是坚持,再坚持! 终于,三个战友的身影出现在西北角楼头,几乎就是眨眼功夫,陆续闪进一层最西侧的窗户。随着窗扇严丝合缝地一声咣,歌声戛然而止,宋斐和林娣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屋顶地面不知何时已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色,虽然仍没有完全遮住地面的颜色,但宋斐和林娣蕾都感觉到了温度骤降。这是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夜雪,没了雨的绵柔,只剩刺骨的寒意。 “他们是安全了,我们俩怎么下去?”林娣蕾吸吸鼻子,有点无奈地问,“总不能再楼梯跑下去吧?” 宋斐四下环顾,食堂屋顶上只有整齐布着的排油烟管道,除此之外,清洁溜溜。 思索片刻,他问林娣蕾:“你包里还有绳子吧?”他自己的已经缠到门拉手上了。 林娣蕾大概领会他的意图了,很快从包里翻出绳子交给他。 宋斐把绳子系到距离西北角最近的为了固定管道而用螺钉固定在地的焊接铁杆上。系好后又拉了两下,确定稳固,这才把绳子另一端扔到楼下。 林娣蕾走到屋顶边缘低头去看,绳子正好垂到二楼窗户的三分之二处。本身就不是为爬楼准备的绳子,长度有限,单是现在这样缠紧放到背包里,已经有些占地方。但此刻,林娣蕾多希望它能长些,再长些。 “距离地面至少还有五米多……”林娣蕾有些犹豫地问宋斐,“你觉得咱俩能行吗?” 宋斐非常严谨地思考了一下,分析道:“我一七六,你一七二,如果咱俩抓着绳子末端身体垂直,脚距离地面只剩下三米多。三米多呢,我感觉就可以搏一搏。” 林娣蕾听宋斐一会儿“如果”一会儿“吧”一会儿又“感觉”的,实在是毫无安全感,根本横不下心:“要不咱俩再冲回楼梯得了,万一成了呢。” 三米多跳下摔伤的概率高,还是丧尸堆里被啃死的概率高,这并不是一个太难选择的问题。所以很快,一楼后厨心急如焚的六位战友就听见了楼顶上的呼唤—— “我俩要用绳子爬下去了,西面第一个窗户,你们准备好随时恭候!” 六位同学面面相觑,纷纷翻白眼,最后乔司奇代表飞快将窗户开出一道缝,回应:“红毯都铺好了,您二位赶紧的吧——” 宋斐没跟他们讲绳子不够长的事,既然无法可解,说了反倒惹人担心。 用力搓了搓手心,感觉恢复了些许热度,宋斐拾起绳子,走到房顶边缘,转身背对虚无半空,嘱咐林娣蕾:“我先下,你仔细看着,要是发现情况不对,就再想别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从楼梯冲。” 林娣蕾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把热气逼回去,没好气道:“什么情况不对,就没有情况不对!你必须安全落地!” 宋斐龇出两排雪白大牙:“嗯!” 手心已经微微出汗,宋斐稍稍松了一点力,静静调整呼吸,很快再度握紧。脚下一退,绳子瞬间绷直! 雪中的玻璃幕墙更加没有摩擦力,宋斐踩到上面的第一脚就滑了一下,所幸他很快调整好平衡,重心重新回到上半身,大部分力量也都在上半身,而脚下只作为简单支点。 等来到第三层玻璃中间时,他连支点都基本不用了,直接就身体垂直,靠手上握力的一紧一松,硬蹭着往下滑。 虽然手心火辣辣地疼,但这种垂直下滑的速度明显高于之前。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一个世纪,宋斐终于来到二层中间。手下面的绳子还有一小截,但他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滑,万一脱手摔下去,和蹦下去的效果就是两码事了。 林娣蕾的歌声又在楼顶东北角响起,宋斐知道,这是她在帮自己牵制着楼下的丧尸。此时他脚下的地方距离东侧的丧尸群有大约有三四十米的距离,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对母校食堂的占地广阔感激得热泪盈眶。 事不宜迟。宋斐低头目测了一下,虽然高度有点让他心虚,虽然脚下正对着的是水泥地面,但好在一米半开外就是绿化带,他只要斜着飞下去,避开凶残的水泥地,落到土地上,还是有希望的。 不犹豫了! 宋斐收回目光,维持着正对楼体背对外的垂直状,稳稳抬起右脚,让脚尖顶到玻璃上,用力一蹬! 绳子随之向外晃动,眼看就要抵达最大角度! 宋斐……愣住。 身体随着绳子的摆动又飞回来,咣地撞到二层玻璃上。 然后就是一阵细微的前后晃动,终是归于静止。宋斐仍垂直着紧握绳子,只是神情已从慷慨就义便成大吃一惊,眼睛瞪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似的。 咔。 近在咫尺的窗扇由内而开,之前与宋斐隔窗对望的青春脸庞,没了玻璃的阻隔,清晰得连毛孔都看得见。 那是一名光着头的男同学,不是头发剃得短,就是光洁得像鸡蛋壳,但脸是帅的,帅到这样的发型都掩盖不住他的俊美。 “人?”男同学的声音也很好听,低低的,有点沙哑。 宋斐恍惚地点了下头:“应该……是。” 男同学看了看他的绳索造型:“准备去哪里?” 宋斐老实回答:“一楼。” 男同学欣慰点头:“注意安全。” 宋斐条件反射:“好的。” 咣! “……”宋斐终于从美色中回过神,“谁他妈让你关窗户的我有你了我还跳什么楼啊!!!” 一层西北角首扇窗户内已屏息凝视外面许久的戚,没等来佳人,等来了佳人的怒吼。 一同待命的小伙伴们面面相觑—— 周一律、罗庚、李璟煜:“好像在楼上?” 乔司奇、王轻远:“好像在劈腿。” 戚:“……” 章节目录 幸存同学 > 宋斐想过很多种遇见幸存同学的情况, 但自己悬挂半空随风摇摆还被人用力关窗碰一鼻子灰, 绝对不在此列。即便有超市的教训在前, 他也不愿意相信全校同学都变成了那样。何况安稳生路近在咫尺, 让他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去选择吉凶未卜的跳楼, 不甘心哪! 一窗之隔, 秃瓢同学并未离开, 虽没有再开窗的意思,但也没拂袖而去的意思,就镇定地站在那里, 与他四目相对。 近在咫尺,即便挡着窗户,彼此说话也是听得见的。 思及此, 宋斐垂下眼睛, 努力将五官重新整合,再抬起头时, 早不复踹窗怒吼的横眉立目。眼角温婉垂下, 眉间哀怨轻蹙, 眸子里泛起楚楚可怜的微光:“我的绳子已经到头了, 你不让我进, 我就只能摔下去, 不死也是半残。但你放心,我残废不了多久,因为很快丧尸就会来把我啃得妈都认不出来。你忍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的同窗死无葬身之地吗?” 光头同学看似沉静如水的脸庞, 闪过一丝松动与挣扎。 这哪里逃得过宋斐的雷达, 他立刻再接再厉,说得自己都要心碎了:“你以为是丧尸杀了我吗?不!他们只是啃食了我的肉体,而你摧毁了我的灵魂!” 光头同学不再强撑,任由内心激荡的情绪冲破闸门,溢满眼底,最后化作孔武有力地猛然开窗:“再恶心我信不信直接把你踹下去!” 宋斐立刻消音,同时回收全部表情包。等重新开口时,弱弱的声音里只剩无比的真诚与质朴:“我的同学都在一楼有吃有喝有地盘我就是想在你这里落一下脚休息完就走。” 光头同学终于满意:“以后先说重点。” 宋同学扁扁嘴:“嗯。” 隔层有耳。 一楼躲在窗户两侧的五位战友,将全部对话尽收耳里,听到窸窸窣窣把人往里捞的声音时,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一位需要关心和安慰的男同学。 戚依然维持着紧握窗户把手的姿势,关节因为长时间用力已经泛白。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可就是看得战友们一阵心疼。 周一律拍拍他肩膀,宽慰道:“不管怎么说,人安全了就好。” 乔司奇也有样学样,过来拍两下:“而且他这人本来就贫,和谁都这么说话,绝对不能算打情骂俏,更别说水性杨花,再者你俩也分手了,严格意义上讲不算出轨。” “……”戚轻轻呼出一口气,总算松开手,转身对乔司奇礼貌微笑,“谢谢你概括了全部可能性。” 乔司奇咽了下口水,颤巍巍把头转向周一律。 后者别开脸,坚决不救作死的战友。 “武生1班能听见吗?我现在很安全,你们千万不要开窗,丧尸已经过来了——” 头顶忽然炸起宋斐的提醒,显然他人进去了,但还没有关窗,因为声音清晰洪亮。 再侧身透过窗外向东看,确实已经有丧尸往这边走。 戚抬起头,大声回应:“你安全了就好!有事随时喊,等丧尸少了或者明天白天的时候找机会再下来!” 五战友你看我我看你,就说吧,反正主旨就是你必须给我下来。 宋斐完全没心思领会个中深意,干净利落答:“收到!我现在要接小地雷下来,你们再把丧尸往东面引一下!”语毕,又很快冲着上面喊,“小地雷,我在二楼了,这里有同学,你顺着绳子慢点爬,我在二楼这里接你——” 林娣蕾早就观望清楚形势了,虽然对于二楼出现幸存同学这事儿大感意外,但还是遥相呼应:“ok——” 眨眼间,啪啪啪重新响彻雪夜。 没多久,宋斐成功将林娣蕾捞进窗户。后者脸蛋已被吹得通红,不住地往双手里呵气。 宋斐把头重新探出去,吹响撤退号角:“战友们,收工——” 歌声很快停止,夜重新恢复安宁。 宋斐长舒口气,关上窗户,这才转过身来认真打量光头同学。 光头同学一身运动休闲装,个子很高,比戚还要猛一些,一八四一八五的样子。皮肤是常年晒太阳的健康小麦色,五官很英俊,单看眉眼有些像时下流行的暖男,但配上肤色和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进的气场,就与暖毫不搭边了。 整个营救过程里,这位同学除了提供场地,再无其他热情之举。且眼神里从始至终都带着防范。那模样就好像他俩但凡轻举妄动,对方就要掏枪了。 “谢谢你让我们进来,”对于敌意,最好的化解方式就是坦诚,“我叫宋斐,历史院的,她叫林娣蕾,新传院的,同学你……们贵姓?” 视野里突然多出来的几个脑袋差点吓得宋斐咬着舌头。 不是他眼神不好,而是另几位同学跟鼹鼠似的都躲在远处的案台后面。这间隔出来的后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窗户和案台正好是个斜对角。五个同学背靠灶台,手扒案板,一个挨一个全部只露出半颗头,而且还都是跟开窗同学截然相反的一水乌黑靓丽的秀发,乍一看跟扣在案板上的黑碗成了精似的。 不过仔细看,这些同学眼里除了光头同学有的戒备,还有光头同学没有的不安和恐惧。 “赵鹤,体院的。”光头同学自报家门后,回过头一脸嫌弃地招呼,“都别观望了,咱们六个人,还怕干不过他们俩?” 案台后的同学们犹犹豫豫,半天才出来。四男一女,有两个跟赵鹤一样人高马大的,看体格多半也是运动系同学,另外三个就比较亲民,都是普通同学的模样。 原本赵鹤的院系让宋斐和林娣蕾心里都不由自主咯噔一下,虽然他俩都明白,任何群体里都是有好有坏,有善有恶,可过往阴影还是会让人本能地产生心理反应。但再看后出来这六位同学,二人又有些疑惑了,闹不明白这是个什么组合。 好不容易把“室友们”唤出来了,结果等半天也没等来大家发声,赵鹤这叫一个恨铁不成钢。但命运将他们捆绑在了一起,他也没办法扼住命运的咽喉,只好走过去挨个给宋斐介绍:“傅熙元,吴洲,他俩和我一样,都体院的。赵……你叫赵什么来着?” 宋斐、林娣蕾:“……” 他俩就等着介绍非体院同学呢,这倒好,刚第一个就卡那儿了! 被点到的是一个微胖的男生,个子不高,身材也不魁梧,脸圆圆的,眼镜也圆圆的,透着老实憨厚。这会儿无奈地扶扶眼镜,看赵鹤:“哥,我姓何,何之问。” 赵鹤恍然大悟:“啊对,何之问,我就记得姓何嘛,艺术学院的是吧。” 何之问欲哭无泪:“我是物理学院的,从小就跟琴棋书画无缘。” “艺术学院的是我,谢谢。”开口的是挨着何之问的男同学。此人个子比何之问高一些,但非常瘦,胳膊腿仙风道骨的程度只有乔司奇可以与之拼一拼,还未必能拼得赢。他的头发比一般男生要长一些,刘海几乎要遮到眼睛。普通男同学留这样的头发要么显得邋遢要么显得娘,可放在这人身上就与其自身气质特别贴合,尤其这人还很白,一张脸秀秀气气的很干净,要真剃寸头,倒别扭了。 宋斐佩服地看了眼赵鹤,能把这么一位从头到脚散发着艺术气息的同学记错,也是本事了。 赵鹤倒挺心情舒畅,拢共就五个“室友”,现在跌跌撞撞弄出来四个,剩下唯一的女同学直接用排除法就出来了:“这是心理学院的冯起白。” 瘦弱文静的眼镜妹子身高只到赵鹤肩膀,闻抬起头,一声叹息:“我叫黄默。” “我才是冯起白!”雕塑系冯同学受不了了,烦躁地抓抓头发,问赵鹤,“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别人不管名字还是院系,多少赵同学还能记住一样,到自己这里可好,一片张冠李戴。 赵鹤也很憋屈:“你们一个个玩深沉,不说话,嘴闭得跟进了渣滓洞的革命先烈似的,我能记住名字都是我超常发挥!” 冯起白一掌拍到案板上:“现在外面都什么样了,一学校怪物,见人就啃,我们要还能活泼起来那得心多大?!” 赵鹤一脚狠踹案台腿:“那你还突什么围啊,宿舍里等死得了,反正你现在和死了也没两样!” 冯起白:“你他妈再说一遍!别以为你膀大腰圆我就不敢揍你!” 赵鹤:“我还真不怕,来,冲脸上打,谁躲谁孙子。” 冯起白:“我操!” 赵鹤:“你操谁呢?” 冯起白:“我操丨你呢!” 赵鹤:“你再操一个?” 冯起白:“我又操了!” 赵鹤:“操渴没!” 冯起白:“有点!” 赵鹤:“锅里头有凉白开!” 冯起白:“知道!” 目送冯同学向灶台远去,又收回目光打量一下气喘吁吁的赵同学,宋斐和林娣蕾不自觉手牵手,共同向后退了两大步。 宋斐:“他们的心理状态好像都不太稳定。” 林娣蕾:“要不咱俩还是跳下去吧……” “没事。”唯一的女同学,心理学院的黄默不知何时来到他俩身边,镜片后的眼睛友善无害,温和平静,“我们昨天刚从宿舍冲出来,现在还没缓过劲,出现应激反应正常。” 黄默的声音乍一听平淡无奇,但听着听着,就让你不自觉放松下来。 “你们昨天才跑出来?”这么多天第一次见到女同学,林娣蕾不自觉就想多跟她说说话。 “宿舍里待不下去了,吃的都消耗的差不多,又总有同学跳楼,后来我就听见男生楼那边有人喊,动员大家往外冲。我就和几个同学……”黄默说到这里,原本平静的眼底涌出悲伤,她垂下眸子整理情绪,好半晌,才继续道,“其实男女生宿舍往外冲的有三四十人,冲到超市的时候还有一多半呢,后来超市没进去,等我们再想往食堂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只剩下我们六个。” 黄默没有哭,她控制情绪的能力比普通女生,甚至是男生都要好,可悲伤与黯然是掩不住的。还有恐惧,那种即便现在暂时安稳了,一有动静仍然忍不住战栗的深深的恐惧,即便努力克制,仍然可以清晰感受得到。 宋斐和林娣蕾看得清楚,感觉得明白,因为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或者说即便战斗了这么多天,再面对丧尸,他们还是会害怕。可是与尸潮刚爆发时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们多出了敢于直面恐惧的斗志和勇气。 “那帮孙子在里面呢。以为帘子挡着我就看不见了,靠!”也跟着冯起白过去灌了几大口凉水的赵鹤,冷着脸走回来,接着黄默的话头道,“我当时就趴在门玻璃上,那棉帘子有缝,看得清清楚楚,全他妈我们系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真他妈狠,我快喊哑了,就是死也不给开。” 宋斐没接茬,只问:“后来你们就跑到这里了?” 赵鹤耸耸肩:“还能怎么办,哪有希望往哪跑呗。反正不拼就是死,拼一拼还能活。”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室友们”,“你俩别看他们现在这样,跑过来的时候都是一打俩一砍仨,给个板斧就是黑旋风李逵!这位冯……起白,这回没记错了吧,拿着雕刻刀,一捅一个准,比小李飞刀还猛。这位女同学,不起眼吧,抡的是菜刀,两把!我就想不通了,女生宿舍是不是比男生宿舍多个厨房啊……” “赵同学,”黄默温和提醒,“用不起眼来形容一个女生是非常不绅士的。” 赵鹤愣了下,显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态度倒是好,知错就改:“对不住,那你给我一个词儿。” 黄默笑盈盈推了一下眼镜:“低调。” 赵鹤:“……” 宋斐和林娣蕾心情复杂地看着一米八几的大男生被一米五几的小姑娘治得服服帖帖,不知该感慨黄默同学技巧高超,还是赵鹤同学尊重女性。 这里站着谈话的只有他们四个,但其他同学其实也听着呢,尤其是傅熙元和吴洲,听到超市部分的时候都激愤难当。他俩虽不像赵鹤,跟那帮人是一个系——赵鹤体育竞技系,他们是社会体育系,但同学院同年级,平时大家都很熟,称兄道弟的,却不想生死攸关的时候,成了这样。一想到如果他们没逃到这里,现在可能已经死了,愤怒就没办法压抑。 以至于这边话题已经告一段落,傅熙元还是没忍住,狠狠骂了句:“超市那帮人,迟早有报应!” 宋斐和林娣蕾不自觉对视一眼,欲又止。其实刚才赵鹤说到超市的时候,宋斐就有机会讲。但讲出来又怎样呢,真的就能大快人心了吗?未必。 “你们也去过超市吧。”黄默突然道。 二人一愣,林娣蕾下意识反问:“怎么这么讲?” 黄默静静打量着他俩,片刻后,道:“我们两次提到超市的时候,你们的表情都有不自然的僵硬。要么,你们也在那里有过一些经历,要么……就是你们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林娣蕾怔住,惊讶于黄默的敏锐。 宋斐叹口气,和盘托出:“其实我们是最先冲出宿舍到超市的,就在刚出事的第五天。过了几天他们才冲出来,是我们把他们接进来的。但是可能觉得超市里食物有限,得未雨绸缪吧,他们人也多,就占着仓库不让我们进去,那时候货架上的东西已经吃差不多了,再待下去要么饿肚子,要么硬碰硬。六对十七,硬杠根本没戏,后来我们就主动离开了。” 宋斐没讲太细,但听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些细节不用脑补,光听都能自己蹦出来。 体院三个脸都要气白了,连看起来好脾气的何之问都忍不住道:“这也太不是人了!” 宋斐没说话。 林娣蕾也低下头。 黄默没放过他俩任何一个表情,见状半猜半试探:“你俩从屋顶上爬下来的,是不是在屋顶的时候看见什么了?” 宋斐和林娣蕾这下都不是惊讶,而是震惊了。这哪是黄同学,是黄半仙啊! 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宋斐就把超市的事情说了。 原本还很气愤的几个人忽然就恍惚了,好像情绪出现了断层,不知该如何衔接。 这就是宋斐和林娣蕾不想讲的原因。 因为这种感受他们再清楚不过了。看到超市门被敲碎,看到丧尸冲进去,他们根本想不起什么仇什么怨,只知道又有人要死了,又有许多鲜活的生命即将或者已经被黑夜吞噬。里面或许有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或许有素不相识的无辜同学,但当他们逝去,留给活下来的人的,只有难过和悲伤。 这是人心底本能的善,对于生命的敬畏和尊重。 章节目录 蓝牙传信 >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厚重的乌云里挣扎出来几丝皎洁, 飞旋的雪花都带上了点点微光。 宋斐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 后厨里的新伙伴仍低落沉默着, 让人很不是滋味。他们就近席地而坐, 或靠着案台, 或倚着墙角, 或就坐在自己面前, 旁边,衣服上沾着灰扑扑的土,蹭着暗红色的血, 还有即便已经洗干净也掩不住疲惫的脸,以及眼底深处藏着的恐惧,无不诉说着他们这一路来的惊心动魄。 赵鹤烦躁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烟, 叼出一根没等点, 就被宋斐夺过去了。他一脸莫名其妙,眉头皱得比山高:“干嘛?” “早晚都得戒, 趁早不趁晚。” 赵鹤有听没懂:“凭什么要戒?” 宋斐想了想, 非常严谨道:“其实这事我没有发权, 我建议你和johns交流一下。” 突如其来的洋气name让赵同学有点懵逼:“你们班里还有留学生?” 宋斐囧, 连忙解释:“不不不, 同胞。”赵鹤黑线, 简直都不知道从哪里吐槽:“都这时候了咱能不装逼吗?” 宋斐也很冤,他又不出产英文名,他只是乔司奇的搬运工啊! 眼见着这俩人交流出现障碍, 旁边听半天也没等来实质内容的物理院何之问同学忍不住了, 憨憨出声:“那个,宋斐?” “嗯,”宋斐果断放弃跟赵鹤纠缠,看向和蔼可亲的何同学,“怎么?” “我刚才听你对着下面喊武生1班,你们是艺术院京剧专业的吗?”何之问圆圆眼镜后的圆圆眼睛天真而无邪。 宋斐:“……” 冯起白扶额,简直生无可恋:“我知道我们院专业比较杂乱,但京剧这个,真没有。” “我们不是一个院的。”林娣蕾哭笑不得,帮宋斐解释,“我们一共八个人,和你们一样,也是逃命的时候聚到一起的,哪个院都有。” 何之问:“那武生1班……” 林娣蕾:“我们自己起的名字,感觉这样就是一个集体了,更安全更踏实,团结力量大嘛。” 何之问:“嗯,武生听起来战斗力也强,很棒!” 宋斐插话:“不是的,我们的全名是威武不屈求生1班!” 何之问:“……” 林娣蕾:“我们还有班呼呢!” 何之问:“啊?” 林娣蕾:“预备——起!” 宋、林:“威武不屈求生1,牛鬼蛇神都归西!!!” 何之问:“……谢谢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这厢何之问同学内伤暂歇,楼下小伙伴们却被班级呼号震得神经紧绷—— 戚:“怎么了?!” 宋斐囧,连忙大声回应:“没事!” 戚崩溃:“没事你瞎喊什么——” 宋斐怒:“我在给他们展示咱们班的风采!” 戚黑线:“……” 很快王轻远的声音幽幽飘上来:“展示可以,注意尺度,不要拉仇恨。” “……”宋斐环顾新伙伴们,总觉得,好像,已经,有点晚了。 林娣蕾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飞快起身跑去开窗,宋斐被她吓了一身冷汗,还以为有丧尸爬上来了。可开窗后的林娣蕾不是战斗,而是探头往下看,接着很快大声冲着楼下战友道:“你们别再喊了,丧尸已经聚过来了!” 宋斐反应过来,他们这样大喊大叫地交流,必然引来丧尸,就像当初在宿舍里说话太大声也会被撞门一样。二楼后厨倒没什么,一楼后厨的窗户却是站在地面上就可以翻进去的,即便是带着锁的钢化玻璃幕墙窗,也还是尽量不招惹丧尸的好。 底下身经百战的小伙伴瞬间心领神会,他们原本就没开窗,只站在屋里冲上面喊,就是防着丧尸呢,但眼下看来世上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屋里喊一样不是长久之计。 厨房的窗户上面都安着百叶帘,眼看已经有丧尸兴奋难耐地扑过来,罗庚和周一律连忙七手八脚地把百叶放下来,调成全封闭的状态,让丧尸再看不到后厨之内。某种程度上,少了视觉的刺激会让他们猎食的冲动会降低许多。 放百叶帘的时候,其他战友就已经很默契地退到了距离窗户稍远的地方——隔绝视觉后,尽量让气味也远离窗户可能有的缝隙。所以做完遮挡的二人很自然拉住唯一还站在原地的戚,想把人往里侧带。 结果拉了一下,戚没动。 二人愣住,那头的乔司奇一下就看明白了,大咧咧地劝:“放心吧,你听他俩生龙活虎的,楼上的同学肯定很友善啦。” 戚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王轻远抢了先:“我看未必。” 乔司奇没料到跟自己唱反调的是王同学,当下不爽:“那你有什么高见?” 王轻远淡淡道:“能认真听他俩喊队呼的,不可能只是友善,应该叫傻白甜。” 乔司奇:“……以后要是友军麻烦先亮明身份好吗!” 戚被他俩搅和得更糟心,沉声道:“就算是友善的,也要清楚什么环境,有多少人,门窗安不安全。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什么人会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准。” 战友们沉默,这话,谁也无法反驳。 半晌,李璟煜弱弱开口:“现在不能喊,手机又没信号没网络,你就算想问情况,也无计可施啊。” 戚抿紧嘴唇,紧锁眉头陷入思索。 众战友无奈地彼此相看—— 周一律:真爱啊,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乔司奇:不见棺材不落泪。 罗庚: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璟煜:不上长城非好汉。 乔司奇:宋斐小名叫长城? 王轻远:…… 有没有不开车的战友,有的话,历史院王同学想要七个,一口气复制粘贴替换! “宋斐——” 苦思冥想的戚同学终于灵光乍现,一吼震天。 战友们吓了一跳,眼波交流中断。楼上很快传来宋同学无奈的回应:“又干嘛——” 戚不为所动,简意赅:“开蓝牙。” 小伙伴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谁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呸,那是要疯! 食堂二楼的宋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戚的意思,这是准备跟自己手机交流了。但问题是,隔着一层楼板能连上蓝牙么?宋斐着实没啥信心。 可是一楼发话了,想必是班集体做出的组织决定,出发点肯定还是担心他和林娣蕾,宋斐这样单纯地想着,摸出手机打开蓝牙。 理想果然挨了现实一耳刮子。 搜索区一片空白,啥玩意儿也没有。 宋斐一个劲刷新再刷新,还是搜不来,急得快摔手机了。事情就是这样,要是不做也就算了,理智还会告诉你根本做不成,但抱着“或许可能呢”的心理再去做,做不成就闹心了。 宋斐腾地站起来,开始满后厨窜,企图寻找到楼板比较薄的地方。 后面小伙伴有点看不下去,冯起白更是直接掏出自己手机:“不就蓝牙吗,我开了跟你配,你搜一下,名字是西北米开朗基罗。” 宋斐:“……” 配对失败对于戚同学是非常沉重的打击,但隔着楼板确实也配不上,到后面宋斐没声了,他也老实了。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开始挽起袖子,动手收拾后厨。 尸潮爆发的时候这里正在准备午饭,有一些不怕冷的菜已经做完盛到了大的方形盘里,整齐码在案台,更多的菜则仍在锅里。通长的一条大灶台,十几个大灶口,每个上面都放着大锅,锅里是曾经的半成品,有些翻炒的铁铲也随意扔在锅里,有些铁铲则掉在地上,还有几个根本找不到铁铲,不知是不是被当时的厨师们当成了武器。 后厨的供暖也靠暖气,如今室内一片阴冷。饶是如此,这些菜肴仍然是烂的烂,馊的馊,霉的霉,与地上横七竖八的丧尸尸体一起,混合出令人作呕的味道。要不是一层后厨空间够大,估计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就会被呛死。 之前战斗也好,营救树上或者屋顶的战友也好,神经都高度紧绷,还没感觉,这会儿静下来,就觉出恶心了。所以一见戚行动,小伙伴们也动起来,从墙角拉过大的塑料空桶,把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到往外倒。最后把几个泔水桶盖上盖蒙上大黑塑料袋推到最远处的角落,然后锅碗瓢盆该洗的洗,该刷的刷,斑斑点点血迹的地面也找来拖布蹭。一时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一派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劳动景象。 就在一层小伙伴们挥汗如雨的时候,二层却是一片微妙的寂静。别看宋同学没连上蓝牙,但从中得到了启发,本着排除万难也要让楼下小伙伴们了解时局并对自己放心的原则,他开始捧着手机咔咔往备忘录里敲字。 但他编辑得并不专心,而是一会儿敲几个字,一会儿看看新伙伴,循环往复,好像他不是在手机打字,而是拿俩拇指给赵鹤他们画素描。到最后六个人被看得直发毛,本能地凑坐到一起,汲取着彼此的温暖。 傅熙元:“他干嘛呢?” 吴洲:“看样子像打字。” 赵鹤:“打字就好好打,瞟我们干啥?” 黄默:“应该是要向楼下汇报我们的情况。” 冯起白:“手机又连不上,怎么汇报?” 何之问:“已经想到办法了吧,你看他一脸胸有成竹。” “嘿。”被腹诽的对象忽然冲着他们呼唤,“你们班叫啥?” 六个人大眼瞪小眼,没懂:“嗯?” 林娣蕾莞尔,大约领会宋斐的意思了,帮着解释道:“我们叫威武不屈求生1班,你们也取个名嘛。能冲出宿舍在这里集合,这得是多大的缘分,组了班级以后就再不用孤军奋战,相信我,感觉很棒。” 宋斐再度发声要求一层小伙伴去东面吸引丧尸,然后他和戚在西面打开窗户伸手机出去连蓝牙的时候,一层的卫生工作已经搞得差不多,戚刚闲下来正蹲在泔水桶旁边的丧尸尸体面前,准备展开研究,宋斐一嗓子吓得他差点扑到尸体上。 乔司奇、周一律和罗庚正无聊,自告奋勇去了最东头,开窗就是动情至深的啪啪啪。戚耐心等待,瞅准时机,飞速开窗,伸胳膊出去与宋斐在最快速度内完成了配对。李璟煜全程看得胆战心惊,还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默默期盼戚千万不要手抖,毕竟自己的手机才买了不到两个月。 在终于完整接收到一张图片后,戚飞快关窗,从百叶帘里钻出来。那头的三人组已经先一步关窗,因为丧尸聚集的比他们预想的要快。好在信息传递顺利完成。 那是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备忘录截图,武生1班六个脑袋凑到一起,分享了宋斐和林娣蕾的近况—— 各位战友,见字如面。我和小地雷现在你们脑袋顶上,一切安好。这里是韩餐特色窗口后厨,空间不大,但已被收拾整洁。有很多石锅,紫菜片,生冷面,大米,真空包装的年糕,腌萝卜,辣白菜等等,不必挂心我们的晚餐。对方有六人,系昨日宿舍逃命而出,于此幸存。他们团结友善,待我们如春风般心切,我也将我们的经历讲给他们听,用真心换笑容。明日天亮后我二人会尽快归队,勿念。ps.他们不乐意起班名,我就用威武不屈求生2班代替了,班级成员如下:运动竞技系赵鹤(光帅!)、社会体育系傅熙元(淳朴)、社会体育系吴洲(阳光)、物理系何之问(敦厚)、雕塑系冯起白(活泼)、心理学系黄默(女半仙?)。 六位战友看到最后,彻底放下心来。虽然嘴上都没说,但其实眼下的情况里,每碰到一组人马,心里多少都会犯嘀咕。他们不害别人,但也不能一点防备没有。不过看宋斐截图里的状态,不说如鱼得水,也是宾至如归,他们就多少松了口气。即便退一步讲,宋斐看人看得不准,这六个都是坏蛋,八对六,他们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只是—— 乔司奇:“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括号里的两个标点……” 罗庚:“确实很让人在意啊。” 李璟煜:“问号就代表不确定呗,哪能有真的半仙。” 周一律:“感叹号呢?” 王轻远:“应该就是内在真实心情的抒发。” 五双眼睛不约而同看向戚,后者沉吟片刻,忽然抬头冲上面喊:“谁更帅——” 上头很快传来宋同学的回应:“差不多吧——” 戚:“差不多是差多少?” 宋斐:“一点点而已,他已经是我见过的帅气程度最接近你的了!咦,不是不让你喊了吗!” 戚:“嗯,没事了。” 四个小伙伴看着戚从面无表情变成强忍着愉悦微笑的嘴角肌肉不住颤抖的面无表情,简直想不出还能用什么词去吐槽这种幼稚。唯独乔司奇,不觉得这是一种幼稚,或者说幼稚不幼稚对于他已经无所谓了—— “我真的很想烧死这对同性恋……” 楼下意见相左,楼上也面面相觑。他们还不如武生1班呢,好歹1班是看了信的,对于后来的衍生对话理解没有障碍,但2班从始至终都没看见截图,只大概知道宋斐是写了二楼的情况,于是对接下来帅不帅的对话就一头雾水。 当然也有敏感的,比如赵鹤。在摸了半天自己的光头后,终于吐露真实情绪:“为什么莫名有种不甘心……” 章节目录 后厨团聚 > 一夜无眠。 不是宋斐不想睡, 而是断了暖气的后厨里实在太冷。地上没可以隔凉的东西, 大家也不打地铺了。清理出来的案台倒是个好的栖身场所, 可以隔绝地面凉气, 奈何特色窗口不同于楼下通长的后厨, 每一个隔间都是小厨房小案板, 点餐制, 来多少学生就做多少份,所以案台也并不大,躺两个姑娘已经不剩多少富余空间。于是林娣蕾和黄默在案台上抱在一起, 剩下男同学则在墙角东倒西歪地靠在一起,能睡着的就睡,睡不着的就眯着。 终于挨到天亮, 宋斐感觉手指脚趾都有点僵硬了, 站起来活动半天,才缓回来。 赵鹤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有一个算一个, 都顶着黑眼圈, 看起来无比憔悴。宋斐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2班同学脸上的疲惫不光是逃命逃的, 也是休息不好折磨的。 黄默和林娣蕾起得最早, 已经开始煮大酱汤,浓郁的酱香和灶火的热气让这个寒冷的早上有了一丝温暖。 宋斐一边动动脖子肩膀,一边走过去开窗, 冷空气扑面而来, 瞬间提神醒脑。 外面是一片白皑皑的冰雪世界,美得不像真的。树梢,地面,到处都被积雪覆盖,在初生的旭日下闪着晶莹的光,仿佛新娘的嫁纱,纯洁,剔透。 “这雪够大的,”赵鹤不知何时来到宋斐身后,颇为新奇道,“好像去年整个冬天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雪。” 那头刚偷了一勺汤准备送嘴里尝的吴洲闻停住动作,反驳道:“怎么没有。二月初的时候下了一回,那一整天操场都不能用,你们系的训练不是都停了嘛。” 赵鹤拧起好看的眉毛,回忆得时间艰辛:“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黄默抢回吴洲手里的汤勺,将小偷小摸掐死在了摇篮里,然后分析道:“估计是融化太快了,所以总感觉没下过似的。” 吴洲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差点就到嘴里的汤,叹口气:“唉,这要在我们东北,一冬天都不带化的,直接白茫茫一片到开春。” “还好不是在东北,这才零下几度就把我们冻得受不了,要是零下几十度……阿嚏!都不敢想。”何之问一边搓鼻子,一边纳闷儿地看着不远处的宋斐往下张望,后者已经望很久了,脖子越伸越长,恨不能绕到楼后去,看得他胆战心惊,“宋斐你注意点,别掉下去!” 何之问的提醒宋斐听没听到不知道,宋斐旁边的赵鹤听得清楚,遂也觉得奇怪,拿胳膊杵了他一下:“你看什么呢?” 宋斐总算把半截身子收回来,答道:“丧尸。” 昨夜宋斐已经给2班同学讲了他们的战斗经历还有科研成果。战斗经历嘛,宋斐小吹了点牛,人家听没听出来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爽了。但科研成果,他半点没敢掺假,从怀疑是丧尸病毒,到丧尸自身的特点,均认认真真做了科普。2班同学有全盘认可的,也有将信将疑的,但不管信不信,至少都接受了“丧尸”的叫法。总不能一口一个疯子同学怪物同学吧,听起来自己也别扭。 赵鹤纳闷儿地往下扫两眼,天地一片茫茫,哪有半个鬼影子:“这也没丧尸啊?” “就是没有才奇怪,”宋斐百思不得其解,“之前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白天黑夜,都会有丧尸游荡。可能闻着人味或者看见活人的时候多一些,闻不着见不着的时候就少一些,但一个没有,也太奇怪了。” 赵鹤这人比较直线条,所以无法理解宋斐的百转千回:“怕冷呗,谁会大下雪天的往外跑,冻都冻死了。” 宋斐下意识就想反驳,丧尸已经无痛无觉了,却还怕冷,这不是很奇怪吗?但又一思考,或许他们不能再称之为人,但也还是某种生物,既然能残留着生前的某些行为习惯,那么趋利避害这一最基本的生理特征同样保留下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 “开饭啦——”林娣蕾将石锅在收拾干净的案台上一字排开,趁着黄默往里面盛汤的当口,招呼宋斐和赵鹤,“赶紧把窗户关上,冻都冻死了。先过来喝汤,喝完你俩再指点江山。” 转眼,八个人都聚到了案台边,也没凳子,就各抱走一石锅找舒服的地方喝去了。宋斐还在琢磨丧尸怕不怕冷的事儿,动作有点迟缓,等回过神,七个小伙伴早取完了,就剩下一个。好在都热气腾腾,也不分先来后到,他便在扑鼻的酱香里,满心期待地捧起了自己的那一份…… 原本要转身的脚步停住,宋斐把石锅又往眼前捧了捧,确定自己听见了梦碎的声音。 稀里哗啦。 噼里啪啦。咣当。 咔嚓。 ——好像碎的还不只他一个。 “妹子,”碎代表吴洲同学心酸发,“你不拿石锅煮拿大勺煮煮完了再分,我可以理解,毕竟都这样了咱们吃东西不用讲究。但大酱汤里好像得有豆腐、牛肉、蘑菇、蛤蜊吧,你光弄一把豆芽是不是太凶残了!” 黄默从容地喝了口汤,尽享舌尖上的酱香后,才放下石锅,无辜摊手:“豆腐都馊了,我也无力回天。” 吴洲黑线,豆腐馊了是来那天大家都看见的,但:“冰柜里不是还有牛肉吗,整袋的干香菇也有很多啊。” 黄默静静地看着他,就看着,一不发。 吴洲说到后面就没声了,明明黄默的表情很柔和,但他总觉得对方的镜片会随时飞出来切断自己的喉咙。 其实黄默给人的感觉和林娣蕾截然不同,后者是即便不说话,就站在那儿,也充满了存在感,如果不装温柔,一开口更是压迫力爆棚。但黄默多数时候都是不起眼的,个子也小,几乎也没有能称之为气场的东西,但奇怪的是如果她看住了你,你就好像会被吸到那双眼睛里,再出不来。然后就会被带着或放松,或紧张,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牵制着你。 终于,黄默开口,平和解释道:“我们可以随便吃,大不了过把瘾就死。但如果你认为这是一场持久战,食物的配给就要有科学的规划,用最小的损耗发挥最大的效率。你觉得呢?” 吴洲咽了下口水,飞快低头开始刻苦喝汤。 一直旁听的赵鹤倒是心悦诚服:“女的就是心细,怪不得我爸总说我妈能顶半边天。” 黄默怔住,一时不知该怎么接。 赵鹤以为她不满意,立刻改口:“你能顶四分之三!” 黄默囧,好半天说出来一句“谢谢”,然后低头喝汤,再不抬头。 赵鹤隐约感觉到自己又把话聊冷场了,不过他不会跟姑娘聊天也不是一两回了,耸耸肩,也开启了自己的豆芽菜早餐之旅。 光喝汤耗费不了什么时间,没十分钟,大家手里的锅就都见了底。虽然汤里材料匮乏,但一石锅热腾腾的汤下去,人却真的暖和起来了。 外面还是静悄悄地看不见丧尸踪影,宋斐和林娣蕾都急于跟小伙伴汇合,也顾不了担心这么多了,直接跟2班同学道别。 黄默看了眼下面,有些担心:“这里虽然是二楼,也很高的,你们就这样直接蹦下去?” 傅熙元也看了眼下面,疑惑道:“不算太高啊,直接蹦没问题。” 黄默抬头看傅熙元。 傅熙元低头看黄默。 身高差让彼此都有点尴尬。 这就是一个现代版小马过河的故事,牛伯伯觉得浅,小松鼠觉得深,所以故事里小马回家问妈妈去了。但眼下,宋小马有非常清晰的自我认知:“直接跳下去最轻也是崴脚。” 赵鹤问:“那你绳子都没了,准备怎么下去?” 宋斐嘿嘿一笑,目光环视全场。 武生2班的同学们都感觉到了一阵不详。 五分钟以后,大家聚到一起,胳膊最长的赵鹤举起手机,咔嚓,将八张团结友爱的脸庞通过自带美颜的前置摄像头定格成一张照片。 随着赵鹤把手机交还给宋斐,武生2班的五位男同学开始宽衣解带。 黄默退到一边,忍俊不禁地大大方方欣赏,反正只脱上衣,看看无妨。 又过几分钟,一条由卫衣、t恤、秋衣等系成的布料绳索自二楼窗口垂下,绳索末端绑着一根巨型白萝卜,随着执绳人宋斐的来回甩动,白萝卜一下下敲在下方的玻璃窗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声闷响。 很快,下面的窗户被打开,戚探出头往上看。 宋斐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戚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布料绳索被飞快收回,解开萝卜后又重新放下去,这一次再没有执绳人,绳子首端被结结实实绑在了推过来的案台腿上,剩下六个伙伴两人看守案台腿,防止系上的布料中途松开,另外四个人则挤到案台上用自身重量压住,确定能禁得住一个人重量的拉拽。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 前后也就两分钟,宋斐安全落地,紧接着林娣蕾落地,二人飞快钻进窗户,赵鹤他们收回绳子,关窗。 宋斐一进来就被宽阔的空间给吓着了,虽然他心里知道楼下的后厨肯定比楼上大得多,但乍一空间转换,还是需要适应。更重要的是冰柜啊,足足四个,楼上才一个,而且楼下的个头也大,傲然立在墙角,简直闪闪发光。 戚被他的模样逗乐了,没忍住,摸了把他的脑袋:“饿了吧,想吃什么,随便挑。” 宋斐愣住,意外道:“你会做饭?” “不会啊。”戚想都没想,十分自然。 宋斐黑线:“那你让我挑啥!” 戚愣住:“你不会做?” 宋斐:“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会做了?” 戚:“刚认识的时候,你说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简直是田螺姑娘转世谁找了你这辈子光躺床上享福就行。” 宋斐:“……” 小伙伴们静静四散开去,不忍再看戚同学那一脸无辜的天真。 如果说在此之前武生1班对于这对死搞基的还分为挺戚挺宋两种立场,那么现在大家完全没有分歧了——扶戚灭宋。 看着戚一脸懵懂受伤,再看看小伙伴们满眼嫌弃,宋斐也稍稍有了一丝羞愧之心。但客观上讲,这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对吧,谁撩的时候不是捡好听的说。 “追求别人的时候吹嘘两句不是什么罪过。”林娣蕾轻轻开口。 宋斐咻地握住她的手,恨不能热泪盈眶:“对吧对吧,你最有经验了,这是人之常情!” 林娣蕾坚定把把手抽出来:“但是追到手之后要坦诚。” 宋斐:“没……” 周一律:“不坦诚也就算了,最后还把人家踹了。” 宋斐:“不是……” 罗庚:“人家不计前嫌求复合。” 乔司奇:“又被你踹了第二次。” 宋斐:“他……” 李璟煜:“没得到时是心头朱砂痣,得到了就是墙上蚊子血啊。” 宋斐欲哭无泪地寻找唯一的知心兄弟:“轻远——” 王同学及时上前,安慰地拍拍他肩膀:“其实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我发现他没有你说的那么糟。” 所有小伙伴:“你还在背后说人家坏话?!” 宋斐:“……我错了我这就去墙角反省。” 章节目录 病毒原理 > 武生1班的伙伴们因为时刻等着接应宋斐和林娣蕾, 就没敢生火做早饭, 怕分心, 故草草吃点图书馆带来的零食, 就算对付过去了。这会儿人等到了, 虽然有一个已经被发配到墙角画圈圈, 小伙伴们还是厚道地分派了零食。 一肚子汤水的林、宋两位同学, 坦然接过零食,大快朵颐。 但小伙伴们看得心酸,乔司奇就有点埋怨地问:“他们一点吃的没给你们分啊?” “分了分了, ”宋斐连忙为2班同学正名,“喝了一肚子豆芽汤呢!” 乔司奇拍案而起:“这也太不是人了,好歹共患难, 就给两根豆芽?!” “呃, ”宋斐回忆起刚刚逝去的豆芽菜之旅,心生不忍, “他们也一样。” 乔司奇怔住,半晌, 脸色由愤怒变同情, 喃喃自语:“听起来好可怜……” 宋斐还想说什么, 却听那头王轻远道:“戚, 你看什么呢?” 他回过头,发现戚蹲在另外一个墙角,正拾起丧尸尸体的一条胳膊, 聚精会神地观察。许是太投入, 对于王轻远的呼唤没有半点反应,下一秒忽然拿起美工刀,在丧尸小臂处用力划出一道口子,划完可能是觉得还不够深,开始用刀锋来回地锯。 割在丧尸手臂,麻在小伙伴头皮。 大家不由自主都挤到宋斐画圈圈的墙角,汲取着彼此的体温,遥望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丧尸手臂伤口并未流血,于是视觉冲击力更为直观,尤其当戚终于满意,放下刀,开始掰开伤口往里看,外翻的肉皮简直让小伙伴们头皮炸裂。 “戚、戚哥,”罗庚牙齿打颤,发自肺腑地用上敬称,“它都死了,也没真的伤害到咱们,不用虐尸这么狠吧?” 生无可恋地看着毫无知觉的丧尸,李璟煜想哭,总有一种那就是自己未来下场的绝望:“当初一万米比赛我不该赢他的……” 戚似乎进入了某种无人之境,任你这边鬼哭狼嚎,他全都置若罔闻,只蹙着眉头,执着地定睛观瞧,仿佛下一秒那伤口里就能长出雪莲花。 宋斐把小伙伴们搂过来,有一个算一个,都安抚似的摸摸头。末了,忽冲戚喊:“帅哥——” 这两个字犹如一阵电流,之前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戚同学半点迟疑都没有,唰地抬起头:“嗯?” 小伙伴们黑线,显然这一喊一应已成了深深刻在骨髓里面的本能反应,不难想象俩人处对象的时候有多腻味。 “研究出来啥了?”宋斐倒没觉得不妥,这昵称已经习惯到跟姓戚的,喂,那家伙,没什么区别了。 “还不能确定,我需要再看几个。” “加油。”“嗯。” 对话结束,戚继续,宋斐收回视线,给一头雾水的同学们解释:“没事,他们搞生物的专业习惯,遇见什么都想做个切片放显微镜底线研究。现在没显微镜,只能肉眼了。” 周一律:“那他说需要再看几个……” 宋斐:“就是再割开几条胳膊,那边不是堆了好几个尸体嘛,估计单一两个样本群不够。” 乔司奇:“你不觉得恶心?” 宋斐:“恶心啊。但要是真能研究出来一些有用的东西,再恶心也值得。” 小伙伴们哑然,第一次打心底里佩服宋斐的境界…… 宋斐:“又不是我动手。” 滚你妈蛋! 为了方便下刀并对照,戚索性将丧尸衣服全部脱下,并把尸体放躺到地面上,肩并肩一字排开,安全起见,带上黑色皮手套,开始在丧尸身上哪里好奇割哪里。 虽然丧尸身体不知什么原因,再没血液喷出,但这幅画面也足以武生1班的同学们产生强大的生理不适。最后大家也不缩墙角了,全部跑到后厨另一端,距离戚同学最远的地方,背对着他不住深呼吸,调整持续不断的反胃感。 良久,周一律仍心有戚戚焉:“我就是个普通大学生,我真来不了这个。” 小伙伴们齐声驳斥:“谁他妈不是普通大学生啊!” 这里面也包括宋斐,让大家颇为差异:“你也受不了了?” “……”他能从专业角度理解戚的探索之心,甚至可以接受他割一刀看看,但不代表能接受他割起来没完啊!谈恋爱的时候俩人是吃饭学习压马路滚床单,不含学术活动啊! 半个多小时后,戚同学终于钻研完毕,好心地询问小伙伴:“你们要不要也过来看看?” “不不不,你看过瘾了就行……” 小伙伴们快把脑袋摇掉了。 戚囧,只得道:“那你们过来搭把手,咱们把尸体从窗户扔出去,总放在这里我还是不安心,就算不传染丧尸病毒了,也可能滋生其他细菌。” 宋斐捂着眼睛,代替小伙伴们婉谢绝:“你自己辛苦点吧,这一搬起来肠子流满地的,我们真扛不住。” 戚这才反应过来战友们为何如此抗拒,彻底黑线:“我没解剖!” 宋斐愣住,其他人也一脸懵逼。戚哭笑不得:“我就是想看看他们的肌肉组织,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我只是个学生物的,不是学医的,你们也太高看我了……” 众人战战兢兢走过去,这才发现,尸体好端端躺在地上,因不着片缕,看得更分明,除了四肢上有一些深浅不一的伤痕,身体上基本没遭受摧残,当然头就不说了,在之前厮杀时已经被小伙伴们重创。不过整体说来,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宋斐总算舒口气,不过觉得这个误会戚也有责任:“只研究胳膊腿,你扒它们衣服干嘛!” 戚理所当然道:“铺地上当垫子啊。” 宋斐:“这……真是个好主意。” 众人囧,他们算是发现了,面对戚,宋同学的气势永远坚持不过三秒。 趁着外面没丧尸,武生1班挑了最东面的窗口,合力将尸体连同泔水一起送了出去。丧尸倒还好,泔水倾倒的声音反而大一些,故而等到关窗户的时候,墙角已经出现了几个丧尸身影。 在2班时大家开的玩笑,什么丧尸怕冷之类的,这会儿宋斐再想,越琢磨越觉得可信。 细心的林娣蕾找来拖布,将泔水桶和尸体留下的脏污,一并清理干净,然后不知从哪翻出来一个十分精致的扁圆形香水瓶,对着空气轻轻喷了两下。 就两下。 异味已经因为开窗散去不少,如今彻底无影踪,只剩暗香浮动,久久不绝。 “带着女孩子就是好啊。” 男同学们在淡淡的香气里,一扫阴霾,心旷神怡。 林娣蕾没心情理他们,只搂着自己的珍藏,心疼到忧伤——她一直舍不得用的chanel啊,就这么喷厨房了。 武生1班将丧尸留下的衣裤平铺开来,厚的外衣就单独铺一层,薄一些的里衣就叠加着铺两三层,最后形成一个勉强能容纳八人躺的地铺。但这种容纳也只能是八人并排挤着躺时,够宽,至于每个人的头和脚,则要牺牲一下了,个矮的把腿蜷起来还能成,个子高的半截腿基本就在地上了。 丧尸的衣服上红暗交错,有泥土,有血迹,这血迹有深有浅有明有暗,甚至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被它们攻击的无辜同学的,哪些是它们自己的。所幸戚找来了黑色的大塑料袋,类似于马路边套垃圾桶那种,应该也是食堂自己收拾厨余用的,撕开铺平足有一个半到两平米那么大,只几个,便将衣服全部覆盖住,接缝处都就近塞到衣服底下,再用几个大碗扣住四边若干定点,加固,一张黑色塑料地铺便华丽完成。 终于,武生1班有了不那么凉的栖息之地,大家裹紧棉衣羽绒服,总算凑坐到一起。戚这才把研究成果娓娓道来:“我之前一直在想,如果丧尸也是一种生物,那么它们想维持生命,就必须有能量摄入。通过这些天的观察,这个能量只能是活人,因为我们没见过它们吃别的东西。但现在外面这么多丧尸,却不见一个活人,幸存下来的同学也全都躲着不出来,它们为什么没饿死呢?” 大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砸得一愣一愣。 即便是了解ex如宋斐,也不得不感慨,学霸的思路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普通人现在都琢磨自己吃啥,人家学霸已经开始思考丧尸吃啥了。 “会不会是它们把人咬死之后不一次性吃完,”周一律推测道,“就像花豹一样,拖到某个地方藏起来,慢慢吃?” “不,”王轻远镜片后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似乎捕捉到了戚想说的重点,“如果他们不在短时间内把人啃完,那么被咬的人很可能会在中途尸化,直接就变成丧尸了,怎么可能还会等着被拖到别处存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宋斐努力回忆从四级考试的致远楼到男生宿舍再到图书馆这一路上的经过,“除了跳楼的同学被彻底分食了,其他更多的好像都是被咬之后感染,比如脸缺一块,脖子缺一块,还有的都看不见明显伤口,说不定就是手或者腿哪个地方被啃了一下,就感染了。从观感上目测,被咬变异的应该远比被直接吃掉的要多。” “不对,这个里面有bug啊,”乔司奇被绕得脑袋迷糊,“如果啃着啃着对方就变异了,那丧尸是继续吃还是直接放弃?继续吃,说明他也吃丧尸肉,放弃的话,那更扯了,基本上啃一个就得放弃一个,按照戚的说法,那就没能量可摄取了。一人才能咬一口,还未必咬下来肉,能摄取到what?” “会不会是被咬之后有人变异快,有人变异慢,像有些病毒一样,有些人感染之后很快就发病,有些人可能潜伏几年十几年也不发病,”李璟煜道,“所以快的就成了丧尸,慢的就被吃了?” “也不对。”宋斐眯起眼睛,回忆最初爆发尸潮时的景象,“在致远楼里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它们把刚啃了两口的人扔下不管,又去扑别的人。你看狮子也好豹也好,就说捕羚羊吧,都是先锁定一个目标,然后把羚羊群冲散,就奔着那一个去,捕着了二话不说拖走就吃,吃的时候不管周围还有多少羚羊,也不会再看一眼。但这些丧尸不是,给我的感觉就是吃不吃的不重要,见一个啃一个才是它们最爱的……” 讨论到这里,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大家发现陷入了一个杂乱无章的混沌世界。仿佛哪哪都有路,哪哪都能走两步,可又怎么都找不准方向,走着走着就进了死胡同,或者干脆绕回原地。 无意中,余光瞄到戚眼底的笃定,宋斐了然:“喂,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毫不温柔的口气让戚委屈地皱了一下眉,迟迟不语。 宋斐黑线:“怎么,要不要我亲你一口再说?” 戚眼睛咻地亮了,灿若星辰! 六个小伙伴也齐刷刷转头看宋斐,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和喜悦。 宋斐囧,恨不能给自己这个没把门的嘴一耳刮子:“呃,那个,我看你们都那么严肃,就活跃一下气氛了啦……” 六个鄙视的大白眼飞过来,宋同学假装看不见。 戚失望地垂下眼睛,其状之可怜简直让战友们恨不得给宋斐挂一个“渣男”牌子游街! 宋斐脸上装得无知无觉,其实心里已经把戚抡起来反复摔打八百次了!交往的时候明明那么简单纯朴,连骂他的时候也是有一说一绝不拐弯抹角,现在怎么就从偶像派变成演技派了啊!而且还他妈演得特走心! 不需要看宋斐的表情,只余光一扫他微微翕动的鼻孔,戚就知道这人已经抓狂了。虽然心里也有一种“我真是太坏了”的羞愧,但愉悦的鸽子群又停不下来,就扑啦啦在心里转圈的飞。 咳地清了清嗓子,戚严肃起来,毕竟眼下还有正事—— “我判断,传播病毒才是它们的本能,吃人不是。所以它们会在这种本能的驱使下,尽可能多地扑人,啃人,啃完就再扑下一个。只有当周围再没有第二个活人的时候,才有可能一直啃食下去,而且这种啃食也未必是绝对的。你们仔细想想,我们这一路上看见的丧尸很多,但看见的尸体却很少,如果他们真的大规模啃食,那总该在地上留下一具具的残骨。没有残骨,说明被啃食的是极少数,被感染尸化的才是主流。” 戚一口气将所思所想和盘托出,小伙伴们需要消化一下。 一片若有所思里,王轻远理解得最快,也最先发现问题:“如果像你说的,它们的啃人只是为了传播病毒,极少数情况下才吃人,那外面那么多的丧尸,靠什么为生?你刚才也说了,任何生物都需要摄取能量。” 戚点点头,继续道:“所以我刚才割开它们的肌肉组织,就是想证实我的猜测。” 王轻远:“证实了吗?” 戚:“基本算吧。我查看了所有的尸体,它们的肌肉和脂肪都还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人一个星期不吃饭光喝水,为了维持生命,身体就会急速消耗脂肪和肌肉,像我们在图书馆发现你们的时候,单用看的,这种消耗都非常明显。但是刚才那些尸体身上,不光表面看不出来任何长期不进食形成的消耗,切开之后观察内部切面,也没有这种迹象。” 王轻远:“结论是?” 戚:“它们的新陈代谢极慢。” 王轻远:“永生?” 戚:“应该不至于,但不吃不喝坚持个一年半载,或者三年五载,没准可以。” 王轻远:“三年五载之后呢,一起死光光?” 戚:“存在这种可能。” 王轻远:“到时候场面一定很壮观。” 戚:“是啊……” 眼见两位学霸陷入了对未来的无尽畅想,剩下六个同学彼此相望,满心无奈。最后宋斐做代表打断了学霸们的忧思:“您二位能不能把对丧尸的牵挂放一放,先操心一下咱们怎么坚持到三年五载……” 章节目录 家常饭菜 > 丧尸或许不用吃东西, 但武生1班的同学们还是要祭五脏庙的。如果这场求生战役真的要打个三年五载, 那么估计“这回我们怎么打”的战斗内容都占不到10%, 剩下全是“这回我们去哪吃”。 时间在难得认真正经的讨论中悄然而过, 转眼就到了中午。冬日的太阳温柔得像情人的眼眸, 满地霜雪在这样的注视里开始悄无声息地消融。但这注定是一个舒缓而漫长的过程, 因为那带着淡淡温暖的光实在温柔得有些过, 仿佛每消融一朵雪花,都会让它心生不忍,于是拼命压抑着自己的热度, 让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留得久些,再久些。 “我们是不是该生火做饭了?”李璟煜肚子已经叫半天了,见没人起头, 只能试探性地提议, 同时隐晦表达了不想再吃真空甜糯栗子仁和威化的立场,“不会午饭还吃零食吧?” “还吃零食?!”相比李璟煜, 乔司奇同学自由奔放得多, 想啥说啥, 直抒胸臆, “我现在馋肉馋得每回吃东西都咬舌头, 再这么下去我容易咬舌自尽!” 周一律也想吃饭吃肉, 但对于johns的控诉不能苟同:“你馋肉?那么多鱿鱼丝牛肉干都喂狗肚子里去了?” 乔司奇脸上有些挂不住,好半天才悻悻地小声咕哝:“你不也吃了吗。” 周一律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对,多谢你赏我那两丝儿。” 林娣蕾忍俊不禁地站起来, 活动一下胳膊腿, 用手腕上的皮筋把头一扎:“想吃啥,姐给你们做!” 李璟煜:“米饭!” 罗庚:“馒头!” johns:“肉!” 戚:“多少也带一些蔬菜,营养均衡。” 王轻远:“那就再加个汤。” 周一律:“那边不是有烤箱吗,其实来点焗饭、千层意面什么的异国风情也不错。” “……”林娣蕾低下头,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待重新抬起脸,笑容可掬,一字一句极轻柔道,“刚刚你们说得太快,我没记住,能再重复一遍吗?” 武生1集体咽了一下口水,就在这个瞬间,七灵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管饱就行。” 一层后厨的大锅灶一体成型,长条带状,上共有十几个灶口,每个灶口上都坐着巨型炒锅,大到炒菜铲子都跟铁锹一样,一锅出来就是整整满铁盘,妥妥的大锅菜。 空间广阔的一层后厨里有两个独立小房间,分列后厨两侧,一个是存放米面粮油的仓库,一个是灶台尽头七八米开外设立的单独燃气间。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立着四个燃气罐。显然这就是这十几个大灶的燃料来源。这些燃气罐的个头比普通家用的液化气罐要大得多,乍看有些怪,但与大灶、大锅一匹配,倒也画风一致了。 往食堂跑的时候大家还曾担心过,如果食堂做饭用的是全市统一供应那种燃气管道,那现在暖气都停了,煤气天然气什么的怕也好不到哪里去。直到跑进这里,发现用的是燃气罐,才暂时安心。 不过随之而来的问题更严峻——燃气罐是固定容量的,里面的燃料用光了就要整个更换,现在的情况下肯定不会有人来给更换了,那后面再烧饭做菜,该怎么办?前期或许还能从二楼三楼的后厨里找剩下的燃气罐,当然会不会和2班同学发生争抢又是个头疼的事,但就算弄来了,总也有用完的一天,到那时候又该如何?弄个奥林匹克圣火那种永不灭的火堆并不现实,整个食堂里能找到的可燃烧的东西简直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面板,擀面杖,over。剩下全是不可燃烧的锅碗瓢盆以及外面的塑料排凳金属桌。 既然暂时无法可解,那就先顾眼前吧。 林娣蕾走到燃气间里,围着燃气罐们仔细查看,末了挨个拍拍,哄孩子似的:“但愿你们能多坚持几天。” 作为汉子里仅存下得厨房的硕果,周一律自然要帮着打下手,故而也跟进燃气间。见林娣蕾对着燃气罐许愿,索性上前抱住罐子,挨着个的用力摇两下。 罐内液体随着周一律摇晃的节奏,发出一阵阵声响。 少顷,周一律把最后一个罐子重新立稳,公布鉴定结果:“有两个大概剩下一半,另外两个剩得少一点,最多也就三分之一。” 林娣蕾其实没用过燃气罐,家里一直走全市供气管道的,来了大学偷摸做饭也是用电,故认真求教:“还能用多久?” “我家以前用的那个罐子,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15公斤吧,”周一律家这几年也不再使用燃气罐了,他只能凭着模糊的印象努力去回忆,“正常做饭的话,也就一个半月。”说着他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瓶身,上面赫然写着50kg,粗略一算,周一律心里有了数,“现在这里剩下0.5*2+0.33*2也就是1.66大罐,大罐是小罐的3.33倍,1.66*3.33*1.5也就是8……得,小数点后面就不仔细算了,就当八个月。” “八个月?你确定?” “理论上吧。”周一律也不敢说得太死,万一同学们奔着一年准备,结果刚到四个月,噗,灶火灭了,估计他的生命之火也就跟着一起消亡了。 哪怕只是理论上也是足够让人振奋了。林娣蕾几乎是哼着小曲在周一律的指导下点燃了灶火…… 轰! 巨大火苗燃起的一瞬间,要不是林娣蕾躲得快,前额几绺滑落下来的头发能被燎没。 “你、你家火也这么猛吗……” “呃……” “再给你一次机会。” “按照这种燃烧速度坚持两个月肯定是没有问题哒!” “有没有人告诉你在女人生气的时候卖萌等于自杀?” “……” 食堂灶口和家用不同,是专门设计的,火力之旺盛简直令人发指,周一律在燃气间里调试了半天液压阀,均以失败告终。调太小了,火直接灭掉,好不容易稳住火不灭,火苗和家里做菜火苗基本差不多,没等高兴,就发现这样的火候对于大锅灶来讲根本不够,菜放到锅里半天也不热。如果坚持用这么小的火,单位时间里燃气使用量是降下来了,可等菜熟,燃气使用的总时间便会被拉长,结果用量仍然是那么大。 如果非要在大火快炒和小火慢熬里选一个,周一律宁愿节省时间来个痛快的——思及此,他也就不纠结了,果断上大火。 这就苦了林娣蕾。 这盘菜炒得简直手忙脚乱,整个过程中她都无比怀念二楼的小灶,因为在那里她可以从容地煮豆芽汤,而在这里必须用四倍快进的速度翻炒,否则菜就糊了。 这边林娣蕾热火朝天地抡铁锹,那边周一律跟蒸饭机较上了劲,研究半天才勉强将铺好米浸好水的蒸饭铁盘送进去,抱着试试看的心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按键启动。 六个小伙伴在远处围观了全程,此时感慨万千—— 乔司奇:“他俩看着好像比打丧尸的时候还紧张……” 李璟煜:“干得太投入了。” 罗庚:“而且出汗了,这么冷的天,他俩出汗了。” 乔司奇:“你们这话说得好像他俩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 王轻远:“只有你这么想!” 宋斐、戚:“呃……” “对不起,是我太不合群了。”唯一没有取得驾照的王同学决定去旁边自己静静。 夹生的米饭,爆炒到入口即化的白菜,幸而里面有分量十足的肉片,拯救了这顿灾难般的午餐。武生1班也顾不得八个人吃一个菜是不是太可怜的问题了,反正菜有一大盆,于是久违的家常菜味道里,全狼吞虎咽起来。 起初还有人抽空说两句话,鼓着腮帮子咕咕哝哝,或点评饭菜,或闲侃聊天。可到后来,就再没人出声了。 某种异样的情感随着渐渐暖起来的胃,一同复苏。 以前,没有人会觉得这样一顿普通的饭稀奇,但在吃了十几天的方便面八宝粥零食之后,在经历了种种惊险艰辛之后,坐下来,重新吃上这样的饭菜,便再难平静——原来世间最亲切的,就是那些你从不在意,却无比熟悉的东西,比如故乡的草木,父母的叮嘱,还有家里灶头日日飘出来的烟火气。 一滴眼泪落到饭里,林娣蕾捧着碗,低着头,努力眨了下眼睛,将后面还要出来的都憋了回去。 没人发现。 因为男同学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该想家的想家,该想妈的想妈,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罢了。 宋斐吸吸鼻子,扒拉完最后一口饭,觉得气氛有点压抑,四下看看,忽然灵机一动,悄悄起身。 “你拿铲子干嘛?”还没吃完的乔司奇眼尖地发现宋斐去另外一口空着不用的大锅里取出了炒菜铲子。 “没事,你吃你的。”宋斐敷衍着,往窗户那边走。 乔司奇耸耸肩,不再理他,继续埋头吃饭。 其他小伙伴也纷纷看了眼宋斐,但鉴于后者习惯性地不走寻常路,所以战友们也就随它去。 除了戚。 宋斐一找铲子,戚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所以从头到尾警惕着。 宋斐不知道,还当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呢,确认外面依然没有丧尸之后,悄悄打开窗户,用和铁锹几乎没有分别了的大锅铲伸出去,从尚未融化的地上轻轻铲了一层不薄不厚的雪。末了小心翼翼地收回铲子平放到地上,关好窗,蹲下来把铲子上的雪拢到一起,在手心里捂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雪团。 万事俱备,只欠倒霉鬼。 露出贼人的坏笑,宋斐转过身来,刚想往回走,正对上戚危险眯起来的眼。 宋斐囧,连忙做了个“嘘,保持安静”的手势。 戚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但并没有出声。 宋斐蹑手蹑脚走到还在吃饭的王轻远身后,食指一勾他后脖领,另一手的雪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进了他的脖子。 等王轻远反应过来不对,冰凉的雪团早已滚入他衣服深处,所到之处,一片冰镇的酸爽。 王轻远居然忍住没叫,但人是一下子跳起来的,看一眼宋斐的表情和窗户根底下的铁铲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二话不说也走过去开窗铲雪! 半分钟以后,王轻远的雪团被宋斐灵活躲开,最终砸到了他身后的乔司奇脸上。 乔司奇哪能吃哑巴亏,立即加入战局。 如此这般没几分钟,整个武生1班都进入了欢乐打雪仗模式。虽然不敢太放肆地叫唤,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快乐。 ——除了戚。 作为最先发现宋斐企图的人,戚的情绪起伏过程是十分复杂的。最开始他是得意,看,我识破你了吧。后来是威胁,你敢扔我试试?接着从对方脸上的坦然判断出来,人家原本的目标就不是他。最后被临幸的还是他到现在也没办法喜欢上的王同学。 自作多情啊,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后厨一隅,打累了暂时休战的乔司奇和周一律两位同学,发现了远处战友不寻常的安静—— 乔司奇:“他又坐那儿想啥呢?” 周一律:“不知道。” 乔司奇:“看起来非常烦恼啊。” 周一律:“心思太重,总想太多。” 乔司奇:“你要是喜欢上宋斐那样的人,还能没心没肺继续傻乐吗?” 周一律:“这个要看怎么说……” 说曹操,曹操就在那边呼唤了起来—— “戚你坐着不动跟老头似的干嘛呢,来啊,快活啊,反正周一律说了,咱们至少能在这里挺仨月!” 二人收回视线,继续—— 乔司奇:“怎么说?” 周一律:“发现爱上的第一天我就出家。” 二楼韩式特色后厨,六个脑袋扒在窗口。 傅熙元:“他们这一会伸出来挖一锹一会伸出来挖一锹,干啥呢?” 吴洲:“咱们这里是古都,就坟头多,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赵鹤:“可别瞎哔哔了,都这个时候了还盗墓?” 何之问:“没准想打个侧洞进墓里去躲丧尸。” 冯起白:“丧尸是躲了,再碰见僵尸怎么办?” 何之问:“我发现你想问题很犀利啊……” 黄默静静离开窗口,找个角落坐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转班。 章节目录 团结协作 > 冰雪聪明的小地雷到晚饭时候, 就已经能够比较好的掌握火候了, 虽然依旧有些忙乱, 但最后呈现出来的俩菜一汤, 简直让武生1班的男同学们热泪盈眶。不知是不是被激励了, 在小地雷的高水平发挥下, 米饭周的技术也突飞猛进, 不但不再夹生,甚至可以算q弹软糯,粒粒喷香。 酸甜开胃的糖醋里脊。 咸鲜浓郁的红烧茄条。 清亮亮的冬瓜虾米汤。 配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或者嚼劲十足的馒头——在热爱面食的罗同学的狂轰乱炸下, 米饭周不得不从冰柜里翻出一个冻馒头一同塞进了蒸饭机加热——夫复何求! 八个人围着饭菜坐成一个小圈,未动筷,已在四溢菜香中神魂颠倒。这香不光来自眼前的成品, 更多的是做菜途中, 大火的翻炒下飘散出来的,到这会儿还是没散, 强烈地刺激着大家的味蕾。 “你们要是不准备搞个发啥的, 我可就开吃了?”咽了不知多少口水的乔司奇已忍无可忍, 好几次手里的筷子都要自己飞出去觅食了。 罗庚吭哧咬一大口馒头, 伸筷子就捞走三根茄条, 没等小伙伴们眨眼, 又一筷子夹走一大块里脊,手速之快简直超越人类范畴。 乔司奇黑线,他就多余问! 有了榜样的巨大力量, 众人再不客气, 一时间十六根筷子你来我往上下翻飞斗得不亦乐乎,吃得风卷残云。 咚。 吃到一半的时候,大家的速度基本已经放缓,总吭哧吭哧腮帮子也受不了,于是逐渐静下来的后厨里,这一声闷响,便格外清晰。 所有捧着饭碗的小伙伴都僵住。 咚,咚。又是两声! 宋斐猛然起身,几步跑到最西面的窗户,悄悄扒开百叶帘的缝隙偷偷往外看。 他已经做好了直面狰狞的准备,不料窗户外面没有丧尸,只有一根似曾相识的白萝卜,被栓在由若干塑料袋绑成的绳子末端,正随着绳索晃动一下下亲吻他们的窗户。 夜幕初垂,百叶窗透出的灯火,在黑暗中的白萝卜周身笼罩上一层诡异光晕。 宋斐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有些无语地钻到百叶帘里,将窗扇稍稍打开,飞快探脑袋出去,朝上面压着声音问:“什么事——”问完也不等回答,迅速缩回来关窗落锁。 上面似乎愣了一下,才小声道:“看萝卜!” 隔着窗户,本就不大的声音更缥缈,但宋斐一直竖着耳朵贴在窗户缝,倒也悉数捕捉。立刻重新看向白胖萝卜,这才发现拦腰捆住萝卜的塑料袋绳和被捆住的萝卜之间塞这一张纸条。 宋斐二度开窗,伸胳膊捞过萝卜敏捷取下纸条,待重新锁好窗户后,才退出百叶帘,借着灯光打开不大的纸条,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先是两行龙飞凤舞的大号字,不知为何又被划掉,下面则是清晰娟秀的小字—— 华灯初上,得闻芬芳,香气四溢,心驰神往。愿以紫包,换取少尝,汝得锦添花,吾得思故乡。君若应允,轻叩萝裳,雪中送炭,没齿难忘。 宋斐沉吟片刻,又把纸条举起来,努力辨认已经划成亲爹都快不认识的黑条状的大字,总算在灯光的照射下逐一识出。当然这也与写字者本身的字体流派有关,龙飞凤舞豪放至极,再凶残的涂抹都压不住它恣意的邪气—— 你们做的啥,味道都从排烟道飘上来了,也太他妈香 “你看什么呢?” 小伙伴们眼瞅着宋斐站在窗口开了关关了开的,现在又对着个奇怪纸条端详,自然发问。 “楼上好像闻着咱们菜味了,想分点吃。”2班同学的字条大意不难读懂,但有些细枝末节宋斐还没琢磨明白,所以头也没回地随意敷衍小伙伴们一句,继续对着纸条端详。 七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情有些微妙。 按理说同学讨了,分享一些无可厚非。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今天要一点可以,明天要一点可以,要上一个月两个月呢,你给还是不给?而且既然是要东西,总得说点客气话吧,一句闻着味了,麻烦分我们点,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百转千回间,戚发现宋斐还站在那儿呢,有些纳闷道:“就两句话,不用看那么久吧。” “谁说就两句话?” “……” 宋斐皱眉走过来,把纸条交给戚:“正经好几句呢,文绉绉的。” 戚接过纸条,很快浏览一遍,见其他同学也好奇地蠢蠢欲动,索性把信递给李璟煜:“你来翻译一下吧。” 作为武生1班最权威的文字工作者,李璟煜同学不负众望,对着字条沉吟再三,开口,低沉舒缓,声情并茂—— “在这华灯初上的傍晚,一阵芬芳惊醒了我们的迷茫。那浓郁的饭菜香气啊,随风而来,让我们心神荡漾,无限向往。愿意用我们的紫菜包饭啊,换取一点点你们的残羹冷汤,就让异国风味为你们的晚餐锦上添花吧,我们也可以在亲切的家常菜里,想家念故乡。你们若是同意,请用萝卜轻叩小窗,这样雪中送炭的恩情啊,我们没齿难忘!” 李璟煜的尾音消散在空荡后厨,七双眼睛徐徐看向宋斐。 后者一摊手:“我早说了吧,就是想问我们要点饭。” 众战友黑线:“这和你说的根本就是两封信!” 人家2班同学不是白要,是打算用食物换食物,根本上就没想占便宜,何况信也写得朴实。一想到未来这六个同学还会继续漫长而单一的异国口味,1班战友们内心顿时涌出无限同情。 以物易物申请,全票通过,这边宋斐薅萝卜叩窗,那边林娣蕾分装菜和汤。很快,紫菜包饭吊下来,家常菜肴吊上去,公平合理,两相欢喜。 关好窗,宋斐拎着紫菜包饭往回走,不料一脚踩到打雪仗时留下的雪水,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扑倒在地! 咣地一声。 宋斐感觉胸肌都要被地面撞散了。 紫菜包饭脱手扔出去两米远,好在袋子系得严实,没造成严重后果。 乔司奇连忙起身过来……拾起紫菜包饭。 戚越过johns,走到宋斐跟前蹲下来扶他:“没事吧。” 宋斐疼得龇牙咧嘴,刚想嚎两句博同情,眼里精光忽然一闪。扒拉开戚的手,宋斐就地趴着蹭到旁边的置物架跟前,脸贴到地上往置物架底下的缝隙看。 戚疑惑,刚想出声询问,就见宋斐一股脑爬起来跑到周一律身边,问:“你枪呢?” 周一律正在喝汤,差点没喷出来,半天才反应明白是问他寿司枪。连忙给这位祖宗把长丨枪寻来,呈交。 宋斐也不废话,拿了枪重新跑到置物架这儿躺下来,把细长的金属杆伸到缝隙里,用力横扫! 一个黑色遥控器被划拉出来。 戚捡起遥控器,稍一思索,眼里闪过惊喜的光:“外面电视的?” 宋斐用力点头:“肯定是!” 学校食堂一层大厅有两台电视,分别架设在东西两个半区,每到就餐时间,就会神奇开启,通常不是中央新闻台就是中央一。电视都是挂在承重柱的高处,除非踩着桌子,否则普通同学只能仰头远观,不可伸手亵玩,更别说调台了。 由于大部分餐厅就餐的莘莘学子都会有意无意地尽量忽略掉这股正能量,久而久之,便在精神空间里将电视和墙壁融为一体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直到发现遥控器,宋斐他们才想起来,操,食堂是有电视的! 众人兴奋起来,那被断网断信号断座机搞得近乎死灰的心,又重燃起了希冀的花火。 “你们说,”宋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种大范围的灾难性的病毒感染,国家会在电视上播出新闻或者预警吗?” 这是个微妙得甚至有些敏感的问题。 小伙伴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不是愤青,也不是五毛,所以才更没办法马上立场坚定地说,一定会,或者一定不会。 “我觉得会。”宋斐自问自答,眼里透出执着的光,“所以我要赌一把。” 战友明白,他这是要冲出去打开大厅里的电视,冒着可能失去生命的危险,赌一把他们的国家。 在还没有等来任何救援的,尸潮爆发的第十八天。 “我跟你去。”戚忽然道,“信息透明是对抗这种群体性危机的首要步骤,我陪你一起赌。” 宋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嗓子有些发干,好半天,才艰难道:“赌输了怎么办?” 戚很认真地想了想,给出坚毅答案:“那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宋斐:“……” “你俩这是生离死别给我们看呢?”林娣蕾没好气地插到两个人中间,“我们也没说不赌啊。但是硬闯不行,要有策略!” 五分钟以后,自冲进来就再没打开过的一层后厨大门,轻轻开启一个缝隙。开门人的动作极轻,极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缝隙后一只半眯着的眼睛,警惕打量着大厅。 月光从落地窗洒进来,让黑暗里的大厅笼上一层晦暗不明的迷蒙。大厅里鸦雀无声,然而是一种蕴含着危险的静谧。缝隙后的眼睛频繁眨动,终于渐渐适应了黑暗,下一秒,眼睛的主人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将倒抽一口凉气的声响压在了喉咙深处。 大厅里黑压压全是丧尸! 它们杂乱地拥挤着,庞大的数量让整个大厅看起来就像早高峰的地铁车厢,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在月色里泛着发青的冷光,微张的嘴巴仿佛时刻等待着啃食猎物。 缝隙悄悄合上,落锁,宋斐靠着门滑坐到地面,感觉腿仍然在发软。 丧尸不可怕,但这样密密麻麻的骇人景象还是很具有冲击力,没密集恐惧症的怕是都要被勾出这病。 “全在大厅,”宋斐有些语无伦次,缓了缓,才继续说,“外面这两天不是看不见丧尸了吗,都跑大厅里去了。” 王轻远:“整个大厅?” 宋斐:“满满当当。” 小伙伴们沉默,不用看,从记忆里把周一中午食堂排队打饭偶尔还要等座的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替换成丧尸版,就行了。 “还能继续吗?”李璟煜问。 “能,”宋斐点头,“老办法,声东击西。” 周一律皱眉:“如果那么多丧尸的话,可能没等我们吸引出来一半,已经不得不关窗了,你还是冲不出去。” “得有一个能持久吸引丧尸的办法……”宋斐喃喃自语着,陷入沉思。 食堂二层,韩餐后厨。 傅熙元:“哎哎你都吃多少了,最后一口还抢啊!” 赵鹤:“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傅熙元:“滚。” 吴洲:“怎么会有那么美还那么贤惠的妹子啊,哪个男的要能娶着,这辈子得幸福死。” 冯起白:“我觉得我们黄默也不错。” 何之问:“单是身高就已经输一大截了。” 黄默:“笔拿过来一下,我再写一封入班申请信。” 何之问:“我错……” “2班的,放萝卜——” 突来的呼唤打破了二楼其乐融融的晚餐时光。 六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还是赵鹤和黄默起身——前者胳膊长,负责收放萝卜绳,后者思路敏,随时判断形势。 萝卜生被很快放下去,又很快原样收上来,只不过上面也多出一张纸条。 赵鹤打开纸条,上面寥寥数语,简意赅,看完,他脸就绿了。 黄默见状不对,伸手取过字条,看到最后,心中了然。 剩下四位同学还等着呢,黄默也不卖关子,直接公布字条内容:“1班想冲进大厅开电视,看看电视里能不能有一些外面的消息,需要我们帮忙。” 大家紧张起来:“怎么帮?” “就在咱们二楼窗口对着外面唱歌,把大厅里的丧尸吸引出来就行,可能会存在丧尸往上爬的风险,但根据这几天的观察,食堂外墙很滑,这种风险不大。” “那就帮啊,”吴洲想都没想,“要是能知道外面的消息,再好不过了。” 男同学们一齐点头,不明白为何赵鹤对这种举手之劳表现得这么抗拒。 黄默叹口气,本想拍拍赵鹤肩膀,又觉得那个高度太麻烦,索性改拍对方的后腰:“吃人嘴短,上吧。” 赵鹤猛地抢回字条,用力猛瞪恨不能拿眼神把纸上那一行字烧穿:“唱歌吸引丧尸已经很疯了,这备选歌单简直是丧心病狂!” 黄默:“不是让都唱,选一个我们会的就行。” 赵鹤:“每一首都很羞耻好吗!” 黄默:“也许他们有苦衷。” 赵鹤:“什么苦衷?难道丧尸还能听懂歌词?唱这首它们就过来,唱那首它们就无动于衷?” “那倒不是,”黄默歪头想了想,说,“我猜,1班可能觉得这些歌会给他们此役带来更大的成功率。” 赵鹤:“用歌曲套buff?” 黄默:“毕竟是把希望寄托在祖国身上,这么一想就好理解了。” 其余四人听得一头雾水,冯起白从赵鹤手里拿过字条,别的不看,先奔着末尾那两排推荐歌曲去——《中国人》、《我爱你,中国》、《中国味道》、《中国美》…… 半个小时以后,全副武装的宋斐和戚重新将门打开一条细缝,隔着护目镜,适应黑暗的时间又延长一些。 终于,戚背对身后比出一个大拇指。 立于最西侧窗前的周一律立刻打开窗扇,捞过几分钟前就已垂下来等待的萝卜,咚咚叩了两下玻璃。 重新关窗的瞬间,萝卜也被咻地收上去。 下一秒,二楼飘扬起节奏明快热烈奔放的合唱—— “中国范儿就是这么的气派~~中国范儿就是这么这么帅~~黄河水洗的黄皮肤~~五千年这颜色绝不改~~~” 大厅里的丧尸一下子骚动起来! 先是左顾右盼,似一时分不清声音来源。不过很快,距离门口比较近区域的丧尸,纷纷往外跑去。它们或许还分不清声音来自东南西北哪个方向,但本能驱使着它们跑向室外! 大厅里的丧尸渐渐少起来。 宋斐和戚浑身紧绷着,一刻不敢放松。 终于,大厅里空荡下来,剩下四只丧尸,不知是对歌声毫无兴趣,还是躲避寒冷的本能更强烈,竟依然呆呆立在原地。 其中两个距离较近,都在中部,另外两个分别在东西两个半区,也就是说四个丧尸的定点位置几乎横贯整个大厅。 2班同学唱得没几句在调上,因为他们几乎是用喊的,声音之嘹亮,连挂在天上的月亮都好像要跟着颤一颤。 再不能等了,戚在宋斐耳边低语几句,不等后者同意,直接闪身而出! 后厨的门外就是打菜地带,平日里打菜阿姨都是站在这一宽条地带给同学们打菜,而隔开这地界与就餐区的只是一道半人高的玻璃栏板! 戚一口气跑到打菜区中央,之前为了安全,他和宋斐已经涂了花露水,不想现在需要诱敌,他只能不出声,一个劲儿地跳跃同时奋力挥舞手臂。 虽然光线很暗,但最东侧的丧尸还是发现了他,或许因为看不大清楚,也闻不真切,并没有激动,只是晃晃悠悠地往这边来。 东侧丧尸的行动吸引到了中间两个丧尸的注意力,后两者迟疑地转身,待看见某个不甚清晰的疑似张牙舞爪的活人后,本能地嚎叫一声,也朝那边走过去。 嚎叫声不似往日那样激烈,但寂静而空旷的大厅里,还是听得真切。宋斐不确定丧尸们有没有沟通的语,会不会对同类的嚎叫更加敏感,只知道越往后面拖一分钟,危险系数就越高。 目光锁定距离自己最近的电视机,又看了眼距离电视机七八米左右,已经开始往戚方向转身的丧尸,宋斐一咬牙……猫着腰爬了出去。 章节目录 镜花水月 > 漆黑的食堂大厅里, 几缕惨淡月光透过落地窗, 照在空荡桌椅上。月光尽头一片模糊混沌, 只有适应了这黑夜的眼睛, 才能看清那里正上演着无声却恐怖得令人窒息的追逐战。 戚已经跑到了打菜地带的尾端, 最先被他吸引过来的两个丧尸, 此时距离他只有不到五米, 而十米开外,第三个丧尸正在从玻璃栏板外面向里爬。 戚迅速翻越玻璃栏板,脱离打菜地带, 转过身飞快看了一眼宋斐方向,黑洞洞的除了一个丧尸身影,哪里看得见人, 电视屏幕也还黑着, 毫无启动迹象。 两个丧尸见戚又出了去,当即也扶住栏板, 略显僵硬地往外翻。 第三个丧尸好不容易刚爬进来, 见状也有样学样地重新往外爬。 戚再不多想。虽然看不见, 但他知道, 宋斐一定就藏在那片黑暗里, 等待时机, 一击成功。这信任是何时产生的戚毫不知情,等察觉到时,它已是那样的自然笃定。 两个丧尸已经翻出来了, 戚深吸口气, 按照原计划,朝着与宋斐相反的方向抬腿就跑! 远处,就是戚刚才寻不见人的方向,猫着腰的宋斐已经爬到了距离电视三米左右的一张桌子底下。就差几步,他便可以跳上桌子按亮电视总开关,随后遥控走起来。 但是不行。 原本朝着戚方向去的第四个丧尸,路过电视的一瞬间不知是否感觉到了什么,竟然停下脚步,不动了!困惑一般左右张望,偶尔还用鼻子闻上一闻。 宋斐心急如焚,那边一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躲在桌子底下的他根本看不见情况,但知道戚已经正按照战术奋力诱敌! 豁出去了! 宋斐爬出桌底猛然站起来! 迷茫中的丧尸身形一顿,终于锁定目标。 四目相对,宋斐战栗得汗毛都竖起来。那根本就已经不再是人的眼睛! 丧尸一下子扑过来,但它与宋斐之间还隔着一排桌椅。咣地一声,它的腰重重磕到了金属桌边缘! 宋斐原本是想将它引开,自己再凭借速度优势跑回来开电视,但这一下磕到了对方,也磕醒了他。 迅速转身踩上身后的椅子,再转过来跨步越到对面的桌子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就在一刹那!转瞬宋斐已经落到金属桌面,眼底就是桌旁丧尸的脑瓜顶,宋斐手中的筷子毫不留情扎了下去! 哪料丧尸正抬头,筷子狠狠戳进它的嘴里,又从下颚穿出! 宋斐来不及收力,筷子尽根没入,攥着筷子的手更是直接撞上丧尸的牙! 他心头一惊,几乎在撞上的刹那本能地缩回手,连筷子都不要了。而就在他刚刚把手往回缩的时候,就听“咔”地一声,丧尸骤然咬合的两排牙齿与仍留在外面的一截金属筷子猛烈相撞。但凡他缩得稍迟疑一瞬,被咬的都不会是筷子而是他的手! 丧尸感觉到了咬合受阻,迷茫地抬手摸嘴,终于摸索到了筷子,可试了几次,仍握不住,更别说往外拔。 这就和它们抓不住绳子是一个道理,起码大部分的丧尸,已经无法完成需要末梢神经控制的精细动作了。 丧尸的背后就是挂着电视的结构柱,而电视就在丧尸头顶,高度正对着站在桌上的宋斐胸口。眼见丧尸还在跟筷子纠缠,宋斐心一横,直接扑过去! 随着一只手啪地贴到冰凉的柱子上,宋斐用力撑住,另一只手极速地沿着电视侧面边缘往下摸,很快在右下角摸到不同手感,宋斐用力一按! 电视机右下角应声亮起红色光点! 宋斐心中一喜,正要撤退,忽觉不对,一低头,丧尸已狠狠啃上他的大腿! 这个高度,丧尸正对着的就是那里! 宋斐感觉到一阵疼痛,好在不是被咬的,而是被筷子硌的,也正是这一截筷子,成了丧尸利齿和他皮肉之间的屏障。 但丧尸不肯罢休,竟直接用胳膊死死搂住了他的大腿! 惊悚的麻感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头发丝儿,宋斐感觉头皮要炸开,下意识就奋力蹬腿! 丧尸死抱住不放,且一次又一次尝试啃咬! 一个蹬踹。 一个死抱。 若从远处看剪影,活脱脱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嘹亮的中国范儿还在苍穹响彻,后厨内王轻远、李景煜和林娣蕾分别守着前中后各区域的窗户,以防爬不上二楼的丧尸狂性大发奔着一层窗户来,那就糟了。剩下三个人则一齐拥在门口,扒着门缝向外观瞧—— 罗庚:“戚让咱们机动,这个机也太难把握了。” 乔司奇:“我觉得现在就是机,那丧尸好像已经爱上宋斐了。” 周一律:“这样,我出去,你俩继续盯住两边楼梯,警惕有楼上丧尸跑下来。” 原本商议计划时有人提案直接想办法锁上大厅三个门,但很快被否决,因为谁也不知道二三楼丧尸还剩多少,若剩得多,关闭食堂大门反而让自身成了瓮中之鳖。另外,开着门,如果丧尸真的怕冷,那么歌声停止后它们还会回来,某种意义上讲算是帮着清理减少了外部丧尸,假使未来情况有变,他们需要离开食堂,或者即便只是短暂外出,这样都会更加方便和安全。后来又有人提议直接把丧尸清理掉,但大家左思右想,考虑到活人数量多容易让丧尸兴奋嚎叫,战斗也容易刺激它们发狂嚎叫,要是因此将外面丧尸引回来或者楼上丧尸引下来,反而得不偿失,故而最终定下戚诱敌,宋斐开机,其余伙伴stand by的计划。 但现下宋斐已经开启战斗模式,小伙伴们自不能袖手旁观。周一律握紧寿司枪,身形一闪,无声而出! 就在同一时间,电视屏幕忽然大亮! 为保万无一失宋斐没敢把遥控器直接拿在手里,想的是先按了总开关再说,不料按完总开关就被丧尸纠缠,现下是在纠缠中艰难掏出了遥控器! 周一律前行的脚步一顿,门缝里的罗庚和乔司奇也瞪大眼睛,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画面终于稳定清晰。急速闪动的杂乱雪花,像无数灰白色的细菌密密麻麻挤满了电视屏幕这块培养皿。 宋斐用尽全身力气踹出了从开始到现在最狠的一脚,终于将丧尸蹬开!就在丧尸后背狠狠砸向柱子的时候,他不死心地疯狂按遥控器,一连调了十几个台。 还是如此。 密集闪动的雪花就像病毒爆发后的这座校园,迷茫,疯狂,绝望。 宋斐终于停下拇指,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电视和手机应该不是走一个信号对吧,手机没信号了,电视未必。而且食堂电视仍然没添加机顶盒,无需考虑过多,就是一个遥控器走天下,这让捡到遥控器看起来更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到最后,他几乎已经不再有任何怀疑了。这种近乎执着的说服,与其说是乐观,不如说是自我催眠,好像只要你相信手里的稻草能救命,它就真的会救你一样。 人在绝境里,总是需要一丝能够寄托的希望。 只是,破灭得有些快,快到猝不及防。 “小心——” 远处忽然传来周一律的大叫! 宋斐只觉得下方黑影袭来,刚条件反射地想踹,丧尸却忽然搂住他的双腿,用力一拽! 他直接失去平衡,一下子坐到桌面上,屁股简直要摔成八瓣! 尾椎骨传来剧烈的刺痛,宋斐一时缓不过劲,丧尸已经扑过来一口啃到了他的肚子上! 所幸宋斐穿着棉服,丧尸只啃到一嘴布料棉花! 但这就足够让宋斐吓出一身冷汗了——那丧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筷子弄了出去! 周一律的吼声同样让大厅另一端还在吭哧吭哧带着丧尸绕圈跑的戚一激灵,条件反射地望过去,就见宋斐正坐在桌子上跟丧尸缠斗! 楼梯口已经有丧尸冒头,不知是听见了喊声还是打斗声。 电视既然雪花,戚也不再恋战,直接跳上桌子,一路从桌面奔到了宋斐旁边。 抵达的时候,周一律已经把刀戳进了丧尸脑袋。当然在被毙命之前,它已经被宋斐虐打得奄奄一息。 会合的三人无需交流,默契地脚底抹油,以最快速度越过打菜栏板,直奔后厨大门。 早等在门口的乔司奇和罗庚,不失时机地敞开大门,接进战友后,迅速闭合落锁。 宋斐和戚跑进门后,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前者是跟丧尸缠斗累的,后者是遛丧尸跑的。 锁完门的乔司奇和罗庚立刻围上来查看他们有没有受伤。守着窗户的三个人见他们返回,也赶紧凑过来,待确定战友无恙后,才急忙问—— 李景煜:“新闻怎么说?” 林娣蕾:“如何?” 王轻远:“有信号吗?” 三个问题,三种态度,从乐观,到中性,从中性,到现实。 不是没考虑过不好的可能,但在尚未证实之前,谁也不愿意说,好像说了,就真的好的不灵坏的灵了。所以只有在尘埃落定之后,才会问得如此直白。 宋斐不甘愿,却还是只能缓缓摇头,尽量给小伙伴们一个不那么苦涩的笑:“没信号。” “啊?”李景煜先是惊讶,继而失望之情溢于表。 林娣蕾和王轻远倒坦然,虽也有失落,但还不算打击太大。 罗庚和乔司奇已经在门缝里知道结果了,无奈耸耸肩。 “呀,楼上!”林娣蕾忽然轻叫一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2班还嚎着呢,嗓音已经快哑成重金属摇滚了。 林娣蕾跑到距离2班窗户最远的另一端,确认窗前没丧尸后,飞快拉开窗户大声道:“行动完毕——” 林娣蕾的声音有一种特殊的质感,或许和播音主持的发音方式有关,不用嘶吼,就很有穿透力,一声就刺破了铺天盖地的中国范儿。 大合唱终于停了下来,夜恢复宁静,只剩下聚集在窗底的丧尸,不时发出一些声响。 “操,嗓子都要冒烟了,”赵鹤扬天长叹一口气,疲惫至极,“这强度赶上唱一宿ktv了。” 小伙伴们嗓子疼得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只能猛点头,用生命表示附和! 黄默算是相对没那么惨烈的,起码还能大声问远处:“怎么样——” 很快,斜对角线方向传来小地雷的回答:“没信号,都是雪花——” 黄默垂下眼睛,果然。 赵鹤没黄同学那么冷静,要不是小伙伴拦着,他差点直接蹦下去:“都别拉我,我要弄死他们!!!” 章节目录 寻求合作 > 折腾半宿, 竹篮打水一场空。 八个人无精打采, 却也无心睡眠, 甚至都没特意去寻黑色地铺, 只随意坐到地面各处, 拉耷着脑袋, 或发呆, 或惆怅,好像也不在意屁股底下有没有凉气了。 整个后厨的气氛被这八个霜打的茄子拖入了无穷无尽的颓丧黑洞。 “楼上好像有人要揍我们……”乔司奇有气无力地提醒小伙伴们。 “要真能跳下来,就让他揍吧, 换我我也郁闷。”周一律叹口气,用不知哪里找来的脏抹布,默默擦拭刀锋上的血迹。 “其实没信号不怕, 手机、网络都出问题, 电视也出问题正常,就怕……”罗庚欲又止, 好半天才继续说, “就怕不是信号源被破坏新闻传输不过来, 而是根本就没有新闻。” “不可能, ”宋斐想都没想就否定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有迟疑, 现在已斩钉截铁,“咱们这些鱼虾蟹都能杀几个丧尸,国家控制不住局面?一口气摆平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有难度, 集中兵力先稳住心脏地区绝对没问题。”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 ”乔司奇盘起腿,调整了一下坐姿,眉头皱得千沟万壑,语调颇有忿忿不平之气,“这电视信号也不像手机信号,还需要附近建基站啥的,一个电视塔不就够了吗,信号biubiubiu一发射,电视咻咻咻一接收,搞定。难道电视塔也被推倒了?” 宋斐语塞。总觉得乔司奇的说法哪里怪怪的,但作为一个外行,他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明明是生活里最常见的东西,却好像从没想过去探寻它的技术原理。 下意识看向戚——遇见不会的问题就找戚,已经成了宋斐根深蒂固的一条认知。 戚同学原本只想垂着眸子当一名称职的围听群众,但当耳边宋斐的声音忽然沉默,他就知道,该来的总要来。 迟疑地抬起上眼皮,果不其然,一双渴望真理的眼睛。 从前的戚很享受被这样凝望,因为他总是能够对答如流,甚至侃侃而谈。宋斐能提的问题无外乎学习、生活、人生、理想,青葱岁月嘛,谁也不会谈着谈着恋爱忽然问,哎,你知道电视的工作原理不? “咳,”戚清了清嗓子,半猜半蒙地分析道,“电视塔发的信号类似于无线信号吧,用天线接收的那种?但现在都是有线电视了,我感觉应该不是biubiubiu咻咻咻那么简单。” 宋斐若有所思,觉得戚说得似乎有理。 虽然话是对着宋斐答的,但明显反驳的是乔司奇,后者不乐意了:“你的意思是现在电视塔都没用了?纯观光?” 宋斐本来就没全部想通呢,被乔司奇这么一带,又觉得乔司奇提的疑问也对,继而再次看向戚。 戚同学再编不下去了,无奈摊手,坦诚相告:“我只是个学生物的。” 宋斐愣了下,继而黑线:“那你直接说不知道不就行了!” 戚灰溜溜垂下头,无以对。 今时不同往日。他还是他,宋斐却已经不是那个宋斐,世界也不再是那个世界了——曾经装过的逼,慢慢还吧。 “谁说电视塔纯观光了,”一直听着的林娣蕾总算找到了自己能插上嘴的地方。说实话,虽然学的播音主持,但涉及到电视信号传播什么的,其实是通讯工程范畴,她也一知半解,不过说到电视塔的作用,她总还是知道大概的,“电视塔之所以修得那么高,就是因为要接收和发射信号。早期,还没有有线电视的时候,老式电视机都带天线,就是为了接受电视塔发射的模拟信号。” 乔司奇还是不解:“你也说了,是早期,现在家家户户有线电视,谁还用天线,那个信号不就没用了吗?” 林娣蕾缓口气,耐心解释:“总还有没通有线电视的地方,像偏远山区什么的,所以现阶段还要保持一定数量的模拟信号发射。而且电视塔也不光发射电视信号,你要是仔细去看过,一般都叫广播电视塔,除了发射电视信号,也发广播信……”林娣蕾忽然惊住,错愕的表情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原本抱着学习心态认真听讲的战友们都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 宋斐连忙问:“怎、怎么了?” 林娣蕾回过神,顾不上解释,火急火燎道:“快,快把手机都拿出来!” 战友们不明所以,但看林娣蕾如此着急,哪敢不从,立刻掏口袋翻兜,没几秒工夫,五部手机都上贡似的献到了她面前,加上她自己手里的,一共俩苹果,一个三星,一个华为,一个小米,一个oppo。 戚和乔司奇不动声色,静静围观,实则心里已默默为林娣蕾和李璟煜两位同学的水果机敬了一碗上路酒——虽然他俩体贴地把各自充电器传给了后一辈水果党,但根据战斗经验,这俩机英勇就义也是迟早的事。 林娣蕾看着瞬间就堆满眼前的手机,哭笑不得:“谁让你们给我了,我又解不开锁屏。我是让你们都拿出来自己都找找看,有没有内置收音机!”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宋斐简直想抽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收不到电视,收广播啊! 印象中手机应该都是有的吧。宋斐打开系统工具文件夹——事实上这个文件夹相当于他的杂物室,所有手机内置卸不掉又用不上的鸡肋程序,都会被他拖到这里——翻找半天,录音机倒看见一个,但独独没有收音机字样的图标。 其他小伙伴也大同小异,先是兴奋,再然后迷茫,最后失望。 唯独王轻远的小米有一个fm电台,但细一看,是那种走流量收听的网络电台,名字挺有迷惑性,本质上还是依托网络信号,和靠接收无线电波段收听的收音机是两码事。 “不可能啊,”罗庚不死心地又翻来覆去找了几遍,理智上明白是真的没有,但情感上无法接收,“我爸天天用手机听广播,怎么到我这儿就没有了,手机也有代沟啊?!” 小伙伴们没办法解释,因为他们也迷茫。 每个人都觉得手机里该有收音机的,但真的,它就是不见了。 只有乔司奇,努力回溯自己的手机之旅,似乎寻到一些端倪:“可能还真是更新换代了。我第一个手机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爸给我买的,那时候还翻盖呢,就能听收音机,我总偷着听。后来上初一换了智能机,也有收音机。都是需要插耳机才能听的,我记得特别清楚,但高中再换的手机就没印象了,好像也有,但我再一次没用过,那时候手机能干的事情太多了,没谁专门去听广播了,再到大学,换水果,天天微信微博各种app,更没关注了。” 肯定不会是所有品牌所有型号手机都被阉割掉了内置收音机的模块功能,但若以武生1班的手机作为抽样调查的样本,那这绝对已经是大势所趋。然而若不是林娣蕾提起,他们居然都想不起还有这样的东西——时代发展得太快了,以至于大家一直向前追赶着新事物,根本意识不到,哪些东西正在悄悄变化,甚至不见。 就像之前讨论的电视,你很自然地使用它,很自然地接受它打开就有节目,可若仔细去想,其实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从天线变成了有线,从没机顶盒变成了有机顶盒,从单机变成联网,从给你什么看什么发展成了你想看什么选什么,甚至开始能够安装app。 这变化是如此巨大,背后的技术变革可能是天翻地覆的,但落到生活里,就成了一阵轻风。新旧技术的交替对于大多数用户来讲,都是一场润物细无声的过程,就像很少有人能够精确记起第一次使用q丨q的时间,第一次下载微信的时间,抑或第一次安装支付宝的时间。等回过神,它们已稀松平常。 咚。 熟悉的萝卜叩窗声再度响起。 尚未从雪花电视的打击中恢复又被收音机消亡二次重击的小伙伴们,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咚咚咚。 萝卜很着急,又一连撞了三下。 宋斐走到地铺旁边,从压着铺角的背包里摸出手电筒,随后走到窗前,撩开百叶窗啪地打亮——窗外空空如也,除了一个绑着字条的萝卜。 看样子没了歌声吸引,丧尸应该是又回到大厅避寒了。 关掉手电筒,宋斐飞快打开窗户取下字条,待窗户锁好,就地阅读。 仍是之前的娟秀小字,莫名地,宋斐就感觉是黄默手笔。 “他们要干嘛?不会越骂越气真要下来打群架吧?”周一律问得有些紧张。 乔司奇乐:“你不是说如果他们要揍你就让他们揍嘛,估计他们听见了你的真心,本来不想下来也感动得非要下来了。” 周一律黑线,刚想再说什么,被看完字条的宋斐打断—— “他们说有事想下来和我们面谈。” 小伙伴们意外,此时已下半夜,理论上讲不是特别合适的作客时间。 “怎么说,”宋斐询问大家的意见,“让他们下来吗?” 大家彼此看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配合是一码事,面对面又是一码事,虽然这样想有点小人,但楼上的粮食储备量肯定不能跟楼下比,引狼入室的事情他们做一次,就能阴影一辈子。 “你确定他们只有六个人?”罗庚抬头望着宋斐问。 宋斐立刻点头:“嗯。” 林娣蕾也说:“我作证,就六个。” “那就让他们下来吧,”罗庚看向小伙伴们,口吻里带着商量,“八对六,我们未必吃亏。” 大家考虑片刻—— “行。” 绑萝卜可以用塑料袋绳,但真往下爬,就和宋斐林娣蕾之前下来一样,只能拿衣服系了。好在2班最后只下来四个同学,故而全都衣衫整齐。楼上驻守的二位应该是已经别扒得不剩啥了,所以第四个人刚落地,衣服绳就被唰地抽了回去。 宋斐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接进来,这四位客人分别是——赵鹤、何之问、黄默和冯起白。 随着戚关窗,落锁,一层后厨的同学增加到了十二位。 赵鹤四人站在窗户旁边,仍是跳进来之后所站的地界,几乎没移动半步,显而易见的紧绷。 1班八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二十四目相对,一时静得尴尬。 宋斐两边都熟,见状只能挺身而出,隔着三米远,冲着一看就是领头大哥的赵鹤同学问:“朋友or豺狼?” 赵鹤被问得一脸懵逼。 何之问和冯起白也有听没懂。 黄默莞尔,笑意让她只能算得上清秀的五官莫名动人:“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宋斐咧开嘴:“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丨枪。” 何之问和冯起白听出这是《我的祖国》了,互相看一眼,忽然一人一边钳制住赵鹤的胳膊。 一样听明白了的赵同学咬牙艰难道:“放心吧,我忍得住。” 但是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这么拉仇恨的人啊!!! 经过这么特别的开场,气氛倒活泛起来了。虽然仍不免互相戒备,但这种戒备更像是病毒危机状态下的生存本能,与恶意是两码事。 没有恶意,便可以和平相处。 当然能不能产生深厚友谊,要交给时间。 四个人被邀请到地铺就坐,稍微看一眼环境,2班同学就明白,这属于上宾待遇。 原本随意在各处坐的八个小伙伴,也拾起自己手机,围了过来。一时地铺上有些拥挤,又有些温暖,十二个人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倒分不出一班二班了。 “你们都拿着手机干嘛?”冯起白奇怪地环顾一圈,发现好几个人都攥着手机,“不是断网了吗?这大半夜的,玩单机游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伤心事又被勾起,宋斐一声叹息:“别提了,好不容易灵光乍现,想起来广播了,居然没一个手机有。” “我们有。”冯起白忽然道。 八个小伙伴一起瞪大眼睛:“啊?” “但是没用。”何之问接口,同时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华为,解锁屏幕,两下,点开收音机,插上耳机,末了把白色耳线递给宋斐。 这厢宋斐接过耳机塞进耳朵,那厢罗庚独望自家华为,无语凝噎——都他妈是支持国货,怎么人家一买就能选中带收音机的机型呢! 滋滋。啦啦。 滋啦啦。 努力坚持了两分钟,宋斐终于确定,耳机里没一点人类语。哪怕是西班牙语阿拉伯话也行啊! 但他不死心:“全是电流音,要不你再调个台试试?” 何之问举起手机,把屏幕亮给他看,无奈道:“我一直在调台。刚出事的时候不是响过校园广播吗,那时候我就想到用手机收音机了,但是没用的。手机内置收音机基本上都是fm调频,这种属于超短波段,直线传播,传播距离很有限,这种波段只能收听本地节目。” “不对啊,”罗庚再次想起被自家老爹广播摧残的岁月,“我爸一天到晚听的都是fm几点几,也有非把耳机塞给我,逼着我也听,我记得有新闻联播啊。” 何之问:“那是本地广电中心收到信号后进行的二次转制,再通过fm调频播到附近地区。” 宋斐似乎明白了:“现在fm里搜不到任何台,电视也没信号,那就是说……我们这个城市的广播、电视系统都已经没办法正常运转了?” “甚至可能是全省。”何之问推了一下眼镜,用词是理工男特有的严谨,“fm调频的传播距离虽然短,但也未必一定局限在一个城市,很多时候也能搜到周边城市的台,所以……”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大家都明白。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但在接二连三的失望之后,再失望一次,也没什么。起码不用再抓心挠肝地懊恼为何没买一个带内置收音机的手机了,还顺道涨了学问。 “何同学,你不是物理系的吗,怎么对无线电这么门儿清?” 何之问腼腆一笑:“嘿嘿,业余爱好。” 本就胖胖的脸这一笑更憨态可掬了。 宋斐一边感慨活到老学到老啊,一边想深度消化一下对方关于收音机频道的科普,但在重新捋一遍之前对话后,发现了问题:“等等,你说通过fm调频听见的央视新闻是经过了本地广电中心的二次转制,那本地广电又是怎么收到这些信号的?总不能也是调频吧,咱们大好河山幅员辽阔,那得一段一段接力多少回?” “这就是我们来找你们的原因。”话赶话说到这里,何之问也觉得挺神奇,原本还担心不知从哪里讲起,这可好,遇上一班勤学好问的校友,倒省事了,水到渠成,“如果,我是说如果,国家真的没有放弃给我们这些幸存者传递信息,那么最有效的渠道就两个,一个是无线电波,而且必须是传输距离最远的sw,短波;再一个就是卫星电视信号,由依然在运转的地面信号发射基站,把信号发射到通讯卫星上,然后卫星再把信号传回地面。这两种都是不需要通过任何中转,直接就能接收的。” “没有如果。”宋斐毫不迟疑,“我们冒着被咬的危险也要去开电视,就是我们相信会有信息传过来。” 何之问闻环顾1班所有同学,发现大家脸上的表情基本都和宋斐差不多,不敢说坚定如铁,但也心怀信任。 他转头看看自己的三个同伴,收到了肯定的眼神。 何之问深吸口气,终于说到了来意:“我们和你们一样,也迫切地想知道外面的信息。但是想接收短波信号,就必须要弄到一台能收这个波段信号的收音机,或者直接全波段收音机更好。再不然就是想办法弄到一个卫星锅连电视,但不管哪个,单凭我们几个都恐怕不行。” “所以你们是想跟我们合作?” “对。” “哪里有这种收音机或者卫星锅?” “不能确定。” “……” 宋斐无语,白激动了,刚想吐槽没目标你说这么多干嘛,却听周一律问:“四六级听力收音机行吗?” 1班小伙伴眼前一亮,真要是四六级听力收音机行,那不用愁了,满满好几个教学楼肯定都是。 “不行,”何之问显然早考虑过这个问题,“咱们统一发的听力收音机只有af校园广播和fm调频两个波段,收不到其他。” “车载收音机呢?”乔司奇忽然插话。 十一双眼睛齐刷刷看过去,这个提议说不上惊为天人,但思路十分特别。 何之问很快回过神,认真思索片刻,回答道:“不好说,还是得看收音机本身带不带这个波段。另外如果是咱们学校的地下停车场,就算带这个波段,想收到恐怕都会很难。” “你要跑地下停车场砸玻璃?”周一律想不出还有别的招,除非撞大运碰见忘记关窗或者锁车门的糊涂蛋。 乔司奇莫名其妙:“我自己的车拿钥匙就能开了,砸玻璃干嘛?” 所有同学:“你在学校有车?!” 宋斐:“你带着车钥匙?!” 这下大家不看乔司奇,改看宋斐了。 后者囧,连忙看向乔司奇,以提问代替解释:“你不是逃回宿舍的吗,还带着车钥匙了?” “钥匙手机钱包,逃命也不能忘这三样东西啊。”johns同学说着竟真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钥匙圈,上面倒也简单,就拴着一把宿舍钥匙,两把应该是家里钥匙,外带一个也挺简单的车钥匙。 “你一外地的弄个车到学校来干嘛?”周一律代替所有小伙伴问。事实上家在本地的开车来的也不多,他们学校算是校风比较朴素的,同学们多数还是走踏实低调风。 乔司奇原本没觉得什么,但在小伙伴们的注视下忽然就心虚起来,说话都不怎么有地气了:“就周末出去玩啊,去市区啥的都方便……” 周一律黑线:“过年回家也不用抢火车票了是吧?” 不料乔司奇却猛摇头:“不不不,我爸不让我开远途,车都是在咱们这儿买的,就市内跑跑。” 周一律:“说了半天,到底什么车?” 乔司奇:“牧马人。” 周一律:“四五十万的越野车你他妈就跑市内?!” 乔司奇:“偶、偶尔也去郊区……” 周一律:“现在唯一能治愈我的只有你在放寒假之前和我们一起抢票,不要告诉我你不需要。” 乔司奇:“都是家里直接帮我订机票……” 周一律:“我现在仇富了,我要揍他,有一起的没?” 所有小伙伴:“带、上、我、们!” 章节目录 威武结盟 > 充分体会到无产阶级战斗力量的乔同学真是有苦无处诉, 一把辛酸泪——爹有钱又不是他的错, 他多低调啊! 打闹归打闹, 闹完了还是要聊正事。 “咱们真的要去地下停车场吗?”李璟煜不无担忧道, “那也太远了。” 他们学校不允许机动车进校内, 除了快递、食堂、超市因为需要频繁的物资流通, 被特许相关车辆可以从侧门低调进出外, 所有师生的私人车辆一律要停放在地下停车场,而这个停车场的车辆进入道口修在学校正门外,人员进出口则修在一进学校正门的教务楼附近。若是把最里面生活区的食堂和临近学校正门的教务楼之间连条线, 这线基本就南北纵向贯穿整个校园了。 “确实挺远的,”半天没说话的黄默忽然出声问乔司奇,“我对车不太懂, 你能确定你车上收得到何之问说的短波广播吗?” 下之意, 如果真有,冒险跑那么远也值。 然而这话可把乔司奇问住了, 他有些汗颜道:“我在车上都是蓝牙连手机放音乐, 广播都没听过几回, 真没注意到这些。” 周一律抿紧嘴唇, 努力在大脑中搜索相关片段——他没车, 但他一直很喜欢车, 所以每次坐车总会自觉不自觉地观察,尤其要是碰上好车,更是恨不得从里到外看个遍:“不敢说全部, 但我见过的车好像都只有fm和am, am能收到短波吗?” 询问自然是递给何之问的。 后者略一思索,遗憾摇头:“am在咱们国家基本就等同于中波mw,最多传几百公里,主要用于省内广播。想收北京那边过来的短波,必须明确标注sw波段的收音机才行。”说到这里何之问停顿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说道,“而且就算全波段收音机,想收短波都要一点点慢慢调,反复试,我感觉车载应该没办法这么精准去调试。如果是自动搜台那种,就更渺茫了,大部分弱信号都会被直接忽略掉。” “说来说去就是不行呗?”太专业的乔司奇不同,但大意还是领会了的。 戚一直在观察2班的几个同学,聊到这会儿,心里大概有了数:“你们来找我们谈合作,不应该只有指导理论没有初步方案吧?” 何之问憋半天了,他们过来当然是带着方案的,谁知道1班小伙伴这么勤学好问,更奇妙的是聊啊聊还聊出来一辆车,这神展开谁能预料? “全波段的收音机,格物楼里应该有。” “你们院?” “不,计算机院。” 格物楼虽然从名字上很像物理院的私人财产,但实际是物理和计算机两个学院共用,一到六层物理学院,七到十二层计算机学院,没课的时候其他院系学生也可以来这里的教室上自习。 “你确定计算机系有?”宋斐心里有些敲鼓,你要说去计算机楼里找电脑,他还安心点,找收音机,略牵强吧。 文科生与理科生的世界就像牛郎织女,中间隔着一道银河,所以没等和何之问答,同在银河这边一点就通的罗庚便帮他解惑了:“咱们学校的计算机院全称是计算机与电子信息学院,我感觉电子信息工程专业是不是就包括这种无线电信号?” “嗯。”何之问给予肯定答案,“我这学期选修课就有他们院老师开的,上第一节课老师就给我们讲现在信息技术如何如何发达,可他还是喜欢听收音机,而且他当年念的就叫无线电专业,现在这个专业不太常见了,不是改了名就是直接合并到电子信息工程里……” “那个,”宋斐有礼貌地打断他,“我们对这位老师的生平不是太感兴趣,能直接讲重点吗?” “重点就是他在自己办公室里也放了一个功能极其全面的收音机一没有课就喜欢瞎调而且暗搓搓地表示会听到很多又意思的台!”赵鹤一口气说完,爽得简直要飞升。 他就不懂了,两句话能搞定的,这帮人非绕老绕去研究外围,你就算弄懂了这波那波又有啥用,到最后还不是要去找收音机! 宋斐被赵鹤吓了一跳,但简单粗暴有简单粗暴的好处,瞬间形势就明朗了。不过他看向何之问:“既然都这么清楚了,我刚才问哪里有这种收音机的时候,你干嘛不直接说,还非来一句不确定?” 何之问理所当然道:“虽然老师跟我们说办公室里有,但万一他心血来潮拿回家了呢,万一收音机故障不能用了呢,都不排除这些可能,所以表达一定要严谨。” “……”算你狠。 格物楼位于校园东区,同其他院系的楼一起,不规则分布在这片区域之上。与食堂间的距离也不算近,但相比地下最南端的地下停车场,还是打了对折。 “那边院系楼扎堆,”冯起白用手指在地铺上画了个圈,随后在圈内逐一点,“鲁班楼,艺馨楼,求实楼,最里面才是格物楼,这四个楼是一条直线,而且如果咱们跑偏了,再下面还有文博楼、马克思主义学院等等,每个楼里都肯定有丧尸,等于说咱们是往丧尸堆里扎,你们最好想清楚,别到时候临阵脱逃,连累战友。” 宋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们打副本的时候你们还在新手村呢!” “而且楼多,同样意味着能躲的地方也多,”戚辩证分析道,“这一趟肯定不会只有一来一去那么顺,别的不说,光是白天行动受限,就够我们受的,所以很大可能需要找地方过夜。” “说得有道理,”黄默眼里的赞叹既程挚又适度,分寸拿捏得让人很舒服,“这也是我们来找你们合作的原因,不仅仅是人手不够,更是因为你们比我们有经验。” 宋斐莞尔:“所以你们这是蹭经验来了?” “蹭不蹭不重要,”黄默乐得顽皮,“起码捡装备的时候不够担心被人捅刀。” 宋斐囧,半天才说:“姐姐,有没有你知识面涉及不到的领域?” 黄默状似很艰难地思索半晌:“暂时好像还没有。” 虽然没明说,但两个班都心照不宣——合作意向算是初步发成了。 黄默和何之问都在心里悄悄松口气,他俩一个作为谈判主导,一个作为技术顾问,全是带着任务来的,而且在说服1班之余还要时刻提防自己班那俩一生不羁爱自由的小伙伴中途抽风搅和。但不带这俩人上来又不行,毕竟1班八个人,如果他们只来两个,总是缺乏安全感,在谈判局面上也就更难取得主动。 给赵鹤一个眼神,黄默示意他——达成战略意向,可以谈合作细节了。 毕竟真要冲锋陷阵,还是得武将出马,她和老何最多敲敲边鼓。 赵鹤得令,一直正襟危坐的腰板终于松懈下来,酸疼地活动活动筋骨,抡抡胳膊,扭扭脖子,就像春天来了,万物终于复苏——装深沉太他妈累了! 1班全体男同学警戒,总觉得这光头要冲过来打群架。 黄默扶额,一边祈祷1班小伙伴们都是和平鸽,一边祈祷赵老爷赶紧发话。 终于,赵鹤活动舒坦了,开口:“我以为你们不会同意合作呢。” 黄默黑线。 1班同学倒咂摸出点趣味,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与他交情最深的宋斐问:“为啥?” 赵鹤也不拐弯,直截了当说了自己的困惑:“我们想冲出去找信息,是因为我们二楼的食物也挺不了多久,但你们一楼不一样,多了不敢讲,吃的至少挺两三个月没问题吧,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要跟我们一起冒险?” “有人跟你们一起冲,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不合理。如果去格物楼的中途死掉了,结果救援军队其实过两天就到,那你们不冤死了?” “你以后再举例子能挑点柔和的吗……”宋斐无语,但也明白了,与其说赵鹤在困惑,不如说仍然在警惕,因为在对方的概念里,他们八个人其实没有必要冒险,有吃有喝有住,干嘛非去搏命? 宋斐转头看看小伙伴,大家眼里无一例外,都闪动着复杂情绪,他知道,战友们心里都想起了同一件事。而这就是他们守着米山也想寻找消息,尽快脱困的原动力。 “如果我们守在这里等救援,最大的可能就是救援还没等来,先等来无数宿舍里逃出来的同学。”宋斐冲着赵鹤苦笑一下,“如果可能,哪怕冒险,我们也不想再体验一遍分多多。”。 人性的绝望永远比丧尸更让人恐惧。 不是他们悲观,而是这样的环境里,人心太容易异化。如果真的能得到外部消息,让这座校园同外面哪怕建立起一丝联系,大家心里有个依靠,想来情况都会好很多。如果这消息还能指引一下脱困方向,那别说冒险,就真是以命相搏,都值得。 宋斐的话让赵鹤愣了下,随后了然,仅剩的一点疑虑也尽数消散。 “合作愉快。” 赵鹤率先伸出友谊之手,冯起白、黄默、何之问连忙搭上。 1班小伙伴面面相觑,最后也把手搭了上去。 带着热度的手心盖着手背,温暖一层层传递着。十二个人心里都感觉到一阵豪情激荡—— 1班全体:“威武不屈求生1,牛鬼蛇神都归西!” 赵鹤:“威武不屈求生2……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冯、黄、何:“谁允许你单方面决定班呼的!!” 章节目录 寒夜漫漫 > 啃着金枪鱼饭团当夜宵的傅熙元和吴洲等了一个多小时, 饭团都快消化完了, 也没等回来小伙伴, 不知不觉昏昏欲睡, 直到被几声吼震得一激灵, 重新清醒过来。 “咋了?”吴洲迷茫地问。 同样懵逼但多少听清几个字的傅熙元脸上溢满担忧之色:“好像在喊什么死不死的, 是不是打起来了?” “操, ”吴洲腾地站了起来,说话就往窗口奔,“那咱们得赶紧下去帮忙啊!” 傅熙元一个没拦住, 吴洲已经打开窗户一条腿跨出去了,吓得他赶忙窜过去搂住对方的腰,同时探出头朝下面喊:“没事吧——” 赵鹤的声音很快传了上来:“没事——” 傅熙元赶紧就着搂腰的姿势把这位祖宗扛下来。奈何祖宗的腿太长, 傅同学又实在扛不到足够高度, 只能生生将其拖下窗台,由着祖宗的腿一路剐蹭一路疼。 终于落地的吴洲哪还有工夫搭理战友, 倒抽着冷气去揉被饱受摧残的大长腿。 傅熙元却还是不太放心, 他确定自己刚才听见死不死的话了, 赵鹤这又说没事, 楼下究竟在搞什么鬼? “你们现在干嘛呢——” 第二个问题的回复迟缓了一些, 直到傅熙元把心都提起来了, 才听见赵鹤无奈的声音。 “敷面膜——” 傅熙元愣了,揉着大腿的吴洲也呆住,不可置信道:“就这么一会儿, 感情都好到这种程度了?” 一群老爷们儿围坐一起, 各个脸上贴张面膜,然后神色迷离,气氛祥和,眼波流转,嘴角含笑……两位阳光健康的体院男同学被自己不由自主脑补出的画面给吓懵逼了。 “幸亏咱俩没下去……”傅熙元心有戚戚焉。 吴洲强烈同意。 半个小时后,2班四人终于返回。傅熙元把人接进来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下战友们的脸,皮肤也没见比离开时好到哪里去,该出油的还是出油,该青春痘的还有青春痘。 “谈的咋样?”吴洲不关心面膜,只要合作能谈成,赵鹤他们就是跟1班来了个天体浴场他都不介意。 “定了,”赵鹤胡噜一把光溜溜的脑瓜顶,驱散寒气,“明天晚上就组队去快递点。” 吴洲怔住:“快递点?” 刚把窗户关好的傅熙元也回过头来,奇怪地问:“不是去格物楼吗?” “格物楼太远了,”解释的是何之问,“一路上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咱们两班又没真正联手过,所以就想先组队去近的快递点,主要为磨合磨合,要能弄来有用的东西更好。” 吴洲问:“他们提议的?” 何之问没语,连同冯起白和赵鹤一起,三双眼睛缓缓看向黄默,目光里满是无声控诉。 黄默被看得有些窘,索性大方认错:“好啦,都怪我。但是你们也要理解,女人看见面膜就想往脸上贴是天性。再说要不是面膜,也勾不起来快递点的事儿,说不定明天就莽莽撞撞勇闯格物楼了,多危险。” 冯起白叹口气,温柔道:“姐,你想护肤没人拦着你,但咱能不能把东西拿上回来再敷,到时候别说二十分钟,就是二百分钟,我们都不挑你理。” “知不知道你俩并排躺那儿敷面膜的时候,我们八个人的气氛有多干,为了让时间尽快过去,我差点当场尬舞。”那段安静的二十分钟,赵鹤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 “那不是小地雷一直撺掇嘛,我就没忍住……算了,确实是我错。”黄默忽然就地坐下来,盘腿垂首,低低的声音里既有认错的真诚又有承担的坦然,“我不该为一己私欲让你们枯等我二十分钟的,对不起。” 三个大男人傻在那儿,造了个大红脸。 吴洲和傅熙元不知前因后果,但光听也没觉着是啥大事,就有点看不过去了—— “干啥啊,三个老爷们儿逼妹子认错光荣啊?” “我对你们仨太失望了!” 赵鹤他们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局面,但看着楚楚可怜的黄默,又觉得两位留守同学骂得实在太对了,他们仨这不就是欺负人么,简直是禽兽! “其实吧,惊心动魄这么多天,能抽空安静坐会儿也挺好。”赵鹤捂住发疼的胸口,昧着良心说。 “是啊是啊,感觉心都宁静了。”何之问连忙附和。 冯起白则直接坐到黄默对面,弯腰从下往上看着对方低垂的双眸,心一横:“其实我们就是嫉妒,凭什么小地雷只给你面膜,不和我们分享!” 黄默扑哧乐出声来。 赵鹤和何之问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在心里给冯起白比了个大拇指——豁得出去,真汉子。 不过他俩想不通的是,怎么到最后演变成他们仨变着法哄黄默开心了呢,究竟主动权是啥时候逆转的? 终于踏实下来准备抱团歇息的时候,吴洲和傅熙元才真正弄清楚来龙去脉。前面的讨论无需多,何之问已提前在2班做过科普,除了1班的固定资产里居然有一辆车,属于绝对的超纲事件外,其余都和最初的谈判预想一样,地点就定在格物楼,目标就是全波段收音机。 但是后来黄默无意中看见了林娣蕾背包里露出的面膜,成了增加合作分支的契机。 两个女人怎么激情难耐当场护肤的略去不表,但这件事让“快递点”这个特殊的地方浮上水面。原本林娣蕾只是给黄默讲面膜哪里来的,后来不知怎么的灵光一闪,说咱们可以先去快递点啊。反正食堂离快递点也近,用来试验一下默契度再合适不过。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毫无团队度,全被冲散了,那基本靠跑的也能奔回食堂一楼窗户这里,再不济就爬树,总之危险系数不算太高。况且快递点里还有很多没拆的包裹呢,光是想想,就让人手痒。 奇葩的起因,却出了个靠谱的结果。 其实快递点里的东西对于现在已经驻扎食堂,暂时不愁吃的小伙伴来讲,意义不大,最多就是能找到一些御寒衣物,或用来打地铺或用来当被子。但换个角度,就像林娣蕾说的,用来当组团的试金石,还是非常值得一试的——如果他们连这么近的快递点都攻不破,那也别想什么格物楼了,去也是送死。 “不早了,都睡吧。睡饱了明天晚上才有精神行动。”赵鹤打个哈欠,给小伙伴们的讨论画上了句号。 所有小伙伴:“晚安。” 赵鹤:“晚安。” 黄默:“对了,楼下有厕所。” 傅、吴:“……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 要知道没有厕所的三天里他们每次把系好的沉甸甸塑料袋顺窗户甩到几十米外的不知名处都充满了自我厌恶的罪恶感啊! “喊什么啊,电影为什么都把彩蛋放到最后?”赵鹤深沉地吐出一口白气,待它飘摇着消散在夜色深处,才缓缓道,“因为惊喜。” 楼上同学因合作洽谈顺利而心情愉悦,又因偶得厕所惊喜连连,很快就随周公去了梦乡。这是他们几天来第一次真正睡着,连寒冷都再无法侵袭,只剩下梦里的阳光明媚,色彩斑斓。 楼下同学的心态却有微妙不同。 相比只经历过从宿舍到食堂的冲锋战的2班,1班同学的战斗经历要丰富得多,也惊险得多。有句话叫愈战愈勇,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愈战愈清醒。他们愿意乐观地相信未来的光明,但也客观地预见到道路的曲折。这不是game over就可以重新再来的游戏,而是一旦死亡就只能销号删档的现实。 机会只有一次,生命也只有一次。 他们没办法不多想。 每个人都想太多的结果就是气氛莫名沉静,好像这是一班革命志士,明天就要慷慨就义了。 直到宋斐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这让他有些尴尬,好像大家都在深思熟虑就自己没心没肺,只得用提问给自己解围:“呃,你们都不困吗?” 戚看了他一眼,好像想笑,但最终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眼里的光柔和了,转头对着大家说:“都睡吧,已经后半夜了。” 小伙伴们总算动起来,该洗脸的洗脸,该刷牙的刷牙——原本只有从自己宿舍出来的周一律、宋斐、罗庚带着牙刷,后来到了超市,戚、乔司奇和林娣蕾才补上。于是现在只剩下王轻远和李璟煜两位同学还是拿食指蘸着牙膏蹭。 没多久,八个人就一个挨一个地躺到地铺上。头枕着背包,脚则大部分都在地铺之外,而且不能平躺,都是侧躺着你挤我我挤你,这才让两边的同学勉强还有一丝地铺可用。 这种仿佛两个人分享一个宿舍单人床的极亲密的距离已经大大超越了人心里的安全距离,要知道在超市和图书馆的时候,虽然也是睡地铺,但小伙伴们彼此之间仍然保持着相对独立。 可后厨里真的是太冷了。 后半夜是一天里气温最低的时候,之前光顾着讨论没觉得,如今真躺下来,才感觉到寒意刺骨。哪怕是彼此挨得这么近了,几乎是我的前胸贴着你的后背,整个人还是不自觉发僵。 关了灯又挡了百叶帘的后厨里,没有一丝光。哪怕眼睛适应了黑暗,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彼此的呼吸是那样清晰,依靠是那样真切。 “哎你抱我干嘛!”周一律的惊叫骤然响起,饱含不适与恐惧。 “搂一下又死不了,我都快冻成狗了,不能给点热传递啊。”jonhs同学一边说着一边收紧胳膊,到后面干脆连腿也上去了。 “凭什么热传递就是我把热传给你啊,你怎么不给我传一传,”周一律这叫一个崩溃,死活没想明白躺下的时候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倒霉邻居,“哎哎你慢点要勒死我了……” “你俩取暖可以,能不能不要搞得这么激烈。”宋斐在黑暗里翻了个大白眼,刚吐槽这年头直的比弯的更像gay,却忽然感觉到不对。 因为男女有别,即便睡得这么紧密,林娣蕾还是被安排在了地铺边缘,左边是宋斐,右边就什么都没有了。诚然,宋斐的安全系数很高,但可能是女生的矜持,或者就算是gay也毕竟还是个男的,林娣蕾并没有往宋斐这边挤,相反,还尽可能保持了微弱的距离。 悄悄地,宋斐用手掌贴上了对方的后背。他的动作极轻,在触到对方的羽绒服之后,便不再动,饶是如此,仍佐证了自己的判断——林娣蕾在发抖,抖得很厉害。 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宋斐忽然轻唤了一声:“小地雷。” “嗯?”林娣蕾回应得很快,声音里是强装的镇定。 “别穿着羽绒服了,脱下来盖着会好一点。” 地铺有限,大家都是和衣而眠,但实际上同样一件衣服,穿着睡和盖着睡,是完全不同的,后者会更温暖些。 林娣蕾迟迟没回应,也没动,其实是有些犹豫。 虽然在黑暗之中,但她知道所有人都没有睡,这时候就她自己宽衣解带…… “操,你早提醒啊。” “我都快冻傻了。” “就知道怜香惜玉,不知道心疼弟兄,人渣!” 刺啦。咔。 窸窸窣窣。 “秋衣还用脱吗?” “谁他妈光膀子搂我呢?!” 林娣蕾忍俊不禁,所有寒气都化成了一汪水,从眼底溢出,又被她努力憋回去。 再不矫情,她也干净利落脱掉羽绒服,复又盖回身上。不料刚盖严实,就被连人带羽绒服一起搂进坚实怀抱。 林娣蕾下意识想挣脱,背后之人搂得却更紧。 “放心,”宋斐郑重承诺,“我对你真没感觉。” 林娣蕾黑线,不知道该安心,还是该踹他一脚。 女生的体质原本就比男生更畏寒,宋斐高中时候有个女闺蜜,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当时他不懂,还笑话对方娇气,结果被一顿捶,最后被强行科普一波女性气血的相关知识。由于被捶得非常凶残,故而知识也记得尤其牢固。 到现在每次放假回家,宋斐还会找对方出来玩,分享彼此的大学趣闻,再追忆一下逝去的高中岁月…… 甩甩头,宋斐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想多了,就更怕死了。 怀抱里的姑娘好了很多,但并没有完全暖和起来,偶尔还会抖上一下,宋斐感觉得到。 要不和林娣蕾换个位置?宋斐琢磨着,毕竟那边没有人,自己这边搂得再紧,另一边还都是扑面凉气。可是换了位置,林娣蕾这边是自己,那边就是罗庚了,宋斐对于罗同学的自制力真的没啥信心。别说对方还喜欢小地雷,就是一个普通男的,这么近地靠着一个美女睡,谁要说他没反应,那都是吹。 “戚。” 黑暗里,一直在脑海里推演着格物楼之战的戚同学忽然听见了前男友的呼唤。 “嗯?”他的反应几乎是瞬间的,什么格物楼、收音机都边去吧。 “你过来呗,躺这边。” “……”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戚有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 其他根本没睡着的小伙伴也吓一激灵,乔司奇连忙劝:“那个,宋斐,虽然摩擦能够生热,但摩擦也容易起火,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 戚忍着踹乔司奇的冲动,腾地起来瞬间移形换影,眨眼就到了宋斐身边。速度之快就好像戴了红外线眼镜,在黑暗中如履平地。 “哪里?”戚同学将气喘吁吁的自己很好地隐藏在夜色深处,只留下高冷禁欲的淡淡询问。 “王轻远你往那边挪点。”宋斐忽然说。 没了戚,王轻远和周一律之间就空出了位置,现下宋斐一指挥,王轻远就懂了。向左挪到戚的位置,右边的李璟煜、罗庚依次跟上,最后是宋斐搂着林娣蕾一起往左挪,将最右边缘又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戚看不太清,但脑补也知道大概什么情况了,凭声音判断大家都挪完之后,乖乖躺到了林娣蕾原本的位置。 宋斐叫戚过来的时候,林娣蕾就明白他的用意了。等到戚躺下,其他小伙伴们也后知后觉,尤其是罗同学,那“为啥不叫我”的抗议简直是哀怨,虽然没多少人相信他“绝不越雷池半步”的保证。 冷风再不见。 林娣蕾把头抵在宋斐胸口,声音变了调:“对不起,我要是个男的就好了……”明明那么努力想跟上大家的步伐,想不拖累大家,但某些时候,性别差异真的是不可抗力。 “别啊,”宋斐考虑都没考虑就拒绝了这个可怕的猜想,“光是一群大老爷们儿逃命,不等被丧尸弄死,臭也臭死了,你闻闻我们现在,全是臭哄哄的,就你身上还有点香。” 林娣蕾囧,这个思考问题的角度她是佩服的。 而且宋斐绝对真心实意,尤其是现在佳人在怀,这种对比更为强烈:“也是怪了,咱们一样该洗漱洗漱该洗头洗头该擦身上擦身上,对,你是更勤快一点,但是衣服呢,衣服咱们都没洗对吧。怎么我们就臭了你不光没臭还挺好闻的,不科学啊……” “我本来就比你们香!”这一点小地雷还是要坚持的,不过呢,“当然也是需要一些辅助的啦。” “香水?”那头的乔司奇同学一猜就中。 “嗯。”林娣蕾大方承认,至于她用在身上的不是喷雾而是走珠香水这种,就不强行科普了。 “所以宋斐说得很对,”为打消林娣蕾的顾虑,乔司奇也加入了宽慰行列,“一个队伍里,女生是很必要的,就像洗手间里不能没有空气清新剂一样。” 林娣蕾:“呃,感谢你对我的肯定,但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个比喻。” 所有男同学:“……我们更不喜欢!” 尘埃落定,“戚氏挡风墙”也稳稳就位。 虽然夜半幽会成了助人为乐,但隔着一个姑娘,比隔着三个老爷们儿还是要好多了。 听声音,宋斐判断戚已经彻底躺好,便跟林娣蕾道:“相信我,他也绝对安……” 全字还没说出口,宋斐就连同林娣蕾一起,被挡风墙揽到了怀里。确切地说是挡风墙用长胳膊搂住了他,小地雷就成了奥利奥里的白色夹心。 这回林娣蕾是真暖和了,隔着羽绒服都能感觉到热气腾腾。 “戚,”林娣蕾忽然顽皮地问,“你绝对安全吗?” 背后的挡风墙很认真地想了想,诚实回答:“得看从谁的角度说。” 宋斐:“……” 章节目录 快递出发 > 经过一夜极冷, 第二天太阳出来之后, 温度竟有了大幅度回升。地面上的雪开始飞速消融, 屋檐上化的水也滴答滴答往下落, 带着寒意的空气里弥漫着湿润。 两个班的同学都是睡到自然醒, 2班醒得早些, 1班直接睡到中午, 不知是不是和睡姿的紧凑度有关。 难得风平浪静的一个下午,林娣蕾和周一律做了几个好菜,每样拨出一些打包送给楼上后, 八个人围到一起安安心心吃了顿。当然礼尚往来,送出佳肴的他们也收回一盘泡菜饼。 傍晚就在这样的惬意中,悄然来临。 八个全副武装的小伙子站在一楼后厨中央, 无一例外都是面罩+护目镜。其中三个身高都过了一八零, 甚至有一个已经逼近一九零,光这几个人往那一站, 已经让人觉得此役前途光明。 宋斐一直认为戚属于身材匀称健康阳光的类型, 但有了赵鹤的衬托, 前者立刻显得清瘦了, 即便是同样身高差不多的吴洲, 看起来也比戚壮。或许是练体育的缘故, 所以他俩无论是看起来还是真正的肌肉状态,都有一种不同于普通学生的力量感。 此行两个班各派出了四个男生,1班是宋斐、戚、周一律和乔司奇, 2班则是赵鹤、吴洲、冯起白与何之问。这也是未来他们去格物楼的战队组成, 否则所谓的磨合战也就没意义了。 之所以没有全员出动,一是十四个人的队伍目标实在太大,不利于隐藏行动;二是谁也不能保证去格物楼就一定成功,如果中途真发生了什么意外,好歹还能有人活下来;三是食堂作为重要生存基地,就算他们成功找到了收音机,明确了自救方向,无非就是坚守和突围两种,前者自不必说,只能依托食堂,后者要想成功,也得有充足的食物和详细的规划,这些都需要返回食堂从长计议。所以他们不光要留人守住食堂,且还不能全留战斗力弱的,确切地说是头脑和武力缺一不可,既防天灾,也防人祸。 “ready?”宋斐走到窗口,回头问战友。 2班小伙伴们已经完成了对面罩和护目镜的探索,并对1班为何总会冒出稀奇古怪的道具发表了各自的看法。如今已探讨完毕,心绪坦然,故而异口同声:“嗯。” 宋斐看向自己班的同学。 戚点头。 周一律晃了下寿司枪,勾起嘴角,刀锋反射出的寒光在他胸有成竹的脸上一闪而过。 乔司奇也被刀光晃了眼睛,下意识猛眨,原本义愤填膺的眼神再看不见,但控诉还是中气十足的:“我很不ready!” 宋斐挑眉,戚和周一律也抱起胳膊等待队友的理由。 乔司奇用力一摊手:“why me?” 宋斐:“……” 戚:“……” 周一律:“说人话!” “为啥是我啊,”都这种情况了,不让拽洋文就不拽了,乔同学很识时务,“人家王轻远想去你们不让,我不想去你们非拉着我,你们咋就那么爱我……” 乔同学的伤心是真挚的,他的抗拒渗透到了每一个细胞核。 宋斐叹口气:“不说了嘛,食堂得留几个能打的,你是比罗庚能打还是比王轻远能打?” “那我总比李璟煜强吧!” “但你抓阄输了啊。”说到这里宋斐简直无地自容,当着2班同学的面,乔、李两位同学为了谁能留在食堂而抓阄,武生1之耻啊! 戚拍拍他肩膀:“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而且你不是一直显摆穿得厚不怕咬吗,”周一律补上一刀,“这么得天独厚的装备根本就是为直面丧尸而生。” 乔司奇当机立断双手抓上裤腰,大有一脱到底的架势:“我现在就可以卸装备!” 周一律哑然,被他的无耻打败。 宋斐兴味盎然地走过来,目不转睛地盯住他的下半身:“脱吧,我们帮你看着。” 乔司奇:“……” 山外青山楼外楼,无耻不敌猥琐流。 “我的梦想是守护食堂啊——” 罗、林、王、李:“我们替你完成!” 看着生无可恋的乔司奇被伙伴们送到窗户外,2班同学面面相觑,感应到彼此心中同样的感慨——这真是一个充满了凝聚力的温暖集体。 淡淡夜色下,一层后厨窗户鬼鬼祟祟溜出八个人影,他们先是四下张望,继而快且安静地极速前进,转眼间,已隐匿在夜色深处。唯一证明他们出现过的,只有被融化雪水柔软了的绿化带泥土上留下的脚印,深深浅浅,一路向前。 “就是那几棵树吗?” 赵鹤带着三个同班同学,跟在1班的后面。这是事先定好的战术,1班带路,2班跟随,毕竟前者已经有过一次成功经验。 此时他们已经能远远看见快递点的彩钢房轮廓,还有它前方绿化带旁的那几棵挺拔小树的模糊身影。 “嗯。”回答他的是戚,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内容压到最简短。 赵鹤也没敢大声,但他个子高,视野更清楚些,这会儿就难免犯嘀咕:“也太矮小了吧。” 赵鹤说得是肺腑之——相比满校园随处可见的高大阔叶树,这几棵实在有些弱不禁风。 1班同学表示理解,作为在这里和林荫大道都爬过树的战士,他们对于两边差异的感受再深不过。然而事情都得辩证着看,大树安全,树干却高,攀爬的难度也大,小树固然矮弱,但爬起来容易,诱敌杀敌也更易操作,况且弱归弱,也没弱到撑不住人的地步。 “你可以给后勤部提意见。”戚同学体贴地提供发声渠道。 赵鹤白他后脑勺一眼:“我会的,谢谢。” “天冷就是好,清净。”一直紧握雕刻刀警惕四周的冯起白,轻缓出声。与其说是想聊天,不如说是给自己紧绷的神经找一个舒缓渠道,一路上他的弦都要崩断了,再不说话能憋疯。 乔司奇同样紧张得要命,但对于冯起白同学的观点却不能苟同:“今天气温回升了,和我们刚跑出宿舍那会儿差不多,冷什么啊。” “那怎么一路上连半个丧尸都没有?” “这边偏,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也没几个丧尸……怎么着,你还盼着遇见啊?” “我发现你这人说话……” 窸窸窣窣。 拌嘴戛然而止。 八个人这会儿是猫着腰贴着路边走的,而声音是从路另一边,绿化带的灌木丛发出来的。像是有人正拨动灌木枝,粗短的枝丫发出难耐的声响。 窸窸窣窣。 声响越来越激烈,仿佛下一秒就要有东西从里面冲出来! 八个人呼吸一窒,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转动僵硬脖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办?”宋斐这句话几乎不敢发声了,只剩下勉强听得到的气息。 “跑啊。”乔司奇想都不要想。 赵鹤却坚定地摇头:“迟早都要打,这次能跑,下次呢。” 吴洲同意:“干他娘的,干完了就不怕了。” 话音刚落,灌木丛里探出一颗头。 那是一张很白净的脸,看不到血迹也看不到杀气,探出头后只缓慢地左右环顾,神情自然而安详。 小伙伴们也陷入迷茫,一时无法判定是他还是它。 宋斐咽了下口水,试探性地挥挥手,轻唤:“嗨。” 头颅闻声一顿,继而缓缓抬起。 在看到一行人的瞬间,安详被狰狞撕碎,头颅忽然发狂,打了鸡血一般用力向外冲。奈何灌木密集,身体被卡住了竟一时半会出不来。 赵鹤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见状立刻就要拎着罗庚那里暂借的军刺冲过去! “不对。”戚猛然将他拦住,“有问题!” 赵鹤挑眉:“你怕我一对一打不过它?” 戚没接话,手上维持着阻拦的姿势,眼睛却聚精会神地盯着灌木丛。 赵鹤疑惑,也抬眼看去。 窸窸窣窣,窸窸窣。 灌木丛持续骚动起来,就在白净丧尸已经把肩膀挣脱出来的时候,临近灌木里又一连钻出好几个头! 一,二,三,四,五,六,七。 外加最开始这位,根本不是一枝独秀,是他妈八仙过海! 没等小伙伴们反应过来,赵鹤已挣脱开戚,冲过去一军刺捅进了最开始出现的已经半个身子挤出来的丧尸的脑袋。 刺出,血溅。 动作之狠烈利落就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战国勇将。 随后赶过来的吴洲不甘示弱,也在另一端手起刀落,飞速结果掉一个。 于是这两位同学就像打地鼠一样,挨着个的捅过去,也架着丧尸被卡在灌木丛行动受限,竟还真让二人成功会师。 武生1班小伙伴们看呆了,不光是因为这俩人的高效率,更是因为这俩人的不要命。要知道一直以来他们走的都是能逃就逃不能逃再硬杠风,这种上来就是干的风格实在太粗暴了! 武生2班的小伙伴倒觉得还好,反正他们从宿舍闯出来,走的就是一路砍杀流。 “这不就搞定了,”赵鹤转过身来,颇有点嘚瑟地冲战友们扬扬下巴,“别说八个,再来十八个都不是对手。” 本以为小伙伴们的反应无非就是点赞和吐槽两种,可映入赵鹤眼帘的,却是六张满布惊恐的脸庞。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赵鹤囧,“放心,我只对敌人这样,我对战友一直是春天般的……” 身旁的吴洲忽然碰了碰他的肩膀,打断其陈述友情观。 “干嘛?”赵鹤有点不乐意。 吴洲不知该不该说恭喜:“你要的,来了。” 赵鹤疑惑回头,只见灌木丛围成的绿化带里,确切地说就是这排卡着丧尸尸体的灌木后方,一棵仍沾着些许雪霜的大松树底下,不知何时已经站起六七个身影,且陆续还有身影站起来,眼看就要形成“人头攒动”的熙攘局面。 可不是来了吗。这下别说十八个,二十八估计都有! 赵鹤头皮发麻,嗓子眼发干:“其实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不用这么配合……” 丧尸们哪听他解释,最先站起的几个很快锁定目标,疯狂地朝这边扑过来!而且不同于那些想从灌木丛向外钻的,或许是它们已经进入直立奔跑模式,遇见灌木丛后有两个借着向前惯性硬冲了出来,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直接跨了出来! “还看什么,跑啊——”乔司奇的提醒划破夜空。 小伙伴们大梦初醒,他们也没料到会一时之间冒出这么多丧尸,刚才这片地界看起来明明都是空的啊! 乔司奇飞毛腿一马当先,他的奔跑耐力不行,爆发力绝对惊人,跟屁股上安了火箭似的,眨眼就窜出去很远。 宋斐、戚、周一律紧随其后,不料没跑几步就被吴洲和赵鹤反超,徒留后面的冯起白与何之问,一个搞艺术的,一个研究武力的,追赶得这叫苦不堪。 赵鹤一边跑还一边纠结:“都他妈藏这里干啥啊!” 不敢冲出大部队的乔司奇锁定紧贴在赵同学后面:“开班会呗。” “趴着开?!” “那就不是班会,是趴体。” “趴你妈蛋,绝逼就是躲那儿等我们上钩呢!”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要不去捅那八个,能有后面的事儿吗!” “我捅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现在马后炮!” “你都杀红眼了,万一再把我捅了呢!” “不是你们说的丧尸一闻味就发狂吗,我都捅半天了它们才站起来,这根本就是陷阱!” “你都抹six god了它们还闻屁啊!” “我一直就想说了复数后面要加s!” “你一个体育生就不要纠结这些了!” “最烦你们这种一口一个体育生的,我他妈也是考试上来的,我不光知道加s,我还知道过去时现在时过去进行时现在完成时……” 咣当!咣! “我操!” “啊呀!” ——边跑边哔哔的结果,就是赵鹤撞树上了,乔司奇撞赵鹤上了。 随后赶到的六个伙伴才不理这俩话唠,很有默契地分散开来,爬树! 乔司奇比赵鹤撞得轻一点,毕竟是肉体垫着,缓了几秒就飞速爬起来,一口气跑到宋斐树下,张开双臂:“抱。” 宋斐简直想扔鞋。 但还是迅速从背包里掏出绳子,把johns拽了上去。 另一边后站起来的赵鹤,见状满脸鄙夷,切了一声,挑了棵没有人的树,手脚并用几下就爬了上去。 何之问和冯起白跑得快断了气,这会儿哪还有力气爬树,看战友们一个个比猴子都灵巧,悲从中来——他俩和这帮人念的真是同一所大学吗!!! 身后二十几个丧尸已经逼近,跑在最前面的甚至连穿的什么衣服都能看得清楚了! 戚和周一律不约而同抛下绳子,大喝:“上来!” 宋斐也想帮,但他这里已经有了乔司奇,再多人怕树撑不住。 两个人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兵分两头,几乎是同时抓住绳子。冯起白的动作还比何之问矫捷点,抓住绳子一蹬树干,手就可以借着脚蹬的力一点点往上倒。何之问不行,试了几次,腿根本抬不起来,更别说蹬树干。 周一律快要急死了,可战友还是在那挣扎蠕动得像鱼钩上的泥鳅。他又不能松手,一松后者直接就摔下去了。 千钧一发之际,赵鹤突然蹦下来飞速跑到何之问的树下,抱住何之问双腿用力往上一送,何之问的头顶直接高过了最低的树杈。 何之问身手不行,脑子灵光,立刻双手死死抱住树杈。 赵鹤见他抱稳,马上松开胳膊,何之问获得自由的小胖腿立刻笨拙地往树杈上勾。 “快回树上!”戚忽然大喊。 赵鹤没回头,直接往前跑两步选了另外一棵树,凌空飞燕一般,甚至小伙伴们都没看清他怎么做的,人就到了树上。 而此时,惹得戚提心吊胆的丧尸才刚跑到赵鹤先前栖身的那棵树下。 至此,八人全部安全上树。 丧尸们也开始聚集,最终群体数量稳定在二十六个。无一例外全围在树下,有些急切地伸手想往上抓,有些寻不得法甚至开始啃树皮。 抬眼去望,快递点里黑洞洞的,究竟有没有丧尸,有几个,都不明朗。 “你能不能不那么虎啊,”情况是暂时安稳,但乔司奇仍旧后怕,没好气对着赵鹤道,“跟咱们戚学学,做事儿稳稳当当的,别上来就蛮干。” 刚才捅丧尸也好,现在爬树也好,除了莽撞就是惊险,快把乔司奇吓得心脏骤停了。 “我救人还救错了?”赵鹤不太高兴地挑起眉毛,“再说我也没麻烦你,捅丧尸我捅死了吧,爬树我也爬上来了吧,你看着我不稳当,我倒觉得我挺能控场。” 咔。 乔司奇把吐槽的话咽了下去,连头发丝都紧张得要竖起来,怯怯地问:“什么声?” 小伙伴们隔树相望,不明所以。 终于,赵鹤硬着头皮开口:“好像要断……” 乔司奇紧张着急得几乎变了调:“断什么啊!” 赵鹤:“树枝。” 咔嚓。 话音未落,树杈应声折断,赵鹤眼疾手快,在最后关头跳起来抱住上面的树杈,眼睁睁看着原本踩在脚下的树枝掉入围在树下的丧尸群中。 所有小伙伴们都仿佛跟赵鹤一起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寒冷的夜风里,竟吓出一身冷汗。 “还控吗?”打人不打脸,但有些人不踹脸不行。 赵鹤艰难地双腿环住树干,让修长的身体不再随风摇摆,发自肺腑地承诺:“我再也不装逼了……” 咔。 赵鹤:“不是吧,又来?!” 全体战友:“你他妈到底体重多少——” 章节目录 不如不见 > 赵鹤同学的体重最终成了一个谜。 但两截失落的树杈已充分体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到最后他只能手脚并用抱住树干, 再不敢染指任何嫩枝。 “赶紧下一步吧, 我坚持不了多久。”怀抱树干也是需要技术和体力的, 赵鹤只能祈祷树皮够粗糙, 摩擦力够大。 临近的何之问仔细观察后, 提醒战友:“你好像在以0.01米秒的速度往下滑。” 赵鹤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所以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啊, 要赶快行动, ”与何之问同一树的周一律神色凝重,“不然我们会付出‘你’的代价。” “……”这绝对是恐吓,纯的! 脚忽然被碰了一下。 赵鹤一激灵, 浑身肌肉绷紧又蹭蹭往上爬了半米! 重新稳住后低头去看,六七个丧尸正张开臂膀殷切地希望能拥他入怀。 “算我欠你们的总行吧,”生死存亡之际, 什么面子里子都比不上命, “都把数记清楚,杀一个还俩, 今天你给我滴水, 明天我还你涌泉!” 咣当。 赵鹤话音还没落, 戚那边已经戳倒一个。周一律那边戳偏了, 但利刃也扎进了丧尸的脖子。与此同时, 宋斐和吴洲都在尽力吸引丧尸过来, 以便减少赵鹤树下的危险系数——在他说话之前,小伙伴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没有人真的会在这种时候见死不救。 但有人主动开出条件他们也不会拒绝。 戚:“欠我四个了。” 周一律:“搞定,欠我俩。” 赵鹤:“记真实个数就行, 二以内的乘除法我自己会算……” 宋斐:“他俩都是长兵器, 肯定他俩杀啊,那我们这些帮忙分散丧尸注意力的就没功劳了?” 寿司枪是周一律的传统工具,自不必说,至于戚,则是将一把后厨找来的剔骨刀与同样在后厨发现的拖把的中空金属杆相结合——剔骨刀的刀柄刚好可以塞到稍稍砸扁一些的中空金属杆里面去,而且刀柄本身比砸扁后的金属杆横截面还要宽一点点,塞的时候很费劲——将刀锋深入仓库门的缝隙,待完全没入只剩刀柄,再借由刀柄抵着门的力道,一点点将金属杆向前推,直到刀柄完全没入金属杆——但塞完之后相当紧密,无半点松动。 宋斐他们原本也想照猫画虎,但找来找去拖把就两个,一个金属杆,一个木制杆,前者被戚用了,后者无法开发。问二楼同学,更惨,只一个木制拖把,上头还没几根布条,别说改装当武器,原装当拖布都不好用。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赵鹤认了。 但亲战友也要明算账:“他们杀丧尸那都是有数的,你分散注意力这个怎么算,分散一个我也还你俩?” “那我不成坑你了嘛,”宋斐一身正气,昂首挺胸,“唱一首歌,算三个,甭管我引过来多少丧尸。” 赵鹤有点不敢相信。一首歌的时间少说也得两三分钟,足够把所有丧尸引过去了,根本就是半卖半送。他居然还曾担心对方趁火打劫,真是…… 自省羞愧中,赵鹤郑重点头:“成交。” 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心里此刻只剩友谊的小船,在碧波上荡漾温暖。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乔司奇:“三个。” “牛三斤~~牛三斤~~你的媳妇儿叫吕桂花~~吕桂花~让问一问~最近你还回来吗~~” 乔司奇:“六个。”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乔司奇:“九个了。” 赵鹤:“三以内的乘除法我也会!”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赵鹤:“够了!” 乔司奇:“这个是有点过分啊,好歹改一下to谁啊,对了赵鹤,你有没有英文名?” 赵鹤:“thomas。” 乔司奇:“还挺朗朗上口的。” 赵鹤:“那是,我自己挑的,太阳之神……呸,谁要跟你聊这个了!我毁约,我现在立刻马上要毁约!” 夜莺般的男低音中断在风里。 宋斐:“违约金,十个,连之前的,一共十九个。” 赵鹤:“……还一辈子我也还你。” 友谊的小船还没享受几缕阳光,就在冰山下支离破碎。 1班两位激战正酣,2班三位帮不上忙,插不上手,故而有幸围观了同班同学被坑的全程,一时感慨万千—— 何之问:“他说要唱歌的时候,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吴洲:“幸亏我这棵树结实。城市套路深呐。” 冯起白:“农村地也滑。” 二十六个丧尸,被戚和周一律联手灭掉十二个,还有十八个——丧尸点里有四个顺着歌声跑了出来。 捅丧尸也是个体力活,很多时候不能一击即中,要反复刺,而且要很大力才能刺穿头颅,灭掉十个,已经让两个人的肩膀酸疼得不行。虽然可以用意志力坚持,但效果的打折是显而易见的。之前最多三下就能刺中毙命,如今四五下才能刺中,还未必能刺得深。 战友们也不瞎,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同一棵树的何之问和冯起白就自告奋勇接过长枪,在前辈的指导下,开刺! 十分钟以后,十八个减少到十三个。 因宋斐停止歌唱,再没有丧尸从快递点里出来,不知道是都藏着,还是里面已经没有了。 二十分钟以后,十三个减少到八个。 何之问和冯起白也不是铁打的,加上不熟练,体力也到了极限。 同样到极限的还有赵鹤——他已经抱树半个小时了,加上宋斐的摧残,身心俱疲。 “同志们,”赵鹤仰望星空,一声叹息,“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全体战友:“你刚说完你再也不装逼了……” 赵鹤:“坏消息是我好像抱不住了好消息是我多少还能带两个一起走。” 一口气说完,没等小伙伴们反应过来,赵鹤已经松开了一条胳膊,让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往下掉,而是咬着牙仅凭双腿和单手就维持住了在树干上的固定。而那松开的胳膊是为了抽出一直插在腰间的军刺,待到军刺入手,他双腿一松,整个人砰地一声,稳稳落地!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聚在戚和周一律树下最外围的几个丧尸率先回头,看见他在地上之后,立刻转身向他扑来! 赵鹤握紧军刺,半步不退,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肃杀凛然。 “你个二逼!” 吴洲破口大骂,直接从树上跳下来,生生将刚刚经过他树下的一个丧尸扑倒!丧尸想要挣扎,吴洲一刀捅进它眉心! 随后赶来的丧尸直接扑上他的后背,张嘴就要咬他的肩膀! 吴洲一时不察,眼看就要中招! 电光石火间,一筷子戳进丧尸后脑勺——宋斐来了。 那头赵鹤被三个丧尸包围,他一脚踹飞一个,一胳膊抡开一个,第三个直接军刺招呼! 被踹飞和被抡开的一起撞向乔司奇所在的树干,树干没事,johns脚下的树杈晃得厉害,一个没站稳,他直接栽歪下去! 眼看就要落入俩丧尸怀抱,乔司奇绝望了。电影里的这种时刻主人公一定是闭上眼睛等死,但他不,他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究竟是咋死的! 啪叽。 他没死,只是摔了个嘴啃泥。 两个丧尸已经被及时赶过来的吴洲和宋斐扑的扑,扯得扯,如今正纠缠在一起! 乔司奇从怀里掏出瑞士军刀,先是最近的吴洲,近乎光速跑到那人身边照着压在他身上的丧尸后脑勺就是一刀! 用力将刀抽出,乔司奇没有半点耽搁,几步瞬移到宋斐身边,同样一刀! 宋斐眼见寒光乍现,就着握住丧尸肩膀的姿势一把将对方转到寒光来临的方向! 扑——光尽,刀入。 惊出一身冷汗的宋斐长舒口气:“你下次能不能看准了再捅!!!” 地面上的丧尸剩下八个。 地面上的同学有四个。 八个丧尸里五个还坚持同周一律或者戚作斗争。 余下三个,后知后觉转过身,朝地面上的活人走来。它们不像之前的那些丧尸,遇见活人就激动生扑,它们走得很慢,更像是某些电影里的丧尸,一步一步,笨拙而迟缓。 但就是这样缓慢的逼近,反而更有一种恐怖的压迫感。 四个人面色迟疑,竟一时不知该冲上前肉搏,还是撒丫子逃跑。 宋斐:“打吗?” 吴洲:“四对三,干的过。” 乔司奇:“那边还有五个呢,都被引过来了怎么办?” 赵鹤:“正好一锅端。” 宋、乔:“都是谁给你们的信心啊!” 吴、赵:“奥林匹克。” 事实证明,吴、赵两位同学担得起更高更快更强的奥运精神,尤其是赵鹤,之前手酸到不得不冒险弃树,这会儿大杀四方起来,动作一气呵成,没半点拖泥带水。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 四打三问题不大,四打八就要命了。 就在赵鹤吴洲分别撂倒一个,宋斐也重创第三个之际,另外五个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蜂拥而至! 更要命的是,被宋斐插中嘴巴的第三个,忽然抬手抓住了宋斐握刀的手臂! 宋斐一惊,极度寒冷的颤栗从被握住的地方传遍四肢百骸。 就在这失神的一刹那,新跑来的丧尸已经立于眼前! 宋斐再不顾上拔武器,一个就地滚,躲开新丧尸的生扑。 新来者扑到了重创丧尸的身上,被身后追过来的戚一枪毙命! 事实上在五个丧尸转移目标的瞬间,戚和周一律就从树上跳下来了,见他俩行动,冯起白与何之问也不落人后,跟着下来。 四打八变成了八打五点五,等到戚这一枪下去,就成了八打四点五。 没有输的道理。 只要咬牙坚持住! 哒哒哒—— 缠斗中的小伙伴虎躯一震。 是脚步声,很多个杂乱在一起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上树!”戚当机立断。 赵鹤踹飞第二个丧尸,简直绝望:“还爬?!” 戚没理他,已经甩开纠缠的丧尸先一步回到制高点! 这脚步可能是人,也可能是丧尸,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后者,他们都不能冒险! 仍是宋斐拽乔司奇,周一律和戚负责冯起白和何之问,包括单独上树的吴洲,大家不用约定,已然有了某种默契。 除了赵鹤。 他没有选择自己当初那棵树,而是在第二次送何之问上树之后,一胳膊肘顶上尾随而来的丧尸胸口,将之大力顶开,之后一个向上蹦,硬是窜到了离地一米多高的树干上,且完全不敢做停留,继续向上,直到爬得跟周一律肩并肩,方才罢休。 周一律有苦难,总觉得自己这棵树在不久的将来会连根折断,轰然倾倒! 五个丧尸最终没能阻止小伙伴们上树,连动作最慢的冯起白,也就是被咬了一口脚尖,索性运动鞋够厚实,没有伤及皮肉。 杂乱的脚步声已随夜风来到跟前。 树上八个小伙伴不约而同远目眺望,只见月色下一个人影狼狈狂奔,在他身后是七八个丧尸。那人跑得很快,丧尸已经被他拉开一段距离,看落在最后的丧尸的位置,他们应该从超市那边来,而投奔的方向,则是这里。 人影近了。更近了。 近到宋斐他们可以清晰认出这张脸。 近到那人可以清晰看见树上的他们。 终于,奔跑者来到树下,没有犹豫,直接往上爬。他选的是一棵没有人的树,不知是防备着他们,还是有不受欢迎的自知之明。 那人身手矫捷不逊于赵鹤。 体重该是比赵鹤轻的,因为人家稳稳栖身到树杈之上,目测,暂时没有跌落的危险。 “咱们真有缘。” 于梓晟的微笑,在清冷月色下,奇异地同他刚被救进超市时的笑重叠了。 章节目录 貌合神离 > 树下八个新丧尸, 树上一个新同学。 但这一个新同学带来的毛骨悚然感, 可以直接秒掉树下一片丧尸——不只新来的八个, 还有之前剩下的五个。 有缘? 如果非要这样讲的话, 也是孽缘。 没有人接话, 微妙的安静像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打在于梓晟脸上, 他懂,但不以为意:“干嘛啊,眼神跟要吃人似的。不就是跟你们想到一起了, 也指望能在快递点找着吃的,你们八个,我一个, 还怕我多拿?” “别他妈装了, ”赵鹤看不得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无耻,“守着超市门死活不开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有今天, 现在开始扮可怜博同情?” 于梓晟闻怔了下, 继而恍然大悟:“还真是你啊, 我就说听着声音像。” “骗鬼呢, ”吴洲听不下去了, “你俩一个班的, 嚎一嗓子就该听出来了吧。现在这里没外人,大家都知根知底,你就别费力气给自己洗白了。” “这你还真冤枉我了, ”于梓晟意外地十分坦然, “要是光没给你俩开门,还能洗洗,但这几位都看着呢,我是真张不开嘴。” 宋斐、周一律、乔司奇无一例外地共同皱起脸。这是一种非常憋屈的体验,就是一个你本想与之干上一仗的人,忽然张开怀抱,说,对,我就是坏人,尽情地骂我吧。骂呢,好像自己跟着一起low下去了,不骂呢,又一股火烧得自己难受。 “其他人呢?”戚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宋斐和林娣蕾不光把超市的事情讲给了2班,回到一楼之后也给自己战友简单说了。大家的反应无一例外,都心情复杂。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超市里面无人生还,如今突然冒出个幸存者,确实无法不多想。 小伙伴们也是一怔,眯起的目光都聚到于梓晟身上。 后者苦笑一下,倒是很自然给出解释:“超市门被撞破了,我们也被人群冲散了,就我一个人逃到了屋顶上,才捡回一条命。” 宋斐的心沉了下去:“你说谎。” 于梓晟愣住,虽然他极力掩饰,仍从眼底泄出一丝惊讶。 “我当时就站在食堂上面,超市被冲破的时候,屋顶上根本没人。” “两种可能,要么我爬出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楼顶了,要么距离太远天又天黑,你没看清。”于梓晟的神情很自然,仿佛这就是真相,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宋斐最然平时贫得厉害,但真想撕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语实在太匮乏。而且现在扯对方到底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踩着兄弟当垫背逃出来的也没什么意义,就算是后者,难道他们能发起人民审判然后一刀捅死这王八蛋吗? “我就是随便问问,”戚看出宋斐的语塞,接过话头,“其实你也没有给我们解释的义务。” 戚从没指望一个问题就能让于梓晟毫无招架之力,他之所以这样问,更多的是想提醒战友,时刻记得这是个怎样的人,或者起码是具有某种危险可能性的人,因为这个人,目测他们是甩不掉了。 甚至,他都未必是在来快递点的路上与他们不期而遇,相反,更有可能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才投奔而来。 于梓晟意外于戚的宽容,半认真半玩笑道:“我以为至少要下跪磕头才能换来咱们的和平相处。” “你当我不想揍呢,”赵鹤冷哼一声:“丧尸救了你。” 若不是眼下这种丧尸围树的情况,赵鹤保证已经让于梓晟满地找牙了。 于梓晟给赵鹤陪了一下笑脸,特真诚的那种。 赵鹤抬头看天看星看月亮,就是懒得看于梓晟。彻底原谅是不可能的,但对着这种态度再喊打喊杀,也就是拳头落在棉花里,没劲。索性他就白眼一翻,这个人渣与我无关。 见赵同学开启了冷暴力,于梓晟无奈一笑,又转向戚。对待赵鹤,他的态度里有一种自然而然的随意和亲昵,这是同班同学之间正常的气氛,但对待戚,这两点就统统被收起,只剩下正色和些许的低姿态:“其实把你们逼走,也是不得已,那种情况下,我们都吓得有点失常,后来过了两天,缓过劲,再一想,就觉得这事儿做得挺操蛋的。” “你都缓过来了怎么还不给赵鹤他们开门呢,这件事儿可才刚过去三天。”乔司奇嗤之以鼻,“要我说你也别解释了,怎么解释下场都是被群嘲。倒不如当个好汉,咬死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六个或踩树杈或抱树干的战友恨不能给乔司奇点个赞,不,点赞都不行,得打赏——这脸抽得太爽了! “得,说多错多,我不辩解了。就当我不是人。可我好不容易才从超市捡回一条命,总不能逼我现在跳下去还给你们吧。再说,你们福大命大,一个个都还生龙活虎的,我就是想偿命也没对象啊。就不能把我收编了,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于梓晟苦着脸,倒真是一副任君发落的老实模样。 不过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大多时间都停在戚脸上——这八个人的队伍,谁是带节奏的,谁是敲边鼓的,一目了然。 戚也不跟他绕圈子,人是甩不掉了,索性全都摊开来:“我们收编不起你。你要想一起,就算临时搭伙。不过我把话说在前面,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活下去,你心里怎么盘算我不管,但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最好都仔细想一想后果。眼下这种环境,要么团结起来共同活,要么窝里斗一起死,不可能存在一方死了而另一方独善其身的情况,如果真的发生了,你只有一条命,我们有八条命,谁会是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你心里有数。” 于梓晟静静听着,神情晦暗不明,直到戚说完,他才惨然一笑:“这是警告还是威胁?” 戚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理解。” 七个小伙伴不发一语。从感情上,无论收编还是搭伙,他们都不想。但从理智上,他们明白,戚是想速战速决。这人摆明要粘上来,即便再拖上一日半日,只要他们下不去手弄死对方,就不可能将之甩开。既然结果已经注定,再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风开始变冷了。 这意味着傍晚已经过去,真正的黑夜正在来临。 树杈上的于梓晟忽地由站变坐,之后双腿环住枝干根部最粗处,整个人猛然倒了下去! 八个人吓了一跳,乔司奇更是险些喊出来。 然而于梓晟并没有摔下去,而是成了倒吊姿态,冲下晃荡的身躯距离地面仅一人高! 小伙伴们不明所以,可电光石火间他已经伸手抓住树下一个女丧尸的头发,直接将一步之遥的对方扯到了自己的正下方,抬手一刀就戳进了对方的天灵盖!然后在另外一个丧尸反应过来想要扑咬时,他已经重新翻上树杈,回到安全高度。 倒吊。扯发。 入刀。收刀。 归位。 五个动作,一气呵成,只在转瞬间。 若有谁在这个时候被风迷了眼睛,只眨一下,就足够错过大半了。 “怎么样,收了我不算亏吧。”于梓晟把刀上的血甩甩,虽极力收敛,仍难掩自得。 戚没说话。 周一律心里别扭,也紧盯下面,瞅准时机,一枪毙命。末了冲他挑挑眉毛:“你遇上我们,才是鸿运当头。” 同一棵树,下方树杈上周一律与人针锋相对,上方树杈上的何之问则悄悄碰了下抱着树干的赵鹤。 “干嘛?”赵鹤已经死盯着于梓晟很久了,而且大有一直盯下去的趋势,好像这样就能看穿他的阴谋。故而被打扰,很是不开心。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奇怪。”何之问吞吞吐吐。 赵鹤警惕起来:“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何之问沉吟了下,和盘托出:“我怎么也想不通,于梓晟和你的身材差不多,刚才于他扯丧尸头发的时候,按道理树枝受力就会从他的重量变成他的重量+他对丧尸头发的拉力,可就这样树枝都没断。” 赵鹤:“……你能琢磨点有用的吗!” 抛开其他不谈,论战斗力,于梓晟确实可以。武生班的小伙伴,若想在树上杀丧尸,只能依靠有长兵器的戚和周一律,原本赵鹤的军刺也可以助力,但他现在俩胳膊全用来搂大树,属于非战斗减员。可于梓晟却只凭一把水果刀,就可以造成不逊于长丨枪的杀伤力,且在树杈上下翻飞,动作轻盈,身形敏捷。 赵鹤再一次开始从树干上往下滑时,十三个新旧丧尸,全部清理干净。 宋斐看看一地尸体,又看看漆黑一片的快递点,一时心里没底:“不知道那里面还有几个。” “我们看不见它们,同样它们也看不见我们,”戚思索片刻,征求大家意见,“老套路?” 2班不懂,但1班小伙伴们全明白——上房。 章节目录 再劫快递 > 月黑风高, 快递点背面墙根底下。 赵鹤、冯起白、吴洲打底, 戚、周一律踩在他们仨肩膀搭出第二层, 此时他俩正合力向上拽乔司奇。 “别光想着靠我们, 你自己也得用力啊!”周一律不敢大声, 气急败坏地只能用牙缝往外挤。 “我用力了啊!”乔司奇死的心都有, 321的叠罗汉阵型无所谓, 但他又没自告奋勇去当那个1,为什么体重轻就要被赶鸭子上架啊! “他真的用力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赵鹤举头望天, 满眼苍凉,侧脸上隐约的鞋底花纹在月光下有种别样的朦胧美。 胡乱蹬了一大气的乔司奇,总算踩上赵鹤肩膀, 与戚和周一律达到同一高度后, 二者再帮他就可以由拽胳膊改为托脚了,于是踩到周一律肩膀上的过程就容易了许多。站在周一律肩膀上, 屋顶便从高不可攀变成了勉强及腰, 乔同学双手一撑大腿一跨, 轻松翻了上去。 有人抵达制高点接应, 后面的上房效率就快了许多, 没多大功夫, 九个人悉数抵达屋顶。 “这是彩钢瓦,尽量都踩中间,别踩边缘。”周一律提醒着。 赵鹤抬起的腿僵在半空, 定了定神, 才小心翼翼地避开两边,踩到瓦板正中央。 随着全身重量落到这只脚上,他明显感觉到了鞋底在慢慢往下凹陷…… 略显单薄的屋顶材质在大家的踩踏之下发出脆弱声响,宋斐原本是想回头看看身后的小伙伴有没有跟上,结果正好鉴证了一个人影缓缓倒下。 “你这是准备匍匐前进?”宋斐囧囧地看着趴下来的赵鹤,此君以手肘为支点,正欲蹭着往前挪动,仿佛前方正有一个碉堡等着他去炸。 “我累了,这么走省劲儿,你有意见?”赵鹤挑衅地扬起下巴。 宋斐蹲下来摸摸他的光头:“你开心就好。” 赵鹤一阵恶寒,抬手就呼。 宋斐早有预料,敏捷抽手。 啪。 赵鹤可以单手抓篮球的大巴掌就拍上了自己天灵盖。 宋斐得意地乐开了花,不料一转身,就见戚皱眉看着这边,一脸恨铁不成钢。 宋斐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又犯错误了,迅速低下头,摆出我知道自己错了的良好态度——这是一种他十分不喜欢但已根深蒂固的条件反射。 “这么危险的时候,你能不能严肃认真点。”戚批评得也很顺溜。一个巴掌拍不响,宋斐见错就认,自然需要他有错必揪的配合。 “行行行。”宋斐很自然地应承,说完了才反应过来,靠,他俩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他干嘛还要低姿态啊。 不过抛开态度问题,戚批评得倒也没错,这种时候确实不适合开玩笑。 但—— 宋斐摊开手掌,手心朝上,静静凝视半晌,不无回味地向戚真诚建议:“改天你也摸摸看,手感真挺好。” 赵鹤:“滚!” 戚:“……” 交往的时候,戚其实没有特意去了解过宋斐的喜好,某种程度上讲,戚的自信里是带着些许自负的,虽然他掩饰得很好。这种自负导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认可自己多,认可别人少,喜欢带节奏,而不是去试着配合对方的节奏。 所以宋斐其实是喜欢这种款的吗? 要不,他也试试把头发剃了? 可现在数九隆冬,没头发真的很冷啊…… 皎洁半圆月下,戚同学陷入了深深的焦灼。 身轻如燕的johns最先走到正门上方,敏捷趴下来,扒住屋檐,探头出去朝着下面门口喊话:“里面的丧尸都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赶紧出来投降——” 丧尸八成是听不懂人话的。 所以乔司奇这一嗓子的效果基本等同于唱歌。 快递点四周没有路灯,快递点也没开灯,淡淡月色下,黑洞洞的门口显得幽深迷蒙。 随着乔司奇的尾音散去,大家已经一个挨一个,整齐趴在屋顶边缘。 门口没有任何声响,一切都安静极了。 “里面没丧尸了?”乔司奇喃喃自语,不太敢确定。 这是一处偏僻所在,上次他们造访还是白天,就没多少丧尸,如今入了夜,他们又还杀掉四个从这里跑出来的,现下就算里面是空的,也不奇怪。 “我来。”宋斐自告奋勇,二次出击,“亲爱的姑娘你要听我说~~想当年哥也是一个大帅哥~~只是岁月无情它摧残了我~~哥的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依然,无动静。 武生班同学面面相觑,默契地齐齐一点头:“嗯,真没了。” ——如果说世界上只剩下一样能拉住丧尸仇恨的东西,那也必须是宋斐的歌。 赵鹤和戚率先跳下去,悄悄从两侧墙根向门口靠近,剩下七个人仍守在屋顶。 很快,二人抵达正门左右两侧,戚给了赵鹤一个眼神,后者会意。随着戚用手指比出一,二,三,两人一齐侧跨一步,迅速转身,形成正对门口但与之仍有一步之遥的站位,与此同时戚啪地亮起手电筒! 强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门口,因为护目镜的关系,戚和赵鹤都没有被强光晃到眼睛,故而在光线大亮的瞬间就看清了门内的丧尸! 但丧尸的动作比他们还快,几乎就在手电筒亮起的一刹那,便猛然扑了出来! 身体比脑袋反应更迅速的赵鹤一军刺戳进丧尸右眼,并顺势用力,猛地将丧尸连同它背后的还要往外冲的几个一并推回门中! 丧尸们被推得坐到地上,最里面两个更是直接向后摔了个四仰八叉! “一共六个!”在赵鹤刺中第一个丧尸的刹那,戚已经回神,并在极短的时间里数清了敌人的数量。 宋斐二话没说直接跳下,一并跳下来的还有周一律、吴洲、于梓晟、冯起白。 “你俩别动,就在屋顶接应!”落地后宋斐抬头冲何之问和乔司奇嘱咐。 尚未行动的二者默契点头:“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许是已经没有隐藏必要,重新爬起的丧尸终于冲出来,恢复人挡啃人佛挡啃佛的凶残本性。 七对六,加上赵鹤已经重创一个,战场又是方便小伙伴们行动的广阔空地,这轮战斗不算艰难。 但战斗背后的深层次原因,还是让众人细思极恐。 “它们已经知道我们在声东击西了。”周一律神色凝重,“所以不管乔司奇喊话还是宋斐唱歌,它们都躲着没出来。” 戚垂下眼睛,短暂沉默后,开口:“它们和我们最初猜的一样,智商并没有完全丧失,只是维持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平。” 周一律:“识破我们的勾引并且知道躲在里面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算低智商?” “看你的标准是怎样的,”戚举例说明,“一些猫狗做了坏事也知道装无辜,如果你觉得这种算高智商,那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周一律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好让自己能心平气和地交流:“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理解就是你的问题了’的态度很让人不爽?” 戚怔住,从略带困窘和歉意的表情上看,是真没意识到。 宋斐扒拉开他,握住周一律的手:“我知道!” 快递点的灯终于亮起,满室光明。 乔司奇与何之问仍负责放哨,反正他俩趴得也挺舒服,偶尔还会交换一下彼此专业领域里的趣闻。比如乔同学向何同学安利了一部文学与丧尸完美结合的电影《傲慢与偏见与丧尸》,而何同学则从物理学的角度给对方分析了一下丧尸与僵尸的区别。 屋内,史上最具有快感的活动——大家一起来拆包,再次如火如荼开启。 赵鹤:“男款ugg!” 周一律:“进口蜂蜜!” 冯起白:“纯巧克力。” 宋斐:“蒸汽美容仪……” 冯起白:“暖宝贴!” 周一律:“珊瑚绒睡衣!” 吴洲:“枸杞。” 宋斐:“橡皮泥……” “宋斐?”戚纳闷儿地看着他放下纸箱,往外走。 “我在门口把风,你们继续。”宋同学仰望苍穹星际,怀疑自己命里犯快递。 戚耸耸肩,反正这趟主要为了磨合,本也没指望还能从快递点里翻出什么惊喜,劳动力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收回视线,戚继续从架子上往下拿快递箱,但余光一直似有若无地扫着不远处的于梓晟。 那人倒也没什么异常。翻到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就丢弃,不刻意跟武生班的人套近乎,但也不特立独行,基本上就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 戚不知道这样的状况算好算坏,只是他的心里始终有一根弦绷着,不敢轻易放松。 长方形的快递纸盒被取下,戚用刀划破胶带,打开,里面赫然一个同样长方形的礼盒。礼盒的轮廓比快递盒小一圈,加上一看就是很用心裹得严严实实的泡泡膜,正正好好与快递盒严丝合缝。 划开泡泡膜,蓝色的礼盒总算露出真容。那是一种很漂亮的深蓝色,既像晴朗的夜空,又像细腻的蓝丨丝丨绒。打开礼盒盖子,里面是一个黑色钱包,静静躺在铺得满满的浅碧色拉菲草里。 钱包底下还压着一张卡片。 戚鬼使神差地将之抽出来,上面的字迹工整清丽——老公,生日快乐!记住,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都会有我陪伴哟,永远爱你的女汉子! 显然,这是某个活泼姑娘送给男朋友的生日礼物。 但有那么一瞬间,戚产生了微妙的时空错位感。仿佛他正置身于一年前的宿舍,满头雾水地打开快递包裹,结果一个钱包躺在无数防震用的废报纸团团里。 那是一周前圣诞节,他被宋斐硬拉着非要去市内逛街,结果步行街水泄不通,刚在人流里挪了几步,他就被人摸走了钱包。当下他便反应过来,甚至捕捉到了贼人身影,奈何人山人海,根本没追几步,人家就逃之夭夭了。 归根结底,罪魁祸首就是宋斐,因为在对方提议来城区商业步行街压马路的时候,他就说过,肯定人多。最后他是被硬拽来的,并因此搭上一个钱包。但宋斐不这么认为,红口白牙咬定就是他自己没看管好财务,简直歪理邪说。 奈何俩人吵得比节日氛围都热烈,最后还要肩并肩往回走——公交已经停运,出租车大多不愿意去郊区那么荒的,都觉得空车回来很不值,宁肯拒载。俩人只得一路往回走一路继续拦出租。 不知是不是为了应景,走出二里地之后,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 冷战中的二人均是一愣。 “下雪了。”宋斐先开口,声音低低的。 戚“嗯”了一声,近乎呢喃。 宋斐敛下眸子,想了一会儿,忽然掏出手机,摆弄起来。 戚别开脸,故意不去看。 未料自己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很快响起微信提示音。 戚疑惑地掏出手机,发现宋斐给他发了一张图片。点开大图满屏查看,是一张纵深的雪中街道,一对情侣牵着手向前走,留给看客的只有漫天大雪中亲密无间的背影。 图片最底下有一行字——如果我们一直这样走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一路到白头。 戚不知道宋斐平时到底在网上看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才会如此之快就翻到一张应景的图片,而且他真的觉得这句话非常俗套,无比做作。 然而身体却不听大脑的,强行把人搂过来吻了个天昏地暗。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这个坏家伙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宋斐有多不爱学习,就有多精通撩汉,这一点让戚又爱又恨。 所以当他在一周后毫无预警地收到快递,又在一堆废报纸团里翻出钱包和卡片后,他就不再跟自己的心作对了。生气的时候就只管气爆炸,开心的时候就尽情乐开花,摊上宋斐,就意味着心情要跟着坐过山车,他认了。 卡片上,字迹龙飞凤舞,恣意奔放——帅哥,钱包补给你了,钱就不补了,我真给你也不能要。来,香一个! 直到现在戚都记得,当时宿舍没人,他却还是悄悄蹲下来,然后带着痴汉的笑容,偷偷亲了一张纸。 章节目录 因果循环 > 宋斐虽然美其名曰站门口把风, 但有屋顶上的何之问与乔司奇, 他这屋檐下的其实就起个辅助作用。大部分时间监视夜色深处, 时不时回头照看一下屋里。 哪知道这一看, 就瞅见了戚。 宋斐发誓他真没有刻意去找那家伙, 只是在一片热火朝天的丰收景象中, 只有这人一动不动, 对着手里一张不知道写了什么的卡片发呆,实在想不注意到都难。 正疑惑加好奇,那头的赵鹤先一步抢过戚手里的卡片:“看什么呢, 笑这么恶心。” 戚一时不察,卡片瞬间易手。 夺过卡片的赵鹤很快看完了上面的字,一声叹息取代了原本的好奇:“但愿就像妹子说的, 明年他俩还能一起过生日。” 戚从记忆中抽身, 回过神来,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是啊, 希望吧。” 希望这片广阔土地上所有幸存的人安好, 希望灾难尽快过去, 希望家园重归宁静。 宋斐没说话, 悄悄转回头。 仰望苍穹, 仍是一片深邃星空, 仿佛从盘古开天地之后就静止在那里,任你世间沧海桑田,我自亘古不变。 快递点就像阿里巴巴的宝藏, 想都搬走是不可能的, 到最后大家的背包都塞得满满当当,也就不再继续,免得拆出拿不走的好东西,徒增留恋。 这一次小伙伴们选择带走的仍有少部分食物,以防返回途中发生意外,无法及时回食堂时应急,但更多的是能够御寒的东西,像衣服绒毯等,只不过这样的东西一两件就已经是背包的容量极限,所以总结这次的收获——量少而质高。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于梓晟没有背包,徒手拎着个寄大件的编织袋,里面是好几件棉衣、羽绒服。 武生班的战友们一直没透露自己的大本营位置,说提防也好,说考察也罢,总之直觉告诉他们,少说话。然而眼下再不说,就没办法往下进行了,总不能让于梓晟蒙头蒙脑地跟着走。且不说他们总是要回食堂的,瞒住一时意义不大,万一途中发生意外,慌不择路的于梓晟再丧心病狂地敲了食堂玻璃,那这全军覆没得可就太冤了。 “食堂。”回答他的仍旧是戚,一来其他小伙伴们没办法保证能够这么克制地心平气和地交流,二来戚说话深浅有度,重点明晰,兼顾效率与安全。 “果然如此。”于梓晟露出一丝暧昧的笑,狡黠眼底闪着小小得意,“我就猜到你们会去那里。” “这还要多谢你,”戚半真半假地说,“如果不是你把我们逼上梁山,我们也横不下心破釜沉舟,硬闯食堂。” “又来了,”于梓晟叹口气,仿佛心情十分无奈可怜,“你不用总提醒我。我干过什么,不会忘也不敢忘。” 周一律哼了声,阴阳怪气道:“是不是还每每午夜梦回,万般追悔,痛彻心扉?” “嗯,”于梓晟苦着脸,毫无招架之力的软蛋模样,“这下你满意了吧。” 周一律黑线,明明是怼对方,也怼成了,结果憋火的还是自己,这姓于的要成精了。 对于郁闷到周一律,于梓晟没有表现出什么成就感,甚至像是毫无自觉,仍委委屈屈的,一副我这辈子都会为曾经做错的事而愧疚的凄苦。 “要是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就好了,”小分队终于开启返程脚步的时候,于梓晟忽然随意提道,“说不定外面还有安全点呢。不愁吃喝,美死。” 小分队沉默。 静谧的夜风里,只有刻意放缓放轻的脚步声。 于梓晟在这种微妙的氛围里感觉到了某种启示,凝视前路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眯了一下,声音低沉而笃定:“你们已经有打算了。” 其实他并不笃定。 他在诈。 队伍仍然在沉默中前行,就好像谁都没有听见他的话。 于梓晟勾起嘴角,他猜中了。 只可惜是夜里,看不清大家的表情,否则他可以套到更多。 “别在那儿瞎琢磨了,”戚索性开口,“我们也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但现在通讯中断,电视也没信号,再怎么想也是徒劳。” “收音机呢,很多电影里遇见突发灾难都是靠收音机获取外面信息的。” “……” “你不厚道,”于梓晟的声音低落下来,细品,还似有几分深藏的难过,“你们早就想到收音机了对吧,只是不愿意告诉我。” 不论是先天初始技能,还是后天环境培养,总之于梓晟的的确确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和判断力。意识到这一点的戚定了定心神,才淡淡嗤笑道:“你跟我们要求厚道,不觉得提这个要求本身,就不太厚道吗。” 于梓晟怔了下,半晌,才囧囧地控诉:“你绕我……” 戚冷冷扯了下嘴角,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自不用敷衍笑脸,但声音却与冰凉的神情截然不同,每个音节都透着真诚友善:“得了,能把你绕进去的人还没出生呢。我们的确想到收音机了,但是用手机试过,不行,收不到声音。” “其实我也用手机试了,”于梓晟坦白,“但我想应该是手机信号能力太弱,还是得要专门的设备。” “你有方向了?” “广播站啊,”于梓晟想也不想,仿佛这个答案已酝酿多时,“其实去教学楼也行,里面现在肯定都是四六级收音机,但是广播站比教学楼更近,而且设备也应该更好吧。” “恐怕都不行,”提防归提防,但不亮底牌,不代表要看着对方去送死,“你想的这些我们都讨论过了,具体的理论我不多讲,总之手机收音机收不到的,咱们四六级用的收音机同样收不到,而广播站里的设备都是对外播音设备,像调音台,校园调频发射机,话筒什么的,不是你想当然的那样,也没有收音机。” “那还能去哪里找?” “我们也想知道。”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云挡住了,地上连最后一丝模糊的影子都消失殆尽。沿着偏僻小路走的九个人,彼此身体挨得很近,但所有的心,未必都如此亲密。 于梓晟思忖着戚话里的虚实,他觉得该是套得差不多了,包括中间几次,他都感觉到其实对方不太想继续深入地聊,可因为都被他扣住没放,对方又并不惯于撒谎,终是半推半就地讲了下去。直到现在,对方再无话可说,想必就是到底了。 于梓晟琢磨的时候,武生班的小伙伴也并不平静。他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不能给做出明智选择的自己磕个头——让戚出面交流真是太对了!看似节节败退,实则稳如泰山。于梓晟信息不对称,但他们几个妥妥的上帝视角,如果说中途还有提心吊胆,现下已经完全明白过来,戚从一开始想守住的就只有计算机楼收音机的秘密。看似隐瞒,被拆穿,再隐瞒,再被拆穿的过程,恰恰是一道道心理屏障,让“无可奈何和盘托出”的情境更有真实度。 自私吗? 或许有一点点吧。 但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样做更多的是为了自保。如果于梓晟真的跟大家一条心走下去,那么就像刚才戚不得不告诉他武生班落脚点在食堂一样,总会有不得不告诉他收音机在计算机楼的时候,但在那个时机到来之前,他们还是想谨慎行。 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于梓晟甩甩头,不再浪费脑细胞,反正来日方长,大家吃睡在一起,他还真不信这种情况下能藏住秘密。 打定主意,他的脚步愈发稳起来。 可还没走出两步,背后忽然一股巨大力量将他扑倒。他条件反射一后肘,猛地把人顶开掀翻,迅速回身,却见扑通一声被他掀飞的是冯起白,而他身侧,戚已经跟丧尸打起来了! 冯起白扑过来是为了救他! 如果他没倒下,这会儿跟丧尸纠缠的就是他自己! 于梓晟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那头的丧尸倒不算战斗力强,没几个回合,就被过来帮忙的宋斐捅破了脑袋。 然而,它在被捅的瞬间,发出一声嚎叫。 这是包括于梓晟在内,所有人从出事到现在听过的最刺耳的嚎叫,简直肝胆俱裂,就像狂野荒原骤然响起兽群警报。 “不好,快跑!” 其实不用戚说,小伙伴们也知道大事不妙。 九个人十八条腿,瞬间启动加速度,什么小草亦有命,君足下留情,全然不顾,就是撒丫子开始狂奔! 饶是如此,途径之前丧尸开班会的灌木丛时,宋斐还出声提醒:“注意树丛!” 所幸,这一次再没遇上勤奋班级,九个人一路有惊无险跑回食堂背后区域,远远抬头,一层墙根底下的窗户已隐约可见! “操——” 后方忽然传来于梓晟的咒骂。 跑得最快的乔司奇、赵鹤、吴洲小分队一回头,就见于梓晟已被不知哪里冒出的又一个丧尸扑倒在地,丧尸奔着他的脸就要啃,于梓晟则死死推着它的额头,一时二者居然僵持不下! 也不知道丧尸怎么就偏爱于同学。 但眼下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 距离于梓晟最近的戚率先反应过来,冲上去原本想用枪捅脑袋,但于梓晟的手跟对方的头缠得不分你我,故而跑到跟前的戚当机立断,赤手照着丧尸太阳穴就是一拳! 本就与于梓晟的推力成平衡僵持状态的丧尸突遭重击,头直接偏了出去。 于梓晟瞅准时机抽出胳膊一刀捅进对方耳朵! 丧尸还在挣扎,戚刚想过去补枪,余光忽然扫到不远处的一棵松树。那是一棵很有年头的雪松,因不好移栽,学校只得放任它在此偏僻处自由生长,由于少人打理修剪,树冠繁茂,形成巨大树荫,而此时,漆黑一团的树荫里有好似许多影子在动。 戚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紧接着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凉气——丧尸,那树荫底下挤着至少十几个丧尸! “快回食堂!!!” 戚的吼声几乎嘶哑了。 战友们惊得一震,但身体求生的本能已经让他们的脚先于脑袋动了起来! 而就在同一时间,树下的丧尸仿佛意识到守株待兔的“兔”已经不会自投罗网了,倾巢而出,狂扑而至! 一枪解决掉于梓晟身上的丧尸,戚把人拉起来就跑,甚至顾不上让对方去拔出插在丧尸耳朵里的刀。 月亮终于从云后面露出半张脸。 清冷的色调下,逃命小分队呈阶梯状分布,跑在最前面的还是吴洲、赵鹤、乔司奇,剩下紧跟着都属于第二集团军,除了戚和于梓晟起步较晚,落在最后。 “开窗——” 距离一层最西面窗户还有十几米之遥的时候,乔司奇大喊出声。 窗内似早有准备,几乎是无缝接轨,紧容一人进出的狭窄窗扇瞬间开启! 乔司奇大喜过望,未料乐极生悲,脚下忽然踩到一块尚未融化的雪,而那雪下面居然是冰,乔同学一个虎扑,完美趴到地上,刚刚因为喜悦而张开的大嘴,啃了一口泥。 尽管胸肌传来惨烈疼痛,但他还不忘千叮万嘱:“看什么看,快点进去啊——” 这话是冲着赵鹤和吴洲说的,因为这俩已经跑到窗户跟前了! 眼见第二军团抵达jonhs落难现场,赵鹤和吴洲不再犹豫,敏捷跳窗而入。 这边宋斐让小伙伴们只管跑,自己则迅速拉起乔司奇。 虽然只是一弯腰一拽,但急速狂奔的情况下,也已经被第二集团战友拉下不小距离,证据就是当他俩重新跑起来的时候,已经和原本跑在最后的戚、于梓晟并驾齐驱了! 身后的十几个丧尸跑得也并不慢,看着挺安全的距离,其实就是短短一瞬的事! 以至于当四个人来到窗户根底下,站位最适合的宋斐第一个跨上窗台时,丧尸群逼近跟前! “你倒是快点啊!”于梓晟心急如焚,鉴于某种考量他没跟宋斐去抢第一个进屋,打定主意要排第二的,可现在,眼看着第二也已经来不及了! “分头跑!”戚当机立断,“甩开它们再回来!” 语毕直接往西面林荫大道跑去! 乔司奇一咬牙,听戚的,往相反方向分头跑! 窗户近在咫尺,于梓晟一万个不愿意就这样功亏一篑,但情势根本容不得他死等,只能跟着往乔司奇的方向跑去! 这边宋斐已经跳进了窗,转过身来见三个人都已经跑开,立刻关窗落锁!可就在窗扇合上的一瞬间,眼角忽然瞥到刚跑没多远的乔司奇再次摔倒了! 这他妈是脚下自带香蕉皮吗!!! 宋斐简直心累,但透过窗户去看,丧尸群对迅速移动的“猎物”更感兴趣,竟全部被分流开来,一部分去追了戚,一部分奔向乔司奇和于梓晟,连一个都没守在他们窗外。 乔司奇显然摔得不轻,一直趴着没起。 可于梓晟并没有扶他的意思,竟然绕了个圈又往窗户这边跑了! 宋斐瞪大眼睛,差点把窗户扶手捏碎,一咬牙,开窗重新跳了出去! “看好窗户!” 落地的瞬间,他飞快交代仍站在窗口的李璟煜。 语毕也不管李璟煜听没听清,直接奔向乔司奇! 一个往前奔,一个往回跑,自然就要擦肩。 仿佛知道宋斐要控诉一般,迎面相遇时于梓晟率先抢白:“他自己摔倒的,那就是命!” 宋斐没时间去跟他争论危难关头到底应该明哲保身还是舍命救人,或许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如何选择,全在个人。 同样的急速狂奔,让相对而行的擦肩只在一瞬。 后,渐行渐远。 宋斐终是比丧尸群慢了一步,但在眼看丧尸就要扑向乔司奇的时候,忽然大喊出声:“我丨操丨你@#@%#%¥#%¥%@#%@¥##% 来咬我啊——” 中间省略部分,属于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境里都要被哔掉的,请自行脑补。 但丧尸们无需脑补,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能否理解不可而知,单从效果上看,至少受众很广,只有两个丧尸仍执着于乔同学,剩下全都转而扑向宋斐。 宋斐骂完就跑。 丧尸奋起直追。 乔司奇也在这一串精彩绝伦的汉语文学中灵魂复苏,一脚踹向扑来的丧尸胸口,又一胳膊抡开第二个,虽然在抡的时候胳膊不幸被啃,但区区一口牙哪是自打被咬后出门就三套秋衣秋裤两件薄厚卫衣外带羽绒服换成棉服的乔同学的对手——你咬随你咬,我自仰天笑。 就在乔司奇大战双丧尸的时候,于梓晟已经奔到了窗户前,守着窗户的李璟煜不认识于梓晟,一时有点懵逼,但之前宋斐往窗户里跳的时候他就排在后面,想来应该是去快递点途中新救的伙伴,所以条件反射地开了窗。 守在一旁的林娣蕾、罗庚心里犯嘀咕,但并没有阻止。既然戚宋斐他们能把人带回来,肯定有他们的理由,况且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没办法见死不救。 眼见窗户打开,于梓晟眼底难掩狂喜,一抬腿就跨了上去。正想顺势收另外一条腿,脚踝忽然被抓住! 于梓晟心中悚然,猛地回头,没等看清人已经被生生扯了下去,直接摔到地上! 正常人此时定是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但于梓晟在落地的一瞬间就看清了拽住他的丧尸。 只一个! 丧尸见他倒地,立刻松开手,居高临下扑过来! 躺在地上的于梓晟沉着等待,直到丧尸弯下腰,他用力抬起腿,一脚重重踹在丧尸胸口! 丧尸被踹得向后踉跄两步,于梓晟瞅准时机跳起,双手抓住窗框,用力腾空,整个人直接飞进窗口! 可就在他落地后想松开手的时候,胳膊忽然又被抓住!于梓晟恼羞成怒,回手就想捅刀,然而转过身才想起自己的刀还插在某个丧尸的耳中,于是仍然五指紧握,但改捅变揍,直接一拳招呼到丧尸面门,直接将之揍飞出去! 随后关窗落锁,一气呵成。 “到底怎么了?”周一律焦急询问。 除了宋斐,没人看见乔司奇摔倒,故而不管是先进来的周一律、赵鹤他们,还是负责接应的罗庚、林娣蕾、王轻远或者李璟煜,都只知道已经安全进来的宋斐又跑了除去。 “乔司奇摔倒了。”于梓晟气喘吁吁,周身散发着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宋斐去救他。” 周一律半信半疑,追着问:“刚才宋斐又跑出去和你撞见的时候,你说的什么?” 距离太远,于梓晟的声音又不大,故而传到窗户这边已经模糊得很。 “我说是他自己摔倒的,那就是命。”于梓晟实话实说。虽然宋斐乔司奇可能回不来,但万一回来呢,一对质,真相也就清楚了,所以撒这种谎没必要。 这个充满可信度的答案倒是说服周一律了:“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人性。” 生气是肯定的,可一想到说这话的是于梓晟,好像又没那么生气了,因为毫不意外,也就无从愤怒和受伤。 但赵鹤压不住暴脾气,一把揪住于梓晟脖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于梓晟一不发,神情平静,好像料定了对方并不会把他怎么样。 气不过的罗庚、林娣蕾、吴洲也围过来,大有一种新仇旧恨一并算的剑拔弩张。 李璟煜和王轻远不明真相,一个迷茫无措,一个迅速观察分析。 啪啪! 窗外忽然传来拍打声! 所有人一齐转头,只见三张贴在玻璃上的大脸! 再不顾上跟于梓晟撕逼,周一律立刻开窗,接进来宋斐、戚和乔司奇。 终于三人落地,周一律迅速关窗,又放下百叶,悬了半天的心这才彻底放下:“你们怎么跑到一起了?” “说来话长……”宋斐上气不接下气,感觉跑得肺都要炸了。 戚也跑得脸色有些发白,但比宋斐好上太多,正想给小伙伴们解释,乔司奇却忽然一拳揍上于梓晟右脸! 于梓晟毫无防备,竟真被揍了个整着,人倒没怎么晃,但嘴角破了。 呸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于梓晟用舌头舔舔牙齿,确定没松,才用讨好似的口吻和缓道:“对,我是没救你,那你忽然摔倒我也慌啊,慢跑一步就是死,我承认,我没有宋斐那么伟大,能为朋友两肋插刀。” 见乔司奇还要动手,宋斐把他拉住:“算了,犯不上置气,本来也没指望他救人。” 乔司奇猛地甩开宋斐,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是我自己摔倒的,是他绊的我!” 所有人都惊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于梓晟。 后者也一脸震惊,茫然无措的模样如果是演的,那足够奥斯卡了。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颤巍巍好半天,才出来一句可怜得不行的:“我真没有……” 乔司奇简直要爆炸:“你他妈还装!!!” 于梓晟胸膛剧烈起伏,模样比秦香莲还委屈。 可这种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真相的事,各执一词,就是无头公案。战友们情感上肯定相信乔司奇,尤其宋斐,因为他看得最清楚,乔司奇摔倒后于梓晟弃而不顾,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把乔司奇留下来吸引丧尸足以,好给自己争取逃跑时间。但一来这只是他的猜测,二来夜色茫茫这玩意儿到底是他绊的还是乔司奇踩了什么以为是他绊的说不清,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乔司奇脚底打滑有前科啊,不久之前才摔一回。 “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啊啊啊啊啊——”见小伙伴们沉默,乔司奇简直想以死明志。 周一律枪杆往地上一跺,去他妈的公平公正,他就偏听偏信了:“我信你!这傻逼能干出这事!” 于梓晟一脸无奈,几乎要苦笑了:“怎么着,帮亲不帮理呗?” 周一律索性跟对方推心置腹:“没错,我早就想怼死你了。” 于梓晟危险地眯起眼睛。 周一律纹丝不动,操,谁怕谁。 后厨空气停滞,陷入某种凝固的压抑。 周一律等半天没等来敌人虎扑,索性寿司枪一扔,摆出肉搏架势:“拳头对拳头,别说哥们儿欺负你。” 于梓晟还是没动,亦再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周一律的对阵架势已经有点摆酸了:“哎,你到底上不上?” 原本想阻止的小伙伴现下也觉出不对,这于梓晟好像并没有干架的意思。但不打你就说句话,又不是没说过软话,这么僵持着是想干嘛? 忽然,于梓晟动了一下。 周一律吓一跳,浑身肌肉立刻绷紧。 可那人并没有攻击,只是缓缓抬起头,直勾勾看向周一律。 当一个人面无表情凝视你的时候,其实被凝视者是会有生理性抗拒的,落到周一律身上,就是被莫名瞅得毛骨悚然,只能用语化解不自在:“干嘛,不真动手了,靠意念pk啊。” 于梓晟仍是一语不发,可所有人都清楚看见,他的瞳孔在慢慢变暗,直至全然漆黑,仿佛再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剩下一潭死水。 “周一律……”乔司奇忽然颤巍巍地叫。 周一律被吓得一激灵,没好气道:“干嘛!” 乔司奇咽了下口水:“他是不是,被感染了?” “傻子都看出来了……”刚才还英姿飒爽的周同学,这会已经蹲下来,正暗搓搓往回摸寿司枪。 妈的刚才为啥要装逼扔那么远啊! 章节目录 遭遇恶战上 > 食堂二楼, 韩餐后厨的窗户从小分队喊开窗的时候就跟着楼下同步开启了, 不过因攀爬存在技术难度, 所以驻扎在此的黄默、傅熙元只能扒在窗口, 眼睁睁看着下面的同学们或鱼贯入窗, 或分头落跑, 干着急使不上力, 好在最终落跑的也安全返回。 可还没等他俩把心彻底放下,下面已经关严实的窗户里却隐隐传来不和谐的争执声。 “他们好像在吵架?”傅熙元疑惑地问,刚舒展的眉间又皱了起来。 黄默没有马上说话, 而是侧耳去听了几秒,才不无担忧道:“应该是。” “磨合不顺?”傅熙元只想到这一种可能,否则没有理由才刚回来就不歇气地找茬算账。 黄默垂眸略一思索:“也可能和新带回来的那位有关。” 八个人去, 九个人回, 而且还是身高醒目身手敏捷且比别人多了一段往返跑,想不注意到都难。 傅熙元恍然大悟, 简直不能更赞同:“什么可能, 绝逼是!要我说压根就不该带于梓晟这种危险品回来!” 清清楚楚的有名有姓让黄默一愣:“你认识他?” “我们院的, 跟赵鹤一个班, 跟我们也一层楼住。妈的, 以前装得跟人似的, 这一出事就看出来本质了,超市死也不给我们开门的人里,就有他!”逃到食堂后, 赵鹤曾很是咬牙切齿骂过一番, 因为只有他从棉帘缝里看见了这帮混蛋。而吴洲和傅熙元自然是主要听众,毕竟只有彼此都认识的人,这种被伤害的痛方能感同身受,也才能更好地同仇敌忾。 经傅熙元一提醒,黄默似也对这个名字有了模糊印象,但这样一来更复杂了:“超市是前天晚上被冲破的,如果他那个时候跑出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天两夜了……” 傅熙元不是一个喜欢动脑子的人,但逃命至今,环境所迫,他也慢慢习惯于凡事多思多想,故而黄默虽没说完,他也明白了对方的疑虑。不过这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事儿:“我们成天锻炼的,别的不行,就体格好,饿个两天轻飘飘。再说后面有丧尸追啊,别说还有体力,就算光剩一口气儿,也要憋住先跑再说。” 想了想,又补充:“况且他也未必是超市一破就出来了,没准儿还在超市犄角旮旯里躲了一天半天呢,再不然逃出来的时候也带了吃的,反正那小子心眼多着呢,亏不着。” “能跑出来就好。”黄默一声轻叹。 傅熙元沉默半晌:“是啊。” 原本以为超市里的同学无一生还,现在跑出来一个,或许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这样一想,心里总归好受些。 “怎么又安静了?”傅熙元察觉出异样,之前还你一句我一句的模糊争吵已彻底不见,如今的窗外,只剩下浅浅风声,“吵完了?” “不对。”黄默脸色渐渐凝重,“如果恩怨已经化解,就该点验战利品了。就算没有欢声笑语,也不应该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 傅熙元忽然半个身子探出去。 黄默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楼下的你们还好吗——” 天地间响起傅同学急切呼喊的时候,周一律的手刚摸到枪杆。 这一声询问,担忧是真诚的,情感是浓烈的,时机是绝佳的——瞄准都没这么准! 只见于梓晟在吼声中虎躯一震,下个瞬间猛然转身,朝左侧的林娣蕾扑去! 原本只是站在那里准备观战周于对决的小地雷根本没料到于梓晟会莫名其妙选择自己,一个愣神,脚下便迟钝起来,等再想动,于梓晟已来到跟前,呈泰山压顶之势! 林娣蕾心里一沉,下意识抬脚冲其两腿之间狠狠一踢! 所有战友的头皮均窜过一阵神经性疼痛,仿佛在这个刹那与于同学有了共感。 然而真正被踢中的“人”却毫无所觉,依然稳稳抓住林娣蕾的肩膀,对着她的脸张嘴就要啃! 于梓晟的力气太大了,林娣蕾感觉肩膀像是已被捏碎,根本挣脱不能。她只能拼命摆动头颅,以期能拖延时间。 咣—— 巨大的力量将于梓晟撞倒,连同被它抓住的林娣蕾一起失去平衡。摔到地上的瞬间,林娣蕾看清楚了,撞它的是罗庚!并且同样自己失去平衡,直接叠压到了于梓晟身上! 没鱼虾也好。 对于投怀送抱的新猎物,于梓晟毫不客气,一把搂住,箍得紧紧,血盆大口顷刻开启! 罗庚双臂被钳,一时无法脱困。 战友已经赶到,但罗庚压在于梓晟身上,肩胛骨完全挡住了对方的头,小伙伴们空有利刃在手,却无处下刀! 眼看丧尸若隐若现的利齿就要啃上罗庚后背,一根木棒横空出世,直接低位水平插进丧尸脖子与罗庚肩膀之间的空隙,然后用力下压,正勒住丧尸的下颚,别着它的头再没办法向上一分。 是林娣蕾! 之前摔倒并脱离于梓晟禁锢时,正好手边就是木杆拖把! 一拖把勒住于梓晟,宋斐立刻过来帮她压住另一头,而其他小伙伴早默契地围上来,赵鹤、吴洲分别死死压住于梓晟左右腿,剩下小伙伴就来掰它胳膊。 七个人对付两条胳膊,按理说毫无难度,三人分一条,还能留出来一人搞刺杀。 事实上武生班伙伴也是这么分工的。 然而于梓晟的臂力远超常人,三个人掰一条胳膊愣是纠缠半天也没真正掰开,而此时戚已经拿着枪来到于梓晟头顶前方。但从上往下刺肯定是行不通的,除非罗庚不想要肩膀了。所以戚只能单膝跪地,将长丨枪从竖直变成水平,刀尖正对于梓晟天灵盖,横向狠狠一戳! 说灵魂附体也好,命不该绝也罢,总之在戚瞅准用力下枪的那个刹那,于梓晟忽然向上一挺身! 要知道它这一挺身不光将自己后背抬离地面,更是在承受着林娣蕾、宋斐的压力和罗庚的重量之下完成的,简直不可思议! 原本瞄着头顶的刀锋最终戳进它的后脖颈! 被刺后的于梓晟重新落回地面,发出一声完全不再像人类的嚎叫,距离它最近的罗庚几乎被震得有片刻失聪! 竭力与猎物奋战的两条胳膊忽然松了劲儿,却又在随着外力急速分向两旁的过程里诡异一甩,右手臂竟成功从三个手掌之下逃了出去,眨眼间已精准抓住后颈枪杆,用力一拔! 全部没入的刀锋被狠狠扯出,下一秒戚只觉手心一阵剧烈摩擦的刺痛,枪竟然被于梓晟夺了过去! 虽然它握着的是紧贴刀锋的长杆尽头,使得长丨枪在它手里如同短刀,但即便只是短刀也足够了,夺成功的瞬间它便将刀尖对准仍然企图制服他右臂的乔司奇、冯起白与何之问,一通乱刺! 三人迅速收手退避三舍。 于梓晟又冲着压在他左臂的人手上刺! 另外三个人没辙,也只能躲。上肢终于重获自由的于梓晟一把抓住林娣蕾的衣服往自己身前一扯,眼看刀就要招呼过去。 林娣蕾急中生智一抬拖把杆,直直挡住丧尸手腕。但与此同时,却再没办法勒对方的头,于梓晟一口咬向林娣蕾的脸! 危急关头,一支擀面杖戳进来,横在二者之间,代替林娣蕾被于梓晟啃了个实实在在! “小鲸鱼!” 林娣蕾又惊又喜,天降神助居然是战五渣李璟煜! 然而丧尸屡击不中,似恼羞成怒,拿出口中擀面杖猛地砸向前方! 正吃力压着它双腿的吴洲和赵鹤敏捷躲过,但手下力道却因闪躲而有瞬间放松,让丧尸抓到空隙竟一跃而起! 小伙伴们迅速闪到安全距离,隔着案台与后颈血流不止的丧尸对峙。 偌大的后厨,忽然静得可怕。 十二个人,一个丧尸,一眼望过去本该碾压式的对战,却僵持到了现在。有时候人多并不代表绝对的力量强大,因为双方底线差太多,一个只要不被刺中大脑,随你捅,一个连破点皮都害怕。正所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而现在不要命的还获得了武器。 虽然它仍是卧着枪杆前端,看起来就像捏着一条蛇的七寸,但只要蛇头在手,注定这场仗就要束手束脚——没人喜欢被丧尸手里的刀伤到。 啪。啪啪。 啪啪啪! 接二连三的拍窗声响起,不,那根本是砸窗! 十二个同学心底一凛,醒悟过来,于梓晟被刺中后颈时曾发出巨大的嚎叫声,它在呼唤同类! 每一下拍打都好像撞击在众人心上,十二根神经绷得紧紧,生怕下一秒就听见玻璃碎裂!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的转个不停~~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 众人一怔,黄默? 没等细想,原本顿了下的拍打声又继续起来,甚至比之前还更激烈! 楼上诱敌的同学似也感觉到收效甚微,立刻更换曲目—— “小鸟飞翔因为强壮的翅膀~~花朵盛开因为无忧的成长~~什么让翅膀变强壮~~让花开放~~为何有些小鸟来不及飞翔~~为何有些花朵等不及开放~~” 啪啪啪—— 这会拍窗声连停顿都不停顿了。 “不行我真听不下去了,你就没有劲爆一点的?咱们这是诱敌拉仇恨,不是搞心灵治愈!” 随着傅熙元的一声吼,楼上温柔的歌声戛然而止。 很快,苍茫天地间卷起一阵妖风—— “三天三夜的三更半夜跳舞不要停歇~~三天三夜的三更半夜飘浮只靠音乐~~操他妈这歌儿也太费嗓子了三天三夜的三更半夜全身只剩汗水……” “key定太高。” “不高怎么能有吸引力!呼呼,操,不光费嗓子还费力气!” “你也可以不扭来扭去的……” “不跳怎么能有爆点,怎么能让它们嗨起来!一点都不会累~~我已经跳了三天三夜~~我现在的心情喝汽水也会醉oh~~~” “……” 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拍窗声渐渐停歇——傅熙元豁出去不要声带,放飞老腰,换来了外围丧尸们集体抬头,仰望歌神。 一时间丧尸悠然恬静,歌神疯魔乱舞,也分不太清谁是感染者了。 章节目录 遭遇恶战下 > 窗外的丧尸暂时稳住了, 屋里的这位依旧虎视眈眈。 它也听见了歌声, 但只是微微侧头, 顿了几顿, 视线又重新定在了一案之隔的人群身上。 没人知道它会何时扑过来, 或许永远都不, 或许就在下一秒。 戚悄悄摸过抹布, 慢慢往手掌上缠。他已经戴了黑皮手套,故而抹布实际上是在手套外又裹了一层。 “乔司奇。”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johns脊背一凉,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应着的尾音都是颤的:“……啊?” “等下你去引它追你,吴洲你伺机从后面抽了它手里的枪,就算抽不掉, 也握住枪杆别让它能够攻击。它的武器一被制住, 我就后面捂住它的嘴。只要我捂住了,其他人马上过来帮忙一起抱, 争取把它固定住, 然后赵鹤, 刺脑袋就交给你了。” 乔司奇刚想抗议为啥诱饵这么光荣的任务总是花落自家, 可没等他开口, 赵鹤先一步抗议了—— “分工交换, 捅脑袋你来,捂嘴我上。” “理由。” “捂嘴需要身高,捂住需要力量, 两方面我都比你合适。” 极短思索后, 戚把抹布连同手套一起摘下来,递给赵鹤,低声嘱咐:“注意安全。” 赵鹤戴上手套,同样缠上抹布,最后把抹布尾端靠近手腕的一角,塞进手套里,潇洒一笑:“你别捅偏就行。” 三两语,分工敲定。 眼下这种情况,基础体力很大程度上对战局是起决定性作用的,所以除非吴洲和赵鹤不愿意,否则没人比他俩更合适。然而人家俩半点含糊没有,都答应得爽快,结果就是无形中堵死了johns同学的路。 人家抗议是为了换一份更危险的工作,自己抗议却是为了罢工,再没出息乔同学也张不开这个嘴。 “johns,ready?” “……嗯。” “go!” 死就死吧老子豁出去了! 随着戚声音不大却短促有力的发令,乔司奇犹如一只狡兔,噌就窜了出去,沿着条形案台一路向前跑! 条案对面的丧尸对疾速移动的活人显然更容易产生本能反应,当下目光变被乔司奇牵引,脚下也松动,渐渐朝着与乔司奇平行的同向移动。 乔司奇一口气跑到了案台末端,幸亏紧急刹车,不然差点直接冲出去。此时于梓晟距离同样的位置还有几米距离,但它的脚步已经越来越快,视线更是牢牢锁定乔司奇,再容不下旁物! 乔司奇被盯得起鸡皮疙瘩一层层起,好像每一个汗毛孔都有针在扎着,颤栗深入骨髓。可他咬牙挺着,坚定地一动不动,状似与于梓晟对峙,实则余光一直紧锁在后方暗暗行动的吴洲。 终于,于梓晟追到案台末端,眼看就要绕过案台头来到这边。可就在它刚行到转角处,终于捕捉到时机的吴洲弓腰俯身,一跃向前,紧紧抓住被丧尸当短刀使用故而余出来的长长丨枪杆,猛力向后一拽! 枪杆被抓住的瞬间,原本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乔司奇身上的丧尸忽然有所察觉,等到吴洲夺枪时,前者已重新攥紧枪头与枪杆的连接处! 一拽。一握。 前者终究快了半拍,于是刀刃顺着正收紧的手指奋力而出,霎时血花四溅! “嗷嗷嗷——” 丧尸发出极尽疯狂的嚎叫,被深深割伤的执刀之手,血液顺着指尖往下淌,在地上聚成小小血洼。 它不疼,它根本感觉不到疼。 它的嚎叫是愤怒,是东西被抢夺后本能的近乎兽性的愤怒! 再不管乔司奇,丧尸一个后转,扑向吴洲! 后者早有防备,拔腿就逃! 早等待多时的赵鹤屏息静气,在桌案另一端慢慢朝与追逐战相反的方向走。 终于,赵鹤与丧尸隔空擦肩。 下一秒他手撑台边腾空而起,一个鱼跃竟直直飞过案台,稳稳落到于梓晟身后!未及丧尸听见异动寻找声源,他已贴上去一把捂住对方的口鼻! 丧尸本能地抬手开始用力抓捂住自己嘴的猎物之手。它的力气很大,哪怕隔着抹布和手套,都抠得赵鹤手直疼! 宋斐、周一律、冯起白、何之问四个带着面罩和护目镜的战士立刻扑过去,像久别重逢一样紧紧拥抱于梓晟! 奈何丧尸像触电一般,疯狂踢腿扭动,根本不让人近身,这厢宋斐好不容易躲过一脚,刚抱住它的腰,就被它双手掐住脖子,险些窒息! 丧心病狂的抠拽停止固然是件好事,但这双手转而去攻击战友,就让赵鹤心急如焚了。因为他所有力气都在控制着不让手掌之下的脑袋挣脱,根本无力救人。 周一律早换成了短刀,这会救人心切,管它三七二十一,一刀戳进丧尸胳膊! 然而丧尸根本不为所动! 冯起白何之问见状一人抓住一只手腕,用力往两边扯! 就在几方僵持不下之际,戚冲到丧尸侧面,举枪对着它的太阳穴,狠狠一捅! 刀锋来临之际,丧尸忽然扔掉宋斐,用力向后顶。极力想禁锢住它的赵鹤原本就是捂着丧尸的手连同身体一齐向后发力,以抗衡丧尸向前的挣脱,结果挣脱者忽然也向后,力的骤变让他脚底一个不稳,连人带丧尸一起往后晃了晃。 这一晃不要紧,原本对着太阳穴的刀锋贴着赵鹤手背就滑过去了。赵鹤的后倾角度只要再小一点点,这刀妥妥就捅在了他手上。即便现在命大躲过去了,距离之近仍让他手背汗毛清楚感觉到了凛冽寒意。 “都说了让你别捅偏啊啊啊!”赵鹤手背没皮开肉绽,可绷紧的神经已全面炸裂。 戚也一阵后怕,但更多的是懊恼。他当然不想捅偏,但眼前的这个怪物根本不可控! 更要命的是在它头颅不断摇摆的挣扎下,赵鹤手上的抹布已被推得全堆在四指,而此时真正奋力捂着它嘴的手掌,仅剩下皮手套的防护! “快上啊,再磨蹭它要把手套啃漏了!”赵鹤急得豆大汗珠满头冒。 “那你把它压稳了啊!”戚也急。既要捅进丧尸脑袋,又要避开捂住它半张脸的赵鹤的手,如果从侧面攻击,甚至还要考虑两个连体婴的前后晃动。一刀捅不死丧尸还有机会,但要一刀捅了战友,根本无可挽回。 “我倒是想压稳了我他妈也得有那实力啊!这就是个怪物!” 焦急的怒吼中赵鹤已在丧尸的挣扎推撞下一路退到了洗菜水槽,随着水槽卡到赵鹤腰,于梓晟的后撞再不起作用,瞅准时机的宋斐和冯起白一拥而上,紧紧抱住于梓晟下半身! 发了狂的丧尸用力锤砸二人弓起的后背,简直要把他俩砸吐血。 随后而来的吴洲和周一律贴身而上一人抱住一条胳膊! 于梓晟再次被制住,但赵鹤知道这只能坚持很短时间,而一直被啃得生疼的手心忽然传来猛烈摩擦感——丧尸奋力侧过脸去啃他毫无防备的手腕处! 赵鹤不再犹豫,也不再等待戚,一个挥臂大手松开,在丧尸啃了一个空的一刹那,忽然从丧尸后背闪身而出,一个肉眼几乎看不清的转身,左手狠狠捂上丧尸面门,用力一按! 咣当一声,丧尸脑袋直接被按进水槽,后脑勺在不锈钢水槽底磕出巨大声响! 赵鹤一不做二不休,右手抽出腰间军刺,左手骤然一抬,冲着露出的丧尸面门直接刺去! 可就在赵鹤抬手的瞬间,丧尸已开始剧烈摆头,等到军刺抵达,正巧它的头偏向一边,军刺失了准头,直戳入它的腮帮子! 暗红色的粘稠血液立刻顺着军刺血槽被流淌出来。 赵鹤想拔出军刺再捅,不料对方竟随着他拔出军刺的力道迎面而上,头直接撞向他的护目镜! 巨大的冲撞力让赵鹤头嗡地一下。 丧尸再接再厉又是一下,上半身顺势完全站直,同时奋力甩动双臂! 赵鹤直接被撞开,抱着它胳膊的周一律和吴洲也被带着脚下不稳。 没等他们站定,丧尸已朝着抓住它左臂的周一律的手咬了过去! 周一律只得松手。 重获自由的丧尸左臂直接去抓吴洲的脸! 就在吴洲也被迫放弃的同一时间,丧尸忽然用力向前冲,带着抱住它下半身的宋斐和冯起白直接撞到了案台上! 猛烈撞击带来的骨头刺痛让后两者瞬间松了劲,丧尸回身一抡胳膊,挡开了戚的长丨枪,更是直接震掉了罗庚的短刀。 虽然代价是胳膊上又多出两刀深口,但它好似已进入极致疯狂状态,手脚并用爬上案台,直接居高临下朝对面的林娣蕾扑去! 林娣蕾不是第一次获此殊荣,早有防备,立刻逃窜。可跑没两步,觉得不对,一回头,丧尸根本没追她,人家这次选中的是李璟煜! 相比林娣蕾的身经百战,李璟煜哪受过这待遇,而且他长跑可以,短跑根本不具爆发力,踉踉跄跄逃窜得怎一个狼狈了得! “我招谁惹谁了啊——” 李同学是真心想哭。如果两个武生班十四个人里只能发一个诺贝尔和丨平丨奖,他都是不二人选好吗!!! 小伙伴们呼吸一窒,原本模糊的猜测如今可以落实了—— “它专挑弱的下手!” “我谢你们!!!” 受到身体和精神双重摧残的小鲸鱼忽然在狂奔中瞄到灶台上的豆油,立刻大声问战友们:“能不能泼油把它烧死?!急,在线等——” “不行!” “一把火我们不死也得露宿街头!” “断水断粮!” “缺衣少穿!” “那你们倒是帮我啊!!!”李璟煜发誓他这辈子都会铭记这样深刻的战友情。 小伙伴们又怎么可能不帮呢,说话间宋斐就已经追到丧尸身后,可手刚抓到对方衣服,就被急速奔跑的它挣脱。一连试了几次,都是这样,宋斐急得四下乱看,忽然眼睛一亮! “小鲸鱼坚持住!” “我行,但是腿可能不行了——” 一问一答间宋斐已经脱掉羽绒服,把贴身卫衣的前胸挤满洗洁精,之后塑料瓶一扔,爬到案台另一端,正好能够在几秒钟后截住狂奔而来的李璟煜。 “小鲸鱼,躲着点我!” 一声大吼,宋斐忽然以极低的高度扑向地面,借惯性以及洗洁精的润滑力极速向前滑行,犹如一道闪电! 李璟煜不明宋斐意图,但本能听话,眼见队友成片状划来,一个脚下平移,从侧面敏捷跑过。 但丧尸没那么幸运,突如其来的拦路虎在穿过李璟煜后双臂前伸,一下子牢牢抱住它的双脚! 丧尸步伐骤然停止,可上半身仍处于惯性,最终整个身体直直向前倒去! 早有预料的宋斐在它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便松开胳膊滚到一旁。 刚闪开,就听见砰地一声,丧尸脸朝下重重趴到地上,而一直紧盯战局的罗庚立刻骑上它的腰,举刀就要…… 咦,刀呢? 罗庚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几近崩溃,高度紧张里他居然忘了刚刚被丧尸抡掉了兵器! “罗庚!”赵鹤忽然大喝,“接刺!” 罗同学猛然抬头,只见原就属于自己的军刺正破空而来,凌厉回归! 罗庚激动起来,立刻……闪身躲过。 铛啷—— 军刺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 赵鹤要疯:“你怎么不接?!” 罗庚觉得对方就是疯子:“这他妈接完手就废了!” 赵鹤:“电影里都是这样啊!” 罗庚:“电影里还都是帅哥呢!” 赵鹤也不知道罗同学这是自黑还是开了地图炮,但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眼看于梓晟不甘心被骑,几乎要把罗庚给掀翻,他和就近的几个人都本能地想冲过去。 可有一个人比他们还快。 咣当—— 从未有过的沉重的闷响,给这场战役吹了个暂停。 没有人看清是怎么发生的,等待焦距对准,李璟煜手里的铸铁大口锅已砸到了于梓晟头上。 直径近一米的大铁锅底砸到脑袋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丧尸额头当下就破了个洞,血流如注。 它没死,但仿佛进入了某种恍惚状态,一切挣扎暂时停止,只静静睁着空洞的双眼。 李璟煜吃力地举起铁锅,复又再次狠狠砸去! “让你欺负人!” 一下。 “让你就追着我跑!” 两下。 “让你咬我同学!” 三下。 丧尸终于瞑目,暂停变成了终场。 其实血肉模糊的头颅已经看不出所以然来,但除非它也有媳妇儿去峨眉山盗仙草,否则应该是长眠了。 相比之下,小伙伴们更关心奋勇杀敌的猛士。 此时此刻,他已经把锅丢开,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迷茫,甚至眼里还残留着惊恐的水汽。 “小鲸鱼,”林娣蕾呼唤他,“你没事吧。” 愣愣地眨了下眼睛,李璟煜元神归位,迷离的眼神也渐渐清晰,坚定:“学姐,你说的对,女人当自强。” 众战友:“……” 林娣蕾:“啥?” “不不,”李璟煜迅速在脑袋里重新翻找小地雷语录,“你说的话太多了我一时有点乱……对对,是这个,你本来就很强。” 林娣蕾囧,恍然大悟。 懵逼的众战友也放下心来,差点以为一场恶战打出个真实的自我。 所以说不能因为看起来是软包子就往死里欺负,说不定里面就是鹤顶红的馅儿。 众人静静凝望目光坚毅的李璟煜,仿佛已经看见一颗战斗新星正在这个丧心病狂的大学里冉冉升起。 章节目录 不同选择 > 尸潮爆发的第十九天, 夜,晴。 大战方歇, 十二个战士或坐, 或躺,或惊魂未定, 或气喘吁吁。偌大的后厨里, 一片战乱之后的狼藉,胜利没有给他们带来喜悦,异常沉默的空气里弥漫着凝重, 还有一丝末世的荒凉与萧索。 异常惨烈的战斗里,他们无暇思考,直到现在, 尘埃落定, 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不久前还曾一起爬树并肩战斗的同学, 已经成了眼前这具脑浆迸裂的尸体。 他曾是那样的活泼而健康。 一如他们自己。 没人知道感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这种悄无声息的变异所带来的恐惧感远比与丧尸激烈的战斗更让人恐惧。 末日来临的感觉第一次如此强烈而真实。 不是危机, 不是灾难, 就是末日——无力抵抗, 无处可逃。 “我操还没打完吗, 十二对一啊……完全都不会疲倦~~我还要再跳三天三夜~~我现在的心情轻得好像可以飞~~尼玛唱这歌词我都违心!ok,ok,加入我的行列~~no k,nok, 白天跳到黑夜……” 傅熙元的歌声早已听不出调了,扭曲变形的音符飘向夜空,与风声和楼下丧尸的骚动嘈杂汇聚成一支带有异域风情的舞曲。 宋斐叹口气,无力看向赵鹤:“你告诉他一声,战斗结束了,不用远程辅助了。” 赵鹤靠在墙角,精疲力竭,一个指头都不想动:“你没听他唱吗,完全不疲倦,还能再跳三天三夜。” 宋斐黑线。 窗户根底下的冯起白倒是抬起头,好心地冲上面喊:“打完啦——” 楼上的歌声很快停止,没多久,就传来黄默询问:“都安全吗——” 冯起白:“安全,你们怎么样?” 黄默:“我很好。” 问两个,答一个,冯起白皱眉:“傅熙元呢——” 黄默:“唱缺氧了。” 歌声的骤停和楼上楼下的高声问答,引得丧尸重新拍窗。小伙伴们结束对话,再不出声,大约十几分钟以后,窗外逐渐安静下来,冯起白偷偷扒开百叶缝隙,丧尸已离开大半。 “都走了?”距离最远的赵鹤问。 “还没,但也差不多了。”冯起白回身,重新坐到地上,明明万千感慨在心头,可真等到说,却只剩下叹息,“这一架打的,唉。” 脚踝忽然传来一跳一跳的疼痛,乔司奇下意识用手去揉,被宋斐眼尖的捕捉到。 “扭着了?” 乔司奇没语,只轻点一下头。事实上在被于梓晟绊倒的时候就扭到了,没有很严重,不管不顾战斗的时候毫无影响,可像现在这样静下来,那种带着点酸的筋扭到了的疼,就清晰了。 “被他绊的吧。”周一律淡淡说了一句,虽然仍有介怀,却再没之前那样强烈的愤慨。 “无所谓了。”乔司奇耸耸肩。 逝者已矣,好坏善恶都不重要了。 为防万一,李璟煜砸倒丧尸后,王轻远又过来在其脑袋上补了一刀。补完席地而坐,正对尸体,一低头,就能看清尸身全貌。 事实上他也确实一直低着头,镜片后敏锐的目光没有放过尸体一丝一毫。 然而还是不行。 无奈叹息,王轻远终是放弃,抬起头召唤戚,:“术业有专攻,还得你上。” 戚心领神会,起身先去赵鹤那里取回手套,一边戴一边走到尸体身边。 王轻远识相闪开。 李璟煜砸锅的地方属于地铺周边,也就是小分队的生活区,后来为防万一所以戚抓住尸体两肩衣料,将之拖到后厨另外一端,也就是最初闯入食堂时,他割开肌肉研究丧尸新陈代谢的空地。 那边戚将尸体衣物尽褪,以清水冲掉血污。 哗哗声中,带着血色的水流向地漏。 这边王轻远捡回拖把,浸湿,一点点擦拭地上的血迹。 剩下的小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自己也该干点什么,于是捡锅的捡锅,收拾的收拾,整理快递点战利品的就整理。结果整理的时候才发现,原本于梓晟拎着的装满御寒衣物的编织袋还在窗外呢。 那是于梓晟第一次跑到这里等待进窗的时候落下的,等到来不及进,再跑开,再绊倒乔司奇后跑回来进屋,袋子就被忘到外面了。后来宋斐、乔司奇和戚回来的时候都没注意,也就彻底忘了。 好在外面的丧尸已经走得只剩下小猫两三只,赵鹤到另一端窗户吸引它们,宋斐跳出去轻松取回。彼时袋子已经横着倒在地上,彻底淹没于墙根的黑暗阴影中,也难怪他们三个返回时都没发现。 “你就别把它坐回去了。”眼看吴洲要把洗干净的杀人锅重新放回灶口,乔司奇、林娣蕾、李璟煜和周一律四人,异口同声地阻止。 吴洲有点懵:“这不是有十几口大锅灶吗,你们不用这个不就完了。” 乔司奇:“nonono!” 周一律:“你把它这么好模好样地放回去,一天两天行,我们能记住,三天五天呢?” 林娣蕾:“很可能某个时候我们就放松了警惕,然后鬼使神差地使用了它。” 吴洲:“那又怎样,是锅底脏了又不是锅里脏了,不会感染的。” 乔司奇、周一律、林娣蕾:“心里膈应,所以……” 李璟煜:“请放下我的武器。” 刚帮着宋斐声东击西归来的赵鹤,迎面就遭遇了吴同学大力的熊抱。对方情真意切,搂得他简直不能呼吸。 “咋了?”赵鹤一颗心提了起来。 吴洲想起四打一,就无限酸楚委屈:“哥们儿被人欺负了……” 赵鹤当下黑了脸:“谁?” 吴洲一个名字都没放过:“乔司奇、周一律、林娣蕾、李……什么来着,反正就是砸锅那个!” “哦……”赵鹤摸摸战友没比自己矮多少的头,语气柔软下来,“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吴洲推开对方,抬起一头黑线的脸:“咱们系的规矩不是但凡有人被欺负不问对错先组团揍完对方再说吗!” 赵鹤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吴洲:“严格说,其实咱俩也不算一个系……” 吴洲算是看明白了,简直不能更鄙视对方:“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全能啊,死了!” 赵鹤叹口气:“赵全能没死,但是赵全能只做到了不怕天不怕地,人家直接怼天怼地了,你还没看出来他们的实力吗?” 吴洲:“……” 赵鹤:“别的不说,就说大冬天喷花露水,正常人能想到吗?” 吴洲:“……” 赵鹤:“还有面罩护目镜,除了神经病谁他妈往学校买还一买还就十套?” 吴洲:“……” 赵鹤:“我刚才还看见了行李箱,拉着行李箱逃命,这是什么心理素质,笑着看生死,末日当度假。” 吴洲:“……” 赵鹤:“再说回唱歌……” 吴洲:“我这就去帮忙擦地!” 等到后厨收拾得差不多,戚和王轻远那边也有了结果。冲刷干净的于梓晟尸体,各处伤口清晰分明。基本上所有伤痕都能找到对应出处,比如手指内侧被夺枪时的割伤,胳膊上的捅伤等。脑袋因为被砸得乱七八糟,不太容易分辨,但凭借战斗回忆,也能大致记得在被李璟煜砸之前,只是嘴角被乔司奇打伤,另外就是脸颊被按到水槽时捅伤。 所有的这些里,只有被乔司奇打那一下,是伤在变异之前。 “我确定,我手上绝对没有丧尸的口水。”乔司奇作为1班最珍爱生命的同学,别说沾口水这种致命事项,就是碰了一下丧尸的衣服,都会让他心惊肉跳,深深铭记,“它是咬了我胳膊一下,但肯定没碰过我的手,而且我也没用手碰被咬的地方。” 围坐一圈的小伙伴们疑惑看向戚和王轻远,等待两位科研者的解释。 王轻远全程观摩学习,偶尔搭把手,也只是辅助,故而不发表意见,只等戚。 “那就只剩下这种可能了。”后者沉吟片刻,抬眼,“它右手背上有一处很小的伤口,如果这里就是感染源,那他应该是用拳头打丧尸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牙齿上。但因为刮破的伤口太小,他也没注意到。” “所以他感染之后还能这么灵活,是因为被咬得浅?”想起之前的战斗,宋斐仍心有余悸。 “未必,”罗庚想了想,说,“还是和身体的基础能力有关吧。记得之前爬进我宿舍那个,不就是因为之前练舞蹈,才在变异之后仍然柔软灵活。他是练体育的,本来体格就比我们强很多,变异之后还比我们强,也不奇怪。” “但是他会躲,会在我们攻击的时候避开头,会专挑小地雷和李璟煜下手,这也和身体素质有关?” “那个……”李璟煜稍稍打断一下宋斐,“我是咱们班最弱的确切地说还要排到小地雷后面这个事,就不用一直强调了。” 乔司奇囧:“好像是你自己帮着强调了一遍。” 周一律叹口气:“而且强调得特别仔细而全面。” 王轻远正好坐在李璟煜身边,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刚想转过头加入罗庚和宋斐的讨论,戚却比他更快一步—— “之前在去快递点的路上,灌木丛里那些丧尸,就已经能做到听见声音不出来,甚至是伏击我们,某种程度上讲,跟于梓晟变异后很像。” 王轻远愣住,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不可置信地开口:“你的意思是丧尸进化了?” “我们在战斗中不断增强自己的能力,是为了适应这个新的环境,反过来讲,病毒也一样。它们也在适应这个新的环境,提高自己的生存能力。”说到这里,戚顿了顿,“但有一点,我坚持。” 王轻远:“什么?” 戚:“病毒再进化,也不会让丧尸真正拥有人的智慧。它们所谓的对音乐无动于衷也好,伏击也好,护头也好,本质上更像是兽类的趋利避害和捕猎。” 王轻远定定看他:“有时候,人未必狡猾得过动物,何况动物还有獠牙和利爪。” 戚嘴角勾起:“只要人想狡猾起来,这世上就没有物种能坏过我们了。” 小伙伴们心头荡起微妙涟漪,明明不太像好话,可是莫名就觉得振奋啊! 宋同学心头惊涛拍岸,分手之后还觉得前男友帅是一种病,不,是他妈绝症! 每次有新情况,1班小伙伴们都会像这样坐下来开个研讨会,已习以为常。但2班同学第一次参加,严肃活泼团结紧张的会议氛围让他们印象深刻,获益匪浅,何之问甚至问1班借来了笔和半张纸——小伙伴们只从超市里带出来一个小笔记本,撕一张少一张,故而无论自用还是外借都比较节约——记了一些关键点,准备回去给黄默和傅熙元科普。 夜已深,随着气温渐低,窗外再不见丧尸踪影。 2班四位同学带着分得的快递点战利品,顺着班里递下来的绳子,安全返回。 1班八个小伙伴们抖落开一件件御寒衣物,铺床的铺床,洗漱的洗漱,唯独戚落在另一端,对着于梓晟的尸体发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与丧尸尸体有关的活成了戚的专属领域,清洗检查弃尸一条龙。 叹口气,戚走到尸体头顶,弯下腰认命地把手伸到尸体腋下,往上一提。原本只应该上半身离地的尸体忽然全身离地,戚敏锐地感觉到手里重量的变化,一抬头,发现对面宋斐不知何时过来了,正帮他抬着尸体的双脚。 “看我干嘛,”宋斐被戚傻乎乎的表情逗乐了,催促道,“走啊。” 戚回过神,连忙往窗户方向走。 宋斐配合着他的脚步,一点点移动。 轰轰烈烈的战斗未必不能全身而退,休整喘息的瞬间却有死亡如影随形。于梓晟的变异带来的不仅是九死一生的苦战,更是再不敢有一刻松懈,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绷紧神经的窒息。 戚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但他希望这个时间能长些,再长些:“我们都要好好的。” 宋斐摇头,露出白牙:“不是要,是会。” 戚怔住,然后笑了。他的笑容很浅,却温柔到了眼睛里。 宋斐别开脸,只恨自己不是裁判——这种笑容绝逼犯规,就该一笑黄牌警告,再笑红牌罚下! 二人合力将尸体扔到窗外,关窗的时候,听见乔司奇在那边和周一律探讨—— 乔司奇:“为什么每次都让我勾引丧尸?难道穿得越多责任越大?” 周一律:“不是。” 乔司奇:“体重越轻,责任越大?” 周一律:“也不是。” 乔司奇:“跑得越快,责任越大?” 周一律:“更不是。你看问题能不能不要只看表面,我们从来都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乔司奇:“那到底是因为啥啊?” 周一律:“财富越多,责任越大。” 乔司奇:“……” 友好探讨已经发展成抱作一团,中间还夹带捶打和撕扯之不雅动作。 宋斐收回目光,沉默良久,低声道:“我觉得他绊了乔司奇。” 戚想了想,模棱两可道:“或许吧。” “也是,”宋斐苦笑,有点不好意思,“人都走了,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戚拉住想往回走的宋斐。 宋斐疑惑挑眉。 戚静静地说:“无论他有没有绊乔司奇,如果乔司奇摔倒的时候他不是跑回来,而是像你一样选择救人,或许再爬窗户的时候就未必会遇见那个丧尸,未必会回手打那一拳,未必……会感染。” 宋斐缓缓摇头:“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不会救乔司奇。危险面前,优先自己,从宿舍到超市,从超市到食堂,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我才说如果。”戚看进宋斐的眼睛,轻轻叹息,“但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如果。” 同样的绝境里,为了生存,有人选择狠心,有人选择良心。没办法判断哪个更有效,因为都能创造生机,也都蕴藏危险。 只能说,我们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章节目录 月下潜行 > 恶战让所有人精疲力竭, 却也让大脑再没余力胡思乱想, 1班八个小伙伴以最快速度收拾好卫生, 便盖着快递点缴获来的御寒衣物, 在久违的温暖中, 沉沉入睡。 一夜酣眠, 无梦到天明。翌日, 小伙伴们在暖融融的米香中苏醒。这香味初闻恬静淡然,可久了,又有一种醇厚悠远的回味。它是如此的亲切, 以至于让人产生出时空错置的恍惚感,仿佛正躺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沐浴着窗外明媚多时的阳光, 垂涎着顺门缝飘进来的, 厨房里母亲的粥香。 七个人陆续睁开眼,一水不锈钢材质的桌案灶台锅碗瓢盆, 用自身冰冷的光泽将他们拉回现实。 唯一能够中和这寒意的, 只有站在不远处灶口前的林娣蕾。 塞着耳机哼着歌, 勺子锅里拨一拨, 活泼可爱, 明媚轻快。 最初的呢子大衣早被换掉, 这阵子她一直裹着带着毛毛边帽子的羽绒服。参差不齐的短发被她别到耳后,露出白皙侧脸,在百叶窗透进来的光影里, 透着那么的好看。 七个男同学陆续坐起来, 地铺空间有限,没人移动,于是这会儿就是个一字排开肩并肩齐眺望的集体造型。 “有个女生,真好……”罗庚双眼放光,心驰神荡。 向来走小资情调逼格路线的周一律早就看不惯他这样了:“你别一天到晚色狼似的。就你这个猥琐样,我是小地雷我也不搭理你。”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怎么就猥琐了。”罗庚一脸不解,眼神正直而无辜,“有个女生在队伍里,又养眼,又暖胃,还总香扑扑的,就像屋里摆了鲜花。我赞美两句,发自肺腑,真心实意!” “哎我发现一碰上小地雷,你这语表达能力突飞猛进啊。”哪有热闹哪到的乔司奇携弹幕强势插入,“我承认小地雷确实很好,但你也不能为了夸她就打击我们这些兄弟吧。啥叫有个女生真好,你让哥儿几个多伤心。” 罗庚语塞,表情纠结,好像想跟乔司奇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 “他的意思是说有个女生更有家的感觉。”王轻远领会了罗庚的精神,替他开口。 乔司奇皱眉:“全男生就没家的感觉了?” “你可以试试,”王轻远耸耸肩,下巴朝林娣蕾的方向轻轻一扬,“想象现在那边煮粥的不是林娣蕾,而是赵鹤。” 乔司奇:“……” 王轻远:“轻哼小曲,轻扭小腰,唇边含笑,目光温柔。” 其他人:“……” 王轻远:“感觉如何?” 全体战友:“誓死保护小地雷!” 二楼,韩餐后厨。 赵鹤:“阿嚏——” 黄默:“感冒了?” 赵鹤:“没,鼻子忽然发痒。” 冯起白:“有人想你了。” 赵鹤:“……呵呵。” 吴洲:“呵你妹啊,都说了让你问楼下借个面罩,这他妈一喷嚏口水鼻涕全进锅里了!” 赵鹤:“你行你上啊!” 吴洲:“我菜名接龙又没输。” 赵鹤:“有能耐比掰手腕!” 傅熙元:“大哥,有嚷嚷的工夫就多搅和搅和粥,我闻着好像都有糊味了。” 何之问:“放葱可以去糊味。” 赵鹤:“哪有葱啊。辣白菜行吗?” 黄默走到窗口,于晨光中静静眺望远方——当男同学们自告奋勇要为你分担厨房辛苦,却最终用决斗方式选出执行者时,你就该知道,一场灾难要来了。 尸潮爆发的第二十天,武生班小伙伴们不约而同都在清早煮了粥,楼上煮的白米,楼下煮的八宝——这天是腊八节。 失去了信号的手机,唯一还在向前流动更新的只剩下时间和万年历。 昼伏夜出毫无规律的混乱作息,和外界充满不现实感的恐怖环境,都在模糊着小伙伴们的五感,好像不知不觉就漂浮到了半空,只有在看见确切变动着的日期的时候,恍惚的心才会踏实下来。 晚上六点,赵鹤、吴洲、冯起白与何之问,如约而至。 楼下这边的宋斐、戚、周一律和乔司奇,也已装备完毕。 ——启程去格物楼的时间,就定在今晚。 尽管昨日刚去了快递点,回来之后又打了那么一场,但小伙伴们再不愿意多等。或者说,客观环境也不允许他们从长计议。在这种随时可能有突发状况,甚至是死亡的生存战里,时间,就是生命。 八个人全副武装,面罩,护目镜,武器,双肩包——赵鹤他们从宿舍逃出来的时候,也都背了书包。 如果说一楼后厨仓库里有什么东西是最让小伙伴们惊喜的,那就是各种罐头了——午餐肉罐头、豆豉鲮鱼罐头、红烧猪肉罐头等等,每种都是按箱计。相比其他还需要烹饪的食物,罐头这种体积最小,密度最高,携带和吃起来最方便的东西,自然是长途远征必备佳品。 除此之外,林娣蕾还给众人烙了一些饼。也是便于存储又顶饿的东西,虽然吃起来有点噎,或许要多费些水。 “其实如果顺利的话,一来一回最多两个晚上,没准一个晚上都行,”宋斐掂掂被迫塞得八分满的背包,有些哭笑不得,“不必要装这么多吧。” 林娣蕾坚持:“有备无患。” 宋斐无奈妥协,不过:“但愿用不上。” 如果真等这些储备粮耗尽才能回来,那可真是西天取经了。 可如果这些储备粮耗尽他们还没有回来呢…… 用力摇头,甩掉不好的想法,宋斐退到七个人的队伍里,冲着剩下的四个小伙伴道:“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吧。” “无论能否找到收音机,”王轻远一字一句道,“都请你们务必要回来。” 宋斐定定看着他,忽然咧开嘴:“但最好还是能找到吧?” 王轻远回他一个笑,难得的调皮:“当然。” 北风凛冽,夜正寒。 空荡的校园静得可怕。无论主干道还是小路,举目所见,皆无人影。唯有路灯无声地亮着,却更添诡异,仿佛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蒸发了,只剩下空的路,静的楼,还有愈发冰凉寒冷的空气。 八个人小心翼翼地藏在路灯阴影里,沿路向东,朝着院系楼区匀速前行。 从食堂到格物楼,基本没有什么小路,都是修整得平坦宽阔的柏油路,不同路之间的区别无非是要么路过院系楼正门,要么路过院系楼背面,反正怎么走,都要经过鲁班楼、艺馨楼、求实楼等多个院系楼,方才能抵达位置在最里面的格物楼。 宽阔柏油路的坏处就是不易隐蔽,好在路两旁都栽有大树,虽然叶子掉光了,但隔几米就一棵的粗壮树干,还是带给小伙伴们一些心理上的安全感,故而大家贴着树往前走。 只是干走走不到目标区,别说格物楼,连最近的艺馨楼还差着好远呢,着实让人心累。 唯一能让小伙伴们感到安慰的,就是一路行来没遇见任何丧尸。 但人就是这样奇怪,越没遇见,越觉得忐忑—— “你们说,”乔司奇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息,“它们都藏在哪儿了?” “楼里吧,”回答他的是周一律,“跟食堂那些一样,外面一冷,就往楼里躲。” johns闻心中笼罩起巨大阴影:“照你这么说,院系楼那边岂不是成了丧尸的汪洋大海?” “可能性很高。” “……”乔司奇觉得自己有点走不动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倒是想快点扎进这片海。”宋斐说着说着,不自觉皱眉,半疑惑半吐槽,“以前怎么没感觉这条路这么长?我记得从宿舍过来也没多久啊。” 戚的语气淡淡的,慢条斯理:“你都是赶在上课铃响前的最后一秒狂奔而至,感觉不到路途遥远也在情理之中。” 宋斐恍然大悟:“原来如……我用你解释了吗!” 戚不自觉扬起嘴角,满心愉悦。 宋斐虽被吐槽得心塞,但转念一想,人家也没说错,自己当年还真是能多睡一分钟,绝不早起一秒钟,就算是系主任的课,也一视同仁,完全不搞差别对待。后来戚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原来他不只对选修课敷衍,必修课也一碗水端平,于是单为端正他的学习态度,就不知道怼了他多少回。 起初戚可能是真想他好,后来估计发现无用,就全是为怼而怼了。反正朽木不可雕,出口恶气爽一爽也好。 以前的宋斐觉得戚纯属找茬。 然而现在他懂了,那是一种眼睁睁看着你虚度时光却又使不上力的生气。 “你说的对……” 突然冒出的诚恳话语让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声:“嗯?” 宋斐索性直截了当道:“你说的对,我不应该那么混日子。” 戚黑线:“如果没记错,我最后一次说这样的话,好像得追溯到夏天。” 宋斐:“道理太深奥了,你要给我时间去领会。” 戚:“……” 戚不知道宋斐突然抽了什么风,无意抬头,发现路前方左侧的几棵树之间扯着一条横幅,红底白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种宣传横幅在校园里随处可见,旨在营造健康向上的校园精神文明风貌。 难道是看见了这个? 戚抿紧嘴唇,否决了这个推断——此条幅都在这里挂了八百年了,日晒雨淋,褪色皱缩,实在不太像能够激荡人心的样子。 但宋斐确实是在反省了。 而且是在明知道极有可能被他吐槽的情况下,仍然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 相比之下,自己刚才的冷嘲热讽,就显得特不是东西了。 本质上缺乏带给爱人快乐的能力。 简单讲,你不尊重他。 王轻远说过的话,忽然在戚脑海里闪了出来。 虽然对方在当时就讲得很清楚,可直到现在,戚才真正品出个中滋味。 后方。 赵鹤:“前面聊什么呢?” 吴洲:“听不清。” 冯起白:“好像说丧尸都躲楼里了,还有宋斐貌似在跟戚聊夏天的回忆?” 何之问:“夏天?他俩以前就认识?” 冯起白:“鬼知道。” 赵鹤:“他们班真的太奇怪了。” 吴洲:“从那个李什么把锅砸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他班再发生啥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何之问:“李鲸鱼。” 吴洲:“嗯?” 何之问:“他叫李鲸鱼。” 吴洲:“你看,我现在听见这么奇怪的名字都没感觉了。” 章节目录 诱敌鲁班 > 相比昨夜去快递点时冰消雪融的回暖, 今夜的气温又骤然降了下来。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 导致丧尸们又缩回可以遮风避雨的建筑物里, 所以路上才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最初小心翼翼刻意压低的交谈, 在相对安稳的行进中, 慢慢放松下来, 一同放松的还有小伙伴们的神经, 以至于当路旁树后有疑似丧尸的影子一身而过的时候,只有何之问注意到了。 他的脚步骤然一停,跟在后面的赵鹤没留神, 撞了个结结实实,后者条件反射地“靠”了一句,完全没控制音量, 等发觉不妥, 为时晚矣。 树后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丧尸,一袭红色羽绒服热烈奔放, 一如它扑来时的激情。 何之问本能想跑, 可十个脚趾头打仗似的乱动一气, 脚底板还是没离开地面, 相反, 手里的刀倒是握得更紧——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有战友! 电光石火间,丧尸已张着血盆大口来到眼前,距离之近甚至可以看清楚它被嗑掉一角的门牙。 何之问不管不顾一刀捅过去, 刀尖扎进丧尸右脸! 丧尸还在往前冲, 何之问也没有卸力,然而对方的力量明显强过自己,何之问坚持没两秒,脚下便站不住。所幸身后还一个刚刚撞上来的赵鹤,紧紧贴在何之问后背,擎住他的同时手上也没闲着,一军刺戳进丧尸太阳穴。 暗红色液体顺着放血槽缓缓流淌出来。 何之问清楚感觉到与自己抗衡的力量在慢慢消失。 用力拔出刀,尚未被军刺放干的血,又从脸上多出的窟窿里喷溅出来。赵鹤将丧尸无声响地放倒在地面上,这才拔出军刺,利落站起。 “这他妈也太好用了,”赵鹤甩甩军刺上的血,越看越爱这件神兵,“想出买一把这玩意儿放宿舍的人绝逼是天才。” 何之问看着队友行云流水的身手,又想起两分钟前自己后背倚靠着的同他一道对抗丧尸冲击抗衡的坚定力量,不由得忆往昔,无限感慨:“上学期我向一个女生表白,她拒绝我的理由是相比智慧的头脑,她更向往坚实的胸膛。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女生惯用的借口,原来安全感真的很重要。” “很多男同学都认可这种说法,”冯起白拍拍队友肩膀,“但用亲身体验式来证明的,你可能是第一个。” 何之问囧,正想再说道两句,原本走在前面的1班四个人已经闻声退了回来。 “没事吧?”宋斐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何之问,关心地问。 何之问摇头:“就一个,我们对付得来。” 戚四下环顾,不太放心:“有一个就有第二个,我们得赶快走。” “走之前能不能把花露水再拿给我喷一喷……”作为被丧尸啃过次数最多的同学,乔司奇现在是丧尸打个喷嚏都肝颤一下。 “还喷?你现在已经跟花露水缸里泡三个月似的了,再喷,丧尸要不恼羞成怒,我都鞥帮它们替天行道。”周一律这一路上快被johns熏得嗅觉失灵了,提起来就一肚子火。 赵鹤也帮腔,指指地上的尸体说:“一路上也没遇见几个丧尸,冲出来的更就这一个,放心啦,后面肯定也太平,你再多喷也是浪费。” 乔司奇半信半疑,皱眉犹豫。 赵鹤再接再厉:“这么的,要是后面又碰着丧尸,我就像保护何之问一样保护你,够意思吧?” 乔司奇眼睛一亮,总觉得在赵鹤光洁的头顶看见了更为光明圣洁的慈爱之光:“真的?!” 赵鹤毫不犹豫点头:“当然。君子一既出……” 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碎了夜的静谧,所有人都被震疼了耳朵,好长一段时间里,除了嗡嗡嗡,再感知不到其他声响。 待到耳鸣退去,不远处已升起滚滚浓烟,给原本清澈的一方夜空蒙上厚厚灰霾。 “求实楼!”何之问准确报上出事地点的名字。 此时小伙伴们已经来到了院系楼区域,虽没正式进入,但抬眼已经能看得清前方的艺馨楼。鲁班楼、艺馨楼、求实楼和格物楼四点一线,鲁班楼最靠外,格物楼最靠里,浓烟滚滚的方向虽看不清楼体,可从位置判断,化学系的求实楼无异。 “怎么会爆炸?”宋斐飞快思索,“难道有同学在里面?” 戚:“虽然我也很想去探个究竟,但现在恐怕不行。” 宋斐感觉到对方话里不同寻常的凝重和紧张,疑惑地看他。 旁边的赵鹤倒是先一步领会了队友前男友的意思:“同志们,接下来可能是一场恶战……”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听见了繁多而杂乱的脚步声,先是远远的,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了然——那边是文博楼! 文学院的文博楼不在现下他们踩的这条直线上,但也属于院系楼区,就在此时声音传来的方向。 显然是楼内或者楼附近的丧尸被爆炸吸引,闻声而来,且是一大波! 脚步声越来越心惊肉跳,众人再不敢耽搁,拔腿就往前跑! 可跑没几步,前方鲁班楼里忽然又冲出无数丧尸,也像被爆炸声刺激得兴奋了一样,没头没脑地朝浓烟方向狂奔! 八个人脚下一顿,虽还在向前跑,却又不敢跑得太快,万一追上前方大部队,人家集体一回头,他们就是标准的投怀送抱。可这样慢下去,下场绝逼就是被后面的尸潮踏平! 这简直就像冬季里的跑操,前面一个班狂奔,后面一个班狂追,他们八个自由人晃荡在两大集体中间,横看竖看都是炮灰啊! 戚当机立断:“跑直线不行,转弯!” 此时小伙伴们已经经过鲁班楼跑到了它与艺馨楼之间的十字路口,左手边前艺馨后鲁班,右手边则是一大片光秃秃的小土坡——实际上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花满坡。春夏时节,花开满坡。然而现在数九隆冬,百花仙子们都回天上了。 戚没有半点迟疑,便选择了向左转——楼体尚可掩蔽,土坡真没活路。 如此这般,一行人急转弯插入建筑院和艺术院之间,但又不能跑开太远,毕竟目的地是格物楼,跑离院系楼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要安全,也要收音机,两相权衡,战斗小分队开启了鲁班楼绕圈跑模式。 也多亏现在的校区也好教学楼也好都往大了建,占地面积十分可观,禁绕。 小伙伴们的计划很简单,也很明了——几圈绕下来,前面鲁班楼那波丧尸必然已冲到爆炸现场,主干道重新空荡安全,他们再奔出去跑向最里面格物楼。 但,大家错估了文博楼丧尸的速度和耐力。 不用几圈,一大圈下来,小伙伴们已经不复初始速度,毕竟是拼尽全力的百米狂奔,能维持高速十几秒已属不易,要维持几分钟,根本是天方夜谭。所以跑到一圈的时候,大家的状态基本就和跑八百米时差不多了。 身后的丧尸虽然面无疲色,可是身体机能并没有突飞猛进,所以速度也有相应下滑,但——滑得很慢。 跑在尸潮大群最前面的戴着眼镜的女同学和跑在小分队最后面的冯起白,最近时二者距离也就一米出头,好几次对方突然伸出胳膊,差点薅住冯起白的衣服! “它们难道不知道累吗!”冯起白毛孔炸开,汗毛竖立,感觉头发丝儿要变成豪猪的剑,咻咻咻往外射! 跑在前面的1班四个小伙伴异口同声给出答案:“它们是文学院的!” 丧尸手指尖又刮了下他的后背,冯起白简直要疯:“文学院就他妈好好研究诗词歌赋,难道还集体去肯尼亚集训过长跑吗!” 1班四伙伴脑海中不约而同闪过小鲸鱼的矫健身姿:“很有可能。” “这么绕下去不是办法!”周一律已经闻到了自己喉咙里的腥甜味,果断道,“我爬窗上楼,吸引住他们,你们往前跑!” “不行,”宋斐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们跑了你怎么办!” “放心,我死不了。但如果你们最后拿不到收音机,我就变丧尸追杀你们。” “如果拿到了呢?” “废话,那就在回程的时候接我啊!” 周一律给了小伙伴们一个“要敢不接我回家你们等着”的纯威胁眼神,脚下忽然急剧加速,转瞬已冲到很前面的地方,后骤然停住,一个双手支撑跃上一楼窗台——鲁班楼走现代诡异风,没阳台,只有杂乱随性的窗户、宽窄不一的窗台还有参差不齐毫无章法的各种外墙结构装饰。 眨眼间周一律右脚已经踩住窗外墙体上一处凹进去的方格状结构,手抓窗户上檐,脚下一蹬,人立刻到了一二楼窗户之间。而就在他奋力往二楼窗户上爬的时候,已经跑近的乔司奇眼尖地发现隔壁窗户里有一只丧尸正贴着玻璃往外看! 虽然暂时对周一律造不成杀伤,但谁知道这楼里还有多少丧尸。 乔司奇看看后方马上就要追过来的丧尸,又看看承担着最终使命,即便再不愿也只能向前跑的战友,豁出去了,也跳上一层凹进去的窗台,学着周一律往上爬! 周一律刚在二层窗台站稳,本想看看下面战局,结果一低头,先看见一条小尾巴。 “操,你跟上来干嘛!” “一人战一楼,你当你神奇女侠啊!”乔司奇呛完回头冲一边狂奔还不时回头担忧张望的小伙伴们喊,“有我在,你们放心,务必拿到收音机啊——” 周一律翻个白眼,“有这货在”和“你们放心”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逻辑关系好吗!确切地说,有这货在才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但,乔司奇会主动留下来跟他并肩战斗,这真是做梦都不敢这么荒诞。 这还是那个娇生惯养贪生怕死嘚瑟炫富的乔司奇吗? “请收起你崇拜的眼神,因为现在使用还为时尚早,未来我会给你更多惊喜。” “……我这是质疑!!!” 乔司奇没办法放周一律一个人在这里。换位思考,如果是他,天冷夜寒,举目无亲,只有无尽的恐惧和孤独,他根本想象不出该如何熬下去。 周一律知道乔司奇为什么留下来陪他。换位思考,如果是他,也不可能丢下一个战友孤零零守在这里牵制丧尸,哪怕多一个人也好,单打独斗和并肩战斗之间,不是一和二的关系,而是一和正无穷。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心—— 乔司奇:“你他妈倒是拉我一把啊!” 周一律:“一窗台不容二虎,你去那边!” 乔司奇:“fuck!” 周一律:“you are wele。” 六个人绕完最后一圈,回到主路重新开始往前冲的时候,背后响起了战友声嘶力竭的呐喊—— 乔司奇:“啊啊啊啊啊都别追了看这边——” 周一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一眼你看不了吃亏,看一眼你看不了上当——” 乔司奇:“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周一律:“离你妈蛋!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乔司奇:“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 周一律:“你再大点声,引过来的太少了!” 乔司奇:“不是音量问题,歌曲问题!它们喜欢神曲!” 周一律:“小苹果?” 乔司奇:“你太low了!” 周一律:“那你来一个洋气的!” 乔司奇:“嗡班炸萨多~~沙嘛牙嘛奴巴拉雅~~班炸萨多爹奴巴~~底查知卓咩巴哇~~苏多卡欲美巴哇~~苏波卡哟~~咩巴哇……” 周一律:“……” 这厢周一律感觉脚底下窗台成了云朵,来阵风就能上天。那边急速奔过十字路口的战士们头也不敢回,生怕浪费了两位兄弟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时间。 但奔跑不影响好奇心—— 吴洲:“他唱的到底是啥,以后遇见这歌我绝逼要避开!” 赵鹤:“能听出来才怪了!” 宋斐:“《万物生》,他唱跑调了,仔细听就听出来了。” 冯起白:“仔细听也听不出来!” 宋斐:“哦,他梵文发音也不太准。” 众战友:“你知道的太多了!!!” 章节目录 格物遇险 > 随着神曲发力, 乔司奇和周一律成功将尸群的四分之一留在了鲁班楼下。实际上这已是极大的成功了, 因为疾速移动的猎物带来的吸引力是本能的, 任凭他俩叫破喉咙, 不买账的仍比买账的多。 2班四个同学在周一律爬上窗台的时候, 内心os无一例外都是“我勒个草”。这种自杀式诱敌法难道不应该是主旋律英雄电影里的专利吗, 现实中谁会脑子有坑啊, 牺牲我一个换来万家笑开颜。 可当一贯先喊怕的乔司奇竟也毅然陪他一起跳上去之后,四人的心理都起了一些变化。 心无惧色,我自横刀向天笑, 是大英雄的气概。 怕得要死,却还迎恐惧而上,是平凡人的勇敢。 普天之下少见豪杰。 芸芸众生皆有热血。 艺馨楼已过, 又一个十字路口, 子弹一样跑在最前面的赵鹤,回头看一眼仍穷追不舍的丧尸大军, 和落在最后几乎要跑断气的何之问, 还有在他身边一左一右——明明可以跑得更快却一直跟随他节奏跑的戚和一个劲给他打气喊着胜利就在眼前千万不能停下脚步的宋斐, 落地的右脚跟当下一拧, 整个身体左转四十五度! 紧跟在他身后的吴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动作, 立刻出声:“我去引, 你们继续!” 赵鹤无语:“不要命的事抢屁抢!” 吴洲倒不是非跟他争这个牺牲名额,而是从实际出发考虑:“你身手更好,留着更有用!”说完也不等赵鹤同意与否, 率先完成九十度转身, 脚下一个加速度,冲进艺馨楼和求实楼之间。 此时的求实楼上半部已经完全被烟尘笼罩,显然爆炸就是发生在中上层,并且伴有燃烧,但未见明火,只有浓烟仍不住从震碎的空洞窗口往外冒。楼上似有人在呼喊,听得人心里难受,但这种情况里,真的谁也顾不上谁了。 吴洲果断选择艺馨楼作为诱敌栖息地,狂奔之姿的方向也更加明确。从头到尾看着同班同学争来抢去的冯起白,一肚子槽简直不知该从何而吐。 这是勇闯格物楼还是热气球环游啊,还带一路飞一路往下扔沙袋减重的吗!!! 白眼翻上天,脚下却恨恨一踏,追着吴洲的方向跑了上去! 赵鹤大吃一惊,要知道在往食堂逃的时候,这小子就是独得不行,一把雕刻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连他们都得躲着点,生怕被误伤。到了后厨里,即便过很久,似乎放下了防备心,也依然少话,很多时候都显得有点阴郁,倒符合一个艺术家的气质。 然而现在,艺术家十分违和地借用了富二代战友的语录—— “有我在,你们放心,务必拿到收音机!” 赵鹤其实不太放心,而从吴洲同学回头的惊讶表情看,后者心里似也不太有底。 与鲁班楼诱敌同样的套路,不同的是吴洲在奔跑中已经开始狂歌,直接当身后一大波丧尸引入歧途。 剩下的赵鹤、何之问、宋斐、戚四个人,没时间等到吴洲与冯起白安全上窗了。他们只能在心里祈祷战友安全。 抬头远望。 格物楼已映入眼帘。 不同于外墙奇形怪状落脚之处层出不穷的鲁班楼,也不同于造型优美灵动极富艺术气息充满便于攀爬的欧式花纹造型的艺馨楼,格物楼一如它理科学院的属性,简洁利落,大方实用,外墙就是外墙,窗户就是窗户,没阳台,没造型,没花纹,没装饰,完全就是一座放到上世纪八十年代都不会显得新潮的矩形教学楼,唯一能看出些许时代感的,只有它一共十二层的高度。 何之问已经跑得喘不过气了,要不是望楼止渴,一直被那一抹就到了就要到了的希望支撑着,他说不定真就豁出去不跑了,变丧尸就变丧尸吧,起码丧尸跑起来感觉不到累。 赵鹤又跑又着急,已经一脑门子汗,等看清格物楼的朴素造型,当下绝望:“怎么进楼啊——” 赵鹤没来过格物楼,确切地说教学楼区他都不太过来,体院的楼在田径场附近,这边之于他,就跟一所陌生学校没两样。 戚是闭上眼睛都知道格物楼模样的,自然也早有打算:“上树,诱敌,从门进!” 这是他们去快递点的路数,赵鹤一点就通。但问题是,他抬头看看孤零零伫立在道路尽头的格物楼,虽没到跟前,大眼一望也认得出是一片开阔地。不知是不是格物楼太靠里面,属于未完全开发的校园区域,所以待遇比快递点还不如,别说大树小树,连个灌木丛绿化带都没有。 “树在哪儿啊!”跑在最前面却锁定不到目标,赵鹤急得要吐血。 何之问听得也要吐血:“哪那么多问题,你跑到前面就知道了!” 赵鹤被训得不是很开心,可说话间脚下已又跑了不小一段距离,格物楼的正门已经出现在视野当中,赵鹤也终于明白了何之问的话——只见四周一片荒地的格物楼,偏在正门跟前有两棵七八米的树,因树叶落尽,只剩下光秃枝条,但枯枝仍纵横交错,不难想象春夏时这树的枝繁叶茂。 两棵树相隔五米左右,都在格物楼正门台阶下来的左手边一侧,距离台阶近的那棵稍高些,远的那棵稍矮些,二者之间摆着两张长椅,为严肃认真的教学楼平添了几丝温馨浪漫。 有了目标,赵鹤跑起来更有劲了,几乎是一口气跑到距离楼体稍远却距离他较的那棵树下,蹭蹭蹭就窜了上去。待他爬到树杈,另外三个人才姗姗来迟,赵鹤也不商量,直接开口:“你们都去那棵!” 三个人没时间想更多,条件反射都是觉得赵鹤想独霸一棵树,但直觉又不愿意相信。疑惑间,七手八脚也都上了树。 看不见尽头的奔跑终于停止,久违的休憩让小伙伴们恨不能把最张到最大去吸气呼气,何之问更是喘得动作剧烈,差点抱不住树杈。 赵鹤好一些,虽同样喘得厉害,但平复起来也快。 等到他觉得差不多心平气和时,没有被四个战友带走的丧尸,全部集中到了树下。 密密麻麻,至少还有四五十个。 格物楼正门里也不时有丧尸闻讯而出,过来凑热闹。 “幸亏学校还给你们院种了两棵树,”赵鹤想起来都后怕,把树杈搂得更紧,“不然咱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戚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只有你不知道物理院楼前有两棵树。” 宋斐作证:“连我这个学渣都知道!” 赵鹤莫名其妙:“我又不到这边上课,再说,就算过来,谁会注意两棵树?” 何之问:“你以为这是普通的两棵树吗?你以为这是学校随便种在我们院门前的树吗?大错而特错,这是我们院自己种的!!!” 隔着五米,赵鹤都能感觉到何之问喷出的口水,囧:“就算是你们学院自己种的,也不用这么义愤填膺啊。再说了,我也没发现这树有什么不普通,不就是树杈多了点,造型丰满了点……” 何之问:“这是当年砸了牛顿的那棵苹果树!” 赵鹤:“呃,我承认我学习不如你们,但看着也不像傻子吧……” 宋斐噗地乐出来,连忙帮腔:“他没说全,应该说这棵树是剑桥大学那棵砸了牛顿的苹果树的后代。据说是他们系主任费劲千辛万苦才从英国弄过来的。” 赵鹤:“……” 戚:“其实剑桥大学那棵树也不是真正的砸牛顿的苹果树了,有说是另栽的,有说是从原树上引出一部分再种的,他们系主任应该相信后者,所以弄来了后代的后代,种在这里激励物理院的学子们。” 赵鹤咽了下口水,很认真地问:“你们觉得这事儿听起来有可信度吗?” 戚微笑:“很风趣。” 赵鹤长舒口气,还好,起码还是有战友智商在线的。 何之问仍之凿凿,捍卫学院荣誉,赵鹤也不跟他多辩,权当默认。可前者不依不饶,逼得他没辙,最后只好说:“我信了,真的。” 结果何之问脸一撇,满腹委屈:“我不信!” 赵鹤黑线,连忙再三诚恳道:“这树和学校里那些其他的破树不一样,肯定不一样!” 何之问:“你敷衍我。” 赵鹤:“我没有!” 何之问:“那你说说不一样的理由。” 赵鹤:“我趴上面这么久了,一根树枝都没断!” 宋斐、戚:“……” 何之问:“我信你了。” 呼吸调整得差不多,赵鹤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独霸一棵树的意图:“我把树下还有楼里,起码是一楼大厅里的那些丧尸尽可能都引出来,你们看准时机,悄悄下树,落地就往楼里跑。至于里面,我爱莫能助了。” 宋斐差点儿听傻了,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行:“乔司奇吴洲他们还能进个楼,你在树上,我们都进去了,你怎么脱身?飞回去?” 赵鹤倒是想得开:“能飞回去就飞,飞不回去就在这里等你们。” 戚也不认同:“我们还不知道要在里面耽误多久,别说一宿两宿,就是几个小时,你都未必挨得过。” 赵鹤当然不想死,他只是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但其他三个学术型选手显然需要更有力的说服。 “这样,我在这里等着,只要你们一进入安全房间,就开窗户帮我把树下丧尸引开,至于后面我怎么跑,往哪逃,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反正肯定死不了。”赵鹤想了想,又补了句,“当然如果等到受不了了你们还没动静,别怪我自己先溜。” “你要是真能先溜我们得谢天谢地!”宋斐哭笑不得,又觉得眼底发热。 这就是赵鹤,从不煽情,简单粗暴就给你心上一拳。 “你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赵鹤被宋斐盯得不自在,总觉得浑身不对劲。甩掉恶寒,清了清嗓子,“我要开始了,你们盯着点门口。” 三战友乖乖听话,一起转头紧盯格物楼正门。 很快,非常遥远的神曲与比较遥远的流行r&b混杂的夜空里,又多出第三道声音。 只不过没再歌唱,就是原始的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嘶吼—— “□□妈我说多少次了我不想练跨栏不想练跨栏不想练跨栏啊啊啊啊啊啊!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我爹啊!转你妈逼转项,再逼我信不信偷录小视频微博曝光你逼运动员吃兴奋剂!我他妈就想一辈子撇标枪啊啊啊啊啊——” 狂风乍起,挂着三个人的苹果树依然被吹得枝条乱晃。 宋斐紧张地用力搂住树杈,回头真诚冲着何之问叮嘱:“记得回去告诉吴洲和傅熙元,让他们有机会提醒一下赵鹤的老师和教练,出来进去多注意安全。” 这一提醒还有没有机会带到教练耳边不得而知,但格物楼的丧尸们确实被吸引出来很多。不知是不是人在情绪激动时,连声音都能带上鲜活的人类味道,相比前四个诱敌伙伴,赵鹤显然更有效率。 五分钟以后。 赵鹤终于喊爽了,抬眼一看,格物楼里面已经出来了不少丧尸,起码现在从正门望进去,基本是空的了。可转头再一看,另外一棵树上的三个战友不知是听得太入神,还是有别的顾虑,没半点下树的意思。 这会他的树下已经尸头攒动,一片热闹光景,围在最外层的距离宋斐那棵树仍然很近。赵鹤一琢磨,索性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正对着宋斐那棵树和格物楼,改吼为歌——论震慑吸引,吼声无敌,论持久续航,唯歌声不败。 赵鹤的曲库都是励志风,一会儿超越梦想一起飞,一会儿怒放的生命,奔放的节奏里竟将丧尸渐渐带着偏移,最后整个尸群都变成正对着赵鹤,背对着宋斐那棵树与格物楼正门。 三个一直等待的小伙伴终于寻到时机,屏息悄悄从树上爬下来,头也不回就往楼里奔! 就在小伙伴们落地的一瞬间,赵鹤原本就怒放的歌声,更是直接飞上辽阔天空,个别丧尸已经忘记自己伸出来胳膊是想抓人还是想跟着节奏动次打次。 格物楼一层大厅里灯光明亮。 尸潮爆发的时候是白天,正常来讲不该开灯的,那么这种现象只有一种解释——尸潮爆发后有人来到或者就在格物楼里,至少挨到了夜晚,故而才开了灯。 但是开灯之后呢? 他们是生是死?是依然在楼里顽强坚守还是已经冲到别处?抑或……感染变异。 三个人都不免要多想,但又都阻止自己多想。 偌大的格物楼一层大厅,此时肉眼得见的,只剩下五个丧尸。显然这五位对赵鹤的歌声不为所动,对大厅正中央的牛顿半身像更感兴趣,正一字排开,面对雕像,驻足欣赏。 虽然只有背影,但宋斐可以断定这五位是何之问的院友,因为在踏入这个大厅时,后者第一眼也是用崇敬的目光瞻仰了一下伟大的物理学先驱。 ——这是一个有风骨的学院。 三打五,而且何之问可能还只有0.5的战斗力,他们没任何胜算。故而三人也不敢出声,贴着墙根以极缓慢的速度向大厅尽头的电梯行进。可电梯就在雕像斜后方,只要三个人靠近电梯,从丧尸的视野范围就可以轻而易举捕捉到它们。唯一能做的,只剩下祈祷那五位足够专注,或者发现他们的时间足够晚,晚到他们来得及打开电梯。 然而牛顿大神没有听见他们的祷告,就在三个人刚刚进入丧尸视野范围,两位前物理院学子就抛弃掉信仰,选择了本能!剩下三个人被同伴牵引,也发现猎物,面孔瞬间兴奋而狰狞,狂扑而来! “快进电梯!”戚扔下这么一句话,也不管宋斐他们回应,直接快速奔跑起来,眨眼间已经绕到了大厅另一端。 五个丧尸无一例外开始追逐移动猎物,也被引了过去。 何之问见宋斐发愣,一狠心,直接拉起他往电梯处跑! 两个丧尸听见声响回头,发现宋斐与何之问,刚想调转目标,戚忽然大喊大叫起来! 两个丧尸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戚。 但大喊大叫同样引来了三个门外丧尸,任凭赵鹤唱破音,这三位仍然锲而不舍地返回格物楼寻找声源,更要命的是它们进来的位置正好在戚前方! 前后夹击,戚进退两难! 那边的宋斐与何之问已经按开了电梯门,所幸里面没有丧尸,二人立刻进入,宋斐马上朝戚喊:“赶紧过来——” 一嗓子喊了戚,也喊了丧尸,且后者比前者更快地跑了过去! 戚心头一紧,大喝:“关门——” 同时一个翻身,爬上放在大厅一角的巨型地球仪石雕的底座之上。 虽然地球仪是圆的,但好在够大,而且球体表面用心刻的大洲大洋和岛屿板块,使得球体表面并不光滑,虽费些劲,但也足够戚踩在半人多高的底座上,继续往球体上爬,并最终成功登顶! 就在戚登顶的瞬间,电梯门正好合上。 戚没看清宋斐的脸,但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却不自觉长舒口气,比自己死里逃生还要安心。 回过神,围在地球仪下面的八个丧尸,有两个已经快要爬上底座了。戚一手紧紧扒住圆形巨石表面,一手解下后背拖把枪,扑扑两枪,将之击退,但都没戳中要害。 剩下几个似乎没有攀爬能力,动作僵硬,试了几次也撑不住底座边缘。 戚忽然很庆幸,这是在物理学院楼,不是在体育学院楼。 咦? 戚忽然肌肉绷紧,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身体好像往前滑动了一点点? 咔。 细微的声响,但很清晰,更要命的是戚可以确定,他的身体又往前走了两厘米。 不,严格讲不能算是往前,而是以贯穿球体的钢轴为圆心,沿着赤道方向向前滚动了两厘米…… 这个地球仪是可以转的。 所以这不是一个像地球仪的石雕,而是一个像石雕的地球仪……要不要做工这么栩栩如生啊! 啪。 灯光忽然湮灭,整个大厅刹那陷入黑暗。 戚下意识去找门口,可竟然搜寻不到。就算有人或者丧尸按灭了大厅的灯,门口两棵苹果树附近还有许多路灯呢,不可能没有一点灯光从仍然敞开的正门透进来。 可现实的情况就是,整个世界都黑了,黑得彻底,黑得绝对。 不是被谁关了灯,是整个格物楼,甚至包括楼外路灯的整片区域,断电了。 一阵颤栗在戚心头炸开,宋斐还在电梯里! 章节目录 电梯求生 > “谁他妈让你关门的?!”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 宋斐几近崩溃。然而何之问简直在用生命拥抱他, 胳膊箍得像铁桶, 任他拼尽全力挣扎竟然没有挣脱开, 只能眼睁睁看着门缝越来越窄, 戚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直至彻底消失。 进门时何之问已第一时间按下12层, 如今电梯开始上升,他却仍不敢放开宋斐。 “松手!!!”宋斐一边挣扎一边吼,电梯厢都随着他的激烈动作颤巍巍地晃。 那晃得哪是电梯, 是何之问的小心脏啊。 “别忘了咱们的目的!你现在冲出去咱们就得全军覆没!你觉得关门对不起戚,那你功亏一篑就对得起其他人吗!戚还活蹦乱跳呢,其他人现在连是死是活咱们都不知道!!!” 何之问从来没这么对着一个人喊过, 从小到大他连跟人红脸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可现在他没办法不喊。这不是对宋斐冲动行为的生气,而是对明明自己也想冲出去救人可却只能服从理智的压抑与无奈。宋斐难受, 他又能好受到哪里去。 宋斐在战友的痛斥里恢复了些许理智, 但巨大的难受在他的心里翻江倒海。一想到有可能失去戚……不, 连想都不敢想。 他从没觉得自己和戚的感情有什么惊天动地的, 无非就是两个啥都还没懂的小屁孩, 谈了一场在若干年后回顾起来注定要害臊脸红的幼稚恋爱, 甚至,他都没想过天长地久,能坚持到毕业再分手, 期间彼此忠诚, 别搞小三小四,曾是他对这段感情最大的期许。 然而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他低估了这段感情,又高估了自己的洒脱。也许多年以后再回顾还是会觉得这段感情幼稚,但是此时此刻,他同这段感情一样幼稚。 未来会遇见什么人,会遇见什么样的爱情,生活里是否还有戚的位置,全都去他妈的吧。他喜欢那个人,就用他仅有的二十岁的浅薄,喜欢得纯粹彻底。 胳膊被一口咬住的时候,何之问吓出一身冷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宋斐咬的只是他的衣服,没真往下,啃着肉。 宋斐咬得很凶,很尽力。 何之问抱着他,任由他发泄,刻意忽略掉打在他袖子上的水花。 这就是兄弟情,何之问想,比爱情更直接,比亲情更刚烈,是个男人就无法抗拒这样的义海豪情。哪怕乖乖宝如他,也有一两个这样可以过命的兄弟,所以宋斐的男儿泪,他懂。 啪。咣当! 电梯厢忽然停住,灯光骤灭。 啃着袖子的宋斐和追忆自己家乡兄弟的何之问均诧异愣住,黑暗里睁着空洞双眼一片茫然。 没等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电梯厢忽然急速下坠! 原本就抱着宋斐的何之问本能地把人抱得更紧,宋斐也瞬间小鸟依人恨不能钻进对方的胸膛! 然而下坠很快停住。随着头顶的应急灯亮起,电梯厢在劫后余生中喘息。 良久,厢体才真正稳定下来,让身在其中的人有了那么一丝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停、停电了?”宋斐惊魂未定,感觉就在短短半秒间,已到阎王殿门口遛了个弯。 “应该是……”何之问也吓得不轻,腿到现在还是软的。 “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我哪知道。” “电梯不会再往下掉了吧?” “都跟你说了我不知道!” “这不是你们院的楼吗,一问三不知要你何用!” “那好吧这个电梯因为总在上下课高峰期被同学挤得严重超载所以重力感应超载报警紧急制动什么的可能都不太好用了还曾经发生过直接从二楼掉到一楼的事故所幸没造成人员伤亡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 “你逼我的。” “我问你这些了吗!” “忠逆耳。” 应急灯的光线很弱,根本照不亮整个电梯厢,顶多在二人头顶映出一小块光带,还不如夜里的月光。但有,总比没有强,哪怕是抬头才能看见的光亮,也能给予身处黑暗中的两个人些许慰藉。 “早不停电晚不停电,偏等我们进来了再停,有没有这么巧啊?”虽然仍一团乱,但眼下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慌张和茫然,他只能强迫自己的大脑运转。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拉电闸?”何之问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搂着宋斐呢,连忙松开胳膊。 上半身终于得以自由呼吸,连带着脑子都更清楚了:“未必是人。这种漆黑一片的环境对逃生没有任何益处,丧尸看不见了还可以闻,人就彻底成了睁眼瞎。” “不是人还能是丧尸?”何之问嗤笑,结果说完,自己也觉出不踏实来,脊背渐渐窜起凉意,“不会真的是丧尸吧?” 宋斐没说话。 何之问看不见战友的表情,也不知道战友是随口一猜还是真的相信,反正他自己是不信的:“连我都不知道这楼电闸在哪里,丧尸能知道?而且以它们的智力,难道还会权衡断电的利弊,甚至是得出断电对它们更有利的结论从而执行操作?” 经何之问这么一分析,宋斐也犹豫了:“好像是不太科学……” “是非常不科学,”何之问向来实事求是,“丧尸在适应这个环境不假,但和我们一样,都是循序渐进的,过分拔高这种进化不现实,也不符合客观规律。” “难道是我们把简单复杂化了?”宋斐试探性地往简单粗暴方向猜测,“其实就是单纯的停电?” “完全有这种可能。” “求实楼爆炸引起的?” “可能是,可能不是。” 宋斐幽怨地望着应急灯:“现在还能报修吗?” 何之问无语:“你觉得呢。” “或许有幸存下来的电工哥哥或者叔叔仍然坚守工作岗位……” 何之问叹口气,尽管黑暗中彼此无法眼神交流,他还是不吝于给对方敬仰的目光:“乐观是一种性格,但乐观到你这样的,就是天赋了。” 宋斐也就是苦中作乐,反正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幻想一下又不犯法。 何之问不懂精神胜利法,他更相信用双手创造奇迹。 刺眼的光瞬间映亮电梯——何之问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有了强光对比,应急灯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宋斐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还没等完全适应,何之问已经将手机塞到他的手里:“帮我照着。” 宋斐不明所以,直到何之问开始用手扒电梯门缝,这才恍然大悟。宋斐当然希望电梯门能开,但又不免惴惴:“能行吗?你动作别那么猛。我记得很多电梯里都写着安全起见,不让扒门。” “通常这句话旁边还有一句,如果遇到停电,请不要惊慌,等待救援。你现在等不?”何之问手上用力,嘴上吐槽,一心二用,互不干扰。 宋斐被堵了个哑口无,好半天,才弱弱地说:“小何,你学坏了……” 曾经,这是一个多么单纯质朴的好孩子啊。 何之问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微妙变化,对此他的看法很中肯:“并不全是我个人努力,更多的是集体的力量。” ——武生班这个大染缸,谁泡都成长,从踏进来的第一天,宿命已不可抗拒。 最终,手指尖几乎要磨破了的何之问,还是放弃。 这部从报警系统到重力感应再到紧急制动都有毛病的电梯,唯独封闭系统,完美。 宋斐举着手机的时候也没闲着,一直在观察电梯厢顶部,如果他没记错,很多国外电影里都有主角卸掉轿厢顶板,或从轿厢爬出去,或从井道爬进来的矫健身影。当然前者的目的多半是逃生,后者的目的通常是暗杀。 但电影是为剧情服务,不是电梯逃生指南,谁会具体去描述怎么卸顶板啊,通常一个镜头,电梯就开了天窗,然后演员们就开始愉快地爬进爬出。 然现实里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手机的白光里,轿厢顶部是一整片磨砂效果的塑料板,类似于吊顶,就是在真正的轿厢顶部下面,再用建筑材料做一个假的美观的顶部,板上开孔,镶嵌照明灯,而灯的后座结构与线路则都隐藏在板材和真正的轿厢顶部之间的空隙里。 如果这部电梯的顶部真的能打开,那也需要砸碎装饰吊顶扯掉灯光线路再找顶板缝隙,看有无下手拆卸的地方。 宋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何之问,后者全部听完之后,对原本已经放弃的扒门缝重新燃起热情:“我还是找找看有什么工具能别开门吧,听着都比你这个靠谱。” “扒门你就别想了,要能让你这么轻易扒开那还叫电梯……” 咔。 宋斐愣住,大张着嘴都忘了闭。 何之问静静放下短刀,对着已被别出一厘米空隙的电梯门同样懵逼。 “成了?”宋斐不可置信地问。 何之问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手指探入缝隙,一手扶一边,用力往两旁一扒。 喀拉拉的摩擦声里,电梯门缓缓而开。 终于缝隙大到可以进出自由,何之问才停下来,转头看依然错愕的宋斐,回答:“成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宋斐都不知道该回以何种表情。 何之问一脸傲娇:“这就是我们院的电梯,如何?” 宋斐点头,发自肺腑地赞叹:“太他妈不正经了。” 轿厢门虽然打开,但距离真正脱困,只能算走了一半。因为除了轿厢门,还有层间电梯门。并且下坠缘故,此时的轿厢正卡在两层楼之间,更要命的是格物楼的层间距比较高,以至于宋斐他们现在的轿厢大部分都卡在上下两层电梯门之间的墙壁处,只头顶还剩一条约三十厘米的空隙,露出上层电梯门的几许金属光泽。 但凡下坠的时候再多滑那么一点,他们真就彻底卡死在墙壁里了! 想到这里,两个人都后怕得直冒冷汗。 “现在怎么办?” “继续撬啊。” 何之问仰头看那遥不可及的层间门缝隙,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无力:“撬这个得姚明来。” 宋斐豁出去了:“我抱你。” 语毕不由分说,一把环住何之问的腰,就把人抱了起来。 何之问内心抗拒,但为顾全大局,仍保持微笑,并在宋斐将他举到最高点的时候,奋力伸手,结果手里短刀的刀尖距离门缝最下端仍有漫漫长路。 宋斐不死心,第二次环住对方膝盖,抱起! 何之问这一次刀尖碰到了门缝! “你能不能快点!” “你总晃我怎么能对准!” “你死沉的我怎么能不晃!” “乔司奇又轻又高你找他啊!” “都这时候了你还吃啥醋!” “你这领悟力绝了……哎哎哎——” 咣。铛啷—— 人仰马翻,短刀落地。 “不行了我得缓会儿……” “就应该让赵鹤进来。”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能耐你抱我。” “……” “别别我就随便说说我靠你起码给我一把刀啊!!!” 咣。再次人仰马翻。 宋斐黑线,何之问绝逼是故意的! 可也正是这次摔倒,证实了宋斐的一个猜测。 何之问看着战友坐地上就开始微笑,简直毛骨悚然:“你没事吧?我错了我不该打击报复,你别这么乐了行吗……” 宋斐白他一眼,同时把手机电筒关掉,反正暂时用不到,能省点电是点。 轿厢重新暗下来,又回到了只有应急微光的混沌状态。但不知是开了一层门,还是已经确认周遭环境,孤立无援的感觉不再强烈,反而是生的希望,像一团火,慢慢照亮了困境里的心。 何之问也后知后觉品出了宋斐的愉悦,不满开口:“你到底高兴什么呢,偷着藏起来自己享受太无耻了,赶紧分享。” 宋斐本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我们刚才弄出那么大动静,都没听见丧尸的声音,不管是拍门还是嚎叫,都没有。” 何之问一点就透:“你的意思外面安全?” “起码上面这层电梯门前,没有丧尸。” “安全也没用,”何之问的语气忽然沮丧起来,“太高了,撬门根本使不上力。” “唉。” “除非,我踩着你肩膀!” “要不咱还在考虑一下开天窗吧……” 宋斐的挣扎最终也没奏效,他还是认命地扛起了何之问,后者也不负众望,尽情地撬了一番层间电梯门,各种撬,花样撬。 但不知是不是撬点太过于靠近门底,还是层间门本就比轿厢门更难别开,最后宋斐几乎支持不住了,层间门愣是纹丝未动,倒是何之问的短刀,在啪地一声脆响后,刀柄和刀身分了家。 何之问无奈下来,宋斐瘫倒在地。 幸福来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没有一丁点防备。 “你说老天爷是不是玩儿我们呢。”宋斐有些绝望了,“没被丧尸咬死,没被天气冻死,没跳楼摔死,没逃命吓死,最后死在电梯里,周围只有空罐头和大便。” “……死亡场景就不能走写意风吗!” “唔,我以为写实更带感。” “带感不等于带味!” 宋斐被何之问的控诉逗得乐不可支,笑够了,才敛起吊儿郎当,认真道:“之前埋怨你关电梯门的事情,我道歉。” 何之问愣住:“怎么突然大彻大悟了?” 宋斐实话实说:“如果戚也被困在这里,咱们的收音机真的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何之问也想相信戚,但:“就剩他一个人,有希望,也渺茫吧。” 宋斐勾起嘴角:“你们不了解,他这人特别厉害,只有他不想干的,没有他干不成的。” 黑暗里,没人看见宋斐提到戚时,眼角眉梢闪着的光。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 格物楼一层大厅。 戚:“继续唱——” 正门口大树。 赵鹤:“我他妈嗓子都哑了你到底行不行——” 大厅:“这玩意儿总转啊!” 大树:“你说你没事往那上边爬干啥!” 大厅:“我五行缺球!” 大树:“……你赢了。” 章节目录 争分夺秒 > 宋斐不知道他无比信任的前男友正在地球仪上锻炼身体, 就像戚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正在电梯里扒门缝。前者以为后者正披荆斩棘, 后者以为前者正惊恐懵逼。 尤其灯刚灭的那个刹那, 戚差点就脑袋一热跳下去往电梯口冲了。 幸而地球仪再次转动。 “什么情况——”楼外传来赵鹤的呼喊。 突来的黑暗让正在苹果树上高歌的热血男儿也措手不及, 而且刚才虽卖力诱敌, 可也能听见大厅里战友们吱哇乱叫的声音, 现在忽然随着停电都没了, 无边的寂静里,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赵鹤,也有些恐慌。 “停电了!”戚的声音顺着大敞的正门飘荡出来, “外面都停了吗——” 赵鹤连忙抬头眺望,视线所及皆是黑暗,极远的地方好像有光, 但也分不清虚实, 只能谨慎地回答:“院系楼这边都停了,生活区那边不能确定!” 说完他又不放心地追问一句:“你们都没事吧!” 楼里顿了一下, 才答:“宋斐和何之问在电梯里——” 赵鹤崩溃:“要不要这么点背啊!” 闯入格物楼之后尽可能乘坐电梯, 实在不可行再去冲击楼梯是他们原定的战术计划。虽然无数的安全小常识里都提示人们, 发生紧急情况切不可乘坐电梯, 但一来物理院老师办公区在顶楼十二层, 正常情况下一口气爬十二楼都得累够呛, 何况还不知道楼梯里有多少丧尸,如果少了还可以搏一搏,如果多呢, 就凭他们几个, 能冲到一半都是开了挂的。面对未知情况,他们不能赌,也输不起。其次,这位物理老师的办公室就在电梯间一出来的右手边,距离极尽,如果电梯可行,哪怕出来之后需要面对堵在外面的丧尸,也比一口气冲十二楼胜算大得多。 然而千算万算,谁也算不到停电啊。况且电梯从一层到十二层才多少秒,这得是多精准才能正好卡住时间! “别说其他了,我这边还有八个,你再坚持唱几段——”戚已经慢慢适应黑暗,借着月光,可以依稀辨认出哪里是窗,哪里是门,哪里是电梯,以及仍守在下方的丧尸们。 “你一个打八个?!”赵鹤震惊,更让他震惊的是这种战局里戚还能从容地跟他喊话? “我没打,”戚只得把战术布置得更直白,“我需要你把它们都引出去!” “ok!”赵鹤完全清楚了,既然需要自己诱敌,必然厅里战友已寻到藏身之处,“你躲着别出声,做好持久战准备!” 戚明白赵鹤的意思,这种诱敌法的不确定性是很大的,有时候一嗓子就能把丧尸都吸引过去,有时候喊破喉咙人家也不感兴趣,但:“不行,我没时间了!” 赵鹤有听没懂,快急死了:“你到底在哪儿呢!” “地球仪上!” “……” 隔行如隔山,生物系同学的战术思维太难懂了,眼看原本围在自己树下的丧尸也因戚呼喊有回流之势,赵鹤也顾不上深入探讨了,他就做好自己,爱咋咋地吧! 洪亮的男声再度划破夜空。 细碎月光里,少年独处高树,众人树下仰望,俨然露天音乐节的架势。 地球仪下被戚呼喊吸引后进来的三个丧尸,在歌声中迟疑片刻,又转身游荡出去了。可原本瞻仰物理先驱雕像的那五个,仍不为所动。 戚也没打算坐以待毙,既然不走,他干脆一手扒住球体表面,一手握枪,能捅一个算一个。 然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捅丧尸,趴在地球仪上的身体就会给球体一个反作用力,几枪下来,球体竟连续转动起来!戚这叫一个崩溃,为保持平衡,只能一直向前爬动,枪头还得不停歇地扑扑捅,战斗之艰难真是闻者伤心,画面之优美真是见者流泪! 一曲完毕,大厅这边才捅废一个,还有四个虎视眈眈,而一边健身一边打丧尸的戚早已气喘吁吁。 “继续唱——” “我他妈嗓子都哑了你到底行不行——” 事实证明戚很行,因为他不光能给出五行缺球这么彪悍的理由,还为提升歌曲吸引力指明了方向—— “不是声音大就好用,节奏,情感,都很重要!” 赵鹤觉得戚在忽悠他,要说节奏重要他信,因为几番交手下来都能感觉到,越是节奏明晰的神曲,越招丧尸喜欢,或许它们体内也残留着对节拍追随的本能,但情感是什么鬼! “快点吧,我支持不住了!” 戚不是轻易说自己不行的人,一旦说了,就是真到了最后关头。如果他还不能成功,估计戚真的就只能跳下来以少战多了。 赵鹤努力回忆宋斐诱敌时的演绎——对方是被两个武生班公认的,牵制能力no.1。哪怕同样一首歌,他唱和别人唱对丧尸的吸引力都不一样,就是这么神奇。 所以宋斐唱歌时候什么样? 飞快在脑海里闪回,终于,一个清晰的身影被提取出来——陶醉,投入,情感充沛,恣意纵情! 深吸口气,赵鹤再度开唱。这一次他不拼音量,不粗暴嘶吼,只带着饱满的情感,让潮水般的记忆将他和丧尸们一同拥抱。 “我深深的爱着你~~你却爱着一个傻逼~~傻逼却不爱你~~你比傻逼还傻逼~~” “哦~~你还给傻逼织毛衣~~” 月光就像舞台射灯,将树上的赵鹤照得忧郁而深情。 有故事的男人最迷人。 戚奇异地目送地球仪下方又两个丧尸随歌声而去,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四两拨千斤。静谧的夜里,无需嘶吼,歌声便随风入耳,有时候用力过猛,不如动之以情。 至于赵鹤到底有没有过这样一段辛酸爱恋,那就是别人的故事了。 瞅准时机,戚忽然停下与旋转球体的对抗,顺着地球仪的转动便从善如流落到了石雕底座上。虽没离开但也被歌曲分了心的丧尸慢了半拍,等到想伸手抓戚的脚踝时,后者已经一枪稳稳戳进了其中一个的眼睛! 借着戳进去的力道,戚直接将丧尸向后顶到一米开外,猛然抽枪,丧尸踉跄着坐到地上! 而同一时间,另外一个丧尸已经搂住他的双腿,眼看着就要啃上来! 戚抬起膝盖猛然击向丧尸面部! 丧尸却丝毫不松手,甚至直接啃上他的膝盖! 戚来不及挣脱,膝盖被啃个正着!万幸屈膝状态下的膝盖皮肉极度紧绷,丧尸最终只咬住了他膝盖处的裤子布料。 但那种牙齿隔着布料划过膝盖的感觉还是清晰得骇人。 丧尸一时分不清是否啃到了肉,仍在用力撕咬着。 戚瞅准时机一枪戳进对方后脑! 先前倒地的丧尸已经爬起来重新扑来,戚一脚,将仍抱着自己膝盖的丧尸尸体踹向对方。 扑来丧尸被同伴尸体撞了个结结实实,一时行动受阻。 戚敏捷跳下来,并正好落在它的身侧,抽出别在腰间的已用食堂磨刀石磨尖锐了的金属筷子,稳准狠地刺进对方太阳穴。 两具尸体一同向地面倒去,戚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在最后关头将之双双拖住,继而慢慢放到地上。 大厅里终于彻底安静,月光清冷,恍如幽冥。 紧闭的电梯金属门被月色覆上一层幽暗的光泽。戚知道宋斐肯定不会在这扇门之后了,因为电梯门闭合后他清楚看见了数字的攀升,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那门一眼,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更安心些。 停电之后,并没有轿厢坠落到地面的巨响,所以宋斐他们暂时应该是安全的,至于电梯究竟停在哪一层…… 戚眯了下眼睛,握紧枪杆,悄无声息地向楼梯方向移动。 楼梯处比预想得要空荡许多,戚轻而易举抵达二楼,走廊里竟看不见半个丧尸身影。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走廊地面形成斑驳光影。 然而越是这样,越让人不安。 戚猫下腰,贴墙来到第一间教室外面的窗户根底下,继而将头稍稍露出来一点,以最快的速度向教室内张望,又飞快缩回。 一无所获。 光线太暗了,隔着窗户,教室里只有黑洞洞。 戚咽了下口水,不再纠结教室内是否安全,没有丧尸也好,坐满丧尸也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猫下腰,他紧紧贴在窗户根底下,一点点朝着走廊前方的电梯口行进。 一间教室。 两间教室。 三间教室。 移动虽然缓慢,但成效显著,再越过一个教室,就能抵达电梯口! 戚极力压抑着既兴奋又忐忑的情绪,人已来到第四间教室门外。这间教室开着门,戚只能先靠在一侧稳了稳呼吸,觉得准备就绪,这才动身想以极快的速度越过这扇门。这样万一里面有丧尸,也未必能够注意到这黑暗中一闪而逝的人影。 然而他刚动一下,身体还没真正向前,门内忽然走出来一个丧尸! 戚差一点惊叫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才稳住前倾的身体,可鼻尖还是蹭到了丧尸的裤子侧线。 好在这剐蹭轻到似有若无,除了戚惊出一身冷汗,丧尸却毫无察觉,继续悠哉地向前游荡而去。 从背影身形穿戴打扮还有头上的地中海判断,这应该是位计算机学院的某位老师。 戚忽然反应过来,尸潮爆发的时候正值周末,院系楼里既没有课,也没有用来当成四六级的考点,所以这栋楼里顶多就是有一些自习的同学,或者周末还来加班的老师。而格物楼又是所有院系楼里最远的,即便想自习,多数同学也会选择文博楼——虽然艺馨楼和鲁班楼也算近,但一个几乎没有自习室,全是舞蹈室、画室、音乐教室、雕塑教室等等,一个自习室倒是有,但你能不能找到,或者自习完了能不能赶在饭点之前走出楼,都是个问题——所以这里人少,感染成丧尸的也好,似乎就说得通了。 随着丧尸渐渐走远,戚长舒口气,一个闪身越过门口,电梯已近在咫尺! 铛啷啷—— 谁他妈在地上扔了一个空易拉罐!!! 戚简直要疯,远处更是传来急速的脚步声——那位老师又回来了! 戚瞬间贴紧墙壁,握住枪,眼睛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尽头渐渐浮现地中海丧尸狂奔的身影。 戚屏住呼吸,只等老师来到面前殊死一战! 丧尸逼近了。 更近了。到面前了! 越过去了!!! 呃,咦?! 戚错愕地看着老师如一阵风卷过自己的面门,又毫不留恋地消失在走廊另一端尽头。不知道是自己太没有魅力,还是对方有更高层次的追求。 不过略一思索,他就明白了。 丧尸的视力并没有进化,这也是他们最初会选择在雾霾天和夜里行动的原因之一。而在眼下这种极暗的环境里,除非大脑给出“有猎物躲在暗处”的指令,否则单凭对声音的本能而行动的丧尸,在循着声源的快速奔跑中,忽略掉黑暗中因为花露水而没剩下多少人味的他,也并不是不可能。 所以说老天爷是公平的,绊了他一个易拉罐,又让他躲过一劫。 一打一戚不惧,但要是教室里还有丧尸,被打斗引出来,他就死定了。 小心翼翼躲过肇事的易拉罐,戚飞快来到电梯门口。可这种情况下根本不能出声喊或者拍门,戚心急如焚,忽然灵光一闪。 章节目录 隔墙联络 > 六楼以上, 七楼未满, 卡在半路的电梯轿厢。 宋斐坐在地上, 倚靠着箱壁, 他知道何之问就在自己对面, 同样的姿势, 但除非亮起手机, 否则什么都看不见。 两分钟之前,应急灯熄灭。根据何之问的说法,那东西靠的是电池, 最多支持二三十分钟,而手机时间也清楚显示,从断电被困到现在, 已过去二十七分钟。 没了应急灯的轿厢, 只剩下无尽的黑暗,是那种彻底的, 几乎能封闭掉人感官的黑。宋斐甚至要隔一会儿就故意眨眨眼皮, 才能确定自己是睁着眼睛的。 “我们出不去了。”何之问缩在角落里, 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这种压抑和绝望不是突然产生的, 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一点点积累, 从轻到重,最后压得人几近窒息。 宋斐还是那句话:“戚会来的。” 这半个小时里,他们除了数次尝试撬门无果, 翻来覆去的对话就是这么两句, 饶是好脾气的何之问,也焦灼到暴躁。 “谁给你的自信?要来早来了,到现在一点动静没有,不是跑了就是去找收音机,准备找完就跑。反正咱们事先已经确认了好几次办公室位置,闭眼睛都能摸过去。” “不可能。”宋斐并不激动,语气甚至是淡淡的,可按在地上的手却无意识握紧。 “万事万物没有绝对的。这种情况换你我在外面,也不可能回来救人。”何之问叹口气,试图平缓自己的情绪,也让宋斐接受现实,“首先,他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电梯停在哪一层,难道还要逐层找吗?其次,如果他现在真的在找我们,为什么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想确定我们是不是在里面,难道不用呼喊拍打,靠意念吗?” “你也说了,他可能先去找收音机。” “我说的是找完就跑。” “找完肯定来救我们。” “……”何之问投降,再懒得跟宋斐废话。 虽然看不见表情,可宋斐知道何之问被自己气够呛。其实如果现在外面是别的小伙伴,他或许也没底。但那是戚啊,能冒着被丧尸啃甚至是手滑坠楼的危险徒手爬上四层宿舍阳台找他的戚,被他一连拒绝两次复合请求的戚……呃,对哦,已经拒绝两次了。 尼玛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啊啊啊啊!!!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 那之后戚好像再没有提过复合的意思,如今真的还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根本不知道卡在哪一层的前男友吗? 何之问的沉默是不想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还被人气吐血,可宋斐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也沉默下来,就让他有些不安了。 他不知道黑暗中的宋斐已经完成了狂暴薅头发无声呐喊元神捶胸顿足等一系列心理变化,这会儿正黯然地靠在黑暗里,看着幻想中的希望小火苗渐渐湮灭。 “喂,怎么不说话了。”何之问不放心地拿手机晃了晃,差点被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吓着,“你那是什么表情,不会是之前哪儿被咬着现在准备变异了吧?” 宋斐看着微光中的战友,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你有一个好朋友,你俩的关系特别好,然后有一天你跟他绝交了。他不想绝交,三番两次求和解,你都没同意,还各种打对方脸。等到有一天你遇见危险,你觉得这个朋友还会为你两肋插刀吗?” 何之问快速消化了一下这个故事,末了摇头:“假如不成立,我不会对我好朋友这么渣的。” “……”宋斐咽了一下口水,艰难道,“假如,我就是那个假如呢?” 何之问愣住,半晌诚恳道:“你朋友没趁你病要你命,就是真爱。” 宋斐彻底颓下来,像撒了气的气球。连好性格的何之问都这么说,心高气傲如戚,大概真的不会回头了。 想也是,冲上十二楼找到收音机并且全身而退,已经是九死一生的地狱模式了,疯子才会再逐层楼地搜寻前男友和刚认识几天的兄弟院系同学。 五小时以后。 宋斐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他的眼皮很沉,疲惫至极,可意识却又很清醒,甚至是精神的。极其矛盾的两种状态让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煎熬。 “几点了?”黑暗里忽然响起战友的声音。 宋斐怔住,他以为何之问已经睡着了,毕竟这种封闭的黑暗环境里,睡着反而是一种解脱。 重新开机,久违的光线让宋斐眯了眯眼睛,半晌才看清:“零点过五分。” “新的一天了。”何之问有气无力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迎新的喜悦。 手机还剩下70%的电。 虽然国产机在续航方面的实力有目共睹,但宋斐还是舍不得用太快。看完时间后,他下意识想再度关机,可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就点了相册,一直往下,直到他和戚的那张合影映入眼帘。 宋斐小心翼翼地把相片点开,屏幕上的两个人,一个龇牙傻笑,一个郁闷皱眉,傻笑的亲热地揽着皱眉的脖子,皱眉的似乎想躲,可终究没有躲开,被迫留下了青春洋溢的影像。 这是宋斐手机里唯一一张他和戚的合影。 那家伙不喜欢拍照,更别提这种容易暴露隐私的照片。每次在网上看见谁谁又流出艳照或者小电影了,都要抓他过去一起进行安全学习,提高意识,防患未然。可宋斐是属于那种你越不让我干,我越想干的作死类型,所以在亲密自拍的征程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终于得逞了这么一次。 戚曾趁他不注意,偷偷删除了这张照片,殊不知他早就备了份,于是戚前脚删除,后脚他就用合影做了手机桌面。戚差点内伤,也终于认识到宁犯君子不惹小人,三令五申不许做桌面不许当屏保不许跟第三人显摆之后,才默许他存在了手机里。 这恋爱让他谈的,宋斐曾不止一次地想,跟第三者插足似的,仿佛全世界都是需要避之不及的正房。 “你还好吧?”何之问原本不想搭理,可映在手机屏光亮里的那张脸,像要哭似的,有点瘆人,“我知道我可能不是理想的黄泉路伴侣,但谁让赶上了呢,偏就我跟你困在一起,想换人也来不及了。” 宋斐被何之问逗乐了,又觉得挺不可思议:“之前你还一脸苦大仇深,怎么到这会儿,反而想开了?” “哭也要死,乐也要死,那就乐呵呗,”何之问畅想了一下美好未来,“这样等咱俩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也不至于太难看。” “都成尸体了,你还指望美成一朵花?” “起码别吓着人。” “两具咧着嘴笑模笑样的尸体才更恐怖好吗!” 短暂斗嘴带来的乐趣就像肥皂泡,随着两个人再次安静下来,啪地破掉,无影无踪。 宋斐又看了很久的照片。 就那一张,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翻来覆去地看。无一例外,看到最后目光都会落在那张郁闷的脸上。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总之就这么看着,整个人就会奇异地平静下来。 就像以往每次他作了大死,那人在例行怼完之后,都会加上一句,没事,放着我来。只要戚说了这句话,不管状况有多棘手,他都会瞬间安心。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到了哪里。 宋斐的思绪开始神游,焦距渐渐模糊,照片成了斑斑点点的光晕。 还在格物楼?已经逃回了食堂?跑到其他楼与别的战友会合?还,安全吗…… 哒。 极细小的声响从上方传来。 起初宋斐没注意,因为那动静实在小到没有任何真实感。 然而那仿佛指甲轻轻叩击桌面的声音锲而不舍,甚至仔细听,是带着某种节奏的——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那人叩得很轻,也很谨慎,并且刻意放缓了叩击的速度,使得原本应该短促有力的节拍,被匀速拉长。 但整体韵律并没有改变。 宋斐蓦地瞪大眼睛,是戚! 他下意识想出声回应,可在张嘴的一刹那忽然意识到,戚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方法,就是他不能说话,甚至不能发出任何比眼下这种叩击更大的声音。 宋斐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腾地站起来! 何之问也听见了这诡异的叩击声,正一头雾水全身紧绷,忽然感觉到身边起了一阵风。还没等他辨别出这股黑暗中的妖风究竟是什么,一组与之前叩击声相似,但节奏长短频率快慢皆不同的另外一组细碎叩击声响起。 而且再不模糊,仿佛就响在这个轿厢里——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是宋斐在回应外面! 意识到这一点的何之问忽然振奋起来,他忙掏出电话开机,毫不犹豫地打开手电筒,照亮轿厢,果不其然,宋斐早已站起,正贴在半开的电梯门努力仰头往上张望! 外面的声音是从上方层间门传下来的。 而宋斐的叩击是从轿厢门传上去的。 这种通过固体传播的声音,既不容易扩散,又可以让贴近传播物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何之问拉了拉宋斐的胳膊,在对方回头之际用嘴型问,戚? 宋斐重重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上方又传来叩击声,这一次叩击比之前要更急促,显然外面的人也听见了回应。但毕竟层间门与轿厢门不是同一物体,本就微小的声音传过去难免损耗,外面的人应该是不敢确认,或者确认不准方位,故而再次联络。 是的,在何之问看来,这就是在用暗号联络! 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1班能够幸存下来,靠的是六成运气+四成实力。论健硕体魄,他们不如赵鹤吴洲,论心思缜密,他们不及黄默,八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最普通的同学,甚至乔司奇、李璟煜那样的,胆量还低于祖国花朵的平均水平。 可就是这样八个人,愣是闯超市,劫快递,占食堂,做得到的做不到的都做到了。说不靠运气,谁信? 然而现在,他信了。 那哒哒哒的节奏以为是乱叩的吗?不,那肯定就是传说中的摩斯密码啊! 一个会使用摩斯密码联络的班级,一个拼尽全力也不放弃任何一个战友的班级,有什么理由不胜利! 或许,何之问用力眨了下酸胀眼睛,压住眼底不住往上涌热气,他们真的能够逃出生天!不仅仅是逃出这个电梯,甚至是逃出这个校园,这场灾难! 七楼,电梯层间门外。 听见回应的时候,戚一直悬着的心几乎要蹦出来。 找到宋斐了,并且那家伙是安全的,这样的认知让戚狂喜,而当宋斐也用叩击回应,这狂喜中又掺杂了几丝甜蜜。 他原本只是想弄出些既不招惹丧尸,又能让电梯里的人听见的声响,而固体传音是最合适的。至于节奏能被认出来,甚至被对方报以回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明明只是在某次约会吃饭的时候因为等餐枯燥,随口讲了一些自己的童年趣事,并用手指叩桌面敲过一次这个鼓点用以佐证,没想到对方就记住了。 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也有这么有心的时候。 戚不想把幸福建立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可不争气的,就是控制不住嘴角上扬——所以说偶尔向另一半显摆一下艺术生涯还是很必要的,哪怕只是小学校园军乐队的军鼓手。 章节目录 树上树下 > 电梯内回应之后, 电梯外的叩击声再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极细微的金属剐蹭声——戚把刀刃插入了层间门缝隙! 虽然看不见, 但宋斐就是知道。 他甚至能脑补出戚果断有力的动作, 谨慎坚毅的眼神, 还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曾几何时, 这些在宋斐看来都有些“用力过猛”。生活不是游乐场, 但生活也不是打仗,自己的随性逍遥固然不对,但戚的凡事都要做到最好也未免让生活失去了很多滋味。 直到尸潮爆发。 这些品质让戚成了最安心的伙伴, 最靠得住的朋友,最无畏的战士。 宋斐发现自己其实偷换了一个概念。 随性逍遥与极端自律从来都不是可以抗衡的两种生活态度,尽管它们看起来是那样的具有相对性, 仿佛选择哪个只在个体的生活偏好。但真实情况是, 选择前者的人们从来都不假思索,而选择后者的人们往往深思熟虑。 因为后一个实践起来, 比前一个困难太多了。 刀刃插入的应该是电梯层间门的中上部, 因为当一点点月光随着开启的层间门缝隙透进来的时候, 宋斐与何之问还是没有看见刀锋。并且他们撬轿厢门的时候也是在中上部尝试才成功, 所以在面对只露出下端的层间门时, 才束手无策。 层间门缝隙以缓慢而均匀的速度越来越宽, 直到足以容纳一个人的肩膀,方才停下。 下一秒开门者快速趴下,于缝隙中露出脸。 背着光, 从宋斐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戚的全脸, 确切地说是这人上半边脸完全笼罩在黑暗里,只有鼻子到嘴巴的部分,勉强能看出轮廓。 但就这样,宋斐的眼睛也一下子就热了。这张嘴他啃了八百来回,这鼻梁他都要印到脑子里了,光看着鼻子和嘴已然把持不住了啊! 嘴唇动了又动,仿佛有千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戚感受到了宋斐的激动,如果说宋斐把他的鼻子嘴巴刻在了脑子里,那他应该是把宋斐这货整个纹到心脏瓣膜上了,每心跳一下,这家伙就动弹一下,不死不休。 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哪怕再想,也要忍着。 嘘。 戚迅速将食指竖到嘴唇前,制止了宋斐的万语千。 可宋斐似乎不甘心,还要张嘴。 戚皱眉,食指又用力地贴到嘴唇上,无声强势警告! 宋斐豁出去了:“我也不想说话,但是你身边站着一双脚啊!” 戚骤然一凛,敏锐感觉到侧面袭来的凉风,一个侧身滚地龙,让来者扑了个空! 滚到一旁的戚迅速站起,而咣当一声扑到地上的丧尸仍挣扎着,尚未爬起。它穿着黑色的上衣,极暗的光线里看不清是卫衣棉衣抑或旁的什么,映在戚眼中只是一团囫囵的黑影,鬼魅似的,一如它的出现! 戚毫不迟疑,一枪过去。本是冲着后脑,可阴影里失了准头,似乎戳进了后脖颈,丧尸猛地一扭身,生生将刀锋从自己的皮肉里别了出来! 戚至始至终握紧枪杆,故而被这样一带也不受影响,果断收枪。在丧尸再度扑过来时,一□□中对方胸口,用力向侧面一晃,丧尸脚下不稳被带倒在地。戚拔出刀刃,再没给对方机会,第三枪直入太阳穴。 然而这个丧尸倒下了,就意味着会有千万个丧尸涌过来! 幸亏宋斐跟何之问提前别开了轿厢门,让戚省了一道工序。 故而这会儿他毫不犹豫双膝跪地,兵刃一扔,胳膊向下伸进轿厢,语调急促却坚实有力:“给我手!” 宋斐几乎是荡漾着抓紧戚的,并在ex掌心的温度里,再度用元神抽了自己无数个耳刮子——这种两米八的男人你他妈跟对方分手,你是不是傻逼?是、不、是、傻、逼?! 求生的本能让宋斐与何之问瞬间满状态复活,之前等死的萎靡也好颓丧也好全部被抖擞的精神和矫健的身手取代,转眼间二人就重回地面! 但显然已经有丧尸因为之前的打斗和说话声向这边跑来了,听脚步还不止一个! 三人来到电梯口转角,左右张望。夜色以走廊中段为中心往两边延展,由浅到深,最后都归于黑暗。他们只能判断出声音是从右方传来,却根本看不见任何实体。 宋斐与何之问对于这栋楼的战况全然陌生,此时不敢轻举妄动。戚挡在他们两个的身前,一瞬不眨地盯着声源方向,似乎在等待,酝酿。 宋斐蓦地懂了,戚有招儿! 但一旁的何之问不懂啊,紧张得心都要蹦出来了,不自觉就抓紧了身旁战友的胳膊。结果宋战友给了他一个“尽管把心放肚子里”的明亮眼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这一抓一看里,戚忽然行动。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塑料袋什么鬼,猛地撒向走廊另外一侧! 清脆的弹跳声瞬间响彻一片,并随着跳动的小球不断向前方移动,欢腾得如小溪奔流。 是兵乓球! 宋斐瞬间反应过来,同时发现戚仍将塑料袋拿在手里,刚刚撒出去的顶多三分之一。 然而这已经足够让丧尸们玩耍了。 三个人贴着墙壁无声退到层间门旁边,尽量远离走廊,屏住呼吸,直到十几个丧尸从右边跑来,又继续向左边追去。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当最后一个略过电梯口的丧尸脚步声都远到几不可闻,戚忽然拉起宋斐往已经空荡的走廊右边跑去! 宋斐不明所以,却完全信任对方,故而空出的一只手拉起何之问,三个战友就这样携手狂奔,没多久,便进入一间空荡教室。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自习室,几列桌椅在月光里七扭八歪,个别桌面上还散落着草稿纸,无声诉说着曾在此用功的学子们的刻苦与专注。 这样的教室白天晚上都很少锁门,因为最值钱的就是桌椅,然而它们又并不是黄花梨或者金丝楠的,实在没什么可防盗性。 但现在不同了。 三个小伙伴进入后第一时间关门落锁。 教室不大,挨着走廊这一侧就是墙壁,没有窗户,故而锁上门又顶上几张桌子后,算是暂时安全了。 戚这才从外衣的拉链兜里掏出一路上也没舍得用几次的手电筒,打开。 这把原属于任哲的进口手电筒不愧是高端货,戚已经出于省电考量调到了中等偏低的档位,仍是映亮了小半间教室。 何之问一眼就认出熟悉的环境:“这是七楼。” “哦。”宋斐随口应着。相比楼层,他现在更关心戚。 微微转头,从逃出电梯到现在,宋斐终于第一次看清了戚的脸。 结果对方的模样把他吓到了。 戚的头发全部湿透,一张脸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长得近乎秀气的睫毛已经被水弄得几根几根粘在一起成了绺,看起来就像女生睫毛膏没刷好,脸色则是白里透红,白是不太健康的惨白,红是不太正常的潮红。 而就在他的诧异里,又一颗水珠从戚的鬓角滑到下颚,又从下颚落到地上。 “外面……下雨了?”话一出口,宋斐也觉得自己特傻。因为抬头就能看见对着夜空的窗户,玻璃上连一个雨滴都看不见。 戚怔住。他不知道宋斐已经在问话的同时进行了自省,只觉得这货就是故意吐槽,而且是在他舍身营救之后的故意吐槽,简直丧心病狂,人神共愤! “嗯,下得特别大。” 戚的语气轻到几近温柔了,听得何之问一脸懵逼。 不,从宋斐询问天气开始,他就有点跟不上战友们的节奏。 宋斐咽了下口水,直觉不妙。 戚的生气是有好几个等级的,初级的生气,表现为怼人,怎么痛快怎么怼,但极度的生气反而克制回来,而且是语气越冷淡,愤怒值越高。 但自己也没干什么拉仇恨的事儿啊? 就算外面没下雨,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可也是这人先满头满脸水哒哒的,他脑子笨,想不通原因,猜错了,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等等! 宋斐忽然一愣,脑子仿佛瞬间开了窍,他二话不说,前进一步来到戚面前,伸手就从背后探进了戚的衣服下摆,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已经结结实实摸上了对方的后腰。 一手潮湿。 不顾终于回过神的戚的闪躲,宋斐一路向上,如果这是揩油,那应该是揩遍了前男友的整个后背。 然而第一次,宋斐没在触碰中存戏谑的心思。 甚至,每往上去一点,他心里都拧一下。 戚整个后背都是汗。 一口气冲到七楼要多久?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可若是遇阻呢?返回,再继续?一次不行冲两次?两次不行冲三次?三次不行冲四次? 外面没下雨。 只有一个傻子,在他们被关电梯后,一刻不停歇地营救了五个半小时。 一把抱住戚,宋斐用尽了毕生最大的力气:“我……” “你先等等。” 虽然被摸得有点措手不及,但戚还是坚决打断了前男友,并艰难地从热情的怀抱里挣脱,同时把仍停留在自己后背的爪子薅出来。 宋斐澎湃的感情激流被戚氏大坝悍然堵截,一时情绪有点跟不上,在识相收敛还是继续生扑之间纠结地浪打浪。 其实戚根本没想那么复杂。宋斐的抽风随意起,随时收,属于他俩的日常相处情趣,早一点晚一点都不影响情趣质量。 但,另外一位战友的行程不能再往后拖了…… 格物楼下,苹果树。 赵鹤感觉自己已经与这棵树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闭上眼,他都能脑补出这树枝繁叶茂,硕果满枝的俏丽模样。 他的身体已经冷透了,羽绒服应该还是扛得了一些风的,但架不住温度越来越低,而且他除了嘴巴,别的地方动都不敢动——这棵树从最初到现在,没断过一根树枝,这就是老天爷对他稳如泰山的奖励。泰山如果动一下,老天爷一生气,说不定就前功尽弃。 赵鹤不怕落地,只是怕摔进下面这几十号粉丝的怀里。 它们太爱他了,他怕尸骨无存。 半宿时间里,赵鹤已经与树下的丧尸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甚至能够准确认出至少三分之一的脸,哪怕它们在随着节奏的摇摆中移形换影,他都能在茫茫尸海里一眼揪出来。 “别这么期待地看着我,我还没缓完呢,要不咱们就再唠十块钱的。” 早在两个小时前,赵鹤就从唱改成了说唱,不然不光嗓子受不了,体力支不住,尼玛曲库也不够啊。好在听众们很给面子,不知是不是长时间的相处也让它们产生了某种依恋之情,现在不管赵鹤是唱歌还是唠嗑,它们都很捧场,眼神专注,身体热情。 “操,怎么又是你!”赵鹤没好气地用军刺捅掉第n次企图爬树的羊毛衫丧尸,“我现在是懒得使劲,再上来我真不客气了,直接爆头你信不信。” 说完他看了眼正门方向,心情复杂地叹口气,难掩疲惫。 “别着急,”赵鹤望着树下蠢蠢欲动的丧尸们,仿佛人家真能听懂似的,语重心长地劝,“小戚很快又会出来的。都几十次了,你们怎么还没摸清楚规律。” 不过…… 赵鹤不放心地又看了眼门口,那里仍空空如也,安静死寂。 “这回时间是有点长哈。” 状似玩笑的语调,其实是赵鹤在给自己宽心。 毕竟之前的已经数不清多少个来回的冲锋里,戚在楼里待的最长的一次,也没有这次时间长。当然如果是因为找到了宋斐,那绝对是普天同庆,但就怕宋斐没找到,戚却因为某些原因,再也出不来发起第一千零一次冲锋了。 赵鹤觉得自己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他和戚没什么深厚的情谊,起码在今天之前,戚之于他,就只是一个逃命路上偶遇搭伙的同伴。你要非说有过命的交情,也不是不行,毕竟共同战斗,也曾与生死擦肩。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戚真的壮烈了,他会难过,甚至为战友哭一场,可哭过了,总要继续上路。 然而这一切,都在过去的近六个小时里,改变了。 宋斐与何之问被困电梯,戚要去救,他在树上帮着牵制丧尸,整个部署没任何问题。 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一牵制,就是半宿。 看着戚冲进去,看着他在不知哪一层或者哪几层的丧尸们的生扑追逐里狼狈逃出楼,看着他窜上另外一棵树修整,替他牵制住带出来的丧尸后,又看着他再溜下去,看着他继续往里冲。然后又失败,被新的丧尸们追出来,又上树,又等待,又下去,继续冲。 突破每一层楼梯,抵达每一层电梯,再突破,再抵达,甚至还需要确认电梯中是否有人。这些环节说出来只是寥寥数语,但做起来,尤其在断电的情况下,在每一层都游荡着不知多少丧尸的情况下,在还必须保证自身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根本难如登天! 一次。两次。 十次。二十次。 锲而不舍,循环往复,到后面赵鹤已经数不清了。 那家伙仿佛不知疲倦,不懂气馁,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两个字,叫放弃。 换成自己,赵鹤想,他会疯。 要么崩溃返回,宁可跪地上磕头求战友无计可施的自己,要么豁出去跟丧尸拼到你死我活,哪怕结局是感染变异,也总归落了个痛快。 但戚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 一次次承受失败,一次次继续向前,不能绝望,不能放弃,不能暴躁,不能疯狂,甚至还要一次比一次更冷静,更坚定。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赵鹤不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人。 就像他曾经看过的那些什么感动中国一类的节目一样,他总认为内容有过分的夸张和煽情,经常会产生“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疑问。 现在他知道了,这样的人是存在的,并且这样的人带给周围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是个人,就不可能不被这样的力量感染。 所以他居然真的也在树上趴了半宿,居然就这么对着丧尸唱了半宿歌。冷到整个人都要僵了,还觉得自己能再坚持个后半夜。 也是神奇了。 “说不定戚真的找到那俩人了,所以才把我忘了。”赵鹤煞有介事地跟树下的前同学们聊天,聊着聊着,凄凉一叹,“唉,周一律有乔司奇,冯起白带着吴洲,戚奔着宋斐何之问去,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啊……波浪追逐波浪~~寒鸦一对对~~姑娘人人有伙伴~~谁和我相配~~~~” “赵鹤——” “刚来点情绪,不能等我唱完……呃,哎?戚?!!!” 赵鹤猛地抬起光亮的脑袋。楼层太高,光线又看,他们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总归能分清数量的——树上一个,楼上三个。 “你真的找到他们了?!!!” 赵鹤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难以压抑内心的喜悦,连声音都带上了久违的激情。 “嗯,都很安全。”有了赵鹤的衬托,显得戚的声音更加冷静。或许是漫长的营救里,他已经习惯于将自己往死压在理智里,一时难以出来,“树下有多少丧尸?” “六十九!” 宋斐囧,用不用这么精确! 戚却连吐槽的那根神经都好像被压抑住了,他其实只要个大概数就行,心里还有个估量:“我们现在唱歌,帮你把它们引过来,你找机会下树就逃,听见了吗——” 赵鹤皱眉:“你们拿到收音机了?” “还没有。” “那我走什么!你们那里是七楼还是八楼?等一下往十二楼冲的时候,再失败跑出来,没我牵制树底下这帮,你们准备直接投胎?” 戚顿了下,才道:“我们等一下不会冲,我们要先休息。” “那我就在树上休息,”赵鹤想也不想,“等你们休息完了,我也休息完了,咱继续配合,反正一切都等拿到收音机再说!” 戚有点急了,虽然克制着,口气仍难免焦躁:“后半夜温度会降更低,你就这样在树上根本不行!” “我行——” “我们不行!”戚不容商量,果断下最后通牒,“我们明天晚上才行动,还有一天半宿,你自己看着办吧。” “操啊!!!”赵鹤吃软不吃硬,被这么一激要炸了。 宋斐再听不下去,知道的这俩是人战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敌,有这么商量事的吗! 一把扒拉开戚,宋斐对着下面和缓喊话:“赵鹤,我们会拿到收音机的,也绝对可以全身而退,你就相信我一次,行不行?” “不行!”要是戚坚持坚持,他还兴许会动摇,这货完全没说服力好吗,“连一个电梯都克服不了,让我怎么相信你!” 宋斐:“但是戚能啊!” 赵鹤:“那和你有屁关系!” 宋斐:“戚克丧尸克电梯克全世界,我克戚啊,所以最终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是我,是我,还是我!!!” 赵鹤:“……” 宋斐:“还有问题吗!” 赵鹤:“……” 宋斐:“怎么不说话了?” 赵鹤:“这么复杂的食物链你不得让我捋一会儿啊!!!” 章节目录 恍若梦中 > 之前赵鹤就隐约觉得戚和宋斐两个人怪怪的。那种怪没有什么能够具体讲出来的事例用以佐证, 就是一种感觉, 纯爷们儿朴素的感觉。 现下, 这感觉更强烈了。 楼上的人倒很体贴, 见他迟迟捋不出个所以然, 自告奋勇:“哎别费劲了, 我直接给你讲……” “不用!”赵鹤本能地拒绝, 扪心自问,他真的不想了解那么细致。 但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倒觉得身体恢复了一些热乎气。被戚感动激励成那样都只是热起来了一颗心, 结果跟宋斐“亲切交谈”没几个回合,自己四肢百骸就热血回流。 果然,正能量一时勇, 负能量力无穷。 “赵鹤!”一直安静听着的何之问总觉得再不发声, 同班同学要让1班双煞欺负死了。而且他也不赞同赵鹤露宿苹果树的做法,这根本是在拿性命开玩笑。 故人的呼唤让赵鹤心头乍暖, 热泪盈眶:“小何——” “他们两个真的非常厉害, 远超你我的想象, 我相信他们, 你也相信我一次。等下不要吱声, 让我们把丧尸引过来, 你赶紧回食堂!” “……”漫长的天人交战之后,赵鹤一咬牙:“成!” 他不相信满嘴跑火车的宋斐,总要相信淳朴老实的何之问。虽然他不知道这三个人在格物楼里究竟进行了怎样的战斗, 而宋斐与戚又展示了何种实力, 但何之问的“非常厉害”“远超想象”等用词是那样地发自肺腑,隔空都能听出满满的真诚与坚定。 冷风吹过,冻得已经木了的脸上只觉得像被什么轻柔地摸。 赵鹤调整呼吸,安静下来,让自身的存在感慢慢稀薄,变成一根粗壮的苹果树枝丫。 无需更多沟通,突来的静默里,何之问已经心领神会。他或许战力不足宋戚,体能不敌赵鹤,但同样有为战友奉献的一片赤诚—— “喂!我们在这边!快看这里啊!!!” 何之问的声音很大,听得出是豁出去的架势。 然而直到他的尾音消散在遥远天际,苹果树这边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赵鹤觉得哪怕有一个丧尸奔过去了,也算自己战友成功。但,真的没有。甚至原本还对着赵鹤兴奋的狰狞脸庞,也暗淡下来,眼神渐渐空洞,表情趋于茫然,六十九颗脑袋活脱脱凑成一张大型群体图片——[冷漠.jpg]。 赵鹤叹口气,诱敌这种事也讲究天赋,他想告诉何之问,不行就算了,别强求。 但他现在正努力想让丧尸们把他当成一根树枝,故而实在不便开口。 所幸楼上的何同学发扬前辈们做实验的精神,这个材料不行,就换那个试试。很快,略带拘谨与羞涩的歌声取代了嘶吼—— “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紧紧的把那拥抱变成永远~~在我的怀里你不用害怕失眠~~如果你想忘记我也能失忆~~” 树下有了窸窸窣窣的骚动。 显然,歌曲还是比呼喊更有诱惑力,不知是丧尸本能如此,还是被猎物们培养出了音乐情操。 终于,有丧尸开始调转方向往三人所在窗口的下方楼根走去。 有一就有二,就二就有三。 但,离开的速度的数量都还远远不够! 丧尸们就像是不确定那边究竟是猎物,还是浮云,抱着随便去看看的心理,晃晃荡荡地走,甚至更多的是在迟疑之后,毅然选择留下,赵鹤对这种坚定的爱简直想哭。更要命的是如果一直这种效率,天亮都未必走得干净…… “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不好意思真不能了,再一首歌赵鹤就会像苹果一样掉下来,而且树底下站着的还不是牛顿。” 宋斐无奈打断,拉过何之问,自己上。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弄得好像就他会唱两句歌似的,但情况紧急,他不能再继续谦虚—— “我没有钱~~我不要脸~~我只要她的温柔给我一点点~~我没有钱~~我不要脸~~我只要她的爱情给我一点点~~~” 宋斐的动感节奏刚起,苹果树下的骚动声就骤然激烈起来,等到两句唱完,丧尸们哗啦啦四散开来,各自选择最喜欢的方式向格物楼狂奔。有小碎步快频率的,有大踏步稳节奏的,有横冲直撞的,有舍近求远就喜欢绕圈的,总而之,短短不到十秒,苹果树下空空如也。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赵鹤绝逼要给宋斐竖起大拇指,俩! 机不可失,赵鹤立刻调动全身肌肉,准备攀爬下树。可试了几次,忽然发现,身体竟然不听使唤了。仿佛他的脑子和身子分隔到了不同空间,前者失去了后者的指挥权,明明想着要动胳膊动腿,可那胳膊腿就是纹丝不动。 心里一惊,赵鹤忽然出了冷汗。 他又试了试,还是不行,身体好像僵成了木头,血液不通,神经坏死,浑身上下就剩一颗脑袋,还能稍稍思考和转动。 “赵鹤,你还不跑等什么呢——” 欢唱间隙,宋歌神还不忘分心关注他。 但这样的关注却让赵鹤更加狼狈。他不是不想动,他是真的动不了了,就像已被冻得木然的脸再感觉不到夜风的冷一样,他的身体也被冻木了! 赵鹤害怕起来,尽管他极力压抑,但那种失控的惊悚感和无能为力的绝望感是如此猛烈,铺天盖地就把他罩住了。 “赵鹤,”何之问也焦急地催促,“你赶紧跑啊——” 赵鹤想回应,可嗓子被哽住似的,硬是发不出音。况且他能回应什么,难道说自己动不了吗?在战友那么卖力帮他诱敌的情况下,他怎么能……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舍不得啊!”宋斐恍然大悟的声音传来,满满的笃定。 赵鹤懵逼。 何之问比他懵得更快:“舍不得啥?” “舍不得树下那些丧尸啊,毕竟相处那么长时间了,fall in love不奇怪。”宋斐一副“我都懂”“哥是老司机”的体贴口吻,但接着话锋一转,“赵鹤!你醒醒吧!人丧殊途啊——” 如果宋斐是丧尸大军的一员,赵鹤想,那么他的战友是会咬死他,还是先揍一顿,再咬死他?这真是一个单单展望一下都会让人快乐无比的问题。 何之问:“啊,他动了,下树了!” 宋斐:“我说什么来着,就是太重感情。” 赵鹤:“……” 看不到这货吃瘪,他死不瞑目啊!冻僵的身子忽然来了知觉算什么,就是病入膏肓,一想到这货还在嘚瑟,他都能垂死病中惊坐起,翘首盼望又十年! 双脚落地的一刹那,赵鹤带着满腔眷恋回望了一眼楼上的三个人影,尤其挥手最欢的那个,更是多看两眼恨不能把剪影刻在心头,末了,转身极速隐入茫茫夜色! 长时间再没出声的戚,一直目送到赵鹤身影再看不见,这才转过身来靠着墙坐下,呆愣两秒,方才后知后觉似的,徐徐缓出一口气。 饶是如此,手电筒不算强的光晕里,他的表情仍然冷静,冷静得有些不正常。 “你没事吧。”宋斐担心地问。 戚摇头,疲惫地闭上眼,手却仍紧握着枪。 宋斐忽然害怕起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能让戚这样下去。情急之下,他干脆伸手去夺枪。 戚猛地睁开眼睛,伸腿就是一脚! 戚坐着,宋斐也坐着,事实上就是个面对面的位置,戚这一脚直接踹到了宋斐肚子上! 宋斐没料到他的应激反应这么强,实实在在被踹了一脚,疼得差点嗷一声喊出来。手也顾不得夺枪了,直接抱住戚的腿,生怕他再来第二脚。 戚在踹到宋斐肚子上的瞬间,就看清了眼前的脸,心里一抖,下意识就想收腿。奈何被踹者抱得拼尽全力,压根儿不让他再动。 戚索性也不管腿了,懊恼和心疼让他的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冲:“好端端你抢什么枪!” 宋斐真觉得自己比窦娥还怨:“你一直半死不活的,我不是想让你精神精神吗!” 戚黑线:“你往返跑五个小时试试,精气神还不如我呢。” “我不是说精气神,是心理,你现在的心理状态不对!”宋斐快急死了,可越急,越不能乱,他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循循善诱,“戚,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你不用再绷着那根弦了,你必须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戚怔住,没说话,也没其他动作,只静静看着他。 宋斐就让他看,如果不是抱着腿,他甚至不介意贴到面前让他看:“我安全了,我跟何之问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了,收音机就在几层楼之上,我们三个幸运的话,说不定一次成。就像冲超市,冲图书馆,冲食堂一样。” 上一次对戚这么温柔是什么时候,宋斐已经不记得了,但如果戚不介意,他想就这样温柔下去。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想,彻底放松,睡个好觉。” 戚眨眨眼,嘴唇终于微微翕动。 宋斐的眼睛亮起来,然后,他听见了戚的声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松开我的大腿。” “……”神啊,要跟这货坚持温柔真的太难了!!! 砰地丢掉ex大长腿,宋斐屁股蹭地后撤两米,坚决拉开距离。 戚收回残留着拥抱温度的双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宋斐,一直过分镇定冷静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淡淡笑意,带着戚特有的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调侃意味。 宋斐白他一眼,心却慢慢放下。正常的戚回来了,虽然招人烦,但胜在熟悉,烦并踏实着。 “肚子没事吧?”戚还是不放心,干脆直截了当地问。 宋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受着伤呢,没好气地揉了两把,道:“我踹你一脚试试,你就知道了。” 戚忽然真的展开双臂,摆出了欢迎光临的姿势。 宋斐囧:“你拼了命的救我,别说一脚,就是十脚,我也得受着啊。” 戚又沉默了,但这一次他紧紧盯住宋斐,眼里涌动着许多情绪,炽热而浓烈。 宋斐被盯得有些狼狈,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满手潮湿,仿佛现在,手心还没干。 何之问已经假装自己不存在地偷偷围观了许久,确切地说,从宋斐与戚对暗号,不,从宋斐说戚一定会拿到收音机开始,他就以羡慕神往的心态默默注视着这对好友。然后到戚舍身相救,宋斐那样自豪地说戚能克全世界,他却能克戚,再到刚才,宋斐明明担心着戚的心理状态,戚明明后悔踹了宋斐,结果俩人还非呛着说话,这不就是相爱相杀的最佳损友吗! 他多想也有这样一个兄弟,关起门来互相怼,打开门来并肩战! “几点了?”戚垂下眸子,放弃。 其实宋斐根本什么都没说,但恰恰是这样的什么都没说,让他忽然觉得特别累,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坚持,是不是必要。 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动摇让宋斐心里颤了一下,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可手上还是配合着戚的提问去摸手机。 指纹识别,锁屏开启,可出现在光亮屏幕上的不是手机桌面,而是一张合影。 等着看时间的宋斐愣住。操,刚才电梯里看照片的时候听见戚敲节奏,然后就什么都忘了,根本没再操作手机! 一个激灵,宋斐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回到主页面,草草看了眼时间,也不敢抬头,故作镇定道:“一点零二分。” “哦。”戚的回应听起来稀松平常。 宋斐的心放下一半,然后在另外一半的撺掇下悄悄抬头,偷看戚。 结果正对上一张微笑的英俊面容。 穿帮了。 宋斐生无可恋地闭上眼,咬咬牙,复又张开,索性坦白:“在电梯里的时候我真挺没底的,我就想,你到底能不能来救我呢,要是没来……” “你就准备对着我的照片打人生最后一次飞机?” “……我就准备死也要记住你,做鬼也不放过你!” 戚被宋斐张牙舞爪解释的模样逗得乐不可支,同时也愈发好奇:“要是来了呢?” 宋斐耸耸肩,继而看向戚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我就求复合。” 戚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久久无话。 何之问也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俩,完全忘了世界上还有说话这门手艺。 宋斐不关心何之问,他现在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一个男人,结果这个男人让他陷入了巨大的尴尬:“喂,你先求我复合的,按道理我现在直接点头就行。我是怕你太被动,好心再给你修个台阶,你这沉默是几个意思啊!” 戚仍旧没说话,却忽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宋斐吓傻了,连忙握住戚的手,生怕他继续狂躁,说出的话简直要掏心掏肺了:“不同意就不同意,你别自残啊!我不缠着你了还不行吗!”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一个男同志求复合的日常事件会朝着魔幻现实主义的方向发展啊! 被宋斐握住的手忽然反过来,主动与他十指相扣。 “不是做梦啊。” 戚终于开口,带着仍旧不太踏实的恍惚。 宋斐黑线无语崩溃三合一,最后生出的却是许多心疼,直接招呼:“何之问,你过来。” 何同学已经看不懂眼前这个好兄弟手牵手怎么瞅都虐狗的世界了,被这么一喊,大脑当机的他下意识就靠过去:“嗯?” 宋斐毫不犹豫掐上他的圆脸,肉肉的,很好用力。 何之问嗷一嗓子叫出声:“疼疼疼——” 宋斐松开战友,吸了吸鼻子,冲戚龇牙:“你看,不是。” 戚的视线终于不再飘忽,渐渐落定。就是这张脸,爱时能让人爱死,愁时能让人愁疯:“我怎么就摊上你了……” 人家复合听爱语,他复合听吐槽,宋斐翻个白眼,赶在互怼模式开启前,拉过戚狠狠吻了上去! 戚从来都不是被动的性格,用力扣住宋斐的后脑,吻得更深。 何之问默默退开,起身走到另外一扇窗前,捂着半边脸,凝望月亮。 宋斐说不是,戚信了,但他不信,这一定就是个梦。 在梦里,病毒爆发,同学感染成了丧尸,兄弟感染成了基友。 基友拥吻得很投入,而且连吻带摸,已经到了可以扫黄的地步,但他却不敢打断。后续生存还要仰仗那两位的战斗力,他只能默默忍耐,乖巧等待。 ——这个梦中的世界啊,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直男太残忍了。 章节目录 破镜重圆 > 情到深处, 还是戚踩了刹车。彼时, 宋同学的魔爪已经伸进戚衣服, 很是火急火燎地乱摸一气, 几乎要帮他把上身的汗都擦干了。要不是被戚按住, 下一步就不知道往哪里探索了。 宋斐没摸尽兴, 眼睛眉毛都皱到一起, 不甚开心。 戚发现连这样的宋斐,他都能看得心花怒放,明明想无奈叹气的, 可话一出口,就成了呢喃:“饱暖思淫丨欲,这又饿有冷的, 就别狂野了。” 宋斐讪讪收回爪子, 闷闷道:“看得见吃不着,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啊。” 戚朝窗户方向扬扬下巴:“人世间最痛苦的在那儿呢。” 随着戚所示方向看过去, 一抹凄凉背影映入眼帘。 宋斐囧, 刚才吻得太投入, 完全忘了旁边还一位观众, 现在一回味, 后知后觉地就有点羞涩了, 不过还是强撑着假装自然地呼唤对方:“小何?” 何之问背对着两位战友,头也不回,仿佛明月上有佳人翩翩起舞, 完全移不开视线:“那个, 当我不存在就行,你们继续,开心就好。” 如此善解人意更让宋斐过意不去了,连忙自告奋勇:“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点懵,我给你全面讲一下我和戚的关系……” “不用!”何之问的拒绝斩钉截铁。 宋斐不乐意了,一个赵鹤是这样,两个何之问也是这样:“你们二班同学怎么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好奇心!” “……”正因为他们留恋这个世界,所以才不想被拽进新世界的大门啊! “其实我和戚……”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戚见过藏着掖着怕出柜的,从没见过还有追着喊着要出柜的,见过拐弯抹角打探朋友的,从没见过朋友主动说还捂着耳朵不听的,眼前这对关系倒置的战友完全就是奇葩。 可就是这样的奇葩,反倒让他有了一种空前的轻松感。 或许是情况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跟随时可能被丧尸啃食想比,哪怕对着全世界喊我他妈喜欢男的,也无足轻重。说句不好听的,谁管你啊,你要喊一声我有面包,兴许还能招来点觊觎者,同性恋这个,既没人跟你争,也没人有闲工夫过来吐槽。 这是最坏的时候。 又好像,也没那么坏。 戚把仍在折磨何之问的宋斐揽过来,揉乱了对方的头发,语气轻柔:“咱俩现在就算和好了呗。” 宋斐白他一眼:“不然呢,我还给你颁个复合证书?” 戚黑线,刚想吐槽一句你就正经不过两分钟,话到嘴边忽又打住,最终什么也没说。 宋斐已经做好被怼的准备了,甚至连反呛的语都已经组织好,结果戚不按套路出牌,憋得他这叫一个难受:“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想说就说,别控制,我承受得住。” 戚囧,宋斐那急切的表情何止承受得住,完全写着“我他妈非常期待”啊。 但他不想走回老路了,宋斐是个随性的脾气,凡事凭感觉走,然而戚不是。吃过的亏,他会记住,绊倒的石头,他会绕开,一个坑里栽两次,不是他的风格。王轻远说他不尊重宋斐,那从跟现在开始,他就要学会尊重:“以前是我不对,总单方面要求你跟着我的节奏来,没有换位思考。其实,你有很多地方都比我嗷——” 何之问虽然又恢复了赏月姿态,但竖着耳朵一直听呢。准备记下一些动人语句以便未来自己追爱的时候借来就用,但这个“比我嗷”是什么意思啊!这年头谈恋爱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你干什么!”嗷完的戚同学原来还有后话。 何之问实在耐不住好奇,回过头,就见宋斐用比之前拧自己脸更粗暴的动作在□□前……呃,现任的脸。 “抠下你的□□。”宋同学振振有词,“你不是戚,戚不可能承认错误,更不可能说出之前有眼无珠没有意识到我宋斐其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美男子这种话。” 戚、何之问:“本来也没说!!!” 没好气地拽下来宋斐的爪子,戚算是明白了,就不能跟宋斐来层层推进,直接简单粗暴给一句结果就行:“我以后不怼你了。不管我们之间再有什么分歧,我发誓,都会和你好好商量着来。” 宋斐被戚破天荒的柔情弄得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不太确定地重复着:“你发誓?” 戚垂下眼睛,好半天,才重新抬起,定定看着这个可能要跟自己纠缠一辈子的家伙,一字一句,深沉而坚定:“我尽量。” 是现实,宋斐可以确定了。 “那我也发誓,以后再不混日子,跟一样奋发上进!” “真的?” “我争取。” “……”男朋友是个小心眼肿么破?戚的答案是,忍着吧。 二十岁的爱情就像六月份的天气,今天晴,明天雨。宋斐不知道他们这一次能好多久,又能一起走多远,但他希望能再久一些,再远一点。他没办法对未来负责,只能珍惜现在。 戚不知道宋斐的心思,不过以他对宋斐的了解,那人八成不会想太远。但是没关系,自己再也不会放手,也不会再给对方机会跑掉。有人命里犯桃花,有人命里犯小人,他命里犯宋斐。犯就犯,挺好的。 出透了一身汗,紧张时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凉下来,就觉出了衣服的湿冷。明明已经关严的窗户,却仍好似不断有风溜进来,戚揉揉鼻子,最终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宋斐这才发现不妥,连忙说:“不行,你得把衣服脱了。”说完上手就要帮戚扒。 戚连忙往后躲,他根本没带换的衣服,这教室没电没暖气的,湿衣服也比没有强啊。 宋斐一连两下都没逮住人,大概明白了对方的顾虑,没好气道:“没让你全脱,把里面衣服脱了,就留外面羽绒服。” 里层衣服是湿的,羽绒服还是干燥的。 戚原本仍是想挺着,可越来越感觉从衣服里面往外冒冷气,思来想去,还是脱了。待重新穿好羽绒服,尚未适应皮肤直接接触羽绒服里衬的奇怪感觉,就发现宋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心一哆嗦,立刻四下环顾,生怕那人又作妖。 哗啦。“阿嚏——” 宋同学果然不负众望,电光石火间就扯下了整个窗帘。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窗帘布一点没糟蹋全部罩到了他的头上,挣扎半天,才在积满灰尘的破布底下露出头“阿嚏——呸,呸,这多少年没洗了!” “从这个校区建成挂上估计就没洗过,”何之问好心科普,“我们自习都躲着它,碰一下抖下来三斤灰,你弄它干嘛?” “保暖啊,”宋斐翻个白眼,虽然黑暗里威力基本没有,“不然咱们仨这一夜怎么过,摩擦生热啊。” “……”何之问愿意相信宋斐真的就是单纯吐槽,但为什么他脑海里总有两个人一边吻一边摸的影像挥之不去。嗷呜,他可能是病了。 眼下只能就地取材。这厢宋斐把两个窗户的窗帘都拽下来,那厢戚则把课桌靠墙拼到一起,组成“床榻”。三个小伙伴躺在上面抱成一团——因戚衣服最单薄,故而左拥右抱,夹在当中,前胸环着宋斐,后背靠着何之问这个肉垫,尽享齐人之福。物理院的窗帘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辐射,那叫一个厚重,盖在身上没一会儿,竟生出些许温暖。 安稳躺下时,已近凌晨两点。 戚困倦极了,很快进入梦乡。 宋斐听着背后的呼吸渐匀,迟疑片刻,还是轻轻翻身转过来,然后暗搓搓地借着月光欣赏了一下现任的高颜值,末了才心满意足,扎进对方怀里。 戚似有感应,稍微动了动,寻了个舒服姿势,重新搂住怀里的人。 宋斐悄悄伸出胳膊回搂,最终在紧密的拥抱里,踏实闭上眼睛。 何之问叹口气,也翻了个身,自觉与戚形成了好兄弟背靠背的朴实体位,这才放松下来,也去找了周公。 这一夜,收音机武生战队分隔四地,有人累了睡了,有人冻着醒着,有人浴血奋战,有人暗处躲藏。他们不知道彼此的处境,但他们彼此相信着。 翌日,阳光灿烂。 宋斐苏醒的一刹那,还以为自己在440,久违的阳光,毫不吝啬的全部洒在他身上,鼻头是微凉的,可身上有一丝暖融融,就像无数个初冬的清晨。 直到眯着眼睛慵懒翻身时,下面传来桌腿吱吱呀呀的哀嚎。 戚的气色不错,不知道是阳光照着显得,还是昨夜确实睡得挺好。 但宋斐还是不放心,最终把戚捞过来,嘴唇贴上了对方额头。 这是宋斐从他妈那里学来的。按照宋妈妈的说法,只要嘴唇贴上去感觉到微凉,那就没事,但凡觉得额头比嘴唇还热,那就是发烧。宋斐也不确定这个到底有没有科学依据,但起码在宋妈妈的实践里,只要她嘴唇测完说发烧了,后来都被证明是真的发烧了。宋斐也不知道这是他妈的嘴唇测得准,还是这种亲额头的测量里本身就带着某种诅咒意味。 好在,戚的额头在嘴唇的感觉下,凉凉的。 “应该没事。”宋斐说,也希望戚安心。 然而似乎成效不大。 “你确定?”戚微微蹙起眉头,“我感觉不太舒服。” “刚才你不是还说啥事没有不用担心吗,怎么我一测完说你倒有事了。”吐槽归吐槽,宋斐的心还是提了起来,不踏实地倾身过去,拉低对方肩膀,不踏实地又用嘴唇贴了一下脑门,末了喃喃自语:“不热啊……” “也可能是低烧。”戚提供多种可能性。 “反正你就死活得烧一把是吧。”宋斐莫名其妙,这回换手贴上对方额头,仍然没有异样热度,“挺正常啊。” 戚把他的手拿下来,微微皱眉,一脸严肃正直:“别用手,就刚才那么测挺好的。” 宋斐:“……” 窗前,何之问远眺晴空。 他记得以前玩rpg游戏时,每到人物剧情对话,就可以一直按回车,让对话飞快进行,以便迅速开启下一阶段征程。 现在想想,那真是一个贴心的设计。 章节目录 胜利在望 > 戚自然是什么毛病都没有, 身体倍棒, 吃嘛嘛香, 开的一个午餐肉罐头转眼消灭, 渣都没剩。宋斐跟何之问不知是不是运动量没有他那么大, 俩人分一个罐头, 也就不饿了。 相比食物的充足, 水就有些捉襟见肘,三人都只随身携带了一瓶,戚的已经喝光, 宋斐的也就剩个底,何之问最节约,还剩下一半, 也不敢再喝。 “哦对, 昨天忘了问,你哪儿弄来的乒乓球?”重新整理背包的时候, 宋斐忽然想到这件事。 “这一层有个专门的乒乓球运动室, 我昨天往上冲的时候就这层楼丧尸多, 好几次我都没冲到电梯, 都躲在那里, 后来就顺手拿了一包。” “唉, 不光乒乓球,他们院还有网吧呢,每学期都举办一场电竞争霸, 还回回邀请我们观战, 美其名曰兄弟院系优先欣赏,没有再缺德的了!”这仇恨拉得不是一天两天了,何之问每每想起,仍心绪难平。 宋斐没亲眼观战过,但也知道计算机学院有这么个让人羡慕的优良传统:“你们也弄呗,借间教室,弄几个笔记本一联网,分分钟的事。” “别人是计算机学院,电竞争霸还师出有名,我们物理学院搞电竞?” 宋斐很想为物理系的校友们提供一些建设性意见,奈何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一个专业对口的:“你们院确实太严肃了,不好发挥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作为物理院学子,自己的学院自己随便吐槽,但别人不能批评,“我们院搞的定滑轮承重赛,动滑轮创新赛,高空坠物减震争霸,哪一个严肃了?哪一个不是听着就跃跃欲试?” 宋斐:“……” 戚:“听着确实挺有意思。” 何之问:“对吧对吧,我给你说,那个定滑轮承重最厉害了,去年有个学长做的又漂亮又超级实用,比赛里直吊起了院里的一个老师!如果不是后来滑轮卡住,老师在半空中吊了快一个小时,冠军肯定就是他的!” 戚:“……要不,你们还是搞电竞吧。” 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何之问都靠在墙角不说话,闷闷不乐。 戚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有这么大威力,原本就是闲聊天,不料碰上个玻璃心,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我收回前,你们学院举办的那些比赛才是真正集知识性趣味性于一体,符合当代大学生精神风貌……” 何之问乐了,连忙解释:“我没跟你别扭。” 戚不解。 “就是有点怀念以前的日子了,”何之问看向窗外,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片明亮光辉,“上课,下课,吃饭,做实验,复习,考试……那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忽然特别想。” 宋斐算算日子,好笑道:“距离你怀念的生活,才过去二十来天。” “才二十来天?”何之问意外,忽地仰躺到桌面上,望着天花板,惆怅,“怎么感觉像过了二十来年。” 其实宋斐懂何之问的。 有句话特别俗,但贴切——快乐的时光总是白驹过隙,苦难的岁月总是度日如年。 曾经平淡如水的生活,现在想来,却满是细细的恬淡滋味。只是,那样的安稳,那样的少年不知愁,还回得来吗? 三个人怀念完往昔,又担心起散落在别处的战友们。相比他们三个目标明确,直指收音机,诱敌到另外两栋楼的四个战友却处于信息完全中断状态。他们是会选择坚守,等待战友返回救援,还是突围硬闯格物?抑或出于客观条件考虑和对他们三位战友的信任,像赵鹤那样安全撤回食堂?谁也不知道。 撤回食堂当然是最好的,但如果没有,那么他们三个在格物楼里拖延一分钟,对于另外四个伙伴,就多一分危险。 思及此,三个小伙伴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白天出击。 十分钟后,出击夭折。 唯一的收获是三个人的阵地从七楼教室转移到了八楼物理实验室。 “它们在白天简直就是无敌的。”回忆起半分钟前的夺命狂奔,宋斐还心有余悸。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它们看见攻击完全不躲,我们要是也能做到这样,说不定鹿死谁手呢。”何之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战斗精神永存。 “问题是能不躲吗!”宋斐气得想踹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斗嘴半天,宋斐才发现,不对啊,这是八楼,不是说七楼以上都是计算机院了吗,怎么有个物理实验室? “我们院人多,地方不够,院长就和学校商量,又硬要来半层楼。”何之问道,“不过我也是听说,我入校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宋斐点点头,算是解了惑,这才发现戚从进来就没说话,抬头一看,人家正坐在一张实验桌前玩深沉呢。 宋斐好奇地走过去,发现他把桌上一盒砝码打开了,现下全神贯注凝视着里面大小不一但全都擦得锃亮的金属砝码,若有所思。 宋斐刚想问你想什么呢,就见戚忽然把砝码都拿了出来,一股脑收进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塑料袋里,且收了一桌的还不够,大有洗劫全实验室的架势。 何之问看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阻止:“哎哎,实验室东西不能碰的,都是公共财产。再说你拿走了我们以后怎么做实验啊!” 宋斐一把薅住他后脖领:“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你对物理学院深沉的爱了,但是做实验的前提不是实验工具完整,是做实验的人还有命。” 何之问迟疑,却仍不甘心:“但是……” 戚停下动作,淡淡抬起眼皮:“如果你现在就是超级英雄,物理侠,一战斗刷刷扔出来的是飞刀,合适吗?” 何之问:“不!” 戚:“砝码呢?” 何之问:“帅爆了!” 思想的转变是如此巨大而迅速,何之问甚至兴致勃勃回头建议宋斐:“我当物理侠,你也给自己想个拉风的名字呗。” 每一个少年心中都有一个超级英雄梦。 但—— 宋斐白他一眼,默默转开头。 戚把最后一盒砝码倒入塑料袋,温和解释:“不用,他是黑寡妇。” 日落月起,夜幕降临。 其实也才傍晚六点,但整个世界都暗得像午夜。 戚从实验室微微探出头,借着走廊稀薄的光,左右环顾。 下一秒,十几个乒乓球洒向右侧,并随着初始速度沿着走廊向右奔腾! 戚飞快关上实验室的门,只用耳朵贴着门板去听。 宋斐和何之问屏住呼吸,随时待命。 嘈杂脚步声从走廊左侧传来,很快跑过实验室门口,继续向右行去。 就是现在! 戚利落开门,毫不犹豫向左奔去! 宋斐与何之问立即跟上,努力让自己的奔跑只脚尖着地,将声响压到最低! 不知是不是晚间光线不足,气温降低,丧尸的活跃度也受到一定程度影响。楼梯间里冷清空旷,三个人一口气跑到十一楼,眼看十二楼就在头上,方才碰见第一个丧尸。 那是一位老者,满头银发,身形消瘦,半张脸上都是干涸的血块,另外半张脸相对干净,依稀可见生前容貌。 通常这样的老人家都是学校返聘的教授,三个人虽算不得对方的学生,但乍见到老先生落到这般模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这边三人略一迟疑,那边丧尸已经扑过来。好在丧尸的速度也不算快,应该与生前的年纪体质都有关系。戚握紧拖把枪,不退不躲,等丧尸进入攻击范围就是一枪! 戚的战术很简洁,一枪将之怼倒,抽枪复刺头部,宋斐和何之问则随时待命补刀。 经验证明这是一套非常有效的战斗模式。 然而这一次他踢到了铁板。 丧尸在马上要被刺中的时候忽然身形一闪,躲过戚攻击不说,竟抬手握住枪杆,一个用力,将戚连人带枪扯了过去! 戚在对方握枪的一瞬间就有了预感,并做足硬碰硬的攻坚战准备,不料对方的力气远比他想象得大,而且用得非常有技巧,不是蛮力,而是带着某种让人无法招架的节奏,一握一顿一拉,戚竟再站不住,直接踉跄向前,倒进对方怀里! 丧尸早有预料一般,在戚跌过来的瞬间毫不迟疑,一口就往对方的脸上啃! 千钧一发之际,挣扎不出的戚抬手推住了对方的下颚,给自己争取到了两秒喘息! 就在这两秒,宋斐的金属筷子已经直奔丧尸太阳穴! 何之问的短刀也袭向丧尸面门! 再坚持0.01秒,宋斐的金属筷子尖就会插进丧尸太阳穴。但是不行,真坚持不住了! 戚的手终是被丧尸的脑袋压了下去,随后丧尸头颅猛地重重垂下,咚地磕到戚护目镜上! 而这一垂,正好躲过宋斐的筷子! 何之问的刀倒还是扎上了,不过原本冲着脸去的,现在直接扎到了脑门,被脑壳顶住,愣是没扎进去。 所幸松开手的戚不知何时从腰间抽出短刀,补进了丧尸太阳穴。 丧尸再不动,沉沉挂在了他的身上。 戚尽可能轻地将它放下开,靠到楼梯间转角。 虽有惊无险,但毕竟“有惊”,宋斐百思不得其解,用气息问:“它都那么大岁数了,还有力气制住你?” “说了你也不信,”戚无奈,“但它真的不一般,可能练过。” 宋斐囧:“计算机学院的老师能练过什么?” “太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之问同学对于计算机学院的各种动向还是颇为了解,“以前上课的时候出来进去,总能在楼下空地上看见他练,听计算机院同学说,老先生年轻时候就喜欢,练了几十年了。” 戚:“……” 宋斐:“以后这种信息提前说!” 虽然对方已经变成了丧尸,但当它从单纯的“素不相识的丧尸”变成了“有血有肉有过去的变异者”,三个人再去看那具尸体,心情就更为复杂了。 深吸口气,戚第一个迈步,继续往楼上走。 宋斐与何之问对视一眼,安静地跟上。 十一层十二层都是计算机学院的会议室和教师办公区,平时人就比楼下少,出事的时候又是周末,更是几乎全部空了下来。所以直到进去十二层走廊,三个人竟都再没碰见一个丧尸。 这当然是好事。 但太过顺遂的好事,总让人心生不安。 走廊空空如也,三个人蹑手蹑脚,屏息前行。 根据何之问的说法,那位老师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与楼梯的方向正相反,而现在,他们已经将与办公司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三分之一。 月光大亮。 这是一个再晴朗不过的晚上。 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要延伸到黑暗深处。 路过一间虚掩的杂物房,迟疑两秒,戚又退了回来。 宋斐何之问不明所以,愣在原地。 戚小心翼翼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狭窄和杂乱,但可以肯定,没有人或者丧尸。 戚率先进入,然后用眼神示意战友们也进来。 宋斐大概明白戚的意思了,拉着还迷茫的何之问就躲了进去。 戚慢慢掩上房门,只留一条容胳膊进出的缝隙,然后将一个兵乓球向他们来的楼梯方向扔了过去。 一个乒乓球的声音不大,但在万籁俱静的此刻,清晰响亮。 直到乒乓球的弹跳声几乎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零星的脚步声跑过杂物房,人数不多,听着应该是三个。 何之问也领悟过来,这是戚最后一次清场。 教师办公室近在咫尺,但越是接近成功,越要清醒,保持谨慎——某种程度上讲,能做到这一点的戚,冷静得可怕。 再次开门进入走廊时,三个人都不约而同舒口气,是放松自己,也是让自己更沉着。 大约走了十几步,三人终于来到办公室门前。 这是一扇实木门,上面没开任何可视玻璃。而仅有的两个办公室窗户,都挡着百叶,严丝合缝,连点空隙都没留。 戚握住门把,轻轻下压,手腕不自觉向前用力。 门没锁! 戚心里一动,门扇已在推力下轻易开启,办公室里的一切毫无遮掩,映入眼帘。 只见清冷月光里,大部分工位都空着,只一张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人影。他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从门口的角度无法分辨是“他”还是“它。” 宋斐跟何之问也看见了。 远处走廊隐约传来声响,似脚步,又似别的什么。戚不再犹豫,闪身而入,待宋斐和何之问跟进,立刻关门。 咔哒。 关门的同时,戚落了锁。 宋斐和何之问心里一紧,但也明白,这样反而安全,起码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只对付屋里这一个。 只是,关门落锁都没有让这一个回头,小伙伴们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老师?”何之问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那个,我们来借收音机。” 戚和宋斐惊讶地看向他。 何之问轻轻点头,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位就是收音机的正主啊! 椅子里的人原本佝偻着后背,像是头要低到桌面一般,闻忽然缓缓直起上身。 下一秒,转椅忽然动起来,咯吱的声响里,人影从背对门口转成正对门口,小伙伴们也终于看清了他血肉模糊的脸和不知在怀里抱了多久的小型黑色收音机。 “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宋斐咽了下口水,“反正我觉得,他可能不太愿意借……” 章节目录 柳暗花明 > 宋斐话音刚落, 坐在椅子里的丧尸动了下, 继而头微微抬起, 藏在镜片后唯一还清明的双眼, 慢慢锁定了何之问。 不是最后说话的宋斐。 而是第一个开口的何之问。 物理院何同学被看得浑身发毛, 下意识就想后退半步, 然而脚尚未落地, 椅子上的丧尸忽然跳起,疯狂扑向他! 丧尸动作之快,就像被椅子弹起来一般, 等何之问反应过来,对方已到跟前。距离之近,他甚至能闻到对上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腐烂味。 “嗷——”丧尸一声嚎叫, 张开嘴一口就往他裸丨露的脖子上咬。 “嗷——”何之问也回以一声哀嚎, 与此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蹲下去! 丧尸来不及收回,一口扑了个空。 何之问连滚带爬逃到一张办公桌的后面, 既后怕又委屈:“我是善意的啊, 我只是想跟你借个收音机啊!!!” “嗷嗷嗷——”丧尸几欲发狂, 抱着收音机继续往何之问所在的办工作扑。 这时候傻子也看明白了, 宋斐连忙警告:“问题就在收音机, 不要再提收音机, 连收音机三个字都不要说,没看出来那就是宝贝谁借它跟谁急吗!” 原本奔向何之问的丧尸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慢慢锁定宋斐。 宋斐囧, 开始不着痕迹地后退:“那个……我就是给他解释解释,我没想提,我、我不跟你借,真的!” 眼看宋斐被逼到墙角,早酝酿多时的戚从侧面冲上来一枪就要戳丧尸的太阳穴! 然而丧尸似早用余光发现了他,原本匀速前进的脚步骤然停住,戚的枪从他的鼻尖擦过。就在戚懊恼收回枪还想进行第二次攻击的时候,旁边凌空飞来一个亮晶晶的金属砝码,正中丧尸后脑勺。 砝码的重量加上投掷者本身的力道,竟将丧尸打得身形晃了晃。待重新站定,丧尸再不犹豫,一个转身直奔何之问,看架势绝无二次动摇之可能! 何之问立刻就跑,然而跑没两步还是被丧尸从后面扑倒! 何之问想将身上的丧尸掀下去,奈何从体格到重量都不是骑在自己后背上的“前老师”的对手,情急之下何同学只能转移仇恨:“砝码是戚给我的,我只是一个搬运工啊——” 丧尸自然不会听他解释,一手搂着收音机,一手压住何之问的后脑勺,冲着他肉呼呼的雪白脖子就啃了上去! 何之问被压得动弹不得,而笼罩下来的阴影越来越大,甚至,他已经感觉到了丧尸的嘴唇擦到脖子的诡异触感!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未来,就是单纯的摩擦摩擦,仿佛嘴唇在自己脖子上舞起魔鬼的步伐。 何之问纳闷儿,艰难在丧尸的按压中挣扎着回过头,就发现丧尸的头发正被戚紧紧薅在手里,而也正是战友这股力,阻止了丧尸的牙齿继续前进,只能停滞在一个微妙的极近距离。 戚一咬牙,猛地加大力道,终于将丧尸头扯离何之问的脖子。 因为戚的拖拽,何之问敏锐感觉到身上重量的减轻,趁机挣扎着往前爬了出去。待到身上重量彻底消失,一转头,就见丧尸不知何时已经回过头,一口咬住了戚的虎口! 何之问心惊肉跳,神经炸开,刚想不管不顾扑过去,忽然发现不太对。 那俩位较着劲的状态,与其说是丧尸咬着戚虎口,更像是戚在用手卡着丧尸的嘴,防止它的头部继续往前进攻。而且因为本身带着皮手套,丧尸一时半刻并不能把他怎么样。 一闪念间,何之问只觉地上掠过寒光,是宋斐拿起了戚的枪! 眨眼间枪尖已刺向丧尸的脸……呃,或者是戚的手? 电光石火间,戚猛地借力将丧尸脑袋和自己的手一同压下,躲过带着凛冽杀气的拖把枪! “你别动啊!”宋斐一戳不中,自然要责备战友的不配合。 然而还在与丧尸纠缠的战友简直不能更狼狈:“我不动,手就被你戳烂了!” 宋斐委屈:“我又没用过长兵器,只能在实战中摸索啊!” 咚—— 横空飞来的砝码正中丧尸太阳穴,沉重的撞击让它的皮肤绽开,冒出暗红色的浆液。 “中、中了?”几米开外远程攻击的何同学,一脸不可置信。 “继续!”戚毫不吝啬对战友给予肯定,同时也对另外一战友继续鞭策,“你还不如何之问!” “……”其实何同学不太喜欢这个说法。 宋斐同样不喜欢,而且不是刚说完以后不怼他了吗!骗子! “我不如何之问?你有能耐你这么半天也没秒掉它!而且人家还让了你一只手!” “鬼知道为嘛计算机学院的老师身手也这么矫健!!!” 何之问弱弱提示:“他可能平时也爱打乒乓球……” “操!”宋斐一狠心,干脆丢下拖把枪,操起自己熟悉的金属筷子冲过去帮戚一起肉搏。 一时间三人扭打在一起,丧尸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宋斐的来者不善,一边保护着收音机,一边疯狂扭动摆头躲避戚短刀和宋斐筷子的攻击。 没敢加入战场的何之问听话地继续扔砝码,然而混乱的战斗场面让他的远程攻击失了准头,尤其是最后一个砝码丢出去的时候,三人正好纠缠到窗户前面,砝码扔得高了些,竟直接越过三人头顶砸到了玻璃上! 咚地一声,玻璃以被砝码砸到的地方为中心点,瞬间全面碎裂。但并没有散开掉落,而仍是以一整块的形态固定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是透明玻璃忽然摇身一变成了磨砂款。 突来的意外让宋斐和戚条件反射地一愣。 但是丧尸没有,反而借这个机会一把撞开二人,直冲何之问! “小心!” “快跑!” 戚和宋斐几乎异口同声,但何之问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体原本就比脑子反应慢,还是小粗短腿,简直雪上加霜。而兜里的砝码已经全部扔完,再抽短刀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何之问急中生智,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及至丧尸来到跟前,豁出去了一抬手,直接袭向对方的眼镜! 刚刚那么激烈的战斗都没有让它的眼镜歪斜或者掉落,所以同样戴眼镜的何同学明白,那意味着眼镜腿很紧,所以他不打,而是摘,相当于直接伸手抓掉了对方的眼镜! 宋斐跟戚看呆了,不明白这是什么路数。 丧尸也愣了下,似乎失去眼镜对于它是件非常需要时间去适应的大事。 何之问在眼镜落地瞬间就一脚踩碎,同时给战友解了惑:“它近视900度!” 宋斐与戚面面相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说选修课也要认真听讲啊! 踩碎眼镜的何之问下个动作就是抽出腰间短刀,可不知是不是刀光让丧尸回了神,刚抽出刀还没握紧,丧尸忽然用没有抱着收音机的那只手抓住了何之问肩膀!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何之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开,下一秒就躲进了桌子底下。 宋斐知道何之问不擅战斗,但也不觉得他会胆小到这样。况且如果他真的这么害怕,大可以最开始就躲起来,为何到现在打掉丧尸眼镜了才躲起来。 正疑惑,手忽然被戚握住,下一秒,他就被戚塞到了另外一张桌子底下,而戚则在塞好他之后,以极快的速度躲到几乎照不到月光的黑暗墙角里。 整个过程戚做得很迅速,动作和脚步却很轻,以至于宋斐满心疑惑仍忍住没开口,甚至在躲进桌子底下之后还下意识屏住呼吸。 戚藏身的地方很暗,从宋斐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身子侧面的一条边,但下一刻那只露出一条光边的胳膊忽然抬起,目测是做了个“嘘”的动作。 宋斐忽然顿悟。 何之问打掉眼镜自然是为了削弱丧尸战斗力——900度的近视没了眼镜,又是这种哪怕视力尚好都未必全然看得清的黯淡光线,基本等于被摧毁了视力。而随后躲进桌子,是为了彻底在丧尸的视线里消失。同样,戚把他塞到桌子里,和自己躲进黑暗角落,都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让丧尸彻底陷入茫然,他们,或者说是戚,才能伺机一击毙命。 静谧的夜,空荡的办公室,丧尸茫然四顾,一时呆滞。 戚慢慢抽出短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丧尸依然抱着它的收音机,没了视力,开始用鼻子努力地闻。 戚迈出了第一步,极缓,极轻。 丧尸毫无反应。 第二步。 丧尸依然身体未动,只头微微晃着,尽可能多地嗅空气中的活人味道。 第三步。 戚的步幅很大,此时已抵达丧尸背后。再不犹豫,戚一刀直刺丧尸后脑勺! 哒哒哒—— 本该万无一失的攻击,然而也不知道丧尸是福至心灵,还是后面多长一双眼睛,竟在最后时刻向前跑开了,且步伐之欢脱,连听者都能感觉到它愉悦的心情。 戚懵逼地看着煮熟的鸭子扑啦啦飞走,并且是飞向了……何之问。 “为什么就盯着我啊啊啊啊——”何之问顶开办公桌,再度奔逃! 功亏一篑,宋斐恨铁不成钢:“让你不喷花露水!” 何之问:“我喷了啊——” “喷得不够多!” “我喷得罗庚都瞪我了!” “那就是闻着太有肉香了!” “……” 如果肉体香喷喷也是一种错,那么何之问同学应该被千刀万剐。 对话间宋斐已从桌底钻了出来,此时此刻,再躲已然无用。丧尸虽看不见,但闻着何之问的味道也准确捕捉到猎物方向,这会儿正紧追不舍。 宋斐追过去一刀戳向丧尸后脑勺! 丧尸有所察觉,飞速回过头来,刀尖擦着丧尸下巴,戳进它的脖子! 宋斐立刻拔刀,血液喷溅而出,有一些沾到了护目镜上,让他的视野里忽然多出一大片红。 宋斐下意识抬袖子去擦,丧尸却忽然扑过来! 宋斐立刻后退躲避,丧尸紧追不舍,直到他退到窗台旁,后腰抵上窗台边缘! 退无可退,丧尸直接压了上来。宋斐上半身重重撞向已经碎裂的玻璃,顷刻间哗啦一声,玻璃彻底解体,只剩下空荡窗框和边缘残留的碎渣。 冷风吹进宋斐后脖子,让他打了个冷战。 但丧尸毫无所觉,继续攻击,目标很明确,就是宋斐脖子! 宋斐一时无法将之掀翻,眼看其血盆大口就要亲上自己脖子,他猛地抬头,用护目镜重重撞向对方的脸! 然而宋斐低估了丧尸的战斗力,这一撞没有让丧尸退却,反而让它顺着护目镜蹭下去,一路奔向他的喉头! 生死就在一瞬。 宋斐无计可施。 好在只剩下一半清明的视线里,戚已抵达丧尸背后,这回他再没给对方机会,一刀从丧尸脖子与后脑连接的地方刺入,由下而上,直入后脑。 丧尸顿住,再一动不动。 宋斐紧紧盯着丧尸的眼球,确认再无波动后,心里方才舒口气。但还有一丝警惕,故而不敢彻底放松,只看了眼仍被丧尸抱着压在胸口的收音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拿。 就在宋斐手指碰到收音机的一刹那,丧尸身体忽然抖了一下。 那一下是如此的清晰,让宋斐的动作骤然僵住。 原本已如死鱼的眼珠忽然重新转动,宋斐第一反应是想推开对方,不料丧尸的动作比他更快,一下子就将收音机从他的手底下抽出! 宋斐反应不及,只看见丧尸的胳膊因为过于剧烈的动作而不受控制地高高举起,但收音机却没有随着它的动作抵达最高点,而是在胳膊上升途中,随着惯性一滑,脱手而出,竟直直飞出窗户! 宋斐拼了命地伸手去抓,终究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收音机顺着空洞窗扇飞向漫漫夜空。没多久,便听见一声不算震耳欲聋,但绝对万念俱灰的声响。 十二楼,都不用看,收音机肯定是稀巴烂了。 三个人都有一瞬间的茫然,仿佛艰苦卓绝地奋斗了许多年,到头来,一场空。 “嗷嗷嗷——”丧尸扒开宋斐,竟从窗台爬了出去。 外面没有阳台,只有高耸的楼,虚无的夜。 啪! 皮骨碎裂的声响永远是那样清脆惨烈。 无论听过多少次,再听,仍是头皮发麻。 这是一种生理性的排斥,是生而为人的本能,哪怕坠楼的已经感染成了丧尸。 宋斐顺着窗户滑落下来,瘫坐到地上。 究竟是怎样的执念,才会让人在变异后仍残留着如此清晰而明确的守护意识?那小小的黑色匣子,或许是那位老师在生命最后一刻所认定的,最重要的东西。 咚。 突来的撞门声震得宋斐虎躯一震,也彻底消散了他的恍惚。 戚与何之问也在这声音中回过神,迅速警惕起来。 断断续续的撞门声持续了大约五分钟。不知是感觉到门板的牢不可破,还是发现室内已经没了声音,五分钟以后撞门者渐渐消停下来,最终可以听见其踏着僵硬的步伐,渐渐离去。 三个人对视一眼,了然,应该是之前的打斗声吸引来了丧尸。 随着脚步声彻底消失,何之问忽然腾地站起来,低声道:“戚,手电筒借我一下。” 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直觉是正事,故而毫不犹豫从背包里翻出手电筒,也不多问,直接递了过去。 “谢了。”何之问接过手电。 戚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没剩多少电了。” 何之问点点头:“放心。” 接下来的三分钟,戚和宋斐亲见了什么叫做翻箱倒柜。 何之问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把老师的座位翻了个底朝天,什么抽屉、桌柜统统没有放过。翻完这些还不算,又跑到一侧去翻公共的资料柜和储物柜。 戚疑惑地看向宋斐,琢磨着擅长歪门邪道的bf应该懂:“他这是……” bf果然没让他失望,一脸笃定道:“贼不走空。” 反正都来了,总要带回点什么作纪念。 然而何之问最终从储物柜深处翻出来的东西,却远比一个纪念激动人心——约六十五厘米长,三十厘米高,十五厘米厚,通体银灰色,一对扬声喇叭分置左右,黑色网覆盖其上就像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赫然一台八十年代手提式大型收录机! 宋斐只在极富年代感的电视剧里见过这玩意儿,戚爷爷家倒是有一台,但好像已经成了摆设。反正打从戚有记忆起,那东西就摆在爷爷家的柜子上,这么多年,没挪过地方,也没出过声响,就静静在那里,跟着旁边的装饰摆件什么的一起落灰。 不同于戚爷爷家的老古董,何之问寻到这台,被人擦得干干净净,哪怕光线不足,也看得出是精心保养着的。 宋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高兴太早,万一又是空欢喜呢,他真禁不住这种折磨:“还能用吗?” 现阶段何之问也只能目测:“应该可以。” “这也太复古了……”宋斐发自肺腑地感慨,然后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还有一台收音机?” “其实我也不确定,”何之问小心翼翼地把收录机放到地上,羞涩地抓抓头,“不过呢,但凡特别喜欢某样东西的人,通常不可能只收藏一个。像我爸就喜欢地图,家里堆的墙上贴的到处都是,国内的,国外的,古代的,现代的,各式各样。我喜欢无线电,我家里光对讲机就有好几个!” 何之问嘿嘿笑得憨厚,但眼睛却是亮晶晶的,那种谈到自己喜欢东西的神情,宋斐懂! “我和你一样啊!你看我喜欢游戏机,我家有ps2、ps3、ps4、psp、xbox、wii,后来我还淘到了早期的插卡游戏机还有最早的红白机!玩起来特别复古,很有一种……” 戚淡淡瞥过来一眼。 口沫四溅的宋斐如梦初醒:“很有一种……玩物丧志的感觉回去我就把它们都处理了!” 何之问:“……” 家里珍藏的无线电设备,让何之问陷入了今后要不要谈恋爱的纠结之中。万一喜欢的姑娘也觉得他玩物丧志呢?难道他就要把这些爱都卖给收废品的吗? 哦,爱情啊,幼儿园以后还没跟姑娘牵过手的物理院何同学在心底深沉地叹口气,你真是一个折磨人的小妖精。 章节目录 朋友交透 > 何为欣喜若狂?本以为随着坠楼丧尸一同粉身碎骨的希望, 又在储物柜深处重现光芒。 何为晴天霹雳?捏住插头准备寻找插孔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我操,没电。 “那个, 充电宝行吗?” “你、说、呢。” 宋斐扁扁嘴, 怨念满满地白了戚一眼, 他就想活跃一下尴尬的气氛, 用不用这么认真啊! 戚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在手电筒不甚明亮的光线里,显得更沉重。 何之问却在略微思索后, 轻轻放倒收录机,让它背面朝上,用手捋着底沿一路摸索, 最后在后三分之一处停下:“果然。” 宋斐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 只听咔哒一声,一个精巧的半弧形扣盖在何之问的手下开启。 宋斐没用过这样的收录机, 但电器产品的原理都是共通的, 故而一眼认出那就是放置干电池的地方。只是不同于常见的遥控器、无线鼠标等使用的5号或者7号电池, 那空出来的电池位大了很多, 倒和自己小时候在家里见过的老式手电筒的电池空间很相似:“1号电池?” 何之问点点头, 肯定了他的猜测, 并精确报出需求量:“四节。” 宋斐犯愁,别说四节,一节就够他们头疼的了:“现在谁还用1号电池啊。” 何之问:“呃……我们。” 宋斐囧, 哭笑不得地看着默默举手的何之问:“有你不早说!” “可是在六楼的实验材料库里, 难道我们还能再返回楼下去取吗?” “有什么不能。”戚缓缓抬起眸子。如果不知道去哪里寻找电池,还可能是个问题,但现在坐标确认,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了,“最难找的收音机我们都找到了,四节电池搞不定?” 战友的目光是那样自信坚定,微微上扬的嘴角是那样的淡定从容,恍惚间让何之问产生一种穿越进电影的错觉:“戚哥,你这么一笑吧,我就感觉自己在跟汤姆克鲁斯并肩作战。” “碟中谍又不打怪,古墓丽影还差不多。”戚说着微微一笑,深情地招呼bf,“安吉丽娜朱莉,收拾收拾,出发了。” 宋斐回以风情万种的飞眼:“现在头发还有点短,你先凑合着看,回头留长了我就编麻花辫,保证让你□□。” 戚:“你太低估自己了,就算你是赵鹤的发型,我也能飞升。” 宋斐:“赵鹤有发型吗?” 戚:“不能因为人家不在你就这么黑他。” 宋斐:“貌似你先起的头吧。” 戚:“……好像是。” 宋斐:“嘿嘿嘿。” 戚:“不过话说回来,赵鹤那种颜值,也不需要发型。” 宋斐:“是啊,可惜直的。” 戚:“嗯,太可惜了。” 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因为三观不合而分手呢?何之问想起之前宋斐给自己科普的恋爱过往,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这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三个人能跟面前正眉来眼去你推一下我脑袋我给你一记小粉拳的这俩人中任一相配的了。这样不管是感情破裂时还是蜜里调油时都丧心病狂拉仇恨的两个人,本该属于彼此,也只能属于彼此。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为世界和平。 秀恩爱没耽误战前准备,当何之问仍沉浸在“月老真是会配对啊”的无限感叹中时,两位战友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开路。 何之问一个激灵,连忙笨手笨脚地摸出短刀,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等等我!” 正准备开门的俩战友疑惑回身:“你干嘛?” 何之问理所当然道:“一起去啊。” 宋斐叹口气,捏捏他的肉脸:“乖乖在这里等着,听话。” 何之问总觉得自从被宋斐捏脸之后,自己的地位就有从战友滑向萌宠的危险,不高兴地扒拉开宋斐的爪子:“你俩出去冒险,我躲在这里啥也不干,那我还是人吗!” 宋斐深吸口气,又慢慢吐出。 戚微微扭头,远目窗外,知道套路即将到来。 “我们俩出去是战斗,你以为你在这里就不是战斗了吗?恰恰相反,你要在这里死守收录机!换之,这里才是最重要也最危险的战线。”宋斐所条理清晰,又不失团结友爱,温和中带着些许严厉,严厉中又藏着丝丝柔情,乍一听绵里藏针,细一品语重心长,“试想一下,你跟我们一起走,电池是找到了,回来却发现收录机没了,那我们再浴血奋战,又有什么意义?” 何之问:“我……” 宋斐:“再试想一下,万一楼里有别人,而他又不想跟我们共享外面信息,那我们倾巢而出,他岂不是就渔翁得利?” 何之问:“可……” 宋斐:“再再试想一下,窗外还有一个那么执着的老师,如果它知道我们拿了它的珍藏,难道就没有再从窗户爬进来的可能吗?” 何之问:“我留下!” 宋斐:“真的?” 何之问:“嗯。但我实话实说,你最后一个试想的场景,我不是特别喜欢……” 然而鬼知道如果他不应再往后宋斐还会设计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试想! 摊上一个全是套路的男朋友怎么办? 戚表达爱的方式是给予对方最大自由,放手让他去尽情地套路别人。 目送两位战友随风潜入月光清冷的走廊,先前乱七八糟的杂念统统消失。关门落锁的时候,何之问心里只剩下两个念头——战友一定会回来,誓死捍卫收录机。 前者让他在信赖里获得踏实。 后者让他在坚定里获得勇气。 没了玻璃的空洞窗口,呼呼的风往屋里灌。何之问起身走到窗前,探头出去四下环顾,好半天,才确认周围安全。别说想从楼下爬到十二层,就是想从隔壁爬过来,光滑的楼体也根本没有能抓能踏的支点。 缩回脑袋的时候,脸已经被风吹得通红,但何之问的心里不凉,不光不凉,还火烧似的,像有一股热血在涌动。不夸张地说,如果现在有小伙伴需要,他光膀子都能说走咱就走,风风火火干一场。 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 何之问从小到大都是老师口中的乖学生,同学眼里的书呆子。他在幼儿园以后不只是没再跟女同学牵过手,更是没再跟任何性别的同学打过架。事实上幼儿园那次,也是别人打他,他光哭来着。 到了大学,虽然跟班里同学也好,室友也好,都相处融洽,但这种融洽里总带着微妙的疏离。曾经有一次宿舍关起门来喝酒,一个室友喝高了,酒后吐真,说何之问,你这个人交不透。何之问不知道什么叫透,什么叫不透,他只知道这些人不会为他两肋插刀,他也不会为他们赴汤蹈火。 况且,这年头谁不是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呢。就那三个天天一起喝酒吃肉的室友,如果有一天告诉他们,会有一个保研名额从你们仨里面选出,你们看看选谁吧。他们仨会不撕?怎么可能。 所以病毒爆发是转折点吗? 何之问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也不是。 一周前,他挨不住饥饿,跟着大部队从宿舍里冲出来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关心同行的是谁。直到冲进食堂二楼,发现周围只剩下零星伙伴,他们六个才算是点点头,组了个临时避难小队。 六个人待在一个屋檐下,看似相互依靠,实则交往不深,只是被迫凑到一起,恰巧孤立无援。哪怕赵鹤、傅熙元、吴洲这样原本是一个院的,关系也仅止于熟悉,而非亲密。 然后没过两天,楼下闯进来一帮奇怪的同学。 再然后一切都开始跑偏。 提议同1班联手找收音机的时候,他的想法很直白——借用1班的战斗力,增加安全指数提高成功率。 因为这动机太明显了,所以他们没掩饰,只是换了比较好听的说法。 但1班二话没说,决定得简直不能更快,总结起来四个字——那就干啊! 然后他们就干了。 临时搭伙的八人小分队,懵懵懂懂上了路,遇见危险都往上冲,遇见丧尸都拿刀捅。好像这不是随时可能死掉的现实,而是有一百条命让你随便复活的单机游戏。 怎么才能交透?何之问现在明白了。那就是一段关系里必须先有个傻子不计回报地付出,然后另外一个自以为精明的,才会犹犹豫豫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直到最后自己也成了傻子。 这种傻子他一口气碰见四个。不,如果按照人以群分的理论,可能是八个,并且目测,他们2班也已经被转化大半,远的不说,就说艺馨楼那俩还有不知道跑没跑回食堂的赵鹤,显然已经朝着谁比谁更傻的不归路上狂奔而去。 如果现在学校说有一个保研名额要从你们两个武生班里出,你们选一下吧,何之问想,八成结果就是大家一起来抓阄。而且宋同学一定会振振有词,运气也是综合素质的一种。 月亮被忽来的一片云遮住,办公室里霎时暗下来,彻底的暗,幽深压抑。 何之问不为所动。他环抱着收录机,倚墙角闭上眼,心底一片光明。他不知道宋斐和戚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他知道,他们会回来。 月光黯了又明,风停了又起,走廊不时传来沉重僵硬的脚步声。这样的夜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可何之问就这样抱着收音机,静静等了四个小时。 直到,一颗乒乓球跳过门前走廊。 章节目录 旭日东升 > 微弱却清脆的声响里, 何之问咻地睁开眼睛, 没有一丝混沌, 他放下收音机, 敏捷起身, 毫不迟疑地开门。 宋斐和戚顺着门缝就挤了进来, 驴皮影似的, 身形之矫健让人叹为观止。 关好门后的何之问第一时间就是查看战友是否安全,待确认身上没任何伤口后,才发现, 战友们带回了大半背包的1号电池,除此之外,还有三大卷从根上割断了的消防水带。 “你俩把我们院所有库存电池都一锅端了是吧?” “不,还剩挺多呢, 太沉了戚说拿这些就够。”宋斐气喘吁吁道,“主要是担心食堂那边也没电, 要想一直收听外面消息的话, 只能多储备电池。” 何之问囧, 指着三卷消防水带:“那破坏我们院消防系统是什么理由?” 宋斐耸耸肩:“戚说了, 用这个可以直接从楼顶往下爬, 离开的时候又方便又安全。” “就这些, 戚再没说别的了?” “没了。不过刚才在实验室门口的时候遇到丧尸堵截,戚迫不得已打开消防水阀拿水带当枪呲了一会儿,估计实验室里有些设备可能进水了。” “……”不知身在何处的院长, 物理系弟子何之问在这里和你发誓, 我和这俩人真的一点都不熟,破坏学院公共财产的锅弟子不背。 这厢宋斐戚坐地上缓气,那厢何之问迫不及待将电池塞进收录机,几个深呼吸后,郑重地打开收音键。 扑通。扑通。 忐忑地等待里,何之问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滋滋啦啦—— 电波声响起,何之问的心扑通通狂跳起来! 戚已经把手电筒光线调成最亮,整个办公室恍如白昼。 何之问屏住呼吸,一点点拧动旋钮,调试波段。 宋斐和戚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屏住呼吸。 滋滋啦啦—— 滋滋啦啦—— “#¥%……&*!@#……” 恍如人声的电波音让三个人瞬间瞪大眼睛,何之问再不敢轻举妄动,原本是两个手一起调试,拧拧这个,调调那个,现下只留一只手,以极其缓慢而微小的动作调试某个旋钮。 戚和宋斐看不懂专业调试,但听得出,那声音在何之问的调试下慢慢清晰—— “tawolia hadmen hulushi……” 然而还是不懂。 宋斐戚面面相觑,后者惆怅地叹出一口气:“好像是……阿拉伯语。” “所以呢,到底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学霸吗?” “学霸也不能开挂啊!” 宋斐失望地白了眼不争气的男朋友,又笑容可掬地转向高精尖技术人才何同学,温柔地商量:“你看,能不能不出国,咱就境内游……” 何之问又沮丧又愧疚,擦了把脑门上的汗,继续。 五分钟以后。 “全国民は注意してください ……” 这回不用战友,何之问自己就听出来了,日语。 宋斐看戚。 戚看窗外。 宋斐叹口气,继续鼓励何之问:“加油,距离越来越近了,祖国母亲在向你招手!” 二十分钟以后。 “weare facingan unprecedented war!pick upyour weaponand fighting!destroy thosewho behave strangely……” 何之问和戚一起亮起眼睛,英文! 宋斐默默看向窗外。 但耳朵是竖着的。 戚比何之问更快听出了内容:“我们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拿起你的武器战斗,消灭那些行为怪异的人……” 不断重复的英文基本就一个内容——鼓动人民去战斗。但从头到尾没有国家或者广播台的名字,口音偏美语,但又不能很确定,也没办法判断究竟是公共电台还是私人电波。 “行为怪异的人,指的是丧尸吗?”宋斐不确定地问。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解释。”戚说着,擦了下额头,一手心的冷汗。 三个人陷入沉默。 之前1班通过迟迟没有援救来推断,病毒范围很可能是全国,现下来看,至少还有一个说英语的地区或者国家,也在经历着类似危机。如果往更坏的方向去想,之前那个听起来异常急切的阿拉伯语和后面语气沉重的日语也是警告的意思呢?那是不是意味着病毒危机远比他们想象得更可怕? 可是—— “不应该啊。”戚怎么想都想不通,破天荒喃喃自语,“传染病通常会因为大陆板块的地理隔离,从而只在病源地所在区域传播,虽然不排除会被病人带到其他地区,但很少有在别地大面积迅速爆发的情况。” “也不是没有可能,”宋斐分析道,“你想,这种病毒传染发病这么快,可能几分钟内,就可以一个感染两个,三个感染六个,然后就是九个感染十八个,二十七变成八十一,这么翻着倍来不是没可能。” “那最初的感染源呢?”戚问,“如果真的是多个多家地区同时爆发,感染源是怎么同时出现在全世界不同地方的?” “大哥,地球是个村,如果最初感染源就在某个国际机场呢,大家感染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假设病毒最初的潜伏期还长,像我一开始碰见的那个同学一样,那等到这些人都回自己国家了,再发病不是没有可能。” 戚愣住,一想:“也对哈。” 宋斐翻个白眼,鼻孔朝天:“我就是不爱学习,我真学起来秒你玩儿似的。” 戚简直老泪纵横:“求秒,真心的。” “滋滋啦啦……救命……” 突然响起的求救声让两个人的斗嘴戛然而止,时间在这一刹那停住,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两个字。 可再仔细去听,又成了虚无的滋啦啦电流音。 “别急别急,”不等战友开口,何之问就明白,“马上调回来。” “滋滋啦啦……再重复一遍,那个喊救命的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儿,反正你已经喊了十天了,你要是真需要救命就报位置,不需要就别占用资源。要是憋不住想直播,就发点正能量的,像哥,每天脱口秀,固定毒鸡汤,不想活的人听了振奋,不想战斗的人听了勇敢,这就是我,大b哥,一个骄傲的mc!” 宋斐、戚:“……” 何之问:“呃,好像调偏了……”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何之问同学调出了几十个短波台,内容之丰富,主播之个性,真是花团锦簇,万紫千红。但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当前是什么情况,也默认听众们知道当前是什么情况,没一个正经科普背景的,全是在苦中作乐。 不过能苦中作乐,也算好信号不是? 调试已经进行了快一个小时,宋斐跟戚从兴奋,到失落,再到一次次的失望,最初的期待已经被磨没,只剩黯然。甚至已经开始默默劝自己,搜不到电波就搜不到吧,说不定就是没有呢,退一步讲,那些个奇形怪状的短波台,坚持听下去说不定也有收获呢。 但想归想,他俩谁都没有对何之问开口。 因为从头到尾,何之问都没有半点动摇,更别说像他俩那样心情起伏。每次失败后,他会迅速投入下一次调试,聚精会神,锲而不舍。 就像曾经去找电池的他俩一样。 何之问没问他们是怎么找到的电池,他俩也没讲那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往下冲的危险与执着。但他们知道,何之问懂,并且正在回以同样的坚持。 “滋啦啦……唾液接触血液传播……” 突来的播音腔让宋斐跟戚不约而同一个激灵! 何之问也意识到了,但心里越激动,手上越平稳,随着旋钮,字正腔圆的磁性声音逐渐清晰—— “……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传播途径。这种病毒一经感染,大部分人会在10秒~5分钟内迅速发病,少数人的潜伏期会延长,截至目前已知潜伏期最长的感染者为23小时。感染者症状表现为理智、记忆、情感、痛觉全部丧失,行动力、视力、关节灵活性有不同程度下降,嗅觉提高,并以气味为判断攻击健康人,同时可能部分残留感染前的少许记忆或行为习惯。现阶段暂无治愈此种病毒的办法,多数专家认为此种病毒给感染者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呼吁广大群众务必远离感染者……” 何之问小心翼翼松开旋钮,让频道一直停留在这个波段。此时戚和宋斐已经凑了过来,三个人以极近的距离围着收音机,又不敢碰,仿佛碰一下,这来之不易的短波信号就跑了。 “北京、天津、河北、山东、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广东、海南等地区,病毒感染已完全得到控制,辽宁、吉林、黑龙江、内蒙古等的部分地区,病毒感染已基本得到控制。预计未来一个月内,全国范围内的感染情况都会得到有效控制……” “紧急状态期间,建议大家就近选择避难场所,除非必要,尽量不外出,也不要信谣传谣,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一切信息以国家发布为准。如物资储备不足,外出务必保护好自身安全。避难场所尽可能选择大型超市、体育场馆等,国家也会派飞行部队向各省市人口稠密区空投物资……” “华夏民族正面临一场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但相信全国人民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定能渡过难关,迎来崭新的明天!” “下面是国际消息。继美国之后,加拿大和墨西哥也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截至目前,未知病毒已经在全球32个国家爆发,病毒研究尚无任何进展……” 三个人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听着新闻,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到最后新闻循环成了旧闻,播音员的字正腔圆也因电池电量的耗尽而有了微妙的变音,何之问才轻轻关掉收音机。 他的动作很小心,生怕碰到调波段的旋钮。 其实碰到又如何呢,反正都是要把收音机带回去的,不管手抱还是肩扛,波段肯定会碰乱,百分百回去要重调的。但此时此刻,或许是觉得这短波新闻来之不易,哪怕只是晚一些再碰乱,也好。 任哲的手电筒彻底没了电。 可三个人知道,很快,旭日就会东升,驱逐寒冷黑暗,迎来温暖光明。 “现在怎么办?”何之问吸吸鼻子,可眼底还是禁不住发热。 “等待救援吧,”戚努力压抑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和客观,“如果新闻里说的是真的,救援部队抵达咱们这里,最多就是十几天的事儿。” “没有如果。”宋斐不像戚,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怀疑精神,他就是感性大于理性,他也愿意听从内心的情感,“就凭新闻里还在端着广播腔,专家还在耍流氓,国外人民仍然水深火热,我感觉局面就没有失控。” 何之问:“你这自信的理由还真是……” 戚:“无法反驳。” “而且啊,”宋斐极目远眺,眼里闪着坚毅的信赖光芒,“咱们几个歪瓜裂枣都能对付丧尸,挣扎着活到现在,没道理金戈铁马踏不平万里山河!” 何之问:“……” 戚:“歪瓜裂枣四个字经过两个班同学举手表决了吗?” 宋斐收回远眺,摸着下巴冥思苦想:“呃,几头烂蒜?” 何之问:“斐哥,再这么拉仇恨下去你可能真容易等不到救援……” 咚咚咚—— 旭日没升起,鼓声倒忽然冲天。 办公司里的三个小伙伴莫名其妙,不约而同起身走到窗前。没玻璃就这点好,不用开窗了。 咚咚咚咚咚—— 那鼓越来越激烈,能够感觉到鼓手的拼尽全力。但仅有鼓点,根本分不出是求救还是召唤抑或别的什么情感。 但方向怎么听都像艺馨楼那边。 格物楼距离艺馨楼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白天的时候,从三人所在的办公室这里可以隐约看见艺馨楼的窗户,但现在天蒙蒙亮,就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唯有鼓声震天。 “是冯起白他们吗?”何之问不确定道。 戚不语。 宋斐也踌躇,毕竟从他们分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不好说啊……” 让人心惊肉跳的鼓声持续了大约两分钟,起得莫名其妙,结束得干脆利落。 就在三个小伙伴一头雾水时,晨风又隐约送来截然不同的声音。那是另外一种乐器开始演奏,声音含蓄,深沉,苍凉,幽怨。 戚眯了下眼睛:“箫。” 这种丧尸围校的情境里,如泣如诉的箫声倒也符合被困学子绝望哀怨的心情,但……何之问困惑地抓抓头,这曲调怎么有些熟悉? “会不会真的是他们?”何之问又问一遍。 宋斐扶额,都这时候了还用问吗,全校除了他们武生班,谁还会这么神经病地用箫吹《小苹果》啊!!! 章节目录 陷落鲁班上 > “他们跑远了?” “差不多吧, 这都四首歌的时间了。” “你这四首没一个听着像人类社会的。” “是你不懂欣赏。” “得, 它们喜欢就行。” 周一律说着看了眼下面乌泱泱围着的丧尸, 确定个头最高的举起手也抓不到自己的脚, 这才多少踏实点。一直抓着墙壁凸起的手被风吹得针扎一般疼, 现下已经有些木了。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来, 一边努力保持身体平衡, 一边把手缩进袖子,让其在暖意中慢慢复苏知觉。 或许是清瘦的缘故,乔司奇站在窗台上就稳当许多, 也不需要学周一律那样抓什么来当平衡支点,纸片人似的身体往玻璃上一贴,人就完全镶嵌进了窗户框。 “我以后再不吐槽你们院系楼奇怪了。”乔司奇忽然说。 周一律挑眉, 对这突来的感慨摸不着头脑。 “要不是它设计得这么另类, 我们也爬不上来。如果跟食堂或者格物楼似外墙壁光滑得都没下脚的地方,咱俩现在还在底下带着丧尸跑圈呢。”乔司奇每每想到这里, 都心有戚戚焉。 johns难得的客观公正让周一律老怀安慰, 正想附和, 背后却传来啪地一声! 周一律吓得虎躯一震, 整个身子就要往外倒, 幸而最后关头高举左手抵住了窗台上沿, 这才稳住身形,从乔司奇的角度看就是一个标准的要去炸碉堡的威武姿态。 但这种时候乔司奇也顾不得吐槽了,确切地说根本是噤声, 因为从他的位置根本看不见周一律的窗户里有什么, 只能神色紧张地等着战友汇报。 顶天立地的周一律僵硬地回过头,正对上玻璃内一张铁青的脸。 黯淡的光线里,周一律看不清对方是人是鬼,亦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无声与其对视。然而没过两秒,对方忽然张开血盆大口,狰狞地扑过来! 周一律一个激灵,本能就要往后躲,可脚底刚一动,才反应过来这是窗台,退无可退! 咚! 丧尸整张脸重重撞在了玻璃上,五官因为用力过猛而紧贴玻璃,扭曲得可怕。 周一律长舒口气,还好,有玻璃。 这厢乔司奇看不见,也听明白了,紧张地小声问:“丧尸?” 周一律疲惫地点点头。 “你们这楼玻璃结实吧?”乔同学一贯以来都很有危险意识。 周一律白他一眼:“放心,你就是把头磕破了,它也不能碎。” 乔司奇黑线:“这例子让你举的。我见血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一律很认真地想了想:“……爽?” 要不是分隔两窗,乔司奇真想一记断子绝孙脚:“我他妈命都不要了过来陪你一起战斗,不说感天动地,也义薄云天吧,你就这么对待兄弟的?!” 乔司奇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这可把周一律吓得不轻,连忙真情实感诉衷肠:“我知道你够意思啊。要不是拿我当兄弟,你抽风了不要大部队跟我一起在这儿遭罪?” “心里知道为什么嘴上不说?不,你说了,就是没一句中听的!” “好朋友不就是相爱相杀吗!我要握住你手说,乔司奇,谢谢你过来,有了你,冬天的夜再不寒冷,风雪再不呼啸,天地解冻,万物复苏,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信仰,你爱听?” “特别爱。” “你要不要这么矫情啊!” “我就是这么矫情!脆弱!玻璃心!小公举!” “……” 当一个人对自己的定位已经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任你嘲讽,我自坦然,周一律也没什么可挣扎的了。况且,人家为你连命都不要了:“乔司奇,谢谢你为……” “哎妈呀,打住吧,太恶心了。” “你刚说完你特别爱!” “我后悔了。” “……”老天爷你为什么还不打雷!!!不打雷来道金光也好啊,收了这妖孽吧!!! 咚! 雷没下来,丧尸来了。 没好气地回过头,周一律刚想再跟一玻璃之隔的丧尸对峙一下,却发现身后的玻璃里已经没了那张脸。 那刚才的撞击声是哪里来的? 周一律正疑惑,就听见乔同学正义愤填膺地对肇事者展开批评:“吓周一律可以,吓我就是你的不对了。再说你要真想吃我,你就出来啊,隔着玻璃吓唬人算什么能耐……” 在这边也看不见乔司奇窗内情况,但周一律想想就知道,丧尸能拍他的玻璃,自然也能拍乔司奇的玻璃。而相比自己的简单粗暴,jonhs显然更希望能从精神层面对丧尸们进行彻底的洗礼—— “就你目前这种行为,我只能送你四个字,我鄙视你!不够?还有八个字的,你……不要开窗户啊啊……” 周一律瞪大眼睛看着乔司奇所面对的窗扇从内部被缓缓打开,正处于一种完全不敢相信的震惊中时,又听咣地一声,乔司奇已经伸手把那窗扇又向自己这边拉了回来。 一活人,一丧尸,一外部,一屋里,饱含力量,旗鼓相当,同一扇窗,同一个梦想。 “你他妈过来帮帮我啊——” “为什么它们会开窗啊!” “这个问题能不能等我安全了再研究!!!” 乔司奇的呐喊唤醒了周一律的神经,他立刻伸出在袖子里缩了多时的手,重新探出去牢牢抓住墙壁凸起,同时另外一只手毫不犹豫伸向乔司奇:“跳过来!” 乔司奇心头一热,几乎控制不住又要飙泪:“你胳膊太短了我他妈够不着啊——” 周一律忍住帮丧尸一起啃战友的冲动:“那就往上爬!” 幸而乔同学还算听话,迅速四下环顾,瞅准一个落脚点,二话不说松开扒着窗扇的手。正与他持久抗衡的丧尸不查,咣当一声,后仰倒地。 乔司奇犹如赵飞燕附体,足下一点,轻盈身躯已离开窗台,贴附到了楼体上,噌噌噌没两下就爬到了周一律的斜上方。 周一律怀疑自己看到了一个假的乔司奇,不可置信道:“你什么时候身手这么矫捷了?” 乔司奇黑线:“逃命都快一个月了,我总不能一点长进没有吧。” 周一律想想,也是。一个月前他还在切寿司,如今刀仍是那把刀,菜却不是那盘菜了。 生活平静的时候,他觉得过五年和过五天一个样,无非上学读书撩女神,还从来没撩成功过。可当平静被打破,短短二十几天,却像过了一个世纪。 “喂,”头上传来乔司奇的声音,“咱俩是不是先找个教室先躲一下?这么色香味俱全地露在外面,太危险了。” 周一律认可乔司奇的提议,但没有马上回应,而是陷入了某种思考。 乔司奇以为周一律仍有犹豫,故而再接再厉:“就算我俩要跑,也得等下面这些散了吧。我俩这么帅,不消失,它们怎么能散?” “对。”周一律总算开口。 乔司奇白翻上天了:“非得等我说你帅才同意是吧。” 周一律囧,彻底回过神:“我是在想我们该往哪里躲!” “想出来了?” “嗯,”周一律目光炯炯,“有一个地方,绝对安全。” 论脑子,戚排第一,论体格,赵鹤排第一,论损招,宋斐排第一,论武术,罗庚排第一。总之两个武生班加一起,任何榜单上最靠前的可能都不是周一律。 但,这人全面。 脑子有一点,体格有一点,损招有一点,武术有一点,额外还有一点点勇气和义气。这就使得他非常可靠,既不会像宋斐那样突然抽风,也不会像赵鹤那样毫无章法。同样也让跟他在一起的战友,比如johns同学,全身心信赖。 周一律说有这样一个地方。 乔司奇就无条件相信。 但—— “那个地方是在楼上吧?” “怎么这么问?” “因为如果我们再不往上爬,可能就会被拽下去了。” 周一律直觉低头,只见楼下丧尸里不知何时多出七八张新面孔,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咔咔往上爬,速度最快的眼看就要抵达一二层窗户之间! “去顶楼!”周一律大喝,手脚并用开始往上逃窜! 乔司奇本就在周一律上方,闻立刻启动。爬没两步,他下意识抬眼望了下所谓的“顶楼”,死的心都有:“你就不能选一个近点的地方吗!!!” 鲁班楼一共十层,乔司奇目前所在的位置至多三层,距离顶楼,真可谓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 更要命的是丧尸的攀爬速度还大有愈来愈快之势! 晃个神的工夫,周一律已经踹掉了一个企图抓他脚踝的丧尸! 收回眺望顶楼目光的乔司奇正好瞥见这一幕,简直要疯:“怎么就身手忽然敏捷了啊!!!” 周一律又踢开一个已经爬到身边的丧尸,欲哭无泪:“肯定是从艺馨楼跑过来的!” “你们一个建筑学院为嘛要挨着艺术学院啊!” “人类对美的感受是共通的啊!” “……”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追兵的鞭策,爬到大约六楼的时候,周一律就赶超了乔司奇。连带着,追逐周一律的丧尸成为了乔同学的邻居。 起先乔司奇只注意到了周一律,原本还想吐槽一下,完全不拉扯一把后进同学。可没等开口,他的胳膊先被人拉扯了,要不是他挣脱得快,手腕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定睛一看,丧尸距离自己只有一臂之遥。 乔司奇的头皮炸开,再不敢啰嗦有的没的,拼尽全力往上爬,企图甩开同桌。可心里又觉得,这样根本是徒劳,用不了多久他跟对方肯定就会有一场恶战。可是在楼体上恶战,百分百过不了两招他就得坠楼! 与其这样,不如先随便找个能进的屋,稳定住当前要命的局面才好啊! 这样一琢磨,乔司奇马上就想跟周一律说。可抬起头之后,他立刻蒙了,头顶茫茫楼体,哪里还有战友身姿。 心里骤然一酸,瞬间翻江倒海。 “周一律啊啊啊啊啊啊啊——” 乔司奇这一叫撕心裂肺,天地无光,草木都为之动容。 “喊什么!!!” 不知哪儿冒出了周一律的声音。 乔司奇眼泪鼻涕已经全出来了,闻愣住,半截鼻涕挂在那儿随风飘荡。也不知道该冲着哪边,就愣愣地对着不知名处:“你、你没掉下去?” “你这是高兴还是失落啊!!!”头顶七楼窗户里总算冒出熟悉的脑袋。 乔司奇大喜过望,不光喜周一律安全,更喜对方同他想到了一起! 忽然眼前寒光一闪,寿司枪夺窗而出怼掉了已悄悄贴到他身边的丧尸。 “赶紧进来!”周一律已经放弃了吐槽这个从来不能一心二用更别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单线程战友的欲望。 乔司奇这才发现周一律所在的窗户没有玻璃,确切地说是玻璃不知什么原因碎裂脱落,只剩下边框上还粘着点碎渣,难怪周一律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 而现在,这个空洞窗口里,再一次伸出战友的手。 这回乔司奇没有再嫌弃队友胳膊短,而是深吸口气,举手扣住窗台上沿,抬脚踏住一个凸起,猛然用力,整个人又往上窜了半米,未及站稳,便飞快伸手,紧紧抓住周一律! 周一律瞬间用力反握,短促有力地重复了一遍:“上来!” 乔司奇心潮澎湃,脚下一个用力……滑了。 周一律只觉得胳膊忽然被重重一扯!幸而他反应快,绷着劲儿,在感觉不对的同时往回来,让力与力之间有些些许抗衡和消弭,否则肩膀绝逼要脱臼! “你干嘛呢!”周一律气急败坏。 整个身子已经晃荡在半空中的乔司奇,也想跟着战友抽自己:“没踩住打滑了呜……” 说话间乔司奇已经两手握住周一律,仅从手心温度,后者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我不想死。 他刚想丢下寿司枪,把另外一只手也伸出去拉战友,忽觉背后不对,一个回头,果然有丧尸正扑面而来! 周一律跳进屋的举目所及是没有丧尸的,但他并没有时间去锁门,所以现在有丧尸被声音吸引过来也不奇怪。 一枪捅空! 丧尸已到面前! 周一律一个铁头功,用护目镜之力将对方磕着后退两步,但半个身体被外面的战友牵扯着呢,根本不能乘胜追击,只好再扭头冲窗外喊:“你快点,我要坚持不住了——” 窗外的乔司奇正拼尽全力找落脚点,奈何真的很难。每次感觉要踩住了,又会被突然剧烈抖动的战友之臂晃开。 “你别动啊!!!”乔司奇几乎把脚尖绷直,去够踩踏点,但总功亏一篑。 窗户里的战友也狼狈至极:“丧尸要啃我我能不动吗!!!” 丧尸两个字让乔司奇心里一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哀嚎:“那你千万别松手啊!!!” “你要再不上来我就真松手了!” “你敢松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随你便!” “我天天午夜梦回在你耳边念英语,让你做梦都是lily、lucy、hanmeimei、lilei、jim、uncle wang!” “……啊啊啊啊啊!!!”周一律在一连串童年噩梦般的小伙伴名字中灵魂附体,仰天长啸,终于一枪丨刺入丧尸脑袋,回手拼尽全力,腾地就把乔司奇给薅了进来! 章节目录 陷落鲁班中 > 乔司奇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坐到地上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周一律没时间关心他的精神状态, 见人进来, 立刻松开手, 一面抡着膀子舒缓拉扯带来的酸疼, 一面跑到远处把教室前后两个门都关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 周一律才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 霎时,灯光大亮。 乔司奇发现这并不是他想象的教室,而更像一个展览室。偌大的空间里没有桌椅,只有看似随意实则独具匠心排列的一个个小展台, 展台上是各式各样的建筑模型,不能说多精美,但有模有样, 或古典, 或现代,或气势恢宏, 或含蓄优美, 即便他这个外行也大概能感受到制作者的心思。 但显然这些模型也并没有多金贵, 因为没有透明罩子什么的保护措施, 只在台面上的模型四周围了一圈矮小的栅栏, 顶多十厘米高, 算是显示着生人勿动。 咦? 乔司奇后知后觉发现这些小展台右下角都贴着制作者的信息,像他面前这个,贴的是xx级建筑1班-王东翰。 鬼使神差, 乔司奇有了某种预感, 他一个个往前捋,终于在第四个展台右下角,发现了周一律三个字。 那是一座乔司奇完全看不懂的建筑模型,古典中透着现代,现代中透着抽象,抽象里含着深情,深情里又带着一些疏离,总而之,如果有朝一日这个建筑真的成型,乔司奇觉得一定能够名列中国十大雷人建筑top 1。 “周一律不是我说你……”正想跟战友就审美水平进行深入交流的乔司奇,刚转过来半个身子,后半截话便戛然而止,只剩下瞪大眼睛,面色铁青,嘴唇颤抖。 背对着窗口的周一律还等着群众批评呢,可等半天没等来下文,只看见乔姑娘花容失色。当下福至心灵,转身就是一枪! 然而来不及了,丧尸并没有正对着他,而是贴着窗口一侧上来的,周一律这一枪完完全全扑空,而就在他出枪的瞬间,丧尸已经登堂入室! 想收枪再捅已经来不及,周一律只能眼睁睁看着丧尸扑向自己! 咣—— 乔司奇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周一律完全没察觉,等看清,对方已经俯冲过来,化身子弹头冲着丧尸肚子就是一顶! 丧尸被直接顶着向后踉跄。 乔司奇半点未泄力,一路将之彻底顶趴下! 然而他自己也失去平衡趴到了丧尸身上! 丧尸哪会拒绝猎物的投怀送抱,两臂一伸牢牢环住乔司奇,一个用力就反客为主,把人压到了自己身子底下。 乔司奇对这种体位非常不适应,莫名就产生出一种强烈的羞耻感。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丧尸已经啃上了他的肩膀! 乔司奇只觉得一疼,拼尽全力想掀翻身上的丧尸,奈何对方体格健硕,根本纹丝不动。而他的刀早在摔倒时已经掉到了旁边地上,现下距离太远,根本抓不到。 丧尸一口下去没尝到肉味,极度暴躁地嚎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烈拍打起乔司奇的面罩! 第一下,乔司奇就被震得脑袋发麻,等一眨眼工夫,几下拍完,乔司奇已经头晕耳鸣。而丧尸大有不拍碎防毒面罩誓不罢休的架势! 咣! 就在丧尸已经打偏了乔司奇的护目镜,再来一下百分百就要扇掉的时候,周一律及时赶到,一枪戳进丧尸后脑勺,连带也让丧尸脑袋取代丧尸手掌,重重磕到了乔司奇的面罩上。 周一律把丧尸掀下来,拉起乔司奇。 被救的乔同学感激涕零:“你怎么不等我被啃完了再过来!” 周一律见过作的,没见过这么作的。他刀尖上还沾着另外几个企图爬上来的丧尸的血,但眼下已经没时间给乔姑娘解释自己究竟在看不见的地方为两个人的安全出了多少力。 “这里不能待了,得马上离开!”说完也不管乔司奇什么反应,周一律拉起战友就往门口跑! 乔司奇脑子已经反应过来,因为没玻璃,所以后续会有源源不断的艺术学院前同学们爬进来,故而此地不宜久留。但身体远比脑子反应慢,在被迫跟着周一律跑了几步后,再跟不上节奏,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扑倒,而且好死不死,正扑在战友的展台上。 脆弱的建筑模型被乔司奇压个稀碎。 一同稀碎的还有周一律的心。 “我的模型作业!老师还没给打分啊啊啊啊——” 乔司奇手脚并用爬起来,忍着胸口的疼,愧疚而无辜地摊摊手:“香蕉皮星人,你懂的。” “……”找机会绝逼给这货脚底下钉个防滑掌!!! 没时间哀悼作业了。周一律忍着一巴掌拍死战友的冲动,飞快将前门打开一道缝,往走廊上张望。 乔司奇自知理亏,乖乖贴在他身后。 一分钟以后。 乔司奇的理亏跟着耐性一起磨光,低声催促:“到底什么情况啊?” 周一律已经把眼睛眯得不能再眯,奈何走廊没开灯,而鲁班楼曲折别致的走廊造型又在某种程度上给眺望造成了障碍:“太暗了,看不清。” 乔司奇没成想等半天等来这么一句,郁闷吐槽:“你那什么破眼神!” 周一律本来就急,身旁还这么个拱火的,直接撤开让位:“你来。” 乔司奇倒不客气,下巴一扬:“我来就我来!” 啪! 世界骤然暗下来。 但对已经习惯了光明的两个小伙伴来说,就像咕咚一声掉进了墨潭里,触目所及皆是黑的,睁开眼闭上眼没有任何区别,连带着听觉嗅觉统统消失,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 良久,乔司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仍旧很微弱:“停、停电了?” “好像是。”周一律的心沉了下来,但出于战友爱,还是拍拍johns肩膀提醒,“你不是眼神好吗,来吧。” 乔司奇:“……” 不知是不是突来的黑暗也阻碍了丧尸的行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窗口再无动静。而被赶鸭子上架的乔司奇,也总算适应了黑暗,逐渐看清了月光中鲁班楼七层的走廊。 完全不似平常所见,鲁班楼的走廊是曲折蜿蜒的,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拐哪里去了,一眼根本望不通透。尤其现下,只有清冷月光,让这非正常的几何形走廊看起来更添诡异。 唯一能让两个人欣慰的是,起码从他俩所在的位置往两边看,视野里暂无丧尸。 “还是去顶楼吗?”外面如何尚不清楚,但这屋肯定是不能待了,故而乔司奇想起了之前他们的目的地。 “走一步看一步吧,”周一律不敢把话说死,谁知道从七层到十层,路上还会遇见什么幺蛾子,但,“最好能去那边。” “到底什么地方,让你这么有信心?”乔司奇好奇半天了,才得空问。 “院长办公室。” “确定安全?” “我们院长这学期被一个国家项目请去做顾问,已经好几个月没在院里了,他那办公室常年锁着,绝对不会有人进去。而且又是顶层,我们要是想传递什么消息,可以直接爬到楼顶。” “锁着门倒是安全了,可别人进不去,我们也进不去啊?” “门是密码锁,今年刚换的,有一次我去隔壁找系主任,偷偷瞄见过他开门。” “然后你就暗搓搓记下了密码?” “没有特别去记,但我天生对数字敏感……” “不吹牛逼能死不?” “let’s go!”“……” 暗夜,冷风回廊。 不知是建筑院同学原本就喜欢南北通风,还是尸潮爆发后这里曾经历过什么,七层走廊的窗户多数都是开着的,而且不是小开,是彻底的大开,足以让任何人随意进出的宽大空隙,现下灌进来的只有呼呼寒意。 但如果真的曾经发生过什么,走廊又未免干净正经得过分。墙壁仍然雪白,地面仍然光洁,除了几个垃圾桶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显示着或许过往并不像现在看见的这样平静。 “楼梯在哪边?”乔司奇贴近周一律,压低声音问。 周一律很难给外院同学解释清楚,索性简单明了道:“就跟着我走吧。” 乔司奇蓦地想起对方曾经说过的经典语录“难道我就不迷路了吗”,顿时心里没了底:“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被如此看低让周一律有些不爽:“别的楼层不敢说,这一层,我主场!” 半分钟之后。 周一律拉开一扇所谓楼梯间的门,然后出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间厕所。 “你主场?” “近乡情更怯,难免认错门。” “滚!” 跌跌撞撞,二人竟真摸到了楼梯,更幸运的是楼梯里空空如也,简直像绿色通道。 然而乔司奇的兴奋没持续多久,刚走到八楼,楼梯断了。 嗯,断了。 没有继续往上的任何路径,只能进入八楼走廊。 乔司奇满心郁闷无处发泄,只能狠狠捶了周一律一拳。 周一律简直比窦娥还冤,这破楼又不是他设计的! 八楼的走廊也还好,虽然比七楼杂乱了些,但现下空空荡荡,既无人,也无丧尸。墙壁上有了零星的红色,两个人都下意识地不去看,心里便没那么难受。 周一律认路的成功率一直维持在50%,弄得每次他打开什么门之前,乔司奇都要做一番心理建设。 比如现在。 周一律:“准备好了?” 乔司奇:“开吧。” 咔哒。 周一律按下看起来很像楼梯间防火门的门把手,缓缓拉开门扇。 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个非常开阔的足有普通教室三四倍大小的空间,同样的没有桌椅板凳。反而用薄薄的竹帘很有意境地分隔出很多半开放空间,每个空间里都有一张工作案台,上面或整齐或零散地堆着一些专业材料。 这不是楼梯间,这是建筑系同学的手工作业场。 毋庸置疑,周一律又一次认错了门,找错了路。磨合至今,乔司奇已经完全能接受这样的小小失误,但前提是错路里没有几十双眼睛盯着自己。 这是一个完全不空的空间。 每一个半开放空间的工作台旁都聚着两三个同学,十几个工作台就是二三十。 现在,它们都随着开门声,齐齐凝视过来,目光热切,面容狰狞。 不知哪位前同学一声怪叫,二三十号丧尸触电般弹起,蜂拥而来! 周一律一薅乔司奇脖领:“跑啊——” 还用他说,乔司奇早跑前面去了,周一律这一薅,反而影响了他的速度。但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他不挑理,他就是想知道:“出事的时候不是周末吗,你们院同学要不要这么勤奋?!” “学长们要做毕业设计啊!!!” 误打误撞,两个人没找到通往九层的楼梯,倒进了一个小隔间。周一律砰地关门落锁,乔司奇立刻开手机照亮,二人配合得天丨衣无缝。 光线亮起的时候,学长丧尸的大部队已经从门前掠过。周一律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长舒口气,再次确认门锁无恙,这才回过身来。 然后他看见了木然呆愣的乔司奇。 再然后,他也跟着看见了让战友异样的源头。 血。满墙的血。 这只是一个茶水间,最多能容纳八丨九个人,三面墙壁一面门,没有窗户,平日里只放着两台饮水机和一张条桌,还有几桶备用的纯净水。 而此刻,饮水机倾倒,几个纯净水桶也凌乱地躺在地上,多半是完全空的,个别一两个还残留着一些水,因为水面低于平躺水桶口的高度,故而静置桶中,不再流淌。 或许地面曾经是湿的,但现在已经完全干了,只留下被稀释后的红,染在深色的大理石地面上,不甚明显。 相比之下,白墙上的红,触目惊心。 那血有深有浅,有明有黯,有喷溅状的点点,也有蹭上的不规则,甚至,还依稀可辨几个血手印。 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怎样的惨烈。 他俩不敢深想,因为无论想出的结果是躲在这里的同学们被丧尸袭击了,还是根本没有丧尸从头到尾这里就只有人,都不是他俩能承受的。 有些东西,无论你是否愿意面对,它都存在。 但如果不是必须面对,他们宁愿避开,起码心里好受些。 关掉手机,茶水间彻底陷入黑暗。 没有窗户,没有月光,这里就像个不见天日的无底深渊。 “还是亮着手机吧。”周一律压抑得有些难受。 乔司奇何尝不想要光亮,可:“没剩多少电了,现在又停电,不省不行啊。” “你拿的不是林娣蕾的手机吗?” “她的也是苹果。” “你就不能借个国产的?!” “不能,这关系到一个果粉的尊严。” “……” 乔司奇坐到地上休息,周一律却贴在门上足足听了十来分钟,直到确认外面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才招呼johns:“休息完没,休息完就出发。” 乔同学愣住,直觉反问:“去哪儿?” 周一律怀疑他失忆了:“院长办公室啊。” “你等会儿,我不是太懂这个逻辑关系,”乔司奇不耻下问,“去院长办公室不就是为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现在这里能满足躲藏需求,为啥还要冒险继续去顶层?” “因为这里看不见外面。” “你想看什么?” “战友。”“……” “我们躲在这里,安全是安全了,但没办法知道收音机的进展,更收不到队友信息。在院长办公室就不一样了。办公室窗户下面正对着路,他们如果拿到收音机,返回时就必须路过我们楼下。到那时候我们一低头就能看见。退一步讲,如果他们失败了,想传递信号要我们支援,我们在一个有窗户的地方,也更容易收到信号。” “恭喜你,成功的说服了我。” “什么时候不需要我说服了,你就长大了。” “你真应该认识认识我爸,你俩肯定投缘。” “……” 从八楼到九楼,周郎和小乔爬了四十分钟。期间迷路无数,还遭遇了好几次丧尸。最常见的情况是周一律说这有路,结果打开,是一间教室。及至最后乔司奇已经绝望了,随便捞一扇门说这肯定是教室,结果开门,居然是楼梯。 终于抵达九楼的喜悦不足以冲散乔司奇的抑郁:“你到底是不是天天在这里上课啊!” 周一律欲哭无泪:“我他妈都是坐电梯啊!” 乔司奇:“问题是楼梯盖成这鬼样子能通过消防验收吗!” 周一律听不得自己学院被人说坏话,况且:“你之前不是说过再不吐槽我们楼了吗!” “可架不住它一遍遍挑战我的底线啊!!!” 不知是不是鲁班大神听见了乔司奇的呐喊,刚到九楼,就送给他俩一个装模型材料的纸壳箱。那箱子一米三见方,塞俩人进去绰绰有余。 乔司奇和周一律也不负众望,箱子上面抠四个洞,两两一组,分置左右,然后二人便将箱子底部掏空,钻了进去。 两个人顶一个箱子,别的地方没什么难度,就是这个腿得一直曲着,不能站直,直了就露馅了。同时移动速度也不能太快,以防被丧尸发现。 若不是他俩连战斗带找路体力不支,短时间内真的不想再战斗或者逃亡了,也不会出此下策。 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走廊上遇见丧尸,他俩就停下不动,直到丧尸走过去,才继续搜寻。可碰到第五个丧尸的时候,出了问题。 他俩仍然是机警地停住不动,但丧尸也停在箱子旁边,不动了。 接下来它仿佛闻到了某种喜闻乐见的气味,竟忽然一口啃上了纸箱! 乔司奇和周一律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你要说面对面战斗,他俩说不定还不会这么忐忑。但忽然躲起了猫猫,这种随时可能会被发现的紧张感是巨大的。 好在丧尸啃了两下,似发现口感不对,最终放弃,摇摇晃晃远去。 但两个小伙伴得总结战斗经验啊—— 周一律:“它们能闻见咱们的味道,隔着箱子都能。” 乔司奇:“啧,出来的时候花露水擦少了。现在怎么办?” 周一律:“没事,我有备货。” 窸窸窣窣。呲呲。 乔司奇:“阿、阿……” 周一律:“操,你可千万别打喷嚏!” 乔司奇:“没事,憋回去了。你刚才喷的什么?” 周一律:“古龙水。” 乔司奇:“为什么过来找收音机会带一瓶古龙水,我需要一个解释。” 周一律:“任何时候男人都不能邋遢,尊重自己,就是尊重别人。” 乔司奇:“……” 从当初脑袋一热冲过来帮这货共同诱敌开始,乔司奇想,自己就再也没办法继续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少年了。 从九层到十层,再在十层里摸索到院长办公室,两个人又用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周一律开始按密码时,乔司奇的腿已经算得想站也站不直了。 “你要敢告诉我密码是错的,我真会和你拼命。”乔司奇盯着周一律的手指头,眼睛已经快冒火。 所幸,一声悦耳的“叮”。 厚重实木门应声而开,周一律和乔司奇鱼贯而入。 还是老样子,周一律关门落锁,乔司奇开机照明。 不愧是院长办公室,宽敞整洁,窗明几净,一张大办公桌,一张沙发,一座书柜,一台电脑,角落辅以绿植点缀,简洁中不失底蕴,严肃中不失亲和。 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么这间办公室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 办公桌后面端端正正坐着一位发福谢顶的中年男子。 “你不是说你们院长不在吗!”乔司奇这几个字几乎是用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一律也懵逼:“这不是我们院长啊,这是我们系主任。” “系主任为什么在院长办公室?体验一下生活?” 周一律看看战友,又看看中年男子,最终目光还是锁定在了后者脸上,豁出去了直接求证:“王老师,你就那么想当院长吗……” 话音刚落,中年男子突然蹿起,爬过书桌扑面而来! 乔司奇崩溃:“你就不能问得含蓄点?!” 周一律冤死:“问题根本就不在于我问了什么问题好吗——” 在仕途上拥有远大抱负的王老师,此时此刻眼里早已没了人类的情感,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猎物的饥渴。 章节目录 陷落鲁班下 > 爬过桌面的丧尸没有选择周一律, 而是直奔乔司奇。后者被丧尸一盯就浑身发抖,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拔出相处最久也是最可靠的伙伴——瑞士小军刀——凌空就是一顿乱舞。 丧尸好像也没料到猎物会忽然癫狂, 不知是身体还残留着的哪根神经抑或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它的攻击动作竟有了半秒迟疑。 就这半秒! ——当啷。 乔同学成功把瑞士军刀甩到了地上。 丧尸已完全摸清猎物深浅, 一个猛虎扑食! 没了武器的乔司奇慌不择路, 一下蹿到墙角, 眼见再没了路,终于在绝境中爆发,猛然弯腰紧紧抓住花盆里已经枯死的发财树树干, 奋力一拔! 那发财树长得高大威猛,树干足有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乔司奇用尽浑身力气, 竟拔它不出! 丧尸迫近墙角, 乔司奇心急如焚,一咬牙一跺脚:“呼哈——” 随着一声大喝, johns终于挺直腰杆, 发财树应声而起, 根部顺势抡向丧尸! 咣! 重而沉闷的撞击声, 这一击正中丧尸脑袋! 哗啦! 花盆在碰撞瞬间碎成漫天瓷片。 ——古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今有乔司奇抡树带花盆。 “王老师”扑通一声倒地, 再不动弹,暗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破裂的脑袋流出来,染红了大理石地面。 周一律全程一直想从后面攻击助战友一臂之力, 结果迟迟没寻到时机, 战友已单枪匹马搞定。正想赞叹一番,却发现战友好像仍没从战斗状态抽离,还不断抡着发财树朝趴在地上的丧尸后脑勺疯狂砸去。 没了花盆,发财树根部只剩下凝结土块,这一砸,土块崩裂,真是飞沙走石。周一律刚想开口阻止,就吃了一嘴土,好不容易呸呸吐了干净,又迷了眼,简直绝望。 终于,乔司奇砸痛快了,恢复些许神智,这才看见战友正蹲在饮水机旁边洗眼睛。再低头看自己的“武器”,什么都明白了,顿时愧疚起来:“喂,你没事吧……” 周一律最后抹了把脸,回过头来,带着温和与宽容:“没事。” 乔司奇看着战友红成兔子似的眼睛,脸尴尬地抽动了一下:“看起来……不太像。” 周一律微笑,语气愈发柔软:“那你过来让我捅一刀。” “……”乔司奇后退半步,“呃,你刚刚说什么?” 周一律白他一眼:“我说你过来让我捅一刀。” 乔司奇摇头:“不,在那之前。” 周一律皱眉,回忆半晌:“没事?” 乔司奇用力点头:“我决定相信你。” 周一律:“……” 咯噔。 周一律:“什么声音?” 乔司奇:“嗯?没有啊。” 周一律:“哦,算了。” 乔司奇:“什么啊,一惊一乍的。” 周一律:“说了你也不懂。” ——从这货舍命跑到鲁班楼来陪自己的那一刻起,他们俩的命运齿轮就开始旋转了。只是,咬合得好像不太好。 咯噔。 嘎吱。 咯噔噔。 不,根本就没他妈咬合上! 乔司奇虚脱地坐到地上,总算扔掉了发财树。周一律犹豫再三,还是狠下心,在尸体头部又补了一刀。然而终究是平日里熟悉的老师,周一律第一刀失了准头,第二刀才补中。 之后周一律将丧尸拉到院长办公桌底下,又用椅子挡住,算是为尸体寻了个暂时安息的地方,也让他和乔司奇不至于一直面对着血腥和惨烈。 拉尸体的时候,周一律无意中发现丧尸手腕上的咬痕,也明白过来,多半是王老师在与丧尸的缠斗中逃至此处,却不想已被感染,最终病毒发作,困在了这里。 这厢周一律安顿尸体,那厢乔司奇总算三魂七魄都归了窍,起身去到电灯开关处,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来回按了几下。 果然,没来电。 听见声音的周一律抬起头,见状无语:“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指望有人抢修电路?” 乔司奇扁扁嘴,但还不能彻底甘心:“那万一停电就是和我们一样的幸存同学弄的呢,比如为了战斗方便什么的,然后打完了,再把电闸推上去!” “……”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嘛。” “那就让我们祈祷这场两个多小时的战斗尽快结束并且以幸存同学的胜利而告终。” 懒得再跟乔司奇进行没营养的对话,周一律起身把办公室窗户打开,探头出去查看周边及下面环境,片刻后,忽然大叫一声:“宋斐——” 周一律这声喊拼尽全力,连星空都好像跟着震动起来。 很久很久之后,最后一丝尾音才在遥远的天边彻底消散,被划破的夜重归静谧,校园还是那个校园。 “杳无音信。”乔司奇无力地靠在墙上,总结现状。 眼下他们最希望的就是能和战友取得联系,及时跟进收音机战役的最新消息,但显然,尝试失败。 周一律仍望着窗外,仿佛期盼着能有奇迹发生,孤单的背影透着那么落寞。 乔司奇叹口气,既有点心疼战友和自己,又有点懊恼:“其实我们不应该往这里跑的。万一他们已经找到收音机了呢?我们应该往下跑,或者干脆直接回食堂。” 周一律转过身来,表情严肃认真:“我们不能回食堂。” 乔司奇愣住,不解。 周一律继续道:“之所以选择这间办公室,除了安全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它下面正对着的就是返回食堂的必经之路。如果他们找到了收音机,返回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发现,到时下楼与之会合,起到护送的作用。如果他们没找到,或者遇险,肯定会想办法发出信号,退一步讲,就算没信号,过了两个晚上还没发现他们返回,那肯定就是出了问题,我们两个就必须去格物楼支援。不管哪种情况,都要求我们在这里原地待命。” “你说的这些都是建立在截至目前他们还没有找到收音机的基础上。” 乔司奇不爱动脑,但不代表他的脑子反应慢,相反,真想用的时候是非常灵光的,所以周一律一说,他就明白了道理,同时也发现了漏洞。 看眼手机时间,他一针见血道:“距离我们分开已经过去快三个小时了,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三个小时里就没有得手?说不定他们已经成功拿到收音机并且快快乐乐go home了。” “我替所有战友再强调一遍,除非你是abc,否则汉语里面夹英文这种说话方式真的非常欠抽,另外,”周一律抬眼,定定看向乔司奇,“如果你是宋斐,你会认为我俩诱敌之后就直接回食堂吗?” 乔同学对前半部分的指控持委屈的保留意见,小乔心里苦,但小乔暂时不说,因为显然后半部分的问题更重要。 安静,良久。 乔司奇思考得很认真。 周一律看出来了,所以耐心地给他时间琢磨。 终于,乔司奇打破沉默,缓缓开口:“如果我是宋斐,我会觉得那俩傻逼肯定还在鲁班楼的某个窗户里探头探脑等会合呢。”说到最后,他甚至真情流露地翻了个白眼,仿佛已经看见了宋斐那张拉仇恨的脸。 周一律忍俊不禁,继续问:“如果返回的时候发现哪个窗户里都没有呢?” “那我就在楼下喊。”乔司奇已经带入了宋斐的cos,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 周一律满意地耸耸肩,一切尽在不中。 ——诱敌到现在,他们没收到任何一条来自战友的会合信息,无论唱歌、呐喊或者别的什么方式,而他们又确信战友一定会在返回时发出这种信息,那么结论就只能是,革命尚未成功,战友还在努力。 并肩战斗到现在,乔司奇和周一律一样,相信他们这些同学之间已经有了某种牢不可破的默契和信任,但事有万一:“如果他们在过去的某一时刻已经喊了呢,而我们正好在听不见这些呼唤的地方,比如茶水间,或者战斗正激烈,于是既没露头,也无回应?” 周一律不假思索:“那我就冲进来找人。” 乔司奇叹口气:“你会,但宋斐未必。” 周一律皱眉:“你对他没信心?” 乔司奇:“我怕他对你们学院的楼没信心。” 周一律黑线:“……” 讨论至此,其实两个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再东拉西扯,纯属打发时间的小情趣了。 “好像,不只是鲁班楼停电,”周一律重新瞭望窗外,发现不对,“路灯也灭了,艺馨楼格物楼那边都黑着。” “能确定吗?” 乔司奇担忧地凑过来,跟周一律挤在一起往外看。 鲁班楼、艺馨楼和格物楼基本是一条由西向东的直线,他们所在的窗户正对着南面的路,故而只能努力探出身子往东侧张望。 三栋楼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所以他俩只能看个大概。 “但愿情况没那么糟。”周一律迎着冷风,幽幽道。 “如果真停电,他们怎么往十二楼闯啊?”光是想想那个场景,乔司奇都头皮发麻。 周一律倒不太担心:“我们不也摸黑闯到十楼了。” 好不容易被遗忘的惨烈鲁班行卷土重来,乔司奇绝望扶额:“那就祝福他们遇见一个能容纳六个人的纸箱吧。” 对于乔司奇无时无刻不想黑一下自己学院楼的行为,周一律忍了很久了,刚想发作,夜风忽然把零星音符送进了耳朵。 周一律怔住,再顾不得所有事情,竖起耳朵用力去捕捉—— “红尘作伴……潇洒……策马……人世繁华……” “对酒……喜悦……轰轰烈烈……青春……” 乔司奇做了半天被怼的心理准备,结果对方忽然安静,一不发,倒弄得他很想求怼了:“喂……” “嘘。”周一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乔司奇看他表情严肃,难得老实听话起来。 可惜乔同学的耐性只有两分钟。 “你到底听见什么了?” “好像有人在唱歌。” “什么歌?” “呃……操,就在嘴边,怎么死活想不起来!” “什么内容啊?” “就特别经典那个电视剧,每个暑假都播的,古代的,好几个男的历经千辛万苦……” “哦哦,西游记!” “……帮两个姑娘认皇上当爹。” 剧情转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乔司奇已经无力吐槽:“你直接说皇阿玛行不行!” “啊对,还珠格格!” “恭喜。”乔司奇觉得他和周一律再单独相处几天,不用丧尸,就能彼此嫌弃致死。 周一律茅塞顿开,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被乔司奇带沟里了:“重点不是唱的什么歌,是有人在唱歌好吗!” 乔司奇发誓,他除了风声,真的啥都听不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戴耳机看电影伤了听力。但这种时候,周一律不会开玩笑:“能听出来是谁吗,在哪边?” “听着像是格物楼那边,声音嘛,”周一律眉头深锁,恨不能飞出一只耳朵过去现场直播,“反正不太像是宋斐。” “不管谁啦,”乔司奇拍板定性,“反正唱这种歌肯定是咱们的人。” 周一律目光欣慰:“然也。” 犹如天降的歌声让两个人彻底踏实下来,小伙伴们仍在战斗,他们没有错过。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轮流在窗口监视,以确保小伙伴们返回时,他们能第一时间捕捉,并动身会合。 轮流监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相当枯燥。尤其夜里,风还硬,吹上半个钟头,就有点吃不消。两个人又不能一直戴着防毒面具,保温差不说,还捂得慌。于是风一吹,脸也冻,头也凉。 好在向来走文艺风的赵鹤此次出行带了快递点搜刮来的羊绒围巾,于是面朝窗外,外套帽子一扣,围巾一系,倒也勉强能够抵挡。 两个人一小时一轮换,轮到乔司奇的时候,他就问周一律拿来围巾,不过不是围脖子和脸,而是包在头上,美其名曰挡邪风,造型颇有些印度风情。 饶是如此,这人还是隔一会儿就喊冷,起初周一律还担心担心,后来发现这人越喊越精神,也就麻木了。 无边的夜,无聊到乏味的监视,两个人都困得要死,又都不能睡。这就像开夜车,副驾驶的人必须神采奕奕,且时不时还要与司机聊上两句,若是副驾驶的人哈欠连连,甚至睡成猪,那司机离会周公也就不远了。 疲惫是会传染的。 周乔两位同学只能没话找话,打发漫漫长夜。 周一律:“话说,刚才推断战友们到底会不会在返回时给咱俩传递信号的时候,为什么都假设‘你是宋斐’呢?按理说综合战斗力最高的应该是戚吧,脑子也灵,身手也利,要带队也是戚带队。” 乔司奇:“戚带队没毛病啊,但是宋斐带领戚。” 周一律:“唉,先爱上或者爱得更深的一方啊,永远都是弱势群体。” 乔司奇:“同学,请说出你的故事。” 周一律:“……” ——谈话卒。 乔司奇:“话说,现在这种停电的情况,咱们的密码锁会不会失效?” 周一律:“要是失效我俩刚才开的是假锁?” 乔司奇:“电池的?” 周一律:“总算聪明一回。那玩意儿巨省电,坚持几个月没问题。” 乔司奇:“那要是有丧尸把电池抠出来呢,是不是密码锁就失效了?!” 周一律:“首先,抠出电池只会让门维持在锁住状态,其次,如果遇见这么有想法的丧尸,我觉得我俩可以开门跟对方谈谈人生。” 乔司奇:“……” ——谈话再卒。 周一律:“话说,你要不要考虑换双鞋?” 乔司奇:“我这鞋不好看?乔丹限量款!” 周一律:“款式没毛病,但你确定这不是一双花样滑冰鞋?” 乔司奇:“……” ——谈话又卒。 乔司奇:“话说,你那个设计属于啥风格啊?” 周一律:“什么设计?” 乔司奇:“就之前压碎那个,你说是模型作业?” 周一律:“啊啊啊你不提我都忘了那是我呕心沥血的作品尼玛老师还没给打分啊啊啊!!!” 乔司奇:“呃,我觉得你的老师现在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个啦,真的。” 周一律:“四级考试也是,要能顺利交卷,我这回必过的,肯定!” 乔司奇:“呃,我觉得阅卷老师现在应该也抽不出时间,真的。” 周一律:“为什么求学之路如此艰难?” 乔司奇:“要不要从自身找一下原因,比如,你会不会有点太上进?” 周一律:“……” ——谈话最后一次卒。 为了世界和平,整个后半宿两个人都相顾无,实在闷了,就你看一眼我,我瞥一眼你,聊以慰藉。 如此这般,坚持到了天亮。 周一律也不知道是自己太累了,还是格物楼的战友们进入了战役新的阶段,总之再听不到歌声。极目远眺,只有灿烂日光。 白天要比晚上好过许多。一来温度回升,即便开着窗户,有阳光照到身上,也舒服不已。二来战友们白天返回的可能性较小,他们的神经不用再绷那么紧,也终于可以安心补眠。而且周一律也扯了窗帘挂到外面,展开的窗帘布上用刀划出了镂空的j-o-h-n-s五个字母,万一战友突发奇想白日还乡,但凡心里记挂他们,一抬头也绝对看得见,比sos都管用。 风平浪静的一个白天。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无论好的坏的,什么人也都没出现,无论战友还是校友。 两个人不知道究竟是这一片院系楼区彻底没了幸存者,还是幸存者们仍安静守着自己不为人知的据点,不肯冒头。总之他俩一整天地监视下来,就一个感觉——死寂。 要是春夏秋还好,至少还有花草树木,而现在,连草木都是枯的。 乔司奇说应该把南面教学楼那些松树挪过来几棵,好歹有点儿生机。周一律认同,等这事儿结束,你可以在学校论坛上发帖呼吁。乔司奇迟疑片刻,问,等这事儿结束,咱们还能继续上学吗?周一律想了想,说,必须能,毕业证学位证还没拿到呢。 乔司奇被战友的学习执念所折服,过了会儿,又在这种执念中,收获了某种奇异的安心。 院长办公室有独立卫生间,又有会客沙发,这是从他俩进入鲁班楼以来,最幸福的事。背包里食物充足,让这幸福更加上一层光芒。但人终究不是铁打的,精神上可以无限坚强,身体上不行。熬到第二个晚上,周一律还凑合,乔司奇彻底吃不消了。 这事还是周一律发现的。 乔司奇换班的时候明显有点打晃,脸色发白,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身体很诚实。周一律不由分说拉过来就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倒没怎么烫。 乔司奇索性承认:“没大事,就是头有点晕,估计吹风吹的。” 周一律第一反应是您老人家都包成印度兄弟了还能吹着头?可看johns病恹恹那样,到嘴边的吐槽又咽了回去。到底是敞着窗户往外看了一天一宿,就别说吹,光吃也吃一肚子风了,个别体质差点的同学着了凉也情有可原。 “行了,你别监视了,回沙发休息去。哦对,把沙发转一下,别迎着风了,背点儿风。” “那不成,哪能让你一个人挺一宿!” “我说让你休息一宿了吗,坚持不住了肯定薅你起来,放心。” “……” 怀着一种复杂的带着吐槽冲动的温暖,乔同学回到会客沙发上,但最终还是没挪沙发,仍是一睁眼就能看见周一律的方向,躺进去蜷缩起来。 再看向周一律,总觉得战友背影莫名伟岸了许多。 乔司奇的眼皮渐渐发沉,但他又不想睡,总觉得不能帮着站岗,和战友说说话也好:“周一律。” “嗯。”战友没回头,但语调显然是“你说吧我听着呢”的意思。 “你说整个鲁班楼里,会不会就剩下我们两个活人?” “不知道。怎么忽然说这个?” “没,我就是觉得这种feel特别像《我是传奇》。” “电影?” “嗯,威尔史密斯演的。说是整个城市都被感染变异,只剩下他和一只德国牧羊犬,他一边抵抗孤独,一边战斗,为人类保存最后的希望。那感觉和现在特别像,我甚至觉得我就是威尔史密斯!” “那我的角色是不是没得选了?” “……” “乔司奇?” “晚安!” 鉴于跟周一律的交流无论善意故意,永远是一句一个坑,乔司奇决定选择另外一种更为稳妥的相处方式——睡觉。 只是他没料到,这一睡,居然就直接到天明。 确切地说,是天边刚浮出一抹白,蒙蒙亮。 睡眼惺忪里,乔司奇看见了周一律伫立在窗前的背影,如山巅的青松,坚毅挺拔。 手机已经没电,但看看天,再感觉一下自己的精神头,乔司奇就知道大概时辰了,瞬间特别愧疚,连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结果起太猛,头又嗡地一下,他也顾不得缓,爬起来都跑到周一律身边,也不征求意见,直接把人往后拉:“换班!” 周一律这一宿也被吹得五迷三道,见乔司奇状态还不错,也就从善如流,不再跟对方客气,径直走到战友窝了一宿的地儿,就着尚存的热乎气修生养息。 “夜里没情况?”趁战友尚未休眠,乔司奇赶紧询问。 “没有。”周一律累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但脑子仍在转,“看看今天白天要还没动静,晚上我俩就去格物楼。” “行。”乔司奇应得干净利落。 咚咚咚—— 如雷鼓声忽然撕碎初晨的宁静。 乔司奇怔住。 周一律咻地张开眼睛。 咚咚咚咚咚—— 乔司奇张大嘴。 周一律已经来到窗前。 暴风骤雨般的鼓声来得突然而然,又走得毫无预警。 短暂安静后,箫声呜咽。 乔司奇和周一律面面相觑,表情都一难尽—— “小苹果?” “应该是。” “咱班战友?” “绝对是。” 章节目录 缠斗艺馨上 > 后半夜的风总是毫无预警便冷硬起来, 像是有个天外之手, 每到特定的时间点, 立刻修改气候模式, 连个过度都吝啬给予。 赵鹤缩了缩脖子, 把外衣裹得更紧。 此时的他正走在院系楼区的大道上。当然, 仍是同来时那样, 贴在路一侧,蹭着一棵棵大树往前走。月光下,树影斑驳, 干枯交错的枝丫竟有一种繁茂的错觉。他深色系的衣着完美藏进了这暗影中,加上他刻意减缓的速度,放轻的脚步, 使得他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求实楼已过, 艺馨楼就在眼前,而格物楼的歌声已彻底听不见。 赵鹤自认不是一个胆小的人, 但这样的夜里, 他忽然希望队友的歌声能再陪伴自己久一点, 那么只是几分钟。 身后求实楼顶的浓烟已基本消散, 只剩下淡淡几缕, 似有若无地往夜空上飘。 赵鹤收回目光, 心里定了主意——不回食堂。 距离队伍分散不过半个夜晚,他总觉得鲁班楼的周一律、乔司奇也好,艺馨楼的吴洲、冯起白也好, 不该也不会回食堂。 这种推测其实没有任何依据, 说白了就是第六感。但人的第六感有时比缜密推理还要可靠。因为它出现得非常神奇,故也可精准得无需道理。 当然如果硬要分析也并非不行。换位思考,假如诱敌的是他,他也不会立刻返回食堂,而是会就近选择栖身处,随时等待队友胜利或者需要支援的消息。而现在,自己就是这个“消息源”。 责无旁贷,他需要将“宋斐、戚和何之问已经成功潜入格物楼,并准备在明天夜里对收音机发起冲锋”的战况传递给战友,哪怕只能从鲁班楼和艺馨楼里选择一处。 于是问题来了,究竟是就此停靠,去往艺术,还是继续前行,投奔建筑? 咔。 赵鹤虎躯一震,思考同脚步一并骤停。 那是某种东西裂开的声音,裂缝应极其细微,因为声音实在太小了,小到如果不是他在纠结之中将原本就放缓的步子放得更慢,更轻,绝逼就要忽略。 可放眼周围,只有空荡的柏油路,别说丧尸影子,就连花花草草都几乎没有,唯一能称得上物体的只有自己倚靠的…… 等一下。 赵鹤忽然定住,随后缓慢而僵硬地抬起头。 此时的他不偏不倚,正好立在一棵树下,而距离他头顶一米左右的地方,一根不算粗壮的树枝上正蹲着一个黑乎乎的“人”。这黑不是指光影,而是单纯的指对方,从头到脚全部烧焦,仿佛炭人,脸也没能幸免,黑黢黢的五官几乎糊到一起,眼睛也睁不开,一些皮开肉绽的地方还在往外流着透明液体。 这是副太过惨烈的画面,距离如此之近,冲击如此之大,竟让赵鹤一时忘了反应,大脑完全空白。 突然一声咔嚓,树枝彻底断裂! “炭人”急速落下,赵鹤猝不及防,任凭对方咚地砸在自己脚边。 对方的身体撞向地面,手却落在赵鹤脚上,下一秒那手仿佛有了自主生命力,在身躯尚未从撞击中复苏,仍无意识挣扎蠕动时,擅自紧紧抠住了赵鹤绑得紧紧的鞋带! 赵鹤瞬间清醒,一脚踹开“炭人”,飞快窜上了树! “炭人”过了半天,才总算从地上爬起来,从迟疑的动作上看,刚刚那一下摔的不轻。爬起后它没有急于行动,反而四下环顾,不住地用鼻子闻着周遭的空气。 赵鹤已经能够确认了。不会喊疼,不惧毁容,甚至对于自己一身的惨状毫无动容,这不是“炭人”,是“炭尸”。而且它已经彻底看不见了,所以只能靠嗅觉和触觉来捕猎。 好在自己躲得及时,藏得够高。 赵鹤长舒一口…… 咔。呃……咔嚓! 尼玛他就知道!!! 连烧焦丧尸都擎不住的树杈又怎能举得起壮硕的赵同学,电光石火间,折断得干干脆脆。赵鹤毫无挣扎余地,重重坠下,而且仿佛特意瞄准过似的,正扑到炭尸身上。 喜从天降,炭尸顺势搂住赵鹤,一口啃了下去! 丧尸百分百是想啃猎物脖子的,但百分之二百,只啃到了赵同学的胸。 ——身高是一种痛。 隔着衣服,加上胸肌坚实,这一口并未得逞,顶多是牙齿隔着衣服在胸口蹭了一把。可就这一口,足够赵鹤汗毛直立,鸡皮疙瘩起三层。 不是怕,而是好死不死这一口居然让赵鹤回忆起了自己的前女友。 作为长腿星人,赵鹤偏好萝莉,前女友身高只到自己胸口。每次撒娇就喜欢咬人,通常是一个熊抱过来,哪方便往哪下嘴,十次里九次遭殃的都是胸。 如今佳人已另觅良缘,徒留自己风中伤感,甚至丧心病狂到在一个烧焦的丧尸身上追忆甜蜜往昔,真是惨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更可怕的是前女友的可爱脸庞和胸前丧尸的黑炭面目在视网膜上交替闪回,滋味简直酸爽! 吭哧!又一口。 丧尸锲而不舍,但因视力受阻,仅能凭直觉行事,于是攻击范围一直就是赵胸。 赵胸坚实,但一直被这么骚扰,赵兄的精神承受不住了,果断拔刺斩情丝! 随着军刺没入丧尸太阳穴,赵同学胸前归于平静。 小心翼翼将尸体放倒,拔出军刺,赵鹤一面甩甩上面残留的液体,一面仔细观察尸体。 纠缠了这么久,他对这个丧尸的感觉已不再是单纯的害怕,更多的是疑惑,和另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不知道它是先被烧再感染,还是先感染再被烧,私心里,希望是后者。至少,没那么痛苦。 可是这火又是哪里来的呢? 赵鹤想到了求实楼上仅存的几缕烟,有怀疑,但也只能是怀疑。 卡啦—— 斜前方的艺馨楼忽然传来异响,很像是窗户打开的声音。 赵鹤精神为之一振,立刻瞪大眼睛去搜寻声源的确切位置! 月黑风高,想在一扇扇黑洞洞的窗户里搜寻哪一扇被打开无异于大海捞针。确切地说连高层矮层靠北靠南都区分不出,赵鹤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声音肯定来源于对着自己的这面楼。若是其他面,声音根本传不过来! 就在赵鹤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看见一个人影从三楼最中间的窗口坠下—— 咣当! 从看见人影到重物落地的闷响,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赵鹤心头一惊,本能想上前查看,可脚下刚要动,忽见艺馨楼里晃荡出七八个丧尸!且后面仍陆续有新的丧尸出来,都是被落地声吸引的! 赵鹤攥紧拳头,几乎要把牙咬碎了。他担心摔下来的是队友,恨不能立刻上前,可看着越聚越多的丧尸,又知道冲过去也是以卵击石。 心急如焚间忽然灵光一闪! 也不管大树乐意不乐意,赵鹤瞅准一根最粗的树枝,手脚并用就开始往上爬。 转眼间赵鹤已抵达高处,立刻面相丧尸群,准备引吭高歌。不料刚张开嘴,没等出声,原本已聚拢的一小撮丧尸正懒洋洋地散开,后面跟随而来的丧尸似察觉到异样,甚至都不再靠近,多数在距离坠落者一两米时,便顿住身形,然后无一例外全部转身,慢悠悠又往回走。 赵鹤及时刹车,眼睁睁看着丧尸们倾巢而出,又败兴而归,前后不过几分钟。 很快艺馨楼下面又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如果不是从赵鹤的高度仍能看见地上那团黑影,他当真要以为之前的都是幻觉了。 再不瞎猜,赵鹤决定一探究竟。 蹑手蹑脚下了树,他疾步行至艺馨楼底下墙根处,贴着楼体一点点向前,最终来到“坠楼者”身边。 借着月光,赵鹤总算看清,坠楼者脑袋已摔没了一半,应该是坠落正好大头朝下,所以才三楼的高度,却摔得脑浆迸裂。但残留的一半脸上,还看得出被丧尸啃食的典型伤痕,且伤口血迹早已干涸,像是旧伤,而满地掺杂着白色的暗红血液,则应该是坠落时撞击而出的新血。 坠楼的不是人,而是丧尸。 闻讯而来的丧尸对同伴的尸体自然没有任何兴趣。 但赵鹤很有兴趣,因为坠楼的是丧尸,就意味着让它坠楼的是活人。现在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只剩下这个活人究竟是不是战友。 抬起头,三楼那扇窗早已关得严严实实。 最快的办法自然是大声呼唤,但很可能战友还未开窗,刚才那波丧尸已经二度折返。 咦? 赵鹤用力嗅了嗅,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他眼睛一亮,迅速蹲下来,贴近丧尸尸体用力又闻了两下。虽然带着腐败味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但那丝丝幽香仍然披荆斩棘,突出重围! 是战友!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支队伍散发这种沁人心脾的味道! 此香一出,谁与争锋,所到之处,蚊虫不生! 赵鹤再次抬头望去,待牢牢记住窗口位置后,果断起身,悄无声息潜行至艺馨楼门口,躲在与落地玻璃门交接的墙后,窥探一层大厅动静。 由于断电,整个大厅被黑暗笼罩,从赵鹤的角度,唯一看得清楚的只有大厅正中央的白色石雕。那是一座造型别致的雕塑,乍看不明所以,细看才发现是个高举双臂的人,只是做了变形处理,使得线条更具艺术感,不求写实,但求意向。 赵鹤不懂艺术,但也有感觉,单是这样远远看着,他便能体会到那构图中的压抑与绝望,仿佛那人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控诉着这个荒谬的世界。 雕塑是好雕塑,哪怕自己这样的门外汉也能欣赏它的美。但为何要在院系楼一进门摆如此严肃的东西,理论上讲不应该摆些春姑娘举着书本或者托着鸽子这样欣欣向荣的造型吗? 疑惑中,一抹黑影从雕塑前方掠过。 赵鹤眯起眼睛,在对方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最后一刻,确认其丧尸身份。 战斗这么久,是人还是丧尸,赵鹤已经从客观到感性有了全方位的判定标准。 大厅里有丧尸,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赵鹤早有预料,只是现下更加笃定。他抿紧嘴唇,思索片刻,忽然转身,又贴着墙根回到坠楼的丧尸尸体旁。 深吸口气,赵鹤调整一下情绪,觉得差不多了,果断蹲下来将地上的血、脑液等,用短刀刮起来涂抹到自己身上。 直到淡淡的混合着花露水的体味被浓浓的丧尸味道覆盖,赵鹤才重新回到艺馨楼门口,一个闪身,进了大厅。 黑暗中,赵鹤定住不动,足足一分多钟,才渐渐让眼睛适应微弱的月光,也终于将大厅的情况看了个七七八八。 虽不甚清楚,但仍可分辨有七八个丧尸聚在自己这一侧,只不过自己靠近门口,而它们靠近走廊。楼梯口在另外一侧,附近只有两个丧尸,许是光线太暗行动不便的缘故,两个丧尸都呆呆站着,时不时走两步,漫无目的,僵硬茫然。 1班战友科普过,丧尸的视力比生前会有些许降低,光线充足的时候影响不大,但一到暗处,便明显了,这也是他们总是选在夜里行动的原因。 赵鹤对此一直是半信半疑,因为前天去快递点磨合的时候也是夜里,该被丧尸追还是被丧尸追。 但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质疑威武不屈求生1班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无需更多说明,走廊那边的丧尸们几次眼睛扫过他的方向,都毫无反应,就是铁证。 ——生平第一次,赵鹤庆幸起自己水盈盈的心灵窗户。作为一名不爱读书的少年,他最快乐时刻就是体检测视力,上下左右潇洒指,百发百中尽开颜。 终于等待七八个丧尸基本都面向了走廊,楼梯口附近的丧尸也稍稍走远了些,赵鹤脚底生风,几乎如一道闪电窜向斜对角的楼梯口,且在路过雕塑的时候还分心看了一眼底座,想瞅瞅这负能量爆棚的雕塑究竟叫个什么名字。 就这么一阵风掠过的短暂瞬间,还真让他看清了—— 希望 抵达楼梯口的时候,赵鹤决定,以后自己还是专心搞体育的好。 章节目录 缠斗艺馨中 > 艺馨楼九层封顶, 电梯自不必说, 而楼梯也有三处, 分别在走廊两端与中间, 只不过中间的宽且装饰性强, 连通一楼大厅, 两端的没那么大气, 主要就是实用性和防火逃生。 赵鹤现在踩着的大理石楼梯就是中间这个,恢弘洋气,连楼梯扶手都是做的罗马柱造型, 颇有点英伦皇宫的味道。 然而黑布隆冬的,加上自身艺术修养有限,他也欣赏不来, 只觉得视野开阔, 尤其是后背贴着一侧扶手栏杆横着往上蹭,楼上楼下皆可瞭望, 尽在掌握。 楼下的两个丧尸这会儿晃荡到了楼梯口, 幸而赵鹤已经抵达一二层楼梯的中间平台处, 紧贴墙壁纹丝不动, 化身一张3d海报, 成功瞒天过海。 待丧尸又晃荡到远一些, 赵鹤看一眼空空如也的二楼楼梯口,心里默默祈祷走廊也如这般清净那是最好,末了屏住呼吸, 一冲而上! 赵鹤那大长腿一甩开, 几步就跨到了二楼。无暇去看走廊情况,因为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里,只要楼梯可以继续往上攀登,管你走廊人迹罕至还是人潮涌动。 几乎没有停顿,就在双脚都踏上二楼地面的瞬间,赵鹤单手抓栏杆,右脚为轴借力一个潇洒转身,左腿已然再度向上,看幅度这一脚就能跨上三级台阶! 扑咚—— 剧痛从胸部传遍全身的时候赵鹤是懵逼的。他完全不知道上一秒还潇洒跨台阶的自己怎么就吧唧摔到了台阶上,而且又是胸,好死不死磕在了台阶边缘,别人是胸口碎大石,他是大石碎胸口,何止是碎,简直是粉粉碎! 几近魂飞魄散剧痛里,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抓着栏杆的手没松,最后一刻兜住了底,不然这一摔就不是碎胸,八成要头破血流了。 身体还在被往下拽,赵鹤终于反应过来,有人抱住了自己大腿! 本能驱使着他立刻猛烈蹬脚,一连踹了好几下才回头看清,抱住他的是个一身bulingbuling印度风情的姑娘,虽然连趴带搂大腿的角度不利于观赏,但也看得出生前婀娜丰腴,青春靓丽。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此刻其正张着血盆大口,死抱着大腿不撒,若不是赵鹤蹬踹太过猛烈让她无处下嘴,估计早一口啃上了。 而这厢印度姑娘投怀送抱,那边走廊里又跑出六个革命姑娘! 其中有三个,一水的蓝色短打布军装,胳膊上带着红袖标,个别还拿着虽然一看就是刀具但也明晃晃骇人的大砍刀。作为一名男同学,赵鹤总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被拉出去批丨斗的恐惧感。 另外一对拉丁舞选手,男帅女靓,赵鹤甚至觉得它们不是跑过来的是扭着跳过来的! 跟在最后面的总算有了一位男同学,但那妖娆身姿妩媚风情哪怕成了丧尸也无法折损! 赵鹤不怕丧尸,但不代表对化了妆的丧尸也无动于衷啊!这种凄风惨夜里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简直是犯罪!集恐惧之大成! 手起刺落,印度姑娘立刻松了劲儿,赵鹤连滚带爬往三楼窜,速度上还是占有极大优势的——毕竟专业出身,连正常的男同学都能碾压,何况是感染了的女同学——几步跑上三楼,瞄一眼右侧走廊,几乎要哭了,没有丧尸! 赵鹤二话不说,如子弹般飞射而出,朝着战友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铛啷—— 跑没两步,赵鹤只觉得耳边一阵风,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脸过去,最终落到了地上。 眨眼间他已经跑到“坠落物”跟前,只见大理石地面上一柄明晃晃的雕刻刀。 赵鹤霎时反应过来,立刻拔腿就跑,甚至顾不上回头,边跑边大声喊:“吴洲——” 死气沉沉的艺馨楼里这一声犹如惊雷,直破天际! 不远处一扇教室门飞快开启,赵鹤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探出的脑袋,就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赵鹤,这里——” 吴洲是个破锣嗓,平时说话不好听,大声叫喊更刺耳。 但是此刻,赵鹤在一阵暖流激荡中,只想起两个字,天籁。 冲进教室回身关门的一刹那,赵鹤总算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除了二楼带上来的群魔乱舞组,还有一支三楼新加入的带刀小分队,小分队里大部分手中都拿着小巧凶器,目测很像之前扔自己的雕刻刀,但因为关门只在一瞬,他也没太看清。 砰砰砰! 教室门忽被疯狂拍砸,甚至还有冲撞! 吴洲、赵鹤、冯起白三人死死抵住门板,但又一声不敢吭,只默默对抗,生怕惹得门外丧尸更激动。 大约五分钟以后,拍砸渐渐弱下来,又过了两分钟,彻底销声匿迹。 赵鹤刚要张嘴,冯起白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指里屋,示意他那边说话。 三个人悄无声息挪到里屋,赵鹤也这才看清,他所处的并非普通教室,而是一间雕塑教室。里外两个隔间,外面的有门有窗,除了没桌椅,与普通教室构造无异,里面则像是后隔出来的空间,没窗没门,说是“里屋”很恰当,因为更封闭,也更私密。 两个区域里都摆着一些雕塑半成品,有的能看出模样,有的还是一团迷茫,而墙壁上的挂画则是各时期的大师作品,什么大卫,维纳斯,掷铁饼者等等,烘托着浓浓的艺术氛围。 刚进里间,吴洲就给了赵鹤一个熊抱! 赵鹤眼底发酸,却还装模作样拍拍战友后脑勺,揶揄:“这种激动的拥抱还是等到哥大运会摘牌吧。” 吴洲松开战友,仍残留着激动余韵的脸上渐渐浮出不舍:“那我这辈子不就再没机会抱你了!” 赵鹤黑线,没好气怼他一拳。 吴洲哈哈一乐。 天降战友让冯起白也有些激动,但他向来不喜情感外露,虽然总被评价阴冷忧郁,可搞艺术的嘛,有点特立独行的气质也不是坏事。故而迟疑再三,还是咽下热络话,直奔主题:“你从哪跑过来的,怎么就你自己?” 赵鹤习惯了他的冷头冷面,也不计较,一五一十汇报了格物楼的情况。 语毕,长舒口气:“我估摸着你俩就没回,正巧又看见被你俩推下楼的丧尸尸体,顺着花露水的味儿就找过来了。” “我俩倒是想回,也得跑得出去啊。”吴洲一脸绝望,“这楼简直群魔乱舞,能找到这里藏身就已经死里逃生了。” 这话可戳到了赵鹤痛处,立刻心有戚戚焉地握住战友双手:“是不是非常怀念咱们体院的楼?” 吴洲用力反握:“院系整齐划一同学简单粗暴!” 冯起白眯起眼睛看着俩战友,淡淡提醒:“说别人学院坏话的时候,麻烦能避开主人翁吗?” 赵鹤松开吴洲,转向冯起白,发自肺腑道:“如果你被一个bulingbulign的印度妹子抱过大腿,就会明白我的感受了。” 冯起白指指放在一旁虽已经风干却仍可见口水印记的护目镜,耸耸肩:“那咱俩换,我让印度妹子抱大腿,你让芭蕾舞学长啃两口。” 赵鹤:“……” 吴洲重重叹口气,把两个小伙伴都拉着坐下:“苦命人就别为难苦命人了。” 经过冯起白的科普,赵鹤才第一次真正清楚艺馨楼的结构。虽有九层,但分属舞蹈、绘画、声乐、雕刻四个不同系,一二层舞蹈系,三四层雕塑系,五六层绘画系,七层办公室,八九层声乐系。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赵鹤在一二层遇见的都是奇装异服,而到了三层却是小李飞刀。 不过—— “平时训练也穿那么正式吗?” “这个不叫训练,叫彩排。”冯起白纠正。 赵鹤囧:“反正差不多嘛。” 隔行如隔山,冯起白放弃,直接解答:“出事的时候正好元旦晚会前夕,应该是周末带妆彩排。” 赵鹤恍然大悟:“所以那个印度姑娘应该就是跳印度舞,我还看见了拉丁舞的好像,但是那个军装舞挺特别……” 冯起白:“芭蕾,红色娘子军。” “……”难怪他总觉得正气凛然。 出来进去都在一个楼,冯起白就算不感兴趣,也每天都要被舞蹈系的热辣风情所熏陶,偶尔遇见洋溢的,在一楼大厅就能翩翩起舞。碰上妹子还好,碰上对他飞眼的男同学,他就想一雕刻刀扔过去。 偏冯起白越冷淡,还越吃香,入学至今收到的暧昧微信能凑个撩妹大全,而且不光姑娘,还有汉子,弄得他最后干脆退了艺术院的微信群,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这些心酸往昔没必要和战友分享:“你的意思是戚他们明天晚上才会行动?” 赵鹤点头:“戚是这么说的。” 冯起白存疑,毕竟时间对于现在的他们很宝贵:“会不会是为了骗你回食堂,故意这么说?” “应该不会,”赵鹤想了想,“他找到宋斐的时候已经体力透支了,那个家伙一贯不打无准备之仗,不太可能继续硬拼。” 冯起白这才想起赵鹤说的,戚几个小时不中断往返跑英雄救美的壮举,不可置信之余,也不免感叹:“真爱。” 赵鹤愣住,吴洲也一脸惊讶:“你早知道?” 冯起白皱眉:“怎么可能。” 虽然距离赵鹤讲述戚克世界宋斐克戚的荡气回肠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但吴洲仍然沉浸在震惊里,故而看到冯起白这么淡定,自然疑惑。 “这种事太平常了,”冯起白难得好心,多解释两句,“在我们院,连个处分都够不上。” 赵鹤诚恳举手,弱弱求教:“那请问,怎么才能得到一个处分呢?” “不清楚,”冯起白吹了下刘海,眼底一片清澈,“我是个很乖的学生。” 赵鹤怀疑地眯起眼睛,但又抓不出什么把柄。 吴洲瞥了眼整齐排在地上的四把型号各异的染血雕刻刀,在冯同学肃杀的战斗身影闪回中,默默扭头看向窗外。 啊,今晚的月亮,真…… “别瞅月亮了,”冯起白冷冷的嗓音拽回吴同学的神智,“既然我们八个人现在分散了,那就要想个办法互通信息,最好能在他们拿到收音机后会合。” “通信还不简单,”赵鹤清了清嗓子,“喊呗。我刚才唱了好几个小时的还珠格格,魔音练满级了,现在红蓝缓差不多,我感觉还能再嚎五百年。” 吴洲恍然大悟:“操,是你啊。听不太清,我还以为是丧尸嚎呢。不信你问冯起白,我还跟他讨论呢,什么丧尸啊,半宿半宿这么嚎,夜猫子叫春似的。” 赵鹤:“……” 吴洲:“呃,但后来听久了,其实也蛮有味道……” 赵鹤:“你圆的太生硬了!” 章节目录 缠斗艺馨下 > 冯起白沉吟思索, 片刻后抬起脸, 缓缓摇头:“不行。几栋楼距离太远, 别说你喊的内容, 恐怕他们都未必能听出来是你。而且你之前是在格物楼门口喊, 声音顺着大道最里面往外飘, 没障碍, 现在我们在楼里,隔着好几层楼板不说,位置还被夹在中间, 窗户冲着格物楼,鲁班楼那边估计连一丁点动静都听不见。 “那就去楼顶,”吴洲提议, “两边都没障碍, 我们可以冲这边喊完再冲那边喊。” “你们体院有没有呐喊以外的办法?” “吹口哨?” 冯起白叹口气:“不能脱离人体机能吗?” 赵鹤插丨进来:“敲锣打鼓?也得有啊。” 冯起白怔住,赵鹤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们系有?!”赵鹤不傻, 看冯起白表情就明白了大概。 冯起白翻个白眼:“我们系要锣鼓干嘛?一边助威一边雕刻?” “那你什么表情。” “我们院没有, 声乐系有。” “那还等什么, 搞起来啊!” 三个小伙伴说干就干, 然而三楼的雕塑系前同学们不是吃素的。一行十几号人, 就拿着雕刻刀在走廊里晃荡, 活脱脱猛龙过江的古惑仔,大有你瞅啥,瞅你咋的, 一不合就飞刀的架势。 更要命的是三楼走廊月光明亮, 只要他们冒头,必然被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办?”赵鹤贴在门缝上,一边密切观察丧尸巡逻队,一边小声分析形势,“硬闯估计悬。” 吴洲猫腰挤在他身侧,也努力从门缝往外瞅,忽然瞄到不远处墙上的红色装置,眼睛一亮:“消防水带!” 丧尸似乎察觉到了说话声,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忽然猛地转身。 赵鹤一惊,立刻关门落锁。 三个人回到里屋商议—— 吴洲:“我觉得可行,水柱冲击力相当大了,挡住丧尸没问题。” “呲起来当然没问题,”赵鹤迟疑,“但前提是那玩意儿能用吗?看起来就像年久失修报废的,确定不是摆设?” “放心吧,”一直没出声的冯起白,冷静而笃定,“别楼的我不知道,艺馨楼的消防水带绝对好用。” “你们用过?”赵鹤纳闷儿,“入学以来没听说咱们学校哪里起过火啊。” 冯起白摊手:“不是非要起火才能用的。” 赵鹤懵懂地眨巴下眼睛,感觉自己和对方不是一个世界的:“这真是一个非常神奇的说法。” “消防水带是我们院非常重要的行为艺术道具,有时候接口不严或者水量冲力有问题,都会被及时上报。”冯起白说到这里等了一会儿,感觉赵鹤消化得差不多了,才温柔询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鹤感觉自己明白了,但又好像明白的不是那么透彻,但他更迫切想知道的是:“你们到底作得有多频繁……” “这取决于行为艺术家的收尾是完美潜逃还是校内处分。哦对,私开消防栓是够格被处分的。” “这两种收尾有什么区别?” “前者在这场行为艺术的最高丨潮处画上了一个满是华彩的休止符,意味着成功,而一个已经成功的行为艺术会让后来者对重复兴趣缺缺;后者意味着失败,但失败却可以刺激人们前赴后继,这是对艺术的尊重,也是对艺术的献身精神。” “……”赵鹤咽了下口水,求助场外观众吴同学,“你能听懂吗?” 吴洲抓抓头:“呃,差不多。” 赵鹤:“那你能不能用人类的语给我简明扼要解释一下?” 吴洲:“中二熊孩子热衷作大死。” 赵鹤:“好兄弟!” 龙王激荡,水漫艺馨。 当暴烈水柱从消防水带口喷射而出的时候,赵鹤同学找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 十几个丧尸被强烈冲力呲的东倒西歪,狼狈得站也站不起来,赵鹤余光扫到俩仍在观望的战友,急躁催促:“跑啊——” 这一催连带着身体也微微偏转,结果一个没控制住方向,消防水带就放飞了自我,直奔俩战友而去。可怜吴洲、冯起白,尚未起跑,就落了个晶晶亮,透心凉。 无辜战友一声吼:“赵鹤!!!” 尴尬和愧疚排山倒海袭来,赵鹤慌乱地想该怎么办,该怎么说,这种情况如果是……是宋斐,对,如果是宋斐会怎么办? 啪! 赵鹤感觉到脑袋里的灯泡亮了。 “嗯嗯,在这呢,知道你俩爱我,快,先上楼,完后我们再说,乖!” “……” 战友再没说话,但光听脚步声,都能品出其中的郁闷和憋屈。 眼见着战友纷纷上楼,赵鹤长舒口气。果然选宋斐是对的,那人最狡猾了,甭管谁对谁错,谁占理谁理亏,总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客为主化险为夷。简直就是坏人届的一股清流! 看时机差不多,赵鹤果断丢下消防水带,一步窜上四楼。彼时吴洲已经与四楼丧尸纠缠在一起,而冯起白以更加娴熟的动作眨眼功夫就连上了水带,打开栓阀! 呲—— 三人就这样一路呲一路闯,继雕塑系后,又突破了绘画系的五六层。相比雕塑系,绘画系同学的战斗力直线下降,并且也不再有武器傍身,多数空着手,个别还抓着水彩调色板或者画笔,弄得赵鹤呲的时候都有点不忍心。 但最终他们卡在了七楼。 一来七楼的消防水带居然真的拧不严,漏的水比呲出来的还要多,杀伤力急剧下降。二来七楼不光有被感染的老师,还有一些八丨九楼下来的声乐系同学,丧尸队伍莫名壮大。 但小分队又不好控诉冯起白虚假宣传,因为这一层的消防水带确实不在行为艺术的范畴,没有作大死的同学来给它定期检测啊!要知道这一层完全是老师办公室,一旦作妖,全老师就肇事者一个学生连排除法都不用了,直接拿下,绝无逃脱可能。 故而这层楼战斗得那叫一个坎坷,没等他们打完,眼看着天就要亮,三人没辙,无奈躲进了女厕所。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白天,三个人都被一种微妙的羞耻感所包围,补眠的补眠,不困的也强迫自己闭眼睛,整支小分队沉默寡,安详得像天使。 夜,再度降临。 赵鹤第一个睁开眼睛,沉声道:“准备好了吗?” 吴洲几乎是无缝接口:“迫不及待!” 冯起白没说话,但已经起身,握紧了雕刻刀。 赵鹤握住门把,最后问一遍:“你们真的不要抹点丧尸血盖身上的味道?” 两位战友:“完、全、不、用!” 赵鹤叹口气,开门而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果然不是谁都像他这般英雄气概。不过无所谓了,桃园结义也就一个主公嘛,他来做这个群龙之首就…… 咦?二弟和三弟呢? 回过神来的赵皇叔四下环顾,除了远处背对着自己的丧尸,哪里还有战友身影! “嘘——” 空气里传来短促提示。 赵鹤循声望去,总算在另一端楼梯拐角发现了吴洲探出的脑袋。 选择夜里行动,就是为了最大限度避免战斗,若不是如此,吴洲这会儿绝逼要破口大骂——就他妈两个方向你也能搞反! 冯起白已经在脑袋里把这货戳成了南瓜灯,故而心气顺了些,没吴洲那么澎湃。 赵鹤狼狈地贴墙根蹭过去,总算回归正轨。 八丨九两层战斗起来不难,难的是找锣鼓。按照冯起白的说法,声乐系肯定是有这些东西的,因为每天都能听见他们练,尽管据系方说,教室都是经过隔音处理的,但实际上还是非常扰民,经常让雕塑系的同学持刀不稳,各种返工。但究竟在哪间,他又说不清,毕竟他又不是声乐系,基本不往七楼以上去。 如此这般,三个小伙伴只能挨间教室去搜寻。搜不到锣鼓还是次要的,十次里五次都能撞见丧尸,才要命。 三个人只能打累了休息,休息够了再打,用最笨的办法进行地毯式搜索,等在十二层北面琴房隔壁的阶梯教室里终于找到红色中国风的大鼓时,天都快亮了。 三个人心里都知道不能耽搁,可阶梯教室里的情景还是让他们久久不能平静。 教室门是开着的,但他们落锁后刚要准备战斗,才发现里面没有丧尸,只有尸体。或倚在墙角,或横躺在地,或落单,或拥抱,尸体脸上已经开始生斑,但那种临死前的孤寂与绝望,仍扑面而来。 吴洲别开脸,用手抵住眼睛。 赵鹤心里一阵酸楚。 按理说只有大鼓属于声乐系公共财产,因携带不便,常年存放教室,其他各种乐器都该是学生的私人财产。而现在,这些笛子、箫、二胡、马头琴等,就凌乱地散在地上。 这该是一个正在排练的民乐团。 他们在这里困了多少天?是排练的时候忽然出事的吗?为什么乐器远比尸体多?是有一部分人逃走或者变成丧尸了吗?什么情况下会有一部分变成丧尸而另外一部分人活活饿死呢? 赵鹤握紧拳头,手心一片湿热。 只一种可能,一部分人先饿死了,另外一部分人再坚持不下去,便打开了门…… 咚。 鼓槌落到了地上。 赵鹤和吴洲一并抬头,冯起白正吃力地搬着大鼓。 他的眼睛挡在刘海后面,理论上讲该是看不清楚的,可赵鹤鬼使神差就感受到了对方目光中的坚毅。 冯起白没说话,但已经用行动让战友明白,逝者已逝,生者还要活。 深吸口气,赵鹤和吴洲一并上前帮忙。 把大鼓弄上天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他们有绳子,有赵鹤。 后者先一步上了屋顶,然后下面的吴洲、冯起白绑好大鼓,将绳索另一端往上甩。赵鹤稳稳接住,用力将鼓拉上来。 两个武生班合一起,能干成这件事的也只有赵鹤,其人之壮硕,之孔武有力,不说冠盖全大学城,也足以傲视本校。 如果冯起白、吴洲不恰好把那个丧尸推下楼,他未必会选择艺馨楼;如果他不选择艺馨楼,这俩人就算找到大鼓,也未必弄得上天台;但如果没有冯起白,只有他和吴洲,别说大鼓,能在那些万圣节似的丧尸大军中突出重围,就是万幸。 所以,赵鹤想,他们三个避开了那么多的如果,最终齐聚艺馨楼,那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命中注定,武生班能绝处逢生。 现在唯一祈祷的,就是戚他们还没有离开格物楼。毕竟又是一夜光景,天马上亮了,保不齐他们早就拿到了收音机。 咚咚咚咚咚—— 无需指导,拿起鼓槌的吴洲立刻化身西北鼓王,就差头上再系个白毛巾。 震耳欲聋的鼓声里,赵鹤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这支三人小分队的话还真不是一般的少。一夜下来,大部分时间就是干,怼,捅。除非必要,否则没人唠叨。耳根清净得简直让人想哭。 他果然还是喜欢威武不屈求生2的极简班风啊。 吴洲一口气捶了好几分钟,直到胳膊酸了,才在冯起白的示意下停手。 天边已经亮了一大块,屋顶却只有风声,再无其他,更无回应。 冯起白从容地亮出了箫。 体育系两位健将没注意冯战友是啥时候弄上来一把箫的,确切地说他俩其实也不太能分辨什么横笛竖笛笙箫之类,只是看冯起白的架势,显然要吹起来的节奏。 “这声音能比鼓大?”吴洲有点没底,“要不我再敲两下吧。” 冯起白摇头:“不用比鼓大。只要能传到他们耳朵里就行。刚才的鼓是考试铃,现在才是听力播放。” 吴洲擦汗:“你就不能换个比喻吗,我现在对英语考试有阴影……” 赵鹤对吹箫没意见,让他意外的是冯起白:“你不是雕塑系的吗,还会乐器?” 冯起白倒不以为意,淡淡解释:“我小时候学的特别杂,画画,乐器,雕塑,舞蹈,但凡和艺术沾边的,除了唱歌没天赋,剩下的挨着样练,等到高考的时候发现雕塑最有把握,就选了这个专业考。” “厉害,”赵鹤轻易不称赞人,但一个宋斐的无耻,一个冯起白的全能,都让他打心底拜服,“别人顶天了也就学个一两样,你这是一网打尽啊。对艺术就这么热爱?” 冯起白垂下眼睛:“有一种学习叫你妈觉得你应该学。” 晨风中,箫声渐起,低怨忧伤。 章节目录 隔空传情 > 冯起白吹完整首《小苹果》的时候, 星月隐匿, 旭日东升。 被古风神曲洗礼得内心无比安宁的赵鹤, 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评价这番演绎, 怔怔呆了半天, 说出一句:“你把天吹亮了。” 冯起白不知道这是夸赞还是讽刺, 又不愿多问, 索性应了:“是啊。” 吴洲跟不上两位战友的思路,决定做点实际的,比如侧耳听一下两边有无回应。 然而听见的, 只有屋顶呼啸而过的凛冽晨风。 聚精会神久了,好似能隐约捕捉到一些人语,可终究太微弱, 没等听清, 便被寒风吹碎。 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大风天。 格物楼十二层教师办公室里,三个人或轮流上阵, 或齐声呐喊, 足足吼了半首歌的时间。有时候是跟着唱, 有时候是大声叫战友的名字。他们也不知道那声源究竟是哪个小伙伴, 就爱谁谁乱喊一气。结果直到一曲完毕, 也没等来回应。 三个人心急如焚。 宋斐干脆直接跳到窗台上, 用手勾住窗框,五分之四身子探出去一边巡航似的东张西望一边扯着嗓子喊:“宋斐!戚!何之问!这三个人在格物楼里——格物楼里——楼里——啊啊啊啊啊——” 戚吓得心脏差点停拍,他不怕他喊, 怕他掉下去啊! 这边戚忙不迭上胳膊圈住不省心的货, 那边何之问已经通过方位飞速判断出局面:“宋斐,别喊了。不管是艺馨楼还是更远的鲁班楼,咱们在这儿喊他们都听不见,就是听见了也听不清,距离太远,中间还隔着求实楼呢。” 宋斐知道何之问说的在理,但战友已经吹响了集结号,他们不能毫无回应啊。 看一眼表情,戚就知道宋斐想说什么,于是不用他张嘴,直接替他问物理系何同学:“你有其他更好的传信息的办法吗?” 何之问眉头紧锁,琢磨半晌:“我不能确定,但可以一试。” 宋斐催促:“说具体点。” 何之问看向戚,沉声道:“恐怕还得去趟六楼。” 宋斐翻个白眼,都不用管何之问需要戚重回六楼寻什么,单这一来一回,都够奏乐那战友散步回食堂外带吃一顿热饭了! 刚想吐槽,却发现戚已经在窗边的暖气管道上系着什么,仔细一看,赫然是取电池时被一并割回来的消防水带! 顺着消防带爬下去和从楼梯冲下去完全两个概念,时间上就是质的飞跃啊,堪比任意门!他光想着用消防水带往地面上垂降了,却忽略了其实消防水带是可以去到任何楼层的。总而之,明明找电池却额外捎回了消防水带的戚,简直高瞻远瞩! “看什么呢。”余光扫到宋斐脸上一会儿一变的表情,戚被那多彩多姿的内心戏给逗乐了。 宋斐感慨地晃晃脑袋,难得坦白地给戚以称赞:“我男朋友,人才!” 戚垂下脸,佯装认真地加固消防水带,嘴角已经弯上了天。 但宋斐不太满意,闷闷道:“礼尚往来,你不准备也夸我一句?” 戚手下一顿,立刻从善如流抬起头,紧紧盯住宋斐的眼睛:“我男朋友……” 宋斐:“嗯嗯。” 戚:“……人?” 一字之差,千里之别,而且最令人发指的为什么还是疑问句!!! 鲁班楼十层院长办公室里,乔司奇和周一律已经叫破了喉咙。到后面萧声再重复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的旋律时,他俩已经缺氧到没办法再跟着怎么爱你都不嫌多了。 “声音后面,咱俩冲前喊,能听到才见鬼。”周一律急得来回踱步。 乔司奇也心烦意乱:“那怎么办?总不能到走廊对面再找一间办公室吧。” 周一律定住,缓缓看向乔司奇。 乔司奇咽了下口水:“呃,我只是随便说说,毕竟走廊上那么多丧尸,就凭我俩怎么冲得过去嘛,呵,呵呵……” 周一律黑线:“放心,我没打算冲到对面。” 乔司奇:“你太明智了!” 周一律:“我们去屋顶。” “……”他当初究竟是被什么蒙了心非要选择追随虎了吧唧的周一律啊!!! 晨风再度送来幽幽箫声,这一次换了曲调,虽没小苹果那样耳熟能详,但也似曾相识。 周一律眼睛一亮:“心有灵犀啊!” 乔司奇也听出了那是什么歌,绝望中悟出一个道理——懦弱的人各有各的懦弱,但虎了吧唧的人都是一样的。 艺馨楼顶,无视赵同学的急躁和吴同学的悲观,冯起白静默几分钟,献上第二首——《屋顶》。 周董和温岚的经典对唱,在箫声的演绎下,颇有种“你来屋顶一下我和你谈个分手”的悲切感。 这一次冯起白吹得和缓悠长,很多地方甚至特意拖慢了节奏,及至还在循环副歌的时候,心灵窗户最明亮的赵鹤就发现了鲁班楼上的人形小黑影。 同一时间,乔司奇也眼尖地发现了战友:“赵鹤!” 鲁班楼比艺馨楼高一层,所以前者看后者,视野也更加开阔全面。但毕竟距离摆在那里,周一律眯起眼费半天劲,也只能模糊认出来那边楼顶上应该是三个人,但别说模样,就是高矮胖瘦都看不清楚。 于是听乔司奇这么精确地叫出名字,颇为惊讶:“你能看清他的脸?!” 乔司奇的回答是:“我能看清他的头。” 周一律彻底信服。 都上了屋顶,交流起来就少了楼板和方位的障碍,尽管仍然听得不甚清晰,但多重复几遍,也够捕捉到大概了。 “你们怎么在那里——”乔司奇和周一律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俩舍身诱敌,战友直奔格物。 “啥——”吼着询问的是吴洲。 赵鹤嗓子已经不能喊了。他怀疑前天晚上嚎完几个小时,声带就报废了,只不过自己天赋异禀,昨日又来了个一天一宿的回光返照,等经过一夜消防栓湿哒哒凉飕飕的洗礼,现在彻底成了公鸭嗓。 艺馨楼没听清鲁班楼,但鲁班楼却能听见艺馨楼,也不知道是不是风从艺馨往鲁班吹的缘故。 “你们怎么在那里——”乔司奇又重复一遍。 吴洲听得这叫一个艰苦,恨不能把耳朵伸出去十万八千里。 赵鹤忍不住,还是哑着嗓子插了嘴:“我都听清了。他说‘你们怎么在骂你’。” 冯起白和吴洲一起斜眼睛看他。 赵鹤尴尬地挠挠头:“是好像哪里不对哈……” 两队人马终于千辛万苦交流清楚,熟悉了彼此的处境并掌握了眼下的战况,已是二十分钟过后。正隔空大眼瞪小眼发愁如何才能联络上主战场的时候,天上来了动静。 乍一听像电风扇的声音,但又实在功率太小,不够拉风。 三人不约而同抬头,竟是一个袖珍飞行器,正在小螺旋桨的带动下盘旋在艺馨楼上空。如果硬要说这是个无人机也行,但小到什么程度呢,上面再坐个舒克,就得超重坠机。 遥控飞行器的人显然没办法精确方位,最终飞行器降落在楼顶边缘,再偏一点,就到楼外了。 赵鹤立刻跑过去把飞行器捡回来,发现上面绑着一张字条—— 宋斐、戚、何之问在格物楼顶,收音机成功到手,祖国心脏及沿海病毒已彻底控制,东三省部分控制,预计未来一个月内全国稳定。同志们,坚持到底,就是胜利!ps.宋斐私人提问——谁吹的箫? 谁他妈还会回答这种没营养的问题,艺馨楼顶的三个人在见到祖国信息的时候就已经弹了男儿泪,连冷情的冯起白都红了眼眶。三个小伙伴紧紧抱在一起,心有惊涛骇浪,嘴上却说不出一句,只能那样用力地抱着,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在拥抱里。 鲁班楼顶。 乔司奇:“他们在干什么?” 周一律:“好像又激动又悲恸。” 乔司奇:“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从格物楼那边飞过来了?” 周一律:“宋斐他们有信儿了?” 乔司奇:“有信儿是好事应该手舞足蹈啊,这怎么看起来那么沉重?” 周一律:“……” 乔司奇:“啊,会不会,会不会是……” 新闻联播片头曲响起的时候,乔司奇已经在“失去小伙伴”的妄想中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分不出谁是谁了。 周一律原本被他感染得也莫名悲观,却在听见旋律的一瞬间,就神奇地振奋起来。 “没事!他们没事!” 乔司奇吸吸鼻涕,怔怔地听了几秒箫声,忽然毫无预警地搂住周一律,嚎啕大哭:“嗯嗯,没事,他们没事,国家也没事,都没事……真好……太好了……嗷呜呜呜……啊啊啊啊……” 周一律认为自己已经够激动的了,可一看怀里涕泪横流的乔司奇,顿时觉得自己简直冷酷得不是人。 艺馨楼和格物楼之间用飞行器交流,而与鲁班楼之间则音乐+吼。多管齐下,小伙伴们最终制定了再忍一白天,待晚上天黑,消防水带系绳,从楼顶垂直降落,携机返乡的计划。 不同于来时的不确定与迷茫,重新回到各自楼内藏身处的八个人,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坚定。 来之前,大家嘴上没说,但心里都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其中有太多的困难需要克服,太多的环节需要打通,或许,还得来点运气。可他们终是义无反顾地启程了,哪怕这可能徒劳无功,哪怕这可能一去不回。 现在想想,支撑他们甘愿九死一生的,可能就是那么一点点“希望”吧。 那个雕塑,赵鹤大概能够理解了。 ——哪怕身处地狱,仍对光明向往,心怀希望,总有曙光。 章节目录 返回食堂 > 电一直停着, 以至于天色再度暗下来的时候, 整个院系楼区又陷入了沉寂黑暗。 好在天公作美, 夜里和白天一样晴朗不说, 风还渐渐小了, 于是月亮悠哉地挂在天上, 虽然只露出四分之三脸, 但笑靥明媚。 天彻底黑下来没多久,艺馨楼就飘出了萧声,那是八个人约定的行动暗号——以箫为令, 即刻动身。 冯起白吹的旋律十分陌生,七个小伙伴里六个都没听过,但节奏明快, 即便幽怨如箫, 也品得出慷慨激昂,所以小伙伴们愉快地接受暗号, 纷纷动身。 博览群曲的宋同学当然是那六个之外的独一份。 顺着消防水带往下滑的时候, 他甚至可以跟着箫声哼唱:“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挂在上方的戚, 低头看了看自己bf的天灵盖, 深吸口气, 用力抓紧手里的消防水带:温柔商量:“唱可以, 身体能不要跟着节奏扭吗?” 格物楼的三个小伙伴是最先下来的。 三个消防水带头尾相连,落到地上还有很多富余。他们的动作很轻,及至落地, 也没有引来丧尸。大部分格物楼的丧尸还在楼里躲避着夜里的寒气, 小部分被箫声吸引,也朝艺馨楼去了,反而让格物楼下面变得空荡起来。 宋斐金属筷子打头阵,戚拖把枪殿后,何之问则拎着收录机在中间,完美的1-1-1阵型。三人就这样一路潜行到艺馨楼与鲁班楼间的十字路口,敏捷上树,待一切就绪,暴烈摇滚立刻取代了悠扬箫声—— “我光着膀子我迎着风雪~~跑在那逃出医院的道路上~~别拦着我我也不要衣裳~~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给我点肉给我点血~~换掉我的志如钢意如铁~~快让我哭快让我笑~~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儿野……” 宋斐吼的酣畅淋漓,戚跟何之问也听得过瘾,他们难得会在听宋斐唱歌的时候生出抽人以外的心情。到后面不断重复副歌的时候,甚至能跟着哼上两句。 而艺馨楼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下溜的三个小伙伴,更是在快落地的时候,才敢确认,一直为他们打掩护的带劲儿摇滚还真是出自宋斐之口。 箫声断,歌声起,丧尸自然围到树下。后落地的赵鹤、冯起白与吴洲没敢靠近摇滚天团,而是继续往前越过十字路,直接到了鲁班楼身侧,这才一个接一个上树。 赵鹤选了一棵看起来最壮的的树,攀了一根看起来最粗的枝。 还好,暂时安稳,总算天无绝人之树。 见战友抵达安全高度,摇滚天团收声,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两队人马遥遥相望,最后还是宋斐先喊话:“一起?” “不用,你休息休息嗓子吧,”喊回来的是吴洲,“我们有设备!” 宋斐恍然,心说吴洲指的应该就是冯起白的箫。 结果冯起白确实拿出了箫,但另一棵树上的赵鹤也没闲着——从怀里掏出了三角铁。 随着一声余音绕梁的“叮——”,箫声悠扬。 宋斐跟戚面面相觑,万分感慨,真是环境改造人啊,这被艺术熏陶过的就是不一样。 宋斐听出冯起白吹的竟然是自己刚刚唱的摇滚歌曲时,惊了一下。他不知道冯起白是本来就会这首歌,还是只听他唱就记住了旋律,但不管哪一种,单是对方能够这么娴熟的演奏乐器,就够让他吃惊了。 “冯起白不是雕塑系的吗?难道我记错了,其实是声乐系?”这种时候,自然要找男朋友讨论。 “是雕塑系的,可能爱好音乐吧。”戚十分理性地猜测,末了还补一句,“毕竟音乐是人类的天性。” 叮——叮叮—— 叮,叮,叮叮—— 宋斐:“那这个一直在乱敲三角铁的怎么解释?” 戚:“总有人先天不足。” 格物楼艺馨楼垂降都需要“绳索”,前者还好,戚找电池的时候就顺手割来了,但后者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才搞定,可鲁班楼的二位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周一律对楼内结构不熟,但对楼外造型和视觉效果却了然于胸,于是综合了路程长短、危险系数、降落地点等多个因素后,非常精准地规划出了一条性价比最高的路线,待第二分队上树诱敌,便立刻带着乔司奇徒手往下爬。 “虽然现在说可能有点晚了,”乔司奇踩在六楼外的某个奇怪凸起上,强迫自己只看脚,不看脚下,“但你真的不考虑给咱们腰上绑个安全绳啥的吗?” “别废话了。” 周一律不惯病,一句话怼回去,继续集中精神往下一层落脚。 乔司奇哭丧着脸,也颤颤巍巍往斜下方踩…… 叮! 尼玛差点儿又踩空了!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每个节奏都打不上点儿!”乔司奇不敢大声,只能从从牙缝里挤出仇恨。 “赵鹤。”周一律的答案给得飞快。 乔司奇惊讶,看看远处树上,还是一团模糊:“你看得清?” 周一律:“不用看清,感光就行了。” ——远处某棵粗壮大树上,正明晃晃反射着两抹光,一抹泛着金属光泽,一抹不可描述。 “赵鹤你别敲了。”冯起白终于忍无可忍,停下吹奏,叹口气,“节奏都让你带跑偏了,你哪找来这么个玩意儿?” “割消防水带的时候捡的,不知道被谁扔地上了,我看挺有意思。” “那麻烦你继续看着就行。” 说完不等赵鹤回嘴,冯起白已经重新开奏。 赵鹤悻悻地把三角铁放回怀里,感觉自己刚冉冉升起的音乐梦想被人扼杀在了摇篮里。 周一律和乔司奇落地后,贴楼跟悄悄溜到主干道。但进入主干道的位置,是刻意避开了赵鹤、冯起白他们所在的树,所以丧尸大部队仍围在箫声树下,对于身后悄悄蹭过去的周乔并未察觉。 按照原计划,他俩先溜,之后的六个人再想办法互相配合,逃回食堂。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乔司奇和周一律几乎要悄无声息地隐匿到黑暗中了,可就在最后一刻,不知哪里忽然冒出一个烧焦了的丧尸,其状同之前赵鹤遇见的那个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它还有一只眼睛没烧坏,看得见! 但赵鹤是见过了,周一律和乔司奇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猛地拦路跳出来个黑漆漆的不明人形物,俩人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么一瞬,丧尸仰天长嚎! 周一律马上反应过来,它在呼唤树下的那些同伴! 相比树上看得见吃不着的猎物,显然他俩更有猎捕价值! 这嚎叫显然比什么箫声歌声都有用,围在冯起白赵鹤树下的丧尸大部队和依旧晃荡在宋斐戚树下的小撮丧尸,立刻调转目标,全部涌向周一律和乔司奇! 没有比这再坑爹的了! 周一律拿枪捅开倒霉催的焦炭丧尸,拉着乔司奇拔腿就跑! 但乔同学还需要他拉? 没两秒,拉人的就变成了拖后腿的,周一律赶忙松开手,全力以赴争取能跟上东方神鹿,同时还抽空看一眼身后,既是瞅追兵,也是瞧队友。而现在因为他俩这个意外,两队战友那边倒危险骤减了,他干脆直接喊:“别管我们,你们快回食堂——” 怎么可能不管? 那俩人被围追堵截地只能往可以跑的地方逃,但那个方向根本就不是食堂。如果他们这些战友不管,这俩人很可能都过不了今夜! 赵鹤第一个跳下树。 何之问最后一个被接下树。 六个人全部落地也只用了不到十秒,之后大家立刻不约而同朝周一律和乔司奇的方向跑,边跑还边喊—— “喂!你赵爷爷在这里!!!” 剩下五个伙伴本来也想跟着诱敌的,尤其宋斐,一声“快看过来啊”已经到了嘴边。结果赵鹤一个人就扛起了全部仇恨,喊完,丧尸噼里啪啦停下,有几个停得太急还摔倒了,大部分没摔倒的呢,则缓缓回头,最终弃二选六。 终于成为丧尸大军领头羊的六个人二话不说就往食堂方向跑! 乔司奇和周一律打倒了四个恋恋不舍的丧尸后,也从侧面绕回了食堂方向! 一来二去,两方居然在距离食堂还有三百米的地方汇合了! 皎洁月光下,八个男同学并排跑的场面还是十分壮观的。 不过很快,就有人冲出,有人落后,形成了第一二三集团。 为首的自然是赵鹤和吴洲,但俩人跑着跑着,就发现身旁还多了一个乔司奇。 赵鹤瞪大眼睛,在因狂奔而带起的呼啦啦的风里,一边吃空气一边大声感叹:“乔司奇,你不该进外院的,你他妈是我们体院的沧海遗珠啊!” 吴洲猛点头,附和:“沧海遗珠四个字用得非常有水平!” 赵鹤:“你能不能抓重点!!!” 何之问对赵鹤的感慨无法产生共鸣,因为他他妈跑在最后啊!跟神鹿乔之前隔着太多战友根本连脚后跟都看不清!他现在就祈祷自己不要被咬着!还有为什么戚拎着收录机都比他跑的快啊,这个世界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直男小胖子太残忍了!!! 兵荒马乱间,食堂已映入眼帘! 乔司奇狂喜地张开大嘴,也不知道是想感慨还是想欢呼,反正最后什么都没干成,还差点把肺咳出来——太兴奋,呛风了。 赵鹤倒替他喊出了声:“黄默!开窗——” 距离熟悉的食堂一楼窗户只剩下一百米了! 窗户还是没有动静。 宋斐觉得这可能和赵同学太过沙哑性感的嗓音有关:“小地雷——雷——雷——” 余音在天际消散的时候,食堂还是安静着的,可是有扇窗已悄悄打开,一把炒菜铁锹伸出半截风姿绰约地晃啊晃。 八个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更重要的是,食堂亮着灯! 乔司奇、赵鹤、吴洲最先跑到窗口,赵鹤腿长,第一个窜进去,吴洲紧随其后。乔司奇跑路可以,跳跃不行,故而只得排在第三,等吴洲进去了,才手脚并用往里爬。 哪知道刚把一条腿搭上去,人还没腾空,就听接应的林娣蕾一声惊叫:“小心!”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凉风! 乔司奇下意识往风来的地方看,可没等眼睛对上焦距,已一团黑影袭来,之后他就感觉到了肩膀一阵刺痛,而且好死不死跟之前在鲁班楼被丧尸咬的是同一个地方! 随后赶到的宋斐扑地一刀结果了丧尸,见乔司奇还呆愣着,索性跟周一律一人抱一只腿硬是把johns给塞了进去! 八个人鱼贯而入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跟得最紧的丧尸在林娣蕾关窗的时候,距离食堂也还有二三十米远。 这厢林娣蕾落锁放百叶帘,那厢王轻远、李璟煜、罗庚、黄默等两个武生班的小伙伴们早就围了过来,正想该拥抱的拥抱,该问候的问候,乔司奇却突然冲出人群,跑到墙角! “你们都别过来——” 突来的变故让所有小伙伴一脸错愕。 乔司奇忽然反应过来,立刻改口:“不不,你们快过来——” “到底是过去还是不过去啊!”周一律要疯。 “过来,过来,快把我绑住!”乔司奇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我被咬了……” 所有人瞬间变了脸色。 “咬哪儿了?”周一律佯装镇定地问,可声音里已有明显颤抖。 乔司奇腿软地坐到地上,哇一声哭出来:“肩膀……” “你他妈还能干点儿啥!” “我都要死了你还骂我——” “死你妈逼!” 宋斐把背包拿过来哗啦啦倒了个底朝天,随后捡起落到地上的绳子,上前就要捆乔司奇。 周一律怒不可遏:“宋斐——” “不然怎么办!变异了谁下手?你捅还是我捅!”宋斐红着眼圈吼了回去。 周一律别开眼,泪水决堤。 乔司奇早就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捆、捆紧点……然后、然后……别捅脸……你就捅后脑勺……” “滚蛋!”宋斐大声骂。 乔司奇扁扁嘴,不吱声了。 终于捆结实,宋斐面对面坐下来,不说话,就发狠似的一字一句道:“我就这么盯着你,我看你能变成什么样。” 乔司奇已经哭得说不出来话。 周一律重重一脚踢到墙上。 五分钟以后。 宋斐盯着乔司奇。 乔司奇哭。 周一律沉默。 十分钟以后。 宋斐盯着乔司奇。 乔司奇时哭时不哭。 周一律沉默。 十五分钟以后。 宋斐沉默。 乔司奇不哭了。 周一律走过来坐下,盯住乔司奇。 “呃,”周同学的目光过于骇人,乔同学有点扛不住,“真奇怪,怎么还没变呢,呵,呵呵……” “哪边肩膀?”周一律忽然问。 乔司奇没反应过来:“嗯?” “丧尸咬你哪边肩膀?” “右……哎哎你干嘛耍流氓啊啊啊啊……” 眨眼功夫,johns同学香肩毕露。上面赫然一圈红色印记,但,确实没破皮。 周一律从兜里掏出手纸,擤了擤鼻涕。 乔司奇艰难地扭脖子看自己的肩,好半天之后,才慢慢瞪大眼睛,里面是掩不住的狂喜:“没破,没咬破啊哈哈哈哈哈——” 丢掉鼻涕纸团,周一律缓缓眯起眼睛。 乔司奇在大周同学的注视下,渐渐没了笑声,并且,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呃,”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宋斐,“那个,先帮我解下绳子呗……” “不行。”拒绝是果断的,“万一变异了呢。” 自作孽不可活,唯有坦诚求原谅。 “我真不是故意骗你们的,被咬的时候特别疼,凭感觉肯定是要见血的,我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你说对不对?” 宋斐翻白眼。 乔司奇看向周……还是算了。 鉴于这二位被欺骗的感情最多,乔司奇决定从受伤害较小的战友们身上下手。 “你们说对不对?小地雷,你最善解人意了,罗庚,你最理性了,小鲸鱼,你最善良了,王轻远,你最客观了,黄默,你最通透了,傅熙元,你……旁边是谁?” 环顾战友的乔司奇愣住,后知后觉地发现偌大的一层后厨里,不只有两个武生班同学,还有十几个新面孔! 吓一跳的不光乔司奇,还有另外七个一起进来的战友,宋斐、周一律不用说了,光顾着生离死别,戚他们虽然没那么激动,但心也全放在一惊一乍的乔司奇身上了,这会儿经提醒才发现,大本营里赫然多了十三个不认识的同学! 收音机小分队震惊,十三个新同学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现在就想静静,认真思考一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章节目录 不眠之夜 > 一场虚惊的罪魁祸首, 终是被善良的战友松了绑。而一脸懵逼的新同学, 则在黄默的介绍下, 与武生班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八位战士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这十三个人是前天晚上来的, 就在宋斐他们八个离开食堂没多久之后。 刚说到这个时间点的时候, 宋斐就觉得哪里不对, 等听完对方“化学系”的身份后, 几乎可以板上钉钉了:“求实楼的爆炸是你们干的?” 十三个小伙伴均来自应用化学1班,清一色男同学,模样最精神的是团支书, 叫王杉,很健谈,一直作为代表跟武生班的小伙伴们沟通, 看得出颇受同学信赖。 据他讲, 已经大三的他四六级全过,而剩下那些弟兄都过了四级, 且无考六级的打算, 所以尸潮爆发的时候, 他正带着这帮即将补考实验操作的弟兄们临阵磨枪, 结果丧尸入楼, 在经历了懵逼、逃命等一系列混乱后, 又躲回到实验室里,靠着走廊的两台自动贩售机,坚持了二十来天, 最后粮草耗尽, 不得已,他们才制造爆炸,趁乱出逃。 “那你知不知道爆炸以后发生了什么?”听完王杉讲述,宋斐温柔询问。 王杉茫然摇头。 宋斐微笑:“停电了。” 王杉先是意外,继而反应过来:“可能是爆炸波及到了电路,院系楼那一片电网都是连着的。” “嗯,”宋斐受教地点点头,“然后电梯就停了,而我就在里面。” 王杉怔住。 宋斐问:“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王杉呆愣半晌,恍然大悟:“果然危急的时候不能坐电梯。” 宋斐:“……谁让你批评我了!!!” 其他楼的小伙伴虽然也因为停电造成了一些不便,但都没有宋斐跟何之问这样的血泪史,尤其周一律和乔司奇,停电让他俩得以套纸箱蠕动前行,无形之中反而躲开了很多正面冲突,故而宋斐的控诉除了一直点头却不知道怎么帮腔的何之问,再没应和者。 发泄两句,后继乏力,加上化学系同学的理解力也亟待提高,宋斐的控诉最终不了了之。 眼看谈话变得有些干,宋斐想活跃一下气氛,便开玩笑似的说你们班怎么一个女生都没有。得到的回答是怎么没有,十几个呢,而且班长也是女生,只不过出事的时候并不在求实楼,可能在宿舍,也可能在校园里的某处或者干脆外出逛街了,总之,希望她们都安全吧。 一声叹息,气氛没活跃,反倒更沉重了。八个归来战士都有点尴尬,想继续,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时罗庚挺身而出:“我真忍不了了,求求你们行行好先听广播行吗?” 他已经盯着何之问身边那台大型复古收音机很久很久很久了,再不让他听他能憋疯! 宋斐囧,另外七个小伙伴也顿感歉意。他们已经知道了广播内容,就忘了家里的六位还嗷嗷待哺呢! 可…… 宋斐看向戚,没说话,但眼神里有疑问。 戚明白他的意思。如果食堂里只有武生班同学,就算宋斐忘了,他也会第一时间提醒开收音机给六个战友听。但现在不只林娣蕾罗庚他们六个,还有十三个“新同学”。这个引号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只是吃过亏的人,总会格外谨慎些。 “开收音机吧,”黄默忽然出声,透亮的眼镜片后面,是一派淡定从容,“没事。” 黄默的身形是非常娇小的,但每当她露出这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戚就觉得她气场瞬间秒赵鹤盖吴洲,唯暴走状态的小地雷能与之一较高下,还负面大,胜面小。 心神安定,戚冲宋斐点点头。 宋斐收到,转头传递给何之问。 回到后厨之后就一直搂着收录机没敢撒手的何同学,终于有了闪亮登场的机会。只见他缓缓站起,用力把收录机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墙角电源插孔…… “哎我先跟你们说了吧,京津唐东三省还有沿海的病毒都差不多控制住了,说是预计一个月内就能控制全国。” 何之问一个踉跄,险些撞墙:“赵鹤!!!” “啊?” “……算了。”最后两个字何之问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赵鹤琢磨半天没懂,最后耸耸肩,全当没这个插曲。 宋斐贴到戚耳边,小声道:“信不信,何之问刚才想说的肯定是剧透死全家。” 戚看看何同学撅屁股插插头的黯然背影,报以无限同情。 另一边乔司奇跟周一律分享心得:“我看视频的时候最烦这种弹幕,尤其是推理电影,片头就弹出来一条凶手是3分59秒戴眼镜那男的,保准你吐血。” 周一律刚想回复评论,就听见罗庚问赵鹤—— “你们听完收音机了?不是停电了吗?” 赵鹤想了想,哎,有道理啊,立刻看向宋斐:“对啊,停电了你们怎么听的?” 乍看到战利品这么复古的时候赵鹤很是震惊了许久,但战友说听完了,祖国形势一片大好,他就无条件相信了,现在让罗庚这么一问,他又含糊了。 宋斐已经不想理头脑简单的墙头草赵同学,直接回答罗庚:“那台机器能用电池。” 罗庚愣住,总觉得哪里不对:“能用电池为什么他还要这么费劲插电源?” 总算把收录机插好的何之问回头解释:“电池数量有限,能省就省。” “哦……”很好,一切都能完美解释了。 结论就是果然没人关心他已经急得火上房!!! “滋滋啦啦……” “滋啦……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虽然赵鹤提前给了剧透,但直到切实听见了字正腔圆的广播,众人才真正有了情绪波动——曙光来了,刺破黑暗,直抵心间,这是所有人一直期盼却又不敢妄想的事情,而现在它的的确确降临,就在耳边。 同之前的宋斐、戚、何之问一样,留守战友和化学院的十三个同学也听了很久,哪怕新闻内容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他们仍听得入神。甚至连已经激动过的赵鹤冯起白周一律乔司奇他们,也因为第一次亲耳听见广播内容,而又二度激动了一番。 及至午夜,小伙伴们的情绪方才慢慢平静下来。林娣蕾哭红了眼睛,原本泪水有决堤一夜的趋势,可后来看了同样泪流满面的乔司奇,瞬间哭不出来了。 觉得已经听差不多,何之问在征求完小伙伴们的意见后,关了收录机。 二十七个小伙伴凌乱地坐了满地,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王杉先开口:“幸好咱们食物充足,接下来就是等救援了。” 大家基本都是这么想的,于是你一我一语,乐观地展望起了美好未来。 宋斐原本对化学十三郎还抱有戒备,但相处半宿,没感觉他们身上有什么让人不舒服的地方。相反,他们甚至会在无意中流露出一种客气,仿佛默认先来的是主,后来的是客,虽然资源共享,但也有微妙的地位区别。 除此之外,就是很普通的同学,既不会刻意套近乎,也不会故意拉距离,想什么说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一如平日校园里擦肩而过的校友,简单,友善。 趁战友们不注意,宋斐把王轻远单独叫到了角落。 虽然相信自己的感觉,但前车之鉴太惨痛,为保万无一失,他还是决定问问情况:“他们十三个来的时候就这样?没闹什么事?” 宋斐问得很小声,做贼一般。 王轻远莞尔,看了眼远处仍在热火朝天讨论救援什么时候到的一群人,带着笑意低声道:“放心。就算他们来的时候有过什么歪念,也被黄默消灭在萌芽状态了。” 宋斐有听没懂:“啥意思?” 王轻远显然觉得那段回忆非常珍贵,并且有趣,于是绘声绘色给宋斐昨日重现。 十三个刚进来的时候,驻扎后厨的两班战友已经都聚到了一层,共六人,面对突来的新伙伴,有过血泪史的林娣蕾、罗庚第一反应就是戒备,而王轻远和李景煜因为听战友们讲过那一段,所以也不敢掉以轻心。傅熙元心思最简单,既不戒备,也不热络,就是尽同学本分。 劫后余生让化学十三郎惊魂未定,加上出逃还死了好几个战友,故而进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仍处于懵逼的离魂状态,对于六个人的情绪各异也没有太多察觉。 这时候,黄默同学出场了。 先以热汤暖新伙伴的胃,再以暖热新伙伴的心。在十三个人心神渐渐复苏的时候,又不失时机科普他们并不是六个人,还有八个战友马上回归,在对方头脑里潜移默化地留下“其实我们才是人数占优一方”的认知烙印;最后开始与对方“真诚交心”,和盘托出离开的八个战友其实是去寻找收音机,定下形势并不绝望,甚至是大有希望的心理基调,并建议他们留在这里一起等待战友们带着“生的希望”凯旋。最后主动提出资源共享,并带新伙伴参观了全部储备粮,安抚人心的同时强化只有团结友爱众志成城才能战胜病毒的双赢理念。 而宋斐他们的胜利回归,则是黄默所灌输的“正确做法”的最强注脚。如果说在此之前化学系的同学们还心存疑虑,那刚才的广播就是盖棺定论。 有充足的食物,有光明的希望,有相熟的同学,有校友的善良,化学十三郎除非不想好好活了,否则既无对抗的思想基础,也无争斗的客观理由。 “这算洗脑吗……”宋斐瞥了眼正在整理大家背包里剩余罐头的黄默,肃然起敬。 “摆事实讲道理罢了。”王轻远觉得宋斐的比喻有些夸张,但,“她对人心把握很准……” 宋斐怀疑挑眉:“我怎么感觉你想说的不是这句?” 王轻远沉吟片刻:“好吧,她的确有当邪教教主的潜质。” “宋斐——”不远处传来赵鹤的呼唤,“你之前唱那个摇滚叫什么名,就冯起白后来吹那个!” 展望未来小组不知何时已经解散了,现在武生班的是武生班,化学班的是化学班,大家各凑一堆,小团体还挺分明的。 “快让我在雪地……算了,说名儿你现在也没法搜,我手机里有。” 跟王轻远已经聊差不多,宋斐索性直接过去,掏出手机用蓝牙给赵鹤传。 ——难得有人识货,宋同学还是有一点小激动的。 赵鹤也是真心捧场,接完了就拿手机扬声器放,结果吴洲、冯起白和傅熙元也凑了过来,前两者是也想听听原版,后者则是纯粹好奇。 四个人听得起劲儿,宋斐与有荣焉,正蹲在旁边享受难得的“音乐素养被认可”的骄傲,肩膀就被人点了一下。 回头,是戚。 “嗯?”宋斐挑眉问了个单音节。 戚一指远处案台后面的隐蔽处:“去那边,说点事。” 宋斐被对方的严肃给吓着了,忙不迭起身,跟着戚就到了后厨遥远另一端的“无人区”。 “你想说什……唔……” 壁咚之吻来得猝不及防。 宋斐整个人被罩在了戚的影子里,对方的吻强势而霸道,但嘴唇又极软,让宋斐在反抗和贪恋之间左右纠结。 直到戚恋恋不舍地结束,他还没纠结出所以然。 最后他决定以暴制暴——吻回去。 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激动和燥热,但又都明白这事儿不能往深里继续,最后只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分开彼此,额头抵着额头,喘粗气。 “他们肯定能发现。”亲的时候可以不要脸,但亲完了,宋斐就有点后怕,虽然远离人群十几米,但总归做贼心虚。 “我挡着你呢。”戚的声音哑得厉害。 “这种事情不是非要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看见才算发现!”宋斐黑线。但凡能注意到他和戚在这边的,就等于跟真相零距离了。 “那又怎么样,”戚自从追回前男友,在出柜这条路上就有点破罐子破摔爱谁谁的大无畏了,“我们复合了,就应该开车以示庆祝。” 血性男儿宋同学深以为然,无奈长叹:“可惜现在不能开,最多空档踩油门。” 戚重新压下来:“那就多踩几下。” 宋斐还是怕太纵情燃烧吓着小伙伴们,正想推拒,却听见远处传来了大b哥熟悉的喊麦,以及战友们的欢声笑语。顿时放下心来,尽情轰踩油门。 十几米外,重新打开收音机的何之问正在给战友们调台。林娣蕾、罗庚、李景煜兴致盎然地围着,一分钟前刚刚调到大b哥的频道,林娣蕾惊叫一声:“这个人的节目我听过,特别有意思!” 罗庚如获至宝,边听边学,现场实践。 李景煜被逗得哈哈大笑。 何之问吐槽:“李鲸鱼,你笑点太低了。” 后者无语:“为嘛连你也跟着叫我外号。” 何之问震惊:“这不是你名字吗?” 李鲸鱼黑线,直接薅起战友:“过来我给你科普一下我的人设……” 灶台附近的空地上,躲清静的乔司奇和周一律正在给落了单的王轻远讲他们的惊险战斗。周一律唾沫横飞,乔司奇补充旁白,二者倾尽心力,讲得全情投入。 王轻远听得很认真,从头到尾,聚精会神。 末了,二人期待地问:“怎么样,惊险吧?” 王轻远点点头:“所以,宋斐和戚复合了?” 周、乔:“他俩只在鲁班楼历险记的结尾打了个酱油!!!” 王轻远摊手:“我是龙套控。”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所有小伙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庆祝希望,迎接曙光。 当然,也有例外—— 后厨一角,默默挤在一起的化学十三郎,已无声围观许久。 他们目睹了四个男同学对着一个手机大合唱“咿耶~~咿耶~~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撞破了两个男同学躲在墙角十八摸;发现了原来看起来很熟的朋友是不知道名字的;见证了三战友因为剧情线和基情线哪个更重要而分崩离析;最后,绝色美女扒拉开数学系伙伴,自己上阵喊麦摇摆。 “这里……真的安全吗?” 问这话的男生一脸淳朴正直,就像《皇帝的新装》里那个天真无邪的小朋友。 章节目录 秋后算账 > 黄默递过来苹果的时候, 化学十三郎正在讨论究竟是丧尸的病更重一些, 还是武生班的病更重一些, 一想到未来的一个月, 或者更长时日, 要跟这些看起来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同学朝夕相处, 他们不禁瑟瑟发抖。 然后黄默就出现了。 如幽灵般悄无声息, 但笑意灿烂,红彤彤的脸蛋一如她手中的苹果。 王杉不知道吐槽被听去了多少,有一种做坏事被撞破的狼狈。 黄默却仿佛毫无察觉, 很自然道:“夜宵。”遂将切好的苹果逐一发给十三人。每人一半,发完还剩半托盘,显然是切了全人份, 但在发放顺序上却先照顾了他们。 两相对比, 高下立现。 王杉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心情复杂地握紧了手中的半个苹果, 低声咕哝:“多谢。” 黄默笑笑, 发完最后一个人, 又去寻武生班小伙伴了。 王杉吭哧一口, 满嘴酸甜, 心却在这酸甜中矛盾起来, 犹疑摇摆。既觉得人间自有真情在,又觉得自己像被乔装皇后骗着吃下毒苹果的白雪公主。 ——鉴于后一种想象于人于己都过于猥琐,团支书没有跟班级同学分享。 远方隐秘处, 两个开不成车只能一直轰油门的老司机终于在脚踩酸了之后, 暂时进入柏拉图。 书上说柏拉图式恋爱就是精神恋爱,追求心灵沟通。如果按照这个标准,那他们俩真的几乎没有柏拉图过。大部分的恋爱时光,不是无耻肉丨欲,就是勤学上进,仅有的几次心灵沟通,无一例外都发生在吵架时段,还多是宋斐单方面输出,戚避而不接。 现在回头去想,宋斐几乎要觉得那个小心翼翼的人是假的自己了。 心态是何时起了微妙的变化呢? 宋斐真的想不起来了。 可能是尸潮爆发,也可能是更往后,总之等回过神,他已经再没了顾虑和负担。做真正的自己,正视优点,接受不足,并且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是一件特别自在和踏实的事。 于生存,这是最坏的时代,于恋爱,这是最好的时光。 但正因为,便更容易让人患得患失,所以思来想去,宋斐还是暗搓搓地跟戚同学提出了那个时不时就午夜梦回缭乱他心的问题—— “如果没有爆发病毒,如果我们还按部就班上学过日子,咱俩会怎么样?”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戚正在研究宋斐的脑袋。他很惊讶地发现宋斐居然有自然卷,卷曲的程度很轻,故而短的时候不明显,现在许久没剪,就翘了出来。 每当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宋斐的时候,这人就会有新的面貌露出来,让他新奇,也让他反省。 上一段关系里,他们两个都做得不够好,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机会,他不想重蹈覆辙。 “喂,”宋斐打掉在自己脑袋顶上乱弄的手,“问你话呢。” 戚怔了怔,才低头看宋斐:“嗯?” 一看对方的眼神宋斐知道刚才的话白说了,黑线地又重复了一遍,末了还补充一剂预防针:“你别想用没有如果这种句式来打发,这就是个假设性问题,所以你也要带入情境来回答。” 戚被宋斐的正式口吻弄得哭笑不得,但既然打定主意洗心革面,也就一改从前的模棱两可,坦诚给了答案:“殊途同归。就算没出事,我也会把你追回来。” 戚同学的锲而不舍固然让人心动,但,宋斐挑眉,瞥了眼一往情深的bf:“谁给你的自信一定能追成功?” 戚很认真地想了想,据实相告:“帅气的面孔,健硕的体魄,傲人的才华,炽热的深情。” 宋斐黑线,要不是声音实在有磁性,他绝逼会以为是自己在自自语:“你能不能从我身上学点好!” 戚乐不可支:“不能,我就崇拜你胡说八道的本事。” 宋斐白他一眼,可又很没出息地觉得心情很甜,果然气氛一好,吐槽都能当情话听。 “如果没出事,你准备什么时候求复合?”虽然只是个假设,但宋斐还挺好奇戚会怎么做。毕竟没有危险了,也就没办法患难见真情了。 戚皱眉,眼底尽是不解:“我一直在求啊。” 宋斐愣住,第一反应是戚在开玩笑,可看对方一本正经的表情又根本不像,纠结半天,才迟疑地重复一遍:“你,一直,在求复合?” “不然都分手了我为什么还总在你眼前晃。” “可你每次出现都只是用各种手段打击报复拉仇恨啊!” “激将法嘛。” “帅哥,兵法不是这么用的啊。”宋斐简直想哭,“查寝故意没收我热得快是求复合,特地发短信告诉我选修课老师点名了也是求复合,我得脑回路多清奇才能领会这么迂回曲折的求复合啊!” “我帮你答了。” “啥?”光顾着崩溃,宋斐没听清戚的咕哝。 叹口气,戚的声音有点小失落:“我帮你答‘到’了。” 转折来得太突然,宋斐猝不及防:“所以,你发短信给我其实是想……邀功?” 戚不说话,算是默认。 宋斐崩溃:“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非要先来一段点名不到的直接挂科,骗我生气有什么意义!” “做铺垫嘛。” “为什么邀功需要拿让对方生气做铺垫啊!” “欲扬先抑。” “跪求你回家之后把那本盗版兵法烧了!!!” 所以说偶尔放弃肉丨欲,来点柏拉图也是好的,就像现在,戚充分认识到了自己从前走的弯路堪比两万五千里长征,简直能出本《求爱错误100例》。 总结完过去的教训,就要展望未来的发展了,戚刚想和宋斐开启未来相处之道大交心,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迟疑地慢慢回头,果然,黄默正站在一步之遥。 “夜宵。”女同学露出无辜微笑。 戚转过身来,往旁边站了站,好让宋斐也看得清。 “你什么时候来的?”宋斐吓了一跳,问得比戚都快。 “刚到。”黄默很自然道。 戚心情复杂地看着递过来的半个苹果:“已经氧化了。” 黄默:“好吧在宋斐问如果没出事你俩会不会复合的时候。” 戚:“……” 宋斐:“根本都快一个世纪了好吗!” 黄默莞尔,撒谎撒得坦然,谎被戳破以后承认也承认得坦然,并且还能书接前文:“关于那个假设的问题,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宋斐来了兴趣,他和戚一直是一对一互动,还挺想听听旁观者怎么看的,尤其还是黄默这样善于分析心理的专业人才:“黄老师,请讲。” “你俩分不掉的。” 戚喜欢这个答案:“怎么说?” “你俩要么复合,就算不复合,也会牵扯不清藕断丝连。” 宋斐羞涩:“我俩爱得就那么明显吗?” “心理研究表明,单身男同找圈内熟人开车的概率极高,一来环境封闭,可选范围小,二来熟人磨合得好,开了就能上路,安全系数高。这是亚文化小圈子的特征,所以你俩就算不复合,也会当炮丨友。” 戚、宋斐:“……” 无比静默的两分钟之后。 戚:“谢谢宵夜。” 宋斐:“黄老师你还有别的事吗?” 其实黄默来找他俩还真有事,否则也不会明眼一看那俩就腻歪呢,还过来不解风情。 “我想和你俩商量一下后面的计划。”收敛玩笑,黄默认真起来。 戚和宋斐对视一眼,前者似有所悟,后者彻底茫然。 黄默也不卖关子,直接道:“食堂撑不了多久,别说一个月,一个星期都危险。” 宋斐不懂她的意思,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新同学:“你是说他们十三个……” “不,”黄默摇头,看了眼远处仍笑的笑闹的闹的小伙伴,轻声叹,“问题不在他们身上,在我们。” 宋斐和戚闭上嘴,再不搅和,只安静地听。 黄默沉吟片刻,抬起眼,缓缓道:“我们做不到见死不救,这就意味着只要有人来,我们就会接纳。但资源是有限的,你俩现在手里的苹果,就是我们最后的水果,迟早有一天,肉和蔬菜也会不够分,到那时我们再计划,可能就来不及了。” “你也说了迟早有一天,或许就是迟呢。”宋斐还是没忍住,他知道凡事应该未雨绸缪,但又很自然总更愿意往乐观去想,“可能救援来了我们这里还是二十几个人,食物不仅够,甚至有得剩。” “理论上讲,可能迟,可能早,但我要告诉你,早才是大概率事件。”黄默说到这里顿了下,再继续时,语气更低沉了,“而且只要开了头,逃过来的人数和频次都只可能加速度上升,尤其在宿舍那边,幸存下来的人越多,越容易有群体效应。一旦食堂里的幸存者超过储备粮能负担的范畴,争斗必然开始,到那时再多的新闻广播都不可能稳住局面,因为相比不知道哪天会来的救援,触手可及的食物更有冲击力。” 宋斐沉默。 戚若有所思。 “我讲这些的意思不是说我们马上就得走,”黄默看向两位战友,“但我们必须提前做好走的打算。” 要说的说完,剩下就留给战友们消化了。这俩是整个武生班的主心骨,黄默看得出,所以这件事才会先找他俩说。只要他俩的思想通了,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 当然,如果最后所有准备都成了多余,他们真的避开了大概率事件,那将是她最幸福的一次被打脸。 临近天明,后厨的二十七个小伙伴才陆续睡去。 武生班老样子,地铺排排躺,化学十三郎则已在求实楼里练出了默契,看似乱七八糟挤成一团,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舒适安详。 戚和宋斐是最后两个入睡的。 黄默的话或多或少冲淡了广播带来的喜悦,但也让因为广播而忘乎所以的心有了几分清醒的踏实。 一觉醒来,临近中午。 是走是留暂无答案,但闹腾了一宿的小伙伴里,却有人生病了。 还不止一个。 乔司奇,发烧。 周一律,发烧。 冯起白,发烧。 赵鹤,失声。 鲁班楼吹了两夜的风,找回来了。 艺馨楼淋了一身的水,找回来了。 苹果树唱了半宿的歌,牛顿庇佑。但赵鹤同学不干,又后厨里嚎了一宿的摇滚,终于如愿作死升天。 章节目录 寻医问药 > 起初只有乔司奇维持着睡姿眯在那里哼哼, 周一律被他哼哼醒了, 还不耐烦吐槽你鬼压床啊, 结果轮到自己想去洗漱, 刚站起来, 就头晕目眩一个打晃, 重新摔回地铺。 可怜铺上还躺着王轻远、李璟煜、罗庚和已经哼哼唧唧许久的乔司奇, 周一律横着砸在他们的肚子上,有一个算一个,都差点吐血。 宋斐、戚还有被他俩拥着的小地雷躲过一劫, 但耳朵也被战友的哀号叫醒。 乔司奇没好气地去扒拉周一律脑袋,想把人弄开,无奈体虚, 推半天也没推动, 但手下却感觉到了对方额头不同寻常的热度,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也发烧了?” 这句话只有五个字, 但内涵丰富, 情感多层。周一律先是把“发烧”套到自己身上, 一品, 还真是脑袋昏昏涨涨, 周身寒气肆虐;再琢磨那个“也”字, 顿时后知后觉。 打开乔司奇的爪子,周一律自己去摸脑门,另一只手则探到乔司奇的脑袋上, 两相对比, 异样的热度如出一辙。 “你传染的我?” “……你被害妄想症啊。”乔司奇生理被病魔煎熬,心理又被战友重创,奈何没力气吼,吐槽也吐得软软乎乎。 周一律愈发头昏脑涨,根本理不清思路。 乔司奇倒在持久的哼哼种将神智稳定在一个较低但不至于全然丧失的水平:“估计就在你们楼里吹风吹的,当时我就觉得不舒服……” “周一律。”耳边忽然传来李璟煜弱弱的呼唤。 “等一下,”周一律现在的脑子没办法一心二用,“我先和他说完。” “你能先从我们肚子上起来再和他继续吗。”即便被压到吐血,王轻远同学的声音仍维持着冷淡的禁欲系。 罗庚承认,装逼是一种烙印在骨骼血肉里的基因,自己不行:“你他妈重死了!” 武生1班的骚动拉开了后厨苏醒的序幕,很快化学十三郎和武生2班陆续起床——收音机小分队出发以后,2班留守人员就搬了下来,这是事先定好的。一来方便集体守卫大本营,二来楼下生活更方便,别的不讲,单是上厕所,就省去了爬上爬下的麻烦。 其实还有个第三点,大家心照不宣,却谁也没有捅破。 最初的两个班虽然因缘际会在食堂相逢,可毕竟没有交过心,确切地说连2班自己内部还没建立起多深厚的革命情谊,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多也就是亲切的同学,远不到了坦诚和亲密。 心存善念,向往光明,是他们得以睦邻友好的基础共通性,但共通性不是交情。2班想吃1班的饭,会主动拿自己的食物来换,而非直接伸手;1班需要2班帮忙唱歌,会写信请求,而非直接部署;包括后面的收音机作战计划,都是2班带下来跟1班客气讨论的,而且还没开门见山,而是经过了漫长铺垫方才顺当过度到正事。 所谓交情,需要意气相投做骨,日积月累做肉。 联合去快递点的时候这份交情还很骨感,如今院系楼归来,丰满怡人。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隔着一整条案台,几乎远到天边的2班地铺上,都可以爬起来一个人说—— “原来是你俩害的我。” 好不容易从战友身上爬下来的周一律与哼哼唧唧的乔司奇面面相觑,愤慨得恨不能击鼓鸣冤—— “冯起白你这叫碰瓷!” 幸而世上终是好人多,心直口快的吴洲同学帮忙提供了线索:“会不会是被赵鹤拿水管子呲的?” 冯起白一脸狐疑地把盖在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那你怎么没事?” 这是一个非常有难度的问题,吴同学绞尽脑汁,不得其解,最后只能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强壮。” “……”冯起白闭上眼,或许静气凝神,自己还能多活一会儿。 赵鹤在被系友出卖时就想分辨,可一连张了好几下嘴,愣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吓得惊恐瞪大眼睛,一脸懵逼。 化学十三郎安静如鸡地看着武生班折腾,先是把三个发烧的人并排安放,盖上衣裳,再用比较干净的抹布浸冷水拧半干,敷额头上物理降温,然后该烧热水烧热水,该煮稀粥煮稀粥。 忙活一个下午,三个人不仅没好转,反而有愈发严重的趋势。明明身体烧得厉害,可人又一个劲喊冷,缩成一团的模样看得人心里绝望。 那十几个人早没了开玩笑的心情,全都一脸关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黄默说这是回到食堂骤然放松之后,先前的劳累着凉都找回来了。王杉觉得可能都未必单纯是找收音机这两天的事。在他看来,这些一直在战斗的人,现在才倒下三个,已属奇迹。要知道他们仅仅从求实楼跑到食堂,就几乎没了半条命,到现在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还没有彻底缓过来,更别说有好几个同学,甚至没命离开实验室。 这三个人会死的,活活发烧烧死。 不止王杉,所有应化班的同学都这么想。不是他们悲观,而是在眼下这种情况,生病就是一种不可抗力,无医无药,只能听天由命。 其实不生病又如何呢,随时随地可能被冲进来的丧尸咬死。 这场空前的灾难面前,人如蝼蚁,能熬到最终救援抵达的,不是多坚强,只是侥幸命好。 “这样下去不行,”王杉听见那边有人说了一句,“得找药。” 然后另外两个人最快反应过来,异口同声:“校医院!” ——扼住命运咽喉是一件危险差事,扼一次,如化学十三郎,能后怕几年,扼多次,如武生班,也就挺顺手了。 校医院地处校区西北侧,严格意义上讲已经不能算是主体校区,因为宋斐他们大学的校区规划坐北朝南,四四方方,连路都尽可能是正南正北,正西正东,井字排布,而校医院所在的区域,却是额外在西北侧多圈出来的一块地,用于安置退休教师和在职教师的家属楼。若是高空俯瞰,特别像一个大矩形和一个小圆形,距离很近,但并不相交或相切,彼此之间用一条短而细的直线连接。 这条线,就是到家属区和校医院的唯一道路。 与其说这座医院是校医院,其实更像家属楼群的社区医院。但多数退休的教职工又不愿意从市中心的旧校区搬过来,以至于住在这里的仍是年轻力壮的在职老师居多,于是平日里看病的学生寥寥无几,求诊的老师稀稀落落,整间校医院长期处于一种肃穆的冷清状态。 没时间让小伙伴们进行过多的讨论,很快去找药的人员就敲定——宋斐,戚,王轻远,罗庚。 人数定在四,因为此次必须速战速决。人员太多,横生枝节的可能性就大,拖累速度,人员太少,危险系数就高,拖累成功率。 人员定他们四个,则是因为宋斐对园区地形熟悉,戚在仅存的健康战友里,经验、身手、头脑的综合素质最高,罗庚和王轻远也有一定战斗力,且因为一直修生养息,体力充沛。 1班剩下林娣蕾和李璟煜,照顾周一律和乔司奇。 2班这次全部留下,黄默定海神针,赵鹤咽炎一息,冯起白一病不起,何之问手无缚鸡,傅熙元对丧尸战斗经验匮乏,但打架斗殴没问题,故而万一有心怀不轨的幸存同学闯进来,可以跟吴洲联手一搏。 整装完毕,夕阳近黄昏。 罗庚问赵鹤索回了军刺,后者依依不舍,却只能无奈上交。 花露水就剩下一瓶,四个人商量半天,决定不喷了。结果在没接到任何通知的情况下被林娣蕾喷了香奈儿,据说留香比six god持久多了,而且随着出汗,混上体香,愈发撩人。 四位男同学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隔着护目镜都能感觉到彼此眼里的生无可恋。 充好电的手机,手电筒,绳子,简单口粮,防毒面罩,拖把枪,水果刀,剪刀,美工刀,军刺,金属筷子,chanel香水……化学十三郎看着武生班一样样往身上套装备,往背包里塞道具,往裤腰带里别凶器,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这不是一支杂牌军,这他妈是装备精良的独立团!!! 还没从震惊中恢复,王杉只觉得自己被一团阴影笼罩,抬眼一看,是宋斐。 来者站着,他坐着,单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尤其宋斐脸上还凶神恶煞:“炸弹还有没?” “不能给你!”王杉脱口而出的拒绝,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完才觉得有点生硬,又小声嘟囔,“这是我们唯一能防身的了。” 谁也不怪,就怪自己没长一张友善正直的脸。 “没人要打劫你,”宋斐忧伤地叹口气,“还有剩是最好的,这玩意就要用在食堂。” “那我们不和食堂一起上天了?” “谁让你真的引爆啊!” 所谓临时搭伙,就是完、全、没、有、默、契。 “如果有新的幸存者过来,和平相处的无所谓,但要是有想挑事儿的,不用客气,直接亮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具体什么时候亮?” “听黄默的。” “就亮亮?” “不、然、呢!” 深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呼出,宋斐觉得心里平静了些。 “记住,”手掌结实地拍在王杉肩膀上,“炸弹炸了,那叫同归西天,不炸,才是尚方宝剑。” 黄默露出欣慰笑容。 武生班战友不是第一次见识宋同学的狡猾奸诈,但每次都有新感觉。 赵鹤不关心炸弹,仍锲而不舍拽戚的袖子,一下一下,楚楚可怜。 无奈收回投放在bf身上不可描述的目光,戚握住了薅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放心,不会忘了你的消炎药。” 赵鹤顿感安心,比宋斐跟他保证一百句都安心。果然,这才是男友力max啊…… 呃,总觉得这句感慨哪里怪怪的。 章节目录 荒凉医院上 > 夕阳尽落, 白月未升。 一天里最迷蒙的两段时光, 一个是天将亮未亮, 一个即是此刻, 夜将至未至。 连接主校区与家属区的是一条步行小路, 路两边挖出蜿蜒沟渠, 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水, 缓流其中,日夜不息,配上沿路郁郁葱葱的草木, 颇有几分古意。 可惜如今草木尽枯,只剩下干巴巴的树杈,在星星点点的昏暗路灯里, 投下淡薄的影子。 今夜云散风静, 树影亦像画在地面上的一样,纹丝不动, 故而混在其中不安分的四道影子, 便更为醒目。 它们企图隐匿在阴影里, 但又做不到原地站定, 于是只能随着它们的主人无声无息, 鬼魅前行。沙沙。 不知何处传来衣裳剐蹭灌木丛的声响, 但可以确定,很近! 四道影子骤然定住,它们的主人互看一眼, 瞬间心有灵犀, 就近择树而上! 沙沙。 哒,哒,哒…… 四个人刚翻身上树,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便冒出三个丧尸。一个是保安打扮,另两个着变装,看着像是研究生或者年轻老师。它们被袭击的伤口都在脸上,但似乎被咬后再没遭受持续袭击,所以面容仍可辨认。 这愈发印证了戚的观点,它们的目的在传播,而非猎食。 四个人分上了两棵树,三个丧尸很快来到了宋斐、戚和王轻远的树下,但又很快经过,显然对树上的活人丝毫没有察觉。 然后便是罗庚的树。 罗同学原本信心满满,毕竟三个大活人合一起都没被闻出来,自己单枪匹马,活人的味道自是更加稀薄。 然而丧尸确实在他树下停住了。 罗庚错愕瞪大眼睛,又不敢出声,只能屏住呼吸看着丧尸东闻闻,西嗅嗅,全程做一名安静如鸡的中国当代大学生。 好在,丧尸最终并未抬头,估计也是摸不准味道的方向,凭本能遍寻未果后,两个便装丧尸僵硬走远,又过了两分钟,最执着的保安丧尸也放弃,悻悻离开。 直到全部三个身影都消失在主校区方向,罗庚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不是怕跟这一个丧尸短兵相接,可一旦动起手来,打斗声响也好,丧尸抽风嚎叫也好,都只会引来更多的丧尸,后患无穷。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最快速度拿药返回,不是大杀四方,这也是为什么只三个丧尸就逼得他们四个上树的原因——尽可能避免冲突,效率最大化。 “走远了吧……”宋斐用微弱气声问。 罗庚的树离主校区最近,问题自然是抛给他的。 “看不见了……”同样的气息回答,只不过答完还是没忍住,加了个疑问,“为啥你们三个在一起都没被闻着,我一个人就差点暴露啊。” “3>1,还数学系的呢,这都想不明白?” “对啊,你们人味比我重,所以更没道理啊。” “人味三倍,香水味还三倍呢。” “……” “让你喷的时候往后躲。” “我不习惯这味儿,谁知道它比花露水还好使啊。” “十块钱的和一千块钱的,你说哪个效果好?” “……” “我操这玩意儿也太贵了!!!” “靠你小点声。” “我没法不激动这追妹子也太费钱了!” “那你就放弃啊。” “不。” “这么坚决?” “我现在做梦都是小地雷,天天早上全是被炸醒的,刻骨铭心,割舍不下。” “……你开心就好。” 月亮不知何时已高高挂在夜空,乍看温柔皎洁,久了,又觉得清冷疏离。 “咱们继续吧。”戚低声道。 王轻远没语,但人已悄无声息下了树。 转眼间,四人重新在树下集合。 罗庚一声轻叹:“我已经忘了上一次白天出来耍是什么时候了。i miss sunshine啊……” 熟悉的中英夹杂让宋斐莞尔:“要不是身高,我还真以为旁边站的是乔司奇。” 罗庚也乐:“天天混在一起,习性难免……慢着,”罗同学眯起眼睛,“你再重复一下前半句。” “……”宋斐忽然拍了下bf肩膀,“哎戚你闻着没有,这个香水味会变。” “当然,”戚从善如流地微笑接茬,“它分为前调、中调、后调……” 转移话题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尤其夫妻档联手! 可怜兮兮望向唯一客观中立的战友:“他俩欺负我……” “抱歉,”客观中立的王战友给了罗同学最后一刀,“我是女方亲友团。” 小路尽头,就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天地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远处一幢幢家属楼与主校区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就像市内随处可见的中档小区,楼群整齐排列,层高而楼窄,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窗户和阳台,然而大部分阳台都被封闭起来,成了室内的一部分。 距离尚远,夜色昏暗,所以最多也就能看个阳台封闭,还未准看得清,更别提屋内是否有人了。 唯一能肯定的是,没人开窗呼救,整个楼群都死气沉沉,一如眼前这座校医院。 医院独门独栋,伫立在家属区一进来的右手边,与真正的家属楼群还有一段距离。出了连接主校区的小路,一眼看见的就是它。 楼体结构为工字型,两座横向平行的楼,靠近路边的这座共两层,属于门诊,也是医院的正门,后面一座共三层,属住院区,两座楼中间用通廊连接。 四人一路行来就没遇见几个丧尸,校医院这里,更是半个鬼影子都没有了,高大的旋转门前,空旷荒凉。 但小伙伴们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根据从前的战斗经验,夜里的丧尸多半喜欢待在室内,一小撮异类分子才会户外晃荡,甚至偶尔结伴埋伏。 他们不知道眼前的情况属于哪一种,还是二者兼而有之,总归,小心驶得万年船。 校医院也是玻璃外幕墙,通体光滑,无处可攀。好在前楼只有两层,且还建了个富丽堂皇的旋转大门,门上则是半圆造形的全透明玻璃雨棚。 戚给罗庚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于暗处疾步接近旋转门,眨眼间已站到门侧,十指交叉翻起,掌心朝上,放于身前。没等他给信号,戚已经如风般冲过去,一脚踩上罗庚掌心,后者全身肌肉绷紧用力向上一托! 戚顺势腾空,双手牢牢抓住雨棚边缘,两臂用力带动身体向上,右腿随之抬起,电光石火间,脚尖勾住玻璃,一个翻身,人已跃上雨棚。 戚上房揭瓦的身手已然娴熟,但也离不开罗庚同学的天赋神力。 宋斐对戚自然已经熟悉,但上次见罗庚施展力量技能还得追溯到宿舍隔楼初相逢,后来到一起战斗,用武器的时候多,用力量的时候就少了。于是此番二度观摩,再次惊艳。 罗庚向来不知嘚瑟为何物,一贯走低调扎实甚至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朴素理科男风,于是见戚、王轻远都已经上去,宋斐还在那用一种非常诡异的眼神瞅自己,立刻拟声催促:“嘘嘘——” 怎么听都是叫小猫小狗的方式。 “好啦,来了。” 嗯,宋同学被成功召唤了。 下有罗庚承托,上有室友和bf拉拽,宋斐轻而易举上了雨棚。 戚和王轻远刚想再冲罗庚伸手,雨棚下忽然传来旋转门转动的声音。 下一秒,两个丧尸随着门扇转了出来,从玻璃雨棚往下看,一目了然! 上房已经来不及,罗庚咬紧牙关,亮出军刺。 丧尸已经转到眼前! 六目相对,距离之近,罗庚甚至能看见对方眼底的自己! 手臂高举,军刺一戳而下! 呼——哎? 泛着寒光的凶器最终戳破的只有虚无空气。 ……丧尸他妈的跟着门又转回去了! 小伙伴连忙不失时机把人拽上来。 落到雨棚上的罗同学一屁股坐下,恍惚里,还带着丝丝忧伤:“它们玩弄了我的感情……” 全程尽收眼底的宋斐摸摸他的头,表示理解,并宽慰战友:“都是渣男,咱不跟他们计较。” 王轻远不失时机地瞥了戚一眼。 戚瞪大眼睛,这简直是他这辈子最疼的一次躺枪。 四个人里只有大三的罗庚正经来校医院看过病开过药,还不是他自己,而是陪慢性阑尾炎发作的室友。其余三位都只有在体检的时候草草走了一遍流程,哪是哪都分不清。好在有其他小伙伴在,尤其周一律,病成那样一听说要研究校医院结构,还挣扎着起来给画平面图,简直感天动地。 按照罗庚的说法,取药的几个窗口都很窄,而且并不像收费窗口那样全是透明玻璃,收费找钱一目了然,就是普通的一面墙,开了几个长方形窗口,外面递单子进去,里面递药品出来。简单的盒装药就直接递你手里,挂吊瓶什么的就用带深度的小托盘装好,再递给你。总之不弯腰都看不见拿药大夫的脸,十分神秘。 而药品房,则藏在这个神秘空间的更深处,反正罗庚替同学开药的时候往里瞅了好几眼,也只看到一道神秘小门。后来同学转到住院部,他也就再没机会探寻了。 显然,即便瘦如乔司奇,从取药口钻进去也费劲,何况还得先撂倒走廊里可能存在的丧尸。而药品室这种地方,门肯定不会随便开着,锁住的可能性更大。相比之下,直接从楼体外部找准药品室的窗户,一次性破窗而入,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 雨棚空间有限,四人又用同样方法上了楼顶。 戚和王轻远已对平面图了然于胸,落上楼顶后毫不迟疑,双双向后转,往东去也,很快抵达药品室所在的位置上方。 按照周一律的图纸,药品室在一楼,但窗户在楼的背面,一层东数第五扇,与住院部的窗户隔空相望。 宋斐和罗庚随后赶到,而戚王两位战友已经跳了下去,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捕捉! 咣——咣—— 寂静天地间忽然响起两声巨响,叠在一起,更是震耳欲聋! 随之而来便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罗庚和宋斐甚至没看清一切是如何发生的,风驰电掣间好像是看见两个战友拿着后厨仓库工具箱里寻来的锤子和扳手分别敲了钢化玻璃的两个下角,但等焦距定好,视野清明,碎玻璃已大块剥落,摔向地面,溅起无数细小颗粒。 而戚和王轻远早翻身入窗。 尘埃尚未落定的空气里只剩下戚极端的一句催促:“快!” 宋斐和罗庚当然知道要快。这种声音引来丧尸就是分分钟的事,自然要争分夺秒。但尼玛也不用x32倍速度快进吧,他俩跟不上啊!!! 跳进药品室的两个先锋军没时间搭理后进生,王轻远进来第一时间就开灯,而满室光明的时候,戚已经摸到了药品柜,并且无视冷藏药剂区,直接奔向普通药片胶囊区。 阿奇霉素分散片、氨咖黄敏胶囊、头孢氨苄片、对乙酰氨基酚片……随后赶到的宋斐看着戚凭药名就能判断是否该往包里扔,庆幸得想哭。 这哪是药名,这是要命啊!不带戚来鬼知道什么是什么! 感、感冒灵啊啊啊! 战利品里终于有一个宋斐认识的了,简直像看见了亲人。 戚的背包很快塞得满满当当。宋斐不失时机献出自己的,且帮忙撑开,让戚继续往里面划拉。 除了消炎和感冒药,戚还捎带手顺了些拉肚子的药和云南白药,这几种宋斐都看得懂,也明白他的用心——风餐露宿,摸爬滚打,这两种都是逃命必备。 窗口忽然传来打斗声! 宋斐回头,只见四五个丧尸要往屋里爬,而罗庚和王轻远正死死守着窗口,与之正面相抗! “还要多久!”王轻远轻易不出声,此时语调急切,显然形势已经十分危险。 戚大臂一挥,又划拉进来多半包,直接起身拿枪。 宋斐赶紧把包链拉严背上。 而就在这几秒内,窗口的丧尸激增,连戚过去帮忙都顶不住了! “宋斐开门——” 戚很少直呼自己大名,宋斐一个激灵,立刻跑过去打开了药品室和取药窗口室间的神秘之门! 就在门锁开启,门扇微张的瞬间,尸潮突破人墙,倾泻而入! 宋斐飞快进门,随后戚、王轻远、罗庚如飓风般冲入,宋斐几乎是无缝接上,咣地一声关紧大门,险些夹到最后面进来的罗庚的羽绒服。 门扇闭合的瞬间,宋斐看见先进来的丧尸被后进来的压倒在身下,而再后进来的又扑到了先进来的丧尸身上,层层叠叠,好不壮观。 落锁的一刹那,门被狠狠冲撞,幸而宋斐还是快了那么0.01秒。 沉重而持续的咚咚声,是丧尸们锲而不舍的捕猎欲望。 不厚的门板在病毒面前,摇摇欲坠。 取药室不同于储药室,灯一直就是开着的,不知是尸潮爆发后被短暂停留在这里的人开的,还是尸潮感染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总之触目所及一切如常。 没有人长期生活的痕迹,也没有与丧尸打斗过的痕迹,就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几张办公桌,对应着几个窗口。 储药室只有一扇门,即他们现在抵着的折扇木门,也就是说想进储药室,从走廊是没办法直接进来的,只能从取药室进入。故而取药室还有一扇对着走廊的外门,才是真正的大门。 那是一扇厚实的防盗门,此刻关得严丝合缝,目测安全系数十分让人欣慰。 戚给了战友一个坚持的眼神,自己离开走到取药窗口,透过玻璃往外看了看走廊的情况。末了走向防盗门,轻轻压下门把手…… 咔哒。 门锁缩进去的清脆声响。 戚飞快抬起将门重新拉严,心中了然。 门没反锁,只是简单的随手带上。但这种防盗门,即便是随手带上,只要锁舌卡严,从外面也是打不开的。 戚又跑到窗前,从窗帘缝隙往外看,被他和王轻远敲隔壁屋玻璃吸引来的丧尸还在外面围着,不过这间办公室的窗户是从里面锁着的。 或许可以解释为何这里灯光大亮了——有人曾在此短暂躲避,开了灯,锁了门,拉严实了窗帘。后面或许寻到了机会,从门跑了出去,防盗门或被随手或自己关上,形成了这样一切如常的空荡办公室。 “什么情况?”王轻远见戚看完取药口又折回来看窗外,便知道他在琢磨退路。 戚摇头:“破窗声音太大了,两边都是被吸引过来的丧尸。” 王轻远皱眉:“哪边少一点?” 戚果断答:“走廊。” 罗庚抵着门板的肩膀被震得生疼:“那还等什么,往走廊冲啊!” 戚:“时机不对。” 王轻远:“再坚持一会儿。” 戚:“现在正是丧尸多的时候,不管哪边。” 王轻远:“走廊丧尸没看见过我们,会更快放弃。” 罗庚:“……宋斐你怎么看?” 宋斐:“我看他俩的默契更像两口子。” 王轻远:“请不要拿你的品位脑补我。” 宋斐:“靠,我家戚哪儿不好,你说出来一条我都算你赢!” 王轻远:“男的。” 宋斐:“……除了性别。” 王轻远:“自以为是。” 宋斐:“……再除这个。” 王轻远:“长得太好,招蜂引蝶,严于律己,更严律人,对错分明,不近人情,恋爱苦手,情商欠费。” 宋斐:“我忽然觉得跟他复合可能是个错误。” 戚:“罗庚。” 罗庚:“哥,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他怎么看……” 老天爷,当初选择跟这三个人一起来校医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下道雷把我劈醒啊!!! 章节目录 荒凉医院中 > 储药室里的丧尸越来越多, 小分队看不见, 但门板后的冲击力愈来愈强, 抵着门的他们是清晰感觉得到的。 豆大汗珠从宋斐脸上滑下来, 他焦灼地看了眼仍在取药窗口向外观望的戚, 问:“还不行吗?” 戚一听就明白, 这是再坚持不住了。 走廊里并不平静, 虽然相比窗外和储药室要好很多,但……算了,只能拼一把! “准备好, ”戚定定看向小伙伴,“一开门咱们就往外冲,别的不管, 冲出去算!” 三人不语, 却无一例外都回应了坚定眼神。 戚走到防盗门前,深吸口气, 搭上门把手。 三人互看一眼, 忽然同时卸力, 如闪电般狂奔向防盗门! 没了阻碍, 木质门板被咣地一声扑倒在地, 丧尸叠罗汉般摔进来, 而那边的戚已经按下把手! 小伙伴冲到门前的一刹那,门正好被戚打开,两相衔接天丨衣无缝! 王轻远冲在最前面, 罗庚第二, 宋斐第三,戚殿后,并且在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防盗门! 或许屋内丧尸里存在会开门的变异者,戚只能祈祷它慢些发现自己的天赋。 医院走廊常年都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如今医院已停摆二十多天,那味道仍残留在空气之中,配上医院独有的悠长走廊,惨淡月光里,随处可见红色十字,还有各种白大褂的丧尸。 很不幸,防盗门开启的声音再度兴奋了它们的神经。 所幸小分队速度够快,在打头的王轻远如绝世高手般闪过两个上了年纪的丧尸,而罗庚又蛮牛般撞开三个白大褂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年轻丧尸,四人小分队已经将走廊里的丧尸主体战队甩在了身后。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需要冲破全部走廊,只需要冲一半,就是一楼中间的大堂和旋转门……转门……门…… 为什么那三个丧尸还在门里转圈圈啊! 更重要的是大堂里还有十几病人在看着它们转圈圈啊! 你们的业余生活就这么乏味吗!!! 王轻远的脚步骤然停住,罗庚刹车不及,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忍住鼻子剧烈的酸疼,罗庚愣是没出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先前的狂奔脚步仍在余音绕梁,原本兴致勃勃看“旋转木马”的十几个丧尸纷纷回过头来。 凄冷的校医院大厅里,三十几目相对,何其壮观。 四个人汗毛竖立,头皮发麻,光对视竟就有一种被剥皮吃肉的恐惧感。 身后传来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提醒着他们前路不通,后路也断! 前方的十几个丧尸终于反应过来,猛然发出嚎叫。因毫无默契,叫声此起彼伏,但却更平添凄厉与惊悚。 冷静如王轻远也克制不住颤抖起来,而距离旋转门最远却距离他们最近的丧尸已经扑了过来! “这边——”戚的声音忽然划破空气,他的人则比声音更快地冲向了斜前方敞开的落地玻璃门里! 三个小伙伴立刻跟上。 落在最后的宋斐刚冲进去,戚就飞快关上了落地玻璃门,可终究是晚了一步,那个想扑王轻远的丧尸已经半个身子挤了进来,正好被门缝夹住! 丧尸拼了命地往里挤,并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 戚两手都在拼命关门,根本没办法再去推丧尸,只能大喊:“快过来帮忙——” 一脸喊了好几遍,身后却无半点回应,门外的丧尸越来越多,戚双拳难敌四手。眼看门就要被彻底冲破,戚忽然急中生智,一脚踹向半个身子挤进来的丧尸腰胯! 戚这一脚踹得结结实实,对方腰胯部的骨骼也全盘接受了这份力道,整个身体被猛地踹出了门缝! 玻璃门扇随着丧尸飞出以极快地惯性合上,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拖把枪插入拉手。可丧尸大军横冲直撞,拖把枪的金属杆竟有慢慢变弯的趋势。 咣当咣当的冲撞里,戚一边用肩膀抵着门,助拖把枪一臂之力,一边喊bf:“给我绳子!” 不用名字,戚就可以断定宋斐知道自己在喊他,因为为了节省背包空间,整个队伍里只有宋斐装了绳子。 但,同之前的帮忙呼唤一样,无人回应。 戚急了,怒不可遏回过头,终于飙了脏话:“你们他妈在干嘛!!!” 战斗中的三个小伙伴忽然僵住,不过很快回过神,继续奋战。 宋斐把金属筷子戳进一个丧尸的脸,暂时制住了对方的攻击,总算才抽出空给bf解释:“我真的非常想过去帮你,但你也看见了它在拿吊瓶打我啊!!!” 戚这才注意到他们进入的是一间大型输液室,两边各五排单人沙发椅,中间留出通道,沙发对着的正前方挂着一台液晶电视,窗户旁边还有一个玻璃书柜,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上面贴着用两张a4纸打印出来的醒目黑体字——“仅供阅览,请勿带出”。 整个输液室里只有五个“病人”,两个已经被撂倒。之所以能看出是病人,是因为它们都着便装,而与宋斐缠斗的那位则直接将吊瓶抓在手里当成了武器,也不知道怎么战斗的,到戚看见时,输液管连同输液针还在它们原本的位置上,该连输液瓶连输液瓶,该扎手背扎手背。 王轻远撂倒第二个丧尸,看了眼都是1v1的战友,没选择帮忙,而是快步跑到宋斐身后打开对方的背包掏出绳子,转身过去支援门口! 看着王轻远拿绳子朝自己奔来,什么前尘恩怨尽勾销,他只觉得这是亲人啊! 这边王轻远帮戚绑拉手,那边宋斐被沙发一挡,身体失去平衡,直接坐进了沙发里。 丧尸顺势扑到了他的身上,张嘴就啃上了宋斐的脸。 咔! 牙齿咬到了护目镜。 丧尸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再次进攻直接选择了宋斐的脖颈! 宋斐早有准备,一筷子捅向对方面门! 这一下依然没捅到脑子,只是让丧尸脸上又多了一个洞,后者嗷一声嚎叫,高高举起吊瓶,力道只猛竟直接让连在另一只手背上的输液针飞了出去。 宋斐一个激灵,飞速向后贴紧沙发靠背,眼见着细针划过眼前。 下一秒吊瓶已经砸了过来! 宋斐筷子也不要了,一脚把对方踹开。 丧尸后仰而去,重重摔到地上,吊瓶脱手,啪地爆裂,锋利的玻璃碎片在月色里迸溅出泛着寒意的晶花。 丧尸挣扎着还要站起,宋斐看看它手背上残留的输液胶布,看看地上的吊瓶残骸,又看看它脸上的血肉模糊和半截筷子,简直不知道该敬佩还是该哭——都病成这样就不用这么拼了吧!!! 丧尸的动作已迟缓,宋斐知道再拿别在腰里的剪刀补一下就成了。可那边罗庚已经被一高大丧尸压在窗台,生死一瞬! 宋斐一咬牙,直接放弃眼前,掏出剪刀奔向罗庚,照着压他的丧尸后脑勺就是一剪子! 剪子毕竟不比金属筷,截面太宽,宋斐只戳进去一寸就再难进入。 但也并非没有任何助益。 遭受攻击的丧尸松开罗庚,直接转身抓住了他的肩膀! 丧尸的体格比之赵鹤也完全不逊色,没等宋斐反应过来,人已被抓住甩向后方! 宋斐不知道自己将飞向哪里,只能下意识护住头。 咣当!哗啦—— 宋斐只觉得身体重重撞到了什么,然后就结结实实摔到地上,一阵头晕目眩,浑身上下哪都疼。理智告诉他该从地上爬起来,可大脑的指令传递不到躯体,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丧尸再度弯腰,擒住他的双肩,一张血盆大口直奔毫无防备的脖颈…… 两道寒光! 宋斐感觉肩膀上的力道瞬间消失,整个人急速回落,但最终没摔到地面,而是被人托住了。 两个丧尸轰然倒地。 一个是攻击宋斐的丧尸,被罗庚的军刺解决,一个是脸上还插着金属筷子的丧尸,踉踉跄跄过来,被戚灭了个正着。 二人拔出武器,一起冲到宋斐身边。 罗庚焦急询问:“你没事吧!” 戚则是手忙脚乱地摘了他的面罩。 突如其来的大量新鲜空气让宋斐的大脑渐渐清醒,五感也终于彻底回笼。这才看见满地的玻璃碎片。 忍着脖子的酸痛,他费劲扭头,越过撑着他的王轻远肩膀,看见了被自己撞碎的书柜玻璃。 不同于钢化玻璃即便碎也碎成边缘圆润的细小颗粒,书柜安的是普通玻璃,如今满地都是大小不一的锋利碎片。 难怪他刚才懵了好久,尼玛没头破血流就是万幸! 呃,应该没破吧。 宋斐有些后怕地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脑袋。 丝丝的疼痛针扎一样传来,鲜明清晰。 宋斐心里咯噔一下,又试探性地碰了天灵盖,后脑勺,反正把脑袋摸了个够。可怕的是每个地方按下去都丝丝的疼。他脸上血色褪尽,又不敢出声,因为戚的脸色阴沉得骇人。 操,他受个伤为啥感觉像犯罪了一样抬不起头啊!!! “到底怎么样?”罗庚急得要命。宋斐是过来救他的,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死的心都有。 “没事,”宋斐偷偷看眼戚,咽了下口水,声音弱了下去,“就脑袋可能有点破皮……” “哪里?!”罗庚心揪了起来,恨不能立刻抱住宋斐脑袋翻找,又怕下手没轻重造成二度伤害。 “我也搞不清,”宋斐实话实说,“反正碰哪儿都疼,但疼的也不厉……” 话没说完,手忽然被戚抓了过去。 下一秒,熟悉的丝丝疼痛传来。 宋斐瞪大眼睛,愣愣看着戚变戏法似的拿出创可贴,紧紧裹住了自己右手食指的指尖。 “下回再按哪儿都疼,”戚黑着脸看他,“先检查手指头。” 宋斐这叫一个囧,之前的绝望伤感全没了,满头满脑只剩下“丢人”二字。 罗庚一屁股坐到地上,自己这晚上先被丧尸玩弄了感情,又被战友欺骗了情感,横竖就这点真心,还不够透支的。 包完创可贴,戚的脸色仍然没有和缓。 宋斐皱眉:“差不多行了。我不就是被摔懵了感觉一时出现偏差嘛,至不至于啊。” “不是手指头的事!”戚再忍不住,终于爆发,“你冲过来的时候都不先估量一下对方的实力吗,这种体格你的小胳膊小腿能打过?!” 宋斐被骂了个莫名其妙,也不惯毛病,吼了回去:“罗庚都要被弄死了难道我见死不救吗!” “救人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你这种就叫蛮干,救不到人,还会搭上自己。这次没出事是你命大,偏一点玻璃就□□脑袋里了!” “你……” “你什么你,你就是一贯冲动鲁莽!” “我……” “我什么我,我说的哪句话不对你指出来。” “操!” “我还想骂人呢!”刚刚宋斐撞向玻璃书柜的瞬间,戚吓得几近窒息,哪怕现在有惊无险,再回忆起来还是疼的心脏骤缩,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就口不择了,一如从前许多次两个人的吵架一样,“讲过多少回了,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多想想,你脑子里装的都是……” 王轻远不动声色地眯了下眼睛。 鬼使神差地戚就捕捉到了里面一闪而过的锐利。 本质上缺乏带给爱人快乐的能力。 简单讲,你不尊重他。 脑海里忽然响起对方曾经慢条斯理的声音,戚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 宋斐正等着自己脑袋里到底装的是啥呢,情绪都被烘托到最高点了,结果是个哑炮。他简直不知道该不该追问。问,显得自己特抖m,不问,他又真憋得慌啊。话说一半什么的也太他妈不是人了!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宋斐的期待,戚忽然再次捡起话头:“你脑袋里装的都是……” 宋斐伸长了脖子等,甚至没藏住飘出了一个急切的轻哼:“嗯?” “都是……别人吗!你怎么就不能多想想自己。别人出事你难受,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出事了我有多难受?!” “……” 深吸口气,戚把bf从王同学怀里捞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别总让我担心。” 宋斐知道他此刻应该满心温暖,回以爱意。 但真的很难,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感觉很诡异。 狗血片怎么就一个急转弯成了纯爱剧,没人告诉他剧本修改了啊! 那他一肚子对骂的台词怎么办? 妈了个蛋!!! 章节目录 荒凉医院下 > 四个人在输液室里度过了漫长的三十分钟。 输液室关着灯, 拉着窗帘, 所有人都躲在落地玻璃门这侧的墙边, 使得无论哪边的丧尸都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最先安静下来的是窗外。 楼后面的丧尸原本攻击的就是药品室窗户, 距离输液室窗户隔着一段距离, 在争先恐后进去发现药品室已经空荡后, 暴躁的亢奋渐渐平息。 后安静下来的是走廊。 四个人不敢在玻璃门冒头, 只能侧耳去听。拍门撞门的动静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后慢慢弱了,再到最后归于寂静。 宋斐已经基本从之前的撞击里恢复, 虽然浑身还散架似的疼,可真打起仗逃起命,不影响行动, 更重要的是脑子清明了。 他把手机藏到衣服里按亮, 屏幕上显示北京时间,晚, 八点零二分。 从离开食堂到拿着药品, 前后不过一个半小时, 对于曾彻夜战斗过的他们来说, 今天绝对是兵贵神速。 然而,还是不够快。 三位战友正高烧不退, 他们每多耽搁一秒钟,战友就多一分危险。 争分夺秒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也就意味着他们不能耗到完全确实地没有危险, 才进行撤退。 “我觉得差不多了。”按灭手机, 宋斐打破静谧。 在他亮起屏幕的时候,三个人就明白了他的心情,或者说,在场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故而他的话音刚落,挨落地门最近的王轻远就斜过头,从侧面打量起玻璃外面的情况。 小伙伴们默契等待。 片刻后,王轻远皱眉,轻轻摇了下头。 走廊是安静下来了,但丧尸的数量并没有减少,只是从躁狂恢复木然,幽灵似的来回游荡。旋转门前的丧尸更是有增无减,无论是夹在门扇里玩耍的还在站在门前观赏的,都比之前更多,也不知道它们怎么就那么童心未泯。 门走不成,那就只能走窗。 四个人蹑手蹑脚来到窗前,宋斐将头悄悄伸进窗帘。 夜色里,楼背面一片空旷萧索。不远处的连廊玻璃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阴冷的光,更远处的住院部,一扇扇窗户就像一个个黑布隆冬的洞窟,仿佛里面藏着不知名的邪祟。 收回远眺目光,宋斐又侧过头看药品室方向。 仍然没有丧尸踪影。 整个楼背面就像一处无人区,只有冷硬的风,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那凉意。 宋斐轻轻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回过头来,宋斐给了小伙伴们一颗定心丸:“很safe。” 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战友们的表情一难尽。 “咱能不这么洋气吗?”罗庚扶额,实在不吐不快。 宋斐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也囧囧有神:“乔司奇这个不好好说话的毛病,传染力堪比丧尸病毒。” 罗庚哭笑不得,故意打趣:“那还要救他吗?” 宋斐一脸严肃:“必须救。周一律说乔司奇如果冤死会在午夜梦回窜到我们每个人的床前念英语。” 罗庚:“……太他妈缺德了!” 戚看着宋斐跟罗庚贫,不知怎的就想到对方刚刚一脸憋闷的模样,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是第一次,他们俩的吵架以不了了之收尾,没分出个黑白对错,也没吵出个高下强弱。但很神奇的,却好像比以往每一次的吵架都有意义。 最后半句话虽然转得很生硬,但其实就是他心中所想,也是他生气的根源,只是若在从前,可能吵到一拍两散也不会提这句。结果就是他气对方不知好歹,对方气他小题大做,二人的关系继续在三观不合的大道上驰骋。 ——所幸,阴差阳错,柳暗花明。 宋斐不知道外面凄风冷夜,自己bf心里却正阳光明媚。他只是觉着那人笑得非常可疑,而且是在瞟着自己笑,笑得他心里毛毛的。 他怀疑这医院里漂着某种不知名的催眠病毒,否则根本没办法解释那家伙怎么怼着怼着就浓情蜜意了。尽管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但回味起来,仍毛骨悚然。 好吧他承认,除了诡异和一肚子回呛没处喷的憋闷外,心底最深处还有那么一丝丝甜。 戚几乎没对他说过什么直白的蜜语甜,别说吵架,连如胶似漆的时候都只做不说。所以偶尔来这么一下,还挺戳心的。 罗庚的视线已经在戚宋两位战友之间转移n个来回了。别人的秋波是一缕缕送,他俩之间用筐,秉着君子成人之美忍耐到现在,罗同学濒临极限:“二位弟兄,能先逃命再调情吗?” 宋斐尴尬,连忙转过身,轻轻打开窗户。 冷风呼地吹到脸上。 头脑被瞬间吹得清醒,宋斐连忙抓住窗框,一跃而出。 就在宋斐腾空的一刹那,窗外忽然站起一个人。 不,那不是人! 盘着的头发已经散乱,右半边脸上被啃掉了一大块肉,右眼不知所踪,只留下血肉模糊的窟窿,与左半边妆容精致的脸形成诡异的对比。 宋斐浑身血液凝固,可已经腾空的身体根本来不及收,直直向对方撞去! 丧尸张开血盆大口,只等猎物投怀送抱。 宋斐豁出去干脆不躲了,甚至是用力向对方扑去。 咚地一声,宋斐跟丧尸一起重重倒下,丧尸的嘴正好被压在他的胸膛! “宋斐——”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戚情不自禁地喊出声,但一直绷着的弦还是将他的声音控制得短促低沉。 与此同时他飞快往窗外翻。 宋斐压得很用力,使得羽绒服在胸口的推压下紧密贴在丧尸的脸上,别说咬,丧尸连张嘴都很费劲。 故而当戚一嗓子喊出来的时候,未免招来丧尸,他连忙低声回应:“我没……嗷!!!” 如果说戚情急之下的呼唤是划亮一根火柴。 宋斐突如其来的尖叫就是加油站爆炸。 不光是刚翻出窗的戚差点栽歪到地上,后面的罗庚和王轻远也吓得浑身一僵,心律失常。 宋斐的尖叫崩断了戚最后一根神经,甚至没等他“啊”完,戚已经贴着地伸手到他胸口,抠住丧尸的上颚将其活活拖了出来,一刀狠狠戳进对方太阳穴。 丧尸停止挣扎的时候,嘴还在试图合上咬戚的手,奈何戚的动作太快,根本没给它咬合的机会。不过就算真咬上了也未必能伤到带着皮手套的戚。 这边戚把刀从丧尸脑袋里往出拔,那边王轻远把带着针头的针管从宋斐的后背上往出拔。丧尸是肯定不会疼了,但宋斐会啊。 又是一声“嗷”,比之前毫无防备下中针的惨绝人寰程度好些,但仍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戚刚想开口,余光里忽然略过几个黑影。 “快跑——” 不用细看戚也知道肯定是刚才宋斐的哀嚎重新引来了丧尸,立刻大喝。 三个小伙伴虎躯一震,拔腿就跑! 夜幕下,四人狂奔,数十个丧尸追逐。 好在药品已经到手,现在的小伙伴们再无顾虑,勇往直前尽情狂奔就是。 呃,或许顾虑什么的,还有那么一丢丢—— 宋斐:“扎我的针管里到底有没有药啊啊啊!!!” 罗庚:“应该没有……吧。” 宋斐:“你的语气完全安抚不了人心好吗!” 戚:“你扑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它手里会有针管吗?!” 宋斐:“帅哥不是每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偶像都是容嬷嬷啊!!!” 四个人一路狂奔至来时小路,原本冲在最前面的罗庚和宋斐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慢慢被戚和王轻远赶超。 追逐的丧尸被甩掉大半,可仍有一小撮死忠粉,紧追不舍。 宋斐不知道丧尸的身体会不会累,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的大脑,肯定没有“累”这个概念。 后背的针孔还在隐隐作痛,一想到这无妄之灾,宋斐简直欲哭无泪。 抵达小路尽头时,宋斐跑得喉间都有了腥甜味。他回头看了眼身后,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但凌乱沉重的脚步声还在,仿佛追着他们的是一队幽灵。 背后很远很远的地方,还能依稀看见家属楼顶的轮廓,零星窗口亮着灯。 那里面一定还有幸存者,宋斐想,可惜他们没机会再去探寻。 小路的尽头即彻底进入主校区,道路宽敞,绿化带繁多。而进入主校区,就意味着他们离食堂已经不远…… 沙沙。沙沙沙。 宋斐呼吸一窒。 这种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跑在前面的戚也骤然停下脚步。 很快,前方绿化带的灌木丛里冒出来十几个黑影。 路灯昏暗,将它们的影子映得模模糊糊。 忽然路灯之下响起一声嚎叫! 十几个丧尸饿狼一般蜂拥而来! 仿佛要与之呼应,背后的小路里也传来嚎叫,一时间狰狞的嘶吼此起彼伏。 小伙伴们对看一眼,一时无法判断究竟该向前,还是该往后,抑或,二者皆为死路。 戚不自觉握紧武器,想回食堂,只能硬闯,但十几个…… “跟我来!!” 宋斐忽然一声吼。 那是底气十足的召唤,戚半个耳朵都听得出来。而就在喊声想起的同时,宋斐已经转了方向,既不向前,也不往后,而是朝向右边,飞毛腿似的狂奔! 那根本不是食堂的方向,但戚也不知道为什么,毫不犹豫就跟上了对方! 这种时候谁还管那么多,三个小伙伴跟着宋斐不管不顾狂奔,就连已经累得不行的罗庚,也重新爆发了耐力。 目测是顺着主校区的边缘跑,沿路荒地多,绿化少,就跟快递点周边似的,都属于被遗忘的地带。可神奇的是当跑了两三分钟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一座竹园。 白墙黑边,圆形拱门,门上三个古色古香的大字——畅意园。 围墙约两米高,但仍挡不住墙内翠竹的绿意盎然。 恍惚间,让人忘了这是北方的冬夜。 不过意境什么的以后再体会吧。 四个人跌跌撞撞手脚并用连拖带拽地总算都上了墙,气还没喘匀,丧尸大军已经赶到。 医院追过来的加路上增援的笼统算下来也有三十来个,此刻站在围墙底下伸手胡抓乱挠,即便没被抓到,光看着,也触目惊心。 何况围墙并没有高到让人无忧。 但凡身高超过一米七的伸手就能摸着他们脚踝,一米六以上的蹦一蹦也成。 宋斐原本以为能喘口气,结果一时大意被猛地抓住差点薅下去,挣脱之后再不敢掉以轻心,只能沿着围墙不断绕圈走动。 另外三个小伙伴也如法炮制。 围墙呈规规矩矩的正方形,但拱门处有弧度,所以小伙伴们走到拱门时,便向后转,继续反方向走。不幸的是围墙横截面也就十厘米宽,一只脚放在上面都属勉强,于是大家只能如履薄冰地走直线,跟t台超模似的。 墙上的人走,墙下的丧尸也跟着走,但只要上面的人多加小心,下面的丧尸也无能为力。 小伙伴们总算得以喘息,尤其宋斐和罗庚,跑得快要炸了的肺终于保住了,体力也在这样的墙头匀速绕圈走里慢慢恢复。 “宋斐你挺神啊,这么偏的地儿都能让你找着,你是不是没事儿总在学校里瞎逛。”呼吸慢慢平稳,罗庚的脑子终于开始转。 宋斐踹掉一只不安分的丧尸爪子,不无得意道:“周一律对咱们学校的建筑有多熟,我就对咱们学校的地形有多熟,我是专业的!” “啊对,你旅游管理的。”罗庚想起来了,“我好像看见过一次你们在学校里搞什么一日游……” “不是一次,是总搞,理论结合实践嘛。” “所以说选对专业是多么重要啊。旅游能认路,生物能认药,化学能爆炸,体育能打架,”罗庚看着墙下已经快帮他把鞋擦亮了的丧尸,一声叹息,“数学能干啥,制作丧尸种群的数据模型?” “总比跟丧尸说英语强吧?” “……也是。” 食堂一层后厨里,林娣蕾刚刚给乔司奇更换了一条搭在额头的降温抹布,后者就重重打了个喷嚏。 林娣蕾担心抹布太凉,连忙担心地问:“冷了?” 烧得五迷三道的乔司奇有气无力地摇头,好半天,才哼哼唧唧出来一句:“可能谁想我了……” 畅意园,墙上。 罗庚:“咱们不能一个晚上光走平衡木吧,得想个脱身的办法。” 宋斐:“嗯。” 罗庚:“嗯是什么意思?” 戚、王轻远:“他有办法了。” 罗庚:“……” 他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单独和他们仨出来玩!!! 宋斐的办法不复杂,乍一听还有些滑稽,但细一琢磨,又好像真的可行,甚至是有些四两拨千斤的巧妙。 宋斐:“准备好了吗?” 三伙伴:“好了。” 宋斐:“走起!” 所谓走起,就真的是字面的意思。 四人一列纵队,宋斐打头,后面依次是罗庚、王轻远、戚。随着宋斐一声令下,他率先迈步走起,后三人匀速跟随。 墙上四人只要一动,下面的丧尸就跟着动,唯一的区别只是宋斐他们在墙上绕圈,丧尸们在墙根绕圈。 起先四人走得不快不慢,丧尸也跟得不快不慢,时不时还有空伸手往上抓一抓。 然而渐渐的,四个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快走了。丧尸只能跟得越来越快,到后面甚至要小跑才能跟上,也就没工夫伸手骚扰了。 墙上宽度有限,四个人再怎么跑得快也必须维持一列纵队。但墙根下面空间宽阔,于是跑到后面丧尸就扎成一堆,看起来就像是墙上一列带着墙下一团在快速绕圈! 忽然墙上的纵队猛地提速,狂奔起来! 墙下的丧尸团一时反应不及,眨眼间就被错开四五米! “跳——” 宋斐一声号令,四道身影纵身而下! 小伙伴们无一例外,双脚沾地的瞬间就冲着食堂方向直线奔去,仿佛已经演练了无数次! 等丧尸大军反应过来再想追,已被拉开相当大的一段距离! 宋斐:“我这招咋样哈哈哈哈——” 戚:“你就是歪主意多。” 宋斐:“夸我一句聪明就那么难?!” 戚:“……” 宋斐:“来吧,别控制。” 戚:“我承认,其实你真挺聪明的。” 宋斐:“根本不走心!” 戚:“……” 罗庚:“宋斐,和你一比,小地雷就是贤妻良母!” 从竹园到食堂不算远也不算近,但真不管不顾疯跑起来,也就三两分钟的事儿。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他们这晚上太不容易,一路上再没遇见大的阻碍,只零星三四个丧尸,不是反应不及已被他们掠过,就是被戚一枪怼开,想追也再追不上。 转眼间四人距离食堂后窗也就五六十米了。 宋斐难耐心中激动,可罗庚比他还激动—— “小地雷雷雷雷!!!” 罗庚一口气喊了不知道多少雷,反正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成功炸开了窗户,待小地雷翻白眼也好看的倾城容颜出现在窗前时,他们距离窗口至少还有二十米。 宋斐眼睛紧紧盯着大本营窗户,在心里计算着剩下的路。 十五米!十米! 九米!八米! 七…… 哒哒哒哒哒哒—— 突如其来的凌乱脚步声打断了宋斐的思绪,他的脊背咻地窜起骇人凉意——那声音不是来自于身后的追兵,而是来自于前方的不知名处! 极速奔跑里宋斐一时判断不出方向,但也无需他判断了。因为下一秒脚步声的主人们已经从黑暗中现身,甚至比他们还先一步跑到了小地雷的面前! “小心!”四个小伙伴几乎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林娣蕾被突来的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接应宋斐他们四个身上,甚至还要分出一部分来克制内心的激动和狂喜,根本没注意忽然多出的不寻常的脚步声,直到不速之客们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凭空出现在窗口。 小地雷的没反应过来让他们四个急得要发疯,罗庚更是不知哪来的神力居然再次加速,直接超过他们三个第一个奔到窗口!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不速之客队伍里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已经跳进窗口! 但庆幸的是,他没有如四个小伙伴预料的那样攻击小地雷,而是直接撞开了她,仿佛目的不是“攻击”,而是“进屋”。 进屋? 疑惑升起的时候,罗庚已经和跑第二名的不速之客在窗前撞个正着,与此同时戚、宋斐、王轻远距离窗口之近,也足够借着透出来的灯光看清不速之客了。 不是丧尸,是同学。 “让我进去——” “救命——” “操!” “谁他妈拽我——” “死开!” “去你妈的!” “别挤我啊——” 二十几个男同学。 章节目录 不速之客 > 食堂一楼后厨, 距离寻药小分队出发已经过去两个半小时。 冯起白、周一律的意识已经完全陷入混沌, 乔司奇还勉强留有一丝清醒, 可身体却抖得越来越凶。 林娣蕾和黄默一刻不停地照顾着三位战友, 既要注意他们的保暖, 又要持续额头的物理降温, 愣是在没暖气的冷飕飕后厨里忙出了汗。 男同学们有劲没处使, 急得心里直冒火,只能争着跑跑腿,取个东西换个水什么的。甚至自己就不太舒服的赵鹤和与病患没什么亲密关系的化学十三郎, 都没有袖手旁观。 在这一刻,后厨里没有院系,没有专业, 没有认识或者不认识, 熟悉或者不熟悉,大家都是同学, 都是兄弟, 患难与共, 齐心协力。 赵鹤的嗓子仍然不能出声, 更要命的是炎症牵连着身体也开始发起低烧。起先他没发现, 因为除了有些疲惫, 再无其他感觉。该吃吃,该喝喝,别人沟通交流的时候他还能用眼神和面部表情积极参与。 直到黄默从他愈来愈频繁的皱眉中发现端倪, 拿手一摸, 额头又不太热,干脆直接问:“是不是有点低烧?” 赵鹤怔在那里。 其实黄默问的什么根本没有进到他耳朵,这会儿他满心满眼就是一个娇小妹子正抬手摸他的额头。他比妹子高太多,于是妹子摸得有些吃力。 幸亏自己没有再高一公分,赵鹤想,否则妹子就要踮脚了,这可能会让妹子对自己的好感打了折扣。 “赵鹤?”黄默锲而不舍的呼唤终于拉回战友神智。 赵鹤想回应一个“嗯?”,憋得快不能呼吸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的情况,连忙调动面部肌肉,将眉毛挑高,眼睛睁大,构成标准的询问神态。 “我问你是不是有点低烧,”黄默很耐心,“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赵鹤摇头,没两下,又意识到什么,重重皱起眉毛,再摇头。 黄默心领神会:“你也不清楚?” 赵鹤眼睛唰地一亮,立刻点头。 “那我换个问法,除了嗓子,你是不是还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比如浑身没劲或者有点累?” 赵鹤静静地感受了一下,一脸黄老师真乃神人也的惊叹,继续点头。 黄默眼底浮起担忧:“果然,还是有炎症。” 赵鹤很少对外示弱,但听黄默这么讲,不知怎的就想博同情,脸上立刻可怜兮兮起来。 黄默温柔地看了他片刻,一声轻叹:“既然都病了,就松开我的手吧。” 赵鹤囧,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抬手按住了黄默探他额头温度的手,而且大手压小手压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紧密服帖。 猛地收回手,烫着似的。 黄默轻轻拍了拍他胳膊,表示理解,但都一个战壕的战友,该规劝的还是要劝:“你这还虚着呢,先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伤身。” 赵鹤:“……” 黄同学等等,事情真不像你想得那样深远啊!!! “小地雷雷雷雷!!!” 石破惊天的干嚎式召唤与赵鹤心底的呐喊同时击发,混成一团乱。 但其他小伙伴听不见赵同学的灵魂呐喊,于是都被罗同学的破锣嗓子惊了一个激灵,林娣蕾更是最快跳起来跑到窗前,飞速确认外面暂无丧尸扒窗后果断开启窗扇! 月光下,战友夺命狂奔。 林娣蕾在凌乱的脚步声里,眼看着战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小心!” 战友们尚未抵达,却忽然齐声大喝。 没等林娣蕾思考,窗前忽然冒出陌生男同学,直接跳窗而入,速度之快动作之猛撞得林娣蕾七荤八素,脚下踉跄。 “你没事吧!”罗庚紧接着跳进来,稳稳扶住林娣蕾,并迅速将之拉离正对着窗口的位置。 刚躲开,窗口便被一群争先恐后的同学塞满。他们拼尽全力往里挤,叫骂着,踢打着,每个人脸上都是近乎狰狞的疯狂! 林娣蕾眼尖地发现最先进来的同学已经奔向了大灶,见锅就掀盖,发现是空的竟然泄愤似的把锅重重摔到了地上!咣地一声,即便是嘈杂的叫骂声也盖不住! 林娣蕾马上就想到他应该是饿极了,加上从外面奔到这里,肯定经历过万分凶险,尤其满世界都是丧尸这种环境对人精神的折磨是难以想象的,情绪甚至整个人的状态都异常,也并非不能理解。 但你不能让别人为你的磨难买单,尤其是祸害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挣脱开罗庚,林娣蕾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抓对方的手:“这位同学你先别急……” “去你妈的!”男生根本没看清来人是谁,甚至是男是女可能都没听清,就狠狠一下推开了林娣蕾,力量极大! 罗庚眼睁睁看着林娣蕾被推得摔了出去,身体重重撞到了旁边一人多高的置物架上。置物架剧烈摇晃,上面的锅碗瓢盆噼里啪啦往下掉,大部分都砸到了林娣蕾身上! 所幸她护着头,除了胳膊被砸得生疼,倒也没受太多实质性伤害。 可罗庚不干了,霎时急怒攻心,过去一拳就把男生揍了个趔趄! 男生也不是吃素的,站稳后立刻反击,跟罗庚扭打到了一起! 武生班留守的健康人员和化学十三郎都算上,没一个过来帮罗庚。不是他们不想,实在是□□乏术。 窗口一下子涌进来二十几个大小伙子,最开始的那个奔着锅去了,无果。后进来的也不知道是看见了前车之鉴,还是本身各自取向就不同,祸害的方向改成了冰柜和仓库。 第一个打开冰柜的男生,半天没拉开冻住的玻璃,居然直接用锤子把玻璃敲碎了! 傅熙元和吴洲甚至都没看清他是后掏出的锤子,还是原本手里就握着凶器。但那些都不重要了,冰柜玻璃碎掉的一刹那,两个人便一拥而上,制住对方! 可架不住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八个,第十个! 所有冰柜都被打开,明明里面只有生肉,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武力值和勇气值都排不上的李璟煜跟何之问都忍不了了,能阻止一个算一个,能打掉一双算一双! 化学十三郎起初被吓得有点懵,可几秒后就反应过来。 “兄弟们上啊——” 团支书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戚、宋斐、王轻远原本不该落在最后,可不速之客们根本不管身后,只往前冲,仿佛他们进去了,后面的丧尸就不追了,更不会跳进窗一样。 逼不得已,他们只能守在窗口。万幸的是闯入者们的速度够快,直到最后一个人跳进窗,他们真正交上手的丧尸也就三只,一只来自于医院,两只来自于不速之客,应该都是两边追逐大军里的领头羊。 随着戚最后一个进入,一直坚持着无视身后混战的黄默关窗上锁,干净利落。 窗前也只剩下她一个人。 映入宋斐、戚和王轻远眼前的,就是满后厨的混战。 “你他妈有病啊——” “谁挡老子谁死!” “你冷静一下!” “我去你妈逼——” “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 “滚开!!!” “啊啊啊啊——” 几十号人打成一团,锅碗瓢盆散落满地,案台都被撞得七扭八歪,王杉则连同另外两个化学班伙伴把三个病号连铺盖一起拖到了角落。 第四名病号赵同学早跟不速之客打得难舍难分。 余光里忽然掠过一抹泛着寒意的银白色。 有人掏了刀! 宋斐寻迹望去,就见一人正拿到捅向赵鹤肚子! 赵鹤似没料到对方会动真格,竟忘了闪躲。 眼看刀刃就要把赵鹤开膛破肚,侧面忽然飞来一脚,被行凶者狠狠踹倒在地! “你个逼崽子敢动刀?!” 吴洲显然是气急了,踹完一脚不解恨,又上去一连补了好几下! 咚—— 巨大的声响震得宋斐一激灵,转头去看,竟是仓库门被撞开了! 闯入者们疯狂至此说到底也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但其实就为了一口吃的远不必如此,他们武生班也好,化学班也好,谁都没想过要独占这里。 但不速之客们并不知道。 在分不清善恶的时候,有人假设对方是善,有人假设对方是恶,闯入者们选择了后者。 “啊——” 一晃神工夫,仓库里居然传来何之问的惨叫。 宋斐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跟进去的。 腿比脑子先行启动,下一秒人已经进了仓库,然后宋斐就看见何之问举着一袋面粉抵抗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同学的袭击,而对方的折叠刀已经插丨进了面袋! “何之问——”宋斐揪心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没事!”何之问气喘吁吁,一脸惊魂未定。 “没事你他妈叫啥!”宋斐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他个神经病拿刀捅我啊!!!”何之问也委屈得要死。 那厢壮硕的男同学已经拔出刀,然后一下抓住何之问的面粉袋,用力丢开,回手还要捅第二下! 宋斐冲过去就是一脚,与之前吴洲踢另外一个王八蛋的如出一辙! “你疯了!”宋斐气得说话都在抖,“为口吃的杀人?!” 男生从地上站起来,定定看着宋斐,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凶狠暴戾:“滚开。” 对方的声音低沉得骇人,此刻的静与之前“杀红眼”的激烈形成鲜明对比,但又莫名统一。 不知怎的,宋斐想起了曾经的于梓晟。 不同的是眼前的人,比于梓晟多了一丝癫狂。这种癫狂藏在他的眼里,像是长期在某种异常环境里形成的情绪惯性。 遇见于梓晟的时候,尸潮爆发不足十天。 如今,已过去二十三天。 “我可以让开,这里的东西本来就是大家共享的。”宋斐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缓,友善,“但你现在不冷静,情绪也不对,你能不能先缓缓,听我说。” 不速之客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我最后再说一遍。滚开,别找死。” 宋斐的声音冷下来:“以后大家还得在一个屋檐下,你确定要撕破脸?” 不速之客再不废话,持刀袭来! 宋斐这叫一个恨,好好语不行,非动手,当他这二十多天丧尸白打的?! 灵活闪过刀锋,宋斐一把抓住对方持刀手腕,同时身体用力向前将对方狠狠撞到墙上。 未及对方从冲撞中回过神,宋斐双手齐扣住对方手腕,用力不间断地往墙上砸,一下两下三下,连个喘息空隙都不给。 没超过五下,对方折叠刀脱手。 落地的铛啷声更响起,宋斐的金属筷子尖距离不速之客的脖子只有0.01公分。 “咱俩谁找死?”宋斐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那人没说话,但腿已经开始发抖。 宋斐第一次当恶人,甚至说出台词的时候他都觉得好笑。可对方当真了。因为对方动刀的时候,心里的杀意是真的,所以当形势逆转,将心比心,对方也相信了自己的杀意。 宋斐心情有些复杂,可还没来得及思考,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如果眼前这个人杀意是真的,那么外面那些人呢?! 寒意从心头掠过,宋斐不敢多想,一狠心直接将对方抓过来,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则控制着金属筷子,停在距离“人质”脸侧很近的位置。 “宋斐?”何之问看不懂,颤抖出声。 “闭嘴!”简单粗暴封锁了何同学,宋斐带着人质一步步,缓慢挪出仓库。 后厨里,一片狼藉。 侵入者比原住民在数量上稍稍占优,个体战斗力上却稍逊一筹,于是两相冲抵,一时势均力敌。 双方都有挂彩。 双方都没停下的意思。 侵入者原本就不冷静,原住民则是打得没了理智。 难怪戚、王轻远没跟着自己进后厨,敢情也早就搅进战局,这会儿正一个一打三,一个一打二。 “都住手!”宋斐用尽全力一声大喝,“再打我就弄死他!” 后厨的打斗叫骂不绝于耳,但恐吓,这是横空出世独一份,竟真的起了效果。 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顿住,齐齐看向宋斐。 一时间后厨陷入诡异寂静。 宋斐不失时机重复一遍:“都别打了,你们的人在我手上,现在是不是能平心静气好好说两句话了!” “不能!” “滚你妈!” “屁!” “他谁啊!” “……” 粗略估计,拒绝之声不下十个。 剩下的不是不拒绝,而是能动手,就不哔哔——直接重新开打。 战火再起,而且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斐活了小二十年,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你这人缘混的,绝了。” “人质”怒不可遏,宋斐甚至能感觉到他吼的时候是浑身颤抖的:“我操丨你们妈——” 这是个草台班子,甚至可能彼此都未必全然认识。 黄默抬起眼,破天荒一声大喝:“王杉——”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应化1班团支书一把甩开对手,狂奔至墙角,扒拉开扫帚和簸箕,拿出一个铅球大小的不明圆球体,灰突突的看不出具体颜色,只一根白色引线从球体上方垂下。 一手高举土丨炸丨弹,一手划着打火机,微弱的火苗里,王杉的脸与无数革命先烈的脸重叠到了一起—— “谁他妈再敢动一下,我就炸了!” 王同学的威喝太过新颖,不速之客里面没有被吓到的,倒有被笑倒的。 王杉早被黄默科普过这种情况下的对策,当即冷然一笑:“行,那就让你们开开眼。郝斌!” 郝斌,也就是总爱充当皇帝新装小姑娘那位同学一直等着呢,如今团支书发令,他二话不说从兜里摸出个东西就往地上一摔! 咣—— 爆炸声在后厨响起,理论上讲这声音不算大,但门窗紧锁的密闭空间,听起来便足够心惊肉跳了。尤其还有着火一样的白烟,在不明物炸裂的地方缓缓升起,一时以爆炸点为圆心,半径三米内能见度继续下降。 食堂终于安静了。 真正的,彻底的。 忽然,白烟里闪出火光。 王杉一惊,刚要迈腿,郝斌已经脱掉棉衣扑扑两下,把小火苗压灭在了萌芽状态。 王杉长舒口气,但回想起来,仍十分后怕:“谁让你把试用装在屋里引爆的!” 郝斌委委屈屈:“我一紧张,忘了要扔窗外……” 王杉失望:“炸弹都扔不好,你还能干啥!” 郝斌想哭:“……支书,我只是个平凡的大学生啊!” 章节目录 控制局面 > 趁闯入之客们被炸弹震住, 戚、吴洲、傅熙元、王轻远、罗庚立刻下了对手的武器, 何之问、李璟煜还有化学十三郎们反应稍慢些, 但一见五个人的动作, 当下明白过来, 也有样学样。 闯入者们的癫狂似乎就靠一口气憋着。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亮了武器, 有几个带着利器却最终没拿, 就是肉搏,有几个干脆连武器都没有,全凭着一股子疯劲儿。 如今气泄了, 大部分颓丧下来。就像被一阵风噗地吹灭的灯花,不复狰狞,面如死灰。 宋斐看着戚带领战友们把闯入者赶到墙角, 看着那些人眼神涣散地慢慢蹲下, 好似三魂七魄悉数抽离,只剩下木然的躯壳。 他们甚至都不是绝望。 想活而不得, 才绝望, 可他们的眼里连这点情绪都没有了。 宋斐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恶战已经耗尽了他们最后的一丝念想, 所以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撑他们的身体, 更别说意志。 从里到外, 彻底垮塌。 “啊啊啊啊啊——”怀里的人质忽然挣脱, 发狂一般冲向王杉! 已经习惯了炸碉堡造型的化学团支书被吓傻了,就像好端端走在上学路上忽然碰见了疯子,本能害怕, 拔腿就跑, 甚至忘了调整姿势,边跑还边高举炸药包! 这场面太过诡异,一时懵逼了所有小伙伴。 宋斐第一个反应过来,噌就窜了出去! 然而终究晚了一步,眼看人高马大的疯狂男同学就要追上四体不勤的王杉,甚至伸出的手已经触碰到了王杉的后背! 扑咚—— 追逐者鬼使神差地失去平衡,轰然向前扑倒,脸结结实实砸到了大理石地面! 宋斐快步赶到,就见半个身子已经爬出地铺的乔司奇正紧紧抱着对方的小腿。光抱还不过瘾,在对方摔倒后二话不说张嘴就狠狠啃了上去! 彻底疯了的男同学已经不知道疼了,或者相比脸,小腿上的啃咬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他要起身,所以拼了命地蹬腿想把阻碍他的人踹开! 宋斐一条腿跨过对方身体,一屁股坐到其后背上,脸冲着乔司奇的方向,用力按住了战友的手:“乔司奇!” 已经烧得跟疯了差不多的乔同学闻一怔,便被随后赶过来的林娣蕾拖开。 宋斐立刻以屁股为轴心一百八十度转身,薅着对方的头发把他的脸抬起来,狠下心,无视对方已经被鼻血染红的脸,拼尽全力大吼:“你他妈疯够没——” “够你妈逼!老子死也要拉你们垫背!”那人啐了宋斐一脸血。 宋斐简直想扒开对方的脑回路看看究竟什么构造:“没人要你死!我们也不想死!你能不能让智商上线好好听我们说话!!!” “不要我死你们把吃的拿出来啊,拿啊!!!” “午餐肉还是土豆泥?” 黄默幽灵一般出现在男生身边,一手开了盖的罐头,一手盛满香甜的小碗。 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仿佛盘古开天地的时候就蹲在了那里,只等召唤现身。 她问得很温柔,男生听得很科幻。 宋斐回过神,也松开薅着头发的手,从善如流地卸下双肩包,翻出还剩一少半的塑料瓶装白开水递到男生脸边:“要不,先喝两口?” 无声,静默。 预设的场景和实际情况出入过大,一脸鼻血的男生需要重启系统。 被圈到墙角的二十八个行尸走肉,也在这样的神转折里,消散了疯魔buff,回了一丝红蓝条。 “听好,”宋斐沉下声音,一字一句,刚硬有力,既是对着趴在地上的男生,也是对着墙角的所有不速之客,“咱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不,就算是社会上的陌生人,这种环境聚到一起,该想的该做的都得是团结一致,互帮互助活下去。我们没准备独霸食堂,但也不可能让你们打砸抢,要想好好活,就得守这里的秩序,资源共享,困难同当。咱们要对付的是外面那些怪物,不是同学,要有谁还想来阴的,那别怪我们不客气。友情提示,我们不是人起来连我们自己都怕。” “……” “听清楚没,说话!” “再来一口吧。” “……黄同学你能不能等我说完话再喂他!” 卡滋。卡滋,卡滋。 黄默没有喂第二口,墙角的不速之客们还在消化宋斐的秩序宣,整个后厨都处在一种灰头土脸的静谧中,于是这清脆的声响愈发骇人。 站在台案旁边的李璟煜总觉得声音近在咫尺,四下环顾后猛然弯腰,看向台案底下。 一个单薄文弱的男同学正捧着巨大的白萝卜在那里暗搓搓地啃,吞咽得太凶,连皮一起嚼。 从残留的萝卜上看,他可能从进屋之后就躲到这里开始啃,只是刚才一团恶战,此处此声都无人注意。 “丁识渊?!”小鲸鱼认出了一个社团的学弟。 少年怔住,萝卜脱手,咚地掉到地上又骨碌碌滚出去几圈。他根本没有察觉,只不可置信地瞪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熟悉面孔,恍若见到神迹:“李璟煜?!” 眼圈忽然就红了:“小丁!” 少年一声哽咽,嗷地哭了出来:“老李——” 或许搞文学的天生就感性多情,富有浪漫主义色彩,于是一场同学惊喜重逢,愣是演绎出了我地下党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接上头的催泪场面。 武生班和化学十三郎们由着他俩在案台底下抱头痛哭,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给不速之客们分发食物。 二十九个同学显然是饿极了,拿到吃的后再不管其他,就是个狼吞虎咽。什么敌友,正邪,过去和未来,生存与毁灭,都他妈见鬼去吧。 个别反射弧较长的同学还没适应这种急转直下的剧情,呆愣在那里迟迟不敢伸手接食物。在他们的惯性思维里获得食物就必须你死我活,如今他们落败,就该死路一条,最仁慈的也是扔在那里让他们自生自灭,怎么可能在被武力制服后,又被分发吃的。 那可是吃的啊,吃一口就少一口的不可再生资源,疯了才会跟别人分享?! 武生班和化学十三郎看在眼里,特难受。刚才那场恶战拉下来的仇恨不可能瞬间消散,可又确确实实没办法跟眼前难民似的这帮人联系到一起。 他们的行为看似前后差异过大,可当人的精神被折磨到了极限,被饥饿逼到了疯癫,似乎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上一秒哭,下一秒笑,上一秒恶如厉鬼,下一秒弱如蝼蚁。 人的意志力在灾难绝境面前,脆得就像一张纸。 戚走到三个病人身边,把药交给了林娣蕾,后者取过温水,喂三个小伙伴吃了药。赵鹤早在第一时间吞了消炎药,这会儿跟吴洲、傅熙元他们守着狼吞虎咽的不速之客。 宋斐总算能歇口气,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把王杉抓到僻静角落,郑重地问:“你那个炸弹放这里安不安全?试用装就那么猛,正式版要炸了咱们不得跟着食堂一块儿飞?” “哪有什么正式版啊。”王杉给了他一个“年轻人你还是太嫩”的老成眼神,“那是我拿土做的模型,真要是里面都塞满易燃易爆材料,我还活不活了,一个火星都能上天。” “那你说的炸弹……” “都是郝斌扔的那种微型摔炮。不是你说的吗,重在恐吓,不为归西。” “可你不能一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没有吧,万一遇见……” “万一遇见需要大爆炸的地方,把试用装全拆开,里面东西倒到一起,完美合体,炸哪儿哪儿没。” “……” “怎么样?”王杉眼里闪烁着期待。 “进可攻,退可守,”宋斐欣慰地拍拍他肩膀,“你成长了。” “宋斐。”黄默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宋斐终于忍不住,问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你走路是不是都没声的?” 黄默微笑:“不,其实是我根本没脚。” 宋斐咽了下口水,端正态度:“黄老师,有事你说话。” “你去看看案台底下那俩哭完没,如果哭完了,跟丁识渊问问他们到底什么情况,从哪儿来,都经历过什么。” “要是没哭完呢?” “那就打断他们,跟丁识渊问问他们到底什么情况,从哪儿来,都经历过什么。” “……” 明明只是用相同和蔼的语调说了两遍一样的话,为什么就让他产生一种如果不照做一定会被捅死的恐惧啊!!! 案台底下,老李和小丁都哭成了兔子。 宋斐带着午餐肉罐头钻进去的时候,两个人还在抽抽搭搭,追忆往昔社团快乐。 有了肉,一切都好说,对于宋斐的问题,丁识渊知无不,无不尽,连宋斐没问的都一箩筐倒了出来。 丁识渊是低李璟煜一年的学弟,但因为他念书早一年,小学又跳了一级,妥妥比李璟煜小了三岁,故而看起来就像个高中生。 据他讲,他们是从宿舍里面跑出来的。算他在内这三十个人,其实分两拨,一拨来自5号男生宿舍楼,一拨是6号。其中经济管理学院和计算机学院占了大多数,个别还有其他学院的。 经过了尽一个月的煎熬,宿舍里面的人差不多都疯了,没疯的也快被逼死了。 长期封闭的极端环境让他们从生理到心理都发生了异化,每天都有跳楼的,或者干脆开门让怪物咬自己的,但更多的还是抢东西的。有人抢,就有人抵抗,于是抢夺的不再是人,被抢的也逼上梁山。 后来他们这些被逼得穷途末路的人,只能商量着往外逃。 其实没人知道逃出来会怎样,但留下来就是死,所以哪怕那是根救命稻草,哪怕结局仍然是沉到水底,他们也想抓住,拼死搏一把。 丁识渊不了解6号楼的情况,但从两个楼一拍即合的逃窜搭伙看,遭遇应该大差不差。 突围的有五十几号人,可真正进到食堂里的,就他们三十个。很多人在途中就被扑倒了,但具体是谁,丁识渊也讲不出。 说到底他们也就是一帮为了活命临时组合的陌生人,连熟悉都谈不上,遑论交情与默契。 要不是跑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罗庚喊林娣蕾的那一声,他们可能就蒙头蒙脑冲进食堂正门了。 如果那样,可能又是截然不同的下场。 “我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丁识渊的脸上闪过几许恍惚,仿佛又忆起了宿舍里的地狱光景,“就像做梦。” 宋斐从桌案底下爬出来的时候,后厨已经恢复嘈杂。 林娣蕾正被罗庚拉着检查胳膊上的青一块紫一块,戚则守在明显安稳一些了的三个病人身边。 可能是药效快,也可能是吃药本身给了战友某些心理暗示,但不管哪种——宋斐吸吸鼻子,压下眼底的热气——这一晚上的出生入死都是值得的。 “吉林、辽宁等地已逐步恢复供暖,黑龙江……” 悦耳的播音腔,即便在五十几号人的嘈杂里也充满穿透力。 明明距离上一次听广播才过去几个小时——就在朝医院出发前,他们还听了一下广播,振奋斗志,可如今再听,仍觉得久违了。 新闻内容和几个小时前并没有太大区别,当然这也不是给他听的。 收录机被立在二十九个人面前,已不知播放了多久。新闻是车轱辘话来回说,二十九个人是车轱辘话来回听。这种车轱辘就像心理治疗师的催眠神器,来回摇摆,周而复始,于是患者们焦虑的神经,也在这样的机械运动里慢慢放松,平稳。 黄默坐在收录机旁边,既是守护生的希望,也是陪伴新来同学,时不时在新闻间隙插上两句平平淡淡的话,不煽情,不冷漠,一种恰到好处的自然,却莫名安抚人心。 饥饿感渐渐远走,理智慢慢回笼。 有几个同学已经哭了,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带着死里逃生的后怕,抑或,还有那些无法与人说的不堪。 宋斐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庆幸自己早早离开宿舍了。 如果他现在还困守440,是不是也像这些人一样,被逼得发了疯。 丁识渊说就像做梦。 宋斐倒希望这些人把那一切当成梦。 无论梦境有多痛苦阴暗,如今都醒了,睁开眼,就能看到偷偷从窗帘后面溜进来的光。 章节目录 且行且看 > 宋斐凑到黄默耳边, 把从丁识渊那里问到的情况简单复述了一下。他把声音压得很低, 又有收音机广播的掩护, 所以对面的二十九个人基本别想听到只片语。 但就算这样, 他还是不放心, 一边讲一边余光瞄着不速之客们, 生怕说到一半, 有人冲出来捣乱。 汇报完毕,黄默点点头,表示了然。 黄默心里有了数, 宋斐心就落了地,再看不速之客,就不是余光了, 而是直接把脸转向他们, 面对面,光明正大。 “哎, 那个三角眼的, 你总偷瞄我干啥。砸冰柜那事儿我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 你还敢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啊?”被抓了个现行的三角眼同学一脸懵逼, “什么冰柜?”他只是好奇这俩人在嘀咕啥, 不自觉多瞅了两眼, 怎么就横空出世一个冰柜? 宋斐一脸嫌弃:“别装,乔司奇都指认了,砸玻璃冰柜的就是你!” “怎么可能, ”三角眼同学眼中的错愕和无辜都是那样的真诚,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哈,”宋斐嗤之以鼻,“那你对什么有印象?” “我就记得我往宿舍外面跑,再然后就已经在这里听广播了,真的。” “……”甩锅宋斐见多了,但甩得这么简单粗暴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位失忆的同学,你赢了! “哎,那膀大腰圆的,你把脑袋低到地底下我也能认出你后脑勺。刚才就是你捅的何之问,我都给你记着呢。” 努力想隐藏在人群中的粗壮同学被此不实指控刺激地拍案而起:“操,我他妈根本没捅着!” 宋斐也横眉立目:“你还想捅着?!” 男同学的气势在心虚中瞬间弱掉,虎背熊腰也不自觉有些佝偻,但还死撑着嘟囔:“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亮刀了,大脑都是空白的,但后来真往下捅的时候手也抖,不然你以为他能有机会拿面粉袋挡住?” “这就是重点。那面粉被你祸害一地,还能吃吗,比捅着何之问更不可原谅!” “宋斐……”不远处传来何同学温柔的呼唤。 “啊,”宋斐一个激灵,弱弱转头相望,“小何,呵呵,你也在啊。” “对啊,”何之问摊手,保持微笑,“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呢。” “那个,你,坐下!”缩缩脖子,宋斐结束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虎背熊腰的男同学迷茫地坐下,继续在面粉和人命的天平里纠结。接二连三的遭遇已经基本摧毁了他的价值观念体系,刚才听广播的时候稍稍重建了点,现在被宋斐一搅和,再度坍塌成废墟。 黄默忍俊不禁地拉拉宋斐袖子:“行了。” 宋斐磨蹭半天才坐下来,颇有些意犹未尽,小声跟黄默咕哝:“不吓唬吓唬,我总不放心。” “现阶段应该问题不大了。” 宋斐知道,黄默的语气越淡,越说明有底,但:“现阶段?” 黄默沉吟片刻,才轻点了一下头:“嗯,有粮,有新闻。” “可吃的……总会吃完。”谁都不想面对的现实,乐观如宋斐,也说得很艰难。 黄默无奈笑笑:“那就只能到那天再看。” 是啊,眼下这种情况,能过好当前就算命大,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斐甩甩头,成功丢掉对前路的黯淡展望,结果却带回了过往的不堪记忆:“你说,如果在超市遇见于梓晟他们的时候,我们能像今天这样打一架,是不是后面的事情都会不一样。” “没有这样的如果。”黄默目光柔和地看着宋斐,“只要于梓晟不先动手,你们永远都不可能跟自己的同学拼命。而且退一步讲,那时的你们只有六个人,打架经验也远比不上现在,真动起手,寡不敌众,必死无疑。” “所以离开超市是对的,”宋斐嘚瑟地露出雪白大牙,“我们才有机会成为现在的我们。” 黄默莞尔:“嗯,脱胎换骨,斗战胜佛。” 目光重新扫过二十九个不速之客,宋斐觉得有必要让他们也知道:“告诉你们,谁也别想又起歪主意,我们再也不是只会用水果刀折叠刀美工刀瑞士刀剪刀寿司枪韩式筷八卦扇军体拳打丧尸的软糯小白兔了!” 二十九名同学:“……” 这他妈哪里软糯啊啊啊!!! 该汇报的汇报了,该恐吓的恐吓了,宋斐功成身退。 “哦对,”黄默拉住要起身的他,嘱咐最后一句,“和johns说一下,人都病了,就别总惦记一线的战斗了。” 宋斐乐出了声,知道黄默说的是乔同学病中还不忘记住冰柜杀手的事:“行,我劝劝。” 告别黄默,宋斐又小蜜蜂似的整个后厨兜一圈,把从丁识渊那儿得来的信息传递给了四海八荒的小伙伴,最终才落回戚身边。 可即便落回,他还是先查看了三位病中战友的状况,然后才龇牙咧嘴地撩起衣服,让戚帮忙看看后背上的针眼。 “嘚瑟完了?”戚的视线就没从宋斐身上离开过,又心疼又心累,最后就都成了郁结之气。 “我不得稳固一下胜利果实嘛。” “现在稳固了?” “绝对稳。我敢保证咱们的花式灭尸敢死队形象已经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巨大阴影影影影——疼啊大哥!!!” “不是帅哥了?” “帅哥也疼啊!你给我擦的什么玩意儿!” “酒精。” “你连酒精都带回来……不对,我真的感觉像浓硫酸啊!” “针头太粗,针眼太大,酒精都流进去了难免刺痛。” “你一定要用这么冷酷的语气进行这么凶残的细致描述吗……”宋斐一把辛酸泪,“我今天晚上已经够倒霉了,又撞玻璃又挨扎,谁能比我惨!” 戚叹口气,轻轻帮他把衣服放下来,顺势从后面揽他入怀,既温柔又无奈:“你以后再做任何事情的时候,能不能别冲动,多想想,不用三思,一思就行。” 这不是戚第一次说他毛躁,但确实语气最和缓,姿态最低微,拥抱最温暖的一次。 宋斐的刺软成了面条,坏脾气化成了一汪水。 “不冲动,多想想,”宋斐轻声呢喃,“像你一样?” 戚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找不到,只能谨慎地应着:“嗯。” 宋斐回过头,眉毛轻挑,不怀好意的笑:“我像你一样,还要你干嘛?” “……”他就知道这里面有坑! 戚与宋斐难得有这样“其乐融融”的时光。 然而美好的事物总如白驹过隙般短暂。 “戚……”病中三友之一,也是从头到尾最有精气神的乔同学,发出微弱呼唤。 维持着环抱bf的姿势,戚皱眉看向旁边躺着的战友:“你怎么还没睡着?” 乔司奇一口老血,顿觉病情雪上加霜:“我也不知道……我越来越困越来越迷糊,可就是睡不着……我是不是活不过去了呜呜呜……” 宋斐挣脱开戚,飞快凑到乔司奇身边宽慰:“吃药犯困是正常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什么都别想,一觉到天亮。信我的,明天太阳一出来,你就生龙活虎了!” “真的?”乔司奇带着哭腔的声颤得厉害,听得出是真心害怕。 宋斐深吸口气,一字一句:“真的。” 乔司奇:“呜呜我不信……” “……”要不是病重,这种从头到脚都是槽点的战友根本没有躲过胖揍的任何理由!!! “如果你真觉得还不行,”戚忽然开口,“就挂吊瓶。” 乔司奇愣住。 宋斐也有点懵:“你还带回了输液瓶?” 戚点头,同时拿起乔司奇的手,开始摩挲手背血管。 乔司奇连哭都忘了,颤巍巍地问:“你、你会输液?” “不会,”戚想也不想,“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就找静脉血管呗,最开始可能掌握不好力道,容易刺破血管壁,但一次不行就多扎几次,只要输液管里有血液回流,就证明扎到血管里了。” “……” “不过你这手背怎么看不清血管呢。” “会不会是你技术不……” “算了不要手背了,咱们换手腕。这里皮最薄,血管看得最清,输液针戳进去你隔着表皮都能把针头看得清清楚楚,所以那些自杀的都喜欢割腕……” “戚哥!”乔司奇忽然中气十足地唤了一声,用力把手从戚魔爪里抽回来,深深藏进被子,“你拿回来的药好像开始起作用了,我身上不那么冷了,体力也有点回来了,我感觉我还能再活五百年!” 戚赞许地点点头:“加油。” 乔司奇用力闭上眼睛:“晚安!” 戚根本没带回什么输液瓶,这是宋斐在乔司奇开始打呼噜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 戚学坏了,并且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点点滑向无耻的深渊。宋斐不知道该悲伤哀悼一个正直青年的消逝,还是喜悦迎接一个宋斐二号的到来。 但问题是他没让戚学他啊! 想让人学的,比如戚要求他做事多思,永远都失败。 不想让人学的,比如他身上的“闪光点”,戚无师自通。 老话果然都是真理——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哒哒哒……咣当…… “啊……”扑咚…… 不知从哪溜进来的贼风,将凌乱嘈杂一并送到。 那声音很远,远到听起来都没有太多真实感。 但后厨里所有清醒着的人都听见了,而且声音越轻,越让人的心往上悬。 起先小伙伴们从百叶窗缝隙往外看,但一无所获。 好在武生1班最初来食堂时,误闯到屋顶的宋斐和小地雷留下的绳索还在,虽然末端只停留在2班韩餐后厨窗口的中间,但2班后来频繁往返一二层时,就在1班的协助下把绳索加长了,平时为防止丧尸借此攀爬,2班都会在使用完后把绳索的后半截捞回窗内,若像现在这样人都在一楼,则会把绳索末端绑上重物扔回去,用的时候再拿长丨枪勾出来。 夜已深,窗外丧尸早散了干净。 戚勾出绳索,顺利爬上屋顶,又飞快把绳索收上来后,远方喧嚣仍在。 那是宿舍西区的方向,隔着一定距离,看不真切,只能依稀辨认是很多人在跑。月光下,逃命大军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戚他们所在的宿舍,包括食堂、超市在内的这片生活区,大范围上都属于东区,也是大部分院系本科生集中的区域。而西区则以研究生为主,同时还住着国际教育学院和继续教育学院的同学,以及极少数因东区这边满员而不幸被分到西区的其他院系本科生。 西区没有学生食堂,但有园丁餐厅和一个饺子馆。 园丁餐厅名叫餐厅,其实也是食堂,共两层,规模大概是他们所在主食堂的三分之一,同样窗口刷卡就餐,与这边无异,故而消费主力仍然是西区的同学,辛勤的园丁们往往是万绿从中一点红。 饺子馆则是校内唯一的商业餐饮门面,占地面积也不小,除了饺子还兼顾精品私房菜,据说学校一直是不让商业餐饮进入的,不知饺子馆老板怎么就神通广大谈下了买卖,最终一枝独秀。 东西区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也不算很近,所以除非想到主食堂吃特色,否则西区的同学很少特意过这边来吃饭。 包括现在,他们逃命的方向也是园丁餐厅。 于是戚只能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直到连影子都消失在喧嚣尽头。 “西区?” “嗯,”戚身上还带着凉气,“往园丁餐厅跑呢,估计跟我们这边情况差不多。” “西区人也不少,”林娣蕾叹口气,“食堂还没有咱们这边大,情况只会更糟。” “操,我还想着这边不行就去那边呢,”吴洲一脸绝望,“看来是没戏了。” “兵哥哥们到底啥时候来啊。” “警察叔叔也行啊……” 小伙伴们你一我一语,牢骚多,干货少,终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 眼下的困境像是一道无解的题,怎么答都不对。 最后还是一直安静着的黄默开口,既然没辙,那就该养病养病,该休息休息,等所有人都生龙活虎了,再难的坎儿咱们也越得过,再难的路咱们也踏得平。 小伙伴们不知道黄默哪里来得自信,但又莫名其妙被这种自信感染得心神安定。 ——宋斐的自信像可乐,喝起来爽,但你偶尔被碳酸噎打嗝,也会想要抨击一番。可黄默的自信像清茶,入口香,回味甘,低调奢华有内涵,神秘雅致逼格满。 章节目录 另辟蹊径 > 这一夜武生班和化学十三郎都没敢怎么睡, 即便闭上眼, 也是眯着,警惕着, 生怕新人们再出幺蛾子。 可人家那二十九个倒睡得香, 缩墙角里一个挤一个安详得就像依偎在妈妈怀抱。丁识渊更是凭借关系户身份, 直接享用了李璟煜的半卷铺盖, 跟周公幽会得那叫一个深入绵长。 翌日早上,四个病人的症状都有不同程度的缓解,高烧的退了不少, 低烧的彻底不烧,后者甚至还能发出零星声音,诸如“我想吃肉”什么的。可新人里又有几个不舒服了, 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骤然一放松,全找回来了, 幸而黄默发现的早, 给他们喝了冲剂, 算是顶了过去, 没真发展成什么病症。 那之后, 五十几号人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两天。其间东西区宿舍都不止一次有人冲出来过, 但再没有形成规模,最多的时候一次也就冲出来三四个人,要么直接被丧尸围住全军覆没, 要么慌不择路, 最终也不知道逃向了哪里。 新人们被没收的武器仍然被集中看管,暂时还没有物归原主的打算。但无论是武生班还是化学十三郎都看得出,经过三天新闻联播的洗礼,这些人已经平静下来,理智回笼,甚至有一些已经开始因为想家想父母而偷偷哭,横看竖看都比较接近无害的普通同学了。 黄默最开始还会分出比较多的精力照看他们,后来就慢慢让他们自己待着了,只要不惹事,后厨里随便自由活动,也避免了让他们有一种被人软禁的抵触感。 三位生病战友,周一律是最先彻底退烧的,接着就是冯起白,乔同学则拖拖拉拉到最后,他退烧的时候,周一律都能坐起来跟战友们分享病后感了。 听说了乔司奇病中还心系冰柜玻璃横抱恶人大腿等光辉事迹后,周、冯二位同学均大为震动,诚心叹服,尤其是周一律,原本想嘲笑乔司奇退烧慢的,瞬间改口,转折之生硬,可作为尬转范例,听得冯起白都想发满屏弹幕帮他把脸遮住。 尸潮爆发的第二十七天,雨夹雪。 武生班健康小伙伴们这两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去探了一下二三楼的后厨,结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糕。 二层后厨都是小单间,日料也好,川菜也好,西北风味也好,诸如此类的特色小门面根本不会大量囤积食物,即便有冰柜或者冰箱,容量也不大,有的甚至没有。至于放在常温里的鱼肉菜无一幸免,全已变质。宋斐他们只能这家扛走一袋米半袋面,那家拎走几盒鸡蛋半筐土豆,同时搜寻少得可怜的冷藏设备。 三层比二层好一些,起码冰柜是大的,但比一层来,也是根本不够看,毕竟去三层就等于下馆子,客流量远低于日常就餐。 千辛万苦把这些东西都弄到一层后厨,眼见着消耗的储备总算有了补给。 化学班和新同学们都眼前一亮,但武生班却更坚定了离开的念头——只有这些了,再吃完,真的无路可走。 那之后,宋斐便无所事事,只好对着窗户发呆。百叶窗片被调成可以窥见外面的平行状,于是宋斐见证了从多云到阴霾再到落雨的全过程。 跟他一样仰望苍穹久久不能自拔的还有乖乖养嗓子的赵鹤和大病初愈的乔司奇。 这天气看着像下小雪,可落到玻璃上就成了水珠,于是三个人各执一词,为小雨、小雪还是雨夹雪而争论不休。 戚坐回不远处,开始擦枪,擦水果刀,擦剪刀,保养自己身上的一切装备,时不时抬一下眼皮,看看那三人还能无聊到什么地步。 吴洲加入战局,以自己是东北人鉴雪经验丰富为由,挺赵鹤的雨夹雪,并在另两位“你俩一个院的投票无效”质疑中,思念起了家乡父母,一时气氛陡然变得伤感。 傅熙元在探二三楼的过程里再次深刻见识到了罗庚的军体拳,于是回来后迫不及待进行讨教;王轻远、何之问各单独靠在一隅,或沉静思考,或闭目养神;冯起白研究起了赵鹤的三角铁,并很快打得节奏分明动感十足,那在赵鹤手里怎么听都像废铜烂铁的东西愣是摇身一变,通体发光;李璟煜算是找到了吹牛逼的听众,将武生班一路的战斗描绘得上天入地堪比西游记,不光把小丁听得一愣一愣,连二十九个新同学都深信不疑,并表示这和他们在宿舍里听见的传说是一样的——尸潮爆发没多久,便有一队勇猛校友手持利刃大杀四方活生生冲出了一个黎明,最终在旭日的曙光里一骑绝尘消失在了希望的地平线。 化学十三郎还是老样子,自成一处小团体,说说话,谈谈天,追忆一下同学,展望一下未来。 午饭就是在这个时候好的。 一直帮林娣蕾和黄默打下手的周一律,帮厨做到底,直接将大锅里的菜和蒸盘里的饭各分成三大盆,挨个端给武生班,化学班,新人班。 一菜一饭,人人平等。 只身体还有点虚的乔司奇、冯起白和周一律,额外得到了一小碗鸡骨架汤。 “我的呢?”赵鹤伸脖子等半天,发现汤就三碗,这叫一个心碎,“我也是病人啊。” 傅熙元拍拍他肩膀宽慰:“你体格好。” 赵鹤:“体格好也需要关爱啊。” “来,给你多夹一块冻豆腐。”宋斐把蓬松豆腐块送到赵鹤碗里,“我就心肠软,最看不得别人可怜了。” “谢、谢。”赵鹤黑线,泄愤似的一口吃掉冻豆腐,结果被里面的热汤烫了个半死。 宋斐吓一跳,也没想到他能吃这么急,趁着对方光顾着喝凉水还没空理他,赶忙躲到另外一边,结果一跳一躲,想起来个事儿:“咱那冰柜还能用吗?” 赵鹤正想发飙,被宋斐这么一打断,注意力也放到了食物存储上。 “没事,”周一律出声,他帮厨,总从冰柜里拿东西,最有发权,“里层玻璃虽然碎了,外面还有盖呢,就跟普通冰箱门似的,都能保温。” 宋斐放下心来:“哦,那就好。” 林娣蕾忽然叹口气:“其实不太好。” 武生班小伙伴们加临时编外人员丁识渊都被这话弄得停住了筷子,目光全部集中到林娣蕾身上。 后者也没卖关子,直接如实相告:“冰柜里的肉眼见着往下消耗,没看咱们今天都全素了吗,等再来几拨人,估计直接就要空了。” “米面呢?”戚问。 林娣蕾:“都还有,能比肉和菜坚持的久一点。” 宋斐:“咱们还有蔬菜?” 丁识渊:“萝卜啊。” 宋斐:“……” “罐头呢?”李璟煜不死心地问。 乔司奇:“我偷偷过去看了,午餐肉基本吃完,剩的都是水果罐头、豆豉鲮鱼和老干妈,当主粮也太凶残了。” “等等,”何之问举手提问,“你为什么是‘偷偷’去?” 乔司奇:“我说……偷偷了?” 全体战友:“嗯。” 乔司奇:“呃,那个,我吧,反正肯定不是去偷吃你们对战友就不能多点信任吗!” 全体战友:“……” 周一律:“人都傻成这样了咱们还计较吗?” 全体战友:“算了。” 乔司奇:“……” 为什么忽然觉得被小伙伴们鞭挞反而是一种幸福啊! “黄默,”一直没说话的戚开口,“之前你不是说我们应该尽早打算吗,我觉得不能再拖了,就现在,就今天,咱们得有个方向。” 其实在被点名的时候黄默就知道戚想说什么了。头是她起的,却一直没下文,如今迫在眉睫,自然要找她。然而说实话,她也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这话前两天还不能说,免得大家跟着一起乱。 如今小伙伴们休养生息得差不多,新人班也稳定下来,那就把问题都摊开,大家一起头脑风暴。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脑袋都快想炸了,”黄默放下碗,有点不好意思地苦笑,“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办法。” “晕,”宋斐都不知道该生气她自以为是还是该心疼她压力自己扛,“你一个人想啥啊,你要一个人都能想全了要战友干嘛。” 黄默怔了下,刚想开口,又被冯起白抢了先:“估计是觉得咱们这些人也想不出什么,说与不说一个样。” 黄默囧,连忙着急地解释:“这个真没有。我就是看前两天大家还都没缓过来,想着反正粮食暂时也够,就全心全意休息几天,等精气神都恢复了,再为这个发愁也不迟。” “就你歪。”宋斐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冯起白的脑袋,“赶紧把刘海剪了,眼睛一挡说话都阴阳怪气。” 不等冯起白回嘴,他又跟黄默道:“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儿,想了就跟战友说,咱们十好几号人呢,就算单个智商不如你,凑一起那脑子也比你沉。” 黄默噗嗤乐出声,欣然接受:“嗯,肯定碾压我。” 宋斐环顾小伙伴,继续道:“咱们所有人都一样,以后不管谁不管遇到想到什么事儿,都第一时间拿出来,大家一起扛。十好几号人呢,天就是塌下来,咱们手拉手也能筑起一道承重墙。” 周一律:“事关专业我得提醒一下,一面承重墙无法构成力的平衡是承不住建筑物的。” 戚:“我也补充一下,单个智商不如黄默这种说法……” 王轻远:“我和戚都持保留意见。” 宋斐:“……” 所以说爱学习的人最讨厌了!!! 黄默静静看着小伙伴们,心里很舒服。明明知道正在讨论一件非常严峻的事情,可她就是压抑不下来,只觉得从里到外的轻松,或许,还有那么些许暖意。 她是一个喜欢想很多的人,无论是同学还是闺蜜,都觉得她不够活泼,甚至有时候觉得她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跟谁都不分享。但同时又都觉得她很厉害,一有纠结事就愿意和她说,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于做一个倾听者和解决问题的人。 连带着,她自己的问题,再辛苦,再艰难,也会自己处理,很少告诉别人,遑论求助。 但是现在宋斐直截了当给她定了性——我们合起来智商碾压你,所以有事必须找组织,反驳无效。 她干嘛要反驳。 她明明在偷着乐。 依赖伙伴的感觉很妙,妙到连被吐槽,听来都像唱歌,还是五音特别全那种。 “现在的情况是食物就这么多,咱们变不出新的,要么坐吃山空,要么开辟新粮库。”简单两句,戚就把现状明了呈现。 “问题是哪还有新粮库啊,”周一律摊开自绘校园平面图,“西区食堂不用考虑,和咱们这边一样,超市快递点都被搜刮得差不多,图书馆的自动贩售机让咱们砸了,求实楼的自动贩售机让他们砸了,现在能剩下的顶多是其他院系楼的自动贩售机,还有篮球馆和游泳馆各有两台,哦对,教务楼里还有,但如果咱们能到教务楼,那旁边就是学校正门了,还不如直接出去到对面商业街呢。” “咱学校对面那个还叫商业街?”赵鹤不想打断,但真的不能忍。 “村儿,村儿行了吧,”周一律从善如流地改口,“反正如果校内,能开辟的就是自动贩售机,前提还得是没被别的幸存同学打砸抢。” “就算没被打砸抢,里面也都是零食,”李璟煜的脸皱得跟花卷似的,“只能解燃眉之急,不能一劳永逸。” 林娣蕾扶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一劳永逸……” “宋斐?”热火朝天的讨论氛围里,bf的安静格格不入,重要的是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故而戚疑惑出声,“想什么呢?” 宋斐的回答是:“乔司奇。” 戚愣住。 在马尔代夫潜水还能被塔里木盆地飞出的流弹击中膝盖的乔司奇一脸懵逼,冲着戚对天发誓:“我和宋斐啥关系都有没有!我笔直!” 宋斐黑线:“你就是弯成蛇形走也不是我的菜!” 乔司奇:“那你想我干啥!” 宋斐:“你不是丧尸电影通吗,丧尸电影里难道没有我们现在这种情况?” 乔司奇蒙头蒙脑眨了半天眼睛,才明白过来宋斐的意思,连忙摆手:“那是电影啊,和现实能一样吗,都是套路。” 宋斐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那就讲讲套路。” 酝酿片刻后,乔同学清清嗓子,开始给小伙伴们科普:“是这样,我给丧尸片呢,大概分出五种类型,不一定说多准,但也基本都能涵盖了。那就是公路片,种田流,无脑杀,困兽法,超级英雄。” 全体小伙伴:“……” 分类专业,概念清晰,要不是客观条件受限,他们都有记课堂笔记的冲动。 “公路片呢,就是一边杀,一边往前跑,通常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或者将目的地设定在一个极远的地方,反正主角就是生命不息,前进不止,沿途想办法补给,补给完继续上路。” “种田流多见于欧洲小清新丧尸片和日本动画片,这种流派里丧尸病毒爆发更像是个背景环境,丧尸的杀伤力也急剧降低,通常主角们要做的只是在这种大环境里继续从容淡定自强不息的生活,种种粮食,养养牛羊,个别脑洞大的干脆跟丧尸和平相处,俨然地球村的新纪元。” “无脑杀就是最普遍的了,以美国b级片为首,目的就是刺激观众肾上腺素,不用太管逻辑和内涵,形式也可以公路困兽或者随便什么,反正就是猛洒血浆,怎么爽怎么来,花式怼丧尸。” “困兽法呢,就是给主角们设定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可能是学校,就像咱们现在这样,也可能小镇,社区,荒野,迷宫,甚至一个废弃的城市,主角就在这个区域内,用身边有限的资源,坚持,求生,但最终肯定有外力进入,主角获救,再不然就是主角冲破困境区域,走向光明,不然这就是个死循环嘛。当然也有个别报复社会的导演这么拍……” “等一下,”宋斐总算听到了亮点,“这不就是说咱们吗,咱们现在就是这种局面。” 乔司奇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知识体系里,正说得眉飞色舞,忽然被打断,有点跟不上节奏:“什么局面?” “困兽法啊。” “还真是……”乔司奇也反应过来。 宋斐:“你刚才说这种电影里主角就两条路?” “呃……”乔司奇需要时间回溯一下。 认真听讲的周一律等不及,直接替他回答:“等待外力介入,或者冲破困境区域。” “外力介入是等不来了,吃的坚持不了那么久,所以……”宋斐目光炯炯,“咱们干脆就冲出去。” 周一律:“问题是冲出去之后往哪儿走?” 何之问:“困兽法要变成公路片了……” 赵鹤:“其实公路片也挺好,前途未卜,死活好歹五五分,总比必死无疑强。” 罗庚:“那咱们也不能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飞吧。” 傅熙元:“去市内啊,广播里不是说会往人口稠密区空投食物吗,再不济超市饭店,满大街都是!” 王轻远:“早被打砸抢了。” 戚:“而且我们只有一辆车。” 李璟煜:“地下停车场肯定还有很多车,我们随便再找几辆,然后……呃……” 戚:“嗯?” 李璟煜:“然后用某种方法启动它们!” 冯起白:“请不要略过最重要的环节。” 宋斐被搅和得脑袋疼,但小伙伴们说的这些问题又确确实实客观存在。 “哎,你刚才是不是还有一种类型没说?”宋斐突然忆起了自己对johns的无礼打断。 “对,还有最后一种超级英雄,主角要么装备精良,要么超强变异,然后以一敌百,对丧尸进行无情碾压,最后拯救世界。” “……”“宋斐?” “我去找小鲸鱼研究一下不用钥匙启动汽车的事儿……” 章节目录 心态各异 > 武生班小伙伴们到底也没讨论出究竟怎样发动一辆没钥匙的汽车。 乔司奇倒根据丰富的观影经验给出了“拿两条电线一接触就可以打着引擎”的描述, 但等小伙伴们再问那是怎样的两条线, 或者是不是所有的车都可以这样搞时, 乔同学没了下文。 最后还是周一律给大家科普, 那种简单粗暴的办法只适用于老式汽车, 现在的汽车早更新换代了, 车钥匙里有芯片, 芯片要对码,没钥匙发动机就是锁死的,别说两根线, 就是你把所有线路薅出来挨个试,也没用。并友情提示乔司奇再去看看近两年的电影,保证再没这么发动汽车的了。 乔司奇不用回头看电影, 就已经被周一律极具专业性的解释说服。 烹饪,吉他,汽车, 包括建筑专业, 这一切组合在一起, 就构成了一个非常典型的带腔调的都市青年。 乔司奇很不愿意承认周一律比自己强, 但不管是对方的知识储备, 还是对生活之美的追求, 都是他跑吐血也赶不上的。 于是能拿出来挽尊的只剩下—— “虽然我不懂车,但我有车。” 周一律莫名其妙地看着突来甩出来一句怪话的乔司奇,半晌, 点头承认:“嗯, 你不光有车,还有病。” 人生最痛苦之事不是败给对手,而是人家根本没拿你当对手。 这厢乔司奇玻璃心碎一地,那厢宋斐却发现小伙伴们讨论来讨论去,话题好像都是围绕“如何寻找交通工具”,且围得十分认真,便非常郑重地问了一遍:“所以,你们都同意我刚刚冲出去的提议?” 武生1、2班的伙伴齐齐看向他,眼神都在晃动着相同的意思——废话。 “不然我们发动半天引擎干嘛,校内兜风?”赵鹤显然是嗓子无恙了,昨天开始就格外话多。 然而他的话却启发了李璟煜天真烂漫的幻想:“这个提议也不错哎。咱们在车里,丧尸又进不来,就满校园跑呗。你们想啊,我们开车在前面跑,丧尸在后面追,还干追追不上,何其快哉!” 赵鹤黑线:“谁他妈提议了!” 周一律恳请:“你能不能先把肚子填饱了再来享受这种变态的精神欲望?” 李璟煜被两大战神一起怼,扁扁嘴,不说话了。 旁边的何之问拍拍他肩膀,叹息道:“我懂你。他们太没幽默感了。” 李璟煜恨不能跟对方执手相看泪眼。 宋斐懒得理两位小公举,直接快刀斩乱麻:“既然咱们决定走了,那怎么找车,怎么发动,就是方法论的问题。咱们现在先不讨论方法,先讨论方向,往哪走?” “我觉得去市区挺好,”傅熙元依然坚持,然而明显底气不那么足了,“但大家不同意……” “我可没不同意啊。”周一律率先撇清,“我就是问出去往哪儿走。” 赵鹤:“我也没不同意,我说的是公路片挺好,百分之五十概率存活。” 罗庚:“我只是说不能当无头苍蝇。” 李璟煜、冯起白:“我们讨论的一直是车!” 何之问:“我全身心都在关爱小鲸鱼。” 乔司奇、林娣蕾、黄默、吴洲:“……” 王轻远、戚:“好吧我们同意了。” 傅熙元:“……你俩藏得太深了!” 全员通过。 其实这是必然的结局。 在他们的大学城和市区之间,就是一段漫长的荒凉公路。沿途什么都没有,连树都没栽几棵。只有公交站牌孤零零地隔一段,戳一个,除了大学城这几站,中途就没什么人等车,大部分时间公交车在中间站都不停。 在定址建立大学城之初,这个原本的郊县区就基本被全部纳入了规划范畴,原本的地也不种了,就扔那儿等着起高楼,建商圈,结果几年下来,除了最里面这座大学城起来了,别处再没任何动静。 于是如今坐在公交车里,大部分时间看见的都是一望无际的空旷野地。偶尔会看见一些地上有庄稼,但更多的地就那样荒着。 既然决定出去,那能获得补给的,只有市区。 学校对面的村? 隔壁兄弟院校? 家属区住宅楼? 不过都是另外一座困兽笼罢了。没有物资空投,他们还是会遇见同样的食物短缺,同样的幸存者互相抢夺。就像乔司奇说的,唯二解决的办法就是外力介入,或者突出重围。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是二合一。 突出重围靠自己,物资空投是外力。 只要空投持续,物资不断,那市区就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避难所,而非困兽笼。 他们现在只能祈祷,国家给这座城市的空投,足够分量,足够频繁。 “假设咱们现在已经发动了汽车,甚至是一路飙到了市区,那么接下来去哪里?”戚直接启动下一阶段规划。 节奏带得太快,小伙伴们一时还不能从地下车库里翻页。 倒是王轻远第一个给了答:“最有可能被空投的地方。” 戚紧接着道:“比如体育场那样的公共避难所?” 王轻远补充:“还有住宅密集区。” 戚:“那是去省体育场还是去住宅区?” 王轻远:“走中轴线,南北贯穿,沿途省体育场,区政府,市政府,火车北站,一条线。” 戚:“途中发现不对,四通八达随便跑,哪个方向都是人口住宅稠密区。” 王轻远:“聪明。” 戚:“你好像夸得不太甘愿。” 王轻远:“别在意,主观情绪不影响客观判断。” 戚:“你这样一说我更在意了……” 戚和王轻远属于遇见问题,会立刻往周全了想的人,所以最初提议找车去市区,他们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但同时他们又都是擅长高效解决问题的人,一旦越过了如何发动汽车的技术难关,并暂且忽略掉市区内可能出现的资源争夺打砸抢,那么整条路线在他们那里便再清晰不过。 小伙伴们的视线就这样在两个人的脸上来回流转,然后很快发现,目的地就这么解决了。 这感觉简直就像考试时旁边坐了个至尊学霸,飞速答完卷子,还让你随便抄。不,是偷偷把你卷子扯过来帮着写。 呃,除了乔司奇。 显然对于答题思路有自己想法的他几次三番想插嘴插不上,急得快出汗了,总算等那二位告一段落,连忙举手:“我能说一句吗?” 众人的目光立刻转移到乔同学身上。 “当然,”宋斐帮那二位表态,“咱们是集体,又不是一堂。” 戚和王轻远一齐点头,欣然接受。 点子,肯定是越多越好。 “其实我对逃跑路线没什么意见,”乔司奇组织了一下语,才继续说,“我就是想着如果我们要往住宅密集区闯,那与其漫无目的地撞大运,纠结哪个楼好爬啊,能不能进屋啊,有没有丧尸啊什么的,是不是有一处明确可以进入并且安全系数很高的地方更好?” 戚:“那是肯定的啊。” 王轻远:“问题是这样的地方在哪里。” 乔司奇:“金色澜湾a区2号楼1单元9层。” 戚:“九零几?” 乔司奇:“一梯两户,9层到顶,顶楼复式,独门独户。” 王轻远:“月租多钱?” 乔司奇:“3800。” 周一律:“要不说内陆地区房价还是便宜这个不是重点!你爸到底给你置办了多少产业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乔司奇:“真的就这些了!我爸说有车有房,不耍流氓……嗷呜,你们之前也没说要去市区啊我就没敢提……” ——所以说仇富是不对的,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些骄奢淫逸的小伙伴们还能从口袋里翻出什么道具。 乔司奇他爹给儿子租的这间房是包年,而且刚租完就给换了锁。原本想连门都换,但人家高档小区,开发商的门本就很结实,结果业主自己装修,又换了更结实的,到乔司奇这里,如果还要往上换,只能奔着银行地下金库门的方向走。 于是乔老爹作罢,在征得了业主的同意下,给窗外安了护栏,说好未来退租交还的时候再给拆掉——业主不觉得顶楼还需要护栏,但乔老爹坚持,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儿子不放心,还是对这个危险的社会不放心。 如此这般,乔司奇算是在求学之地有了一个安乐窝。每到周末,就会开着车带上三五好友到市区玩耍,有时候干脆直接带全班到房子里开party……哦不,班会,嗯,班会。反正上下两层,地方管够。 更重要的是,乔同学表示他的冰箱现在是满的,因为原定要去他家开“迎圣诞庆期末暨学院英语剧大赛筹备动员会”,班长的意思是会上要把班级参赛剧目和演员都定了,当然如果效率高的话,后面还可以留下“一些细碎微小的娱乐时光”——所以女生们提前一周就把东西置办过去了,各种吃货喜闻乐见的零食口粮鸡鸭鱼肉塞满了他的冰箱,谁知道后面就出了事。而且他们那个小区都是大户型,入住密度不高,他家还是九楼,被打砸抢的概率较低。 就算不幸,真的被打砸抢了,或者干脆全楼停电,冰箱东西报废,金色澜湾也绝对是市区中心,物资投放就算不在那里,也不会距离太远,何况周边还都是饭店商场。 “我是这么想的,”乔司奇很努力地在脑袋里构建起市区地图,难得不凭直觉或者脑袋一热,而是靠逻辑分析说事,“省体育场距离咱们直线最近,所以咱们还是可以按照中轴线走,要是体育场能容身,没必要再往前冒险。但如果体育场不行,我们需要随便选个生活区域碰运气,那就不如去我家。好歹我对地形楼况都熟啊。” 久久没等来回应。 乔司奇有些迟疑地抬起头,心虚环顾小伙伴们:“我说的不对?” 全体战友:“不,我们觉得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信仰。” 乔司奇嘿嘿一笑,羞涩地抓抓头。 ——被人肯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乔同学很少体验,于是快乐得要升仙。 全部路线捋顺,小伙伴们发现问题又回到了老地方。 交通工具是个老大难,思维敏捷如戚王轻远,鬼点子多如宋斐,都一筹莫展。 “五十七个人啊,”罗庚视线绕后厨一周,明确报出乘客数,“一辆普通轿车丧心病狂塞八个,也得搞七辆车。” 赵鹤:“你会不会算数啊,七八五十六,还差一个呢。” 罗庚:“靠,约等于懂不懂。你跟我叫板算数?” 赵鹤:“……” 丁识渊:“不差,正好。我不走。” 从头到尾没参与讨论的丁识渊,给这场逃亡筹备会画上了一个惊叹号。 李璟煜都没过脑子,直接就问:“为什么不走?” 丁识渊的表情同李璟煜一样:“为什么要走?” 李璟煜:“不走没活路啊。” 丁识渊:“走了才没活路吧。” 李璟煜:“我们刚才讨论你没听?” “听了,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那么理所当然地觉得可以安全逃出学校,安全开上汽车,安全抵达市区,并且安全找到避难所,在投放的物资里等待救援。”丁识渊很认真,他不是故意抬杠,而是真的想跟李璟煜交流这件他越听越没办法想通的事情,“食堂里的食物还远没吃完,救援也说会在一个月之内到,好,你们可能担心未来还会有同学进到这里,担心食物不够,担心打砸抢,但不都还只是担心吗,事情不是没发生吗,为什么你们就要主动去选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丁识渊把武生班给问住了。 不是说他这个问题无法回答,而是这个问题让武生班意识到了他们跟对方考虑问题时的本质区别。 他们从尸潮爆发就开始战斗,一路披荆斩棘到现在,面对丧尸,他们依然怕,但这种怕只会让他们战斗时更加小心,却不会打消他们的斗志——而斗志并非生来就有的。在他们从宿舍顺着床单往外逃时,在他们牺牲手机勾引丧尸然后闯入超市时,他们想的都是能找到个得以暂时喘息的避难所就行,最好可以一躲到尸潮结束。 然而后来就变了。 他们组班,他们去快递点磨合,他们去寻找收音机,包括现在,他们想去市区。 没人知道斗志是什么时候磨炼出来的,等到发觉,他们已经习惯了主动。这样的习惯让他们不再愿意被困境牵着鼻子走。 灾难面前,他们感恩幸存,但更想求生。 丁识渊不能理解,换位思考,武生班的小伙伴们却非常能理解对方。 从尸潮爆发到现在,丁识渊只走了从宿舍到这里的一段路。他就像最初的他们,劫后余生,惊魂未定,他不想也不信可以成功突围,他只想求得一夕安稳。 武生班不再圈地自议,他们把去市区的想法讲给了所有人听。 得到的答案和丁识渊一样,不走。 新同学们不走,化学十三郎们也不走。 “你们这个是最坏情况下不得已的打算,就像我们当时在求实楼里,如果不是被逼到不行,谁会愿意冒死往外跑……如果还在实验室里,我们不会只剩下十三个人。”王杉说这话的时候,拳头猛然砸向地面,手关节瞬间红一片,就像他的眼圈。 丁识渊开口之前,武生班十四个小伙伴想都没想过这种局面。 可现在,他们完全能够明白了。 这些同学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踏上同他们一样的旅程,或许一直就在这里等来了救援。但无论哪种,都是个体的自主选项。 他们不能硬拉着别人去冒险。 因为每一个冒险的人,都无法对自己以外的生命负责。 章节目录 洒泪惜别 > 翌日, 十四个小伙伴开始收拾行囊, 擦拭武器, 该带的带, 该留的留。 收音机依然在开着, 反正电池也足够, 这几乎成了他们这些天大部分时间里的背景音。 化学班和新同学们就在这样一遍遍重复着大致相同内容的播音腔里, 静静看着武生班忙活。他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都很平静,可目光又不愿意从武生班身上挪开, 仿佛多看一眼,就能多汲取一分力量。 哪怕他们不知道这力量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汇聚成坚定不移的勇气。 行李箱是黄默和林娣蕾在整理,大部分空间放保暖衣物, 小部分空间放烙饼和肉干。说是烙饼, 其实更像是馕,黄默提议做的, 尽可能烙干了水分, 最大限度延长保质期, 便于充当随身干粮。肉干也是一个道理, 选猪、牛肉切条煮烂沥干水分, 再用油、盐、孜然等炒至肉内水分收干, 最小体积,最大能量,主攻存储充饥, 兼顾风味飘香。 战友们的背包里也分得一些饼和肉干, 但更多的空间还是用来放瓶装水和工具物品。 说到工具物品,大家都有各自的专属,比如已基本固定戚使用的手电筒,赵鹤的三角铁,冯起白的箫,何之问的飞行器;也有诸如绳索、手机充电器一类的爆款。宋斐和林娣蕾甚至把楼顶上绑着门拉手的绳索回收了,换以多股塑料袋拧成的替代品重新缠好——虽然不如真正的绳索结实,但无数圈的缠绕之下,只要丧尸不发狂,也不太容易撞开。 至于从楼顶顺下来的绳索,因为二人还要用它爬下来,实在无法回收,只能作罢,也算是给选择留守在这里的化学班和新同学们多剩一条路——若未来后厨内遇紧急事件,好歹可以爬上屋顶再作打算。 黄默和林娣蕾准备干粮的时候,无论是从冰柜里拿肉,还是从仓库里拿面粉,化学班和新同学们都没有出声。这让黄默挺意外的。要知道这准备的是十四个人的口粮,哪怕只是几天的量,也很可观。 黄默甚至已经想好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服策略,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抗议,毕竟她们带走的干粮多,就意味着剩下的粮食少。 然而别说抗议,连吐槽都没有。 等她和林娣蕾把这些都做完了,摊开来晾凉了,开始分装的时候,王杉才问了句,够吗? 林娣蕾没黄默那样细密的心思,听这样问,立刻答道,再多我们也拿不了啦。 王杉没料到是怎么个回答,哭笑不得。 黄默才开玩笑似的说,我还怕你们嫌我们拿的多呢。 王杉愣住,想也不想道,怎么可能。 黄默也有点愣,自己和对方好像不在一个频道,只能解释,毕竟现在是坐吃山空,我们拿走的多,留给你们的就少。 王杉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苦笑着摇头,如果救援不来,这里的东西再多也没用,如果救援能来,饿几天也就饿几天了,再说你们带走那些,也不够我们吃多久的。 的确,十四个人的口粮分给四十三个人,消耗速度乘以三倍。 黄默理解了王杉的思路,以为谈话会就此结束,不料对方沉吟片刻,又开了口。 他说,你们为什么不逆向想,你们这一走,食堂就少了十四张要吃饭的嘴,从长远看,你们反而是将更多的食物留给了我们。 王杉说这话时一字一句,洪亮清晰,表情严肃而认真,让想调侃他不要这样上纲上线的林娣蕾都犹豫了,最终愣是没敢开口。 你们不要总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这年头不流行活雷锋了,回头让人坑死都不知道! 新同学里不知谁喊了一句,带着点郁闷,带着点无奈,带着点吐槽,但更多的,却是别扭的善意。 黄默和林娣蕾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弯了眼眉。 待到傍晚,小伙伴们的行囊基本都收拾完毕。唯独赵鹤和李璟煜,还在为兵刃纠结。 赵鹤其实也还好,他就是相中了罗庚的军刺,奈何这种东西全校可能都只罗同学一家没有分号,于是在宋斐的建议下,退而求其次,拿磨刀石磨起了二楼找来的金属筷子。如今只是铁杵尚未磨成针,壮士还需努力个把小时。 李璟煜就比较难办了——他相中的是铸铁大锅。 自上次怒砸丧尸后,李璟煜就对此重器念念不忘,觉得只有这等神物在手,才能激发他的小宇宙。 但大锅不是你想背想背就能背。 李璟煜试了几次,别说扛着逃命,就是拎着走都费劲。上次打丧尸纯属情急之下的蛮力爆发,但人不可能时刻处于爆发状态。 于是拿也拿不了,舍也舍不下,纠结着李璟煜,也折磨着武生班。 最后还是宋斐灵机一动,把那口曾经与李璟煜并肩战斗的大锅里的原配铁锹拿了出来,塞进了对方手里。美其名曰,一锹在手,大锅全有,气质相通,精神永存。 李璟煜眼睛一亮,欣然接受,并很快就舞动起来,与之培养战斗默契。 赵鹤的筷子磨完,已近晚上八点。 十四个穿戴整齐的小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目光落到宋斐身上。 不方便出声,宋斐只能挤眉弄眼——为什么是我?! 十三个小伙伴一齐摊手,连欠揍的神态都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你脸皮最厚。 宋斐磨蹭半天,最后一咬牙,捞起地上的杂物袋,转身大踏步走向化学班和新同学。 此时这两组人马已经不再那样泾渭分明,确切地说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渐渐聚到一处。武生班小伙伴们知道这是为了腾出地方来给他们忙活,做饭也好,收拾也罢,来回走动方便,可现在他们收拾完了,准备走了,才发现收音机也在这两班同学的聚集处。 当然这和化学班新人班都没有关系,收音机这几天就一直放在距离新人班最近的置物架上播放,如今还在那儿,只不过旁边除了新人班,又多出了化学十三郎。 而现在,宋斐需要在四十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将之取走。 什么样的战友们会给另外一个战友布置这样的任务,简直没人性啊!!! 呐喊在心间炸裂,就像节日里连绵不断的礼花,嘭嘭炸得宋斐晕头转向。 可脚下已来到四十三个人的面前。 广播的声音仍在头顶响着,宋斐强迫自己不去看大家的表情,迅速伸手捞下收录机,飞快关闭。 后厨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宋斐终是没忍住,转头看向那四十三个人。 可这一看,他就后悔了。 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种看着别人眼里的光渐渐熄灭的感觉,还是让宋斐难以招架。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但他同样会有剥夺了别人希望的罪恶感,这两者明明那样矛盾,却又实实在在地共存。 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宋斐努力忽略心底的压抑,拎起收音机返回,塞到赵鹤怀里。 赵鹤接住了,但一脸措手不及。 宋斐皱眉,跟化学班新生班无话可说,跟赵鹤还是有的讲的:“你那是什么表情,不一直都你拿吗?” 赵鹤似乎想说什么,但几次欲又止,最终重重一叹,不那么甘愿地抱住了收录机。 宋斐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杂物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光顾着硬头皮拿回收音机,忘了这码事。 连忙再次转身回到化学班和新生班面前,蹲下来把东西一样样从袋子往外拿:“蜂蜜,枸杞,美容仪……这些都是我们从快递点弄过来的,一直放箱子里都快忘了,带着也不方便,就都留下便宜你们了……” 下意识想消除之前拎走收音机造成的生硬气氛,宋斐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亲切活泼。但头却一直没敢抬,更别说眼神交流。 王杉扑哧乐出声来。 宋斐讶异,没等抬脸,就听见王杉没好气道:“谁他妈要你的橡皮泥。” 东西掏到最后宋斐已经是机械运动了,且一心还惦记收音机的事儿,根本没注意后面拿出来的都是啥。经王杉这么一骂,定睛去看,可不么,一小桶橡皮泥那叫一个色彩斑斓。 宋斐也乐了。 第二次快递点的战利品没太归置,都笼统放到一起,结果就忘了处理这玩意儿。 “知足吧,”宋斐总算敢直视王杉了,“没把公务员真题给你带回来。” 王杉轻笑地瞥他一眼:“赶紧滚吧。” 有时候,字面的意思,永远都不只是字面的意思。 那下面藏着的百转千回的心绪,说者不用说,听者已然懂。 再次转身回到武生班,宋斐酝酿半晌,终是淡淡道:“走吧。” 本以为小伙伴们就在等他这句话,结果他好不容易下完决心张了嘴,人家二十六条腿动都不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越过他,望着他不久前才去过的方向。 大家的脸上很平静,但眼底却都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宋斐心里一颤,也缓缓回过头。 王杉和很多化学班新人班的同学都定定看着他们,仿佛要一直目送他们离开方才罢休。但也有一小部分同学盯着的不是他们,而是收音机,有一个甚至控制不住,已经开口说了一个“收”字,就被之前和宋斐在仓库里纠缠的虎背熊腰同学狠狠踹了一脚。 那一脚踹得可真实在,被踹者再没敢出声。 “要走赶紧走,还等着我们送君千里啊。”踹完人的男同学像没撒完气似的,那叫一个凶。 可宋斐就是气不起来。 不仅不气,还觉得心里挺酸。 “我有个想法,”黄默忽然说,声音压得很低,低到武生班的也只有凑近了才听得见,并且完全没有平日的从容,反而净是犹豫迟疑,“呃,我就随便一说,如果你们不爱听,当我没讲……” “我先插一句!”赵鹤不耐烦地打断黄默,胸膛挺着愣是把收录机挤到凑在一起的小伙伴们的中央,“这玩意儿一定要带吗?死沉死沉的。反正我们都知道了祖国在努力,祖国每天都在收复失地,控制病毒,恢复供暖,空投食物,再听也听不出花来……” 啪地收音机被放到地上,赵鹤索性把挑子一撂到底。 “非要带着也行,反正我不拎了,你们谁爱拎谁拎……行了我就说这么多,黄默你继续。” 黄默忍俊不禁:“都让你说完了。” “啊?”赵鹤没懂。 但不妨碍战友们对他这番高见的肯定。 戚:“确实是车轱辘话。” 王轻远:“而且带着非常影响行进速度。” 宋斐:“就算过两天又想听了,市区哪还搞不来一个收音机,没准现在那边已经人手一个了,我们蹭着听都行。” 冯起白:“那就扔这儿?” 何之问:“扔吧。” 罗庚:“剩下人我代表了,扔。” 乔司奇:“谁让你代表了!” 林娣蕾:“你不同意?” 乔司奇:“那倒没有,我就是想提醒大家,下回照镜子的时候看仔细点,咱们有一个算一个,背后肯定都闪着圣光。” 周一律:“不好看?” 乔司奇:“我简直要再一次爱上我自己了。” 武生班小伙伴一起把收音机拎回到四十三人面前,后者的表情像看到了精神病。 还是愿意飞身为你挡刀的那种。 有人直接就哭了,也不知道都是老爷们儿感情咋就那么纤细。 这边黄默耐心叮嘱,电池尽量省着用,别像前几天似的放那么久。但有新人来的时候必须放,不能吝啬,诸如之类。那边宋斐则重新打开收音机,正好整点新闻再度从头开始,他举着手机录了十五分钟音频。 终于觉得差不多,按下录音停止键的时候,宋斐才发现戚正盯着他。 “以备不时之需。”宋斐挑挑眉毛,把手机揣回兜里。 戚赞许点头:“聪明。” 宋斐愣住,下一秒噌地凑过去:“你再说一遍!” 戚茫然地眨眨眼睛:“聪明?” 宋斐:“你刚才明明是肯定的语气!” 戚恍然大悟,笑着揉乱了宋斐的头发,但那句称赞,死活再没说。 旁边的化学班和新同学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哭的还在嚎啕,没哭的就各种真诚感谢。谢得武生班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那架势如果有个香案,都能把他们供起来。 “差不多行了——” 宋斐一声大喝,后厨瞬间安静。 “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真不用这样!” 宋斐的呼喊情真意切,听得人无不动容。 “重新开学以后报答的机会多着呢。记住,我叫宋斐,历史学院旅游管理系……哎哎你们别拉我走啊我还没说完呢我的宿舍是东区男寝2号唔唔唔——” 章节目录 误入球场 > 时断时续的雨夹雪, 飘洒了整整一天, 却在傍晚到来之际, 悄然停了。 待到晚上八点半, 武生班十四个小伙伴真正出发, 空气仍湿漉漉的, 绿化带最上面薄薄的一层泥土被浸润得有些软, 喜欢的小伙伴觉得踩着舒服,不喜欢的小伙伴则谓之泥泞。 但这种交谈,很快散在逐渐变冷的夜风里。 地下停车场的车辆出入道在学校正门外, 但两处人员出入口则在学校之内。一处位于桃李楼其实就是学校教务楼里,直接楼内电梯或者楼梯下到负一、负二层即可;一处在厚德楼其实就是1#公共教学楼后面,独立的小阳光房入口, 同样的进去电梯或者楼梯到地下。 桃李楼和厚德楼都属于距离学校南面正门最近的楼, 前者更近一点,进门左手边就是, 后者则是进门绕过喷泉后, 再往左手边看。所以实际上两栋楼相隔没多远, 基本上能到这两栋楼, 那么再多跨一步便可以出校门了。 食堂则在学校最北面的生活区。 两点连一线, 足够贯穿整个大学校园了。 所以武生班小伙伴们在战略上做足了漫长抗争的准备, 但战术上还是选择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所谓直线,即是学校正中央的主路——学子大道。 十四个小伙伴现在就走在这条大道上。 路面宽的能十几个人并排走,但小伙伴们没这么作死, 成纵列贴在路一侧, 一个跟着一个,在树杈的阴影里蹑手蹑脚,沉默前行。 静谧的风里,只有极细微的拉杆箱轮子声——赵鹤拎太久实在拎不动了。这是他两手空空之后又被分配的新任务,以至于他开始认真思考放弃收录机或许是个错误。 老话说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武生班不知道这话是不是万金油,但起码对于现在,很贴切——宽敞的学子大道上空空荡荡,就像有人提前为他们清了场。 或许是夜里冷,丧尸都躲到室内了。 宋斐刚这样想,就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大道正中央,卧着一团黑影。 他是整支队伍的第二顺位,走在他前面的也是给大家打头阵的戚,显然也看见了,脚步骤然一停。 宋斐也紧张地停住。 一人停,人人停,这是个连锁反应,但却并非每一个人都知道为何停。 “怎么了?”乔司奇紧张兮兮地问,没敢真出声,就用气息。 跟在他后面的周一律都比他眼神好,微微前倾凑他耳边没好气提醒:“斜前方。” 乔司奇终于看见拦路虎时,戚已经谨慎上前,宋斐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十二个小伙伴一动没敢动,直到前方两位侦查员冲他们摆手,示意危险解除。 所谓黑影,是一具横尸。 感染没感染不确定,但肯定是死了,因为脑袋都碎了。血液和脑浆混成一滩,已经干涸发暗。 曾经被李璟煜用大铁锅砸的丧尸,都没有这样的惨状。 如果面前的这个是丧尸尸体,那只能说明与它纠缠的“同学”,战力超群。 虚惊一场,小分队继续往前,可这样横在路中间的尸体却渐渐普遍起来。 走一段,就有一两个,再走一段,又有两三个。 全部都是被毁坏了脑子,有的像第一具那样毁得很彻底,也有的像小分队战斗时那样,只利刃戳入,留下不至于太触目惊心的伤口。 尸体都是丧尸,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至于谁撂倒了它们,自然是像武生班这样奋起反击的同学。 十四个小伙伴不知道这些同学都是谁,去往了哪里,还在校内,抑或已突出重围。但一想到这座校园里有人和他们一样选择了战斗,心里便霎时涌出一种难以喻的感觉,有点激动,但更多的是踏实和勇气。 不得不说,这些素未谋面的“校友”战斗力确实超群。就在小分队已经习惯了走上一段路便遇见仨俩尸体的时候,再次出现在路前方的障碍变成了“尸滩”。 密密麻麻一片尸体,目测至少二三十具,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简直不知该往哪里下脚。 小伙伴们面面相觑,表情都不太好看。 虽然知道是尸体,但视觉冲击造成的心理上的不适,还是需要时间来消化。 然而现在最稀缺的就是时间。 戚只能硬着头皮下第一脚,然后是第二脚,拿出对待雷区般的高度警戒,谨小慎微地挑着尸体间的空隙,一步一步往前迈。 有了榜样,后面的同学便好办多了,沿着前辈挑选的落脚空隙,亦步亦趋跟上。 “你倒是走啊。”周一律等半天,直到看见乔司奇前面的罗庚已经拉开他们好几米远,终于忍不住催促。 乔司奇不是不想动,但这尸滩真的让他头皮发麻。 “你们磨蹭什么呢。”赵鹤受不了了,他他妈扛着个行李箱容易吗! 迫于群众压力,乔司奇一咬牙,终于颤巍巍迈出腿。 johns一小步,队伍一大步,周一律跟赵鹤总算长舒口气。 万事开头难,但只要开了,就好办了。 乔司奇走了两步后发现,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惊悚嘛。只要别当这是一地尸体,就当这是一地群众演员,恐怖氛围瞬间消…… “嗷——” 尼玛有个群众演员不敬业一口咬住了他的鞋啊啊啊啊啊!!! 乔司奇这一嗓子没全喊出来就被他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但就半个音,已足够让一直绷着神经的战友们虎躯一震。 何况他虽然把后半个音咽回去了,但脚下却像触电似的,猛烈弹踢! 走在前面的战友们都停下脚步猛回头,走在后面的周一律则最先反应过来,用力抱住他身体,企图压住他的躁狂。 “你发什么疯!” 乔司奇简直想击鼓鸣冤:“它咬我的鞋啊!” 周一律第一反应是乔司奇神经过敏,可等他低头看到那张死死咬着乔同学脚尖的狰狞面庞,胳膊瞬间松了劲儿。 乔司奇也已从最初的惊骇中冷静下来,一把掏出瑞士军刀戳进了丧尸的脑袋。 丧尸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乔司奇一连蹬了好几下腿,才把咬着鞋尖的脑袋甩掉。 “咋就你这么背呢。”宋斐哭笑不得。 乔司奇哀怨着脸:“我哪知……”最后一个道字没出口,他的脸色已骤然一变。 一同变色的还有周一律和殿后的队伍最末尾的赵鹤、傅熙元、吴洲! 现在的情况是上面五个走在队伍最后段的同学正对着前方,而前面的九个同学都因为刚刚乔司奇造成的骚动而回头。 于是和宋斐一样回头看这五个人的冯起白见状,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乔司奇哆哆嗦嗦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们的后面:“群、群演站起来了……” 九个没办法爬进乔同学脑内的战友一脑门子问号,群演是他妈什么暗语啊! “丧尸!”赵鹤忍无可忍,一声大吼,“你们背后有丧尸——” 九个人刷地一齐回头。 只见刚才还趴在前方地上的“尸体”竟陆续站起来了! 与此同时乔司奇赵鹤脚边的“尸体们”也开始蠕动! 小伙伴们这才发现这些“尸体”同之前三三两两见到的不一样,它们的头上并没有伤。 这些不是“尸体”,就是他妈的丧尸啊!!! 最先站起来的那个已经扑向戚! 后站起来的这些也陆续活动起来,虽然动作仍十分僵硬迟缓,但目测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开机! 戚撂倒扑向他的丧尸,但面前已经站起了一面尸墙,并向他压迫而来! 后面的周一律吴洲赵鹤们已经跟身边的丧尸纠缠到了一起。 这片尸滩,他们眼看着就要陷进去了! 前闯不过,后退不了,戚无可奈何,只得奔向侧面:“都来这边——” 小伙伴们正一团混乱懵逼,完全是凭着求生本能在战斗,听见领头羊这么一喊,立刻响应! 戚朝着西面逃,终于摆脱丧尸纠缠的小伙伴们也跟着往西面跑,但其实丧尸并没有被真的甩掉,相反,它们在踉跄着追逐了一段路之后,渐渐从僵硬中复苏,回到了正常的运动水平,甚至其中跑得最快的几个,已经越来越接近跑在最后面的何之问! 何之问一边跑一边不住地回头看,简直要疯! “爬上来——” 戚的大喝刺破耳朵。 何之问连忙收回目光往前看,就见戚居然浮在半空中! 何之问不可置信地用力眨眼,好几下,才终于看清戚是爬到了露天羽毛球场的外围铁丝网上。 何之问跑到铁丝网下面的时候,全部小伙伴都已经上去了,只赵鹤还在下面等他。见人抵达,二话不说一把抱起他往上送! 何之问不负众望,一把扣住网洞。 赵鹤胳膊一松,何之问迅速找到落脚点也开始拼了命地往上爬! 赵鹤紧随其后。 就在赵鹤爬到一米七左右的时候,速度最快的丧尸赶到,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赵鹤一脚狠狠蹬到丧尸脑袋上。 丧尸被踹得直接坐到地上,赵鹤趁机蹭蹭蹭便爬上了最高点。 “到底什么情况,不是都死了吗!”周一律看着越来越近的大部队,焦急地问。 “没死,”王轻远气息不稳,“估计是在外面太久,冻得不灵活了,索性就躺地上。” “嫌冷进屋啊,躺地上就不冷了?”赵鹤没好气道,“躺地上只会僵得更快!” “说不定它们就是故意的,”宋斐说,“像扑蝇草那样,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罗庚:“以前都是躲灌木丛里,现在直接躺路中间这么霸道了?” 急促讨论间,丧尸大军已经赶到,但铁丝网足有三米五高,小伙伴们都已爬到最高处。 丧尸伸胳膊抓不到人,忽然开始猛烈摇晃撞击铁丝网,恼羞成怒一般! “这网足够结实吧……”何之问紧紧抓住网格,每晃一下,心就一抖。 宋斐一眨不眨地看着下面:“如果它们已经开始往上爬了,网结实也不算好事吧……” 铁丝网武生班能爬,丧尸里自然也有能爬的! 更要命的是这伙丧尸里具备攀爬技术的还不是少数! 原本想高枕无忧,现在却是引火烧身。 眼看小伙伴们双手扣着铁丝网,只能拿脚踹丧尸,而被踹下去的丧尸又很快重新爬上来,宋斐急得四下张望,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田径场! 露天羽毛球场和田径场挨着,从宋斐的角度可以看见田径场里有光亮,虽然不能说灯火通明,但依稀可以看见空荡荡的观众台。 “怎么办你们倒是说个话啊!”乔司奇要顶不住了,他那细胳膊细腿不禁拉扯。 “去田径场!”宋斐说得斩钉截铁,人却未动,显然还是要跟大家商量。 “不行,”冯起白第一个反对,“进去就是死路一条,直接被人关门打狗!” “而且万一里面还有丧尸呢!”周一律也不同意。他们现在只能隐约看见一小段上方观众台,根本看不见草坪跑道这些里面的东西。 “也不一定,”赵鹤却有不同看法,“那里面现在亮着的像是我们的夜间训练灯,如果没人特意开,不会亮的……” “嘿——”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吆喝。 小伙伴们心头一凛,循声望去竟是戚不知什么时候爬离了大部队,这会儿已经稳稳落到地上! 丧尸见活人落地,再不顾挂在铁丝网上这些,二十几个全部嚎叫着扑向戚! “赶紧跳下来跑——”戚急切地大声提醒,自己则迅速绕着铁丝网外围跑起来! 最后一个丧尸也追戚而去,宋斐第一个跳到地上,见大家还愣着,不禁粗声骂:“快他妈往下跳啊!” 小伙伴们回过神,陆续跳下来。 “戚怎么办?”王轻远问。 “他不会有事的。”宋斐斩钉截铁。 这边赵鹤拉回箱子,那边戚已经把丧尸大军带到了对面的铁丝网,再有半圈,他们就会汇合。 但宋斐知道,戚不需要他们等,只需要他们管好自己。 “走。”一声令下,宋斐第一个启动。既然戚已经把丧尸引开了,他们的方向自然还是正南面,学校大门! 想去大门,就要先回学子大道! 戚看着宋斐带领小伙伴们往大道上回,倍感欣慰,同时也惊讶于自己和对方竟在不知不觉间有了这种信任和默契。宋斐不是不担心他,而是相信他可以,反过来,他也知道……呃,慢着,这帮货怎么又回来了!!! 这厢戚还没感慨完,那厢原本往学子大道上去的战友又折了回来,正好跟戚来了个顶头碰! 没等戚出声,宋斐已经带着拉起他的胳膊,脚下一转,离开铁丝网直奔田径场! 而跟在宋斐他们身后的不知哪里又冒出来的一大波丧尸,和追在戚后面的丧尸,片刻后胜利会师,也一齐转向了田径场! 这一次战友们再无人反对,因为返回途中又增补来的一群丧尸逼得他们没有其他路可以选! 甚至爬路边大树的机会都不给,没等他们靠近路边,已被半路截住! 田径场是赵鹤、吴洲和傅熙元的主场,来这里就跟回家一样,况且他们一直很在意亮着的灯,总觉得说不定里面就有体院同学,故而狂奔得格外热烈。 赵鹤几乎把拉杆箱拉成了风火轮。 三个人最先跑进田径场。 刚一进去,小伙伴们就听见吴洲喊:“草坪上有人!” “人”的尾音还没散,吴洲又犹豫地补了一句:“我再看看……” 后奔进来的小伙伴们简直要吐血。 草坪上面不是有人,是他妈尸横遍野! 而且鬼知道是真的尸体还是和之前一样休眠的丧尸! 然而严峻的形式已经不允许武生班多想。 他们尽量不靠近草坪,就在跑道上跑,一共八排跑道,他们只分布在5-8道。 要说学校跑道的质量还是很不错的,跑在上面,脚感很好……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丧尸已经鱼贯而入,追逐起了他们的脚步! 月色下,夜训灯光里,跑道上十四个小伙伴加一个箱子在前面,三四十个丧尸在后面,乍一看就像期末体育考试前的集中训练。 他们绕着圈跑,丧尸绕着圈追,特别守规矩,完全没有要分出一半跑另一端堵截他们的灵活思路。 至于这两队人马绕的,说是足球场草坪,其实也是绕的草坪上密密麻麻的尸体。 这一次真的是死得透透的尸体了,否则不会在他们你追我赶两大圈后,草坪上仍一片静悄悄。 丧尸大军不懂得围追堵截是好事,草坪上密密麻麻都是实实在在的丧尸尸体也非常值得庆幸,但—— 何之问:“我真的跑不动了,这都第三圈了吧,我到极限了……” 赵鹤:“屁,这才哪到哪,还没一千五呢!” 何之问:“我一千五就没及过格啊——” 赵鹤:“为什么平时不锻炼身体!” 何之问:“现在问这个会不会太晚了!!!” 宋斐:“我们一起把追兵引开,何之问你藏起来休息一下!” 何之问:“我去哪藏啊——” 何之问没等来回答,而是眼见着宋斐斜着插过跑道,直接奔向草坪! 其余人仿佛都知道他要干嘛,也毫不犹豫随他一起! 何之问一脸懵逼,下意识跟上,却在刚跑进草坪没几步后,忽然被旁边的林娣蕾薅住胳膊,猛然一带! 何之问只感觉到一股摧枯拉朽之力,人便已经被带着斜飞而起,扑进前方密密麻麻的“尸堆”! 他刚想开口询问,却被扑面的腐败味道呛得几近窒息! 没等他喘过气,忽然咚地一声,林娣蕾也扑进尸堆,跟他紧紧挨着! 下一秒何之问只觉得眼前一暗,林娣蕾竟然拉过来一个丧尸压住了他。 这还不够,她还给自己也拽过来两个盖上,两个! 头顶忽然传来杂乱脚步声,一起过来的还有猛烈的风! 何之问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终于脚步声和带起的风都渐渐远去。 他忽然明白了宋斐的意思,宋斐所谓的“藏”,就是由他带着大部队横跨草坪,而自己则趁乱出其不意趴进丧尸堆里——是的,他已经看出来这是丧尸尸体了,因为没有一个脑袋是完好无损的——这样一来,丧尸尸体的气味可以掩盖住他本来就用花露水掩盖了的人味,丧尸尸体可以混淆他的身体,加上小伙伴们还在快速移动,自然更能吸引追兵注意力,于是他就能得以喘息。 小地雷帮他,一是知道他没领悟,干脆推他一把,二是小地雷自己估计也跑不动了,同样需要休息。 不管是丧尸大军还是小伙伴们,脚步声都已经远了。 何之问知道这一招成功了,而且如果小伙伴们重新开始绕跑道跑,丧尸根本就没有可能再发现他。 然而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 何之问:“能把尸体从身上拿下去吗,这个味儿我真扛不住了……” 林娣蕾:“忍着。” 何之问:“忍不了啊!” 林娣蕾:“上甘岭怎么打的,抗日战争怎么坚持的!” 何之问:“那都是革命前辈啊!” 林娣蕾:“我现在是大姨妈第二天。” 何之问闭嘴。 想了想,又默默往自己身上多压了一具尸体。 章节目录 愿望成真 > 林娣蕾与何之问中场休息, 拼了命帮他俩吸引丧尸大军的十二个小伙伴却愈发疲累。 打头阵的换成了体院三剑客,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就是戚, 最初带领大家改变方向的宋斐慢慢落到队伍中间, 跟王轻远、周一律、罗庚并驾齐驱, 黄默、李璟煜、冯起白、乔司奇则组成最后军团。 小伙伴们斜线插过草坪后, 便重新回到了跑道上, 继续周而复始地绕圈。 于是很快便第四次见到了那些可爱的跨栏架。 它们散乱地横在跑道上,有的立着,有的已经被撞倒, 大约七八个,基本挡住了整个跑道。每次武生班跑到这里,除了体院三剑客大腿一跨, 其余人都是绕着经过。但丧尸们没这种意识, 于是每到此处,便噼里啪啦绊倒好几个, 倒在地上的丧尸又用尚未爬起的身体绊倒了后面的同伴, 无形中拖慢了整个丧尸大军的速度。 何之问在没藏进丧尸堆之前, 便有一次差点被追上, 幸而正好跑到这里, 被跨栏架相救。 “你们觉不觉得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虽已跑了四圈, 但一直晃晃悠悠保持在倒数第四位的李璟煜,还有余力说话。 然而他毕竟是少数—— “我们只觉得缺氧!”乔司奇的呐喊呼哧带喘,极其艰难。 戚还好,虽然累, 但一直保持较为平稳的呼吸节奏:“我也有这种感觉,不然没道理草坪上那么多尸体!” 宋斐原本没想搭茬,无奈好奇之火越烧越旺:“‘他们’到底是谁啊?” 戚无语:“我又不是神仙!” 乔司奇:“要说神仙还得是咱们黄……哎哎哎?!” 看不见身后情形的全体战友瞬间揪心:“怎么了?!” 乔司奇面色恍惚,不确定是真的还是幻觉:“神、神仙好像一头扎进了尸体堆!” 月色下,狂奔的祖国花朵变成了十一枝。 原来小伙伴们在意识到草坪上都是尸体而非冻僵的活丧尸后,潜意识里便不再防备着草坪了,于是一圈圈下来不自觉就从5-8外四道回到了1-4里四道,最后几乎是贴着草坪边缘在绕。 领头羊们还能聚个小堆,队末四位基本就是依次间隔一米,没了何之问,黄默倒数第二,乔司奇落在最后。 刚刚大家正好经过一处尸体堆叠的草坪边缘,于是乔司奇眼睁睁看着前方的黄默身形一晃,人就没了。 起先他以为对方是没跑稳摔了跤,差点跑过去扶,结果继续往前跑两步才看清,人家已经在尸堆里扎根,而且正往更深处蠕动。 乔司奇下意识回头张望,身后的丧尸大军毫无异动,仍是傻乎乎地追。 几秒后,他已随小伙伴们跑入弯道,丧尸大军的主力也已越过黄默伪装的地方。 那里远远看着,就是堆叠的尸体,再无其他。 乔司奇忽然无比心动起来,这是个只要豁出去就能幸福到炸裂的法子啊,一朝进尸海,深藏功与名! 半分钟后,终于也瞅准一处风水宝地的乔司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狂奔到小分队中段,然后借着后方战友掩护一个低空飞跃,冲入尸海。 莫名其妙就被人利用了的后方小伙伴们看得一愣一愣,但同时也被开拓了思路。 已经不知不觉晃悠到第一军团的李璟煜终于可以近距离跟戚讨论“他们”—— “如果像我们猜的这里曾经有过人,并且战斗力超群,那他们现在去哪里了?” 戚:“可能像我们一样,找机会闯出去了!” 李璟煜被提了醒:“之前我们在学子大道上遇见的那些尸体会不会就是他们干的?” 没等戚说话,赵鹤忍不住插入:“如果是,我真想揍他们!要么就一个别杀,要么就杀干净,还给我们留那么多活的躺路中间装死,坑爹啊!” 李璟煜:“说不定那些丧尸原本就是田径场里的,被他们逃跑时候带到了大道上!” 赵鹤:“上道了就继续追啊,堵路中间算什么回事!” 李璟煜:“被甩掉了呗,之后就原地不动,守株待兔想给草坪上的同伴报仇,结果没拦住抽人,倒等来了我们。” 赵鹤囧,无以对。 好不容易跟上了第一军团尾巴的宋斐简直无力吐槽:“你确定它们脑袋里有‘报仇’这个意识?” 李璟煜:“适当合理的美化是文艺创作需要。” 宋斐:“文艺创作?” 李璟煜:“我的梦想是当作家。” 宋斐:“……” 深刻意识到自己和第一军团之间存在巨大鸿沟的宋斐,悲伤地慢下脚步想回归第二军团。 结果脚步慢下来了,身边却一直没人跑上来。 宋斐纳闷儿回头,一瞬间晴天霹雳。 背后哪还有人,就他妈剩丧尸了!!! 月色下,狂奔的祖国花朵变成了六枝。 “你们这帮没人性的啊啊啊啊啊——” 草坪东,刚躺下的王轻远和罗庚面面相觑,神色宁静而安详。 草坪南,已经蠕动着远离了草坪边缘的冯起白,盖着丧尸,仰望星空。 草坪西南,黄默完美隐藏,连双眼睛都没露出来。 草坪西,周一律、乔司奇、林娣蕾、何之问四人挤在一起,不情愿地彼此取暖。 第七次越过跨栏架。 宋斐:“不行了同志们,我也跑不动了,你们再坚持一下,我休息一会儿就过来交班!” 体院三剑客、李璟煜:“我们不信!” 宋斐:“天地良心!” 体院三剑客、李璟煜:“滚!” 宋斐:“好嘞——” 体院三剑客、李璟煜、戚:“……” 第八次越过跨栏架。 吴洲:“操,这真的会跑死人!” 傅熙元:“早知道我就坚持体能训练了!” 李璟煜:“你们不是体院的吗!” 吴洲:“我们是社会体育系啊!” 傅熙元:“在我立志当小学体育老师那天起我就再不是风一样的男子了!” 李璟煜没来得及再说话,两位小伙伴已入穿云之箭,急速而出,眨眼间进入弯道,身影一晃,再无踪迹。 速度之快他都没看清,遑论丧尸。 赵鹤反应慢了一拍,没跟上系友,简直悔青了肠子。 终于在下一个弯道时如法炮制,保住了即将炸裂的肺。 “他不是竞技体育系的吗——”李璟煜怀疑这仨人是假的体育生! 戚也已经接近极限,只能急促吐出两个字:“标枪。” 李璟煜恍然大悟,同时又悲从中来:“怎么办,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了……” 戚摇头:“不会只剩下我们俩的。” 李璟煜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希望之光。 戚毫无预警急速奔跑,瞬间刷开李璟煜好几米,率先进入弯道。 李璟明白过来戚的“不会只剩下我们俩”,因为就尼玛剩他自己了!!! “戚你个王八蛋——” “你不是要当作家吗,就当体验生活了——” “我的梦想是严肃文学不是恐怖小说啊!!!” 戚的背影消失在了弯道远方。 李璟煜甚至都没看清他选择的确切点,一个眨眼,人就没了。 月色下,狂奔的祖国花朵变成了一枝。 努力调整呼吸,很快,李璟煜又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丧尸的整体速度有明显的的下降,追得最紧的丧尸距离他大约五六米,后面则稀稀拉拉战线拖得很长。但从它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感,无论喜怒哀乐,还是抖擞疲惫。 李璟煜不知道丧尸们是不是已经形成了绕圈的机械运动,他甚至天马行空地幻想或许丧尸眼里早就没了自己,所以如果自己出其不意扑进尸堆,丧尸们说不定看都不看,直接略过。 但他终究只是想想。 命就一条,开不得任何玩笑。 小时候李璟煜身体不太好,抵抗力差,为了强身健体,爹妈硬逼着他开启了长跑之路。起先他特别抵触,谁知道跑着跑着就爱上了,一晃坚持了这么多年。 李璟煜的跑步不以竞技为目的,所以他从来都没追求过速度,就按着自己舒服的节奏来,哪知道这种从头到尾几乎一个节奏下来的路数,就基本秒杀了所有校运会对手,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所向披靡。 第十五圈。 李璟煜绕过最后一个跨栏架,在心里默默数着。 他也感觉到了累,但这种累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只是,小伙伴们到底啥时候来接班啊!!! “小鲸鱼,来主席台下面——” 宋斐一嗓子划破苍穹。 李璟煜脚比脑袋更快,来不及思考宋斐是啥时候流窜到那边的,人已经一个急转弯,斜插入草坪,连跑带跳地越过尸横遍野,直线向主席台方向进发! 丧尸们听不懂“主席台”,但听见了声音,未及辨出方向,又见猎物换了路线,呆愣片刻后,立即也追向李璟煜。 然满是尸体的草坪比零星几个跨栏架的跑道还要地形复杂,丧尸大军瞬间陷入了一步一坑一脚一倒的尸海沼泽。 李璟煜快要跑到主席台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把丧尸带进了草坪,那躲在草坪里的战友不是危险了? 可等不及的宋斐快一步上前,拉起他就跑进了主席台下方的一处隐秘侧门! 李璟煜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咣”地一声,门扇被守候多时的赵鹤紧紧关闭,落锁,一气呵成。 不多时,门被撞得咚咚响。 但厚重的金属门扇从容应对了这样的撞击,将一切惊悚恐惧都隔绝在了一门之外。 李璟煜瘫坐到地上,有些虚脱。 不是身体,是精神。 所有小伙伴都在,让担心伙伴们被踩的小鲸鱼彻底安心。 但伙伴们的状态都不大好,虽然足够的中场休息让他们呼吸平稳,疲惫消减,但有一个算一个,都灰头土脸发型蓬乱,个别脸上还蹭着奇怪的红黑色污渍,也不知道在尸海里翻腾得究竟是有多活泼。 这是一间体育器械用品室,平日各院系学生们在体育场上公共体育课时,需要的垫子、蓝足球、大绳之类的用品,体育老师便会从这里取,下课再放回来。 李璟煜隐约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从来没关注过,本身他们体育课用到器械的机会不多,偶尔用,也是班干部陪老师去取,反正轮不上他。 “你们怎么想到这里的?”李璟煜好奇。 赵鹤非常明显地咳嗽了一声。 李璟煜囧。 宋斐黑线:“放心,没人跟你抢功。” 原来赵鹤在看见草坪上的丧尸尸体和跑道上的跨栏后,就隐约有一种猜测——曾经在这里战斗过的很可能是体院同学。 然而那么一片尸海不可能是短时间内形成的,所以这些同学一定在这个体育场里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放眼整个田径场,能藏身的地界也就主席台下方几处有限的空间。 所以赵鹤在几次路过主席台的时候,都特意去观察,奈何门都设计得相对隐蔽,来回几次才看清这间体育器械室虚掩着的门透出极微弱的一丝光。 于是扑进草坪后,他匍匐前进,串联了所有小伙伴,最终趁李璟煜带着丧尸大军跑远,全员进驻。 静静听赵鹤讲完,宋斐又补了一句,既是对战友功劳的肯定,也是死里逃生的感慨:“要不是赵鹤发现这里,咱们得跑到死。” “是我得跑死。”李璟煜想起来战友们的“众叛亲离”就恨得牙痒痒。 “我们原本都要起来接你棒了,”宋斐解释,“哪知道赵鹤就爬过来了。” 李璟煜装模作样环顾一圈小伙伴,无一例外,大家脸上都是愧疚里带着紧张,愧疚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紧张是怕他真发飙。 这帮傻子。 李璟煜觉得眼睛发酸。 他们只看见了他这次孤军奋战,就觉得做的不地道,却没想想他之前坐享其成了多少他们搏命换来的胜利果实。 早在图书馆开始,他就没做过战斗主力,到后面的闯食堂,找收音机,甚至为生病的战友闯医院找药,他都插不上手。 天知道他多想有用一次,为这个集体为这些战友出一把力。 梦想成真的过程很凶残,但回味很美妙。 眼底的热气退去,李璟煜缓缓扬起嘴角,忽然问:“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帅?” 全体战友毫不犹豫:“帅!” 李璟煜:“特别厉害?” 全体战友:“厉害!” 李璟煜:“其实我只会跑步。” 全体战友:“谦虚。” 李璟煜:“以后我可能还会经常拖后腿,你们忍不住想抽我的时候就多想想今天的我哈。” 全体战友:“……” 李璟煜:“沉默是什么意思!” 章节目录 半路遇阻 > 体育器械室里一片狼藉, 与赵鹤设想的一样, 这里是有人住过的。 所有器械都被推到墙角, 中间大片空地上铺满了跳高垫子和仰卧起坐垫子, 并且不管垫子上还是地上都有乱糟糟的食物残渣, 方便面、小食品袋、空饮料瓶也随处可见。 “看来这里曾经住过不少人啊, ”罗庚绕屋一周, 回来报告,“里面隔间也有垫子。” 戚点点头:“就是不知道是一拨还是前后住过几拨。” 毕竟那一草坪的尸海非一日之功。 “管他几拨,反正都是战争狂人。”宋斐想起外面的尸横遍野, 仍心有戚戚焉。 “别猜了,主力肯定是我们院的。”体院三剑客也从隔间里查看归来。 “确定?”宋斐环顾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决定性证据。 傅熙元席地而坐,盘腿叹口气:“里面所有能当武器的像是链球铅球标枪都没了, 就他妈剩俩铁饼。这事儿也就我们院同胞能干出来, 换别人也用不顺手啊。” “而且田径场旁边就是我们院的楼,”吴洲说, “这地上的零食袋饮料瓶看着都像楼内自动贩售机里的。” “根本不用说那些, ”赵鹤翻个白眼, 一屁股坐到傅熙元旁边, “进里面闻闻就知道了, 典型的体院男寝。” 宋斐半信半疑:“男生宿舍还不都那样, 臭气熏天的,就你们院特殊?” “你太天真了。”赵鹤嗤之以鼻,颇为骄傲地给了罗庚一个眼神, “你来说。” 罗庚别开脸:“我已经把这段记忆删了, 色香味全方位清空!” 赵鹤撇撇嘴,只好亲自来:“得,我带你去闻……” “不用!”宋斐按住赵鹤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再看眼罗庚惨白的脸色,认真拒绝,“我信了。” 珍爱生命,尽量克制不必要的冒险。 赵鹤也不强求,松开宋斐,自顾自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一声幽幽叹息:“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应该是东西吃完,没辙,跑别处了。”戚说完,想了想,又补一句,“说不定像我们一样,直接往校外跑。” “不管往哪儿跑,但愿都平安无事吧。”赵鹤耸耸肩,之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乐了,“保不齐里面还有我哥们儿呢。” “要真有那可得谢谢你哥们儿,”宋斐随口接道,“如果他们走的时候随手带上了门,咱们可就进不来了。” “不会的。”赵鹤毫不犹豫。 宋斐迷茫,其他几个小伙伴也没懂。 赵鹤:“门就是故意没关的,锁舌头被拧出来别着呢。” 小伙伴们愣住。 赵鹤说完也有点疑惑了,他是第一个进来的也是最后一个关门的,锁什么样肯定最有发权,但他也是第一次思考这背后的缘由,“他们特意别着门干嘛?” “不是别着门,是特意给后来者留门。”宋斐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如果在他们离开后又有人逃到这里,起码,还能有个避难地。” “你会不会把他们想得太高大上了?”赵鹤已经默认住在这里的是自己院友了,不免对号入座。 宋斐乐,不再跟他争辩。 赵鹤耸耸肩,觉得选择相信,好像也不错。 有的时候,人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十恶不赦。 有的时候,人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光明温暖。 “你还好吧?”何之问见林娣蕾坐在角落里休息,便悄悄凑过来。 一直坐在旁边苦于找不着机会搭话的罗庚立刻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两个问题,林娣蕾都不想回答。 结果何同学助人为乐—— “她现在是大姨妈第二天,黄默说很多女生都是第二天最难受。” 罗庚呆滞,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 林娣蕾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还……问了黄默?” 何之问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不知道第二天有什么特别,那遇见不懂的问题,当然要上下求索。” 林娣蕾静静看了何之问足足一分钟,总算等胸腔里气流稳定了,才微笑着建议:“你要不要考虑放弃找女朋友?” 未免自己彻底狂化,林娣蕾决定暂时远离那俩战友。 起身的时候肚子一阵胀痛,让她瞬间精神紧张,但后来发现,好像并没有那样严重。事实上昨天她就觉得奇怪了,这些年一直是不痛到满床打滚就不算真正来,包括上个月,她也是被折腾得差点崩溃。可今次,虽还难受,但程度缓解了许多,要和过往的地狱模式比,这回绝对是一键通关。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个月来的运动量比以往一年的都多,所以筋骨活络了,血气也通了。 “你傻站着干嘛呢?”下方传来乔司奇的声音。 林娣蕾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走到了乔司奇这边,而后者正坐在仰卧起坐垫子上,抱着自己的一只鞋。 “你这是干嘛呢?”相比自己,林娣蕾觉得乔司奇这边更值得探讨。 “哭鞋。”同一张垫子上的周一律一脸鄙视,“说这是他最心爱的宝贝,让丧尸给毁了。” 林娣蕾定睛去看,所谓毁,不过是鞋尖一圈牙印。 除是除不掉了,咬痕处已凹陷,但刷刷干净,也未必明显。 “不就一双鞋,至于吗。”林娣蕾无法理解。 “小地雷!”周一律瞬间感觉找到了亲人。 乔司奇用力强调:“限量版,这是乔丹限量版,有钱都买不到了!” 林娣蕾翻个白眼,忆起前尘往事:“难怪你在学子大道上被咬着鞋的时候那么激动。其实如果你当时不出声,我们就悄悄把那个丧尸干掉,躺地上那些未必会起来,说不定就一直冬眠了。” 乔司奇带着点愧疚地小声嘟囔:“真的控制不住啊……” 周一律嗤之以鼻:“切,都是借口,你就承认自己一惊一乍就完了。” 乔司奇:“小地雷!” 林娣蕾:“啊?” 乔司奇:“如果是你最贵的最心爱的名牌包被人啃了一口,你能冷静吗?” 林娣蕾:“我一个学生,买个香水顶天了,哪买得起包。” 乔司奇:“假设你毕业工作了,买得起了,然后lv、香奈儿、爱马仕、prada包包上面全是被人咬的牙印?” 林娣蕾:“我、撕、了、他。” 周一律:“……” 短暂的休息后,小伙伴们都从地狱长跑中缓回了神。 门外的响动已变弱,可仔细听,还没有完全散去。 然而时间不等人。 他们必须争分夺秒,赶在天亮之前进入地下车库。 怎么离开田径场技术难度不大,但离开之后走那条路,成了大家争执不下的问题。 罗庚:“必须学子大道啊,之前我们不就是那么定的。” 何之问:“而且视野开阔,一目了然。” 周一律:“路程也短。” ——以上三位,是坚定的回归正轨派。 宋斐:“既然我们都已经拐到这里了,干脆就顺着这边走呗。” 李璟煜:“正好能直通厚德楼背后。” 乔司奇:“而且路窄更好隐蔽。” ——以上三位,是坚定的将错就错派。 罗庚反驳:“这边是文体活动集中区,球场运动场游泳馆篮球馆还有学术中心礼堂等等等等,每一个都可能藏着危险。我们可以遇见问题解决问题,但我们不能自己给自己埋雷。” 宋斐不认可:“虽然这边地形复杂,可能遇见的情况复杂,但你有没有想过复杂的环境留给我们的可发挥空间也更多。你担心这些地方藏着丧尸,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地方也可以成为掩体。” 周一律:“遇见危险我们可以上树啊,为什么非要躲到不知有没有丧尸的地方。” 乔司奇:“万一我们没在天亮之前赶到停车场呢,万一我们需要地方过夜呢,躲树上直接就冻死了!” 何之问:“晕,你们文科生就爱脑补,能不能从逻辑出发?” 李璟煜:“你们理科生才是单细胞,简单粗暴!” 戚:“有事说事,别搞地图炮。” 王轻远:“你们先起的头吧。” …… 文理之争是一个可以绵亘千年仍激情四射的话题,眨眼功夫,小伙伴们全部加入战局。 呃,除了体院三剑客。 赵鹤其实并不甘心于静静看着战友撕逼,但要想赤膊下场,总得有个明确身份。 踌躇半天,他终于按耐不住:“体院算文还算理?” 吴洲拍他肩膀:“你太高估自己了。” 傅熙元叹口气:“咱们那叫文化课。” 学子大道还是文体活动区的偏路,同文理之争一样,最终还是没吵出个所以然。 “投硬币吧,”宋斐当机立断,不再耗费宝贵时间,“正面数字就走大道,反面偏路,听天由命。” “这么严肃的事情看天……不太好吧。” 小伙伴们有些迟疑。 “我们能活到现在你以为全靠自己,那是老天爷罩着。” 说完宋斐也不等大家再反驳,从钱包里找出一枚金灿灿五毛钱,凌空一弹…… 硬币崩到戚脸上。 又弹落地面。 宋斐:“……” 全体战友:“……” 反面。 戚弯腰拾起硬币,从容收入自己兜里,朝小伙伴们淡然微笑:“走吧。” 全体战友迅速转身拿好各自东西,用力点头,目光炯炯。 主席台器械室门外,丧尸只剩下三四个。 其余都散到了田径场里,或在跑道,或在草坪,或突发奇想去爬看台。 它们似乎忘了自己原本来这里是做什么,但又舍不得离开。似乎想找个避风港,但空旷的田径场里,又寻不到这样的所在。 器械室门飞快开启,又迅速关上。 门口丧尸甚至还没来得及循声望。 门外地上多出一个小飞行器,在门关闭落锁的瞬间,几个小螺旋桨忽然极速旋转,飞行器瞬间腾空,发出唰唰唰的搅动气流的声响。 丧尸听声抬头,就见飞行器停在一个可以看清,却触不可及的高度。 下一秒,飞行器忽然开始往跑道上方而去。 器械室门外的丧尸本能地去追逐,飞行器却停在跑道上飞了没多远,便在半空停住,原地盘旋。 飞行器下的丧尸越聚越多,原本只是器械室门外的几个,后来整个田径场里的丧尸大半都集中了多来。 器械室里,何之问操纵着遥控器,额头已微微出汗。 他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只能凭感觉,所以他也不敢操作太多,觉得飞行器差不多进入跑道,离器械室这边又有点距离后,便果断停手,只让飞行器滞留半空。 “应该差不多了。”一直贴在门口听动静的宋斐作出判断。 戚看了他一眼,点头。 宋斐小心轻缓地再次开门,推出一道极窄门缝,于缝隙往外望,空空如也。 他壮着胆子,把门缝再开大一点,探出半个脑袋,终于看清,何之问把无人机停在了斜前方,距离这里三十多米的弯道和草坪相接处。 几乎全田径场的丧尸也都在那里。 值得庆幸的是数量没有再增,还是被他们带进来的那几十个。 何之问凑到宋斐身边,终于视野良好,再次操作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没一会儿,飞行器就将丧尸群带到了田径场门口。 主席台下方,武生班十四个小伙伴也悉数出动。 飞行器在前面走,丧尸在下面跟,武生班在很远的后面尾随。 离开器械室的时候,宋斐同样把锁舌头拧出来,虚掩了门。 转过身,望着尸横遍野,宋斐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不久前的运动会,看台上呐喊助威,赛场里人声鼎沸。 就在现在的尸海里,两个月前,他还心不甘情不愿地舞着太极扇。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特别认真地去舞。 宋斐微微仰头,眨眨眼,让风吹走热气。 北京时间,晚,十点二十分,夜开始降温了。 小分队顺利抵达田径场门口,赵鹤从旁边看台底下里捞回了自己的箱子。 此物现在已经成了他灵魂的一部分,再沉重,也断不可缺。 飞行器策略很顺利,出了田径场后,连沿途的丧尸也被吸引了,于是它成了小分队的清场利器,只要飞行器走过的地方,基本就是空荡安全的。 但这人危险久了,乍一安稳,还不太能适应,一会儿觉得周围的花花草草暗藏杀机,一会又担心飞行器的电池续航不够。 “离开食堂前充满的电,放心。”何之问压着嗓子,给犯嘀咕的乔司奇吃定心丸。 乔司奇被丧尸钟爱久了,怎么都觉得心里发虚,虽然处于小分队正中央,仍左顾右盼,好不警惕。 窸窸窣窣。 乔司奇骤然停下脚步,绷紧神经。 “风。”周一律没好气地轻推他一下。 乔司奇缓了口气,继续移动。 前方,是造型优雅的学校礼堂。 小分队不可能直线越过,只能绕到一侧。 何之问选择的是左侧林荫小路,他先是把飞行器遥控到树林之上,以免螺旋桨刮到树枝,待丧尸全部进入小路,才继续往前。 窸窸窣窣。 乔司奇再次停在了林荫小路的入口。 周一律不耐烦:“你有完没完。” 乔司奇这次却死也不走了:“肯定有问题。” 后方的小伙伴因他俩而停住,打头阵的小伙伴却已经踏入小路。 冬季无荫,但干枯树枝在月光下形成的交错阴影,更幽暗深邃。 宋斐跟在戚身后,屏住呼吸,每一步都十分小心。 冷风吹过后背,带起一阵寒意。 宋斐忽然觉得身后发空,一回头,就见后半截战友已在几米开外。 宋斐皱眉,刚想招手催促,肩膀却忽然撞上了戚后背。 戚和体院三剑客也停住了。 没等宋斐纠结完究竟是瞻前还是顾后,赵鹤前方已窜出两个丧尸,一齐把他扑倒! 赵鹤猛地一掀一踹,竟将俩丧尸甩开! 傅熙元、吴洲反应过来,立刻一人一个,举刀就刺! 傅熙元的剔骨刀刺中了丧尸右眼,切戳入极深,竟一下直抵脑内,丧尸连挣扎都没挣扎,一命呜呼。 吴洲的刀却这般运气,只伤到了丧尸正脸。 戚冲过来想补枪,为时晚矣,丧尸布暗红色血液的脸骤然扭曲,发出一声凄厉嚎叫! 小伙伴们对这叫声再熟悉不过——它在呼唤同类! 堵在林荫小道入口的小伙伴们面面相觑,再不鄙视乔司奇。 戚放弃补枪,直接薅着吴洲往回跑:“出去,上大树!” 林荫小路两边都是树,但这片小树林走的是温婉风,要的就是抬手便能摘叶的情调。那树又矮又纤细,那树别说赵鹤,乔司奇都能压折。 长期并肩战斗形成的默契让小伙伴们瞬间明白的戚意思,当即四散开来。 礼堂被小树林环抱,但距离礼堂最近的几处却种着些大树,笔直高耸,粗壮挺拔,一年三季,枝繁叶茂,仿佛守护这里的卫兵,让礼堂都多出几分端庄正气。 十四个小伙伴,上了六棵树。 何之问还是被绳子拉上去的,趁战友掏绳子的间隙,他把飞行器稳稳落到了礼堂屋顶。 何之问吊到半空中时,丧尸大军兵临树下。 几十个变成了好几十个,撼不动大树,急得又跳又撞。 何之问被扒拉掉一只鞋。 他穿的不是乔丹限量版,所以完全没有不舍,甚至庆幸,被薅掉的不是自己一只腿。 至于光着的这只脚,何之问惊魂未定地紧紧抱住树杈,再他妈说吧。 礼堂走廊大厅里亮着灯,灯光从正门落地玻璃透出来,映亮了最近一棵树上,罗庚的脸。 门上的led显示屏三个月前坏了,于是那之后的所有活动,只能用最原始的宣传横幅。 比如现在,遮住led屏的红色横幅就来自冯起白他们学院。 “舞动青春·艺魂激荡”——第三届校园文化艺术节闭幕式暨艺术学院新年文艺汇演。 章节目录 暂避礼堂 > 夜更深了。 风中的凉意以肉体可感知的速度急剧增加, 树上挂着的十四个小伙伴都有点吃不消。 “何之问, 你再试试呢。”宋斐不死心。 何之问腿上颤巍巍擎着遥控器, 一手搂着树杈, 一手拨动摇杆, 重新将飞行器落回屋顶, 无奈地看向宋斐:“我都试好几次了, 你不也看见了,根本没用。它们如果没看见咱们还行,现在死死锁定咱们, 飞行器再扑棱也没有活人的吸引力大。” 戚沉吟片刻:“得想办法想它们看不见我们。” 宋斐翻白眼:“说的容易,我们现在跟糖葫芦似的戳在草垛子上,旁边四大皆空, 往哪藏?”“唉, 要不说你们没眼光,就该选哥这样的树, 天高皇帝远, 一入深似海, 让它们抬头也只能看见一团枯枝。”选了最贴近礼堂也是高度最高树杈最茂密的一棵树的罗庚不无嘚瑟。 “你爬得挺高啊。”宋斐附和赞叹。 “那必须的。” “能看见礼堂屋顶吗?” “就在手边, 一目了然。” “有丧尸吗?” “你说屋顶?怎么可能。” “好的。跳过去。” “……” 罗庚看看一米开外的屋顶, 又看看下方犹如万丈深渊的高度, 恨不能缝上自己的嘴。 “其实我也没有爬得很高,真的……” 宋斐也知道这个任务有点艰巨,但放眼望去只有罗庚所处的位置还能搏一把:“我们不能一直挂在树上, 体力消耗太多, 现在丧尸又不肯走,时间拖得越长越悲剧。” 罗庚:“我知道要尽快找到能够安稳落脚的地方,但如果我这一跳失败了,你们将永远失去一位可爱的战友你想过没有!” 宋斐:“轻易败可不是你的风格,追小地雷那么难的事情你不也一直坚持着吗!” 罗庚:“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林娣蕾:“真是一个让人难过的消息。” 罗庚:“……” 宋斐:“……” 罗庚:“宋斐我已经和你说多少次了别拦着我我要跳了!!!” 随着一声大喝,罗庚腾空而起,用力之大瞬间蹬断脚下小臂粗的枝杈。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断枝垂下了头,罗庚挂在了屋顶边缘。 他站在树上时高度和屋顶相当,最多高出一个头,故而这一跳只能既向前又向上,并且要速度飞快,才能保证不会在移动过程中自由落体太多,最终与屋檐失之交臂。 好在,来得及。 紧紧扒住屋檐的手指在罗庚拼尽全力的引体向上中,霎时泛白。 终于,他的头再次高过屋顶,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只脚迅速抬起勾住屋檐,手脚并用,把整个身体翻了上去。 成大字型摊开来,罗庚对着夜空喘粗气。 小伙伴们嘴上玩笑归玩笑,心却真真切切地悬着,这会儿总算放下来,也长舒口气。 罗庚没有磨蹭太久,少顷便一个鲤鱼打挺火速起身,卸下背包掏出绳子开始寻找能栓的地方。 距离屋顶次近,但肯定跳是跳不过去的宋斐把自己背包也大臂一挥,斜向上甩到了屋顶。 罗庚心领神会,翻出宋斐的绳子,两相续接,总算长度事宜,最终绳子悄悄垂到了礼堂正门左侧,绳索末端距离地面一米左右。 做完这些,不用战友指挥,罗庚已娴熟地跑到绳索相反的另一端,也就是礼堂背面这边,趴在屋檐开始浅吟低唱。 再也没有比月下礼堂更适合情歌的地方了—— “如果我是双曲线~~你就是那渐近线~~如果我是反比例函数~~你就是那坐标轴~~虽然我们有缘~~能够生在同一个平面~~然而我们又无缘~~慢慢长路无交点……” 原曲如何小伙伴们不得而知,但被罗庚这一唱,真是催人泪下痛彻心扉,俨然一部苦求佳人不得的血泪史。 十二双眼睛都看向林娣蕾——你怎么就不懂他的心。 小地雷挨着个白回去——站着看别人解方程式不腰疼。 “眉目传情”间,丧尸已基本被罗庚吸引过去。后者不光唱歌,还是沿着屋檐单侧往返跑地唱,双管齐下,显然比树上的糖葫芦更让丧尸感兴趣。 最终只乔司奇和周一律共同所挂的树下还逗留着俩。 周一律也懒得掰扯究竟是谁的迷之魅力,稍稍往下爬低了些,先勾引,再出枪,三五下,撂倒一双。 至此,全部充满活力的丧尸都聚集到了礼堂背面,正门这边被彻底清场。 小伙伴们从树上悉数下来,夜猫子一般,顺着绳索,蹭蹭蹭上了房。 最后一个上去的是戚,双脚一落地,便干净利落收回绳索。 罗庚正好单曲循环完第三遍。 众人收缩到屋顶中央,尽可能让丧尸再看不见活人身影。 然,屋顶并不比树上温暖。 “现在怎么办,”冯起白问,“就在这里等丧尸自己散?” 没等小伙伴们回应,戚抢先反问:“你们院的文艺汇演是哪天?” “十二月二十,怎么了?”冯起白不解战友用意。 “也就是说出事那天汇演还没开始。” “那肯定啊,四六级考试都封楼了,礼堂这边锣鼓喧天也太扯了。” “彩排呢?还两天就汇演了,得在这里带妆彩排吧?” “礼堂的带妆彩排在考试前两天就完成了,虽然汇演是我们院主办,但校领导特别重视,所以后面这里收拾干净准备就绪一直是闲人免进状态,我们院里的领导不放心想再多一次最终彩排,都是在我们院自己楼里进行的。” “我作证,”除当事人外,吴洲最有发权,“找收音机的时候,艺馨楼里就是万圣节。” “戚,我知道你想确认什么,”冯起白说,“这间礼堂现在有没有丧尸在里面我不能打包票,但肯定不会有大批艺术学院的学生,不管幸存的还是……感染的。” 戚点点头:“那就好。” 宋斐皱眉:“你问东问西到底什么意思?” 戚解释道:“刚才往上爬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眼正门,门是用链锁从里面锁起来的。” “那有什么稀奇,礼堂不用的时候都是保安从里面锁上……保安?”宋斐有点理清门道了。 “嗯,”戚道,“既然是从里面锁上的,就证明礼堂里有人。而且出事的时候是白天,礼堂又没有活动,不太应该开灯,现在里面却亮着灯,说明幸存者很可能活到了晚上,或者就是晚上进来的。但如果当时是汇演或者彩排,即便里面的人幸存下来,这么多天过去,也很难讲里面会是什么情景。如果没有彩排而是清场状态,里面很可能只有几个保安,或者再多几个出事时误打误撞跑过来的幸存者,毕竟这边很偏,不大可能被人选作第一避难所。这样一来,不管里面现在什么情况,只要数量上不是碾压式的,就不会难以应对。” “也可能是,”宋斐顺着戚的思路想,“尸潮爆发几天甚至十几天之后,有人逃到这里,就像我们据守食堂一样,也把这里当成了据点?” “如果是这样更好了,他们仍然生存的概率会非常高,我们也不用担心碰见丧尸,或者遇难的同学。” 戚说的头头是道,合情合理,但宋斐还是觉得他把简单复杂化了:“你不就是想进去暖和暖和恢复体力,想什么多有意义吗?” 戚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想吐槽,忍忍,又憋了回去,耐心解释:“到任何一个情况未知的地方,都要做预判,这样真出现了情况,不会毫无心理预期,也更便于做应对。” 宋斐哑然。 确实,如果毫无心理建设进去就看到尸横遍野,甚至人吃人,他没信心承受的住。田径场那一幕,只是静静的丧尸遍野,现在想起却还头皮发麻。 戚还是一如既往说什么都对,可现在连“思想正确态度恶劣”这条毛病都挑不出来了……靠,你个坏人为什么要进化!!! 戚:“没问题了?” 宋斐:“有。” 戚:“还有?” 宋斐:“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怼我?” 戚:“……” 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要求,聪明如戚,也需要思考。 另一边的王轻远扶额,想把不争气的室友拖过来回炉重造! “那个,”乔司奇吸溜着鼻涕,哆哆嗦嗦举手,“我们已经冻得不行了,如果定好进礼堂,能不能先行动完后你俩再打情骂俏?” 周围墙根下的丧尸不散,小伙伴们便没办法继续前进,如果说之前还对进礼堂有顾虑,现在“风流涕淌”的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咚咚。咚咚咚。 绳子末端绑小锤,小锤铁头敲玻璃。 这是楼侧保安室的透气窗,如果像戚推测的那样,锁门的是保安,那么他们躲在自己地盘的可能性最大。 没有回应。 罗庚还趴在另外一端吸引丧尸,于是晃荡着小锤的这一边墙根,静谧如常。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屋外只有嗖嗖冷风。 这样的情形有三种可能。一,像困在图书馆的那些同学一样,获得安全后的人们由于断水断粮,没有坚持到最后;二,逃进来时已经有人被咬了,但还在潜伏期,等锁好门窗,以为安全时,被咬者才发病;三,幸存者放弃保安室,躲在了礼堂别处。 小伙伴们希望是第三种,但也做好了应对第二种的准备。 “破。” 戚一声令下,早跃跃欲试的赵鹤大长胳膊伸下去,一锤子猛力往透气窗边角上敲! 就两下。 只听“咔啦”一声,裂纹以锤子敲打点为中心,四散开来,最终让整片玻璃成了蛛网。 赵鹤把锤子挪到玻璃中央,再一下。 整片玻璃碎成渣渣。 已有丧尸闻声而来,奈何透气窗高高在上,它们只能望空洞而兴叹。 屋内亮着灯,探头下来的戚借着光亮,将保安室里看了个大概。 从他的角度,基本能看到三分之二的室内,剩下三分之一也就是靠透气窗这一侧的下方属于视觉死角,戚无能为力。 但对着透气窗的门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门扇大敞着,从透气窗可以直接看到亮着灯的门外礼堂走廊。 走廊上仍空荡荡的,一如他们在正门爬绳索时看到的那样。 礼堂走廊成圆环形,走廊外围是礼堂外墙,内围则是全封闭的会场。也就是说随便从走廊的一点出发,一直向前,都可以走回,也就是沿着真正的礼堂会场外部绕圈一周。 这样的设计与很多音乐厅相似,相当于把舞台、观众席包裹在一层隔音的罩子里,然后罩子外面又罩上一层光明透亮的装饰外墙。两层罩子中间,便是走廊。当然会场的后台是与外部相通的另一方天地,以便让演出人员和观众从始至终区分开。 小伙伴们没办法确认整个环形走廊都是安全的,起码触目所及这段无恙,于是再不耽搁,顺着透气窗鱼贯而入。 第一个落地的是戚,脚一沾地便瞬间向后转。 万幸,视觉死角里也没有人。 下一秒他飞速将保安室的门关上落锁,发现锁是好的,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一分多钟后,小伙伴们全部安稳入内。 保安室里只有一个置物柜,两张拼着摆放的办公桌,还有两把椅子。桌上除了记录本,就只有一部电话,两部对讲机充电座。充电座的插头还插在电源上,但上面空空如也,并没有对讲机,看着像是常年这样连着电源,以便对讲机一坐,即刻充电。 但没有保安,也没有对讲机,没有打斗现象,也没有长居痕迹。 这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保安室,看起来就像是保安们都出去巡逻或者上厕所了。 风从透气窗呼呼往里灌,但比屋顶树梢强了许多。 小伙伴们躲开风口,缩到角落,逐渐恢复了些许体力,但身上还是冷。 饮水机上还剩下半桶水,也不知道多少天了,小伙伴们把桶卸下来,仔细检查了饮水机内部,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这才重新把桶放上面,按下加热。 虽然大家也各自背了水,但一来太冰,二来资源有限,能节省就节省。 没一会儿加热就自动跳转到保温。 小伙伴们便压下出水阀,也不接着,任由水流到地上。 大约放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把水流经过之处都烫得消毒差不多了,这才重新加热,等到再次加热完毕,用唯一从食堂顺出来的搪瓷缸接了热水,分而喝之。 滚烫的热水终于让大家恢复了一些热乎气,感觉力量也回来了。 赵鹤挪了桌子到透气窗底下,踩桌子上探头往下看,末了传回外围战报——丧尸还没走。 小伙伴们原本也没指望这个,丧尸能自动散固然好,不能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进礼堂就为了缓缓,现在缓差不多了,自然还要前行。 但—— “能不能等会儿再走?” 宋斐的要求打断了正准备第一个往透气窗外窜的赵同学的脚步。 “你想干嘛?”赵鹤警惕地问,总觉得不像有好事。 宋斐友善一笑,语气温柔:“反正都进来了,探索一番再走呗。” 果然。 赵鹤愈发谨慎:“外面走廊还是里面会场?” 宋斐倒无所谓:“走到哪儿算哪儿。” 赵鹤黑线,乔司奇比他还绷不住了,一把薅过宋斐,面对面,眼对眼:“你到底咋想的?亮着灯,没有人,探索出来的不是尸体就是丧尸啊我的哥。” “johns,你进步了。”宋斐这话是真心的,简意赅思路清晰,要不是最后三个语气字,他还以为是戚在说话呢。 乔司奇一屁股坐下,浑身上下散发着拒绝:“我以前看恐怖片的时候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为什么电影里的人哪里诡异偏往哪里去。比如一个房子有奇怪动静和现象,怎么看都邪门,正常人不就应该赶紧跑吗,往里冲是什么神逻辑啊!” 宋斐乐,连忙过去拉乔司奇:“行了,不逗你了。” 后者皱眉,一脸茫然:“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想去试试能不能找到对讲机。”戚看不下去,直接给了谜底。 保安很可能还在礼堂之内,即便是最坏的结果,成了丧尸,对讲机总该还挂在身上。这样的通讯设备对于现在说话基本靠喊万不得已还需要专人操作飞行器的武生班来说,简直是及时雨。 一旦出现找收音机时的人员分散情况,再不用擂鼓吹箫,甚至,他们还可以依托对讲机主动在某些必要时候采取兵分两路策略。 乔司奇愣了会儿,脑子快转冒烟了,终于在瞅着桌上的对讲机充电座时,恍然大悟。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危险却还是那个危险。 “找不着怎么办?” 戚:“找不到就撤。” “找不到还碰着一、大、群丧尸怎么办?” 戚:“目前看来一、大、群丧尸的可能性比较低。” “比较低也不是百分之零。” 戚:“走廊现在基本是空的,有丧尸也是在会场里,我们就去离保安室最近的那个1号门,关了附近走廊的灯然后开门缝往里看,情况能应付就继续,不能应付就闪。” “说得轻巧,那要是丧尸从其他门里出来绕到你背后袭击呢?” 戚:“肯定要有人把风的。” “……” 戚:“你真的不准备自告奋勇?” “没看见我已经提前一轮就沉默了吗!” 乔司奇被戚折磨得欲哭无泪。 宋斐却惊掉了下巴。 不是戚多么应对如流,而是戚要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想说的啊,简直一个字不差! 连日来,宋斐确实感觉到了两个人的默契在求生之路上有所提升,但提升的这么快这么彻底,还是非常让人毛骨悚然。那以后是不是他在心里骂戚王八蛋,那家伙都能听见? “不用这么崇拜地看我,我一直都很靠得住。” 很好,内心os暂时还是安全的。 章节目录 分段攻克 > 幽暗的舞台, 漆黑的座椅, 微弱的壁上光。 这是一个同影院放映厅很相似的空间, 唯一的区别是放映厅前面是屏幕, 而它是舞台,当然, 空间上要比放映厅更大, 更宽敞,座位也更多。 灯光几乎是全灭的,除了两侧墙壁上几盏黯淡的小灯。就像影院要散场时, 最先亮起的那几盏。 然而散场的灯会越来越亮,直至彻底将人从剧情中抽离。 这里却不会。 仿佛永远停在要散不散的那一刻,漆黑里蒙上一层暧昧的氤氲的模糊黄光, 影影绰绰映出一些呆立着的人影。 它们有的站在第二排, 有的站在第九排,有的站在五排左, 有的站在十排右, 没任何规律, 就像椅子里随机站起的零星观众。 忽然, 一道白光从三号门处射进来, 门缝被开得很细, 但那光太亮了,近乎刺眼,瞬间打破了幽暗会场的宁静祥和。 三号门外, 已经绕走廊一圈确认安全的武生班战友们, 留四个人分列左右把风,剩下十个脑袋都挤在一起,往门缝里看。 乔司奇:“是人吗?” 周一律:“人会在丧尸围困的情况下淡定地站在黑暗里?” 宋斐:“好像是六个。” 戚:“一号门旁边还贴墙站着一个。” 赵鹤:“七个,咱们十四个正好二打一。” 李璟煜:“你还需要二打一?” 赵鹤:“也对,哥们儿一打一都直来的!” 李璟煜:“小何,我们可以三打一了。” 何之问:“帅!” 赵鹤:“……” 理想化的二打一最终没有实现。因为宋斐戚一组,赵鹤一组,傅熙元吴洲一组,先行猫腰潜入黑暗之中,悄悄来到最接近三号门的三个丧尸的背后,同一时间,一齐攻击。三个丧尸既没闻到人味,也没听到声音,更没看见人,于是毫无防备,瞬间毙命。 打斗声吸引了剩下四个丧尸的注意力,但它们的嚎叫被封闭在了会场之中,身体又被困在了座椅之内,一时竟拿武生班没办法。 然而四个丧尸里两个是保安,仿佛发着光的对讲机就挂在它们腰上。小伙伴们只能主动出击,最终以十人之力——周一律和乔司奇在走廊把风,何之问和李璟煜根本没找到机会在碾压式混战里插上手——撂倒了余下四个丧尸。 七具尸体,除了两个保安外,三个老师,两个同学。 取下对讲机和目测可以一试的三双鞋后,小伙伴们立刻离开会场,回到走廊——光明总是比黑暗更让人安心。 视野大亮,宋斐第一时间鼓捣对讲机,一会儿拧旋钮,一会儿按按钮,最后未果,急得忍不住开始拍机身,啪啪的。 戚看不下去,及时拿过来保护住:“电池没电不是死罪吧。” 宋斐囧,这才意识到以为对讲机坏了的自己有多傻。 对讲机很可能在感染的保安身上挂了许多天了,他光想着保安室里通着电源的充电器,就下意识认为对讲机该是满电的。 这边何之问还在对着地上的三双鞋犹豫,任由仅剩条纹袜子的右脚接触冰凉地面。 “发什么呆,快试试看哪双能穿啊。”宋斐催促。 何之问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循环仿佛好几次,最后还是哭丧着脸摇头。 宋斐明白他的别扭,说句不好听的,毕竟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谁心里都膈应。 “操,”宋斐一把扒拉开何之问,拾起地上三双鞋里的一双,“我的鞋给你,我穿这个!” 何之问瞬间被宋斐义薄云天的高大身影折服,感激得想哭:“谢谢——” 宋斐凑近他的脸,再次重复:“我的鞋给你,我穿这个。” 何之问愣愣地眨眼:“对啊,谢谢。” 宋斐:“……” 何之问:“……” 宋斐:“你怎么好意思答应呢你不想穿难道就可以让战友穿吗你太自私太懦弱太让我失望了何之问我鄙视你!” 何之问:“……” 宋斐:“我的鞋给你,我穿这个。” 何之问:“不、不用了,我穿。” 宋斐:“我为你骄傲。” ……宋斐你个恶魔!!! 三双鞋子里总算有一双能穿,虽然还是稍微宽松了一点,但肯定比单只脚蹦强。 原装的那只鞋何之问也没舍得扔,还是放回了包里——万一离开礼堂的时候有机会捡鞋呢。 小伙伴们看着何战友像没爱上王子的灰姑娘似的被逼着试鞋,同情是真的,可旁边戳着个宋后妈,这同情就只能默默放到心里了。 “有个事我想不通,那七个人都感染了,礼堂的门是谁从里面锁上的?” 回到保安室,赵鹤提出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应该还是保安,”王轻远说,“门上就是平时锁礼堂门用的链锁,正常应该放在保安室,而且前后左右的门都是同样方式锁上的,并且没有被破坏的迹象,说明他们锁门的时候很从容,起码时间充裕,不是被追赶到这里才临时锁的,很可能是见到外面情况不对,就迅速从里面锁上了。” “那为什么还会被感染?”傅熙元和赵鹤一样,也想不通。 王轻远道:“保安是一直在礼堂的,但那五个人未必,很可能是事发时跑进来的,或者是在锁门之后过来求救,被放进来的,而他们当中有人已经感染却不自知,最后连累了大家。 赵鹤和傅熙元了然,不再说话。 小伙伴们也沉默下来。 一切的猜测都只能是猜测,没人知道这座礼堂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们看见的,也不过是地狱后的一抹残像。 何之问说对讲机通常要充两到三个小时才能满电,但武生班没有那么多时间。最后勉强等了一个小时,看手机已经是午夜零点,再不耽搁。 这厢戚和王轻远把两个充电座分别放到各自包里,那厢宋斐拿着对讲机第一个从透气窗爬回房顶。 片刻后,仍在保安室的十三个小伙伴在一片滋啦啦的电流声里听到了宋斐的魔性嗓音—— “哈喽,哈喽,能听见吗,我帅不帅啊?” 十二个小伙伴异口同声地朝着戚手中的对讲机喷去:“滚——” 戚:“……蛋这种问题还用问吗,当然帅。” 全体战友:“你的底线呢!!!” 虽然被硬塞了一口劣质狗粮,但对讲机好用,足以弥补小伙伴们的心灵创伤。 小心翼翼收好对讲机,戚和剩下的战友们鱼贯而出,翻身上房。 出乎他们预料,礼堂周围的丧尸还是没走,虽然不再聚堆,四散开来,可就在房前屋后,没半点远离的意思。仿佛知道这里面有猎物,即便没动静了,也不轻易放弃。 “不科学啊,”反正丧尸也不散,宋斐也就不怕说话出声了,“宿舍还有食堂那边的丧尸如果看不见活人,也听不见声音,一会儿就散了,这边的怎么这么执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茫然。 黄默倒是给出个思路:“这些丧尸大部分都是学子大道上堵我们的那一帮。如果和我们猜想的一样,他们是被原本在田径场的体院同学逃走的时候带到学子大道上的,那么它们肯定就比别处的丧尸经历过更多的战斗,并且死里逃生。” 宋斐:“你的意思是体院那些同学提高了它们的战斗素养?” 黄默:“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对抗是相互的。” 所有小伙伴一致皱眉看赵鹤。 后者瞪大眼睛,这真是人在家中坐,横空飞来锅。 玩笑归玩笑,再分析得清楚,丧尸不离开还是不离开,甚至何之问又用飞行器试了试,还是不奏效,因为从他们爬上屋顶那一刻起,下面的很多丧尸就重新锁定了他们。 午夜,寒风瑟瑟。 小伙伴们好不容易缓回来的热度又开始流逝。 不能再在屋顶上傻站着了,要么行动,要么回保安室过夜。但现在才零点,大家不想这么快放弃,即便不能一夜闯到地下车库,大家也总希望尽量多地利用夜晚接近车库,接近校门,那么只近上那么一段路。 “这样行不行,”宋斐思忖着出声,事实上这个想法从投完硬币决定走文体活动区这边,就有了,但直到现在,才思索成型,“咱们把从这里到地下车库的路分解成若干段,不要一出发就想着去车库,而是以每一段的终点为终点,完成这一段,再考虑下一段,行就继续,不行就原地修整。” 罗庚瞬间领悟:“你的意思是把一个大任务分解成若干小任务?” “完全正确!”宋斐眼睛亮起来,“人很难一口吃个胖子,但能一点点吃成胖子。” 圆圆的何之问:“这个我可以证明。” 宋斐莞尔,手实在痒,终是揉了把何同学的脸。 戚白他一眼,直接问关键事项:“你准备怎么分段?” “就以建筑分。”宋斐用金属筷子在灰尘厚重的屋顶地面上画了一条折线。礼堂,终点厚德楼背面车库入口,中间每一个转折点都是一处建筑,“离礼堂最近的是游泳馆,接着是篮球馆,篮球馆后面就是明风湖,过了明风湖直达学术活动中心,中心再往南,就是厚德楼所在的那排公共教学楼了。我们按这个路线走,每一次的目标都定在下一个建筑上,抵达目标楼就是胜利,然后再考虑继续还是休息。” 戚皱眉:“说起来一段一段好像挺容易,但你能保证到每一个建筑点都可以落脚休息?” “说到建筑我就不能安静如鸡了。”周一律秀发一甩,挺身而出,枪尖依次点到宋斐折线图上的拐点,“游泳馆和篮球馆都不高,而且都是外置粗径落水管,可以直接爬管道上屋顶;明风湖旁边全是树,万一遇见危险直接上树;学术活动中心有三层,不能直接爬,但一层所有门上都有雨棚,而且不是落地窗,所以踩窗台上一个斜方向跳跃,上雨棚so easy;公共教学楼都肩并肩挨一起,我觉得可以风一样掠过这排楼直奔车库阳光房入口,如果非得停下来,那就继续上树,咱学校别看地界荒,就绿化好。” 周一律一口气说完,嗓子差点儿冒烟。 结果见小伙伴们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半点反应没有。 周一律这叫一个心塞:“我说的不可行?” 全体战友:“非常行。” 周一律:“那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宋斐:“他们在后悔当初没选择咱俩的专业。” ——险境脱身谁最妙,旅游管理宋小草,逃命技术哪家强,建筑设计找周郎。 两分钟以后。 十四个身影集中到礼堂背面上方屋顶一角,一齐放歌,霎时响彻宇宙——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冈万丈高~~河东河北高粱熟了~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 要选一首大家都会又非常有气势的歌曲是极其难的,好在我们的前辈留下了很多瑰宝。 气势如虹的武生天团大合唱瞬间将四面八方的丧尸全部吸引而至,个别的已经按捺不住内心躁动,拼了命地伸胳膊往上跳,企图撩一捧母亲河水。 终于丧尸被牢牢锁定在礼堂背面这处,十四人中先是有两人撤退,接着又两人,再两人,到最后铿锵有力的节奏里实则只剩下宋斐和戚两个人的歌声,其余十个小伙伴都已经转到屋顶另一侧礼堂正面,悄然而下。 戚和宋斐足足嚎了十分钟,对讲机才响起。 是王轻远的声音:“安全抵达游泳馆屋顶,游泳馆内情况不明,你们赶紧过来。” 宋斐有气无力:“好。” 王轻远迟疑:“嗓子怎么了?” 宋斐:“你一人顶七人嚎十分钟试试!就三四百米你们给我走了十分钟!!!” 王轻远:“轮到你俩就不用了,路都被我们清理干净了。” 宋斐:“好兄弟,我就知道你靠得住。” 乔司奇:“宋斐你也太……” 咔哒。 关闭旋钮,宋斐冲戚很自然道:“可以撤了。” 随着宋斐最后一个字,二人商量好似的火速转身飞一样冲到屋顶另一端,也不用绳子,直接跳到正门上方的雨棚上,再从雨棚跳到地面。 双脚一沾地,二人便如离弦的箭,头也不回一下扎进茫茫夜色! 二人一路狂奔,目的地很明确——游泳馆! 但没了母亲河的屋顶再也勾引不住丧尸,加上两个人跳下来的时候咚咚两声,狂奔起来脚步也是哒哒如风,很快便有丧尸反应过来,循声追去! 就像宋斐说的,游泳馆和礼堂的直线距离也就三四百米。 只是这个“直线”要横穿小树林。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王轻远没说瞎话,树林里好几具丧尸尸体,而踩着它们过去的宋斐和戚再没遇见阻碍。 但身后的丧尸却越追越近! 二人一路跑到游泳馆,定睛去望,很快锁定转角处的落水管! 粗壮的落水管在月光下反射着黝黑的光。 戚比宋斐先一步跑到落水管下,时间紧迫,容不得谦让耽搁,反正都是要上的,故而他毫不迟疑抱住管道,拿出上树的技术奋力攀爬。 宋斐紧随其后,戚刚上去两米,他便也窜了上去,脑瓜顶几乎贴上了戚脚底。 落水管比树干要光滑许多,爬起来尤为费力,更要命的是宋斐在横穿小树林时没完全在石子路上跑,好几次直接踩到淤泥里,现在鞋底滑得像泥鳅,脚下不住打滑,要不是手臂箍得紧,人就得落到地上。 眨眼间戚已经上了屋顶,可他才上到一半。 宋斐咬紧牙关,额头上已有汗珠。 背后的丧尸已经追出树林,步步逼近! “抓绳子——” 头顶上不知谁在喊,宋斐已经分辨不出。 但眼前恍恍惚惚有根东西在动,宋斐甩甩头,终于看清,那是战友们放下来的绳子! 宋斐大喜,伸手便去捞绳子。 他已经小心再小心,甚至只用一个手去拿绳子,另外一手仍紧抱着落水管。 然而不够,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就在松开一条胳膊的瞬间,身体急速下坠,箍着落水管的手掌几乎被磨掉了一层皮,可没等他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人便咚地摔到地上! 章节目录 箴言防身 > 戚眼睁睁看着宋斐掉下去, 摔的是宋斐屁股, 碎成八瓣的是他的心脏。 丧尸已近在咫尺! 宋斐似乎知道这一点, 故而落地一瞬间顾不得龇牙咧嘴, 一股脑火速爬起, 动作甚至比戚的反应还快! 电光石火间宋斐重新爬上落水管, 一蹬一窜, 脚已经离地一米,简直灵魂附体。 但这个高度根本不足以抓到绳索末端。 追得最紧的四个丧尸眼看就要来到落水管跟前,后面的大部队也悉数出了林子! 戚不等宋斐自己爬了, 直接把绳套从落水管顶端撸下来,套到自己腕子上,双手抓紧绳索, 胳膊用力往下一送! 原本悬在宋斐头顶一米处的绳索瞬间被送到宋斐眼前! 宋斐根本没看见绳子是怎么下来的, 直觉就去抓。而且吸取了前车之鉴,不用脚改用腿紧紧夹住落水管, 再没错失良机, 一个移形换影, 手牢牢抓住绳子, 双腿随之放松, 整个人的重量瞬间转移到绳索之上! 戚在把绳子套手上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突然急剧加重的拉力还是远超他的预期,整个人险些被拖拽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好像只一瞬, 宋斐就摔了, 就落地了,就又跳上来了。直到戚撸下绳套,小伙伴们才回过神。 可戚的动作太快,等他们冲过去想帮着抓绳子,戚的半个身子已经被带到了屋檐之外,别说绳子了,连戚的腰和腿他们都是险险才抱住! 宋斐原以为挂上绳索从此平步青云,结果没升反倒瞬间自由落体,差点给他吓傻! 好在绳子最终稳住了,他惊魂未定地抬头,就看见戚探下来的半个身子和胀出青筋的脸! 小伙伴们抱住戚的瞬间就把人往回拖,连带着戚手中的绳子和绳子上的宋斐也开始稳步上升。 可那四个丧尸已经抵达,照着宋斐尚未进入安全高度的腿便扑了过去! 宋斐猛地一脚蹬上了其中一个丧尸的脸,可另外三个丧尸立刻抓住他的脚往下拽! 小伙伴们要应对的拉力瞬间成了四倍,绳索的上升势头立刻受阻,好在戚和大家一起扛住了! 但,宋斐没扛住。 这一次他真切感受到了那种火辣辣的疼,已脱皮的手掌在更加粗糙的绳索上惨烈摩擦,留下淡淡血红,及至咚地一声,他再次摔落在地! 随着宋斐重重摔到地面,脚也从被三丧尸抓着的鞋里脱出! 三丧尸怔了下,立刻丢开鞋,朝躺在地上的宋斐扑过来,企图把他压在身下! 宋斐哪会给它们这种机会。 摔地上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何况宋斐第一次就反应奇快,第二次更是熟门熟路。脚丫子脱出的瞬间他就一个滚地龙,待丧尸扑倒在地,他已经横向滚到一米开外。并且根本不看丧尸什么情况,滚过去翻身跃起,头也不回朝游泳馆敞开的侧门狂奔—— “用声音帮我牵制它们戚你不许下来!!!” 呐喊在夜风中炸开的时候戚已经扔掉绳子捡回枪一只脚晃荡到半空了,宋斐再晚喊一点,他能直接从房顶上蹦下去! 就那高度,不用丧尸出手,大地母亲就能直接把他回收! 气势恢宏的黄河大合唱再次喷薄而出,并且这回还加上了好几个小伙伴们的妖娆舞蹈秀,甚至还有戚那种跳着跳着就开始脱的终极大招。 除了最初锁定宋斐那四个,后面追过来的丧尸大军全部被小伙伴们勾引在了落水管附近。 但这些宋斐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背后有多少丧尸在追,也不不知道那再次响起的大合唱是真的来自战友还是时光倒流的幻觉。 唯一清楚感知到的只有划过脸颊的寒风,以及冲进游泳馆后,陡然静谧的空气。 宋斐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在奔跑中用某种非人类的姿势脱掉了自己仅剩的一只鞋,然后只穿袜子一口气冲到泳池边,毫不犹豫坐下来,悄悄滑入水中。 冰凉刺骨的水瞬间漫过他的眼耳口鼻,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慢慢下沉。 从始至终整个游泳区都安静着,甚至连他下水的水花声都几不可闻,待他沉入水底,连泳池里的波纹都慢慢平复,一切静谧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寒冷,压抑,窒息。 宋斐知道自己必须浮出水面了。 感觉上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但他心里清楚,其实最多不会超过一分钟——那是他的闭气极限。 水面重新晃出淡淡波纹。 半个脑袋无声浮出,一如他的潜入。 惨淡月光透过大片玻璃,照在地砖上,照在泳池上,所到之处,皆泛出阴森的光。 偌大的游泳馆里,只有六七个丧尸,其中四个还很像之前拖自己后腿的,但距离太远,宋斐不能确定。 即便这六个都是游泳馆本土出品,按理说这样敞开着的建筑,就算地处偏僻,也不该只有这几个丧尸。 宋斐一边大口却无声地汲取氧气,一边疑惑。 却见那六七个丧尸也逐渐向侧门靠拢,仿佛门外有什么迷之吸引力。 宋斐纳闷地看着它们,终于在最后一个丧尸也消失在侧门之外,才元神归位,七窍皆通。 哪有什么天降神助。 从始至终都是战友们的大合唱! 他们不仅帮他牵制住了主力追兵,甚至还拉回了最初没有被牵制住的追兵,以及游泳馆里原本的丧尸! 相比目标消失静谧无声的游泳馆,馆外的声音自然更有吸引力!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那么一点点,宋斐劫后余生地舒出半口气,还不敢全舒。 悄悄划水让身体旋转,宋斐环顾四周。 可转到半圈的时候身体忽然动弹不得,像有人在水下抓住了他的脚! 宋斐浑身的血都冷了。 他划水的动作开始变得剧烈,既是恐惧,也想让上半身更多地浮出水面。然而没扑腾两下,身体直接被拖了下去,整个人重新沉到水中! 这里是距离侧门较近的1.8米深水区,即便会游泳,有时候脚沾地头还露不出都会让人有一瞬的恐惧,何况是被拖入水底! 宋斐忍着刺痛在水里睁开眼,可漆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拼命地蹬腿,但水下阻力让他的挣扎形同虚设! 宋斐要疯,窒息和恐惧让他的胸腔几近炸裂。 豁出去鱼死网破了! 宋斐再不蹬腿,而是干脆顺着拖拽方向而去! 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撞上一具躯体,下一秒他干脆借力继续往前冲顶! 水的阻力影响了宋斐,也没有放过“水鬼”,二者双双撞向泳池壁,这团混战才告一段落。 宋斐趁乱脱身,哗啦出水,这时候也顾不得出不出声了,手脚并用终于爬到岸上! 哗啦啦—— “水鬼”也跟在他身后爬了上来! 月光照在他湿漉漉的脸上,凄厉惨白! 宋斐差一点尖叫,撒丫子就跑! “水鬼”也不甘示弱,奋起直追,一边追还一边发出凄厉嚎叫:“啊啊啊啊啊——” 宋斐汗毛竖立,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他已经不怕丧尸了,但他妈的还是怕鬼啊!!! “宋斐这边!” “更衣区——” 小伙伴们的呼唤犹如天籁,宋斐几乎泪奔! 不,他就是泪奔过去的,脚下还因为水渍踉跄了好几次! 终于进入更衣区走廊,左拐男,右拐女,但宋斐无所谓,因为戚就站在分岔路中间,对他敞开双臂! 宋斐一头扎进戚怀里,差点把他撞倒! 没等戚站稳,“水鬼”尾随而至! 赵鹤挡在戚面前,手握金属筷,就等着“水鬼”扑面而来。 后者不负众望,宋斐怎么往戚怀里冲,他就怎么往赵鹤胸上顶! 赵鹤眯起眼,手迅速举起,刚要用力往下捅,就听见一连串:“啊啊啊啊啊——” 声音是凄厉的。 但发音……是奇怪的。 赵鹤手上一顿,人已被撞得后退两步。 “水鬼”还在疯狂叫喊,同时伴有打人毁物。 但他不咬人,手上也没武器,就赤手空拳地比划,结果受身高限制,还总被赵鹤躲开。 “他不是丧尸!”林娣蕾惊叫一声。 傅熙元和吴洲眼疾手快,一人架住他一只胳膊,防止他把赵鹤抓个满脸花。 “是人?!”不远处守着门的李璟煜颤抖出声。 “那就先进屋!”和他一起驻守冯起白见状催促。 随着关门落锁,宋斐才在亮起的灯光下看清这是更衣区的保洁室,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会在这里午休,同时保洁工具也存放于此。而现在,窗扇最上方的一小块玻璃已经被敲碎,灌进来的风把被战友拉上的窗帘吹得鼓起。 显然战友是从屋顶潜入此处的。 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 “水鬼”再次和傅熙元、吴洲扭打成一团,赵鹤几次三番想插手,但每回拉着的都是战友。 “你他妈有病啊——” “啊啊啊啊啊——” “你醒醒!” “啊啊啊啊啊——” “操!” 赵鹤再次从背后架住“水鬼”,任凭他蹬腿嚎叫就是不撒手,可限制了对方的行动却唤不回对方的神智。 “你们想想办法啊!!!” 丧尸可以怼,同学可以沟通,这既不能怼也无法沟通真是要把赵鹤逼疯了。 情急之下他用力捂住对方的嘴,以免他不要命的尖叫引得外面的丧尸更亢奋! 李璟煜:“要不敲昏他算了!” 罗庚:“你以为电视剧啊一手刀就昏,万一敲死了呢!” 乔司奇:“那就让他这么喊?!” 周一律:“找个东西堵他的嘴!” 赵鹤:“操,他他妈想咬我!” 水鬼:“啊啊啊啊啊——” 啪! 一个大力的巴掌,打停了疯狂的尖叫,也打静了保洁室的空气。 黄默停在半空的手还微微发抖,呼吸也不大稳,显然她干这种事情并不熟练。 “水鬼”的脸偏到一边,动也不动,眼珠发愣,神情迷茫。 黄默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仿佛下了决心似的,伸手过去一连又是几巴掌! 清脆的啪啪声里,“水鬼”的眼珠渐渐转动,待到黄默停手,他轻轻眨了下眼。 黄默小心翼翼靠近他,一字一句轻声道:“我们不是丧尸,我们是同学。” “水鬼”又眨了下眼,却还是迷茫着一不发。 赵鹤就着架住他的姿势推了推:“喂,跟你说话呢。” “水鬼”仍木然着,对这样的推搡毫无所觉。 赵鹤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是不是……真疯了?” 黄默抿紧嘴唇,心里也没底。她不是半仙,只是专业所学,学以致用。但心理学不是万能的,就算是,她也顶多还在入门学徒阶段。 宋斐想凑上前,被戚下意识拦住。 “没事,十四对一呢。” 扒拉开戚胳膊,宋斐第一次在陆地上靠近这位仁兄。 他的脸色发青,血色尽退,乍一看与丧尸无异。但仔细观察他的瞳孔就能发现,并不像被感染后的浑浊如墨,而且他从头到脚,裸丨露出的皮肤上没任何伤痕。至于衣服之下,应该也问题不大——毕竟他只穿了一条三角泳裤。 黄默往旁边挪了挪,给宋斐让开位置。 后者来到“水鬼”面前,对上那双木然的眼睛:“喂。” 宋斐的呼唤很轻,比黄默的还要温柔,就像在哄情人。 “水鬼”一视同仁,还是眨了下眼睛,这仿佛是他对外界的所有反应了。 宋斐继续:“我们不是丧尸。” “水鬼”眨了第二下眼睛。 宋斐不正经地往他脸上吹气,但声音却愈发的暖:“我们是同学。” “水鬼”眨了第三下眼睛。 宋斐忽然一声大喝:“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水鬼”一个哆嗦:“自由平等公正丨法治!”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就像被砂纸磨过,但他的口气严肃认真,就像军训中回答教官问题! 宋斐一鼓作气:“爱国敬业!” “水鬼”嗷一嗓子哭出来,涕泪横飞:“诚信友善……” 宋斐示意赵鹤松开手,随后上前给对方一个坚实可靠的拥抱:“你安全了,真的。” “水鬼”嚎啕大哭,一个比宋斐还高几公分的小伙子,哭得像个小孩。 小伙伴们心中酸楚,但总算也放下心来。 宋斐冲大家龇牙乐。 小伙伴们纷纷回以白眼。 这是前阵子学校要求所有在校生都必须背诵的。各院系导员都会非常频繁地抽查,偶尔校领导心血来潮还会去学子大道上随机慰问过路同学。记不住校训也要记住这个,说上句就要答下句,简直成了条件反射。 当时谁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二十四个字会成为桃木剑,驱邪避凶,拨云见日,即使身处地狱,也可在一瞬之间感受到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 章节目录 邝野求生 > “水鬼”名叫邝野, 但除了名字听清了, 其它连哭带抽抽地呜哩哇啦说一大通, 武生班没一个人能翻译。 黄默知道这是精神长期处于高度紧绷心理长期处于绝望惊恐后的必然情绪释放, 故而忍俊不禁地劝一脸生无可恋的宋斐:“让他的眼泪再飞一会吧, 哭痛快就好了。” “等他哭痛快我就成冰棍了!”宋斐几次三番想把人从身上揪下来, 均以失败告终。对方的力气和衣量成反比, 快把他勒死了。但要只是喘不过来气也能忍,可他从里到外湿透,衣服像冰层一样飞速掠夺着身体所剩无几的热度, 现在随便一阵小风,都冻得他如刀割。 “阿嚏——” 已经不知第几个喷嚏了。 “呜呜呜呜哎哎——?!” 邝野的嚎啕陡然变成了疑问调。 宋斐只觉得身上一轻,就见戚不知什么时候过来, 生生把邝野从他身上架开, 一甩,后者进了赵鹤怀。 赵鹤和所有武生班同学一样, 惬意围观, 怎么也没想到十二分之一的概率居然中了。眼见飞来一片白花花, 下意识伸手就接, 于是人就到了自己手上。 戚这一悠的力道可不小, 壮如赵鹤硬是被撞得后退半步, 才稳住自己和邝野。 戚很满意自己的选择,论接飞来横锅,赵鹤是专业的。 不过再看向宋斐那没比邝野好到哪里去的惨白面容时, 他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眉头紧锁,低沉而不容置疑地吐出两个字:“脱了。” 没头没尾,小伙伴们听得懵逼茫然。 宋斐却心领神会,不,应该说他早已迫不及待了好吗! 唰地拉开羽绒服,没两下,宋斐就把上半身脱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一个中场休息都没有,光着膀子就开始脱裤子。 “啊——”林娣蕾一声惊叫。 黄默回过神,腾地脸红,立刻转身非礼勿视。 “呀——”林娣蕾又是一声。 宋斐已经脱得就剩一条内裤。 “好白……”林娣蕾捂住眼睛,但没忍住感慨。 宋斐心累地叹口气:“你要想看就大大方方看,不用这么辛苦。” 指缝里的眼睛眨巴两下,林娣蕾放下手,嫣然一笑:“我就喜欢你这么坦荡的。” “彼此彼此。”宋斐从来没这么发自肺腑过。 罗庚急了,也开始脱羽绒服:“你要喜欢光膀子你早说啊。” 林娣蕾黑线,刚想说自己欣赏男色也是有选择的,结果那边戚不知什么时候也把上衣全脱了。 林娣蕾简直受宠若惊,要知道她以前倒追戚的时候,对方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而且在她印象里,戚是那种夏天也要把所有扣子都扣上的绝对禁欲系。不过话说回来,戚确实比宋斐有看头,不光是身体线条更硬朗,胸膛也……啊呸,这不是重点! 一个有点小帅的男生露肉可以愉悦欣赏,一伙老爷们儿脱就让人太有负担了好吗! 戚没理小地雷,脱光上半身后又把羽绒服捞起来重新穿上,然后敞开怀,淡淡唤宋斐:“过来。” 宋斐嘿嘿一乐,俨然幸福的小鸟,扑啦啦就冲人怀里了。 戚用羽绒服裹住宋斐,俩人跟连体婴似的一起走到墙角,戚靠墙角坐,宋斐靠戚坐,一冷一热肌肤相贴。 宋斐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暖起来,他知道,自己在汲取戚的热量。 “暖和了吗?”戚呢喃地问。 “嗯……”吹在脖子上的热气让宋斐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闭上眼,思绪迷离,世界好像都渐渐变得柔软。 如果这就是末日,宋斐胡乱地想,似乎也不赖…… “我想烧死这对同性恋,有人响应没?”乔司奇忍无可忍,咬牙切齿。 同样怀抱一青壮年,戚乐不思蜀,赵鹤度日如年:“算、我、一、个。” 全体男性战友:“还有我们!!!” 邝野已经看傻了,傻到忘记自己上一秒还在哭,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哭——这画面才他妈的是终极恐怖啊!比丧尸还丧心病狂,他可能遇见了一群假同学啊啊啊!!! 人体艺术变成了万恶的秀恩爱,小地雷也不想忍了,但看那俩人一个享受一个陶醉的德行,又觉得都丧尸围城了,过把瘾就死也能理解。 “哎,你不哭了啊?”余光扫到邝野,林娣蕾惊讶出声。 被她一提醒,武生班目光重新聚焦到新伙伴身上。 邝野刚张嘴想回答,就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赵鹤立刻把人松开后退两大步,义正辞:“我羽绒服特别合身一点空隙都没有!” 邝野黑线,总算说了被救之后的第一句完整话:“你就是能塞进去一个面缸我也不会进!” 直男见直男,格外亲切。 赵鹤也就好人做到底,带着吴洲、傅熙元重新爬上屋顶,把塞在落水管旁边墙根底下的行李箱给弄了回来。 最后从里面捞了一套秋衣秋裤和一件棉服,全是宋斐宿舍里带出来的,稀里糊涂给邝野凑合上,暂时保暖。 准备合上箱子的时候,黄默忽然伸手过来一挡。 赵鹤愣住,就见林娣蕾和她一起,显然对箱子还有所图。 赵鹤乖乖退下,让女生们支配。 林娣蕾重新打开箱子,又翻出一条加绒运动裤和一件短羽绒服,末了不确定地看了眼黄默:“拿?” 后者点点头:“拿吧。” 林娣蕾还是犹豫:“会不会被记恨?” 黄默轻轻叹息:“被别人记恨总比被别人闪瞎好。” 林娣蕾瞥向墙角,刚才只是画面太美不敢看,现在已然双双放飞自我,奔着灵肉合一去了。 干燥洁净的衣服固然让人舒适。 但收到衣服的宋斐和戚都不太喜欢这份礼物。 迫于舆论压力,宋斐只能挣脱怀抱,悻悻地穿戴整齐。 戚眯着眼睛环视一圈。 众战友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尼玛大庭广众挂空挡踩油门开车灯喷玻璃水动雨刷器除了不开其它全干了你还有理了!!! 折腾这么一气,宋斐缓回了精气神,邝野也终于从最初的崩溃里恢复,再说话口齿和条理都清晰多了。 不过他没先说自己的事,而是急切地打听外面的事:“学校到底怎么了,那些人又怎么了,外面现在什么情况,除了你们,其他同学呢!” 一连串的问题既代表他的恐惧,也代表他的迷茫。 尽管已被困在这里许久,但发生的所有还是让人觉得太不真实。 小伙伴们把自己所掌握的全部情况和盘托出。起先邝野还不愿意相信,毕竟丧尸病毒什么的听起来就像电影,可当宋斐把手机里录的广播给他听之后,他不得不信了。 听完广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邝野就那么呆坐在地上。 小伙伴们耐心陪着,等他消化。 终于,他的嘴唇抖了两下,慢慢出声:“当时馆里人不多,我正好游完上岸,突然就听见外面有尖叫,然后卢淼跑进来,说有人疯了。一开始谁都没当回事,还有一些想出去看热闹,结果那些人就冲进来了,见人就咬,我吓傻了。卢淼一下就跳进水里,我也鬼使神差地跟着跳,我俩就躲在泳池里,眼睁睁看着同学往外逃,那帮疯子就追,后来游泳馆就空了。他说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俩就去了更衣室,没想到这一躲就出不去了……” 何之问:“你在更衣室里躲了一个月?那你吃什么啊?” 周一律:“躲一个月一直只穿泳裤?” 王轻远:“卢淼呢。” 邝野原本整理好前两个问题的答案了,可王轻远最后的三个字,打碎了所有。 他垂下眼睛,好半晌,才低声道:“没熬住,就前天的事儿,他说不行了,他不想坚持了,然后就开门冲出去……”声音到这里哽咽,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也是晚上,和现在一样,我看着他往那些东西的方向冲,最后……也变成了它们。” 保洁室里一片安静。 众人心里难受,想安慰,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在惨烈的死亡面前,一切话语都轻得像尘埃。 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邝野努力扯出苦笑:“幸亏休息区那边有自动贩售机。最开始两天我们还是挺乐观的,以为学校会派人来这边,后面饿的不行了,也不能一直水管子喝凉水,听外面没动静,就开门出去。也是幸运,馆里那些……呃,丧尸,那时候都走了,整个游泳馆都是空的,我俩一开始是想跑,没等出去就看见正门外面有丧尸晃荡,我俩一想还是不行,就去休息区砸了贩售机玻璃,先把饮料和碗面都弄回来了。” “幸亏这边偏,没多少人。”宋斐光听都觉得后怕。 “嗯,平时来游泳馆的同学就不算太多,那天还是考试。” “你不用考试?” “我大四了。” “……大四你不去找工作你在学校里游什么泳啊!” 宋斐崩溃,众战友也囧得不知如何吐槽,别人是没逃开,这位同学是自己往枪眼上堵! 邝野被吼得这叫一个委屈:“我找到工作了,全球五百强……” 宋斐:“那你赶紧去实习啊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回来!” 邝野:“签三方协议。” 宋斐:“……对哦,你是哪个学院的?” 众战友扶额,这他妈哪里对了!!! 尽管话题转得非常尴尬,但等到邝野说出“文学院”三个字,小伙伴们瞬间忘了那些有的没的,都去看李璟煜。 后者一脸懵逼:“我不认识他。” 小伙伴们眯起眼,重新打量邝野,第一次对其身份产生了怀疑。 邝野无奈:“一个院同年级的都未必认全,我和他不是一届,不认识很正常。” “行,就算正常,”宋斐忆起前仇,“你光着身子藏水里吓唬我怎么看都不正常了吧?” “不是,”邝野一脸纠结,“我没想吓唬你,我是想自杀的。” 宋斐惊住,没料到是这么个回答。 小伙伴们也瞪大眼睛。 邝野叹口气:“卢淼那什么之后,我就也不想活了,但是又挺害怕被咬,我就想着到水里自杀。但是我水性特别好,在水里能憋气很久,干等也不死,你就下来了,我还以为是丧尸,就想着反正都要死了,正好拉一个垫背解恨……” 宋斐仰头长叹,这无妄之灾,想解都没处下手。 “自杀你脱那么干净干嘛?”周一律还是不明白,“穿衣服不是沉得更快吗?” 邝野摇头,正色道:“人这一辈子,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就应该什么都不带,尘归尘,土归土,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周一律:“……” 众战友:“……” 李璟煜:“没错,是我们院的。” 新伙伴的地狱二十八天彻底清楚,又跟小鲸鱼认了亲,大家也总算能什么都不想,专心休息。 已是后半夜,他们才完成不到一半的路,按这个速度,想在天亮之前抵达地下停车场根本不可能。可体力已经不那么充沛,虽然没到透支的地步,但也不容乐观。 逐一看过战友们疲惫的脸,宋斐思量再三,提议:“要不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 冯起白率先打着哈欠附议:“我赞成。” 战友们面面相觑,全票通过。 这是一处新的营地,自然也需要新的地铺。 邝野离开男更衣室的时候一门心思自杀,也没带上门,大家原本担心会有丧尸进去,后来出去一探,丧尸都在泳池周边晃荡,也就顺利溜进去,关门落锁,然后大大方方撬开了全部柜子。 除了邝野自己的衣服,其余带回的衣物都成了地铺原料,但在此之外,小伙伴们还撬回来六个手机,以及最大的战利品——两串钥匙。 几乎每一个锁着的更衣柜里都有钥匙,但只有这两串,挂着车钥匙。 武生班小伙伴们看见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 邝野看见的时候却莫名感觉到了脸颊肿痛。虽然车钥匙和被打脸之间没有任何直接联系,但他就像个被闹铃忽然唤醒的催眠病人,于钥匙串的晃荡声里,伸手摸了一下脸,然后不太确定地问:“之前是不是有人打过我?” 赵鹤下意识挡在了黄默前面。 宋斐拉过邝野,四目相对,严肃而认真:“没有,都是你在打我们。在水里,在岸上,在保洁室,你都忘了?” 邝野怔住,半晌,愧疚道:“对不起。” 宋斐摇头:“没事,我们都是同学。” 黄默躲在赵鹤身后,忍俊不禁,又莫名感动。 这感动不是单纯来源于宋斐或者赵鹤,而是这个集体中的每个人。 林娣蕾曾经和她说,这是一群非常靠得住的男同学。 她现在想告诉对方,这是她遇见过的,最好的班。 章节目录 二班纳新 > 翌日,南风天。 空气里的凉意也被这样的风带上几许温和。 邝野睡了连日来最不安稳的一觉, 是的, 非常不安稳。平均每隔十五分钟睁眼一次, 有时候害怕整个武生班都是自己的幻觉, 实际上根本没有人来到游泳馆, 有时候又害怕武生班悄无声息舍他而去。 所幸, 每一次睁开眼看见的都是睡得四仰八叉的同学,每一次闭眼都伴随着令人发指的花式呼噜。 他不知道这帮人哪里来的安全感,连个守夜把风的都不用, 还睡得如此坦然深沉。 如此这般,终于挨到清晨。 黄默和林娣蕾把分量掌握到几近精准的肉干分给所有的小伙伴,邝野也得到了自己的那份。 拿到肉干的时候邝野有点发怔。 昨天饿极了拿过同学们给的东西就吃, 一口气到饱, 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吃了多少,赠与者也一声没吱, 如果要是拿现在手上这些两口就能吃完的做参考, 那他昨天到底吃了几人份的口粮啊! “怎么了?”邝野不太自然的表情引起了宋斐的疑问。 “没, 没什么。”邝野立刻低头, 压住眼底又开始往上冒的热气。 如果换成他, 自身都难保了, 还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帮助素不相识的同学吗,他不知道。 要是冷眼旁观,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给这样的人扣上“圣母”帽子, 很可能还伴随两句奚落和吐槽。可当被圣光照拂的对象成了自己, 他才第一次认识到,这样的人有多珍贵。 他遇见了,还一下遇见十四个。 宋斐:“你是不是嫌肉少,我给你说,我们就没多少存货,昨天又被你给吭哧吭哧了不少,你现在还敢嫌弃?!” 邝野:“……你的领悟力就不能和道德水平成正比吗!!!” 不用自己努力了,宋同学直接帮他把感动给压了回去,邝野再啃起饼吃起肉,坦然多了。 那头武生班已经开始为晚上的继续上路做盘算—— 戚:“天一黑就出发,还是原计划,分段攻克。” 王轻远:“这个战术没问题,不过如果抵达某一建筑时顺风顺水,建议可以不做停留继续前进。” 周一律:“同意。分段前进本来就是为了最大限度规避风险,如果根本没有风险,那当然越有效率越快接近终点越好。” 赵鹤:“咱们本来计划是去停车场下面杀丧尸,找钥匙,实在找不到就十四个人硬往车里塞。现在人数变成十五个,钥匙也从天而降,那是不是停车场计划要调整?” 何之问:“调整肯定是必须的,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地下的情况,有多少丧尸,这两辆车又都在哪里,我觉得到时候再因地制宜比较好。” 冯起白:“同意,距离停车场还十万八千里呢,先想想之前那段路吧。” 宋斐:“游泳馆出去,前面就是篮球馆,这么近的距离我觉得遇险概率不大,最有可能藏丧尸的地方就是过了篮球馆之后的明风湖,那周围都是小树林,视野很不佳。” 黄默:“我觉得还和之前一样,对讲机分别放在两个人身上,一旦出现可能分散的情况,这两个人必须分开,其他人就近选择跟随二者中的一个,尽量避免失联。” 宋斐:“还什么两个人,就老样子,我和戚拿着呗。” 赵鹤:“我一直对这个分配就有看法。凭什么你俩拿啊,论跑步,我比谁慢,论体格,我比谁弱,论战斗值,我比谁低,连身高我都傲视群雄,怎么就不能拿对讲机?” 宋斐:“行,给你拿,那另一个给谁?” 赵鹤:“爱谁谁呗,戚想拿继续拿,不想拿随便给吴洲或者傅熙元,我都没意见。” 宋斐:“分散之后除了靠对讲机,还要靠默契,万一对讲机出问题了呢,两队人要怎么会合?你是跟吴洲有心灵感应,还是跟傅熙元情比金坚?” 赵鹤:“操,你俩就有心电感应了?” 宋斐:“我俩有爱的默契。” 赵鹤:“……我退出。” 小伙伴们早料到这种结果,只有执着如赵鹤,还要一次次去挑战宋斐,再一次次被人完虐。他们简直连同情都不想同情了。 武生班这边七嘴八舌,其乐融融,邝野这边听得瞠目结舌,错愕恍惚。 他很想为这个集体出一份力,但他发现自己连融入都还没完成。昨天还绝望得要死,今天就要成孤胆英雄,这摇身一变得太科幻,他无所适从。 咣啷啷—— 身份错乱中,一堆乱七八糟的利器就被简单粗暴地摊在了自己面前。 剪子,美工刀,水果刀……菜刀? “我们用顺手的不能分你,你就从这些富余的里面凑合挑一样吧。” 讨论完毕的武生班总算想起这位新同学,于是纷纷捐赠,凑成这“神兵利器”的海洋。 邝野艰难咽了下口水,半天不敢伸手。 李景煜叹口气,拿过自己的铁锹蹲到邝野面前,锹头往地上铛啷一戳,清脆有力:“学长,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难。丧尸的致命部位就在脑子,你只要拿东西往它脑袋里一插,要是不敢,就像我这样,咱不指望杀丧尸,但可以呼倒几个,逃命绰绰有余。” “能不能不杀也不呼……”邝学长颤抖的声音让人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抱学弟大腿了。 然而李学弟终究是过来人—— “不行。”没得商量,斩钉截铁,“你不杀它们,死的就是你。” 邝野心酸,为什么生存如此艰难。 学长的神情让李景煜回忆起了留守食堂的那些战友,心里忽然一沉,瞪大亮晶晶的眼:“学长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和我们一起走?” “怎么可能!”邝野想也不想就猛摇头,简直用全身心在否定,“遇见你们就像上帝给我开了第二扇生命之门,我若放弃,人神共愤!” “没错,就应该这样!”李景煜扔掉铁锹,紧握学长双手,“咬定青山不放松!” 邝野激昂振奋:“任尔东南西北风!” “青山们”黑线。 宋斐忽然走过来,和李景煜肩并肩蹲下,挑眉问:“你有房吗?” 邝野被问得一愣:“没、没有。” “那你有车吗?” “也没有……” “能长跑吗?” “不……” “打架呢?” “君子动口不动手。” 宋斐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起身一个向后转,对小伙伴们摊手:“啥啥都不会,咱们真要带他走吗?” 邝野一个激灵,伸手就抓起一把剪刀咔咔剪了两下空气:“我会游泳还能自己裁裤腿!” 全体战友:“……”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最会用剪刀了,去他妈丧尸还是妖魔鬼怪,来一个剪一个,来两个裁一双!” 宋斐转过身来,得意地咧开嘴:“欢迎加入威武不屈求生2班,剪刀手mr.邝。” 邝野呆滞,灵魂和剪刀一起悬在半空。 李景煜噗嗤乐了,拍拍学长肩膀:“他刚才逗你呢,谁让你磨磨蹭蹭一点不爽快。” 邝野惊魂未定地看向宋斐:“真的?” 宋斐下巴一扬,眼神邪魅:“么么哒。” ……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研究完战术细节,就只剩等待夜幕降临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伙伴们就给新同学讲了尸潮爆发以来的种种。 邝野也很想听这些,无论好的坏的,对于与世隔绝了一个月的他来说,都是与这个世界还连通着的证明。 讲到食堂里那些同学不肯走时,小伙伴们顿了下,怕好不容易吸纳的新伙伴再次动摇。 不过后来他们从邝野坚定的眼神里意识到,新伙伴不存在这样的纠结。 邝野敏锐地发现了小伙伴们的担心,苦笑着解释:“我和他们不同,他们有退路,我没有,跟着你们走,可能活,可能死,但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小伙伴们明白过来,确实,纠结的前提是有两条以上的路可以选,而邝野不是。 但,理是这个理,可邝野这么直白地挑明选择加入武生班只是因为无其他路可以选还是…… “当然更重要的是你们的人格魅力才让这个集体熠熠生辉令人心向往之!” 全体战友:“哎呀也没这么厉害啦……” 李景煜默默远目,姜还是老的辣。 夜幕降临,南风转北。 宋斐原本的那套衣服仍然半干,他也不晾了,直接卷吧卷吧塞塑料袋里,系好有再套一层塑料袋,保证湿气不外泄,这才放回行李箱。 鞋就不用说了,一只丢在馆外,一只湿在馆内,断无重聚可能,索性男更衣室里任君挑选,不光宋斐,连何之问都换了一双,没办法,穿着丧尸身上扒下来的鞋怎么都别扭。 整装完毕,十五个小伙伴踏着夜色,再度出发。 邝野时隔多日第一次踏入大自然,每走一步都颤两颤,直到越过篮球馆,才稍稍好些。 仍然是飞行器开路,没看见活人只看见飞行器的丧尸们,又恢复成好奇宝宝,一路乖乖跟着飞行器往前走。 小伙伴们就这样远远跟着,没一会儿,就安稳越过篮球馆。 一切都跟大家白天预料的一样。 明风湖映入眼帘。 这是学校开凿的人工湖,湖面宽阔,三面树林环绕。春夏时,鸟语花香,堪称约会圣地。但此时,北风里,月色下,湖面却泛着寒意的光。 树林是针叶树阔叶树混着栽种,远远望去,一片不算密实的深绿色,于黑夜中,透出些许晦暗不明。 及至靠近,才看清那是干枯枝杈和深绿松针相互交织形成的光影。 一行人沿着湖岸,贴着树林边,小心翼翼前行。 天地间静谧无声,只飞行器螺旋桨的呼呼声和跟随着的丧尸的凌乱脚步。 风吹过湖面,带起一阵潮湿的味道。 宋斐下意识抓住戚胳膊。 后者脚下一顿,压着嗓子用气息问:“怎么了?” 宋斐实话实说:“我好像对水有阴影了……” 邝野忽然抓住宋斐胳膊,可怜兮兮仿佛找到了组织:“我也有阴影……” 宋斐简直想抽他:“你还有脸有阴影!” “我也不喜欢这地儿,”乔司奇幽幽出声,“阴风阵阵的。” “你是没对象,有了你就喜欢这里了。”周一律调侃。 乔司奇白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没谈过对象?” 周一律:“……” 李景煜:“……” 王轻远:“……” 罗庚:“……” 赵鹤:“没处过对象的这么多?” 邝野:“隔壁班好纯情。” 冯起白:“是啊。” 一班全体初恋未解封者:“不说话你们也能听出是谁?!” “我还没说完呢,差点让你们搅和了,”乔司奇拉回战友们奔腾思绪,“我就来过这里一次,就被吓着了,再没敢过来,今天这是第二回。” 吴洲:“坏人好事了?” 乔司奇:“什么啊,碰见一个对着大树背英语课文的,就一直大声背,眼神直勾勾的,我叫他也没反应,魔怔了似的,结果正好背到一处卡壳,忽然就拿头撞树!操,吓死我……” 众战友:“……” 乔司奇:“那之后我再没……” 啪!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乔司奇的回忆。 众人心里一惊,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原本飞得好好的飞行器不知怎么竟被丧尸打下来了! 更要命的是瞬间聚过去的丧尸围成了圆,有几个在外围怎么也挤不进去无法一探究竟的丧尸急得仰天长嗷,这一仰头,就看见了它们! 于是暴躁的嗷就变成了呼朋引伴的嚎! “何之问!” “一不小心飞行器飞太低了谁让你们不好好逃命非要开故事会!!!” 飞行器此时已毫无吸引力,眼见着丧尸就要扑来,小伙伴们当机立断—— “上树!” 随着戚一声令下,十四个战友噌噌噌往就近树上蹿! 如今这门技艺只剩何之问还没彻底掌握,但他也有自己的搭档和套路——立刻跟随吴洲!前者几乎是飞身上树,无缝衔接掏绳垂降,就等这一刻的何同学立即抓紧绳索,脚下一蹬树干,手就一下下往上倒绳,转眼间也抵达高处,整个配合默契天成行云流水! 上树几乎是条件反射,所以完成也在转瞬之间。 但他们忘了还有第十五个人。 新同学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没人告诉他还需要爬树啊啊啊—— 丧尸已近在咫尺,别说他不会爬,就算会,都已经来不及了! “邝野——” 所有小伙伴的心都揪成了破手纸! 扑通——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人家走水路。 暗夜中,浪花翻腾,美男鱼眨眼游出去十几米,速度之快,就像小腿上安了发动机。 丧尸追到岸边,只一个下水,但不是游,就向前走,走没几步,又折了回来。 它们似乎对于水有天生的排斥,于是集中全部火力,对着几棵树撞击攀爬。 小伙伴们对此早有经验,从容应对。 不想湖中央忽然出来惊叫! 众人心里一抖,异口同声大喊:“怎么了?!” 距离太远,湖中央的邝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小脑袋。 漫长而煎熬的等待后,风里才传来邝野的回应—— “别在腰里的剪刀扎着我了!!” 章节目录 湖岸摇曳 > 一手握剪刀, 一手拨清波, 刀锋与浪花齐飞, 脑袋共黑夜一色——邝姓新同学以如此个性的姿态在湖中央坚持了十二分钟。 终于,坚持不住了。 论游泳, 一口气两千米没问题, 但大冬天穿羽绒服泡在冰水里, 不属于他的专业技能。 “你们能不能再快点——” 吸足湖水的外衣不住地让身体往下沉,刺骨的寒意更是迅速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体力。 “我们拿的是冷兵器不是他妈机关枪啊!” 周一律艰难地把寿司枪从一丧尸头顶抽出,未等丧尸倒下, 便又飞速朝第二个丧尸戳去,但后者忽然跳起来想抓他,枪尖失了准头, 只戳到了对方的肩膀。 另一边的戚也差不多同样的情况, 平均五六枪能解决一个丧尸,就算效率高的。 但能进行攻击的只有携带长兵器的戚和周一律, 最多再加一个李璟煜的铁锹辅助攻击, 可丧尸又不会接茬配合你, 往往这个倒了, 下一个要折腾好久才会进入攻击范围, 才会给戚和周一律出枪的机会。 一二来去, 时间便流逝了。岸上的丧尸还是密密麻麻,可树上的战友已经气喘吁吁,水里的邝野更是冻得脸色煞白牙齿打架。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宋斐快把脑袋想冒烟了。 如果只有他们十四个, 声东击西, 趁丧尸不注意下树就跑,根本不用这样缠斗消耗体力。 如果只有水里那一个,上岸就跑,根本不用等待他们这边的漫长战斗。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水里有,树上也有,若彼此不顾只逃自己的,想再会合难如登天。 头脑风暴的过程里宋斐的眼睛一直没敢离开邝野,这会儿发现对方的脑袋已经开始浮浮沉沉了,明显体力不支,不能再瞻前顾后,一咬牙,“邝野,你别泡着了,上岸——” 战友的呼唤就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邝野的混沌世界。 原本有飘远趋势的意识瞬间回笼,双臂像有了自主动力,哗啦哗啦就开始大幅划水! 可划没两下,邝野又骤然停住,显然才反应过来现实的残酷,哭丧着喊:“全是丧尸我怎么上岸啊——” 宋斐眼睁睁看着他朝武生班这边游,真恨不能一教鞭抽飞他:“谁他妈让你回来,去对岸!” 邝野在小伙伴的吼声里总算彻底悟了。 月色下的湖岸这边,丧声鼎沸,对岸却是一片杨柳清风,半个丧尸的影子都看不见。 眼下这边的丧尸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清理干净,他又没办法继续在水里坚持,爬上对岸是唯一选择。 道理邝野都明白,但—— “那边离你们太远了我舍不得啊!!!” 十四个小伙伴差点集体掉树底下。 赵鹤要不是怕太用力树杈禁不住,他都能一金属筷子飞过去:“你他妈都快淹死了能不能抛开儿女情长!!!” “你想太多了,”黄默叹口气,“他是觉得离我们太远了,没安全感。” 仿佛为了印证黄默的判断,那边紧接着又可怜兮兮地喊:“上岸遇见丧尸咋弄啊——” “跑啊!”宋斐要喷火,“不然呢,等着被啃?!” “我跑哪儿去啊——” “你……” “跑完了怎么和你们会合啊——” “我……” “你们要是丢下我怎么办啊啊啊啊——” “……” 宋斐沉默下来,小伙伴们也都安静了,不再吐槽,不再奚落,不再咄咄逼人。 最后一句,才是邝野藏得最深的恐惧。 人总习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所以他们十四个都忘了邝野不是身经百战的伙伴,是第一次闯入外面这个疯狂世界的同学,他既害怕被丧尸攻击,更害怕被同伴放弃。 “要不就定在学术活动中心会合?”王轻远提议道,声音不大,显然只用于内部讨论。 “我们下树去那边没问题,”赵鹤想也不想,“但他一个人能从对岸一路跑到中心吗,路也太远了,中途随便遇见个丧尸就是死。” “而且我们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就去学术活动中心,”戚冷静分析道,“万一中途遇见变故,我们改道去了别处呢,根本联络不上。” 乔司奇:“不是有对讲机嘛。” 周一律:“你那意思我们piu地一下扔湖里他咔地一下就能接住末了还得举炸药包似的哗啦哗啦游上岸以防对讲机进水呗?” 乔司奇:“对哦,一手划水一手举对讲机那就没手举剪刀了!” 周一律:“……” 尽管乔司奇的重点在清奇脑回路的感召下偏离了十万八千里,但结论殊途同归,周一律也没力气去斗嘴了。 “我下去!”李璟煜忽然道,“我拿对讲机去那边和他会合,然后你们跑你们的,有问题随时对讲机联系,没问题我就陪他一起杀到活动中心。” 全体战友:“……” 何之问:“什么没问题,你俩组合就是最大问题,别到时候人没回来我们还搭里一个对讲机。” 李璟煜:“你个胖……” “我去。”一直安静着的宋斐打断小伙伴们的争论,“就像小鲸鱼说的,你们跑你们的,邝野包我身上。” 戚看宋斐半天没说话,脸上又是少见的严肃正经,就知道他在琢磨这个,想也不想就否决:“不行,太危险了。” 李璟煜的一颗心被砰地崩成了渣渣——这和刚才他要去的时候反应完全不一样好吗! 宋斐难得没针锋相对,而是缓声道:“先别急,你听我说完。” 戚闷闷地静音,嘴唇抿成一道直线。 “我体力是不如赵鹤吴洲,打架干不过罗庚周一律,知识比不上黄默何之问,耐力耗不过你和小鲸鱼,但我有脑子啊,脑子是个好东西呢……” 赵鹤、吴洲、罗庚、周一律、黄默、何之问、戚、李璟煜:“……” 剩余小伙伴长舒口气,靠,逃过一劫。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鬼主意多对学校地形也最熟遇见丧尸不必要非得硬碰硬随便带着邝野绕一绕就能跟你们会合!!!” 全体战友:“……” 宋斐:“你们相信我吧……” 全体战友:“以后再说话三思而后讲。” 宋斐:“嗯嗯嗯!” 全体战友:“别总瞎说心里话。” 宋斐:“那真的是口误,口误啊……” 嗷呜,嘴快害死人! “两个人还是太危险,”戚松了口,但又并不是全然同意,“我陪你去。” 宋斐果断摇头:“你走了大家怎么办?” 戚囧:“……” 全体战友黑线:“你把他想得太重要了!” 宋斐偷着乐,不过很快就正经起来:“我说了,不硬扛,就是连躲带逃,人多反而不方便。而且你们的任务更重,如果你们在我和邝野赶回来之前开辟不出安全点,我俩就算回来了也没地方落脚啊。放心,我带着对讲机呢,随时联系。” 戚定定看了他半晌,终于道:“等你归队。” 宋斐咧开嘴,雪白牙齿在月光下反射出bulingbuling的光。 话已至此,小伙伴们再担心,也不多说了。 世界上没有完美方案,要么人多战斗力高但容易暴露,要么人少战斗力低但随机应变力强,总是只能顾一头。 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相信宋斐,并且在落单的两个小伙伴归队之前,尽快寻到安全点。 “那我呢……”李璟煜发现讨论在完全没参考他意见的情况下居然就落幕了! “你还是扛着铁锹跟紧大部队吧。”放眼两个班,何之问也就能欺负欺负这一位。 湖北岸,水中。 邝野已不声不响游到岸边,胳膊搭到岸上的那一刻,浑身轻松,通体舒畅,就像卸下了压迫他百年的包袱。 但他还是不敢彻底离水上岸,生怕树林里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只等他自投罗网。 那边战友们不知道说啥呢,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也听不清,他实在支持不住了,只能先游过来,搭岸边借个力,暂获一丝喘息。 不过身体已经僵硬麻木,再这么泡下去,不淹死也冻死了。 远远看过去,对岸已成一片模糊黑影。连树都看不真切,何况上面的小伙伴。 邝野不知道大家嘀咕出什么战斗方向没,他不敢想太多,否则悲观的念头总会占上风。相比黑洞洞的树林,他更害怕战友悄无声息地舍他而去。 “皇后大道西又皇后大道东~~皇后大道东转皇后大道中~~皇后大道东上为何无皇宫~~皇后大道中人民如潮涌……” 小合唱乘着湖面的水汽,铿锵而来。 顶多五六个人在一起唱,并不是全体战友,而这五六个人里,赵鹤的音量和跑调程度都是碾压性的。 “也太难听了……” 邝野嫌弃着,嘴角却不自觉往上弯,冻僵的身体却开始慢慢从这破锣歌声里汲取新的力量。 湖南岸,树上。 丧尸已基本集中到了赵鹤冯起白他们几个鬼哭狼嚎的树下,宋斐和戚共同所在的那棵树距离声源最远,这会树下已空荡清净。 戚一直静静看着宋斐。 后者揽过bf脖子,无声而用力地嘬了一口,敏捷下树,头也不回沿着小合唱反方向的湖边一路狂奔! 合唱队树下的丧尸后知后觉发现时,宋斐的背影已模糊。 但它们还是放弃久攻不下的大树,朝他的方向追了过去! 戚心里一凛,合唱小队也使劲浑身解数,但地面移动的活人远比挂在树梢只能看不能吃的坏人有吸引力。 没几分钟,南岸一片空荡。 虽不在计划内,但机不可失,十三个人顺势下树。 不约而同望了一眼湖对岸,小伙伴们谁都没说,但脚下又谁都没动。 直到树林再度传出窸窣声响,大家才心一横,向着学术活动中心极速前进! ——两个班加起来唯一有脑子的宋斐,你他妈务必给我们安全归队! 章节目录 亭开二度 > 看见宋斐朝这边跑的时候邝野就有了底气, 呼啦啦翻身上岸, 做一朵出水芙蓉。 及至宋斐跑到跟前, 他刚要张开臂膀拥抱战友, 就发现战友身后还跟着一大波丧尸, 没等他回过神, 战友已拉起他就跑! “什么情况啊——”邝野崩溃, 湿漉漉衣服在狂奔中甩出漫天水珠。 “没事,”宋斐呛着风安抚他,“离我们还有一大段湖岸线呢!” ……你也知道是湖岸线它不是海岸线啊!!! 邝野没力气了, 只能在心中咆哮,脚下则紧跟宋斐。如果他没看错,对方似乎有了明确方向, 逃窜起来毫不犹豫, 更没有四下乱晃,就斩钉截铁往某一处跑! 忽然宋斐一个转弯, 毫无预警离开湖岸线, 直插小树林! 邝野跟随不及, 灵魂想转, 肉体却没办法随之起舞, 一个身形扭曲, 扑倒在地,要不是最后关头撑住胳膊,英俊面容肯定不保! 呃, 形容词是当事人主观加的。 宋斐被扑通一声吓得肝颤, 还以为丧尸追过来把人扑倒了,一看是队友自己脚滑,哭笑不得,赶忙过来拉起砂石土块沾满湿衣裳的小伙伴,往树林里带:“这边——” 邝野总算把脚步调整到了战友同频率,但:“以后急转弯能不能先打转向灯!” 宋斐一边扒拉松树枝,一边往前狂突,还不忘抱怨:“打什么灯,你就是和我没默契!” “这种默契也太难培养了!” “你就是入伙时间短。” “他们都能配合上你?” “大多数吧,也有死活配合不上……哎对,你跟乔司奇肯定有默契,他跑三回能摔倒八次!” “……” 越过最后一棵松树,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六角古亭,停边一方清池,池水通过一道窄渠蜿蜒引出,想来应与明风湖连通,池边赫然一块石碑,上刻三个挥毫大字——洗墨亭。 丧尸的脚步由远及近,亭四周陡然刮起一阵邪风。 然而风过之后,亭柱依然通红,瓦盖仍旧透黑,上挑的六角飞檐还是岿然不动,仿佛外界纷扰同此处毫无关系,任你天下大乱,我仍一方净土。 ……直到某个毫不爱惜公共建筑的同学一脚踩上它的亭座,抱住它的亭柱,开始吭哧吭哧往上爬。 邝野都没看清宋斐是怎么窜上去的,等焦距对准,那人已经翻身上顶,并最终骑在了上挑的飞檐上,正拿绳子往飞檐上捆! 邝野立刻明白过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斐终于把绳子捆结实,绳尾直接落下来垂到地上! 邝野深吸一口气,刚要去抓,忽然觉得胳膊发硬。 “愣什么呢,快上来啊!”宋斐不明所以,就见到邝野手停在半空,跟被人点穴了似的。 身后的松树里传来清晰的枝杈被折断的声音,追兵近在咫尺,马上就要冲出来! 邝野豁出去了,一把拉链拉到底,果断脱掉吸满了水的冰块一样的羽绒服,只着单衣抓住绳子,一点点往上倒。 虽然湿透的单衣也冰凉贴在身上,但相比穿着羽绒服,已少掉很多阻碍! 这边邝野艰难攀爬,那边宋斐也帮着往上拽绳索,终于赶在追兵抵达之际,将邝野成功捞上亭盖。 本以为应该能在树林里甩掉大部分丧尸,毕竟他们跑得很快,方向也很乱,能侥幸追过来的也就两三个,结果两个人左等没完,右等没完,最后宋斐都把绳子解开收回包裹,又掏出对讲机调整好了,洗墨亭才终于再无新人闯入——丧尸数量定格在十,还是不幸突破了个位数。 “呼叫戚,呼叫戚……” 宋斐不确定戚有没有开对讲机,如果伙伴们还没下树,开机的概率就高一些,如果下了树,恐怕就要等逃到学术活动中心安稳下来,才会开机,所以他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 没想到那边很快回应—— “你们怎么样?” 没任何废话,单刀直入问重点,戚的标准风格。 明明只是通上了话,可宋斐就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怕了:“一切顺利,我俩现在洗墨亭上面,等下想办法引开丧尸,就去找你们。” “洗墨……亭?” “算啦这个不重要,”现在并不是科普校园景点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目的地有变化吗?” “没有,还是活动中心,我们正往那边去,你们也赶紧过来。记住,过来之后先上雨棚,再做其他打算。” “放心。” 把对讲机扔回包里,宋斐又摸索半天,摸出了邝野的手机——作为武生班唯一没背双肩包的同学,邝野的手机钥匙钱包一直放在宋斐包里。 只是他不明白宋斐为什么这时候拿出他的手机。 懵懂茫然里,宋斐已经按亮屏幕:“锁屏密码。” 对方不容置疑的口吻就像有某种催眠力,等邝野回过神,密码已经报出:“7013。” 宋斐顺利解锁,但却满心疑惑:“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公元701年出生,上元三年与世长辞,我华夏璀璨文明长河上的伟大诗人,李白。” “……” 原本宋斐对于牺牲邝野的手机还是有点内疚的。 现在很好,彻底麻木不仁。 一首接一首的歌曲响起,响到第五首,宋斐终于郁闷:“你就没有节奏欢快点的,不那么抒情的?” 邝野总算得空问:“你到底想干嘛?” “声东击西。我们不能总在亭子上吹风吧。” “话……阿嚏,是怎么说,具体怎么个声东击西法?” “牺牲你手机,幸福我们俩。” “……” 邝野的不甘与残念在宋斐敞开羽绒服纳他入怀后,彻底飞到九霄云外。 贴着宋斐温暖胸膛的时候,他觉得别说献手机,就算献身好像也可以商量。 啪。 手机被宋斐轻轻扔到亭下的枯草地上,有三个丧尸被吸引,晃悠悠地走过来,但四下张望没看见什么起眼的东西,又茫然了。 闹铃就在这个刹那,洪亮响起。 配着手机的呼吸灯和骤然闪亮的屏幕,节奏明快的女声穿透夜空—— “ireally really really really really really like you~~~” 铃声乍响的时候宋斐还有点忐忑,毕竟活人在屋顶,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在能看见人的情况下,抛弃飞行器,选择大活人。 但后来他发现,自己多虑了。 丧尸对音符尤其是极具节奏感的音符的狂热,远超他的想象。 等到他拉着邝野离开飞檐,躲到亭盖正中央,尽量远离丧尸视野范围之后,最后一只丧尸也放弃这里,围向手机。 可惜丧尸听不懂英语,不然配上歌词,可能就是致命吸引力了。 宋斐一边无厘头地想,一边对邝野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跟上自己。末了爬到距离手机落点最远的一处飞檐,悄然落地。 邝野往上爬不行,往下跳倒不含糊,立即跟上。 但两个大小伙子落地总归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最初的宋斐只是让那边的个别丧尸疑惑,待到第二声邝野落下,手机外围有两个丧尸反应过来,身体明显要朝这边来。 宋斐脚下生风,一头扎进树林! 邝野学聪明了,眼睛紧紧锁定宋斐,宋斐干啥他干啥,神模仿! 跑没多久,背后传来丧尸嚎叫,显然是最先发现他们落跑的丧尸开始召唤伙伴了! 宋斐知道用不上多久那帮家伙就会放弃手机,一起追过来,他就算赶在他们之前跑出树林,带出来的动静也是巨大的,到时候如果去学术中心路上再有旁的丧尸被吸引过来,周围再没建筑,他俩脱身难比登天。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甩掉这些丧尸! 又一个急转弯! 邝野已经学聪明了,也可能是只穿单衣脑子更加清醒,身体也愈发柔韧,跟着宋斐就一起转了过去! 但转过去之后的宋斐没跑,而是躲到一棵树冠巨大的老松后面! 邝野满心疑问,但不敢出声,紧随其后就躲了过去——既然决定跟着宋斐,那就要给予对方无条件的信任! 两个人躲好后没多久,尸群嚎叫而至。凌乱的脚步声就像在耳边,他们甚至能闻到被丧尸们奔跑带起的尘土的味道。 宋斐从树后面稍稍露出一点头,静静地看着追得最紧的丧尸呼啸而来,又飞速掠去,最近的时候,与他们藏身这棵树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米。 但丧尸们追得太执着,仿佛已经按照惯性在往前跑了,故而没人发现猎物已原地躲藏。 一个,两个。 三个,四个,五个。 六个,七个…… 丧尸们跑得并不紧密,彼此都有几米的距离,宋斐在心里默默数着已经过去的丧尸数,盘算着如果沿路没有吸引来新的丧尸,那么还有三个,他们就可以彻底脱身。 七个,八个。九个。 十个! 邝野也在数着呢,眼看第十个过去,人就要往外跑,宋斐眼疾手快拉住。 邝野不解,然而还是本能躲回树后,大气也不敢出。 其实宋斐也着急,他努力压抑住脚下的冲动,决定再多等一下,就一下。 果然很快又有一个脚步声尾随而至。 那是一个跑得踉踉跄跄的丧尸,之前并没在洗墨亭出现过的,第十一个! 宋斐心提到了嗓子眼,庆幸之余,也紧盯着这个丧尸的身后,仿佛盯久了就能看出它后面还有没有第十二个……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背包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伴随与呼救音量成正比的电流杂音! 宋斐呼吸一窒,戚?! “我听见你说话了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不,不是戚! 也不是武生班同学! 宋斐本能地舒一口气,又有点愧疚,觉得自己对小伙伴和对其他人有点差别待遇了。可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不对,之所以能听见求救——不管对方是谁——都只有一个原因,自己忘了关掉对讲机。 而现在对讲机传来鬼哭狼嚎的结果,只可能是引来真正的鬼哭狼嚎! “嗷嗷嗷嗷——” ……他就知道!!! 第十二个丧尸追猎物不行,嚎起来倒是一把好手,且一边嚎一边扑到树下,冲着邝野就啃了过去! 邝野在它冲过来的时候就开始疯狂挥舞剪刀,好几下差点戳着自己。 丧尸不为所动,照扑不误! 乱动的剪子尖直接划破了丧尸的脸! 皮肉触感从剪子尖传回邝野手上,让他浑身一僵,尽管知道面对的已经不是人了,可真到要下死手的时候,还是有心理障碍。 一筷子戳进丧尸脑袋,宋斐帮新战友结果了丧尸。 他能理解邝野,因为大家都是从这样的心路历程过来的。 “别把它们当同学,”他定定看邝野,一字一句道,“多想想还在挣扎求生的同学。” “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啊我真的快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篮球馆快来救我啊啊啊啊!!” “求你们了啊啊啊啊!!!” ——背包里电流激荡。 邝野咽了下口水,瞄眼宋斐背包:“比如这样的?” 宋斐死的心都有,也顾不上吐槽了,眼看刚跑过去的十个“老朋友”被嚎得再度折返,二话不说拉起邝野就往回跑! 五分钟以后,两人重新回到六角亭檐上。 有了上次经验,这次邝野没用宋斐绑绳子,往上一跳双手抠住最低处的亭盖边沿,回头宋斐一拽他胳膊,大长腿一勾,人就翻上去了,俨然进步神速。 不过还是冷。 所以不等宋斐邀请,直接拉开人家羽绒服靠了上去。 宋斐也不计较,虽然对方湿透的单衣把他衣服蹭得都发潮了,但情况所迫,就充当一回老母□□。 “别不理我啊……” “我好不容易调对频率听见声……” “你们再不说话我真生气了!” “我生气了啊啊啊啊呜呜呜……” 这一路上求救者就没停过嚎叫,比丧尸嚎得都惨,初听揪心,现在习惯了,就剩闹心。 宋斐没好气地把对讲机掏出来,按住对讲键大喝:“别他妈喊了!我听见了!” 对讲机安静下来。 宋斐吼爽了,又有点后悔,担心自己掐灭了幸存者最后一丝希望。 好半晌,电流音才又响起,那边哭得一塌糊涂:“你总算说话了……我叫马维森……同学你贵姓……” “宋斐。”无奈叹息,宋斐心软下来。 “你会来救我吗……” “会。” “别敷衍我啊……” “谁有闲工夫敷衍你!” “可你回答那么快一听就没过脑子……” 宋斐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扯出微笑,声音和缓如春风细雨:“我、会、去、救、你。” “我在篮球馆球员休息室……” “我知道。” “那你啥时候来……” “等会儿就过去。” “为什么还要等……” “……” “我就知道你们骗我,这么危险傻逼才来嗷呜……” 宋斐放下对讲机,仰望星空,盼望能在浩瀚宇宙中获得一丝心灵的宁静。 十个丧尸重新围到亭下。 一切仿佛时光倒流。 邝野凑过来拾起对讲机,按下对讲—— “你好,我叫邝野,托你的福我们又被一大群丧尸包围了,所以我们的班干部需要解决当前困境外带平复一下心情再过去,不然他容易跟丧尸联手掐死你……阿嚏!” 章节目录 武生齐整 > 洗墨亭虽好, 但不宜久居。 邝野打第二十个喷嚏的时候, 宋斐终于放弃呼唤戚——那边显然已经为保持行进安全, 关闭了对讲机。 “不行?”邝野靠在宋斐怀里, 哆哆嗦嗦地问。 宋斐失望地摇头, 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如果一直等不到我们, 戚肯定会主动联系的, 到时候我们再告诉他去篮球馆的事。” “那就一直这么开着对讲机等戚?”马维森搅和的事弄得邝野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引来丧尸就跑呗,反正咱俩有经验,总比错过戚的联系强。”宋斐打定主意, 便不再犹豫,小心翼翼把维持在开启状态的对讲机往包里塞。 邝野现在全身心信任这位班级骨干,只要宋斐说的那就是绝对真理, 所以宋斐要开着对讲机, 他再有心理阴影也坚决拥护。 可宋斐塞到一半,动作顿住。 邝野不明所以:“怎么了?” 宋斐皱眉, 忽然又把对讲机重新拿出来, 仔细端详那几个按键, 越看脸上的疑惑越浓:“不对啊, 我又没按对讲键, 他怎么能听着我们说话?” 对讲机开启后, 可以直接接收调在同一频率上的其他对讲机发过来的声音,比如之前的戚,再比如后来求救的马维森, 但他这边要想把声音发射到戚和马维森那两处, 就必须按住侧面对讲按钮不撒手,才能进行,一旦松手,自动切回接收状态。这也是为什么他呼叫完戚的现在,拇指肚都因为长时间用力按压而发麻。 根据何之问的科普,之所以说话要按住键不松,接听却不需要,是因为对讲机的内置发射器不可以一直保持在发射状态,否则元器件直接烧坏了,必须说话时发射,不说话时停止工作。 同理,对讲机另一端的人也一样操作。 如果两边都不说话,都让对讲机保持在接收状态,那么实际上对于两边,对讲机都是绝对安静的,连电流音都不会有。 比如现在,马维森不咋呼了,显然已经松开了对讲键,所以他这边对讲机安静得跟关了机似的,同样,现在的马维森也不可能听见他和邝野的谈话,因为他也没按着对讲键。 离开游泳馆之前,小分队里求知欲强的战友们挨个都摆弄过这个对讲机,邝野正是其中一员。何之问的科普他也认真聆听,故而现在宋斐一问,他就明白其中缘由了,立刻试着解释—— “会不会是你跟戚通话的时候,正好被他听见?” “那相隔也太久了,我跟戚联系的时候还在亭子上面呢,马维森喊话过来的之后咱俩都跑出去多远了。” “那会不会是你跑的时候,对讲机在背包里颠簸,被别的东西正好撞到对讲键?” “这倒有可能……可是我们从下了亭子往前跑,再一句话没说,就算撞到了对讲键,马维森听到的也顶多是跑步声或者对讲机在包里的摩擦……” “他如果一直在调频率,听见摩擦声就能判断出这边有人按着对讲键。” “可他说听见我们说话了……” “诈咱们呢呗,就跟躲猫猫似的,抓人那个的台词永远都是别躲了,我已经看着你了。” “……” 宋斐疑惑尽消,心中有了数。 八成就像邝野说的,他跑的时候对讲机正好在背包里颠簸到一个对讲键被压迫的位置,于是在马维森那边听见的就是持续不断的摩擦颠簸。但因为他这边是喊话状态,马维森那边就只能接收,不能喊话,所以直到他和邝野在树后面停下,很可能就是他伸手阻止邝野,拉对方继续等第十一个丧尸的时候,大幅度动作让包里的对讲机重新移位,对讲键上面的压迫消失,对讲机回到接收状态,于是马维森锲而不舍的求救如火山爆发。 这样一来对方后半程一直鬼哭狼嚎也可以理解了,因为对于他们,马维森全程在线,可对于马维森,宋斐这边除了最初的摩擦,之后就是一片寂静,直到宋斐再次回到洗墨亭掏出对讲机按下对讲键回应,马维森才算听到第一句“人话”,也难怪他锲而不舍求关注。 但主观无恶意,客观结恶果,一路嚎叫引丧尸的仇,还是要记到那家伙头上。 十七分钟之后,篮球馆屋顶。 一身湿透单衣也被邝野舍弃,现在的他一如初见,返璞归真,从头到脚只一条内裤。 但这样光着也比穿湿衣服好过许多,加上从洗墨亭一路狂奔过来,到了篮球馆又要往屋顶攀爬,愣是赤膊累出一身汗,逼人的寒意早不知去向,反倒还有些热气腾腾了呢。 两个人都不是篮球馆常客,到了屋顶瞬间迷失方向。 宋斐从包里掏出进入篮球馆半径五十米范围后就关闭的对讲机,重新打开,按住喊话:“呼叫马维森,呼叫马维森。” 本以为会立刻收到怪叫,可事实却是等了好几秒,那边才响起滋啦啦,夹杂着弱弱的不确定:“……宋斐?” 被唤者黑线:“为什么你的语气就好像没跟我通话过……” “不是,不是,我……你……我以为你换频率了……” “我为什么要换频率啊!” “你手下不是说我引来了许多丧尸吗……” “……” 宋斐无辜地看向邝野,用眼神示意,这么明确的团队定位可不是我给的。 邝野学班干部仰望夜空,发现果然可以从月光中汲取心平气和的力量。 “你们现在安全了?”显然邝野之前骂过去的一盆狗血让对讲机那边的小伙伴意识到了自己的罪孽深重,现在说话都是软声细语,小心翼翼,“其实我就是想和你们说说话,我都好几天没见过活人了……” 马维森这回没刻意卖惨,明明可以大肆博同情的处境,也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带过,与之前的叫唤相比,现在倒真是个掏心窝子聊天的语气。 “你们也是从宿舍出来的吗?你们现在在哪儿呢?准备在安全地方待着还是想逃到外面?” 说聊天就聊天,一点水分都不掺,马维森简直无缝切换到了鲁豫有约,仿佛认定了对面现在也跟他一样于某处安稳坐着,手边没别的事,就举着对讲机交心。 宋斐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终于等马维森真诚地问完了一连串,才按键回复:“我觉得这些问题都可以等你开窗之后,咱们当面聊。” “……” 马方毫无回应。 宋斐皱眉,以为他没听懂,只好把话挑明:“我已经到篮球馆了,现在就踩在你的头顶上。” 又是寂静的五秒。 然后,电流声再度送来久违的嚎叫—— “你真的过来了?!!!” 宋斐囧,刚熄灭的“用麻袋套住对方脑袋怎么痛快怎么往死里殴打之火”死灰复燃—— “不是你求我来的吗!!!” “可我没想到你真……我就随便那么……操,等我!”马维森的声音既激动又不可置信,既惊喜又担心黄粱一梦,短短数秒,各种情绪跟过山车似的。 咔啦—— 窗扇开启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宋斐和邝野对视一眼,立刻朝那边跑过去。 刚抵达屋檐边缘,没等往下看,就听见一声做贼似的:“hello,i amhere……” 一低头,正对上下面窗户里探出的半颗脑袋。 虽然只能看见额头和一双眼睛,但额头光洁饱满,眼睛亮而有神,视线对上的瞬间,眼里有明显的颤抖和激动。但要和在游泳馆乍见到活人的邝野相比,这完全是十分的清醒和镇定了。 宋斐敏捷地跳下来,邝野紧随其后。 落地瞬间,他总算看清了马维森的全影——与一八零的王轻远不相上下的身高,宽松的休闲羽绒服仍掩不住身材的匀称颀长,一张清新阳光的脸,没赵鹤帅得那么凌厉,但明媚俊朗,和戚属一挂…… “别愣着啊宋斐你快点进来……”马维森颤着声抖着手热情洋溢去接邝野。 宋斐:“……” 戚对不起,我不该把一个大傻子和你放到一挂里。 外面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邝野只能将错就错,先顶了班干部的名额,爬进窗口。 马维森倒没厚此薄彼,待邝野进窗,立刻又朝宋斐伸出友谊之手。 宋斐也不想拂人好意,便抓紧窗框,准备一个发力腾空扑进马同学怀抱。哪知道手刚碰到窗框,马维森忽然脸色骤变! 宋斐只觉得身后卷起一阵风,没等他反应过来,原本是要伸胳膊迎接他的马维森忽然扣住他肩膀往侧面一推! 宋斐毫无防备,直接向右侧栽倒! 他倒地的“扑通”和丧尸撞到窗台边沿的“咚”重叠在一起,声音沉重而憋闷! 扑了个空的丧尸看也不看高到自己胸口的窗台和里面的两个人,转身就奔着宋斐,二度虎扑! 宋斐还没爬起来,别说掏金属筷子,就是躲都来不及! 丧尸张开血盆大口,居高临下的阴影也已经完全把宋斐笼罩! 电光石火间,一个人影忽然冲到丧尸背后,宋斐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跑过来的,更要命的是跑到丧尸背后这位同学也没减速,直接用惯性冲力把丧尸顶飞了! 原本要扑宋斐的丧尸直接扑向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方向,啪叽面朝下扑地,一嘴狗啃泥。 但撞他的马维森也没好到哪里去,跟着往一个方向飞,几乎是叠在了丧尸的身上! 丧尸挣扎着要爬起。 压在他身上的马维森却半点不给它机会,左手死死按住它后脑勺,右手掏出兜里的弹丨簧丨刀,一按,刀刃亮出,一捅,丧尸毙命! 毫不留恋收回凶器,马维森腾起跳起跑过来拉着宋斐就往窗口奔! 宋斐有点恍惚,一时理不清情况,任由马维森拉着,怎么进的窗口都没留意,等回过神,人已在休息室里,窗户也被马维森关严,甚至邝野都开始辟谣了—— “我不是宋斐,他才是。” 马维森惊讶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了几次,才终于相信,一把搂住宋斐,那力道比亲兄弟还亲,语带哽咽,哀号真挚:“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活人了死了都没人收尸啊啊啊啊啊——” 越过马维森肩膀,是一具保安尸体,从死状和脸上明显被丧尸啃过的迹象看,应该也是成了丧尸,然后被马同学斩于刀下。 再联系窗外那个还热乎的尸体,宋斐总觉得马同学严重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短暂平复情绪后,马维森讲了自己连日来的遭遇。 最开始和宋斐一样,考试途中发生骚乱,随大流往宿舍跑,后来在宿舍里躲了一段时间,吃的没剩多少,还总有人虎视眈眈,他一咬牙跑了出来,正巧遇上从体院楼里跑出来的同学,索性跟他们一起在田径场安营扎寨。后来大家吃的都差不多光了,一商量,往校外跑算了。哪知道途中遇见丧尸,他跟大部队失散,误打误撞就来了篮球馆,靠这边已经被人洗劫过但还不算洗劫一空的馆内小卖部度过了孤单而漫长的一个礼拜,现在小卖部最后的存货也被他吃差不多了。 乍见到马维森利落的身手,邝野和宋斐的想法不同,他的第一反应,马维森的害怕恐惧都是装的,甚至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和宋斐冒险跑过来是不是多此一举。 可等马维森把这些天的经历一一道来,他又不得不相信,这人对丧尸的恐惧是真实的,对他们能够过来的惊喜也是真诚的,因为眼神骗不了人,说到怎么跟丧尸搏斗,对方简直每个细胞都在颤抖,说到怎么从保安身上摸来对讲机,怎么燃起了或许能够联系上“活人”的希望,又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真的,我没骗你们,听见对讲机那边有电流声的时候,我以为看见了上帝!”说完了事实,马同学开始抒情。 邝野相信他是真心的,但也希望他能明白:“我们也没骗你,听见对讲机那边有人呜嗷乱叫的时候,我们真的也很想送你见上帝。” 马维森扁扁嘴,一张校草脸又委屈起来。 宋斐扶额,觉得都白瞎了这颜值:“你能不能拿出刚才捅丧尸的魄力来!” “我哪有什么魄力,我那就是侥幸,它当时要回过头咬我一口,我就死了!” “……” “哦对,”马维森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正色起来,认真道,“我和你们说,千万别被它们咬着,咬着就感染,感染就没救,我亲眼见到好几个同学就是这么感染的。还有,它们就怕捅脑子,别的地方不怕,唯独脑子宝贝,捅了就倒,我也是摸索了好久才摸索出来!” 宋斐眨巴下眼睛,不知该怎么回应。第一次从科普者变成被科普者,心情很微妙。 “我说的你都记住没?别不当回事,等被咬就晚……没错,就是丧尸!我刚反应过来你这个命名太准确了!还有,你这个面罩挺特别哎……” 宋斐:“……” “你呢,为什么衣服是湿的?” 邝野:“……” “你俩为啥总沉默……” 宋斐、邝野:“因为你说话总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 马维森:“可是这样光我说显得我特别话唠……” 宋斐、邝野:“你只有这个自我定位是准的!” 平心而论,邝野挺佩服马维森的,同样独自在密闭空间里挣扎,他几近崩溃,人家虽然鬼哭狼嚎,但神智清醒,而且没有半点自寻死路的意思。照对方的说法,对讲机是意外之喜。就算没这个,他如果觉得这里待不住了,或者吃的没了,就会继续往外跑。 说完自己的,马维森也好奇起宋斐他们的遭遇来,结果听到他们居然是个十五人的大集体,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仿佛挖到了宝藏。 可欲又止半天,愣是没说一个字。 倒把宋斐给憋坏了:“你想说啥就说,别控制!” 马维森咽了下口水,艰难出声:“你班……能算上我一个吗……” 宋斐淡淡挑眉,不置可否。 马维森苦思冥想,总算找出个理由:“你看你们现在一个班八个,一个班七个,我就去七个那班,正好凑个对称,治愈强迫症……” 马维森越小心翼翼,宋斐越觉得哪里不对,终于忍不住道:“你当时在对讲机里不是这个态度啊,你喊我们过来的时候多理直气壮。” 马维森脸上闪过尴尬,诚实道:“那不是没想到你们真能过来吗,我就图个爽,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就换频率了,当然得怎么痛快怎么来。” 球员休息室里并没有特别暖和,但撬开个别储物柜,运动服还是有几套的,于是邝野很快脱下湿衣服,换上篮球背心和短裤,外面再套两层长衣长裤运动服,保暖肯定赶不上羽绒服,但总算可以坚强活下去了。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三人一直围着开启状态的对讲机,守株待戚。 可对讲机一直静得让人绝望。 与其傻等,不如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于是马维森继续向宋斐求教逃生细节:“你说你们……不,咱们要开车闯出去?” 宋斐:“对,直接去市区,那边有空投。” 马维森:“空投?” 邝野:“嗯,国家的救援物资,每天派飞机过来空投。” 马维森:“那为什么能空投物资,不能派兵过来?” “因为要先集中兵力稳定京津唐和东部……”说到一半宋斐忽然停住,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光讲了武生班逃生的事,压根儿没给对方科普大环境背景。 究其原因,还是马维森情绪太稳定了,除了最开始给了自己一个炽热拥抱,到后面就是一边害怕颤抖一边积极展望美好未来,让你上一秒还想安慰他,下一秒就觉得完全没必要。 不过再坚强乐观也是需要动力来维持的。 宋斐掏出自己手机,准备把给邝野听过的录音再给新伙伴播一遍。 ——从洗墨亭往篮球馆跑的时候,宋斐手机也差点奉献,最后还是邝野看不下去,说总这么搞成本太高了,于是在手机上绑了绳子,表面上是把手机扔地上了,可等丧尸围过去,他们逃跑时,一拉绳,手机物归原主。而且这次他们扔手机是上一次的反方向,所以逃跑时邝野还捡回了自己手机,完全是一次低成本高回报的逃亡。 滋啦啦—— “宋斐,宋斐?” 就在这边鼓捣手机准备播录音的时候,对讲机忽然毫无预警地响了。 宋斐立刻把手机丢到一旁,拿起对讲机,按键回应:“戚!” 戚:“你现在哪里?” 宋斐:“篮球馆。你们呢?” 戚:“怎么往回走了?” 宋斐:“说来话长,你告诉黄默,她班又要多一个小伙伴了,以后正好每班八个,我觉得咱们要发!” 黄默:“我听着呢,宋招生办主任。” 宋斐:“……” 玩笑过后,戚的声音沉下来:“我们在学术活动中心的雨棚上,但进不去窗户里面。” 戚一变语气,宋斐心里就咯噔一下,听到后半句,果然:“会议室里都是丧尸?” “还不如丧尸呢,”乔司奇忿忿插话,“都是老师和同学,不让我们进,想打都他妈没法下手!” 宋斐怔住,一时无话。 “我们本来是想看你在哪儿,要是正赶过来,就等等你,会合之后直奔厚德楼,没成想你折回去了。”戚继续说,情绪平稳,经历那么多之后,这些已经很难再对他造成什么打击。 宋斐甩甩头,也不再去想那些。 他们有自己的信念和底线,管不了别人,但也不会被别人动摇。 “要不这样,你们继续往厚德楼去,我还是跟你们会合,只是从活动中心改成厚德楼。” “不行。”戚想也不想就否决,“活动中心这边离厚德楼太远了,我们不可能一下子就成功,中间必然会有很多临时落脚点,可能是别的教学楼,也可能是其他任何地方,到时候我们再想会合反而难了。与其这样,不如你们别动,我们也去篮球馆,这边和你们那边就隔一个湖,等全员会合,再重新一起出发。” 宋斐:“可是这样你们不就要走回头路了?” 乔司奇:“总比走黄泉路强啊。你是不知道,没有你戚心神不宁的,弄得我们完全没有安全感,班内恋爱害死人啊——” 宋斐乐,心里甜丝丝的,但嘴上还想揶揄戚两句。 然而没等他开口,对讲机忽然被马维森抢了过去,后者一脸震惊并且深锁的眉头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johns?!” 对讲机那端静默两秒,传来乔司奇的声音,同样浓浓鄙夷风—— “wilson?!” 章节目录 终战序曲 > “你怎么和宋斐在一起?!” “你还活着?!”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whata pity!” “shit!” “fuck!” “asshole!” “bastard!” …… 宋斐和邝野就这样享受了三分钟的英语粗口听力。 对讲机不比即时通讯设备, 不是你说完一句我马上就可以接下一句的, 必须要对方说完, 松开对讲键, 这边才可以按下对讲键, 重夺话语权。万一对方骂完了也不愿意松开对讲键, 那你就是一肚子托福雅思gre也得憋着。 但这种对话方式并没有让乔司奇和马维森的对骂出现任何障碍。一百八十秒里, 双方对话出现了令人惊叹的“精准回合制”,你一我一语,我说完就给你, 你讲完再换我,配合默契,无缝衔接, 若不是电流音, 你会以为这俩人在语音视频。 “你说他俩真是互相看不上吗?”邝野纠结许久,决定跟宋斐交换意见, “我怎么感觉好的都快成一个人了。” 宋斐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抿一小口润润嗓子, 不知道为嘛听那俩人说话比自己说话还口干舌燥。 喝完重新拧上瓶盖, 他才语重心长给邝野解惑:“偶像剧不都这种套路嘛, 先互相看不上, 完后剧情过半就爱得要死要活了。” 邝野等半天等来这么个结论,惊诧地瞪圆眼睛:“乔司奇也是gay?!” 宋斐:“为什么你的‘也’字要特别加重音而且听起来有一种扑面的嫌弃……” 邝野:“领导你太敏感了……” “谁他妈是gay——”对讲机里传来乔司奇的咆哮。 宋斐疑惑看马维森,后者一脸无辜, 朝邝野方向努努下巴:“我正好按键要说话, 谁知道他声音那么大。” 邝野囧,宋斐乐,连忙到马维森这边拿过对讲机,忍着笑意道:“johns,我们没说你是gay,我和邝野就是觉得你对wi……呃,马同学的感情不一般。” 对讲机那头安静了几秒。 然后—— “那我还是当gay吧。” 马维森的白眼已经翻到了九重天,睫毛要是再长点,这一翻能把刘海顶飞。 眼看这俩人的恩怨非一日之寒,化解也绝不是一日之功,宋斐果断把持住通话主导权,召唤回真正能干大事的bf:“戚,请把对讲机从乔司奇爪子里抠出来。” 两秒,对面换人,瞬间沉稳的声音让整个世界都有了安全感—— “嗯,抠完了。” 宋斐忍住拼命想往上的嘴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冷静客观:“我们在球员休息室,你们要是拿不准窗户位置,就直接上屋顶,到了再联系。” “好。” 简洁明快,绝不多说半点废话。 可宋斐意犹未尽,总不想那么干巴巴结束通讯。顿了两秒,又补一句:“注意安全。” 那边也沉默片刻,然后才严肃而认真道:“放心,洗干净等着我。” “……” 这他妈都是跟谁学的把黄碟塞到百家讲坛的dvd盒里啊!!! 总算结束了这段除了开头就没一秒在正轨上的对讲机联络,宋斐这边继续待机,戚那边则暂时关闭。 接下来篮球馆三人组要做的,就是等待。 像戚相信他和邝野能够跟大部队会合一样,他也相信小伙伴们很快就会抵达。 不过在会合之前,还是有必要搞清楚新伙伴和旧战友的爱恨情仇。 “就两根吗?”小心翼翼捧着宋斐递过来的肉干,马维森可怜兮兮眨巴下眼睛,“不够吃啊……” “再废话半根都没有了。”宋斐说着,作势要抢回。 吃硬不吃软的马同学立刻都塞到嘴里,然后秉着吃人嘴短的古训,肉干下肚,往事道出—— “其实也没啥好讲的啦,我俩是同班同学,学号前后挨着,成绩并列相当,寝室就在隔壁,颜值一天一地……最后这个我不说你也能看出来……” 邝野:“……我们的忍耐是有限的。” 宋斐:“麻、烦、马、上、进、入、正、题。” “还不就是感情那点事。”马维森抓抓头发,清新的脸上带上些孩子气的郁闷。 宋斐、邝野:“你俩果然有事!” “……掰弯我俩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马维森崩溃,也不抒情了,立刻说干货,“那时候我俩同时喜欢上班里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原本对我也挺有好感,但是我这边正准备表白的时候,johns把人撬走了,而且是在全班都知道我和那个女生关系很近,几乎已经默认我俩就是一对的时候,横刀夺爱!” “后来呢?”邝野和宋斐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好奇得颇为急切。 马维森幽幽叹息,一脸黯然:“后来那女孩心里还是放不下我,所以也并没有真的和那家伙交往,没多久就申请了国外大学,直接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宋斐听迷糊了:“你不是说乔司奇把人撬走了吗,可又说女孩没跟他交往,那到底撬走没啊?” “当然撬走了!”说到这里马维森毫无商量余地,“他没插足以前,我和那女孩天天上课坐一起,搭伴晚自习,就连妹子心血来潮要去操场跑圈锻炼,我都陪跑,风雨无阻!” 邝野:“他插足之后呢?” 马维森:“就带着姑娘吃喝玩乐啊!只要没课就往外头跑,仗着自己有辆破车,游山玩水,吃香喝辣,庸俗!” “不是,”邝野凑近打量马维森真挚的咬牙切齿,真心想弄清楚,“你摸着自己良心说,到底是恨他横刀夺爱,还是嫉妒那姑娘?” 马维森:“……” “行了,我信他。”宋斐拉回邝野,同时宽慰新同学,“都过去的事儿了,你也别总耿耿于怀。再说乔司奇就是有钱任性,你还能把他怎么的?出身不由人,这个没辙。” “怎么没辙,”马维森一脸鄙夷,“就是金钱观有问题。谁还差那点钱啊,但有钱也不是这么个任性法。我妈每个月往我卡里打的钱,我只取后四位零头,整数我动都不动。再花不完那也是父母血汗钱,哪能不要命地往外撒!” 宋斐:“……那你整数不买个保本理财啥的吃利息吗?” 马维森:“麻烦,不爱弄。” 宋斐:“……” 邝野:“你还要继续安慰他妈?” 宋斐:“我现在无比怀念周一律。” ——周家有儿郎,仇富狙击丨枪,见财就开火,突突烧钱狂。 待到阶级斗争的火焰烧得没那么炽烈,宋斐才满怀希望地问上一句,你在学校有车吗?后来得到的答案是,有啊,骑起来特别拉风。宋斐就没再继续问,并重新给弱下来的仇富火苗添了一把柴火。 北京时间,晚十点半,距离对讲机联络,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活动中心和篮球馆中间只隔着一个明风湖,距离不算太近,但也绝对不远。可当大学沉浸在丧尸横行的月黑风高里,这段路便成了漫漫征途。 休息室里,三个人各靠一隅,沉默而安静。 没有交流,但隔一会儿,就会有人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内心的焦急全都反应在了此起彼伏的手机屏冷光里。 终于,屋顶上传来声音,打破静谧空气。 但既不是对讲机的滋啦啦,也不是小伙伴的呼喊,而是不响亮却脆生生穿透力极强的—— 叮! 邝野和马维森四目相对,恍惚茫然:“谁家微波炉到时间了?” 宋斐黑线,一边迅速起身去往窗前,一边科普:“是咱班赵鹤同学的三角铁。” “……你们这都是哪来的神器?”宋斐已在窗前查看,马维森只好就近问邝野。 后者全然懵逼:“我怎么知道,我就比你早来一天。” 马维森:“你也是转学生?” 邝野:“学号就在你前面。” 马维森:“我其实不太喜欢学号跟我挨着的人……” 邝野:“……” 咔啦—— 几乎就在窗扇开启的同时,宋斐发出刻意压低的呼唤:“这边——” 眨眼功夫,小伙伴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跳下来,从窗口鱼贯而入。 待到队尾殿后的赵鹤和吴洲双双跃进,宋斐果断关窗落锁,这才借着灯光看清小伙伴们狼狈的模样。 一个个都跟泥里滚出来似的,灰头土脸,戚更惨,直接水里捞上来,头发全贴在脸上,衣服全贴在身上,羽绒服早不见踪影,倒是身材看得更分明。 进屋后的小伙伴们顾不上说话,先一屁股坐地上,除了戚,全掏包拿水,气喘吁吁。 “什么情况?”宋斐心疼得不行,一边问一边抓住戚套头衫下摆。 戚很配合举起双臂。 宋斐往上一提,便把单衣干净利落扒下来,啪叽扔到地上,然后拿过来一干燥的篮球背心给戚当毛巾擦头擦脸。 戚在宋斐拿着球衣的胳膊伸过来的时候本能地抬手去接,结果刚抬起一点点,球衣已经盖到头上,宋斐的动作不轻不重,擦得人心痒痒的,还挺舒服。 戚默默收回手,自然得就好像从来没抬起过,慵懒地眯起眼,静静享受。 刚刚好像谁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擦头的和被擦头的都记不清了,管它呢。 一干小伙伴忽然发现,再怎么被丧尸追杀,都比不上被一把又一把带着粉红色泡泡特效的狗粮塞到噎死来得痛苦。 遂齐心遗忘掉那俩糟心的货,自顾自热络交流。 一个多小时的曲折讲起来其实就三两句话。在湖边遇见尸群,戚和丧尸搏斗中落水,后来上岸,终于跟小伙伴们甩开丧尸奔袭到篮球馆,但不幸对讲机进水罢工,所以只能靠“打击乐才子”赵鹤了。 直到好奇询问三角铁的来源,马维森才第一次知道了武生班去寻找收音机的来龙去脉。惊讶之余,更为赞叹:“你们简直太帅了,还什么求生班啊,明摆着海豹突击队!” 武生班小伙伴对于马维森居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收音机和新闻这件事,也十分震惊。 连淡定如黄默都没忍住,问他:“那你一个人坚持这么多天,是靠什么信念支撑?” 马维森苦思冥想,也没找出什么高大上的精神支柱,只得实话实说:“反正我就是不想死。” 黄默愣了下,莞尔,这答案还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武生班十二个小伙伴:“你才是铁血真战士。” 马维森:“不不不,这个真没有,我快吓死了,每一天都以为自己要被啃了,睡觉做梦都是被追着咬!” 乔司奇:“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 马维森:“你是不是找茬?” 乔司奇:“我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会主动寒暄,但是你让我很失望。” 马维森:“再多一秒说不定就等到了。” 乔司奇:“我们的友谊容不下这一秒。” 马维森:“……” 乔司奇:“……” 马、乔:“你是武生几班?” 马维森:“二!” 乔司奇:“一!” 马、乔:“呼,还好……” 宋斐跟戚腻味完了,回过神就正好抓住故友重逢这一“热络场面”的尾巴。 十二个小伙伴看热闹看得倒很开心,没半点阻止的意思。 宋斐无语:“你们就算意思一下,也多少劝劝吧。” 十一战友:“劝啥啊,乔司奇女朋友被他撬了我们围观没帮他怼情敌就很善良了。” 邝野:“没法劝,我要像马维森这样煮熟的女朋友都被人挖了墙角我也一看情敌就闹心。” 十一战友:“……” 邝野:“……” 全体:“等等,我们需要开个碰头会。” 就在对讲机联络结束,马维森给宋斐、邝野讲述心酸过往时,另一端的乔司奇也给疑惑的小伙伴们解释了自己和马维森的特殊关系。 同样是爱恨纠葛的校园三角恋,不过在乔司奇口中又有了另外一个版本—— 和女生暧昧的是乔司奇,猛烈追求的也是乔司奇,从始至终马维森都在阴暗的角落里搞破坏,仗着自己一张帅脸,扇阴风点鬼火,撩人家姑娘,以至于最后女孩左右为难,远赴国外。 信息彻底共享,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小伙伴们发誓以后不管这俩人说啥,都微微一笑,绝对不他妈信! “我说的就是真相啊,”马维森掏出手机,解开锁屏,把桌面亮给所有小伙伴看,“这就是我俩的合影,你们就说她笑的甜不甜?” 全体战友:“全是app根本看不着脸好吗!” “赶紧收起来吧,别丢人了。”乔司奇从怀里摸出钱包,打开小心翼翼从夹层取出一张照片,“我这个才叫情侣合影,看看她眼角眉梢的风情。” 照片里的姑娘确实清纯可爱,皮肤白里透红,笑起来眉眼弯弯,像一缕和煦春风,若隐若现的小虎牙则又多出几分俏皮。 谁是真命天子是个无头公案。 但这俩英语系男同学的眼光,众战友还是认可的。 ——除了周一律。 可能把心仪对象照片珍藏起来是每一代纯情boy的共同习惯,周同学也从手机里亮出一张照片。 “你俩眼光不行,瞧瞧哥们儿追的这姐姐。” 周一律不算夸大其词。相片中的女孩比之乔司奇马维森的意中人稍长几岁,不施粉黛,却清丽婉约,眉眼间淡泊从容,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乔司奇正眼看了看手机屏,又斜眼看他:“那你最后追上没?” 周一律:“……咳,她说要以学业为重,博士毕业之前不考虑个人问题。” 乔司奇:“就是被甩了呗。” 周一律:“你最后不也没追上?而且我们现在比的是眼光,我这个,硕博连读,智慧与美貌并存!” 乔司奇:“我这个去的也是国外名牌大学!” 周一律:“我这个知性啊。” 乔司奇:“我这个青春啊。” 周一律:“我这个恬静。” 乔司奇:“我这个活泼。” 周一律:“我这个国际象棋高手!” 乔司奇:“我这个德州丨扑克精英!” …… 马维森很喜欢隔岸观乔司奇的火,但观着观着,就觉得火苗的形状非常难以描述,只得求助宋斐:“你觉不觉得他俩互相叫板的‘点’非常奇怪?” 宋斐拍拍新同学肩膀,语重心长:“多珍惜现在的时光吧。乔司奇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可能很快,你这辈子都再没机会跟他成情敌了。” ——直到武生班课间休息结束,十六人大部队浩浩荡荡重新出发,马维森都没琢磨明白隔壁班干部的话。 太他妈深奥了啊! 北京时间,晚十一点半。 距离离开食堂,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又五个小时。 小伙伴们的行囊重量都有不同程度的减轻,包括赵鹤的行李箱——里面快递点缴获的珊瑚绒睡衣和林娣蕾穿了进口羽绒服后再没穿过的蓝色呢子大衣,分别到了邝野和戚身上。 好在都是女版宽松款,尤其林娣蕾那个韩版大衣,赵鹤都能捂上,所以邝野和戚虽显局促,但也不太影响行动,总比只穿休息室里淘出来的单衣或者篮球背心强。 不过有一点,不能看他俩,否则小伙伴们会笑场。 试穿时,他们已经实践过了,真的忍不住,再铁的关系再深的感情,也压抑不住狂笑捶地的洪荒之力。 好在月色,削弱了这凶残的视觉刺激。 呼啸的冷风里,十六个人聚到一起,再蹑手蹑脚,也是一只醒目队伍,所以小伙伴们还是排成两列纵队,分列小路两侧,并且尽量拉开前后距离。 这一次他们毫不留恋越过活动中心,直奔公共教学楼区。 所有人都裹紧衣服,闭上嘴,目不转睛地警惕着四面八方,稳步前行。 高度紧绷的神经,没办法精准计算时间,以至于创新楼映入眼帘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已经长途跋涉了漫长时光。 但,胜利在望。 公共教学楼区共有六栋教学楼,厚德楼是距离校门最近的1#教学楼,创新楼则是最远的6#楼。 距离校门最远,即距离武生班最近。 然而创新楼已经看见了,厚德楼还会远吗? 咣当! 一铁锹把横冲出来的丧尸呼倒在地,未及对方爬起,又过去连续几锹,直到身旁的战友反应过来,一刀永远结束了丧尸的挣扎——李璟煜用石破惊天的硬汉风,为武生班最终的逃亡,拉开序曲。 迷蒙清冷的夜色里,小鲸鱼手执铁锹叉腰傲立宛如海神波塞冬的伟岸形象,在转学生马维森和邝野的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震撼光影。 章节目录 路线突变 > 吾班有鱼初长成, 挥锹抡镐风头盛。 武生班同学的注意力都放在李璟煜身上, 欣慰的欣慰, 惊叹的惊叹, 没人看见那丧尸是怎么窜出来的, 回过神, 它已将宋斐扑倒! 宋斐正乐呵呵地想摸李璟煜的脑袋呢, 手没伸出去,人倒出去了,啪叽就摔在一棵大树底下, 脸先着地,肉疼鼻酸。 可他根本不顾上要脸了,身上压着的家伙像有千斤重, 理智上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是丧尸, 但他妈感觉上就像横空砸下来一口大缸,还是装满水的! 感受到重量的一瞬间宋斐就知道想掀翻这家伙根本不可能, 而这种“体位”再去艰难扭脖子跟对方四目相对眼神交流也绝逼是浪费时间,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被扑倒的一瞬间没有被啃, 可这时候谁还管丧尸怎么想! 舌头尝到泥土的同时, 宋斐就趁着后背袭击者尚未压稳胳膊还有活动空隙的那么短短一霎, 果断抽出金属筷子, 也不回头,也不看,就单臂往背后胡乱猛刺! 最初几下都刺中了丧尸, 宋斐没办法从手感判断究竟是脸、脖子抑或身体, 但可以肯定这样的攻击阻止了丧尸的啃食行动! 但也只有最开始的一霎,甚至可能就是两三秒时间,他的手腕就被虏获! 剧烈的疼痛在整条胳膊上炸开,攻击者正用力将他的手臂扭到非正常的方向! 宋斐用尽全身力气对抗,但疼痛还是越来越猛烈! 宋斐看不见骑在自己背上的丧尸,但武生班战友看得清楚。那丧尸膀大腰圆,块头足足能顶一个半宋斐,整张脸都像血糊的一样,血盆大口张开,齿缝间赫然可见红色碎肉! 它之所以没有在扑倒宋斐的一瞬间就啃过去,是因为宋斐捂得严严实实,从背后根本无从下口,只有一个后脑勺,还跳霹雳舞似的不消停,根本对不准!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等反应最快的戚和马维森脚下启动时,其他小伙伴甚至还没对准焦距。而最先冲到宋斐身边的还是距离更近一些的马维森,彼时接连刺中丧尸脸部的手腕已经被后者擒住,宋斐整条胳膊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到丧尸嘴边,裸丨露的手腕眼看就要被生吞活剥! 马维森手里一直拿着弹丨簧丨刀,但这时候想对准丧尸脑袋刺入并确保被刺中后的丧尸瞬间松开宋斐胳膊而不是靠着最后一丝挣扎咬下去,实在把握太低,故而他在冲到战斗现场后没弯腰捅刀,而是照着丧尸脑袋就是一记飞踹! 丧尸的头被巨大的力量踢得猛然偏向一边,身体也随之晃了一下,但它的体格太魁梧,竟还是稳稳坐在宋斐身上,甚至钳制在手里的胳膊都没有松开。 马维森不想给他把头转回来的机会,下意识就想踢第二脚。 没等他再度抬腿,戚已来到丧尸背后,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掌将丧尸的头箍住,下一秒,锋利的水果刀已然全刃没入血糊的头颅。 丧尸再没有挣扎机会,颓然瘫软。 戚没松手,而是直接把尸体从宋斐身上拖下来,丢到一旁。 骤然轻松,宋斐这才觉出一身冷汗。 想翻身爬起,撑地的手腕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宋斐毫无准备,胳膊一弯,嘴又差点啃到地上。 幸好戚及时贡献男友力扶住他,不然再来一次就不是吃土的问题,嘴唇绝逼要见血。 宋斐不怕见血,但怕感染。 戚更怕,心脏差点跳出来,尤其在宋斐明明可以爬起来却忽然撑不住再次往下趴的时候,他脑子嗡的一下,彻底空白。 本能地扶住人,回过神,看见对方还能疼的龇牙咧嘴,这才安下一半心。 “胳膊扭着了?” “好像是手腕……”宋斐借着戚的力,总算起身,试探性地活动活动胳膊,末了作出判断。 马维森伸手过来摸了两下宋斐的腕子,舒口气:“没事,不是脱臼,就是扭着了。” 宋斐惊讶:“你还懂这个?” “久病成医,”马维森可怜兮兮撸起袖子,手腕上赫然一截黑色护腕,“我这里习惯性脱臼。” 宋斐不是很懂:“什么叫习惯性脱臼?” 马维森那表情更惹人同情了,眉毛耷拉成八点二十,眼角跟着一块往下垂,嘴唇微微颤抖,俨然下一秒就要痛诉革命家史…… “就是脱着脱着就习惯了。”乔司奇嫌弃到飞起的口气瞬间打破马维森酝酿的悲伤气氛。 后者黑线,也不卖惨了,白眼瞪对方。 乔司奇不看他,直接对宋斐道:“他说什么你都不用听,看他都干了什么就行。还习惯性脱臼,脱臼也没耽误他当外院小霸王啊。拳打俄语学长,脚踢法语栋梁,都是他干的事,能打着呢!” 马维森气不打一处来,比抹黑更让人委屈的是误解:“我能打不代表我不害怕,心魔,心魔懂不懂!” 眼看俩人又要掐,宋斐赶紧先一步出声:“嘘,别再招来丧尸。” 马维森一惊,立刻闭嘴。 乔司奇本来想好的词儿,也咽了回去,只好喘粗气。 众战友看得凌乱,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johns说的话有理有据,丧尸尸体就在一边,马维森的身手是有目共睹的。 可马维森除了战斗状态,其余时间里确实看不出一点大将风范。而且宋斐也说了,当时在对讲机里,这人神志清醒状态下嚎的都比发疯的邝野狠,简直用生命在求救。 这和俩人到底谁插了谁的足一样,都他妈是罗生门,小伙伴们也懒得分析了,趁接连撂倒两个丧尸的战斗声还没把新丧尸引过来,一行十六人迅速安静下来,继续踏着夜色前行。 没多久,小分队就顺利越过了创新楼。 因为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在厚德楼的楼后,所以他们进入公共教学区后走的也是一排教学楼背面的路。这条路比楼前的大道窄一些,左边是楼,右手边是低矮的绿化带灌木丛,因空间有限,沿路未见一棵大树,让习惯了贴着树干走的小伙伴们有点缺乏安全感。 忽起一阵风,吹得宋斐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定了定神,他才发现,已到了致远楼后。 上次他在这里时,还盘算着如果直到毕业都考不过四级怎么办,戚忽然约他一起吃饭是要干嘛,任哲能不能在外语学院也给自己捞着一个女朋友…… 而现在。 地上不知谁吐的,一片狼藉;旁边的灌木丛有明显踩踏过的痕迹;“小草亦有命,君足下留情”的牌子被人从土里拔丨出来,又随手扔在一旁,牌子上染着血迹…… 一个月,恍如隔世。 一直像小跟班尾随着他的马维森自再度启程就开始翻从宿舍里带出的书包,这会儿总算翻到了想要的东西,忙递给宋斐。 赠与者牢记不能出声的班训,于是一不发,腾地把灰色护腕怼到宋斐面前。 宋斐还沉浸在回忆里,加上距离被袭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手腕也缓得差不多,疼痛基本消失,于是看见这滞后的“装备”就有点发愣。 马维森还在锲而不舍,护腕快怼到宋斐脸上了。 宋斐连忙躲开,这叫一个心累:“你还是说话吧,小声点就行。” 马维森呼出一大口气,显然憋得不轻:“扭过一次就容易扭第二次,护着点没毛病。反正我有戴的,这个放包里也是闲着。” 队友坚持好意,宋斐也不再矫情,接过来爽快戴上。虽然有点不大习惯,但多了一层东西的手腕再动起来,好像是没那么脆弱了。 又是一阵风。 宋斐把撸上去的袖子放下来,盖住护腕和随风乍起的一片鸡皮疙瘩。 咣—— 突如其来的巨响像在耳膜上炸开一般,轰地一下。 走在最前面的戚猛地定住脚步,宋斐慢半拍,撞到了他身上,结果下一秒,他就僵在了那里。 不只是他。 所有小伙伴都像看见了美杜莎,僵硬石化。 那是一个跳楼的人。 高空坠落让他的头瘪进去一大半,脑浆迸溅,混着鲜血,四肢以极其诡异的姿态扭曲,更多的不同于丧尸的鲜红血液从他身下流淌而出,染红了柏油路面。 带着夜风的空气中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唰啦”。 众人不约而同抬头。 一张卷子正乘着风,悠然向下飘落。 不用看也知道那卷子上肯定有印刷的试题,没准,还可能有手写的作文。 可等到真的去看它,只一片雪白,浮在暗夜的背景里,像这世间唯一的亮色。 试卷落地。 小伙伴们没有去拾,甚至仰头望的动作都纹丝未动——致远楼上一排窗口都有数量不等的丧尸正争着向外探头。 它们的动作很急切,似乎恨不能飞出窗口奔到小分队面前大快朵颐。 但它们又是有本能的。 就像之前不敢下水的那些丧尸一样,跳楼,也在本能的封印之中。 所以之前坠下来的不是丧尸,是同学。 或许是被追得无路可逃,跳楼解脱,或许是在逃命中失足落下。但不管哪种,小伙伴们都不敢去深想。 想得越多,恐惧越会趁虚而入。 啪嗒。 一滴不知名液体随风飘落到赵鹤脑瓜顶上。 他条件反射拿手一拍,啪! 小伙伴们被他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 赵鹤原本以为是小虫子还是什么东西落脑袋上了,结果拍完,只觉得手心黏糊。 全体小伙伴目不转睛地看着赵鹤收回手掌,摊开查看,好奇之情溢于表。 赵鹤本以为是哪里落下来的血滴,结果手心晶莹透明,怎么看都像……口水。 “操,唾沫!” 士可杀不可辱! 赵鹤脸黑下来,几欲发狂,“老子和它们拼了——” 全体小伙伴囧死,这种比牛顿被苹果砸的概率还低的事情,恕他们没办法表达同情。 罗庚眼疾手快薅住企图往前冲的战友:“拼屁啊,你还准备上楼是怎么的,它们没下来就谢天谢地!” “奇怪,”王轻远缓缓眯起眼睛,“它们为什么不叫?”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往常丧尸看见他们恨不得立刻呼朋引伴,如今这帮丧尸在五楼六楼的下不来可以理解,但既然那么急切往窗外探头,不应该完全不叫,哪怕被本能驱使,也该嚎上几声。 可现在,夜幕下安静得过分。 “快跑——”戚忽然大喝,带头狂奔! 小伙伴们有立刻跟上的,也有迟疑慢了几拍的,但很快迟疑者如乔司奇、何之问这种,简直想花式吊打没眼力见儿的自己! ——就在戚跑起没两秒,楼侧忽然汹涌大量丧尸,显然是从正面跑出楼又绕到背面这边的,而楼上那些丧尸根本就是故意分散他们注意力的! 嗷嗷嗷—— 尸群终于发出了小伙伴们“期待已久”的嚎叫。 但这实在没办法让人高兴起来。 唯一的好处就是小伙伴们也可以破罐破摔,随便嚎了—— 周一律:“它们什么时候也学会声东击西了啊啊啊!!!” 吴洲:“病毒变异了吧——” 邝野:“那我们这些人类能不能变异啊——” 林娣蕾:“死心吧我们只可能变胖!” 乔司奇:“赵鹤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和它们拼吗?!别忘了年少时的梦啊,是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赵鹤:“跑吧跑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马维森:“你俩能不能等安全了再他妈对歌啊!!!” 十六个人在戚带领下,竟一口气跑到了厚德楼身后,直抵地下车库入口阳光房! 此时尸群已被他们甩开几十米! 阳光房一眼看进去空空如也,左侧电梯门隐约反射着银光,右侧楼梯口则一片黑洞洞。 进还是不进,戚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是进去,下面楼梯里也有丧尸,后面的追兵又抵达,他们就等于被前后包抄。 可如果不进,周围连棵树都没有,他们还能躲哪里? “怎么不进去啊啊啊——” 落在队伍最后的何之问跟主动殿后的傅熙元眼看着前方大部队速度骤减,心里一时没底,前者更是干脆叫唤出声。 “进吧!”宋斐知道戚顾虑,但他们现在别无选择。 戚心一横,步伐重新飞起,硬着头皮往阳光房里冲! 戚启动得极快,冲的速度又风驰电掣,一时竟没人能跟上他,以至于他冲下楼梯口的时候,跟在第二梯队的乔司奇、吴洲、宋斐才进阳光房的门。 可没等这三人继续往前,刚冲下楼梯的戚忽然又跑了上来:“这里不行!” 四个字,戚几乎是吼出来的。 宋斐吓得一激灵,转身就往外跑,差点撞倒托着行李箱的赵鹤。 小伙伴们不用问缘由,因为跑离阳光房没多远,就清楚看到一大群丧尸争前恐后从阳光房往外挤。 这些地下车库涌出来的尸群很快与后面追赶的致远楼尸群混成一体,数量众多声势振天,而且边跑边嚎叫,那架势就像要把全校园的丧尸都喊过来一样! 武生班一口气冲到底,正是教务楼! 不知用过多少遍的战术已然娴熟,赵鹤扔开行李箱,戚收起拖把枪,两人成塔基,托起乔司奇——后者一个燕子翻身,轻盈跃上正门大雨棚! 随着把最后一个何之问拉上来,小伙伴们终于能够喘口气。 他们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热爱校园的大树,雨棚,房顶,阳台,以及一切能充当安全岛的地方。 “虽然阳光房那边下不去,但教务楼也一样。”戚呼吸渐稳,终于开口。 丧尸已围到雨棚之下,但学会声东击西的它们却还是没办法越过叠罗汉这一难关,只能望洋兴叹。 “同样是楼梯,阳光房那边下不去,教务楼也未必好下。”冯起白幽幽提醒。 宋斐想得开:“起码咱们在楼里有战斗经验,还可以依托地形,总比四周啥也没有的阳光房强。” 乔司奇:“我们为什么非要跑楼梯,反正没停电,不能赌一把电梯吗?” 宋斐、何之问、戚、赵鹤:“不能!!!” 乔司奇:“……” 虽然看乔司奇吃瘪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但周一律现在没办法安心围观—— “话说,你们……真没觉得少人吗?” 全体小伙伴怔住。 黄默一眼扫过整个雨棚,变了脸色:“傅熙元和马维森呢……” 章节目录 热血易冷上 > 武生班全体战友被阳光房涌出的丧尸追得狂奔的时候, 一直殿后的傅熙元被跑得最快的丧尸扑倒。 那声音不算小, 但追赶尸群的脚步声更重, 将之彻底掩盖, 只有耳尖的马维森觉出不对下意识回头。 这一回头, 他便被跑在倒数第二的何之问超过了, 等到他发现清傅熙元被袭并本能上前解救时, 大部队已无知无觉跑出去很远。 但那时的他俩并未察觉。一个全力营救,一个奋勇抗争,好不容易甩开袭击傅熙元的丧尸, 二人甚至来不及将之彻底杀死,便拔腿想逃。 可惜,仍晚了一步。 尸群汹涌而至, 眼看就要将他们团团包围, 他们这才发现队友早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而四下既无高树亦无矮房, 就一栋六层厚德楼, 可之前致远楼留下的阴影正浓, 这外表几乎无二致的黑洞洞的教学楼怎么看怎么透着鬼气森森。 最后俩人一咬牙, 还是狂奔着从楼后绕到了楼前, 想硬着头皮往厚德楼里闯。哪知道刚跑到楼正面, 楼内就涌出来一大波丧尸,于是没辞掉致远楼和阳光房的旧,又喜迎来了厚德楼的新, 简直让他俩心力憔悴。 好在傅熙元战斗经验丰富, 生生带着马维森从前后夹击中杀出一条血路,最后凭借武生班制霸田径场的战术,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溜着汇合后的庞大尸群绕着厚德楼跑了整整一圈,并成功在第二次来到楼背面的时候瞅准时机,踏着阳光房门口百年不用却仍旧屹立不倒的绿色邮筒,上了玻璃房顶。 马维森没经验,但有眼色,依样画葫芦,动作比傅熙元还利落。 尸群聚集在阳光房四周,有一些亢奋嚎叫的前赴后继去试着爬邮筒,幸而成功者寥寥,并且即便成功了,也无一例外都在继续往玻璃房顶攀爬时殒命于傅熙元的剔骨刀或者马维森的弹丨簧丨刀下。 几番会合下来,尸群渐渐平静。 又过了十几分钟,随着第一个丧尸进入阳光房,大部分丧尸陆续挤了进去,到最后阳光房被塞得满满当当,一些甚至直接被挤下楼梯进了车库,只个别执念太深的,仍留恋在吹着冷风的外围,凝望猎物,久久不愿移开眼。 马维森重重喘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屋顶上。 很快,冰凉的触感穿透裤子,冻得屁股发木,马维森动了几下都无法回暖,没辙,只得由坐变蹲。 傅熙元没他那么闲情逸致,还能分神考虑姿势,他从上了屋顶就开始四下眺望,即便拿刀怼爬邮筒的丧尸,都是怼一下,再看看远方,总觉得下一刻某处就会出现战友们熟悉的身影。 可希望越大,失望越苦。 “别白费劲了,早跑没影了。”马维森知道傅熙元在想什么,但他觉得对方完全是痴心妄想,还不如跟自己一样蹲下来在玻璃上画些圈圈,说不定还能有点诅咒效果。 傅熙元本来就心焦,再听这样的风凉话,简直想踹人,可理智又告诉他,这位大爷是救命恩人,咱不能恩将仇报。最后五内郁结,只能硬邦邦甩出来一句:“他们不会丢下我俩的。” 说这话的时候,傅熙元还是不死心地又环顾了一圈,然阴风恻恻,夜色幽幽,举目无亲,万籁皆静,哪里有半个人影,于是那出口的话也就没什么底气。 马维森一下就听出来了,立刻撇嘴:“喊口号没用,能骗自己,改不了现实。” 傅熙元恨得牙痒痒,脚几乎就要踹到马维森屁股了,忽然顿住,眼光乍亮:“操,这里是地下车库入口啊,他们愿意不愿意都得回来!” “傻逼才回来!”马维森一指下面密密麻麻的丧尸脑袋,示意傅熙元看看清楚。 傅熙元当然知道这里全是丧尸,但:“不回来怎么进地库开车?” “教务楼啊!”马维森怀疑傅熙元是走后门上的大学,不是高考作弊就是给招生教练捅钱了,否则无法解释这感人的智商,“连我都知道地下车库有两个进人口,你们之前定战术的时候没分析过?” 傅熙元哑然,马维森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更重要的是入班才几个小时的新同学都比他更掌握讯息更领会状况,这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马维森一看难兄难弟那表情就知道自己果然猜中了,原本义愤多一些,现在更添绝望,蹲在那里无力地垂下头,闷闷道:“别想了,他们现在肯定已经进了教务楼,没准连地下车库都闯进去了。傻子才会放着马上就能闯出去的车不开,走回头路找我们两个无足轻重的货。” 傅熙元内心深处产生动摇,但在情感上还是不愿意死心:“你不是也回头来救我了吗?” “那只是本能反应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那个被丧尸扑倒的男孩说……” “你说一个试试。” “……” “而且当初你和宋斐素不相识,他还是跑篮球馆去救你了。” “那一定只是顺路!” 马维森实在不想忍了,这种不雪中送炭专爱火上浇油的负能量分子简直应该吊起来花式抽打:“你愿意怎么贬低自己我不管,别捎上我。我跟他们并肩战斗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宿舍被窝里哆嗦呢!” “得了吧,”马维森嗤之以鼻,抬头看傅熙元,因为后者太高,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他费了好大劲,才对上那双闪着心虚的眼,给予致命一击,“我早看出来了,一路上根本没人搭理你,你在这班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存在感还不如个对讲机……哎哟我操!” 马维森向前滚去,要不是后背的书包使得整个人没那么圆润,成了不规则体,说不定真就掉下去了。 “你踹我干嘛——” 傅熙元收回长腿,没半点愧疚,且在难兄难弟的龇牙咧嘴里神清气爽,心里十分亮堂,说话声音都优哉游哉了:“我要是那女生,我也喜欢乔司奇。”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但你要真想憋必杀技,还就这样好使。 马维森眼睛鼻子嘴巴立刻聚到一起,一张帅脸皱得像没长开的豌豆,每个褶子里都是泫然欲泣的委屈:“干嘛呀,现在只有我陪着你了,你不说爱护我,还往死里整啊……” 傅熙元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这个,胸膛起伏半天,最后无奈叹口气,泄愤似的嘟囔一句:“谁让你非把对讲机给戚!” “……不是你们用天地良心发誓对讲机放戚宋斐手里才能效率最大化生逼着非让我给的吗!!!” 傅熙元:“……” 马维森:“嗷呜——” wilson嚎得纵情,傅熙元听得心焦。登高望远,方圆百米无同学,低头俯视,阳光房里尽丧尸,暂时的安全岛再平整光洁,晶莹剔透,哪怕踮起脚就能摘日月星辰,也架不住寒风瑟瑟锥心刺骨。 这样的后半夜,这样的孤立无援,放在他们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拼,要么死。 “别嚎了!” 傅熙元一声吼,马维森抖三抖。 世界瞬间安静了。 “你还想不想活命?”傅熙元问。 马维森腾地站起来:“当然!” 傅熙元沉吟片刻,目光炯炯:“那就想想只剩下我们俩,怎么往外逃。” 从包里翻出俩肉干,分一根给马维森。后者自己也有存货,但战友送了,没道理拒绝,欣然接受。 “凭我们俩行吗?”马维森闻着肉干的香气,感觉疲惫的身心稍稍获得些许抚慰。 傅熙元:“不行也得行!还是原计划,找车开出去!” 马维森:“可我不会开车……” 傅熙元:“没事,我也不会。” 马维森:“哪里没事啊啊啊啊!!!” 傅熙元:“自动挡,傻子都能开。” 马维森:“可傻子没钥匙!” 傅熙元:“我们早就……阿嚏——” 说话嘴张太大,一口冷风呛进来。傅熙元赶忙转过身,拉着马维森背风重新蹲下来,脑袋挨一起研究“两个人的战斗”—— “我们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你们?” “就前同学啦……” “你这身份转变得还真快。” “托你的福总算让我意识到了自己尴尬的‘空气地位’,所以现在我也不认他们了,要进行‘空气的报复’!” “为什么听起来毫无杀伤力……” 一巴掌呼脑袋上,马维森总算安静了。 傅熙元决定以后能动手就不bb。 “之前没在篮球馆搜着钥匙的时候,我们只有乔司奇的一辆车,当时就想过到车库之后怎么办。后来商量出的方案就是,到车库之后关门打狗。” “就是车库里的丧尸?” “嗯,我们分析车库里的丧尸身上挂着车钥匙的可能性比较高,最顺利的情况就是引诱几个看起来最像有车族的丧尸到僻静处撂倒,搜身。” 马维森艰难咽了下口水,总觉得重点不在傅熙元说出来的这半截,而在他没说出来的那半截:“要是最不顺利的情况呢……” “地下车库里都是丧尸根本没有让我们诱敌的僻静处。” “然后?” “再看呗。” “……这他妈是人类的战术的吗!!!” 傅熙元没好气地擦掉被喷一脸的口水:“那你行,你来给个战术!” 马维森颓了。 傅熙元还想乘胜追击再怼两句爽爽,可瞅马维森那蔫头耷脑的倒霉样,话到嘴边,再三盘旋,还是咽了回去。 这家伙气人的时候能让人吐血,但可怜起来又真让人下不去手,更要命的是还可以反复在这两种状态中切换,他本人爽不爽不清楚,但作为路人,傅熙元是真的酸爽,既无奈,又无力。 比如现在。 明明想怼,话到嘴边咽回去也就算了,还他妈换成了宽慰:“往好的方面想,虽然咱俩去地下车库困难重重,但说不定能在里面跟大部队会合呢!” 马维森斜眼看他,从表情上看内心应是毫无波澜:“你这不是往好想,是往科幻想。” “……” 傅熙元又想踹人了,可马维森接下来的话让他怔住—— “换你是戚,你会带着十几条生命放着生门不出,原地等待不知道流落哪里不知道何时回归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两个同学吗?” 这个问题傅熙元无法回答。 这不是感情远近亲疏的问题,也不是道德与情感博弈的问题,而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粗暴的“价值”问题。 为了两个“可能存活”的生命,让另外十四条生命都处于“时刻可能丧命”的危险之中,是否值得? 鬼知道地下车库现在是什么光景。能顺利进入车内怕是都要费一番九牛二虎之力,难道进去之后不开车尽快逃离,而是等着两个很可能遥遥无期的同学吗? “我最开始跟体院那些同学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马维森抬头看天,仿佛苍穹里正闪回着某些过往片段,“总会有人掉队,走散,或者在逃命中丧生,但剩下的人只能继续往前逃,没人会回头看。不是他们不想,是他们不能。” 马维森的话里破天荒没了埋怨,甚至,还隐隐带着些许认命的释然。 傅熙元想起了自己逃出来时,也是许多同学一起,可最后到了食堂,只剩下他们六个,那便是最初的武生2班。就像马维森说的,看见同学被丧尸攻击啃食,他们不难过,不想救吗?当然想。可那种情况下,连自身都难保,谁还能去顾别人。 同难兄难弟一起看天,傅熙元在渐渐渺茫的希望里,忽然笑了下,不正经道:“我的班干部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救我……” “死心吧,”马维森乐着接话茬,“除非咱们是仨人失联,带上宋斐,没准还能等到戚的云彩。” “你知道他俩的事?”傅熙元检索一遍过去几小时的记忆,没搜到班干部跟新同学出柜的资料。 马维森无语:“他俩都腻味得要打马赛克了,你当我瞎?” 傅熙元重新打量转学生,觉得不能再用老眼光看人了:“观察力可以啊。你还真是,除了说话招人烦,其他都行。” 马维森不满挑眉:“可以?流动的水没有形状,漂流的风找不到踪迹,任何奸丨情的推理都取决于心。罗庚喜欢林娣蕾,赵鹤对黄默有好感,周一律乔司奇不清不楚,戚宋斐死了都要爱,唯一看透真相的是一个外表看似花瓶,智慧却过于常人的……操,为什么又踹我!!!” 一片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 但云彩很薄,于是月光让依稀可见,只是变得很浅,很淡。 两个人有的没的说了一堆,可不知什么时候就静了下来。沉默,让低落和惆怅有了可趁之机,当它们终于席卷而来,傅熙元和马维森再无力招架。 章节目录 热血易冷下 > 终于, 傅熙元拍拍马维森肩膀, 自己先站了起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维森惨兮兮仰起头, 眼神楚楚可怜:“那咱俩先说好, 不管谁落了单, 另外一个都必须回头, 找人。” 傅熙元定定看了他半晌:“请问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 怎么判断谁落单?” 马维森:“这确实是个比较深奥的问题……” “滚蛋,”傅熙元没好气地笑,“一旦分散, 必须想办法会合。” “我就是这个意思!”马维森头如捣蒜。 傅熙元舒展筋骨,末了长长吐出一口气:“走起。” 马维森腾地站起来:“声东击西还是直接清场?” 武生班坚持到现在,其实战术分大类也就这两种——前者, 制造噪音吸引丧尸集体离开;后者, 引诱丧尸进入攻击范围,来一个杀一个, 来两个杀一双, 最后全部清理干净。 但傅熙元没想到马维森入班才几小时, 从奸丨情到战术, 竟已无一不精。 要不是性格实在有缺陷, 其实这人也可以当个班干……算了, 这人实在性格太有缺陷。 暗搓搓地腹诽马维森让傅熙元心情愉悦,不过很快他就想到,所谓“班级”或许已经是过去式了, 于是那愉悦瞬间变苦, 最后成了萦绕不去的惆怅。 没有愤怒,只有惆怅。 他不怨那十四个人没有回来找,不,应该是非常理解他们的选择。按理说心态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但他却不行,他还要加上不舍。他真真切切舍不得那一班伙伴,甚至非常懊恼自己脱了队,就像幼年搬家,必须跟小区里的玩伴们告别时一样,恨不能抱着电线杆子不撒手。 那时候的小傅熙元哭成了泪人。 现在的傅熙元,再难过,也只是眼睛酸了酸。 “喂——”马维森在战友眼前快把自己五个指头晃掉了,“你可别吓我,等会儿打起来你要这么走神,我会死的!” 傅熙元囧,挥掉面前的手,也一同收起了心里的复杂情绪,总算接上了之前的话题:“丧尸太多,清不干净的,还是声东击西,想个办法把他们引出来去别处,然后我俩进阳光房。” 马维森:“如果下面楼梯还有丧尸呢?” 傅熙元:“不走楼梯,坐电梯。” 马维森:“……会不会有点作死?” 傅熙元:“我们去b1,也就是说电梯只下一层就开门,这么短时间要是还出问题,那我俩也不用往外跑了,命里就没逃出生天这条线。” 马维森:“不不,电梯问题不大,如果轿厢里面有丧尸,大不了我们不进了,跑回房顶。我担心的是电梯下去开门之后,万一b1都是丧尸,或者丧尸就守在电梯门前呢?” 傅熙元:“硬着头皮往外突。” 马维森:“……你的做事风格一直都这么硬朗吗傅哥?” 傅熙元:“我还可以更……” “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的静谧。 那声音太近了,仿佛就在头顶,傅熙元和马维森不约而同一个激灵,立刻抬头去望! 然而没等他们看清,黑洞洞的厚德楼上便落下一个黑影。 啪—— 熟悉的闷响,带着骨骼折断的声音。 同致远楼一样,尸体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就落在阳光房旁边,距离太近了,近到惨状触目惊心,血腥浓烈扑面。 阳光房里有丧尸闻讯而出,可当扑到尸体上,发现人已经死透之后,又兴趣缺缺地散了。 当十几个小伙伴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只会让人觉得难过。可现在,傅熙元和马维森能清晰感觉到心里在慢慢变冷。 这和身体的冷不一样,身上冷,他们可以裹紧衣服,甚至来回活动增加热量,可心里冷,他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感受着它的寒气逼人,最终冰封绝望。 ——某个瞬间,他们甚至以为躺在那里的就是自己。 “楼下……有人吗?” 厚德楼上方传来颤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更带着恐惧。 二人迅速抬头,很快,便锁定坠楼者正上方五层的窗口。 窗口里亮着灯,清晰照出窗前的人影,但背着光,又有一段距离,二人看不见她的脸。只能从声音推断,是个女同学。 阳光房这边路灯很暗,大片面积都藏在阴影里,要不是这俩人一刻没消停过,其实从楼上很难发现。 “有人——” 马维森和傅熙元的回应几乎是瞬间的,生怕晚一秒,自由落体又多一个。 楼上静默半晌,再出声时,已带上哭腔:“你们能帮我看一眼我同学吗……” 二人面面相觑,下一秒,鬼使神差地一起看向地面上的血泊…… 可最终傅熙元还是不死心,艰难地问了一句:“你同学……在哪?” 寒风灌进袖口衣领,在二人身上带起一阵颤栗。 然后他们听见楼上开始哭了—— “她刚刚跳下去……” 风吹云散,月光重临。 地上的尸体在夜幕下清晰起来,散乱的长发,诡异的肢体扭曲,仿佛仍在身下涌动的鲜血。 楼上的女生也看见了,但或许从她的角度,只能借着月光看见同学的大概轮廓,却看不清具体模样。 于是二人听见那哭着的声音问:“她死了吗……” 傅熙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生怕一个不小心,楼上的重蹈覆…… “你到底是希望她死还是不希望啊!!” 马维森受不了了,他可没傅熙元那么好耐性,直接嚷嚷。 傅熙元吓得心脏漏掉一拍,连忙对着楼上喊:“你别理他,也别冲动,千万别干傻事——” 马维森黑线:“人家本来没想跳楼的你能不能不要友情提醒!” 傅熙元崩溃:“你能不能不说跳楼那两个字!” 马维森:“不说她想跳也一样跳,说了她不想跳难道还能被俩破字儿逼上绝路?” 傅熙元:“……” “我想跳,可是我害怕一下子死不掉,我不想摔得半死不活,我想彻底解脱……”说到最后,女孩泣不成声。 马维森和傅熙元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进入厚德楼的,可能是和他俩一样,宿舍往外逃,也可能是最初就被困在了教学楼区,甚至还可能根本不是他们学校同学,而是外面的,出事之后逃进了这里。 但不论哪一种,他们都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在眼前。 信念动摇时是禁不起诱惑的。 死亡固然可怕,但一了百了的解脱,于当下,听起来实在甜美。 “你手边还有吃的吗?”马维森忽然没头没脑的问。 女孩被问蒙了,抽泣声弱下来,但迟迟没回应。 马维森只得又问一遍。 好半天,才等来女孩回答:“还有……” “那就吃完了再想死不死的事!” 马维森烦躁地抓抓头发,这话像是说给女孩听,更像是在训诫自己心里的魔鬼。 “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我不想再遭罪了……它、它们一直在撞门……我受不了了……” 女孩的声音里透着恐惧,脆弱,还有最让他俩害怕的,一丝决绝。 傅熙元豁出去了,大吼:“它们不是进不来吗!你不能没被咬死先被吓死啊——” 女生也崩溃尖叫:“可是我坚持不下去了啊啊啊啊啊——” 马维森:“你他妈还有个屋顶遮风挡雨,我俩在外面风吹雨淋的也没说坚持不住啊!!!” 女生:“可再坚持最后也会死为什么还要遭这些罪——” 傅熙元:“谁告诉你会死,国家救援马上就来了,你要现在自杀才是傻逼!” 女生:“你……说什么?” 马维森:“他骂你傻逼。” 傅熙元:“你语文课的句子主干总结是数学老师教的吗!!!” “国家……救援?”女同学哭彻底停下来,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但这回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希望。 “对,”傅熙元扒拉开马维森脑袋,“京津唐包括整个东部的病毒都控制住了,很快救援就会抵达我们这里,你要在这时候死了,到地底下都能把妆哭花!” “……” 安静,漫长的安静。 傅熙元耐心地等着对方消化信息,却不料对方再次开口时,比之前更加平静,和绝望—— “你骗我……” 没有任何控诉意味,更像是深思熟虑后的漠然。 傅熙元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种情况,自己的说辞听起来确实很像情急之下的扯谎,带着浓浓的“不管其他先把人劝下来再说”的味道。 可天地良心,他说的都是事实啊! 早知道就该学宋斐,也把广播录下来! 后背被人用力捅了一下,除了挨千刀的马维森,不作他想。 傅熙元回头刚要爆发,却听战友焦急道:“她好像真要跳了!” 傅熙元愣住,下一秒迅速抬头,果不其然,女同学已经站上了窗台! 风灌进窗口,飞扬的长发模糊了她的脸。 这一刻两个人不约而同产生了非常愚蠢却又非常本能的念头——想冲下去接住对方! 女孩往下看了看,浅色外衣让她整个人都有一种轻盈之感,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飘散。 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阳光房上的两个人握紧拳头! 女孩一只脚已经悬空…… 熟悉的新闻联播片头曲旋律忽然在整个校园炸开! 就像旱地里一声惊雷,干涸衰败被瞬间扫空,带着清新味道的湿润空气喷薄而至。 “……这种病毒一经感染,大部分人会在10秒~5分钟内迅速发病,少数人的潜伏期会延长,截至目前已知潜伏期最长的感染者为23小时……” “北京、天津、河北、山东、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广东、海南……” “紧急状态期间,建议大家就近选择避难场所,除非必要,尽量不外出,也不要信谣传谣……” “华夏民族正面临一场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但相信全国人民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定能渡过难关,迎来崭新的明天……” “下面是国际消息……” 明明是反复听过很多遍的东西,可当开启全校广播,震撼力却是空前的。 死气沉沉的校园仿佛一瞬间就被盘活了。 挣扎在各个角落里的同学们,像干涸池塘里的鱼,终是迎来了一场带着生机的大雨。 “是宋斐的手机录音。”傅熙元的声音很平静,但不自禁抓住马维森胳膊的手,泄露了他的心情。 后者脸上闪过许多表情,好像喜怒哀乐都有,但最终,定格在冷漠:“是啊,胸怀天下。” 傅熙元觉得这话刺耳:“你别冷嘲热讽,这一个广播能救多少同学,你知道吗?” 马维森无所谓地耸耸肩,像是看淡了,可还要把话挑明:“我只知道他们能冲到广播室放全校广播,也没回头来找我们俩。” “……” 这个说法很自私,但当自己成了被舍弃的那一边,傅熙元也没办法义正辞地批判。 十几分钟后,新闻广播结束。 整个校园重新回归静谧,但又和之前有了微妙的不同。 傅熙元垂下眼睛,缓了缓,才说:“咱们也开始吧。” 不管是两个班还是两个人,想活,路总还要继续。 马维森掏出手机,准备使用一下只理论学习过的战术,选一首节奏感强的神曲,可刚解开锁屏,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楼上那个……怎么办?” 经马维森提醒,傅熙元才记起楼上还一个难姐难妹呢,正想说要不就问问对方,如果愿意留守就留守,愿意跑他俩就豁出去了带上,却听耳边忽然听见一声带着电流感的“砰”,就像舞台上有人把开着麦的麦克风掉到了地上…… 下一秒,全校的广播音箱重新炸开,宋班干部的震天吼席卷整个校园—— “都说了别跟我抢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当新闻联播主持!!!” 然后是林娣蕾弱弱的提醒:“那个,麦已经开了……” 宋斐声音戛然而止。 再张嘴,已一派温情脉脉:“同学们好,这里是校园广播站。刚才播放的新闻联播大家肯定已经听见了,不是我编的,是收音机里广播的,如有雷同,说明你手边也有个收音机。因此,无论你现在哪里,宿舍,食堂,教学楼,或者任何角落,只要能听见我的声音,那就别放弃,继续坚持下去吧!记住,咱们的明天会更好。当然可能会有同学觉得我说的话假大空,那我就来点实在的,四六级得补考吧……靠周一律你别抢我麦——” “你废话太多!” “行行行我马上进入重点……傅熙元和马维森,我知道你们两个在听,别他妈在外面野了,赶紧给我死到教务楼三楼广播室来来来来!!!” 傅熙元耳朵疼,心里烫,眼睛酸,最后却是扑哧乐了。 想揶揄马维森,谁让他一直负能量折磨自己不说,还总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战友。结果一回头,却发现马同学已经泪流满面。 傅熙元受到了惊吓,比被广播点名还震惊:“你不是一直冷嘲热讽根本不屑吗?” 马维森扑过去搂住他嚎,嚎得撕心裂肺,字字滴血:“我那都是装的啊——” 章节目录 天亮之前 > 新闻联播和寻人启事循环播放了好几遍。前者一直是录音, 哪怕内容重复, 正统播音腔仍能带来巨大的安抚能力;后者则在第三遍的时候换成了林娣蕾, 估计是武生班小伙伴觉得再让宋斐吼下去, 前面新闻联播的可信度都要打折扣了。 林娣蕾专业出身, 声音本就珠圆玉润通透悦耳, 播报起来又比私底下温柔百倍, 绝对让人心清气爽,如沐春风—— “傅熙元小朋友请注意,马维森小朋友请注意, 您的战友正在焦急找您,如听见广播,请速到教务楼三层播音室……” 两人原本觉得换林娣蕾上可以更加抚慰心灵, 结果越听越有一种未成年的自己在人潮汹涌的火车站走丢的羞耻感, 好不容易熬到世界终于安静,才一难尽地彼此对视。 马:“傅熙元小朋友……” 傅:“马维森小朋友……” 傅马:“要不咱俩手拉手走?” “刚才被校园广播点名的……是你俩?”楼上传来女同学不确定又满怀期待的声音。 这样的一则广播, 出现在此时此刻, 能量几乎就是原丨子丨弹, 于是第一次如此接近新闻事件旋涡, 让女同学莫名激动。 俩男同学有点跟不上妹子的节奏, 马维森更是不过脑子地直接问:“你……不跳了?” 傅熙元刚想捂他嘴, 就听上头妹子很自然道:“那个一会儿再说,先给我讲讲你们呗。你们是谁啊?从哪里跑出来的啊?手机都没信号了怎么能听新闻呢?之前我碰见的人说收音机也收不着台啊!” 傅熙元:“……” 马维森:“……” 谁说的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就这情感坚韧度,这心理素质, 人家还用那么麻烦, 直接制霸全球好吗!!! 互相拥抱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傅熙元和马维森不知道,这一秒钟变迷妹的女同学只是这座校园“后广播时代”里的一个缩影。 无数困守在封闭环境中的同学,都在广播乍响的不真实感里慢慢复苏,一同复苏的,还有那颗活下去的心。 鉴于马维森刚转学过来,所以科普武生班丰功伟绩的任务还是交由傅熙元来完成。 女同学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后面的热血感动,一颗心起伏得就像自己也身在其中。等到傅熙元讲完,她还久久不能回神,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们班真好。 傅熙元当下邀请她入伙,但再三思量,女孩还是拒绝了。给的理由也很实在,一,转学生不是谁都能做的,她有几斤几两自己很清楚,不想还没融入集体,就先成了集体的负担;二,手边吃的省着点还能坚持挺久,她有信心等到救援。 当然在最后,她还是跟傅熙元反复确认了,丧尸应该不会溜门撬锁吧? 傅熙元沉吟半晌,建议她还是在门前堆点桌椅并且做好最坏情况下转移阵地的打算。 尽管女同学没答应一起走,但也听得出,她声音里的脆弱已渐渐消失,傅熙元和马维森多少算是安心点。 正准备开启奔向教务楼的征程,就听见上方忽然没头没脑传来一声吼:“谢谢——” 俩人抬头,见女生仍然趴在窗口,正努力冲他们挥胳膊。 傅熙元莞尔,好笑道:“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干啊!” 马维森附和:“就是,说这么半天话连手都没拉着——” 傅熙元黑线。 女生却乐了,细碎的,像轻风吹过风铃。 “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遵命!” 月色光影里,女孩带着笑的眼神里,是久违的坚定。 ——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就在她站上窗口时,上帝派来了两个聒噪的天使。她有什么理由不努力活下去? 啪啪! 傅熙元趴在阳光房边沿,用力拍打玻璃门上方的玻璃壁。 就在房内和门口游荡丧尸纷纷循声张望时,马维森的本地曲库开始带节奏—— “dayday yidayyi day day~~today又是saturday~~我们can goparty on网卡拉 ok~~teacher teacher常常say~~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那些no是today的thing~~” 傅熙元从来没听过这么拉仇恨的歌曲,在宋斐的曲库里也没有! 丧尸显然也这么想,跟着节奏摇摆着就扑过来了,门里的能挤出来就往外挤,挤不出来就贴在被傅熙元拍打的玻璃壁上,门外的则直接扑到傅熙元下方,冲力之大亢奋之急切,撞得阳光房玻璃壁啪啪作响。 没两分钟,几乎方圆五十米内所有丧尸都聚到了阳光房下,而且95%都是拥挤在有门的这一侧! 傅熙元给马维森使了个眼色,后者有点犹豫,傅熙元二话不说就是一脚,后者立刻按下音乐暂停键,窜到与门相反那一侧,干净利落跳下! 傅熙元紧随其后,身手光速,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 等丧尸们反应过来动次打次怎么没了,二人已经跑出去十几米! 尸群后知后觉,嚎叫着朝极速移动着的活物而去! 二人已经顾不上看身后,就是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奔。阳光房距离教务楼,真没命跑起来也就几分钟,必须一鼓作气,才能搏出生机…… 操! 怕什么来什么,前面聚着一群闻讯赶来的丧尸,就簇拥在道路尽头等待他们投怀送抱! “这边——” 傅熙元喊了声,脚下立刻调转方向,小路不行,只能穿回学子大道! 不料马维森却立刻喊:“不行,这边——” 而且说完就不管不顾往相反方向跑去! 与学子大道相反方向穿过去就他妈是学校围墙了,根本死胡同! 傅熙元不知道马维森哪根筋搭错,但这种时候难道还要坐下来好好谈人生讲道理吗! 不能分道扬镳,可也不能听之任之,电光石火间傅熙元只犹豫了一下,那头已经传来“突突突”的发动机声! 傅熙元愣住,眼看背后丧尸已经追来,立刻沿着马维森的路线,跳上花坛,大跨步迈过低矮灌木! 一口气直奔围墙根,就见一堆东倒西歪的摩托车中,马维森赫然骑着一辆通体华丽明黄色的重机车突围而出,连他妈安全帽都戴上了! “上来——”隔着安全帽,马同学的声音有点发闷。 傅熙元当然也想上,但:“就一个座我怎么上啊!” “你不会挤一挤吗!” “挤你妹啊啊啊——” 半秒钟后。 傅熙元牢牢卡在马维森和机车尾部凸起的狭窄空隙里,双手环抱住驾驶员的腰,贴得要多紧密有多紧密。 “搂好了——” 马维森一拧车把,连人带车飞驰而出! 轰隆的引擎声里,飒爽青年们快乐地交谈着—— “你他妈太神了,怎么就知道那里有摩托?” “学校宿舍不让摩托车进,停在明面上总被保安挪到偏僻地方,后来干脆大家自找背静地儿了——” “上来就能开走,你专业偷车啊?!” “我自己的车为什么要偷!!!” “你的?!” “废话!一直都停在这里啊,我不是说过吗——” “你不是骑自行车的吗?” “谁给你的错觉啊啊啊啊——” “……” 风驰电掣,wilson摩托。 傅熙元这辈子第二回坐摩托,第一回是黑摩的,坐完他发誓这辈子再不坐皮包铁,如今他脸贴着马维森后背,心却无比怀念当年那个老实本分的摩的司机…… “你他妈就不能也给我预备一个安全帽吗!!!” 有了人民币道具就是所向披靡,二人直接一鼓作气冲到了教务楼下! 因在鲁班楼有过丰富趴窗台盯梢等人经验的乔司奇和周一律被委以重任,广播伊始,便守在那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饶是如此,他俩也没想到傅熙元和马维森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是卷着一股子青烟就来了! “快上来——” 乔司奇奋力挥舞双臂,周一律迅速把早就系好的绳索丢到楼下! 广播室里所有小伙伴都来到窗口,热烈期盼! 随着一记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急刹车,马维森东倒西歪地停住摩托,傅熙元连滚带爬地下来,简直像沙漠苦行的旅人一样奔着生命之源的绳索就扑了过去,没缓气,蹭蹭蹭就爬到了三楼,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战友们连忙伸手去扶回归伙伴,可傅熙元一个没理,直接扒拉开战友群奔到房间一角,吐了个昏天黑地。 战友们被带得也有点恶心,但更多的是心疼,天知道小伙伴流落在外受了多少苦! 这厢傅熙元吐完,那厢马维森也上来了,一进门就抱着宋斐哭,哭到一半,才觉出不对,鼻子用力吸了吸,皱眉疑惑道:“什么味儿?” 傅熙元漱了漱口,有些愧疚,忙从手旁的桌子上拿过来一沓用过的播音稿打印纸,散乱地盖在呕吐物上,这才转身回到小伙伴中间。 “没事了吧?”黄默关切地问。 “没事。”傅熙元摇头,但脸色还是有点发白。 见傅熙元这样,宋斐只好问马维森:“你们到底跑哪儿去了,都经历了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马维森又激动了,紧握住战友双手:“这就说来话长了,那真是上刀山下火海闯箭雨过针林……” “都没有你的黑摩托坑!!!”傅熙元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语戳破马心机。 见俩小伙伴还能对掐,众战友总算放下心来。 此时已近凌晨四点,除非他们还想再等一天,否则就必须争分夺秒了。一旦天亮,地下车库的光线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整个教务楼无论是走廊还是一层大厅都会明亮起来,到时候怕是没抵达地下停车场,已经尸骨无存。 “我们是从雨棚进到二楼,再闯到三楼这里来的。可以说,这栋楼里丧尸数量特别多,想硬突是不可能的,”戚拿着周一律画的教务楼平剖图,既是给后归队的两个没进楼的战友科普,也是与全班战友共同讨论,“而通往地下停车场只有两部电梯和两个楼梯,电梯一个前段中部,一个后段中部,楼梯全在走廊尽头,分别在东西两端,我现在考虑的就是诱敌法,走楼梯,你们怎么看?” 进屋后就广播,广播没多久落单伙伴就归队了,武生班其实没有时间规划。这会儿,才算是真正开始讨论战术细节。 “我同意。”既然人家有一半是给自己科普的,所以傅熙元率先表态。 马维森一脸前路艰难的愁云惨雾,显然短时间内还没办法下定冒死往下冲的决心。 虽然相处时间尚短,但小伙伴们已经对他那与实力完全不相符的踌躇性格了然,所以直接略过,各抒己见—— 冯起白:“走楼梯我没意见,但就算是把楼梯口丧尸都引过来了,万一引不干净呢,万一冲到下面去还有丧尸堵截,而被引出去的丧尸再回流,前后夹击,我们怎么办?” 乔司奇:“对啊,我的车可是停在b2。” 罗庚:“所以说你为什么不能停在b1!” 乔司奇:“那是教师层不让本科生停啊——” 邝野:“哎,为什么就不能坐电梯呢?” 何之问:“……” 宋斐:“……” 戚:“……” 赵鹤:“因为有些人会想起被幽闭空间和往返跑支配的恐惧。” 宋斐:“你嚎了好几个小时不恐惧?” 赵鹤:“哀莫大于心死。” 宋斐:“……” 吴洲:“老赵你忽然这么有文化让人很难适应……” 何之问:“其实仔细想想,电梯也未必不可行,咱们可以从外面爬到一楼某个距离电梯口近的安全房间,再悄无声息地潜行出去坐电梯。毕竟就两层,要是这都能被第二次困在里面,我觉得咱们也不用费劲往外跑了,命中注定没福。” 李璟煜:“行,就算坐电梯到了楼下,可如果丧尸都堵在电梯门口呢,我们不还是自投罗网?” 何之问:“车库里的丧尸又不知道我们坐电梯,哪能那么神机妙算?” 林娣蕾:“就算以上那些都成功了,我们已经进到b2了,怎么走到乔司奇的停车位,你们想过没有?” 王轻远:“johns,你车停在什么位置?” 乔司奇:“两边电梯下去都得再走一段,a区118。” 王轻远:“……” 马维森:“问啥位置啊,骚包的大红色吉普,隔十万八千里都能看见。” 乔司奇:“比你的屎黄色俩轮好看多了。” 马维森:“那叫贵族黄!” 乔司奇:“我这是土豪红!” 十四个小伙伴挪到另一侧,远离硝烟。 戚:“咱们继续。” 周一律:“其实我刚想到一个法子,就是小地雷问的那个问题,怎么在地车停车场里移动。” 林娣蕾:“快,说来听听。” 周一律:“之前我和乔司奇在格物楼的时候用过一招,就是在光线很暗的情况下,遮住身上气味,拿能装下一个人的纸箱子套在身上,以极缓慢的速度移动,丧尸就不太能发现。” 宋斐:“先不说上哪里去找那么大的纸箱子,就换你是丧尸,面前突然多出十六个超大纸箱子,而且一会儿移动一点,一会儿移动一点,你觉得壮不壮观,惊不惊喜,想不想捅捅看看……” 周一律无以对。 全体战友也沉默下来,心情复杂。 画面太美,光是脑补,都忍不住想冲过去掀开箱子殴打。 章节目录 地下寻车上 > 呛鼻的香水味覆盖了整个播音室。随着最后一位战友马同学也通体喷香, chanel终于见了底。 小地雷幽幽叹息, 以喷壶浇花的方式喷香水固然很爽, 但爽过之后, 还是难免对着精致的空瓶惆怅:“我两年都未必能用得掉半瓶……” 马维森本来就被熏得龇牙咧嘴, 闻更是崩溃:“所以说你干嘛要给我们喷这么多, 比我妈都丧心病狂, 我每次……阿嚏!都想问她是不是不这么香广场舞队伍就不收……” “不想死就闭嘴。”乔司奇一巴掌呼到对方脑瓜顶,直接将人扒拉到后面,半秒换上可怜兮兮的模样凑近戚, “为什么一定是我……” 后者把重新用胶带加固的纸箱套到乔司奇脑袋上,箱壁上挖出的两个小洞正好对着里面人的双眼:“试试。” 乔同学欲哭无泪,乖乖下蹲。纸箱随着他身体越来越低, 直至最后落到地面, 将身形窈窕的乔同学完美罩住。 “视野?” “清晰。” “空间?” “富余。”“……” “行了吗?”委委屈屈的声音,隔着纸箱, 听起来发闷, 更添凄楚。 看热闹的小伙伴们乐不可支。 戚终于发了善心:“嗯, 行了。” 担心弄坏唯一的纸箱, 乔司奇再迫不及待想出来, 也只能克制, 小心翼翼费了半天劲,才总算把那玩意从身上弄下去。 刚站起来想进行最后挣扎,就被周一律赞许地拍了肩膀:“严丝合缝堪称完美, 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圣衣!” 乔司奇真想吭哧一口咬掉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手指头:“哪个圣斗士是蹲着穿圣衣的!” 王轻远推推眼镜, 难得热心开解:“两个班都算上,只有你跟周一律在‘纸箱术’上有实战经验。你刚才也看见了,箱子太窄,他根本进不去,这个光荣而要命的任务非你莫属。” “我不喜欢你第二个形容词……而且不就是蹲在里面守着电梯看看前方战场,动都不用动,要什么经验啊。” 王轻远:“行,就当不要经验,咱们这些男同学里,你看看还有谁能塞进去?” 乔司奇:“为嘛非要男同学呢,女同学也行啊,小地雷黄默都瘦瘦哒!” 王轻远:“……” 乔司奇:“哎哎你去哪儿,别走啊……” 王同学对johns的呼唤充耳不闻,战火波及到危险区域,三十六计走为上。 所有男同学也默默看他乡,假装自己不在场。 乔司奇对上林娣蕾和黄默微笑着的温柔脸庞,后知后觉,头皮发凉。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忙奋力摆手:“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哪能让你俩去冒险呢,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我根本没过脑……” “没关系,”黄默轻轻打断他,“不用解释。” 林娣蕾眉眼弯弯,和风细雨:“都是姐妹,我俩不会往后缩的。” 乔司奇真想大哭一场,这辈子战斗意志都没这么坚决过:“我现在就往前线冲,还能继续当老爷们儿吗……” 这边乔司奇战前动员完毕,那边伏案的宋斐也终于收笔。 小伙伴们之前都忙着准备,或收拾东西,或武装自己,或动作快先整装完毕的比如戚、王轻远、小地雷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给先锋兵做思想工作——毕竟一旦乔司奇上了前线,就意味着战斗正式开始,在每一环都要紧密相扣的战术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可以再进行整装的时间——所以直到这会儿,大家才注意到宋斐的奇怪举动。 戚第一个走过来,也不多问,直接拿起a4纸,就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不,应该说是一封信更恰当。 “留条啦。”宋斐有点不好意思地抢过来,重新放回桌面。 戚笑而不语,反正刚才扫那一眼已经了然了。 可小伙伴们不明所以,纷纷凑过来一睹芳容。 密密麻麻一张纸,宋斐所谓的留条,其实是封留信—— 亲爱的同学: 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们已经离开了这间广播室,甚至可能已经离开学校,奔向市区。我们不知道那是不是一条对的道路,我们留给你,也不是要你沿着我们的路走,而是想告诉你,无论孤身一人,还是伙伴并肩,只要心存希望,永不放弃,就一定可以踏平荆棘,战胜黑暗,迎来光明。 如果看信的你是一个人,那么我们希望你明白,你并不孤单,也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全校同学与你心相连,手相牵;如果看信的你们是一群人,那么我们可以以前辈的身份负责任的说,团结就是力量,别放弃任何一个伙伴,因为他很可能下一秒就变出来一辆吉普车、一架无人机、一台震天鼓、一个三角铁(最后这个划掉)等等你想象不到但绝逼非常有用的rmb道具。 综上,祝你或者你们好运。么么哒! ps.千万别阅后销毁,请把信放回原位,留给后面的同学。 再ps.四六级过没?没过就趁现在多背背单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万一重新开学后马上就补考呢,咱们要赢在起跑线上! ——威武不屈求生1&2班 看到中间,小伙伴们无不为宋斐的心细动容。 那样一段广播之后,或许大部分有条件的同学仍选择坚守待援,但肯定也有弹尽粮绝必须往外跑的同学,那他们的首选地百分十九十九会是这里。可如果他们到了这里,却看见空无一人,再坚强的信念也可能动摇,甚至是崩塌。宋斐留下的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一份希望。 另外之所以要写留信,而不是直接把他们要离开的消息广播出去,更是考虑到很可能已经有同学在赶来广播室的路上了,如果这时直接听见广播,知道广播室将会没有人在等待自己,那么这些同学将何去何从,心里坚强的,或许还能继续赶路,再不济也可以马上来个plan b,但没那么坚强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怕是就要彻底慌了。留信,意味着能看见的同学都是已经来到这里的,即便到时再失望,也可以静下来慢慢想后面该何去何从。 小伙伴们甚至读懂了宋斐的心理逻辑——他用广播把人招来,就要负责到底,善始善终把勇气传递下去,这不是他的良心,这是他的义务。 但看完后面,小伙伴们又生生把感动给憋了回去,并且深深觉得宋斐落款没落自己姓名而是落了两个武生班,绝逼是怕读信的同学在未来复学后打击报复!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终究是一份闪着光芒的留信,小伙伴们不懂这有什么可遮掩的。 马维森更是直接发问:“你到底在不好意思什么?” 宋斐默默低头,抿紧双唇,那叫一个害羞。 小伙伴们黑线,总觉得蠢蠢欲动的抽人的欲望已经等不及答案了。 戚不失时机揽住bf肩膀,搂到自己怀里,破天荒带上点宠溺:“这世上能让他不好意思的事情屈指可数,写字难看算一个。” 宋斐狼狈白他:“看破不说破,懂不懂!” 戚嘿嘿一乐,眼底尽是闪着爱意的荡漾小花。 全体小伙伴鸦雀无声,脸上毫无波澜。 吵架可以秀恩爱,衣服湿了可以秀恩爱,现在随便一个字丑都能丢恩爱了……嗯,他们就静静看着这俩货秀恩爱,反正恩爱秀得越丧心病狂,分手就分得越惨烈激荡,呵,呵呵,呵呵呵…… 宋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戚:“嗯?” 宋斐:“算了,可能神经过敏,总感觉耳边有阴风……” 五分钟之后,十六个小伙伴彻底整装完毕。 戚把用纸包好并缠上厚厚胶带只露出一小块扬声器孔的手机,趁附近丧尸游荡到走廊稍远处后,开门放到地上,并迅速用将其推到几米开外! 邝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越滑越远,心里一片绝望。 此次牺牲的手机是抓阄决定的,于是已经死里逃生过一次的“亲密战友”,被再次推向前线,而且目测,像上次那样捡回来的可能性十分渺茫了。 战友们也曾考虑采纳他的提议绑个绳,用完了再抽回来,但考虑到情况与当时在洗墨亭不同,彼时他和宋斐在亭上,即便有绳子,丧尸也抓不到他们,但现在都是矮窗户,万一丧尸顺着绳子非要破窗而入,情况容易失控。 自己手机注定是保不住的,邝野认命了。 手机落地的声音吸引了丧尸注意,等待戚啪地关窗,丧尸已经跑回这边。就在它们纠结在低头看手机还是继续往前扒窗户的尸生十字路口时,闹铃响起,仍然是节奏明快的欧美女生,锲而不舍地唱着 ireally likeyou。 ——毫无疑问,邝同学是武生班音乐品味的洋气担当。 透过百叶窗缝,所有人都清楚看见了围着手机的丧尸越来越多。它们来自走廊两端,但集中地也就是手机最终的静止点,是广播室出来往左七八米的地方,而电梯间就在广播室出来往右一米处左转进去。 未开灯的走廊只有朦胧月色,连闹铃乍响时亮起的屏幕,也随着时间推移回归黑暗,加上武生班已提前关掉广播室的灯,整个教务楼三层都仿佛掩藏在夜的阴影里。 “plan a-part 1,go!” 随着宋斐几不可闻的气息发令,戚再次将门开启,果断的速度和动作的安静形成强烈反差。 体院三剑客——赵鹤、傅熙元、吴洲,连同周一律和抱着空箱子的乔司奇,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恍若无声幽灵,缓缓飘向电梯间。 很快,电梯门缓缓开启的声音从尚未合拢的广播室门缝传了进来。 围着手机的丧尸们毫无察觉,但围着门缝的众战友却从响亮的女声里剥离出了这段低缓音频。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能探出头的更是眼睛向左,遥望监控丧尸,耳朵向右,仔细聆听战友! 只一瞬,电梯门便又缓缓合上。 小伙伴们明白,那意味着电梯厢里并没有丧尸,伪装好的乔司奇已顺利进入! 电梯门外,周一律和体院三剑客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盯着楼层数字,看着它从1变成b1,b2,然后静止不动。 等待。也就几秒钟。 但对于电梯间里的四个人来讲,再没有比这更漫长的了。 负责控制节奏的吴洲在心里默默读秒,一,二,三……待到第五个数,迅速按下上升键! 片刻后,楼层数重新跳动。 b1,1,停住。 四个人攥住手里窗帘,浑身肌肉绷紧,目不转睛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 先是一道缝隙。 然后慢慢变宽…… 一切都跟戚和王轻远分析的一样,原本只有乔氏纸箱的电梯里多出两个丧尸,正迟钝地围着纸箱子张望——不,比智囊团预测的还要更乐观一些,他们根据电梯容量猜测会有三到四个好奇心强的丧尸被带上来,这也是为什么选择四个人守在门口的原因,但现在,他们可以二打一了。 开启的门缝刚够一个手掌宽,四个人已敏捷闪到电梯门两边,贴墙站立。 电梯内的丧尸根本没注意一闪而过的身影,全部注意力仍放在奇怪的纸箱子上。 纸箱纹丝不动,稳如磐石,甚至现在拿个纸条悬挂在两个孔洞前,都不会被吹动一毫一厘——从在b2层打开电梯门起,乔同学就开始贡献这辈子最长的一次憋气+石化,别说纸条,就是这会儿放个生命探测仪到箱子前面,没准都测不出来里面有活物。 外面四个人不用眼睛看,只用耳朵听,终于电梯门开得差不多,分立两侧的吴洲和赵鹤率先冲进去,一人一窗帘,直接罩在两个丧尸头上,未等对方反应过来,隔着窗帘照着脑袋就是扑扑几刀! 两个丧尸瘫在吴洲和赵鹤怀里的时候,周一律和傅熙元早把箱子取下来,激活了里面的乔同学。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闭,五个人合力把丧尸尸体轻轻放到电梯间角落。随后从转角探头观望,确认安全后,无声窜回广播室。 一直开着的广播室门终于重新合上。 小伙伴们的心总算落下。 走廊里一首歌还没有唱完,行云流水的音符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电梯载重一吨,限乘13人,b2电梯外就两个丧尸,都被我带上来了,停车场情况不明,但b2电梯间里现在没问题。”眼下争分夺秒,连散漫如乔司奇,也认真起来,不等小伙伴们问,直接汇报前线情况。 “ok,分两拨,一次七个。找车队六个人加我和罗庚后上,剩下人先上,跟住王轻远!”宋斐立刻做出部署。 李璟煜马上道:“尽量第一次多上吧,万一走廊丧尸反应过来,后面人少更好逃。” “不行,”宋斐想都不想,直接否决,“电梯限重和实际情况两码事,万一超载警报响了,得不偿失!” 何之问:“格物楼的就是,限重13人,永远八个人就响!” 李璟煜:“我没问题了!” 宋斐:“plan a-part 2,go!” 已被调成最长持续时间的闹铃仿佛永远不会停止,聚在最里面的丧尸已将之拾起,但怎么都撕不开胶布,懊恼之极往地上摔,又因为有着厚厚胶带的防震,手机毫发无损,继续欢唱。 十六个身影从再度开启的广播室门里,鱼贯而出。 停在一层的电梯门重新打开,王轻远迅速抱出纸箱,李璟煜、林娣蕾、黄默、何之问、冯起白、马维森、邝野飞快闪入,挪走纸箱的王轻远最后一个进电梯,同一时间,林娣蕾果断按下b2键! 关上门的电梯缓缓下沉,终是在b2停住。 留下的八个人看不到景象,也听不见隔着一层的地下声响,只能在心里祈祷一切顺利。 终于,感觉时间差不多,八个人交换眼神,于静默中一致点头,戚按亮下楼按钮。 电梯重新上升,停回1层,门一点点开启。 八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所幸,里面空无一人。 这证明小伙伴们按照原计划,顺利潜入停车场! 戚、周一律、乔司奇、赵鹤、傅熙元、吴洲、宋斐、罗庚,留下的八个人里,宋斐和罗庚是帮着前一组殿后,而其余六个才是真正的找车小分队——乔司奇不用讲,司机;周一律,则是两个武生班所有考下驾照的本本族里,唯一真正喜欢车也会开车的,剩下的考完就完了,别说倒桩坡起,连s弯能不能拐顺溜都是个未知数;体院三剑客完全是凭借速度+战斗力入选,协助找车和机动应变;至于戚,则是本本族+战斗力的双重身份,毕竟篮球馆搜来的车钥匙有两把,周一律再强也不可能一人开两辆,于是综合考虑,认为应该能够对付自动挡的戚,肩负起了第三司机的重任。 宋斐一个箭步,率先窜进电梯,飞快按下b2,又按住开门键,示意小伙伴们快点跟上。 走廊的音乐忽然弱下来,正是整首歌结束,第二轮前奏渐起! 小伙伴们虽然放轻了脚步,但毕竟已习惯了嘈杂环境,没有轻到真的完全无声,那厢音乐一弱,这厢脚步便明显起来。 宋斐心里一紧,连忙把最后一个赵鹤拽进来,继而飞速按下关门键。 然而门迟迟不关。 走廊已有脚步声渐近。 宋斐急得想抓狂,七个小伙伴也全身紧绷近乎窒息,电梯终于有了反应! 嘟嘟嘟—— 七个人虎躯一震,瞬间有了某种心灵感应,不约而同怒视赵鹤,眼珠子都要蹦出来那种! 被瞪者来不及喊冤,也顾不上安静了,凭借丰富经验,于这千钧一发之际指点江山:“都他妈站分散一点,让重力均匀!” 七伙伴闻风而动,果断四散开来。 嘟嘟声消失时,电梯间转角出现第一个丧尸。 不过它终究晚了一步,电梯门安稳合上,毫不留恋下行而去。 下个小伙伴长舒口气,靠着电梯壁后怕不已。 赵鹤也一身冷汗。 操,幸亏。 ——超重,他是专业的。 章节目录 地下寻车中 > 地下停车场的气息永远是带着灰尘味的阴冷, 哪怕亮如白昼。 很不幸, 这里还没达到最后一条。 能见度是够的, 但好像也仅仅是为了维持“能看见”这一最低标准, 灯泡都是低瓦数的, 均匀而稀疏分布在看不清结构的黑洞洞的顶棚, 连同藏在阴影中的错综管道, 构成了这一昏暗的地下空间。 明明面积广阔,可还是让人觉得封闭,压抑。 b2总体停车位被占了大约六成——本科生不允许上b1, 教职人员无限制,通常b1停满,就会来b2——但距离电梯口这边, 显然是风水宝地, 被塞得满满登登。 有四个丧尸在远处晃荡,或许更多, 但看不真切, 相比密密麻麻的车辆, 起码目前, 它们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距离电梯门出来最近一排车位的某四辆底盘较高的车底, 正两两一组, 平躺着先下来的武生班八人。 他们紧紧靠在一起,手挽着手,肩并着肩, 屏息聆听电梯间的动静。 他们听到电梯门再次打开, 听到有脚步声出来,又听到大部分脚步声渐行渐远。 只两组,愈来愈近,最终刺溜一伸腿,脚步主人滑进……靠,车底有人! 宋斐和罗庚一连换了三辆,才总算成功钻到车底,至于躺在前两辆被选中车下,脸上被印了鞋底花纹的马维森和邝野,只能坦然接受这飞来横祸。 随着宋斐和罗庚躺平,十个小伙伴悉数安全抵达战术定点位置。五辆车虽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相邻车位,但也没隔开多远,基本侧过脸,就能望见两边战友。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祈祷和等待,祈祷找车小分队顺利,等待老司机踩着油门来接。 顺利吗?目前看,还是挺顺利的。 但越接近成功,越让人忐忑,总怕一个不留神,便功亏一篑。 不自觉咬紧牙关,宋斐在心里默默给六个战友加油。 此时的六个人,正以车辆为掩护,俯身前行,慢慢靠近a区。 拜密集车辆和昏暗光线所赐,他们或绕来绕去,或从车底缓慢爬行,多管齐下,愣是走了几分钟的安稳路。 然,离电梯口越远,车辆密度越下降,丧尸密度却开始缓缓上升。 直至到了a区边缘,六个人眼睛同时一亮! 乔司奇那辆牧马人的冲天红色虽风骚,却绝逼是这混沌世界里的一道电,一束光,一捧信仰,刺破迷茫,直抵心房! 红色吉普车前方行车道上游荡着十几个丧尸,车尾则对着另外一个空的停车位,和另一条零星分布着六七个丧尸的行车道。 而在六人躲藏的这辆车与乔司奇的吉普车之间,则是一片稀疏停车位。不能说没有掩体,但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 planr? 戚用口型询问五位战友。 其实都不用看口型,小伙伴们看一眼前景,再结合戚的眼神就懂。 五个脑袋默契点头。 戚眯了下眼睛,手往前方一挥! 六人瞬间启动,如一团旋风,冲着红色吉普直冲而去! 何谓planr? run起来,奔跑吧,老司机! 闻不到活人气息,但活人不要命似的奔着自己来了,那身姿,那步伐,那速度,肉体香不香就无所谓了,先逮住再说! 嗷嗷嗷—— 顷刻间十几个丧尸一齐嚎叫,在空旷而封闭的停车场里格外狰狞恐怖。 它们再不是漫无目的地晃荡,而是迅速聚拢,稳准狠地迎面扑来! 六个小伙伴的旋风团越刮越近。 丧尸的堵截也近在咫尺。 吉普车已被挡在尸群身后,眼看下一秒两方人马就要撞上,旋风团忽然在乔司奇的带领下一个急转弯,从往前跑变成了往右跑,穿过右手边车辆,直直向前,仿佛那里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乔司奇第一个冲出去,别看他武力值耐力值都不行,但短途狂奔的启动速度和应变速度都是惊人的。原本冲着吉普车跑的时候他就打头阵,这回一急转弯,他和身后五个战友的距离拉得更大了,眼看前面又冒出俩丧尸,毫无安全感的乔同学立刻放缓脚步,看着像是还在奋力跑,实则暗搓搓等着战友跟上。 如此这般,一行人见丧尸就拐弯,见丧尸就拐弯,最后愣是跑了个正方形,绕回了红色吉普车,并且此时车周围已经清洁溜溜! 距离爱车还有五米时乔司奇便迅速按下车钥匙,车灯应声亮起,车锁哒地解开。 再没有比这更顺风顺水的了,简直像排练过一样,一切都和事先预想的…… 咣!!! ……除了手没握住门把,直接拉了空气。 脱手后,紧闭着的车门自是岿然不动,减速不及的乔同学则像一幅海报一样,吧唧,重重贴到了车门上!速度之快,动作之猛,磕声之大,真让人看在眼里,疼在心头。 紧随其后的五个小伙伴一齐闭眼,满心不忍。 但乔司奇的车不愧是专业越野,就这飞来横祸,车门别说凹陷,连个印都没有,徒留老司机懵逼地原地轻晃,显然已陷入“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的浩瀚宇宙。 只半秒,戚已经赶到,飞快帮他拉开车门,并把人塞进驾驶位,然后才绕回副驾驶,进入自己的位置。 其他四个小伙伴也各开其门,各占其位,毫不乱套,严格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自身定位执行——傅熙元、吴洲、周一律直抵后排座,赵鹤跳进后备箱! 说是后备箱,但对于吉普车来说,其实就是后座靠背和后挡风玻璃之间的空隙,坐一个小伙子绰绰有余,除了不能把腿伸直,并不逼仄。 况且赵鹤的职责就是机动支援+放风,车辆前路戚护航,后路他来瞭望,所以能坐到这里,他不光不委屈,还觉得荣耀! 随着车门啪啪啪地关闭,乔司机的世界总算不再漫天金星,甩甩头,他迅速发动引擎,踩住刹车,一把将档位推到前进:“准备好,要飞喽——” 五个小伙伴难耐激动:“飙起来!” 追得最快的丧尸已经开始拍门,但无济于事。 乔司奇松开刹车,一脚油门到底,吉普车呼啸着飞驰而出! 小伙伴们只觉得后背咣地杵到靠椅上,愣神几秒,才适应乔司机风驰电掣般的速度。 “别光顾着嗨,往有车的地方开,就找大众和比亚迪!”周一律在油门声里大吼。 乔司奇向来朴实:“我看不清,你就挨个试吧!” 周一律黑线,但要求司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确实强人所难,于是果断按下半截车窗,一手一把车钥匙,对着沿途看见的所有车biubiubiu就是一顿按! 奈何停车位里的四轮者们全是[冷漠.jpg],乔司奇的吉普车已经窜出去十几二十米,周一律的扫射都毫无回应。 不过他也不气馁,这才哪儿到哪儿,想在两层地下停车场里找两辆车,没比大海捞针容易多少,他们早就做好了地毯式搜索的…… “哎哎哎减速带——” 副驾驶忽然传来戚急切地提醒,能让戚同学失态,显然情势十分严峻…… 咯噔!咯噔! 足足两大下,先是前轮,再是后轮,均在压过减速带时高高颠起,车身随之一跃,差点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车体都这样了,车里面的人自不用说,无一例外,屁股全都离开座椅,天灵盖全咚地一下撞到顶棚。 除了乔司机。 人家连刹车都没踩,那架势简直就要飞越地平线。 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同样没系安全带,戚被颠得七荤八素,人家稳握方向盘,对一切摇晃颠簸毫无所觉,直视前方目光炯炯,不,眼里分明闪着马路杀手的光! 又一个急转弯! 正哆哆嗦嗦系安全带的戚被甩得咣当撞上车门玻璃,还好最后一刻插入安全带扣片,死里逃生。 后座吃一堑长一智的吴洲、傅熙元早一个抓上方扶手,一个搂前方椅背,俩手都占着biubiubiu的周一律还知道用虎口卡住放下半截的车玻璃上沿,稳住身形。 唯独,苦了赵鹤。 每一次颠簸,吴洲和傅熙元都能听见身后传来咣当咣当的心碎声响。甚至,他们都能分辨出哪一次是撞到了头,哪一次是磕到了肘,哪一次是惨烈了整个后背。 咯噔——咯噔—— 第三次高速压过减速带,赵鹤总算挣扎着搂住了后排椅子背的靠头。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神情呆滞,生无可恋,就像修改液里被频繁而无情摇晃的小铁球…… 十几分钟后,红色吉普飞驰过b2所有行车道,两遍。 整个b2的丧尸都被带到了车尾,而车速也终于从速度与激情回落到十七岁的单车,不快不慢,和风徐徐。 小伙伴们总算在两眼发黑之前,找回了残破灵魂,傅熙元更是决定等下回去必须得向马维森道歉——跟夺命吉普相比,马维森的疯狂摩托简直甜美如旋转木马。 赵鹤捂着依然疼的脑门,跟猴哥似的还坚守在瞭望的后方线上:“有点慢了,再开快点,要被追上了……操,起码四十个丧尸,这帮人停完车不上去都在地下车库里干嘛——” “也可能是事发后躲进来或者想开自己车逃跑的,结果被追进来的……哎哎打方向盘啊!!!” 戚发现他就不能分心说话,稍不注意,乔司奇就要奔着车毁人亡去! 这辆横在c区路上的小型面包车已经是第三回经过了,结果人家乔司机倒好,还是直奔而去,眼看到跟前了,才急打方向盘,虽然车速不高,但打得太快,还是一个瞬间飘移,玩的就是心跳。 “哎呦我去,太他妈爽了哈哈哈哈哈——” 乔司机是个坦率的男孩,从不知道沉默是金为何物。 周一律恨不得一车钥匙呼死他,但现在,还得忍:“去b1!” 乔司奇:“你确定?” 周一律:“都两个来回了,没有任何车有反应,这两辆车肯定不在b2!” 乔司奇:“欧了,坐稳——” 乔司奇的“坐稳”,听在小伙伴耳里就是地狱的号角。 戚双手抓住头顶拉手,傅熙元、吴洲和终于坐回位置的周一律挤在后排瑟瑟发抖,赵鹤大长胳膊伸过来也不知道揽住的是后排哪二位的胸膛…… 随着乔司奇狠踩油门,所有人身体向后,灵魂向前,头发向后,脑门向前,极速狂飙! b2到b1的通路明明是上坡,愣是被乔司奇飙出了下坡的快感。 五个小伙伴现在什么都不求,就求有个全尸! 然而爬坡完毕真正进入b1,死得全不全乎这样无足轻重的问题已经被战友们抛到脑后——如果说b2太过顺风顺水,b1才是残酷人间。 茫茫车海,七零八落。 狰狞丧尸,多如虫蚁。 整个b1的车辆五分之四停在原位,五分之一窜到路上,但就这五分之一,已成功堵死了大部分的路——它们毫无章法停在行车路中间,很多是三五辆的连环相撞,可以想象,成功者逃离者定然寥寥,因为大部分车仍维持在相撞那一瞬的状态,只是车里空荡荡,不见司机,只剩血迹。 丧尸们或密密麻麻簇拥着,或漫无目的游荡着,或穿梭在车与车之间,或徘徊在车祸现场周边,甚至还有不知何故彼此愤怒嚎叫的。 压抑的空间,阴冷的空气,报废的车辆,凶残的丧尸,尘土味,汽油味,血腥味……凡此种种,构成一副地狱图。 引擎声吸引了大半个b1的丧尸,当它们铺天盖地涌向b2-b1坡口时,连丧病如乔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颤:“还、还继续?” “继续你妹啊——”一直死盯着后车窗的赵鹤大喝而出,“快他妈倒嗷——” 赵鹤的“车”字还没见天日,就被一嗓子不似人声的嚎叫顶替。 乔司机又踩油门了。 对于johns来说,前进还是后退那是挂挡的事儿,和油门不发生关系,该怎么轰到底还怎么轰到底。 赵鹤猝不及防,整个人叮呤咣啷撞得那叫一个脆生。 好不容易适应了倒车速度,挣扎着爬起,重新对着后玻璃坐好,毛孔猛张,每一个汗毛都惊恐地竖起来:“丧、丧、丧、丧尸啊啊啊啊——” 咚—— 极速倒下坡道的吉普车尾,与从b2追杀而至的尸群撞了个正着,吉普车速度受阻,被撞丧尸则一飞冲天! 乔司奇短暂的驾龄里什么都撞过,车,墙,护栏,隔离墩,就他妈没撞过生命体,这一下血肉横飞,让他本能地踩了刹车! 不该飙车的时候飙车,不该刹车的时候刹车。眼看着没被撞的丧尸们一拥而上,坡道上方又从b1追下来恐怖尸群,赵鹤彻底崩溃。 这一刻,大脑空白,所有恐惧都被九霄云外,赵同学静静望着奔袭而至的尸群,只剩下对留守战友的思念和向往:“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章节目录 地下寻车下 > 赵鹤的脑袋已经被撞成了一勺勺西瓜瓤, 求生意志濒临崩塌, 更别说审时度势了。 幸好还有戚和周一律, 一个透过玻璃看前, 一个探出脑袋望后, 却最终异口同声给了老司机指令—— “倒车!” 乔司奇被如虹的气势吼回神, 完全不过脑子, 直接执行命令——最大限度降低指令经过自己智商分析后产生的跑偏。 挡本来就挂在倒车位,他松开刹车,换踩油门, 一脚下去,吉普车屁股便迅速顶向b2尸群! 但终究初速度是零。及至撞进尸群,车速仍然没有飙起来, 故而丧尸再没被撞飞, 而是被顶着往后退! 隔着后玻璃,赵鹤跟被顶住的丧尸咫尺相望, 眉目传情, 奈何最终也没擦除别样火花。 汽车终于倒出坡道, 乔司奇在车辆完全水平后一个甩尾急转, 不仅将扒在后玻璃上的丧尸带飞, 更是调转车头, 换上前进档位,重新往前轰! 再接连撞飞几个丧尸后,吉普车终于突出重围, 回到b2! 有了b1路况做对比, b2畅通的简直像大年初一清早的北京二环,没几秒,乔司奇把追兵远远甩到后面。 然而小伙伴们清楚,这并非长久之计,且不说b1b2丧尸汇到一起究竟多恐怖,单说寻车任务,他们就前路渺茫—— 周一律:“现在怎么办?等尸群都追过来之后,再返回b1?” 戚:“不行,b1行车道上全是车,根本开不进去,上去了也试不了多大范围!” 吴洲:“那怎么办?” 戚:“plan c。” 五战友:“你、确、定?!” 所谓plan c,即放弃现有的两把车钥匙,转而袭击落单或被引诱至落单的丧尸,并试着从它身上搜出新的钥匙,即plan a-part 4失败后的分支应急备案。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用这种方案,因为鬼知道哪个丧尸身上有钥匙,并且能不能成功引诱丧尸落单也是难题,就算以上都成功,钥匙的车辆又在哪儿,所有这些光是想想就头疼。 如今又多了第四个致命问题——这串钥匙的车还不能停在b1,因为他们根本没办法上去寻! 如果说之前试验那两把车钥匙是大海捞针,现在就是大海捞针捞完还得把针扎在龙王脑门的犄角上!!! “我不想确定,但除了这个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戚不轻易暴躁,然而目前这样的局面,他就是想继续装逼装云淡风轻也他妈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体院三剑客沉默,很快目光坚定下来。 傅熙元通过后视镜与戚对视:“你说吧,具体怎么弄,我们照做。” 戚定住神,正色点头,转而看向周一律:“你呢,准备好了吗?” 不管过程如何,最终决定成败的,还是周一律。眼下情况,能弄到一辆车就已经谢天谢地,自己这样的半吊子估计不用硬着头皮上场了,所以不管是拿到钥匙后的biubiubiu寻车,还是寻到车之后的冲过去开车,都铁定是周一律上。 无论其他人如何坚定,但凡周一律有一点动摇,这事儿就不可能成。 周一律害怕吗? 当然。 寻车倒还好说,可寻到之后冲下这辆车,再跑进那辆车,光是想想都浑身发冷。那叫整整两层停车场的丧尸啊,很可能到时候都对着他虎视眈眈,那场景都不能深入脑补。 可对上戚的视线,又很神奇地没那么害怕了。 他不是一个人战斗,他的战友也不会让他孤立无援。 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周一律一字一句道:“准备好了。” 戚眯起眼睛,下一刻果断点名:“赵鹤!” “我就知道……”早在戚说出plan c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预感,如今成真,居然还有点……踏实? 赵鹤怀疑自己进的不是武生班,而是某种神秘的洗脑组织,都被摧残成斯德哥尔摩了。 “开后备箱拉跑得最快贴得最近的丧尸入怀直接搞死,对吧?” 戚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破天荒赞叹一句:“默契。” 赵鹤嘿嘿一乐,下一秒握紧金属筷,眯起眼睛,透过玻璃锁定远处的追击尸群,同时道:“开慢点,让它们能追上来。” 乔司奇恋恋不舍松开油门,让车自然降速。 周一律爬起来转过身,扒在椅背上凑近赵鹤后脑勺,郑重请求:“尽量挑看起来有钱的。” 赵鹤头也不回:“放心,越有钱越有可能有车,我懂。” 周一律:“不,车这玩意儿现在不新鲜,谁都可以有,但好车就难寻了。你要是挑看起来特土豪的下手,指不定就能弄辆法拉利超跑!嘿嘿嘿嘿……” 吴洲:“一辆跑车最多四座,大部分就他妈俩座,你能不能结合实际!” 周一律:“那就奔驰吉普兰博基尼越野保时捷suv嗷嗷嗷——赵鹤加油!!!” 傅熙元:“哥,我们只是一所公立全日制普通大学……” 赵鹤能感受到周一律的悸动和兴奋,毕竟即将获得人生中第一辆专属于自己的车,随便各种开花样开还不用管扣分和保险,当然怎么爽怎么期望。 但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我挑距离最近的,想要好车,你就祈祷跑的快的都是土豪吧。” 有乔司奇在这里戳着,这个梦想也不是很渺茫。 故而周一律屏息凝神,跟着赵鹤一起透过后窗玻璃,紧紧锁定外面的尸群。 追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休闲打扮的“男同学”,随着乔司奇的车速越来越慢,“男同学”距离车尾也越来越近…… 三米。两米。 一米! 凌厉的光从赵鹤眼底骤然一闪,胳膊猛然一推,早已打开缝隙只是被他拉住虚掩着的后备箱门瞬间大开! 追至跟前的丧尸兴奋嚎叫,直扑而来! 赵鹤单手搂住椅背,大喝:“停车!” 乔司奇反应飞快,一脚刹车到底! 已将到很低的车速瞬间归零,车身骤然停住! 惯性使然,赵鹤身形还是晃了一下,但只一瞬,便被早有准备的他稳住。 可丧尸没防备,仍狂奔着追逐着,于是整个人结结实实撞到车尾,下半身被生生拦住,上半身却在巨大的惯性之下猛地扑进后备箱! 赵鹤等的就是这一刻。 瞅准时机,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扑倒的丧尸后脖颈,金属筷子随即猛力刺入对方后脑勺,直没四分之三! “开车——” 一直盯着后方的周一律忽然大叫,赵鹤这才发现就在这一停一杀间,后面的丧尸已经追过来。 好在周一律提醒及时,乔司奇瞬间启动。 赵鹤则在车速重新飙起来之前,将丧尸整个上半身薅进怀里,一手勒住尸体脖子,一手在尸体身上摸摸索索。 两分钟之后,赵鹤松开胳膊。 尸体掉出车外,骨碌碌滚好远。 周一律围观全程,仍满脸茫然:“钥匙呢?” 赵鹤摇头。 周一律不可置信:“没有?!” 赵鹤举起空空两手:“你不是都看见了。” 周一律有点懵逼:“不可能没钥匙啊,没钥匙他跑地下车库来干嘛?” 乔司奇:“肯定是想蹭别人的车走呗,我总碰见这样的。” 周一律:“……” 赵鹤:“你别一脸活不起了似的,这个不行再换个呗,乔司奇,减速!” “no prob……” 吱——咚! 急刹车急转弯加赵鹤撞上车壁的多种声响,混合成气势磅礴的协奏曲。 赵鹤:“我让你减速不是他妈急刹车——” 乔司奇:“我也不想的那不是为了躲面包车吗——” 周一律:“这车咱们已经路过四回了。” 乔司奇:“所以它为什么还在路中间就不能挪一挪吗!!!” 戚:“我看行。” 全体战友:“……啥?” 小伙伴们以为戚在开玩笑,直到他让乔司奇停车! 后者不明所以,但还是无脑执行。 刚刚急转弯过来的红色吉普正挺在面包车斜前方。 没等车停稳,戚已经冲着懵逼中的周一律道:“别犹豫了,就是这辆,快上!” 上、上什么啊!!! 周一律看看越来越近的尸群,又看看银胖胖的面包车,有一种虚无的不真实感。 戚已经先一步下车,并飞快拉开周一律的车门:“面包车上插着钥匙!”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光周一律,体院三剑客也反应过来。这车横在路中间,且车门大开,那铁定就是开到一半,遇见状况导致车辆受阻甚至可能是熄火,末了司机被丧尸薅下去了。而从自家吉普每次都从它左边蹭过去的路线,戚必然是最能看见车门内驾驶位情况的。 再不迟疑,周一律蹭地窜出去,体院三剑客也各开各门,如闪电般往面包车里汇聚! 一刹那,吉普车空了,随着所有门被带上,风从被周一律降下半截的车窗灌入,吹乱了乔司机的秀发。 “要不要跑得这么干净啊——” 他能理解战友是为了最大限度保障周一律顺利发车,但自己也需要关爱啊! 后车镜里,丧尸已兵临车尾! 乔司奇果断按下车锁,放上玻璃,将牧马人彻底封成铜墙铁壁,一脚飙起! 小部分眼中只剩下红色吉普的丧尸追随而去,但大部分放缓脚步——它们的目标已经转向了冲出来的五个人。 好在下车地方离小面包车很近,驾驶位的门又敞开着,周一律窜出后座没两步,就冲进了驾驶座。随着落座,左手飞速带上门,右手就拧车钥匙发动引擎,幸好,还可以发动,看来确实是遇袭时就熄火了,这才留得住没跑电。 狂喜之余,周一律脚下则很自然踩上踏板。 然而一踩,他就反应过来——这车是手动挡! 周一律再喜欢车,总归经验有限,虽然没把驾校里的学习内容还给老师,但自打考完票,再没开过手动挡,当下怔住,有片刻的迟疑。 同一时间四伙伴已悉数进车——戚还是副驾驶,体院三剑客则依然是傅熙元吴洲分置中间左右,赵鹤最后一排。 “愣什么,开车啊——” 小伙伴们不明所以,急吼吼催促。 周一律元神归位,立刻在脑袋里回忆了一遍手动挡要领,然后把之前被原司机挂到四挡的档位归到空档,重新拧钥匙,启动引擎。 及至引擎轰鸣,迅速踩住离合跟刹车,挂上一挡…… 咣——“操!” 后方传来车门被用力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吴洲暴躁的骂声。 周一律急切地望内视镜,就见打开的车门又被吴洲从里面拉了回来,但门外丧尸也拉着不让其回,而旁边的傅熙元和后排的赵鹤也都伸手过来帮着吴洲拉,于是一扇车门在两方手中纠结徘徊,空隙始终维持在一个手掌的宽度! “锁车门!”戚帮不上忙,但看得见漏洞。如果吴洲的门能被拉开,就证明傅熙元和自己这边的车门也没有上锁。而一劳永逸的方式自然是从周一律驾驶位的中控锁那里一键全锁。 然而周一律比他想得更快,早在内视镜看到后方情况时候就已经频繁按中控锁,可预想中全部车门上锁的“哒”声久久没有出现:“我快按烂了没反应啊——” “靠!”戚爆了粗口,直接手动锁上自己车门,又转身过去,伸胳膊帮傅熙元锁门。 面包车总算成功起步,均匀提速。 周一律没有乔司奇一脚油门到底的魄力,但也稳扎稳打,最终拖垮了跟体院三剑客纠缠门扇的丧尸,突出重围。 随着体院三剑客齐心合力把车门砰地关上,面包车里总算有了片刻喘息时光。 戚不忘提醒:“吴洲,手动锁门。” 吴洲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上手摸索,过了几秒,才找对位置锁上,末了疑惑:“没有中控锁?” “有,但可能之前撞哪儿碰着线路了,按了没反应。”周一律已经挂上了三挡,正逐渐寻回失落的手动驾驶感。 赵鹤这才有机会打量车内,很快眼睛发亮:“七座啊,那两辆车就够了!” 戚长舒口气,既后怕,也庆幸:“嗯。” 傅熙元和吴洲立刻忘却之前的不愉快,期待起美好未来。 唯独周司机,仍满心残念,无法消散。 从奔驰保时捷兰博基尼,到东风小康七座面包,理想跟现实的鸿沟,真是太巨大了…… 电梯口外,一溜车底。 十个小伙伴听着忽远忽近的引擎声,奔跑声,打斗声,嘶吼声……身不动,而神各种游。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们在车里极速狂飙,我们在车底目光相交。 宋斐转头看罗庚——是不是差不多了? 罗庚转头看林娣蕾——差不多了。 林娣蕾转头看黄默——根据计划找到车之后他们会把丧尸引到距离这里最远处,再狂飙回来。 黄默转头看王轻远——所以应该已经成功了。 王轻远转头看李璟煜——我们周围还有几个丧尸,得小心。 李璟煜转头看何之问——我数鞋了,六双不同的,应该就是六只。 何之问转头看冯起白——那数量还行。 冯起白转头看邝野——呵,小意思。 邝野转头看马维森——你一会可别拖后腿。 马维森冷笑转头—— “阿嚏!” 十个小伙伴虎躯共震。 世界,静止了。 整个电梯口周围安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马维森很想解释他真的是香水过敏,属于不可抗力,但已经伸到车底下摸索的爪子让他彻底消音,屏住呼吸。 爪子越探越深,马维森只能憋着气往旁边悄悄蹭。 忽然一阵风,缝隙里出现丧尸半张脸——它蹲下来了! 马维森在凝望它还是拿刀怼死它之间挣扎,前者太难坚持,可后者容易引发更大动静! “嗷——” 很好,丧尸一嗓子替他做出了选择。 马维森心头惨淡,几近绝望,但手上却毫不客气,直接戳进往车底张望的丧尸面门! 然而没等他抽出武器,剩下五只丧尸被全部吼来,无数魔爪瞬间探入车底,将他包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僵硬的身躯让它们没办法在很快时间内学会爬进车底! 衣服被接二连三地拽住,马维森挣脱了这个,又被那个搭上,最后再坚持不住,瞅准唯一没有爪子伸进来的车头,小腿微屈,双肘一撑,屁股嗖嗖嗖地往外蹭,没两下,人就窜出车底,起身狂奔! 丧尸后知后觉,待反应过来,马维森已窜上一辆suv的车顶。 六只丧尸——包括脸被戳的那位,全部扑向马维森所在的车。 那车顶并非绝对安全,而是一个丧尸伸手就能抓到他腿的微妙高度。 好在车身流线,车壁光滑,六丧尸攀爬不易,只能急躁地用手抓。 马维森瞬间把自己旅游时跟少数民族姐妹们学的竹竿舞用上了,跳得这叫一个欢,哒哒哒地,丧尸竟抓他不住。 九个偷偷从车底探出头的小伙伴被这专业舞姿惊呆了,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一声山歌,跟阿妹求爱。 但竹竿舞虽好,体力有限,很快,马维森同学便气喘吁吁,舞步也渐渐沉重,不复最初的空灵飘逸。 宋斐深呼吸两下,猛然爬出彻底,一边往相反方向跑,一边叫:“来呀,来抓我呀——” 丧尸没听懂,只知道活物又多一个,瞬间陷入选择困难症。 马维森听懂了,脚下差点没滑倒。可这丧心病狂的浪荡呼唤底下,却包裹着战友爱,真是别有一种恶心的感动。 最终两个丧尸被宋斐吸引,剩下四个依然盯着马维森不放。 后者已气喘吁吁。 但小伙伴们没让他等多久,宋斐刚跳上另外一辆车,八个小伙伴便一齐冒头,犹如猛虎出栏,顷刻四散,个别的还被榜样所影响,学班干部娇喘出声,招蜂引蝶。 六个丧尸,十个人,实在不够分,等到八个小伙伴也爬到不同车顶,丧尸们彻底乱了,四下张望的脸庞是那样无助而茫然。 引擎声由远及近,带着愈来愈强的刺目大灯! 银色面包一马当先,红色吉普紧随其后,原本都是想召唤小伙伴的,可开近发现,不用他们召唤,小伙伴们已经从阴暗的角落里蹦出来,并且大有不如跳舞打丧尸不如跳舞的逼人气势。 小伙伴已近在眼前,周一律直觉要踩刹车,却听见背后乔司奇的呐喊:“撞它——” 一刹那,周同学心领神会,挂挡,踩油,贴着行车道右侧的一排车头就蹭了过去,一路向前疾驰。 只听咣咣两声,不知攻击哪个武生班同学而最终晃荡到路中央的两个丧尸,已被撞得魂归天外! 随着砰砰两声重物落地,吉普车和面包车同时停住。 刺耳的刹车声里,面包车五战士全部冲出,而意识到不用再担心打斗引来更多丧尸的十个小伙伴悉数跳下,十四打四,简直跟玩儿似的,眨眼间丧尸殒命,戚飞快跑回吉普车把自己的对讲机翻出来塞给乔司奇,转身拉着一头雾水的宋斐就往面包车上跑! 宋斐知道应该赶快上车,但对于戚拉着他直奔面包车颇为不解,为此还特地把对讲机留给乔司奇,怎么看都多此一举。最终只能当是戚高风亮节,把好车留给其他伙伴。 同戚一道奔向面包车的还有体院三剑客,和撂倒了最后一个丧尸的马维森。 “这车能上九个人!”周一律一边数着上车人数,一边大声对剩下的小伙伴吼。 而此时,乔司奇那边已经收容了李璟煜、林娣蕾、王轻远、何之问。 “黄默!”跟王轻远、李璟煜一起挤在牧马人后排的林娣蕾呼唤姐妹,“这边——” 黄同学欣然接受,迅速钻进后排,在两男一女硬挤出的狭窄空隙,安然落座。 “闺蜜害死人啊……”马维森扶额,怅然叹息。 体院三剑客和戚面面相觑,果然,同班同学都是知情人! 随着黄默落座,牧马人两扇后门迅速关闭,而没上车的还剩下邝野、冯起白和罗庚。 牧马人的后备箱门和面包车的后排侧门几乎同时开启! 罗庚率先启动,毫不犹豫窜进后备箱——吉普车硬朗的外形,闪亮的颜色,在感官上对面包车的冲击是碾压式的。 邝野也想去,奈何晚了一步,只得挤进面包车。 冯起白无所谓,哪辆都行,遂也想跟着邝野一起,可等到邝野进车后,他却忽然一怔,继而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就跑! 吉普车已经全员就位,车门紧锁,正等着面包车就绪,哪知道出现这么个情况,七个小伙伴当下懵逼。 周一律更是直接发动汽车,追向冯起白,一边追还一边按喇叭。 他着急的不仅仅是冯起白不上车,而是被车辆甩掉的尸群已逐渐逼近,沉重而混乱的奔跑脚步声清晰在耳! 那厢冯起白已钻进电梯间。 然后眨眼功夫,便拉着行李箱重新出现。 小伙伴们这才忆起来,之前为了方便行动,让赵鹤把行李箱暂时放在了电梯间。要知道那里面不光有衣服用品,还有储备粮啊! 赵鹤羞愧至极,毕竟行李箱一直他负责,这就是他的失职。遂迅速挤到前排,拉开面包车门,打算下车去接应战友。 而拿到行李箱的冯起白,也直线冲面包车这边奔过来。 然而赵鹤刚拉开门,后半截身子还卡在中部两个座位中间呢,就见冯起白前方斜插过来一个丧尸,那丧尸一身血肉模糊,赫然是刚才被周一律面包车撞飞的那两个丧尸之一! 冯起白也看见了丧尸,连忙想停下脚步,但他跑得太快了,还拉着箱子,根本没办法马上停下,只能不断减速减速再减速。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就在冯起白终于控制住身形停住脚步之际,丧尸已扑到面前,根本没有再给他掏武器的机会! 明明战友近在咫尺,可车里的小伙伴们却根本来不及帮忙,只能眼睁睁看着丧尸张着血盆大口扑向冯起白面门,而刚刚松开行李箱的冯起白已经没有了往两侧逃脱的机会,唯有面对面硬扛…… “冯起白!!!” 十五个小伙伴几乎一齐大喊,声嘶力竭,仿佛这样就能为战友注入无穷无尽的力量。 然后,他们成功了。 冯起白是没办法往两边逃,甚至脚下刚站定都没机会二次启动,但他还有灵活的上半身。 于是他上半身猛然往后一仰,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腰了。 双手反向撑地,扑空的丧尸几乎是蹭着他拱起的腹部栽歪到一旁的,并由于惯性,轰隆趴到地上,面朝下。 冯起白一个挺身而起,垫步凌腰直骑上丧尸后背,这回再掏雕刻刀,那叫一个游刃有余。 扑扑扑,三刀。 刀刀毙命。 喧嚣的尘土味里,丧尸大军终于进入武生班视野。 冯起白利落起身,把箱子往赵鹤打开的车门里一塞,自己随之挤入! 至此全员齐整,周一律脚踩离合手挂挡,一气呵成,绝尘狂飙! 等待多时的乔司奇兴奋吹了一记口哨,什么离合挂挡都是浮云,一脚油门,走起,顷刻就跑到了周一律前头! 周一律也不跟他争,因为对于这里面的路还有出口,乔司奇比他熟。 后者也不负众望,直接爬坡回b1,然后不往里去,就走外围,没一会儿,便抵达出口。 重新把追兵甩开让周一律有了片刻喘息,故而就不紧不慢在乔司奇后面跟着,可眼看出口就在面前,前方的吉普车却开始倒车! 周一律瞬间吓了一身冷汗,副驾驶的戚早已把宋斐的对讲机翻出来拿在手里,见状立刻询问:“什么情况——” 前方乔司奇忙于开车,拿对讲机回复戚的是坐在副驾驶的何之问:“有三辆车在出口相撞,堵着根本出不去。” 没等戚继续问,那边再度传来乔司奇的声音,估计是让何之问帮忙按住对讲键的:“没事儿,你们跟着我倒车,咱们都另外一个出口!” 周一律不介意跟着乔司奇倒车,但那句“没事儿”,他持保留意见,毕竟……谁他妈倒车还猛踩油门啊!!! 眼看着红色吉普不要命的倒车+甩尾+急转弯+瞬间油门提速,周一律驾驶着小面包飞快躲到一旁,闪开舞台给他表演,直到前者奔向新的方向,才安心跟上。 宋斐看着乔司奇眼花缭乱的车技,有点明白戚的用心良苦了,靠进bf的怀里,感觉对方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 坐在中部的傅熙元和吴洲打横抱着冯起白,脸上全是凛然正气,似乎无论是副驾驶位坐在戚大腿上的宋斐,还是现下怀抱中的冯起白,对于他俩来说都是虚无尘埃。 后排挤在一起的马维森、邝野、赵鹤,同样打横抱着巨大行李箱,不过相比男人,他们更喜欢抱着装备的踏实感。 但宋斐坐得开心,箱子没有异议,冯起白不行,见俩战友迟迟不动,只得无奈道:“可以放我下来了。” 吴洲傅熙元欣然领命,松开怀抱。 冯起白来到二人座位中间的空隙,席地而坐,开始用袖子默默擦拭刀刃上的血。 宋斐静静凝望战友,实在没办法把此刻冷冽的他和刚才妖娆的他混为一谈。 “小冯,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冯起白把擦干净的雕刻刀收起来,缓缓抬头:“唱歌,我真不行。” 宋斐不信:“你就是谦虚。” 冯起白摇头,望了眼前方红色吉普,真诚道:“我唱歌就等于乔司奇开车。” 宋斐:“……” 其余战友:“……” “啊啊啊啊啊啊——放我出去——” 撕心裂肺的呐喊刺透车窗,翩然而至。 伴随着的,还有咣咣砸玻璃的声音。 后排的邝野视线受阻,疑惑道:“谁啊……” 马维森默默扭头,在出口坡道壁的昏暗里,寄托哀思。 同样在后排的赵鹤也看不见前方,但听得出:“好像是罗庚。” 邝野紧张地皱眉:“怎么叫这么惨?” 赵鹤摇摇头,跟马维森一起远目。 视野最开阔的周一律凝望着罗同学扒在后玻璃上的凄凉面孔,幽幽叹息:“可能后悔了,发现还是应该抵制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脚踏实地奔小康。” 宋斐被逗得乐出声,转回身子,也想看看前方战友的惨状,却不料先被出口外面射进来的阳光晃了眼。 天,亮了。 章节目录 中途换乘 > 阳光下恣意驰骋的感觉, 久违了。 不用隔着玻璃眺望, 不用站在窗口向往, 不用心力憔悴地熬到黑夜降临, 就那么无所顾忌地往前冲, 在带着热度的, 耀眼的阳光底下。 蓝的天, 白的云,清的风。 上次天气这么好是什么时候呢? 记不清了。 这个城市的冬天总是阴霾着,浑浊着, 不常起大风,即便刮出几日晴朗,那头顶的天蓝色, 也带着挥之不去的白蒙蒙。 少有现在这样清澈透亮, 就像没被工业污染过的森林山野。 宋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逃出宿舍时的那场雾霾, 好像是这些天里最后一场雾霾, 那之后有刮风, 有下雪, 甚至还有雨夹雪, 但天, 却一日比一日清,一日比一日净。 他喜欢现在的天。 可在心底最深处,又莫名怀念那不怎么透蓝的从前。 车窗被戚伸手关上。 宋斐疑惑看他, 戚指指后面两排战友, 忍着笑道:“你抗冻,他们可要被风吹死了。” 早就想抗议的吴洲见戚都看不下去了,愈发心酸:“车门已经漏风漏得像没关了,你还开窗,敢情你俩干柴烈火不怕冷……” 视线扫过两排六位战友,除了冯起白还是一脸冷漠,生人勿进,其余小伙伴都簇拥在一起瑟瑟发抖,吴洲和傅熙元干脆跳过冯起白,勾肩搭背到了一起。宋斐瞬间愧疚,连忙乖乖坐好,继续骑着bf的大腿做一个安静的乘客。 其实小伙伴们理解宋斐的心情,大家又何尝不是呢。就像突然出狱的犯人,恨不能上天入地去感受那份终于自由的爽快。 不过一来,他们没宋同学那么感性,非要开窗让冷风吹乱秀发;二来,天气再好,也仅限于仰望,当收回目光,平视前方,看见的却还是与美丽天空截然相反的荒凉现实。 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便是校门之外唯一的主干道。马路是跟随大学城一起修的,宽阔,平整,即使放到交通最拥堵时的市中心,也足够让车流顺畅而行,于是铺在这片远郊,就有点大材小用。 宋斐出十次校门,能有三次看见公交车和零星私家车穿梭,还有三次只能看见一辆公交车或者一辆私家车疾驰而去,剩下四次则什么都没有,就是空荡荡的马路,运气好,会有个别热爱骑行的同学踩着单车压来压去。 而现在,比往常任何时候都热闹。 碰撞损毁的车辆随处可见,有些就停在路中间,有些栽歪进了路两边的荒地里,板油路上尽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已经干涸,却仍惨烈惊心。 损毁的车里都没有人,但路上游荡着一些丧尸,有学生,也有社会人,有肢体残缺,也有面部被啃…… 周一律小心翼翼开着车绕过这些障碍,但不得不降低车速的代价,就是被这些游荡的丧尸群起而攻。好在适应了手动挡的周一律车技了得,总能在最后时刻甩开游尸,化险为夷。 乔司奇也没彪悍到直接冲,毕竟吉普车不是坦克,所以同样需要绕开这些,但相比周一律的慢却精准,他就是快且粗暴,于是眼看着吉普车也要撞报废的同车小伙伴们强迫他放弃大道,开进了路旁边的荒地。 幸而农田早就被征收,好几年没种庄稼了,而规划的建筑又因资金等原因迟迟没动工,于是开起来倒也一马平川。 牧马人的越野性能在此路面得到极大发挥,没多久,就把还在马路上跑障碍赛的周一律拉开一大截。 到最后,连吉普车里战友的惨叫都听不见了,这让面包车里的小伙伴们很着急—— 宋斐:“要不咱们也别绕了,往野地里开!” 傅熙元:“对对对,那边好跑,没车没丧尸!” 周一律的鼻尖已经冒汗,他比车里的每个人都紧张,但同时也更谨慎:“你别看这那荒地平,早不种庄稼了,都他妈石头土块,越野车行,咱这国产小型面包车容易扛不住……靠!” 说话间,一个丧尸不知哪里冒出来,咣地扑到挡风玻璃上,周一律条件反射踩刹车,但没真踩,就反应过来,立刻继续踩油门,轰到底! 丧尸毫无悬念被撞开。 但撞开之后,一辆横着的公交车已近在眼前! 周一律一个急转弯,面包车底盘不稳,差点飘出去,好在车辆超载,最终凭借九乘客尤其是赵姓乘客的体重优势,稳住车身。 这下不想换方向也不成了,周一律不再纠结,目视前方,一脚油门开出柏油路,窜进大荒野。 荒废的农田里也并非全然没车没丧尸,但偌大的一马平川里,零星的这些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呼叫吉普队,呼叫吉普队,”宋斐夺过戚手里的对讲机,按键喊话,“你们就不能慢一点,等等我们?” 那头的回复几乎是瞬间的:“我们也想慢啊——” 宋斐奇怪地看戚:“对讲机怎么到罗庚手里了?” 后者摊手:“谁都一样,反正听语气应该是真心话。” 宋斐叹口气,摸摸曾跟着乔司奇去寻车的bf的头:“辛苦你们了。” 戚把脑袋上的手抓下来,飞快啄了一口:“再苦再累心也甜。” “……”宋斐石化,好半天,才重新认真地打量戚,虚心求教,“你啥时候升级的台词系统?” 戚莞尔,似假似真道:“我还有更肉麻的,要吗?” 宋斐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那、那就先来十块钱的听听……” 戚再止不住上扬的嘴角,眉眼弯得温柔好看:“早知道最后是这么个坐姿,我寻车的时候会更卖力。” “……” 宋斐心潮澎湃,心潮起伏,心潮激荡……但还是告诉自己,要矜持,要克制,要装作不在意。 “你变了,再也不是那个朴实的学生会干部了但是我喜欢嗷嗷嗷——” 周一律目不斜视,只看漫漫征程。 吴傅马赵邝冯一齐扭头,各自看向两侧窗外——带着淡淡腐败味道的丧尸比带着浓浓腐臭味的恋爱中的基佬赏心悦目多了。 疯狂司机乔同学总算还留存点理智,慢慢降下车速,没一会儿,红色吉普车已经出现在面包队的视野之中。 周一律绕开一个明显的土坑,稍稍加重油门,想再快点追上…… 咯噔噔! 面包车毫无预警剧烈颠簸,宋斐脑袋直接撞到了车顶,疼得他立刻没了恋爱的甜腻,只剩下撞击的痛楚:“什么情况?!” 坐地上的冯起白是最直接受害者,屁股差点没颠成八瓣,咬碎牙才没喊出来。 “有坑。”周一律郁闷解释。 赵鹤没好气道:“那你不会绕开吗?” “我是绕开了,可他妈是个连环坑啊!”周一律无奈,既然选择了野路子,就得承担相应的坑坑洼洼,这是无可避免的。 “你别光看地,”冯起白建议,“也看看吉普队,他们要是提前绕了,咱们跟上也就不走冤枉路。” 周一律:“他第一个坑都没绕。” 全体战友:“……”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不过颠一下坑嘛,比起随时可能迎来黑白无常,心理压力还是小很多的,嗯。 武生班在田野里一路向北,狂飙了半个多小时。 大学城早已被甩到身后,那里不光有他们的校园,还有一座座兄弟院校,可如今,他们自顾不暇,只能祈祷那些同学们好运。 荒地仍一望无际,仿佛永远都开不到尽头,旭日却还在慢慢往上升,将整个世界照得越来越亮。 “呼叫面包队,呼叫面包队……”对讲机里传来乔司奇的声音。 宋斐虎躯一震,他现在特别惧乔司奇,总感觉有种不祥。 把对讲机放到嘴边:“听见了,听见了,什么事?” 乔司奇:“你们的面包车还有油吧?” 宋斐心里一沉:“你别告诉我你没油了,连电影现在都不用这种套路了!” “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消费观,我每次加油都是满箱,别说跑市区,跑到市区再跑回学校都够!” “……那你咋呼什么?” “我是忽然想到了,给你们提个醒,别一会儿我跑得挺远,回头再看你们没了。” “收到,你赶紧专心开车吧!” 结束通话,宋斐立刻去看油表。虽然乔司奇开车不靠谱,但毕竟也是老司机,提醒还是很及时的。 不想周一律推开他脑袋:“不用看,我刚看完。” “哦哦,”宋斐安心了,“够用哈。” 周一律:“呃……” 宋斐:“……这个单音节是什么意思!” 周一律单手抓抓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鬼才想猜! “别告诉我你真的中套路了!” “我哪能那么俗!” “还好……” “但油箱好像一直在漏。” “……” “你闻闻,是不是有汽油的淡淡清香?” “香、你、妹!!!” 吉普队小伙伴没听见宋斐的咆哮,但听见了对讲机的电流—— “前面的停一下,我们这边出状况了。” 乔司奇单手开车,单手按对讲机:“what iswrong?” 对讲机那边是冷静的戚:“之前过坑的时候好像磕着了哪儿,油箱一直在漏,目测坚持不到市区。” 乔司奇:“晕死,那怎么办?你们都挤我车里?” 面包队全体战友:“不——” 乔司奇黑线。 没等继续问,那边戚直接道:“周一律说刚才看见那边马路上有加油站的牌。” 乔司奇一脚踩了刹车,正色道:“那个加油站我知道,你们想去那里换辆车?我觉得有点悬,那个加油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特别荒,我那次去的时候一辆别的车都没看见。” 戚:“我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乔司奇:“行吧。” 随着另一半小伙伴同意,周一律一个掉头,踩足油门窜上马路,以最快速度往回走。 也多亏这段路够荒,既远离大学城,又远离市区,真是一处爹不疼娘不爱的地儿,故而马路上也不见碰撞的车辆了,畅通无阻。 红色吉普车也立刻掉头跟上。 开没两分钟,就看见加油站的牌子,而前方小伙伴的面包车也开始减速,显然是想先不往里进,停在加油站口看情况。 乔司奇亦步亦趋,也踩刹车减速,可速度还没降下来,就远远看见一辆车以极快的速度蛇形走就飙过来了! 乔司奇一脚到底急刹车,也顾不上车停稳就按着对讲机大喊:“注意前面——” 面包车里的小伙伴们都往加油站里看呢,被jonhs喊得一激灵,条件反射转头看回前方,就见一辆车跟疯了似的朝自己这边冲来,车头左右乱晃,就像司机喝大了似的,眼看着就要撞向面包车,半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 周一律全身的血都冷了,叫出的声音变了调:“跳车——” 面包车所有车门几乎被同时打开,九个小伙伴连滚带爬从里面跑出来,一口气冲出马路,恨不能躲到大野地里! 然而没等他们跑进野地,疯车已来到跟前,可预想中的碰撞却没有发生,后者在马上就要撞上面包车的时候忽然毫无预警地一个左转,冲进加油站! 砰—— 终究还是撞上了,但避开了两侧加油箱,最终撞在了加油站超市的铝合金门框上。 玻璃直接碎裂,门框凹陷变形,从武生班这里看不见车头的情况。 但下一秒,被撞的超市里面走出来五个丧尸,显然是被声音和撞击吸引出来的。 宋斐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想冲过去,却被戚紧紧抓住。 “车里有人!”宋斐心急如焚。 戚明白他的心情,但越是这种情况,越需要冷静:“你仔细看看那些丧尸!” 宋斐愣住,不明所以,抬起头呆呆望过去,好半晌,才觉出不对。 超市里出来的四个丧尸没有迫不及待往车里冲,也没有拍窗户、拉车门这样的举动,它们只是围着车子绕了几圈,仿佛对这物件的兴趣比车里的人还大。 “这不科学,”周一律也看出端倪,“没道理放着活人不啃啊。” “除非……”戚眼神沉下来,“车里不是活人。” 同样的猜测,吉普车里的王轻远也分析给了战友听。 原本跟宋斐一样想下去救人的小伙伴,渐渐冷静下来。 说话声吸引了四个丧尸的注意,它们迟缓地抬头望向这边,下一秒忽然仰天嚎叫,切入武生班期待已久的捕猎模式! “操——” 随着赵鹤一声咒骂,面包队全体戒备,亮出武器! 逃跑一路了,现在九打四,谁他妈还跑啊,上吧! 宋斐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热爱自己学校选址的荒凉,到最后丧尸喊破喉咙,也没有同伴赶来,于是九……不,十六打四,胜利几乎是碾压的。 终于脱离乔司机的六战友迟迟不愿上车,索性凑到撞门的车周围查看。 宋斐他们原本就想找车,结果想吃冰下雹子,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 跟戚、王轻远推测的一样,车里的人已经感染,之前开车的时候怕是正好病毒发作,如今彻底变成丧尸,又不会开车门,在里面茫然四顾。 及至看见车外的十六人,丧尸忽然狂暴起来! 小伙伴们试了试,车门确实打不开,最后戚和王轻远合力凿碎了驾驶室玻璃,给了丧尸一个了结。 就像乔司奇说的,这家加油站荒凉至极,六个丧尸里两个是穿着制服的加油人员,三个便装,不知道是超市人员还是外来人员,还有一个是当着他们面闯入的司机,再然后,整座加油站就空了。 不过比加油站还空的是超市,小伙伴们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搜到多少有用的东西,吃的更是不用说,全被洗劫。 “往好的方面想,起码有人靠着这些活命。”走出超市的时候,宋斐宽慰失落的小伙伴。 那厢周一律已经坐进撞门的轿车,将之缓缓倒至两列加油箱间的空地,正冲他们招手:“就保险杠掉了,其他都行,油也够!” 周一律的声音里难掩兴奋,而且是那种“其他都行,油也够”所无法承担的兴奋。 再看车标,小伙伴们了然——宝马。 是人都有爱好,这就像有的人喜欢衣服,有的人喜欢包,有的人喜欢手办,有的人喜欢……呃,学习,虽然不是每一个都能理解,但宋斐对此都会给予尊重。 只是—— 宋斐望向面包队小伙伴:“面包变轿车,还能坐九个人吗?” 七战友面面相觑,忽然一齐往轿车里冲! 宋斐骂了一声“无耻”,也跟着往里挤。 大家谁都不让谁,竟真的都挤进去了! 但终究空间有限,无论是坐到座位上的还是不知道怎么就进去了的扭曲着的都感觉到濒临窒息。 吉普队六战友认命了,他们现在与世无争,就抱着胳膊眯着眼,静静等待新成员出炉。 周一律心情复杂地看着一车变了形的小伙伴:“我知道你们对我感情都非常深,但你们这样真的关不上门啊!” 八战友:“没事……你就开你的……” 周一律黑线:“都喘不上气了就别坚持了,各位!” 八战友:“……” 周一律:“那要不这样,剪刀石头布?” 宋斐崩溃:“你看看我们有地方伸胳膊吗?!” 周一律也崩溃:“那总要上路——” 赵鹤:“你就这么开!” 周一律:“一脚油门就能把你们甩飞出去俩,你们豁得出去,我于心不忍!!!” 周一律从没这样纵情嘶吼过,一时竟镇住全车。 鸦雀无声,良久。 久到太阳都不耐烦了,躲进一片飘来的云里。 宋斐眨眨眼,忽然问司机:“你刚刚最后说的什么?” 周一律扶额:“我说你们这样我于心不忍!” 宋斐:“忍……痛割爱?” 周一律愣住。 戚心领神会:“爱莫能助。” 赵鹤难得机灵:“助人为乐!” 傅熙元:“乐极生悲!” 冯起白:“悲天悯人!” 吴洲:“人迹罕至!” 邝野:“至死不渝!” 马维森:“渝……靠!!!” 吉普队六战友连同司机,张开双臂迎接新同学。 轿车队七战友连同司机,看着旧同窗逐渐远离的悲壮背影,无限感慨。 ——知识,决定命运啊。 章节目录 省体育场 > 越接近市区, 路越难走。无论是主干道还是小土路上, 随处可见报废的车辆, 游荡的丧尸,残肢, 血迹。 武生班一路前行, 尽管不时大小路切换, 但主方向就是径直往北。 得益于古城道路井字布局的特点,市区主路皆是正南北向和正东西向,这些路将市区分割成方方正正的一个又一个小格, 暗合老祖宗讲的天圆地方。 新时代以来,随着经济发展,地铁通了, 高架桥起了, 环城高速一圈套一圈,高空俯瞰这些新兴交通线路, 仿佛能将这城市的每一个点都串联起来。可当你脚踏实地走在这座城市里, 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发现, 直路多,弯路少, 正道多, 斜道少,这是千百年来刻在城市血液里的东西,历经风霜, 依旧坚韧厚重。 武生班选择的便是贯穿市区正中央南北的大道, 想扎进市区,这道距离最短,路面最宽,视野最开阔。即便遇阻,也有四面八方任你逃,而无论你想去市区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在这条路上抵达相应的平行点,然后一个转弯,横插直入。 更重要的是武生班的第一选择,省体育场,就在这条南北主干道的边上。如果说乔司奇那位于人口稠密生活区的“豪宅”是在深山老林里,那省体育场就相当于坐落在山脚下,只要冲得到山脚,不用往山林里扎,直接就可以弃车圆满。 “还是没信号……” 宋斐失望地把手机塞回去,靠着戚胸膛叹气。 宝马车里,戚抱着宋斐窝在副驾驶,吴洲、傅熙元、冯起白、赵鹤略微前后交错,紧密挤在后排,四人臂弯里则是横躺着的邝野。 原本横躺着的应该是身量相对纤细的冯起白,奈何体院三剑客加上游泳健将邝同学都走硬汉风,肩并肩挤在后排的结果就是要么总有一个屁股着不了座,要么就是大幅度地前后交错,但这样屁股是坐稳了,前后空间也占得差不多,冯起白根本不可能打横进来,必须团成团插空塞。最后没辙,只好用冯起白和邝野交换,前者跟体院三剑客肩并肩挤成一排,后者假装自己是驴皮影,成片状横插而入,腿稍弯曲,关门走起。 “你就多余试。”感觉自己已经被挤成沙丁鱼罐头的邝野,现在从头到脚,就一张嘴还能动。 “那可说不定,”傅熙元不同意他的观点,“水电都没停,有信号也不是不可能。” “也只剩下水电没停了。”戚一声轻叹,难得露出明显的低落。 宋斐不解地往斜后方仰头,看他:“什么意思?” 戚情不自禁地摸了一把他的脸蛋,才反问:“你多久没见过雾霾了?” 宋斐怔住。 刚出学校的时候他还在想,虽然这么蓝的天是很美,但他就是贱皮子地怀念pm2.5,如今被戚这样一问,才发现,他怀念的并非真正的空气污染,而是那背后的深层原因——工业活动。但是现在,那些尸潮爆发之初仍在坚持的工业生产,和雾霾一起,消失了。 见宋斐迟迟不语,但显然已经明白过来的神情,戚动了动身体,把人搂得更紧:“别想了。” 宋斐缓慢却坚定地摇头:“不,我得想,我还得分析一下现在究竟是不是已经到了最坏的情况。” 戚无奈:“就算到了,你又能怎么办?” “那就什么都不用干了直接死等啊!”宋斐从他怀里挣扎着直起后背,转过身正襟危坐,跟bf面对面,理所当然的脸上萦绕着百家讲坛的光辉,“道家哲学有云,触底反弹,任何事物发展到了最极端的低谷,必然迎来强势上扬,崭新明天,这是不可辨驳的客观规律!” 戚:“……” 宋斐:“帅哥,为什么你的表情如此一难尽?” 无奈重重叹口气,戚难得耐心地问:“谁告诉你触底反弹是道家哲学?” 宋斐愣住,眨巴下眼睛:“不是吗?” “物极必反才是!” “一个意思嘛。” “……” 复合后的bf改了很多缺点,也点亮了很多技能,但对学术含糊零容忍这个,亘古不变。 对视两秒,宋斐在戚学霸的凛然正气里败下阵来,缩缩脖子,越过bf肩膀看向后排亲友团求助:“所以触底反弹哪来的?” 体院三剑客看天窗的看天窗,看车窗的看车窗,还有一个哼起了甩葱歌。 艺术学院冯战友干脆躲在打横战友后面,头都不冒。 最后还是玉体横陈的邝同学艰难抬起上半身,将头露出椅背,以准世界五百强员工的身份给了班干部答案:“那是金融学的词儿……” 说话间,车已进入市区。 再没土路可走,早十几分钟前,武生班就回到了康庄大道。 两侧的建筑明显多起来,但不知是不是街上没人的缘故,楼宇也显得一片死寂。沿街商铺更是多被打砸,橱窗玻璃碎满地,一片狼藉。 听见车声,很多建筑里都涌出丧尸,但不成规模,零零碎碎三五成群,没等近车,便已被武生班甩在身后。 小伙伴们不知道这样算是好还是不好,丧尸少,是不是意味着安全躲藏在建筑物里的人仍占了大多数? “现在到哪儿了?”李璟煜前倾着扶住驾驶座靠背,问司机。 作为一名几乎不往市区来的宅属性乖乖学子,现在的小鲸鱼看哪里都无比陌生。 乔司奇既然警惕路两侧的建筑,又要照顾前方的路况,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马上进三环了。”副驾驶位置,在何之问肉感十足的大腿上坐得特舒坦的马维森,帮乔同学回答。 李璟煜:“我记得之前说体育场在二环旁边?” 马维森:“对,如果能一直保持现在的速度,也就二十分钟。” 何之问:“乔司奇能不能保持这个速度我不知道,但我真保持不住了。wilson哥,人腿都是肉长的……” 马维森安慰地摸摸何同学的头,完全不走心地哄:“再忍忍,一咬牙就过去了。” 何之问黑线:“那敢不敢咱俩换个位置,你也为我咬一次牙。” 马维森:“你得正视现实,我比你瘦啊……” 何之问:“那我还比你矮呢!” 马维森:“哪能,你就是看着不显个头,比例问题……” 何之问:“滚蛋,我穿鞋才一米六九!” 马维森:“……” 李璟煜、林娣蕾、黄默、王轻远:“……” “小何你也不用这么拼吧……”罗庚从后备箱里转过身,扒住后排椅子被露头,“要不咱俩换?我这里老刺激了,微型欢乐谷!” 何之问:“……那个wilson哥,我觉得咬咬牙再坚持二十分钟应该行。”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说话间,两辆车一前一后,进入三环。 然而没过两个路口,乔司奇就不得不踩下刹车。 他这一刹车不要紧,好巧不巧跟在后面的周一律正被没玻璃的车窗吹掉包在头顶上的羊绒围巾,视线挡住的一瞬,乔司奇踩了刹车,结果等周一律把围巾从眼睛上抓开,大红色吉普近在眼前。 幸而车速不快,他一个急打方向盘,躲开吉普,然后刹车到底! 毫无防备的宋斐一脑袋磕到挡风玻璃上。 后排五个人总算尝到了你拥着我我挤着你的好处,跟卡扣似的,纹丝不动。 “什么鬼?!”周一律拿着对讲机喊话,同时不忘透过没玻璃的车窗,警惕随时可能窜出来的丧尸。 “前面过不去了,连环撞车,全堵死了!”对讲机那头的乔司奇语带焦急。 宝马车里的小伙伴一起伸长脖子,这才看见看见红色吉普前方确实是车祸现场,无数辆车堵在一起,密得像乱麻。 “得换路了,跟住我!”乔司奇仿佛一瞬间美国队长附体,语气竟是不容置疑。 但周一律实在是质疑习惯了,别说美队,你就是猴哥也不行:“你有把握吗?” 乔司奇:“哈?我告诉你,这市区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小道,交警都没我熟悉路况!” 周一律:“靠,谁给你的自信?” 乔司奇:“不用别人,就凭我上学期一张罚单都没收到。” 周一律:“……go!” ——乔司奇这样的马路杀手狂飙一学期没收到罚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已经游刃有余穿街过巷并能完美闪避所有摄像头……这个城市的毛细血管就在他心中! 红色吉普一个右转,朝小路就插了进去。 轿车连忙跟上。 没一会儿,吉普车就插入两栋破旧的民宅之间。民宅都是六层,看起来像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楼与楼之间就一辆车的宽度,倘若对向来车,必堵无疑。 但显然这条路就不是走车的,两边楼跟倒是停着自行车,偶尔会有一两辆被乔司奇的吉普刮倒,然后周一律就得踩着刹车跟过减速带似的咯噔咯噔压过去。 七拐八拐周一律已经没了方向,就跟着乔司奇屁股跑。但隐约能感觉到还是往北,只是没走直线,而是迂回着来。 大约半个多小时,车像是进了二环,因为写字楼明显多起来,再路过民宅也都是新建小区。 跟现代化气息一同扑面而来的还有丧尸。 尤其有一次开到步行街上的时候,两个丧尸直接扒到了周一律的窗框上,要不是周一律方向盘打得快,胳膊就得被结结实实啃一口。 “宋斐——”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乔司奇急切地呼唤。 已经被路绕晕的宋同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拿起对讲机:“我在!” 乔司奇:“穿过这条小路再前面就是省体育馆,但那边都是大道,肯定车挤车,过不去,怎么弄?” 宋斐:“我们能靠到多近?” 说话间牧马人已经驶出小路,挡风玻璃前豁然开朗,远处的体育场和近处的或趴窝或侧翻或跟自行车电动车等撞成一团的密密麻麻的车辆映入眼帘。 “靠不到了,目测至少还有三百米!” 乔司奇话音刚落,周一律的车也来到小路尽头,一个右转,红色吉普和吉普前的景象也一目了然,周一律没停车,但能且只能降低车速。 “弃车冲过去呢?”宋斐按着对讲机,但眼神却看向戚。 于是没等乔司奇说话,戚已经摇头,谨慎是他的本能:“我们不清楚体育场的情况,万一冲过去里面的人不开门,或者里面就没有活人了,怎么办?” 宋斐纠结,沉默。 “操,在这儿也看不清啊——”心急的赵鹤打开车窗,帮战友瞭望,但就像乔司奇说的,距离几百米,根本看不清。 不过其实距离近了也未必看得见,毕竟体育馆除了穹顶露天,其余都是全封闭,从外面只能看见密不透风的围墙。 “华夏民族正面临一场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但相信全国人民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定能渡过难关,迎来崭新的明天……” 冬日暖阳底下,熟悉的播音腔隐约飘来。 “下面是国际消息。继美国之后,加拿大和墨西哥也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截至目前,未知病毒已经在全球28个国家爆发……” 吉普车小伙伴先听见的,宝马队晚几秒,但两车小伙伴都不约而同震住。 最终还是乔司奇先反应过来,颤着声音冲着对讲机问:“你、你们听见了吗……” 宋斐元神归位,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按下对讲键:“还等什么,跑啊——” 两辆车几乎是同时开门,十几个小伙伴冲着体育场径直狂奔! 路两边被引擎声吸引正慢慢围过来的丧尸,乍见到活人冲出,瞬间进入狂暴状态,也由走变跑,追起来! 戚是整个轿车队里动作最慢的,事实上在宋斐往前奔的时候他还企图拉住对方,奈何bf静如处子动若疯狗,根本拦不住,直接窜了出去! 戚没辙,只要跑起来跟上。 一来二去,他成了十六人小分队的最末尾。王轻远是倒数第二,只比他快了一个身位。 路两旁围过来的尸群汇聚到一起,成了追击大军,距离武生班队尾只十几米距离! 而武生班窜得最快的宋斐和乔司奇已经抵达体育场最近的出口! 更让二人兴奋的是出口附近不仅没有丧尸,甚至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正守在那里,尽管只能看见背影,但也足够安心他们悬了一个月的心! “救命——”乔司奇人未到声先至。 宋斐正想给队友点赞,却见两个“警察”在听见喊声之后不自然地晃了下。 宋斐下意识想停步,但惯性还是让身体继续往前冲,只是没有刚刚冲那么快了。 乔司奇没有任何危机意识,就在宋斐降速的时候,他已先一步抵达“警察”背后,而这时“警察”也恰好转过身来—— 一个没有右脸。 一个没有下巴。 乔司奇直接撞到了没下巴的怀里,整个人都木了。 宋斐咬牙冲过去想把人拉开,可根本来不及,眼看那丧尸就要抬起胳膊箍住乔司奇。 宋斐一个加速,也不拉了,直接撞,连丧尸带乔司奇一起撞进出口里。 出口的通道门开着,倒下的瞬间宋斐就看见了里面的景象。 地狱。 不是人间地狱,就是地狱。 明亮得晃眼的阳关底下,是整整一田径场的丧尸,它们僵硬地站立着,簇拥着,茫然,空洞。相比外面的丧尸,它们似乎连啃食的冲动都不那么猛烈了,就那样看着虚无的某个点,仿佛那里就是它们全部的精神世界。 剧烈疼痛从手腕传来。 宋斐一个激灵,回过神,正撞上一道白光闪过。 乔司奇被他一撞飞出,最终倒进丧尸怀里的变成了自己。 紧接着赶过来的赵鹤用金属筷子帮他结果了身下的丧尸,但定睛去看,自己的手腕已经先一步被对方啃到嘴里。 哪怕在筷子已经插到丧尸脑门上的此刻,一动不动的尸体仍不愿意松口。 宋斐愣愣看着自己的手腕,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那边的警服丧尸被王轻远和罗庚联手撂倒,这边的戚已到跟前,几乎是把宋斐胳膊从丧尸嘴里扯出来的,然后看也不看,直接把人薅起来就往旁边跑! 宋斐还处于“自己被咬了”的恍惚里,完全跟不上节奏。 但小伙伴们已经方向明确——横在临近出口处的大巴车! 怎么上的大巴车顶宋斐已经没了印象,直到戚粗鲁地撸起他袖子,好一番查看,末了如释重负地舒口气,一把紧紧抱住他,就像要把他勒进身体。 “幸好,幸好……” 反复就这一个词儿,戚说了不知道几百遍。 追击尸群围到大巴车四周,企图攀爬,十四个小伙伴绕车顶一圈,严防死守。 宋斐终于在一片骚乱中回过神,第一个动作就是挣脱开戚,抬胳膊自己瞅。 戚这叫一个恨得牙痒痒:“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宋斐没理bf,反正早晚都要被怼,他得先干正事——比如一个虎扑紧紧搂住马维森! 马维森正蹲着捅下面丧尸呢,被这一扑差点栽歪下去。 “你有病啊——” 好不容易转过身,冲着宋斐就是一声吼。生死攸关,谁都要怒。 宋斐对上马同学怒目圆睁的脸,又是一个大力拥抱:“救命恩人,请受我一吻!”说完就要往脑门上上嘴。 马维森立刻手脚并用把人推开,并且一针见血刺破此种行为的本质:“你是报恩还是报仇啊——” 小伙伴们看半天才弄明白,原来刚才丧尸那一嘴咬住宋斐手腕不假,但宋斐手腕上还带着马维森早前送的护腕呢。这一口虽然疼,却并没真正破皮伤肉,对于宋斐,根本就是死里逃生。 戚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索性也不吐了,把人抓回来刚想直接掰扯之前的冲动和冒失,大巴车忽然猛烈一晃。 所有小伙伴都跟着脚下不稳,何之问更是没站住,直接坐到了车顶上。 “它们在推车。”王轻远声音不大,但前所未有的严峻。 众战友闻望去,只见原本围在大巴车四周的丧尸都集中到了一侧,正齐心合力推车身,眼看大巴就要侧翻! 无需号令,十六个战友默契地聚到被推的这一侧,手挽手肩并肩,防洪堤似的,用自身重量抵制下面推力! 但眼见着丧尸越来越多,倾覆只是迟早的事! 更要命的是田径场里的丧尸终于想起了自己还使命,正蹒跚着从各口奔出来…… “天要亡我们啊——”马维森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招能破眼前的死局。 “闭嘴!”邝野的《负能量马の相处守则》里早就剔除了“客气”二字。 “得想办法回车上。”虽然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要对宋斐之前的冒失冲动进行严厉鞭挞,但戚还是看得明局势,分得清主次。 马维森:“说得容易,怎么回,飞吗?!” 戚:“……”比宋斐更让人想抽的家伙出现了。 大巴车身又一个晃,比上次幅度还要大! 宋斐急中生智:“有了,找个人引开他们!” 马维森:“我们都在车顶上怎么引,难道要人下去跟尸群赛跑吗!!!” 林娣蕾:“宋斐,我不是向着谁说话,但我也觉得这里和学校情况不一样,我们谁也预料不到什么时候在哪里会冒出丧尸,人工溜丧尸太危险了……” 宋斐:“不是,你听我说完,我刚才跑过来的时候看见那边有一辆插着钥匙的摩托车,像是刚倒的,还没熄火呢……” 林娣蕾:“wilson,我们相信你!” 马维森:“……什么就相信我啊我都信不过我自己好吗!!!” 宋斐:“除了你这事儿没别人能干,天降大任,命中注定!” 马维森:“ 命你妈蛋,唯物主义战士我就信科学!” 乔司奇:“宋斐——” 宋斐:“正忙着呢你又干嘛!” 乔司奇:“别跟他废话,想让他干什么就直接让他干,你要好说好商量他肯定说不行!” 宋斐:“这都是什么鬼习惯!” 乔司奇:“你没遇见过那种越劝越哭越不搭理越自己就啥事儿都没有了的人吗,这货就属于那种,说白了俩字儿,欠虐!” 马维森:“乔、司、奇!” 宋斐:“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马维森,你他妈赶紧给我下去!!!” 马维森:“……靠!” 咚—— 咒骂的尾音还在喧嚣的尘土里没散,马维森已经从没被丧尸推的那一侧猛然跳下,头也不回朝着摩托车狂奔而去! 这回可真是黑摩的了,轮子比马维森的重机车细小了好几圈,座位倒宽敞的两个成人随便塞。 这厢马维森刚扶起摩托,那厢闻讯而来的丧尸就成包围之势。 眼看包围圈就要合拢,马维森一拧油门,连人带车飞驰而起,竟精准穿越唯一空隙,怎一个帅字了得! 卷起的尘土里,徒留众丧尸懵逼。 上了摩托的马维森就像穿了盔甲的钢铁侠,先是绕着大巴车狠狠秀了几圈车技,趁所有丧尸都被他吸引之际,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丧尸哪能忍,立刻快步跟上。 没用宋斐部署,马维森就默契地知道该去哪里——他的摩托车方向坚定,径直朝吉普车和轿车停靠的那边疾驰! 眨眼功夫他已来到战车处,但完全没有停留,继续往前! 猎物没停,丧尸自然也没停,吉普车也好轿车也好,在它们眼里都是无物,很自然掠过,继续追逐摩托。 大巴车下还剩下零星丧尸,但体育场里仍源源不断有丧尸出来。 机不可失,戚果断下令:“跳——” 不用多余的话,所有人都知道该往丧尸没聚堆的大巴车底下跳,故而有的跳车头,有的跳车尾,还有的追随马维森的路,从另一侧跳。 但无论落在哪里,都殊途同归——回战车! 三百米的距离要是狂奔,也就片刻的事儿,尤其在马维森已经带走大部分丧尸的情况下,十五个战友顺利回到车上。 这时候就无所谓司机要不要命了,大家都本能地回归原位,最大限度避免可能出现的影响效率的混乱! 上了车的乔司奇二话不说,一脚油门就去追马维森。 宋斐这边麻烦点,得一起帮着周一律扒拉窗外丧尸,耽搁了两分钟,才开起来。 马维森不愧是外院小霸王,那哪是开摩托溜丧尸啊,那是开摩托怼丧尸,后面跟着的就不说了,前面再遇见的,遇一个撞飞一个,遇两个上天一双,简直就像抡着两把板斧的李逵,也偏巧那摩托车也是黑的,名副其实黑旋风。 到后面连迎面的丧尸都躲着他了,宁可先闪开,再跟着伙伴们一起跑,追也追得安心。 “你骑慢点——”乔司奇死也追不上,怒了,放下车窗一顿吼。 马维森正才从嗨点里回过神,连忙操纵车头,从直线变成绕大弧! 丧尸不明所以,也被带着一起绕。没一会儿,马维森的摩托车就彻底绕回来,而此时,再没有什么能够阻隔johns和wilson。 一个紧急刹车。 一个脚下摩托。 何之问非常有眼力见地打开副驾驶门,把属于自己的战友重新拉回大腿。 跟着乔司奇突出包围圈,徜徉在僻静小路之后,轿车里八伙伴才长舒口气。 宋斐拿着对讲机问:“我们现在去哪?” 乔司奇的回复是:“咱家。” 两个字,听得所有小伙伴心里都蓦地一暖。 戚也挺感动,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在宋斐通完话后,很自然把对讲机取过来,递给后排随便谁,然后扶正腿上的bf,眼观鼻鼻观心:“乔司奇做事不过脑子,你就跟着他一起不管不顾往里面跑吗?” 戚的态度不能算差,但肯定也跟温柔搭不上边,貌似和缓,却透着严厉,是那种宋斐非常熟悉的怼人前奏,只是披上了一层“我没有生气我很理智我在好好和你说话”的虚伪面纱。 宋斐就有点不爽,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事儿自己占理啊:“体育场大喇叭都播上新闻了,谁能想到里面全军覆没,正常人都会认为里面是安全区吧?外面还站着警察,肯定会当成正在守卫啊!” “你仔细听广播了吗,仔细听国际消息了吗?病毒在28个国家爆发,你动动脑子,我们找到收音机的时候新闻里病毒就已经蔓延到32个国家了!那不是新闻,只是定时定点循环放的录音!” “……” 宋斐被怼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毕竟一车都是小伙伴,不比私底下就两个人。不,就算现在只有两个人,被这么劈头盖脸嘲,他也郁闷啊! 28,32,鬼能听出来区别啊!!! 宋斐求证似的看后排伙伴,五伙伴虽然同情,但莫名就有点打怵不怒自威怒起来更霸气的戚,纷纷别开眼,假装自己只是无关路人。 但在无人看见的阴暗角落,一只手悄悄按下了对讲机的喊话键。 红色吉普车里,放在挡风玻璃前的对讲机忽然传来电流音。 乔司奇以为伙伴有话要说,刚想去拿,就听见里面传来戚沉下来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冲动?” 乔司奇愣了愣,继续握住方向盘,开自己的车,只是把耳朵竖起来了。 “为什么我做对事情的时候你从来不说话,一做错你就挑刺,而且我也没做错,谁会跟你个神经病似的记住国际新闻里的感染国家数量啊!” 吉普队小伙伴面面相觑,精神一振,都在彼此眼中读出了相同的兴奋——哟呵,吵架了嘿! “没人非让你记住国家数量,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过脑子,这话我说了八百遍了!” “我也跟你说过八千遍了,我这人就这样,改不了了,你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唔——” “呸!一不合就上嘴是什么套路!” “你敢再说那两个字试试?” “……我他妈快让你搞崩溃了。你要是不喜欢我,那就行行好,别撩了行吗!” “我如果不喜欢你,干嘛死缠烂打也要跟你在一起?” “但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啊,就知道数落我,训我,批评……” “我喜欢你。” “操,我的意思是……” “我爱你。” “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没你不行,你别不要我。” “……” 对讲就此结束。 那只阴暗的小手因为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无法继续按键。 吉普车里一片鸦雀无声。 情话三连击,丧心病狂,毁天灭地。 忽然一只纤纤玉手从后排伸过来,抓住对讲机。 下一秒,整个宝马车里都听见了小地雷真诚的呼叫—— “搂没?亲没?和好没?宋斐,你要实在过不去心里的坎就别逼自己了,三观不合不能恋爱,放着我来!” 轿车八战友:“……” 吉普六战友:“……” 后备箱罗庚疲惫地遥望苍茫天地,爱一个人,好难。 明明想围观热闹,结果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武生班小伙伴们生无可恋,决定暂时屏蔽掉外界一切信号,包括黄赌毒。 但难得有机会敞开心扉诉衷肠的俩不要脸班干部毫无所觉,腻味着,倚靠着,耳鬓厮磨。 从前的戚根本不可能说那些话,他认为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都是体现在行为上的,说一千句做不到一句,说那些花里胡哨的干嘛。 但在复合之后的相处中,他慢慢有点开窍了,直到刚刚,彻底悟透——距离再近的两个人,心也隔着层层皮肉呢,有些话不能藏着,有些心情不能沉默,藏着了,沉默了,最开始对方还能相信这些东西在,可藏久了,对方就没底了。 他之所以能够在相处中比宋斐踏实那么多,是因为宋斐从不吝于表达,从不说模棱两可的话。现在回头看,分手前的那段相处时光里,宋斐就已经变了,不再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有时候好像想说什么,但转瞬就笑笑,说没事。 宋斐说没事,他就真的以为没事,直到某天吵架,这人提了分手。 幸而,现在那个直来直去的宋斐又回来了。 还是非常磨人,但他被磨得很酸爽,并目测有迷恋上这种酸爽的可怕趋势。 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绝不重蹈覆辙,是戚的优良传统。所以趁着这会儿气氛好,他在轻微的颠簸里,咬着宋斐的耳朵,认真保证:“你要是喜欢听,以后我天天说。” “也不用天天说啦……”宋斐有点不自在地揉了下发痒的耳朵,“但隔三差五你得来一回吧,光扇巴掌不给甜枣,那我多可怜……” “嗯,少扇巴掌多给枣,”戚弯了嘴角,“那你也一样,有话就直说,别藏在心里,我这人迟钝……” 宋斐:“那我真说了?” 戚:“嗯?” 宋斐:“上学期有个追你的学妹,后来放弃了,还到处散播你是gay的事还记得吧?” 戚:“终生难忘,怎么了?” 宋斐:“呃,我帮你向她出柜的……” 戚:“……” 宋斐:“……” 戚:“等会儿到了乔司奇家,找个没人的房间,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脸。” 宋斐:“……这种打到一折的保证谁会过去啊!!!” 章节目录 城市不死 > 驶离省体育场的武生班在乔司奇的带领下一路夺命狂飙, 最后也不知道又钻进了哪条小巷。 之前在三环附近还可以说不算绝对的市中心, 可现在都二环内了, 乔同学还能完美避开所有主干道、写字楼、步行街、商业区等等, 准确找到这种极富年代感的民宅小巷, 而且一找就是连续一片, 车在里面穿梭起来就没完了, 时光仿佛一下子倒流几十年,战友们也是打心底佩服的。 不知是武生班运气好,还是丧尸们都集中到宽阔地带或者高口大厦密集的商业区去了, 这一路上小伙伴们再没遇见成规模的丧尸,偶尔零星几个,一脚油门也就擦过去了。 这时已是正午, 天气却突然晴转多云。 吉普车和轿车一前一后, 行驶进了一个城中村。都是老楼,外墙斑驳, 加上乱搭乱建, 早看不出本来面貌。楼与楼之间挨得很近, 再算上乱堆乱放的杂物, 垃圾, 能通行的宽度甚至不到三米, 一辆车勉强可以,但宽如乔司奇的吉普,还得把车速放到最低, 小心谨慎地往前蹭。 很不幸, 即便这样,车头车身还是轮着番的刮,在垃圾桶上,三轮车上,甚至不知道里面腌的什么的大缸沿上,留下牧马人亮红色的油漆。 “你们说乔司奇他爸知道自己儿子开的是碰碰车吗?”眼见着又一个蓝色塑料桶被牧马人顶飞上天,宋斐收回视线,感慨万千。 “肯定不知道,”周一律压着车速,跟在牧马人后面,“否则应该给他买辆坦克。” “为什么不是没收杀人工具反而还要增强杀伤力?”赵鹤压下邝野大腿,身体前倾过来插话。 周一律叹口气:“还没看出来吗,那就是个惯孩子的爹,就差没给乔司奇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了。” “我要是他爸,直接吊销他驾照!”高难度姿势横塞在后排四伙伴怀里的邝野浑身上下就嘴能动。 傅熙元:“那也太便宜他了,我要是他爸,先一顿胖揍,再没收驾照!” 吴洲听到这里,终于耐不住良知的煎熬:“我觉着咱们可以仇富,但不能背后占人家便宜吧……” 一直饶有兴味听着的宋斐,闻捂住胸口,语带认真:“经你这么一说,良心是有点痛……” 周一律白他一眼,看着那脸上强忍的笑,刚想说你就装吧,忽觉余光一暗,本能回过头来! 只见不知哪刮来的一件藏蓝色工作服,正贴在挡风玻璃上。 周一律虎躯一震,手忙脚乱去开雨刷器,动作十分慌张,动静也很大。 宋斐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挡风玻璃,哭笑不得:“一件衣服而已,不至于这么害怕吧。” “你不懂,我现在只要看不见乔司奇那破车,我就心慌,总觉得……操!” 话没说完,雨刷器已经把衣服刮下去了,而视线一直没敢离开挡风玻璃的周一律,几乎是在视野清明的瞬间就发现乔司奇已经停车,于是脚下比大脑更快给出反应,一脚刹车到底! 轿车队小伙伴们无一防备,全被猛闪了一下。 有宋斐这块定山石坐身上的戚受波及最轻,也回神最快,可下一秒就瞪大眼睛,连身上龇牙咧嘴的bf都顾不上了,猛然伸手过去抓住周一律要按喇叭的手:“你疯了——” 在这里按喇叭简直就是告诉丧尸,快来抓我呀。 周一律在吼声中清醒过来,甩开战友的手,换挡,倒车! 戚这才明白周一律为何要按喇叭——前面的红色吉普正缓缓向后倒! 作为司机,面对这种毫无道理的倒车,甚至很可能是溜车,按喇叭是本能反应。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乔司奇倒车的原因——正前方,一辆大型厢式货车已驶入这条小路,迎面而来且看架势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 一路不容二车,人家厢货不退,他们俩小破车只能认怂,乖乖让路。 好半天,武生班的两辆车终于退到一处宽敞地,并默契靠边。 片刻后,厢货驶出,小伙伴们这才看清车厢侧面印的几个大字——老战友搬家公司。 本以为厢货开出来之后就该一骑绝尘,哪知道剃着平头戴着墨镜的司机在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后,忽然停住了车。 并排靠在一边的吉普队和轿车队都一头雾水,而那边的司机已经放下玻璃,半个胳膊搭到车窗上,冲着这边问:“你们不好好躲起来,在外面乱晃什么?” 本地口音,却透着一种特别的铿锵有力。 周一律没车窗,当仁不让成了外联,只得探出脑袋仰头答道:“我们是刚从南郊大学城那边逃过来的。” “大学生?”司机的口气难掩意外,下一秒摘掉墨镜,好像这样就能把武生班看得更清,“就你们两车?” 墨镜下是一张四十岁左右的脸,黝黑发亮,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常年风吹日晒。但他的眼底有一种坚毅,这让本来看着特有社会大哥范的他,一摘墨镜,露出心灵窗户,便瞬间换了个人似的,透着一股子英武正气。 “就我们两车,大部分同学都还在学校里躲着呢。” “你们为什么不躲?” “没吃的了,听广播说市区有空投。” “然后你们就一路闯过来了?” “嗯。” “没遇见怪物?” “……大哥你是不是在逗我?” 黝黑汉子愣了下,才转过弯来,拍着车门大笑:“你们现在这帮孩子还真是……” 刚把车玻璃放下来的乔司奇,被吓得心脏差点漏跳,也顾不上尊称了:“你小声点!” 黝黑汉子笑够了,才摆摆手:“没事儿,这里偏着呢,我天天从这过,就没见过几个怪物。” 周一律:“那住这里的人……” “早躲起来了,不信等会你再开进去的时候,注意往两边窗户里看。” 周一律正消化信息呢,那头汉子又道:“能从大学城过来,你们肯定也有两下子,但听我一句劝,白天尽量还是找地方躲着,想干什么,就晚上出来,晚上那帮怪物视力差,好对付一些。” 乔司奇恍然大悟:“难怪我们开一路都没见着多少人,原来都是昼伏夜出啊……” 黝黑汉子一脸“你以为呢”的无奈:“也就你们这帮愣头愣脑的孩子,不管不顾瞎往前冲。” 乔司奇不乐意听:“我们在学校里的时候也是夜行战士,这不是才开出来不熟悉市区战况嘛……” 黝黑汉子忽然严肃起来:“性命攸关的事,别当玩笑!” 乔司奇瞬间闭嘴。 武生班所有伙伴也被震得一抖。 气场全开的司机大哥简直太有威慑力。 “你们现在要去哪?” “乔司奇家。”周一律乖乖回答,速度奇快,说完了还贴心意识到大哥可能不懂,立刻进一步解释,“就是……金什么湾。” “金色澜湾!”乔司奇马上查缺补漏。 黝黑汉子皱眉:“那可挺远,非得过去吗?” 周一律解释:“我们都是外地的,也找不着其他落脚点,刚才想去省体育场,可那边已经……而且运气好的话,他家还能有点儿吃的。” 黝黑汉子点点头,表示懂了,然后忽然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武生班全体怔住。 黝黑汉子却径直走到车尾,啪啪拍了两下车厢门。 车厢里显然有人,很快门从里面打开,但没人出来,而是汉子跳了上去,并且进到里面。 武生班隐约听见司机在跟人说话,好像还不止一个人,但隔着车厢,既看不见,也听不真切。 不过很快,车厢里就探出好几个脑袋打量这边,全是司机同款,三十五六、四十岁,皮肤黝黑,眼神刚毅,只是这会儿,刚毅里还透着好奇。 打量没有持续多久,脑袋就缩了回去,司机抱着两箱东西跳下来,往武生班这边走,车厢里则伸出两只胳膊,把门拉回去关紧。 “拿好,省着点吃。”司机把两箱方便面塞进周一律没玻璃的车窗。 后者条件反射地接住,但大脑有点空白。 还是宋斐凑过来,不可置信地问:“给我们?” 黝黑汉子被逗乐了,笑容让他硬汉的脸上多了一丝柔情:“嗯,给你们。” 贫嘴如宋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憋半天,憋出来一句:“谢谢。” 说完他都想抽自己。 黝黑汉子笑着,不以为意。 “既然你们听了广播,我就不废话了。”俯身下来,他透过车窗环顾车里的每个人,最后一字一句叮嘱,“记住,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八战友定定看他,半晌,用力点头。 黝黑汉子似乎放下心来,转身回到车上,缓缓关上车窗。 十六个小伙伴目送货车起步,慢慢开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哪知道没开出几米,黝黑汉子忽然重新放下车窗,探头回望:“小鬼,下次再遇见我这个岁数的,叫叔!” 武生班小伙伴面面相觑,噗嗤全乐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尤其是这样一把火热的炭,对于武生班小伙伴来说,不只是温暖,还有一种被长辈呵护的幸福。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帮没出社会的少年,当然他们自己是不会用这个词的,在同龄人听来,绝逼是装嫩。可放假回到家,谁不是跟爹妈撒泼打滚,犯二犯浑。 长不大,是因为一直有人在宠着你。 “应该是转业军人。”聊起车辆上的搬家公司名,戚如此猜测。 宋斐恍然大悟:“难怪,我就说怎么走路姿势看着那么挺拔。” “谁是最可爱的人,”邝野望着货车消失的方向,眼底泛起热气,“魏巍诚不欺我。” 重新开始上路,宋斐记起对方之前说过的话,忙不迭看向车窗外。 从车的高度只能看见两侧住宅楼一层的窗户,但足够了,因为距离实在太近,甚至伸手都能摸到护栏。 只见几乎挨家挨户都挡着窗帘,有的好像没窗帘,于是用床单临时遮挡。但不管是窗帘还是床单,只要有缝隙,就能隐约看见那后头窥视着的人。 他们警惕着,观望着,带着恐惧,带着小心翼翼,带着一切面对危险时会产生的情绪。 却唯独,没有恶意。 所以即便感觉到了这种来自暗处的窥视,武生班也没有觉出太多的不舒服。 相反,知道还有这么多人安全,竟让他们有一种安心和踏实。 ——这是一座寂静的城市,但不是死城,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了。 驶出城中村之后,没多久,武生班就在乔司奇的带领下进入一条菜市场小路。 摊贩自然不见,但摊档还在,小篷车一个挨一个,诉说着昔日的繁荣。 市场尽头是一排住宅楼,比城中村里的楼看着新一点,但也有年头了,乔司奇隐约看着楼前晃荡几个丧尸,打定主意一出菜市场,就急转弯往右走。 对讲机里给周一律通气的也是这个路线。 可没等他开出市场,住宅楼下的丧尸却越聚越多,眼看就要密密麻麻堵住市场出口! 乔司奇没法再淡定,一脚油门开始往前冲。 见吉普车加速,周一律也赶紧跟着轰油门。 两辆车一前一后,赶在丧尸牢牢堵住菜市场出口之前,突出重围,却不料右转过来,迎面又是一群丧尸! 乔司奇彻底慌了神,也顾不得从长计议,哪能跑就往那边跑,最后竟一溜烟冲出未改造区域,误闯回商业区! 这下可热闹了,丧尸不是成倍增长,是成几次方的往上翻。 乔司奇再顾不得什么大道小路,先逃命要紧! 周一律跟得这叫一个辛苦,好在轿车给力,才没跟丢。 可一步错,步步错,哪哪都是丧尸,哪哪都有追兵。 就这么不歇气地飙了二十分钟,才总算甩开所有丧尸,来到一处僻静地。可悲催的是,这地儿乔司奇也没来过,彻底懵逼。 见车速有缓下来的趋势,周一律索性把车开到他左边,两辆车并驾齐驱,让宋班干部方便跟乔司机交流:“又怎么了?” 乔司奇呃啊半天,才尴尬承认:“这路我不认识……” 宋斐囧:“你不是横中直撞过,一次拍不着吗!” 乔司奇黑线:“那我也是往租的房子开,不是全城乱窜啊!” 戚把宋斐脑袋扒开,对着乔司奇冷静道:“我们刚才大方向一直是往东,现在再往西就能回市中心,到了市中心你不就知道了。” 乔司奇看了眼天上越来越厚的云层:“现在连太阳都看不着了,你知道哪边是西?” 戚晃晃手里的bf手机:“有指南针。” 乔司奇:“我们要往东,你指南有什么用啊!” 戚:“……” 全体战友:“……” 乔司奇:“呃,我刚刚说了什么?” 周一律:“你们车就不能派个人把这智障收了吗!!!” 这边周一律刚分心,那边望着前路的宋斐就瞪大眼睛惊叫:“小心井盖——” 周一律猛然回过神,就见前方赫然一个下水井,井盖被挪开放到旁边,露出黑洞洞的井口! 眼下这车速压上去不是车轮卡里面就是直接爆胎! 周一律赶忙踩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车速太快,眼看就要压过去…… 忽然一双胖乎乎的手探出井口,娴熟地勾住井盖,飞一般扯回去盖住。 但周一律的车速还是太快了,井盖还没彻底盖平,已经咯噔一声压了过去。 可这一幕还是惊呆了武生班小伙伴,都已经开过去了,周一律还是没松开刹车。 最终车在井口七八米外停住,乔司奇比他刹车踩的晚一点,又远出几米。 十六个小伙伴无一例外回头看那神奇的井口。 连邝野都感受到了不对,挣扎着爬起来往后张望。 被轮胎压过的井盖半搭在井口,构图是一种微妙的和谐。 风吹过路面,一切都静悄悄的。 宋斐咽了下口水,也不知道是问战友还是问自己:“忍者神龟?” “不能吧……”马维森从吉普车副驾驶探头出来,认真眺望,“不符合国情啊……” 肉肉小手忽然又伸出来了。 所有人心里一紧,再不敢出声。 仍然是娴熟地抓住井盖,不过这回不是盖上,是重新推开。 下一秒,脸上贴满白纸条的卷发大妈从井口冒出头,火气十足地嚷:“大白天乱窜不要命啦——” 说完也不管武生班什么态度,反正人家爽了,小手一勾,井盖平整。 风吹过路面,一切还是静悄悄的。 要不是大妈的尾音还在远方没全散,武生班小伙伴们真的会以为这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幻觉。 林娣蕾忽然问:“你们说阿姨输了多少把?” 罗庚百思不得其解:“我更关心那底下有地方玩吗?” 赵鹤耸耸肩:“她们总会有办法的。” 李璟煜摇头叹息:“果然,没有人能战胜中国大妈……” 黄默莞尔:“丧尸也不行。” 宋斐忍了半天,实在辛苦,索性放任嘴巴咧开,露出欢乐白牙。 前收回,这个城市不仅不是死城,也根本不寂静! 勃勃生机,藏在任何可能或者不可能的地方,这是这个民族特有的乐观和坚韧——他为能生长在这样一片土地上,感到骄傲和自豪。 章节目录 最后一搏 > 不知是大叔大妈的圣光加成, 还是戚对方向精准的掌握, 没浪费太多时间, 武生班就回到了乔司奇熟悉的路上, 于是乔同学再度发力, 带着一百二十分的聚精会神, 绕着市中心外围小路兜啊兜, 竟顺利兜到了金色澜湾所在的那片高档住宅区。 这片商业用地上共有两个开发商盖的三个住宅群,分别是圣铂苑、金色澜湾小高层区、金色澜湾别墅区。其中圣铂苑临近马路,算是最外层, 乔司奇租的小高层夹在中间,最里面则是别墅区。 想去金色澜湾,圣铂苑门口是必经之路, 然后越往里面越安静, 等到别墅区就彻底绿树繁茂,鸟鸣清幽了。 武生班车辆这会儿所在的位置, 就是挨着圣铂苑的那条马路, 但还没等往里扎, 路就走不通了。 平日里车流量不算大的马路, 这会儿十分壮观。无数私家车挤在一起, 黑的, 白的,银的,棕的, 红的, 蓝的,香槟的,冷灰的,甚至还有粉紫和翠绿,其中不乏许多豪车,但现在它们都无差别地大团结,变成一张五颜六色的地毯,几乎铺满整个路面。 车门大多开着,显示主人弃车而逃时的慌张。 但与路面状况相反,整个住宅区却十分安静。 从武生班这里往圣铂苑望,一幢幢的住宅楼与平日没有任何不同。放下车窗,呼啸的只有风声。 “车是肯定进不去了,现在怎么办?”对讲机里传来乔司奇的询问。 拿着对讲机的宋斐看向车内小伙伴。 七伙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头。 宋斐收到,按下对讲键:“下车。” 对讲机那头没说话,但几秒后,前方的红色吉普车门全开,八伙伴带着各自装备行囊,悉数而出,并飞快闪到路旁的树后面,就像一群敏捷而谨慎的猫科动物。 “不错,”宋班干部很欣慰,“思路清晰。” “咱们也下吧。”周一律摘挡,熄火,为安全起见,还是拔了钥匙揣进兜里。 同吉普队一样,轿车队也是一下车就往树下窜,身手不比前者逊色。 呃,除了赵鹤。 ——为什么一路逛吃逛吃行李箱也不见轻啊!!! 很快,十六人都集中到树下。 树干碗口粗,根本挡不住他们伟岸的身躯,但挨着树,总是让武生班觉得心里踏实。 “就这么往里走?”李璟煜扛着铁锹,虽然明白没有其他选择,但光天化日近身肉搏什么的,还没有飙车就跑的退路,难免心理压力大。 小伙伴们也是同样顾虑,被这样一说破,便都沉默下来。 “胜利就在眼前,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就容易夜长梦多,”说话的是戚,表情同样有些凝重,但凝望前方的眼神坚定,“拼一把吧。” 小伙伴们还是沉默,但整个队伍的气氛已经渐渐沉着安定下来。 其实他们不是真的要打退堂鼓,只是动摇的时候,总是希望听见谁说上这样一句话。 拼一把吧。 一路到现在,他们都是拼过来的,现在只差最后一搏,咬紧牙关扛过去了,就是黎明! 武生班群情振奋,宋干部心神荡漾。 前者遥望前方楼宇,后者痴迷情郎脸庞。 ——这么一块好肉,怎么就到他嘴里了呢,他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 轰隆—— 突如其来的一声闷雷打断了宋同学的绮思,也震裂了武生班的斗志。 所有小伙伴不约而同抬头望天,只见太阳早不见踪影,越积越厚的云层已布满整个天空。 马维森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艰难道:“你们说,这会不会是老天爷在警告咱们别轻举妄动?” 小伙伴们黑线,邝野更是差点一脚把他踹出去。 不过没等邝同学抬腿,云层里忽然冲出三架飞机! 所有人瞪圆眼睛张大嘴,那表情知道的是看见了飞机,不知道的还以为看见的是ufo! 三架飞机在空中很快散开,两架飞向城市的其他方向,身影越来越小,直至重新消失在云里,但另一架却一直在原地盘旋。虽然离武生班所在的这片住宅区域还有一定距离,但显然并不算太远,所以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包括飞机上空投下的东西! 一个,两个,三个…… 方方正正的大包们绑着降落伞,在空中悠悠往下飘,仿佛把整个天空都映亮了。 “看见没,”邝野推推马维森,“刚才那声雷是老天爷提醒你,空投来了,赶紧接。” 马维森叹口气:“可惜,要是空投点正好在咱们脑袋顶上,就爽了。” 邝野扶额,认怂:“你什么事儿都能看见最悲催的一面,我也是服气的。” “记住空投点,”王轻远忽然提醒,“如果乔司奇家不行,或者以后东西吃完了,咱们也得过去接。” 众战友没语,只定定望着那架飞机,别说方位,恨不能把每个零部件都刻在脑海里。 空投完毕,飞机立刻离开,甚至都没等全部物资落地。火急火燎的速度,应该是还有下一个城市或者地区要投。 众人收回视线,这一次是彻底定了心,稳了神。 随着宋斐一声“go”,所有人小心翼翼向前行进。 很快,一行人便越过圣铂苑,进入金色澜湾范围。 整个过程里,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路过圣铂苑正门的时候,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往里看,然而园区内一片安静,只一些车凌乱地停在园内道路上,但既不见人,也不见丧尸,甚至没发现血迹。 小伙伴们不能确定是真没有,还是距离太远没注意,但不管怎么说,情况还是比他们想象的要好。 没多久,十六个人抵达金色澜湾正门。 仿欧式的小喷泉修在正门前方,进出车道分绕左右,连同两边各一扇需要刷卡才能进入的铁艺门。 众人绕过喷泉,跟着乔司奇来到右侧铁艺门前,门禁依然亮着,正常运营,于是乔业主很自然翻背包掏钱包找门禁卡。 等到他刷卡开门,十五个小伙伴已经翻过停车杆,进到园区里面抱着胳膊等他。 乔司奇囧,习惯害死人啊! “你家哪栋楼?”十六个小伙伴重新会合,心急的赵鹤直截了当地问。 乔司奇摇头:“现在看不见,你跟着我往里面走。” 宋斐疑惑地看着眼前这栋楼外墙壁上的花体阿拉伯数字“1”,不解道:“我记得你家不是2号楼吗?” 乔司奇:“对啊。” 宋斐:“眼前这个就是1号啊。” 乔司奇:“这片都是单号,双号全在里面。” “……”这是什么神规划!!! 轰隆——轰隆隆—— 接二连三的雷声响起,风骤然变大,吹得小区内的草木哗哗作响。 武生班条件反射躲到眼前的1号楼的楼根,那里都是住在一层的居民圈起的自家窗下绿地,有的荒着,有的盖了小棚子,而武生班跳进来躲着的这个,种着两棵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果树,一人多高,大冬天的,枝头光秃秃。 疾风在空中怒号,吹得人脸疼,心慌。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明明才下午两点,恍若暮色。 电影电视剧里,但凡有大事发生,总要电闪雷鸣疾风骤雨来烘托气氛,看得多了,也就无感了。可真放到现实里,尤其还被自己摊上,大家才发现,套路之所以得人心,是因为它真的有效果。 比如现在,他们就好像已经在这晦暗不明的天色里,感觉到了前路的艰难险阻。 “山雨欲来风满楼。”李璟煜淡淡道。 同为文学院师兄弟的邝野,亦有此感:“黑云压城城欲摧。” 简单两句,勾得众战友无限沉静。 赵鹤拧起眉毛,叹息:“是啊,山雨……黑……这天真他妈阴。” 全体小伙伴倒塌。 陪他一起憋了半天,结果最后听来这么一句,简直生无可恋。 “行、行了,”宋斐一难尽地挠挠被风吹得痒痒的脸,“乔司奇,带路。” 1号。3号。 5号。7号…… 这是一座有地势起伏的小区,土坡多,遮挡也多,武生班几乎是顺利穿过了半个园区,直到单号区的最后一栋15号楼前,才遇见第一个丧尸。 那丧尸穿着制服,看起来像是物业的员工。遭遇的时候,它似乎正晃荡着要往一处单元门里走,但在被武生班脚步吸引后,便不管不顾扑了过来。 武生班没躲,甚至好几个小伙伴也朝着它迎面跑过去。 双方瞬间遭遇,丧尸连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众人钳制,最终倒在罗庚的军刺底下。 骚动瞬间归于安静。 雷声和风声成了最好的掩护。 可就在小伙伴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诡异声响。 嘘嘘—— 所有人都一个激灵,猛然抬头! 只见四楼阳台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正趴在那里往下望,除了“口技”,这位业主还挤眉弄眼,生怕武生班不能迅速发现。 视线交接,青年立刻停下“口技”,竖起大拇指:“厉害,你们是不是练过?” 显然刚才的十六打一,被人尽收眼底。 但武生班小伙伴还没有从高警戒状态恢复过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青年见状,只得换了个问题:“你们要去哪?” “2号楼。”最先回过神的戚压低声音,简短道。 “那不就是旁边嘛,”青年有些意外,“业主?” 戚索性点头,这回连话都不说了。 青年似乎明白过来,立刻说道:“安啦,园区里面病人不多,我天天往下看,也没瞧见几个。” 宋斐知道对方说的“病人”就是感染者,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毕竟武生班已经穿过半个园区了,才碰见一个丧尸。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路上停着很多车……” “大部分都是业主的,一出事全想着往家跑,我就是这么从公司跑回来的。唉,还说呢,出事的时候我正跟老板叫板,已经放话要炒他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还挺惦记,总担心他安不安全……” 宋斐黑线,他对青年的“事业规划”真的完全不好奇,只得出声打断:“你的意思是那些车的主人全都像你一样,安稳回到家里,没被感染?” 青年收住话头,有片刻的迟疑,然后才说:“我不能确定他们都没被感染,只能说他们都在楼里,反正没在园区里晃,一个月下来我看见的病人,大部分都是物业和保安。” 宋斐:“如果感染了,它们还能有自主意识把活动范围控制在楼内?” 青年:“它们控制不住,单元门可以控制住啊,那是出来进去都要刷卡的。” 宋斐:“……” 全体伙伴:“……” 一个繁琐的小区门禁制度是多么的重要啊! “我其实叫住你们就是想说这个啦,”被问东问西的,青年才反应过来差点忘了正题,“你们进楼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这个小区里有病人,那99%都在楼里。” “听你的意思……你跑回来之后再没下过楼?” “当然没有。好不容易跑回来了,我肯定老老实实躲着啊。” 宋斐还想问什么,青年却忽然回头,冲屋里应了一声:“这就来——” 应完回过头,忙不迭跟武生班挥手:“不说了,我妈喊我吃饭了,反正你们小心点,都坚持到现在了,要是被感染,那多冤。” 宋斐乐,拍拍胸口,真心道:“都记这里了,谢谢。” 青年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转身回屋。 忘记关窗户的结果,就是他哀怨的喃喃自语随风飘落—— “不是萝卜就是土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妈,你上回就不应该拦着我团那些三文鱼大闸蟹西冷牛排北极虾……” 好端端一个“善意安全提醒”,结局却是把小伙伴们说饿了。 没有比这更悲伤的了。 “心态真好。”林娣蕾收回仰望视线,由衷道。 这话不仅仅是说刚刚的青年,还有之前的大叔,大妈,以及这个城市里许许多多和他们一样的人。 何之问叹息:“如果咱们学校里的同学能有这个心态就好了。” 王轻远:“不一样,他们天天看着空投,像楼上那位,家里还有亲人,说不定收音机都有,能获得希望的渠道很多。” 宋斐:“而且这个小区业主多有安全感啊,小区门刷卡,单元门刷卡,电梯刷卡,防盗门反锁,除了快递和送外卖的,谁能接近他们?” 全体战友:“……” 戚被逗乐了,没好气地揉了下他的脑袋。 面对灾难时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希望和安全感,一个让人乐观,一个让人坚强。 那些仍守在校园内的同学,如果能从他们播放的新闻录音里听到前者,就一定能靠自身收获后者。 武生班战友们这样坚信着。 2号楼,1单元门前。 随着乔司奇把磁卡贴在感应器上,门锁哒一下,应声而开。 武生班小伙伴,一半跟着乔司奇进入,一半仍守在单元门口,而开启的门扇由傅熙元、吴洲扶住,不让闭合,以确保一旦前方探路战友发生情况,全体小伙伴能够第一时间撤退。 进入一楼的八个小伙伴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电梯。 数字显示电梯停在八层。 走在最前面的戚率先抵达电梯门前,按下向上箭头。 按键亮起。 戚退后,跟战友一起严阵以待。 良久。 电梯还在八层。 章节目录 兄弟齐心 > 守在单元门口的小伙伴们没等来进攻信号, 却迎回了探路的八位战友。 电梯卡在八楼不动, 只有两种可能,一, 电梯故障,二, 八楼有情况。但无论哪种, 留给武生班的选择只有一个——爬楼梯。 不到万不得已,武生班小伙伴其实不想这么干。 乔司奇家在九层顶楼,对于摸爬滚打了一个多月的他们来说, 不算事儿。可这种小高层住宅跟校区教学楼不一样,教学楼电梯上去后要面对的是整整一层楼的房间走廊,鬼知道电梯门外什么情况, 尸山尸海都保不齐, 所以相对来讲,空间有限的楼梯道, 局面更可控。 但小高层不一样, 尤其乔司奇这里, 一梯两户, 也就是说电梯门打开之后最坏的情况, 两户人家全部感染, 丧尸数量也是极其有限的,他们只要能冲出去锁上九楼消防楼梯的门,整个九层就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战场, 打翻天也不会吸引更多丧尸过来;相反, 如果他们走楼梯,那就意味着每一层丧尸——如果有的话——都可以通过各层防火门进入消防楼梯,然后就一到九层随便串联了,弄不好来个上下包抄,整个武生班都得成饺子馅。 ——然而现在没得选了。 单元门被石块别住,维持敞开状态,以便后路畅通。 就在武生班准备进入消防楼梯道时,罗庚忽然拦住大家,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又摸出一小瓶six god。 这个“小”是实打实的,瓶身按照正常产品的外观,缩小了几倍不止,一看就是特惠装的赠品那种。但即使如此,还是让小伙伴们的心理安全指数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挺能藏啊……”乔司奇没好气地揶揄他。 罗庚嘿嘿一乐:“没到最后关头,哪能动压箱底的东西。” 绿色小瓶在十六个小伙伴手里逐一传递,虽然毫升不多,但效果惊人,没一会儿,全体战友都彻底失去了人味,但与之相对,脸上都多了一抹必胜的光彩。 十六人在楼梯口站定。 许是密闭空间的缘故,楼道里很安静,宋斐压低了声音,仍空旷清晰—— “自古华山一条路,”环顾完每一个小伙伴的脸,他把bf往前楼梯上一推,“帅哥,上!” 戚是做好打头阵准备的,毕竟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但做好准备和被媳妇儿毫不留恋往前线推是两码事好吗! “你……”啵儿。 “我……”啵啵儿。 “都给我跟住了!” 一个箭步窜上楼梯,戚同学矫健的背影就像吃了无敌星的超级玛丽! 十四个小伙伴看在眼里,真是不知道该赞叹宋班干部的撩汉手腕,还是哀悼戚班干部的恋爱智商。 一个转弯上去,戚率先抵达二楼。单扇外开的楼道门虚掩着,只留一条极窄的缝隙。 戚无声上前,单手轻轻抓住门把,不动,却暗中蓄力,以防门内情况不妙第一时间拉上大门,同时上半身前倾,眼睛贴近门缝。 幸而,二楼一片空荡。 电梯门好好关着,两户业主的防盗门也好好关着,虽然其中一户从戚的角度只能看见防盗门一角,但从一点声响都没有的情况推断,没丧尸的可能性更大,即便藏着,那个位置也顶多容纳一到两个。 极轻微的一声“哒”,门扇被戚悄无声息的合上。 为保证逃生,门设计的就是从外面锁不上的,所以戚只是单纯的关上门,是那种无论门里门外,只要一压下把手便能把门打开的状态。 戚也可以想办法从外面把门封死,但考虑到万一有住户想出来,封死的消防通道门将是一场灾难。为此,哪怕担着点“里面可能存在的丧尸开门进入楼梯道”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接下来几层的情况都基本相似,戚也就如法炮制,无论楼道门是大敞开还是虚掩,最终统统被他带上。这样的门阻碍不了人,无论里外,都可以随便打开,却能防住一些丧尸——毕竟不是每一个丧尸都懂得压门把手开门。 但到了五楼,情况有了变化。 半敞开的门里,明显有一个丧尸在业主防盗门前晃。年纪大约三十四五岁,穿着很商务,看起来特别像之前青年口中那些“逃回来的业主”,唯一例外的是,它脸上惨烈的啃咬伤。 跟在戚背后的宋斐也看见了,他咻地瞪大眼睛,但本能地闭住了嘴,没出声。 之前的几层楼爬得太顺利了,加上同样顺遂的横穿园区,让他几乎要以为就会这样一路畅通到顶楼,故而突然来个丧尸跃入视线,还是让他本能一激灵。 戚转过身,对下面两两一排顺延至四楼半转角的所有小伙伴,做了个“嘘”的手势。 排着长龙的战友心领神会,悄然放轻呼吸,全体戒备。 戚眯起眼睛,趁丧尸晃荡到那扇看不见全貌的住户门前,并背对着楼梯间楼道门时,踮着脚尖一步三台阶地快速上去!闪电般将半敞的门拉到仅剩一条缝,末了轻轻压下门把手,随着一记几不可闻的“哒”,门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上。 做完这些的戚飞速下台阶,悄声回到队伍里。 所有小伙伴聚精会神凝视那扇严丝合缝的门。 良久。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众战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默默给戚班干部的凌厉身手点赞。 或许门内丧尸会听见关门的那声细微响动,但等它回过头查看,门扇早一动不动,毫无异常。只要它不是尸界奇才,就不大可能分析出各种原因,甚至走到门前,压下把手,打开门查看楼道。 当然理论是这么个理论,可真能干成,还得要戚这样胆大心细,动作跟得上智商,智商又全程在线。 接下来小伙伴们要做的就是让队伍变成“空气”,悄然飘过五楼。 但在起步前,戚还是神色凝重地对着大家比了三个手势,分别是数字六、七、八。 没有刻意培养默契,但小伙伴们就是很神奇地都懂了——五层有一个丧尸,电梯卡在八层,那么很可能八层才是重灾区,五层这位说不定就是从八层晃荡下来的。若真如此,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层,越接近八楼,情况可能越糟糕。 感觉小伙伴们消化得差不多,戚又换了个“ok”的手势,讯问意味再明显不过。 十四个战友悉数抬手比“ok”。 宋斐也抬手了,只是没比划,而是回了个飞吻。 戚忍住想往上扬的嘴角,深吸口气,再度迈上台阶。 很快,六楼楼道门映入眼帘。 不同于五楼,这一层门几乎完全虚掩,门扇和门框几乎是搭在一起的,只差最后一下,锁舌就能带上。 但戚没弄这一下。 他看不见丧尸,意味着里面的丧尸也看不见他们,没必要再关门出声,多此一举。 在他的带领下,队伍安然越过六楼。 相比那些素未蒙面的丧尸的脚步,武生班行进之悄然几乎像是腾云驾雾了。连粗心的赵鹤,都在感觉不对后第一时间抠出卡在鞋底花纹里的小石子,做到轻轻地来,轻轻地走,挥一挥衣袖,不让丧尸看见任何光头。 六楼过半,七楼未达,戚停在楼梯转角平台。 七楼楼道门大开,一个丧尸里里外外来回晃荡着。它好像已在这里晃了许久,形成了某种机械运动,无神的双目就盯着脚下,既不看前方,也不看后路,更不看楼梯下面的武生班。 戚慢慢后退,将所有小伙伴从转角平台压回下面楼梯上,他自己则躲在平台边缘,楼上看不见的地方。 然后下一秒,转过身,冲着小伙伴们轻拍裤兜,微微皱眉。 众战友一脸迷茫。 王轻远却忽然不声不响递过来一枚一角钱硬币。 戚满意点头,接过硬币,躲在转角用余光扫到丧尸正从楼道门内往外走,毫不迟疑把硬币往楼梯上一抛! 然后果断后退,回到队伍里。 轻飘飘的一角钱落到楼梯中部的台阶上,声音小得转瞬就容易忽略。 但足够吸引几步之遥的丧尸注意了。 呆呆凝望片刻,丧尸终于循声而下。 但它的动作很迟缓,并且记忆力好像也非常短暂,只下了两级台阶,没等到硬币面前,就顿住不动了,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过来。 尽可能躲在转角下方楼梯上以免被丧尸发现自己的戚,迟迟没等来丧尸,又因为要诱敌深入而已经处于看不见上方楼梯情况的角度,故而不自觉有点着急,纠结着要不要探头去看看究竟什么情况,为何没了脚步声。 却在下一秒听见丧尸脚步声重新向这边靠近! 武生班看不见丧尸身影,但听得见丧尸脚步,全体高度警戒! 戚更是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只听着那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忽然猛窜而出! 措手不及的丧尸根本什么都没看清,嘴巴便被带着黑皮手套的手掌捂住! 戚甚至没给丧尸挣扎的机会,在捂住对方嘴的瞬间就将之带入怀里,捂着嘴的手掌将丧尸头颅牢牢压在自己胸前,只一瞬,另外一只手已握着水果刀极速插入丧尸的太阳穴! 水果刀拔出,丧尸瘫软下来。 戚将之轻轻放到台阶上,整个过程风驰电掣到眨个眼就容易错过。 更重要的是除了钳制丧尸时的衣物摩擦声,整个过程几乎是安静的! 武生班小伙伴不是第一次围观戚的身手,但每次围观,都有新体验,也不知道是戚每次都有保留,还是武力值随着实战磨练以火箭速度往上窜。 七楼就这一个丧尸,大敞开的门里一目了然地空荡。 戚舒口气,捡起硬币,还给王轻远。 后者很自然接回,仿佛二人之间已达成了某种默契。 十三个小伙伴愣愣看着,忽然不约而同瞅向宋斐。 宋斐也懵逼,感觉自己瞬间被翠绿的大草原包围了,也不知道为啥。 话说回来……你俩到底什么时候变这么默契的啊,经我允许了吗!!! 宋斐憋闷,小伙伴们也很辛苦。所以说不能出声真的很麻烦,影响团队交流啊!就刚才那一幕,他们能各抒己见群体嘲讽落井下石一百次! 六层瞒天过海,七层有惊无险,接下来就是八层。 所有人都正色起来,再不敢玩笑,握紧武器,全神贯注。 这一次戚都没让大家抵达转角平台,而是上到一半就让所有人停住,随后自己俯身下来,双手触地,几乎是贴在楼梯上,手脚并用往上爬。 这时候已经无所谓姿态好不好看了,战术不用花哨,但要有用。 就这样以最低最不起眼的形态抵达转角平台,戚在明显比六楼还要杂乱的脚步声里,身体贴在地面,只脑袋悄悄扬起,向上瞭望。 至少四个丧尸在楼道门外的楼道里晃,因为它们挡着,暂时无法看清楼道门内丧尸有多少,但听脚步,也不会太少。 电梯门发出机械性的奇怪声响,像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戚回头给了小伙伴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众战友压下急躁,耐心等。 戚一眨不眨,窥视前方,视线牢牢锁定在那几个门外晃荡的丧尸脚上。 同楼下一样,这些丧尸也是里里外外晃荡,但可能数量较多的缘故,晃荡起来难免拥挤碰撞,时不时会听见踉跄。 所有声音都集中在八楼。 戚很努力地想去分辨,其中是否有远处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比如九楼,但截至目前,没有任何发现。 最坏的情况,九楼也有丧尸,但数量远低于八楼。 最好的情况,所有丧尸都卡在八楼及以下,九楼安然无恙。 戚希望是最好,但最坏也不是不能对付,只是必须所有战友通力合作,哪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 默默退回到队伍中,戚用口型一遍遍重复他的分析和战术。 小伙伴中有先领会的,有后领会的,先领会的还能用口型跟戚讨论一下,后领会的则只需要知道最终的讨论结果。 除了赵鹤和乔司奇。 这二位的视线跟着战友们的讨论旋转跳跃不停歇了无数个来回,最终还是迷离里透出茫然,茫然深处带着懵逼。 戚反复口型加比划,肢体语丰富的恨不能连脚都用上,然而还是失败了。 宋斐心疼地摸摸bf的头,把人拉回要自己身边,然后冲他摇了摇头。 戚愣住,不确定地无声问——不用讲了? 宋斐点了下头。 戚又问——那等下怎么办? 宋斐指了指自己。 戚了然,那意思是包他身上。 虽然不知道宋斐有什么招点化这俩榆木脑袋,但戚相信这个把自己折腾得神魂颠倒的家伙,有本事化腐朽为神奇。 十六只手叠到一起,上下一颠,于无声中气势如虹地散开!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十六人迅速在楼道里变阵,最终站位5-5-2-4! 宋斐拉着乔司奇、赵鹤退到最后一排,连同赶过来的傅熙元、吴洲五人殿后;邝野、王轻远、马维森、冯起白和林娣蕾五人站在他们前面一级台阶,也就是倒数第二排;周一律戚在这五人前面,既是倒数第三排,也是正数第二排;而站在他们上一级台阶,真正打头阵的第一排战士,则是罗庚、何之问、黄默、李璟煜……以及他们从迷茫的赵鹤手里夺过来的行李箱。 此时,这四个平均海拔最低的战友,紧密横成一排,仿佛一个人似的,齐心合力伸出胳膊从下方共同捧住横过来的行李箱——硕大的行李箱几乎和楼道一样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小伙伴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终于,头排四个小伙伴同身后的戚周一律眼神交换——三,二,一! 四人一齐往上冲,捧着挡在他们身前的行李箱,五位一体,就像一台重型推土机! 戚、周一律几乎是紧跟着他们同时起步的! 电光石火间这台推土机已跨上最后一级台阶,也不看究竟有多少丧尸在楼道门外,总之就是一个轰然左转,有一个算一个,有两个算一双,将所有晃荡在门外的丧尸一股脑全推挤到了左侧墙壁上! 而跟在头排四人身后的戚、周一律却完全没有随战友转弯的意思,依然径直向前,直冲敞开的楼道门窜去! 楼道门外的障碍已经都被头排伙伴推到左侧墙壁,楼道门内则满是还未回过神的丧尸! 看似像要冲进门内的周一律和戚,却最终在门槛前急刹车! 只听“啪”的一声,并在一起的拖把枪和寿司枪的枪杆仿佛停车杆,被横在了楼道门中上方,正好是胸部左右的高度,枪杆尾端被周一律死死按在墙壁上,两个枪头那端早用衣服包好,这会儿正被周一律用力按着,死死压在敞开的门扇上! 同个瞬间,他俩也看清了八楼的情况——除去被前排战友推走的丧尸,楼道门内还有至少六七个丧尸在晃,而一具脑袋碎裂的丧尸尸体倒在门扇之间,这也是电梯门迟迟关不上的原因。这些丧尸里,有两个穿着快递制服,剩下都是商务装或者休闲装。 视线相对,丧尸们终于反应过来,向着戚和周一律的方向猛扑而至! 被头排四人推过去的丧尸其实有五个,但毫无防备下只能踉跄着猛然后退! 待到撞上墙壁,终于稳住,它们本能嚎叫起来,恨不能立刻薅起来一个不速之客分而食之! 可罗庚、何之问、黄默、李璟煜四伙伴把本来就不傲人的身高压得更低,并拼尽全身力气紧紧把行李箱挤压在五丧尸的上半身。隔着行李箱的厚度,丧尸的嘴根本啃不到他们,并且大部分丧尸连手都抽不出来! 而门内想扑出来的丧尸,无一例外都撞到了横杆之上,戚、周一律根本没给他们再度弯腰从下面出来的机会,一连几脚,生生把丧尸踹得向后飞去,甚至把后面想往上冲的丧尸都撞倒了! 邝野、王轻远、马维森、冯起白和林娣蕾五人,在推土机四人组和停车杆二人组分开的那个刹那,便启动加速度,增援而上! 并同前辈们一样在楼梯尽头分道扬镳,邝野直接冲向敞开的楼道门扇,第一时间扣住门扇侧面,王、马、冯、林四人则同样左转,冲向推土机四人组和五丧尸僵持不下的战场! 戚和周一律看见邝野扣住门扇的瞬间,便抬腿一记史上最猛大踹,同时迅速收杆后退! 里面丧尸还没反应过来,门扇已被邝野“咣”地一声紧紧关闭! 与此同时戚、周一律闪电般欺身上前,同邝野一起挤住门扇,哪管你里面声浪滔天,砸门撞门,我自岿然不动! 而那边厢,被推土机压住的五个丧尸,已有三个被解决,王轻远、马维森、冯起白和小地雷正乱刀向最后两个发起进攻! 殿后的宋斐当机立断,带着体院三剑客和乔司奇就往九楼窜! 戚不是怎么都没办法让乔司奇跟赵同学领会么,其实是bf把简单复杂化了。眼下这种掀翻桌子就是干的局面,还要什么悄然无声—— “乔司奇拿钥匙开门,赵鹤帮着守住楼道门!!!” 赵鹤、乔司奇简直想哭:“早这么喊一嗓子不就行了!!!” 五战友迅速上窜,宋斐做的最坏打算是九楼还有几个丧尸,但幸运之神眷顾,竟然没有! 冲进九楼后除了乔司奇窜到防盗门那边找钥匙开门,剩下宋斐、赵鹤、傅熙元、吴洲全部守在楼道门里侧! 一切瞬间就位,宋斐半点不敢耽搁直接冲下面战友喊:“上楼——” 这话其实主要是喊给戚、周一律和邝野听的。因为那边推土机四人组冲上来就杀四人组已经合力干掉了那五个丧尸,效率高的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经典布阵——坚果墙食人花! 果然,宋斐那嗓子喊完没几秒,推土砍杀组八人就已蹿上九楼! 把八战友迎进门,宋斐愈发着急,也不说多余的了,就是喊名字:“戚——” 终于在尾音消散之前,戚、邝野、周一律三人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 但随着砰的一声,他们后面又多出重而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没了他们三个的阻碍,八楼丧尸撞开门追过来了! 好在三伙伴终究快了一步,全体安稳进入楼道门。赵鹤长胳膊一捞,楼道门应声合拢! 宋斐立刻拧旋钮落锁,可怎么拧都听不到那声“哒”,手下的触感也是一圈一圈毫无阻碍,仿佛可以拧到生命尽头! “你干嘛呢?!”赵鹤看不下去,还以为宋斐半天拧不好一个简单的锁。 “锁坏了——”宋斐几乎是吼出来了,越来越逼近的脚步声要把他折磨疯。 所有小伙伴都虎躯一震,乔司奇更是铛啷一声,把刚翻出来的钥匙掉到了地上! 傅熙元和吴洲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一起拉住门把手。 虽然不确定丧尸会不会按下门把手开门,但要是会,那可就热闹了。 赵鹤总算明白过来,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郁卒,心说这要是死在乔司奇家防盗门前,那可真是千古奇冤! 思及此,他直接暴躁地冲乔司奇吼:“你他妈开个门咋那么慢——” 这边戚已经冲过来,用力揽住赵鹤肩膀,沉声道:“没事,丧尸数量不会比我们多的,就算真冲进来的,我们也不怕。” 戚一字一句,沉稳有力,既是安抚赵鹤,也是讲给所有战友听。 不知道是戚的语调有某种魔力,还是因为他说的确实符合事实,众战友都感觉心里一瞬间定下来。 ……只一个人例外。 乔司奇把已经插丨进钥匙孔的钥匙又拔丨出来,颤巍巍看向众战友,脸色煞白:“好像有点不对……” 冲上来的丧尸已经开始撞门,冲撞之疯狂让拉着门的体院三剑客都胆战心惊。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门扇朝外开,丧尸的冲撞反而是帮着他们关门。 可鬼知道那摇摇欲坠的门框能支持多久,要是一起被撞破,管你里开外开,都是浮云! 故而尽管门宽有限,其他小伙伴帮不上手,但也都聚拢到门前,以防意外发生。 这种情况下,乔司奇那一声弱弱的呼唤,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好在还有一个时刻惦记着他的马维森—— “什么不对啊,就让你开个门怎么那么费劲!!!” 乔司奇是战斗型选手,刚才还冒冷汗呢,被这么一吼,直接热血满腔了:“我说了门的情况不对,没反锁——” 马维森:“没反锁不是更好,直接半圈就开啊!” 乔司奇:“但我离开家的时候明明反锁了的!” 马维森:“你不是请了保洁每个礼拜来吗,肯定是她走的时候忘记了啊——” 乔司奇:“……对哦。” 马维森:“靠!” 乔司奇重新插丨入钥匙,身体一顶门,果断开锁——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意识到没反锁的原因。他爹给他换的这个锁,估计买的时候被骗了,用没多久,防盗锁还正常,但主锁舌就有点卡,所以如果反锁了,第一圈拧的时候会很正常顺滑,然后最后半圈就需要身体用力顶住门,才能拧动钥匙,可刚才他一插丨进去就发现,拧不动。 一边想着下次得跟保洁阿姨说,走的时候必须要记得反锁,一边拉开防盗门…… 咣当! 乔司奇几乎没过脑子,就把门又关上了,力道之大,摔门声甚至盖过了楼道外的拍门声! “又怎么了!”眼看自己也插不上手,马维森索性跑过来,打算亲自看看自己这位同学究竟在鼓捣什么。 乔司奇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整个元神都好像要扑过来扎他怀里,但身体还是坚守着最后一丝职责,紧紧抵住防盗门:“保保保保——” 马维森眯起眼睛,从战友的脸色里窥见了真相,立刻冲过去跟乔司奇一起抵住门:“真是你家保洁阿姨?被感染了?” 乔司奇先是点头,又马上剧烈摇头! 马维森崩溃:“到底什么情况!” 乔司奇终于朝着众战友大喊出声:“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屋里有十几个被感染的保洁阿姨,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办啊啊啊啊——” 堵着楼道门的小伙伴总算第一次正视乔同学家的问题,一时之觉得头皮发麻,这不是按下葫芦起了瓢,是葫芦没按下瓢就已经上天了! 唯一拨开情感直抵本质的只有黄默。 这也是众战友第一次听见她像小地雷那样暴风女般怒吼:“那就把门重新反锁啊啊啊啊——” 章节目录 安营扎寨 > 一直温柔的姑娘忽然狂化起来有种巨大反差下的惊人震慑力, 就像安详恬静的睡美人在你俯身马上要吻上她的嘴唇时, 忽然睁开眼睛变身容嬷嬷并对你亮出了寒光凛凛绣花针! 这个瞬间, 乔司奇心不抖了肝不颤了手也不哆嗦, 捏着钥匙对准锁眼一插到底, 咔咔就是两圈, 活这么大锁过的门都没有这一次完美! 防盗门里已经开始有打砸的声响, 有几下似乎砸到了锁上,与砸到门扇上的声音截然不同,但应该还是徒手的丧尸居多, 暂时没有对安全性造成太大影响。 然而这终究治标不治本! 楼道出不去,屋子进不去,电梯已阵亡, 眼下的九楼根本就是死亡之笼! “你们快想办法啊——”帮着吴洲、傅熙元一起拉住楼梯门的赵鹤, 上一秒才在戚班干部的安抚下定了神,如今又再度被乔司奇和保洁阿姨联手拖进了绝望深渊。 两边都搭不上手的小伙伴们全在头脑风暴, 可这种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脑子本来就比冷静的时候转得慢, 还上来就给个地狱模式, 谁他妈能一键通关啊! 周一律:“已经在想了你能不能不要催!” 越来越猛烈的撞击从门扇四面八方汇聚到小小的门把上, 震得赵鹤手心都疼:“不是我催是它们在催!” 邝野:“那你行你出招啊!” 赵鹤:“我要有脑子早跟你们一起想了还用在这里拉门吗!” 傅熙元:“……” 吴洲:“……” 抵抗楼道冲击已经让他俩精疲力竭为什么还要被赵鹤强制代到无脑蛮干组啊!!! “实在不行打开门跟他们拼了!”罗庚豁出去了, 亮出军刺就要动身。 乔司奇立马扑过来抱住他的腰:“别冲动!我们还有时间从长计议, 硬拼是下下策,十好几个呢,真的没绝对把握, 而且我才好不容易重新反锁啊!” 罗庚真想一军刺先捅了队友:“我说的是开楼道门!” 十几个天天干体力活的阿姨, 正面硬杠?他还没活够呢!!! 乔司奇这时候脑子倒是快了,立刻松开胳膊,双手欢送:“对对,打楼道里的,咱们有胜算,大不了再去其他楼层找房间……” 罗庚这叫一个心累,刚才那股子满腔热血已经让猪队友给噗噗吹凉了大半。 同时拉着门的体院三剑客也没办法对这个策略报以乐观。 吴洲:“要拼就应该刚才拼,我感觉现在外面的丧尸好像变多了!” 正准备跟随罗庚脚步的李璟煜愣住:“怎么会,我们上来的时候不都看见了吗,没其他丧尸了啊……” 傅熙元:“六楼的你看见了吗?还有外面呢,你就能保证一个被吸引来的没有?” 李璟煜语塞。 六楼从头到尾都掩着门,里面究竟有多少只丧尸根本无从查证,至于楼下,单元门被他们用石块挡住,更是一切皆有可能。 眼前没路,新提出的战术又被否决,两边门扇都是凶残的近乎心惊肉跳的撞击声,这个密闭空间里的所有都让大家抓狂,甚至绝望! 一团乱中,久久不语的宋斐看起来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似乎周遭的所有危机对他都没影响,又或者他留在这里的只是躯壳,元神已经抽离到了九天云外。 戚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想开口唤他,然而刚要张嘴,后者的眼睛咻地一亮,下个瞬间猛然抓住他的胳膊,再看向他时,目光灼灼,仿佛恣意燃烧的火焰:“要不要拼一把?” 戚怔住。 拼一把吧——这是弃车时,他对小伙伴们说过的话。 那时候的他真以为从外马路到小区里面,就是最后一搏,所以他说的慎重,但坚定,甚至带着“可能会死但我也不后悔”的决绝。 然而到了宋斐这里,他的眼神明明那样热烈,语气却很轻,轻得不像在邀他拼命,而是邀他共舞。这一曲可能会有去无回,但宋斐的脸上没有一丝凝重,反而带着“死也要大作一把最好能把天掀翻”的潇洒。 有点坏,有点帅。 戚想,自己最初可能就是喜欢上了他这个爱谁谁的模样。 冲天的嘈杂声里,小伙伴们拉门的拉门,抵门的抵门,头脑风暴的咔咔烧脑,没人注意到俩班干部的窃窃私语。 直到戚和宋斐开始双双脱衣! 距离最近也是受冲击最大的周一律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是我说,战斗都这么白热化了,你俩现在开车不太合适吧……” 所有小伙伴跟着猛点头,画面太有冲击力,他们的语中枢已当机。 当然也有众人皆疯我独醒的,比如邝同学,直接帮着班干部怼周一律:“都什么时候了,你的思想还这么肮脏!”语毕又转回视线,苦口婆心地劝俩班干部,“但我觉得吧,局面还没有恶化到需要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地步,你们说呢?” 戚:“……” 宋斐:“除了开车和自杀,你们还能有点正常人的推理吗!!!” 转眼间二人已经停手,小伙伴们这才发现他俩只是脱了外套和裤子。而宋班干部也不寄希望于团队默契了,直接语速飞快地部署战斗计划。 小伙伴们听呆了,那边的戚却已经把刀插进了紧闭的电梯门中缝! “谁还有问题?”部署完毕的宋斐环顾战友。 众战友面面相觑……为什么感觉这作战计划本身就是个问题啊!!! “没问题就动起来,gogogo!”宋班干部振臂一呼,完全没感受到那十几颗一难尽的战友心,哒哒哒跑过去就开始翻行李箱。 众战友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再看看还在奋力撬电梯门的戚,一咬牙,得,豁出去了! 除了手不能离开门把的体院三剑客,其余小伙伴包括抵着防盗门的乔司奇和马维森都开始脱外衣外裤! 那边的宋斐则已经打开了行李箱,不管其他,就翻衣服。 之前拆箱分散塞进去的方便面在这昏天黑地的翻找中噼里啪啦被掀出来,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惨叫。 何之问听不下去了,已经把衣服脱完贡献给“手工组”的他,破天荒灵活地窜过来,一个俯冲,用胳膊把所有被翻出箱外的方便面都搂到了安全地带:“让面饼在煮之前就碎掉是对人类最大的犯罪!” 终于搜刮出了全部换洗衣物的宋斐,十分敷衍地拍了下战友的头以示安慰,然后便以光速窜到由林娣蕾、黄默、王轻远、冯起白和李璟煜组成的“手工组”,此时重要“战略武器”的一角已初见雏形。 戚、周一律、罗庚、邝野四人则早拿着绳子奔向体院三剑客! 如果忽略掉丧尸的声音,那么整个九层正陷入前所未有的静默。 但在这静默底下,是武生班有条不紊的战前准备,和愈来愈坚定的必胜信念! 随着摆正行李箱的马维森和乔司奇在防盗门开启侧贴墙站好,武生班十六个小伙伴全体就位—— 正对着防盗门的楼梯门前,一张由衣裤结成了巨大“布片”如高墙般竖起。 如果说小伙伴们脱下的衣裤是高墙的“面”,那赵鹤和傅熙元则是撑起这面墙的“骨”。他俩将“布墙”编织时刻意在四角留出的或袖子,或裤管,穿到自己身上。赵鹤穿的是左手和左腿,傅熙元穿的是右手和右腿,他俩一左一右站在“布墙”之后,岔开腿,举起手,将“墙面”拉伸至最宽最高,直至墙面完全挡住他们的身躯,堵住全部的去路,也挡住了除乔司奇和马维森外,所有的战友。 是的,全部十二个战友,此刻都聚在“布墙”之后,以两侧赵鹤、傅熙元的身体为边界,尽可能聚得集中,紧凑。 至此,九层被分隔成了两个区域,一个是正前方防盗门和左侧被戚彻底撬开的电梯门组成的“布墙前”,一个是十四个小伙伴和楼梯门组成的“布墙后”。 没有人再去拉楼梯门的把手。 那剧烈震动的把手上,此时绑着两根绳子,而这两根绳子的绳身上又接出几根绳子,最终除了两侧的傅熙元和赵鹤,每人独享一个“拦腰绑”,剩下的战友都三四个人聚一起,再用一条绳子拦腰圈住。 真正的最后一搏了,是死是活,就这一哆嗦。 十六个小伙伴反而冷静下来。 跟战友们一起簇拥在“布墙”后的宋斐深吸口气,又慢慢吐出:“乔司奇,上。” 先锋兵闻风而动,窜到门前一钥匙插丨进锁眼,手腕拧圈,身体抵门! 一圈……再半圈! 随着锁舌全缩,防盗门轰然而开! 门扇推着乔司奇整个人撞向侧面的墙壁! 随着“咣”地一声,门扇撞到被放在墙根的行李箱,立着夹在门扇和墙壁之间的带着厚度的行李箱,使门后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正好容纳早已躲在里面的马维森和被门扇带过来的乔司奇! 而在乔司奇后背撞到墙壁的同一时间,如山崩一样撞出来的尸群失控地向前冲,眼看就要撞到竖起的“布墙”! 武生班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们不需要尸群撞过来,他们要迎着尸群撞过去! “冲啊啊啊啊——” 山呼海啸的呐喊中,十四个战友奋不顾身往前窜,只一个火花的瞬间,“布墙”便兜住尸群,而“布墙”后的战友群则实打实地撞在了尸群之上! 相撞的冲击力之大,让那衣物的隔阂缓冲刹那消失,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 但众战友没有停下脚步,如战前部署那般,在与尸群相撞的一霎,便以脚跟为轴,身体偏转,倾尽全力把尸群往电梯里推! 随着防盗门开启而失控冲出的尸群本就因为惯性没了控制力,被这样一推,竟接连摔倒! “布墙”后的武生班战友看不真切,但感觉敏锐,立刻纷纷降低重心,继续把尸群往电梯里推! 但赵鹤和傅熙元没有被瞬息万变的局面干扰,还是按照原计划,撑住“布墙”,并随着战友的推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先一步抵达电梯两侧,并面朝墙壁紧紧贴住身体! 此时“布墙”已真正成了“布兜”,两端的赵鹤、傅熙元已经贴住电梯两侧墙壁,中间的尸群却还在跟“布墙”后面的小伙伴们抗衡,迟迟不愿意往下掉,组成“墙面”的衣物在这样的对抗中被拉伸绷紧,整个“布墙”成了凹陷状。 更要命的是还有两个漏网之鱼! 在刚刚的踉跄倒地中,有两个队末的丧尸滚出尸群,这会儿正准备扑向毫无防备也没办法动手的傅熙元! 然而机智的宋斐早已看穿一切。 咣—— 随着防盗门被撞得重重关上,门后的乔司奇和马维森持械而出!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们做的就是清道夫! 前者一个飞踹,趁丧尸倒地骑过去就是连环捅! 后者欺身上前,照着后脑勺便是刀刃尽没! 咣当——咣当—— 咣当—— 接二连三的丧尸落入电梯井,把停在八楼的轿厢砸出巨大声浪。 解决完漏网之鱼的乔司奇和马维森第一时间冲过来,加入战队! 有了支援的小伙伴们振奋精神,一鼓作气…… 一!二!三! 咣当当—— 尸群终于被打包推下。 但就像拔河终于分出胜负的那个刹那,一方骤然放弃,另一方却还拼尽全力,于是整个“布墙”后的伙伴都随着尸群电梯井里倒! 赵鹤和傅熙元瞬间后退,拉着整个“布墙”把十几个战友往回兜。 可两个人的力终究有限,衣物本身又有延展性,眼看着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战友就要失足落下! 最后关头,绑着小伙伴们的绳子起了作用。 随着绳索骤然绷紧,冲在最前面的宋斐终于结束惯性,停下脚步,连同一个绳圈里的戚、林娣蕾一起稳住身形。 可没等宋斐松口气,脚踝忽然被电梯井里伸出的手抓住——跌落丧尸太多,竟从停在八层的轿厢顶一直堆叠到了九层电梯门下缘! 照这样看,等下它们再爬出来都不足为奇! “快进屋——” 宋斐大喝,同时把圈住他们的绳子往下推! 众战友也反应过来,纷纷挣脱绳索! 拿着武器的马维森和乔司奇则分别帮捆的最紧的赵鹤和傅熙元割绳子! 忽然一阵刺耳的钢缆摩擦。 众战友动作一顿,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 浓浓的尘土从电梯井里飘上来,落井丧尸的嚎叫却变得遥远。 “掉、掉下去了?”乔司奇还有点回不过神。 终于挣脱绳圈的宋斐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刀,继续帮傅熙元割绳子:“所以说啊,超重很危险……” 依然狂暴的楼道拍门声里,十六个小伙伴安然进屋,最后一个进来的乔司奇关好门,还拧了防盗锁。 这边乔司奇刚把钥匙揣回兜,那边戚和宋斐就一个往楼上奔,一个往主客卧里冲! 十四个小伙伴呼吸一窒,下意识又想摸刀。 好在这俩人很快返回,公布喜讯—— 戚:“都看了,屋里没人。” 宋斐:“也没丧尸。” 十四个伙伴感觉身体被瞬间掏空,再没了昂扬斗志,整齐划一地瘫软下来。 除了黄默稍显矜持点,是坐地上的,其余战友,包括小地雷在内,都成大字状,仰望天花板,体验渡劫飞升的筋疲力尽,和飘飘欲仙。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谁,幽幽地问了句—— “彻底胜利了吧……” 得到的回答是—— “那得取决于冰箱……” 身体被掏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取到的经书都是白纸。 可实在太累了,没人主动起来去看。 又或者,大家都担心此刻的飘飘欲仙只是昙花一现,便都希望尽可能地延长些,再延长些…… “该来的始终要来。”宋斐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慷慨就义一般径直走向冰箱,“咱们什么没经历过,还怕再……” 最后几个字,随着冰箱门的开启,永久失去了出口的机会。 泛着贵金属光泽的双开门冰箱毫不吝啬地将不同风格凉气吹向宋斐面颊,左脸冷冻,右脸保鲜。 宋斐毫无所觉。 现在别说冷气,就是开水,都无法阻止他对美的向往——鱼肉蛋奶,真空熟食,啤酒汽水,速冻料理,除了果蔬有部分变质,连一整格苹果的表面都只骤缩了一点,目测完全不影响咔哧咔哧。 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冰箱。 闪着“你会很滋润活下去”的耀眼光芒。 小伙伴们纷纷坐起,本以为宋斐那表情意味着战队要再度启程,却不料下一秒,看见了班干部的大白牙。 欢呼声乍起。 众战友争前恐后扑过去参观。 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能让人体会到生活的真谛——那就是好吃的啊! 大战后的飘飘欲仙,在一冰箱的烟火气面前败下阵来,无影无踪。 小伙伴们也终于有了落地的踏实感。 接待完游客的冰箱被重新关上。 大家才真正打量起这间未来的安全屋。 现代风格的精装修,但因为满屋狼藉,除了乱,很难看出其他效果。 不过乱归乱,倒没什么毁灭性破坏,看起来像是发生过打斗,有一些血迹,已经干涸,没有大家预想的那样惨烈。 “你到底请了多少保洁阿姨?”周一律问出了所有小伙伴心里的终极疑惑。 乔司奇对灯发誓:“就一个。” “也跟你似的带同学回来开party?” “我知识面有限,真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林娣蕾走到开放式厨房的窗前,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穿过护栏,吹进房间,冲散血腥和丧尸特有的腐败味道。 “可能是阿姨打扫完想离开,正碰上出事,就带着其他阿姨一起躲进来的,没想到有阿姨被感染……” “十几个阿姨一起在出事的时候跑到这栋楼附近?”马维森黑线,“这不是巧合,这是科幻。” “有什么科幻的,”乔司奇听不过去,“这家保洁公司就在小区旁边,长期跟物业合作,只要业主问物业有没有合适的保洁公司,物业就推荐这个,小区覆盖率70%以上!” “也有可能你家被选为保洁公司岗前培训的秘密地点了。” 戚把倒在角落的塑料桶拎过来,里面赫然十几块抹布。 小伙伴们囧,但囧过之后,又有些难受。 从尸潮爆发到现在,他们经历了无数危险,每一次都有可能死掉,每一次又都侥幸闯过来了。然而,有多少人没这么幸运,没闯过来呢。 遇见的大叔,大妈,青年,都让人觉得希望满满。 可是同样有一些人,他们再没机会遇见。 “别想了。”宋斐打破静默,招呼小伙伴们动起来,“想洗澡换衣服的先去洗澡,没排上的收拾屋子,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大本营了!” 众战友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起身,决定听班干部的,暂时不去想“过去”和“未来”,就关注当下——大扫除! “哎你干嘛去?”周一律叫住明显要脱离群众的乔司奇。 “洗澡啊。”乔同学一脸理所当然。 周一律黑线:“洗澡的话是说给你听的?” 乔司奇茫然:“这还分对象吗……” 周一律翻个白眼,再懒得费口舌,直接揽住脖子把人薅回来,然后冲黄默跟林娣蕾一扬下巴:“赶紧去吧,记得锁门。” 两位女同学莞尔。 乔司奇在姑娘如花的笑靥里才反应过来,瞬间羞愧。 所有换洗衣物都贡献给成了“布墙”,这会儿还没拆开不说,就算拆开了,鬼知道哪一件呼过丧尸。 蓬头垢面的小地雷与灰头土脸的黄半仙面面相觑,只得对谦让自己的乔同学展开二次笑脸—— “你这里有干净衣服吗?” 乔司奇犹豫了一下,才呐呐道:“干净的有,就t恤卫衣什么的,但不是新的,就算洗干净了,毕竟也是我穿过的……你俩不介意?” 黄默歪头:“为什么要介意?” 林娣蕾摊手:“我们都在一起睡过。” 乔司奇:“……是我们十几个人一起睡过地铺你以后出去了再讲这件事的时候能不能不只挑句子主干!” “行行行。”林娣蕾耸耸肩,那表情仿佛在说,姐以后会注意你的名节的。 乔司奇扶额,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抽空。 乔同学的卧室在二楼,林娣蕾和黄默上来之后才发现,这里比一楼整洁许多,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需要乔司奇带路,因为他的卧室很好认——巨幅的《宽心谣》挂在门上,卷轴装裱,几乎覆盖了全部门板。 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 遇事不钻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 ………… 早晚操劳勤锻炼,忙也乐观,闲也乐观。 心宽体健养天年,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据说是乔老爹特意请书法大家写的,就为了镇住儿子的骄奢淫逸,更盼望儿子能懂得知足常乐。 有没有效果不知道,反正现在林娣蕾和黄默看着那挥毫泼墨一整门的黑字,总有种屋里睡的不是乔司奇而是某个妖魔鬼怪必须拿符咒封住的感觉。 “他还真听话,要是我早摘了。”林娣蕾在开门进屋之后,还留恋地回眸欣赏。 黄默越过她走向黑白纹的衣柜,一边开柜门,一边冲林娣蕾笑道:“你别看他好像挺能咋呼,其实性格软着呢……” 话没说完,黄默就从余光感觉到衣柜里不对,正想转回头来看个真切,却忽然被巨大的力道扑得向后踉跄而去! 也就在这个刹那,她也终于看清了原本躲在衣柜里而现在扑在她身上的女丧尸! 林娣蕾惊愕瞪大眼睛,却无能为力,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根本不由得她反应! 踉跄没几步,黄默的腿就撞到了身后的床沿,然后整个人彻底失去平衡,后仰着倒下! 丧尸眼看着就要随她一起倒进床里! 黄默绝望,一旦被死死压进床里根本就不可能再有还手机会,等待她的只能是被身上的丧尸随便啃…… 咚—— 没有奇迹发生,自己还是重重摔进床里。 连同丧尸。 床如预想的一样柔软,自己也同预想的一样深陷…… 咕咚。……咦? 没等黄默反应过来这奇异声响是什么,她陷入床铺最深处的身体却忽然触底反弹,弹得幅度还很大,就像风浪里的小船! 而她身上的丧尸也在这浪里失去平衡,从她身上滚落! 原本想啃她的牙齿扑了个空,上下重重咬合撞出脆生的牙响。 床还没有静止下来,但波浪的幅度小了很多,黄默奋力往旁边滚,待带手勾住床边,一个用力人便蹭到了地上! 咣当一声,黄默摔得个七荤八素。 但她顾不上这些,撸起裤腿就去摸绑在小腿上的兵器——常用的菜刀在背包里,而背包在楼下,现在能用的只剩下这个从来没有用过的压箱底的剔骨刀! 可丧尸已从床上爬起,正俯身往她这边扑! 咣—— 一床头柜不偏不倚,正砸在丧尸脑袋上,力道之大,床头柜直接脱手,蹭过丧尸脑袋重重飞到地板上,几乎摔散了架! 再看女战士小地雷,根本不看“逝去的重武器”,直接踩到床上,用勉强稳住的身形飞快摘下墙壁上挂着的装裱好的1500块拼图,咣当又砸在了丧尸头上! 可惜拼图相框上覆盖的不是玻璃板而是透明塑料板,杀伤力有限,丧尸还在挣扎着想爬起来。 小地雷急中生智,奋力向上跳! 随着双脚重新落到床上,波浪又起,直接把丧尸荡得再度趴下。 那边黄默已经扔掉自制刀套,握紧剔骨刀,在刀锋泛白的寒光里大喊:“小地雷,别停!” “收到——” 小地雷柔声应和,开启“跳舞毯”模式! 一次次起跳,一次次落下,让辽阔的水床表面惊涛骇浪。 丧尸根本爬不起来,只能随床颠簸,眼下半个头已颠出床外悬空! 悄无声息间,黄默欺身上前,瞅准丧尸脑袋一刀就刺了过去! 然而床面的颠簸是把双刃剑,困住了丧尸,也阻碍了攻击的精准。 扎偏的刀尖直接刺入水床侧面,随着黄默抽出刀锋,水花四溅! 一连五刀,丧尸终于毙命。 楼下小伙伴闻讯赶来时,林娣蕾站在床上,黄默站在床下。一个高挑逆光,精致的五官不仅不再灰扑扑,反而被衬得更有立体轮廓;一个出水芙蓉,脸上的尘土被洗去,露出清新秀丽。 地上是散架的床头柜。 床上是散架的拼图框,还有一具丧尸。 目光交汇,两个妹子冲男同学们嫣然一笑—— “洗澡水热了?” 章节目录 雨过天晴正文完 > 双姝斗丧尸起的突然, 收的利落, 前后不过飒爽一瞬, 只够男同学们跑上二楼, 却远不能让洗澡水温暖, 于是战友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回顾和剖析这段不该发生的惨案……以及这个一难尽的现场。 邝野:“电视柜……” 林娣蕾:“我干的。” 傅熙元:“拼图……” 林娣蕾:“也是我干的。” 罗庚:“致命攻击……” 黄默:“这个是我。” 赵鹤:“哪来的剔骨刀……” 黄默:“保密。” 宋斐:“不是, 你们就没人好奇这个怎么看都非常诡异的床吗!” 马维森:“别转移话题, 你俩到底怎么检查的房间?” 戚:“我是这么想的,是不是应该在漏出的水把地板全部泡烂之前,先找点锅碗瓢盆过来接着?” 全体战友:“……” 乔司奇:“靠!我爸非杀了我不可!!!” 床是乔司奇后换的, 但地板是房东的,而租赁合同又是乔老爹跟房东签的,一旦出事, 乔爹必然第一时间知道, 甚至乔司奇现在都能脑补出那个过程—— 什么?我儿子把你家地板泡了? 对。 我那个风水鱼缸碎了? 不,水床漏了。 那还好……个屁啊!那兔崽子买了水床?! ——这简直是一个灾难性的后续故事。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 武生班战友没干别的, 包括小地雷和黄半仙, 全聚在乔同学卧室, 手持各种盛水器皿, 武生12两班倒。1班接满, 2班替换,等前者飞奔洗手间倾倒回来之后,再度交班, 循环往复。 原本水床的漏水点没有八个, 后来发现放水速度实在太慢,乔同学一挥胳膊,反正也报废了,怎么效率怎么来吧。腰酸背痛的小伙伴们便欢天地喜又是几刀,捅得那叫一个痛快。 等放完水,天也黑了。 精疲力尽的小伙伴们回到楼下,瘫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着墙上和地上的斑斑血迹,一边休息…… “jonhs,”宋斐若有所思地望着红白相间的墙壁,“都全国大乱了,能活下来就是死里逃生,你确定房东还会在意地板被泡?” “确定,”乔司奇半点犹豫没有,“或许最开始不会计较,但等一切回归正轨,肯定秋后算账。” 宋斐眯起眼睛:“要是这样的话……” “嗯?”乔司奇呼吸一紧,总感觉又要有不详的事情发生。 “我们还得擦地蹭墙。” “……”果然很不详! 客厅哀嚎声四起,但一想到就算房东不追究,这片家的港湾也是自己拼命打下来的,而且目测还要住上不短的一段时间,这血迹斑斑,满室狼藉,也的确让人心塞。 得,丧尸都打了,就不差来场大扫除了。 一鼓作气把屋子收拾出模样,再洗澡换衣服,没衣服换的就去乔司奇衣柜里淘——当然淘的是没被丧尸藏身过的另一半空间——全部尘埃落定,已近夜里十点。 雨终是下起来了,急促的雨点打在窗户上,不像冬末,倒像初夏。 武生班男同学们窝在客厅沙发里等投喂,没抢到位置的,就把茶几挪开,坐到下面铺着的地毯上。 宋斐用手机放着轻音乐,欢快,温柔,闭上眼听,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 原来班干部的本地曲库里也不全是丧心病狂——几个已经昏昏欲睡的战友,在逐渐慵懒的意识中,漫无目的地想着。 开放式厨房里的背影是林娣蕾和黄默,她们已经忙活得差不多,菜香正随着音符飘满每一个角落。 久违的,惬意夜晚。 不用踏月潜行,不有谋划前路,不用提防丧尸,就和无数个躺在宿舍床上的夜一样,没心没肺地睡去,呼噜打得像头安逸的猪。 “开饭啦——” 一声呼唤,把睡着的眯着的醒着但也放空的都叫回了魂。 本能地循声望去,温馨灯光下端着喷香饭菜的林娣蕾和黄默,一如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夜,美得不可方物。 “就这一顿奢侈的,后面还得省着点吃。” 十六个小伙伴或坐或站,围着餐桌成高矮参差的一圈,冒着尖的菜,十几双筷子下去,转瞬见底。 狼吞虎咽里,战友们听见小地雷的提醒。 何之问把一大口饭菜囫囵咽下,总算能发出声音:“十六个人吃四菜一汤叫奢侈!?” “是四‘盆’菜一‘锅’汤。”林娣蕾没好气地想敲他脑袋,可手到跟前,就不自觉改成了捏脸。尽管何同学这阵子瘦了些,但圆圆脸的手感还是很无敌。 “说话就好好说话,为什么要上手……” 感觉被占了便宜又不能确定究竟吃没吃亏的何之问,喃喃自语完这句之后,再没敢造次,就懵逼吃饭。 “冰箱里的东西省着吃,能吃多久?”王轻远总算提了正经问题。 林娣蕾看向黄默。 后者想了想:“加上咱们剩的肉干、两箱方便面还有那一整袋没开封的过期面粉,半个月吧。” 马维森:“才半个月?!” 乔司奇:“你以为呢,我们这是十六张嘴。” 宋斐:“那个,就没人关心哪又出来一袋过期面粉吗……” 乔司奇:“我买的。” 马维森:“为什么要买过期面粉?” 乔司奇:“……买的时候当然没过期啊!!!” 一顿饭下来,战友们对生存前景总算心中有了数。 也多亏乔同学那袋原本打算用来学着蒸馒头好能在暑假回家给喜爱面食的老爹露一手但最终寒假都快来了也没拆封的面粉——虽然过期,但过期时间不久,且开袋后雪白如霜,没有受潮或发霉的迹象——这可是实打实的主食,不然光凭冰箱里那些鱼肉蛋,还是很难长时间支撑十六位祖国花朵。 可是半个月,其实也不长。 “到时候再看吧,”帮忙收拾碗筷的时候,戚说,“实在不行,就只能去空投点找物资。” 赵鹤皱眉:“问题是空投点在哪?” 傅熙元提醒他:“白天在小区外面不是看见了嘛,就那个方向,没多远。” “定位空投准确地点不是问题,”何之问牢牢记着中午空投的场景呢,“就飞机飞的那个高度和方向,我们站在厨房窗户前就能看见,要命的是怎么过去。” 邝野:“大学城咱们都闯出来了,近在眼前的空投点,小意思!” 马维森:“谁给你的自信……” 邝野:“你。” 马维森:“啊?” 邝野:“我一看你就觉得自己特正能量特无所畏惧特顶天立地。” 马维森:“……班长,校园凌霸你管不管啊!” 眼看集体凝聚力就要在吃饱喝足下分崩离析,宋班干部赶紧轰大家去找周公。 乔司奇家五室两厅,除了他自己的卧室,其他房间的寝具也是一应俱全。本来没这么全的,后来全班总过来“开班会”,一开还就一天一宿,逐渐也就置办齐了。 不过现在,主卧倒成了最惨的地儿,水床垫彻底报废,剩下硬邦邦床架,只能打地铺。 最终,两个女生一屋,体院三剑客一屋,乔司奇、周一律、罗庚、邝野一屋,宋斐、戚、马维森一屋,何之问、冯起白、王轻远、李璟煜一屋。 谁跟谁一起睡没什么强制性规律,就看着顺眼,自由组合,能挤下三个挤三个,能挤下四个挤四个,当然也不乏宋斐、戚这种谁都不愿意往中间插的,以及马维森这种宁可当一千瓦灯泡也要抱安全感大腿的。 雨渐渐变小,少了些急促的紧迫,多了几许安静的温柔。 宋斐闭着眼睛,却听得真切。 他睡不着。 精疲力尽的一天,明明该是倒头就睡的,但他就是特别清醒,连一点点睡意都没有。甚至,他都感觉不到疲倦,身体好像忽然变得和灵魂一样轻,正渐渐从床上飘起。 “睡不着?” 搭在他腰间的手忽然轻搂了一下。 宋斐有片刻的恍惚,正往上飘的身体好像又落回了床面,前所未有的踏实。 “嗯。”轻轻应了声,宋斐往戚怀里又靠了靠。 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又被班干部远离了几公分的wilson睡得正香,鼾声动次打次,节奏铿锵。 戚咬了下他的耳朵,往里面吹热气:“去客厅。” 提心吊胆地起床,小心翼翼地关门,蹑手蹑脚地下楼梯。 宋斐不知道戚要带自己做什么,嗯,他真的一点都不清楚……等等,为什么客厅开着落地灯而且有一二三四五六七个战友像葫芦娃一样坐沙发的阴影里啊!!! “你俩也睡不着?”李璟煜眨巴下眼睛,纯真地问。 戚和宋斐面面相觑…… “是啊。” 黑压压的脑袋聚在客厅,酣睡的只剩下两位女同学、体院三剑客、马维森和乔司奇。 能睡着是一种福气,所以九战友怀着十分羡慕的心情……在背后把这七位逐一批判了个遍! 谁让他们不合群! 但是批判归批判,终究也没谁真去打扰这些小伙伴的好梦。 周一律把罗庚往旁边挤,硬是给戚、宋斐腾出了一亩三分地。 两个人坐进去,沙发明显超载,但这种拥挤,却渐渐冲淡了小伙伴们失眠的元凶——不真实感。 是啊,经历了太过漫长艰苦的战斗,眼前的安稳,甜美的就像梦。 小伙伴们的睡不着,或许更深层里,是不敢睡,怕醒了,梦就散了。 “说点话吧,”宋斐打破静谧,“就这么坐着,多傻。” 冯起白难得露出笑意:“说什么?” 宋斐摊手:“随便聊呗。” 周一律:“那我想采访一下你俩是怎么看对眼的。” 宋斐:“个人隐私,无可奉……” 戚:“他先撩我。” 宋斐:“你……” 王轻远:“你不是说戚追的你吗?” 宋斐:“我……” 罗庚:“心机boy。” 宋斐:“靠,这天没法聊了!” 夜谈有一搭没一搭地无序进行,竟就这样持续到了黎明。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第一缕阳光从云层透出来的时候,九战友正拿手机攀比各自爹妈的颜值——手机已牺牲的除外。 最终攀比未遂,因为谁都觉得自己爹妈的五官最无懈可击。 但有一件事,众战友还是达成了一致—— “何之问,你是怎么完美避开叔叔阿姨脸上全部优点的?” 睡饱的七个战友不知道为嘛另外一部分小伙伴会一直睡到中午。 而趁着天没全亮溜回房间的九战友,终于踏实进入梦乡,甚至好几个,在梦里回了家。 十八天后,正午。 罗庚:“你说他俩是不是……” 乔司奇:“肯定的。” 周一律:“你看见了?” 傅熙元:“这还用看,马维森那个大灯泡自动换别屋了,他俩能放过这天时地利?” 邝野:“啧,干柴烈火啊。” 林娣蕾:“还有女生呢,注意点……” 罗庚:“抱歉抱歉。” 林娣蕾:“用词那么隐晦我们怎么理解啊。” 罗庚:“……” 冯起白:“其实看久了挺配的。” 马维森:“何止配,你看那你侬我侬的背影,绝对老夫老妻。” 黄默:“恋爱使人勤劳。” 李璟煜:“是啊,他俩连续三天承包厨房了。” 何之问:“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喝疙瘩汤了嗷呜……” 黄默:“今天是鸡蛋饼。” 何之问:“哎哟?” 李璟煜:“你就不能适当掩饰一下吃货的惊喜吗!” 吴洲:“赵鹤。” 赵鹤:“嗯?” 吴洲:“你能放下美工刀吗那个真的不能用来刮头发会死人的……” 开放式厨房里,背对着十四个战友的俩班干部很想忽略掉背后的叽叽喳喳,奈何失败。 宋斐叹口气,把最后一个鸡蛋打到面糊里,万分后悔:“果然昨天还是应该拦住马维森……” 戚站在他身旁,肩碰着肩,很辛苦才忍住没让嘴角扬得太厉害,并努力使声音听起来非常正直:“考虑到客观条件和你的身体情况,我只施展了三成才华。” 宋斐一鸡蛋壳扔bf脸上:“滚蛋。” 戚坦然迎上脸,乐得像朵白菜花。 不远处的天空上,准时出现三架飞机,转瞬散开,一架原地盘旋。 这些天里,每日都是如此。 宋斐收回目光,望着面糊,良久:“明天起,我们也得去那边了。” 戚没出声,只是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最后的粮食,过了今天,他们又要重新踏上征程。 宋斐不敢说自己不害怕,空投的路上会遇见什么,到了空投地点是否会跟其他人发生争抢,这些都是不可预知的。但他知道有戚在,有战友在,家人还在等着他归来,所以无论前方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都会不顾一切,奋力迎战。 “别想了,”戚揽住他的肩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现在还有十几张嗷嗷待哺的嘴等着咱俩的鸡蛋饼呢。” 宋斐没好气地乐出声,松下了绷紧的弦,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空投点的位置没问题?” “没问题。”戚道,“你也看见了,每天都是这个时间,这个方位,咱们大家反复确认过,就是附属小学那边。” 宋斐点点头,颇为感慨:“所以说,学区房是多么重要啊……” 戚莞尔:“那咱们以后也买。” 宋斐愣了半天,才消化掉这句话,正要泛起‘未来bf会跟自己共筑爱巢’的甜蜜,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我都大学毕业了还要什么学区房啊!” 戚乐出了声,简直越看宋斐越欢喜,满心满眼都是七彩泡泡…… “戚。”宋斐忽然收敛玩笑,很严肃地喊了他的名字。 戚觉出不对,正想问怎么了,宋斐忽然转身冲客厅的战友喊:“你们快过来——” 厨房里,十六个小伙伴挤在一起,没人说话,只静静看窗外。 乔司奇先哭了,然后所有人都哭了。 那是宋斐第一次看见戚哭。 湛蓝色的天空底下,正开出一朵朵伞花,可花中央不再是救援物资,而是胸前绑着枪的战士。 尸潮爆发的第四十九天,小雨转晴,立春。 (正文完) 章节目录 番外01《我和战友有个约会》 > 通讯彻底恢复那天, 武生班战友正乘着不同列车, 踏上各自的归途。 虽然已提前用军队设备跟家里取得了联系, 但毕竟资源紧张, 时间短暂, 故而当手机骤然恢复信号的那个瞬间, 所有战斗中没牺牲电话的小伙伴们的第一反应, 还是打给父母。 颠簸的铁轨上信号很差,又几乎一整列火车都在同时拨号,等终于听见父母声音, 很多人的列车已进了家乡。 拥抱,团聚,失声痛哭。 同样的场景在每一个不同的火车站上演。 这些家庭都是幸运的, 因为还有很多家庭, 再等不回他们的游子。 那是宋斐二十年来,甚至可能是这辈子, 度过的最难忘的春天。 电视里每天都在播救援进展, 灾后重建, 他看着山河重新壮美, 看着城市回归安宁, 有时候不知不觉, 便已热泪盈眶。 这场席卷了大半个世界的劫难,终于在初夏来临时,结束。 当最后一个丧尸在非洲被击毙, 病毒得到了最终控制。尽管它的来源仍是未解之谜, 可人们终于为自己赢得了研究它,甚至是彻底战胜它的时间。 彼时,国内的灾后重建已完成大半。 感染者毕竟还是血肉之躯,对城市造成的破坏,远比天灾和战争小得多。 看着城市逐渐恢复昔日的模样,人心也随着慢慢愈合,街头巷尾一天比一天热闹,熙攘,生活逐渐回到正轨。 待十六个小伙伴终于全部勾搭上,并好不容易找到一天能够全员集体上线,已是七月,大暑。 北京时间,上午八点五十七分,阳光正足。 宋斐坐在新买的一体机面前,熟练操作鼠标,以班干部的伟岸姿态,点开上个月才终于把最后一名失联战友何之问凑齐的武生班q群。 终于,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变成了九点,宋斐果断点击,发起多人视频。 两分钟后,所有小伙伴的脸都出现在了屏幕上。一个方块挨着一个方块,幸好宋斐的一体机屏幕够大,才能看清谁是谁。 “哈喽……” “我去,这密密麻麻的人头……” “上午好……” “我想死你们了!” “别来无恙。” “赵鹤你把窗帘挡上,脑袋太反光……” “有没有人听我说话啊!” “何之问你吃啥呢?” “我应该换个大屏手机的……” 十几个小伙伴一起开口,那场面是相当壮观,声浪直逼魔音,轰得宋斐头差点炸—— “都给我闭嘴!” 世界瞬间安静。 良久。 所有小伙伴都听见了一个陌生的明显有些上了年纪的沉稳声音—— “你们班长很有威慑力,不错。” 如果说刚才是安静,现在就是死寂了。 武生班小伙伴不管是对着电脑的,抱着平板的,还是举着手机的,都一动不动,只用眼神疯狂地在十几个视频框里找…… 很快,视频里传来乔同学的惊叫—— “爸?!” 小伙伴们黑线,合着你也不知道被窥屏了啊!!! 有了精准定位,小伙伴们终于看见了乔司奇同学视频框里多出的中年男子。 乔爹跟吊儿郎当的儿子截然不同,虽只露了一张脸,但眉宇间气度非凡,颇有些儒商的风范,再往年轻里打扮打扮,绝对是能迷倒无数妹子的魅力大叔。 然而武生班小伙伴们毕竟不是迷妹。 乔老爹再帅,还是爹。这就好比约了去某个父母铁定不在家的同学家里玩,一群小伙伴欢蹦乱跳地到了,随意踹门,喊,二肥,我们来了。结果门一开,是慈父微笑的脸。 这就非常尴尬了。 “咳,那个,你不是去公司吗?”面对战友们微妙的神情,乔司奇只能硬着头皮跟自己亲爹“沟通”。 “不急,”乔父倒是和蔼可掬,“我也想跟你这些小同学认识认识嘛。” 乔司奇差点脱口而出“他们不想认识你啊”,奈何他心底还是有点怕他爸的,于是只能将所有战友逐一介绍过—— “这个是宋斐……” “叔叔好。” “这个是戚。” “叔叔好。” “周一律……” “叔叔好。” “……” 十五个小伙伴乖巧对准摄像头,连躺着的都爬起来正襟危坐,端庄得像个待嫁的新娘,就等着乔家检阅。 终于介绍完毕,乔司奇长舒口气,期待地看他爹。 乔父静静回望,眼神单纯无邪。 乔司奇绝望,豁出去了,半抱怨半商量口吻地说了心声:“你在这儿坐着,我们还怎么聊啊……” 话音刚落,乔父就闪出了视频框。 然后所有小伙伴都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了:“现在行了吧。你聊你的,就当我不存在。” 漫长而安静的一分钟之后。 乔司奇:“呃,你们这阵子还好吧。” 宋斐:“哦,挺好的。” 周一律:“那个,你呢?” 乔司奇:“也挺好的。” 罗庚:“不知道学校什么时候开学哈。” 戚:“说是快了。” 赵鹤:“我还真的很期待呢。” 冯起白:“是啊,不知道同学们都怎么样,特别想他们……” 何之问:“咳咳……” 李璟煜:“小何你没事吧?” 何之问:“没,没,我挺好的,呵呵。” 马维森:“说过多少次了,吃东西慢点,别总让我们担心。” 何之问:“……” 黄默:“开学会补考四六级吗?” 林娣蕾:“没通知呢。” 傅熙元:“不管会不会,我们都应该学习嘛。” 吴洲:“对啊,不能把大好时光都浪费在玩乐上。” 邝野:“……你们这阵子还好吧?” 全体战友:“这话乔司奇问过了。” 邝野:“那你们总得给我留个健康向上的话题啊!” 不知道是不是看着祖国花朵们绷得过于辛苦,乔爹终于网开一面,离开了房间。 临走,还回到摄像头前面跟小伙伴们道了一句别:“认识你们很高兴,你们都是好孩子。” 十五个小伙伴共同微笑挥手说叔叔再见,每一个视频框里都是乖巧.jpg。 随着乔同学卧室门被从关外面关上,所有人彻底瘫倒,比打了一波丧尸还累。 “你们现在知道我有多辛苦了吧,”乔司奇捂着胸口,“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你跟你爹有代沟,是你爹非要跟你做朋友!” 吴洲重新把红肠和格瓦斯端出来,一口饮料一口肠,吃得喷喷香:“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开明的爹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邝野:“就是,做朋友多好,平等互敬,以理服人。” 乔司奇:“想套你话的时候就是朋友,胖揍你的时候就是爹,你要给你。” 邝野:“……” 吴洲:“……” 何之问:“妈你别给我了,我真吃不下了……” 全体战友:“……哪又来个妈?!” 多人视频有风险,谈举止需谨慎啊。 总算等到何之问的视频框里不再一会儿多出瓣橘子,一会儿多出角西瓜,小伙伴们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其实这次视频也没什么主旨,就是分开几个月了,有点彼此想念。 但这话武生班战友们是绝不会挑明说的。 他们对彼此的战友爱,都体现在“来啊,互相伤害啊”之中—— 何之问:“长高了三公分?所以你现在一米七了?” 李璟煜:“一米七一!” 赵鹤:“冯起白你剪头发了?” 冯起白:“眼睛还挺贼。” 赵鹤:“怎么剪这么短?” 冯起白:“以前看着太颓废了,换个风格。” 赵鹤:“我还是喜欢长头发。” 冯起白:“你讲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乔司奇:“wilson你又买车了?” 马维森:“哟,被你发现了。” 乔司奇:“你都快摆到摄像头底下了……” 马维森:“绝版哈雷,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罗庚:“我就想知道为什么要把摩托车放卧室里……” 马维森:“我爸不让我放床上。” 罗庚:“你爹才是真朋友……” 周一律:“jasper别闹!” 全体战友:“……” 又是突然的安静。 这视频进行的真是跌宕起伏。 所有小伙伴都把目光集中到周一律那里,只见视频框里是原木色配绿植的清新客厅,而英文名字的主人,则已经跳下周同学肩膀,正立在不远处的沙发扶手上,凝望着这自己的这片江山。 林娣蕾:“好可爱啊!” 黄默:“几岁了?” 姑娘们瞬间星星眼。 周一律起身过去,也不管人家一脸嫌弃,直接把黑白相间的喵主子抱到怀里,然后坐回摄像头前,捏着小肉垫让人家跟自己战友招手,还故意捏着嗓子配音:“哈喽,你们好,我叫jasper,现在才半岁,刚被铲屎官收养……” 没等小伙伴们反应过来,罗庚那边也变戏法似的捞起来一位主子,跟周一律唱对台戏:“jasper你好,我是白雪公主,你得管我叫哥……” 周一律来了精神:“白雪公主你好,当初不能理解罗庚对你的爱,是我的错……” 罗庚老怀安慰:“对不对,对不对,撸猫有多爽,养了才知道!” 众战友:“……” 鉴于猫咪确实软萌可爱,小伙伴们决定原谅周姓战友丧心病狂的伪童音和罗姓战友给一男喵起名白雪公主的死变态!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沉迷进了云撸猫的梦幻世界—— 乔司奇:“jas……” 马维森:“per?” 宋斐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都是字母系的,一想到周一律以后叫他们英文名的时候,脑袋里想的可能是捏捏小肉爪,谁都会感受很复杂。 “小地雷,”放下白雪公主的罗庚忽然出声,“看摄像头。” 毫无预警被点了名,林娣蕾条件反射就照做。 结果那边罗庚果断截图,发给了q上的另外一位好友。 直到小企鹅的提示音响起,林娣蕾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太高兴地问:“你把照片截给谁了?” 罗庚没有回答,呆呆望了屏幕良久,才悲伤控诉:“我妈说我癞蛤丨蟆想吃天鹅肉……这真是我亲妈吗!” 林娣蕾怔住。 不厚道的小伙伴们乐出眼泪。 天南地北胡扯了两个多小时,直到王轻远有事要走,这场异地班会才落下帷幕。 看着小伙伴们一个一个断开,不知为何,宋斐却没动。 戚也没动。 最后还连着的就剩下他们俩。 很长一段时间里,谁都没说话,只互相看着,静静的,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看够没。”最后还是宋斐憋不住,打破沉默。 戚扬起嘴角,淡淡吐出一个字:“没。” 宋斐索性站起来后退两步,原地转两圈:“这回够了吧。” 戚不甚满意地摇摇头:“衣服穿太多,差评。” 宋斐黑线地看看自己身上的背心短裤,提醒bf:“再脱,我就该被网警请去喝茶了。” 戚乐,不再逗他,正经起来:“家里都好?” 宋斐爸在出事的时候为了救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胳膊骨折。虽然没有太大危险,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乍在火车站里见到用白绷带吊着胳膊的老爹时,还是吓没了宋斐半条命。 这件事他只和戚讲了,所以现在戚问的虽然是家里,可他知道,还是老爹的伤。 “拆石膏了,医生说恢复的挺好,对以后没什么影响。” “那就好。” 又没话了。 宋斐发现如果不互怼,他俩很容易让空气忽然安静。 这种安静容易让人尴尬,但也容易让人酝酿出好好说些心里话的情绪—— “谢谢。” 只两个字,却已经在宋斐肚子里藏了几个月。 戚对这个真的没有防备,半天没琢磨明白,只得问:“谢我什么?” “所有。”起了头,再难的话也不难了,“谢谢你在刚出事的时候回宿舍找我,谢谢你在格物楼里撬电梯救我,谢谢你这一路上帮我挡的丧尸,谢谢你……没同意分手。” 戚愣愣地眨眨眼,第一次感觉到心里发烫。 宋斐被他呆滞的模样逗乐了,羞涩被冲淡,坏心眼又起:“喂,你就准备光听好话,不回馈啊?” 戚呆呆地问:“你想听什么?” 宋斐张口就来:“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如果没有你的智慧,我们也不可能最终获救。你是火把,你是明灯,你是我戚唯一的……” 戚:“你背多少英语单词了?” 宋斐:“……” 不想说就不说要不要这么狠的打击报复啊! 彻底回过神的戚同学再没跟宋斐可趁之机,直接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希望:“九月一号开学。” 宋斐愣住:“发通知了?” 戚:“还没。” 宋斐:“那你怎么知道的?” 戚:“学生会内部消息。” 宋斐:“……我恨特权阶级!” 跟bf结束视频时,已是正午时分,太阳把大地烤得滚烫,连树叶都打着卷。 可宋斐快乐的像一只春天的小燕子。 宋斐妈开门喊儿子吃饭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儿子满屋子转圈的诡异场景,吓得她连想说什么都忘了。 但儿子不介意,直接给了她一个熊抱,简单纯粹的就像儿时。 宋斐妈的心都被儿子搂化了,甚至开始担心起未来——这么好的儿子,会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 章节目录 番外02《又是一年开学季》 > 宋斐的大二下学期基本是宅在家里度过的。除了响应区、市号召的城市重建义务劳动, 大部分时间里, 父母还是不太放心让他出门。 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八个月, 所有的一切都以极快的速度复原着, 包括人心。 然而伤口愈合, 伤痕仍在。 直至收到开学通知, 宋斐的父母才在万般不情愿里, 放开手。 临行前一周,叮嘱的话说了整整七天。 若在以前,宋斐肯定会崩溃, 可这次他听得很认真,哪怕那些都是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他还是一遍遍跟家人保证, 会注意安全, 会照顾好自己。 下火车的时候,熙攘的火车站让宋斐有一种错觉, 仿佛时光倒流回去年九月, 他还是那个准备升上大二的没心没肺的少年。 可当他坐上车, 一路向南, 看着沿途似曾相似却又好像说不出哪里不同的街道, 建筑, 看着路人慢慢变少,看着荒地慢慢变多,曾经的紧张压抑感便又回来了。 及至路过那间加油站, 正巧一个工作人员正在给顾客加油, 那一闪而过的熟悉工作服,还是让宋斐呼吸一窒。 曾经的惨烈片段,纷至沓来,搅得宋斐呼吸急促,头皮发麻。 他忽然发现在家的这大半年,爹妈把他保护得太好了,电视里也都是振奋人心的东西,让人有一种一切都已经过去,没留下任何疮痍的感觉。 然而并不是。 这种矛盾的纠结压抑感,一直持续到宋斐到站下车。 然后他被校门前的人头攒动给惊着了。 乌泱泱的男生女生,或大箱小箱,或大包小包,或父母陪同,或三五成群,叽叽喳喳往校园里走,整个校门口热闹的不像话。 宋斐站在原地,迟迟没敢进门,总觉得那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与现在的他格格不入。 手机忽然在这时候响起,宋斐没听见声音,但感觉到了裤子口袋的震动。 电话是戚打来的,刚一接通,便直接问:“到了吗?” “到了。”宋斐愣愣地回答,顿了下,才又说,“校门口全是人。” “嗯,都是大一新生。” 宋斐怔住,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因为全部学校停课还有灾后重建,今年高考取消,各地大学都是高中根据学生意向和往期成绩综合推荐,然后再由大学审核录取,而且因为要补充生源,基本所有大学都扩招了。 这可能是新生最多的一届。 “宋斐?”迟迟没等来回应,戚有点担心地叫了他一声。 “啊,没事。”宋斐甩甩头,握紧箱子拉杆,“我这就回宿舍。” “我这边得迎新,暂时脱不开身。” “嗯,你忙你的。” 挂了电话的宋斐,忽然陷入一种恐慌。 这与戚无关,而是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一种踩在梦里的不真实感。大红的迎新条幅,朝气的学弟学妹,干净的校园街道,整洁的教学楼群,与每一年的新学期伊始,都没有任何不同。 他找不出一丝一毫这个学校经历过那样惨烈灾难的遗迹。 好像全世界都遗忘了那段记忆,没删除清空的只剩下他自己。 不知怎么进的宿舍,打开门时,一阵淡淡的粉刷味道。 三个室友都没来,440里空空如也。 恢复通讯没多久,宋斐就跟两个失联室友接上了头。 二者详细给宋斐讲解了躲在女生宿舍里的两个月,绘声绘色,涕泪横飞,并发誓今后一定要在宿舍里囤至少能支撑半年的储备粮。 宋斐不置可否,只关心一件事,两个月下来,任哲是否脱单。 结果得到了非常悲伤的答案——不仅任哲没有脱单,向阳还分手了。 宋斐当时很是安慰了舍友一通,但心里还是冷静分析原因——朝夕相处两个月没让外院女生宿舍里的妹子们动心也就算了,连唯一有妹子的还被踹了,这种失败的护花使者是绝对不存在的,唯一的可能,两位舍友才是被护的那支花。 中午时分,任哲和向阳陆续抵达,三兄弟抱在一起,激动地搂了许久。 宋斐也终于在这个拥抱里,找到一点点真实感。 临近下午两点,王轻远还是没出现,宋斐有些担心,索性打电话过去,才知道对方早到了,只是没回宿舍,而是去了学院办公室。 “去那干嘛,而且直接拎行李过去?”宋斐下意识便吐槽。 不想王轻远道:“我没带行李。” 宋斐愣住,脑袋有点转不过弯,开学不带行李,家又不在本地,裸学? 没等他问,王轻远却先一步提醒:“快到时间了,你赶紧去田径场吧。” 宋斐没追根究底,因为确实马上就两点了,虽然开学典礼迟到不算太大的事,然而面对这样一个特殊的学期,他还是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吊儿郎当。 往年的开学典礼都在礼堂,宋斐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年改了地方。 直到走进田径场,看见了草坪上立起的祭奠板,还有那下面摆放的一簇簇花,淡淡的白,浅浅的黄,好像这样便能将沉重的心托得轻一些,让追思飘得远一些。 历史院的辅导员换了一位老师,正在几个同学的帮忙下,安排本院学生就位。宋斐他们几个到的晚,靠后的座位早被一开大会就习惯性往后躲的同学们占得满满,只剩下第一排,挨着导员。 宋斐看一圈也没找到王轻远,面对老师热情洋溢的脸,他只能跟着两位室友硬着头皮坐下。 时间来到两点,校领导已在主席台上坐成一排。宋斐地理位置之便利,一抬头,都能看见老校长脸上有几条皱纹,吓得他赶紧收回视线,改成环顾左右及后方。 这一看,他忽然发现不对。 熟悉面孔,少了很多。 同一届的考古系、历史系和旅游管理系,三个班坐在一起,才是从前两个班的人数,不,可能还没到两个班,至多一个半。 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压抑感席卷全身,巨大的酸楚让他呼吸困难。 忽然间,他明白了为何无论是电影还是小说里,那些受过创伤的主角们,总是不愿意回到受伤现场,因为感觉真的很糟。 他甚至觉得,如果一会儿老校长像往年一样,滔滔不绝宣传学校光辉历史,和蔼可亲欢迎新生入校,自然得仿佛旁边摆放的祭奠板是一张背景,他可能会愤而离场。 可事实证明,他头脑发热了。 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老校长一个个念出了遇难同学的名字,念到最后,他摘下眼镜,泪水打湿了名单。 全体起立,为遇难的同学默哀。 之后老校长讲的不是学校历史,而是灾难经过,不是欢迎新生入校,而是赞扬同学们逆境求生的英勇。 听到最后,水汽迷糊了宋斐的视野。 直到很久以后,他还记得老校长说的最后一句话——真正的疗伤不是粉饰太平,而是清楚看着疮疤,却依然满怀希望地前行。 也就在那一刻,宋斐所有的扭曲感,不真实感,纠结感,烟消云散。 整个人终于落回地面,心像田径场上方湛蓝的天空一样开阔起来,真切地感受到了风,空气,还有生活的踏实和重量。 “他们于危难中向同学伸出援手,凭一己之力守护安全区,他们是新时代大学生的楷模,是我们学校的骄傲……”接替老校长主持下面表彰环节的老师,正努力让凝重的气氛变得舒缓。 她的努力初见成效,包括宋斐在内,都慢慢从伤感氛围中缓过神,随着她的铺垫,渐渐进入状态,勾起好奇…… “下面让我们有请这些小英雄上台!” 宋斐的好奇心被提到了最高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坐在第一排,可以一睹这些英雄同学伟岸的……给我等等。 为什么被主持老师表扬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当代小英雄是化学十三郎!!! 下意识去搜寻其他武生班战友身影,想为这复杂心情求得共鸣,可茫茫头海,哪里寻得到,无奈,宋斐只能悻悻收回目光,听王杉代表所有被表彰的化学系同学讲话—— “其实我们也没有做什么。当初从化学楼跑出来,我们真的很害怕,就像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 宋斐眯起眼睛,视线几乎要把王杉戳穿。 我就静静看你吹。 “后来就跑到了食堂。但其实当时食堂里已经有其他同学在了,可是他们没有任何顾虑地接纳了我们,还把后厨的食物分给我们,这才有了后面的安全区……” 主持老师本以为这种领奖致辞都是走过场,没想到发者用了真心,更没想到还引出了内情,好奇之心骤起,反正麦克风也够,直接临场应变,把致辞变成了采访—— “你是说在你们抵达食堂之前,已经有其他同学在了?” “是的,”王杉用力点头,半点隐瞒的意思没有,一脸的真诚和正直,“而且在我们逃往食堂时,这些同学里的一半,却已经主动出去寻找收音机了。也正是因为他们,才有了后面的校园广播。” 老师没料到这还是一个连续剧,瞪大眼睛,难掩惊讶:“校园广播也是他们播的?” “对!虽然那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食堂,但我认得他们的声音!” 算你还有良心! 宋斐也听得激动起来,挪挪身子,坐得腰板更直,视线紧紧锁定王杉的脸! “他们现在也在这里吗?”主持老师的声音已经有些颤了。 “应该在的。”王杉向主席台下望过来,视线快速扫过一个又一个脑袋,忽然定住。 他的视线和宋斐在空中相撞了! 四目交汇,噼里啪啦! 老师:“你看见他们了?他们都是哪个学院的,叫什么名字?” 王杉:“他们管自己叫武生班,一共有十四个人,班长是宋……” 宋斐屏住呼吸,眉头用力,恨不能调动全身肌肉来给王杉挤眉弄眼——快说,快说,快呐喊出我光辉的名字! 王杉哪能不懂,暗中用力点头——好的,我一定保密! “宋……送来温暖的小天使,我不能说出他们的名字,因为这违背了他们施援手的初衷。但他们就像一把火,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 宋斐:“……” 这他妈都是哪里脑补来的人设啊!!! 手机忽然持续震动起来。 宋斐再不看那毫无默契的化学团支书,掏出手机,原来是武生班微信群—— 赵鹤:那小子刚才看的方向是不是历史院? 冯起白:没毛病,我们院就在隔壁。 乔司奇:所以是宋斐不让他说的? 李璟煜:不太可能,宋斐多嘚瑟啊,送上去个扩音喇叭还有可能。 宋斐:战友们,我也在群里呢,谢谢。 周一律:你不在群里我们还不说呢,你是不是放假放傻了,这么好的机会深藏功与名? 戚:应该是使眼色过犹不及,王杉会错意了。 何之问:也许给王杉递错眼色的是王轻远呢,他不是也在历史院? 戚:他没在田径场。 王轻远:我不在现场。 马维森:靠,神同步! 林娣蕾:班长别哭…… 宋斐:我不哭,但是不是得给我个解释[微笑] 戚:刚才迎新的时候碰见他了,聊了两句,算了,让他自己跟你们说吧。 王轻远:我刚在学院这边盖完章,现在去校务楼盖章,保留学籍的手续比我想象中的麻烦。 开学典礼只有部分老师参加,校园的一切事务都还在正常运转。 但宋斐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要保留学籍? 联想他之前说的没带行李,意味着一旦办完这个保留学籍的手续,他就要马上离开?可是离开了之后要去哪里?要干什么? 宋斐完全是蒙的,一瞬间无数问题,几乎要挤爆他的脑袋。 好在王轻远不是卖关子的性格,直接和盘托出——他被录取入伍了。 一瞬间,群内被问号和震惊的表情刷屏。 相比之下,王轻远却很平静。问他理由,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就一句轻描淡写的,想去。 正主都这么坦然,小伙伴们也就渐渐不咋呼了,开始逐一送上祝福,什么越来越帅啊,八块腹肌啊,军中绿花啊,美好的期盼琳琅满目。 王轻远只发表情,不发文字,颇有种笑而不语的风采。 表彰环节结束,开学典礼回归了保留环节。 不知道是什么领导开始讲话,相比老校长,显然套路得多,也冗长得多。 宋斐听得犯困,掏出手机正想在群里吐槽,却刚好碰上王轻远新发一条微博链接。 其他小伙伴收到提示,也纷纷掏出手机。 点进链接,大家发现是学校的官微。 整条微博没有字,只有一颗心,以及五张配图。 第一张赫然是他们留在广播室里的信,而后面二三四五张,也都是信,并且全是a4纸,全是以“亲爱的同学”为开头。但点开大图,信的具体内容就天马行空什么都有了。虽然主旨都是围绕“你并不孤单,全校同学与你心连心”,可表达方式大相径庭。 比如宋斐的勉强算作贫嘴励志派。 第二封直接就是狂暴呐喊派了。 第三封是细腻煽情流。 第四封是细节操作帝,甚至讲到怎么系牢固的军用绳结,直接在旁边画了示意图。 第五封是抽象派,字像雾像雨又像风,实在不可捉摸。 不过就像所有信的开头都是“亲爱的同学”一样,所有信的落款也都是“威武不屈求生班”,区别只在于宋斐他们是1&2,后面的是3、4、5、6…… 学校官微关注的人不多,但这条微博下面的留量却十分可观,且还在持续增加。 有猜测写信人身份的,有研究第五封信内容的,有说当时自己在宿舍听见了广播,其中的女声很像新传院的院花,甚至,还有人记住了被某个聒噪声音怒唤的傅熙元和马维森。 然而渐渐的,这些讨论都被淹没。 源源不断的新留开始刷同一句话,队形整齐的就像阅兵式方阵,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气势如虹,声音震天——我的同学,我骄傲! 章节目录 番外03《别来无恙,四六级》 > 这世上能抵抗旧日创伤的只有两样东西, 时间和新梦魇——是的, 四六级又开始报名了。 虽然病毒爆发时被中断考试的同学, 根据系统记录, 本次直接申请即可, 免交报名费, 但对于英语苦手宋斐来说, 这点安慰根本无法磨灭考试本身带来的心理阴影。 客观地讲,宋斐的学渣属性完全是靠自身努力——努力地傻吃傻睡,努力地上课溜号, 努力地放飞自我。如若不然,他不至于沦落到后进生的行列,毕竟也是凭本事考的大学。 但是, 他的英语苦手属性, 绝对是与生俱来。 很多英语好的同学都不能理解他语文好,英语却烂的事实。因为在这些同学看来, 二者语感有共通之处, 剩下的无非就是背单词, 记语法。 宋斐承认自己单词量不够, 但就算偶尔遇见一篇大部分单词都看得懂的, 到最后他也能领悟出风马牛不相及的意思, 真是无法喻的悲伤。 所以最后高考的时候,也是发挥不错的其他几科兜着超常发挥但仍然让人泪目的英语分数,才惊险过了这所大学的分数线。 而一进入大学, 他在放松其他科目的同时, 英语干脆彻底搁置了,每次期末,都是英语老师用恻隐之心送他过的及格线。 然而四六级的阅卷老师就没这么和蔼了。 宋斐甚至觉得,在看见自己糟糕的作文之后,老师说不定还会倒扣几分来缓和一个教育者的愤怒。 于是一次次报名,一次次考试,一次次惨不忍睹的分数,弄得他愈挫愈颓。 戚曾在见识到他令人发指的考试分数后,信誓旦旦要帮他攻克难关。当然后面的事情就无需多了,一双劳燕分飞去,唯有四级笑春风。 尸潮爆发的那两个月里,宋斐曾无数次想过,只要能度过灾难,他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珍惜大学里的每一寸时光。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的。 上课积极往前坐,一字不漏,聚精会神,下课先写作业再看书,一丝不苟,温故知新。 戚对此很是喜悦。好几次宋斐在图书馆自习室里看着看着书,就感觉哪里怪怪的,一抬眼,准是男朋友老怀安慰的爱意眼神。 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考试报名截止的这个周末上午,440的房门被敲响。 王轻远空出的床位一直没补人,这会儿的440里只有睡得五迷三道的宋斐、任哲和向阳。 后两位也不知是睡得死还是不愿意动,反正就是不起。 宋斐无奈,只得恍恍惚惚地去开门,结果就看见了带着撩人微笑的戚帅哥。 “今天……不是周末?”顶着鸟窝头,宋斐还没全醒,但开学至今周末都是用来睡到自然醒的,所以戚这时候过来,他就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是周末。”戚说着,情不自禁捏了把他的脸,半睡半醒时候的宋斐是最招人疼的。 宋斐皱眉,浓浓的疑惑让他都没注意自己被调戏了:“那你来……” “赶紧洗脸刷牙,咱们去图书馆,再晚就没位置了。” “学习时间不是周一到周五吗?” “谁定的?” “我以为这是我俩之间的潜规则……” “现在改了,不,应该说今天开始,我们进入新的阶段。” “什么阶段?” “四六级全力冲刺期。” “……” 宋斐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随着440的门重新关上,仍在屋里床上的任哲和向阳,从被子里冒出头,面面相觑,眼神感慨——男同志就是不一样,谈个恋爱都这么正能量。 彼时,宋斐已经背着英语书、词典、真题,踏上了漫漫征途。 周末的校园上午,有一种慵懒的安逸感。 宋斐和戚并肩走在学子大道上,初秋的风吹在脸庞,还带着一丝温热。 “病毒爆发的时候也是周末。”安静地走了一段,宋斐忽然说。 戚怔了下,然后才甩甩头,道:“别总想过去,多看未来。” 宋斐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觉得男朋友说得很有道理:“我跟英语天生犯克,真的,你别抱太大希望。” 戚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未来”,气结之于,又有些失落:“如果还没开始努力,你就给自己限定了一个结果,那结果就真的改变不了了。” 宋斐抿紧嘴唇,咽下了反驳的话。 戚已经比从前温柔多了。要是把从前的戚放到刚刚的语境里,肯定会说你的英语是给你自己学的,又不是给我学的,什么叫让我别抱希望?! 所以他也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什么都还没做,就觉得是无用功,然后单方面认为逼迫自己做这些无用功的男朋友罪大恶极,不懂得换位思考,更别说怜香惜玉。 “怎么不说话了?”安静乖巧从来都不是宋斐的风格,这让戚有些没底,口气愈发和缓。 宋斐有点不适应,直接不给面子的乐了:“你能来点正常语气吗?” 戚被吐槽得有些尴尬,索性也不装了,没好气揉了下宋斐头发:“行不行,努力了再说!” 宋斐白他一眼,大声叹气:“遵命!”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图书馆,不料图书馆里竟人满为患!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报名截止刺激到了同学们那颗想发奋的心,一连走了两个自习室,上座率都超八成,剩下两成没人,也占着各种各样的物件,宣示着未来的主权。 及至第三间自习室,才勉强找到一个位置。 “怎么办?”自习室很大,虽然没什么人说话,但开着窗,也略有嘈杂,所以宋斐把声音压低,便没那么醒目了。 戚说:“你坐吧,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咱俩不坐一起,你还怎么监……工啊?”宋斐原本想说监视,话到嘴边,还是委婉了。 然而戚已经看透了一切:“我会时不时过来,从门上的玻璃监工。” 宋斐脊背一凉:“你让我想起了高中自习课在后门玻璃外面那双班主任的魔眼。” “我不一样,”戚微笑,凑近宋斐耳朵,近乎呢喃了,“我带着感情。” 宋斐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你还能再肉麻点吗?” 戚想了想:“能。” 宋斐黑线:“你还真是为了鞭策我,无所不用其极。” “那个,我不是故意打断你们小两口,”空座旁边一直伏案的男生忽然抬起头,指指自己位置,“但是你们可以坐我这里。” “你要走了?”戚讶异,上午时光才刚开始,这时候离开完全不合常理。 宋斐也讶异,但他的点不在座位,在人:“隋昊?” 瘦高个的男生没好气地笑:“谢谢你终于把我认出来了。行了,你们学吧。我撤。”说完也不等二人反应,就拿过书包把桌上东西一股脑往里收。 宋斐囧,连忙拦他:“你这是干嘛啊,弄得像我俩赶你走似的。” 隋昊摆摆手:“我自愿的。” 宋斐黑线:“你这么一说更像……” 转眼,隋昊就收拾好东西站起来了,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二位,请。” 戚一头雾水,只得沉默观望。 宋斐其实没比他好多少。隋昊是考古班的,大家都住在一层楼,平时公共课也在一起上,相熟不假。但要说好到这种“谦让友爱”的地步,也着实诡异。 没等宋斐想明白,已经站起背好书包的隋昊,忽然给了他一个大力拥抱。 宋斐被抱得呼吸困难,刚想挣扎,却听隋昊在他耳边道:“你是武生班的吧。” 宋斐怔住。 “你那破锣嗓子,在广播里一点没失真,几句我就听出来了。”隋昊松开胳膊,笑着轻给了他一拳,“这事儿干的帅。” 等宋斐反应过来想说话,人家已经转身离开,只留给院友一个潇洒背影。 落座的时候,宋斐的心情还有点上下飘忽,落不到地。 戚倒是一直在地上落着呢,而且还有继续往下沉的趋势:“谁啊?” “哦,考古的,一层楼住,都认识。” “你对他做什么了?” “啊?” “不是说你干的帅吗,你对他干什么了?” “……” 宋斐这才反应过来,隋昊前面都是耳语,只最后半句没藏着,让戚听着了。 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情况。 宋斐看向男朋友,不怀好意地挑眉:“你猜。” 戚缓缓眯起眼睛,不猜,只微笑。 安静而漫长的两分钟以后—— 宋斐黑线,投降:“他听出来广播里是我了。” 戚不为所动,甚至,还淡淡皱起了眉。 宋斐囧:“我没骗你,就这些,他肯定也看着微博了,一联系就明白了。” 戚仍然沉默。直到把宋斐看得快发毛了,才忽然开始抬手在他身上一顿拍,那手法怎么看怎么像掸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沙尘暴里出来呢。 宋斐被拍得彻底懵逼,才听见戚不高兴地嘀咕:“有话就面对面好好说,瞎搂什么。” 宋斐眨眨眼,有点跟上对方的脑回路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甜,甜到心缝里了…… “真想拿英文报纸把你糊起来。” “……难为你想出这么没人性的创意。” 他俩之间就不能深情超过三分钟!!! 小插曲过后,两个人也就沉下心来,认真自习了。 人手一套真题,宋斐四,戚六。 宋斐对天发誓,他真的态度特别端正,也真的很认真去做题,但当一篇关于“俄罗斯专家用一系列实验研究睡眠对人的影响”的文章,被他理解成“俄罗斯特工用一系列催眠手段从不同人口中套取情报”后,当他满心欢喜认认真真答了文章后面的五道选择,结果全错之后,他终于绝望了。 全蒙c还能至少对一个呢,这他妈努力阅读理解的还没有蒙的准! 宋斐生无可恋,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暗暗叹口气,悄悄停下笔,用余光看男朋友。 全神贯注的戚,简直不能跟帅,单是余光扫侧脸,就看得宋斐心荡神驰。 然而男朋友的颜值终究不能换成自己的四级分数。 宋斐把眼睛重新放回真题上,深吸口气,奔赴刑场似的,继续埋头苦做! “实在不行就算了。”戚忽然出声。 宋斐吓了一跳,手上一抖,自动铅笔尖就断了,他一边着急地按新的出来,一边跟戚解释:“没不行啊,我马上就做完一套了,对,准确率是低点,但万事开头难嘛……” “不,你说的对,有人天生对数字敏感,有人天生对文字敏感,也有人天生对英语无感,你就是这种人。”戚说得很认真,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但也没生气,好像就是静静陈述事实。 宋斐咽了下口水:“你忽然这么善解人意,我有点方……” 戚趁四下同学都专注学习,飞快抬手摸了把宋斐的脸,怜惜亲昵。 宋斐被摸得三魂七魄都酥软了,正回味,就见戚递过来一张用纸折成的信封,而且生怕他不知道信的属性似的,信封上还画了一颗心。 光顾着看戚,根本没注意这人是什么时候写的信! 宋斐的厚脸皮是扛得了黄暴,挡不住纯情,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又不太敢相信,于是嘴唇动了半天也没出声,更是迟迟没伸手接。 戚索性把信封塞到他手里,大大方方告诉:“情书。” 宋斐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都信息时代了,就、就不用搞这些了吧……” 戚:“如果你把咧到耳根的嘴角收回来,会更有说服力。” 宋斐也顾不上说话和表情搭不搭了,拿起来信封就要拆,却被戚阻止。 “回去再看,我害羞。” “……” 这种平铺直叙的语气毫无波动的表情也和这句话完全不搭好吗!!! 无论戚的害羞是真是假,但情书总是实实在在攥到手里的,这就好像在毛驴面前挂了个胡萝卜,但又不让毛驴啃,惨无人道啊! 仿佛看出了男朋友的焦灼,戚帮他把情书和真题铅笔一起塞进书包:“回宿舍吧。” 宋斐感觉得到了大赦。 不过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英语再难啃也要啃,现在只是暂时离开——谁让好奇心战胜了上进心啊! 扔下一句“中午一起吃饭”,宋同学就如风般刮离了图书馆。 说是回宿舍看,但走出图书馆,宋斐就迫不及待把信封从书包里掏出来了。可做贼总是心虚的,于是掏出来之后他也没马上看,而是攥着信封哒哒哒跑出学子大道,一路前行直到钻进明风湖小树林,才有了些许安全感。 向阳和任哲肯定还在宿舍呢,他要真回宿舍看,才是一点隐私都没了! 心跳如擂鼓,宋斐便在这咚咚咚里,满心期待地打开信封。 戚的手很巧,他是直接把信折成了信封,而且是两张叠在一起折的,所以拆开来,就是两张写满了字的纸。 嗯,写满了,英文字。 ……妈了个蛋!写成花体也是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妈了个蛋啊!!! “啊啊啊啊啊——”仿佛配合宋斐心境似的,旁边林子里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 宋斐被吓的都忘了骂男朋友,捏着信纸悄悄靠近声源。 “淘气的,mischievous,m-i-s-c-h……h后面是什么啊啊啊啊!!!” 声音越听越熟悉,宋斐下意识停住脚步。 透过层层绿叶,他看见昔日并肩战斗的伙伴正抱着树抓狂,不时拿头去撞,简直是用生命在背单词。 悄悄退回安全地带,宋斐暗搓搓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树林那边很快响起不算太真切的手机铃,片刻后,听筒里传出周一律的声音:“宋斐?” “嗯,”宋斐憋住笑意,镇定地问,“你干嘛呢?” 那边略有迟疑,然后才答:“湖边散步呢。” “散步?” “周末嘛,过来吹吹风,看看景,心旷神怡。” “心旷神怡?” “对啊,融入大自然,还有什么比得上大自然的绿色……等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说话怪怪的?” “没有啊,就是想你了,听听你声音,好了我要做四级真题了你也别总玩要加油哦拜拜!” 挂上电话,宋斐于无声中,乐成了跳跳糖。 不想没乐完,手里电话忽然响起短促提示音,宋斐打开微信,是乔司奇发的一个小视频,还有一行文字——你们猜周一律在湖边树林里干什么呢哈哈哈哈哈! 点开视频,赫然周一律撞树现场实拍,连同英文单词拼读都一并录进去了! 宋斐连忙退出,生怕扬声器暴露自己。 下一秒,他四下环顾,联系小视频的拍摄角度,判断另一位偷窥者乔同学可能藏身的位置。 然而没等他找到,就听不远处周一律怒吼:“乔司奇——” 这一嗓子情真意切,林子里的鸟都惊飞了。 宋斐以为是周一律也看见了视频,可随着再度靠近案发现场,混杂在一起的两个声音让他明白过来——人家两个小伙伴已经碰头了! 显然乔同学按捺不住寂寞,自己跳出去了。 宋斐没敢靠得太近,只断断续续听见一个想捅寿司枪,一个想掏瑞士刀。 按理说都一个战壕出来的伙伴,兵戎相见什么的多唏嘘。 但这俩人的友情是大海,不浪打浪不澎湃。 这边小树林不宜久留,宋斐只好去对岸,总算找了个风景宜人的位置,席地而坐,开始啃字典翻译情书。 全世界恐怕就他一个人,看情书看得这么辛苦。 翻译工程远比他想的漫长。 不单单是认识每一个单词就够了,还要串起来成意思,有时候一个句式没注意,意思就岔了。偏偏挨千刀的戚还喜欢用复杂句式,简直……挨千刀的!!! 及至中午,宋斐才算是大概弄透了两页纸。 所谓情书,其实更像是战斗回忆录,一切让人脸红心跳的表白都没有出现不说,还大部分篇幅都是歌颂小伙伴们的足智多谋,善良英勇。 宋斐无比失落,不死心地翻来覆去又把信通读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新发现。 这时戚来了电话,仿佛算准时间似的:“该吃饭了。” 宋斐闷闷不乐:“你自己吃吧。” 戚:“信看完了?” 宋斐:“嗯。” 戚:“真的?” 宋斐:“这有什么可骗你的。” 戚:“真让我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你至少得看到晚上。” 宋斐拍案而起,本来没读到少儿不宜就很不开心了,这人还继续拱火:“两页破纸,我五分钟就看完了,你这种水平的情书,呸,屁情书,就是英语作文,别说一封,一百封我都跟看小学语文课本似的!” 戚:“太好了,第二封我送你寝室去了。” 宋斐:“……” 戚:“斐?” 宋斐:“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用这么认真的……” 戚:“里面有惊喜。” 宋斐:“我这就回去!” 所谓惊喜,就是终于有一句夸自己的话了,还是在第三页也就是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自然段! 这一封信更加复杂,生词更多,密密麻麻三大页,等宋斐抱着字典全啃完,都傍晚了。 向阳和任哲最初还很好奇,到底戚想跟宋斐说什么情话,等到看完室友一下午的辛苦,忽然觉得,单身狗也挺好。 有了第二封,就有第三封,有了第三封,就有第四封,除了第一天两封,其余都是一天一封。不管星期几,也不管是分开上课还是一起自习。 戚的英文信就像不要钱似的,一连写了三十天,整整一个月! 其实到第三封宋斐就明白戚的意图了,待到第十五封,他干脆跟对方挑明了讲,说已经不那么打怵英语了,让对方不用再这么费心。 然而戚不为所动,执着得像个……变态。 宋斐现在一听“情书”俩字儿,都想飙英文,再这么下去绝逼要作病。 可这天,他还是收到了第三十二封情书。 还是图书馆,还是这个自习室,要不是周围同学太多,他都想抱着桌子腿哭。 戚还是那样温柔:“打开看看。” “不。”宋斐完全是[冷漠.jpg]。 戚莞尔,忽然道:“最后一封了。” 宋斐愣住,一脸不敢相信。 戚也不急,似乎笃定宋斐会接。 好吧他又赢了。 宋斐叹口气,接过信封,半信半疑地拆开,没等全拆完,他就瞪大眼睛——纸上不再是熟悉的手写花体,而是一段中规中矩印刷的阅读真题! “这就是你的最后一封情书?!”宋斐觉得前面三十一封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封拉的仇恨大。要知道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做题了,天天除了跟戚变态的情书斗智斗勇,就是翻字典背单词,好为下一封“挑战信”的到来做储备。 “试试看。”戚还是那副欠抽的悠闲模样。 宋斐磨牙,心一横,做! 前面三十一封阅读理解都做了,这第三十二封不就是在文章下面多了五道选择题吗,蒙也能蒙对仨俩的! 打定主意,宋斐伸手就要捞字典。 戚却比他快一步把字典拿走:“不许看。” 宋斐黑线,但脾气上来了,也顾不得那么多,硬着头皮也要继续。 渐渐地,宋斐静下心来,等读完第一个自然段,彻底进入了阅读理解模式,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这些以前读起来磕磕巴巴的文章忽然顺畅了,再不用半蒙半猜,哪怕遇见一两个生僻词,卡住了,但结合前后语境稍微联想一下,也都通了! 待到开始答题,思路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清晰,除了最后一道题,三个错误答案稍微有些迷惑性,其余四道题,错误选项连干扰都够不上,一眼就可以排除! 一口气答完,宋斐惊讶地看向戚,满眼喜出望外! 戚舒口气,仿佛等这天也等了很久:“学英语,除了死记硬背,其实更重要的是语感。这是一门语,不是一门科学,不能拿公式去套。一句话里的所有词你都认识,也未必能理解它准确的意思。所以除了多背,还要多读,多感受。” 宋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彻底被这人填满了,随着每一下心跳,都能感觉到他的分量。 “爱死我了你就说,别控制。”戚勾起嘴角,弯了眼睛。 宋斐没好气白他:“能不能从我身上多学点优良品质,别总学这不三不四的。” 戚伏案趴下,侧脸看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等你四级过了,我带你好好放松放松。” 宋斐不乐意:“不过就不放松啦?” 戚笑:“行,也放,不管考成什么样,都放。” 宋斐乐颠颠凑近戚同学:“那你有什么安排,能提前透露一下吗?” 戚:“不行。” 宋斐:“少来,你肯定已经安排好了,快点,我要求剧透!” 戚:“呃。” 宋斐:“是男人就爽快点!” 戚:“水床play。” 宋斐:“……” ——这他妈到底是谁给谁放松啊!!! 章节目录 番外04《那些不为人知的小事》 > 第一件小事 周一律找了一名四级考试的专属“陪练”。 因尸潮爆发而中断的那次考试, 是周一律离四级通过最近的一次。虽然最终并没有机会看到成绩, 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如果阅卷了, 他一定过, 但作为跟这门语缠斗了近十年的老战士来说, 他还是有一定预感能力的。 上回是他复习感觉最好, 考试状态最佳, 答题过程最顺的一次,然而……结果就不用细说了。 同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周一律没有信心能迎来第二次。 偏偏乔司奇还挑他最郁闷焦灼暴躁的时候找茬。 于是周一律豁出去了, 秉着“你不陪我进火坑谁陪我进火坑”的战友情,硬是把乔司奇拖入了四级的万丈深渊。 要知道乔司奇专业四级都过了,这辈子没想过还要陪读普通四级, 更令人发指的是, 周一律好像对单词天生有屏蔽本能,今天背过的转天就能忘! 如此这般没几天, 湖边撞树的就换成了乔司奇。 第二件小事 乔司奇换车了。 被武生班遗弃在小区外马路的吉普车最后不知所踪, 待整个城市的病毒都被控制住, 马路上所有的障碍都已被清走。 所以乔司奇原本就打算再从老爹那弄来一辆车的。 只是他没想到, 老爹在听他讲完全部求生过程后, 对那辆坚持到最后并发挥了巨大作用的七座面包车产生了谜之兴趣。 老爹灼灼燃烧的目光让乔司奇产生了一丝颤抖。 经过漫长的思想工作, 亲爹才把面包车从备选方案中划去,但七个座位是他必须坚持的底线——鬼知道哪天会塞进去多少人。 于是最终,乔司奇获得了一辆豪华版全进口七座沃尔沃。 怎么就从几万块钱小面包窜到了一百多万沃尔沃, 乔司奇想破头也没探索明白亲爹的心路历程。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了——自己骄奢淫逸的毛病绝对是遗传。 第三件小事 罗庚对小地雷发起了冲锋。 每天清晨送早点, 中午同吃饭,晚上还要“偶遇”,然后“顺路”护送佳人回寝。 小地雷不讨厌罗庚的傻样,但要说心动,好像也没到,于是每回都实话实说——我对你仍然停留在真挚的战友情。 然而罗庚也不知道从哪位战友那里取的经,天天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企图用钢铁般的意志敲开女神的心扉。 结果一连两个月,女神的心扉没敲开,好几个其他院的姑娘心动了,有一个大胆的姑娘也不知道从哪里直接弄来了他的微信。 起初看见好友申请,罗庚还以为是院系群里的同学,也没多想,就点了通过。 至此,他陷入了天天被戳的深渊。 妹子倒也没太直白,每天的问候无非是“在吗”“干嘛呢”“今天我又看见你啦”一类,但对于异□□往经验匮乏的罗同学,单单应对这些,就要绞尽脑汁,到后面一听见微信提示音,手心都要出冷汗。 罗庚终于明白了小地雷的苦,也终于停下风雨无阻的望妻石行径,决定把喜欢变成默默的守候。 第四件小事 曾经在田径场安营扎寨的体院同学是高赵鹤一级的,竞技系的学长。 尽管马维森曾经跟这些同学有过短暂的共同逃命经历,但那种情况下,他根本没顾上问名字,问年级,甚至连长相都没记住,所以除了能确认杀了满草坪丧尸的是体院同学,再无其他。 赵鹤起初对这些同学的身份还有好奇,后来随着逃命,也就淡忘了。 可是重新开学后,赵鹤整个班只活下来四个同学,除了他,另外三个都是当初跟着学长们一起逃出宿舍的,彼此一聊,便都清楚了。 一同清楚的还有那些起初留在宿舍,后来又跑出去的抱团的同学,对当时还在寝室的其他人都做过些什么。 不过逝者已逝,侥幸活下来的几个,也都休学了,再多讲,只剩唏嘘。 第五件小事 学校成立了心理辅导室,辅导员都是心理学院的老师,有时候忙不过来,黄默和几个比较受老师器重的同学,便也过去帮忙。 黄默听着那些倾诉的同学哭,疏导他们的情绪,安抚他们的创伤,镇定得就像她完全健康一样。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天黑后走在校园里,她都会心慌。 那天也是寸,偏就在她上完晚上选修课,走在一处比较僻静的小路上时,被人从后面拍了肩膀。 黄默吓得一激灵,头都没敢回,直接上树。 爬到一米,才反应过来,维持着悬空抱树的姿势回头,就看见了赵鹤那张错愕的脸。 结果就是赵鹤道歉,并护送她回寝。 哪知道半路上,又撞见了漫无目的晃荡的冯起白。 冯起白以为他俩在约会,差一点就要拍照发武生班的群了,幸亏黄默阻止的快。 最后二人路变成了三人行,待到女生宿舍区门口的时候,周围全是成双成对依依惜别的,就这一队是神奇的单数组合,简直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第六件小事 艺馨楼一层大厅里的雕塑终于要换了。 起因是很多同学反映,这组作品看了会让人不适。 若在以前,学院可能只当这是同学们的没事找事,不予理睬。可在经历过那样的灾难之后,任何细微的可能影响学生心理健康重建的因素都要被警惕,何况是那样一组有争议和冲击力的作品。 旧雕塑撤得很快,但新雕塑成了难题。 毕竟每一个院系楼都有自己的标志,没道理艺术学院一进门就空荡荡的。 然而雕塑系幸存的老师提交的方案,院领导并不满意,最后干脆集思广益,面向整个艺术学院征集雕塑作品,题材还是原本那个——希望。 学院形象,人人有责,更何况专业对口,冯起白义无反顾加入到了“投稿”大军中。 没想到竟然中了。 最终他的小样作品被按照一比一放大,立在了艺馨楼一层大厅的中央。 武生班小伙伴都来参观过。 成品高耸恢弘,又富有灵动,下层部分平坦,上层部分错落造型,乍一看很抽象,但若结合底座上刻的一行小字,便了然了——希望,就是永远奔腾不息的浪花。 武生班小伙伴赞叹,这寓意真好。 不想冯起白却道,这不是我的寓意,是院长自己领会的,我就顺水推舟了。 众伙伴囧,问,那你原本雕的是什么? 答曰,伞兵。 头顶蓝天,俯瞰大地,希望,就是那一刻,从天而降的伞兵。 带着真正的创作者视角,再去看那雕塑,每个人都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不过有一件事他们达成了一致——艺术果然很抽象。 第七件小事 原本就喜欢无线电的何之问,如今愈发沉迷。 以前只是收藏,现在干脆拆开收音机来研究,甚至买来非全波段的收音机,试着改造成全波段。 久而久之,竟在院里研究出了小名气,俨然要晋升物理学院科技宅大神。 才子向来不乏佳人倾慕。 于是何之问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告白。 收到告白的时候,他正好在食堂跟李景煜吃中午饭。 然而让小鲸鱼跌破眼镜的事,何之问竟然拒绝了,理由是他的无线电研究正处于攻坚阶段,现在没有时间谈恋爱。 通过这件事,李景煜明白了,不作死就不会单身。 第八件小事 马维森买了新机车。 逃跑时被扔在校内的旧机车,下场跟乔司奇的吉普一样,不知所踪,而家里那辆绝版哈雷是断不可能弄过来风吹日晒的,于是马维森也跟乔司奇一样,买了新车。 校内不让飙车,他只能把车推进来,又放到了教学楼后面那片矮墙根,一切一如从前。 除了放好车往回走的时候,碰见了傅熙元。 其实傅熙元远远就看见一人一车,已经本能地绕开走了,不想马维森的路线太诡异,最终竟跟自己来了个顶头碰。 马维森正愁没人展示呢,哪能放过,当下邀请傅熙元兜风。 傅熙元用生命拒绝。 马维森就以死相逼。 社会我马哥,人狠爱飙车。 最后傅熙元败下阵来,含泪坐进狭窄空隙,搂住了马维森的腰。 一骑绝尘,风中凌乱。 傅熙元也不知道马姓战友在学校旁边的大野地里兜风了多久,反正兜完回来,整个下午的文化课,他脸都是惨白的。 班上某个一直跟他互有好感的女同学,关切地问,怎么了? 他想了半天,虽然担心说出来丢脸,但还是觉得既然想建立进一步关系,坦诚是首要的,于是实话实说,晕机。 女同学愣住,以为真心实意的关怀,却换来吊儿郎当的玩笑,当下受伤,再没理傅熙元。 傅熙元是在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女生好像疏远他了,原本存在于二人之间的那点小绮思,也烟消云散。 傅熙元挺难过,他想以后不能这么实在了,晕机车这种事情听着就怂,一点不man,女孩子果然不喜欢。 第九件小事 停课期视频的时候,吴洲经常对着镜头啃红肠,喝格瓦斯,就跟个行走的硬广告似的,久而久之,小伙伴们也对这两样东西有了向往。 开学后武生班难得一聚,闲聊时大家就说起了这个。 吴洲是个爽快人,一听战友想吃,立刻让家里邮了几大包红肠,一整箱格瓦斯。虽然网上也能买,但他坚持哈尔滨实体店的才地道。于是在一个凉风习习周末下午,好吃的到了。 早两天吴洲就预告了物流信息,于是东西一到,群信息一发,所有小伙伴集结到洗墨亭,准备来场说吃就吃的野餐。 自重新开学后,湖边树林也好,洗墨亭也好,都甚少有同学来了。以往的恋爱圣地,因僻静清幽而深受情侣喜爱,如今,又因为同样的理由,被劫后余生的同学敬而远之。 这种态度很好理解。 别说其他同学,就算是武生班小伙伴,如果不是跟战友在一起,也不太愿意进隐蔽处。战斗留下的后遗症,就是总觉得哪里一风吹草动,就会蹦出丧尸。 野餐还是很其乐融融的。 甚至,小伙伴们还破天荒聊起了过往的战斗。 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不愿意提这些,好像提了,就是把艰难愈合的伤口再度扒开。 然而这会儿大家才发现,一直避而不谈,心上总压着阴影,反而是无所顾忌说出来,才有了解脱的痛快。 聊到后面,宋斐忽然发现几乎没人知道他跟邝野究竟在洗墨亭经历了怎样的战斗。 这哪行。 于是他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给战友科普了一遍洗墨亭之战。 奈何邝野已经毕业去了新单位——停课的那学期,就是他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没有人配合宋斐,有些战斗场面光讲,是无法面面俱到的。 索性,他干脆爬到了亭子的飞檐上,同那个夜晚一样,骑在檐角,然后让十几个小伙伴站在飞檐之下模拟丧尸。 众战友也是闲的,竟然配合,纷纷高举双臂,胡抓乱挠,个别入戏的还要凶残嚎叫。 结果就听“嗷”一嗓子,直接吓飞了一对壮着胆子来此幽会的情侣。 翌日,学校发出公告,严禁任何人任何组织以任何理由模仿感染者,违者严肃处理。 那是武生班第一次校园野餐。 呃,也是最后一次。 第十件小事 没等到十二月份的四级考试,两个干柴烈火的年轻人,就提前把水床play了。 二人做贼似的,一个先身份证登记,进房间等,另外一个隔了好久,才趁前台有人办入住时,直接进了电梯。 但是一进屋,就爱谁谁了。 两叶小舟在浪里颠簸,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然后……宋斐就晕船了。 没等戚尽兴,他先跑厕所里吐了个昏天黑地。 戚生无可恋地坐在浪里,觉得这辈子的自信心,都折在这个冤家身上了。 但钱不能白花,船还得靠岸啊,于是俩人非常机智地从大海转移到了小河——浴缸。 要不说年轻人就是身体好,你甭管是划到一半船桨脱手了,还是颠簸太汹涌直接扣船了,说重新启航就重新启航,小汽笛嘟嘟响。 彼时浴室已经换气完毕。 放上半浴缸水,关大灯,开小夜灯,再点上香薰蜡,河景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两个人这回坐在一艘小船里,你依偎着我,我靠着你,于暗香里,荡啊荡。 终是抵达了极乐彼岸。 那是他俩第一次浴缸play。 嗯,应该不最后一次。</div>http://www.123xyq.com/read/3/3631/ ) 章节目录 番外05《新生》 > 十二月下旬的校园, 总是显得很萧瑟。 树叶落尽, 满校绿色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小松, 南郊风又大, 来往同学总是低着头, 裹紧了衣服, 行色匆匆, 不愿在户外多停留一秒。 宋斐已经在致远楼门口蹲了半个小时了。 他也不想来这么早,但宿舍里一个人没有——向阳、任哲都和戚一样,正在这里参加考试——空荡荡的寝室, 尤其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里,总让人不愿意久留。 外面固然冷,可时不时能看见同学从路上经过, 至少让人没那么紧绷了。 不知是不是那场灾难的后遗症, 他现在就喜欢人多的地方。 交卷铃声终于响起。 很快,便有同学陆续出来。 宋斐起身上前, 来到一棵树下。这是上午他考试时, 戚等待的地方, 不同的是戚正襟危站, 他却偏要倚着树, 营造出一种“我也没有等得很认真”的假象。 戚出来了。 尽管混在人群里, 宋斐还是一眼揪住了他。 仿佛早有预感,戚径直往这个方向看来,隔着人群对上宋斐的视线, 淡淡一笑。 宋斐很庆幸自己靠了树, 不然这会儿指不定被电成什么样了。 “感觉如何?”待戚走到眼前,宋斐忙不迭关心询问。 “挺好。” “挺好是怎么个好法?能过不能过?” “尽人事听天命。” “……” 宋斐发誓,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这段对话就是完全copy的上午! 只不过那时候考试的是自己,等待的是戚。 “行,我更正,我觉得我这回能过。”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戚总算满意,这才揽住他脖子,动作之坦然,从外人看来就像是纯洁的哥俩好。 “等过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不play了?”宋斐愣住,小清新不是男朋友的风格啊。 “吃饱了不晕船。” “……”他就知道还得浪! 手机忽然响起来,来电显示——乔司奇。 “哪儿呢?”电话刚接通,乔同学就直截了当地问,完全不用客套寒暄。 “致远楼。” “你不是上午考试吗?” “等戚呢,我俩刚会合。” “那别磨蹭了赶紧过来,这边人全了。” “ok。” 晚上五点半,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今天是那场灾难爆发的一周年,市中心的纪念碑已在白天落成,晚上则是露天的文艺纪念活动。 受考试所限,武生班小伙伴们只能约在六级结束之后,再一起奔赴市区。 刚走到厚德楼背面,宋斐就看见十三个小伙伴站在不远处的阳光房门口,你推推我,我怼怼你,奔放地联络战友情,阵仗之壮观,吓着了好几个想去地下停车场的老师。 等等,十三个? 疑惑间,宋斐和戚已经来到战友们面前,前者也终于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邝野?!” “我知道你想问我怎么过来了,”对于这个已经回答了好几遍的问题,一身商务范的邝同学已经驾轻就熟,“显然,机智的我已经提前预料到了你们车少人多的问题,所以就带着我的小马过来支援了。” 邝野口中的小马,其实就是他那辆按揭的马自达。 作为武生班唯一的毕业生,邝同学现在混得还算不错。跳过大四最后一个学期,直接进入那家世界五百强,如今实习期满,顺利转正,俨然有为青年。 十五个人,两辆车,一辆机车,不能说不够,但要统筹规划。 比如乔司奇的司机位置必须被剥夺,交由周一律赞替,再比如马维森的机车虽然勉强能塞两个人,可鉴于傅熙元抵死不从,其他小伙伴又完全没有乘客经验,最终只能让马同学孤零零地风驰电掣。 于是约好市区内的集合地点后,马维森先走,周一律、邝野司机就位,剩下的十二人一车五个,一车七个。 超载是肯定超载的,但每车都只超载了一个人,所以小伙伴们挤挤,也就坐下了。 宋斐跟戚坐的是邝野的车,同车的还有副驾驶的林娣蕾,以及一同挤在后座的罗庚和李璟煜。 宋斐挨着车窗,景色从窗外飞驰而过,快得甚至留不下残影。 大学城周围的荒地已经开始起楼了,到处都是围起来的工地,再不见昔日的荒凉。 这样也好,他想,当旧的场景消失,发生在这场景中的伤痛,也会一并淡去。 车一路驶上那条贯穿城市南北的中央大道。 两边都是行人,沿途的车越来越多,灯火也越来越辉煌。 车内的小伙伴们都很安静,宋斐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在想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上次开在这条路上,是为了逃命。 这次开在这条路上,是为了祭奠。 前后不过一年,恍如隔世。 越临近市中心,车流越多,车速越缓,及至看见举办纪念活动的古城墙,车再也走不动。 武生班小伙伴们索性转弯,把车停在开出去很远的地方,然后徒步走回来,从另外一个入口上了城墙。 露天文艺表演的那段城墙已被封闭,只有演出人员可以进入。所以观众只能在其他位置的城墙上,或者城墙下,驻足观看。 因登城墙要门票,视野又不算最佳,故而宋斐他们所在的这里,人不算多。 此时表演已经开始,从他们的角度看不清舞台上的人,但可以看得清大屏幕,更能听得见音箱里传出的歌声。 那是一个老艺术家,声音浑厚有力,曲调铿锵激昂。 武生班小伙伴们静静地听着,有的似乎在想什么,有的似乎什么都没想。 其实舞台上表演的什么不重要,只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他们觉得应该来纪念一下,不论用什么方式。 城墙上到处可见浅淡色的花,白的,黄的,有些伤感。 老艺术家演出结束,主持人上场,开始煽情。 宋斐看向身旁的戚,后者正好也在看他。 “怎么了?”戚问。 宋斐摇摇头,有些恍惚道:“就是觉得一年了,真快。” 戚轻轻揽住他肩膀,不说话,只那样揽着,感受彼此的体温。 “wilson……johns?你俩怎么在这?”身后忽然传来男声。 武生班小伙伴集体回头,发现是一位陌生的男同学。 当然对于马乔二位,另当别论—— “black?!” 小伙伴们反应过来,得,这是终于凑成外院的吉祥三宝了。 男同学没看见宋斐他们,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乔司奇和马维森身上,因为这场面实在是太千载难逢了,完全值得回去跟知晓内情的同学大书特书:“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一起登城墙?” 不知怎么就肩并肩靠在城墙上的乔马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解释,因为化敌为友的全过程实在太漫长,非要找源头,那就得从武生班决定往校园外面逃开始了,这要真说起来,能讲上三天三夜。 宋斐叹口气,走过来帮战友解围:“简单的说就是甭管谁把谁女朋友撬了,都已经是前尘往事,他俩现在已经是不离不弃的好兄弟了。”语毕,对男同学伸出手,“这位同学你好,我是历史院的宋斐。” 男同学条件反射地回握,握住了才回过神,愣愣道:“他俩根本没女朋友,谁撬谁的啊?你好,我是外语学院的池新。” 宋斐:“他俩……没女朋友?” 池新:“没啊,争着追我们班的纪遥,都快打起来了,最后谁也没追上,人家直接申请国外大学交换……哎你俩要把我拖到哪里我才刚上来还没看表演呢——” 目送池同学被两位战友拖向黑暗的远处,宋斐回过头来,跟众战友对视。 片刻后,十三个小伙伴重新趴到城墙上,望着远处天空,齐声叹气:“太无耻了。” 乔司奇和马维森回来的时候,宋斐电话正好响起。 批判骗子的事情只得交给其他小伙伴代劳,他则掏出手机看来电显示,结果上面跳动的是个未知号码。 宋斐第一反应是骗子,但还是疑惑地按下接听:“喂?” “是我。”那边没报名字,但说得极有自信。 宋斐惊讶地张大嘴:“王轻远?!” 正批丨斗乔马的小伙伴们瞬间安静,纷纷围过来。 宋斐索性把听筒调成扬声器。 王轻远:“嗯,是我,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全体小伙伴:“因为我们都在啊——” 电话那头怔了下,然后乐了:“武生班聚会?” 宋斐:“我们现在城墙上呢,今天……是一周年。” 王轻远沉默,良久。 宋斐连忙换个话题:“你怎么样?” 没等王轻远回答,罗庚又过来控诉:“你小子不够意思,这么长时间也没个消息,不能用手机好歹也给我们写封信啊。” 乔司奇凑过来:“你现在在哪呢?” 李璟煜补充:“当兵是不是挺辛苦的?” 周一律:“没被人欺负吧?” 小伙伴七嘴八舌,别说王轻远,宋斐都要头炸了:“你们能不能一个一个来!” 不想电话那边倒不疾不徐,开始逐一回答:“挺好的;写信麻烦,也没什么可写的,每天就是训练;不辛苦;没人欺负我。” 乔司奇:“呃,你们觉没觉得他好像独独跳过了我的问题……” 王轻远:“部队有保密条例,我不能告诉你我在哪。” 乔司奇:“啊,对不起。” 王轻远:“没事。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讲。” 宋斐:“喂,你可别犯错误——” 王轻远:“我在祖国需要我的地方。” 当—— 是钟声,正在不远处的钟楼上敲响。 城墙上忽然安静下来,不是宋斐他们这边,而是全部城墙,无论舞台上的主持人,演员,还是城墙上的观众,城墙下的路人。 手机仍然连通着,那边的王轻远和他们一样,也在认真聆听。 当—— 宋斐知道,很快,这钟声就会传遍整个古城。 晨钟暮鼓,这是千百年延续下来的——钟声里,新的一天开始,孕着生机,带着希望。 (番外完)</div>http://www.123xyq.com/read/3/36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