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打脸狂魔》 章节目录 11 > 一个男人被打倒在地,脖子上架着一柄寒气四溢的宝剑,染着鲜血的眼里充斥着深不见底的仇恨。 在他的对面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男子,分明是俊逸风流的长相,微微上扬的嘴角却透出十二万分的邪气。他内心狂叫着‘杀了他杀了他’,握剑的手却纹丝不动,开始絮絮叨叨的述说起当年种种,从如何覆灭男人家族,绞杀男人父母兄妹到这些年对男人的迫害。 “不要废话了!再说下去又该挂了!”俊美男子的内心在大声咆哮。 当他终于能够控制自己举起剑时,被他放过一马,本该躺在旁边奄奄一息的女人却忽然暴起,将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扎进他后心。 他不敢置信的慢慢转过头去,漆黑的眼里有爱,有恨,还有强烈的不甘。 “对不起。”在女人的哽咽声中,这场旷日持久的复仇大战终于落下帷幕,但反派的死亡并不代表着结束,而是一切的开始。 本该死去的俊美男子此刻正站在一片浩瀚的星海中,身上的黑色道袍换成了紧贴皮肤的护身衣,正凝目盯着手腕上的表。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块表,而是一个智能系统。男人名叫周允晟,原本生活在2458年的高科技世界,是当时最顶尖的黑客之一。某一天,当他结束了星网上的交易准备退出登录时,被一个类似于黑洞的存在吸入了一个名为‘主神空间’的异次元内。 在那里,他被装载了一个‘反派系统’,从此踏上了粉身碎骨不得好死的反派之路。明明知道男主的女人不能碰,男主的宝物不能抢,男主的小弟不能欺,男主的家族不能打压,但他却在系统的控制下不得不干尽了蠢事,拔足狂奔在作死的路上。 更令人崩溃的是,每当他有机会一刀、一剑、一枪干掉男主时,系统就会输入一大段台词让他念,然后他就知道——总会有那么一个人默默的在他背后插刀,不可避免。 周允晟长相俊美风流,即便不笑也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出他应该是个脾气温和的人。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他秉性阴险,善于伪装,控制欲更是极为强烈。一个把网络数据当成玩物一般掌控的人到头来却成了一个‘系统’的棋子,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激起了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暴戾。 他要复仇,向主神复仇。 若是常人,也许会在一次次的穿越中寻找线索,亦或与系统合作,慢慢提升自己的实力,再探索主神的本源,以图摧毁它。然而周允晟是黑客,没有人比黑客更了解数据的本质。它可以是世界上最有序、最精密、最不可撼动的机器,也可以是最混乱、最失控,最不堪一击的存在。 而在虚拟世界中无所不能的主神实则就是一组数据。若想摧毁它,也许并不需要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错乱的代码,俗称——病毒。 从一开始,周允晟就打算把自己变成一个病毒,一个存在于主神系统中,让它无法察觉无法掌控更无法消灭的病毒。与主神庞大的中枢处理器比起来,他虽然只是一串微不足道的代码,但这个代码流经哪里就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总有一天,这些伤害叠加起来足以达到致使主神系统瘫痪的程度。届时无论他能不能活着回到现实世界,都已经无所谓了。 他对那样的前景期待至极,也满意至极。 眼下,周允晟正摆弄着手腕上的智脑,也就是主神赋予他的‘反派系统’。这个系统有自己的代号007,非常的情绪化,声音也是最受宅男青睐的萝莉音。它负责发放主神颁布的任务,任务失败后实施惩罚,当宿主不听话时还能暂时掌控宿主的身体,必要的话对宿主进行抹杀。 若是常人,怕会对这样的系统恨之入骨,但周允晟不然。在得到智脑的那一刻,他极力压下心中的狂喜和激动。他是黑客,只需给他一台电脑,他就能征服世界,而主神恰恰给他提供了最趁手的工具。 也不知轮回了多少次,这一天,当他终于又完成一个反派任务之后,却并没有被传送到纯白的主神空间,而是来到这个一望无垠的黑色星海,而007也终于被他植入的病毒程序攻破,正如当年威胁他那般——被完完全全的抹杀了。 007现在不能发放任务,不能说话,也不能掌控宿主的身体,它变成了一台由宿主操控的精密仪器。 周允晟伸出指尖慢慢调试智脑,星芒闪烁的眸子里满是趣味。眼前的浩瀚银河是他借由007创造的绝密空间,可以躲避主神无所不在的监控。这里很安全,很迷人,是他的栖身之所。 他在银河中漫步,握住一颗明亮的星星置于眼前细看,又轻轻放回去,看似浩如烟海一望无垠的宇宙,实则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到达。原来所谓的强大并不是指力量,而是精神。 周允晟轻声笑了笑,指尖在手腕上一点就消失在明明灭灭的星海中。对于污染主神的完美世界,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 再次睁开眼睛,周允晟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king size 大床上,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华丽的水晶灯。他半坐起身,发现绑定在灵魂中的智脑此时正安静的环在手腕上,显示屏一明一暗,不断浮现出许多字迹,正是从主神系统中盗来的这具新身体的详细资料。 作为一个躲避主神监控的病毒,周允晟自然不会附着在异次元支点——也就是男女主身上。经由007的精密测算,他的最佳选择是那些迟早要被销毁的数据,俗称炮灰。改变了炮灰的命运虽然不会导致异次元世界的崩溃,却会致使主神的计算出现差错。 一个数据出错会引起一连串数据出错,当他离开以后,这个世界便已经脱离了主神的掌控。正如大脑的灰□□域,看着还好,实则已经坏死,而这样的灰□□域越来越多,大脑早晚会陷入瘫痪。 这就是周允晟最终想要的结果。 阅读完资料,他玩味的扯了扯嘴角。这个身体今年十六,也叫周允晟,是周氏集团的嫡长公子,今年读高一,下面有两个读初三的弟弟,都是十五岁,一个叫周文昂一个叫周文景。周文昂明面上是周允晟同父同母的弟弟,其实是周父趁周母产后虚弱将真爱小三的孩子掉包过来的。周允晟真正的嫡亲弟弟因心脏发育不全,一生下来就死了。 周文景则是周母资助的一个女大学生所生。那女子是个孤儿,心性并不坏,自觉对不起周母,生下孩子不久便患上了抑郁症,几年后割腕自杀。尸体是周母发现的,也不知她是不是受了刺激,第二年也跳了海,尸体一直没能找到。 这个世界的主角便是周家的二公子周文景,从小受家族打压,兄弟迫害,最终绝地反击成为商业帝王。他打败了无数对手,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商战,最终登上了权利和财富的巅峰。而周允晟只是他人生路上的一颗绊脚石,连对手都称不上。 周家的三位公子,大公子沉稳老练,二公子性格孤僻,三公子单纯率真,看上去好像大公子最优秀精明,实则却是最蠢的。他把周文昂当嫡亲弟弟处处照料容让,在对方的唆使下排挤打压周文景,连父亲明显的偏心也不在意。在周父刻意的引导下,他成了一块为周文昂抵御风险的挡箭牌。 最终,他不但与周文景结下仇怨遭受报复,连自己那份家产都被周文昂算计去,一辈子穷困潦倒,郁郁而亡。 这就是一个标准的炮灰角色。 看完资料,周允晟伸了个懒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沐浴晨曦,堪比007的精密大脑正飞速运算着该如何改变原主的命运。既然来了,他就会认真面对生活,并不会将这里当成一个虚幻的世界,也不会抱着游戏一般的轻慢态度。 这是主神创造的世界,是无数数据的集合体,是有别于现实世界的异次空间。然而他本身也是一串数据,或者说是以代码方式存在的灵魂,大家并没有什么不同。被背叛的愤怒与心伤,被一次次杀死的痛苦,并不会比现实世界少,甚至因为那是根植在灵魂中的记忆,反而比现实更为深刻。 他不想再像个傀儡般让主神摆弄,既然来了,就会竭尽所能的颠覆命运,活出自我。在这一刻,阳光隐入云层,光滑的玻璃窗映照出少年俊美而又充满锐气的脸庞。 “晟少,早餐备好了,该起床了。”恰在这时,保姆敲了敲房门。 周允晟收起锐气,重新挂上温和优雅的微笑,循着原主的记忆换了一身校服,简单洗漱过后便下楼用餐。 餐厅里,周父坐在主位看报纸,周文昂趴在他肩膀上,脖子伸得长长的,见周父要换版面,连忙一手把报纸压住,嚷着自己还没看完。周父笑得无奈,顺手捏了捏儿子鼻尖。 这样的温情脉脉,作为嫡长子的周允晟何曾得到过?然而他却被周父洗了脑,总以为最好的一切都应该让给弟弟,照顾弟弟是他的职责。 照顾?现在的周允晟自然会好好照顾周文昂。嘴角上扬,让面上的微笑显得更温柔真挚,周允晟在周父左手边落座,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周文景。 “晟少,每天一杯牛奶。”周父的私人助理杜煦朗从厨房走出,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放在他面前,也阻断了他看向周文景的视线。 周允晟面上笑意更深,漆黑的眸子却飞快划过一道暗芒。他差点忘了,现在的周家不只住着主角周文景,还住着第一男配杜煦朗。没有他就没有十年后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周文景。 换一句更为通俗的话说——他是周文景最大的金手指,开挂一般的存在。 章节目录 12 > 因为基因优良的缘故,周家的三位公子长得都不错,但既然是主角,自然周文景的长相最出众,深刻而毫无瑕疵的脸庞就像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观察都堪称完美。 与他相比,周允晟的五官略显平淡,然而一双灿若星辰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却弥补了这一丝差距。当他正眼看人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待他偏过头斜斜睨来,那种带着钩刺的目光能让所有人耳热心跳。 作为第一男配的杜煦朗,其长相与周文景只在伯仲之间,刀削斧凿的脸庞俊美得无懈可击。但是他留了及耳的长碎发,又戴了一副金丝眼镜,用温文尔雅的举止和亲切友好的微笑掩饰眉宇间不经意流泻出的强势和凌厉。 他明面上是海归精英,家世清白,实际上是杜氏财阀的掌舵者,因为儿时与周文景母亲的一段渊源,特意回国照顾故人之子。周家也很有钱,在c国算得上一流世家,但与发迹j国的杜家比起来则算不得什么。集团与财阀,两字之差却是天渊之别。 在j国,黑-道-组织是合法的,而杜家正是排名第一的极道世家,军火生意遍布全球。这样一个本该呼风唤雨的人物,如今却在周父手底下当私人助理,像个保姆一般被差来遣去,周允晟实在弄不清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凭着儿时的一段记忆?或许周文景的母亲是他黑暗世界中唯一的阳光,当她死去,这束阳光也就永远不灭,自然而然移情到周文景的身上?他保护周文景,就是保护自己仅存的一片净土? 无论这些猜测有多么可笑荒谬,事实是他已经来了,周允晟也就不再深究,端起杯子慢条斯理的喝牛奶。 周允晟、周文景、杜煦朗三人安静地用餐,周父与周文昂则吃几口便谈笑两句,气氛十分温馨融洽。这两人才是真正的父子,其他人都是多余的,以前的周允晟若是早点看透,也就不会走到那样一个悲惨的结局。 想到这里,周允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略带讽刺的微笑,然后斜眼朝抬头看来的杜煦朗睨去。 本该温润俊美的少年转眼间变得邪气万分,杜煦朗很明显的愣了愣,心脏也紧跟着急跳了两下。当他定睛再看时,少年已经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的喝粥。 用完早饭,杜煦朗按照惯例送三个孩子去学校。无论心里怎么想,在人前他对三位公子都一视同仁,但因为三公子周文昂最活泼开朗的缘故,看上去倒似与他最亲近。 周允晟一上车就闭眼假寐,周文景也保持沉默,周文昂便只能找杜煦朗说话,看似在关心周父日常生活,实则有意无意的打听公司事务。面对周父最宠爱的三公子,杜煦朗自然是有问必答毫无戒心。 高中生活很枯燥,庞杂的功课对高智商的黑客而只是小菜一碟,前两节课都睡了过去,直到第三节周允晟才在喧闹声中醒来,一睁眼便看见窗外飘下许多雪花。 如今已快入夏,班上的女生连短裙都穿上了,又怎么会下雪? 周允晟定睛一看,发现那雪花不过是许多剪成小碎片的纸屑,从楼上倾倒而下便成了一场人工降雪,场面十分壮观。此时正值课休,许多同学挤到走廊观看,周允晟也被死党拉了出去,指着楼下站立在雪花中的人影说道,“把他的教科书全都剪碎,总算为你和文昂出了口气。私生子就该有私生子的自觉,还想与你和文昂争锋,简直不知所谓。” 周允晟这才想起,周文景与周文昂都读初三,还是同班同学,前几天因为一个女生起了争执,那女生处处护着周文景,闹得周文昂很没面子。作为这所中学的风云人物,原主便发了话,要给周文景一点教训。 剪碎书本、泼脏水、谩骂、群殴,类似的恶作剧层出不穷的发生在周文景身上。在周允晟附身过来之前,原主与周文景的矛盾已经到达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周允晟垂头凝视那道挺得笔直的倔强身影,对方也恰好抬头看来。前者眯了眯眼,忽然绽放一抹极具挑衅意味的微笑,引得后者双拳紧握,强忍恨意。 若是换个人,在知道自己未来命运的情况下,首先会做得事便是与主角修复关系,以图抱上这根最粗的大腿。但周允晟是个非常骄傲的人,绝顶的智慧和老辣的手段让他始终学不会勉强自己迎合他人。 依附在主角身边以改变原主的命运,到头来他的命运依然由主角掌控,这与当主神的傀儡有何区别?所以他从未想过从周文景入手。 当然,他也从未想过干掉周文景。作为主角,周文景若是死了,这个世界就会全面崩塌,也会让主神注意到数据异常从而追踪自己。虽然星海空间可以屏蔽主神的搜索,但对于他日后的计划却会非常不利,行事起来难免碍手碍脚诸多顾虑,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主神发现。 像主神这样的超级智能,一定安装的有杀毒程序,周允晟一点儿也不想尝试。 所以他目前的行事原则是改变原主的命运,在造成数据紊乱的情况下又不会导致世界崩塌。主角还在,世界就在,但这个世界已经面目全非,早已不是主神运算中的模样。 将所有计划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周允晟慢悠悠的收回视线。 存了心混日子,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几乎是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那样过去了。周允晟敞着校服外套,黑色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白衬衫上,双手插兜,迈着闲适的步伐朝停靠在路边的商务车走去。分明是不修边幅的打扮,却被他穿出了雅痞的味道,引得许多女生驻足观看。 “晟少,你在学校很受人欢迎,有女朋友了吗?”杜煦朗为他打开车门,笑容中透出几分戏谑。 没被主神弄进异次元空间之前,周允晟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自然不会喜欢女人。但装载了反派系统之后,他却不得不与主角争抢女人,有时候还会对女人做些禽兽不如的事。天知道在现实中,就算一百个尤物站在面前脱衣服,他也是硬不起来的。 杜煦朗的调笑一瞬间让他忆起了那种被-轮-奸的恶心感,温雅的笑容退去,冷冽的目光直刺对方眼底。 杜煦朗从未将周允晟和周文昂两兄弟看在眼里。尤其是周允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被周文昂玩弄于股掌之间犹不自知。似刚才那样锋锐的模样,一瞬间就颠覆了他对周允晟的印象。 这不是一个外强中干轻信他人的少年该有的眼神。 然而不等他多想,周允晟已敛下眼睑淡淡开口,“走吧,不用等了。文昂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提前了二十分钟放学。” 杜煦朗点头,发动车子离开,途径一条暗巷,周允晟忽然开口,“在这里靠边停车,我有事。” 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周允晟却并不下车,只是打开车窗,单手支腮满带笑容的朝暗巷内看去。 巷子两旁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光线被楼层遮住,显得十分昏暗,几个巨大的垃圾桶内散发出熏人的恶臭,引来许多野猫野狗群聚觅食。只闻砰的一声闷响,一道黑影撞击在垃圾桶上,然后狼狈的躺倒在地。躲在桶内的野猫惊叫一声,飞快的逃走了。 看清黑影的面孔,杜煦朗眸色微变,立即就想下车营救,却被周允晟按住肩膀。 “他死不了。”少年的语气十分悠然,手掌却暗暗施力。 杜煦朗不得不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装作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周文景似乎想反击,还不等爬起来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踩住脊背狠狠碾了几脚,几个染着各色头发的青年围拢过来,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又踢打了一阵放了些狠话,这才嬉笑着走了。 这一幕在繁华而喧嚣的都市中并不鲜见,几乎激不起路人的丝毫同情。作为始作俑者的周允晟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没错,这些人正是原来的周允晟雇佣的,目的是给周文景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接收了原主记忆的周允晟并不打算放弃这个计划。他不但自己来看戏,还把主角的保护神也一并带来。 杜煦朗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以掩饰眸子里缓慢凝结的寒霜。周家这位大公子还真是……爱作死呢。 周文景踉跄着爬起来,弯腰捡书包的时候差点又摔倒,引得杜煦朗暗暗握紧方向盘。试了几次才终于拎起书包,他站直身体,朝垃圾桶内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面无表情的朝外走去,看见坐在车内笑容温雅的周允晟,脸庞瞬间扭曲。 “是你!”从齿缝中挤出的嗓音难掩恨意。 “没错,是我。”周允晟漫不经心的点头。 周文景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去便想给对方一拳,却被忽然推开的车门狠狠撞了一下,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周允晟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他身边,微微弯下腰,饱含戏谑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似在打量一个小丑。杜煦朗也紧跟着下车,以防周允晟再施毒手。 章节目录 13 > 周文景简直想生撕了周允晟,刚准备爬起来却被对方一脚踹出老远,嘴里呕出一口淤血。 原主被周文昂算计,失去了周家大公子的身份和家产,人生瞬间跌入谷底。而当时已经成为商业巨擘的主角却还落井下石,让原主处处碰壁,一辈子都没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最后在抑郁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接收了原主的身体,得知了原主的命运,甭说让周允晟去抱主角的大腿,不立马弄死他已经算是自制力强悍了。若不是杜煦朗用力摁住他肩膀,他还想走过去再补几脚。 “晟少,莫欺少年穷。”俊美的青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似在好心劝慰,又似在警告。 周允晟不以为意,拂开他置于自己肩膀上的手,慢慢踱步到周文景身边。周文景已经爬不起来了,只能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你恨我?”周允晟偏头。 回应他的是周文景带着鲜血的唾沫。 周允晟侧身躲过,一脚踩在周文景胸口上,冷笑开口,“你竟然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没有我母亲的资助,你妈一个孤儿,凭什么上国内最好的大学,凭什么一毕业就在周氏工作,拿几十万年薪?我母亲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而她是怎么回报我母亲的?爬上养父的床?给养父生孩子?她死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死在我母亲的浴缸里?她是在赎罪还是用生命报复我母亲?好啊,她如愿了,我母亲终于步了她的后尘,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你说,我应该恨谁?” 周允晟眼眶越说越红,不得不停下深吸口气。他沙哑的嗓音中充斥着如此浓烈的怒火和恨意,仿佛想要摧毁眼前的一切。 周文景被他忽然爆发的剧烈情绪吓住了,一时间竟然不敢与之对视。本欲拉开他的杜煦朗心脏微微一颤。 来之前他调查了周文景在周家的境况,只觉得他可怜,却未曾从周允晟的角度去看一看。如今听了他的控诉才恍然想到,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周母才对。而被周母舍弃的这个孩子,心中的痛苦和恨意一点也不比周文景少。 私生子可怜,那么婚生子呢?同样身为私生子的杜煦朗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空气凝滞了片刻,周允晟也平复了情绪,缓缓问道,“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若换成你是我,你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自然是恨,滔天的恨。周文景悄悄握紧了双拳,眼里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周允晟忽然觉得很无趣,将脚从他胸口挪开,冷笑道,“你最应该恨的人不是我,而是周浩(周父),他才是害死你妈的罪魁祸首。”话落朝杜煦朗摆手,“走吧。” “景少怎么办?要不要送他去医院?”杜煦朗担心的询问。他素来以老好人的形象示人,并不怕周允晟起疑。 “他皮糙肉厚,死不了。”周允晟似笑非笑的睨视,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令杜煦朗呼吸微窒。 车子缓缓驶离,留下周文景迷茫又孤单的身影。他对周允晟依然有恨,但对周父的恨意却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在这一刻,他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要毁了周父,毁了周家。至于周允晟,让他失去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也就够了。 杜煦朗看似专注于路面,实则眼角余光正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允晟。眼下,他对少年的感官很复杂,既觉得他可恨,又觉得他可怜,还有一些难以名状的关注。 “晟少,虽然景少的母亲,”说到这里,他几不可查的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对不起你的母亲,但是景少没有错。你处处针对他,是不是做得太绝了?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毕竟是亲兄弟,不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他以前还曾想过找人调-教调-教这位大公子,现在却彻底打消了念头。何必与一个年幼失怙的孩子计较呢。 虽然杜氏财阀势力庞大,他却也没能查到周家的秘辛,盖因周父当年掩饰的很好,把那死去的孩子当成小三的孩子带到老家悄悄葬了。小三演技不错,在葬礼上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竟然瞒过了所有人。也是她命不好,亦或周父命太硬克妻,眼看就能转正了却得了急性白血病,没几个月就死了。 这件事便成了绝密,除了周父和周文昂,也只有入侵了主神数据库的周允晟知道。 “他没有错,难道错的是我?”周允晟挑眉嗤笑。 杜煦朗沉默片刻,又道,“你这么欺负景少,就不怕他恨你?毕竟他也是周家子弟,有资格继承一份家产。现在有周董压着倒无所谓,日后等周董退下来,他想对你使些绊子并不难。能多个盟友何必多个敌人呢。” 若是平常,他绝不会对周允晟说这样实在的话。别看周允晟是周家名正顺的大公子,是最有资格继承周氏集团的人,但周父心里未必这样想。周允晟身在局中不自知,作为旁观者,杜煦朗却看得分明,周浩对待周文昂的态度明显区别于另外两兄弟,简直宠溺到了毫无底线的程度。若是周文昂有意入主周氏,周浩绝无二话。 而现在的周文昂,恐怕早已视周氏为自己的囊中物,可怜周允晟还当他是好兄弟,不但毫无防范,且被极尽利用。若是周文昂上位,凭他凉薄的心性,即便是嫡亲兄弟,周允晟的日子怕也不好过,什么时候被算计得粉身碎骨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杜煦朗投向周允晟的目光掺杂了一些微妙的同情。这样一看,周家三兄弟里,周允晟反而是最可怜的。周文景有自己护着,周文昂有周浩护着,唯独周允晟无依无靠,处境堪忧。 周允晟不知道杜煦朗的脑补,就是知道了也不以为意。他轻笑了一阵才摆手道,“周家我根本就没打算要,他恨不恨我有什么关系。” 杜煦朗眸光微闪,追问道,“不打算要周家?晟少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周允晟斜睨他一眼,随即看向窗外再不开口。 ------------------------- 周文景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周家,刚打开房门就见杜煦朗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烟,散落的额发一丝不苟的梳上去,露出俊美而锋利的五官。他掐灭香烟,转脸看来,那自然而然散发的强大气息令周文景有些惧怕,更多的是崇拜。 “舅舅,我回来了。”他立即关紧房门,压低嗓音说道。他并不了解杜煦朗的真实身份,对方只说是他母亲在孤儿院的好友,情同姐弟,特意回来照顾他。但凭着对方强大的气场和无所不能的手段,周文景也知道他必定不是常人。 “伤势怎么样?”杜煦朗掐灭香烟。 “一接到你的短讯,方医生就来了。手骨裂了,其它都是些皮外伤。”周文景晃了晃打着石膏的左手,咬牙切齿地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周家踩在脚底,要让周允晟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价!” 听他说对付周家,杜煦朗并不觉得如何,直到最后一句才皱了皱眉头,却也什么都没说。 与此同时,周文昂敲响了周允晟的房门。 “大哥,那野种是你让人打伤的?不愧是我的亲大哥。”周文昂亲昵的揽住周允晟的肩膀。 “没错,是我让人打的。”周允晟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走到书桌前摆弄电脑,一串串代码飞快出现在漆黑的屏幕上又飞快消失,将他的脸照的明明暗暗。 “大哥,那野种实在碍眼,你想想办法把他弄到国外去吧,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恶整周文景的点子向来由周文昂出,周允晟执行。仇恨都让周允晟拉去了,周文昂背地里却反过来做好人,卖周文景一点小恩惠。因此周文景与周文昂的关系虽然不亲密,却也不恶劣,即便日后周文景收购了周氏,周文昂依然是董事会的成员,日子过得很滋润。 这一出原本也发生过。周文昂不但撺掇周允晟把周文景送到国外,还买通了几个毒-贩子,引导周文景吸-毒。若不是杜煦朗及时赶到迫使他戒毒,周文景这辈子就毁了。 报应全让周允晟受了,真正的恶人周文昂却搭上了主角的顺风车,一辈子混得如鱼得水。这是什么世道? 周允晟心底冷笑,盯着电脑屏幕淡淡开口,“你自己想办法吧,我最近很忙。” “你在忙什么?”这是大哥第一次拒绝自己,周文昂不禁皱眉。 “忙着出国,学校都已经选好了,正在申请。爸爸那里还不知道,等申请书通过了我再跟他沟通,你可一定要帮我保密。”周允晟点了回车键,电脑屏幕跃出一份a国康涅狄格州霍奇斯基高中的就读申请表,上面盖着初审通过的签章,只等一个星期后的终审。 霍奇斯基高中是a国最好的中学之一,入学要求十分严格,素有‘小常青藤’之称。每年申请就读的人不计其数,能顺利通过审核的却没几个。 周文昂眼里浮现一抹嫉恨,却又很快平息。相比于除掉周文景,他更想除掉的其实是周允晟。现在好了,他既然自己选择离开,反倒省了他许多心力。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周家指不定轮到谁做主。 再者,a国治安不好,每年总有那么几个留学生莫名失踪。也不知周允晟是不是这些倒霉鬼中的一个。 章节目录 14 > 虽然心里巴不得周允晟立马滚出国去,周文昂却还耐着性子说了许多挽留的话,直到确认对方心意已决才故作无奈的妥协。 等他走了,周允晟从电脑里调出一份文件,勾唇冷笑。这是一份遗嘱变更书,下面附有原主母亲杨曦女士的签名。作为一名黑客,搜索网络中的信息向来是周允晟的习惯。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大致的发展方向,却也不会放过任何隐藏细节。 这份变更书便是在杨曦的电子邮箱里找到的,其中将应该属于周文昂的那份遗产全部划归大儿子所有。也就是说,她一分钱也不打算留给小儿子。 杨曦生前因为受了周父的影响,对小儿子是十分偏爱的。若按正常情势推理,她绝不会如此对待小儿子。而且这份变更过后的遗嘱是在她死前一个星期拟定的,还来不及发送给律师就被彻底删除,她也紧跟着跳海自杀。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删除遗嘱的是谁?她果真是自杀吗?而且等她死后,律师那里依然收到了一份变更后的遗嘱,其中规定将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小儿子,大儿子只得到三栋别墅和几件珠宝。 原主对如此不公平的遗产分配并不介意,甚至觉得理所当然,杨曦父母却感到不妥并亲自上门询问。当时周父给出的解释是大儿子将来要继承周氏,小儿子不如大儿子出息,拿了母亲的遗产也好傍身。 杨曦父母对小外孙也是非常疼爱的,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理由。打那以后,在周父有意的引导下,周允晟疏远了与外祖父母的关系,反而是周文昂,时不时便上门陪伴二老,得了杨家许多好处。 原主糊涂到这种程度,怪不得会死得那样窝囊。周允晟摇了摇头,将遗嘱锁进电脑。早晚有一天,他会把所有属于原主的东西都夺回来。 ----------------------------- 周文昂得知周允晟要出国以后就加快了逼走周文景的步伐。将这两块拦路石都搬走,周氏集团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这天,周文景因偷盗同学价值数十万的名表被学校开除了,受害者父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亲自跑到周家与周父长谈。周父甚觉丢脸,等客人走后便用皮带狠狠抽了周文景一顿,随即决定送他出国。 “我没偷东西,是周允晟陷害我!舅舅,你相信我!”周文景趴在床上,露出伤痕累累的背部,一只手握拳一只手用力拽紧杜煦朗的衣袖。 “我知道你没做。舅舅相信你。”杜煦朗轻拍他脑袋安抚,等他含着热泪陷入沉睡才悄然来到少年房门口,举起手却又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来。他相信周文景是无辜的,但也相信此事并非周允晟授意。 周允晟喜欢整治周文景没错,或打一顿,或威胁警告,素来都是明火执仗无所顾忌,并不怕人知道。像今天这样栽赃陷害,毁人前途,还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会这样做的,唯有口蜜腹剑的周文昂。 但即便心里清楚,杜煦朗却并不打算向周文景说明。他护着他并不代表要将他养成温室里的花朵。他想让他自己去经历风雨,最终长成参天大树。像周文昂这样明里卖好暗里使坏的伪君子世上多得是,他早晚要学会识人的智慧。 当杜煦朗正准备悄然离去时,房门从里面打开了,少年双手环胸,斜倚在门框上。 “怎么?来替周文景打抱不平?” 杜煦朗摇头,还来不及解释就见少年侧过身子,示意他进屋说话。他不得不跟了进去。 “坐吧。”周允晟指了指落地台灯旁的单人沙发,橘黄光晕笼罩在天鹅绒的沙发布上,显得很温暖。 “介意我抽烟吗?”杜煦朗交叠起修长的双腿,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他久居高位,行事向来无所顾忌,会问一声不过出于礼貌罢了,况且少年的房间布置的既温馨又舒适,让他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 “介意。”周允晟走过去,拿掉他嘴里的香烟,扔进热气腾腾的牛奶里。兹啦的脆响声似乎在嘲讽某人。 杜煦朗愣了愣,打从二十岁执掌杜氏财阀开始,就没人敢这么对他了。他忽然觉得很有意思,扶着额头低笑起来。 周允晟懒得搭理他,径直坐到书桌前摆弄电脑,头也不抬的道,“周文景被开除并非出自我的授意。”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我来也不是为了质问你。”杜煦朗止住笑,柔声解释。他只是想与少年说几句话而已。自从那天暗巷中少年暴露了内心的脆弱,他对他就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怜悯的心情,总会不由自主便多关注几分。 周允晟意外的瞥他一眼,沉默片刻后才道,“那你应该知道这背后是谁的手笔。不妨告诉你,我也打算出国,后天就走。” “去哪儿?”坐姿慵懒的男人不自觉绷紧脊背。 “跟周文景一样去a国。不过我读的是霍奇斯基中学。”周允晟轻点脚尖,将椅子转过来与男人对视,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也知道,a国治安差,毒品泛滥,你可得把周文景盯紧了,免得他在某些人的引导下误入歧途。” 杜煦朗心尖微动,面上却分毫不显,笑问,“出了国,景少只能自求多福,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盯紧他?” 周允晟不答,随手点击回车键,电脑屏幕上缓缓浮现一张黑白照,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坐在草地上,怀中抱着一名四五岁的小男孩,两人眯着眼睛,在斑驳阳光中灿笑。那少女赫然就是周文景死去的母亲,男孩可爱的五官依稀可见杜煦朗的轮廓。 这张照片瞬间激起了杜煦朗早已尘封的记忆,那是他此生唯一感受到的温暖与幸福。但一切都因为故人的死去而终结了。 “你被斯密斯夫妇收养之前一直待在育培孤儿院,与周文景的母亲情同姐弟。都说长姐如母,你对她的感情一定很深吧,又怎么会丢下外甥不管?” 虽然周允晟什么都清楚,却也并不打算揭破所有真相,譬如杜煦朗的真实身份。而他假造的身份是a国一对夫妇从c国收养的孩子,这也是为了便于与周文景相认。 周允晟今天之所以对杜煦朗说这么多,不过是想阐明自己不偏不倚置身事外的态度。杜煦朗势力庞大,若有意刁难,将会导致他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 至于主角,他现在还很弱小,等他成长起来的时候,周允晟相信自己也强大到了对方无法撼动的地步。轮回了几百上千世,他最大的资本早已封存在聪明绝顶的大脑内。这个世界的科技并不落后,却也不发达,与他原来的世界远不能相比,更何谈轮回中曾经历过的星际纪元。 只需编写几个程式,开发几款软件,他就能在短时间内聚集起数额庞大的财富。他拥有智慧,所以不管沦落到何种境地都能泰然自若,但若是麻烦和阻碍能少一点,那当然更好。 杜煦朗凝视照片良久才叹了口气,首次正视起眼前的少年。能在他极力掩盖之下查到丁点真相,少年很不简单。 周允晟冲他扯了扯嘴角,讽刺道,“你还记得吗?你们姐弟两逢年过节总能收到杨女士寄来的新衣服和玩具,那位杨女士就是我的母亲杨曦。”他当够了反派,所以决定此后的每一世都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虽然杨曦很可能不是被周文景的母亲逼死的,而是被周浩谋杀,但他凭什么告诉这个男人?让他愧疚继而退让才符合他的最终利益。 杜煦朗彻底愣住了,直过了好半晌才哑声道,“对不起,我忘了。”他当时才五岁,没过多久便被杜家找回去,所以对从未露过面的杨女士印象并不深刻。 想来在他走后,杨女士继续资助姐姐,她才能脱离孤儿院恶劣的环境,就读c国最好的大学,获得在周氏工作的机会。 这是一份再造之恩,然而姐姐又是如何回报的呢?她破坏了恩人的家庭,间接导致了恩人的死亡。更过分的是自己,不但从未关心过恩人的孩子,甚至还动过除掉对方为文景铺路的念头,只因为文景告诉自己姐姐是被杨曦逼死的。 这可真是颠倒黑白,恩将仇报。杜煦朗抹了把脸,不敢再深想下去。 “不用道歉,她不稀罕你们的感恩。这年头白眼狼到处都是,谁没碰过几只呢。”周允晟起身,拉开房门说道,“晚了,你该走了,别忘了把牛奶带走。” 杜煦朗苦笑,端起漂浮着烟头的牛奶脚步沉重的离开,一整夜都辗转难眠。 ---------------- 周家两兄弟先后出国,一个在小常青藤霍奇斯基中学就读,一个在贵族学校雷普那顿就读。没过多久,周父的私人助理杜煦朗离职,查无所踪。 一年半后,it界刮起一股旋风,一家名为诺亚环宇的科技公司开发了一款星战网络游戏,仅仅公测一个月就火遍全球。它独家发售的传感头盔为玩家带来了身临其境的神奇感受,开创了网络游戏的新纪元。 凭借这款游戏和传感头盔,诺亚环宇迅速累积起巨额财富,次年便在纳斯达克上市,成为it界一匹潜力十足的黑马。 因为传感头盔中包含的技术太过高端,至今无人破译,不知有多少it巨头想要挖走隐藏在诺亚环宇背后的电脑鬼才,却连对方是谁都查不出。 章节目录 15 > 昏暗的房间内,一名身材消瘦的青年被绑在四柱床上,浑身上下沾满粘腻的汗水,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皮肤呈现吸毒人士特有的青白色。他刚熬过一次戒断反应,眼下正目无焦距的盯着头顶的床幔,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稳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一名身穿铁灰色西装,身形格外高大的男人打开房门,走到床前查看。他漆黑的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一张俊美至极的脸庞,狭长的眼眸时而闪过危险的光芒,令人望之生畏。 “我让护工帮你洗一个澡。”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替青年擦拭额头的冷汗。 青年舔了舔干枯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说道,“舅舅,是周允晟陷害我。我记起来了,那个女人我曾见过,她当时与周允晟在jim beam bourbon whiskey里喝酒,样子看上去很亲密。一定是他指使那个女人来害我!” 这青年便是周文景,如今读大二。几个月前泡上了一个长相美艳的女人,却没料那女人心怀叵测,给他抽了一根加料的香烟,里面掺杂着一种烈性毒品,只需一次就能成瘾。周文景虽然天性多疑,对自身安全亦十分警惕,却偏偏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贪慕美色,但凡容貌美丽的女人向来来者不拒。 当第一次毒瘾发作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不得不给远在j国的舅舅打电话。 杜煦朗面无表情的将半湿的手帕扔进垃圾桶,心里翻涌着怒火,这怒火并非听信了外甥的控诉,而是恨其不争的失望。他曾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接受陌生人递来的可入口的东西,还派了几个保镖暗中随行。 但保镖不是全职保姆,管不到雇主的私事。周文景要泡妞,他们也不能硬拦着。 这简直是自己作死! 杜煦朗强捺怒意洗了个手,又拿起座机通知护工上楼给外甥擦澡,这才在沙发上坐定,沉声道,“这事不是允晟做的。你还得罪过谁,自己想想。” 他已经查到背后是谁的手笔,却并不打算告诉外甥。连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都不清楚,他早晚会被人暗算的尸骨无存。他会引导他,必要的时候帮助他,却不会亲自出手替他铲除敌人。当年若不是他告诉自己姐姐是被杨曦逼死的,所以才会在杨曦的浴缸里自杀,他对周允晟也不会动了杀念。 恨意具有强大的传染性,外甥恨杨曦母子入骨,他便什么都不问,只一心帮助他复仇。若不是被周允晟的一番谴责点醒,他差点就做了恩将仇报的小人。从那以后,他对外甥话里的可信度就大打折扣。 “不是他还有谁?废了我,谁还能得利?”周文景消瘦的脸上浮现怨恨和不甘的表情。他早已经察觉,舅舅对周允晟的好感正与日俱增,而且还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关注。有一次,他甚至在舅舅的床头柜里发现许多周允晟的照片,从角度来看每一张都是偷拍的,意境唯美,眉目传神。 周允晟长得虽然不如他英俊,但偏向阴柔的五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特别是那双清湛若水中明月的眼眸,微挑着向镜头睨来的那一瞬间,简直能把人的心脏硬生生从胸膛里勾出去。 置于最上面的那一张照片边角都有些磨损了,由此可见收藏者是如何的爱不释手。若非顾忌自己,周文景相信舅舅一定会用相框把照片裱起来,然后挂满整一面墙。 他不明白这种关注从何而来,难道就因为他的母亲小时候给舅舅送过几件衣服几样玩具?舅舅五岁就离开了孤儿院,又能得她多少恩惠?就算她资助了自己母亲,母亲用生命偿还了亏欠她的一切,难道还不够? 是的,周文景已经意识到——不是周允晟的母亲逼死了自己的母亲,而是自己的母亲逼死了周允晟的母亲。最初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母亲割腕死在杨曦的浴缸里是为了报复,直至那天周允晟在暗巷里的一通大骂才让他明白,母亲那么善良,心里对杨曦肯定是心存愧疚的。她之所以死在杨曦的浴缸里是想告诉她——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了。 但她的想法太简单太盲目,没料到自己的死亡间接导致了杨曦的死亡,然后迫使她们的孩子走向仇恨的道路,直至再也无法开解。哪怕他肯放过周允晟,周允晟也绝不肯放过他。 杜煦朗皱眉,对外甥的偏激和冥顽不灵很不满,沉声道,“你可以怀疑任何人,除了允晟。谁还能得利,难道你不会动脑子想吗?” 允晟?什么时候连称呼都变得这么亲昵了?周文景脸上难掩嫉恨,见舅舅目光锋利而冰冷,这才认真思索,然后想到了周文昂身上。 不,不会是文昂。他是自己初到周家时唯一向自己释放善意的人。他会偷偷给自己送伤药,偷偷替自己庆祝生日,偷偷陪自己给母亲扫墓,怎么可能是他呢?父亲早说过他既然继承了杨曦的遗产,周氏集团就没他的份儿了。 他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为什么要害自己? 周文景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苦苦思索了一圈,还是觉得周允晟才是幕后黑手。 杜煦朗见他总不开窍,便也懒得说话,等护工一来就回了书房,点开桌上的视讯电话。 “找我什么事?”屏幕上浮现一张神情慵懒的英俊面孔,因为熬夜的缘故,眼圈周围有点发红。 “还在编程?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该睡了。”杜煦朗盯着手表,看似平淡的语气里暗藏着几分关切。 “马上就睡。”周允晟仰头,往眼睛里滴了几滴缓解干涩的药水。 青年抹掉眼角溢出的水滴,微微眯起的双眸波光潋滟动人心魂,引得杜煦朗呼吸微窒。他故作轻松的往椅背靠去,交叠起修长的双腿,等呼吸和心跳都平稳了才哑声开口,“文景目前正在戒毒。艾尔莎你认识吗?” 艾尔莎正是引-诱周文景吸毒的那个女人。周允晟立时笑起来,“他早晚有一天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话落端起桌上热气腾腾的牛奶一饮而尽,舔着嘴唇继续道,“我认识,几个月前给了我一支加料的香烟。你知道的,我鼻子向来很灵,所以拒绝了。” 有007在手,周允晟可以随意调整自己的身体数据,譬如增强五感,力量,精神力等等。但他会视这个世界的承受力来调整,达到超越普通人的程度就够了,不会强悍到逆天的地步,因为那会造成世界的崩塌。 艾尔莎的香烟还未递到手上,他就已经嗅到毒品刺鼻的气味。 杜煦朗刚放下高悬的心,又听对面说道,“你不是一直派人在监视我吗?事实如何应该很清楚。我不会害你外甥,你尽可以放心。” “我怎么可能监视你?我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杜煦朗瞳孔微缩,面上却分毫不显。他目前仍然使用着假身份,连周文景都不知道自己的舅舅是杜氏财阀的掌舵人,只以为他辞职后去了j国发展,目前是某家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有点小钱,却没有势力。 “这世界上就没有你杜煦朗的手触不到的地方。看看这个。”周允晟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相片,凑到镜头前。 这是媒体捕捉到的唯一一张杜氏家主的照片。由于被重重保镖隔开,镜头取得很远,仅照到一张侧脸,而且十分模糊,别说旁人,恐怕连杜煦朗自己都未必认得出那是谁。所以这张照片问世后并未遭到杜氏财阀的封杀。 “谁又能想到这个杜旭朗(之前捏造的假名)就是j国的那个杜煦朗呢?不过一字之差,最接近事实的真相反而没人怀疑。杜家主,这些年你玩够了吗?”周允晟放下照片,眉梢微挑。 杜煦朗垂死挣扎,“照片拍得那么模糊,你怎么就能肯定这人是我?” “忘了告诉你,我们公司刚开发出一款辨识软件,别说一张侧脸,就是只拍到一个后脑勺,根据骨骼,身高,体重,步态等因素也能分辨出这个人的真实身份。目前a国国防部正准备出高价购买这款软件以追踪恐怖分子。要不我现在就给你演示演示?”周允晟拿起扫描仪,准备将照片扫进电脑与杜煦朗真人做对比。 他知道,自己与诺亚环宇的关系绝对瞒不过耳目通天的杜煦朗,故而从不在他面前遮掩。 “不用了,我就是杜煦朗。”杜煦朗无奈的笑起来,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已经察觉自己身份还能如此轻松泰然的与自己相处,莫名的,他觉得心情很愉悦。 “快两年了。你想玩我就陪你玩,你满意吗?”周允晟伸手想要关掉视频。 “别关,我还有话跟你说。”杜煦朗不自觉倾身,盯着镜头认真开口,“我并不是监视你,也不是怀疑你,而是在保护你。你知道这几年我帮你挡掉多少麻烦吗?前两天跟在你身边的保镖抓到一个准备抢劫你的街头小混混,他身上带着枪,子弹已经上膛。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含义?” 周允晟收回手,冷笑道,“有人想要我的命,是谁?” “你自己不知道?”杜煦朗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眼中的冷厉。 周允晟的公司越做越大,免不了得罪几个人,但真正想要他命的,想来想去只有周文昂。他思索片刻,目中划过了然。 杜煦朗吐出一口烟雾,放软语气劝道,“你回去吧。回了国,他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对付你,有你外祖父母和舅舅们盯着,至少比国外安全得多。再晚几年周家恐怕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那是你的家业,没人有资格跟你争。” “连周文景也没资格?”周允晟下意识的反问。 “文景也没资格。”杜煦朗肯定的点头。也许是出于弥补的心理,也许是出于同情,原本的杜煦朗认定周家也有文景一份,现在却改变了心意。他可以帮助文景自立门户,但周家一定得是允晟的。他才是周氏集团名正顺的继承人。 再者,他觉得周氏两兄弟的关系很古怪。周家只是普通的商贾,并非杜氏这样的极道世家,争夺家产大可不必动刀动枪要人性命。周文昂若是赢了,把兄弟赶出家门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他应该恨的人是文景,却反而对自己的亲哥哥下手更毒,这道理完全说不通。 杜煦朗调查过兄弟两的过去,从小到大周允晟对周文昂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根本没有交恶的痕迹。他想不明白周文昂为什么会仇恨周允晟到要他命的程度。 兀自琢摸着,他忍不住就问出了口。 为什么?因为周文昂他名不正不顺,若是哪天周允晟发现真相,他就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就算周允晟下不了手对付他,杨曦父母也会让他死的很难看。杨氏集团虽然规模比不过周氏,但背景极为复杂,产业横跨黑白灰三道。杨曦的父母和几个兄弟姐妹都是狠角色,又护短的厉害,现在对周文昂有多宠爱,得知真相后就会有多仇恨。 周允晟就是悬在周文昂头顶的一把刀,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只有将周允晟除掉,他才能真正松一口气。而周父恐怕也是一样的心理,否则不会教唆大儿子疏远杨家。 在这一刻,周允晟想了很多,却一个字也不打算告诉杜煦朗,边脱衣服边嗤笑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周氏他要是喜欢就拿去,我还没看在眼里。我的诺亚环宇早晚有一天会碾压周氏。” 扔掉衣服,扒了扒头发,他径直走进浴室洗澡,连摄像头都忘了关。 当年的小少年如今已长成了俊美无俦的青年,由于宅在家里长久不见阳光,皮肤白皙的几近透明,但腹部紧致的肌肉和优美的人鱼线显示出他经过良好的锻炼。他站起身解皮带,露出柔韧有力的腰肢,因为臀部太挺翘的缘故,裤头并没有继续滑落,而是松松垮垮的卡在胯部。 那慵懒而随性的模样性-感极了。 杜煦朗目不转睛的看着,当青年走出镜头时甚至探出脖子,试图跟随过去。 青年快速洗了个澡,腰间系着一条毛巾走出来,笔直修长的双腿再次吸引了男人的视线。他似乎没发现男人怪异的表情和僵硬的坐姿,道了声晚安便关掉了视频。 旖旎的画面消失了,杜煦朗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扶着额头苦笑。他似乎被引-诱了,然而悲剧的是对方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 周允晟果真没有那个意思吗?刚关掉摄像头,他就勾着唇角笑了。他是个同性恋,而且眼光极高。杜煦朗是个双,长相身材无一不是极品,放着极品不吃反而去找次货,周允晟还没将就到那个地步。 至于吃了以后该怎么善后,他目前还没考虑。当够了系统的傀儡,他现在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去活。 章节目录 16 > 周允晟以为两个男人看对眼了就会直接进入下一个阶段——约-炮。但杜煦朗的想法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对方似乎在追求他,从三五天一个电话进化到一天三五个电话,一旦来a国必定会约他出去吃饭,却也只是单纯的吃饭,全程保持着殷勤却不过分露骨的态度,每逢年节还会送来昂贵的礼物。 周允晟不得不厚着脸皮认为——杜煦朗在追求自己,而且态度很认真。这种感觉对一个总是死的很凄惨且至始至终被男女主角痛恨的反派来说,无疑是新奇的。每一世都不得好死,每一世都得不到真心相爱的人,每一世都遭遇背叛,周允晟以为自己对‘爱’已经麻木。 但摆脱系统的桎梏后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把内心的渴望深深掩埋了而已。既然杜煦朗有心,他也就顺水推舟,至于最后两人能不能长久,那又是另外的问题。 思忖间,桌上的电话响了,那头果然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送你的表还喜欢吗?我也买了同样的款式,很好搭配……” --------- j国,京都 杜煦朗正站在摩天大楼顶层,一面温柔地讲电话一面惬意地抽烟,也不知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轻笑起来,眼眸闪烁着愉悦地亮光。 “好,我知道了,下周见,你选地方。”看见没敲门就径直入内的外甥,杜煦朗皱眉,不得不结束通话。 周文景不着痕迹的打量他,对能让舅舅如此温柔以待的人感到很好奇。 “舅舅,你给我找了个舅妈?”他试探性的打趣。 杜煦朗显然被‘舅妈’两个字取悦了,低笑一阵才点头道,“没错,给你找了个舅妈,”话落还恶趣味的加了一句,“等我搞定了他就介绍你们两认识,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 原来还没搞定吗?周文景暗自松了口气,乖巧的应诺。他已经得知杜煦朗的真实身份,第一感觉是不可置信,第二感觉是惊喜,然后就是畏惧,适应了一两年才渐渐恢复最初那种轻松自然的相处模式。 在杜煦朗的保驾护航之下,他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如今正是上升期,前景非常广阔。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意被人□□的周家私生子。在j国,哪怕商界大佬见了他,也要毕恭毕敬的喊一声景少。 这一切都是杜煦朗带给他的。若是杜煦朗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他还会如此全心全意对待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外甥吗?他的妻子、儿女能容得下他的存在? 周文景心性多疑,缺乏安全感,对杜煦朗这样毫无保留为他付出的人也存了几分戒备。 他目光中的闪烁逃不过杜煦朗强大的观察力,心中不免失望。同样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允晟对待他与以往没有丝毫差别,外甥虽然极力掩饰,却依然藏不住行中的畏惧和讨好。以前还觉得允晟比不上外甥,事实却证明是他看走眼了。 周文景被舅舅看得浑身发毛,不得不打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转移话题,“今天是《商战》决赛的最后一天,我想拿个第一名给你看。” “哦?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吗?”杜煦朗果然抛开心中的杂念,走过去专注的盯着屏幕。 《商战》是一款由诺亚环宇发售的网络游戏,很受商业人士的喜爱。因为制作精良,环境与细节真实到无懈可击的缘故,许多商界大佬甚至会逼迫自家孩子在游戏中竞技,以磨练他们的能力。今年是《商战》发行两周年,游戏方举办了一场名副其实的‘商战’,但只允许25岁以下的年轻人参加。 这场战争抽中的是海城副本,竞赛维持三十天,每一名选手最初都只能拿到一万元创业基金,等倒计时结束,电脑会根据综合素质选出优胜者。简单理解的话就是谁赚的钱多,谁就赢。 周文景是《商战》的忠实粉丝,也是实力强劲的大神级玩家,截至目前为止,他一直排名第一。这款游戏在全球拥有庞大的用户群,能够脱颖而出的往往能力不凡,自然身份也不凡。那些匿名参加的暂且不提,实名参加的一个比一个背景雄厚,要么是白手起家的商业新贵,要么是财阀或集团二代。 谁也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周家私生子竟然会力压群雄稳居第一。要知道,被周父赞不绝口的周文昂在第二天的时候就被淘汰了,周允晟则一直未曾露面,或许是怕失败丢人吧。 怀着强烈的优越感,周文景指着地图解释道,“双坝岛和清水湾之间的填海工程已经竣工,此处将变成重要的商业港口,而曾经一文不名的清水仓则会身价倍增,成为物流往来的中心。在政府宣布启动填海工程的时候我就已经收购了兴龙集团,兴龙集团持有清水仓20%的股份,我也就间接控股了清水仓。海城副本最大的肥肉已经被我拿下了。” 杜煦朗瞥了眼屏幕上的各项数据,挑眉道,“你高兴的似乎有点早,这人持有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比你多。” 周文景顺着他指尖看去,才发现一个名叫deicide的选手在交流频道放出一张持股证明,鲜红的22%的字样刺痛了他的眼睛。 “怎么会?这deicide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以前竟然从没见过!”周文景大惊失色,连忙调出对方的资料,发现对方表现平平,但一笔一笔投资往下算却又令人震惊。他投资的行业很繁杂,有食品、科技、地产、娱乐……虽然没有暴利,却都稳赚不赔,短短二十九天竟悄无声息的累积了巨额财富。他的排名刚好卡在第十一位,而网络只公开前十位选手的动向,所以一直没能引起周文景的警惕。 杜煦朗盯着deicide的交易单,挑眉道,“看来他的眼光比你更长远,当政府将第一个勘察小组派往清水湾时,他就已经开始陆续收购清水仓的股票。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要么就不动,一动就要你的命,果然是某人的行事风格。杜煦朗兴味的笑了。 周文景轻蔑道,“就算他比我多两个点又如何,我的兴龙集团以房地产和金融业为主,早就刷满了国贸银行的亲密度,只要我跟国贸银行的主席simon(npc)打个招呼,国贸银行就能终止与deicide的所有金融业务往来,只要他不想破产,就会主动放弃目前所持有的股份。商场就是这样,拿在手里的,并不一定就是属于你的。” 杜煦朗意味不明的勾唇,顺手抖落一截烟灰。这个外甥很优秀,能力也很出众,但恐怕还不是允晟的对手。 周文景与国贸银行的主席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然而异变陡生,排名第二的圣和集团宣布加入清水仓的角逐。圣和集团从事船运行业,如今已是海城的船行大佬,而其拥有者在现实中恰好是世界船王雷世祖的玄孙雷圣和。 圣和集团在国贸银行有大笔注资,雷圣和更是国贸银行的名誉副主席,与simon的亲密度远在周文景之上。他的强势介入导致比赛进入了白热化。 井上秀山是杜煦朗的私人助理,一直关注着比赛近况,隔着玻璃窗发现boss的外甥正在办公室里竞技,忍不住跑进来观摩。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看得心惊肉跳。deicide,弑神者,口气蛮大,实力却是最弱的,拿了22%的股份无疑于拿了烫手山芋,恐怕会沦落为兴龙集团和圣和集团角逐的炮灰。他之前的表现一直很平稳,收购清水仓的决策恐怕会成为最大的败笔。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真实写照,从商需要魄力,更需要冷静的头脑。”他客官的评价道。 周文景点头表示同意,杜煦朗则用力掐灭香烟,意味不明的瞥了井上秀山一眼。井上秀山双手环胸,觉得有点冷。 此时此刻,周允晟正坐在电脑屏幕前,发现雷圣和如他预料的那般加入了角逐,立即敲击私聊频道。二人密会片刻,最终达成了共识。 另一头,周文景惊讶的发现,deicide以每股30元的低价将手中的股份转给雷圣和,而雷圣和劝说国贸银行,让deicide换购其旗下子公司嘉陵集团百分之四十六的股份。自此,deicide正式成为嘉陵集团最大的股东,入主董事会。 嘉陵集团从事食品制造业,发展潜力远不及将来必定会成为金山银山的清水仓,但用市值换算至少也值60亿。 当初deicide收购清水仓的股份时,清水仓的股价还十分低廉,就算以30元的低价卖出去,他依然赚了雷圣和3.6个亿,而这3.6个亿全部用来收购嘉陵集团。也就是说他一分钱没花就买来了价值60亿元的东西。 公告一出,所有人都震惊的无以复加,这才想明白,deicide恐怕一开始看中的就不是清水仓,而是嘉陵集团,但他不直接出手,转了那么多道弯竟是打算不费一分一厘就把嘉陵集团弄到手。 “这一招空手套白狼玩的真是绝了!”井上秀山扶了扶滑落到鼻头的眼镜框,觉得自己的俊脸被deicide打得啪啪作响。 周文景忍了又忍才没捏碎手里的鼠标。有杜煦朗在一旁看着,他陡然觉得压力倍增,也使出了最卑鄙的手段,趁雷圣和召开董事会的空隙在世界频道放话,以每股45元的价格收购清水仓的股票,一直收满49.9%为止。 为什么是49.9%?因为公司法有规定,一旦某位股东持有公司50%以上的股份,那么该公司就会进入强制收购阶段。也就是说,一旦超过50%这个临界点,不管你有钱没钱,都要从其他股东那里购满100%的股份,否则就要负相应的法律责任。 这一规定是为了防止恶意收购,以保护公司的利益。 全面收购清水仓将牵动几百亿的资金,目前的兴龙集团和圣和集团都没那个实力。 收购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周允晟看见雷圣和发来的私聊,满意的笑了。 周文景的持股数在缓慢上升,眼看即将胜券在握,雷圣和却在世界频道里放话,将以每股多出兴龙集团10元的价格收购清水仓的股份,一直收满49.9%为止。观望中的股民哗啦啦朝圣和集团涌去。 最终,这场收购大战以兴龙集团的惨败而落下帷幕,倒计时的标牌也全都变成了0,比赛结束了。 周文景抹了把脸,又扒了扒头发,猛然将手里的鼠标砸出去。电脑屏幕一帧一帧迅速变换,显然正在统计各位选手的综合数据,然后得出优胜者。 杜煦朗安抚性的拍拍外甥的肩膀,朝井上秀山看去,“你说谁是最后的赢家?” “肯定是雷圣和。不愧是船王的玄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井上秀山笃定道。 “不,是deicide。”杜煦朗点了点屏幕,“最后的收购大战牵动近90亿资金,雷圣和的船行虽然市值很高,流动资金却少,短时间内他从哪儿弄来90亿?” “借的?”井上秀山想到一个可能,心脏忍不住跳了跳。my god,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可怕了。 看见助力扭曲的俊脸,杜煦朗笑道,“没错,最后这90亿是借的,至于向谁借,你自己看看。” 恰在这时,deicide的资料有了新的变动,资产总值那一栏内忽然出现了清水仓20%的干股。海城最大的蛋糕他终究还是咬下一大口,兜来转去,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 “这才是真正的大赢家。”杜煦朗走到落地窗前,低垂的眼眸溢满惊叹和迷恋。周允晟这三个字仿佛是魔咒,让他一旦涉足就难以自拔。 “不得了啊不得了,这人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别人是走一步看十步,他是还没开始走就已经把这盘棋下完了,所有人的举动都在他预料之中。百分百的投资成功率,长远的商业眼光和卓绝的运策能力,这人是个鬼才,将来恐怕能跟boss您并驾齐驱!”井上秀山彻底拜服了。 杜煦朗愉悦的笑起来。 “虚拟世界的成功不代表现实世界的成功。”周文景推开皮椅大步走出去,冷声道,“有本事他在现实中也赚几个亿看看。天才多了去,能出头的又有几个?” 他创立的纵达集团以房地产和金融业为主,来钱的速度很快,短短两年就已资产上亿。而他今年才读大三,二十岁不到的年纪,与绝大多数年轻人比起来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巨大的成功让他本就骄傲的本性逐渐向自负转化,无法接受唾手可得的胜利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夺走。 杜煦朗盯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失望的摇头。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外甥显然忘了这一点。他在现实中的确很优秀,很有商业头脑,但与允晟比起来却还差得远。允晟创立的诺亚环宇早已取代了当年赫赫有名的瑞尔科技,成为统领it界的巨头,其开发的软件深入各行各业,极大地便利了人们的生活和工作。 人类不可避免的步入了信息时代,而信息产业能够带来多少利润,没涉足过这一领域的人是永远无法想象的。钱财只是其次,更为可怕的是它正在悄然无声的主宰着人们的生活。诺亚环宇的实力早已经能与杜氏财阀这样的商业巨擘抗衡。 在对外甥失望的同时,杜煦朗也为心爱的人感到骄傲。他登上自己的账号,点击deicide进行私聊。 井上秀山本来已经准备出去了,看见boss的举动又站住脚,不敢置信的问道,“您认识大神?能不能介绍给我?”他已经从路人上升到了deicide的狂热粉丝。 杜煦朗不答,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另一端果然浮现的是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俊美脸庞,那人正在倒红酒,洁白的衬衫解开最顶端两颗纽扣,露出性感至极的锁骨。 “周,周允晟!”常常帮boss买礼物的井上秀山自然认识青年,这才露出恍然大悟又本该如此的表情。年纪轻轻就富可敌国,而且完全靠白手起家,这位的才能足以秒杀所有的年青一代。以前井上秀山对青年的印象只有模糊的‘优秀’二字,经过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场厮杀才真正认识到他的厉害之处。 难怪能让流连花丛男女通吃的boss定下心来守身如玉。井上秀山扶着镜框暗暗感叹。 “恭喜你。”杜煦朗灼热的目光流连在对方的锁骨和喉结等处。 周允晟微笑,端起酒杯冲摄像头晃了晃,“cheers。” “你那是什么酒?”杜煦朗也开了一瓶红酒,边倒边问。 “92年份皇家鹰鸣赤霞珠。” 单支售价50万a国币,折合300多万c国币,折合5900多万j国币,真是会享受。杜煦朗低声笑了,放下酒杯叹息道,“我的酒不如你的好,不如你请我?” 周允晟眯眼思索片刻,冲摄像头勾了勾手指,“那你过来,我不但请你喝酒,还请你吃早餐。” 青年的语气低沉而沙哑,隐含无数暧昧,勾得杜煦朗心脏狂跳,勉强维持着冷静的态度追问,“你说得是真的?你知道请我吃早餐之前会发生什么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请你?追了我这么久,动真格的就不敢了?”青年挑眉,被酒液晕染至迷离的脸庞显得如此艳丽。 再忍下去简直不是男人!在井上秀山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杜煦朗连外套都没穿就冲出了办公室,皮椅被他的仓促带倒,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屏幕另一头传来青年愉悦的笑声。 章节目录 17 > 准时在五点钟醒来,周允晟习惯性的搂紧身旁温热的肉体。男人的头发很凌乱,深刻而俊美的五官透出一股床-事满足后的慵懒,总是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眼眸此刻正紧紧闭着,诱使周允晟俯身去吻。 作为一个被系统控制的反派,而且属性为纯gay,周允晟以前的日子很不好过。他总会被迫‘爱上’某些人,甚至发生最亲密的接触。每当这个时候,系统就会自动掌控他的身体。很多次,当他清醒过来看见或破口大骂,或寻死觅活,或意欲同归于尽的女主,他其实比对方更想破口大骂,更想寻死觅活,更想同归于尽。 往事不堪回首,周允晟捏住男人性感而坚毅的下颚,深深的吻下去。 杜煦朗在爱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经醒了。但他知道爱人有一个习惯,起床之前总会长久的凝视自己,然后给予自己一个蕴含着浓烈感情的吻。爱人的外表是俊美温润的,嘴角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但真正了解他之后会发现,他的性格很强势。 这导致他们的性-爱往往像一场争夺主控权的战争,激烈、狂热、酣畅淋漓,让他尝过一次就欲罢不能。 他闷笑两声,掐住爱人柔韧的腰肢反压过去……他对待这份感情的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起初却并未想过天长地久的问题。但随着时光流逝,爱人的容颜从青涩变为成熟,逐渐绽放璀璨夺目的光芒,吸引他的思绪长久的萦绕在他身上。他忽然发现,也许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永远的拥有他,堂堂正正的拥有他。 周允晟并不知道杜煦朗心中所想,只觉得对方今天格外激动,在床上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肯罢手。幸好他的身体数据是改良过的,否则腰都要断了。 两人一起洗了个澡,正准备打电话叫外卖,手机却先响了起来。周允晟看了看来电显示,眉梢忍不住微挑,是周文昂。 “好,我马上回来。”默默听完电话,他扔掉手机开始收拾行李。 “怎么了?”杜煦朗觉得爱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周浩快死了,让我回去。”周允晟头也不抬的答道,脸上毫无亲人将逝的悲哀,而是期待与玩味。他瞥了眼手腕上的智脑,左上角的进度条在他创立诺亚环宇的时候上升到50%,从那以后就没变过。 而周浩的死亡是原主一生悲剧的,只有将这个时间段摧毁,他才能彻底扰乱这个世界的发展进程。 伸出舌尖舔舐唇瓣,周允晟忽然觉得很兴奋,难以抑制的兴奋。 ----------------------- 两人收拾行李订购机票,当天晚上就抵达了周宅。 “大哥,你回来了!”周文昂快步迎上去,用力拥抱多年不见的兄弟,眼眶泛红,泪光闪动。若不是杜煦朗调查过对方,差点就要被他精湛的演技骗倒了。 “爸呢?”周允晟推开他,神色十分平静,语气中甚至透出几分淡漠。他不是演技不好,装不出悲痛的样子,而是有了碾压对手的实力,懒得伪装而已。 “爸在楼上,医生说他熬不过今晚,让我带他回家。在医院躺着他自己也觉得不安心。”周文昂边说边带领两人上楼,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杜助理怎么来了?你们在国外碰上的?” 不等周允晟回答,杜煦朗已经徐徐开口,“不是碰上的,我们目前正在交往。我是允晟的男朋友。” 竟然选在岳父快死的时候出柜,杜煦朗这是打算让岳父死不瞑目啊!咦,为什么是岳父不是公公?周允晟内心吐槽,冷漠的眼眸终于带上几分笑意,附和的点头。 周文昂一脚踏空,差点顺着楼梯摔下去,好在跟随在侧的老管家扶了一把。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来到房门前,杜煦朗完全没有进去探望的意思。 周允晟不以为怪,摸了摸他俊美的脸庞,踱步进去。昏暗的房间里充斥着药味和人之将死的阴气,周浩浑身插满管子,干瘦的胸膛微不可见的起伏着。 “爸,大哥回来了。”周文昂象征性的在周父耳边喊了两声,见周父没有反应,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把周允晟带出去。 “允晟回来了?”当两人走到门口时,周父却醒了,艰难的开口,“允晟,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是我害死了她……” “爸,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不怪你。是妈自己想不开,与你无关,你安心,不要想那么多。”周文昂疾步奔到床前,用力掐了掐周父指尖。都说人之将死其也善,当周父强烈要求把周允晟叫回来的时候,他就预感到周父有可能对周允晟说出当年的真相。 九十九步都走了,眼看还剩最后一步,他怎么允许多年的筹划功亏一篑? 周父吃痛,看见小儿子眼中的哀求,最终还是决定将那个秘密带入地狱。见父亲昏睡过去,怎么也叫不醒,周文昂暗自松了口气。 周允晟一直站在三米开外旁观,嘴角噙着讥讽的笑意。 与此同时,周文景匆匆赶到周宅,发现舅舅也在不免大吃一惊。 “以后再跟你解释。你要不要进去看看?”杜煦朗用夹着香烟的手指了指房门,自己则熟门熟路的进入隔壁的书房,明目张胆的偷听。 周父的卧室和书房是连在一起的,只隔了一扇薄薄的门板。坐在书房里能清楚的听见对面的动静。周文景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周允晟的听力远超常人,自然听见了二人的脚步声,却不以为意,在床边的单人沙发落座,漫不经心的开口,“父亲为什么说对不起我?因为谋杀了我母亲?” 周父猛然睁眼,剧烈的咳嗽起来。 周文昂勉强压抑住心慌,一面帮周父拍打胸口一面呵斥道,“大哥你胡说些什么,妈妈是自杀的。” “你有什么资格叫她妈妈?你是她儿子吗?”周允晟舒适的靠在椅背上,交叠起修长的双腿。 周文昂面容完全扭曲了,隔壁偷听的两人也忍不住加重了呼吸。脉搏监控器发出一声长鸣,最终停止了波动,周父被活生生吓死了。但房间里的人都没动,甚至没往他的方向瞥上一眼。到了这个地步,周文昂也放弃了伪装,慢慢在周允晟对面坐下,将头发扒到脑后,露出满是戾气的脸。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大拇指出卖了你。”周允晟嗤笑,“你的拇指比正常人少了一个指节,又短又秃真是难看,跟那个女人一样。这是一种绝对会遗传给下一代的显性基因,但母亲和周浩的手都很正常。这其中代表的含义不用我再跟你解释吧?” 周文昂用力掰了掰自己的大拇指,良久后低笑起来,“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你已经拿我没有办法了,周家已经是我的了。哦,对了,你还能把杨曦的遗产追回去,还能求着杨家人来对付我。不过可惜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杨氏集团目前承揽了千岛城与蓉城之间的海底隧道工程,周氏集团答应给杨氏注资20亿,一旦周氏撤资,杨家就完了,彻彻底底的破产了。”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趣,周文昂由低笑变成大笑。胆战心惊的日子终于要随着杨氏集团的覆灭而离他远去,他如何不感觉痛快? 但是周允晟的反应让他很失望。青年依然稳稳当当的坐着,等他笑够了才问道,“是周浩杀了我母亲?” “你猜。”周文昂聪明的没有接话。 “这些年在国外,你没少对付我吧?艾尔莎那根带毒的香烟本来是给我准备的?” “可惜了。”周文昂模棱两可的笑了笑。关键时刻他不会让对方抓到任何把柄,想套自己的话然后暗中录下来,没门。 周允晟也笑了,走过去拍了拍周文昂的脸颊,语气万分温柔,“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狂欢吧,我亲爱的弟弟。”话落拉开房门大步离开。 书房里偷听的两人正在努力消化刚才的重磅炸弹。杜煦朗想起了曾经死掉的周家的另一个私生子,想起两个孩子相差无几的出生日期,终于把许多可疑的细节都连了起来。如此天衣无缝的骗局都能看穿,允晟的洞察力真是可怕。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当时又是什么感觉?父亲害死了母亲,嫡亲的弟弟变成了仇人的孩子,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难怪他对周浩一点感情也没有,难怪他对周文昂的态度大变。杜煦朗心痛的无以复加。 周文景亦脸色十分难看,没想到提防了好几年的人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敌人,那些善意,安慰,馈赠……全都是虚情假意。这些年,他就像个傻瓜一样被周文昂耍弄于股掌之间,而周父至死也没提过他一字半句。 他此刻恨不得一把掐死周文昂,等怒火平息下来才朝周允晟的房间走去。佣人们进进出出,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即将到来的葬礼。 “你妈不是我妈逼死的。”敲开房门后,他直截了当的说道。 周允晟挑眉。 “所以我并不亏欠你什么。”说这话时,周文景不得不承认自己松了口气。他现在对周允晟的观感很复杂,累积了十多年的恨意无法完全消除,却也觉得他非常可怜。 “你要表达什么意思?”周允晟耐着性子追问。 “我是想告诉你,我不会报复你,但也不会帮助你,你今后自求多福吧。”由于周允晟太过低调的缘故,周文景一直以为对方是个毫无经济能力的学生,已经坐拥亿万身家的他自然看不上眼。 周允晟当年对他的欺辱令他始终无法忘怀,如今因为怜悯而放他一马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他不能要求更多。 此时说这些话也是为了来日自己纵达集团总裁和杜氏家主外甥的身份爆光时能避免周允晟厚着脸皮黏上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舅舅会出现在周家是为了帮自己撑腰。 周允晟有些无语,周文景则定定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是不是太过自负了?那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以为我是个丧家犬可怜虫,他不落井下石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周允晟拽住杜煦朗的领带,用力勒紧。 杜煦朗连忙搂住爱人腰肢,诚心诚意的道歉,“是我的错,我没教好,宝贝儿咱们有话床上去说。” 周允晟,“……”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为周父的逝去而悲哀。 章节目录 18 > 周父的葬礼很隆重,也很仓促,停灵三天后就匆忙下葬。葬礼第二天,律师带来了周父的遗嘱,其内容让所有人都大感震惊。周父将自己名下的全部财产,包括周氏集团30%的股份都授予小儿子周文昂继承,长子和次子没能得到任何东西。 次子周文景是私生子,一直不受周父待见。他没继承遗产倒没什么奇怪的,怪就怪在连大儿子也毫无所得。联想到周母的遗产也全都给了小儿子,世人不得不感叹周家这对夫妻真是偏心偏的没边儿了。试问身无恒产的周允晟日后该怎么活?他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周先生,请签字。”律师将厚厚一沓文件放置在周文昂面前请他签署,其余人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这不可能,周浩怎么可能一点东西也没给允晟留下。他生前曾经说过,要把周氏给允晟的。”杨老太太不敢置信的喊道,杨老先生也用疑虑的目光盯着春风得意的小孙子。作为姻亲,他们受邀出席了遗嘱发布会。 周允晟微笑着拍了拍外祖母苍老的手背,虽然关系疏远了,但两位老人对他的爱护没有改变。 “怎么不可能?他一出国就是六七年,平时连电话也不往家里打,都是我陪在爸爸身边尽孝,也是我帮忙打理公司,爸爸把遗产留给我不是理所当然吗?”周文昂对两位老人的态度再也没有之前的恭敬。 “可是曦儿的遗产已经给了你,你大哥什么都没有,他今后怎么过日子……”杨老太太还是觉得很不公平。 “他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时间不早了,请你们离开。哦对了,从明天开始,我就是周氏的新任总裁,我决定从杨氏撤资,请你们做好准备。”周文昂皮笑肉不笑的赶人。 “臭小子,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从杨氏撤资的后果吗?你想让杨氏破产?”杨老先生沉声质问,紧皱的眉宇难掩暴怒。他没想到小孙子竟然会翻脸无情,难道以前的孝顺懂事都是假的?杨家哪点亏欠了他,竟让他对杨家下此死手? 一直面无表情的周文景终于露出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知道老头子的遗嘱没自己什么事。今天会来纯粹为了看戏。杨家素来看不上他,如今与疼爱了二十年的周文昂撕破脸,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周允晟从始至终都很从容,拍了拍外公的肩膀,轻笑道,“他要撤资就让他撤,外公外婆,我们走。” “可是……”杨老先生如何肯走?如果周氏撤资,杨氏的海底隧道工程就会出现巨大的资金断缺,以致工程不能如期完成,更甚者会流产。如此,不但杨氏先期投入的一百多个亿打了水漂,还要赔偿巨额的违约金和银行贷款。把杨氏旗下所有产业都卖了也填不满这个窟窿。 周文昂这是要置杨家于死地啊! “就算你求他,他也不会改变心意,他要的就是杨家家破人亡。外公外婆跟我走吧,我有办法。”周允晟怕一下子把话说完会刺激到两位老人,强硬的将他们带走。 你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周文昂和周文景不约而同的暗讽道。 ------------------- 周父刚死,周氏与杨氏之间的合作关系就轰然崩塌。周氏新任总裁周文昂宣布从杨氏的海底隧道工程撤资,原因不明。杨氏目前正面临着最大的危机,如果处理不好将陷入破产清算的绝境。 然而此时却没有人伸出援手,大家都等着杨氏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以最低的价格承揽未来将创造几百亿利润的海底隧道工程。商场就是这样,为了利益,莫说朋友,连亲人都能出卖。 但是让人倍感意外的是杨老先生竟然很稳得住,回到家该吃吃,该睡睡,丝毫不像外界猜测的那样四处求援。杨家几个儿女也都老神在在,杨家现任家主杨振海的老婆甚至在商场狂扫了几千万的珠宝,哪里像是缺钱的样子。 “哎呀,我外甥是诺亚环宇的总裁,我愁什么。诺亚环宇你知道吧?世界五百强排名第一的那个。”杨夫人盯着食指上硕大的钻戒,笑得格外欢快。 售货员唯唯应诺,心里却在腹诽:你统共两个外甥,一个继承了周氏,一个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你哪里再来一个世界首富的外甥?发梦吧? 杨家的反应虽然奇怪,周文昂却也没空去理会,他受到了周文景的狙击。他打死也没想到,曾经被他耍的团团乱转的私生子,如今竟已创下亿万身家,还妄想与他争夺周氏。 周文景先是放出周文昂并非杨曦亲子的消息,又暗示周浩涉嫌谋杀杨曦并谋夺遗产,而且在网上公布了杨曦与周文昂的dna对比书,致使警方迅速介入调查。接连两个大丑闻让世人哗然,周父死后周氏集团本就略有下跌的股价一度跌停板。 而周文景则趁此机会大肆收购散股,一跃成为周氏集团的大股东。 周允晟则纹丝不动,他要的就是这两人先争出个你死我活。他从没想过与周文昂打官司争夺家产,从一开始,他就决定让对方一无所有。而周文景,曾经最大的赢家,他要给他上一堂生动的实践课程,教会他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 曾经周允晟所经历的绝望心伤,落魄彷徨,这一世都不会有。 历经数月,周家两兄弟的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两人目前都握有周氏30%的股份,能拉拢的股东都已经各自站队,决定胜负的最后15%的股份竟然掌握在杜氏家主手中。 早在七年前,他竟然就已经是周氏的股东,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周文昂无心思考杜氏家主这一举动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他只知道——如果自己能说服他将股份卖给自己,或者在股东大会上支持自己,自己就是最后的赢家。 很不幸,周文景与他心有灵犀,刚出电梯,两人就在过道里碰上了。 “请进,要喝咖啡还是绿茶?”井上秀山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将两人引入总裁办公室。 “咖啡(绿茶)。”两人的答案截然相反。 皮椅转了过来,身形格外高大矫健的男人正眯眼抽着一支雪茄,头发梳理在脑后,露出一张俊美至妖孽的脸庞,薄唇微启吐出一口烟雾,却无法遮掩漆黑瞳仁中闪烁的锋锐光芒。 周文景习惯性的危襟正坐,周文昂则吓得打翻了滚烫的咖啡,但更让他惊慌失措的不是对方的身份,而是周文景毕恭毕敬的称呼。他竟然称呼对方为舅舅! “好啊,你们联起手来对付我。”心知再待下去只是自取其辱,周文昂捂着被烫伤的手背,气急败坏的走了。 他说得‘联起手’是指周文景、周允晟、杜煦朗三人联手,毕竟他知道杜煦朗是周允晟的男朋友。对方靠上了杜煦朗这样的大树,难怪杨家那两个老东西能以最快的速度筹集到20亿资金填窟窿。 但周文景并不知道内情,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和舅舅联手。等人走远了,他语带亲昵的说道,“舅舅,那15%的股份你还要吗,不要就卖给我,算我便宜点。” 杜煦朗不答,反而沉声问道,“文景,你有没有想过,周氏本应该是属于允晟的?” 周文景勉强压抑住内心的嫉恨,故作轻快的笑道,“舅舅你曾教过我,商场如战场,想要什么就得靠自己去夺。正所谓物竞天择强者为尊,他如果想要周氏,大可以跟我来争,我们各凭本事。” 杜煦朗对周允晟莫名其妙的维护让他感觉到了危机。 杜煦朗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得没错,物竞天择强者为尊,谁有本事,周氏就属于谁。” “也就是说舅舅你只旁观,不插手?”周文景还是觉得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不插手。” “那股份……”周文景颇有些得寸进尺。他唯恐舅舅把手里的股份送给周允晟。他不对付周允晟不代表要让他好过。他早就发过誓,要让对方一无所有。 “这15%的股份我卖给你,每股35元。”杜煦朗给了个最合理的价格。 周文景大感满意,立即掏出支票填写数字。井上秀山将青年送到电梯门口,看着他志得意满的脸庞消失在门内,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傻孩子,被boss糊弄了都不知道。你以为boss谁都不帮就是公平,其实他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偏心而已。以那位的行事风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腥风血雨。 他不争夺周氏的股份不是因为没能力,而是已经存了毁灭周氏的打算。这15%的股票就算拿到手,最后也会变成废纸。 boss明明知道内情,为了爱人的计划却只字不提,还把一沓废纸作天价卖给外甥,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不对,是有同性没人性。好像也不对,应该是见色忘义…… 终于找到合适的语句来形容当前的状况,井上秀山为自己的国文造诣点赞。 章节目录 19 > 周允晟正在洗澡,背后忽然贴上来一具强壮的身体,略有些粗糙的大掌在他腰腹游移,缓缓朝下探去…… 他发出动-情的呻-吟,一面享受一面断断续续的问道,“你把,股份,卖给他了?” “嗯。”男人喘着粗气,迫不及待的攻城略地,嘴唇叼住爱人修长白皙的后颈吸允碾磨,欲罢不能。 “唔……”周允晟闷哼一声,嘲讽道,“天价卖一堆废纸给外甥,你可真是个好舅舅。” “正是因为对他好,我才卖给他。他一路走得太顺畅,需要学会面对挫折。否则,等下一次别人出手时,他很可能一败涂地,再也站不起来。” 周允晟专心享受,没有答话。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周文景自然也经历过大起大落,但都在杜煦朗和众多情人的帮助下挺过来了。杜煦朗对他的包容可以说是毫无原则的,哪里像现在,明知前方是陷阱还眼睁睁看着他往里跳,甚至在背后推了一把。 围绕在周文景身边的人改变了,也间接改变了这个世界。周允晟眯眼盯着手腕上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智脑,满意的勾唇。智脑左上角的进度条已经上升到75%,离预订的目标不远了。 ------------------------------------- 周家两兄弟斗的你死我活,周家长子却不声不响,外界在为周文景的崛起叹服时,也纷纷感叹长子的不成器。若非长子能力平庸,周氏集团也不会落到两个私生子手里。 是的,虽然周文景成为新任总裁,但周文昂毕竟拥有周氏30%的股份,依然是大股东,哪怕没有决策权,每年吃分红也能过得舒舒服服自自在在。 这一天,周文景准备召开上任以来第一次股东大会,所有人均已在座。身材高挑长相美艳的秘书将发稿递给他,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暗示性的轻轻一划。 周文景下-身略微发紧,面上却丝毫不显,瞥了一眼发稿正准备说话,会议室的门开了,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进来,掏出证件严肃开口,“你们好,我是商业犯罪调查科的科长邢国权,请周文昂先生、林德易先生、周世聪先生、祝刚先生、杨儒轩先生、何洪波先生……随我到警局调查。” 他一口气抓走十一个人,均为周氏集团的大股东,又将财务人员和公司账册全都带走,并请周文景去警局协助调查。如此大动作引得业内外一片哗然,因改组成功刚升值的周氏股票又开始狂跌。 二十四小时后,周文景被放出来,这才知道有人黑了周文昂和周浩的电脑,拿到了他们行贿、偷税漏税、洗钱、非法融资等犯罪证据,匿名将之邮寄给了警局。由于涉案金额特别巨大的缘故,警局很快成立专案小组对周氏集团进行调查。 这些罪名如果成立,周氏将面临资产冻结,摘牌,巨额罚款等一系列问题,更严重的话还会导致破产。为了得到周氏,周文景先后投入十多个亿,如果周氏垮了,他苦心经营的纵达集团也会受牵连,一旦股票大跌,数十亿的资产将会凭空蒸发,竞争对手会群起而攻之,将纵达瓜分殆尽。 周氏不是一块肥肉,而是一团泥沼,一脚踩进去将难以脱身。这是周文景从商以来遇见的最大危机,他感到很迷茫,甚至有些恐惧,不自觉就发动车子朝杜煦朗的公司开去。 “舅舅,你一定要帮我。”说话声戛然而止,他错愕的盯着眼前的两人。 两人深陷在真皮沙发里,手里都端着酒杯,身形高大的男人被身形纤瘦颀长的青年压在下方,红酒泼在他白色的衬衫上,致使紧贴皮肤的布料勾勒出宽厚强健的胸膛,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十分凌乱,衬得他本就俊美无俦的脸越发性-感。 他一手搂着青年柔韧有力的腰,一手稳住酒杯,往日里总是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眼眸现在只余浓烈的爱意与痴迷。 青年喝了一口酒,垂头渡过去,鲜红的酒液顺着两人辗转交-合的唇瓣丝丝滴落,画面旖旎而唯美。 周文景被这一幕冲击着心神,直过了好几分钟才艰难开口,“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周允晟觉得有些扫兴,咬了咬爱人的唇瓣才坐直了,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因为情动的缘故,本就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如今更显得艳丽非凡。 周文景盯着杜煦朗,见他并不否认,只占有欲十足的搂紧青年,在这一刻,忽然什么都明白了。要整垮周氏这样的商业巨舰,背后肯定有更庞大的势力做推手。究竟是谁痛恨周氏到意欲毁灭它的程度?又有谁能调动如此庞大的势力? 之前他一直在思索这两个问题,抵达办公室,看见刚才那一幕,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原来是你,周允晟。为了报仇,你竟然连身体都能出卖,真够下贱的。不知道杨曦泉下有知是什么感觉。”他讥讽道。 杜煦朗见他拿死去的母亲刺激爱人,本就冷厉的五官凝结了一层寒霜。周允晟却并未动怒,反而抚掌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一个十分有趣的笑话。 周文景被他的反应弄得怒火高涨,诘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把烟熄了。”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正准备点雪茄的杜煦朗说的。杜煦朗拿着打火机的手僵了僵,然后自然的放下,把雪茄扔进垃圾桶,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这样讨好的态度越发刺痛了周文景的双眼,他坐到两人对面,掏出支票本冷笑道,“你卖多少钱?我给你。你不要搞我舅舅。” 周允晟抿唇,笑得越发温柔,杜煦朗却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井上,让人把文景送出去!” 躲在门外看戏的井上秀山不得不出面,使了两个保镖将boss的便宜外甥架出去。两人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哪怕与周文景的母亲是童年玩伴感情深厚,但大老远的跑到c国照顾,还给钱给人脉让他自立门户,boss已经付出的够多了。 周文景有什么资格来干预boss的感情问题?果然是对他太好了,所以越来越不知足了啊!井上秀山看了一眼怒气勃发的周文景,暗自摇头。 “景少,你看一看这个。”井上秀山将人送到楼下大厅,打开悬挂在厅中的功放显示屏。 国际知名主持人莉迪亚那张魅力四射的脸跃然而出,用略带法式口音的英语说了一大段话。周文景立即被抓住了全部心神,这竟然是a国最著名的频道cbs对诺亚集团总裁的独家专访。因为回到c国,又忙着收购周氏,他竟然一直没能看见。 诺亚集团总裁是怎样一个人?他从卖小软件开始创业,起初,诺亚集团的注册基金只有区区40万,却在短短一年半后创造了4亿利润,并成功上市。诺亚集团很年轻,至今年也才成立六周年,却挤掉了许多老牌财阀,稳居世界百强之首。诺亚集团的总裁行事极为低调,从来不在媒体中露面,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他的崇拜。 他是年青一代自主创业者的偶像,他缔造的神话无人能够打破。自负如周文景,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强悍。 但是他看见了什么?他竟然在屏幕上看见了周允晟的脸!这怎么可能!? “原来赫赫有名的deicide竟然就是周先生,”莉迪亚表现的很惊讶,马上尖锐的问道,“您参加您旗下公司举办的竞赛,以辉煌的战绩拿到第一,是不是事先得到了副本资料?您这样做对别的参赛者来说可不公平。” 原来deicide是他?周文景惊讶的无以复加。收购清水仓的大战实在太过精彩,游戏视频传出去以后被许多商业人士奉为商战教科书,每一个细节都一再研究然后发表观感。也因此,deicide凭借长远的商业眼光和雷厉风行的投资手段被人们推上神坛。所有人都在好奇这样一个能力超凡的人,在现实中究竟是什么身份。 原来他就是诺亚环宇的总裁。对,他一定事先得到了内部资料,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全都是假的,是作弊!周文景绝不肯承认第一次交手的惨败。 屏幕中的周允晟微微一笑,“我对上帝发誓,我并未得到任何资料。我与所有选手的□□都是一样的。我以为我身后的诺亚集团已经足够说明我的实力。” 莉迪亚被他噎住了,尴尬的笑起来。是啊,二十出头就将诺亚集团发展成如今这样的庞然大物,他引领了一个时代,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他坐在这里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接下来的采访,周文景没心思再听下去。当他为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而沾沾自喜时,当他为纵达集团的辉煌而骄傲自满时,周允晟早已远远将他抛在身后。他是能与杜煦朗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平起平坐的人,而他却因为旁人毕恭毕敬的一声景少而感到窃喜。他甚至以为对方会为了小小一个周氏集团而出卖肉体,还意欲用钱财羞辱他。 诺亚集团是年利润上百亿的跨国公司,就算几百万的支票掉在地上,周允晟恐怕也懒得弯腰去捡。 这样的差距,这样的差距……简直是天渊之别…… 周文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羞愧的心情,见井上秀山正眯眼盯着自己,脸色涨红,逃也似的跑了。 章节目录 110 > 周氏集团最终还是倒闭了,偌大一艘商业战舰,屹立了近百年的老牌世家,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就灰飞烟灭。而纵达集团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牵连,股价大跌、商业犯罪调查科接踵而至的调查、竞争者的全面狙击与打压,所有的一切足够令周文景焦头烂额。 周允晟盯着手腕上的智脑,进度条上升到99%,因为原主命运的改变,这个世界已经快要脱离主神的掌控,走上另一条无法预测的道路。 还剩下1%的可能掰回原点,周允晟对此却并不在意。他可以随意选择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所以有足够的时间来推动进程。 半个月前,cbs对诺亚集团总裁的采访在c国国际新闻频道播出,这位传奇式人物的真实身份才被众人所知。而原本遭受重创险些破产的杨家则借着这股东风迅速跻身c国一流世家的行列。 今日是郭家家主郭立群的妻子郭林丹萍女士的六十大寿,作为郭家姻亲,杨家家主杨振海及其夫人也受邀出席。当然,郭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通过杨家结识周允晟,谁让杨振海是周允晟的大舅舅,而且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 若按原本的命运发展,周父死后,周文景和周文昂会联起手来对付杨家,杨家以最快的速度分崩离析。也因此,原本的周允晟没能得到舅家的庇护,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但现在的杨家却不可同日而语。 杨家遭受撤资危机时,杨振海的妻子郭淑芳也曾回家求救,却遭到了郭立群的拒绝。郭立群娶了郭林丹萍,相继生下两个女儿,因为急着要儿子,他养了一个外室,并在对方生下一双龙凤胎后接回家中照顾,把郭林丹萍气得差点心脏病发。 郭家二老盼孙心切,竟丝毫不顾郭林丹萍母女三人的感受,做主将双胞胎上了族谱,郭立群更是把这老来子日日带在身边教养,如今才二十岁就已经入了董事会,俨然是下一任的郭家家主。 可以想见,郭淑芳母女三人在郭家的地位是如何尴尬。当她回家求助时,郭家二老本已心软,小三及其一双儿女却说动了郭立群,让他向杨家提出条件,以最低的价格把海底隧道工程承揽过来。 如此作为无异于趁火打劫落井下石。郭淑芳气得大哭却毫无办法,最后还是郭林丹萍与小女儿变卖了自己的珠宝首饰,偷偷塞给她几千万。正因为如此,在外甥填补了资金短缺后,郭淑芳才会去商场狂扫珠宝,只为了补偿母亲和妹妹。 简而之,若是郭家没有郭林丹萍女士,杨家与郭家早已经成仇了。 郭林丹萍虽然已经六十,保养的却非常好,身材丰硕,脸色红润,有一种岁月沉积后的安详之美。郭立群站在她身边,笑眯眯的迎接客人。 “杨家的车来了。”看见大门外缓缓驶来的豪车,郭立群眼睛一亮,带着一对龙凤胎快步迎上去。郭林丹萍在小女儿的搀扶下不紧不慢的跟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杨振海夫妇伴着一名青年款步而行。那青年长相俊美,气质温和,最出彩的还是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近似无情亦有情,令人刊心刻骨。 “这位就是大外甥吧?真是一表人才啊!”郭立群热情的寒暄起来,又试图将龙凤胎介绍给青年。 周允晟似笑非笑的点头,绕过三人牵起郭林丹萍的手,道了一句‘祝姥姥生日快乐’,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站在这里干嘛,快进去。”郭淑芳亲昵的挽着外甥和母亲进去了。郭立群很尴尬,却不肯放过机会,领着一双龙凤胎紧随其后,一行人的到来引得所有宾客侧目,暗自感叹郭家结了一门好亲。 “允晟,我来给你介绍,这是你表舅郭子楠,现如今跟在我身边学习,你若是有空的话不妨教导教导他。这是你表姨郭宝怡,现在还在b大上学,学得是声乐。”郭立群锲而不舍的将一双龙凤胎推到青年身边。 郭宝怡笑容明媚落落大方,郭子楠却拧着眉头,眼中隐含敌意。 周允晟瞥他一眼,微笑道,“听说你跟文昂是好朋友?” 现在谁人不知周家三兄弟的恩怨?原本以为周家两个私生子把嫡长子逼的没活路了,哪料到嫡长子竟是个招惹不得的霸王龙,抬脚就把两个私生子争破头也要挣到手的周氏给踩的灰飞烟灭。 所以,哪怕周允晟外表长得再俊美温和,旁人也忽视不了他杀伐果决的手段。 想到这一点,郭子楠脸色略微发白,郭立群尴尬的接口,“他还小,眼界不开阔,难免交友不慎。有一句话说得好,年轻人的错误总是可以原谅的。” 周允晟笑容更加温和,点评道,“年轻人有犯错的权利,但未必每一个错误都值得原谅。郭先生,说句不好听的话,对待小一辈就该严格,不要纵容他们犯错。不然弄成我弟弟文昂那样,出狱都已经五十岁了,想要重新来过也没机会。你说是不是?” 明面上周氏集团是因为涉入一系列经济犯罪才倒闭,暗地里,谁不知道是周家大公子出的手?这位主儿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周氏那样的庞然大物,郭家这样的三流世家还不够他玩一个回合。 郭子楠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郭立群一边尴尬的点头,一边掏出手帕擦拭额头的冷汗。郭林丹萍母女三人老神在在的喝酒聊天,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实则心里暗爽。 恰在这时,门口响起接二连三的惊呼声,郭家人纷纷转头去看,却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缓步走来。他穿着一套剪裁合体的纯黑色西服,胸前的口袋里点缀着一条银灰色手绢,头发梳到脑后,露出刀削斧凿的俊美脸庞,狭长眼眸暗藏锋利,令人望而生畏。 如今的杜家已一跃成为全球头号军火商,家族经过整合,所有的势力都尽数掌控在杜煦朗手里,对他存在威胁的人越来越少,故而这些年也渐渐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在c国,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对他的事迹耳熟能详。虽然想不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儿为什么会不请自来,郭立群还是立即放下酒杯迎过去,顺便享受众人艳羡的目光。 杜煦朗却直接绕过他,朝笑容温和的青年张开双臂,“宝贝儿,怎么不等我?” “陪舅妈去买生日礼物。”周允晟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将手里的酒杯递过去,自己另外拿一杯。 “姥姥生日快乐。”杜煦朗放开爱人后轻轻拥了拥郭林丹萍女士,亲昵的称呼令对方有些回不过神。 “杜先生,你跟允晟是……” “他是我男朋友。”周允晟态度平淡的投下一枚炸弹,引得杜煦朗愉悦的笑起来。他简直爱死了伴侣的无畏和直率。如果连承认爱情的勇气都没有,又凭什么并肩走下去? 郭林丹萍到底不是庸人,见女儿反应平平显然早就知情,便也很快恢复镇定。旁听的郭立群三人却脸色惨白的告退。一个诺亚集团就已经够分量,再来一个杜氏财阀,这一对儿简直是当世最强组合,谁招惹谁死。 想到当初对杨家落井下石的行为,郭立群悔的肠子都青了,看见踌躇原地不敢靠近的情妇,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对方。 旁观的众人联想到杜氏财阀近期将与诺亚环宇共同合作研发新式武器的消息,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郭家只是沾了杨家的光而已。 没过多久,周文景搂着一名长相清纯的少女进门。如今的纵达集团在连番受挫之下规模大不如前,他也就没了原本众所瞩目的待遇。旁人说起来不过一句平平淡淡的‘年少有为’。上头有周允晟压着,他再优秀又能如何? 看见亲密贴合在一起饮酒的两人,周文景眸色暗了暗,他身旁的少女却露出仇恨的眼神。 “那好像是你二叔的女儿?”周允晟轻晃酒杯。 少女是周文景众多后宫之一,家庭背景很不简单。他父亲是杜煦朗的二叔,原本最有希望继承杜氏财阀,却被杜煦朗打压下去。叔侄两经过多次交锋,早已结下死仇,都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周文景明着与这女人交往相当于站在了杜煦朗的敌对方。 杜煦朗直勾勾的看过去,见外甥只点了个头,态度非常冷淡,忽然就低笑起来,“是我的错,我以前太纵容他了。” 若是按照原本的命运发展,杜煦朗会轻易原谅外甥,然后不慎被少女刺成重伤。周文景杀了少女的父亲为舅舅报仇,甥舅两不但没因此疏远,反而关系更亲密。 如今的杜煦朗有了爱侣,对亲情的渴望自然而然淡了下去,况且周文景与他毫无血缘关系,又算得了什么亲人?他之前坑了周文景一把,却也帮着他稳定局面,若非有杜氏财阀保驾护航,纵达集团早就被人瓜分殆尽。 杜煦朗自觉为外甥付出的已经够多,他不是圣父,会毫无底线的包容退让。既然外甥表明了分道扬镳的态度,他也不会挽留。 这样想着,杜煦朗朝外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允晟惊讶的发现,就这会儿功夫,智脑上的进度条已经上升到100%,他略微沉吟就找到了原因。 杜煦朗是周文景最大的金手指,他所有的女人加起来,所发挥的作用也比不上杜煦朗一个。因为有杜煦朗撑腰,他才能从各种危机中全身而退。如今杜煦朗放弃了对他的庇护,日后他再遇见危机就没那么容易化解了,当然也更不可能达到原本该达到的成就。 改变主角的命运是改变世界轨迹的捷径,但除非主角对自己不利,否则周允晟不会主动去招惹对方。周文景之所以被算计,也是他自己跳进陷阱的缘故。除了改变主角的命运,周允晟还能通过改变历史,改变科技,改变配角和自己的命运等方法来破坏主神系统。 他并不一定非要跟主角死磕。 但不可讳的是,杜煦朗的决定还是帮他节省了很多时间,也避免了许多麻烦。心情十分愉悦,周允晟勾住杜煦朗的脖子,在他侧脸吻了吻,“谢谢你亲爱的,你帮了我大忙。” 杜煦朗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摁住他后脑勺,交换了一个舌吻,并偷偷将一枚指环套在他左手无名指上。 宾客们看呆了,好几个人甚至惊呼出声。翌日,两位商业巨擘的绯闻传得漫天都是,却不见双方的公关团队站出来澄清。 章节目录 111 > 杜煦朗一岁的时候被自己的母亲扔在孤儿院门口。他当时还小,记忆力有限,连那个女人的长相都没能记住。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那女人唯二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名字和刺在左肩的黑色渡鸦。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只渡鸦正是j国最大黑道社团杜氏财阀的标志。 孤儿院并不是一个好地方,这里没有足够的食物,却有不断增加的嗷嗷待哺的弃儿,往往为了争夺一个冷掉的馒头,他们能把彼此的骨头打断。从一岁到五岁,他的身体总是伤痕累累,他的肚子总是饥肠辘辘,他的心里充满阴霾。 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却有一束阳光照耀着他,让他咬着牙支撑过每一天。那人名叫方念幽,比他大十岁,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哪怕自己挨饿,也要将最后一口饭留给他。杜煦朗不知道被母亲爱着是怎样温暖的感觉,但有方念幽在,他想他已经体会了。 在孤儿院的最后一年,一位姓杨的女士捐了一大笔钱,并在除夕的时候给所有孤儿送来了新衣服和玩具。方念幽得到了一件粉红色的棉袄,她穿着它在他面前转圈,满嘴都是对杨女士感激的话语。 他得到了一个变形金刚,这东西他向往了很久,甚至动过从院长那里偷钱去买一个的念头。现在有人将它送到他面前,他自然很高兴,几乎每晚都要搂着它睡觉。 没过多久,杜家的人找来了,杜煦朗欢天喜地的跟随他们去了j国。他本以为这是幸福生活的开始,却不知道自己一脚踏入了地狱。没有能力的杜家子孙,唯一的出路只有死亡。他的兄弟们像疯狗一样互相撕咬,像蛊虫一样争夺唯一的生机。 在无数个冰冷血腥的夜晚,方念幽的笑容越来越鲜明,而他曾经唯一拥有的玩具却被遗忘在角落。 当他终于坐稳杜家家主的位置,他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决定放下所有公务去c国寻找自己的亲人。 他在一个脏乱的小诊所里找到了方念幽的儿子周文景。他被人打了一顿,伤到了鼻骨,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阴霾,不见一丝阳光。 方念幽是那种哪怕在逆境中也能展颜欢笑的人,她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杜煦朗感到很愤怒,然而随着周文景的述说,他的愤怒化为铺天盖地的戾气。 他没想到方念幽不是患了忧郁症自杀的,却是被人逼死的,死在那人的浴缸里。不用亲眼去看,他也能想象那赤红而惨烈的景象。 周家真是欺人太甚! 他并没有试图劝说外甥随自己离开。既然周家人对外甥如此苛待,那么他偏要帮外甥夺取周家的一切。怀着恶意,也怀着戏谑的心态,他掩盖了身份前往周氏应聘,并很快获得了周浩的信任。 作为私人助理,他有了出入周家的资格,开始暗中观察周家的另两位公子。周允晟是长子,性格看上去很沉稳,学业总是名列前茅。周文昂比文景还小两个月,是幼子,性格活泼开朗,很得周浩的喜欢。 文景与周文昂的关系不错,与周允晟却势如水火。但在杜煦朗看来,周家的两个孩子都不怎么样,一个手段拙劣,一个口蜜腹剑,没有大智慧只有小聪明。反倒是文景,性格坚强隐忍,头脑聪明清醒,是个可造之材。 杜煦朗决定将这块璞玉雕琢成璀璨夺目的艺术品。在教导的过程中,周允晟的频频找碴让他很恼火,也许他应该给这个孩子一点教训。 但这个孩子却反过来狠狠将他打醒。如果不是他的痛斥,如果不是他刻骨的仇恨,也许他永远不会想到,方念幽的死亡并非一场报复,而是赎罪。他印象中的方念幽每时每刻都带着温柔的微笑,她是善良美好的,怎么可能是身披鲜血满心仇恨的厉鬼? 他似乎想错了前因后果,而且是大错特错。直到那一刻,他才将送给他新年礼物的杨女士与周允晟的母亲联系起来。他调查过周家,本该对此一清二楚,却仿佛有一层雾瘴蒙住了眼睛,致使他除了仇恨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正如周允晟所说,他和文景有什么资格仇恨?该恨的人至始至终都是他。 也许出于内疚,也许出于补偿,从那以后,他开始真心实意的照顾周允晟,并暗中关注他的一切。慢慢的,他知道周允晟讨厌吃胡萝卜,无聊的时候喜欢摩挲手腕,对电脑很精通,每天睡前都要喝一杯牛奶…… 他了解他生活中的每一个小细节小习惯,却忽视了这样的关注会为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文景终究被周文昂暗算,却将仇恨的怒火倾注在允晟头上,杜煦朗为此感到很不悦。越是关注允晟,越是了解他掩藏在冲动性格之下的隐忍和坚强。而与之相比,文景反倒显得平庸起来,连真正的敌人都分不清,将来如何独自前行? 杜煦朗并不点醒他,只有跌倒过的人才能学会跨越障碍。他走出文景的房间,莫名其妙的来到允晟房门口。分离在即,他竟然会感觉不舍。 当杜煦朗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少年时,他总会带给他更大的惊喜。他发现了他极力掩盖的,与文景母子之间的关系,也间接向他展示了他卓越的手段和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相比于还在等待雕琢的文景,他已经准备好了绽放光芒。杜煦朗对他的未来充满了期待,那是比培养文景更强烈的期待。 他派了几个保镖暗中保护他,让他们每隔一周将他的动向和照片发送过来。他对他的关注渐渐形成了一种习惯。在他生日的那天,带着一身刺鼻的香水味和酒气回到空荡寂静的房间,他意外的在电子邮箱里发现了一张允晟的照片。 少年手里握着一个巧克力甜筒,伸出舌尖卷起一抹甜腻,似乎发现有人偷拍,狭长的桃花眼斜睨过来,慵懒的目光中隐含警惕。那勾人心魄的魅力透过电脑屏幕直直扎进杜煦朗的胸膛,令他呼吸急促。 他盯着屏幕呆坐良久,终于给少年打了个电话。 “有空吗?和我视频聊天?”他反复的要求着,强烈渴望着能见上他一面。 少年同意了,听说今天是他的生日,想了想,拆开书桌上的音乐盒,用许多铆钉、螺丝、□□组装成一个变形金刚,前后只花了半个小时。 他的表情那样专注,灵活的手指仿佛能创造出另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杜煦朗不知不觉就看呆了,等屏幕因为待机时间过长而完全熄灭时才从那强烈的悸动中回神。 少年心细如发,似乎发现杜煦朗对这个礼物很喜欢,第二天就快递到了公司。杜煦朗拆开包装后忍不住笑了,把玩许久才端端正正放在办公桌上,临下班时小心翼翼的收入公文包带回家。他起初将它放在书架上,觉得不能一眼看见,又放在了书桌上,临睡前想了想,最终放在床头柜上。 这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二个玩具,却是第一份生日礼物。他对它爱不释手。 他与少年的联系渐渐多起来,只要有空就会拨通视频电话,雀跃的等待着少年俊美的脸庞浮现在另一端。少年很忙碌,哪怕回电话的时候也在编写程式,如果对方不说话,他就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周遭的一切。 为了能多看他几眼,杜煦朗常常会故意保持沉默,然后着迷的盯着少年认真的侧脸,一坐几个小时也不厌倦。这样的凝视偶尔会被助理或秘书打断,但当他处理完公事再回来时,发现少年依然安静的坐在那里,手指灵活敲打着键盘。 似乎他永远会站在原地等待自己。杜煦朗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感到心悸。 但是渐渐的,事情却超出了他的掌控。不过无意中瞥到一截柔韧的腰肢,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一个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的背影,他竟然会因此而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在销-魂-蚀-骨的快-感中醒来,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悸动骗不了任何人。 拿出这些年收集的照片一张张翻看,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展开了追逐。从最初试一试的心态,到随后的认真谨慎,再到非他不可小心呵护。他陷入了爱的泥潭不可自拔,却也甘之如饴。 -------------------- c国重刑监狱, 周文景坐在探视窗前焦躁的抽烟,巡察的狱警走过来,厉声呵斥他马上把烟熄了。他想起周允晟也爱用命令的语气让舅舅熄灭手里的香烟,舅舅从来只会妥协,表情带着淡淡的无奈和浓浓的愉悦。 看得出来,他很享受周允晟的管束。 周文景掐掉香烟,冷笑了一声。 正在这时,一名骨瘦如柴脸色灰败的男人在狱警的看押下走过来坐定,若非胸前的标牌写着‘周文昂’三个字,周文景几乎快认不出这人就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周家三公子。 “你最近怎么样?”周文景淡声问道,那头不说话,他继续开口,“今天周允晟和杜煦朗结婚,过几天你应该能在电视上看见新闻报道。” 那一头终于有了反应,痛哭流涕的喊道,“文景,你给大哥带个话,让他放我出去吧!我知道错了,只要他肯放我出去,就算要我给他当年作马我也愿意。文景,你帮帮我吧,我再也受不了了,他们简直不是人,用尽手段折磨我……” 周文景没耐心再听下去,恨铁不成钢的低吼,“你就这样妥协了?你就这样认输了?周文昂,你他-妈真窝囊!” 扔掉听筒,周文景疾步走出监狱,淤积在胸口的窒闷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沉重。这些年,他过得很不顺利,没了杜煦朗的庇护,他在商场上再也没有无往不利的感觉,反而因为与周允晟交恶处处被人讥讽嘲笑甚至排挤打压。 他也曾想过绝地反击,但与诺亚集团那样的庞然大物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对方背后还站着杜氏财阀。前几天,他试图与诺亚旗下的子公司竞标一项工程,但在标会召开之前,他的秘书却将标底卖给了与他敌对的一家公司。还未开战,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他从未觉得自己那样渺小,那样无能为力,刚才那些话,与其说是在责骂周文昂,不如说是在责骂他自己。终其一生,他也无法追赶上周允晟的脚步。 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他原本不该这样窝囊,他原本应该站在周允晟那样的高度。他想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章节目录 21 > 周允晟一直陪伴在杜煦朗身边,在他死去的第二天,他也就毫不犹豫的离开了那个世界。以往,在反派系统的掌控下,他总是马不停蹄的穿越,完成一个又一个丧心病狂的任务,毫无喘息的机会。 这一次,他却能随意掌控自己的时间。他在星海空间里停留了许久,以休眠的方式温养灵魂,直到对杜煦朗的感情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变淡才醒过来,开始摆弄手腕上的智脑。 当智脑还未被他攻破时他就知道,随着任务难度的逐渐提升,他的灵魂力量也在增强,与此同时,与系统的联系也越发紧密。系统和宿主相互依存着活下去,只等某一天灵魂力量达到至高的临界点,主神就会通过系统将之吸收消化,成为它支撑整个异度空间的能量来源。 所谓的完成任务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不过是个美妙的谎而已。他们只是一群被主神圈养的牲畜,一旦养肥就会被宰杀。 当007的触须越来越深的探入他的灵魂,他无意间堪破了这个秘密。他是黑客,所以他不像别人,对回到现实世界存在着狂热的执念。于他而,真实与虚拟没有任何差别,甚至于,在虚拟世界中,他反而活得更恣意。他从来是虚拟世界中的王者。 不得不说,主神选中他是最大的失策,同时也是引狼入室。 调整好心态,周允晟点击智脑,转瞬消失在无尽星空中。 ---------------- 再次醒来,周允晟正站在一块画板前,手里拿着一支沾满颜料的画笔,身上带着浓烈的罂粟油的味道。他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相当空旷的房间,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只有四面洁白的墙壁和一扇敞开的窗户,窗外是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的花园,更远处还有一个碧蓝的湖泊。 景色美得令人陶醉。 除了周允晟,房间里没有任何人,智脑的屏幕一闪一闪出现许多文字,这是从主神数据库中盗来的有关于原主和这个世界的详细资料。 原主名叫卫西谚,今年18岁,目前在京都美院学习。在他十岁的时候,父母因为车祸双双身亡,他被父母的好友收养,然后带往f国生活。这对夫妻感情十分深厚,在银婚纪念日的当天决定一起去环球旅行,归期不定。 担心卫西谚无法照顾好自己,他们把他托付给远在c国的儿子宁斯年。 宁斯年今年28岁,却已经结了两次婚,上一任妻子死于骨癌,给他留下一个不满三岁的儿子,名叫宁望舒。由于公司事务繁忙,没空照看儿子,宁斯年选了一个性情温柔内向的女人仓促结婚,虽然夫妻之间没什么感情,但胜在生活稳定。 卫西谚与宁斯年只在幼时见过一面,随后宁父宁母就把偌大的家族企业扔给儿子,带着卫西谚长期定居国外。所以说,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甚至有些生疏淡薄。 卫西谚幼年失怙,性格变得有些自闭,从来不会主动去迎合旁人,更不会给旁人增添麻烦。宁斯年成熟稳重,也不会刻意去刁难一个孤儿。两人住在一起本该互不打扰,相安无事。 但坏就坏在宁斯年的新婚妻子赵信芳是朵外表纯洁内中狠毒的黑心莲。早在与宁斯年结婚之前,她就与宁斯年的好友钱宇搞在一起。钱宇是宁斯年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受宁斯年邀请给他当了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大多由老板信任的人担任,这是一种倚重,也是一种磨练,等钱宇的能力达到了宁斯年期望的程度,他自然会为他安排更合适的职务。 但钱宇显然等不及。由于出身贫困,他对富人抱有强烈的敌对情绪,更有着病态般的自尊心。在他看来,像个保姆一样受驱使是宁斯年对他的侮辱。他开始仇视宁斯年,一面侵吞公司财物出卖公司利益,一面勾-引赵信芳以达到暗害宁斯年的目的。 但宁斯年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并不那么好对付。在两人几乎快成功的时候,女主出现了,不但获得了宁斯年的爱情,还揭穿了两人的阴谋。在一系列险象环生又浪漫无比的交锋中,卫西谚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炮灰。 某天,他出门买颜料,无意中遇见从酒店偷情出来的赵信芳和钱宇,两人害怕他会将此事告知宁斯年并引起对方的怀疑,便设下毒计将他逐出宁家。 赵信芳买通宁家的保姆王妈,让她虐待宁望舒,然后偷偷把宁望舒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指给宁斯年看,说是卫西谚趁她不在时打的。宁望舒才两岁多未满三岁,并没有形成明确的是非观,又被王妈一通毒打威胁,带到宁斯年跟前时早已吓丢了魂儿,一口一个小叔打我。 反复几次虐打,宁望舒患上了自闭症,再也不会哭不会笑。宁斯年对卫西谚自是恨之入骨,不但将他赶出家门,还登报断绝了关系。赵信芳这条毒计正可谓一箭双雕,既为她将来的孩子铲除了障碍,又守住了自己和奸-夫的秘密。 几年后王妈退休,女主上门应聘保姆。在她的温柔关怀下,宁望舒的自闭症竟然奇迹般的好转了,女主也揭穿了赵信芳和钱宇的阴谋。等宁斯年回头去寻找卫西谚时,才知道他因为再次被亲人遗弃,已经吞服安眠药自杀了。 宁斯年无比悲痛内疚,自然又是女主好一番安慰才让他振作起来…… 卫西谚是这个故事中最无辜的人,他其实并没有怀疑过赵信芳和钱宇,更不会主动与宁斯年说什么。至死,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宁家驱逐。 这个人物活得很憋屈,比上一任憋屈百倍,他只是一个增加男女主感情的道具。 周允晟看完资料后扒了扒头发,无声叹息。目前为止,王妈已经在宁斯年跟前告了两回状,对宁望舒的虐打一次比一次严重。宁斯年本想找卫西谚谈一谈,但卫西谚性格十分封闭,一旦看见他靠近就躲进画室反锁房门,怎么喊也不出来,弄得宁斯年非常窝火,只得吩咐王妈盯紧点。王妈本人就是罪魁祸首,除非彻底激怒宁斯年,否则哪里会罢休? 等到下一次王妈再告状时,卫西谚就该被逐出家门了。 经过上一次的穿越,周允晟渐渐摸到一些窍门,想要彻底改变世界的走向可以通过改变主角、原身、其他配角、历史进程、重大事件等方法,但最快捷的还是改变主角的命运,其次是原身的命运,最次才是其它。越靠后的选择,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就越多。 作为反派,周允晟已经跟主角死磕了几百近千回,加起来的时间起码有几万年那么漫长。摆脱系统控制后他就决定——除非主角主动来招惹,否则他绝不再跟主角纠缠。进度慢一点,时间长一点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再也不用掐着时间去完成任务。 所以他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改变原身的命运,且其中还隐含着很大的学问。帮原身避过危险只是最基本的做法,恢复原身的名誉,帮助原身达成未能达成的心愿,实现他们的梦想,这才叫彻底的改变。 现在的周允晟固然可以直接走到宁斯年面前去向他解释澄清,但宁斯年会选择相信谁?是为宁家服务几十年并亲手将他带大的王妈?还是一个相处不足一年且精神不稳定的便宜弟弟?其结果不自明。 再者,他该怎么解释一个自闭症少年竟然知道这么多内情? 周允晟反复思索了许久,决定换一个更委婉却也更直观的方法来化解危机。他放下画笔,用白布将画板盖好,回到房间洗漱。 镜子里浮现一张苍白消瘦却又清俊秀丽的脸庞,带着少年人的雌雄莫辨;浅咖色的头发柔软细滑,服服帖帖的垂在耳际,让人见了忍不住就想摸一摸,揉一揉;原本闪烁着锐利光芒的眼眸在触及镜面的那一刻忽然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郁。 将气质调和得与原身一模一样,周允晟这才脱掉衣服走到莲蓬头下淋浴。由于在网络中发现太多要命的机密,现实世界中的周允晟早就习惯了东躲西藏的生活。他会黑掉一个人的身份,然后伪装成对方生活,过一段时间再换一个,如此循环。从外表到性情,从气质到习惯,他可以完完全全从里到外都变成另一个人,那无懈可击的伪装使他得到了一个贴切的代号——伪装者。 至于什么deicide弑神者,不过是中二病发作的产物。 既然取代了原身,他就会完全以原身的方式生活下去,为他避开一切危险,为他实现一切愿望。现在的他就是那个因为失去父母而陷入自我封闭的卫西谚。 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宁斯年也回来了,王妈遣了一个女佣上来叫卫西谚吃饭。 身为男主,宁斯年的相貌自然俊美非凡,几近190公分的高大身材让他穿什么都显得非常好看。此时他正坐在餐桌前,怀中抱着不不语不哭不笑的宁望舒轻哄,听见脚步声,斜飞入鬓的浓眉皱了皱,冰冷的目光也轻描淡写的投过来,杀伤力十足。 原来的卫西谚正是因为太过惧怕他这种目光才拒绝与他交流,也失去了澄清自己的机会。现在的周允晟当然不怕,却仿佛受惊一般缩了缩脖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坐定。 赵信芳软着声调说道,“斯年,把宝宝给我,我来喂,你先吃吧。”话落轻手轻脚的接过宁望舒,低垂的眼睑遮住了眸子深处的恶意。 章节目录 22 > 宁望舒本想拽住爸爸衣角,触及王妈投过来的阴毒视线,吓得抖了抖,然后僵着身子任由赵信芳抱过去。 “啊,张嘴。这可是宝宝最爱吃的紫薯米糊,很甜很香的。”赵信芳柔声细语的诱哄着,态度和蔼,耐心十足。若非周允晟早已知晓她的真面目,差点也要被她骗过去。 宁斯年是在一家孤儿院与赵信芳相遇的,她是那里的义工,每到周末都会过去照顾小朋友。宁斯年正是亲眼看见她对待孩子的温柔体贴与耐心,才兴起了与她结婚的念头。眼下,他对赵信芳的表现很满意,冷峻的面庞略微和缓。 周允晟小口小口的挑着米饭,视线只盯着面前的碗碟,丝毫不往别处放。 王妈上完菜,打扫干净厨房,一边擦手一边笑道,“夫人,还是我来喂宝宝吧,今儿你累了一天了。” 宁望舒吓得脸色惨白,却因为被王妈打怕了,只是咬着牙默默流泪,并不敢反抗。王妈装模作样的惊呼道,“哎呀,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哭了?宝宝这几天不肯说话不肯吃饭更不肯睡觉,莫名其妙就哭起来,哭也哭不出声,看着真叫人心疼。造孽啊,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这样了……” 她说着说着已是老泪纵横,看上去比宁望舒还可怜。 宁望舒已经吓成了一只鹌鹑,僵硬无比的缩在她怀中,连大气都不敢喘。周允晟只来了一天都能看出宁望舒对王妈的恐惧,偏偏宁斯年身在局中,从小又是王妈拉扯长大的,与她情同母子,硬是丝毫异样也没察觉。 眼下,他被王妈几句话挑起了怒火,冰冷锐利的视线扫向周允晟,却因为顾及孩子,勉强按捺住了。将儿子抱起来,他轻声安慰诱哄,唱着王妈小时候给他唱过的童谣。但宁望舒听了非但没能恢复平静,反而浑身抽搐。 宁斯年心忧如焚,立即抱起儿子回房,连连给家庭医生打电话。王妈和赵信芳拔腿跟上去。 餐厅里眨眼间只剩下周允晟一个人。他放下碗,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又洗了个手,这才回房。 卫西谚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书柜上放满了有关于绘画技巧方面的书籍,抽屉里大多塞着颜料和画布,各种各样的品牌都有。他显然是个画痴,生命中除了绘画别无旁骛。 但现在的周允晟却是个黑客,他急需一台电脑。在房间里翻找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一台笔记本,打开后连上网络。 明明灭灭的灯光在少年雌雄莫辨的精致容颜上投下阴影,他神情专注的盯着屏幕,手指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在键盘上移动。几分钟后,他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打断,忍不住皱了皱眉。 “卫西谚,我们谈谈,你出来!”宁斯年一边敲门一边沉声喊道。里面毫无动静,他有些焦躁,忍不住一脚踹向门板。 好在宁家非常有钱,房门都是做工精良的实木门,除非再来两个彪形大汉,否则没那么容易破门而入。 周允晟紧绷的神经放松了,抿了抿唇,拿起书桌上的茶杯狠狠砸了过去,以表达自己坚决不与之见面的态度。 以前的卫西谚是不敢与宁斯年谈,现在的周允晟则是压根不想与他谈。宁斯年早就在心里判了卫西谚死刑,任由卫西谚再如何解释,他恐怕也听不进去。 宁斯年听见哐当一声巨响,又见茶水顺着地毯渗出来,显然里面的人也正处于狂躁的边缘。想到父母‘千万不要刺激西谚’的叮嘱,他扯了扯领带,不得不踱步离开。儿子身上青紫的伤痕,他也曾拍下来传给大洋彼岸的父母看,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只说西谚绝不会伤害他人。 连杯子都敢砸,这就是所谓的不会伤害他人?不是他打的,难道是信芳?是王妈?一个是温柔内向心地善良的妻子,一个是从小照顾自己情同母子的王妈,宁斯年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她两。更何况儿子亲口说是小叔打的,他那么小,怎么会撒谎? 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允晟点击回车键,将自己编写的一个小程序植入宁斯年的电脑。 --------------------- 宁斯年守在儿子床边,看着他哪怕被注射了镇定剂也显得惊恐不安的睡颜,一时间心痛如绞。家庭医生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回荡:宁先生,看情况,您的儿子遭受虐待留下了心理阴影,您需要尽快给他找一个心理医生,并让他远离恐怖之源。 远离恐怖之源?宁斯年沉思片刻,轻手轻脚的往书房走去。赵信芳站在走廊的灯光下,见他靠近,低声道,“对不起斯年,是我没照顾好宝宝。要不然我把孤儿院的工作辞了吧?王妈一个人守着宝宝,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还有,我已经联系了心理医生,是京都医科大学心理学系的孙文博士,他对儿童心理问题很有研究,在国内算得上首屈一指。这是他的名片,你先收着,以后每周三就由我带宝宝去看病。” “不用辞职,你只是周末去,花不了多少时间。再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跟爸妈说一声,争取尽快把卫西谚送走。我本来打算联系柯伦博士,没想到你比我快一步。孙文博士也很不错,而且目前就在国内,很方便。信芳,辛苦你了。”宁斯年接过名片细看。 赵信芳见他表情很疲惫,张了张口,终是没再说什么。兄弟两现在相处的时间不长,感情淡薄,等日后感情深了,天知道卫西谚会不会把那天的事说出去。如今不但计谋奏效了,而且还把宁望舒那小杂-种整成了白痴,赵信芳心底别提多快意。 她替丈夫掩上房门,愉悦的笑了。 宁斯年走到窗边抽烟,橘红色的烟蒂急促的明灭,一如他焦躁的心情。半分钟不到就抽完了一整支,他这才按亮台灯,给父母打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您拨打的号码……” 连续试了几次都没能拨通,他烦躁的扔掉手机,却不小心碰到鼠标,激活了待机中的电脑。一个广告框跳了出了,橙色的字体十分醒目。 宁斯年正准备关掉,看清文字内容后却愣住了。 “您还在为家中失窃而忧虑吗?您还在为保姆偷懒而担心吗?您还在为孩子受到保姆虐待而愤怒吗?针孔摄像机,解决您一切烦恼!□□,上门安装,方便实用……” 下面的内容宁斯年没有再看,他眸中飞快闪过一道精光——既然父母不愿意相信,他就把证据摆到他们面前。铁证如山之下,哪怕卫西谚死赖着不走,他也要叫人把他扔出去,还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重新拿起手机,拨通了赵军的电话。 赵军就住在宁家大宅的西面,曾经是雇佣军,现在担任宁斯年的司机兼保镖,还负责为宁斯年处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接到电话,他问也没问,很快就准备了一套监控器材。 翌日,宁斯年上班去了,赵军则假装清洗空调,将针孔摄像头安装在宁宅的各个角落,甚至连浴室也没放过,最后将一枚米粒大小的监听器塞进宁望舒佩戴的长命锁里。 如今正值暑假,周允晟不需要上课,起床吃过早饭就把自己关进画室。他现在取代了卫西谚,自然要帮卫西谚实现梦想。 毫无疑问,卫西谚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家。 感觉到宅子里多了许多监控器,他本来算不上愉悦的心情慢慢变得明媚,伸出白皙修长的指尖,挑开画板上的白布。 这是一幅即将完成的田园风光画,取的是宁家大宅的景,灿烂的阳光下是一片盛开着月季与蔷薇的花园,渲染成一大片的暖色调让人心情愉悦。平心而论,卫西谚于绘画一途的确有几分灵气,却因为眼界狭窄性格闭塞的原因,少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的画很精致,很唯美,给人视觉上的享受,却不能撼动人的灵魂。 周允晟轮回了几百近千世,虽然每一世都扮演反派,但不可讳,如果没有一定的能力,又怎么能成为与主角抗衡的存在?在每一世的轮回中,他不但倾力完成任务,还不忘学习各种技能。他曾经做过士子、国师、皇帝、修仙者,也做过骑士、公爵、教皇、魔法师,这些经历给予他无尽地痛苦的同时,也给予他无价地的财富。 他领悟的技能千奇百怪,其中自然包括绘画。无论是国画、油画、素描,亦或水粉,只要给他一支笔,他就能创造一个世界。 他于绘画上的造诣是卫西谚完全无法比拟的,甚至在这个世界,也找不到一个人能够与他相提并论。所以完成卫西谚的梦想,对周允晟来说简直毫无难度。 他慢条斯理的观察着卫西谚的画作,揣摩他的绘画技巧,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探看,似乎被画布上迷人的景色吸引了,一个脚印一个脚印,悄无声息又小心翼翼的走到周允晟背后。 周允晟揣摩完卫西谚的绘画风格,转身准备拿起画笔和调色盘,却与宁望舒看了个对眼。 两人都有些自闭,显然被对方吓了一跳,你看我,我看你,呆呆的对视着。 过了许久,周允晟才慢慢、慢慢地伸出手,从宁望舒身边的小凳上拿起调色盘。宁望舒本打算退后,发现他碰触的目标不是自己便停住了,睁着一双大眼睛仰头看过去。 周允晟并不管他,将颜料稀释,自顾在画布上涂抹起来。叔侄两站得很近,一个认真地画,一个专注地看,同样精致的脸蛋带着同样的面无表情,画面看上去有些好笑,却又显得如此温馨可爱。 章节目录 23 > 当与周允晟对视时,宁望舒其实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随时准备迈开小短腿逃跑。但是对方却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他,只是拿起他身边的调色盘和画笔,然后转身作画,再无其他动作。宁望舒悄悄松了口气,一步一挪的走到周允晟身旁,仰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画板。 周允晟已经完全看不见脚边的小东西。他彻底继承了卫西谚对绘画的狂热,手中的画笔一刻不停的涂抹着。 卫西谚擅长现代式的直接画法,即在画布上直接画出轮廓,再慢慢上色。但周允晟擅长的是更古老的透明画法,即用不加白色而只是被调色油稀释的颜料进行多层次描绘。必须在每一层干透后进行下一层上色,可以说在动笔之前,他的脑海中已经完成了整幅画作。 由于每层的颜色都较稀薄,下层的颜色能隐约透露出来,与上层的颜色形成变化微妙的色调。所以这种绘画方法需要更高超的技巧和对色彩调和度更精确的掌握和判断。 卫西谚这幅画采用了大面积的暖色调,而且已经干透,周允晟就在其上再加蓝色、紫色、绿色,使暖色调逐渐变成冷色调,最后再用树脂光油进行釉染,使之出现层层叠叠的灰色。 不过半个小时,原本春光灿烂繁花似锦的花园就变成了沐浴着星光的森林,漫天闪烁的星辰发出微弱的光芒,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将之采撷在指尖。它放在那里,看上去不像一幅画,却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美得如此真实,也美得如此虚幻。 周允晟退后几步,打量着自己的练手之作,耳边传来一道轻微的惊叹声。他这才将心神从绘画中抽-离,垂头朝站在脚边的小家伙看去。 白天变黑夜,阳光变星光,花园变森林,哪怕宁望舒还不知道什么叫审美,也被小叔高超的绘画技巧镇住了。 发现自己打搅了小叔,宁望舒连忙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嘴巴,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周允晟只看了他一眼便回过头,继续打量油画,拿起画笔做细微的调整。 宁望舒松了口气,见小叔没有驱赶自己的意思,胆子慢慢变大,小手朝放在凳子上的画笔探去。伸手又缩回,伸手又缩回,挣扎了许久他才终于将画笔拿在手里。 地上放着清洗画笔的油桶,还铺着几块白布。宁望舒飞快用画笔沾了一点罂粟油,蹲在地上对着白布涂抹起来。他试着画了几颗星星,发现没有小叔画的闪亮,又板着脸将之涂成了太阳…… 他兀自玩的开心,没发现周允晟已经做完最后的修改,正弯腰盯着他。 “不行,你不能玩这个。”少年的嗓音如涓涓溪水般动听,但夺过画笔的力道却不容人反抗。 宁望舒吓呆了,红润的小脸一瞬间变得苍白,像只小鹌鹑一样往墙角里缩。 周允晟也不安慰他,将画笔和油桶放置在窗台上,确定小家伙够不着,这才走出画室。 宁望舒捂住小脸,吧嗒吧嗒的掉泪,将铺在地上的白布都打湿了一大片,看上去好不可怜。但是过了没多久,少年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一盒水彩笔和一沓白纸,弯腰递到小家伙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用这个画,颜料和罂粟油含有微量的毒素,小宝宝不能碰,会生病。” 见小家伙只是掉泪,不肯抬头理会自己,周允晟也不多劝,放下水彩笔和白纸,转身继续作画。他本身也有些自闭,说这么多已经算是奇迹了。 原来小叔不是嫌弃自己。宁望舒悲痛的心情大为舒缓,用力揉了揉眼睛,这才悄悄抬头,正准备伸手去拿水彩笔,却见小叔忽然转身朝自己走来,唬了一跳的同时连忙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像只小乌龟。 周允晟都快被这小家伙逗笑了,却碍于遍布四周的监控器,不得不强自忍耐。他做了几个深呼吸,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取下挂在画架上的白衬衫,帮小家伙穿好,低声道,“乖乖穿上,免得弄脏衣服。” 宁望舒停止了挣扎,任由小叔帮自己穿衣服。衬衫很大,衣袖挽了很长一截才勉强露出一双肥嫩的小短手,下摆也拖得长长的,正好把裤子遮住。 周允晟帮他整理好衣襟,又动作僵硬的揉了揉他脑袋,这才转身继续作画。 宁望舒也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感受那几近消散的温暖,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他没笑,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拿起画笔,照着小叔的画作涂鸦起来。 画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叔侄两并排绘画的身影显得那么和谐融洽,暖人心扉。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到了下午四五点,王妈才拎着菜篮子慢吞吞的跨进家门。家里还有一个女佣,并不需要她时刻照看,再说她年纪大了,也不耐烦带孩子。每天等宁斯年一出门,她就借口买菜拎着菜篮子出去,实则跑到附近的公园与别家的女佣打牌。 以前偷懒还要避着赵信芳,现在拿了赵信芳好处,行事越发无所顾忌。赵信芳也不像宁斯年以为的那样,只要不去当义工就在家照顾继子。她也是前后脚的出去,要么逛街,要么打牌,要么做美容。 反正宁斯年很忙,总不回家,就算回来也很晚,所以她与王妈一样,只要赶在六点以前到家就行。 今天是礼拜天,她借口去孤儿院帮忙,还能回来的更晚。 王妈问了女佣,知道赵信芳没回来,便上楼寻找宁望舒。画室里,宁望舒听见王妈的呼喊声,吓得脸都白了,小身子更是抖得停不下来。 周允晟安抚性的拍拍他小脑袋,然后帮他脱掉衬衫洗干净双手。以前的卫西谚并非没发觉宁望舒的异样,听见宁望舒撕心裂肺的哭声,也曾硬着头皮跑去询问。 王妈给他的答案是小孩子长龋齿,疼的难受才会哭。卫西谚听了虽然还是心存疑虑,但憋了许久才脸色通红的憋出一句‘是吗’,在王妈的瞪视下不得不败退。 等他一走,王妈关起房门继续毒打宁望舒,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现在的周允晟也同样没将王妈放在眼里,他轻轻抱着小家伙,不厌其烦的拍抚他的脊背。见王妈寻到门口要小孩,非但没交出去,还当着她的面砰地一声关紧房门,害得王妈差点没把鼻子撞歪。 “呸,小杂-种,你算什么东西!早晚有一天让斯年把你赶出去!”王妈对着房门啐了一口。 周允晟对门外的谩骂听而不闻,放开小家伙后继续作画。 只有小叔看得见自己的恐惧和绝望,只有小叔不会将自己交到王妈手里,只有小叔会如此坚定的保护自己。虽然只是关紧了一扇门,实际上却为自己隔离了一切危险。宁望舒才三岁,却已经有了自我意识,对此时此刻的周允晟产生了难以磨灭的依恋之情,同时也模糊的认识到,也许自己在爸爸面前说得那些话会对小叔产生不利的影响。 他很高兴,同时又有些难过,小心翼翼的抱住小叔的大腿。 周允晟嫌弃的踢了踢他,动作却十分轻柔。 宁望舒这回不怕了,锲而不舍的抱紧。 周允晟怎么也甩不掉这个小尾巴,只得无奈地让他搂着,他往左,小家伙也蹒跚往左,他往右,小家伙也跌跌撞撞往右,活似一张狗皮膏药,撕也撕不下来,那画面滑稽极了。 叔侄两玩得高兴,王妈也乐得不用劳神,让女佣赶紧做饭给自己吃。哪料到五点半还没到,外面就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宁斯年竟然回来了。 想到画室里相处融洽的叔侄两,王妈急了,连忙奔上楼低喊,“卫西谚,快把宝宝送出来,宁先生回来了,让他看见你跟宝宝在一起,他一定会把你撵出去!” 由于宁斯年越来越冰冷厌恶的态度,原本的卫西谚还真的不敢与宁望舒走得太近。此刻的周允晟虽然知道真相,却也并不打算戳穿王妈的西洋镜,拉开房门,将惊恐不安的宁望舒带出去。 宁望舒脑门被小叔揉了揉,满心的恐惧顿减,又明白只要爸爸回来,王妈就不会打自己,于是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过去。 王妈迫不及待的将小孩扯到自己身边,不管他跟不跟得上,半拖半拽的往楼下带,口里低声威胁,“以后不准跟卫西谚那个杂-种待在一起,否则我剥了你的皮!” “小叔不是杂-种。”已经许久未曾说话的宁望舒忽然清晰无比的反驳一句。 王妈愣了几秒,随即脸色大变,伸手用力揪宁望舒耳朵。宁望舒熟练的缩肩抱头,无声忍耐。所幸宁斯年急着看儿子,已经迈步上楼,王妈这才收手,把孩子抱进怀里,一面扯开和蔼的笑容一面咬牙切齿的低语,“不但卫西谚是杂-种,你也是杂-种,如果你不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把你扔进河里淹死。你爸有了新老婆,以后还会生许多的小孩,根本不会在乎你。” 宁望舒被吓住了,绝望的闭紧双眼,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章节目录 24 > 宁斯年一早就自己开车出去,实则并未去公司,而是躲在离家最近的地下停车场,戴上耳机监听家里的动静。赵军留在西屋盯着监控器,一旦卫西谚稍微对宁望舒不利,他就会立即冲过去阻止,顺便将视频发送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宁父宁母。 宁斯年戴上耳机后十分紧张。儿子恐惧的模样直到现在还印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唯恐他再遭受半点伤害,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耳机上,心想只要对面有任何异常,就立即踩油门回家。 监听器塞在长命锁的镂空吊坠里,效果十分清晰。他听见王妈叮嘱儿子不要乱跑的声音,语气很严厉。儿子没做声,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宁斯年从紧张到麻木,握着方向盘,维持同一个坐姿直到下午一两点。当他几乎快变成石雕时,那端传来一道清越至极的嗓音,“不行,你不能玩这个。” 是卫西谚特有的平板语气。宁斯年立即危襟正坐,屏住呼吸,仔细分辨那嗓音中暗藏的情绪。没有,竟然没有丝毫恶意,虽然强大的判断力告诉他这一点,他依然将手放在了启动键上,准备发动引擎。 不等他按下去,清越的嗓音再次响起,还是一样平板的语气,但一字一句中满溢而出的关怀却不容错认。 “你用这个画,颜料和罂粟油含有微量的毒素,小宝宝不能碰,会生病。”原来他在阻止儿子玩油画颜料。这样做是对的,无可指责。 宁斯年长出口气,将置于启动键上的指尖收回,额头疲惫的抵在方向盘上。又是一阵沉默,当卫西谚的声音再传来时,他已经学会了镇定。 “乖乖穿上,免得弄脏衣服。”他在给儿子穿围兜,免得颜料粘在衣服上,这样做也没错。宁斯年拧着眉头,弄不明白自己亲耳听见的这个对儿子关怀备至的少年与王妈口中那个脾气狂躁极具攻击性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 他觉得事情也许出了差错,或者少年只是善于伪装。但即便他再如何伪装,难道身为受害者的儿子会不懂得远离他吗?他听见儿子轻巧的脚步声,分明是儿子自己跑到他画室里去的。 宁斯年取下耳机,又扒了扒头发,终于决定立即回家。 汽车刚抵达家门,赵军就从西屋迎出来,低声道,“老板,你最好还是自己看看监控器。或许咱们都弄错了。” 宁斯年点头,撇下他疾步上楼,正巧与抱着儿子的王妈撞上。儿子依旧是那副恐惧到极点的表情,大眼睛里噙着泪珠,看上去非常脆弱。监听器里,他几乎没有出声,但画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显示出他的心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愉悦,怎么自己一回来就完全变了? 宁斯年心头的疑虑越来越多,从王妈手中接过儿子,却惊愕的发现他在抗拒自己,眼睛里满是怨恨。 宁斯年顿时心痛如绞,越发想知道在这安安静静的一天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妈,你先带宝宝去花园里看小鸭子,我换了衣服马上就来。”他将儿子交给王妈,然后疾步向书房走去。 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调出今天的监控画面,所有的针孔摄像机都随着宁望舒的移动而变换角度。王妈一大早就出去买菜了,宁望舒孤孤单单的坐在地毯上摆弄玩具,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失去了灵魂的空壳。枯坐到中午,女佣端着午餐进门,放下后立即离开,竟没想着哄一哄喂一喂。 宁望舒却十分乖巧,拿了一块蛋糕慢慢吃,吃完抿了一口牛奶,然后一小步一小步朝画室方向走去。 宁斯年斜飞入鬓的浓眉不自觉皱起。如果真是卫西谚几次毒打儿子,儿子为什么还会主动去找他? 他按捺住心焦,继续往下看。 宁望舒走到门口,探着小脑袋张望了许久,见卫西谚完全沉浸在画中才迈着小短腿悄悄挪过去。卫西谚转身拿笔,一高一矮的两人猛然间对上了。 在他们对视的同时,宁斯年也屏住了呼吸,双拳不自觉紧握。他生恐卫西谚会情绪失控对儿子施暴。但其实并没有,他很小心的避开了儿子,拿起画笔继续作画。儿子惊恐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几近麻木的小脸蛋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那重新闪烁起来的眼眸让宁斯年几乎有了落泪的冲动。 随后便是卫西谚阻止儿子玩油画颜料,温柔的给他穿衣,爱怜的揉弄他的额发。当他修长的指尖挪开,儿子木呆呆的摸了摸自己脑门,大眼睛里全是眷恋。 谁会对毒打自己的人产生眷恋?宁斯年紧绷的神经狠狠抽痛了一下,强忍着心悸继续往下看。 一大一小并排站着,面前一高一矮的放着两块画板。少年的画板绽放星光,儿子的画板却黑压压的一大块,根本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但他很乐在其中,甚至拉了拉少年的衣摆,让他欣赏自己的杰作。 少年没说话,轻轻揉弄他额发以示夸奖。儿子的眼睛放射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看得出来,他高兴极了。 宁斯年没发现,此时的他也正无意识的扯开一抹微笑,眼中的锐芒早已被似水的柔情取代。他默默凝视着屏幕中的两人,只觉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但很快,王妈的喊叫声打破了这幅温馨的画面,儿子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脸上健康的酡红瞬间退去,露出宁斯年熟悉无比的惊恐表情。 王妈出现在门口,大声呼喝着让宁望舒过去,卫西谚却快走两步,用力甩上房门。奇迹般的,宁望舒不抖了,扒拉在卫西谚大腿上,小脸溢满崇拜和依恋的表情,就仿佛卫西谚是他的英雄。 宁斯年惊愕的盯着屏幕,心脏一直往下沉,直至掉进冰冷刺骨的深渊。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欺骗了。他点击快进,看见王妈疯狂的砸门,等门开了以后粗鲁的将儿子拖过去,狰狞的表情显示出她对儿子怀抱着怎样的恶意。 宁斯年立即取消了快进,王妈恶毒的声音贯穿了他的耳膜——以后不准跟卫西谚那个杂-种待在一起,否则我剥了你的皮!不但卫西谚是杂-种,你也是杂-种,如果你不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把你扔进河里淹死。你爸有了新老婆,以后还会生许多的小孩,根本不会在乎你。 原来如此!原来王妈私下里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宁斯年额头青筋暴突,已经气得几欲失去理智。到了这一步,他再看不清真相就是完完全全的傻瓜。 想到刚才自己把儿子交给王妈带,宁斯年猝然起身朝外跑去。 周允晟在宁斯年回来的时候便悄然回房,打开智脑,分分钟侵入宁斯年的监控系统。赵军办事很仔细,为防闲杂人等出入,连宁斯年的书房和卧室也安装了好几个监控器。周允晟调开书房内的画面,一边搅拌咖啡一边欣赏宁斯年忽青忽白的脸色。 看够了,他小抿一口咖啡,走到门边盯着草坪上正在看鸭子的宁望舒和王妈。宁望舒的胳膊被王妈掐住,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小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正处于极度恐惧之中。 如果周允晟还是反派周允晟,他一定会大步走过去拧断王妈的脖子。但他现在是卫西谚,卫西谚的双手只能用来作画,不能染上鲜血。 真是可惜了……他垂眸低叹,听见宁斯年急促的脚步声,立即转身回房。 在走廊与卫西谚撞了个正着的宁斯年表情微微一愣,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尴尬,但儿子还在王妈手里,他没功夫想别的,匆匆点个头便往草坪跑去,看见赵军立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盯着王妈,他心弦微松。 宁望舒低着头,缩着肩膀,僵硬的站在王妈身边。王妈手里捧着一只鹅黄色的小鸭子,试图用它柔软的绒毛去摩挲他的脸颊。他的眼睛因为恐惧睁大到极限,似乎王妈手里捧着的不是可爱的小动物,而是一只吃人的怪兽。 他被打怕了,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但他的亲人却对他的痛苦视而不见,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交到魔鬼手上。 难怪他会对自己充满抗拒;难怪他会对自己心存怨恨;难怪卫西谚只是关上了一扇房门,却换来他如此依恋崇拜的眼神。 宁斯年心脏反反复复被这些迟来的醒悟切割凌迟,痛不可遏。在这一刻,他差点忍不住掉出眼泪。 然而他到底是宁家的家主,是素有‘狡狐’之称的商业霸主,来到儿子跟前时,他已经收拾好了心情,笑眯眯的将儿子往屋里抱,轻声道,“看看你,玩的一身都是脏东西,爸爸帮你洗个澡。王妈,你去帮宝宝蒸个蛋羹。” 王妈不疑有他,放下小鸭子去了厨房。 宁斯年抱着不不语不哭不笑的儿子回到卧室,关紧房门,将他轻轻放在床上,自己则蹲在他面前,素来冷峻的眉眼流露出浓浓的悲伤和愧疚。 “宝宝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他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儿子的额头,却再也无法从儿子眼中看见一丝动容。 宁望舒对父亲失望至极,已经彻底麻木了。 章节目录 25 > 宁斯年的道歉,宁望舒根本听不见,他只是用漆黑的眼睛静静看着父亲。 宁斯年用力抱紧他,吻着他额头和发旋,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平复激荡的情绪,哑声问道,“宝宝,告诉爸爸究竟是谁打你,是不是王妈?” 宁望舒抖了抖,没有做声。 宁斯年连忙拍打他脊背,接连又问了好几遍,见他一直沉默以待,只得安抚道,“宝宝,你不要害怕,爸爸会保护你。”顿了顿,他强忍内疚继续道,“只要你说出来,爸爸一定帮你惩罚坏人。但是如果你一直害怕逃避,爸爸只能把西谚叔叔赶出去……” “不要!”已经连续十几天未曾开口的宁望舒惊慌的喊道。 宁斯年心尖颤了颤,强迫自己继续追问,“不要什么?不要把西谚叔叔赶出去?那你告诉爸爸究竟是谁打你好不好?你不告诉爸爸,爸爸怎么保护你?你是爸爸唯一的孩子,是爸爸的宝贝,爸爸不可能不在乎你。你知道吗?” 他尽量放缓语气,诱使儿子撤掉心防。 宁望舒挣扎了许久才低不可闻的说道,“不要赶走西谚叔叔。是王妈打我,不是叔叔。”他终于抬头,用缀满泪水的眼眸直视父亲。 宁斯年也湿了眼眶,捧着他的脑袋连连亲吻,然后将他抱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态度像对待失而复得的宝贝。 如果不是安装了监控器,他大概一直会被蒙在鼓里。谁能想到任劳任怨将他带大的王妈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他赶走了卫西谚,儿子只会陷入更悲惨的境地,自闭的症状也会越来越严重。他的那些厌恶,仇恨,怒火,全都宣泄在一个无辜的少年身上,而王妈大概会暗地里大肆嘲笑他的愚蠢。 想到这里,宁斯年脸色涨得通红,活像被人狠狠扇了几十个巴掌,羞愧难当。 周允晟透过手腕上的智脑看见宁斯年狼狈的表情,低下头避开针孔摄像机,愉快的笑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边脱衣服一边朝浴室走去,站在莲蓬头下的时候肌肉微微一僵。 赵军似乎在浴室里也安装了针孔摄像机,而且不止一个,办事真细心周到。 周允晟扯了扯嘴角,继续若无其事的洗澡。宁斯年是个直男,应该没有偷窥大男人洗澡的爱好,再说就算让他看见了又如何,能少一块肉? 扮演了无数回反派,周允晟的羞耻心和节操几百年前就已经被他自个儿吃掉了。 --------------------- 宁斯年从儿子嘴里问出了真相,这才帮他洗澡换衣服,并一再保证会把王妈赶走。宁望舒很雀跃,但被恐惧折磨的太久,连怎么笑都忘记了,只微微扯了扯嘴角,看得宁斯年一阵心酸。 宁斯年在商场上素有‘狡狐’之称,不难想到儿子被虐背后必定还藏有隐情。试问王妈为宁家服务了一辈子,还任劳任怨将他带大,为什么到老反而性情大变?王妈不是变态,虐待儿子自然不是为了满足私-欲,那她是为了什么呢? 宁斯年相信利益是促使人类活动的本源力量。王妈虐待儿子是因为她能从中得利。那么谁又能从儿子被虐和西谚被逐中得利呢? 宁斯年想到了一个人,眉头狠狠一皱。如果真是她,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父子两在房间里腻歪了许久,终于找回了一点曾经相处时的温馨与融洽。这时,卧室的门开了,赵信芳拎着包走进来,语气疲惫,“斯年,王妈叫你们下去吃饭。我先换个衣服,你们不用等我。” 宁斯年答应一声,抱着儿子下去了,看见端坐在角落顶着一头湿发的少年,柔声道,“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了再下来。” 你的关心是不是来得太晚了?周允晟内心轻嘲,面颊却微微泛红,装作受惊一般低下头。 宁斯年无奈的叹息,再不敢轻易搭话,就怕吓着他。以往看见卫西谚总是躲避自己的目光,他只会觉得对方在心虚,现在却发现那是因为羞怯。他幼年遭受的灾难致使他封闭了自己的心灵……跟儿子一样。 想到这里,宁斯年内心无比柔软,暗自发誓今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少年,再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王妈对宁斯年忽然改变的态度感到很惊讶,差点摔了菜碟。正巧赵信芳下来了,两人飞快对视一眼。 晚餐的气氛很微妙,宁望舒乖乖窝在爸爸怀里,一口一口的吃饭,亮晶晶的眼睛时而朝小叔看去,里面洋溢着轻松喜悦的情绪。周允晟兀自进食,吃饱后低着头回房,避免与任何人对视。 “宝宝吃饱了吗?吃饱了跟爸爸去书房看书。”宁斯年见儿子不肯再碰勺子,于是慢慢帮他擦嘴。 宁望舒点头,眼眸微亮。他其实很害怕爸爸再把他交给王妈。 宁斯年亲了儿子一口,抱着上楼。 宁望舒向来很乖巧安静,得到一套积木能摆弄好几个小时。宁斯年将他抱坐在膝头,将积木铺撒在巨大的书桌上,任他把玩,自己则盯着监控器。 走廊对面的房间,周允晟趴在床上,上身穿一件宽大的白衬衫,下-身没穿裤子,晃着一双白皙的长腿,一面优哉游哉看画册一面盯着智脑。他很喜欢观赏宁斯年变脸,更期待赵信芳和王妈的精彩表现。 确定宁斯年走远了,赵信芳放下碗筷问道,“王妈,今天你没动手?” “今天跟姐妹们打牌,忘了时间。明天,明天我一定帮你办妥。”王妈低声答道。 “你快点,只要一看见卫西谚,我就浑身不自在。还有,打狠点,最好把那小杂-种弄成白痴,反正有卫西谚帮你背黑锅,你怕什么。”赵信芳叮嘱完似乎觉得很有趣,竟然轻笑起来。 王妈连连点头,“哎,我知道了。那咱们事先说好的钱……” “只要卫西谚一滚蛋,我马上打给你,如果小杂-种变成了白痴,我再给你加五十万。”赵信芳大方的许诺。 王妈喜不自胜,一再保证明天就把事儿办了。 两人浑然不知,摆放在餐桌上的花瓶里正藏着一个针孔摄像机,她们的表情,动作,对话,尽数转化为影像数据传导在电脑屏幕上。 坐在电脑前的宁斯年面孔已经完全扭曲了,眼里燃烧着两团怒焰。虽然早猜到是这两人下的手,但真正听见了依然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宁望舒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瑟瑟发起抖来。 宁斯年这才回神,用尽全力抑制住狂怒的情绪,吻了吻儿子发顶,垂着眼睑沉思。赵信芳加害儿子是为她将来的孩子扫清障碍,这一点他能想到,但她非要把西谚赶出宁家为的是什么?西谚的父母给他留下了数额巨大的遗产,他其实并不在乎宁家的产业。 可以说,他的眼里心里只有绘画,全无俗物。他能碍着赵信芳什么? 宁斯年猜测也许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想得多了,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等他回神,宁望舒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宁斯年将他抱回房,轻轻盖好被子,吻了他额头又静静坐了许久,这才关门离开。 此时,赵军正押着王妈候在书房。 “王妈,你老了,今晚就回家去吧。”宁斯年在皮椅上坐定,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这老胳膊老腿还能使唤几年。眼下宝宝被人害成那样,我就是走了也不安心啊。斯年,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更心疼你和宝宝。在我眼里,你们跟我亲儿子亲孙子没什么两样。”王妈边说边掉泪,实则心脏砰砰狂跳。 宁斯年冷笑道,“五十万就能让你把亲孙子往死里打,这份情我还真不敢领。” 王妈大惊失色,支支吾吾想要辩解,却见男人把电脑转过来,屏幕上正是她和赵信芳窃窃私语的画面。 辩无可辩,王妈一股脑将赵信芳偷情被卫西谚撞见,然后与自己合谋撵走他的事儿全说了,随即开始追忆往事,试图用温情打动狂怒中的男人。 赵信芳、钱宇……宁斯年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深邃的眼眸缓缓浮现一片猩红。 “王妈晚上起来喝水踩空楼梯,摔断了腿。我心疼她,让她在医院好好疗养几个月。这事你帮我办妥,嗯?”他直勾勾的朝赵军看去。 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赵军也不免被他阴狠毒辣的眼神吓了一跳,稳住心绪后立即掏出一支注射器,朝王妈的脖子扎去。 王妈眼睛一翻便晕死在地上。 赵军绕着王妈走了两圈,这才慢条斯理的折断她左腿,清脆的咔擦声叫人听了头皮发麻。宁斯年却还觉得不够,轻描淡写的道,“右腿也折了。” 赵军依而行,折断王妈两条腿,将她扛在肩上,见走廊无人,于是轻手轻脚的离开。 宁斯年这才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抽烟,瞥见还在工作中的监控器,眸光闪了闪。只见卫西谚不知不觉趴在床上睡着了,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衫,光滑白皙的长腿不自觉蜷缩起来,脚趾头不安的勾动,显然是被空调的冷风吹着了。 真不会照顾自己。宁斯年叹气,掐灭香烟后轻手轻脚来到少年房间,把散落在床上的画册收回书柜,伸手从他脚弯下探入,轻轻调整他的睡姿,然后将薄被盖在他身上,略微调高空调温度。 少年咕哝了一声,将精致的脸蛋埋入软枕里,眷恋的蹭了蹭,动作可爱至极。 宁斯年看得微愣,然后俯在他耳边低语,“西谚晚安,还有,对不起……” 等他离开以后,房间里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哼笑。 章节目录 26 > 夏季的早晨阳光格外灿烂。周允晟站在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洗脸刷牙换了一套休闲服,这才踱步下楼。 “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宁斯年竟然破天荒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坐在他身边的宁望舒也眼眸亮晶晶的看过来。 早上好,昨晚打脸的滋味好吗?周允晟心中腹诽,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微不可见的点了个头便红着脸在最远的位置坐下。 宁斯年今天并没有急着上班,而是耐心的喂儿子喝粥,眼角余光时不时扫向埋着头的少年。心虚变成了羞怯,阴沉变成了忧郁脆弱,以往觉得反感的阴柔长相如今也成了精致、乖巧、柔顺,总之今天的宁斯年怎么看卫西谚怎么觉得可爱。 这大概就是疑人偷斧的真实写照吧。 想到这里,宁斯年羞愧难当,耳根隐隐烧红。恰在这时,赵信芳穿着一件淡紫色连衣裙下来,脂粉未沾的脸蛋显得温婉纯情。 “信芳,昨晚王妈半夜起来喝水时踩空楼梯摔断了腿,你等会儿替我去医院看看她。”宁斯年收回流连在少年身上的目光,温声交代。 “啊?摔断了腿?我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见?”赵信芳大吃一惊。 演技堪比影帝的周允晟也适时表露出疑惑。 “她摔下来的时候脑袋撞到扶手,晕过去了,直到早上小李起来做早餐才看见。这几个月得辛苦你时常去医院陪陪她。你知道的,她亲手把我带大,我从来不把她当保姆看。”宁斯年伸出指尖将赵信芳腮侧的发丝别到耳后,态度亲昵温柔,漆黑的眸子却暗藏幽幽的冷光。 这也是个影帝级的人物。 赵信芳本来还有些疑虑,听他这样说顿时不再多想,面上温顺的应诺,实则心里怄的要死。老家伙什么时候不摔,偏偏这个时候摔,那她的计划该怎么办?谁来施行?难道还要让卫西谚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几个月?要知道钱宇经常出入宁宅,难保哪天让卫西谚再撞见一次便怀疑上了。 她心里憋气,便犹犹豫豫的开口,“斯年,那宝宝怎么办?”话落意有所指的瞥了卫西谚一眼。 这是在隐晦的提醒自己早点把西谚处理了吗?宁斯年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无奈的神色,“昨天爸妈给我打电话,说是聘请了秦莉医生帮忙照顾孩子,她等会儿就到。秦莉医生是青少年心理健康中心的负责人,对青少年心理问题很有研究。让她照看孩子们,他们都能很快好起来。” 这是不打算撵走卫西谚了?而且还打算治好他的心理阴影?该死的老东西们,多管闲事!赵信芳心里气急,却不得不点头表示同意。 吃过早饭,秦莉医生果然如约而至。她已年近花甲,说话的时候不急不缓语气轻柔,令人感觉如沐春风,故而并未受到宁望舒的排斥。 宁斯年与秦莉在书房中长谈了近一个小时才去公司上班。赵信芳见秦莉带着宁望舒去画室观看卫西谚作画,有心拦阻却怕引起对方怀疑,也怕她私下跟宁斯年说些什么,不得不拎起包去医院看王妈。 王妈两条腿都废了,这才直观的认识到宁斯年的狠辣,哪里敢在赵信芳跟前透一丝口风? “信芳,你看我这一跤摔得实在不是时候,卫西谚和宁望舒怎么办?你自己动手?那可不成!斯年把我当干妈一样看待,我动手他绝不会怀疑,但是你不同,你是后妈,你亲自动手,宁望舒多多少少会表现出对你的害怕,时间长了斯年一定会怀疑。所以还是等我出院了我来帮你办吧。那钱……”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是至理名!赵信芳心里嗤笑,却不得不承认王妈说得有道理,如果她亲自动手虐待宁望舒,时间长了宁斯年一定会怀疑。她原本并不打算这么早对付宁望舒,只能说是恰逢其会。 算了,宁望舒那小杂-种等王妈出院了再收拾,目前先想个办法把卫西谚赶走。赵信芳回去后如何冥思苦想暂且不提,周允晟和宁望舒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亲密。 秦莉不愧为青少年心理健康方面的专家。她一不与两个孩子谈心,二不刻意与他们拉近距离,她只是引导两个孩子多多在一起相处,让他们自己去发掘生活中的点滴乐趣。 当宁望舒缠在周允晟身边时,她干脆搬一张藤椅,坐在花园的树荫下享受,根本不会多管也不会多问。 这保姆当的比王妈还悠闲。 周允晟是被主神硬拉去当了反派,并不代表他在现实中就是坏人。当然,经历了那么多次死无葬身之地的轮回,他多多少少有点小变态,但对孩子却实在硬不起心肠。 每当宁望舒扒拉在他腿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他时,他只能无声叹气,然后任劳任怨的帮他架好画板,握着他的小手教导他如何画直线,画曲线,画圆圈。 这些基础性的东西,在大人看来都是十分枯燥的,但宁望舒偏偏静得下心,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揣摩。久而久之,周允晟竟然发现他在绘画上十分有天赋,越发严肃认真的教导起来。 ----------------- 宁斯年最近多了个习惯,午休的时候喜欢盯着电脑。秘书泡了一杯热咖啡送进办公室,见他像往常那样专注的盯着屏幕,于是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此时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所谓的股市行情期货价格等商业信息,而是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身形纤细的少年将小小的孩子环在怀中,大手握着孩子的小手,在画板上涂抹色彩,两人的对面放着两个苹果一根香蕉,这就是他们今天的素材。 少年渐渐放开了孩子的手,让他自由挥洒灵感,自己则退开两步,用温柔而专注的眼神看着他。许久之后,他拿起调色盘和画笔,快速在洁白的画布上渲染,目光时不时朝孩子投过去。 他采用的是最古老的绘画技巧,除了薄薄的色块看不出任何形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当这幅画完成后会如何的惊艳。他渐渐沉浸在心灵架构的美妙世界中,孩子却忽然拉扯他的衣摆。 他握笔的手明显僵硬了一瞬,于是这一抹色彩下的有些重。但他并不生气,而是弯腰去欣赏孩子的涂鸦之作,什么话也没说,只揉了揉孩子的脑袋以示嘉奖。孩子抿着小嘴儿露出雀跃的神态。 他们是那样宁静,安详,悠闲,快乐,比遍洒在窗外的阳光还要让人感觉温暖。宁斯年早就看呆了,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如何的温柔宠溺。 忽然,少年仿佛发现了异样,竟直勾勾的朝屏幕看过来。宁斯年瞬间僵坐在皮椅上,等少年表情淡淡的移开目光才发现自己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 应该没有发现吧?他心头划过疑虑,也知道自己每日偷窥的行为实在有些变态,却无法控制。刚才那一瞬,他惊讶的发现少年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即便没有表情,也不善辞,只要眨着这双眼睛缓缓看过来,就能让他整个人都焕发出灵动的光彩。 宁斯年心脏狂跳了两下,忍不住点燃一支雪茄,对着屏幕吞云吐雾。过了许久,他紊乱的心绪才慢慢平复,却又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坐在屏幕这一端,静静看着屏幕那一头的少年,只觉得时光悠然,岁月静好。 --------------- 周允晟知道宁斯年还在监视自己,所以故意直勾勾的看过去,吓他一吓。想象着男人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的囧态,他就觉得愉悦。 将宁望舒第一幅作品小心珍藏起来,周允晟拿上铅笔和素描本,带他去外面写生。 画室里空荡荡的,许久不见人。宁斯年觉得心里也空荡荡的,连忙调出其他方位的监控视频,都不见两人的踪迹。他有些急了,立即扔掉雪茄给赵军打电话。 “他们在湖边写生,那里是公共绿化带,我没安装摄像头,您要看只能去调小区的监控。老板,恕我直,卫先生精神很正常,性格也很好,不会对望舒不利的。”赵军站在两人不远处,边回电话边观察周围环境。 “西谚平时喜欢去的地方都装上摄像头,我随时随地都要看见他们在做什么。”宁斯年的语气有些焦躁,停顿了数秒补充道,“我并不是怀疑西谚。他很好,我知道。” 隔着屏幕暗搓搓的监控一个人,细细描绘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宁斯年也知道这样的做法很变态,但他戒不掉,他对此也感觉无能为力。 赵军默然片刻才答应下来,然后挂断电话。间隔一秒钟,电话再次响起,来电显示依然是boss。 “老板,还有什么事?” “我记得你屋里也连了监控,能看见西谚的举动?” “是,有什么问题?要我随时盯着吗?” “不,立即拆掉,以后不准再监视西谚,”沉默片刻,宁斯年严厉地补充道,“也不准监听。” “是,我知道了。”赵军挂断电话,暗自感叹老板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捉摸。 章节目录 27 > 以往,宁斯年不到半夜不会回家,现在一到五点半就准时收拾公文包。 看着快到点了,秦莉也赶紧叫两个孩子回来。周允晟发现自己一走,赵军就在湖边的树上安装了许多摄像头,不得不感叹对方是只好狗腿。 “今天过得怎么样?”宁斯年送走秦莉,回屋后在儿子额头吻了吻,然后极其自然的捧住少年的脸颊,也吻了吻,仿佛他们生来就该如此亲密。 周允晟最初很惊讶,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是抿着唇微微点头,并不答话。我们过得怎么样你会不清楚?死变态。 赵信芳闻声下楼,殷勤的接过宁斯年的西装外套和公文包。两人互相搂着腰浅笑低语,仿佛一对恩爱甚笃的夫妻。 这一家子除了宁望舒,个个都是影帝。 吃过晚饭哄睡儿子,宁斯年本想找卫西谚说会儿话,培养培养感情,却发现对方早就溜了,还反锁了房门。 若不是当初受了误导而态度恶劣,西谚绝不会如此害怕自己。宁斯年烦躁的扒拉头发,心中懊悔不迭,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赵信芳。但钱宇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他不得不引而不发。 少年从书柜上取下一本画册平铺在床上,自己则盘着双腿,一边翻看一边做笔记。宁斯年微笑注视片刻,见时间还早,也打开电脑处理公务。 不知不觉到了十点半,手机发出微弱的滴滴声,提醒忙碌中的宁斯年。 宁斯年划掉闹钟,飞快瞥了一眼屏幕。作息时间向来精准的少年果然正在脱衣,准备洗个热水澡就上床睡觉。 白色的衬衫从少年肩膀上滑落,他转身,露出形状优美的蝴蝶骨,腰线柔韧,臀部挺翘……宁斯年只看了一眼就迅速转移视线,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他站起身,泡了一杯咖啡,在书房里走了两圈,倾听着少年沐浴的涓涓水声。 他越发觉得烦躁,扯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最终端着咖啡一步一步走回书桌前,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他不得不承认,他几乎每天都在期待着这个时刻。这样的做法与变态有什么区别?他在心里痛斥自己,却又管不住自己。 他放下咖啡,抽-出一根香烟点燃,试图让烟雾模糊自己的视线。但这一举动明显是多余的,浴室中蒸腾的水汽早已先一步蒙住了摄像头,只留下一道近似于玉色的剪影。 于是宁斯年又开始觉得不满足,暗暗诅咒了一句。 水声终于停了,他的烟也抽完了。由于太过专注,燃尽的烟蒂差点烫了指尖。他一声接一声的咒骂,狠狠将烟蒂杵进烟灰缸。 浴室门开了,少年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身上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一直垂落到臀下,遮住最隐秘的部位,却又露出笔直修长的双腿。他的脚很精致,形状十分完美,踩在羊毛地毯上时还微微勾了勾脚趾头,动作可爱极了。 因为长年待在画室,他的皮肤很白,透过薄薄的肌肤甚至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如此,更显得他柔软脆弱。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明天就把所有的摄像头都拆掉。宁斯年习惯性的安抚自己,于是彻底放弃了挣扎,捧着咖啡杯贪婪地凝视。 清脆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是赵军。 他双手抖了抖,将半杯咖啡倒在了衬衫和裤子上。 shit!他立即站起身,用纸巾擦拭,却发现自己胯间硬邦邦的一块。shit!他呆了,然后狠狠咒骂自己,用力扒拉头发。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走上歧途,却对如此变态的自己无能为力。 “进来吧。”他坐下,表情颓然,语气消沉。 在他慌乱的片刻,屏幕上的少年飞快的勾起唇角,无声呢喃了一句——晚安,死变态。 --------------- 两个月的暑假很快就过去,宁斯年每天活在挣扎中,只觉得心力交瘁。也许我该想个办法远离卫西谚,他这样告诉自己,结果没多久又狠狠打了自己的脸。 “你收拾东西干什么?”他见少年拎着一个拉杆箱下楼,一副准备远行的样子,脸色立即变了。 “住校。”周允晟将箱子藏在身后,神态有些局促不安。 宁斯年咳了咳,马上放软声调,“那你多久回来一趟?” “放寒假了再回来。” 放寒假?也就是说至少三四个月以后才回来。宁斯年脑子嗡嗡作响,厉声驳斥道,“不行,不许住校。”他早忘了自己意欲疏远卫西谚的决心。 你还看上瘾了是吧,死变态。周允晟暗自嗤笑,面上却露出惊恐委屈的表情,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盯着宁斯年。 沐浴在少年眸光下的半边身子已经彻底酥麻了,耳根更是不由自主的烧红,宁斯年的眉眼却越发冷峻,坚定道,“不行,你自理能力太差了,一开始画画就停不下来,连三餐都忘了吃。你还是住家里吧,我负责每天接送,不然我不放心。” 周允晟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盯着摆放在面前的早餐不吭声。 性子真是倔强。宁斯年拿他毫无办法,只得朝儿子看去,“宝宝,你小叔要去学校了,三四个月都不回来看你。你会想他吗?” 宁望舒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即跳下椅子,噔噔噔的跑到周允晟跟前,两只小短手死死扒拉着他裤腿不放,一副怆然欲泣的表情。 死变态,连自己儿子都利用。周允晟几乎想要抹脸,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住校的话要去学校办理走读手续。”他慢吞吞的开口。 “好,等会儿我就去帮你办走读。”宁斯年终于满意了,趁机走到少年身边坐定,抱起儿子喜滋滋的亲了一口,好儿子,真给爸爸争气。 穿着围裙在厨房里装模作样熬粥的赵信芳听见响动,脸色黑了一片。两个多月过去,不但宁望舒开始恢复正常,就连宁斯年对待卫西谚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卫西谚初来的时候宁斯年把他当成透明人,现在却心肝宝贝一般宠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他忘了卫西谚是如何对待宁望舒的?亦或者他知道了真相?不会,他要是知道了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王妈,还每天抽出时间亲自去医院照顾?肯定是两个老东西非要护着卫西谚,他也没有办法。眼下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要是哪次聊天的时候卫西谚将酒店门口的事说出去该怎么办? 不行,一定要尽快把卫西谚赶走! 赵信芳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 卫西谚在京都美院上大一。他没有参加高考,是宁父托了f国一个著名油画家写了一封介绍信,特招进去的。 宁斯年让助理去办走读手续,自己则去宿舍帮卫西谚收拾东西。 “我拿吧,你坐着。”他脱掉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子,把几本巨大的画册叠起来,准备一块儿搬走。 身为男主,宁斯年的容貌自然很出众,不是杜煦朗那样无懈可击的俊美,而是充满了阳刚气息的英挺。他身高几近190公分,一双大长腿在周允晟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他眼晕,薄薄的衬衫更是将他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勾勒的淋漓尽致。 这个男人是移动的荷尔蒙。 周允晟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不得不将目光移向别处。 “是不是热了?瞧你脸都红了。还是住在家里舒服,家里有空调。”少年双颊泛红,眸光潋滟,看得宁斯年口干舌燥,借着说话的功夫凑过去,捏了捏他鼻尖。 周允晟垂着眼睑点头,‘羞怯’的模样引得宁斯年心痒难耐。 将画册画笔拢到一处用纸箱装好,宁斯年一手托着纸箱,一手牵着少年,慢慢朝停车场走。 “西谚,你来报道了?” 宁斯年打开后备箱放东西,周允晟听见喊声,朝来人看去,眸子瞬间沁出阴狠的笑意。这人他认识,是卫西谚的师兄傅玄。卫西谚在离开宁家后原本有一次振作的机会,却被这个人毁了。他抄袭了卫西谚的画作并拿去参加国际油画大赏,最后得到了特等奖,一举成名。 这次事件正是压垮卫西谚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允晟眯了眯眼,踱步迎上去,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师兄。傅玄知道他要走读,拉着他细细叮嘱了一番,无非就是参加大赏的作品完成没有,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拿给他看一看,他帮着提些意见。 周允晟一一点头,并不搭话。傅玄见远处有一个男人把车停在路边,正一边抽烟一边盯着自己,目光夹杂着阴狠,心里便有些害怕,不得不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他是谁?”等人上车后,宁斯年语气严厉的问道。 “师兄。”周允晟眨着水汪汪的桃花眼看过去。 宁斯年满腔的酸水儿蒸发的一干二净,却还是咕哝了一句,“话真多。” 周允晟被一车子的烟味呛的难受,忍不住皱眉道,“把烟灭了。” 宁斯年立即掐灭香烟,然后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这熟练而又自然的反应令两人俱是一愣。 周允晟定定看他半晌,极力想从他英俊的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终是徒劳无功。回程的路上,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章节目录 28 > 杜煦朗只是主神编写出来的一串数据,他不像自己,是不灭的灵魂,他怎么可能跟过来呢?男人嘛,抽个烟很正常,有相似的小动作也很正常。 周允晟如此说服自己,心中苦涩难。 不过没多久,他就没空再纠结别的,傅玄给他打了电话,反复催他尽快把油画大赏的作品交上去,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傅玄在油画系算是一个风云人物,背景很雄厚。他的父亲是c国书画协会的会长,母亲是国际知名油画家,擅长风景画,她的代表作《麦浪》曾在佳德利拍卖行拍出750万的天价。而傅玄从小就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六岁时就举办了自己的个人画展,在绘画上,□□比任何人都高。 但伤仲永的例子并不鲜见,很不幸,傅玄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由于过早取得了成功,他开始自负自大,再加上蜂拥而来的追捧者,使他逐渐失去了进取心,不但不刻苦磨练画技,反而沉迷于吃喝玩乐。 画技是需要打磨的,长久不拿画笔,灵感和技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枯竭。当傅玄发现自己站在画板前再也画不出哪怕一条横线时,他终于慌了。 但他的应对措施不是逼迫自己重拾画笔,而是雇佣枪手。但凡导师布置的作业或参赛作品,他都会让别人代劳。油画系里不乏才华横溢又家庭贫困的学生,傅玄找到嘴巴最牢靠的,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两厢便宜,竟也叫他顺顺当当混到大四,还成为了导师眼中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但这次的国际油画大赏每五年才举办一次,是艺术界最重大的赛事之一。傅玄的枪手也得到一个名额,想趁此机会一举成名,自然拒绝了他。傅玄无法,想来想去便把主意打到了卫西谚头上。 卫西谚性格闭塞,行事低调,与同学少有来往,傅玄自然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还当他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所以原原本本抄袭了他的画作。那幅画是卫西谚被宁家遗弃后的发泄之作,倾注了他所有的不甘、痛苦、想往、悲伤,打破了他惯常的平稳风格,将古典主义的唯美与抽象主义的洒脱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十分令人惊艳。 凭着这幅杰作,卫西谚本来有机会成为当世最优秀的油画家之一。但傅玄窃取了他的成果不算,还反过来以侵权罪将他告上法庭。 被赶出宁家的卫西谚自然没有还手之力,不得不与傅玄达成庭外和解,答应永远退出油画界。再也不能拿起心爱的画笔,卫西谚的痛苦可想而知,所以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如今周允晟走读,作画都是在宁宅的画室,并不与师兄弟们一起,傅玄就是想剽窃也难。眼看离上交作品的时限越来越近,他终于急了,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骗周允晟说导师让自己把师弟们的作品收上去。 周允晟这边答应的好好的,挂断电话后眸色微暗。 他仔细端详着画架上的作品,又修改了几处不满意的地方,等颜料干透便拿去宁斯年的书房。 今天是周末,宁斯年在家里办公。他认真审理着厚厚的文件,每隔十几分钟便看看监控,发现少年一如往常般站在画板前作画,心里觉得安稳极了。少年哪儿也不会去,他总会站在原地等待自己。 这个念头来得那样突然,却又令他倍感愉悦。 当他回神时,画室里已经空无一人,熟悉的焦躁感涌上心头。若是在公司里遇见这种情况,他会立即打电话让赵军去找。但今天休假,他决定自己去。 刚放下文件,门却响了,宁斯年不耐烦的问道,“谁啊?” “是我。”少年的嗓音清脆悦耳。 宁斯年僵硬了一瞬,回神后立即关掉电脑上的监控视频,把乱七八糟的文件夹摆放的整整齐齐,快步走到门边时停步,对着书柜的玻璃门理了理头发,确定自己帅的一塌糊涂,这才微笑着打开房门,“西谚快进来。” 他自然而然牵起少年皓白的手腕,将他带到双人沙发上,本想倒一杯咖啡,不知怎么竟觉得不妥,跑到楼下厨房倒了一杯牛奶,热好以后才小心翼翼的端上来。 周允晟被他伺候的舒坦极了,面上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脸颊红红的,配上一双清亮水润的桃花眼,迷的宁斯年差点把持不住。 压了压内心的躁动,宁斯年紧挨着少年落座,柔声问道,“西谚有事找我?”没事的话少年绝对不会主动靠近他一步。 “嗯。”周允晟怯怯的看他一眼,抿着红润的薄唇轻声道,“我想参加油画大赏。” “油画大赏?这个我知道,是不是没有名额了?我马上打电话帮你拿一个,直接入终审。”有大献殷切的机会,宁斯年又怎么会错过,指尖已熟练的拨出一串号码,眼看就要按下去。 宁氏财团是这场艺术盛事的最大赞助商,要一个终审名额很容易。 “不,不是。”周允晟连忙挽住他胳膊,小脸急得通红,“我已经有名额了。” 宁斯年顺势将他搂进怀里,一边轻抚他柔软的发丝一边强忍住心中的雀跃,问道,“那是为什么?” 死变态,吃豆腐的手段简直出神入化啊。周允晟暗暗咬牙,低着头含糊道,“我能不能把这幅画送去参审?” 宁斯年这才注意到他脚边放着一副22x14的画框,掀开保护套,宁望舒那张婴儿肥的小脸蛋出现在眼前。 小小的孩子蹲在地上,穿着一件十分宽大的白衬衫,衣袖挽得高高的,举起两只肥嫩的小短手,让作画的人观看他沾满颜料的掌心。他的脚边是一块印满小手印的画布,在他眼里,那显然是一副杰作,所以他才会笑得如此灿烂,连晕染在背景中的斑斑阳光都比不上。 作画的人将满心的爱意与温柔镌刻在每一笔每一划中,暖色调几乎占据了整个画布,希望、欢愉、恬淡、满满的蓬勃朝气与幸福感在揭开画布的同时扑面而来。 宁斯年看呆了。他几乎忘了上一次看见儿子的笑脸是什么时候。 “我可以拿这幅画去送审吗?”周允晟轻轻碰他胳膊。 宁斯年这才回神,眨了眨酸涩的眼眶,“可以,当然可以。”他沉默了片刻,补充道,“什么时候你也帮我画一幅肖像画吧?” 他绝不承认自己连儿子的醋都吃。 “嗯。”周允晟点头,小心翼翼的将保护套罩在画框上。 -------------------- 傅玄见到来交作品的周允晟时就像见到了救星,掀开画布后端详许久,得知画中的孩子只是虚构想象的,终于尘埃落定的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幅画一定会脱颖而出,它太灵动了,充满了神韵和情感,是用爱浇灌而出的呕心沥血之作。 他眼中无法掩饰的贪婪让周允晟知道,他已经跳入了陷阱。 回到家的时候,宁望舒正在午睡,周允晟帮他掖好被角,又亲了亲他红扑扑的小脸蛋,低语道,“对不起,利用了你。但是我会一辈子陪伴你保护你,直到你老去。” 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宁斯年掐着点打来电话,追问他一天的行踪,包括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做了哪些事等等。他越发强烈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令周允晟啼笑皆非。 “西谚,西谚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赵信芳的喊声。 周允晟挂断电话,迅速换好居家服,拉开房门静静看着对方。 赵信芳化了淡妆,凸显出一双大而明媚的杏眼,已是深秋时节,却还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吊带裙,刻意拉低的领口遮不住深深的乳-沟,一双修长白皙的玉腿以性-感的姿态微微并拢着,越发显得她身段妖娆。 这是准备色-诱自己?将自己也拉入通-奸的泥沼?周允晟眸光微闪。 赵信芳见少年明显开始躲避自己的目光,心中颇为得意。她太了解男人的劣性根,又手段老辣,连宁斯年那种流连花丛的高手都能搞定,更何况卫西谚这种纯情少年。像卫西谚这种父母双亡性格自闭的孩子,最是渴望来自母性的温暖,只要她稍微给个笑脸,说几句情话,对方就会乖乖的任她予取予求。 卫西谚的父母给他留下了数额庞大的遗产,虽然比不上宁氏财团,却也够一个普通人吃喝不尽的享用几辈子。赵信芳思忖良久,最终决定让卫西谚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为自己所用。 不光女人,男人也会对第一次恋恋不忘。赵信芳正是要成为卫西谚的第一次。 “大嫂,你有事?”周允晟被赵信芳逼退至墙角,头顶和左侧的书柜各有一个摄像头,画面清晰极了,还能给一个特写。 赵信芳浑然不觉,双手撑在少年脸颊两侧的墙壁上,用丰满的胸部磨蹭他,嗓音慵懒娇媚,“我心里难受,想找你说会儿话。你大哥整天不在家,我一个人很寂寞。” 周允晟狠狠憋了口气,将脸颊憋得通红,然后脖子一缩就要从赵信芳腋下钻过去。 “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赵信芳被逗笑了,一把将他抓回来,捏着他的下颚吻过去。这个吻很短暂,不过两秒钟就被剧烈挣扎的少年推开。他眼睛呛出泪水,径直冲进浴室,对着马桶呕吐不止,几乎连胆汁都快呕出来。 该死的,这就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女人的原因。 浴室的吊顶安装着一个摄像头,静静拍摄着这一幕。 赵信芳脸色忽青忽白,打死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正常人不应该将她摁在地上为所欲为吗?她尴尬,气愤,却更加惊惶,走到门边声色俱厉的威胁道,“卫西谚,今天的事你如果敢告诉斯年,我就跟他说你意图强-奸我。我是他老婆,你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你看他会选择相信谁。” 少年僵了僵,随后趴伏在马桶上瑟瑟发抖,似乎在害怕,也似乎在哭泣,等赵信芳离开许久才慢慢抬头,露出苍白至极的脸和通红的眼眶。 章节目录 29 > 咖啡杯擦着部门负责人的脸狠狠砸在办公室的门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碎裂的瓷片在昂贵的家具上划下一道道痕迹。负责人呆若木鸡,直过了几十秒才缓缓抬手擦掉额头的冷汗,颤着声问道,“老,老板,是企划书有什么问题吗?”就算有问题也不应该发这么大的火呀,好像谁杀了他全家似得。 宁斯年盯着电脑屏幕,脸色铁青,胸膛起伏,显然正处于暴怒之中。 他冷冷睨视负责人一眼,摆了摆手。负责人如蒙大赦,一溜儿小跑的出了办公室。 电脑屏幕里,少年正在刷牙,这已经是第五遍了,吐出来的泡沫带上了明显的血迹。而宁斯年的舌尖也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儿,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赵信芳。 但是现在还不行,他刚给钱宇投了一个诱饵,对方此时已经在前往宁宅的路上了。他准备给赵军打电话,让他去阻止少年,再刷下去牙床恐怕会烂掉,但是刚拿起电话,却见睡眼惺忪的儿子穿着一双大拖鞋踢踢踏踏走到少年身边。 “小叔,我们去画画吧?”他拽了拽少年裤腿。 哪怕难受到极点,少年依旧迅速整理好情绪,吐出泡沫擦干嘴角,装作若无其事的牵着儿子去画室。他明显心不在焉,在画板前站了许久都没动笔。 宁斯年盯着他,直到眼眶干涩发红才狠狠闭了闭眼,齿缝中挤出几个狰狞的字眼——赵、信、芳,你敢! -------------- 由于雇主催的紧,钱宇迫切想把标书弄到手,刚跨进宁宅,就被人用力推进书房,紧接着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一具温热的躯体覆上来。 钱宇只是微微一愣就反客为主,尽情揉捏对方。在沙发上酣畅淋漓的战了一轮,赵信芳还想拉着钱宇去书桌上再来一轮,却被拒绝了。 “怎么这么饥-渴?宁斯年没喂饱你?不能再做了,时间拖得久了恐怕会被人撞见。”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跟我同房了。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是谁?” “没听说过。也许是你的魅力失效了。” “失效就失效,反正他娶我只是为了让我给他带孩子。你说他干嘛不直接娶一个保姆?” “保姆能比你漂亮?能比你身材好?能比你浪?” 两人说着说着又吻到一起,好不容易分开,钱宇一边整理衣裤一边熟练的打开电脑输入密码,调出机密文件拷贝。 “做完这一单我就马上出国避风头,你帮我盯着宁斯年,有什么动静给我打电话。等我日后发达了,少不了你的好处。”收好优盘,钱宇捏了捏赵信芳丰满的胸部,仓促离开。 宁斯年盯着狼藉不堪的书房,忽然觉得胃囊翻腾。 钱宇拷贝的文件存在数据上的重大差错,如果将之卖给别的公司,该公司将面临数十亿的损失,宁斯年只需等着落井下石瓜分利益就够了。他逼迫自己继续处理公务,却无论如何也坐不住,每隔几分钟便调出监控,看看少年的状态。 终于捱到五点半,他立即收拾文件回家。 秦莉带着宁望舒在湖边喂鸭子,少年没在。宁斯年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往屋里赶。 “你在做什么?”他的语气十分严厉,仔细听,甚至能察觉出几丝颤抖。 周允晟微微一顿,然后继续收拾行李。按照卫西谚的性格,发生这种事他肯定不敢告诉宁斯年,更不敢继续住在宁宅。但周允晟却只是做做样子。他总要给宁斯年一些压力,让他尽快把那女人处理了。 话说回来,其实宁斯年这人很好用,周允晟只需眨眨眼,扁扁嘴,他就能帮他把所有事都搞定。 “你给我停下听见没有!”宁斯年烦躁的拍掉少年手里的衣服,见他睁圆眼睛,似乎被吓住了,又连忙搂着他道歉,“西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你离开而已。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周允晟微微摇头,一不发。 宁斯年不敢逼迫他,心脏像浸在油锅里煎炸一般难受,想起赵信芳强迫性的吻,眼珠渐渐布满猩红的血丝。 凭什么?凭什么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悄无声息的注视少年,别人却能肆无忌惮的接近他,甚至不顾他的意愿强行采撷他的双唇?凭什么? 压抑在心中的怒火焚烧了理智,他捏住少年下颚,用指腹拼命擦拭他的薄唇,反反复复。 周允晟吃痛,刚想偏头躲避,却见男人弯腰,不容分说的吻了过来,舌头抵开牙齿深深探入咽喉,狂猛的力道似乎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唾液顺着两人辗转-交-合的唇瓣流下,牵出一根银丝。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允晟快无法呼吸了,宁斯年才意犹未尽的结束,却不拉开距离,双唇抵着双唇,手指扣住下颚,眼睛直勾勾的望进少年眼底,哑声逼问道,“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嗯?” 想-操-你!周允晟眸光闪烁,默不吭声。 “告诉我,快点。”宁斯年指尖的力道慢慢收紧,在少年白皙的下颚留下几个青紫的痕迹。 周允晟吃痛,怯弱而缓慢的开口,“我害怕。”怕你不行啊,死变态。 男人靠得极尽,灼热的呼吸散发出浓烈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几乎快要冲晕周允晟的头脑。他就喜欢像宁斯年这样强势的男人,对方强烈地占有欲和狂放地动作让他兴奋。而且这个吻棒极了,完全冲刷了赵信芳留下的恶心感。他简直想要抱着宁斯年说一声谢谢。 宁斯年喘着粗气,声音越发沙哑,“除了害怕还有什么感觉?” 周允晟垂下眼睑,脸颊缓慢浮上两团红晕,漆黑的眸子浸泡在浅浅的泪水中,显得那么透亮,动人。 宁斯年看得连呼吸都忘了,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一个念头——他在害羞,原来他并不觉得恶心,他对我也是有感觉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像攀附在悬崖边缘的遇难者终于得到救赎,狂喜和激动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心防。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冷峻的眉眼融化了,眸子里流泻出深沉而厚重的爱意。 “西谚,西谚,西谚……”他反反复复的叫着少年的名字,细细密密的啄吻他已然红肿的唇瓣,呢喃道,“西谚,宝贝儿,我爱你,我太爱你了。你能理解吗?你能感受吗?” 周允晟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房间里响起缠绵悱恻的吸允声…… --------------- 与宁斯年的感情就这样水到渠成,不管女主出现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周允晟都不在乎。他只活在当下,只珍惜此时此刻。 一个月后,京都美院得到消息,这一届送去参赛的五幅作品中有一副入了终审,将有资格角逐最高奖项。像这样的艺术盛事,但凡沾点边就跟镀了层金似得,更何况把自己的作品送给来自全世界的艺术大师们品评。这简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通知函上不但打印有该人的姓名,还附了一张作品照片,被油画系的同学们争相传看。 “这是我的作品,为什么署名是师兄?”周允晟脸色苍白。 所有人都沉默了,两人共同的导师唐维铭教授用严厉的目光看过来,“这明明是傅玄亲手画的,我看着他一笔一笔完成的,你为什么说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 唐维铭当然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但是他收了傅玄的好处,就只能对不起卫西谚了。艺术界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样纯洁质朴,这一点卫西谚早晚要知道。 “是啊,我们跟傅玄师兄共用一个画室,亲眼看着他画的。”几个同学七嘴八舌的附和,显然也是傅玄事先打点好的。 傅玄拿回通知函,拍了拍周允晟肩膀笑道,“师弟,说话要讲证据,不然我可以告你诽谤。” 周允晟似乎被他的威胁吓住了,脸色苍白到透明的程度。他定定看了一眼唐维铭,等对方尴尬的移开视线又朝作伪证的几位同学看去,最终一步一步走远。 傅玄松了口气,知道他一个孤儿必定翻不出浪花,呼喝着说要请同学们吃饭。大家兴高采烈的起哄,打打闹闹的往校门口走去。 周允晟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揉了揉眼睛,清了清喉咙,这才开始拨打电话。 带着浓重鼻音的电话吓了宁斯年一跳,他焦急的追问道,“宝贝儿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要怕,有我呢。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就来。” 周允晟哑声道,“我在学校,我现在很难受。” 宁斯年一边安抚一边下楼取车,等挂掉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 周允晟不是没有能力料理傅玄,但他现在是卫西谚,卫西谚的世界只有绘画,没有这些肮脏。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打算让宁斯年为他解决一切麻烦。这也是宁斯年欠卫西谚的,早晚有一天要还。至于宁斯年的感情变化,那纯粹是个意外。 可怜傅玄完全没想到自己招惹了怎样可怕的人物。 章节目录 210 > 看见躲在角落偷偷红了眼眶的少年,宁斯年气得想杀人,他勉强压下心焦,哄着劝着让他说出实情,然后立即带着他去校长室投诉。 校长不敢怠慢,连忙打电话将傅玄和唐维铭等人全都叫来。 看见鱼贯而入、容色傲慢的众人,周允晟装作害怕的往宁斯年怀里缩了缩,并偷偷拽住他衣角。这一举动更惹得宁斯年怒气勃发,却动作十分轻柔的将他揽入怀中拍了拍,低低道了句别怕。 唐维铭等人自然认识宁斯年这张长年占据财经杂志头版的俊脸,见二人动作亲密,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宁斯年也不与众人废话,拿出手机说道,“那副名为《璀璨》的画是我亲眼看着西谚一笔一笔完成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署了傅玄的名字。今天我来就是想问清楚这件事,未免日后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我可以把对话录下来吗?” 不答应就相当于心中有鬼,傅玄想着自己与导师和同学都套好了话,录就录,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点头同意了。 唐维铭战战兢兢的问道,“请问宁先生,您与卫西谚是什么关系?” “我与西谚之间是什么关系于你何干?”宁斯年冷笑,转而看向傅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完成的这幅画?画中的人是谁?” “我从九月初开始作画,十月底完成。我一直待在学校的画室里作画,与我同一个画室的师弟们都能作证。这画中的人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我想着如果我有孩子,将来会是什么样,会不会继承我作画的天赋,心中怀着憧憬与爱意,我将这个孩子的面容一笔一笔渲染在画布上……” 由于心虚,傅玄滔滔不绝的谈起创作时的感受,几个拿了他好处的师弟频频点头附和,连唐维铭也佐证了几句。 周允晟从七月中旬开始画这幅画,九月底完成,整个作画的过程都忠实的记录在宁斯年的监控器中,况且他画的还是宁望舒,只一个侵犯肖像权的罪名就能把傅玄告倒。 眼下傅玄由于心虚,说得越多反而错漏越多,还都被宁斯年录了音,日后想翻供都不行。真是自个儿往绝路上走。 宁斯年并不打断他,等他说完又问了唐维铭几个问题,充分收集了罪证便牵起少年的手,冲校长点头,“李校长,我先告辞了,这件事我会派我的律师来处理,还望贵校日后不要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当然当然,宁先生您慢走。”校长毕恭毕敬将两人送到门口,转回头盯着傅玄看了一会儿,最终摇头道,“回去赶紧让你爸妈帮你找最好的律师吧,运气好的话还能争取庭外和解。” “校长,我为什么要争取庭外和解?那幅画是我亲手画的,这么多人能为我作证!”傅玄不肯松口。 “你亲手画的?你隔着几千里远能把宁先生的儿子画下来?什么边画边想象着未来自己的孩子……说这话时我都替感到你脸红。” 校长话音刚落,一直心存不祥预感的唐维铭便觉眼前一黑,几个作伪证的学生额头开始狂冒冷汗,傅玄则惊叫起来,“怎么会?卫西谚明明告诉我那小孩是虚构的!” 校长心道一句果然如此,毫不客气的将人撵出办公室。今儿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废了,再没什么前途可。 傅玄回家后不得不将此事告之父母,但他父母那点分量完全不能跟宁氏财团相比。虽然庭审并没有公开,为了保护宁望舒,媒体也没有大肆报道,但傅家人在书画界的名声却完了,支付了巨额赔偿金后出国远避,从此消声灭迹。 帮傅家作伪证的唐维铭和几个学生也纷纷退出油画圈,一生潦倒。 --------------------- 回家的路上,周允晟期期艾艾开口,“他有那么多证人,我们却只有宝宝,会不会输掉官司?” “怎么会?我们的证据很充分。”宁斯年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 “什么证据?”周允晟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宁斯年背后出了一层冷汗,笑道,“别担心,我说有证据就是有证据,庭审那些事你就别管了,我会搞定。你还有别的画作吗?有的话挑一幅出来,我帮你直接送去参加大赛。” 周允晟欣赏够了他坐立不安的样子,才点头道,“我还有一幅与《璀璨》差不多水准的画作,你帮我寄过去吧。对了,能不能不要公开审判?我怕宝宝的生活会受影响。” 媒体必定会深度挖掘画作背后的故事,宁望舒将不可避免的进入公众视野。他还那样小,如此受关注并非好事。虽然周允晟有绝对的实力将他保护的滴水不漏,却依然为利用了他的肖像而感到愧疚。 宁斯年不知内情,见他将儿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心中无比柔软,拉过他轻轻吻了吻。 两人相视而笑,温情脉脉。 回到家,周允晟带着宁望舒去湖边写生,宁斯年则给宁氏财团的御用律师打电话。这种民事案件于国内最顶尖的律师事务所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对方一再保证要让被告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挂断电话,宁斯年点燃一支雪茄,站在窗边凝视不远处并排画画的一大一小。恰在这时,赵信芳风尘仆仆的推门而入,手里捏着一张信用卡,“斯年,我的信用卡怎么全都冻结了?” 宁斯年转头,语气十分温柔,“信芳,你过来看看这个。” 赵信芳走过去,弯腰看向电脑屏幕。宁斯年点击播放键,嗯嗯啊啊的呻-吟声霎时充满房间,两条白花花的肉体以各种各样高难度的姿势交-合着,场面淫-靡无比。 赵信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踉跄两步语无伦次的道,“斯年,我不是故意的,不,我是被逼的,斯年,求你不要……” 宁斯年没理她,拿起手机打电话。 大约十分钟后,几名警察敲门进来,以欺诈罪、盗窃罪、侵犯商业秘密罪依法将赵信芳逮捕。由于涉案金额太过巨大,赵信芳将以最高量刑判决,而且必须赔付宁氏财团一笔天文数字,同时法官还宣判解除两人的婚姻关系。 而钱宇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畏罪自杀了。 ------------------ 三年后,秦莉医生退休,宁斯年决定再找一个保姆照顾爱人和孩子。没办法,两人都是画痴,一进画室什么都忘了,没人在旁督促恐怕会把自己饿死。 这也是宁斯年说什么都不愿意拆除家中监控器的原因。 这天,前来应聘的美丽少女敲响了宁宅的大门。 “啊,你,你是卫西谚?《归途》中的卫西谚?”少女指着青年俊美的脸庞大叫。 《归途》是三年前周允晟送去参加油画大赏的作品,是献给卫西谚的礼物。少年以疲惫至极的姿态趴伏在一名妇人的膝上,妇人一只手轻轻揉入他发间,一只手覆在他脸侧。两人四周盛开着月季,萦绕着微风,画面温暖明媚,在少年的身后却遍布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荆棘之途。 少年双腿蜷缩着,脚底血迹斑斑,不难想象他经历过怎样艰难的跋涉才走到妇人身边。这是一幅超现实主义的画作,却带着古典主义的烂漫,用温暖的色调阐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少年静静趴伏在那里,面容如此安详美丽,以至于所有路过的人都被他深深吸引,想要去探一探他的鼻息,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他还那么稚嫩,不应该独自承受一切,所有人都想成为拥抱他的那双手。 画作展出时由于试探鼻息的人实在太多,为防损坏油画,主办方不得不在墙边竖了一块牌子,上书——他还活着! 绘画者高超的技艺和真挚的情感赋予这幅画以生命和灵魂,也让这幅画夺得了当年油画大赏的最高奖项。 卫西谚一举成名,但宁斯年却接连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虽然主办方说‘他还活着’,但只有宁斯年知道,拥抱少年的妇人其实是他的母亲,他渴望投入母亲的怀抱不啻于投入死神的怀抱。这幅画暗藏死志。 宁斯年被吓住了,从此更加强了对少年的掌控,如果他消失在视野中超过三分钟,必定会额满冷汗坐立不安。 常常被叫去找人的赵军也因此总是腹诽老板病得不轻。 此刻宁斯年正脸色铁青的盯着屏幕里相处融洽的一男一女,置于耳边的手机被他捏的咯咯作响。 “你会做曲奇饼干吗?我侄子爱吃。”周允晟看向女主说道。没错,这人就是姗姗来迟的女主。 “我会做,要不我现在就做几个给您和孩子尝尝?”少女脸颊微红,眸色闪亮。因为一幅《归途》,她三年前就迷上了卫西谚,没想到他竟然就是自己将来的雇主。 “好,厨房里什么都有,你需要的话只管拿。”周允晟指了指橱柜。 少女忙不迭的点头,正要穿围裙,却见赵军疾步进门,沉声道,“卫先生,刚才老板打电话,说是保姆已经找好了,让您不用费心。您继续画画吧,我送这位小姐出去。”话落不由分说的将少女拉出宁宅。 没多久,宁宅果然来了一位新保姆,六十五岁高龄,一张脸像风干的橘子皮。 周允晟上上下下打量对方,心里暗骂一句死变态,嘴角却飞快翘了翘。 章节目录 31 > 男主与女主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更谈不上在一起,第二个世界已经完全脱离了主神的掌控。周允晟回到星海空间后发现自己的灵魂力量变得比上一次更为强大,隐隐约约意识到——只要扰乱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所蕴含的力量就会被自己吸收。 这种维系生命的方式与主神一模一样。也许某一天当他的力量超越主神时就能挣脱桎梏回到现实。 这个猜想并没有让周允晟感到兴奋,恰恰相反,他非常享受与主神作对的每一个瞬间。 由于吸收的能量太过庞大,他陷入了休眠状态,再次醒来的时候,星海空间中多了两个崭新的星系。 周允晟在星系中伫立良久,这才按下传送键,再睁眼时正坐在一个简陋的小隔间内,四周无人,面前摆放着一个小条案,案上铺开一张白纸并一支笔和一个砚台。 这是到了古代?他扯了扯身上华丽的锦袍,然后点击手腕上的智脑,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简述和原主的详细资料出现在屏幕上。 此处乃大周国的贡院,眼下正是三年一度的春闱,而原主顺利通过府试、县试、院试、乡试等一系列考试,闯入了会试,只待得中贡士就能参加最后的殿试。 原主名叫沈懿彬,乃吏部尚书沈晖的嫡长子,平素好吃懒做学识一般,这次能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会试,其实是托了这个世界女主的福。 女主命叫谢玉柔,乃是七皇子朱子擎的侧妃,之前横死冷宫,现在已经重生了,并得到一个医药空间和一口灵泉,包治百病,美容养颜。 沈懿彬的嫡亲姐姐沈巧丹同样是七皇子的侧妃,前世与谢玉柔乃是冤家对头,因诞下嫡长子而力压谢玉柔成为正妃。七皇子登基后她的孩子被立为太子,她则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作为失败者,谢玉柔被一贬再贬,最终病死在冷宫,死前才知晓自己多年不孕乃是沈巧丹的杰作。 按理说谢玉柔重生回来本该与沈家不死不休,又怎会暗中帮助沈懿彬?自然,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谢玉柔知晓后事,便派人偷偷将考题透露给沈懿彬,助他一路从府试考到会试。而这一年的会试将爆出一起特大舞弊案,皇帝的御笔太监记下考题后将之拿到宫外去卖,太子的门客暗觉这是一个搂钱的绝好机会,与之联手大肆收受贿赂。 举子们事先得到了考题,为保证一定高中,自然花重金聘请才华横溢之人为自己做题,背熟后进入贡院直接默写出来。故而这一年的会试出现许多龙章凤函,惹得天辰帝心情大悦。坏就坏在才华横溢之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你求一篇我求一篇,免不了出现重章。 一连翻捡出七八张一模一样的试卷,天辰帝愉悦的心情变成了暴怒,勒令吏部尚书联合大理寺共同查办此事。 时年,所有购买试题的举子都被革除功名打回原籍,京中不乏勋贵子弟参与其中的,其父均被天辰帝革职查办永不录用,一时间门庭衰落。太子也从这一天开始逐渐失去圣心,成为七皇子夺嫡上位的契机。 上一世,沈懿彬连童生试都没考过,自然无缘会试,其父沈晖则凭借查案有功成为天辰帝的宠臣,最后入阁拜相权倾朝野。若非沈晖支持,七皇子也不会将沈巧丹扶为正妃。 这一世,谢玉柔暗助沈懿彬连过县试、府试、院试、乡试,要的就是让他参加时年的会试,然后被革除功名,同时也断送沈晖的仕途。 没了沈家的光耀,沈巧丹不足为惧。 --------------- 周允晟早不过来晚不过来,偏偏在沈懿彬买了试题背好答案,正准备答题的时候过来。如今唯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放弃考试提前离开,但太子的门客那里却有一个账本,记录着所有买过试题的举子的名字,哪怕他交一份空白答卷,日后账本爆出照样要被清算。 二则是放弃事先背好的文章,写一份惊天地泣鬼神的答卷。 天辰帝求贤若渴,曾千金买马骨,万金聘良才,如果是真正的饱学之士,他一定会网开一面。那么文章究竟要好到什么程度才能打动他从而逃过一劫? 周允晟思忖间朝卷面看去,这次的题目很简单,竟只三个字——租庸调,果然是天辰帝简单、务实,且犀利的出题风格。 所谓的租庸调是现在的大周施行的一种赋税制度。它以均田制为基础,后因土地兼并日益加剧、大量的自耕农破产逃亡、或者沦为地主佃户,均田制逐渐濒于崩溃。基础都崩溃了,租庸调制也岌岌可危。 它不但加剧了百姓的生活负担,造成民不聊生,也满足不了政府运转所需的税务额度。现在的天辰帝正为了税制改革而烦恼不已。 周允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加上智脑强大的搜索引擎,写一篇衙官屈宋之文实在是信手拈来。他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笔走游龙一挥而就,一手行楷大气磅礴,力透纸背,令人叫绝,然而更令人惊叹的却是文章内容,不但阐述了租庸调的弊端,还提出了更为先进的两税法。 两税法改变了“租庸调”据丁征税的作法,实行以财产多少为征税标准,确定了‘唯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的原则,不但增加了国家财政收入,还减轻了人民负担,是后世税法改革的基础,是历史的重大进步。 沈懿彬之前背好的文章也很精彩,却只略略阐述了租庸调的弊端,并不敢深入,更谈不上给出切实有效的解决办法。 即便如此,天辰帝最后还是花大气力将做文章的人找出,破格让他参加殿试并钦点为状元。此人日后被七皇子收拢,与沈晖合为七皇子的左膀右臂。 然而那样一篇令天辰帝拍案叫绝的华章,眼下与周允晟这篇比起来却实在是不值一提。 放下毛笔后周允晟大致扫了一眼,便闭着眼睛回想沈懿彬的生平。沈懿彬最后被革除功名,永远不得参加科举,父亲沈晖也因此被免职,大好仕途毁于一旦。沈家迅速衰败,沈巧丹在七皇子府举步维艰,郁郁而亡。 与沈家相反,谢玉柔则步步高升直至成为太后,她的嫡亲弟弟在她的告诫下装病避过了这次会试,在下一次会试时高中榜首,最后位极人臣。 沈懿彬此人素来爱玩,贪图享受,最大的理想也不过是中个进士让父亲另眼相看罢了,哪料到中是中了,却连家族都赔了进去。 现在周允晟不但要帮他避开这次危机,恐怕还要力挽狂澜,让沈家重现辉煌。 那么究竟该怎么做?辅助七皇子,夺从龙之功? 周允晟微微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如今谢玉柔凭借空间和灵泉已经获得七皇子宠爱,而沈巧丹在她的暗算下连连犯错惹了厌弃,又被下了绝育药,怕是扶也扶不起来。与其助七皇子登基,让谢玉柔白占一个大便宜,不如扶持别的皇子。 天辰帝育有十二子,却最为宠爱居嫡居长的太子。或许被人捧得太高,这几年太子行事越发无所顾忌,这次舞弊案正是天辰帝对他失去耐心的开端。 如果太子稳得住,重获帝心并不难,其余皇子又哪来的机会上位?不知道这太子还有没有抢救的可能,出去以后先看看,若是不成再另觅一位。 如此想着,周允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引得巡查的官员暗暗摇头。 ------------------------ 会试过后主考官日以继夜的批改卷宗。由于此次题目事关国祚,天辰帝在考校举子们的同时不免存了集思广益的想法,故而亲自前去贡院查看。 主考官拿出一份试卷,躬身道,“皇上请看,此卷堪为头名!” “微臣这里也有一份精彩绝伦的试卷。”另一名主考官也奉上一张。 天辰帝分别接过,只大略一扫便赞叹不已。 几位考官在他阅览的时候继续批卷,却不料其中一人打翻了砚台,露出惊骇之色。 “何事?”天辰帝徐徐看过去。 “启禀皇上,微臣这里竟,竟有一份与之前一般无二的试卷。”主考官脸色惨白,心知这种情况代表着有人泄露了试题并找人代答,且还是大范围的。 天辰帝眸色一暗,接过试卷匆匆看完,语气前所未有的冷厉,“找,把所有雷同的试卷都给朕找出来!” 几位主考官不敢怠慢,埋头在试卷中翻找。没过多久就翻捡出八-九份相同答卷,又有一人拿着一张试卷呆看,许久都没舍得放下,指尖微微发颤。 天辰帝见状大步走过去,本还一副风雨欲来的阴沉表情,看完两行已是目瞪口呆,紧接着喜上眉梢,及至最后竟拍案大笑起来,“好好好,没料到我大周竟有如此弸中彪外的吞凤之才,且还让朕遇见!此乃朕之幸事!” 由于太过惊喜,天辰帝不顾规矩,直接拆开糊名往里一探——沈懿彬?沈懿彬是谁,似乎有些耳熟。 “回皇上,沈懿彬正是沈晖大人的嫡长子。”一名主考官答话,末了摇头叹息。 这一位可是京中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他要能做出如此锦绣文章,其余学子就该集体投缳了。一定也是托人代写的。 天辰帝的想法与考官们一样,脸色顿时铁青,沉声道,“把沈懿彬抓起来,务必审出代答之人!” 章节目录 32 > 沈懿彬是沈家唯一的嫡子,故而十分受宠,吃的穿的用的均是当世最顶级的。周允晟回到沈家后委实过了几天逍遥快活的日子,哪料到这日刚起床,就被禁卫军关入了天牢。 沈父身为天子近臣,自然有接触考题的机会。天辰帝疑心舞弊案沈父亦有参与,命禁卫军将他也一块儿羁押了。 父子两如今蹲坐在臭气冲天的牢房内,已是双眼青黑面色蜡黄,看上去十分憔悴。 “母亲究竟什么时候给咱们送饭?我好久没吃上一顿八宝鸭了,想得紧。”周允晟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揉着被打了板子的屁股。所幸他一入世就有强化身体的习惯,否则现在早就被打成内伤了。 沈父还未被革职,乃朝廷命官,打板子没他的份儿,但内心的煎熬却比受刑还痛苦百倍。他揪住儿子耳朵,怒斥,“你这逆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你就快点把代你答卷的那人招出来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那是我自己写的,让我如何招?”周允晟捂着耳朵,神情委屈。 沈父见他到了这个境地还死不悔改,不由气急攻心,抡起拳头就是一顿胖揍。 与此同时,沈母正在拜访身为七皇子侧妃的女儿。 “母亲你回去吧,我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有余力去救父亲和弟弟。我遣人去请了几次,七皇子都不肯见我,许是料到我所为何事,竟还让母妃把我传入宫中好一顿训斥,如今已是禁足了,不知何年何月才得自由。”沈巧丹边说边掉泪,面上一片绝望。 沈母恍然,沉默了片刻后喟叹道,“七皇子这是打算袖手旁观了?也是,你弟弟这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指望,你父亲的仕途也毁了,我们沈家于他自然没甚用处了。女儿,你无子傍身,又失了宠,日后可该怎么办呀?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你许一户平常人家,过安稳日子。” 母女两悲从中来,抱头痛哭。 西跨院,谢玉柔使人打听母子两说些什么,遣走报信的丫头,冷笑道,“沈家倒了,沈巧丹又有什么活路?日后的苦日子还长着呢,且慢慢享受吧。” 几个丫头十分忠心,全都低眉顺眼的肃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正当时,七皇子跨步而入,看见斜倚在榻上的绝代佳人,淡漠的眼睛立时沁出点点笑意。 “子擎,沈夫人来了,你是不是……”谢玉柔以善良温柔的面目示人,此时自然应该求情。 “莫要多说,父皇如今雷霆震怒,谁都劝不了,只能让沈家自求多福了。”七皇子容色冷了一瞬。他也知道雪中送炭的道理,但沈懿彬是个不成器的,沈家唯一的能人沈晖又断送了仕途,这沈家委实没有拉拢的价值。 谢玉柔见状便也不再多劝,将帕子置于唇边,暗暗笑了。 沈母出了七皇子府,去食锦楼为儿子和丈夫买了刚出炉的八宝鸭,随即入了天牢。一家三口相对而坐,默默无。 “如此,咱们家已经成了七皇子的弃子了?”许久之后,沈父喟然长叹。 沈母点头,眼泪又汹涌而出。 周允晟埋头扒了一碗热饭,又吃了一根鸭腿,这才餍足的开口,“他如今盛宠侧妃谢氏,置姐姐于不顾,且还多次贬损申饬。他弃了咱家也好,省得日后助他得势却让谢氏占尽便宜。” 说到这里,他压低嗓音密语,“父亲,咱们另投明主如何?” 沈父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一把将他摁进食盒,吼道,“投什么投,命都保不住了,还想这些作甚?也不知你哪儿来那么大的口气!” 周允晟好不容易从沈父手底下挣脱,顶着满脸的饭粒朝外喊道,“我招,我愿意招,不过我要见了皇上才招,否则就一头碰死!” 因皇上急于找到写文章的人,每天总要反复垂问多次,偏沈懿彬是个嘴巴硬的,屁股都快打烂了还不肯松口,大理寺少卿压力颇大,这会儿见他终于肯招了,连忙使人去给皇上回话,也算有个交代。 见上一面就能得到一位惊才绝艳的臣子,天辰帝大手一挥,准了。 父子二人被带到御前,跪下行礼。 “那人是谁,家住何处?”天辰帝迫不及待的询问。 “启禀皇上,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区区不才。”周允晟腮边还粘了几颗饭粒,仪容实在是不堪入目。 天辰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周允晟立即补充道,“回皇上,小民八月会说话,三岁能作诗,打小便才思敏捷、聪明绝顶,更有过目不忘之能。小民饱览群书,学识渊博,那篇策论确确实实是小民拙作,还请皇上明鉴!” 沈懿彬是个什么玩意儿,没人比沈父更了解。听见儿子夸下如此海口,他恨不得扑过去堵了儿子的嘴,但碍于此处乃勤政殿,且是御前,故而不敢造次。 天辰帝听着听着竟笑起来,将案上一本《淮南子》扔过去,沉声道,“给你一刻钟翻阅,随后背诵出来,错一字便拉出去杖毙。” 沈父顿时冷汗如瀑,周允晟却恭敬回道,“启禀皇上,无需一刻钟,只几息便够了。”话落捡起书,哗啦啦翻了一遍,将书递还给御前大太监,闭眼背诵起来。 天辰帝捧着书校对,表情由阴冷变成肃然,又由肃然变成惊讶。 “等等,从76页第三排开始背。”他命令道。 周允晟丝毫没有停顿,从第三排的第一个字眼开始背,无一错漏。 “从100页第六排背。” 周允晟继续换背。 “从38页第七排第三个字开始背。” 周允晟点头,依而行。他的灵魂力量本就强大,说是过目不忘半点也不夸张,更兼之有超级搜索引擎007在,即便天辰帝找来大周朝最生僻的书,他也能倒背如流。 天辰帝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回神后担心他早就背过这本书,便又使人去翰林院,找了一本翰林们刚撰写完毕的字典。 字典还未问世,只编撰人员和天辰帝看过,足有几百万字,拿出来厚厚一本。 “给你一刻钟,将这本字典背出来。”他这次没扔书,而是让贴身近侍送过去,语气也舒缓很多,可见已是有些相信了。 沈父跪在原地,时不时转头看看儿子,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周允晟应诺,照样以最快的速度翻完字典,在天辰帝的考校下正背、倒背、拦腰背、断章背,变着花样的展现自己过目不忘的能力。 天辰帝彻底服了,沉默良久才徐徐开口,“你既然有如此大才,为何还要事先购买考题?岂不是白白沾一身腥?” 周允晟露出无奈的表情,“启禀皇上,小民那书童以为小民考不过,擅作主张买了考题。小民事后才知晓,心道考题哪能花几千两银子就买到,定是让人骗了,故而瞥一眼就丢开了手。小民愚昧,请皇上恕罪。” 天辰帝点头沉吟,片刻后试探道,“你那两税法也不是万全之策,你可知晓?” 周允晟拱手回话,态度不卑不亢,“启禀皇上,小民知道,但因策论有篇幅限制,许多话小民未能诉诸笔墨。两税法弊端有四:一,长期不调整户等,不能贯彻贫富分等负担的原则;二,两税中户税部分的税额是以钱计数,因朝廷征钱,市面上钱币流通量不足,不久会产生钱重物轻的现象,百姓要贱卖绢帛、谷物或其他产品以交纳税钱,增加了生活负担;三, 两税制下土地合法买卖,土地兼并将会更加盛行,富人……” 他一一细数两税法在施行中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又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更为合理的一条鞭法和地丁合一,其眼光之长远,思虑之周全,条理之清晰令天辰帝拍案叫绝。 “来人,给沈公子和沈大人看座。”天辰帝亲自走下御座,扶起两人,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只要是真正的饱学之士,必能得他优待,更何况是沈懿彬此等堪称鬼才的人物。 周允晟屁股很疼,坐下后抖了抖,引得天辰帝越发愧疚。两人从税制改革谈到土地改革,又涉及边防战事,周允晟说话精炼,句句一针见血发人深省,引得天辰帝欲-罢不能,恨不得将他留在宫中彻夜长谈。 沈父已经呆了,捧着茶杯直愣愣的盯着儿子。 眼看宫中就要下钥,天辰帝这才想起父子二人还带着伤,且饿着肚子,于是赶紧传御医和御膳。打理好伤口又吃罢晚膳,天辰帝亲自将两人送到勤政殿门口,笑问一句,“懿彬如此大才,为何之前却籍籍无名?” 周允晟脸红了红,拱手道,“启禀皇上,因家父望子成龙心切,若是让他知晓小民的聪明才智,定然将小民整日拘在家中,不把全大周的典籍看完不让小民出门。小民是个爱玩闹的,素来坐不住,故而藏了些拙。” 沈懿彬今年才十七岁,又因继承了父母绝好的相貌,此时尚且青涩的脸蛋浮上两团红晕,竟是说不出的纯挚可爱,就连粘在腮侧的饭粒子都无损他半点风姿。 天辰帝仔细打量他两眼,越看越是喜欢,亲手摘掉饭粒,朗声而笑,“你这哪里是藏了些拙,却是藏了大拙。” 周允晟面露尴尬,直说让皇上见笑了。 父子二人登上马车,驶出宫门,沈父这才回过味儿来,抡起拳头对着儿子一顿胖揍,“我让你藏拙,我让你藏拙,若非买到真试题面临必死之局,你还打算藏一辈子是吧?” 周允晟边躲边玩笑道,“果然是知子莫若父,儿子这不是不想当官嘛。当官太累,每天天不亮就要上朝。” 沈父打完了,痛痛快快出了口浊气,笑道,“你就是不想当也得当,皇上岂能放过你?本以为我沈家已经山穷水尽疑无路,却没料我竟生了这么个好儿子。乖儿子,打疼了没有?” 周允晟被沈父肉麻的语气弄得寒毛直竖。 章节目录 33 > 沈氏父子不但全须全尾的回了家,且沈懿彬还得了皇上旨意,说是等案件查清后命他参加殿试,若不拿下状元之位,今后便不要入仕了。 由此可见天辰帝对沈懿彬怀着多高的期许。只要他果真金榜题名,日后飞黄腾达位极人臣不在话下。 沈母围着儿子转了好几圈,喜滋滋的道,“我就知道我儿子是全天下最聪明的,打小就聪明。” 沈父想起儿子小时候的聪明劲儿,也是一阵唏嘘。本以为是个伤仲永,哪料到竟是他故意藏拙,每每想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懿彬,为父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对,七皇子不义,你姐姐无宠,咱们是该改换门庭另投明主了。”沈父捋着胡须叹息。 “可是如果咱家不助七皇子,巧丹在后宅的日子岂不更难过?”沈母急红了眼。 “母亲想岔了,只要沈家屹立不倒,七皇子必定不敢对姐姐如何。儿子听说七皇子如今独宠侧妃谢氏,把其他女人视如无物,咱们扶持七皇子,得利最大的不是姐姐,反而是盛宠在身的谢氏。如此,何必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周允晟安抚性的拍打沈母手背。 沈母略略一想,觉得在理,又思及七皇子不肯施以援手,还贬斥禁足女儿,对沈家委实算得上落井下石,便不再多话。 ---------------------- 因御笔太监偷盗考题的事,天辰帝大肆清洗了内宫,废掉了各方人马安插的钉子,故而七皇子至今还未得知那篇旷古烁今的策论竟是不学无术的沈懿彬亲笔手书。 谢玉柔是重生的,早早就结交了上一世被七皇子重用的能臣,其中之一便是因代众多举子答题而才名传天下的林文杰。 得知皇上手里有一篇极为精彩的策论,正满京里寻找书写之人,她便提点七皇子,只说无意中结实了一位惊才绝艳之辈,让七皇子去探探口风。 七皇子为取悦父皇,也为结交人才,亲自寻到林文杰门前。 林文杰乃家中庶子,颇受嫡母打压,本欲参加今次春闱,嫡母却不肯为他寻找保人,更指使仆役烧掉了他的各种文书函件,令他不得其门而入。 他生活困苦,不得不以著书作诗赚取钱财,久而久之才名就传了出去。眼见春闱将近,上门求文的人络绎不绝,且还都是‘租庸调’这一个题目,并一再叮嘱他不得宣扬出去,日后更不得在公众场合书写同样的文章,给的价钱多的有几万两,少的也有几千两。 林文杰聪明绝顶,很快就想到其中关窍,故而潜心研究了数日,写下了最精彩的一篇,同时卖给许多举子。他这样做正是为了将事态扩大,从而让天辰帝注意到自己。 是以,当七皇子上门时,他早已褒衣博带,扫榻相迎。 七皇子与他谈经论道,感觉他果然才学不凡,便说明了来意。林文杰那篇文章已经在主考官们之间传开,继而传遍朝堂,但周允晟那篇却被天辰帝慎之又慎的收藏,且还叮嘱发现这篇文章的考官不要宣扬出去,免得心怀叵测之人使坏。故而七皇子只知林文杰这篇策论,却不知还有一篇远胜于此。 两人将文章对了一对,林文杰故作惶恐道,“原来那篇《租庸调》竟是用在此处,草民愚昧,草民该死!” 七皇子连忙扶起他,直父皇并未怪罪,反而一直在寻人,好叫他为朝廷效命。林文杰心中暗喜,假意推辞几番便与七皇子偕同进宫。 勤政殿内,天辰帝默然不语,只用晦暗的目光打量林文杰,待林文杰冷汗如瀑时才开口,“既然你说那篇文章是你所作,可能背诵一遍让朕听听?” 林文杰定了定神,道了一句遵旨便背起来。 天辰帝冷肃的表情变成了轻蔑,紧接着又有点可惜。若没有周允晟珠玉在前,天辰帝本要钦点这篇文为魁首,也很好奇所作之人究竟是谁,若是品行上佳定当重用。然而此人一听说会试中出了一篇奇文就贸然进宫认领,可见功利心极重,且还自视甚高,与逍遥洒脱纯质天然的沈懿彬一比,简直不堪入目。 “够了,这篇文虽好,却还没好到令朕刮目相看的地步。你才学不错,却有些急功近利了。”天辰帝拿起桌案上反复阅览了许多遍的文章,递给贴身近侍,“求学将以致用;读书先在虚心。让他看看吧,也好知道自己究竟输在哪里。” 林文杰心知事情出了差错,强忍恐惧接过文章细看,少顷后面无人色。 “老七你也看看。”天辰帝挥袖。 七皇子依而行,看完后震惊的无以复加。 “摛翰振藻、云霞满纸、凤彩鸾章,如此奇文,敢问父皇究竟是哪位大儒所作?”七皇子款款下拜。 “可不正是你那小舅子。”天辰帝哈哈大笑,说道,“他为了多些时间玩耍,竟在沈大人跟前装傻充愣十好几年,若非这次被逼到绝境,也不知要藏拙到什么时候。” 七皇子心脏狠狠一跳,愕然抬头朝御座看去。 天辰帝懒得解释,甩手道,“朕乏了,你们走吧。修文的时候莫忘修心,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林文杰羞愧的无地自容,再三跪拜后掩面退走。七皇子使人将他送回家,再没了结交的心思,坐在马车里细细回想那篇策论。 如此一篇班香宋艳之华章竟出自沈懿彬之手,他当真打死也没想到。然而父皇英明神武,自有决断,他说是,那肯定错不了。 想到自己本欲为父皇分忧却出了这样一个大丑;想到父皇对沈懿彬的极尽推崇;想到自己对沈巧丹的冷待和对沈家的袖手旁观,如今的沈家怕是早已与自己离了心。七皇子面颊一红,活似被人狠扇了几十个巴掌,腮帮子隐隐作痛。 沈懿彬受重用,沈晖又是大周一等一的能臣,失去沈家父子的支持无异于失去左膀右臂,七皇子懊悔不迭,连带把误导自己的谢玉柔也恨上了,回去之后自是好一番申饬。 本以为毁了沈晖的仕途,哪料到竟蹦出个比沈晖更能干的沈懿彬,谢玉柔仔细回想沈懿彬的上一世,发现记忆中的他实实在在是个纨绔,根本看不出丝毫才学。 沈懿彬是个好享受的,上一世有沈晖鼎立门庭,他自然乐得逍遥,这一世被逼到绝路,他也就锋芒毕露了。难道说是自己自作主张才导致了这一突变?那么日后会不会引起更多的变故?没了沈家的支持,七皇子还能顺利登基吗? 思及此处,谢玉柔惊惶不定,暗恨自己行事太过草率,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复又想起自己早在太子那里留有后手,便是他再多朝臣支持,早晚也会自取灭亡,就又恢复了镇定。 ------------------ 舞弊案最后水落石出,太子麾下官员被罢黜了一大批,太子本人也被天辰帝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严厉训斥了一番,颜面全失。 略微休整了两日,天辰帝颁下圣旨,命贡院重开会试。 周允晟毫无悬念的夺得了会元,顺利进入殿试。这一次,殿试的题目依然很简单,只四个字——士农工商。其内容之庞杂、概念之抽象、立题之困难,令许多学子愁眉不展,久久不敢下笔。 周允晟闭目片刻,再睁眼时行文流水,一挥而就——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力,士与士行,工与工巧,商与商数…… 他摒弃了时人所谓的‘士族高贵,商人低贱’的论,全面阐述了各类人对社会进步所作的贡献,尤其是商业发展对国家所起到的重大作用,辞间锋芒毕露。 殿试时所作的文章大多以稳为主,宁愿平和一些也不能戳到皇帝的痛处。但周允晟通过007的分析得知,现在的天辰帝之所以改革税制,却是为了开海禁,对外通商做准备。这篇文不但没戳到他的痛处,反而戳中了他的痒处。 果然,天辰帝走到他身边,只看了两行就定住不动,待全文写完,竟忍不住抚掌叫好。 所有贡士均抬头看去,已然知晓今科的状元郎究竟花落谁家。 殿试刚结束,天辰帝就迫不及待召见了周允晟,与他在勤政殿内辩论,直到天擦黑才依依不舍的放人离开。 三日后,圣旨下来,果然点了沈懿彬为金科状元,且授予其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官职,初入仕途便已是从五品的天子近臣,且年方十八,未及弱冠,若好生历练几年,入阁拜相只是早晚。 如今的沈懿彬俨然成了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上门提亲的冰人差点踩破沈家的门槛。 周允晟以‘先立业后成家’的理由全给推了,沈父沈母现在恨不能把他捧在手里含在嘴里,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 七皇子府。 七皇子正在查看沈巧丹递上的礼单,觉得不妥,又加厚了三成,温声道,“懿彬入翰林后少不得与人交际,你是长姐,合该为他多准备些应酬之物。” “妾知道了,妾再去库房看看。”沈巧丹语笑嫣然,眸子里却再无对七皇子的半分情谊。她已经知道自己被下了绝育药,早就失了争宠的心,只要娘家得势,她在府中的地位就无人能撼动。与其讨好七皇子,不如多多与弟弟联络感情,那才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沈巧丹从正厅出来,碰见面容憔悴的谢玉柔,不禁轻蔑一笑。任你再得宠又能如何?只要我沈家屹立不倒,你便越不过我去!往日的种种暗算,早晚有一天要还给你! 章节目录 34 > 由于太子驭下不查且监管不力才导致了这次舞弊案,事情传扬开后,太子在文官与士子们之间的名声极坏,本就开始动摇的储君之位越发岌岌可危。 好在天辰帝还未对太子完全失去信心,命其自省数日后还是将主持琼林宴的差事交给他,试图让他挽回一点名声。 然而太子却并不领情,等天辰帝一离开便垮下一张脸,端起酒壶自斟自饮,并不理会旁人。因为这一届会试,他失去了一大批从属,又被父皇当着百官的面训斥,丢尽了脸,试问他如何能对这批学子抱有好感? 周允晟坐在下首,暗暗打量这位传说中荒淫无道且行事张狂的太子殿下。他长得极为英俊,一双修长的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狭长的凤目精光闪烁,看人时总透出一股睥睨之感,令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 他穿着一件玄色旧衣,衣襟大敞,露出里面雪白的亵衣,由于布料太薄,竟勾勒出了流畅的肌肉线条,即使隔得再远也能感知到他那看似瘦弱的身体里蕴含着怎样强大的力量。他的坐姿很闲散,大马金刀的跨坐,一只手拿酒壶,一只手端酒杯,因为饮酒过量,眸色有些迷离,却不显颓态,反而越发锋锐狂放。 他似乎觉得有些无聊,放下酒杯,单手支腮,似笑非笑的打量众位学子,那冷冽的目光令所有人心惊胆战,垂头躲避。 要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气是最阴晴不定的,也不知道说错哪句话就能招来杀身之祸。他敢玩弄天辰帝的妃子,敢截留国库税银为己所用,更敢在朝堂之上挥剑将惹怒他的朝臣刺成重伤。他的行事风格只一个字——狂!四个字——狂到极点! 有他在的场合,旁人莫说喧哗,恐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此时此刻,殿内除了丝竹之乐,竟再无一点人声。 周允晟收回视线,暗暗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太子好相貌,连这个世界的男主七皇子都及不上他万一。 与此同时,太子也在打量这一届的金科状元。世人都知道太子爱美人,但凡看上眼的,不拘男女都要弄到手。偏沈懿彬这个壳子便是一等一的美人,堪称龙驹凤雏,色若春华,更有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饮酒后微微濡湿,竟像只小动物一般可怜可爱。 又兼之他年龄最小,穿着大红的状元袍坐在一群胡须飘飘的老爷们里,越发像夜间的萤火虫,耀眼的难以遮挡。 太子眸色幽深一片,指尖点着酒壶,颇有些意动。 他的贴身近侍看出端倪,弯腰低语,“殿下,可要将状元郎唤来与您喝一杯?” “不,”太子摆手,朝另一个方向指去,“把探花郎给孤叫来。”沈懿彬很得父皇看重,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故而琼林宴上他断不会对状元郎出手。 那探花郎今年二十有五,虽然比不得沈懿彬姿容绝世,却也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此时见太子朝自己指来,脸色立即白了。 “探花郎,太子殿下有请。”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探花郎觉得这大太监的声音含着一股阴气,活似鬼差在叫魂。 他极想拒绝,但对上太子诡谲莫测的视线后却浑身发软,别提说话,连站都站不起来,竟一不小心将一壶酒全部打翻在身上。 所有人都悄然侧目,对他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敢问这位公公,沈某能否有幸与太子殿下同饮一杯?”偏在此时,周允晟浅笑拱手。 那贴身近侍迅速扫了他一眼,躬身道,“状元郎有心,自是再好不过,请。” 探花郎看着朝上位走去的少年,不由大松口气,也记下了这份恩情。旁人更是对状元郎的慷慨就义钦佩不已。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位储君可比猛虎凶残多了。 太子显然没想到周允晟竟会主动过来。他摆了摆袖子,示意对方坐下,然后定定看过去,发现对方面上没有丝毫勉强,也没有惧怕,阴郁的心情莫名好转。 “你倒是乖觉,拿孤做人情。”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周允晟拱手,语气十分轻快,“并非做什么人情。微臣明日起将担任翰林院侍读学士,每日都要为太子读书,自然该多多亲近太子,免得办砸了差事。” 他不但面容纯稚可爱,连嗓音都带着少年人的清澈透亮,令人听了倍感舒心。太子嗤笑,眉眼却柔和下来,低声道了句初生牛犊不畏虎。 周允晟垂头摸鼻子,视线在太子穿着木屐的脚上转了一圈。此时倒春寒还未过去,到了夜晚还得穿棉袍大氅才觉得暖和,太子却穿得十分单薄,脚上竟只踩着木屐。他难道不怕冷吗? 心中疑惑一闪而逝,太子已亲手递了一杯酒过来。他连忙接过送入口中,眼眸微微一亮。这是御酒西凤樽,且还用滚水温过,下肚后回味无穷。 太子见他意犹未尽的舔舐唇瓣,粉红的小舌尖一探一探的,十分招人,心中也很喜欢,劝着他连喝了好几杯。两人推杯换盏,谈笑晏晏,竟不像初次见面,活似认识了许多年的至交好友。 陪坐下手的七皇子只等太子发难便站出来解救沈懿彬,以图卖沈家一个好,见此情景不由郁郁。 太子嗜酒如命,喝完西凤樽又命人取了两坛鹤年贡酒放入滚水里,只等温好以后继续喝。 “空腹喝酒伤胃,用点饭菜垫垫肚子。”见少年脸颊酡红,目光迷离,太子低声笑了,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鬓发。 “啊,好。”沈懿彬这幅壳子还很稚嫩,没练到上一世千杯不醉的程度,周允晟已经有些头晕目眩。007能够调整原主的身体状态,但眼下众目睽睽,他不好拨弄手腕上的智脑解酒。再者,上一秒还醉醺醺的一个人,下一秒却奇迹般的恢复正常,这景象也太引人疑窦,太子还在一旁盯着呢。 他埋头扒了两口饭,然后呆呆的朝太子看去,控诉道,“这饭菜都是冷的,难吃!” “正是冷的才好吃。”太子笑得莫名,端起碗认真进食,连进了两碗才停下,然后继续喝酒,更不忘大杯大杯的灌身边的小状元。 周允晟已经懵了,脑子里塞满酒精,饭菜也都顶到了喉咙,随时都能吐出来。见太子还要给自己倒酒,他拂开对方,踉踉跄跄跑出去。 众人都以为状元郎终于不堪其扰,落跑了,不由露出紧张的神情。 太子也如此认为,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手更是置于腰间的佩刀,眸中隐现血气。本以为好不容易交了个性情相投的朋友,却没料也是个不识趣的,如此,倒不如一刀杀了,免得碍眼。 七皇子本欲站出来求情,见太子动了杀念便又坐回去,心道反正沈家已经与本王离心,救了沈懿彬这次未必能得他感恩,反不如叫太子杀了他,让沈家与太子反目,让父皇对太子寒心,不失为一举数得。 诸位皇子与他想的一样,一时间竟无人站出来劝阻。探花郎挣扎良久,正要开口求几句情,却见追着状元郎出去的大太监又回来了,附在太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太子挑眉,阴沉的面色瞬间放晴,一句话也没交代便拂袖而去。 众人全都懵了,总算见识到了太子的喜怒无常。 御花园里,周允晟正趴伏在莲花池边呕吐,正要将身体数据调整为千杯不醉,太子却来了,眼中含着戏谑睨视道,“几壶酒而已,你竟醉成这个样子,真是不中用。” “我才十七岁。”周允晟控诉,桃花眼湿漉漉的。他被主神抓来时也才十六,还没到法定的饮酒年龄。虽然轮回了几万年不止,但他坚定的认为自己永远十六岁。 太子越发觉得好笑,呢喃了一句黄毛小子。 周允晟不理他,继续对着池子呕吐,见鱼儿纷纷浮出水面吞吃自己的呕吐物,本来倒空的胃又呕出几口酸水,不可思议的说道,“它们,它们竟然吃我吐的残渣,真是太恶心了!没想到御花园里的鱼儿也会如此恶心。” 太子绷不住了,由低笑变成朗笑,笑完掏出手绢,亲自给少年擦嘴,动作十分温柔。他喜欢少年对待自己时亲昵而平和的态度,让他不知不觉就放下戒备和烦恼。 周允晟道谢,扶着他的手站起身,心中微微一惊。太子的手很烫,似乎要烧起来,这显然不是正常人的体温。他忍不住凑近了些,隐隐闻见一股药味,由于五感远超常人,他分辨出了钟乳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礜石,甚至罂粟等药材。 太子由天辰帝手把手教养长大,颇得其父真传,从小就显示出了卓绝的政治天赋,却在三年前性情大变,不但好奢靡爱享受,且行事越来越恣意猖狂。天辰帝多次将他唤到御前申饬,却无论如何都矫正不过来。 周允晟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太子性情大变的根源。 章节目录 35 > 是夜,周允晟回到家中,将自己醉酒失态等事一五一十与沈父说了。 “没想到你竟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也算是难得。太子殿下近年来脾气暴戾,少有如此和颜悦色的时候。”沈父捋着胡须感叹,心中却颇为忧虑。这位主儿行事无状,如今已渐渐失了圣心,近些年屡有朝臣上疏要求废储。儿子与他走得太近是祸非福啊! 周允晟也知道沈父心里在思虑什么,继续道,“儿子失态惹怒太子,七皇子人在席上却一不发,大有乐见其成的意思。父亲,七皇子也不是明主。” 沈父眸色一暗,终是沉默下去。 周允晟回到自己房间,遣走贴身婢仆,坐在灯前沉思。他轮回了许多世,其中一世乃魔教教主,不但武功高绝,医毒之术更是天下无双。太子身上药味浓重,可见平日时常服用,但那方子却实在是个催命的方子。 次方名唤寒食散,还有个通俗的叫法——五石散,服用后会让人进入飘飘欲仙忘乎所以的状态。 但它最根本的效用其实是治疗伤寒,且还是一剂救命良方,使用得当可使伤寒病人身体迅速恢复强健,但滥用则会致人成瘾,毒害身体。 服用寒食散后会引发身体高热,若不及时把热量散发出去便会使人丧命。发散热量的方法就是吃冷饭,穿薄衣,睡冷榻,洗冷水澡,不能让身体接触一点热源,但偏偏要大量的饮酒,且还要饮温酒饮好酒,借助微醺的状态让热量散发的更酣畅。 服用的时间长了,身体会出现许多后遗症,脾气暴戾只是其一,还会导致体温过高,皮肤纤薄容易磨破,故而要穿柔软的洗过多次的旧衣,不能穿新衣,且衣服要宽松飘逸,不能过紧。为减少脚部磨损,还得舍弃靴子,只着木屐。 综合以上种种,实在不是太子行事狂妄,放荡不羁,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想到这里,周允晟打开智脑,搜索大周朝有关于寒食散的情况,片刻后长出了一口浊气。大周朝竟从未有寒食散的记载,可见此药乃不传世的秘药,整个大周朝可能只有太子一人在服用。 献药的人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周允晟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到。 太子时年二十七,年富力强,天辰帝看着康健,却已经六十有五,在古代算得上高寿,多早晚便要驾鹤西去。天辰帝素来对太子宠爱有加,太子也争气,于政治一途堪称无所不通运筹帷幄,其治世之才更在天辰帝之上,早年颇受朝臣和百姓拥戴。 试问这样一位优秀的储君,谁不满意?只要太子一直行事稳当,自然无人能出其右。某些人无法从外部撼动太子的地位,便设法从内部击破。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很巧妙,无需一兵一卒便除掉了最强大的敌人。 想到拥有医药空间和灵泉的女主,周允晟猜测这寒食散九成九是女主和七皇子的手笔。他们要毁了太子,那么周允晟偏要与他们杠上,助太子登基。 思及此处,周允晟吹熄蜡烛,躺下安然入睡。 -------------------- 太子发现小状元此人很有趣,不但长得漂亮,胆子也很大,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蓬勃的朝气,叫他见了就觉得舒心。 “太子殿下,您还有什么疑问?”周允晟捧着一本《周易》,微微躬身。 太子看似在听他讲书,实则一直盯着他开开合合形状优美的薄唇,见他睁着一双桃花眼看过来,这才醒转,摆手道,“没有了,坐下吧,陪孤练会儿字。” 经过一月相处,两人已经熟稔至极。周允晟落座,自动自发为太子磨墨。太子以前写得一笔龙蛇飞动的行楷,三年前却忽然换成草书,且还是最难驾驭的狂草。 他天资不凡,知一万毕,不过几月时间就把一手狂草练至臻境。 周允晟低头去看,就见他下笔风雷,入木三分,一阙词迅速浮于纸面: 甚矣我衰矣! 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 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 问何物、能令公喜?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 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 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 回首叫、云飞风起。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知我者,二三子。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周允晟慢慢咀嚼这一句,又瞥见太子鬓边竟早早长出一缕华发,不禁心中怅然。能写出如此壮阔诗篇和洒脱字体,太子本不该是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眼见太子放下笔,端起酒壶豪饮,周允晟终是将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太子殿下,您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太子也不生气,只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 周允晟继续道,“请殿下恕臣无状,臣想借殿下的药丸一观。” “怎么,你也想服用一枚试试?”太子放下酒壶,眉梢微挑。若是换个人觊觎他的神药,他早就把那人剁成肉酱,偏换成小状元,他兴不起半点怒意。 “不,若是微臣想服用,早就自行配制了,不会等到现在。” “你配制?你怎么配制?这药方天下间只有孤一人知道。” 太子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都远超常人,偏有一点不如意,那就是身体虚弱。这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治不了,每到冬季便咳嗽不止十分难熬。也是他得上天庇佑,某一次出宫狩猎时救下一位老道,那老道为报恩便献上了这个强身健体的方子,说是服满五年便可百病全消,延年益寿。 太子养了那老道数月,对方终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这方子是真是假太子自然找人验过,药人服用后效果显著。 太子深知若是没有康健的身体,就是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活着也是煎熬。他连续找十好几个药人验药,见他们瘦弱的身体一天天变得健壮,又如何不动心?至如今,他服药已有三年,早已摆脱不了此药的控制。 说起来,这寒食散虽然含毒,却委实称得上救命治病的神药。因服用后猛烈的药效催发了体内火毒,将火毒散出后,积年沉珂也一并带走,的确能让人迅速恢复健康;且散发药效不但要靠寒食、寒衣、寒浴、寒卧,还要靠大量的运动,故而更能锤炼体魄。 三年前太子还十分瘦弱,至如今已是肌肉虬结,从敞开的领口看进去便可窥见一二。所以,他自然对药效深信不疑。 周允晟飞快组织了一下语,拱手道,“启禀太子殿下,微臣的嗅觉远超常人,只需一丝余韵便能分辨出种种真味,且于歧黄之术颇为精通。殿下常年服药,身上药味浓重,微臣一嗅便知这药方究竟所需何物,用量多少。” 太子来了兴趣,勾唇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若是说错一味,孤便要罚你。”话落伸手抚弄少年纤细的脖颈,动作危险而又暧昧。 周允晟颔首,一一细数,“石钟乳三钱、紫石英两钱、白石英半钱、石硫磺三钱、赤石脂……” 随着他的叙述,太子的表情也变得阴晴不定。 周允晟全然不惧,数完直白道,“启禀殿下,药是好药,只是服用的时间长了,恐有性命之忧。殿下近年来脾气越发喜怒无常,这药便是始作俑者。” 太子右手置于佩剑上,眸光电闪,杀意隐泄。 周允晟不等他发难,继续道,“殿下尊贵,服药之前必定找人验过,然此法只见短效不见长效。微臣有一个更好的法子,殿下大可试过后再治臣语无状之罪。臣也知晓今日这番话委实不该说,说多了恐有杀身之祸,但臣不忍太子受人磋磨而不自知,故冒死进谏。还请殿下给臣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太子捏住他下颚,阴鸷的目光直勾勾看进他眼里,瞥见那厚重的关切与爱护之情,心脏狠狠一颤。 “罢,孤便给你一个机会。”许久之后,他放开少年,薄唇扬起一道冷冽的弧度。 周允晟下巴已经被捏出几个青紫的印记,退开两步后揉了揉,眼睛泪汪汪的。 见他那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太子堆积满胸的怒气竟一扫而空。 ------------------------- 翌日,状元郎带了两只小白鼠进宫,献给太子殿下赏玩。太子精心喂养了数日,看似十分喜爱。 这日下朝回宫,一名太监急匆匆跑过来,慌张道,“启禀太子殿下,那两只小白鼠出事了。” 太子心中一凛,快步走进去。 只见两只小白鼠已发了疯,吱吱叫着去咬金丝笼,两颗门牙都咬断了还不罢休,又用爪子去挠,随即缠在一起疯狂打斗。一刻钟后,笼子里只余下两滩臭气熏天的血肉,再看不出小白鼠之前精灵可爱的模样。 太子盯着金丝笼,脸色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紫,显然已是怒到极点。 好一个老道,好一个神药,好一个报恩!只不知背后究竟是谁的手笔?老二?老三?老四?亦或者所有人联起手来想置孤于死地? 太子缓缓走到桌边,饮下一壶温热的烈酒,终是抑制不住的低笑出声。不管是谁,他宁愿杀错也不会放过一个! 章节目录 36 > 周允晟被招到东宫时,太子正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用晦暗莫测的目光打量自己的身体。 他褪了锦袍和亵衣,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亵裤,背部和胸前的肌肉十分强壮,且线条优美而流畅;两条人鱼线隐入胯部,衬托出排列整齐紧致的腹肌,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荧光。这是一具充满爆发力和诱惑力的身体,只需瞥上一眼便能让人深深着迷。 捧着储君袍服的两名宫女早已羞的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偷偷将灼热的目光投过去。 周允晟愣了愣,然后立即躬身行礼,不敢多看。他喜欢强壮俊美的男人,太子恰好是他最欣赏的那一类。 “你来了,”太子遣走殿内侍从,一边抚摸自己的腹肌,一边徐徐开口,“你看这幅体魄可算得上完美无缺?” 周允晟飞快瞥了一眼,点头答是。 太子冷声而笑,“只可惜外表完美,内里却早已经被腐蚀一空。”说到此处,他眸子里暗藏的暴戾,仇恨,绝望,疯狂等负面情绪才尽数释放,层层叠叠的挤压在空气中,令人呼吸不能。 周允晟闭了闭眼,温声说道,“若是殿下能戒掉寒食散并好生调理几年,身体还是有恢复的可能。” “只是可能?”太子披上外袍,徐徐走过去,足有十公分的身高差和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令周允晟略感不适。 “若是不戒便等同于饮鸩止渴,服满五年殿下必死无疑。”周允晟不得不退后两步,离开他荷尔蒙辐射的范围。 太子沉默许久,终于摆手说道,“那便戒吧。” 周允晟躬身作揖,恳请道,“如此,便求殿下赐一道手谕,及在戒药期间无论微臣对您如何不敬,都不会治微臣的罪。” 太子不答,只用深沉难测的目光打量他。 周允晟又道,“若是殿下您出了意外,微臣便陪殿下共赴黄泉。”话落抬头,用清澈如水的目光望过去。 太子似乎被他打动了,寒霜遍布的脸庞微现暖色,少顷后颔首道,“拿笔墨纸砚来。” ------------------ 转眼过去半年,这日,周允晟解开绑缚在太子四肢上的绸带,吐出一口浊气。 “殿下感觉如何?”他将药膏细细涂抹在男人红肿溃烂的手腕上。 太子将手搭放在他膝头,盯着他温柔的动作不置可否。感觉如何?从强健重又变得虚弱,那感觉自然十分难受,更别提半年里经历了怎样摧骨剜心的剧痛。但与沉重的身体比起来,他的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逐一回顾往昔种种,竟似大梦方醒,重归尘世。 “孤还有几年可活?”他心知即便戒除了药性,恐也于寿数有碍。 “微臣不知。但只要保养得宜,应该无妨。” “保养得宜?处于孤这个位置,如何安下心来保养?”太子低声笑了,眼中满是嘲讽。 周允晟无话,躬身稽首便要离开。神智恢复正常的太子远比癫狂的太子更难相处,往日,他虽然喜怒不定,但好歹还能窥见一二情绪,今时今日却已深沉如海古井无波,哪怕心中再如何起伏不定,也不露丝毫端倪。 正如打磨完成的绝世宝剑,敛尽锋芒却杀人于无形。这半年里,他称病隐居东宫,不但以苦肉计夺回天辰帝的宠爱,还布局令二、三、四皇子接连犯错频出昏招,在朝中声望大减,其余皇子受到波及也老实本分很多。 他仿佛又变回了往昔那个英明神武的储君,但只有周允晟知道,他的心已经变了,所有的仁慈都化为风中消散的尘埃,唯余恨意满腔。 太子见他与自己越来越生分,表情有些阴郁,也不叫他起身,徐徐说道,“你父子二人选择为孤效命,却没料到孤是个半死之人,恐保不了沈家百年荣光。” “殿下乃大周正统,为殿下效命实属应当。”周允晟垂头拱手。现如今连他也猜不透太子的心思,只好少说少错,免得任务还未完成就被太子杀了。他的灵魂虽然不灭,但沈懿彬这幅壳子却是会死的。 太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从对方口中得到什么答案。想让他大表忠心?亦或指天发誓说对自己的帮助不为私欲,完全发自内心?无论自己是谁,身处什么位置,都会对自己不离不弃? 凭什么呢?而且他又为何一定要得到他的真心以待? 太子想不明白,定定看他半晌,这才摆手遣他出去。 “日后你可唤孤斯年。” 周允晟刚走到门口,就听一道深沉沙哑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斯年?这两个字令他狠狠一震,猝然转身回望。 “炎炎景历,亿万斯年。这是孤的字。你可有字?”太子扬了扬下颚。 “允晟,微臣字允晟。”他死死盯着面容苍白而憔悴的男人。 “允晟,似曾听过。”太子神色怔愣。 周允晟几乎想要奔过去拽住他的衣襟,追问他何时听过,却又及时按捺住了。那人只是一串数据,死亡就代表着永远消失,他怎么可能跟过来?况且斯年又怎会听过周允晟这个名字? 他强行压下心中悸动,慎重说道,“殿下不要忧心,您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微臣一定会想到办法。”这个世界虽然没有什么灵丹妙药,但女主那里却有一口令人洗髓伐经脱胎换骨的灵泉,他早晚会想办法为太子弄来。 少年的眸色如此清澈,语气如此坚定,仿佛这句话便是他的信仰,将会被他以毕生之力贯彻始终。太子忽然觉得,哪怕他投效自己存了私心又如何,只要他站在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你的话,孤记住了。有孤一日,便有沈家一日。” 周允晟要的正是沈家的屹立不倒,冲太子感激一笑,躬身退走。 ---------------- 三年后, 太子缠绵病榻,这日终于大好,但身体却消瘦许多,皮肤变得苍白如纸,只一双眼睛深不见底,一双薄唇猩红似血,一不发的立在那里便让人无端端的觉得压抑。 他再不似往昔那般阴晴不定,接了天辰帝派下的几桩差事,上上下下打点的十分漂亮,哪怕有心人不错眼的盯着也抓不住丝毫把柄。天辰帝考校了几月,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这日,两江地区连降暴雨形成特大洪涝,沿途淹没大大小小无数城郭,致使百姓流连失所,朝不保夕。朝臣纷纷上疏奏报此事,请求天辰帝定夺。天辰帝思忖间钦点了太子和七皇子共赴两江处理此事。 因太子连施辣手,几位皇子均被他整治的翻不了身,唯独孝悌恭谦的七皇子躲过一劫。这趟差事若能办得漂亮,便可在天辰帝跟前大大露一回脸。 七皇子心中极为高兴,表面上顺服太子,回去后却与几位智囊商量该怎样脱颖而出。 时年已升任工部侍郎的周允晟也在陪同之列。 几人风尘仆仆到得两江,洪水还在肆虐,身为两江巡抚的俞宝田亲自前往灾区安抚民众视察灾情,听闻太子驾临,连忙在官邸设下酒宴款待。 说是酒宴却是有些夸张,不过一张破破烂烂的圆桌,几个缺了口的碗碟并冷掉的馒头和几样腌菜,若是没有茶水送服,委实下不了口。 太子一见这席面,表情就阴沉下来,七皇子却安之若素。 俞宝田假作不知,恭恭敬敬给太子夹了一个冷硬的馒头并几根榨菜丝,说道,“因洪水肆虐道路阻断,这堃城里已是弹尽粮绝,委实找不到好酒给殿下佐餐,还请殿下莫怪。” 因戒掉了寒食散,太子已经许久未曾酗酒,但在世人眼中,他还是以前那个无酒不欢的荒淫储君。俞宝田为人刚正不阿,对太子的放诞不羁颇有微词,故而几次上疏奏请废太子,可算是太子的眼中钉。 这二人相互看不顺眼,一来便暗中对上了。 太子面无表情,眼中却浮现几丝戾气。 七皇子一不发,只等着太子发难。俞宝田乃大周一等一的能臣,又是天辰帝的心腹,此次赈灾事关重大,若太子一来就惩处了最得力的助手,这趟差事一定办砸。如此,他出头的机会也就到了。 太子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正准备开口说话,置于桌下的左手却被一只温热细腻的手掌握住了。他心神微荡,面上却分毫不漏,只飞快瞥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周允晟一眼。 三年过去,少年刚刚及冠,五官长开了些许,越发显得面如冠玉,美不胜收,一双波光粼粼的水眸悄然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令他心中一颤的同时只觉得瘙-痒-难耐。 反手将那只手握住,轻轻捏了捏,太子徐徐开口,“俞大人不在京中,自是不知孤已经戒酒数年。而今百姓遭难,孤感同身受,便是不戒酒也如鲠在喉,食不知味。孤如今还能吃上几个冷掉的馒头,岂不知百姓早已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这桌席面撤了吧,先把孤带来的粮食发放到各州各县再说。救人如救火,片刻耽误不得。” 俞宝田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这番话是出自奢靡成性的太子之口。七皇子也愣愣的盯着兄长。 在二人呆怔之时,太子捡起两个馒头,一个递给周允晟,一个自己拿着边走边吃,背影仓促。 章节目录 37 > 走出后面两人的视线,太子牵起周允晟的手,表情温柔。 “怎么,刚才担心孤会乱发脾气?” “是微臣想岔了,殿下英明神武,又岂会落人口实?微臣委实没什么可帮助殿下的,微臣惭愧。” 这话并非周允晟谦虚,太子神智恢复清醒后老辣的手段也跟着一块儿回来了,不用任何人提点,他便能把储君之位坐得稳稳当当,常让周允晟感觉自己是多余的。很多时候,周允晟都在怀疑那个两世均被人算计的失去东宫之位的昏聩太子与眼前这人是不是同一个。 太子朗声笑了,捏了捏青年的指尖,低语,“允晟的出现就是对孤最大的帮助,若没有允晟,就没有今天的孤。”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亲昵的抚了抚青年侧脸,嗓音越发低沉,“孤时时刻刻都在感谢苍天将你送到孤身边。你担心孤,孤很开心。”开心极了。 周允晟垂头,道了句不敢。时代不同,身份不同,他对感情的处理态度也不同。虽然这人常常带给他熟悉的悸动,但他却不会贸然踏出那一步。沈懿彬的愿望是沈家繁荣昌盛,亲人平安喜乐,若是他稍微走错一步,这些原本该实现的愿望都会化为泡影。 太子见他不予回应,本还想说些什么,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只得作罢。 俞宝田本以为太子只是做戏而已,实则坚持不了几天,哪料到他日日前往堤坝勘察险情,亲自前往灾区安抚民众,夜夜案牍劳形审批各州县递上来的折子,让饿殍遍野的两江逐渐恢复生机。 他想百姓之所想,苦百姓之所苦,急百姓之所急,卑宫菲食、不舍昼夜,短短几月下来竟瘦得不成人形。俞宝田看在眼里感动在心,对待太子的态度再不复往日的偏激,每隔三日便递折子上京,叙述太子种种事迹,辞间已是心服口服推崇备至,令天辰帝看了十分欣慰。 太子如此能干,越发衬托出七皇子的平庸。七皇子急了,免不了施展一些手段。 ------------------------------- 这日,两江总督王斌在官邸设宴款待太子。 王斌乃太子从属,他的女儿是东宫侧妃,颇为受宠,故此,他与太子的关系可以说十分亲密。而太子第一世被废便与这王斌有很大的关系。 第一世的太子并未遭受寒食散毒害,但旁人的追捧蛊惑比起寒食散的毒性毫不逊色。太子一生顺遂,高高在上,天长日久难免越来越自负,对下属的监管也就弱了。再强大的人,在一群猪队友的拖累下也能轻易被打败,而王斌就是猪队友中的佼佼者。 他很贪财,接连七八年截留了朝廷分发下来用以加固堤坝的银子,致使两江堤坝脆弱的堪比纸板锦帛,一戳就破。太子奉命前来赈灾,他害怕太子查到此事便又截留了八成赈灾款进献给太子,还遣了两个尤物蛊惑太子。 当太子与尤物被翻红浪时,外面一场大雨正倾盆而至,冲垮了两江最上游的堤坝,滔滔洪水滚滚而来,吞没了无数城郭百姓,其威能堪称一场无量浩劫。太子被人救出官邸时连裤子都没穿,丑态毕露。 消息传回京城,天辰帝的震怒可想而知,太子也理所当然的被废了。 第二世有了谢玉柔的寒食散,太子的做法更加昏聩,连后边的两废两立都省了,直接判了一个永不翻身。太子郁郁而终后不但没有谥号,甚至入不了皇陵,结局十分凄惨。 但周允晟来了,情况也就大为不同。太子经历了寒食散的摧折,变得更为睿智也更为隐忍,强烈的危机感令他时时刻刻不敢放松,对属下的监管十分严厉,早在三年前就已察觉了王斌的动作,勒令他将贪墨的银两还回去,还逐年加固堤坝。 所以这一次,即便接连数十日暴雨倾盆,最上游的堤坝依然固若金汤。远在京城的谢玉柔并不知道太子私下里的动作,还在默默期待着浩劫的到来。说起来,太子能如此明察秋毫无懈可击,也是托了谢玉柔的福。 王斌虽然不如第一世那般犯浑,但到底奴颜媚骨的本性难改,等太子一得空就巴巴的设了酒宴,试图拉近关系。他的女儿从三年前开始便未能承宠哪怕一次,叫他如何不着急? 王斌乃封疆大吏,太子还是要给点脸面的,不但准时赴宴,还与他共勉几句。好在王斌也知机,酒宴办得并不奢华,只几个家常小菜而已,但席上陪坐的女人却狠狠刺了太子的眼。 无他,这几个女人实在太漂亮了,纤侬合度的身段,波光潋滟的水眸,雍容闲雅的举止,无一处不吸引人的目光。招来伺候他也就罢了,竟还遣了两个陪坐沈懿彬左右,又是眉目传情又是暧昧挑逗,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忍了又忍,见一女子竟然娇笑着往沈懿彬怀里倒去,终于将积压了一整晚的怒火爆发出来,掀翻酒席拉上青年,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王斌吓得面无人色,俞宝田听说以后却抚掌大笑不止,连赞太子英明乃国之大幸等等,并将此事书写于奏折报予天辰帝。 天辰帝观后龙心大悦。 太子将青年拉上马车后还未能平复激愤的情绪,胸口一鼓一荡,似乎有一只猛兽正几欲挣脱而出。 “殿下,您不能太过激动,身体会受不住。”周允晟叹息,掏出一粒药丸递到太子嘴边。 太子的眼睛很黑很亮,厚重的爱意在瞳仁中翻搅。他定定看了青年一眼,然后张开口,连药丸带手指都含入口中,用舌尖撩拨。 周允晟立即抽-出指尖,垂头默默不语。 太子握拳,想将他拉入怀中揉捏,想撕掉他算不上华丽的衣袍用力侵犯,想撬开他的舌尖将他的津液连同灵魂都从口中吸出来,却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若是让青年背上一个佞臣的污名,青年的仕途便毁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登基,爬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将青年拢在羽翼下保护,给他安排一条平坦光明一往无前的道路。 思及此处,巨大的悲哀和沉重的无能为力袭上心头,太子幽幽叹息,抚了抚青年侧脸便颓然靠坐回去。 周允晟心脏被刺了一下,绵密的苦痛感令他眉头紧皱。 ----------------- 太子离开两江时,数万万百姓夹道相送,有人磕头,有人泪洒衣襟,场面十分感人,更有各州各县送来的万民伞,撑开之后几乎遮天蔽日。太子这位储君终于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同。 七皇子还等着太子收用几个瘦马,好给他此次办差添些瑕疵,却没料太子怒斥王斌,反而令储君声望更上一层楼。七皇子一点错处也没揪到,只得偃旗息鼓。 远在京城的谢玉柔见江淮堤坝竟然平安无事,又见太子如此英明睿智,心中的惊慌简直难以用语描述。 这一世,她的最终目标是太后,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如果七皇子不登基,她重生这一回还有什么意义?至少上一世她爬到了正二品的妃位,这一世若只是郡王侧妃,却连第一世都不如,更何况她的仇人沈巧丹还活得如鱼得水。 每每想到未来有可能出现变故,谢玉柔就五内俱焚夜不能寐,好在她知道还有一个绝好机会能除掉太子,这才镇定下来。 ------------------- 因太子案牍劳形损伤了身体,车队走得很慢,还未走出两江地界,七皇子却忽然病倒了,没过多久太子也昏迷不醒。 “这,这是染上时疫了,必须把他们隔离起来照顾!”太医诊脉后惊慌失措的大喊。 侍卫们迅速征用了当地豪绅的一间院落安置两位皇子,并写信回京通禀此事。天辰帝大惊,立即派遣数名太医马不停蹄的赶往两江,并附送了好几车珍贵药材。 而太子东宫和七皇子府则各派遣一名侧妃前往侍疾。第一世七皇子也染上了时疫,便是沈巧丹前去照顾,因此与七皇子积下了深厚的情谊。这一世,谢玉柔早就做好了侍疾的准备,而沈巧丹于七皇子无心,自然不同她争。 太子本就被寒食散掏空了身体,时疫又来势汹汹,病情才刚发作便已到了濒死的境地。七皇子命中注定有这一劫,且比太子早发病,情况也不容乐观。 周允晟日日照顾昏迷不醒的太子,等侧妃王氏一来,不得不回避于偏厅。 他前脚刚走,太子后脚就醒了,看清守在自己床前的身影,眼中飞快划过一抹失望,低声道,“允晟呢?” 王氏用帕子捂住口鼻,小心翼翼的问道,“允晟是谁?” 贴身近侍代为答话,“启禀殿下,沈大人不分昼夜的照顾了您整四天,见侧妃娘娘来了便退下了。” 太子眼中的失望尽去,微微笑了,指着王氏说道,“孤不要她,把允晟叫来。” 王氏求之不得,连忙跟随近侍退下。 章节目录 38 > 周允晟灵魂力量强大,莫说四天没睡,就是四个月没睡对他来说也无不可。因此他回到房间后并未迫不及待的上榻,反而立于窗边沉思。 他在等,等谢玉柔的医药空间和灵泉,只要谢玉柔来了,他就能保证太子平安无事。谢玉柔会来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思及此处,他眯眼而笑。 “沈大人,太子殿下传唤您。”贴身近侍以为他忧心太子才难以入睡,心中不免感激。 周允晟闻立即朝上房走去。 “殿下。”他徐徐走到床边,躬身行礼。 “都什么时候了还唤我殿下,叫斯年。”太子试图支起上半身,好打量青年面容。 周允晟连忙扶他起来,在他背后垫了一个软枕,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斯年。这个名字仿佛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致使两人的脸庞都柔和下来。 太子低声笑了,握住他一只手,唤了一声允晟,紧接着又是一声,仿佛错过这一回便再也没有来生。 “你说过,若是我出了意外,你就陪我共赴黄泉。这话可还算数?”他终是后悔了,什么为他铺平道路,让他一往无前,全都是自欺欺人。他就是这样自私,哪怕下地狱也一定要拽紧眼前这人。 周允晟怕什么都不会怕死。这个世界的任务没完成,他还可以去下一个世界,下下个世界,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思忖片刻,笑着点头,“记得,这话永远算数。” 太子眸光微亮,一边咳嗽一边朗笑,笑声前所未有的愉悦。 几名宫女和近侍纷纷红了眼眶,背转身拭泪。 至此,周允晟寸步不离的照顾太子,同饮同食同卧,丝毫不怕感染时疫。说是愿与太子共赴黄泉,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经过改造,除非主动离开,否则能活许久,而太子也绝不会被这场时疫夺走生命。 ------------------ 谢玉柔终于抵达宅院,听闻太子已病入膏肓,委实大松了口气,心中冷笑道:即便你逃脱了被废的命运又如何,上天注定了你无法得登大宝,便会在此处找补回来。没那个富贵命又何必垂死挣扎呢! 她在太子院外磕了一个头,然后亟不可待的去照顾七皇子。 七皇子见她冒死前来果然很感动,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放。谢玉柔温细语的安慰一番,便将七皇子的汤药,茶水,饭食里全部滴上灵泉,还拿出灵泉中生长的莲子剥与七皇子嚼食。 为防与自己同来的忠心仆役也染了时疫,她甚至大方的在仆役们饮用的大碗茶里也滴了灵泉。 灵泉的效用自是不同凡响,七皇子一日日康复,他院子中的仆役也都无一人染病。反观太子院中,几乎每天都有死尸抬出去,太子本人更是昏迷不醒的时间多过清醒的时间,眼看就要不成了。 因两人用的药都是一样的,太医们并无疑虑,只以为是太子较之七皇子体弱的缘故。 这日,周允晟照顾太子睡下,挣脱他紧握自己衣摆的手,徐徐往七皇子院中走去。 “侧妃娘娘,还请救一救太子殿下。”拜见过缠绵病榻的七皇子,他冲立于一侧的谢玉柔深深弯下腰。 几名太医正在房中复诊,见此情景目露讶异。 谢玉柔心中大惊,面上却丝毫不显,疑惑道,“沈大人这是何意?本侧妃不通岐黄之术,怎会有办法救治太子殿下?” “侧妃娘娘过谦了,七皇子殿下如今能够大安,全是托了娘娘灵药的福。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娘娘分明有药却秘而不宣,眼见着殿下病入膏肓,此举与谋逆有何区别?”周允晟面上带笑,说出的话却如刀,直将谢玉柔的神魂都差点劈碎。 “沈大人说笑了,本侧妃哪儿来的灵药?本侧妃带来的行李全在此处,正巧众位太医都在,大可以搜检一番,若是查出灵药,本侧妃愿意引颈就戮。谋逆乃诛九族的大罪,沈大人若无证据最好不要乱说。” 谢玉柔仗着空间在手,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周允晟轻笑道,“若无绝对的把握,沈某不会对娘娘无礼。实不相瞒,沈某的鼻子与常人不同,能够嗅出常人嗅不到的气味。娘娘要证据,沈某便展示一二。” 他指着谢玉柔悬挂在腰间的香囊,说道,“此囊内裹着白芷、川芎、芩草、甘松各五钱,还添加了山萘、熏草、泽兰、艾叶各二钱,当然,这些都是香囊内最常用的药材,娘娘也可以推说沈某是瞎蒙的,然而此囊却还暗藏玄机,另含一截参片一颗莲子。这参片香味十分独特,竟是沈某平生从未闻过的,沈某大胆猜测应是传说中早已绝迹的紫皮参。而那莲子就更加神奇,只一丝余韵便令沈某醺醺欲醉不知今夕何夕。沈某精通歧黄,阅遍群书,竟丝毫猜不透品种和来历。” 他说完徐徐走到桌边,端起七皇子的药碗闻了闻,笑道,“这碗药里便含有方才那参片和莲子的气味,还有一股清冽的水香,似是灵气十足。” 放下药碗,看见大大咧咧摆放在果篮里还未剥开的莲蓬,他眼睛微微一亮,叹道,“原来如此不凡的莲子,侧妃娘娘竟有这许多。娘娘果然神通广大。” 在屋内走了一圈,他最终在窗边站定,点了点小火炉上正咕咚咕咚冒着白烟的茶壶,嗓音由轻柔转为冷厉,“连下人喝的茶水里也加了灵药,却不肯施舍殿下点滴,侧妃娘娘究竟安的什么心?” 谢玉柔暗暗握拳,汗流浃背。她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的医药空间和灵泉竟会因为一只狗鼻子而暴露。此时此刻,她早已方寸大乱,却还强辩道,“这么多太医在此处,却只有沈大人一个闻出了异味。沈大人信口雌黄的本事令本侧妃大开眼界。说了本侧妃没有灵药,所有东西尽可以让你们去搜,搜出一星半点本侧妃自会认罪。” 七皇子从惊诧中回神,沉声道,“那便搜吧。”他与谢玉柔默契十足,见谢玉柔眼神笃定,便也丝毫不慌张。 周允晟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抚掌笑起来,“我搜你行李作甚?只需把这药碗、果篮、茶壶、并荷包带回去就可。侧妃娘娘,沈某失礼了,若是太子无事,沈某定当前来赔罪,若是太子熬不过,沈某陪他共赴黄泉,便是想来也来不了。沈某告辞,还请七皇子和娘娘好生休息。” 他躬身行礼,直起腰时扯落谢玉柔的香囊,使人端走屋内碗碟、果篮、茶壶等物,并叫上几名太医,堂而皇之的走了。 医药空间和灵泉都是神物,且存在于看不见的异次空间,谢玉柔最开始的时候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又怎能想到它会被人识破?等一行人走远,她霎时瘫软如泥,对上七皇子诡谲莫测的目光,只感到前路一片黑暗。 周允晟回到正院时,太子还未苏醒,几名太医紧跟其后,不可置信的问道,“染上时疫者九死一生,仅凭这些东西果然能救回太子殿下?沈大人莫不是弄错了吧?” “弄没弄错一用便知。” 周允晟打开香囊,将一枚参片和一颗莲子倒出来投入药碗,又命人将莲蓬全都剥了放入茶盘备用,这才扶起太子轻柔叫唤。 “允晟,我似乎快要不行了,拿笔墨纸砚来,我要给父皇写信。你放心,即便我死了,也一定保沈家百年不倒。”太子虚弱的开口。 “殿下今日便会大好。”周允晟将他耳边的乱发一一梳理整齐,这才端起药碗低语,“这是从谢氏那里弄来的灵药,喝了马上就好。” 太子全当他在哄骗自己,却还是噙着笑乖乖服下,然后强忍呕吐的欲-望一粒一粒咀嚼莲子,用茶水送服。 几名太医眼睁睁看着,却并不似沈大人那般笃定,不约而同的忖道:时疫这种绝症哪里是区区一碗药几杯茶几颗莲子能治好的?沈大人心忧太子,已是疯魔了,方才得罪了七皇子及其宠妃,等日后七皇子登基,沈家前景堪忧啊! 然而奇迹出现了,太子服用完所有东西竟马上出了一身大汗,那汗水是黑色的,带着浓重的臭味,就仿佛体内的毒素尽数排出体外一般。紧接着太子连连出恭,洗了一个热水澡再看已是脸色红润,眼眸闪亮,精气十足。 这效果有些太显著了,却并不出奇。不说灵泉和紫皮参,单这九品金莲的药力就非同凡响。七皇子那边有谢玉柔节制着,每日只让七皇子服食一粒,所以看上去才是慢慢好转,比不得太子一连嚼了几十粒。 那九品金莲本就盛开在灵泉中,颗颗莲子吸饱浓缩后的灵泉水,效果可想而知。也怪谢玉柔大意,竟一下拿了五六个莲蓬出来摆放,这才让周允晟如愿以偿为太子洗髓伐经。 “帮孤诊脉。”太子披散着一头湿发,将手腕置于脉枕上,嗓音中气十足。 几位太医轮流上前查验,被他强健的脉相惊得下巴都掉了。 王氏听闻消息匆匆赶来,此时正拿着一条干帕子,想给太子擦头发。 “你日后不必出现在孤面前,贪生怕死的东西。”太子眯眼,寒气四溢,复又看向肃立一旁的青年,笑得春暖花开,“允晟过来,我头发滴着水,怪冷的。” 这撒娇一般的语气令周允晟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不得不慢慢走过去伺候。 王氏脸色青白欲哭无泪。 几名太医俱都验过脉相后齐声高呼,“殿下已然大安,谢氏此药果然神效!” 从毕恭毕敬的侧妃娘娘变成大不敬的谢氏,由此可见谢玉柔悲惨的未来。明明有药却不肯为太子施用,此事传进天辰帝耳朵里,不但谢玉柔要遭殃,恐怕连七皇子也会连带着失宠。太子乃大周储君,这夫妻二人见死不救,却是弑君的大罪。 章节目录 39 > 七皇子心道时疫是绝症,就是自己也是九死一生熬过来的,哪能一碗药就治好,那沈懿彬也是信口开河了,故而很快消解了心头的疑虑,反拉起谢玉柔轻细语的安慰。 谢玉柔投入他怀中,脸色苍白,牙齿打颤。 没过多久,天辰帝派来的大太监便带着一列侍卫来了,阴森森开口,“太子殿下已然大安,侧妃娘娘随杂家走一趟吧,杂家有话要问。” 天辰帝年老,身体日渐衰微,自然也在寻找延年益寿的神药。跟随他左右的侍从想要永保富贵,自然也急他所急。故而不用太子吩咐便带着人前来抓捕谢玉柔。 谢玉柔心知空间和灵泉太过神异,万不能让旁人知晓,否则便有杀身之祸。且那空间早就与她的灵魂绑定在一起,以一个翡翠镯子为媒介。只要她不愿意,哪怕戴在手腕上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 这镯子旁人抢不走,只要有灵泉和空间在,她总有办法熬过这次劫难。 因胸中怀揣依仗,故而无论那大太监如何审问,谢玉柔就是不肯招供,且皇帝未发话,旁人也不好对一位皇子侧妃施刑,那大太监无奈,只得领着侍卫悻然离开。 他们出去后不久,谢玉柔连忙吞服了一粒回春丹,这才靠坐在墙角喘气。她本可以躲进空间,但再出来依然会是牢房,有什么用?况且她的家族还留在京中,她的弟弟还有大好前程,她若是不管不顾的消失了,皇上必定会拿谢家开刀。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献一个延年益寿的方子给天辰帝,助天辰帝调养身体,让天辰帝离不开她。这不失为一个晋身的捷径,连带的七皇子也会受益良多。 思及此处,谢玉柔微微笑了,之前的惊慌无助一扫而空。 她能想到的,周允晟如何想不到,等到深夜便催眠了看守的侍卫,堂而皇之的走进牢房。 “侧妃娘娘可还好?”他笑眯眯的拱手,眼中满是戏谑,末了嗅了嗅周围的空气,叹息道,“娘娘身上总是有许多好药,这药的方子很奇特,其中几味药材恐怕寻遍大周都找不到。若是进献给皇上,令皇上长命百岁,娘娘可就该翻身了。” 谢玉柔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她现在有些怵这位状元郎,总觉得他不是凡人。凡人哪能一眼堪破她的空间和灵泉? 周允晟不以为意,走到牢门口,随意捡起地上的一根稻草,探入九曲铜锁内稍加拨弄,大锁应声而开。作为一个反派,那真是技多不压身,除了生孩子,没什么是他不会的。 谢玉柔看呆了,反应过来后抱着手臂往角落蜷缩,惊恐的喊道,“你要做什么?” “总之不会杀你。”周允晟走过去,弯腰俯瞰对方。如果他杀了这个世界的男女主,这个世界会马上崩溃,因为他是外来之力,有摧枯拉朽之能。但若是这个世界的本土人士杀了男女主,除了让世界脱离原本的轨道,不会有任何影响。 故而他不会对男女主动手,他是为了空间和灵泉来的。对于一团能量体来说,空间和灵泉是食物。 闻听此,谢玉柔防备更深,双手死死环住肩膀,想要喊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这是怎么回事儿?她惊骇莫名的朝周允晟看去。 “一点催眠的小手段而已,莫慌。”周允晟笑得很温柔,指着她纤细的手腕喟叹道,“帝王绿的翡翠镯子,真是难得。” “你,你能看见?”正常说话,谢玉柔还是能的。她此时快被这人连魂儿都吓丢了,不断猜测此人是什么来路。这镯子是仙人所赐,能看见它的周允晟难道也是仙人不成? 周允晟不答,伸手便把那镯子捋了下来,置于掌心把玩。 在谢玉柔惊骇不已的瞪视下,那镯子化为点点荧光,悉数钻进了周允晟的身体。 “虽然比不得整个世界的力量,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如此,多谢侧妃娘娘了。”周允晟温文尔雅的拱手,信步走出牢房,末了还不忘把铜锁重新挂上,一根食指抵住唇瓣,小声低语,“但凡灵泉,空间之事乃禁语,人前休要再提。” 这便是最后一道催眠了。 谢玉柔还保持着惊骇的表情,却极为乖顺的点头。因镯子是与灵魂绑定的,被人强行取走难免伤及神魂。周允晟走后不久,谢玉柔便觉得头疼不已,翻滚呻-吟起来。 “去哪儿了?”周允晟回到厢房时,太子正靠坐在床头盯着他。 “去出恭。” “屋里不是有恭桶?” “味道难闻,声音还不雅。” 太子低声笑了,掀开被子道,“就你事多,还不快上来。” 周允晟犹豫了几秒便脱掉外袍上榻。太子病重这半个月他每日与太子同睡,此时再来拒绝倒有些矫情了。 太子将人揽入怀中,力道奇大,什么都不说便安心睡了过去。 ------------------------ 谢玉柔疯了,什么话都问不出来,大太监只得将她押解回京,由天辰帝亲自审问。几乎瞬间就能治好时疫,这样的神药天辰帝自然想得到,亲自前往慎刑司查看。 谢玉柔披头散发情状癫狂,大喊着太子会被废,七皇子会登基,自己是皇后等话,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天辰帝气了个倒仰,难免会想一个小小侧妃都如此野心勃勃,七皇子又是什么心思?怕是恨不得自己和太子都死了,好给他让位吧?否则哪能明知谢氏有神药,却不肯给太子施用? 如此,七皇子便倒了大霉,被天辰帝圈禁府中捋夺了所有差事。谢氏娘家也遭了秧,被天辰帝的禁卫军翻了个底儿朝天,又以谋逆等重罪全家下了大狱。 谢玉柔行事并不谨慎,从空间内拿出的医书药方等物随意摆放在书架上,果真让天辰帝抄了出来。但其中许多药材只生长在空间中,凡尘哪里会有?天辰帝将之交予太医院的太医研究,研究不出又交予几名游方道士,久而久之竟迷上了炼丹,追求长生大道去了。 太子屡劝不止之下只得作罢,慢慢接管了政务。 天辰五十六年,帝崩,举国哀丧,太子在百官的拥戴中坐上了那至高的宝座。 盛大的登基典礼过后,新上任的天启帝迫不及待的召见了新上任的殿阁大学士。 “我今天神不神武?”帝王亲昵的握住青年的手。 “神武。”周允晟挣了挣,见他力道越发大,几乎快把自己手骨捏碎,只得作罢。 “伟不伟岸?” “伟岸。”周允晟嘴角抽搐。 “那你可还喜欢?” 周允晟沉默了,见对方漆黑的眼里酝酿着风暴,斟酌一番后开口,“如今您是皇帝,我是朝臣,若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超出了君臣的界限,莫说旁人会不会察觉,单你我之间便会产生许多猜忌,矛盾。久而久之,那些喜爱之情便也消磨干净了。” 天启帝自动忽略了前面几句,欣喜道,“喜爱之情?你果然也是心悦我的。我就知道。” 他狠狠将青年拉进怀里,嗓音低沉而危险,“你何不给我一个机会?也许我们的感情不但不会消磨,反而愈久弥新?你今日若是不答应与我在一起,往昔我答应保沈家百年昌盛那些话便也不作数了。” 周允晟被他箍的肩膀都痛了,抬头瞪视他,咬牙道,“君无戏,这话你可听过?” “君威难测,这话你可听过?”天启帝反问一句。 周允晟,“……” “好了,莫生气,”天启帝见他面色难看,连忙软了声调诱哄,“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哪儿都不去,我不会对沈家如何。允晟,允晟,求求你,求求你……” 他像个孩子一般将脑袋埋入青年颈窝拱动,哪还有白日那俾睨天下的气势。周允晟本就对他怀着莫名的情愫,此时见他如此脆弱惊惶,思忖良久终于慢慢环住他劲瘦的腰肢,妥协了。 天启帝暗喜,忙不迭的叼住他唇瓣…… ----------------- 谢玉柔被天辰帝一根白绫赐死,七皇子也被捋夺了郡王爵位。如今新帝登基,他的王爵也未能回来,偌大的七皇子府冷冷清清入不敷出,反倒要靠沈巧丹来维系。 “我弟弟刚封了忠勇公,今日设宴待客,你是否与我同去?”沈巧丹在七皇子跟前再无往日的卑微,自称早已变成了你我。 “自然与爱妃同去。”七皇子笑得十分温柔。 “如今你早已失了王爵,还是不要叫我爱妃了,免得被人拿了错处。”沈巧丹不轻不重的敲打,也不看七皇子骤然剧变的脸色,自顾出去了。 二人相携来到沈家,只见宾客往来门庭若市,那场面堪称盛大。世人都知道天启帝对沈大人信重有加,别人在御前说一百句也抵不上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自然要好生巴结。 沈巧丹撇下一心结交朝臣的七皇子前去后院,却见院门口站着一排威风凛凛的禁卫军,但凡有人靠近便杀气四溢的看过去。 沈巧丹怯了,踮起脚尖往里一看,却见自家弟弟正与天启帝在荷花池边饮酒,也不知弟弟说了什么,天启帝举着酒杯朗声大笑,边笑边伸手梳理弟弟被风吹乱的额发,神色温柔至极。 这君臣二人相处已有近十年,感情却仿佛从未变过。 沈巧丹放心了,微微一笑后转身离开。 章节目录 41 > 周允晟与天启帝相处了一辈子,却没红过一次脸。天启帝崩逝前死死拽着他的手,要他殉葬,眼里疯狂的爱意令人动容。 周允晟毫不犹豫便同意了,瞥见那人瞬间璀璨的眼眸,深觉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回到星海空间,他立于星辰中吸收那个世界的力量,却感觉漩涡中的一半力量被抽取出去,流往他无法探知的某处。 怎么会?难道是主神? 他皱眉,很快便否定了这一想法。主神若是能抢夺他的力量,应该早已发现他的存在,必定会想办法灭杀。但是现在毫无动静,可见不是主神。 那么会是谁呢? 他隐隐浮现一个念头,却不敢深想,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 抽取完力量,他陷入了沉睡,再次醒来时正坐在明亮的课堂里,周围是朗朗的读书声。他瞥了一眼放在手边的英语书,立即找到正在朗读的这一段,一边跟着众人一边迅速浏览智脑上的内容。 穿了无数个种马升级流世界,这回他终于穿了个耽美世界。 这具身体名叫林承泽,父母双亡,留给他几十万存款和一套公寓。原主本来可以靠着这些钱读到大学,然后找个工作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他偏偏是个虚荣至极的人,又有严重的拜金主义,父母在时要穿名牌戴名表,父母不在缺了管束更是变本加厉。 几十万存款很快被他挥霍一空,不得已,他便动起了歪脑筋。 他是个gay,对同类有很强的感应,发现班上的富二代也是个gay,便刻意勾-引。那人秉性风流,本想同他玩玩然后甩一笔钱打发了,哪料到林承泽在厕所与好友聊天,说自己看上的只是对方的钱,还说对方人傻钱多等等。 富二代自觉被侮辱了,本想冲进去教训他一顿,却被好事的朋友拉住,说是不如玩弄对方一番再把对方扔掉,必定要让对方悔不当初丢尽脸面。 富二代一想也是,便装作家族破产的样子去投靠林承泽,并有意无意带林承泽去见自己有钱的朋友们。 林承泽不明就里,一脚就踏进了他的陷阱,虽然不与富二代撕破脸,却开始暗暗勾-引他那些朋友,被人轮番玩弄了一场,拍下许多不堪入目的照片。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富二代在此过程中竟真心爱上了林承泽最要好的朋友,被林承泽发现。富二代干脆摊牌,说一切都是场骗局。 林承泽失魂落魄之际,那些照片被富二代贴在了学校的墙壁上,不但让他的朋友对他寒了心,也让他失去了高考的机会,从此不得不依靠出卖身体而活,最后染上艾滋病就那样去了。 他死以后,他最好的朋友也只是唏嘘一声,而富二代则骂了一句活该。 看完林承泽的平生,周允晟脸彻底黑透了,慢慢朝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俊美男生看去。这人就是那个装穷的富二代,这个世界的主角攻纪涵煜,主角受便是原身最好的朋友方佑然,与他们不同校,属性白莲花。 绿茶婊与白莲花,不用想就知道主角攻会爱谁。 目前,纪涵煜假称家里破产,已经住进了林承泽家,并与借住林家的方佑然产生了莫名的情愫,正在暗搓搓的追求中。而林承泽在纪涵煜的诱导下看上了他的舅舅曹默坤,也在暗搓搓的勾-引。 当然,纪涵煜的恋情最终修成了正果,林承泽则被曹默坤视如无物。林承泽多次明示暗示曹默坤都不接招,他只得转移目标去勾-引别人,从此埋下了祸根。 了解了自己的处境,周允晟抹了把脸,继续查看林承泽死去时留下的遗憾。第一个遗憾是落入了纪涵煜的陷阱,以至于身败名裂;第二个遗憾是不能高考读大学;第三个遗憾是沦落风尘不能自食其力。 好在目前的林承泽才开始攻略第一个目标曹默坤,而且对方是成熟稳重的大人,并不与他计较,只私下里警告外甥别被骗了。所以要规避-艳-照-门事件还来得及。后两个愿望对于智商高达180的周允晟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这样一想,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糟糕。 周允晟拿起英语书,眯眼笑了。作为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只躲避危险当然不是他的风格,他还要狠狠打纪涵煜的脸,让他明白世界不是围绕着他转动的。 --------------------- “承泽,走了。”下课铃一响,纪涵煜就拿起书包踢周允晟的凳子。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方佑然。 “好,等我一下。”周允晟慢条斯理的收拾书包。 纪涵煜面露不耐,与走出教室门的几个好友飞快交换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眼神。 “好了,我们走吧。”周允晟假装什么都没察觉,将书包往肩膀上一甩,先行走了。 回到家中,方佑然穿着一件小熊维尼的围裙正在厨房做饭,清秀的脸蛋被灶火熏的通红,看上去十分鲜嫩可爱。 纪涵煜眼睛微微一亮,立马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走进去帮忙。两人头碰着头,小声的说话,样子很亲密。 林承泽嫌弃厨房脏,从不会踏足,竟对二人的暧昧丝毫未觉。现在的周允晟更不会去凑热闹,拎着书包直接进了房间。 方佑然是个孤儿,是典型的温柔贤良人-妻-受,有他在家,哪儿都是纤尘不染,又有林承泽的不讲究和虚荣拜金做对比,纪涵煜自然会爱上方佑然。 此时两人已经有了初吻,虽然是纪涵煜强迫的。纪涵煜说自己家濒临破产其实也没错,因为他父亲得罪了曹默坤,被曹氏财团给盯上了。 曹默坤在商场上素有‘大白鲨’的称号,不管小鱼小虾,碰到他嘴边只有尸骨无存的份儿。虽然纪涵煜的母亲出自曹家,却是曹家私生女,与曹默坤没什么感情,他当然不会顾忌对方会不会因此而婚姻破裂。 但纪涵煜乖觉,从小就会讨好他,他对纪涵煜还是有那么一点情分,偶尔也会把他叫出来吃饭,特别是在纪家快要破产以后。林承泽就是在饭局上看中曹默坤的。 其实纪家破产对纪涵煜的影响实在不大,他聪明绝顶,又有舅舅栽培,高一就建立了自己的公司,效益很不错。纪父在外面养了一群情妇,生了一个足球队的私生子,他巴不得纪父破产了让情妇和私生子鸡飞蛋打。 如今他正乐颠颠的看纪父焦头烂额,甚至有心思谈恋爱,哪儿像林承泽以为的那样落魄。 周允晟随意将书包扔在床上,走进浴室查看这具身体。 难怪林承泽后来当了会所的红牌,过得纸醉金迷,这幅长相委实算得上花颜靡丽了。莹白如玉的肌肤,修长清淡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嫣红的薄唇,再加上一双清凌凌水汪汪的桃花眼,如今眼中的轻浮尽去,唯余狡黠灵性,只需一个照面就能把人的三魂七魄全都勾走。 怪就怪在他知道自己长得好,以为做了任何错事旁人都能原谅,所以才会行事放纵,还是图样图森破了。 周允晟是个颜控,对原身的容貌自然十分满意,快速洗了个澡就打开电脑玩游戏。在大周待了几十年,他都快忘了摸键盘是个什么感觉。 玩了大约半个小时,方佑然在门外喊道,“承泽,吃晚饭了。” 周允晟答应一声,关机时顺便查了查林承泽的存款,脸立马绿了。账户里只剩下200块,难怪他那么急切的想撇开纪涵煜找到新金主。 这样看来,自食其力这一点还得放在首要位置解决。虽然他动动指尖就能黑掉银行金库,但这不是自食其力,是犯罪,林承泽已经走错一次,不能走错第二次。 而且作为合格的伪装者,他更倾向于使用被伪装者原本具有的技能去谋生,这样做不仅符合他的审美,也能增加他的生存能力。但凡他扮演过的反派,身上具备的所有技能他都一定会认真钻研直至比原主运用的还要炉火纯青。当然像沈懿彬那种一无是处又被人逼到绝境的,他只能自由发挥。 林承泽有什么技能?想来想去似乎只有颜值爆表这一点? 周允晟眯眼,觉得在这个看脸的世界,有这一点已经足够。 他一边思索未来的人生规划一边走进饭厅,就见纪涵煜正帮着方佑然端菜,一叠声的提醒对方小心别烫着手。 “开动吧。”周允晟坐下,用指尖点了点桌面,身居高位的气势泄露了一瞬又很快收敛。 纪涵煜和方佑然都没发现,互相给对方夹菜。 “你什么时候回家?你妈现在一定很伤心吧?你不回去看看?”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她不用我看,早跟别人跑了。”纪涵煜冷笑。方佑然心疼的看了他一眼。 周允晟夹了一块豆腐,继续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追我的宝贝儿啊,顺便耍你一顿。纪涵煜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叹息道,“我打算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前一阵王杰让我跟他合伙开一个工厂,但是我没有本钱。” “你要多少?我可以借给你,我打工存了一点钱。”方佑然立即开口。 纪涵煜笑了,不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而是发自内心,“我哪能要你的钱?三十万呢,卖了你都拿不到这个价。你有钱不如给自己买几件羽绒服,大冬天就穿两件毛衣一件外套,你也不怕冷。” 方佑然天性节俭,心地善良,能在他落魄的时候毫无保留的施以援手,这一点尤为令他动心。反观只顾埋头吃饭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的林承泽,高下立现。 章节目录 42 > 吃完饭,方佑然去厨房洗碗,纪涵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周允晟坐到他身边,低声询问,“你缺钱为什么不向你舅舅要?曹家有的是钱。” 纪涵煜显然很反感他张口闭口就是钱,神色有些不耐烦,“有钱那也不是我的,是我舅舅的。况且你不知道吗?我妈虽然姓曹,却只是私生女,领回家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外婆气死,我舅舅能帮我们才怪。” “不会啊,他看上去很疼你,不总请你吃饭吗?”周允晟锲而不舍的追问。 “他哪里是请我吃饭,是想欣赏我和我妈落魄的样子,整垮纪家就是他下的手,一点也没顾及我们母子两的死活。要不是怕得罪他,你以为我会去?好了别问了,烦人!”纪涵煜扔了个眼刀过去。 周允晟消声了,回到房间反锁房门。 纪涵煜虽然现在名义上是林承泽的男朋友,但因为林承泽深谙奇货可居的道理,一直没让他得手。纪涵煜最初搬过来的时候的确抱着办了他的心思,却在林家对方佑然惊为天人,然后主动跑到沙发去睡。 对周允晟来说,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纪涵煜这种毛都没长齐正处于中二病晚期的叛逆少年实在不是他的菜。 生活费只剩下两百块,现在的林承泽和纪涵煜其实都靠方佑然一个人打工养活。作为一个反派,周允晟又不可避免的染上了好奢侈爱享受的陋习,花钱不能花个痛快,对他来说简直难以忍受。 “好吧,得赶紧找个来钱又多又快的工作。”周允晟一边念叨一边打开电脑,指尖噼里啪啦在键盘上飞舞,过滤有用的信息。 林承泽既无文凭又没经验,想找一个高端的工作那是不用想了。幸好他颜值高,还能卖个笑什么的。周允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侵入各大娱乐公司的官网,然后目光凝实,指尖停顿。 飞快闪动的屏幕固定下来,上面是aya公司官网发布的一条选秀信息。aya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销售公司,旗下包括名包、名表、定制礼服、香水、豪车等尖端品牌。 拥有一件aya的奢侈品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它每一次推出新品都会造成整个时尚圈的震动。 这次,aya将推出一款香水以抢占c国香水市场,所以需要甄选一位c国模特拍摄一系列广告,而且对模特的要求很独特:1,要美人,而且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男女皆可;2,要年幼,最好在15至18岁之间;3,身高至少175公分以上,皮肤一定要好,非达到肤如凝脂的程度不可;4,气质要独特,既要清纯稚嫩,也要妩媚成熟。 这四个条件一出,简直可以筛除掉娱乐圈百分之八-九十的人。 周允晟逐一核对,唇角慢慢上扬。林承泽是美人,相貌堪称靡丽,第一条符合了;林承泽今年17岁,第二条符合;林承泽身高176公分,至于皮肤,周允晟习惯一来就把原主的身体数据调整为最佳,所以林承泽现在无论是长相还是体质亦或皮肤,都是完美无瑕的,第三条也符合。 至于第四条,对别人来说是坑爹,对周允晟这种轮回了几万年的老妖精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成熟、妩媚、清纯、稚嫩、温柔、暴戾、邪魅、正派……只有你想不出的,没有他演不出的。 既然全部条件都符合,那就这个了。周允晟摩挲下颚,考虑该怎么混进选秀。 他黑进某家娱乐公司的官网,利用高超的黑客技术为自己制造了一个艺人身份,挂靠在某个经纪人名下。由于来年六月还要参加高考,他将签约时间定在四月到期,然后黑进aya的官网,把自己的名字排进候选人名单里。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手机联络新上任的经纪人。 “喂,这里是于美莲,你哪位?”气质精干的女人一边点燃叼在嘴里的香烟,一边懒懒散散的问道。 “于姐你好,我是林承泽,原本是simon手下的艺人,现在转在你名下,这么久才联系你真是不好意思。”林承泽嗓音清亮婉转,令人一听就觉得舒心。 于美莲微皱的眉头松开些许,回想simon手底下都有哪些艺人,怎么没听说过有一个叫林承泽的?simon几个月前出车祸死了,于美莲和其他几个经纪人就瓜分了他旗下最有潜力的艺人,既然这个林承泽没在脑海中留下印象,应该是个扶不起来的。 想到这里,于美莲便有些意兴阑珊。光声音好听有什么用,也要长得好才行啊,娱乐圈就是一个纯粹看脸的世界。 她正准备敷衍几句就挂掉电话,哪料到那头带给她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于姐,我被aya选中去参加明天的面试,你能过来接我吗?” “等等等等,你确定是aya?”于美莲嘴里的香烟掉了,差点没把裙子烧出一个洞,她一边跳脚拍打一边忙不迭的追问。 aya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它每一个产品的代人无一不是国际影响力最大的巨星。这次好不容易挑一个新人,哪家娱乐公司不虎视眈眈的盯着,挤破了头也想挤进面试名单里去。 于美莲为了手下一个艺人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最终还是被剔除了,而她的死对头却侥幸得了一个名额。 于美莲正憋屈呢,天上就掉了一个馅儿饼下来。 她握紧电话,沉声问道,“你怎么得到这个名额的?谁带的你?” “没人带我,我在街上走路,碰见一个名叫邦尼的外国人,塞给我一张名片,说是让我参加aya的面试。我之前还不相信,刚才看见aya公布的候选人名单,这才给你打电话。” 周允晟的声音很忐忑,表情却慵懒而闲适,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额角的一缕头发。 “你等等,我看一看,”于美莲强忍心悸打开aya官网,果然看见了林承泽的名字,她心脏狂跳了一瞬,又打开公司后台,查阅艺人资料。 林承泽那张靡丽到极点的脸庞跃然而出,让她看呆了。 尼玛,这样一个尤物,自己究竟是怎么错过的?眼睛被屎糊住了吧?幸好,幸好被他们挑剩的艺人都是公司随机分配,恰恰分配到她名下,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林承泽要是不红,简直对不起老天赐给他的这张脸! 于美莲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让嗓音显得十分镇定,“嗯,我看见了,你在名单上。你家住哪儿?我明天八点半过来接你。” 周允晟报出一个地址,挂断电话把被子一卷,安安心心睡了。 ------------------- 第二天,周允晟边吃早餐边对纪涵煜交代道,“我最近都不去上课了,你帮我请个假。” 纪涵煜也不问他原因,只点了个头。 周允晟看他一眼,语气温柔,“你不要担心,虽然纪家破产了,但是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 纪涵煜连个正眼也不看他,极其敷衍的嗯了一声,心里却嘲讽林承泽会装,明明嫌弃自己嫌弃的要死,却还不与自己撕破脸,不就是看中那些富二代朋友,想借自己搭个桥?只要这桥你敢踏上去,我一定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方佑然昨晚又被纪涵煜强吻了,此时有些心不在焉,更不敢与林承泽搭话,也就没有多问。 吃完早餐,两人相携离开,周允晟回房换了一件白衬衫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正想把手机揣进兜里,铃声响了,是于美莲。 “我到了,你下楼吧,黑色的奥迪车,车牌号是xxxxx。” 周允晟答应一声,慢条斯理的坐电梯下楼。 上了车,于美莲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眼角眉梢全是捡到宝的得意。 “手伸出来让我摸摸,要是皮肤不达标,趁早别去了。”她明目张胆的揩油,为指尖细腻的触感而惊叹。 “邦尼也摸过,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变态。”周允晟脸颊微微泛红,本就靡丽的容颜越发夺人心魄。 于美莲哈哈笑了,一边开车一边询问,“你今年读高几?” “高三,六月份就要高考了。” “那你打算以后干什么?你父母都过世了,总得有份工作养活自己吧?我看了你的合约,四月底就要到期了,老天赏了这张脸给你,你要是不靠它吃饭简直浪费。只要你肯跟我续约,我保证把你捧成国际巨星。你看看你现在,没有文凭,没有工作经验,年龄又小,去别的公司应聘人家也不会要你啊,何况赚钱还少……”于美莲不遗余力的游说,生怕到手的宝贝又给弄丢了。 “先拍了这支广告再说吧。我爸妈一直希望我能考上名牌大学,我总要实现他们的遗愿。”周允晟适时流露出伤感的神色。 于美莲消声了,片刻后调侃道,“什么叫先拍了这支广告再说?合着你以为自己一定能上啊?” 周允晟斜睨她一眼,唇角微翘。 这自信的眼神和表情电力实在太强劲,让于美莲有些受不了。她狼狈的看向前方,心里却满意的笑开了。 章节目录 43 > 两人来到aya在c国的分部,接待人员核对过名单后将他们带往19搂的会客厅。 “于美莲,你怎么来了?安妮不是落选了吗?”在走廊里徘徊的男人惊讶的问道。 “安妮落选了,承泽却被挑中了。来承泽,见一见吴涛大哥,他可是咱们公司的金牌经纪人之一。”于美莲招手。 吴涛还在思索承泽是谁,就见于美莲身后走出一名身长玉立的少年,微弯的眼睛闪烁着动人的神采,嫣红的唇瓣勾起诱人的弧度。他的出现把等待在走廊里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众人暗暗打量他,心里莫不浮现同一个念头——毫无疑问,aya的选秀规格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他全名叫什么?你跟哪儿找来的?”吴涛强装镇定,飞快扫了一眼自己带来的艺人,本还觉得素质超高,现在却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典型的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从simon手底下转过来的。”于美莲找了个位置让少年坐下,自己回头冲吴涛得意的笑。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看漏!”吴涛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资历最高,所以挑人的时候就把最有潜力的划走了,剩下的才轮到于美莲等人。 “我估计他是simon的杀手锏,所以把资料藏起来了,咱们挑剩下的在公司都有备案,于是随机分配到我名下。说来也是他运气好,走在大街上都能被aya公司的高层发现并推荐过来面试。”于美莲抿嘴轻笑,乐颠颠的欣赏吴涛青白变换的脸色。 两个经纪人你来我往暗潮汹涌,周允晟则戴上耳机,安安静静的听音乐。 吴涛带来的艺人是某个偶像组合的成员宝儿,因为长相非常精致,所以人气很高。她一来就左看右看,觉得在场众人没有比自己更优秀的,脸上不由流露出倨傲的神态,如今见了林承泽已是自信全无,赶紧挪开好几个位置,害怕与他坐得近了被比到泥地里去。 会客厅里,候选人一个一个进来,又一个一个被轰出去。 aya的首席设计师,也是这款香水的调香师奥兰多正一脸嫌弃的摆手,“皮肤不够光滑细腻,out!” “这种长相你也敢来?自信是好事,自信过头就是坏事了,out!” “你多大了?15?我看你这个样子35都不止,眼袋都垂到鼻尖了,out!” “我的确说过要成熟妩媚兼具清纯稚嫩,但这是怎么回事,她究竟是艺人还是雏-妓?俗,简直俗不可耐!out,out,out……” 奥兰多一连说了几十个out,扶着额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安排选秀的工作人员也快被他逼疯了。成熟妩媚兼具清纯稚嫩是什么鬼?如果我的国语水平已经小学毕业的话,这两个词的意思应该完全相反吧?就算是如此南辕北辙的矛盾气质,之前不是有人做到了吗?看上去很动人心扉好不好?难道你的审美已经超越人类极限了吗? 奥兰多听不见工作人员的吐槽,依然只看一眼就把人轰出去。终于轮到吴涛带来的艺人宝儿,他眸色微闪,招手道,“过来让我看看。” 宝儿暗喜,迈着优雅的小碎步走过去。 奥兰多摸了摸她手背,神色稍缓,又捏着她下颚左右打量她的脸庞,过了几分钟后才点头道,“条件还可以,去试镜吧。” 宝儿看着空荡荡的,中间只摆着一盆玫瑰花的会客厅问道,“怎么试镜?有主题吗?” 奥兰多难得有几分耐心,抱臂答道,“没有主题,你只要走过去闻一闻那盆花就够了。” 闻花?对了,这是香水广告,自然要表现出香味的独特,所以闻的时候要陶醉,同时还要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带入人如其花的主题。 宝儿自觉找到了灵感,像个天真的小姑娘一般蹦蹦跳跳的走过去,仿佛在一座美轮美奂的花园中尽情玩耍。忽然,她被一丛格外艳丽的玫瑰花吸引住了,脸上露出惊叹的表情。她慢慢靠近,脚步轻盈舒缓,仿佛害怕惊飞花瓣上的蝴蝶。终于走到花儿跟前,她弯腰,低头,紧闭双眼,表情十分沉醉,精致无暇的侧脸与烈火一般的玫瑰交相辉映。 工作人员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偷眼朝奥兰多看去。 “out!浪费我时间!”奥兰多气急败坏的开口。 宝儿吓了一跳,眨着一双杏眼哀怜的看着他。 “out你没听见吗?出去!”奥兰多丝毫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将名单卷成纸筒,啪啪啪的拍打桌面,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宝儿羞愤欲死,捂着脸跑出去。 负责拍摄广告的导演看不下去了,劝说道,“奥兰多,刚才那个小姑娘其实很不错,完全表达出了你想要的感觉。我看过资料,她是外形条件最好的,如果连她都撵走,你这支广告恐怕就拍不成了。” “拍不成就换主题,我宁愿这支广告里不出现模特也不愿滥竽充数。这支香水名叫《靡》,在你们c国古代,靡与糜是同一个意思,是美丽,美到奢侈,美到极致,美到将近腐烂。只有盛开到几欲腐烂的花朵才能散发出最诱人最浓烈的香味。我要找的就是这样一个美人,美到极致,美到腐烂,却又如花蕾一般充满了生机。只有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我的香水,understand?” 导演和工作人员连连点头,被奥兰多的国语造诣给镇住了,不约而同的暗忖:你确定你形容的是人,不是妖精?你不如找特效公司给你拍一个3d动画版的广告更快些。 奥兰多顺了顺气,高声喊道,“下一个。” 周允晟在于美莲的推搡下回神,摘掉耳机慢慢走进去。 “你们好,我是华宇公司的艺人林承泽,今年17岁,身高176公分,体重53公斤……” 不等他介绍完,奥兰多已经迫不及待的朝他招手,“快点过来。我的上帝,终于等到你了!” 周允晟走过去,桃花眼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奥兰多本想掐住他下颚,指尖刚触及他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就顿住了,然后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捏了捏,眼睛像探照灯一般把他里里外外打量了好几遍。 “外形很好,过去试镜吧。”他指了指玫瑰花。 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也不得不承认,这名少年的长相远在宝儿之上,甚至甩出素有c国第一美人之称的张怡嘉好几条街。等再过几年,五官长开了,也不知道会妖孽成什么样儿。 “是要闻那盆花吗?”周允晟早就通过智脑黑进了aya的监控系统,看见了宝儿试镜的全过程,也听见了奥兰多刚才对那款香水的阐述。 靡,这是一个性感的字眼……周允晟一边思索着一边走过去。 他的步态非常优雅,带着几分闲适和漫不经心,仿佛满园的花草都入不了他的眼。在玫瑰花前停驻,他眼眸微眯,白嫩的指尖轻轻拨弄花瓣,仿佛对花儿爱不释手,但眼里的凉薄和疏冷却告诉旁人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意兴阑珊,正准备离去,却被茎杆上的花刺刺破了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他盯着血珠,似乎觉得很有趣,漆黑的眼底终于流泻出一丝笑意,却又瞬间收敛,五指一个并拢,将如火绽放的玫瑰碾得粉碎。 比血还要殷红的花汁顺着指缝流出,他眼中笑意更深更浓,举起手,置于鼻端嗅闻,陶醉的神情透出几分病态的疯狂,脸颊不可避免的沾上几滴花汁,他睁眼,探出粉红的舌尖卷了去,桃花眼蒙上一层暧昧的水雾…… 少年的脸庞还带着几分纯稚,举手投足却无不散发出诱惑的气息。这是一种爆裂的美,奢侈的美,不用走近就能闻见那甜腻到腐烂的气味。 奥兰多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其余的工作人员早就醉了,脸颊酡红,表情恍惚。 “我看看,嗯,林承泽,华宇公司的艺人。好,就他了,三天后过来拍广告,记得保养好皮肤。”奥兰多直接拍板,然后背转身抚了抚狂跳的心脏。 林承泽微笑点头,走到垃圾桶旁扔花瓣,然后掏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花汁。一道炙热的目光投射在身上,他拧眉,朝门口看去。 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 曹默坤正搭乘电梯前往顶楼。aya是曹氏的产业,他今天碰巧过来看一看。 “那人看上去很面熟?”他表情慵懒,语气闲适,但胯间已然-勃-起的巨物却彻底出卖了他激荡地心情。 “他是纪少的同学,叫林承泽,我们还跟他吃过几次饭。”助理提醒道。 曹默坤回忆了片刻,语气有些惊讶,“就是想要勾-引我的那个孩子?你确定?”他实在无法将庸俗不堪的少年与刚才那个诱人至极的妖精联系起来。 “确定。”助理仔细想了想,再点头时表情有些迟疑。 曹默坤玩味的笑了,“如果他再来勾-引我,我干脆就顺水推舟算了。” 助理为boss的节操默哀,“老板,他是纪少的男朋友,让纪少知道了多少会影响你们甥舅两的感情吧?” “那样的人,凭纪涵煜怎么抓得住,早晚是要飞的?再说我只是玩玩,又不会让他们分手,玩腻了给他一笔钱封口就是了,纪涵煜不会知道。”曹默坤不以为然的摆手。 章节目录 44 > 会客厅的门开了,于美莲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吴涛和宝儿也未离开,在不远处等着。 “怎么样?” “成了,三天后过来拍广告,于姐你帮我谈一个好价钱,我现在有急用。”周允晟一边说一边将沾满花汁的手帕叠成方块塞进口袋。 “你放心,就算你是新人,但aya财大气粗,酬劳肯定少不了。”于美莲笃定道。 周允晟拍打她肩膀,“那就全靠于姐了。我还得上课,这就走了。”路过面色复杂的吴涛和双眼通红的宝儿,他微微颔首,扯出一抹绚烂的笑容。 三天很快过去,期间于美莲打来电话,告诉他aya给出的广告费是五十万,对一个新人来说这已经是天价,所以她擅自答应了。 一般的新人,拍一支广告最多也就几十万收入,少的甚至只有几万块,只有真正的一线巨星才能做到一支广告几百上千万。周允晟知道行情,对于美莲的努力表达了真诚的感谢。 这天起了个大早,他一边穿衬衫一边打开房门往餐厅走。 少年的皮肤似牛乳一般白皙滑腻,在橘黄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微微盈彩;发丝没有梳理,只用手指稍微拨弄一二,凌乱却又性感;一双桃花眼因为初醒还凝聚着一层水雾,懵里懵懂看过来时显得纯稚又可爱。 他身形很消瘦,实则不然,还未扣紧的衬衫半遮半掩,露出一截柔韧有力的腰肢和几块排列整齐的腹肌,再往上便是精致而优美的锁骨。 他打了个哈欠,桃花眼沁出两滴眼泪,却没有顺着脸颊滑落,而是挂在浓密的睫毛上,走到餐桌前坐定,右手托着腮帮子,左手捏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热粥,白色的雾气蒸腾氤氲,模糊了他的五官,却让那慵懒的风情越发动人。 哐当一声巨响搅扰了他的闲适,他拧眉朝对面看去,就见纪涵煜脸色通红的跳起来,躲避桌面上四处流淌的粥水。 “你别动,我来。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把碗打翻,你刚才想什么呢?”方佑然拿着一块抹布从厨房里跑出来。 “我,我就是想我家里的事。”纪涵煜支支吾吾,同时飞快扫了正专心喝粥的林承泽一眼。即便再讨厌林承泽,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相貌堪称完美。几天不见而已,他的五官好像又长开了些许,一举手一投足完全没有往日的轻-浮-放-荡,反而平添了几分优雅慵懒,像一只躺在日光下眯眼小憩的波斯猫,叫他看了心痒难耐,直想伸手抚弄两把。 方佑然闻心里很难受,默默捡走碎瓷片,擦干净粥水,帮他重新盛了一碗,语气温柔,“家里的事别再想了,你高三了,还是学业要紧。” 纪涵煜点头,见坐在对面的林承泽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刚才那点痴迷消散的一干二净,又变成了轻蔑和愤怒。 林承泽耷拉着眼皮子,并不管主角攻和主角受的暧昧,一边喝粥一边徐徐开口,“帮我请几天假,我有事。” “你怎么又有事?干什么去了?你别忘了明年六月就要高考了。”纪涵煜破天荒的追问起来。 “说了有事就是有事,你别问那么多。”林承泽扔掉勺子擦嘴,见手机响了,接通后径自开门出去。 纪涵煜走到窗边往下看,见他上了一辆奥迪q7,不由冷笑一声:贱人就是贱人,长得越漂亮就越下贱,回头凝视正在收拾餐桌的方佑然,他扭曲了一瞬的心理很快恢复平衡。 ---------------------- 周允晟和于美莲来到aya分部,工作人员已经搭好了摄影棚,灯光和摄像机也都各就各位,只等着开拍。 “奥兰多先生,您是不是忘了给我们剧本?”于美莲拉住蹿来蹿去的金发老外。 “噢,我的小妖精终于来了,快,快去换装。”奥兰多自动忽略了于美莲,满心满眼只有微笑伫立在灯光下的少年。 你妹的小妖精!周允晟心中暗骂,面上却笑容绚烂,冲他颔首后跟着造型师下去了。 于美莲用力拉了拉已经醉了的奥兰多,客客气气的再问了一遍,“奥兰多先生,您忘了剧本,没有剧本让我们怎么拍?” “啊,忘了告诉你们,这个广告没有剧本,等小妖精出来直接拍就是了。”他翘着兰花指,捋了捋额角的乱发,见门口走过来一个高大身影,连忙屁颠颠的迎上去。 于美莲也转头回望,本就紧绷的心弦这下快绷断了。卧槽,那人竟然是曹默坤,号称吃人不吐骨头的曹默坤,商海大白鲨曹默坤,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一个一流世家的曹默坤啊!他来干什么? 是了,这位主儿素来爱美人,而且男女通吃,只要是看上眼的,不折手段都要得到。要是他看上了林承泽该怎么办? 于美莲背转身,表情有些难看。当经纪人的,或多或少都干过拉皮条的勾当,也不是他们愿意,而是大环境使然,这年头要想红,必定要付出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但林承泽还未成年,又是个孤儿,她真有些不忍心。 现在的于美莲压根就没考虑过曹默坤会看不上林承泽。笑话,就凭林承泽那长相,看不上他的人都是瞎子。 默默躺枪的纪涵煜:…… 周允晟不知道于美莲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当中,他正艰难的拉着牛仔裤的拉链。 “会不会太紧了?我走路都有些困难。”他深呼吸,瘪了瘪肚子。 “不紧不紧,刚刚好。”造型师的目光在少年的腹肌、人鱼线、挺翘臀部、修长双腿之间来回打转,拔都拔不下来,话音刚落便吸溜了一下口水。 周允晟嘴角抽搐,问道,“衣服呢?” “没有衣服,上半身就这样裸着。” “那鞋子呢?”周允晟晃了晃自己光溜溜的脚丫。 “也没有鞋子。”造型师艰难的将自己的视线挪开,推搡他出门,“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去了。奥兰多脾气臭,等久了会骂人的。” “ohmy god!宝贝儿,你就像一块烤得热烘烘还洒满了霜糖的快融化的奶酪,我真想尝一尝你的味道!”奥兰多一脸垂涎的叫嚷道。 所有工作人员都目光灼灼的看过来,其中更夹杂着一束尖锐刺人的视线。 周允晟顺着视线看过去,眸色微闪。在导演身边站着一名十分高大的男人,目测至少有190公分,合体而又昂贵的西装包裹着一具强健的体魄,头发完全梳到脑后,露出刀削斧凿的俊美容颜,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缝,优美的薄唇略略上扬,玩味的表情中透着邪恶。 曹默坤? 从原主的记忆中调出男人的身份,周允晟漠然的收回视线,看向奥兰多,“请问我该怎么拍?于姐说你们一直没给她剧本。” “啊,没有剧本,我们只拍你,任何角度任何动作任何表情的你,然后将所有最唯美最性感的画面剪辑出来合成一个最活色生香的广告。宝贝儿,你只要自由发挥就好,去吧。”奥兰多一下将少年推进铺满各种花瓣的摄影棚。 周允晟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厚厚一层的花瓣,颇有些无语。艺人果然是个纯粹出卖色相的职业。 曹默坤本以为少年会像往常那样腆着脸凑上来讨好,却没料到他只是匆匆一瞥就移开了视线,仿佛不认识自己一样。 欲擒故纵?曹默坤思忖,从兜里掏出一只雪茄切开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周允晟在花瓣上走了几圈,冲奥兰多招手,“能给我一瓶红酒吗?我想借酒精找点感觉。” “美人、红酒、鲜花、香水儿……这个组合棒极了!”奥兰多拍手,满脸都是陶醉,他的助理赶紧拿了一瓶红酒过来。 周允晟仰头灌了一大口,觉得不够又灌了几口,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精致的下颚滑落至修长优美的脖颈,然后是性感的锁骨、平躺白皙的胸膛……他放下酒瓶,脸颊泛出红晕,桃花眼朦朦胧胧波光潋滟,微醺的醉态撩人至极。 摄影棚里响起此起彼伏吞咽口水的声音。 奥兰多接过酒瓶,摆手道,“找到感觉了吧?找到了就开拍。”背转身时对准瓶嘴来了个间接接吻。 曹默坤看见这一幕冷哼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他的助理咳了咳,提醒道,“老板,您还是找个位置坐下来看吧,趁现在大家都注意林承泽的时候。”否则等大家回神,您就该出丑了! 最后一句话他没敢说,只用眼神盯了盯boss高高隆起的胯间。 曹默坤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施施然走到导演身边,要了一张软椅坐下,锐利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少年身上。 周允晟已经有点小醉,眸色恍惚的冲摄像机一笑,然后躺在花瓣里,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他酒品不错,一醉就睡意上头。 似乎觉得身体有些冷,他将花瓣拢到胸前,本想闭眼小憩,意识到现正在拍广告,又勉强睁开,侧过身子面向摄像机,托着腮帮子又是懵懂一笑,水雾氤氲的眼眸令人沉醉。 “好,这两个笑容好极了,一定不能剪掉!”奥兰多兴奋的脸都红了。 章节目录 45 > 周允晟对奥兰多的咋呼置若罔闻,见空中飘落一股带着浓香的水雾,便伸手去接,接在掌心后垂眸嗅闻,似乎觉得很喜欢,便又慵懒的笑了,随即抓起一捧花瓣揉烂,张开嘴,探出舌尖,舔舐吸允从指缝中流出的鲜红花汁。 喝醉后他总是很容易口渴。 精灵般靡丽的少年在香雾氤氲中醉倒,身上沾满鲜红的花汁和零零落落的花瓣,这景象华美而又透出一股甜腻到腐败的气味,诱人沉迷,诱人着魔,诱人堕落。 摄像师汗流浃背,脸色通红,快要抵挡不住少年带给他的视觉冲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拍摄。 导演忘了喊卡,工作人员忘了走动,全都木呆呆的盯着少年,唯独奥兰多还在嘟囔,“这个镜头不能剪掉,这个也不行,啊,刚才那个舔花汁的镜头待会儿再拍一个特写,还要拍一个面部特写,眼部特写,还有脚,脚也一定要来个特写,圆润粉红的脚趾头太可爱了!” “奥兰多,你闭嘴!”曹默坤掐灭雪茄,忍无可忍的开口,嗓音听上去十分粗糙沙哑。 奥兰多立即比划着嘴唇,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周允晟在花瓣上来回翻滚了好几圈,头都快晕的时候才听见导演喊卡,“休息一下,等会儿拍几个特写。” 他松了口气,扒拉着头发朝面红耳赤眼睛发亮的于美莲走去。 “林承泽。”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 “曹叔叔。”周允晟恭恭敬敬的冲来人点头。 曹默坤显然没料到他会蹦出来这种称呼,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用指腹揉掉少年唇角沾染的花汁,信步离开。 他的助理看向于美莲,叮嘱道,“拍摄完成以后有一个饭局,请二位务必出席。先行一步,待会儿见。” 于美莲白着脸点头。如今站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拿着别人的酬劳,这种饭局不想去也得去。 “小泽,你等会儿当心点,别喝太多。” “知道了于姐,我有分寸。”周允晟不以为意。他早就知道涉足娱乐圈必定会碰见这种事,但他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所以并不担心。 “如果实在不能反抗,你也可以试着去享受。曹默坤你应该听说过吧?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白鲨。但是如果你顺着他,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他能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你捧红。张怡嘉只跟了他一个月不到,现在都红得发紫了。不是于姐教唆你往火坑里跳,实在是形势比人强。顺着他你只难受几个月,不顺着他你就难受一辈子。”于美莲面色纠结。 周允晟连连点头,有听,却没往心里去。 补了几个特写镜头,火热的拍摄终于结束,摄像师赶紧掏出餐巾纸擦汗,目光躲躲闪闪不敢往少年身上看。他敢保证,只要广告片一播出来,所有人都会沉醉在这场美色的饕鬄盛宴中。 全片没有一个镜头与香水有关,却偏偏能嗅到那股令人无法抗拒的香味。不得不承认,奥兰多的审美的确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周允晟洗了个澡,换上自己穿来的白衬衫和羽绒服,与于美莲往电梯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曹默坤的面瘫助理已经等在那里。 助理带着两人来到一家顶级会所,曹默坤与几个派头十足的男人已经围坐在餐桌前,另有几个当红明星作陪。 “宝贝儿你来了。”曹默坤长臂一展就把少年拉到自己身边落座。 周允晟瞪着一双桃花眼看过去,仿佛在问,“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宝贝儿?” 曹默坤爱死了他这双会说话的眼睛,用指腹拨了拨他卷翘的睫毛,指着几个男人一一介绍。这些人有的是aya的高层,有的是曹氏财团的合作伙伴,还有几个是国内最顶尖制片公司的老总。 于美莲诚惶诚恐的拉着周允晟给众人打招呼,早忘了之前的纠结。尼玛怪不得张怡嘉红的速度像坐火箭一样快,原来都是托了这些财神爷的福。在座的人,随便拉出去一个都是商场上的巨擘,平日里想攀关系根本找不到门路。 周允晟知道如今自己的生活还未走上正轨,不能与曹默坤翻脸,只得默默忍了,向众人打过招呼后先喝了一杯以示敬意。 曹默坤对他的乖顺很满意,将人拉进怀里亲了亲额头,又盛了一碗养生汤放在他面前,语气温柔,“你太瘦了,得好好补一补。先吃着,喜欢什么自己夹,别拘谨,我跟他们谈点事,你不用管我。” 以前的林承泽在餐桌上那是殷勤备至,只要一个眼神就会把曹默坤看中的菜一一夹进他碗里。所以曹默坤才会刻意交代最后一句。 但现在的周允晟哪会管他的死活,一声不吭便认真吃起来,心想着等吃饱了再想办法对付这头自以为是的大白鲨。 说是饭局,期间曹默坤却粒米未碰,谈完公事直接将人请走,并交代他们把名片留给于美莲,意图捧红林承泽的心思昭然若揭。 人脉是经纪人最大的资本,有了这些人脉,吴涛算老几,给自己提鞋都不配!于美莲兴奋的脸都红了,仔细收好名片,见大老板不耐烦的挥手,连忙识趣的离开,卖队友卖得很给力。 “好吃吗?还要什么我给你夹。”曹默坤搂住少年肩膀,语气亲昵。 “不要了,我吃饱了。”周允晟放下筷子,正准备擦嘴,那边曹默坤已经把餐巾纸伸了过来,仔仔细细替他擦好。 “吃饱了那就走吧。”曹默坤理所当然的去牵少年的手。 “曹叔叔,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周允晟坐着不肯起身,试图挣开对方的钳制,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这不可能!经过改造后的身体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超正常人,武力值突破天际,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 因为这个意外,周允晟再不复之前的淡定。 曹默坤勾唇而笑,“看不出你这小身板力气还挺大。”越发将少年搂紧,顺势坐下,笑道,“我这不是顺着你的意思来吗?你想勾-引我,我就让你勾-引,你想红,我就让你红,你还有哪点不满意?” “我之前勾-引你是因为缺钱,但是现在拍了广告,我已经有钱了。”不能反抗,周允晟不得不示弱,眨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可怜巴巴的看过去。 曹默坤眸色一暗,干脆将他抱坐在膝头,咬着他耳朵低语,“我知道你接近我是为了钱,难道还能因为爱我?你可要想清楚,不过五十万,买几个包几件衣服就花的差不多了,你再从哪里去找钱?还不如跟我,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话音未落便克制不住的咬上少年耳垂,一点一点用牙齿碾磨,一寸一寸用舌尖探索,直探入耳蜗内。 周允晟被挑-逗-的浑身发软,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试图让自己恢复理智,但浓烈的男性气息却让他越发沉迷。这个怀抱太熟悉了,哪怕灵魂分辨不出,留存在身体里的本能却完全无法抗拒。 然而惊慌失措之下,他竟将这种熟悉的感觉忽略了。 曹默坤本来只想逗弄一下就收手,哪料做到后面竟欲罢不能。少年的皮肤实在太白太滑太腻,呈现凝固的牛乳一般的质地,令他直想嘬遍他全身,看看能否吸出一口甜蜜的乳汁。 “宝贝儿,你看看你,全身都红了。”他拉开少年衣襟,将大掌探进去,轻笑道,“不要再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了。你要多少,直接开个价。” “我不要钱,也不会跟你,我有男朋友了!”周允晟喘着粗气拒绝。 “男朋友?纪涵煜?别开玩笑了宝贝儿,你跟他在一起难道图得不是他的钱?现在他家破产了,什么都给不了你。别告诉我你爱他胜过爱钱。”曹默坤低低笑起来,认为爱情是世界上最荒谬的玩意儿。 “我爱钱,世界上的人谁不爱钱?当初我接近你是因为我要钱有急用。如果可以的话,我绝不会背叛涵煜,你说得没错,我爱他的确胜过爱钱。”周允晟下面被握住,差点哭出来,泪珠挂在眼睫毛上悬而未落,看上去可爱到了极点。 曹默坤吻掉晶莹的泪珠,将他的臀部往自己的硕大压去,气喘吁吁开口,“好吧,你爱他。我也不要你离开他。你跟我三个月,三个月后我放你自由,还会给你一大笔钱,保证不让纪涵煜知道。这样你满意了吗?” “不,问题是我现在根本不想要你的钱!曹叔叔请你放手,强-奸未成年人是重罪,我一定会告你!”周允晟剧烈挣扎起来。 曹默坤几乎抓不住他,不得不放手。虽然他有的是办法逃避法律的制裁,但强迫别人上床这种事实在没意思,他对此很不屑。 “你走吧,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他用指尖梳理凌乱的头发,末了掏出一支雪茄切开点燃,深邃的眼里满是嘲讽,“想要吊人胃口也得把握好度,等你再来求我的时候,可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少年所谓的真爱论。 吊你妹的胃口!周允晟狠狠瞪他一眼,穿上羽绒服后迅速离开。 “生气的时候更漂亮了。”曹默坤吐出一口烟雾,胯间的硬-挺被少年怒火翻腾的艳丽眼眸刺激,猛烈弹跳了一下。 章节目录 46 > 由于周允晟状态好,广告片只花了一天就全部拍摄完成,奥兰多亲自负责剪辑,走出工作室的时候脸色通红,眼神恍惚,活像喝了几大坛烈酒。 “老板,这是样片,你先看一下。我有预感这支香水一定能风靡c国,不,是全世界。投放欧洲的广告片我也不打算重新拍摄了,就用这个。” “你先放着,我等会儿再看。”曹默坤翻阅着一份文件,连头都没抬一下。 奥兰多本想欣赏欣赏他惊叹的表情,见他漠不关心,只得失望的离开。 等人一走,曹默坤立即起身反锁办公室的门,脱掉外套扯开领带,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将碟片插-入电脑。 女歌手暧昧的吟唱缓缓流泻: closeyour eyes,have nofear, the monster's gone,he's ontherun andyour mummy's here.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oy,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oy. beforeyou goto sleep,say alittle prayer, everyday inevery way,it's getting betterand better,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oy,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oy.…… 曹默坤漫不经心的眼神逐渐变得专注而又炽热。 在摄影棚的时候,他只是坐在一旁平视,感觉被局限了,但这支广告片却取的全都是俯拍的景,换一个角度所造成的视觉效果是震撼性的。 少年双眼迷蒙,脸颊酡红,因为喝醉了,嘴唇有些干燥。他难受的皱眉,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将那干燥变成娇艳欲滴。但这完全解不了口中的饥-渴,于是他抓起一捧花瓣揉烂,吸允那鲜红的花汁,末了餍足的叹息,忽出一口甜香,将满手的汁水随意抹在白皙的胸膛上。 他就是视线内最美好的存在,缤纷的花瓣在他的衬托下黯然失色。 在一连串充满浓浓爱意的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oy中,他缓缓合上双眼,一滴泪珠挂在卷翘而浓密的睫毛上,睡颜安详。 画面逐渐模糊,鎏金色的哥特式字体浮现在屏幕上——靡,味之魔者。 全片没有一个镜头与香水有关,却能让人闻到花朵盛放至极限所散发的包裹着糜烂味道的香气,这是一款能令人着魔的广告。 曹默坤早将酒杯放在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屏幕,60秒的最长广告时限,他却觉得太过短暂,短暂到只眨一下眼,充满魔性魅力的少年就消失了。 他急忙去按重复播放键,想象着少年殷红的小嘴被自己吸-允,想象着少年的身躯被自己爱-抚,想象着少年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饶,眼睫毛沾满晶莹的泪珠。 他着了魔一般在脑海中勾勒两人欢-爱的画面,竟然无需抚慰就达到了感官的极致享受。 shit!回神的时候,他盯着濡湿了一团的裤裆,脸色阴晴不定。疾步走进休息室洗了个冷水澡,他一边披浴袍一边给于美莲打电话。 ---------------- 周允晟一直等着aya给自己账户里汇款。他从来不是缺钱的主儿,像现在这种吃个饭都要计算哪道菜量多又比较便宜的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等了将近七八天,期间还跟方佑然借了几百块,得了纪涵煜一顿冷嘲热讽,他熬不住了,给于美莲打电话询问。 “这个我不清楚,你打电话去问问曹先生吧。”于美莲将此事推的一干二净。 周允晟无法,只得转拨曹默坤的电话。 曹默坤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几乎这边才响了一声,那边就传来男人浑厚性感的嗓音,“宝贝儿,想好了吗?” 周允晟皱眉,开门见山道,“我的酬劳什么时候打给我?” “宝贝儿你没看合同吗?合同规定等广告投放以后才会打款。” “那什么时候投放?” “目前样片还在送审,听说尺度有些大,有可能禁播。” “你的意思是如果禁播的话,我就拿不到酬劳?这是什么霸王条款?”周允晟气得牙根发痒。要不是从前没混过娱乐圈,想玩一玩,他也不会陷入这种境地。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去卖小软件,管他ooc不ooc。 “合同上是这样规定的。”听见少年强忍怒火的喘息声,曹默坤觉得浑身发热,扯了扯领带又解开衣襟最顶端的两颗扣子,他舔着唇安慰道,“不过宝贝儿别急,我们打算把广告片投放到欧美市场。等欧美那边审核通过了就把酬劳付给你。” “那投放欧美市场又要多久呢?”周允晟耐着性子追问。这毕竟是他的血汗钱,哪能说不要就不要。 “我目前也不知道,等等看吧。宝贝儿,你账户里应该没多少钱了吧?听说你每天都在学校食堂吃饭,一个蛋花汤再加一个素菜就对付了。宝贝儿你太不爱惜自己了,到叔叔这里来,叔叔请你吃大餐,餐后还有甜丝丝的棒棒糖。” 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透出十足十的暧昧,惹得周允晟耳廓发烫。 “你-他-妈□□去吧!”他狠狠挂断电话,磨了磨发痒的牙根。 “脾气真大。”曹默坤盯着手机屏保上醉眼迷蒙的少年,志在必得的笑了。 -------------------------- 少年回到座位时脸颊通红,眼眸晶亮,嘴唇因为不高兴还微微撅着,显得十分可爱。纪涵煜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却强忍着不与他说话。 因为假装破产,之前林承泽对纪涵煜的态度已经大变,虽然还不到撕破脸的地步,但明显敷衍了很多。若是换个人,在知道剧情的情况下肯定会费心讨好安抚纪涵煜,以扭转局面,但周允晟却不然。 他从来不喜欢讨好迎合旁人,只专注于打脸。 两人各怀心事的回到家,方佑然已经做好了晚饭,也不知道他一个每天打四份工的人怎么有那么多时间混在厨房里。 “快趁热吃吧。今天菜有点少,你们将就着,等过几天发了工资,我买一只鸡回来改善伙食。”他笑眯眯的给两人盛饭,坚强乐观的心态让纪涵煜感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告诉他不用打工了,他能养活他。 但耍弄林承泽的目的还未达到,他又忍住了。 三人默默吃完饭,方佑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存折递过去,“涵煜,这是我打工存下的钱,你先拿着应急。你不是说你那个工厂再不投钱就会被别人顶走吗?” 纪涵煜愣了两秒钟才接过存折,看了看那低微的,以前自己根本不会在意的数字,眼眶悄然泛红。能在自己落魄无助时不离不弃风雨同舟,这从来是他最向往的感情,而他现在终于得到了。 周允晟凑过去瞥了一眼,淡淡开口,“两万块能顶什么用?你还是拿回去吧。” 两人一个倾力相助,一个冷眼旁观,截然相反的态度令纪涵煜对林承泽的恶感更深,对方佑然的爱意愈浓。但他不会在方佑然的面前表现出对林承泽的恶意,于是附和道,“是啊佑然,这么点钱根本派不上用场,你拿回去吧。我再另外想办法。” 方佑然坚决不肯,两人推来推去,还是纪涵煜挑-逗性的挠了挠他掌心才令他面红耳赤的妥协,随即低着头不敢去看身边的好友。 周允晟还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正准备回房,就听方佑然期期艾艾的开口,“小泽,不如你把房子抵押了吧?这样肯定能帮到涵煜。” 你再说一遍?周允晟几乎想要去掏自己的耳朵。这房子是林承泽的,方佑然只是借住,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圣母圣母,全他-妈圣的是别人的老母! 方佑然被他阴鸷的眼神瞪得抬不起头来,纪涵煜立即挡在心爱的人身前,附和道,“是啊小泽,你把房子抵押给银行帮我贷款吧。我的工厂投产后马上就把钱还给你。” 明知道林承泽不会答应,他偏要让他为难一下。恶整林承泽已经成了他的生活乐趣。 “抱歉,这房子不能抵押。”周允晟的视线来回在二人身上打转,一字一句开口,“你们应该知道,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就是我死了也不会动它。你缺钱的话我来想办法,现在不用着急。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冲两人点点头,他砰地一声甩上房门。纪涵煜以为他所谓的‘想办法’只是托推之语,在他背转身的时候讽刺的笑了笑。 说到底,林承泽与纪涵煜之间的纠葛就是金主与宠物之间的纠葛,一个要钱,一个要性,完全是各取所需。纪涵煜有什么资格报复林承泽?又有什么资格毁掉林承泽的人生? 既然他不知道适可而止,周允晟势要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无私伟大的爱’,怕只怕他到时候承受不起。 玩味的勾了勾唇角,他拿起手机拨号。 “宝贝儿,想通了吗?”曹默坤一秒钟之内接起电话。 “想通了,你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沉声打断,“宝贝儿出来吧,我们当面谈。这种事在电话里怎么说得清楚?” “好吧,在哪里见面?”周允晟语气颓败,表情却透着点儿小邪恶,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额角的一缕头发。 “在我的私人会所,我让司机来接你。” “好的。” 周允晟正准备挂断电话,那头强硬的要求道,“宝贝儿不给我一个goodbye kiss?” kiss你妹!周允晟额角抽搐,却还是对着话筒印了个响吻,那头传来男人低沉愉悦的笑声。 电话终于挂断了,周允晟随便挑了一件白衬衫搭圆领毛线衣,外罩一件羽绒服,拿了手机和钥匙出门。 客厅里没有人,方佑然回卧室了,纪涵煜跟了进去,也不知在里面干些什么。 章节目录 47 > 周允晟到时,曹默坤正坐在沙发上喝红酒,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明暗的光影使他俊美的五官越发显得深邃立体。 “过来喝一杯。”他冲少年招手,嗓音低沉。 勃艮第红酒,1997年份,周允晟鼻尖微动,走过去端起酒杯小酌一口。他喝酒的姿态很优雅,宛若真正的贵族,令曹默坤颇感意外。 “我只要你跟我三个月,你开个价吧。”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讽刺的笑了笑。这世上没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美酒如是,美人亦如是。 周允晟几乎想把酒淋在他头顶,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垂眸故作考虑了片刻,低声道,“我要三十万。” “你确定?”曹默坤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少年狮子大开口的准备,结果对方竟然只要三十万,连块像样的手表都买不到。 “不能再少了,我必须要三十万。”周允晟误会了他的意思,再次强调道。 曹默坤深深看他一眼,然后扶着额头笑起来,“好吧,三十万就三十万,不过我要先验货。” “怎么验?” 周允晟还在懵懂,就被男人扛在肩头,扔进隔壁房间的大床上,摔得头昏眼花,然后便是一具强壮的身体压下来,含住他唇瓣辗转吸-允。熟悉的眩晕感令他瞬间迷失了心智。 好几分钟过后,男人终于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却还有一下没一下舔着少年殷红濡湿的唇瓣,轻笑道,“宝贝儿,你比我想象中更甜。” “你验完了?”周允晟喘着气问道。 “怎么可能?验货当然要里里外外都验一遍。”男人的大手暗示性的揉捏少年的臀部。 “等等,你先看着我的眼睛。”周允晟连忙捧住他脸颊,迫使他看进自己深不见底的瞳孔,嗓音压低,语气显得格外舒缓,“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曹默坤不受控制的盯着他的瞳仁,表情越来越恍惚。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周允晟见他许久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我看见一片星海。”曹默坤连声音都变得恍惚起来。 “很好,你起开,然后自己撸。”周允晟满意的笑了,像个女王一般推开压住自己的高壮男人。这是他在轮回中学到的技能——催眠。那一世他是个心理专家,靠着神乎其神的催眠技能诱骗女主,结果不但被女主‘□□’的很惨,也被男主整死一万遍。往事不堪回首,总之一句话,这个技能是杀人放火坑蒙拐骗的必备神技,靠着它他完成了很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曹默坤只恍惚了小片刻,当少年挣脱怀抱准备下床时,他瞬间清醒过来,冷笑道,“宝贝儿,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毛线衣套了一半的周允晟完全懵了,反应过来后试探性的开口,“你,我,我是说让你自己撸,自己撸也很快乐的,比跟我那个更快乐。你试过就知道了。” 曹默坤被气笑了,一把将少年重新拽回床上,三两下脱掉毛衣扯开衬衫,覆了上去,当进入少年的那一刻,他克制不住的闷哼了一声。这感觉太美妙了,难以喻的美妙,不止身体,连灵魂都在战栗吟唱。 周允晟也被这熟悉的感觉冲昏了理智,配合着男人律动起来。 一个小时过后,两人都是满脸的餍足,一个裹着被子喘气,一个靠坐在床头吸烟。 周允晟偷眼打量男人,还在为之前催眠失败的事耿耿于怀。一个人能够摆脱另一个人催眠的先决条件是他的精神力等同甚至高于对方。周允晟是主神手底下唯一完成近千次任务,灵魂力量还未达到上限的存在,可想而知他的精神力与潜力有多么恐怖。 而这个世界只是e级世界,并不存在异能、修真、魔法等玄幻设定。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存在比周允晟精神力更高的人,但曹默坤偏偏做到了,他究竟是什么来路?难道星海空间中被抽走一多半的能量与他有关? 周允晟皱眉,拿起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堵住快要溢出口的轻笑。他想,他可能找到原因了。人有相似是难免的,但次次都相似却绝非巧合,而且自己的身体早就先于理智认出了对方,只因害怕失望,不敢深想罢了。起初的时候,他对这个男人产生感情只是因为排遣寂寞,但对方接连三世都跟了过来,他对这份情自然而然有了更大的期待。 按捺住满心的喜悦,他稍微挪开枕头,从缝隙中打量男人。 曹默坤其实一直在注意他的反应,见他用枕头蒙脸,还以为烟味熏着他了,连忙将烟头熄灭,见他偷偷观察自己,忍不住就扯开一抹宠溺的微笑,随即马上冷了面色。 他忽然想到,少年只是他花三十万买来的玩物,一个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堕落轻浮拜金的,不长心的玩物,他为什么要在乎对方的感受?他一边告诫自己,一边却又忍不住被少年深深吸引,情绪起伏不定颇多纠结。 为了让几欲迷障的心挣脱,他故作冷漠的开口,“你在床上的表现不错,我很满意。既然交易达成了,我们就来定几条规矩。” 周允晟满心的喜悦被他这番话浇熄,扔开枕头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要给我定规矩?” “跟着我的人都要守规矩。”曹默坤语气严厉,心脏却在打颤。他忽然之间感觉很心虚怎么办。 “跟着你的人?你以前有过几个人?”周允晟追问。 曹默坤更心虚了,色厉内荏的开口,“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我是你的爱人!这句话差点就冲口而出,但周允晟忍住了。他察觉出曹默坤的情况与自己完全不同,他每一次轮回,数据都会被格式化,也就是说他没有之前任何一世的记忆。不过只要他还陪伴在自己身边就好。 想到这里,周允晟气消了,淡淡开口,“好吧,说说你的规矩。” 曹默坤用指腹摩挲少年脖子上的红痕,沉声道,“第一条规矩,三个月之内不能让涵煜碰你;第二条规矩,随叫随到,不能无故推脱。” 周允晟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见他许久没有下文,问道,“这就完了?” “难道你以为我会给你一本家规让你背?”曹默坤嗤笑。 周允晟点头,捡起扔在床脚的衣裤,一件件穿上。 曹默坤皱眉问道,“你干什么?” “我要回家,再不回去涵煜会打电话来问。我这里也有一条规矩希望你能遵守,那就是不能让涵煜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弯腰提裤子的时候,周允晟快速眯眼冷笑。以为格式化了,我就不会秋后算账?以后有你受的! 曹默坤果然很难受,恨不得将他拖回来再狠狠干一次。但他忍住了,烦躁的扒了扒头发,嘲讽道,“你这是何必?既然纪家已经破产了,为什么不干脆跟涵煜分手?你跟他这样耗着能得到什么?” “因为我爱他,所以我绝不会跟他分手。”周允晟边说边捡起外套穿上。 “你爱他?你爱他的方式就是爬上我的床?”曹默坤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嗓音中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阴鸷。 “对,因为我爱他,所以才会跟你上床。”周允晟穿好鞋子自顾出门,似想起什么,转回头问道,“你记得周允晟吗?” 曹默坤正为他莫名其妙的回答恼怒,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思索片刻后摇头。 “那卫西谚呢?” “沈懿彬?” “杜煦朗?” “宁斯年?” “朱兆珽(太子)?”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曹默坤的反应都是莫名其妙的摇头,周允晟只得压下满心失望,匆匆离开。 等他走后,曹默坤却咀嚼着周允晟这个名字,表情有些怔愣,随即觉得脑仁抽痛,点燃一支香烟用力吸了一口。 从这天开始,曹默坤每隔一个星期就会将少年接来会所纾解。跟少年在一起的感觉太美好了,有很多次,他甚至不愿意退出他的身体,只想将他撕碎了生吞活剥下去。渐渐的,一个星期只见一面已经不能满足他,于是改为三天一次,然后又是两天一次,再然后是每天一次,直至最后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少年栓在身边。 这天,他准备接少年出来吃饭,却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未能接通。坐立难安的等了半个小时,当他准备让助理去找人的时候,少年却主动回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接电话?”曹默坤气急败坏的问道。 “快放假了,我们期末考试,刚刚才考完。手机调了静音,没听见。” 少年清亮的嗓音瞬间浇熄了曹默坤的焦躁和怒火。他扯了扯领带,放缓语气问道,“考得怎么样?” “考得还好。”周允晟漫不经心的收拾书包,精致无暇的侧脸映照在温暖的阳光中,美好的仿若虚幻。 不仅纪涵煜被他吸引,连纪涵煜的死党王杰也看呆了,心里痒的难受。 另一头,曹默坤沉声说道,“再补充一条规矩,以后电话要随时能够接通,有特殊情况断开联系,必须先跟我打个招呼。” “那你干脆安一个追踪器在我身上得了。”周允晟翻了个白眼,心道这控制欲强的老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还有抽烟,监督了好几世都没能戒掉,后面干脆直接染上了嗑-药,难道这是绑定在他资料库里的固有数据,连格式化都无法删改? 想到这里,他轻轻笑了。 曹默坤听见他的笑声,心脏几乎快融化成一滩水,语气柔软,“这个主意很好,我明天就给你买一块带追踪功能的手表,这样就不怕把你弄丢了。放假我带你出去玩,你想去哪儿?” “等成绩出来再说吧。”周允晟拎起书包,冲纪涵煜摆摆手就率先走出教室。 “行,我来接你,咱们一块吃晚饭。”曹默坤立即拿起车钥匙下楼。 周允晟答应一声挂断电话,把紧跟其后的纪涵煜打发走。纪涵煜的死党王杰频频回望站在夕阳下的少年,调侃道,“阿煜,你不是跟他好朋友在一起了吗?不如把他借给我们玩玩?” “你们想玩直接上就是了,只要给够钱,让他干什么都行。”纪涵煜轻蔑的笑道。 “他最近不大理人了,高冷的很。要不你帮我们把他约出来?” “可以,他如果上钩了,你们别忘了留点证据,否则我要是忽然把他甩了,佑然还以为我无情又花心呢。最近为了他,佑然内疚的吃不下睡不着,瘦了好大一圈,我看着就心疼。总之错不在我,也不在佑然,是林承泽自己犯贱,你们懂?” “懂懂懂,你小子真坏!”王杰忙不迭的点头。 章节目录 48 > 与少年约会的地点早从会所改成了家里,曹默坤点燃一支香烟,盯着默默穿衣的少年。他想开口挽留对方,又觉得一个用钱买来的玩物不值得自己投入更多,反复纠结的心绪令他脸色十分阴沉难看。 周允晟一如既往走得干脆,曹默坤却烦躁的熄灭香烟,给外甥打了个电话。 舅舅现在是自己最大的依仗,要不是舅舅扶持,自己的工厂根本建不起来,所以纪涵煜对待舅舅的态度很慎重,哪怕是凌晨一两点钟,还是从半梦半醒中爬起来陪对方吃宵夜。 两人找了一家比较干净的烧烤店,点了几份烤肉和一打啤酒。 “你最近还住你那个同学家里?”曹默坤不喝酒也不吃东西,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是啊。”纪涵煜拿起烤串大快朵颐。 “你跟你那个同学究竟什么关系?情侣?”曹默坤眼神锐利的望过去。 “情侣?他也配?”纪涵煜冷笑道,“他图得只是我的钱。之前要死要活的缠着我,说爱我,一见我家里破产就马上翻脸,还四处勾搭我的好朋友。” “怎么?他跟你的好朋友睡过?”曹默坤面上带笑,眼底却藏着狠戾。 “那倒没有。”纪涵煜摇头。 “那你怎么说他四处勾搭人?” “他爱跟他们玩呗。之前百般讨好我,现在都去讨好别人。” 曹默坤打开一瓶啤酒,对着瓶嘴直接喝了一口,继续问道,“你们睡过了?” “没有。”纪涵煜脸红了,立即否认道,“虽然我住在他家,但是我们什么都没干过,我都是睡沙发的。” 曹默坤眼中冷意稍退,正准备继续套话,外甥却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舅舅,我看上了他的朋友方佑然。方佑然是个孤儿,也借住在他家,人特别特别好。” 为了获得舅舅的认同,他举出很多实例,“方佑然虽然长得不如林承泽好看,但性格很坚强乐观,厨艺也很好。林承泽在家什么都不会干,全是佑然一个人打理,做菜、洗衣、打扫卫生,样样都来。他还每天打四份工,学习成绩却一点儿也没耽误。如果我是他那种出身,我可能活得连他一半都不如。舅舅你知道吗,我骗他说我想重振纪家,需要三十万创业,他就把他所有的钱都给了我。你想想他一个高中生,就算每天打四份工又能存多少钱?真傻!林承泽就不像他那么傻,要么假装没听见,要么敷衍我说会帮我想办法,其实转头就忘了这回事。你说一个这么可爱,一个这么虚伪,他们怎么就成了好朋友呢?害得我现在想跟林承泽分手还要找一个好理由。” 纪涵煜烦躁的扒了扒头发。 曹默坤微微一愣,追问道,“你跟林承泽说需要三十万创业?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初吧?我其实根本不差钱,舅舅你别担心。”纪涵煜笑着摆手。 曹默坤眸色晦暗的看他一眼,放下酒瓶直接走人。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家,他站在落地窗前抽了一支烟,这才拨通少年的电话。 “嗯?”周允晟咕哝了一声。 “睡了?”曹默坤不自觉放柔语气。 “你说呢?现在几点了?我明天还要考试,要是没考好全都怪你!” “好,都怪我。”曹默坤眼里沁出笑意,又很快收敛,本想追问他跟着自己是不是为了帮纪涵煜,却猛然间想起他那天说过的话——因为我爱他,所以才会跟你上床。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根本不用问。本以为少年只是个用钱买来的,堕落不长心的玩物,却没料到他并非不长心,而是把整颗心都献给了别人。为了那个人,他可以做任何事,甚至包括出卖自己。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曹默坤好受多少,反而让他徘徊在暴怒的边缘。但他知道这不是少年的错,他不能苛责对方哪怕一丁点,所以他忍住了,轻细语的安抚了几句,又约了明天见面的时间,挂断电话后冷笑道,“宝贝儿,你怎么会看上那么一个玩意?”完全忘了所谓的玩意是自己的亲外甥。 慢条斯理的剪开一支雪茄,他思量着该怎么让少年看清纪涵煜的真面目。世界上的好男人多得是,与其爱纪涵煜,为什么不换一个更好的?这样一份真挚的,毫无保留的爱,他也很想得到呢。 -------------------- 周允晟一考完试就被曹默坤接回家。 “换上。”男人拿出一套崭新的居家服。 周允晟奇怪的看他一眼,没有动。 “以后这个衣柜就是你的,我帮你买了几套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 衣柜门被拉开,里面整齐摆放着许多衣服,连吊牌都没剪,可见是新备置的。周允晟对时装并不怎么感冒,他只喜欢电子产品,但林承泽喜欢,所以他难免受了些影响,不自觉的走过去,拆开包装袋翻看。 曹默坤见他不再抗拒,满意的笑了,一边用指腹按揉他的颈窝,一边低语,“以后你跟我一块儿住,总是半夜赶回家不安全。” “不行!涵煜会怀疑的。”周允晟立即放下衣服准备走人。 曹默坤并不因他的举动而生气,连忙将他拉入怀中啄吻安抚,“宝贝儿别走,我刚才只是说说而已。当然,这些东西我都会为你留着。相信我,你早晚能用上。” 周允晟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放弃了挣扎。今晚的曹默坤格外温柔,一起吃过晚饭以后还陪着他做了一张试卷,询问他高考和填报志愿等情况,给了很多中肯的意见。但在床上的时候却特别狠,一边大力在他体内征伐,一边气喘吁吁的追问,“宝贝儿,如果我不出现,你是不是打算卖给任何人?任何能够给你三十万的人?嗯?” 他掐住少年下颚,逼迫对方直视自己,一下一下挺到最深处。 周允晟被他弄得眼泪都出来了,呜咽道,“要是能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活着,谁愿意出卖自己?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你卡了我的广告费,我根本不会陷入这种境地。你毁了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话落努力睁大眼睛,用控诉的目光瞪过去。 那凶恶的,泪眼朦胧的小模样勾得曹默坤欲罢不能,他哑声笑了,放开少年下颚,改去掐他柔韧的腰肢,额头垂落一滴滴汗水,嗓音里透出浓浓的愉悦,“宝贝儿,扣住你的广告费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周允晟无力回答,只能狠狠咬了他肩膀一口,换来他更疯狂的挺-动。 ----------------------- 当两人的感情渐入佳境的时候,纪涵煜与方佑然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某天晚上,趁着周允晟出门,他诱使方佑然与自己发生了关系,也因此更加急于摆脱林承泽。 放寒假后,他按照事先的约定,带林承泽去参加一个聚会。聚会的发起人是王杰,来的人都是些玩得很开的富二代,地点是一处私密性很好的会所。 说是聚会,其实就是性-趴,烈酒、美人、毒-品、保险套,这就是聚会的全部主题。纪涵煜以前参加过几次,现在为了方佑然打算守身如玉,所以待了几分钟就准备走人。 “你走吗?”虽然这样问,但他知道林承泽肯定不会走。在场的都是当地最赫赫有名的二代,攀上一个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他怎么舍得放过。 周允晟果然摆手,“你先走吧,我留下玩一玩。”这里的人都是曾经玩弄过林承泽的人,是他必须要复仇的对象。 纪涵煜点头,轻蔑而险恶的笑意在眼中一闪而过。他走后,王杰立即坐过去,搂着周允晟的肩膀劝道,“小泽,过去喝杯酒吧,我把哥哥们介绍给你认识。” 不少人明里暗里的看过来。虽然在场有很多美人,但眼前的少年无疑是最出众的。这样的尤物纪涵煜也舍得扔出来让大家玩,真是好魄力。 周允晟也不扭捏,走过去亲自开了几瓶酒,一一给大家倒上。谁都没发现他以肉眼难辨的手速往酒瓶里投了东西。灯光暗了下来,激昂的音乐响起,一个模特走到中间,绕着钢管大跳艳-舞,有的人站起身鼓掌吹口哨,有的人走过去用下-体磨蹭那雪白的大腿和挺翘的臀部,做出各种各样下-流的动作,还有人趴在桌子上吸食毒-品,场面淫-靡无比。 其实不用下药,他们自己就能玩得嗨起来。但有药物助兴,他们迷失心智的速度会更快一点。短短十分钟,房里除了周允晟,已经没有一个正常人。 兴奋、癫狂、撕扯衣服群-交,沙发上、桌子上、地板上,到处都是白花花的纠缠在一起的肉体。周允晟找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留下香艳的纪念,有几个没拍到脸,他还帮着调整了姿势。 把相机收进包里,他正准备出门,感觉酒喝多了需要释放一下,于是进了洗手间,末了洗手洗脸,慢条斯理的擦干,刚摸到门把,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不灭的爱人’。 章节目录 49 > “你在哪里?”男人急促的问话传来,隐约还有沉重的踹门声。 周允晟表情闲适,语气却十分惶惑无助,答道,“我在寒山商务会所,108号房。你快来……” 话没说完,那头已经挂断,周允晟收好手机,盘腿坐在马桶上等待。没过一分钟,房门被两个黑衣保镖踹烂,曹默坤喘着粗气走进来,看见房内淫-靡的场景,俊脸瞬间扭曲。 他强忍愤怒和慌乱,一个个翻找过去,却见洗手间的门打开了,少年脸色苍白,眼中含泪,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他大步走过去,脱掉外套将少年裹得密不透风,在会所负责人不间断的赔罪声中迅速离开。 “你有没有事?”上车后,他掀开外套,上上下下打量少年,若不是前面坐着司机和保镖,他恨不得把少年的衣服脱了,把里面也检查一遍。 “我没事,他们给的酒和食物我都不敢动。我看见有几个人聚在一起吸-毒,心里很害怕,就躲进洗手间里去了。”周允晟缩成一团,乖乖趴在男人宽厚温暖的怀中,仿佛被吓坏了。 “你怎么那么蠢?纪涵煜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那些人是什么品行你知道吗,了解过吗?不了解你还敢傻乎乎的跟过去?告诉你,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盘菜,早晚被生吞活剥了!”曹默坤用力箍紧他,咬牙切齿的责骂。 “那些都是纪涵煜的好朋友,他出于自尊疏远他们,我觉得这样做不大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万一他们其中有人能拉他一把呢?他现在在创业,很需要人脉。”周允晟可怜巴巴的开口。 曹默坤气得几欲吐血,却不敢冲他发火,冷笑道,“我是他舅舅,他需要人脉不来找我,需要你帮他操什么心?” “纪家就是你整垮的,他妈妈差点气死你妈妈,你会帮他?” “他这么跟你说的?说我不会帮他,所以需要你去卖身?”曹默坤眯眼,胸口窜出一股戾气。 周允晟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曹默坤冷笑,一把熊熊怒火无处发泄,想掏出香烟点燃,瞥见少年乌黑的发顶,又忍住了,转而拿起手机打电话,并点了功放键。 “你在干什么?” “我没在干什么?”纪涵煜的声音听上去很沙哑,还带着粗重的喘息。 “你在跟人做-爱?”曹默坤追问,顺便瞥了一眼浑身僵硬起来的少年。 “没有。”纪涵煜马上否认,冲不停掐自己的恋人讨好的笑了笑。本来他不打算接电话,看见是舅舅的名字才拔-出那东西下床。 “不用骗我,我听得出来。你如果是跟方佑然真心相爱,我不会阻挠你们。”曹默坤投了个饵。 纪涵煜沉默一秒钟,立即点头道,“嗯。舅舅,我跟佑然在一起了,你的支持对我们很重要,谢谢你。” “那林承泽呢?”曹默坤继续诱导。 因为方佑然在旁边听着,纪涵煜不好说话,只轻蔑道,“他算老几,从头到尾根本就没他什么事儿。” “好,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曹默坤挂断电话,掐住少年的下颚,迫使他抬头,一字一句开口,“看看,这就是你爱上的人,从头至尾没把你当过一回事,还搞了你最好的朋友!” 周允晟此刻已经逼出满脸泪水,表情更是凄苦绝望,将一个为情所伤的可怜少年演绎的淋漓尽致。曹默坤见了他这副模样,向来冰冷的心狠狠震颤了一下,剧痛的感觉从胸腔蔓延至全身。 “哭什么?就为了这点事像死了爹妈一样,你还有没有出息。”他嘴上训斥,手里却拿着餐巾纸轻轻帮少年擦拭。原本他打算过几天安排一场偶遇,让少年亲眼看看纪涵煜是如何跟方佑然偷情的,却没想到纪涵煜会带他去参加那种性-趴。 不得不说,这严重触犯了曹默坤的底限。不过一个私生女带来的拖油瓶,他若是高兴了可以扶持一下,不高兴也能将之打落深渊。 周允晟拂开他伸过来的餐巾纸,用袖子随便擦了擦,控诉道,“我本来就死了爹妈,你这是在我伤口上撒盐吗?” “好,我说错了,宝贝儿别哭了。纪涵煜算什么东西,你还有我呢。快别哭了。”曹默坤从来没安慰过谁,觉得少说少错,干脆将他抱进怀里,细细密密的亲吻他发顶和额头。 周允晟咬牙道,“你又算我什么人?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很快就要到期了。” 曹默坤呼吸一窒,这才想起当初那个交易。该死,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会落在少年手心爬不出去,他根本不会让少年签订那样一份屈辱的合约。 周允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道,“你把那三十万给我,我现在就要,还得是现金。” “怎么,你难道还打算倒贴?你怎么那么蠢?他说没钱就是没钱,你不会动动脑子吗?破产不代表穷困潦倒,反而是保住剩余财产的一种手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纪家再落魄也不会落魄到连三十万都拿不出的程度,他完全在耍你。”曹默坤立马忘了心中的纠结,咬牙切齿的说出真相。 周允晟沉默了许久,最终摇头道,“我没你想得那么贱。不管他是不是在耍我,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总得跟他做个了断。”话落隐晦的瞥了智脑一眼。他在家里安装了几个针孔摄像头,以方便掌控主角攻受的感情进程。 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他就应该及时出现捉个奸什么的,但很不巧,他当时也在曹默坤的床上,不得不遗憾的作罢。眼下两人又搞上了,他当然不能再错失良机。既然说过要让纪涵煜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无私伟大的爱,那么他必然会做到。 曹默坤见他神态决绝,这才满意了,让保镖马上去银行提取三十万现金。周允晟拎着沉重的钱箱,来到自家门前。 开门的声音不大,并未惊动忘情缠绵的两人。周允晟走到方佑然卧室门口,脸色阴沉的盯着两具剧烈起伏的肉体。 纪涵煜背对着他疯狂挺-动,方佑然承受不住,哭着哀求道,“你轻点,慢点,我疼。”然后一个抬眼,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 “小泽!”许久之后,他不敢置信的喊道,反射性的将趴在自己身上的纪涵煜推开。 “你回来了?”纪涵煜却半点也不惊慌,扯过被子盖住恋人赤-裸-的身体,自己则大大咧咧的穿上内裤。 “我回来了,回来看你怎么搞我最好的朋友。”周允晟走到床边的沙发坐下,面无表情的开口。 “别说的我们很龌龊,你很神圣。你不也刚参加完性-趴回来?怎么样?那些富二代有没有满足你?他们的钱足够塞满你饥渴的小-穴吗?”纪涵煜冷笑,辞十分伤人。 周允晟还未发怒,坐在客厅抽烟的曹默坤却表情狰狞。没想到这个外甥跟他妈一样,很有作死的天赋。 周允晟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当场拧断纪涵煜的脖子。他打开钱箱,把一捆捆的钞票砸过去,一字一句开口,“你不是要三十万有急用吗?我给你,一分不差的给你!我为了你大冷的天只穿一件牛仔裤拍广告,为了你卖身给一个老男人当宠物,为了你去讨好你那些狐朋狗友,只希望他们能在你有需要的时候拉你一把。我出卖身体、自尊、乃至于灵魂,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跟我最好的朋友搞在一起?带我去参加性-趴,把我丢给一群嗑药磕嗨了的畜牲玩弄?我究竟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报复我?” 成捆成捆的钞票砸在纪涵煜脸上,令他呆若木鸡震惊难。 为什么会和方佑然在一起?当然是因为他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没有用鄙夷同情的目光注视自己,没有刻意疏远自己,没有弃自己于不顾反而倾力相助。他的爱是那样真挚,热烈,毫无保留。 然而洒落一地的钞票却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人为他付出了一切,从身体到自尊,甚至于灵魂。而他却试图用一场肮脏的群-交-来毁掉他。 看着少年屈辱哀伤却依然美得惊人的面孔,纪涵煜仿佛被人狠狠扇了几十个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 “你,”再开口时,他嗓音异常沙哑,“你不是跟人说只爱我的钱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我对你爱得不顾一切?这是我的私事。我以为只要足够努力,你一定能看见我的优点和付出,然后我们两手牵手肩并肩一起渡过难关,却没想到方佑然只需几顿饭、几句安慰、几万块钱就能夺走你的心。”少年似乎觉得很疲惫,慢慢靠坐在沙发上,摆手道,“算了,现在再扯这些有什么用?只因为我说过的一句戏,你就产生了如此可怕的念头来毁掉我,纪涵煜,你的心简直烂透了。带上这些钱滚吧,有多远滚多远,我现在看见你就犯恶心。” 纪涵煜有什么脸面去拿这些钱?只要一想到这是少年牺牲自己的尊严换回来的,他就心如刀绞。再如何城府深,他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心里还有柔软的地方。周允晟为他付出的一切明明白白摆在这里,他不能不感动。 原来林承泽每天深夜才归不是为了玩;原来他当初说的想办法不是敷衍;原来他讨好自己的朋友也不是为了寻找金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自己当初为什么就看不明白?为什么凭一句话就误会他那么深,还产生那样可怕的念头?如果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他们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今再看颓然靠坐在沙发上红了眼眶的少年,纪涵煜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厌恶,只有无止境的愧疚和懊悔。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会好好珍惜他,珍惜这份感情。 方佑然终于从被子里钻出来,泪流满面的开口,“小泽,对不起!” “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带着这些脏钱立马滚蛋,永远不要再出现!”周允晟目光冷冽的看过去。 方佑然其实并不无辜,虽然林承泽有错,他抢了别人男朋友也是事实,而且林承泽收留他好几年,这些恩情是无法抵消的。在林承泽陷入艳-照-门的时候哪怕他能稍微拉他一把,回护两句,林承泽也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说到底,林承泽也是受害者,他不同情帮助对方,反而对对方彻底寒了心,这究竟是什么逻辑?真正的友谊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纪涵煜不想走,不想一刀两断,正准备开口挽留,却见自己舅舅慢慢踱步进来,眼底充斥着戾气。 “宝贝儿,说完了吗?说完了跟我回家。”他强硬的拽起少年。 “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小泽是什么关系?”纪涵煜想到了什么,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我就是他口中那个老男人。宝贝儿,如果你不说,我真不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竟然是这种形象。”他咬了咬少年圆润小巧的耳垂,见他缩着肩膀微微颤抖,宠溺的笑了,扔下一句‘马上搬出去’就搂着人快速离开。 纪涵煜足过了好几分钟才从震惊中回神,看着铺了满地的鲜红纸钞,狼狈不堪的捂住脸,眼泪滚滚而出。他似乎弄丢了此生中最宝贵的一样东西。 方佑然看见他追悔莫及的表情,不禁心下惶然。他本来以为自己为纪涵煜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是他能付出的一切,这也是纪涵煜为他动心的最大原因。然而眼下与林承泽一比,他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如果纪涵煜要分手,他该何去何从? 章节目录 410 > 周允晟一上车就捂住脸,无声大笑。三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拿出来一捆捆的砸人,那感觉果然酸爽。尤其是纪涵煜痛不欲生追悔莫及的表情,很是娱乐了他。 林承泽做了女表子,周允晟帮他规避危险的同时还偏要帮他竖一个贞洁牌坊,让纪涵煜不但无法心安理得的跟方佑然在一起,还会一辈子忘不掉他。当他的心逐渐被世俗染黑,再回忆这一段过去只会越发感觉到林承泽对他的爱和付出是多么的无私而珍贵。 从此以后,林承泽就是他床前的白月光,心口的朱砂痣,但凡想起来就痛不可遏。什么叫逆转,这才叫彻彻底底的逆转。 曹默坤见他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还以为他在哭泣,无奈地将他搂进怀里,徐徐开口,“宝贝儿别哭了,为了那么一个人不值得。” 周允晟趴着没动,也没吭声。 曹默坤继续道,“宝贝儿,你不是宠物,当然,我也不是什么老男人。我今年连三十岁都不到。” 周允晟抬头看他,睫毛上挂着几滴眼泪,这是刚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 曹默坤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想掏出香烟抽一根,想起他讨厌闻烟味,只得忍住,继续道,“宝贝儿,那个交易作废,我们重新发展一段健康的,平等的,愉快的恋情,你觉得怎么样?” 周允晟定定看他半晌,把脸埋进他怀里闷声道,“我觉得不怎么样。谁都知道你曹默坤对一个人的新鲜感最多只有三个月,我连纪涵煜都留不住,更不敢高攀你。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考一个重点大学,找一份安安稳稳的工作。” 曹默坤知道他被纪涵煜伤了心,这时候对谁都无法信任,颇有些无奈。他扒了扒头发,叹息道,“那我们从朋友做起怎么样?你也可以看看我能坚持多久。我们没有一个好的开始,却可以有一个好的未来。” 周允晟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随即快速补充一句,“那你先把我的广告费还给我。”他现在又变穷了好吗,简直算得上身无分文。 曹默坤松了口气,又有些忍俊不禁,一边答应一边亲吻他柔软的发顶。 --------------- 纪涵煜在曹家门口蹲守了一个多月,期间连大年三十都没回去,好不容易才堵住了带周允晟度假回来的曹默坤。 “宝贝儿你先回房,我跟他谈一谈。”曹默坤不喜欢纪涵煜看着自家爱人的灼热目光,沉声叮嘱道。 周允晟点头,只淡淡瞥了纪涵煜一眼就信步离开。 纪涵煜想追过去,却被舅舅冷厉的目光冻住了。 “坐吧,最近跟你那个小男朋友还好吗?” “我没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之前不是说很喜欢他吗?”曹默坤故作惊讶。 发生了那样的事,自己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跟方佑然在一起?只要看见他,就会想起洒落一地的鲜红纸钞,想起林承泽通红的眼眶,绝望悲哀的眼神。当时的场景一再折磨着纪涵煜,让他整夜整夜无法入睡。 颓然的抹了把脸,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递过去,“舅舅,这里有一百万,你放过小泽吧。” 曹默坤笑了,喟叹道,“涵煜,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送出去的宝贝还能再要回来?再说我曹默坤也不缺这一百万。实话告诉你,用三十万买断你们的感情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成功的一笔投资,我每一次想起来都想开一瓶香槟庆祝。” 男人洋溢在眉眼间的幸福感和愉悦感深深刺伤了纪涵煜,但他却无能为力,沉默对坐良久,他收起□□,一步一步走出曹家大门。 ------------------- 新学期开始了,网络上却爆出一条丑闻,造成了巨大的轰动。一群富二代举办的性-趴-被人拍下来贴在论坛里,尺度十分之大,场面十分之淫-靡,保险套、酒瓶、毒品扔的满地都是。 此时正值换届选举的关键时刻,司法部门对这些照片报以极大的关注,并迅速介入调查。周允晟早就黑进会所的监控系统,抹掉了自己和曹默坤的身影,故而这事并未影响他分毫。 王杰在课堂上被人带走了,罪名是吸毒和容留他人吸毒,同学们对此议论纷纷。 纪涵煜也看过那些照片,想到若不是舅舅去得及时林承泽也会被人压在身下欺负,就浑身上下都冒了一层冷汗。此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当初的自己怎么能用那样恶毒的方法去毁掉林承泽。 像失心疯了一样! 看见林承泽投过来的嘲讽目光,他心里一片寒凉愧悔,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想找林承泽道歉,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接下来的几堂课也都没有出现,放学的时候找人一问才知道他申请了出国留学,手续办好过几天就出发。 这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再相见了吗?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纪涵煜终于能够体会何谓绝望。 ------------------- 五年后,c国,某五星级酒店。 已经成为商界新贵的纪涵煜带着女秘书走进大厅,宴会主办方立即上前打招呼。时年二十二岁的他已经长得非常高大,188公分的健硕身材穿什么都像杂志封面走出来的模特,五官也退去青涩变得英俊不凡。 他端着香槟站在那里,仅一个忧郁的眼神就能让人迷醉。 “我的领带没系歪吧?”他低声询问自己的秘书,然后频频看向门口。 “没有,你这一身简直帅呆了,帅我一脸啊老板!”秘书拍马屁的功力十分强大,却没惹笑纪涵煜。 他看着某一个方向愣住了,表情慢慢变得阴郁。 “我过去一下。”他放下酒杯,大步走过去,将一名端着托盘的服务生拽进角落。 “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干什么?”他咬牙切齿的逼问。 “我,我听说小泽会来,我想见一见他,向他道歉。当初是我对不起他。”方佑然眼睛红彤彤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纪涵煜却丝毫不被他哀伤的神情打动,凶狠道,“他不需要你的道歉,你只会让他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别打搅他好吗?也别来打搅我,算我求你!” “我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那你呢?你在他心目中又是什么形象?你才是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方佑然不甘的驳斥。 纪涵煜不说话了,慢慢放开他衣领,面如死灰的走出去。 “老板,你没事吧?”秘书担忧的扶住他胳膊,正准备劝他去套房休息片刻,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喧闹,隐约有人说道,“是曹总来了,还有林承泽。” 秘书对曹总没兴趣,却是林承泽的脑残粉,立即把老板抛到脑后,垫着脚尖伸长脖子探看,咋咋呼呼道,“是林承泽啊,国际顶尖男模林承泽啊,我的男神!” 主办方迎了上去,人群四散,露出青年妖孽一般俊美的脸庞。他与身边的高大男人穿着同款式的西装,戴着同款式的对戒和手表,互相对视时温情脉脉,叫旁人难以插足。 女秘书扶着额头做了个眩晕的动作,向boss安利自己的男神,“老板,你看过林承泽刚出道时拍的广告片吗?就是最经典的那款靡之香水啊!天啊,男神的颜值简直突破天际!广告一播出,靡之香水就卖断货了,我抢破头都没抢到!” 记得,怎么不记得?他之所以会拍那支广告全都是为了我。纪涵煜露出恍然的表情。虽然广告无法在国内播出,但在欧美市场造成的震动依然传回国内。纪涵煜在网上拷贝了一份,每当深夜难眠的时候就打开来反复的看,仿佛少年从未离自己远去。 林承泽讨厌吃青椒的模样,喝牛奶时留下一圈奶胡子的模样,回到家胡乱蹬鞋子扔书包的模样,思考时咬笔头的模样……最后两个月的相处时光,他以为自己没留意,实则早已被少年深深吸引,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举止都镌刻在心间。 当初以为不在意,甚至于鄙夷的记忆,如今却变成了鲜明的,挥之不去也永远挽回不了的遗憾。他在失去以后才惊觉,那时的少年究竟有多么率真而可爱。如果能好好珍惜,现在的他们又会是怎样快乐的光景? 当纪涵煜陷入回忆追悔莫及的时候,秘书的话却又狠狠在他心头扎了一刀。 “男神不但颜值爆表,连人品都无懈可击。当初曹总出车祸有可能瘫痪的时候,他竟然主动出柜,表示会照顾曹总一辈子,简直太痴情了。曹总参加访谈节目,主持人问他是如何重新站起来的,曹总说他有一次翻看男神的手机,发现自己的名字被设定为‘不灭的爱人’,他受到极大的鼓舞,这才振作起来。看完那期节目我都感动哭了,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男神还能对爱人不离不弃风雨同舟,曹总简直太幸运了。老板,你说是不是?” 秘书捧着心口看向自家老板,却发现他眼眶一片潮红,隐隐还有泪光在闪动。 “我去一下洗手间。”纪涵煜匆匆离开大厅,找到一个无人的房间,像只困兽一般痛哭失声。他终于知道,自己失去的是怎样一份真挚而又热烈的感情。那些幸福本应该唾手可得,却被他毫不留情的丢弃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像当初的少年那样倾尽一切的爱着他。 他痛悔,却无力挽回。 章节目录 411 > 纪涵煜十二岁生日的时候,父亲带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回到家,牵着他们的手走到他身边,告诉他这是你的弟弟妹妹,你要照顾好他们。 纪涵煜还在呆愣当中,母亲忽然掀翻了巨大的生日蛋糕,像个毫无教养的泼妇一般怒骂起来。 她说纪明轩你算什么东西,你不看看你一个满肚肥肠年近五十的老头子,人家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凭什么给你生孩子。你以为你是人家的真爱吗?没了曹家的支持,你他妈什么都不是!带着这两个野种给我滚! 父亲的脸色涨得像猪肝一样,纪涵煜看了感觉十分好笑,于是就笑了。 父亲被惹怒了,指着他嘲讽道,“兔崽子你笑什么?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妈骂他们是野种,她自己还是曹家的野种。没有纪家的万贯家财,别人凭什么整天围着你打转?吃了我的拿了我的,还跟我作对,不知好歹。” 他当时对这番话嗤之以鼻,心里却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印记。正因为这样,在听见林承泽说只是爱上自己的家世的时候,他才会那样愤怒,然后兴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 他告诉林承泽纪家破产了,自己无处可去,表面上装得非常颓废,其实心里正在痛快的大笑。纪家的确破产了,所有觊觎那份家产的私生子们估计正躲在被子里哭泣,但对他而却毫无影响。 母亲嫁入纪家的时候,外公赠给她一大笔现金,足够他们母子花用一辈子。他向母亲要了两百万,在舅舅的帮助下办起了工厂,效益很不错。 他装作身无分文的样子敲响了林承泽的家门,希望他能收留自己。林承泽答应了,却开始疏远他,反而对他的朋友大献殷勤。纪涵煜在一旁看着,心里冷笑。他以为林承泽已经掉入了他的陷阱。 他本想住几天就走,却在短短的三天内被方佑然的无私关怀打动,又留了下来。他一边蓄意接近方佑然,引他入怀,一边把林承泽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希望他掉入那浮华而又糜烂的陷阱。 林承泽很不耐烦应付他的朋友,纪涵煜看得出来,却每次都随叫随到。纪涵煜当时想着,林承泽为了钱果然什么都能忍受。但后来的发生的事告诉他,他之所以能够忍耐,却全都是为了自己。 纪涵煜以为方佑然给予他的才是最纯粹的爱,却没想到林承泽的爱比他更纯粹,更不顾一切。他就像一团烈火,为了所爱的人愿意把自己燃烧成灰烬。当他爱着你的时候,他连自己的灵魂都愿意奉献出来。 这曾经是纪涵煜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却在不经意间被他毫不在意的丢弃了。 他与方佑然上床了,看见忽然出现面色铁青的林承泽,他竟然没有丝毫歉疚。为什么他会没有歉疚?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纪涵煜无数次的站在当初的自己面前,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他,怒骂他,甚至想打醒他。 鲜红的纸钞扔了满地,那样刺目,那样嘲讽。纪涵煜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站了许久,然后跪下去,一张一张捡起来,边边角角全都抹平。拿着这些钱就像拿着一块烙铁,掌心被烫的发痛,但他却不能扔掉。 他必须把它们全都还回去,百倍千倍的还回去,然后把林承泽换回来。 直到了这一刻,他才回想起与林承泽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才恍然明白为什么他那么讨厌他的朋友,却还是耐着性子与他们周旋。他只不过希望他们能在自己困难的时候拉自己一把,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自己。 纪涵煜不敢去想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艰辛和泪水,更不敢去想当自己把他留在性-趴任人糟蹋的时候,他究竟是什么心情。 方佑然帮他整理好纸钞,忽然抱住他痛哭失声,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原本该让他疼惜的泪水,现在只会让他觉得恶心。与林承泽的不顾一切比起来,方佑然那点付出又算什么呢?自己又为什么会被他打动?只是因为他比林承泽更会表达感情吗? 林承泽是那样骄傲,总是说先爱的人就输了。纪涵煜当时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复强调这句话,现在才知道,他在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早就输了,但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承认,所以他告诉别人他爱的只是自己的钱。 多别扭的性子,却又那样可爱。纪涵煜笑了,却流出了眼泪。他一把推开方佑然,嘶吼着让他滚,永永远远滚出自己和林承泽的世界。 “我看见你就恶心,但是我比你更恶心!”他睁着血红的双眼这样说道。 林承泽消失了,任由纪涵煜怎么找都找不到,不得不蹲在曹家门口等待。过去的他对曹默坤只有佩服和感激,现在的他则满心怨恨。 为什么明知那是我的男朋友,你还要来抢? 曹默坤讽刺的笑了,他说用三十万买断你们的感情是我做过的最成功的投资。 纪涵煜拿他毫无办法,走出曹家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告诉自己一定要变得强大,比曹默坤更加强大,那样才能夺回曾经的爱人。 林承泽最终还是消失了,彻彻底底。从那以后纪涵煜患上了失眠症,依靠越来越过量的药物撑过了最痛苦的三个月。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一位朋友在手机上点开一个视频让他观看,态度很神秘。他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然后愣住了,抢过手机,贪婪的凝视着屏幕上诱人堕落的魔魅少年。林承泽,那是他心心念念的林承泽,让他痛悔不堪又爱而不得的林承泽。 “这段广告在网络上都传疯了!妈的,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林承泽长得这么妖孽!你把他介绍给王杰却不介绍给我,你小子不够意思啊!嗐我说,他曾经是你的男朋友吧?这样的尤物,你怎么舍得送给别人?你也太有魄力了……” 纪涵煜不等他说完就狠狠一拳头砸了过去,眼里充斥着无尽的仇恨。 你怎么舍得?你怎么舍得?他也曾无数次的质问自己,你怎么舍得!你简直该死! 听说买一瓶靡之香水就能得到林承泽的一张海报,纪涵煜连课都不上,狂奔到最近的百货商场。柜台周围挤满了人,每个人都疯狂的叫喊着给我一瓶。他被人挤了出去,好不容易排到最前面,售货员告诉他卖断货了。 他无法形容当时那种巨大的恐慌感,就仿佛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永远别想再触及林承泽的点点滴滴。 他游魂一般走到商场外,站在台阶下发呆。抬头仰望,led显示屏正在播放国际顶尖设计师奥兰多的专访。他说林承泽是他的美神,是湖畔边垂影自顾的纳西塞斯,是执壶为众神斟酒的甘尼美德,他的容貌能让众神之王也为之倾倒,如果你不爱他,那简直是种罪过。 最后一句话让纪涵煜痛彻心扉。他不是不爱,只是发觉的太晚。 屏幕上出现了林承泽的照片,许多人停下来抬头仰望,甚至连路边的汽车都放慢了速度。他们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艳和渴慕。 纪涵煜不敢再看,恍恍惚惚的离开了,通过朋友的关系终于买到几瓶靡之香水,把林承泽的海报贴满房间,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从那天开始,他渐渐能够入睡,梦却多起来。 他拼命的工作,希望能尽快追上曹默坤的脚步。他成了商场的新贵,各种各样的美人环绕在身边,却再也无法激起他哪怕一丝的关注。如果你曾经拥有天下最珍贵的宝物,那么当你失去它以后,你会发现再也没有别的人或物能入你的眼。 林承泽是最好的,谁也无法取代。 谈完一笔大生意,纪涵煜疲惫的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挂满墙壁的林承泽的照片。就在这个时候,电视新闻报道说曹默坤出车祸了,下肢严重损伤,有可能会瘫痪。纪涵煜愣了好几分钟,然后心底不可抑制的升起一股隐秘的喜悦。 曹默坤倒下了,是不是代表自己又有了机会。林承泽现在是什么心情?彷徨无助?不行,我必须尽快赶到他身边。 纪涵煜立即站起来收拾东西,把衣柜全都掏空才找到一件最体面的西装换上。他拎着箱子来到机场,买了最近一张飞往f国的机票。 离登机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候机室里的广告屏出现了林承泽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他看上去很憔悴,眼睛却亮的惊人。 他在所有媒体面前出柜了,神色坚定的说,“曹默坤是我的恋人,我爱他,所以永远不会放弃他,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 在这一刻,曹默坤成了全世界人民诅咒的对象。纪涵煜听见坐在自己隔壁的几个小女生伤心的哭起来,一个男人愤怒的踢打广告牌,说这不是真的,是愚人节的玩笑。在这个世界上,疯狂爱慕林承泽的人许许多多,他却只爱那一个。 纪涵煜笑了,笑着笑着竟流下了眼泪。他想自己凭什么认为在这个时候林承泽会需要自己?凭什么认为曹默坤落难了,他就会接受自己? 他是林承泽啊,一旦爱上某个人就至死方休的林承泽!被他深爱的人将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退了机票,纪涵煜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正坐在林家的餐厅里,帮林承泽把青椒一根一根挑出来,见他吃得急了,连忙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喂给他喝,然后吻上他沾满奶渍的红唇。林承泽的手臂缠绕在他脖颈上,桃花眼里满是潋滟而迷蒙的水光,那么美,那么缱绻…… 纪涵煜带着甜蜜的微笑醒过来,环顾空旷冷寂的房间,又被带回令人绝望的现实。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厌恶林承泽,却要用余下的全部生命去爱他。 他总是想着或许该走出来了,却又一天比一天陷得更深。林承泽早已把他远远抛下,他却还困在泛黄的记忆中,永远也走不出来。 林承泽的爱像一团烈火,早已把他的灵魂焚烧成灰烬,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章节目录 51 > 这一次,周允晟与曹默坤几乎是同时陷入长眠,再醒来已经在星海空间里了。命运脱轨后的狂暴能量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股流入周允晟的识海,一股却不知所踪。 周允晟极力展开感知,依然无法查探能量的去向。 难道他也有一个空间,像自己的星海空间一样,独立于主神的世界?这是周允晟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为了确定爱人是不是每一次都会跟随自己进入轮回,周允晟这次没有休眠,而是立即投入下一个世界。 如今的他正躺在古色古香的拔步床上,床边趴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小丫头,博古架上的香炉内冒着青烟,带出一股甜腻的气味。 周允晟避开小丫头穿衣下床,一边灭了香炉一边查阅智脑传送过来的资料。 这个世界很奇特,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哥儿,所谓的哥儿就是能生孩子的男人,外形看上去与男人无异,身上某处地方却有一颗朱砂痣,朱砂痣的颜色越纯正代表哥儿的生育能力越高。 这个国家叫褚云国,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女人的生育能力越来越低,要么几十年甚至一辈子不孕,要么怀的都是男胎,没有女胎。眼看国家人口少到了即将绝后的程度,朝臣们急了,将之归结于皇帝立了男后触怒上神的缘故,强烈要求皇帝处死男后。 皇帝深爱男后,自然不肯答应,于是建了一个祭天台向上神祷告。上神感动于他的诚心,降下一道光柱在男后肚子上,男后就产下了褚云国第一个哥儿。 女人大多只能孕育男胎,哥儿却能孕育男胎女胎和哥儿,且生下的孩子一般都漂亮聪慧,身体健康,故而在褚云国,哥儿是十分受欢迎的存在。为了确保人口增长,褚云国的皇帝颁布律法,规定但凡是哥儿,年满二十必须婚配,无婚约者,当地衙门有权力为其指定一位夫婿。 周允晟进入的这具身体就是个哥儿,名叫朱子玉,眉心中间有一颗淡粉色的朱砂痣,表示他的生育能力十分低下,只比女人好那么一丁点。由于周允晟有一来就把原主的身体数据调节成最优的习惯,眼下这颗朱砂痣已经变成了鲜血一般的深红色。 周允晟对着镜子打量朱子玉,自嘲的笑了。他自诩能力绝强,什么都会,只除了生孩子,这下可好,终于成万能的了,连孩子都会生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把身体数据调节回去,一是因为健康和力量是他最基本的依仗,二是因为这朱子玉虽然是个哥儿,现在的朱家却只有他的贴身丫头翠儿和奶娘卢氏知道这个秘密。 朱子玉的父亲一辈子只得了他一个孩子,担心他生育能力低下,不被夫家待见,还保不住偌大的家业,便把他的朱砂痣遮了起来,当成男人养大。三年前,朱家夫夫出门探亲,途中遇见山匪被杀害了,家业就由朱子玉继承。 朱家所在的青岷县离京城不远,交通便利土地肥沃,是一座十分富裕的县城,而朱家在当地置有万顷良田,可谓是富甲一方。 朱子玉从小被当成男人养大,能力和手段是一等一的,故而外界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若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不穿越过来,他这辈子想必活得十分舒坦,偏偏主角受穿过来了,朱子玉立刻降格为恶毒男配,最后被炮灰掉。 没错,这是一个穿越耽美种田文世界,主角受附身在一个名叫章书林的哥儿身上,手腕一颗红艳艳的朱砂痣让他在当地很受欢迎。但他家穷,又有一群极品亲戚,所以到了17岁还未找到夫婿。为了保护包子父母和聪明年幼的弟弟妹妹,主角受发愤图强,种田淘金,终于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地主。 而朱家就是他发迹路上的一个绊脚石,被他的忠犬攻一脚踢到天边,化成了一颗流星。 周允晟醒过来的时候,朱子玉已经得罪死了章书林,抢了他养家糊口的财路不说,还威胁要毁了他弟弟科举晋升之路。而现在的章书林早已把受伤失忆,现在是侯府世子,将来会成为权势滔天的顾命大臣的忠犬攻捡回家救治,想必已经培养出了感情。 等忠犬攻恢复记忆,就会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八抬大轿前来迎娶主角受,主角受的弟弟也会高中状元,平步青云。 然后朱家就惨了,被爱记仇的主角受的弟弟和忠犬攻一脚一脚踩进泥里。其间朱子玉哥儿的身份被主角攻看破,指使官府将他随意许给一个赌棍,不但万贯家财被耗空,还被辱骂虐待,过得猪狗不如。 总之现在的朱子玉有多风光得意,将来的朱子玉就有多凄惨落魄。所以,周允晟这次的唯一任务就是保住朱家家产。 顾命大臣,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这可不好对付。周允晟一边思忖一边将面脂涂在朱砂痣上。 “呀,少爷您醒了怎么不叫我?”趴在脚凳上的丫头姗姗醒来,连忙走到铜镜前往里一看,惊呆了,“少,少爷,您的朱砂痣怎么变颜色了?” 似鲜血一样纯正的深红,是小丫头从未在其他哥儿身上见过的。要是少爷打一出生就是这种颜色,何愁找不到好夫婿,老爷何苦要隐瞒身份将他养大。 “我也不知道怎得,今儿一醒来它就变成这样了。你帮我把面脂调浓一点,现在这种太稀了,遮不住。”周允晟将盒子递过去。 小丫头从震惊中回神,一边倒了些肉色的脂粉进盒子里搅拌,一边迟疑开口,“少爷,大概因为您身体调养好了,所以朱砂痣的颜色就变了。少爷,您不但长得好看,连朱砂痣的颜色都如此纯正,就是嫁给达官贵人也不是没可能的,到时候看谁还敢觊觎朱家的家业。” “翠儿,你想得太简单了。”周允晟淡笑摆手,“焉知达官贵人就看不上你的家业?达官贵人就一定人品高尚?靠人不如靠己,朱家的家业还是我自己守着比较放心。” “可是少爷您不能一辈子都一个人过啊,那多苦!” “我不会一个人的,有人在等我。”周允晟笃定道。虽然不知道对方变成了谁,但是他冥冥之中自有感觉,他们一定会再次相遇,相爱,相守,像过去的每一世。 翠儿闻听此嫣然一笑,将调好的面脂细细涂抹在朱砂痣上,直至一点痕迹都看不出。 周允晟吃罢早饭,前往书房查看账薄。他的大脑堪比性能最强大的计算机,只需哗啦啦一翻,出项进项便已自动简化为表格储存在脑海中。 大约一刻钟后,他就已经掌握了朱家的所有情况,正准备让翠儿磨墨制一个产业总表,却听见房门被敲响了,朱家的大管家朱老四在外求见。 朱子玉这个人被朱氏夫夫宠坏了,性格十分霸道强势自私自利,也因此,鱼肉乡民强取豪夺之类的事儿平时没少干,而朱老四就是他最得力的爪牙。 这次朱老四就是奉命去章家抢夺章书林制作皮蛋的秘方。章书林正是靠卖皮蛋赚取了第一桶金,本还打算攒点钱送弟弟去县城读书,顺便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哪料到朱家硬向他索要秘方,还不准他再卖,打算垄断这条财路。 章书林当然不愿,但他的弟弟张家瑞就快参加院试了,若是不向朱家妥协就找不到保人推举,平白失去了资格。 为了弟弟的前程,章书林只得忍气吞声。 眼下,朱老四正将这张‘罪恶’的秘方奉到朱子玉跟前,本以为会得几句夸奖,哪料却听东家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制作皮蛋的秘方,少爷您不是说让我去弄来?” “有这回事?” “少爷您贵人事忙,许是忘了。” “不过一点蝇头小利而已,我却是看不上,你退回去吧。”周允晟摆手。 朱老四也不追问,答应一声就下去了,却没退还秘方,反而打着东家的旗号让自家婆娘腌好皮蛋拿去售卖,委实赚了一笔。 接收了朱子玉记忆的周允晟哪会不了解朱老四贪财的性格,遣退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必定会这么干。如此便正中他的下怀。 他如今只是个小地主,得罪不起权贵,刷好感度是一定的,却不能简单直接的凑上去刷,那样太low,效果也不好,必须有点技术含量。且让主角攻受先仇视着,反正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通过007传送过来的资料,他知道接下来的几月将有一场大旱灾,主角受最先堪破天气变化,提醒乡民们储存粮食,救了许多人。朱子玉信是信了,并且也储存了许多粮食,却在危急时刻以高价出售,大赚国难财。正因为他的做法有违道义,流民和土匪抢掠他的庄园的时候,忠犬攻麾下的军队并不肯前去救援,差点让他命丧刀口。 这是朱家败落的一个转折点。 当然,眼下则成了周允晟自救的转折点。 舒舒坦坦的过了将近一个多月,眼看旱灾就要爆发,周允晟终于换上一件淡青色长衫,前往田地里查看收成。 “东家好。” “东家您来了。” “东家您准备上哪儿,要不要小的带路?” 劳作的佃户们见了他纷纷点头哈腰卑躬屈膝。 “你们忙吧,我就随便看看。”他走了两步,见章家的水田里站着一名体格高大、相貌俊伟、肌肉勃发的男子,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位应该就是用兵如神权倾朝野的神威侯世子秦策了。 对方也皱着眉头看过来,目光锐利。 章节目录 52 > 即便失去记忆,沦落为乡野村夫,神威侯世子的气势却半点不减,此刻剑眉紧皱,薄唇紧抿,凤眼微眯的看过来,被他无形施加在空气中的威压令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然而周允晟却不是普通人,伸出指尖,微抬下巴,点着他道,“我可曾得罪过你?” 青年的皮肤很白,被阳光一照便似一尊羊脂玉雕成的人偶,不见半点瑕疵;偏偏嘴唇却很红,红得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无法移开视线;本就俊美非凡的五官还配了一双波光潋滟神采奕奕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过来时漂亮极了,也傲慢极了。 如果他是个哥儿,上门提亲的人恐怕会把朱家的门槛踩烂。 秦策看着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两行诗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过可惜了,这位公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品行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思及此处,秦策冷漠的移开视线,继续弯腰锄地。 周允晟并不打算逮着他不放,见他不答便作罢,捡起一个土坷垃捏碎,查看干旱的情况。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小黑,快上来吃饭!” 由于秦策失去记忆,而且皮肤黝黑,章书林就自作主张替他取名小黑,又见他身强体壮武艺高强,便打算将他招成上门郎好对付一帮子极品亲戚。 故此,他对秦策先就存了一两分旖旎情思,照顾的可谓是无微不至。 秦策闻听呼唤立即扔掉锄头上了田垄,冷峻的眉眼稍微融化,露出温柔的神色。周允晟似有所感,直勾勾的看了过去,他在想,这秦策会不会是自己的爱人。 那人来历十分神秘,且还次次都会失去记忆,有时候是主角,有时候是配角,有时候是炮灰,实在拿不准他这次又会变成什么。偏偏周允晟只有亲密接触的时候才会有所感应。 眼下他想辨认秦策的身份真有些难办,总不能上去强吻吧?万一不是的话,将来朱子玉的下场可能会更惨,那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周允晟想得出神,被秦策冰冷的眼刀刺了一下才回过味来,自然的转移视线看向主角受,心中否定道:对自己这样冷淡,应该不是那人。 主角受的长相只能算是清秀,但温润如玉的气质却十分吸引人,再加上他手腕上红彤彤的朱砂痣,身价立马暴增。无奈他家境实在是太贫寒,又有一帮难缠的极品亲戚拖后腿,所以长到17岁还找不到婆家。 此时主角受也看见了他,脸上的微笑立即被厌恶憎恨取代,鼓着眼睛瞪过来。 周允晟拍掉掌心的泥土,挑眉道,“我可曾得罪过你?” “我乃章家书林。”主角受委婉的答道。 “章书林?我应该认识你?”周允晟略微扬了扬下颚,艳丽的五官让他无论做什么表情都显得傲气十足。 夺了自己的秘方,转眼就把自己忘到脑后,对自己来说攸关生死存亡的大事,在他眼里恐怕不值一提吧?真是万恶的有钱人! 章书林恨不得扑过去掐死对方,却被秦策握住手腕暗施告诫,不得不吐出一口浊气,平静回话,“东家贵人事忙,怎会认识我这种小人物?我不过看见东家在此,特意上来打个招呼。东家吃过了吗?不如与我们一块儿用一点?”边说边掀开竹篮的盖子,露出里面的烧饼、腌菜、煮鸡蛋等物。 周允晟瞥了一眼,似在嫌弃,然后一不发的转身离开,把章书林气了个倒仰。秦策握住他手腕,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朱砂痣,无声安慰,这才让他恢复平静。 两人咬着烧饼,用嘲讽的目光盯着走路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摔下田垄的青年。 “本来我还打算告诉他近期会有大旱,让他多储备些水粮的,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章书林哼笑道。 “朱家乃巨富之家,每年必定存储有大量粮食,然后把仓库里的陈粮卖出去。你委实不用为朱家操心。”秦策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哎,这究竟是什么世道?遇上天灾,受罪的永远是穷人。”章书林沮丧的叹了口气,复又想起自己一个gay,来到这个男男能光明正大结婚生子的地方,也算是有失有得,便又释然了。 秦策不说话,拿起最后一个鸡蛋,剥好以后递到他嘴边。他小小咬了一口,然后将余下的一气儿塞进男人嘴里。 在主角攻受浓情蜜意的时候,周允晟已经坐马车回到朱家,换了便服前往餐厅用膳。 “少爷,这就是章家卖的卤味,所有品种我都买了一样,您快尝尝。”卢氏将一个个碗碟摆放在桌上。 “这是卤猪肉。” “这是卤豆腐。” “这是卤千张。” 周允晟每夹一样,卢氏就介绍一样,害得翠儿直咽口水,赞叹道,“也不知章家怎么来那么多奇巧心思,专往这吃食上面捣腾,还真捣腾出许多稀罕玩意儿。上次的皮蛋就不说了,这回的卤味那真是咸香可口,回味无穷。若不是章家弄出了卤大肠,我竟不知道那臭烘烘的玩意儿是能吃的,且还如此好吃。对了少爷,听说他家在县城里盘了一家小店,卖什么火锅,改天您带翠儿去尝尝鲜好不好?” “真那么好吃?”周允晟放下筷子,嗤笑道,“我觉得不过如此,小茴香放少了,桂皮却放多了,若是在卤汁里再加两只蛤蚧,三个罗汉果,五钱香菜籽,味道还能更好。” 翠儿听了什么食欲都没了,白着脸道,“少爷,您没说错吧?蛤蚧那可是晒干的壁虎,是治疗肺壅上气的中药,还能用来做菜?扔进锅里不都发臭了吗?” “小丫头没见识。”周允晟扔掉手绢,斜睨了翠儿一眼,笑道,“章家这卤味里的配料绝大多数都是中药,别看中药味道古怪,若是调和得当,也能造就无上美味。章家的卤味被人传的神乎其神,我本以为有多好吃,如今看来也不过吃一个新鲜罢了。翠儿,拿纸笔来,我把配方改进改进。” 翠儿将信将疑的拿来纸笔,问道,“少爷,这卤味里放了什么作料,您都吃得出来?”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从小味觉就十分灵敏,莫说吃出卤味里的佐料,便是一杯茶,我也能品出煮茶的水来自哪一口井哪一条河。”周允晟飒然一笑,端的是俊逸风-流。 翠儿不疑有他,立即铺纸磨墨,颇为期待。 周允晟重新写了一张配方,还将熬制方法也细细批注在旁,第几刻钟的时候放哪种佐料,用量多少,熬到什么程度取出放凉,如何下刀切割装盘等等均有严格规定。 写完配方又唤来朱老四,让他把佃户的租子从原来的五成改成三成。 每五成租,朱老四要暗地里克扣两成,。如今东家减成三成,那他岂不是要喝西北风?若是旁人便会暂时收敛一点,但他胆子早就被朱子玉养成了雄心豹子胆,转头不但没减租反而又加了一成,改收六成,如此便可比往日还多捞一成。一时间惹得乡民们怨声载道。 他的所作所为周允晟全都知晓,却并不戳破。朱老四是他钦定的黑锅侠,对方如此行事无忌,反而正中周允晟下怀。 ------------------- 厨子拿到配方后也算尽心,花了三日三夜功夫做好几盘卤味,自己略尝一口,随即睁圆眼睛,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 “虽然卤味是章家研制出来的,但被东家这么一改,味道堪称绝世佳肴。依我看,摆上御宴都绰绰有余!”厨子对翠儿竖起一根大拇指。 翠儿正捻着一块卤鸭脖子啃呢,压根没功夫搭理他,吃罢舒服的直叹气,扔下一张配方叮嘱道,“这是少爷改好的火锅底料配方,你赶紧弄出来,晚上大家都要吃火锅。” “好嘞好嘞,翠儿姑娘只管申时的时候过来取膳。”厨子迫不及待接过配方查看。 拎着香喷喷的午膳来到餐厅,翠儿一边摆放一边好奇的问道,“少爷,经由您改过的配方,味道可算是一等一的好。章家的卤味既然那么赚钱,不如咱家也开一间卤味店?还有他那火锅,肯定也没您改过的好吃,火锅店也开一家如何?” “小丫头莫要太过贪心。”周允晟倒了一杯酒小酌,漫不经心的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既然卤味和火锅是章家研制出来的,咱们何必去跟他争。我好得只是口腹之欲,并非钱财。天下那么大,哪能让你把所有的钱都赚干净?活得自在才是正理。” 翠儿一想也是,便歇了心思。 周允晟喝着小酒,佐以卤味,慢慢便有些微醺,眯着眼睛回忆主角受的金手指。主角受在现代是个厨师,对吃食颇有研究。然而褚云国却是个烹饪技术非常落后的国家,吃食种类十分单调,莫说卤味、火锅、包子、饺子等传统美食,就连生抽、老抽、豆瓣酱等调味品都没发明出来。 主角受了解情况后大喜过望,从此研制美食美酒,走上了发家致富的道路。而这个金手指也帮他牢牢掌握住了吃货忠犬攻的胃和心,让他成为了人生大赢家。 周允晟原本以为主角受的厨艺有多么高超,买来卤味一尝,顿时明白所谓的厨艺很有可能是‘路边摆摊卖宵夜’的水平。章书林出身平凡,真正的顶级美味,他可能两辈子都没尝过。 亏得自己对章家出品的美食抱有这么大期待!周允晟将杯中酒饮尽,转而思考最紧要的问题:看样子秦策已经对章书林产生了好感,如果是那家伙,他绝不可能喜欢上除了我以外的人。所以秦策应该不是他,那么会是谁呢?他不会变成了某个路人甲吧?天下这么大,该上哪儿去找? 章节目录 53 > 所幸每一次轮回,爱人的基本数据都不会产生太大的偏差,只要照着身高190公分;身材健硕;长相阳刚俊美;略微有不良嗜好,譬如抽烟、嗑-药、控制欲强、偷窥癖等等这四点去找就好。依现在的情况来看,最有可能的人选应该是秦策,但秦策已经与主角受产生了感情,冷冰冷的俊脸只有见了主角受才会融化,所以周允晟不愿意相信对方会是自己的爱人。 于是他暗搓搓的让人去打听这种类型的男人,叫卢氏和翠儿以为他恨嫁了,很为他心疼了一把。 人还没找到,旱灾却先爆发了,周允晟只得暂且将寻人计划搁置,专心应对接下来的一系列变故。 这日,他受里长邀请前往田间查看。 里长指着枯死一片的稻田,痛心疾首的说道,“少爷您看,今年的粮食恐怕保不住了,大家现在连一顿稀粥都喝不上,眼看就要饿死了。您是不是把租子减免一点,给大家留条活路?” 周允晟不说话,拧着眉头在田间转了一圈。许多人知道东家要来,站在不远处观望,若是里长露个笑脸,大家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若是里长愁眉苦脸,想来今年又没粮食又要交租,只能回家卖儿卖女了。 走完所有稻田,又看了看天色,周允晟徐徐开口,“想来近两个月都不会下雨,粮食确实保不住。如此,今年的租子就全免了吧。” 里长大喜过望,还未来得及道谢,却听随同前来的朱老四焦急劝阻,“可是少爷,咱们家也没有余粮了,还要养活那么多下人。如果他们不交租,咱们家也支撑不住啊。不如就减个一成吧,您看怎样?” 周允晟听罢露出为难的神色。里长一下子陷入绝望,用力握拳,恨不得把朱老四痛揍一顿。 耳力非凡的秦策正站在不远处倾听几人谈话,本还为朱子玉的好说话感到惊讶,如今看了朱老四的表现,猜测两人有可能在演双簧,一个唱白脸一个□□脸,目的就是为了推脱里长减租的请求。还真是一对狼狈为奸狼心狗肺的东西。 思及此处,他冷笑一声就打算离开,却听青年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说全免,你说减一成,你以为老朱家是谁在做主?支撑不住就节衣缩食,还支撑不住就遣散奴仆,我老朱家养不起比我朱子玉还能摆谱的奴才!” “少,少爷,我只是提个建议罢了,并非替您做主,请您莫与小人计较!”朱老四被他阴测测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连忙冷汗淋漓的作揖赔罪。 周允晟哼笑,耷拉着眼皮乜他一眼,这才看向里长拍板道,“今年的租子全免了,这话是我说的,你去告诉乡亲们吧。” 里长从绝望到狂喜,差点掉下泪来,立即跪下给东家磕了个响头,然后跑走了,边跑边喊,“东家说今年的租子免了,大家伙有存粮的不用再攒着了,赶紧拿出来给孩子垫垫肚子吧。” “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东家真是大好人,天大的好人啊!” 朱子玉所过之处,不断有乡民跪下磕头,而他只是淡淡摆手,末了睨视朱老四冷哼一声,吓得对方差点没瘫成烂泥。 原先瞧这朱子玉只觉得他面目可憎,而今再看,他却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反而心存仁善。那总是微微扬起的下巴;似翘非翘,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的红唇;动不动就斜睨过来,生气时越发晶亮的桃花眼都显得特别可爱。 秦策削薄的嘴唇不由自主的勾了勾,朝对方大步走去,还未走近,却见他脸色微变,拧着眉头注视一群小孩。 只见一群孩子正围着一个小乞丐拿石头追打,嘴里骂骂咧咧的很难听。因为事先得了章书林的警告,章家村的人其实多多少少存有粮食,日子比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过得舒坦。有了粮食大人舍不得吃,多数喂给孩子,所以章家村的孩子也不像别村的孩子,面黄肌瘦连路都走不动,反而蹦蹦跳跳十分活泼。 但因为长辈总是念叨粮食不够吃,快饿死等话,他们对讨饭的乞丐就特别仇视,大点的他们不敢欺负,看见这个小乞丐就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章书林来了以后,章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家里顿顿都能吃上大米饭。他的两个妹妹穿戴比别家姑娘体面很多,平时没少受同龄孩子挤兑,此时见小乞丐被欺负,便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叫来张家瑞赶走一群孩子,拿了两块米糕递过去。 小乞丐一叠声儿的道谢,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周允晟默默看完这一切,招手唤来村长,“让你们村子里的人赶紧躲到山上去,杀身之祸就要来了。” 村长吓呆了,正欲开口询问就听背后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朱公子何出此?”却是信步走来的秦策。 “你瞧那孩子,浑身上下遍布矫健肌理,看着虽瘦,实则非常强壮,可见平时吃得很好,并非朝不保夕的乞丐。他方才被孩子们围堵,躲闪时颇有章法,下盘也很稳当,应该习过武艺,且在绑腿里藏了一把匕首。” 村长仔细一看,果然发现小乞丐的绑腿里微微有点隆起,其形状应该是一把刀具。 “一个孩子乔装成乞丐,怀揣利器来你们村,为的是什么?方才那小姑娘给他米糕,他眼里闪过贪婪和狠戾,怕是来者不善。我听说北边的涪陵县比我们这儿灾情更严重百倍,许多人卖儿卖女落草为寇,专门洗劫附近村庄。那孩子怕是流寇派来踩点的。你还是赶紧组织村民们上山躲一躲,免得死的不明不白。” 流寇来袭这件事周允晟通过智脑已经事先知道,却不了解具体的时间段,方才看见那孩子,他才惊觉可能就在这几日。所幸他在朱家废弃的枯井里挖了一个巨大的地窖用来储存粮食,除非流寇掘地三尺,否则绝不会发现。 村长吓坏了,一边抹汗一边就要去告诉村民,却又被东家叫了回来,“等等,你们上山的时候不要带走太多粮食,好歹留一些在家里。” “为什么?不带走粮食难道便宜了流寇?”一直默不啃声的秦策忽然问道。 周允晟桃花眼一瞪,斥道,“你是蠢货吗?把粮食全都带走,让流寇白跑一趟,他们岂能善罢甘休?届时把整个山头平掉也会把你们抓出来泄愤!究竟粮食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自个儿掂量吧!”话落又是狠狠一瞪,甩袖子走了。 生气的时候眼睛更漂亮了,秦策不由自主的暗忖,随即招手唤来张家瑞三兄妹,带着他们回去收拾东西。他虽然失忆了,但生存的本能还在,朱子玉说得那些话他心里一清二楚,却莫名其妙的想多逗逗他,欣赏他瞪圆眼睛时傲气的小模样,即便被骂了蠢货,心里却不知怎地,有些乐淘淘的。 眼见东家把下人全都遣散,让他们各自躲避,然后带着护院、贴身丫头和奶娘进了深山老林,章家村的人才慌了神,拖家带口准备迁移。 在村长和小黑的极力劝阻下,大家好歹留了些粮食在家,但走到半路,反悔的人比比皆是,无不叫嚷着要回去拿。 村长被吵得头疼,只得让他们自己拿主意,然后带着安分的那一拨人往山顶逃。秦策领着章家六口与村民们分道扬镳。这些人没见识,胆小又多事,跟他们躲在一起恐怕会遭殃。 秦策常年在边关征战,野外生存能力十分强悍,很快就找到一处非常隐蔽的洞穴。刚撩开遮挡在洞口的藤蔓,一把钢刀就劈了过来,他侧身躲避,擒住来人手腕一扭,只闻卡擦一声脆响,手腕骨折了,钢刀也掉落在地。 “别动手,我们认识!”熟悉的嗓音令秦策立即收回杀意。 “是东家。”章书林的父亲和母父看清来人,连忙上前行礼礼,还把几个孩子也拉过来硬按着脑袋作揖。 “免了,大家都是逃命的,讲究这些做什么。”周允晟把几人引入洞中,直勾勾的瞪向秦策,“这位壮士,你把我护院的手骨都掰断了,若是落下残疾可该怎么办?” “没断,不过是脱臼了,我帮他重新接上就好。”秦策拉过那护院的手腕利落一掰,护院惨叫一声,随即惊讶的发现手腕又好了,灵活自如。 周允晟冷哼,这才作罢。 章书林见父亲和母父胆小怯弱口舌笨拙,便只得主动上前攀谈,一一把家人介绍给东家认识。也不知道流寇什么时候来又什么时候走,大家还要在洞里一起生活好几天,总要关系融洽些才好,否则朱家人多势众,把他们赶出去喂狼就糟了。 介绍到秦策的时候,他并未发现男人眸子里闪过尴尬的神色。以前不以为意,到了冰雕玉塑一般的朱子玉跟前,秦策反倒觉得小黑这名字委实上不得台面。 但他素来情绪内敛,只飞快看了周允晟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章书林是个话唠,一开口就滔滔不绝,周允晟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见张家瑞不时向自己投来仇恨的目光,捡起一截小树枝朝他点了点,说道,“早就想问了,我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你们一家?一个二个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 “哪有这事……”章书林正要否认,张家瑞却冷笑开口,“断了我章家生路,你倒是好,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我如何断了你家生路?”周允晟眯眼看过去。 “我家制作皮蛋的秘方不是你抢的?” “皮蛋秘方?不是早退回去了吗?”周允晟拧眉,满脸疑惑。 “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朱子玉是什么样的人。李家和王家只收四成租子,偏你朱家要收六成租,逼得大家险些饿死,你还强取豪夺鱼肉乡民,简直丧尽天良!”张家瑞越说越气愤。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少爷不是早把租子改成三成了吗?哪儿来的六成?你血口喷人!”翠儿听不下去了,横眉怒目的站出来。 章节目录 54 > 章家瑞是个读书人,并不与翠儿争辩,平复了激愤的情绪后冷笑道,“究竟是谁胡说八道,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 “抱歉,我还真不清楚。我初掌家业,并不敢大改,故而朱家的租子前三年都按照我父亲定下的规矩收五成。两月前我改为三成,后见年景不好便干脆全免了。我那里还有账薄可以查证,小兄弟你既然如此说,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周允晟缓缓开口。 章家瑞语气嘲讽,“没什么误会,直到昨日之前,朱老四还跑到我家催租呢,六成粮食,一成也不能少。” 周允晟听了这话脸色阴沉的可怕,目光直勾勾的朝其中一名年轻护院看去。这护院不是别人,正是朱老四的嫡亲儿子朱福顺。他本想与父亲一块儿躲回老家去,哪料到东家一定要他跟着上山。朱老四为了表忠心,便把他留下了。 自从朱子玉掌家后,朱老四没少贪墨朱家财物,把朱福顺养得膀大腰圆痴肥无比,看着比朱子玉更像地主家的少爷。 然而他外形像猪,内里却胆小如鼠,被朱子玉一瞪,又被其余几名护院围在中间,拿钢刀架住脖子,霎时瘫软如泥,跪下一边抹泪一边磕头,偏偏舌头像打了结,什么都说不清楚。 周允晟指着他道,“这是朱老四的儿子,六成租子的事,我是真不清楚,等流寇退走,我带着他前去找朱老四对质,定然给乡民们一个交代。” 他话不多说,但在场的人却已然清楚,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朱子玉只得了三成租,朱老四却收走六成,这中间差的三成去了哪儿,答案不自明。 周允晟顿了顿,又道,“再者,朱家便是我父亲在时也只收五成租,并不曾收过六成,这其中被克扣走的一成,谁吃了,我定要让谁吐出来还给大家。” 他表情阴鸷,语气狠戾,叫章书林信了八-九分。秦策深深看他一眼,然后垂眸盯着火堆,不知在想些什么。 章家瑞性格偏激,对谁存了恶感就很难改变,冷笑道,“租子到底收了多少还不是由你说了算?惹了民怨便推一个人出来替你顶罪,到底是你家的奴才,好赖生死全由你说了算。那朱老四为虎作伥这许多年,肯定没想到会有鸟尽弓藏的一天。何其可悲。” 少年,你真相了。周允晟心中替章家瑞点了个赞,面上表情却十分阴郁,笃定开口,“我朱子玉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恶人,做不来鱼肉乡民的事。我敢对天发誓,若是我果真唆使朱老四盘剥乡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直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古人对命数十分相信,连这样的毒誓都敢发,章家瑞无话可说,翠儿和卢氏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恨不得让护院把这些咄咄逼人的家伙撵出去。 秦策猛然将手里胳膊粗的柴火折断,沉声开口,“毒誓不要乱发,你说什么我……们都信。”停顿间,他堪堪补了个‘们’字,听上去颇有些不自然。 周允晟撩着眼皮乜他一眼,显然情绪很不爽利。 章家瑞比他更不爽利,抨击道,“租子的事暂且不提,你抢了我家秘方总是不争的事实吧?” 周允晟早烦了他的咄咄逼人,这回开口一点儿也没留情面,“我味觉十分灵敏,无需向你们索要秘方,只吃过一次便能洞悉烹制方法,何必又叫朱老四去抢,岂不多此一举?朱老四自己存了贪念,便打着我的名号干那坏事。他本想把方子递到我跟前邀功,我给驳了,还让他及时还回去,如果他没归还,与我朱子玉没甚干系。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若是要找茬,莫来找我。老实告诉你们,那皮蛋我还真看不上,不过是口味和卖相独特了些,吃多了却对人体大大有害,堪比□□。” 他话里的信息量委实太大,章家瑞一时间不知该质问哪个,好半天才赤红着脸喊道,“你胡说什么,我家的皮蛋怎会有毒?” “有没有毒你们自己不知道?”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向章书林。 不会吧,古人竟然也知道皮蛋不能多吃?章书林有些心虚,面上自然而然便带了出来。秦策若有所感,眸色深暗。 章家瑞看看自家哥哥,又看看周允晟,本就赤红的脸这下几欲滴血。 周允晟不想让章家人好过,继续道,“皮蛋是由纯碱、石灰、盐、黄丹粉按一定比例混合,再加上泥和糠裹在鸭蛋外面,十五六天后腌制而成。黄丹粉乃一味中药,辛、咸,寒,有毒,主治痈疽、溃疡,金疮出血,口疮,目翳,汤火灼伤,惊癎癫狂,疟疾,痢疾,吐逆反胃等症。适量可治病,过量则会留滞在肝、肺、肾、脑中,引起恶心、呕吐、头疼、头晕、腹痛、腹泻等病症,尤其是孩子,吃多了不但牙齿长不好,骨头还容易折断,堪称贻害无穷。这样的东西,我朱子玉怎会拿出去卖?” 意思便是章家人明知有毒还卖,赚的尽是黑心钱。 章氏夫夫见他说得如此笃定,早已信了十成十,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朝章书林看去。章书林的脸色如今也跟章家瑞一样,红彤彤的,隐隐还有些刺痛,活似被人扇了好几十个巴掌,又是难受又是羞愧。 皮蛋不能多吃的道理他当然知道,想着大家又不是每天吃,危害不大,没必要说出来影响生意。眼下被周允晟戳破,活像他故意害人似得,叫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支吾半晌,他呐呐道,“东家说得这些,我竟全然不知,所幸我家现在不卖了。” 秦策哪能看不出他在说谎,顿时眉头紧皱。 章家瑞立即接口,“对,我家早就不卖皮蛋了,反而是你朱家在县城里开了一家铺子专门卖皮蛋。” “狗东西,那铺子究竟是谁的?”周允晟并不搭理章家瑞,拿着烧红的木棍戳在朱福顺屁股上。 朱福顺痛哭失声,“东家您饶了我吧,那铺子是我爹的,那方子也是我爹私自扣下的,等回去以后,我立马叫我爹把铺子和银子都还回来。” “免了,又是鱼肉乡民,又是贪墨主家财物,那铺子和银子你还是拿去疏通官府吧,没准能让你爹从轻发落。” 这便不打算私了,而是打算告官了。朱福顺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扑过去磕头求饶,却被秦策一石子弹过去,击晕了。 章家瑞无话可说,吭吭哧哧的很不甘心,偏翠儿打开包裹,取出一盒切好的怪味鸡丝让大家分吃,笑眯眯的说道,“这是我家少爷吃过你家的卤味后改进的,你们尝尝。我家少爷早就说了,皮蛋偶尔吃一点无所谓,却是不能多吃,你们若是知道,应该早点告诉大家才对。” 浓郁的香气瞬间在洞内弥漫,让早已饥肠辘辘的众人连吞口水。秦策的属性是吃货忠犬攻,先就忍不住捻了一片,漆黑的眼眸放射出精光。 芝麻酱、白糖、醋、辣椒油、花椒粉、麻油、细盐等佐料一同放入碗内调和均匀,淋在酥烂松软的鸡丝上,最后再撒上熟芝麻,莫说味道,光那金红的色泽便叫人眼馋,入口后肉质鲜嫩,集咸、甜、麻、辣、酸、香于一体,互不压味,千百种滋味尽皆在舌尖打转,令人回味无穷。 “这手艺堪比御厨,章家的怪味鸡丝却是差得远了。”秦策中肯的评价道。 一一试吃过后的章家人脸色红红白白青青紫紫的变换,看上去好不精彩。 周允晟斜睨着秦策哼笑,“你吃过御宴?” 秦策迟疑片刻后摇头,“不曾,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随即飞快扫了青年艳丽无匹的脸庞一眼,低下头暗暗思忖:怪味鸡丝虽好,却不如子玉斜睨过来的桃花眼更美妙。 周允晟不再看他,转而盯着章家瑞和章书林两兄弟,一字一句开口,“我这人是个老饕,舌头尤其敏锐,但凡美味,吃过一遍就能洞悉其烹饪精髓,还能加以改进。偏我性子独,宁愿自己享用也不愿卖与外人。你卖你们的,我吃我的,谁也不碍着谁,若我真个有意留难你们,早就把你们的财路断得一干二净。老实说,你们章家的卤味和火锅其实味道平平,只胜在一个新鲜罢了,还没稀罕到我朱子玉非要强取豪夺的程度。” 话落他微微停顿,欣赏章家六口羞得无地自容的表情,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绢,捡起一根烧了一半的小木棍杵灭,写下一张全新的卤汁秘方递过去,“朱老四是我家的奴才,他强抢你家秘方,虽然与我无干,毕竟是我御下不严。这配方是我调整数次后最满意的一个,你们拿回去吧,算作补偿。今后见了我若还是这副阴阳怪气的嘴脸,我可不会像眼下这般客气。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欠我一分,我必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我朱子玉就是这么个人。” 将手绢扔过去,他微微眯眼,慵懒的神情中透出几分倨傲。 章家瑞很聪明,知道这张秘方将为章家带来多大利益,强忍被打脸的痛苦伸手去捡,却被章书林阻止了。他两手捧着帕子递回去,嗫嚅道,“是我们误会东家了。您没有错,反而是我们,委实冤枉了好人。这张配方我们不敢要,您收回去吧。” 他见朱子玉坐着不动,便递给翠儿。翠儿本就不愿便宜章家,立即收回去了。 周允晟用木棍点了点他,嗤笑道,“矫情。” 这话在现代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诠释——贱人就是矫情。章书林摸不准他是不是这个意思,想他一个古人应该不至于,便尴尬的笑了笑。 经过一系列打脸,他身为现代人的优越感早已经荡然无存。 章节目录 55 > 章书林此前只远远见过朱子玉一面,由于那俊美到给人凌厉之感的容貌,他原本以为对方是个性情霸道乖戾,没什么同情心的人,应该很难相处。但接触真人以后才知道,事实与他想象的完全相反。 只要不惹到他,他便什么都懒得管,嫣红的薄唇即便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叫人看了就觉得十分舒心。他是个有点小傲娇,小随性和大洒脱的人,很有人格魅力。 若是没有之前的误解,章书林很愿意和对方成为朋友,但眼下那羞愧感却压得他在对方面前完全抬不起头。章家的人个个都是如此,默不啃声的挪到最远离火堆的角落,脸上还带着几分难堪和尴尬。 唯独秦策,坚定的坐在朱子玉对面,不时用木棍扒拉火堆,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 夜深了,周允晟有些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亮晶晶的泪水,挂在眼睫毛上。这场景让秦策想起了冬日里躺在火炉边睡觉的猫咪,那么慵懒可爱,若是不用手捂嘴,会不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他飞快看了青年一眼,盯着火堆想的出神。 周允晟打完呵欠也盯着火堆胡思乱想,想的不是别人,正是不知所踪的爱人。他曾经是主角,曾经是配角,还曾经是炮灰,他的身份随时在发生变化,有可能是任何人。而自己与他只接触过四世,凭什么认为他的基本数据不会产生偏差?万一他变成了一个与之前完全不相似的人呢? 譬如主角受? 思及此处,他身体猛然打了个冷战,直勾勾的朝章书林看去,触及对方手腕上红彤彤的朱砂痣,眼神飘忽,内心挣扎。 章书林被他看的头皮发麻,章家瑞也心有所感,委婉的提醒道,“我哥哥已经与小黑哥定亲了。” 秦策狠狠皱了一下眉头,心底升起强烈的想否认的冲动。但章书林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此前早就答应会当对方的夫婿以报答这份恩情。男儿一诺重如山,万不可失信于人。心中几番纠结挣扎,他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面色有些难看。 他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朱子玉面前否认这一点?这关对方什么事? 周允晟听了轻蔑一笑,将之前的胡思乱想抛诸脑后。 大家再次安静下来,不过秦策的心情却不复之前的闲适,活像眼前噼里啪啦烧得越来越旺的火堆,焦灼的令人难以忍受。他数次抬头扫视青年,在对方察觉之前又迅速收敛,最后干脆捡起一根木头用匕首刨成碎屑,一点点扔进火堆里烧成灰烬。 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烦恼和纠结也一并烧毁。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眼看到了下半夜,秦策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沉声道,“我、家瑞、还有这几位兄弟晚上负责守夜,你们先睡吧。”他指了指朱家的几名护院。 朱福顺被捆成一颗粽子,此时仍然昏迷着。 “你什么意思?不把我当男人?”周允晟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眯眼冷笑。 少爷啊,您本来就不是男人,所以不要任性了好吗?赶紧到奶娘这里来睡。卢氏一边将被褥铺在捡来的树枝上,一边冲自家少爷使眼色。 翠儿也是欲又止。 秦策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面瘫脸,上下打量青年的眼神带着些质疑。不能怪他对周允晟没有信心,只能怪朱子玉的小身板不给力,胳膊腿儿细的跟竹竿似得。这个世界的哥儿可是媲美女人的存在,自然与孔武有力的男人不同。 周允晟被他看得心中冒火,将匕首抛到空中玩了几个漂亮的花式,一字一句开口,“看见了吗,凭我的武艺,削你一顿尽够了。” 虽然已经失去了记忆,但秦策听了这话还是想笑,只觉得对方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儿,可爱极了。他心里骚动不止,面上却毫无表情,干脆利落的点头,“如此,你便与我先守一个时辰,其他人两两一对,各守一个时辰,想睡觉的现在抓紧时间睡。” 周允晟哼了一声表示同意,几名护院与章家瑞聚在一起商量,排好了顺序,这便卧倒在地和衣而睡。 周允晟主动走到秦策身边坐下,抢了他手中的木棍扒开火堆,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几个红薯扔进去用热灰捂好。 秦策紧挨着他的半边身子全都麻了,一动不敢动,像根木头一般杵着。周允晟碰了他胳膊一下,见他毫无反应又碰了两下,才把他的魂儿唤回来。 “要吗?” 秦策盯着青年伸到自己嘴边的牛肉干,咽了口唾沫。辛辣而又浓郁的肉味钻入鼻孔,令他垂涎欲滴,然而更令他垂涎的却是青年修长的,剪的十分圆润干净,还透出点粉红色的指尖。 该吃哪样才好呢?他一边暗忖一边正儿八经的接过牛肉干,闷声道谢,脸颊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黑红黑红的。 周允晟自己也拿了一块牛肉干慢慢啃着,末了取出一壶酒,仰着脖子灌了一口。青年本就红润的嘴唇被酒液打湿,越发显得殷红似血,脖子仰起一个十分优美的弧度,小巧的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上下蠕动,那模样简直可爱到了极点。 秦策看呆了,漆黑的眼眸爆射出凶光,似看准猎物的狼,想扑上去一口咬住猎物的咽喉将之生吞活剥。 周允晟脖子微微发凉,想是酒洒了,用手随意抹了一把,再去看秦策时只见对方正用木棍反复扒拉着几个红薯,频频吞咽口水的动作十分明显。 果然是个吃货。他暗笑,将酒壶递过去问道,“想喝吗?” 秦策扔掉木棍点头,隔空倒了一口,见青年正在捣腾一个熟透的红薯,并未注意自己,于是对着瓶口飞快喝了一大口。 好酒!他心中暗赞,板着脸将酒壶退了回去,低声道,“朱公子,之前那张卤汁秘方能否送给我?” “你倒是乖觉,知道私下里找我要回去。”周允晟哼笑,见翠儿已经睡熟了便从她袖管里把手帕抽-出来,递过去。 手帕染上了翠儿的脂粉味,令秦策有些不喜。他将之置于火上稍加烘烤,等味道被热气带走,这才仔仔细细叠成小方块,收入贴身的衣兜里。 果然是个吃货,一张卤汁方子弄得像宝贝一样。周允晟乜他一眼,微微撇唇。 几人轮番守夜,闻听动静便飞快将火灭掉,一连几晚都过得平安无事。这晚,忽听山下传来震天的砍杀声,所有人都心惊肉跳起来。 “我下山去看看。”秦策将匕首别在腰间,沉声叮嘱,“你们待在这里别动,我很快就回来。” “不要去!你孤身一人,万一碰上流寇怎么办?”章书林扑过去抱住他胳膊。 他不着痕迹的甩开对方,迅速瞥了冰雕玉塑的青年一眼。青年此刻也是一脸的忧虑。 “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他撂下这句话,转身隐入密林之中。 章书林担心的眼眶都红了,在章氏夫夫和弟弟妹妹的安慰下才缓过劲来。周允晟则走到洞外,望着山下的火光出神。 吃货忠犬攻这一去会遇上自己的属下,然后借着这个契机恢复记忆,知道自己原是神威侯府的世子,也是皇帝钦点的中军都督,在京统领留守中卫、神策卫、广洋卫、应天卫、和阳卫、牧马千户所,在外统领直隶扬州卫、和州卫、高邮卫、淮安卫、镇海卫、滁州卫、太仓卫等地方军队,堪称重兵在握权倾天下,其父神威侯在他跟前也只是个摆设。 他这次之所以会出事,起因皆为褚云国皇帝的忽然驾崩。 这一任的褚云帝并非太后亲子,素来不得太后喜爱。太后有一嫡子,性情昏聩残暴,不孝不悌,被先帝所厌,待他成年就远远打发到蜀州不准归京。先帝走后太后见皇帝已经坐稳了皇位,便引而不发,一面偏居深宫不问世事,以放松皇帝的警惕,一面买通御膳房的大厨,在皇帝的吃食里下毒。 等毒素入骨难以拔除之时皇帝才察觉,立即给远在边关的发小秦策送信,让他回京辅佐年幼的太子登基。 密信刚送到秦策手里,皇帝就驾崩了,太后对外隐瞒了死讯,只说皇帝病重,然后修书给蜀州的儿子,令他即刻启程回京。只等他抵达京城入宫面圣,再把死讯公布出去,又拟一份假诏,令儿子窃国登基。 如此,手握重兵,具有改天换地之能的秦策便成了太后一系的眼中钉,非得除去不可。秦策一路上遇袭无数,眼看快要抵达京城却被一名属下出卖,中了暗算,被章书林捡了回去。 他这次遇见的属下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同一般,见了他立即带他就医,用银针驱散脑中淤血,令他恢复记忆。 秦策恢复记忆后为了迷惑太后也没立即改换身份,而是继续藏在青岷县暗暗筹划一切。他一面派人去截杀太后嫡子,一面亲自潜入皇宫营救小太子。 当章书林还在山上担惊受怕的时候,他早已经策马往京城去了。 章节目录 56 > 章书林在山上苦等三日夜,眼睛都凹下去了,两个乌黑的眼圈十分明显。到了第四天,他实在熬不住,抄起一把柴刀就要下山,却被章家人极力劝阻。 “东家,您人手多,能否派几个人帮忙寻找一下?日后我必定倾力回报您这份恩情。”章家瑞走到周允晟身边作揖。 他从小就聪明绝顶,才十五岁就考中秀才,自诩能力超绝,早晚有一天会出人头地。是以他虽然在求人,姿态却并不如何谦卑,又加之之前一系列误会,自觉失了颜面,便对朱子玉存了几分难以开解的心结,非但不减去之前那些恶感,反而在心底暗暗仇视,颇有些口蜜腹剑的感觉。 这种人周允晟向来懒得搭理,但若是让章书林按照原剧情一般独自下山找人,必会在山中迷路,然后与吃货忠犬攻来个久别重逢干柴烈火,随便找个山洞就成了好事。 忠犬攻有感于他不顾自身安危下山找人的举动,自此以后更是对他呵护备至听计从,俨然成了妻管严。 周允晟无意拆散两人,却也不想两人感情更加稳固,略微一想就同意了。这也是一个刷忠犬攻好感度的机会。 带着几名护院,他趁着夜色匆匆下山。山中道路崎岖,荆棘遍布,不多时就将他头发和衣衫勾得七零八落,哪还有半分翩翩公子的形象。 夜路难走,又因为害怕招来流寇,几人不敢点上火把,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前行。哪怕周允晟身体素质再好也没达到夜视的程度,脚下不小心踩到一颗圆滑松动的石子,于是咕噜噜滚下山去了。 几名护院一边低喊‘少爷’一边拼命追赶。 秦策走得好好的,就见一个人影朝自己扑来。他反射性的伸展手臂接住,月辉从树枝的间隙洒落,映照出一张美如冠玉的脸庞。 “子玉?”他错愕,却又惊喜,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本就搂住对方腰肢的手臂箍得越发紧,喘着粗气问道,“你怎会在此处?” “是你?”周允晟脑袋晕乎乎的,好不容易缓过来才发现自己与忠犬攻抱在一起。他推了推对方宽厚的胸膛,说道,“你许久未归,我带人下山去找你。” “我无事。”秦策削薄的嘴唇微不可见的上扬,抱着青年站起来,上下打量,“你可曾伤到哪里?” “脚崴了。”周允晟动了动脚踝,随即倒抽一口冷气。几名护院恰在这时追上来,围着他不停关心询问。 秦策被挤了出去,方才还飘荡在云端的心情如今一路往下跌。 “我背朱公子回去吧,我是个村野莽夫,走惯了山路,比你们都稳当。”已经恢复记忆的秦策大不惭的说道。 护院们也担心自己背不好,再把少爷给摔了,于是合力将人扶到他背上。章家人见朱子玉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跟着小黑一起回来,不由大喜过望。 “小黑哥,这几天你去哪儿了?”章书林扑进秦策怀里,令他一个踉跄,差点把背上的人摔了。没恢复记忆的时候,秦策觉得章书林性情温柔,善于持家,与他过一辈子倒也不错,眼下却没来由的觉得厌烦,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 但他素来爱板着一张脸,情绪丝毫也不外露,只简单编了一个躲避流寇的故事便把章书林打发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松软的干草堆上。 “崴到哪儿了?我来看看。”他紧挨着青年落座,二话不说便脱掉对方鞋子。 卢氏和翠儿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又不能爆出自家少爷的身份,只能用吃人的目光瞪他。然他一心一意查看青年伤势,竟是丝毫未觉。 “嘶,你轻点不行吗?”不当反派以后,周允晟已经许久没受过伤了,这回只是崴个脚就觉得疼痛难忍。 秦策盯着置于自己掌心的脚微微愣神。他从未见过如此莹白如玉又形状优美的脚,五个粉嫩圆润的脚趾头因为疼痛正一蜷一缩的发颤,看上去可爱极了。他暗自咽了口唾沫,一边想象着把其中一个含入口里吸允舔舐是何等滋味,一边板着脸正儿八经的按压查验。 “没伤到骨头,抹点药把瘀血揉化,好生休息三两日便能大好。”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将散发着清香的药膏涂抹在红肿的患处,然后一点一点用力按揉。 周允晟咬牙忍耐,因为太过疼痛,眼里蓄满生理性的泪水,漆黑的瞳仁浸泡在清澈的泪中,越发显得勾魂夺魄。 秦策飞快扫了一眼,低下头时龇了龇牙。真想把这个人吃掉,一定会很美味! 大家为了表示关切,纷纷围拢过来查看伤势,这只脚便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秦策很是烦躁,不由自主的加快动作,只等药膏一揉散就帮青年穿好袜子套好靴子,语气平板的道,“好了,应该没甚大碍了。这瓶药你收着,日后还可以用。” 周允晟接过药瓶略略一闻,哼笑道,“紫金祛瘀膏,二十两银子一瓶。这么好的药,你跟哪儿来的?” 秦策的面瘫脸丝毫未变,答道,“路上捡的。” 没想到忠犬攻除了吃货属性,还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能,周允晟乐了,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打量对方。 “我运气一向很好。”秦策飞快扫他一眼,淡定的补充道。 章家人除了章家瑞,竟也是个个都信以为真。 “山下的流寇既然被军队剿灭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章书林平复了激动的情绪,紧挨着小黑坐过去,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 秦策好不容易见上朱子玉一面,恨不能与他在山洞里再躲十天半个月,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沉默了好半晌才闷声答道,“明日天亮便走吧。” 章家的两个妹妹发出惊喜的呼声。 翌日一大早,秦策抢到了背朱子玉下山的差事,一行人风尘仆仆走入章家村,放眼一片狼藉。每家每户都门扉大敞,院子里的水缸尽皆被砸烂,厨房里碗碟碎了一地,粮食家禽全被扫荡一空,处处都是断瓦残垣横卧路旁。 “东家,您这是怎么了?”章家村的村长领着一群人走来,脸上虽然也有悲痛之色,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路上脚崴了,没甚大事。你们怎么样?”周允晟拍打秦策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秦策动也不动,像根木头桩子一般杵在原地。 村长叹息道,“多亏东家提醒,我们都没事。幸亏您让我们别把粮食都带走,否则我们全村都要遭殃。隔壁的杨家村见我们上山避难,便也纷纷往他们村后头的山坳里藏,藏的时候不忘把粮食全拉走了。那些流寇一无所获很是憋气,不但放火把他们村烧得一干二净,还入山大肆杀人,那叫一个惨哟!要不是朝廷派来的军队及时赶到,恐怕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 他话音刚落,章家村的幸存者便是好一阵唏嘘。尤其是硬要跑回来拿粮食的几家,脸红的像猴子屁股。他们回来一趟,把粮食全带在身边,小命却是靠着别人舍下的粮食才保住的,见了杨家村的下场,自然羞愧的无地自容。 周允晟与村长略说了几句话,见朱家的马车来了,便与众人告辞。 秦策这才慢吞吞的将人送进车里,目送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朝章家走去。 “小黑快来看,咱家的粮食竟然没被流寇找到!”章书林把家里的炕砸了,从洞口拖出几袋大米。 秦策坐在矮凳上不不语,颇有些不得劲。 章家瑞把碎瓷器拢作一堆,用簸箕装好,幸灾乐祸的笑道,“还是哥哥你聪明,知道把粮食砌在炕里。咱家这屋子破破烂烂的,料想也没甚好东西,流寇匆匆翻过一遍就走了。不似朱家,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富丽堂皇的很,流寇见财起意,也不知将他家糟蹋成什么样儿了。若是一把火……” “将他人灾祸引为乐事,实非君子所为。如不是朱公子及时提醒,你们村的人怕是十不存一,你却不知感恩……”秦策面色黑沉的开口。之前觉得章家瑞性情坚韧,颇有才气,可堪大用,眼下再看却心胸狭窄品行欠佳,却是不值得栽培了。 章家瑞被他威严的气势镇住了,一面暗暗猜测他的身份,一面辩解道,“朱家欺压乡民多年,我一口怨气憋得狠了才会如此。” “欺压乡民的是朱公子的父亲和管家,与朱公子有什么关系?”秦策神色淡淡的乜他一眼。 “他说与他无关就无关了,小黑哥你竟然也信!谁不知道朱子玉比他父亲还要横行霸道……” 他话音未落,就听外面有人喊道,“朱老四让东家押送到官府去了,说是他欺压百姓,鱼肉乡民,罪不可恕。东家还把账薄全都搬去了衙门,要与朱老四当场对质。大家伙快去看看啊!” 秦策心念一动,立即起身往衙门走去。 方才还之凿凿的章家瑞眼下活似被人狠扇了几巴掌,脸颊通红,隐隐刺痛。 章节目录 57 > 周允晟原本以为朱家应该被流寇糟蹋的差不多了。在原剧情里,流寇深恨朱家为富不仁,不但将朱家财物全都抢走,还放了一把火将房屋毁去大半。但马车走到近前,周允晟却发现朱家只是大门略有破损,里面却完好如初,甚至连花花草草还是他走前的模样。 一名身穿武服的军士走出来,看见一行人连忙迎上前询问,“可是朱家的朱子玉公子回来了?” “正是在下。”朱子玉在卢氏的搀扶下走过去见礼。 “朱公子,你的大院被我们定远将军征用为临时指挥所,现如今流寇已经退走,这便原物归还。”从武服上看,该军士的职务应该是千户,但态度却丝毫不见倨傲。 定远将军正是秦策的左膀右臂之一,为人十分刚正不阿,必不会贪图朱家财物。周允晟高悬的心终于落地,连忙拱手道谢,又命翠儿从包裹里取出一袋银子递过去。 守卫这座宅邸是都督亲自下的命令,那军士怎敢怠慢?银子自然也是不敢收的,坚决推拒后带着一列士兵匆匆离开。 周允晟坐在完好无损的客厅里,舒心的叹了口气,正准备让翠儿摆膳,却听门房禀告——朱大管家回来了。 “来得好,把人给我绑了直接送到衙门里去。”周允晟阴测测的笑了。 朱老四压根没想到东家会突然对自己发难,竟是毫无防备,连贪墨东家财物的账薄都收在随身的包裹里,被护院们翻找出来。 周允晟此番大张旗鼓,带着他在附近的几个村庄转了一圈,这才入了县衙。堂上两两对比朱老四和朱家的账薄,围观的乡民们猛然醒觉:朱老四不但擅自多收了好几成租子,还规定每逢年节佃农们要给他送礼,否则就把田地收回去。这些礼物全进了他私人腰包,压根没朱家什么事。他儿子朱福顺看中哪家漂亮姑娘或哥儿就不管不顾的掳回去,打的却是献给东家享用的旗号,让朱子玉被这几户人家恨进了骨子里。 在这一点上,朱子玉是真冤枉,他一个哥儿,只有被压的份儿,哪能压人? 青岷县的县太爷是秦策的从属,性格极为刚直,立即受理此案,命衙役前往朱老四家搜查,果然救出了被掳走的姑娘和哥儿。挤在门口围观的乡民们不由大哗,一面骂朱老四丧尽天良,一面替朱子玉抱屈。 坏事全都是朱老四父子干得,骂名却全让朱子玉担了,冤,真心冤! 由于流寇来袭,朱老四避难时把贪墨朱家的财物也一并带进深山老林藏了起来,拒不肯归还。县太爷命人狠狠打了他四十大板,眼看快要打断气了,他才吭吭哧哧的招了。 十几车财物并粮食拉到县衙门口,引得乡民们又是一阵惊叹。见过贪的,没见过这么贪的,这是把朱家的老底儿都快掏空了吧? 朱子玉翻开账薄一一清点,末了拱手道,“县令大人,如今正值天灾,民不聊生,这些财物和粮食本就是朱老四从乡民们身上搜刮来的血汗,朱某愧不敢受,这便捐出来接济乡民,陪大家共度难关。” 乡民们早就对着一车车的粮食眼红了,若非衙役提刀护在两旁,怕是会一哄而上的争抢,眼下听了周允晟这番表示,纷纷跪下磕头道谢,泪洒满襟,直说朱公子是活菩萨。 县太爷正愁仓库里存粮不够,无法接济乡民,听了这话也是大喜过望,竟直接从堂上走下来,冲他深深鞠了一躬,并表示会向朝廷奏报此事,为他争取嘉奖。 自此,朱家的坏名声总算是被周允晟洗干净了。日后章家瑞和忠犬攻再也没有理由打压朱家。 ------------ 秦策被乡民们挤在外围,眼睁睁的看着朱子玉上了马车走远,这才冲县太爷略微点头。 章家人看完热闹顺便在县衙门口领了一袋粮食,欢欢喜喜的回家。 章书林感叹道,“原来朱公子一直在替朱老四背黑锅。他父亲和母父都死了,自个儿年轻不知事,被一群刁奴蒙蔽糊弄,白白担了那样一个坏名声,也是可怜。” “他有什么可怜的?他租子也没少收,日子过得比谁都舒坦。”章家瑞冷笑道。 “种人家的地,自然要给人交租。难道把地白送给你们才算真正的好人?天下有这样便宜的事?”一直沉默不语的秦策忽然开口,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章书林瞪了犹自愤愤不平的章家瑞一眼,笑着点头附和。 恰在这时,村长来了,搓着手说道,“书林啊,军爷们要撤走了,但是匪患却没剿干净,日后怕是要卷土重来。大家伙儿商量过后决定凑几车粮食给军爷们送去,让他们没事的时候多来咱们章家村转转,震慑震慑。你家应该还有余粮吧?等会儿拿两袋送去祠堂。还有别家需要通知,我就先走了。” 章书林送走村长,回来对着几袋粮食发愁。章家连带小黑总共七口人,却只有这么点粮食,还要从七月吃到来年开春,每天喝薄粥都怕不够,此时竟要匀些出来送给别人。他怎么舍得? 章家瑞也很舍不得,提议道,“就送一捧吧,意思意思也就成了。明明可以一鼓作气把匪患清除,那些军人却半途走了,可见是留着匪患来讹诈乡民的,真是欲壑难填。” 这种事在褚云国并不鲜见,所谓的官匪勾结正是如此,但这并不包括秦策麾下的部队。部队之所以半途撤走,一是为了诛杀太后嫡子,二是为了入京救援小皇帝,只等朝局稳定再回来剿匪。章家瑞的话完全是莫须有的污蔑。 秦策眸色暗沉的瞥了章家瑞一眼,对他的观感直接降到了谷底。 章书林竟也点头表示同意,还跟着骂了几句,这才舀出半碗粮食,准备拿去祠堂。 忽听外面有人奔走相告,“不用送粮食了,咱们几个村儿的粮食东家全出了,方才已经派人送到军营去了。” “东家好人啊!” “活菩萨!” “我得给东家供一个长生牌!” “我也是,若没有东家接济,咱们早就成死人了!” 院外吵吵嚷嚷,全都是对朱子玉的赞誉和感激。章书林原本以为古代的地主都是周扒皮那样的人物,没料到自己运气好,竟碰上一个大善人,忙把粮食倒回袋子里,开心的笑了。 章家瑞脸色青白,几度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讽刺什么,终是不屑的冷哼道,“沽名钓誉!” “他愿意沽名钓誉是你们的福气。”秦策睇视章书林,吩咐道,“准备点土仪,我们带上去向朱公子道谢。” “哎,应该的,应该的。”章书林忙收拾了一篮子土仪便要出门,却被秦策硬夺过去,“家里事忙,你留下吧,我去就成了。” 章书林穿越过来以后没少骂朱子玉,眼下见了他真有些尴尬,便同意了。秦策如愿以偿,出了门立即迈开大步。 七月炎夏,又接连几月未曾下雨,酷热的温度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朱家的财物都被周允晟散干净了,也没余力再添置冰盆,只得穿着一件薄薄的绛色纱衣,赤着脚,摇着竹扇,半死不活的躺在荷花池旁的凉亭里。 秦策到时,他正准备用午膳,脚边的矮几上放着一碗金黄油亮,撒着青葱和红油猪耳的秘制凉面,浓郁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秦策是一个吃货,但他首先注意到的却并非美食,而是青年随意耷拉在软榻边的脚。淡青色的血管在玉质肌理下攀爬蔓延,有种神秘而瑰丽的美感。秦策几乎能感知到那血管的每一次微弱脉动,甚而闻见它散发出来的独特香气。 他想跪在他身旁,捧着这双玉足亲吻,一根脚趾一根脚趾的舔舐吸允,欣赏他情动时艳丽无匹的表情,看着他被自己狠狠欺负时桃花眼里沁出的晶莹泪水。 一个又一个疯狂的念头纷沓而至,令他着魔。他的眼神变得凶狠而又邪恶,像一匹饿了许久的狼。 矮几就在自己脚边,周允晟却以为他看得是那碗凉面,心中暗骂一句‘吃货’,懒洋洋的开口,“想吃就吃吧,别一副饿了八辈子的模样。” “当真?”秦策猛然抬头,眼里有不敢置信,更有一丝狂喜,掌心当即冒出许多汗水,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自然,我还能吝啬一碗凉面不成?”周允晟嗤笑。 秦策眼里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抿了抿唇,又用衣摆擦了擦汗湿的掌心,这才捧起凉面吃起来。他吃得特别慢,咀嚼的动作却特别狠,仿佛这碗面跟他有仇似得。 在青年身边耗了一个下午,他才起身告辞,出了朱家大门,脸色立即转为阴沉。再如何长相瑰丽,朱子玉终究是个男人,但他却对一个男人产生了那样旖旎而又疯狂的念头! 这令秦策感觉十分纠结,更为纠结的是,他竟丝毫不愿放弃,反倒开始认真考虑以势压人强取豪夺的可能性。 朱子玉已经年满二十,放在别家早就成亲生子了,他耽误不起。但是章书林该怎么办?果真要背信弃义? 思及此处,秦策顿时陷入了两难。 章节目录 58 > 很快,秦策就没有心思考虑其他。 因京城戒严,他上次没能混进去,这次引导几股流民冲击城门,引得防卫松散人心大乱,正是潜入京城的好机会。 找了个借口离开章家,他乔装成侍卫轻而易举的混入了皇宫。 皇帝在朝中有许多死忠,若是他一驾崩,小太子也跟着去了,难免会被大臣们猜忌从而引发许多事端,所以太后并不敢擅动太子,只等着儿子继位再慢慢给对方下药,让他步他父皇的后尘。 秦策顺利与小太子接上了头,出宫时却不慎被巡逻的侍卫发现,引来满城搜捕。 与此同时,朱家的小厮也传来消息,说是神威侯世子的副将定远将军与东家要找的人十分相符。他身高八尺,相貌堂堂,身材健硕,平日最大的嗜好便是抽旱烟,在军中得了一个老烟枪的混号。 周允晟收到消息大喜过望,立即花重金收买了守城的侍卫,混入了京城,在定远将军府对门的客栈住下,准备守株待兔。 等了一整天也不见人,他颇有些丧气,与翠儿和卢氏用罢晚膳便回房休息。 “公子,您的浴汤已经备好了,请用。”店小二将屏风后的大木桶灌满热水,还谄媚的递上一篮子花瓣。 “这是什么东西?”周允晟指着花篮,嘴角抽搐。 “这是您的婢女准备的,说是沐浴后能留下清香。我帮公子撒进桶里吧。” 翠儿和卢氏以为自家少爷进城是来会情郎的,自然设想的面面俱到。周允晟阻止不及,只得扔给过分殷勤的店小二一粒碎银,然后盯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愣神。 算了,现在连孩子都能生,还计较这个干什么?他自嘲一笑,脱掉衣服慢慢沉入水中,刚洗了一半,身后的窗户忽然被人撬开,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站在桶边错愕的盯着他。 更确切的说,是盯着他眉心的朱砂痣。 “你是哥儿?”黑衣人失口问道。 “你是小黑?”周允晟拧眉,听见楼下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把将怔愣中的男人拖入木桶摁进水底,然后飞快关紧窗户。所幸水面上漂满了花瓣,什么都看不见。 门轰然被人撞开,一列提着钢刀的士兵从屏风后绕出来,看见抱着胸,一脸惊恐的人,俱是一呆。 “你们是谁?竟敢擅闯我房间?告诉你们,我是左军都督费大人未过门的正君,冒犯了我,有你们好果子吃!” 周允晟会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的。太后的母家掌控着五大军队中的右军,极力想拉拢左军与她共同对抗秦策的中军,自然不敢得罪左军都督。费大人也的确死了正君,正打算娶一位继室。 浴桶中的人本就长相绝佳,此时因为盛怒令他更添了十分艳色,眉心一点朱砂红得能滴出血来。这样一个尤物,非大富大贵之人不能享用。几名士兵匆匆对视一眼,连忙退至屏风后,在床下和衣柜等能藏人的地方随意搜检一番就告罪出去了。 翠儿和卢氏连忙替他拉紧房门。 秦策破水而出,咬牙问道,“你与费文海有婚约?” “诓他们的。”周允晟漫不经心的摆手,迈出浴桶后把外袍披上。他从来当自己是个男人,竟对秦策丝毫也不避讳。 秦策盯着他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笔直的双腿,鼻子一热竟流下两管鼻血,胯间也胀痛难忍,似要爆炸一般。 周允晟系好腰带,赤脚走到桌边倒茶,问道,“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此处?还被官差追捕?” “一难尽。”秦策立即洗掉鼻血,却不敢从桶里站出来,害怕硕大的那物被青年发现。 周允晟什么都知道,自然没兴趣追问,况且就算不知道,他也懂得少问少错的道理,走到浴桶边笑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秦策深呼吸,别开头不敢看青年被濡湿的衣衫勾勒出的完美身躯。 “我帮你逃脱追捕,你当做不知道我是哥儿。” “为何不让人知道你是哥儿?”秦策飞快看他一眼,强忍住心中的欢喜补充道,“我既然已经看见了你的身体,自是应该负责的。” “你为我负责,那章书林怎么办?你们不是已经定亲了吗?难不成你要我们一个给你当正君,一个给你当侧室?你哪儿来那么大脸?”周允晟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我不用你负责,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老实告诉你,我这次进京便是为了找他。” 秦策本想解释自己与章书林的关系,听到后面一句什么忘了,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人劈了一刀,活生生将心脏从胸腔里拽出来揉捏凌迟,痛不可遏。他深恨自己为何要贸然答应章书林的请求,更恨被朱子玉爱上的那个人,恨不得将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你的心上人是谁?不知我能否有幸认识一二。”他心中早已杀气翻腾,面上却丝毫不露。 “等我找到他再说吧。”周允晟沮丧的摆手。 原来还未找到?如此,那便永远消失吧。秦策敛下眼睑,遮挡眸子深处的血煞之气。在冷水中泡了许久,他才走出浴桶,接过青年递来的干净衣物换上。 两人身材相差巨大,布料绷得紧紧的,勾勒出秦策因为常年带兵而锻炼出的健硕肌肉。周允晟快速瞥他一眼,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人和那家伙一样,也是个行走的荷尔蒙发散器。 “我睡床,你打地铺。”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多余的寝具,扔在秦策脚边。 “这是自然。”秦策飞快展开被褥,沉声道,“还有一件事要让公子知道,我不叫小黑,叫秦策。”小黑这个名字简直是耻辱!章书林当他堂堂的中军都督是狗吗? 周允晟幸灾乐祸的笑道,“知道了,小黑。” 秦策眸色微闪,竟然不再反驳。同样的名字,朱子玉叫出来,他竟有种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不顾一切的满足感。看来真是栽了。 铺好被褥,两人熄灯睡觉。 心爱的人近在咫尺,令秦策有些心猿意马。他将脑海中的幻想回味了一遍又一遍,呼吸渐渐粗重,随即翻了个身,目光灼热的盯着纱帐后的人影。 下-体坚硬的几欲爆裂,当他终于忍到极限,打算点晕青年将所有想法都付诸实践时,青年却先开口了,“翻来覆去的,是不是睡不着?” “是,我很少与人同屋而眠,有些不习惯。”秦策僵住不动,慢慢把呼吸调节成舒缓的状态。 “我也是。先将就着吧,明日一大早我们就出城。” “如何出城?” “自然是乔装改扮。” “扮成什么?” “……” 秦策一面引青年说话,一面将手探入□□撸动,脑海中出现的是青年酡红的双颊和被泪水迷蒙的双眼。他自制力强悍,哪怕身体和灵魂都在为了青年而战栗、疯狂,呼吸却一丝不乱。 周允晟坦率的将明日的计划说了一遍,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秦策终于释放出来,狼一样的目光久久锁定在他身上不愿离开。 翌日,周允晟命翠儿买了些脂粉回来,凭借高超的易容术将秦策改扮成六旬老翁,菱角分明的俊脸此刻遍布皱纹,连脖子和手背也都皮肤松弛老态尽显,头发眉毛胡子全都花白了,佝偻着身躯,走一步便踉跄一下,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哪怕秦策的父亲和母父站在他跟前,也决计认不出。 两人坐着马车出城。周允晟这回并未掩饰眉心的朱砂痣,重金辅以美色,守城的侍卫如何抵挡的住,只略略盘问两句就放了行。 行至章家村附近,确定无人尾随,秦策除掉易容,拽住周允晟胳膊叮嘱道,“把你的朱砂痣遮起来。” 在朝局稳定之前,他不希望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朱子玉只能是他的。 “还用你说。”周允晟冷哼。 “现在就遮。”秦策丝毫不肯放松。 周允晟无法,只得拿出肉粉色的脂膏将印记遮住。秦策这才满意,下了车直往驻扎在十里之外的军营奔去。 与副将商讨完勤王事宜,他趁夜回到章家。 章书林看见他十分高兴,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扑上去,而是站在原地面露纠结。 章家瑞直不讳的问道,“小黑哥,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你究竟是何身份?方才有人悄悄送来几百斤大米和一卷银票,说是要报答章家的恩情。”这恩情数来数去也只有救了小黑一桩。 “大米和银票你们收着就是,我的身份不便宣之于口,日后你们自然会知道,也不要想着将此事告诉别人,小心惹来灭门之祸。”秦策目光阴鸷,仿佛之前那个憨厚老实的小黑从未存在过。 章书林吓得脸都白了,立即点头表示会守口如瓶。 章家瑞却猜到一二,眼睛微微一亮,问道,“那你与我哥哥的婚事可还作数?”若这人果真是之前无故失踪的神威侯世子,那么章家就发达了,他也将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自然不作数。”秦策毫不犹豫的否定。 章家瑞满心的期待顷刻间被打散,愤然开口,“想不到堂堂的中军都督竟是个而无信的小人。” “你很聪明,还喜欢卖弄聪明,焉知这样的人死得最快。”秦策面无表情的开口,“我秦策的确重诺,却不会为了一个承诺而丢掉一辈子的幸福。报答恩情的方法有很多种,犯不着拿自己作赔,我只是失忆,不是脑子进水。你们若是识趣便乖乖收下我的谢礼,从此两清,不识趣,我有的是手段让你们识趣。” 章书林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人是高高在上的神威侯世子,是手握重兵的中军都督,而非老实憨厚的小黑。他红着眼眶无奈点头。 章家瑞就是再愤恨,也知道鸡蛋不能碰石头的道理,不得不放开唾手可得的富贵。 秦策与章氏夫夫辞别,什么东西都没带便隐入夜色中。 章节目录 59 > 秦策的中军本就负责京畿防务,之前因为失忆,让太后一系钻了空子,眼下他回来了,只要振臂一呼,旧部们纷纷响应,夺回皇城只是早晚。但为了确保小皇帝的安全,秦策并未大张旗鼓,而是秘密进行布局,以图兵不刃血。 这日,他派去的属下终于将太后嫡子生擒,带回了军营。 秦策对对方严加拷问,得出一份叛臣名单,当夜便准备突袭皇城清理朝局。几位大将聚在帅帐中推演沙盘,忽听外面有人禀报,“禹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禹将军便是秦策的得力干将,也是之前奉命保护朱家的定远将军。发觉都督眉头紧皱面露不满,他丝毫不敢懈怠,当即摆手道,“没眼色的东西,都这时候了,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见!叫他赶紧走!” 士兵迟疑片刻,又道,“对方声称是青岷县的朱子玉,前来为将军送粮草。”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粮草供给对军队作战的重要性。几位大将均是眼前一亮,齐齐朝都督看去。 子玉为何专门跑来给禹城送粮草?秦策浓眉紧皱,摆手道,“把他带进来。禹城留下,你们先散了。” 几位大将躬身告退。 “你与子玉是何关系?此前可曾相识?” 都督的语气听起来十分阴沉,禹城心下微惊,连忙回道,“属下与朱公子素昧平生,此前奉都督之命护卫朱家,想来朱公子对此心怀感激,这才特地前来送粮草。” 明明是自己下达的命令,好处却让属下得了去,秦策心里十分不爽利,却又不想此时便暴露身份,不得不避至屏风后,说道,“你与他谈,我暂且避一避。” 禹城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好多问,只得让人请朱公子进来。 帘子被人掀开,一名身穿绯色纱衣,形貌昳丽的青年缓步而入,嫣红的薄唇自然上翘,便是不笑也仿佛带着三分笑意,桃花眼波光潋滟清澈见底,似有情若无情,令人不由自主便为之沉沦。 这是一位堪比骄阳的人物,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禹城看呆了,回神后不着痕迹的在对方身上寻找朱砂痣。哥儿的朱砂痣一般长在很明显的位置,要么在手腕,要么在耳垂,要么在眉心。颜色越红位置越正,身价也就越高。若是哪位哥儿能在眉心长一颗嫣红的朱砂痣,那简直是天仙下凡,八方来求。 但是可惜了,任禹城怎么找也没找到朱砂痣,不得不遗憾的承认,这位朱公子是个男人,长成这样竟然是个男人,简直暴殄天物! 心里纠结成乱麻,禹城面上却丝毫不显,开门见山的问道,“敢问朱公子前来送粮所为何事?”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周允晟也不废话,拱手道,“实不相瞒,朱某确实有事想求将军。三年前朱某的双亲在洛水一带遇见匪患,双双遇难。洛水正是将军的管辖范围,朱某斗胆,以二十万担粮食的代价请将军出兵剿匪,为百姓除害。” 虽然朱子玉唯一的心愿是保住朱家,但是周允晟觉得这样还不够,既然抢夺了别人的人生,他必定要做到尽善尽美。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想探一探这位定远将军的虚实。禹城身高足有八尺,长相英挺气质冷峻,身上更散发着一股熟悉的烟草味,怎么看怎么像他失散已久的爱人。 若是平常,禹城自然不会推拒,但眼下朝局岌岌可危,他身负重任有心无力,只能歉然开口,“朱公子的请求,禹某怕是不能答应。不瞒公子,禹某眼下有更紧要的事,实在是分-身乏术……” 周允晟知道他现在定是为太后夺宫的事焦头烂额,于是摆手笑了,“无妨,待此间事了,朱某再来叨扰将军。那二十万担粮食便先留给将军,算是朱某的一点心意。之前将军护卫朱家,朱某还未来得及道谢呢。” 他不笑便已是光彩夺目,真心一笑的时候简直勾魂夺魄,令人眩晕。禹城又是一呆,连忙摆手说‘应该的应该的’。 军事重地,周允晟不敢多留,略一拱手就要告辞,快走出营帐时忽然回头问道,“将军可是爱抽旱烟?” “对,朱公子被我身上的烟味熏着了吗?”禹城尴尬的撩了撩衣摆。 “不,这味道十分好闻。”周允晟微微勾唇,信步离开。以前总觉得烟味刺鼻,等闻不见的时候才猛然发觉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是一种令人格外安心的味道。 禹城脸颊涨得通红,等人走远了才发现都督正立在自己身前,脸色黑沉,目光阴鸷。 “以后不准再抽旱烟,回去就把你的烟枪扔了。” “为何?” “抽多了对身不好,天凉的时候容易咳嗽。” “可是都督,您比我抽的还厉害些。” “我失忆之后便已经戒掉了。”不过现在是时候再抽回来了。 思及此处,秦策垂头闻了闻自己胳膊,发现只有一股清爽的皂荚味儿,并无烟味儿,于是非常不爽的皱眉。 --------------------- 是夜,中军十万将士忽然包围了皇城内外,将太后母家一百三十七人尽数生擒。太后本欲挟持小皇帝突围,却发现小皇帝不知所踪,自己的儿子五花大绑出现在慈宁宫门口,被两名士兵用钢刀比着脖子。 太后无法,只得束手就擒。 翌日凌晨,丧钟响彻皇城内外,第四代褚云帝驾崩了,皇位传给时年还未满五岁的小太子,择中军都督秦策、左相杨荣、右相黄炳文为顾命大臣,辅佐朝政。 举国哀丧三月,三月后小太子登基,免赋税,开恩科,大赦天下。而后,一场倾盆大雨突然而至,为赤地千里的褚云国带来了福音,百姓纷纷朝皇宫的方向叩拜,都小皇帝乃真龙天子。 平定了朝局,已继承神威侯爵位的秦策钦点五万士兵前往洛水剿匪,而他的亲信则带着重礼前往章家道谢。 之前那点粮食和银票自然不够买秦策一条性命。这次他另添了许多金银珠宝并几座宅邸庄园,大张旗鼓的送到章家门口,还为专程为章家瑞延请名师教导学问。 章家救了神威侯的事在乡野间传遍了,当初欺凌章家的人全都被章书林和章家瑞报复了回去。又过了一月,章家瑞进京参加秋闱,夺得了二甲第六名的好成绩,紧接着参加春闱,再次高中。 在最后的殿试中,小皇帝听说章家人对神威侯有恩,故钦点章家瑞为探花郎,真可谓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踏遍长安花。 原青岷县县令因护驾有功被擢升为赵州知州,章家瑞也就顺理成章的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了新任县太爷。 本以为会留任翰林院的章家瑞对这个职务十分不满,几次拜访神威侯府想疏通关系,都不得其门而入,只得怀着满腔怨气上任。 章书林却高兴极了,想着弟弟既然成了青岷县的土皇帝,自己就可以无拘无束的大展拳脚,再不怕得罪哪个地头蛇。 他打算开一个酒坊,专门酿造葡萄酒。因青岷县无人大规模种植葡萄,收购成本可能会很高,就打算买一座山头自己种。在青岷县附近寻摸了几天,他终于看中一座山,使人打听得知该山属于朱家,便给朱子玉递口信。 “不卖。”周允晟干脆利落的拒绝。 章书林犹不死心,将自己的底价往上加了一成,报予对方知晓。 “说了不卖。”周允晟便宜了谁也不会便宜章家。 章书林无法,只得继续在山中转悠。但其它几个山头的水土条件都不如朱家的好,无法种出高品质的葡萄。他是个吹毛求疵的处女座,为此头发都愁掉了一大把。 “他不肯卖?”章家瑞听说此事,冷笑道,“那我亲自上门去跟他谈吧。”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他是青岷县的父母官,谁不得卖他几分脸面?朱子玉几次三番推拒他兄长的请求,简直在明目张胆的打他的脸。 县太爷亲自上门,周允晟就是再厌烦也不得不把人请进来。 二人对坐,均是皮下肉不笑。 “朱公子,我兄长看中那座山头,你给个价吧。” “你先出一个价?”周允晟端起茶杯浅饮一口。 “这个数如何?”章家瑞伸出一个巴掌。 周允晟当即笑了,“我朱家买山的时候花了八百两,你一下给我砍掉三百两,章大人,你这是做买卖还是明抢?” 章家瑞眯眼道,“你今日给我一个实惠,改日我也给你一个便利,咱们互惠互利,谈不上谁吃亏。朱公子聪明绝顶,想必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一个小地主要想与县太爷较劲无异于以卵击石。偏偏周允晟性子倔强,越是逼迫越是反弹的厉害,冷笑道,“我对章大人无所求,谈不上互惠互利。这山头我不卖,章大人请吧。”话落震袖赶人。 章家瑞没料到他如此硬气,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咬牙道,“朱公子,但愿你日后不要后悔。” “怎么,你还想以势压人?打压皇上盛赞的仁善之家,你可得找个好名目才成,否则当心乌纱帽不保。”周允晟指着供奉在堂上的御赐金匾,上书‘仁善之家’四个字。有了这块匾,想要动朱家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 章家瑞满腔怒气被他一句话给噎了回去,顶着青紫的面皮大步离开。 章节目录 510 > 章家瑞回去后找了各种名目整治朱家,先是说朱家奴仆欺压乡民,无法无天,把人抓回衙门一审才知道那刁奴乃朱老四的心腹,早就被朱子玉撵走了。他的所作所为压根与朱家毫无干系。 后又有人举报各乡绅收租时在秤砣和斛上做了手脚,有侵占朝廷赋税的嫌疑。章家瑞派人去查,结果李家和王家两大乡绅果然做了手脚,唯独朱家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反复查了好几桩案子,均与朱家有关,又均与朱家无关,非但没摘掉朱家‘仁善之家’的牌子,反倒让朱子玉的清白名声更响亮。章家瑞气得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觉,竟是把朱子玉恨进了骨子里,誓要整垮朱家不可。 如此过了一月,秦策终于带着一身伤回到京城,若不是几名太医对他施用了麻沸散,要帮他清理腹部已然溃烂的伤口,他恐怕还要骑快马赶去青岷县。 “一定要在今天之内把这个盒子送到子玉手上。”陷入昏迷前,他慎重叮嘱禹城。 禹城不敢怠慢,亲自拎着盒子骑着快马赶至朱府。 “将军快请进,敢问您匆忙前来所为何事?”周允晟见到来人很是惊讶。 “这个盒子还请朱公子收下。”禹城将盒子摆放在案几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 周允晟心有所感,立即解开绳结打开盒盖,赫然发现里面竟是一颗人头。翠儿和卢氏吓得连连惊叫,周允晟却抚掌笑起来。 这人颈部有一个大鹏纹身,正是传说中洛水山匪的头目王展鹏,也是朱子玉的杀父仇人。当初的二十万担粮食总算是没白送。 吐出一口郁气,周允晟乜着禹城微微笑了,“禹将军这份大恩,朱某记下了。”当日只略微一提,这人就记在了心里,刚平定朝局就立刻赶去洛水为自己双亲报仇,还不辞辛劳的亲自来送人头。无缘无故的,怎会如此上心? 莫非他果真是自己要找的人? 心里涌动着一股热流,周允晟猛然将壮硕的男人压在椅背上,趁他错愕的片刻将舌尖探入他嘴里搅拌吸允,啧啧有声。 禹城懵了,想推拒却觉得浑身无力,盖因朱公子的吻技实在是高超,竟似要把他的魂儿都吸出去。 灵魂丝毫感觉不到熟悉的悸动,禹城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怎么会?周允晟眯眼,慢慢停下探索的舌尖,稍微退后几步拱手道,“禹将军,得罪了。请。”伸出手,做了个撵人的动作。 禹城被吻的七荤八素,竟也不知道问责反抗,等回神时人已经骑在马背上,早离开青岷县好几里路了。他顶着涨红的面皮,咂摸着嘴唇,神思不属的回到神威侯府,坐在上司床边发呆。 一个时辰后,麻沸散的药效逐渐散去,秦策睁开漆黑的双眼。 “东西送到了吗?”他迫不及待的追问。 “送到了。”禹城的脸颊这会儿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嗫嚅道,“侯爷,若是,若是一个男人对你有意思该怎么办?” “哪个男人对你有意思?”秦策嗤笑。 “朱公子。他方才吻了我。”禹城捂脸,闷声道,“我竟然丝毫也未觉得恶心,还意犹未尽,侯爷,我是不是没救了。朱公子若是个哥儿就好了,我立马娶了他,也不用像现在这般纠结。” 秦策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森冷的目光化成利刃,切割在禹城外露的皮肤上。禹城被他看得心惊肉跳,结结巴巴问道,“侯,侯爷,您怎么了?为何如此看我?” “他为何要吻你?你是不是没说明那锦盒是我让你送去的?”这该死的家伙,竟然又抢了他的功劳!上次护卫朱家是,这次剿匪也是! “没来得及说,朱公子就吻过来了。”禹城这才恍然大悟,却见自家侯爷只披了一件外袍就踹门出去,一眨眼的功夫连人影都找不见了。 周允晟还在为爱人的下落苦恼,却听门房通报神威侯前来拜访。 神威侯,小黑?他来干什么?思忖间,人已经风尘仆仆来到大厅,一件单薄的玄色衣袍随意披在肩头,里面是染着血的白色亵衣,俊美的脸庞满带狰狞怒意。 “好叫你知道,上次朱家之所以能保全是我下得命令,洛水匪首的人头也是我亲自为你摘得。”他大步走到周允晟跟前,伸展两臂将他困在怀中,目光灼热而明亮。 “所以?”浓郁的烟草味扑面而来,令周允晟有些眩晕。 “所以你应该感谢并倾心的人应该是我,而非禹城;你应该亲吻的人也应该是我,而非禹城。若是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吻了别人,我便拔了那人的舌头。”秦策说着说着就俯身堵住青年微启的红唇。 舌尖相触,津液相融,一股熟悉的战栗感由身体传导至灵魂,脑海中瞬间绽放出无数璀璨的花火,那感觉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一般欣喜而满足。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不停变换着角度加深这个吻,直过了一刻钟才意犹未尽的分开,牵出一线银丝。 “原来是你!”周允晟满足的喟叹,少顷脸色一黑,质问道,“你不是已经跟章书林定亲了吗?” “我何曾与他定亲?”秦策擦掉爱人额头的脂粉,一遍又一遍亲吻那嫣红的印记。 “坊间早就传遍了,说章书林是未来的侯爷正君。你把章家捧那么高,不就是为了娶章书林铺路吗?你还来招惹我干嘛?滚一边去!”周允晟一脚将人踹出去。 秦策腆着脸往前凑,解释道,“我早就与章家说清楚了,之所以大张旗鼓的送礼也是为了表示我神威侯知恩图报。恩情是恩情,爱情是爱情,我不会为了一份恩情失掉一辈子的幸福。子玉,我心心念念的人唯有你,哪怕你是个男人,我也照样心悦你,无怨无悔。不信你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 他捉住爱人的手,有意无意的覆盖在自己包裹着纱布的伤口上。 周允晟看见满手鲜血,顿时忘了生气,连忙让翠儿去拿医药箱。秦策于是顺理成章的留下来过夜。 如此痴缠了半月,秦策这才回去准备婚礼。没错,周允晟答应嫁入豪门当侯府正君。几辈子的老夫老夫,还有什么矫情可?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应该珍惜,否则下一次轮回,又不知这人会流落到哪儿去,跟谁攀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半个月当中,章家瑞也没闲着,四处使人打听朱家秘事,准备整治朱子玉。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得到一个惊人的内-幕,被朱家撵走的一个婢女竟然说朱子玉是个哥儿,眉心有一点朱砂痣,平常都用脂粉盖住。 回想朱子玉过分昳丽的面容,章家瑞当即信了八-九分,命人趁朱子玉在街市中闲逛时兜头淋一桶水,还遣了一位老妪冲上去擦拭,把他眉心的朱砂痣擦了出来。围观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在有心人的宣扬下,这事不到一天功夫就传得路人皆知。章家瑞适时出面要为朱子玉指婚,人选还是那个赌棍,原剧中不但掏空了朱家,还把朱子玉折磨的生不如死。 媒婆领着人上门的时候,周允晟笑眯眯的将他们迎进去,刚落座,话还未说开,门房便通禀道,“神威侯来了。” “侯,侯爷怎么会来?侯爷跟朱家是什么关系?”媒婆只听说章家跟侯府关系匪浅,可没听说朱家跟侯府也有交情。否则章大人哪能这样整治朱子玉。 “他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周允晟捧着茶杯,慢吞吞的撇着浮茶沫子,也不说亲自前去迎接。章家瑞既然上赶着找死,他绝不会阻拦,否则凭一个老妪哪能近得了他的身。 秦策使人将一百二十台聘礼收入库房,这便大步来到正厅,看见端坐在主位上的人,立即走过去亲吻他发顶,素来冷峻的眉眼充斥着浓浓的爱意与温情。 媒婆和赌棍看得眼睛发直,末了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原来最深藏不露的不是章家,而是朱家啊!看样子,这朱子玉才是真正的侯府正君。 “他们是何人?”秦策挑眉看向二人。 “一个是冰人,一个是章大人亲自给我指的夫婿。你不知道吗?前些日子章家想买我西边那座山头,我不答应,这便想着拿捏了我的婚事,把我老朱家从根儿上拔干净。也不知是谁,当初指着我口口声声骂我为富不仁横行乡里,如今再看……”隐去未尽的话,周允晟轻蔑的笑了。 秦策听了火冒三丈,握住他的手置于唇边亲吻,冷哼道,“什么章大人。我高兴了他就是章大人,我要是不高兴,他什么都不是。”话落指着早就吓瘫的媒婆说道,“你给章家瑞带个口信,就说我秦策能扶他上青云,也能打他入深渊,让他好自为之。” 媒婆连连点头,在赌棍的搀扶下就要离开,却听周允晟冷冷开口,“什么猫啊狗啊的也敢上我朱家提亲,真是不知死活!来人,把他的手筋给我挑了!”就是这双手,无数次把朱子玉推入生不如死的境地,还留着它作甚。 赌棍吓得痛哭失声,秦策却破天荒的大笑起来,一边亲吻爱人细腻的脸颊一边冲侍卫挥手。两名侍卫利落的摁住赌棍,把他手筋给挑了。 两人趾高气扬的进门,狼狈万分的出来,被乡民们看了个正着。媒婆不敢耽误,立即跑到县衙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章家瑞六神无主,马上回家让章书林想办法。毕竟是章书林救了神威侯,他总不至于忘恩负义。 章书林心里酸涩的厉害,为了弟弟的前程却不得不去朱家求见神威侯。门房死活不让他进,他只能等在拐角,直到翌日凌晨,才见俊伟不凡的男人一脸餍足的出来。 “小黑你等等。”他连忙跑过去。 “你叫谁?”秦策沉声开口。 “侯爷请稍等,我有话要说。”章书林立即改口。 “可是我与你没有话说。欠你们章家的,本侯已经全都还清了。本侯给你们钱财,土地,乃至于富贵。只要你们知足,这辈子定能过得顺顺当当无忧无虑。偏偏你们贪婪成性,把主意打到我媳妇头上。我媳妇不肯卖地竟打算强抢,抢不过便谋划他终身,欲推他入火坑。当初把自己标榜成圣人,得势后却是这幅嘴脸,没得让本侯恶心。回去告诉章家瑞,本侯绝不会善罢甘休!”敢抢他媳妇的人,杀无赦! 章书林被斥得哑口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绝尘而去。 章家瑞站在村头等待,一会儿面容扭曲,一会儿揪扯头发,懊悔的肠子都青了,看见神情沮丧的兄长,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瘫软。他早该想到的,凭朱子玉昳丽绝俗的容貌,洒脱而骄傲的性格,秦策哪能抗拒得了。 “大哥,我们该怎么办?”他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哪还有半点县太爷的威风。 章书林也是六神无主,只得安慰他说小黑不会那样绝情。 事实是,秦策这个人很绝情,全部的温柔都倾注在周允晟身上。动他可以,动他的爱人就要承受他疯狂的报复。 章家瑞这县太爷的位置还没坐稳就牵扯进一桩贪腐案,不但下了大狱,还被革除功名永不录用。章书林变卖家产疏通关系,总算把他赎了出来,章家却因此倾家荡产名声狼藉,走到哪儿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说章家瑞为官不仁陷害忠良鱼肉乡民,落得今日这个下场都是活该,又说朱公子好人有好报才会嫁给侯爷,老天爷果然开眼…… 章家人在青岷县完全抬不起头做人,只得搬去更远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没有根基、没有人脉、没有钱财,生活哪能那么容易?章书林每想到一个赚钱的好点子,刚做起来就会被人抢走,还时常被刁难,这才明白遇见朱子玉那样仁善的东家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章家瑞心气极高,心性却极差,仕途之路断绝后便觉此生无望,很快萎靡下去,还染上了酗酒赌博等恶习,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地痞无赖。 当地人说起他无不大摇其头。 章节目录 61 > 秦策辅佐小皇帝一直到他年满十八岁,而后辞去职务带着爱人四处游山玩水。两人的身体都很健康,活到九十多岁才相继离世。 周允晟睁眼时正漂浮在星海空间里,巨大的能量漩涡如往常一般分成两股,一股朝他识海涌去,一股不知所踪。 周允晟也懒得探查,略微消化吸收就匆忙进入下一个世界。 他浑身酸软的躺在床上,房间没开灯,只有窗外闪烁的霓虹带来几束微弱的光芒,在雪白的墙壁上投射出斑驳的图案。 他动了动指尖,朝床头柜摸索过去,终于摁亮了台灯,忽然爆发出的光线刺痛了眼睛,引得他额角抽搐。 他反射性的捂眼,这才发现这具身体的眼睛已经肿了,酸涩肿痛十分难受,更有一股沉重地悲哀和恨意淤积在胸口,连带的也影响了周允晟的情绪。 手腕上的智脑适时将原主和这个世界的资料传送过来,周允晟一目十行的看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怪不得眼睛肿成这样,原来是哭的。 这是一个女主闯荡娱乐圈最终成为歌后的故事。原主不是迫害女主的恶毒反派,不是被女主ko的炮灰。在女主的故事里,他只是一个路人甲,一块垫脚石,默默承受着命运加诸在他身上的悲剧。 原主名叫欧子楠,说到他,就不得不提到他的父亲欧一柏。欧一柏是c国的音乐教父,一生创作了数百首经典曲目,捧红了先后四代歌神,在c国音乐圈具有难以想象的影响力。欧子楠耳濡目染,从小就对音乐很感兴趣,刚年满十八岁就投身娱乐圈,出了三张专辑,销售情况很不错,算是初露锋芒。 欧一柏的性格十分强势,对儿子怀揣着莫大的期望,稍微不满意就对他横加指责,严厉训斥。久而久之,欧子楠就变得十分内向,且容易害羞或紧张。 按理说,以他这种性格很难在娱乐圈创出名堂。但他不仅有一个好父亲,还有一个好师兄。他的师兄林思卿是欧一柏的关门弟子,既有俊美的容貌又有惊人的天赋,甫一签约欧一柏推荐的时代唱片公司就崭露头角,渐渐获得了第四代歌神的称号。 在他的大力提携下,欧子楠想不红都难。 如今欧子楠已经出了三张畅销专辑,正打算召开平生第一场演唱会。但就在演唱会筹备期间,欧一柏被检查出肺癌晚期,欧子楠每日陪伴在病床前,不得不将演唱会延后。无论医生付出多大努力,终究没能挽回欧一柏的生命,在四月的某一个清晨,他只来得及摸了摸儿子沉睡的脸就与世长辞。 欧子楠的特长是乐器,可以说十八般乐器无不精通,但他被父亲压制得狠了,在编曲上却表现平平。欧一柏对他创作出来的歌曲很看不上,批语是‘匠气有余,灵性不足’。他觉得很不服气,总想做出一点成绩让父亲刮目相看,出道后写了很多歌,制作人看了都纷纷摇头,叹息不语。 他一度觉得沮丧,甚至是绝望,认为自己永远无法超越父亲的成就。但父亲逝去后,却仿佛打开了禁锢他心灵的枷锁,令他对音乐创作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和灵感。花了一整夜功夫,他写出了一首悼念父亲的歌曲,名字叫做《因为你》。 他将所有曾经想对父亲述说却又不敢述说的话全都谱进了歌里,将所有的爱全都融入了每一个音符。只需简单的钢琴伴奏,这首歌就具备了打动人灵魂的力量。 欧子楠反复吟唱了很多次,这才顶着黑青的眼眶找到师兄林思卿,让他帮忙修改。 然而事情就坏在这里。 欧子楠出道时因为不甘心,自己写了很多首歌想放进专辑里,却都被制作人否决了。林思卿看不过眼,将他的曲谱拿去修改,瞬间让平凡无奇的歌曲成了打动人心灵的乐音,并全部冠上欧子楠的署名,将他包装成音乐才子推销出去。 可以说之前欧子楠的才名都是虚的,父亲去世后的欧子楠才真正找到了他该走的路。他有许多的想法亟待实现,他想让天国里的父亲为他感到骄傲。 这种热切的想往赋予了《因为你》不可思议的力量。林思卿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份力量,本打算马上让师弟出ep,哪料到女主葛梦舒忽然拜访他的工作室并看见了曲谱。 葛梦舒作为女主,眼力自然不凡,当即对这首歌惊为天人,一再追问是不是师兄的新作。林思卿深爱葛梦舒,极力想在她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竟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因为这首歌糅杂了很多高音,更适合女性演唱,葛梦舒心知林思卿对自己的感情,红着脸提出能否把这首歌收录进自己的新专辑里。 林思卿骑虎难下,不得不点头,回去后越想越不安,便把存放在欧子楠住处的所有原稿要走烧毁,以绝后患。 欧子楠正满心期待的等着公司给自己开演唱会,出ep,哪料到却在电视上看见了经过林思卿改编葛梦舒演唱的《因为你》,好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葛梦舒因为这首歌大红特红,隐隐有成为时代唱片一姐的架势。欧子楠找到林思卿询问,却被林思卿的经纪人撵走,转头还先发制人,告他抄袭,并拿出了许多证据。 欧子楠的每一张专辑都是林思卿帮忙编曲制作,却只署了他一个人的名字,这本身就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丑闻。由于准备充分,林思卿还拿出了许多添添改改的稿件,按照时间顺序先后排序,直观的让人看见他是如何写出《因为你》这首歌的。 而欧子楠却什么证据都拿不出。 在他如坠冰窟的时候,网上又有人爆料欧子楠不但是个假才子,还假唱,他所谓的天籁之音全都是替身歌手的功劳,与他本人没什么关系。 这一点也并不是空穴来风。欧子楠初出道的时候因为害羞,很惧怕唱现场。第一次召开歌迷见面会时因为紧张,喉咙竟然闭锁了,怎么也说不出话,公司只得紧急找了一个善于模仿的替身在后台为他配音。为此,欧一柏狠狠甩了儿子一巴掌,说是如果不敢唱现场就趁早滚出音乐圈,不要给他丢人。 林思卿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表示会打点好那替身,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还会严加训练师弟,让他改变羞涩紧张的习惯。欧一柏这才作罢。 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年,却又被人翻了出来,还贴出了一段替身台后献唱欧子楠台前对口型的视频,引得网民哗然。 欧子楠作死!欧子楠吃-屎!欧子楠抄袭!欧子楠滚出娱乐圈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所有人对欧子楠口诛笔伐的时候,林思卿一直保持沉默,搜集证据准备对薄公堂的步伐丝毫也未放缓。 葛梦舒也在微博上发,表示相信师兄的才华和人品,让某人适可而止,不要给父亲脸上抹黑。 两人都是歌坛天王天后级的人物,这一开腔,顿时为欧子楠招来更多侮辱谩骂的声音,媒体还撰文声称欧子楠毁了欧一柏的一世英名,不配当欧一柏的儿子。 到了这个地步,欧子楠已然明白,曾经被他视若兄长的林思卿是铁了心要把他逼上死路。但这也只是让他感到愤怒,并不如何痛苦,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别人说他不配做欧一柏的儿子。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怀疑自己,但是现在,打开了心灵桎梏的他绝对可以自豪的说,他是父亲的骄傲,他无愧于父亲的期望。 但即便他心中有千万语想要倾诉甚至呐喊,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没有人会相信他。林思卿和葛梦舒只要说一句话,就能彻底毁掉他的前途和梦想。 目前法院已经发来传票,让他下个月中旬出席庭审。时代唱片也单方面宣布与他解约,并发出了□□。 现在的欧子楠失去了双亲,失去了名誉,正是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如果周允晟不来,庭审败诉后他将背负骂名离开c国,四处流浪,然后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染上毒瘾,最终吸食过量死亡。 消息传回国内,民众骂一句‘不知悔改,死的活该’也就完了,他将永远成为镌刻在父亲墓碑上的污点。 而林思卿和葛梦舒却一步一步走向辉煌的顶端。 “真惨。怎么能这么惨!难怪哭的眼睛都肿了。”周允晟走进浴室,看着映照在镜子中的苍白至极却又俊美至极的容颜,冲镜面上的鼻尖点去,缓缓说道,“好吧,让我来拯救你。你想要什么?想成为父亲的骄傲?想让世人知道你的才华?想痛快的做音乐?没问题,我都可以满足你。”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通过智脑调整欧子楠的身体数据,继续道,“我不但会弥补你的遗憾,还要在一个月之内把高高在上的林思卿和葛梦舒踩进泥里。怎么样,是不是很满意?” 他扯了扯殷红的薄唇,映照在镜子中的,刀锋一般犀利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而又清澈,最终眼眸微弯,展露出一个与原主一模一样的羞涩笑容。 从今天开始,他会代替欧子楠好好的活下去,并活出精彩。 章节目录 62 > 欧子楠的嗓音条件很好,却还没达到女主葛梦舒那样的天籁之音,但经过周允晟的调节,这幅嗓子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金嗓子,低至g-7,高至c3,甚而跨越五个八度,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欧子楠今年刚满二十,嗓音已经发育完全,清冽的音质夹杂着一丝沙哑,唱情歌时略带沧桑,唱摇滚时饱含激情,唱爵士又十足性感,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能一鸣惊人。 如今的周允晟缺少的正是这样一个机会。 时代唱片是c国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专攻音乐市场,旗下有三个歌神歌后级的人物,而葛梦舒凭借《因为你》新晋歌后宝座,成为了公司的第四棵摇钱树。为了保护林思卿和葛梦舒,时代唱片对欧子楠下了□□,而欧一柏由于为人太过强势,暗中得罪了不少人,所以这个时候竟然没人对绝境中的欧子楠伸出援手。 该怎么办? 周允晟摩挲下颚,决定轰轰烈烈的跟林思卿玩一场。林思卿只是个深情男配,最后也没能与葛梦舒终成眷属,反而便宜了时代唱片的少东家云志远。也不知道他为了这个女人毁掉师弟有没有后悔。 原本的欧子楠没能等到结局,现在的周允晟一定要亲眼看看林思卿后悔莫及的表情。 想到这里,周允晟打开电脑,查询欧子楠的财产状况。欧一柏是个有钱人,也是个慈善家,用在慈善上的款项远远超出了他的收入,所以他只留给欧子楠五千万现金和一套别墅,工作室则留给了林思卿,希望他能代为照顾儿子。 若是寻常人,五千万足够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但对于陷入困境的周允晟来说却只是杯水车薪。要想对抗时代唱片,对抗歌神林思卿,他必须要找一个足够强硬的合伙人。 找谁?指尖在键盘上连点,他选中了同为c国娱乐业巨头的环亚娱乐资讯集团。该公司旗下只有一名歌神级别的歌手,但影后影帝云集,主攻的是影视业,资本比之时代唱片更为雄厚。 而且它背后的东家是孙希牧,单只这三个字,加起来就比时代唱片的招牌还要值钱。孙希牧是洪量基金的创始人,曾通过洪量基金狙击r币,引发了亚洲金融危机,也曾搅乱欧美的股票和期货市场,大肆掠夺欧美国家财富,说一句富可敌国丝毫也不夸张。 环亚娱乐资讯只是他百无聊赖之下的产物,但在c国娱乐业却拥有不可动摇的地位。如果周允晟想要出头,目前能求助的只有环亚娱乐资讯。 那么怎样才能说服对方呢?首先要拿出证据,其次要拿出作品。 能证明欧子楠清白的证据全都被林思卿要走并销毁了;且对于一个创作歌手而,要在一个月之内创作出足够数量足够质量的歌曲,其难度不亚于登天。一个月□□审就要开始,再行动怕是晚了。 但周允晟不是一般人。没有证据他可以伪造,没有歌曲他可以在007的资料库里搜索,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千甚至几万首传世之作。 不要跟他说抄袭别人的作品是不对的,是毫无下限的行为。为了脱困,下限是什么?完全可以吃掉。周允晟的脸皮早就修炼的比钛合金钢板还要厚,立即调开007的歌曲资料库,在里面挑挑拣拣。 欧家是音乐世家,别墅的地下室里铺了隔音海绵,放置了各种各样的乐器,还修建了一个小型录音室,更兼之周允晟有许多先进的编曲软件,一个人修修改改填填补补,竟在十天之内录好了十首歌,存放在碟片内。 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他幽魂一般回到卧室睡觉,直睡到次日中午才转醒。此前他黑进了孙希牧的行程表,知道对方今天下午四点会去环亚娱乐资讯集团视察,这是一个洽谈合作的好机会。 碟片有了,证据呢?周允晟挠头,这才想起自己忙着录歌,忘了伪造证据。他立即用精神力探入007的中枢系统,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个编曲的场景,这个场景通过007的加工转化为视频文件,哪怕当世最顶尖的黑客也无法分辨真假。 做完这一切,他穿上白衬衫牛仔裤,随便扒了扒头发便开车出门,在地下停车场里等到359分,还差最后一分钟的时候,一列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车道,孙希牧果然如传闻一般作风严谨,分秒必争。 几个保镖迅速围拢过来,一个去拉车门,另几个将手放在上衣口袋附近,神情戒备,若是稍有风吹草动,不要怀疑,他们肯定会拔出枪把贸然出现的人射成筛子。 对于亲手导致许多人,甚至是国家破产的孙希牧来说,这样的排场一点也不夸张。爱他的人很多,恨他的人更多,简直多如繁星。 男人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中徐徐前进,沉稳的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有如敲击在心房。他很高大,至少在190公分以上,脊背挺得很直,健硕的身材包裹在纯黑色的高定西装里,每一个迈步都会展露出他极具爆发力的腿部线条。 行走间灯光明灭,映照出他深邃而又俊美的五官,浓黑的剑眉下是一双狭长的凤眼,轻描淡写的一瞥足以令人胆寒。 外界都传孙希牧是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这样一看倒不是虚。 周允晟盯着越走越近的男人,心中纠结。该怎么与对方搭上话呢?贸然出去恐怕会被射穿手脚,这个代价太沉重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用最慢的速度打开车门,最慢的速度下车站好,最慢的速度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与孙希牧正面相对。 “是孙总吗?我是欧子楠,我想跟你谈一谈。”清冽的嗓音似穿过密林的淙淙泉水,又似掉落荷叶微微颤动的雨滴,为炎炎夏日注入一丝清凉。 孙希牧没有停步,却转头看了过去。几名保镖发现对方手无寸铁身形单薄,还自觉举起双臂以示无害,已经握住枪柄的手又放下了。 周允晟赶紧抓住机会说道,“孙总,我才是《因为你》的真正创作者,抄袭的人是林思卿,我有证据。只要你能帮我这一次,我愿意免费为你打工三年。” 孙希牧并不关注娱乐八卦,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收回视线后继续往前走,显然并不打算帮忙。 周允晟急了,跑到他身边,用溢满泪水的桃花眼可怜巴巴的看过去,哽咽道,“孙总,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只有环亚娱乐资讯才能给我一条生路。我很有价值的,请你相信我!三年之内我保证帮你赚足三个亿。” 三个亿听起来很多,对孙希牧来说却委实不算什么,但他最终停下步伐,直勾勾的朝青年看去。 周允晟立即眨眼,挤出更多晶莹的泪水。欧子楠长得十分出众,不是朱子玉那样骄阳一般的耀目,而是月光一般清澈的温柔。他的皮肤很白,白到了病态的程度,唇色也无限趋近于肉粉色,这使得他看上去很脆弱,不堪一折。但他的眼睛却很黑很亮,里面盈满泪光的时候简直能让人为他心碎。 这幅忧郁、脆弱、迷茫无助的模样本来就很有吸引力和杀伤力,而落到能把原主的优势发挥至极限的周允晟手里,那就是一件博取同情心的利器。 孙希牧被他浅淡的泪光和希冀渴求的眼神镇住了,破天荒的浪费了一点时间。 “跟我上去谈。”扔下这句话,他继续前行。 周允晟大喜过望,一边抹泪一边跌跌撞撞的跟过去,进电梯的时候由于很多人挤在一起,他似乎有些害羞亦或怕生,早已收起之前豁出一切的勇气,紧紧贴着墙根站立,脑袋垂得很低,只能看见一个可爱的发旋。 电梯直升顶楼,等候在门口的助理早已备好欧子楠的资料,递到他手上。 孙希牧接过文件夹快速翻看,见青年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沉声道,“坐吧。” 周允晟依落座,因为紧张,苍白的脸颊浮上两团红晕,双手拽住衣摆扯来扯去,像个正在面对训导主任的孩子。 孙希牧飞快瞥他一眼,扔了一把双刃雪茄剪和一根雪茄在桌上,问道,“会吗?帮我剪一下。” 周允晟眼睛微微睁大,用探究的目光看过去。这人该不是他那个连固定名字都没有的爱人吧?单看身高、长相、嗜好就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性。 心跳略微加快,他拿起雪茄和雪茄剪,点头道,“会。这种金字塔形雪茄只需从茄帽0.25英寸处剪开就好,剪的速度一定要快,最好是一刀切利索,不要多次剪切,否则会破坏茄衣,让里面的烟丝散掉。剪完以后还要用指尖拂落细碎的烟叶,最好是放进嘴里吸一吸,看看顺不顺畅。” 周允晟以前很讨厌闻烟味,现在却已经习惯了。他边说边动作,最后因为太过认真专注,竟把未点燃的雪茄放在嘴里吸允,看看烟管是否通畅。 孙希牧眸色暗沉下来,直勾勾的盯着他肉粉色的薄唇。 周允晟也呆了,暗骂自己手贱。 章节目录 63 >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好几分钟,周允晟才放下雪茄,呐呐开口,“对,对不起。糟蹋了你一支上好的雪茄,我再给你买一盒吧。” 青年苍白的脸颊此刻遍布红晕,眼睛沁出些许泪水,显得尴尬极了,也可爱极了。 孙希牧眸光微闪,摆手道,“没关系。”末了将那支雪茄随意放在烟灰缸上。 “你说你有证据,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吗?” “好的。” 周允晟连忙将一个u盘递过去。 孙希牧接过后插-入端口,点开视频文件观看。视频的最后,青年伏卧在床上哽咽失声,那种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感令人心碎。 周允晟红了眼眶,低下头用指尖拭泪。 孙希牧从头至尾都面无表情,再开口时语气却柔软了很多,“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我想开一个演唱会,不收取门票,我自己投资五千万,剩下的宣传,场地,安保等事宜需要环亚娱乐资讯负责。在演唱会上,我将发布这个视频,为我,为我父亲正名……” 孙希牧摆手,沉声道,“很抱歉打扰你,但是你要怎么为你自己和欧一柏正名?光有这个视频是远远不够的,难道你要演唱那些由林思卿写出来却冠了你名字的歌?我想听众不会买账。” 周允晟愣了愣,这才取出包里的碟片递过去,“我要演唱由我自己写的歌,都是新歌,别人从来没有听过。孙总,我能撑起这场演唱会,请你相信我。虽然一个月的时间很仓促,但是对实力雄厚的环亚娱乐资讯来说并非难事。请你听一听,听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帮我。” 青年的表情是那样诚恳,沁着泪水的眼眸里暗藏了许多彷徨无助。 孙希牧考虑片刻,终于接过碟片插-入电脑。 在他认真听歌的时候,周允晟盯着桌上的雪茄发呆。孙希牧无论是外貌、身高、气质、嗜好,都跟自己的爱人极为相似。他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只有亲密接触过后才能知道。 想到这里,周允晟烦恼的皱眉。他总不能看见一个相似的就扑上去强吻吧?那样岂不成了接吻狂魔?听上去很猥琐好么! 如果是的话自然皆大欢喜,不是的话这次合作就泡汤了。听说孙希牧有洁癖,很讨厌陌生人的接近。 周允晟纠结极了,不停用指腹摩挲薄唇,将肉粉色的唇瓣揉成了殷红色,看着十分诱人。 孙希牧看似在听歌,实则一直在暗暗关注青年,看见他的举动眸色微闪心尖微颤,口中隐隐觉得干渴。 听完歌,他压下心中的震撼和骚-动,伸出手道,“明天上午你再来一趟,我把负责演唱会的工作人员介绍给你认识。我们合作愉快。” 周允晟大喜过望,连忙握住他的手摇晃,一再的表示感谢,然后兴匆匆的离开了。 等他走后,孙希牧坐在皮椅上发了会儿呆,随即拿起摆放在烟灰缸上的雪茄,点燃放入口中抽吸。不知什么缘故,这支雪茄比他抽过的任何一支都要醇厚浓烈,令人陶醉。 翌日,周允晟一大早就来到环亚娱乐资讯。环亚的负责人得了boss嘱咐,将他介绍给c国最顶尖的音乐制作人秦太河认识。秦太河之前已经看过视频,也听过那十首新歌,对周允晟的态度还算是平和。 “既然孙总打算跟你合作,我们公司也不能拒绝。那首《因为你》的确是林思卿抄袭你的,但据我所知,你之前专辑里的歌全都是他代笔。这一点没错吧?”秦太河毫不客气的质问。 “没错。但那并不表示我没有才华,我只是没有找到自己该走的路。”周允晟涨红着脸答道。 “你有没有才华要试过才知道。如果我们帮了你,结果你又闹出一桩抄袭事件,我们环亚娱乐资讯的声望必定会大受影响。我们不得不慎重。”秦太河指着练习室里的钢琴说道,“请你把莫扎特第40号交响曲改编成流行风格的音乐。记住,要能打动我,打动在场所有人。” 即兴写歌很难,然而更难的是对殿堂音乐的改编,稍微处理不当就会失去原著的精髓,成为下九流的作品。 周允晟抬眼四顾,练习室里有环亚娱乐资讯的老总,有演唱会的导演,有著名的编曲家,编舞家,还有几个金牌经纪人。他们在业内都具有极高的地位,眼光自然也很苛刻。要打动他们所有人,这本身就是一个近似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周允晟不是普通人,他经历过无数次轮回,遭遇过无数次险境,眼前的考验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他继承了欧子楠对音乐的全部热情和灵感,他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用指尖略微拨动了几个音符。 秦太河与老总交换了一个眼神,好整以暇的等待。 青年并没有坐下弹奏,而是态度闲散的站立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琴键,零落的乐音引人发笑。但戳着戳着,他的手速渐渐快起来,零落的音节汇聚成跳跃的溪流,在空气中飘荡。严肃的交响曲被他改成了活波的爵士乐,琴键起落,他腼腆的表情逐渐变得热烈而又奔放,腰臀也随着节奏摇摆起来。 渐渐的,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轻松欢快,国际知名编舞家simon竟直接站起来,一边踩着乐点一边舞动,即兴来了一段爵士舞。 周允晟被他的舞姿启发,左右手忽然来了好几个交叉弹奏,把本就十分活波的音符激发的越加热烈昂扬。 秦太河环胸的手臂不知不觉放下,一边打着响指一边扭动臀部,他无疑已经被打动了。连素来作风冷硬严谨的环亚娱乐资讯的负责人也忍不住打起了拍子,脑袋一点一点的十分投入。 站在门口的孙希牧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毫无表情,目光却十分专注。青年背对着他,双手连弹,臀部摆动,热情活波的模样令他耳目一新。 他微不可见的扯了扯唇,正准备走进去,却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抱歉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控制不住。”一身笔挺西装的助理一边面红耳赤的道歉,一边不由自主的跟随节拍扭动屁股,样子看上去很滑稽。 孙希牧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然后大步走进去。 看见来人,欢快的琴音戛然而止,刚才还笑得灿烂的青年此刻正绞着双手,战战兢兢的唤了一声孙总。 秦太河等人也停下舞动,脸上透出被人扰了兴致的遗憾。 “怎么样?”男人沉声询问道。 “很好,完全超出我的预料。只是有一点我比较担心,总共两小时的演唱会,十首歌恐怕不够。不知道欧先生还有没有更多作品?如果有的话请尽快交给我,我们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对曲目进行完善,后期还有乐队配合,舞者配合,舞台走位等许多问题,可能会非常忙碌。欧先生最好赶紧加强锻炼,否则恐怕撑不下去。”秦太河用质疑的目光打量欧子楠的小身板。 周允晟连连点头,内心却并无忧虑。原主的身体的确很弱,但是经过他的调整,别说一场演唱会,就是不眠不休的连开十场也没有问题。 孙希牧见状拍板道,“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欧先生把合约签了。所有演唱会的工作人员也都要签署一份保密合同。” 助理立即从公文包里取出厚厚一沓合同,让所有人签署。 三天后,欧子楠终于登陆了许久没用的微博,表示会在星馆召开能容纳五万人的大型演唱会,还将发布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和他预料的一样,网民丝毫也不相信,一群群的涌入微博谩骂,说他不要脸,大话精。众所周知,星馆是c国设施最完备的会馆,只有最顶级的歌手才能登上星馆的舞台。欧子楠一个假才子,真小人,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能力?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表示一定会去现场,却不是为了支持,而是抗议辱骂砸臭鸡蛋,誓要让欧子楠彻底滚出娱乐圈。 怀着同样恶意的人不在少数,林思卿和葛梦舒的粉丝团就纷纷表示如果事情是真的,一定会赶赴现场,亲手为偶像报仇。 气氛逐渐达到高-潮,欧子楠的微博差点被网民们挤爆。恰在这时,环亚娱乐资讯的官网发布了一条最新动态,表示将独家赞助欧子楠的演唱会。 网民们哗然,继而群情激动,立即涌入官网抢票。五万张免费票在短短一小时之内就被抢光。 这是一份多么巨大的恶意。 为此,孙希牧花费重金聘请了国际最顶尖的安保公司负责现场治安,并申请调派几百名警察,随时准备拘捕行为过激者;又在每一个隐蔽的角落布置了摄像头,确保所有人的活动都在监控当中;最后将舞台由原来的四米抬高至八米,与观众席远远拉开,确保无人能伤害到欧子楠。 在倒楠声浪一日高过一日的时候,周允晟却完全不为所动,而是投入到紧张的排练当中。 章节目录 64 > 原本说好的五千万投资,到最后追加到了八千万,再加上音响、灯光、舞美、安保等支出,大约会超过一亿五千万。环亚娱乐资讯的高层却没有发出半点反对的声音。一是因为欧子楠的才华足以让任何人闭嘴,二是孙希牧的威严无人敢于违抗。 每天工作完就去环亚娱乐资讯探访已经成了孙希牧雷打不动的习惯,即便中间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也丝毫不觉得麻烦。他此刻正站在录音室外,隔着玻璃窗凝视一旦投入音乐就忘乎所以的青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温柔。 最后一遍吟唱简直完美无缺,秦太河首先站起来鼓掌,然后是吉他手,贝斯手,鼓手,录音师……他们从最初的反感到现在的敬佩,他们已经完完全全被青年的歌声和才华征服。 “你做得很好。”秦太河紧紧拥抱走出录音室的青年,由衷感叹道,“跟你的版本比起来,葛梦舒演唱的《因为你》简直是一坨屎。” 青年腼腆的笑了,桃花眼里缀满细碎而又璀璨的星光。 孙希牧抿唇,大步走过去隔开两人,递了一罐温热的牛奶徐徐开口,“三天后就是演唱会,你不要再练了,适当休息一下。” 周允晟接过牛奶喝了一口,乖巧的点头。 孙希牧冷峻的神色略微放缓,继续道,“今晚有一个宴会,我带你去放松一下,顺便认识一些人。” 这是打算为自己日后铺路?周允晟连忙露出感激的神色,点头说好。 两人换了装,相携来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宴会主办方亲自迎出来,语间颇为殷勤。 “去吃点东西,别喝酒。”孙希牧将青年揽入怀中叮嘱,亲昵无间的态度令人侧目。世人都知道孙希牧为人冷酷,还有严重的洁癖,莫说握手拥抱,连旁人离他稍微近一点都会露出不悦的神色。 像眼下这样强势的搂住某个人,眼里隐含温情和热切,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 无需长久的相处,孙希牧仿佛本能的知道自己的爱好和习惯。他知道自己喜欢喝牛奶讨厌吃青椒,知道自己是高科技电子产品的狂热追求者,知道自己爱喝酒,喝醉了以后却会露出靡态……他知道太多他本不应该知道的东西,这一点令周允晟不得不怀疑,他正是自己不具名也永远不会消失的爱人。 所以孙希牧的亲昵,他从来不会拒绝,反而接受的理所当然。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一块端过来。”他拽了拽男人衣角。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快去,听秦太河说你晚饭都没吃。”孙希牧被几个合作伙伴包围,脱不开身,只得让青年独自离开。 周允晟点头,挤出人群来到进食区,挑选自己爱吃的东西。 “子楠,你在这里。”一名长相娇俏的少女快步迎上来,脸上满是惊喜。 少女名叫郭爱妮,是时代唱片目前力捧的新人,也是曾经的欧子楠默默在心里喜欢的人。郭爱妮对他的爱慕心知肚明,却假装没有察觉,反而想借着他的关系攀附林思卿。 两人在这里相遇,似乎是个巧合。 周允晟只淡淡瞥她一眼,紧接着继续挑选食物。 “子楠,你怎么跟孙总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少女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周允晟听而未闻,走到餐桌边坐下进食。 少女锲而不舍的跟过去,笑容娇媚,“子楠你怎么不理我?你说要在演唱会上发布证据,是真的吗?那首歌真的是你写的吗?” 周允晟吃掉一个抹茶蛋糕,一边用纸巾优雅的擦嘴,一边冷声开口,“郭爱妮,不用替林思卿费心打听消息了。你回去告诉他,欧子楠一定会把他踩进泥里,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强烈的恨意从青年漆黑的眼眸内喷薄而出,吓傻了郭爱妮。直到青年信步走远,她才快速拿出手机,将这段话原封不动的发送给林思卿。 林思卿曾反复追问过欧子楠还有没有原稿,欧子楠肯定的告诉他没有了,于是他任由经纪人把欧子楠推上法庭。这个师弟被欧一柏保护的太好,简直单纯到了不谙世事的程度,绝不会对他撒谎。 所以林思卿对这段话嗤之以鼻,还冲经纪人感叹道,“他以为爬上了孙希牧的床就能扭转局面,太天真了。” 经纪人嗤笑道,“是啊,他还有胆子开演唱会,我也是服了。五万人,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在二人轻蔑取笑的时候,宴会上的孙希牧与云志远和葛梦舒狭路相逢。 “孙总去吃东西?正好我们也饿了,一道吧。”云志远笑得温文尔雅。 孙希牧连个眼角余光也没给他,径直朝正在吧台喝酒的青年走去。 “孙总,没人比我更了解欧子楠的底细。不管你因为什么缘故打算帮助他,我不得不说你可能会遭遇投资生涯的第一场惨败,五万人的演唱会将会变成一个盛大的闹剧。与其把八千万白白扔进水里,你不如及早收手。”云志远真诚的告诫道。 葛梦舒轻轻笑了,瞥向欧子楠的目光中透出十足十的嘲讽和轻蔑。 孙希牧终于停步,转头朝两人看去,一字一句开口,“别人都说我孙希牧是投资之神,我对此表示同意。欧子楠究竟有多少价值,三天后你就知道了,敬请期待吧。” 两人被他强大的自信和森冷的目光冻结,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抬眼再看,却见他快步走到青年身边,一只手搂住青年的腰,一只手接过他的酒杯,就着他喝过的地方小酌一口,嘴唇似有意似无意的擦过青年漆黑的头发和玉白的耳廓,容色温柔。 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带着特有的内敛和直白,叫人无法忽视也无法抗拒。那样一个强大的,冷酷的男人,陷入情网的时候竟然如此柔软而又偏执,令许多人感到惊讶。 葛梦舒深深看了欧子楠一眼,嘴角的笑容越发轻蔑。敬请期待是吗?那好吧,她等着看欧子楠痛哭流涕狼狈万分的场景。投资之神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 周允晟将身体数据再次往上调整,到了演唱会当天,工作人员无不为他焕发出的活力感到惊喜。 他此刻正在后台换装,贴身的皮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双腿和挺翘的臀部,腰腹整齐排列的六块腹肌和优美的人鱼线成了造型师频频垂涎的焦点。 孙希牧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一场商业谈判,风尘仆仆赶到现场。 “紧张吗?”他面无表情的为青年披上自己的外套。 “不紧张,很期待。”周允晟抬头仰望他,桃花眼因为兴奋显得非常明亮,亮过天上的星辰。 “那就好。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孙希牧勉力压制住想亲吻他眼眸的冲动,将他朝通往舞台的升降梯推去。 周允晟脱掉他的外套,换上一件剪裁贴身的黑色体恤,转回头冲他粲然一笑。 场外,人潮正在缓缓涌入,四周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警察和保安,墙上贴着标语——此处摄像头遍布,请大家自重。 满心暴力想法的anti粉不得不偃旗息鼓,只能语上进行攻击。 有工作人员正在免费分发荧光棒,都被拒绝了。观众们纷纷表示自己的热情绝不会为欧子楠这种人点亮。 “拿着吧,就算不点亮,往舞台上砸也好啊。”工作人员调侃道。 被搜过身,确定没带伤害性物品才让进场的观众们眼睛爆射出精光,立即涌过去争抢荧光棒,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 半个小时后,陆续就座的观众丝毫没有安静下来听歌的打算。他们谩骂,嘲讽,嘶吼尖叫,用尽所有办法想要破坏这场演唱会。 而舞台的灯光一直没有点亮,似乎被他们的恶意震慑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亢的转音响彻整个星馆,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鼓点和激昂的电吉他碰撞交汇引燃的一团烈火。 舞台瞬间点亮,大屏幕上出现欧子楠俊美非凡的脸。他闭着眼睛吟唱,这首歌没有歌词,只有随心所欲的吟哦,动听至极的旋律一下就撞入所有人的耳膜,哪怕你满心抗拒和愤怒也无法抵挡它的魔力。 音调一声更比一声高,把所有听众的情绪都煮沸。他们忘了喧哗吵闹,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屏幕上发出天籁之音的青年。 从c-2到c音,甚至是c3、c4、c5,他闭着眼,用高昂清澈的嗓音唱至高-潮,背景音乐也由架子鼓和电吉他换成了更为奢华的交响乐。 潮水一般的声浪向听众们席卷而去,似月光下的大海,浩瀚无边;又似明灭的星空,遥望无际。即使有人抗拒的捂住耳朵,也不得不被它穿透蛊惑,然后沉迷在这盛大而又奢华的乐音中不可自拔。 一曲结束,本来吵嚷不堪的星馆安静的落针可闻。台上的青年睁开眼睛看向黑漆漆的台下,喘着粗气说道,“欧子楠不能唱,那是谣。不管你们怀抱着怎样的目的前来观看我的演唱会,我都要在此感谢你们。我会用自己的实力点亮整个星馆。” 话落丝毫不给anti们反应时间,立即弹了个响指,让乐队弹奏下一首歌。他要摧毁所有人的神经,撕裂他们的耳膜,让这场演唱会成为他们毕生难忘的记忆。 章节目录 65 > 这是一首英文歌,名叫《stronger》,一来就是一段十分酣畅淋漓的电吉他独奏,随即架子鼓贝斯等各色乐器慢慢插-入其中,让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烈。周允晟一直闭着眼,跟随节拍率性舞动,再睁开时,化了小烟熏而显得特别幽深漆黑的眼眸燃烧起两团愤怒的火焰,刻意压低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嗓音饱含愤怒和轻蔑。 即便听不懂英文的人,也能切实感受到他爆发出来的不屈和嘲讽,继而热血沸腾,浑身打颤。那些能听懂的,感受到的则是震撼。 也许床上会感觉温暖一点, 我独自躺在这里, 你知道我怀着美好的梦想, 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以为你得到了最好的, 以为你笑到了最后, 我打赌你会以为我所有的旅程都结束了, 以为你摧毁了我的一切, 以为我会跑回来向你摇尾乞怜。 亲爱的,你还不了解我,因为你完全想错了! 知道吗那些没能把你挤垮的挫折, 会让人变得更坚强,站得更高, 我一个人也不意味着就是孤单。 那些没能把你击垮的挫折可以使人变成一个斗士, 步伐会更加轻快, 我不会没有你就不行, 那些未能摧毁我的挫折让我更坚强更勇敢, 我一人也并不意味着孤单, ………… 俊美的青年用充满穿透力的嗓音和怒焰燃烧般的明亮眼眸告诉台下所有人,即使没有林思卿,他也能变得更强大,越来越强大,直至无人可以打败。 这首歌是对林思卿的宣战,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和我比起来,你也不过如此。 台下大多数都是林思卿的歌迷,却无人能够为偶像分辨哪怕一句。他们都是音乐发烧友,自然听得出这首歌具有红遍全球的潜质、具有无与伦比的感染力,而欧子楠充满魔性的嗓音就是这首歌最好的诠释。 他们想闭耳塞听,想捂住眼睛,想抗拒青年无所不在的魅力,却发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到,除了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什么都做不到。 歌曲已唱至高-潮,青年金属一般沁凉的嗓音中带上了一丝沙哑和喘息,像一滴水投入热油,让这团本就旺盛到极限的火焰更挥发出惊人的热力。 离舞台最近的观众差点被青年的魅力燃烧成灰烬。他们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打湿,一缕缕头发黏在额头和腮侧,显得狼狈极了,脸上分明带着抗拒的表情,眼里却泛出一圈又一圈激荡的波澜。 他们想要跟随青年舞动,呐喊,嘶吼,stronger and stronger,一声更比一声高亢。但他们不能背叛自己真正的偶像,所以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要忍耐。 灵魂被青年的歌声穿透,鼓噪,刺伤,撕裂……最终碎成齑粉…… 有人忍得咬牙切齿,有人忍得热泪盈眶,有人忍得浑身打颤几欲晕厥。他们想做点什么让自己镇定,却不小心捏断了手中的荧光棒,本来黑漆漆的观众台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然后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直至连成一片。 青年的歌声和舞台渲染力就像最烈性的毒-品,让人上瘾、沉迷,继而跟随他一起陷入癫狂。一首歌唱完,他已经汗流浃背气息微喘,台下的观众却比他还要狼狈,一双双满带抗拒又饱含热切的眼眸凝视着所有光柱汇聚的焦点。 “下面这首歌名叫《rolling inthe deep》,献给你们。”他不停歇的说道。 卧槽,光是听名字就忍不住热血沸腾怎么办?屁股忍不住扭动怎么办?脑袋忍不住摇晃怎么办?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感觉尴尬极了,但是很快,他们就没功夫想别的,青年魔魅一般的嗓音将他们拉入爱恨交织的无边痛苦中。 there'sa fire starting inmy heart 我怒火中烧, reachinga fever pitchand it's bringing meoutthe dark 熊熊烈焰带我走出黑暗, finally,i cansee you crystal clear 最终我将你看得一清二楚, goahead andsell meoutand i'll layyour shipbare 去吧,出卖我,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seehow i'llleave withevery pieceof you 看我怎么离你而去,带走你的一切! don't underestimate thethings thati willdo 不要低估我将来的所作所为! there'sa fire starting inmy heart 我怒火中烧, reachinga fever pitchand it'sbring meoutthe dark 熊熊烈焰带我走出黑暗, ……but i'veheard oneonyou andi'm gonnamake yourhead burn 但是我听说了一件有关你的事情,我会让你焦头烂额, thinkof meinthe depthsof your despair 让你在绝望的深渊中想起我, …… 这是一首复仇之歌,青年一边漫不经心的吟唱,一边露出阴狠而又轻蔑的笑容,仿佛在昭告世人,他不会轻易放过那些背叛他出卖他的人,正如歌中所唱的那般,他会让他们焦头烂额,身败名裂,只能在绝望的谷底仰望他的荣耀。 如此昭然若揭的恶意,林思卿的歌迷们却完全无法为偶像感到愤怒。他们已经疯了,跟随音乐的节奏摇摆、尖叫,呐喊,他们被这满带仇恨的歌声侵占了灵魂,克制不住的晕眩。 一首歌唱完,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乏力,本以为青年该换一套衣服休息一下,或者来一首节奏缓慢的抒情歌调节状态,却见他抹掉额角的汗水,喘息道,“一首《rock》送给你们,请跟随我尽情的舞动。” 卧槽,本来疲惫至极的身体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是怎么回事儿? 兄弟,你头顶冒烟了喂! 快给我一瓶水,嗓子已经吼干了,等会儿吼不出来就糟了! 那边那个工作人员,没有比荧光棒更先进一点的应援物品吗?手上这根已经不亮了,看上却很磕碜啊!你们没有做软灯牌吗?没有人形立牌吗?没有横幅吗?这些都没有总有彩光电子棒和星星棒吧?你们是不是子楠sama的工作人员啊?这么不专业! 观众们喝水的喝水,拍照的拍照,看见路过的工作人员,连忙拦截下来索要更多的应援物品。原本黑漆漆的观众台,此时此刻已经璀璨一片。 周允晟将话筒插在架子上,要了一把电吉他,指尖随意拨了一个音符,闹哄哄的台下立即安静的落针可闻。他似乎对观众的反应很满意,冲最近的摄像机微笑了一下。 大屏幕上浮现一张俊美至极的容颜,那极具感染力的微笑让人沉醉,还不等观众平复狂乱的心跳,他已收起漫不经心的状态,指尖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在琴弦上拨弄,一个又一个音符在空气中碰撞,炸裂,交汇融合,产生致-幻-剂一般奇妙的化学反应。 观众们双颊酡红,眼神迷离,不由自主的跟随他的节奏扭动。一个又一个星星棒被举起来,齐刷刷的挥舞;一盏又一盏软灯牌亮起来,左右摇摆。 台上的青年飙着高音,声嘶力竭。在他背后是喷射而出的烟火形成的瀑布,在他对面是起伏不定的荧光汇聚而成的浪潮,台上台下璀璨一片。正如之前许诺的那样,他凭一己之力点亮了整个舞台,甚至是悠远的星空,他是天下地下最耀眼的存在。 观众们早已忘了初衷,全心全意为他疯狂,沉沦。他的每一首歌都那么激昂,跌宕,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将你带入云端又狠狠将你摔入深渊,让你反反复复在精疲力尽与撕心裂肺间煎熬,不得解脱也不想解脱。 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青年走到缓缓升起的钢琴旁,喘息道,“最后一首《因为你》,希望大家能静静聆听。” 怎,怎么会是最后一首歌?演唱会不是刚刚开始吗?观众们大惊,低头一看手表才发现已经十一点了。 不知谁嚎叫了一声,“不要停,继续唱下去,我们支持你!” “安可,继续唱!” “欧子楠,你是最棒的!支持你!” “唱到旭日初升,唱到天荒地老,我们会一直一直听下去!” 应援的声音此起彼伏,渐渐交汇成如雷的掌声。他们已经彻底被青年的才华征服了。 “谢谢,但是很可惜,我们跟星馆有合约,如果逾期不结束的话将面临巨额罚款。”周允晟冲对面的摄像机微微一笑,继续道,“这首歌才是原版的《因为你》,嘘,请安静。” 修长的指尖抵住肉粉色的嘴唇,青年无与伦比的俊美容貌令人眩晕。观众席涌动着一股粉红色的浪潮,但最终还是安静了。正是这首歌将欧子楠打入地狱,将葛梦舒带往天堂,孰是孰非,他们也很想知道。 钢琴声像溪流一般缓缓从指尖流泻,欧子楠殿堂级的演奏水准令人惊叹,天籁般的嗓音令人沉迷,而同样出色的歌词则带给人越发沉重也越发深刻的感触。 我不会重蹈你的覆辄, 我不会让自己满心悲苦, 我不会违背你的意愿, 你饱受了煎熬,我也尝尽痛苦。 因为你, 我从来不偏离生活的轨道太远, 因为你, 我学会了呆在安全的地方以免受到伤害, 因为你, 我发现很难相信自己,也很难相信周围的每一个人, 因为你, 我感到害怕。 我迷失了方向, 在你为我指明道路之前不久。 我不能哭泣, 因为我知道在你眼中那是一种懦弱。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强颜欢笑。 我的心也许无法再碎, 因为本来就是一颗破碎的心。 因为你, 我绝不会远离我的轨道, 因为你, 我学会了尽力远离伤害, 只因为你, 我发现很难相信自己,也很难相信周围的每一个人。 因为你, 我感到害怕。 看着你渐渐衰老虚弱, 每一夜,我都能听见你在压抑中喘息。 我太年轻, 你应该知道的而不是选择离开我。 你从未想过别人的感受, 你只知道自己的痛苦, 现在,因为那该死的同样的感觉我躲在深夜里哭泣。 因为你, 我绝不会远离我的轨道。 因为你, 我学会了尽力远离伤害。 因为你, 我尽最大的努力去博取未来。 因为你, 我感到害怕。 因为你, 只因为你…… 章节目录 66 > 这是一首十分沉重的歌曲,是一份迟来的倾诉。父爱如山,曾让欧子楠倍感压抑寸步难行。他害怕看见父亲失望的表情,所以极力的压榨自己逼迫自己,却反而令自己陷入怯步不前的困境无法挣脱。一个能将十八般乐器玩得风生水起的人,又怎么会没有音乐才华? 直至父亲逝去,才驱散蒙住他眼睛的阴霾,激起他无限的勇气。他将自己想爱不敢爱的情绪,想说不敢说的压抑,想挽留又无能为力的痛苦全都谱写在这首歌里。 所有的矛盾、挣扎、眷恋、不舍,通过周允晟的歌声尽数释放。不知不觉,台下许多人已是泪流满面,而周允晟受到欧子楠残留的感情影响,也哽咽失声,无法继续。 钢琴声戛然而止,周允晟以手掩面,不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与此同时,巨大的led屏幕上浮现欧一柏那苍老的面孔。他正拿着摄像机,把镜头对准自己,虚弱开口,“儿子说要为我唱一首专门为我写的歌,我很期待。” 镜头摇晃,对准了坐在钢琴前的俊美青年。看周围的摆设,此处应该是欧家的别墅。 青年很紧张,松开衬衫最顶端的两颗纽扣,又咳了咳,才缓缓说道,“这首歌叫《因为你》,爸爸,我把很多曾经想跟你说的话都写在这首歌里,你一定要认真听。” 欧一柏答应一声,虽然镜头中没出现他的脸,但他嗓音中的愉悦和欣慰却不容错辨。 台下,林思卿的歌迷齐齐愣住了,心头涌上一阵又一阵难堪至极的情绪。林思卿把提交给法院的证据全都拍照后发布在微博上,所有《因为你》的稿件都标注有日期,显示他是在恩师过世后才开始创作的。 但现在,欧一柏还活着,欧子楠却已经写出了这首歌,而且还当着他的面献唱。究竟谁抄袭谁,答案已经不而喻。林思卿提交的那些稿件成了证明他在撒谎的不可辨驳的铁证。 与之前一样的节奏,一样的歌声,一样的唱到一半无法继续,欧子楠额头抵住钢琴,大滴大滴的眼泪砸落黑白琴键,昭示着他无法挽救父亲的痛苦和绝望。 欧一柏掀开被子,蹒跚着走到儿子身边,蹲下-身,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子楠,这首歌很棒,是我毕生听过的最棒的歌曲。有一句话我一直忘了告诉你。” “什么话?”青年转脸看他,眼眶和鼻头红彤彤的,显得脆弱极了,也可爱极了。 欧一柏轻笑起来,五指插-入儿子发间,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子楠,你从未让我失望,恰恰相反,你一直是我的骄傲。你是爸爸的骄傲。” 为了这句肯定,欧子楠等待了十几年,他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还在呆愣中就被欧一柏抱入怀里,像小婴儿一样拍抚。渐渐地,背上的拍抚变得微弱,直至停顿,欧子楠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向父亲,却见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嘴角带着一抹安详的微笑。 他在巨大的满足中与世长辞了。 “不!爸爸,你别离开我,我害怕……” 青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星馆,那失去至亲的绝望和痛苦像锋利的冰锥,一下一下刺入胸膛,将心脏绞成碎片。台下,所有的观众都在压抑着心口的剧痛和悲伤,灯光照耀到的地方,每一个人均是眼眶通红泪流满面,更甚者早已嚎啕大哭不能自抑。 led屏渐渐熄灭,周允晟站起身,走到光柱下,对着话筒缓缓说道,“这是父亲弥留之际的影像,是我最痛苦最不能碰触的记忆。之前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拿出来,因为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看见他虚弱的样子。在我的心中,他一直是最强大,最坚不可摧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又哽咽了,不得不低下头调整呼吸,片刻后继续道,“你们可以辱骂我,否定我,却不能否定我的父亲,搅了他在天堂的安宁。”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仁中所有的悲伤全都被愤怒所取代,他语气冷厉、辞如刀,“这首歌不需要架子鼓、贝斯、电吉他、电子混音……只能用最纯净的钢琴做伴奏。这首歌不是失恋后的满腹牢骚和无病□□,是我送给父亲的安魂曲。林思卿,改编这首歌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这首歌之于我,之于父亲,究竟具有多么重要的意义?你辜负了我的信任,玷污了我的音乐,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青年直勾勾的看向摄像头,大屏幕上映照出他冰刀一般冷漠而又锋利的眼神。 台下的观众们被镇住了,等他消失在舞台上才如梦初醒,面面相觑。他们是为林思卿和葛梦舒报仇来的。 在此之前,他们坚信这样优秀的歌曲只有才华横溢的林思卿才写得出,也只有唱功一流的葛梦舒才能完美演绎,欧子楠跟他们两个相比算什么东西?但经历了之前二十首激狂歌曲的洗脑,他们已经完全被征服了。 这二十首歌,随便拿出一首都堪称传世神作,具有红遍全球的潜力。欧一柏说他是自己的骄傲,这话没错。论起才华,林思卿绝对不能与欧一柏相提并论,而欧子楠的天赋则青出于蓝胜于蓝,远在欧一柏之上。 林思卿出道后写了那么多首歌,发了那么多张专辑,哪怕挑出最优秀的一首,也不能与这二十首中的任何一首相比。 林思卿不如欧子楠,二者之间差距甚远。即便最铁杆的粉丝,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歌迷们沉默了,心情极度压抑。也有纯粹过来凑热闹的,在一首接一首歌曲的震撼下早已黑转粉,粉转脑残,见偶像果然是被冤枉的,于是挥舞着星星棒叫喊起来,“欧子楠,你是最棒的,你是我们的骄傲,我们永远支持你!加油!” “加油,不要被打垮!” “再来一首,两个小时完全不够!” “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一个又一个安慰的声音响彻星馆,越发让林思卿和葛梦舒的歌迷感到尴尬和愤怒。尴尬是因为之前对欧子楠的辱骂和误解,愤怒是因为偶像的欺骗和蒙蔽。 林思卿以音乐才子的形象出道,逼格一向是四大天王里最高的。他的粉丝团大多是思想成熟的职业男女,有自己的判断力和决断力。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纷纷涨红了脸,竟有些羞于见人。 星馆内开始躁动,观众们滞留在座位上久久不肯离去。 “欧子楠对不起!” “欧子楠我们错了,请你原谅我们的无知。” “欧子楠,从此以后你才是我的偶像,我挺你!” 临阵倒戈的人比比皆是,组织了这次复仇行动的几位元老级粉丝却并未制止。道歉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葛梦舒的歌迷大多是些小女生小男生,很情绪化。有那么几个唠叨了几句,说视频也可以伪造,便立马被四周投射过来的愤怒眼神吓得不敢抬头。 保安和警察开始疏散人群,演唱会以轰轰烈烈的形式开场,却以尴尬万分的形式结束。 ------------------------- 孙希牧站在阴影中,专注的看着聚光灯下的青年。他是那样璀璨,夺目,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他是最醇香的酒,最烈性的毒品,没有人能够抵挡他刻意的引-诱,更没有人能逃脱他的俘获。 孙希牧知道,只要他站在那个舞台上,就一定会成功,但是等他真的成功了,他又受不了别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炽热目光。 他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血液也一点一滴开始沸腾。他多想将他拽进怀里肆意的亲吻,锁在房中尽情的侵-犯,用最坚-硬的那处捣入他的身体,疯狂纠缠……心脏已经为他绞痛,炸裂,碎成齑粉,双腿却顽固的粘在地板上,无法移动分毫。 素来沉默寡的他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倾诉这份爱意,于是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周允晟走到男人跟前,问道,“发什么呆?” 孙希牧喉结微动,哑声开口,“你表现的很好,比我想象中更好。我为你感到骄傲。” 周允晟忽然欺近,展开双臂将他困在墙角里,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想确定一件事,希望你能配合。” 孙希牧艰难的吞咽口水,等心脏停止了疯狂的律动才询问道,“什么事?”靠得这样近,令他很想吻他。 但不等他付诸行动,青年却先勾住他脖颈,将他的脑袋往下拉,然后含住了他削薄的嘴唇。 温热的舌尖伸过来与自己的舌尖交缠,一股难以喻的悸动从内心深处传导至灵魂,头脑里除了芬芳的花朵和璀璨的烟火,再也容不下其他。孙希牧眸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左手摁住青年的后脑勺,不允许他撤离,右手霸道的箍紧他腰肢,往怀里压,恨不能让两人合二为一。 本欲上前道贺的工作人员连忙四散开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心中不约而同的想道:难怪老板愿意大把大把的往欧子楠身上砸钱,原来是这种关系。攀上这样一根高枝,欧子楠想不红都难,更何况他还有真材实料。 章节目录 67 > 一吻结束,孙希牧哑声问道,“你想确定什么?” 周允晟眯眼,伸出舌尖舔舐肉粉色的唇瓣,轻声笑了,“确定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孙希牧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他从未吻过别人,所以没什么技巧,之前吸的太过用力,好像让青年露出了吃痛的表情。早知道青年想确定的是这个,他一定不会那么猴急,而是慢慢的,温柔的,用尽全力给予他舒适的感觉。 将汗湿的掌心在衣服上擦了一下,他面无表情的开口,“能不能让我再吻一次?刚才没发挥好。” 周允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从不知道爱人还有如此腼腆可爱的一面。 “好吧,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双手缠绕在爱人脖颈上,对着他的唇瓣吐出一口灼热而香甜的气息。 孙希牧喉结剧烈颤动,浑身的肌肉坚硬的像石头一样。他小心翼翼的捧住青年的脸颊,慢慢低头,试探性的含住他薄薄的唇来回舔舐,然后伸出舌尖撬开贝齿,轻柔地探进去…… 他呼吸急促,汗流浃背,早已挺立的那处抵在青年小腹上轻轻蹭动,身体分明已经到了濒临疯狂的边缘,但拥吻的动作却珍视而缓慢,仿佛朝圣一般的虔诚。 他一点一点吸食青年口中的津液,舌尖勾住青年的舌尖温柔抚弄交缠,然后变换了一个方向轻轻扫过他的上颚和牙床。他恨不得将青年整个人都吞进肚子里,却极力压抑住了这个疯狂的念头,只能用力掐住他的腰,将他禁锢在怀中,仿佛这样他就不会跑掉。 这份强烈的占有欲令周允晟战栗。他从被动的承受变成了主动的迎合,换来的是一个更加炙热更加缠绵的吻。 十分钟过后,孙希牧总算满意了,稍微撤离青年的唇瓣,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哑声问道,“怎么样,确定了吗?” 周允晟眯眼笑了,“确定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孙希牧心脏狂跳,一股股喜悦的浪潮快要将胸口撑爆,但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回答道,“那就好。我们回去吧?回我家?”话落极其忐忑的瞄了青年一眼。 “不。”周允晟恶趣味的摇头,见男人下颚紧绷,眸色暗沉,马上补充道,“我很饿,先去吃点东西。” 孙希牧直直往下坠的心脏在半空中停住了,语气难掩轻快,“去我家,我帮你做。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红烧肉,麻婆豆腐,宫保鸡丁……”周允晟一口气点了很多菜,戏谑的问道,“你都能做?” “可以,你吃过就知道了。”孙希牧不由庆幸自己留学期间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 两人共享甜蜜宵夜的时候,网上已经闹开了。一个帖子出现在c国最大的论坛上,短短几分钟点击量上万。 《记欧子楠的演唱会——前方高能,请慎入!》这个标题很耸动,足以激起所有人的阅读欲-望。 爱凑热闹是c国人的天性,听说欧子楠要召开一场免费演唱会,并在会上演唱自己从未发表的新歌和证明自己清白的视频,想参加的人随便一数也有上百万。但环亚娱乐资讯集团只给出五万个名额。 这五万个幸运儿里,真正算得上欧子楠歌迷的人寥寥可数,大多都是林思卿和葛梦舒的死忠。在去之前,他们纷纷在网上留,说要爆掉欧子楠的演唱会,为偶像复仇。 许多人对此表示支持,还叮嘱说一定要把当时的场面拍下来放在网上让大家过过瘾。 这不,演唱会刚结束,视频就发出来了,也不知欧子楠被喷成了什么狗样。大家一边幸灾乐祸的想着,一边点开视频,然后傻住了。 画面中根本没有他们想象的暴力场景,也没有羞辱和谩骂,所有人都仿佛吸食了毒-品,在尽情的扭动、呐喊、尖叫、嘶吼,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们汗流浃背眼眶通红,身体不可遏制的打着哆嗦。 拍摄视频的人也正处于疯狂的边缘,镜头一直在摇晃,使画面显得非常模糊。但演唱会配备的音响都是国际最顶尖的,周允晟那魔魅的,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却清晰无比,破屏而出,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刺入聆听者的耳膜。 这是一首迷幻摇滚风格的歌曲,那震耳欲聋的强烈节奏、尖厉响亮的电吉他单人演奏再加上欧子楠带着粗重喘息的性感嗓音,就像一支注满毒-品的针管,强硬的刺入你的动脉,让你上瘾,让你失去反抗的决心,让你不由自主的跟随他一起疯狂沉沦。 所有人都嗨起来,激动的尖叫声无处不在。 拍摄视频的人将镜头对准自己,声嘶力竭的吼道,“谁说欧子楠不能唱,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唱了一个多小时了,每一首都是摇滚,死亡金属、哥特金属、重金属,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驾驭不了的歌。” 话音刚落,舞台上的青年忽然跪下,拉开话筒彪了一个高音,音调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当你以为那音波快要冲破天际的时候,它却急转直下,变成了低沉的嘶吼。听众的心也被他不断拉升到,然后重重摔下,让你眩晕的同时更感到无比的痛快。 莫说现场的人已经疯了,就连观看视频的网民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首歌太带感了,太刺激了,让人热血沸腾。 摄像头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所有的画面都模糊了,只听见摄制者嘶喊道,“大家都在听歌,都在嗨,只有我举着手机在录视频,我他妈就是个傻逼。不录了!” 视频结束,所有的疯魔也都消失不见。呆坐在电脑前的网民们愤怒了,纷纷留。 帅到天崩地裂:我他妈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你好歹把这首歌录全再去嗨啊!你回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来自星星的异形:跪求完整视频!这首歌绝了!完全称得上迷幻摇滚的巅峰之作!隔着屏幕我都醉了,不知道现场又是什么感觉。 拔吊无情:我当时就在现场。卧槽,欧子楠的高音快把星馆都震塌了,听说有人带了玻璃水壶进去,出来的时候被音波震裂了好多缝。没能到现场观看的人绝对会后悔一辈子,这是我参加过的最棒最棒的演唱会,没有之一。私下认为,国际摇滚天王亚当诺曼完全没法跟欧子楠相比! 小套套:我也在现场,亚当诺曼完全没法跟欧子楠相比+1! 小萝莉爱蜀黍:+2,演唱会已经结束一个半小时了,我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像吃了□□一样,刷牙的时候脑袋还在晃,屁股还在扭! 最爱摇滚:+10086,刚从星馆回来,脑袋里全都是欧子楠的声音。如果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想跪下舔他的脚底板,想捏着耳朵九十度抬头仰望他,对他唱征服。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的男神! …… 参加过演唱会的人纷纷在网上留,无不对欧子楠的表现给予绝高的评价,让没能亲临现场的人好奇的挠心挠肺。与此同时,林思卿和葛梦舒的微博则被一波又一波恶意辱骂侵袭,差点陷入瘫痪。 有心人注意到,抗议谩骂的人里还包括林思卿和葛梦舒粉丝团里的元老级人物。号召大家爆掉欧子楠演唱会的组织者是他们,却在短短的两个小时之后倒戈相向,演唱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明就里的人终于等到了一个真相贴。 帖子的标题很简单,只六个字——正版的《因为你》。 大家都知道,葛梦舒演绎的《因为你》如泣如诉感情真挚,号称年度最催泪情歌。许多小年轻失恋后都喜欢唱它,边唱边哭成一个傻逼。有乐评人断——未来的二十年内,没有任何一首情歌能超越《因为你》的高度,也没有任何人的演绎能胜过葛梦舒的深情,两者结合将造就经典情歌中的经典。 翻唱这首歌的人很多,但在世人眼中,葛梦舒的版本才是当之无愧的正版。这个标题究竟什么意思?是对葛梦舒的肯定还是否定? 怀着好奇,网民们纷纷点开视频认真观看。 没有贝斯、没有电子琴、没有架子鼓、没有电吉他……摒弃了所有华丽的配乐,只一架纯白色的钢琴,一道清澈的嗓音,一腔无处宣泄的悲痛就把《因为你》演绎的淋漓尽致,催人泪下。 歌词也完全变了,变成了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迟来的倾诉。在你活着的时候,你的爱让我倍感压抑止步不前。因为你,我感到害怕,不能相信自己也不能相信他人。当你死去,我才发现我应该的超越的不是你,而是自己,你的爱也不是枷锁,而是带我飞翔的翅膀。 我所害怕的不是你沉重的父爱,而是失去你。 这是一首送给父亲的安魂曲,其间饱含着一个孩子对父亲的崇拜与热爱。而葛梦舒的《因为你》却是一个女人在恋恋不舍的追悼自己失去的爱情。 论感情真挚,两者完全不能相比;论歌曲深意,两者完全不能相比;论唱功,那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葛梦舒向来引以为傲的海豚音被欧子楠接连跨越五个八度的超高音完爆。 画面中,青年几度哽咽难以继续,于是摄像头转移到led大屏幕上,欧一柏的出现引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原来在他去世之前,欧子楠就已经写完了这首歌,那林思卿提交给法院的稿件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说自己是在导师过世后得到灵感才开始创作的,这简直是自打脸面!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谁无辜谁有罪已经一目了然了。 章节目录 68 > 云志远从林思卿那里逼问出了真相,那首歌的确是他抄袭欧子楠的,即便他不承认,欧子楠提交的视频也足够证明这一点。只要脑子正常,没有歌迷还会相信林思卿,他已经从天王的神坛跌落,微博关注度由原来的七千多万降到现在的几百。 如果抄别的歌,等风波平息也许还有复起的希望,但他偏偏抄的是欧子楠写给欧一柏的安魂曲,而欧一柏对待他跟亲生儿子没有两样,死后还给他留了数额不菲的遗产,这事所有c国人都知道。他背叛了恩人,践踏了死者,其恶劣行径简直天理难容。 对于林思卿的求助,云志远表示很头疼,但对方毕竟是时代唱片的摇钱树,他不得不试着去挽救。 紧接着,最亲密的恋人也打来电话,云志远摇摆不定的心终于找准了方向。如果两个都能救当然最好,不能的话,他只有舍弃林思卿,全力保住葛梦舒。 --------------------------- 环亚娱乐资讯以最快的速度推出了ep和演唱会的高清大碟,屠了国内外所有最知名的音乐榜单。billboard榜单,bbc公告牌,e国uk排行榜,r国orican公信榜等多个榜单上的前十名歌曲全部来自欧子楠的演唱会大碟,更有国际音乐天后麦塔琼斯表示想翻唱英文版的《因为你》,并在媒体面前坦诚每次听这首歌都会不可遏制的哭泣。 不管走到哪儿,只要有音响的地方,播放的全是欧子楠的歌曲,所有听见的人总是忍不住跟着哼唱,然后反反复复被他的嗓音震撼。 欧子楠红了,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红遍了全球。他在音乐上的才华连殿堂级的音乐家都表示叹服。 半个月不到,大碟与ep就在全球范围内卖出了一千多万张,为环亚娱乐资讯带来了数亿的利润,而持续不断的升温预示着这张碟将成为不朽的经典,它的价值是难以用金钱估量的。 销量统计出来后,有网民表示:原本以为孙希牧脑子进水了,拿出一个多亿的资金让欧子楠烧着玩,却原来脑子进水的是我们。所有人都被林思卿蒙蔽的时候,只有他看见了欧子楠的价值,他不愧是投资之神,也只有他有这个魄力帮助一个身败名裂的人召开演唱会。他成就了欧子楠,而未来的欧子楠将成就环亚娱乐资讯。 欧子楠的确成就了环亚娱乐资讯,在时代唱片股价大跌的时候,环亚的老总趁机购入大批散股,悄然入驻了时代唱片的董事局,再过不久,原本双雄割据的现状将彻底改变,成为一家独大。 现在的环亚娱乐资讯恨不得把欧子楠当祖宗一样伺候,不但为他配备了三个私人助理,一个金牌经纪人,还把最好最优最全的资源摆在他面前任他挑选。 此刻,周允晟正靠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合约翻看。 “这里有一个汽车代,一个名表代,一个服装代,你说我接哪个?”他合上文件夹,歪着脑袋看向办公桌后认真工作的男人。 “你想接哪个就接哪个。”男人虽然没有抬头,语气却不乏温柔宠溺。 “我都不想接。我只喜欢唱歌写歌,别的事不想管。”周允晟全盘继承了欧子楠音痴的属性。 “那你就专心唱歌,我让李立把合约都推了。”孙希牧放下工作,走到沙发边,半弯着腰将青年抱入怀中,万分纵容的说道。 周允晟轻轻笑了,撅起嘴吻他坚毅的下巴。孙希牧眸色暗沉下来,正准备把爱人拆吃入腹,却听门外传来助理的声音,“孙总,时代唱片的云总想要见您。” 孙希牧挑眉,正想把人打发走,却见爱人微微摇头,于是只得把人放进来。 章节目录 69——610 > 6.9 在演唱会结束的第二天,林思卿和葛梦舒就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对此事做出表态。但这件事牵扯到死去的音乐教父,背后又有孙希牧的授意,记者们对待两人十分粗暴,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问的两人哑口无。 林思卿数次站起来鞠躬致歉,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他能辩解什么?他提交给法院又公布在微博上的所谓的原稿已经彻彻底底证明了他是一个骗子,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请大家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哽咽着说出这句话。曾经最注重形象的天王级歌手,此刻涕泪横流,哭得像个孩子。 “不原谅!永远不会原谅!”隐在人群中的欧子楠的歌迷高声喊道。还有人冲了上去,将准备好的一包狗-屎砸在他身上。 保安连忙把人带出去,留下满身狼狈的林思卿暴露在镜头下。他知道自己的名誉就像身上这件西装,臭不可闻,不管清洗多少次,日后再想穿它时,脑子里只有它污迹斑斑的模样。 他痛悔不堪,几乎当场就要崩溃,但还是忍住了。他要把葛梦舒摘出去。葛梦舒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实情,她是无辜的,他不能毁了她的前途。 经纪人想拉他离场,他却不肯走,花了几分钟时间为葛梦舒澄清。随后,葛梦舒也马上召开了记者会,表示自己对此毫不知情,但依然要慎重的向欧子楠和欧一柏表达歉意。 显然歌迷们并不买账,她一度暴涨的粉丝数又一路暴跌回去,只剩下区区几千人,连初出道的新人都比不上。 眼看葛梦舒的前途就要毁于一旦,云志远急了,这才找上孙希牧。 两人相携走进办公室,在沙发上落座。葛梦舒虽然化了浓妆,却依然掩不住脸上的憔悴,她向孙希牧问好,然后飞快瞥了一眼斜倚在沙发靠背上的欧子楠。 青年正在喝茶,瓷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微弱的荧光,低垂的眉眼透出一股沉静而又忧郁的气质,美得像一幅画。难以想象在现实中如此内向腼腆的人,在舞台上却具有那样巨大的煽动性。他能让数万人齐齐为他呐喊,嘶吼,痛哭,继而忘乎所以。 他把所有不利于他的流击的粉碎,那些说他不会写歌的人,在听过他的演唱会后完全无话可说。正如他在微博上解释的那样,他不是不能创作,只是太过崇拜父亲以至于禁锢了自己,认为自己永远无法超越。父亲的逝去为他打开了心灵枷锁,让他勇敢的向天空飞去。 云志远看见欧子楠的时候感觉也很纠结。曾以为不堪造就的青年摇身一变成了全球最炙手可热的音乐人。他的歌占据了大大小小所有音乐榜的榜首,每一块陆地都有他狂热的粉丝。他被封为摇滚教主,音乐帝王,他将创造比他父亲欧一柏更为光辉灿烂的伟绩。 而这样一个鬼才式的人物却被时代唱片毫不犹豫的抛弃了,甚至发出了□□,让他转投竞争对手的怀抱。因为这个,云志远不但被父亲指着鼻子痛骂,还屡次被董事会成员拿来当做攻讦的武器,要求他退位。 当初欧子楠曾数度找到总裁办公室,想坐下来好好解释,都被云志远赶走了。现在想来,若是能心平气和的听一听,也许时代唱片不会陷入这个困境。 揉了揉痛悔不已的心脏,云志远向孙希牧打了个招呼。 “坐吧。”孙希牧随意的摆手,然后掏出一支雪茄递给恋人。 周允晟接过,利落的剪切并点燃,见一缕烟雾飘到鼻端,连忙偏头躲避。 孙希牧见状将雪茄放在烟灰缸上,沉声道,“你不喜欢闻烟味,不如我把烟戒了吧。” “不用。”这是你自带的属性,没法戒掉。周允晟好笑的摇头。他也曾帮爱人戒过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接连三四个轮回,却没有一次成功。久而久之,他也就放弃了。 胳膊攀住爱人的脖颈,将他的脑袋往下压,周允晟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要戒,我喜欢你吻我时嘴里的烟草味。” 孙希牧面无表情,下-身却以最快的速度肿-胀坚-硬。他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捧着爱人的脸颊虔诚的亲吻他的额头,然后交叠起修长的双腿,遮挡住尴尬的那处,这才看向云志远问道,“云总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传闻中的孙希牧冷酷的近乎无情,与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感的男人完全不像同一个人。云志远呆愣了片刻才说道,“孙总,我希望欧先生能配合我们帮梦舒解释一下。她对抄袭事件真的毫不知情,也是受了林思卿的牵连。她前途正好,就这样毁掉未免太可惜了。” 他也知道没有足够的利益不足以打动孙希牧,于是快速补充道,“听说孙总想要河滨西区的那块地。那是云家的祖产,我可以做主以最低价格转让给孙总,只要欧先生在微博上表示愿意原谅梦舒,给梦舒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为了恋人的前途,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葛梦舒显然很感动,眼眶红彤彤的,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孙希牧转头朝爱侣看去。那块地他的确很想要,但如果因此而违背了爱侣的意愿,那么给他全世界的财富他也不干。 周允晟垂眸沉思片刻,缓缓摇头,“不过一句话的事,看上去很容易,但是抱歉,我不能这样做。说到底,葛小姐并不是无辜的。那首歌很棒吧?是不是一看见就拼命的想要得到?而写歌的那个人偏偏是自己的爱慕者,对自己有求必应,所以葛小姐动心了,一遍又一遍的央求他把歌给自己。当时我问过师兄,他本来已经准备为我出ep,却忽然之间对我避而不见,反倒把歌给了你,想来必定是被你缠的没有办法了。若不是你的贪婪和逼迫,之后的所有事都不会发生。你把自己摘的再干净,洗的再清白,都无法掩盖你才是罪魁祸首的事实。我不能原谅师兄,自然也不能原谅你,请你走吧。” 青年的话扯掉了葛梦舒最后一层遮羞布。的确,当初林思卿曾一度对她解释,说这首歌要给欧子楠演唱,ep都已经在筹划中了。她知道这首歌一定能红,一定能创造奇迹,于是不折手段的要了过来,包括向林思卿的经纪人施压,单独约见林思卿给他一点希望等等。 然后她如愿以偿了。 她在媒体面前撇的再干净,也不能消磨掉内心的惶恐和心虚。她原本以为天性善良软弱的欧子楠会答应原谅自己,却没料到经过一系列挫折的打击,他会变得这样坚硬冷酷。 她后悔的无以复加,却发现毫无挽回的余地。不能取得欧子楠的谅解,她在娱乐圈将寸步难行。 今后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像云志远说得那样退出娱乐圈然后嫁给他?莫说她不甘心,他的父亲第一个便要站出来表示发对。云家不会让一个戏子进门。 葛梦舒如坠冰窟,怎么被云志远拉走的都不知道。 -------------------------------- 云志远在娱乐圈也算得上呼风唤雨的人物,这次却连自己的女朋友都护不住。眼看葛梦舒的演唱事业彻底陷入低谷,林思卿远避国外不敢回来,他心里憋着一团火,只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 而欧子楠成了他意欲报复的首要对象。他花重金买到一组照片,连夜让人放到网上。 这是一组两个男人忘情拥吻的照片,欧子楠的脸很清晰,另一个男人却隐在黑暗中无法分辨。男人很高大,身材也十分健壮,以强势的姿态将欧子楠禁锢在怀中,一只手按压他的后脑勺,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腰,下-身相连…… 即使再昏暗的灯光,也掩盖不住两人已经情动的事实。 标题也很劲爆——新任歌坛天王原是基佬,公众场合湿吻有碍观瞻。 接下来许多水军纷纷回帖,表示曾亲眼看见欧子楠与不同的男人在公众场合调情,甚至约炮,私生活堪称糜烂。 消息一出网民们哗然了,惊讶了,愤怒了,在欧子楠的微博留询问真相,还打电话到环亚娱乐资讯总部要求得到解释。很多恐同者表示照片很恶心,看见的时候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当然也有人站出来支持,说爱男人或是爱女人是欧子楠的自由。但在整体风气十分保守的c国,这样的声音还是少数。某位作风老派的演员对此事大加鞭笞,表示这是一种病,让欧子楠赶紧去治一治。 欧子楠刚刚起步的演唱事业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的性向问题和私生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早年与林思卿拍摄的亲密旧照也被翻出来,说他对林思卿爱而不得,这才故意毁了他。 再也没有人关注葛梦舒,云志远用抹黑欧子楠的方式洗白她,还联络了国内最顶尖的几个音乐人,打算为她出新专辑,尽快赚回人气。 李立(环亚总裁)拿着一沓报纸找到孙希牧,愁眉苦脸的问道,“老板,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召开记者会澄清一下?或是赶紧让欧子楠跟咱们公司的女艺人传个绯闻洗白洗白?” 说到最后一句,李立敢打包票,自己从老板的眼睛里看见了杀气。 6.10 “子楠打算怎么办?”孙希牧点燃一根雪茄,慢慢靠倒在椅背上。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门被推开,俊美无俦的青年领着自己的经纪人大步走进来,在双人沙发上落座,继续道,“没有你孙希牧的同意,哪家报纸敢刊登这样的消息?” 经纪人冷汗淋漓,不知道boss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玩腻了欧子楠打算毁了他?真是变态的有钱人!这样想着不由对欧子楠投去同情的目光。 孙希牧很心虚,但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心里总有一种不确定的恐惧感。他想告诉世界上的所有人,欧子楠是我的,你们不能觊觎。他受不了旁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狂热视线,受不了走到哪儿都有人争相追逐他的身影,受不了网上的暴民哭着喊着要给他生猴子。 他每一时每一刻都活在恐慌和煎熬中,唯有捣入他身体的最里面才能获得片刻安宁,他甚至不想把坚硬的那处抽-离,只想永远与他连为一体。这样,他就不会忽然消失,去往他难以探知的地方。 但这些疯狂的想法,孙希牧无法对欧子楠述说。在接到报社打来的电话时,他不知怎么的,竟然放任了。 眼下他正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恋人的决定。 “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他走到沙发边,弯腰搂住爱人的肩膀。 周允晟面无表情的抬眼看他,等他额头布满心虚的冷汗才缓缓开口,“我要召开记者会出柜,你准备准备吧。” “出柜?和谁?”孙希牧嗓子都哑了。 “你说和谁?我要公布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敢吗?不敢的话我单方面出柜,然后去国外发展。c国市场不要也罢。”欧子楠轻蔑的扯唇。 李立和经纪人冷汗淋漓的看向boss。这个提议太他妈大胆了,他们心脏都要爆掉了好嘛!boss绝对不会同意的,一个艺人出柜没什么,一个金融巨鳄出柜将引起孙氏旗下所有公司股票的震荡,牵扯的资金少说也有数十亿。 在两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孙希牧竟然笑了,笑得那样轻松愉悦。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天鹅绒包裹的盒子,递到青年面前。 周允晟也不矫情,打开盒盖把两个对戒各自戴在双方的无名指上。 “需要我跪下求婚吗?”孙希牧扯了扯领带,很严肃的问道。 “你愿意跪就跪吧。”周允晟睇着他笑。 孙希牧立即跪下,执起爱人的左手,虔诚而又轻柔的吻他的手背,瞳仁中满溢的爱恋令人窒息。李立和经纪人看不下去了,连忙夺路而逃。 当天下午,在孙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欧子楠召开了记者会。他与孙希牧并排落座,穿着同款式的银灰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显得容光焕发。 没人敢捋孙希牧的虎须,所以记者们的提问都很克制,当有人问起照片的真假时,周允晟对准话筒点头道,“照片是真的。我喜欢的的确是男人。” 电视屏幕前有人在咒骂,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沮丧,但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而且我的爱人现在正坐在我的身边。”他把两人交握的手掌堂而皇之的放在桌面上,笑得那样满足而又温柔,“在我彷徨无助的时候,在我悲伤绝望的时候,在我众叛亲离的时候,只有他坚定的站在我身边,给予我无私的帮助。在这个世界上,我无法相信任何人,除了他;我无法爱上任何人,除了他。我们之间没有所谓的潜规则、利益交换,或逼迫。我们是真心相爱。” 电视屏幕前各种发泄不满的观众们忽然沉默了。他们想起了曾经的欧子楠陷入过怎样的绝境。如果没有孙希牧,他恐怕早就毁了吧?这样一想,他的确没有理由不去爱孙希牧。 孙希牧的心脏在颤抖,在狂跳,巨大的喜悦几乎快要把他的胸腔撑爆,但他面上却只扯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把青年揽过来,在他额头印了一个吻,一字一句缓缓开口,“没错,我们是真心相爱,而且正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当中。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同或者祝福。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到此结束,再会。” 拉起青年,他大步走远,身后是一片刺眼的闪光灯。 高大的男人将纤瘦的青年搂入怀中亲吻的画面那样美好温馨,令人不忍打破。网上浪潮一般的反对声忽然偃旗息鼓了,没有人再去说什么。 但c国相对保守的环境依然让周允晟感到极不舒服,他决定去a国发展。那里的娱乐圈对同性恋的接受度相当高,并不会对他的事业造成阻碍。消息一出,c国的歌迷抱怨连连,说都是那些恐同者惹的祸。爱男人还是女人本来就是一个人的自由,凭什么去干涉对方?又凭什么去指责对方? 如果不是那些毫无理性的攻击,偶像绝不会心灰意冷远走他乡。很快有人爆料说当初那组照片是葛梦舒的团队放到网上去的,为的就是抹黑欧子楠顺便洗白自己。 这个爆料贴为葛梦舒惹来了大祸。她刚有起色的演唱事业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新专辑的销量只有几百张,业绩惨不忍睹,更被网友送了个外号——心机婊。 又有人爆料说她才是真正被潜规则的人。她与云志远和林思卿保持着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所以才会爬升的那样快,然后在帖子里附上她分别和两个男人拍摄的亲密照,尺度相当大,有湿吻、有床照,其中一张跟林思卿在浴缸里做-爱的照片尤其吸引眼球。 面对云志远的质问,葛梦舒简直快疯了,连忙打电话给远在e国的林思卿,让他帮忙澄清。林思卿现在过得很惨,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不但没有澄清,反而默认了,这更是让云志远暴跳如雷。即便后来技术人员鉴定出这些照片是假的,云志远也不肯再相信葛梦舒,认定了她是一个脚踩两条船的□□。 他结束了与葛梦舒的关系,取消了她的资源,以最快的速度与一个门当户对的名媛订了婚。 没有男主和男配的倾力支持,名声也败坏到极点,葛梦舒再也无法达到原剧中应该达到的高度。她变成了一个挣扎在二三线的普通艺人,为了温饱参加许多恶俗的综艺节目,彻底沉寂下去。 同年的六月,世界杯在b国召开,欧子楠被邀请为嘉宾进行压轴演唱。 在不停喷射的花火中,画着妖媚烟熏妆的青年缓缓在舞台中央升起。他穿着一件紧身的夹克衫,下着黑色的皮裤,身材劲瘦却极具爆发力。他的头发完全往后梳,露出哪怕在西方也显得深邃无比的面部轮廓,肉粉色的嘴唇完全涂白,显得他整个人像一块冰冷的金属。 他是那样俊美,似闪电,似火焰,一开腔却又似雷霆一般强悍。 他挥手,数万人跟着他挥手,他舞动,数万人跟着他舞动,他呐喊,数万人跟着他呐喊,他举起双手打节拍,整个场馆到处都是震耳欲聋般的掌声,他觉得够了,于是指尖抵唇让大家安静,场馆里立即安静的落针可闻。 他是所有人的主宰,没有人能抗拒他的歌声和魅力。 摄像机跟随他移动,将他无与伦比的俊美五官投射在巨大的屏幕上。有人痛哭起来,有人尖叫呐喊,还有人承受不住晕倒过去,被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抬去等候在场馆外的救护车。 因为欧子楠的加盟,这一届世界杯开幕式成了历年以来最激烈也最轰动的盛事。他的歌迷遍布整个大陆,有着不同的肤色,说着不同的语。 场外的摄像机在人群中移动,对准谁,谁就会对着镜头大喊欧子楠我爱你!连坐在贵宾室的b国总统都忍不住站起来,跟随节拍跳了一段桑巴,然后冲舞台上的人抛了一个飞吻。 离开c国的欧子楠并不像某些乐评人断的那样沉寂下去。他不但站稳了脚跟,还成了当之无愧的国际巨星。那些曾经被他父亲捧起来的天王天后们,现在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俯首称臣,只希望他心情好了能给自己写那么一两首歌。 林思卿在e国待了大半年,所有的现金都已经用光了,只能从豪华公寓搬到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单间。由于形象受损,广告商纷纷取消了合同,还要他支付巨额的赔偿金。他卖了豪车豪宅才终于把这笔钱凑齐。 眼下他正坐在电视机前,呆呆的看着屏幕上闪耀无比的青年,看着他驾轻就熟的煽动观众们的情绪,看着他放肆的彪着高音,看着他让所有人陷入疯狂,看着他下台之后抱住迎上去的孙希牧,给他一个热情的吻。 球场内的二十万人齐齐为他们送上祝福,令他笑开了眼。 林思卿也跟着笑起来,然后掩面痛哭。 章节目录 71——72 > 7.1 经过那么多次的相遇分离,再相遇再分离,周允晟已经彻底淡定了。分享了异次元内爆发的能量,他迅速投入下一个世界。 四周很昏暗,空气中散布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身体传来一阵又一阵剧痛,仿佛所有的骨头都被打断了。周允晟艰难的转动脖颈,发现自己正处于牢房内,牢门对面是一排沾满鲜血的刑具,显示原主的处境十分不妙。 他并没有急着调整身体数据,而是点开智脑,查看原主的详细资料。 这又是一个男人、女人、哥儿并存的世界,还是一个主角攻、主角受双双重生的世界。重生前主角攻是大燕国的昏君,只知道横征暴敛,奢侈享受,最后逼得自家兄弟宣王起兵造反,将他射杀。 主角受是一个哥儿,出身将门,文武双全,本应该征战沙场为国效力,却因为长得漂亮,被昏君硬纳入宫中成了一介嫔妃。然而昏君身边环绕着无数美人,个个都心计不凡,又岂是直来直往的主角受可以应付的?他们见主角受越来越受宠便联起手对付他,害死了他时年刚满十岁的孩子。 打那以后,主角受遭到昏君厌弃,常年独居冷宫,心若死灰。但他对昏君没了爱情却还有忠心,故而宣王夺宫时他非但没像其他嫔妃那样归顺宣王,反而带着昏君杀出重围,最终两人抱在一起乱箭穿心而死,然后双双重生。 渣攻变忠犬攻,贱受变冷清受,这两个人逆袭炮灰了所有人,情节爽到嗨起来。但被逆袭被炮灰的人就惨了,抄家灭族的比比皆是。 这具身体就是其中最悲惨的一个,名叫齐修杰,出身于大燕国最顶级的门阀世家齐家,本人也长得艳若桃李夺天之色,很受昏君宠爱,甚至扬只要他生出小皇子,便要当即立为太子。 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上一世宣王造反,齐家是最先归顺的门阀世家,齐修杰更因为出众的容貌被宣王纳入后宫,连续两朝盛宠不衰。 昏君重生后最重视两件事,一是保护主角受和孩子;二是除掉宣王和齐家。经过三年的布局,宣王被他挫骨扬灰,齐家被他连根拔起,如今呆在牢房里的齐修杰便是最后一个活口,翌日就要问斩。 看完资料,周允晟长出一口气,然后百无聊赖的扯了扯唇,他向来喜欢挑战高难度,但齐修杰的死局对他来说还算不上难度。 思忖间,一行人缓缓走入囚室,当先那人长身玉立气质温雅,后一人面貌严苛,眉头紧锁,想来正是负责审问齐修杰的璃王李瑾行和右相高朗。 璃王李瑾行上一世受到昏君李瑾天的猜忌,一直被弃而不用,是个闲散王爷,同时也是深情男配,若非他时常照拂,主角受高旻不会在冷宫里还活得那么自在。他前世也曾为救出李瑾天和高旻出过力,故而这一世很受李瑾天重用,从一个闲散王爷变成了大燕国举足轻重的实权王爷。 高朗则是高旻的嫡亲兄长,上一世被齐家阴谋害死,这一世主角受洞察先机将他救回,从此与齐家结下死仇。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李瑾天对高家十分优待,三年的时间里频频提拔高朗,让他从小小的工部侍郎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的位置。 他为人十分阴狠,但凡一点小仇怨便要记到死那一刻,更何况是杀身害命之仇。故而齐修杰落在他手里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齐家人也被他亲手屠杀干净,连襁褓中的小婴儿也不放过。 如此,齐修杰的心愿不用说周允晟已经猜到,必定是保住性命然后复仇。 一行人走到牢门口,跟随在璃王身后的侍从将一个食盒摆放在地上,里面放着齐修杰的断头饭。 “做什么给他吃的?”高朗用脚踢开食盒,看见里面堪称丰盛的菜色,不悦的瞥了璃王一眼。 “他都快死了,以前的事便不要再计较了,让他吃一顿饱饭吧。”璃王性情温和仁善,并不为高朗不恭敬的语和行为触怒。 高朗冷笑一声,抬脚将食盒踹翻,命令道,“过来吃。” 牢房是受刑的地方,由于常年被鲜血浸染,地面浮了一层黑褐色的恶臭难闻的污垢。高朗此举是对齐修杰的侮辱。 周允晟垂头,掩住眸子里的杀意,冲璃王拱手道,“烦请王爷让罪臣见皇上最后一面。罪臣有一秘事要告知皇上。” “什么秘事?与本相说也是一样。”李瑾天毫无节制的宠信已经让高朗失去了为人臣子的本分。 璃王淡淡瞥他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允晟轻蔑一笑,诘问道,“事关国祚,必要与皇上面谈方可。高大人你地位再高,难道还能代替皇上?” 在大燕国,谁敢说自己能代替皇上?这不是造反吗?宣王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下场如今还历历在目。况且齐家曾是最顶级的门阀世家,藏着许多重大隐秘,谁也不能断定齐修杰要说的话对大燕国没有任何影响。 思及此处,高朗只得点头。 璃王命人重新备了一份饭,叹息而去。 李瑾天重生以后性情大变,前世是昏君,这一世也没清明到哪儿去,反倒变成了多疑的暴君,看哪个臣子不顺眼就抄家灭族,闹得朝局震荡。若非主角受制得住他,还给他生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儿子,继承了皇位稳固了江山,说不准等他一死,大燕也就亡了。 听说齐修杰有机密要事面陈,他左思右想,终是亲自前往天牢一探。 “你有何事要禀?”李瑾天屏退左右,不耐烦的追问。 他长相俊伟,气质雍容,但身高却不足七尺,如此看来,并非是自己要找的人。 周允晟高悬的心放下了,缓缓开口,“请皇上看着我的眼睛。”嗓音十分低沉舒缓,仿佛带着一股魔力,令李瑾天不由自主的低头看去,然后陷入一片黑色的漩涡难以自拔。 “皇上在我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是不是一片赤诚?齐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缘何要灭了齐家?皇上做错了,皇上信任并重用高家是在养虎为患,自绝生路啊。” 将一个个暗示打入李瑾天脑海,周允晟挥了挥手,遣他离开,然后将身体数据调节成最优状态,静静等候明天的到来。 李瑾天浑浑噩噩回到养心殿,倒头就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上一世的情景。他被璃王和高旻从宫中带走不久,齐家家主便派了几个死士前来营救,却找遍了所有宫殿都未能找到他的身影,眼看宣王兵临城下才不得不退走。数日后齐家家主找到他乱箭穿心的尸首,痛哭一场便将之秘密安葬了。 齐修杰归顺了宣王,凭着绝艳的容貌和讨喜的性情成为一代宠妃,但他并未忘记曾经的夫君,不但偷偷供奉李瑾天的牌位,还暗自给宣王下毒。 宣王最终毒发而亡,齐家家主率领军队围困皇城,找出宣王的几个孩子一一杀死,把秘密寄养在齐家唯一存活的李瑾天的孩子拱上皇位。在那孩子登基的当天,齐修杰将他的尸骨亲手葬入皇陵,然后投缳自尽追随先夫而去。 丧钟一声声敲响,整个大燕飘荡着白幡为他送行。 李瑾天从惊愕中醒来,回忆那个梦境,竟觉得真实的可怕,仿佛自己的灵魂果真被束缚在冷寂的宫殿里,陪伴齐修杰度过了屈辱不堪的五年。 怎么会?难道这是自己丢失的一段记忆?连死后都能重生,现在的李瑾天对鬼神之事极为笃信。他扶着额头想了又想,越发觉得惊疑。 “做噩梦了?那就去偏殿睡,你翻来覆去吵得我也睡不着。”躺在他身边的高旻醒过来,十分不耐烦的说道。上一世死前他曾经发誓再也不爱李瑾天,故而这一世对李瑾天的态度很冷淡。 以前李瑾天可以毫无原则的包容宠溺他,但今日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有些难受。他起身披衣,果真去了偏殿,喝了一杯热茶又让宫人按揉太阳穴,这才再次睡过去。 梦境从上一世变成了今世,为了报答高旻同生共死的恩情,他对高家十分宠信,不但封高朗为虞国公,还在万寿节的那天立高旻为君后。他看着高旻盛装朝自己走来,朝臣们齐齐下跪恭贺,大红的地毯不断延伸,一直延伸到御座下。他笑了起来,正准备去牵高旻的手,场景忽然扭曲变幻,他发现自己又死了,成了透明的鬼魂,宫内处处挂着白幡,宫人和朝臣跪在殿前痛哭。 殿内,高旻站在巨大的棺椁前,脸上没有悲痛的表情,伤心的泪水,反而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李瑾天觉得有些心惊,正想走近了细看,却见璃王从偏殿绕出来,握住高旻的手喟叹道,“我们终于等到今日了。” 高旻点头,慢慢靠在他肩膀上,眉眼间溢出疲惫和解脱的神色。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想干什么?朕是怎么死的?快告诉朕!李瑾天想揪住两人的衣襟质问,却看见自己的手从两人身体穿过,这才惊觉自己又死了,接连两世都死的不明不白。 恐慌和恨意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大叫一声醒来,然后庆幸的发现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梦。但延续了两世的梦境却显得那样真实,叫他每每回想都止不住的战栗。 难道朕信错了人?难道齐家是无辜的?难道旻儿果真与皇弟有私情,两人联起手来暗算朕?李瑾天脑袋一阵抽痛,见内侍捧着龙袍跪在床边,连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现在是卯时初,离上朝还有两刻钟。” 斩刑是在午时三刻,现在还来得及。李瑾天立即让人更衣,匆匆往天牢行去。 7.2 高朗恨不得齐修杰立刻就死,但无奈圣旨上写明了需得在次日行刑,若是他提前动手便是抗旨不遵。昨日下衙,他特意去了天牢一趟,告诉监刑官明日一大早就把齐修杰杀了。监刑官诺诺应是,丝毫不敢忤逆。 翌日大早,太阳还未出来,监刑官就派了两个刽子手将周允晟带往午门。 “天还未亮,正是阳气未至阴气大盛之时,二位这个时候行刑,下了黄泉,齐某少不得回来叨扰二位。”周允晟跪在刑台上,却丝毫未见慌乱。 古代之所以规定斩首需得在午时三刻进行是因为这个时候阳气最盛,犯人刚化为厉鬼就被阳气冲散,无法报复到行刑人的头上。而此时卯时未到,温度寒凉湿冷,竟莫名带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古人对鬼神之事是很笃信的,唯恐这一刀斩下就替自己招来一个厉鬼,于是两个刽子手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决定等太阳升起再行刑。 周允晟抬眼查看天色,快卯时了,李瑾天做了一晚上的梦,这个时候也该醒了。没错,那两个梦正是他用精神力强行植入李瑾天脑海内的幻象。高旻此人性格刚直,做不出叛反通-奸等丑事。 但那又如何?高朗杀了齐家几百口人,高旻暗中给齐修杰下毒,毁了他的身体,这样的血海深仇唯有高家同样灭门才能抵消。周允晟早就说过,若是主角不与他为难,他绝不会主动招惹,若是主角一定要让他难过,他也唯有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他不但要与高家不死不休,李瑾天,高旻连同他们的儿子,未来的大燕新帝李旭炎,都将会断送在他手上。既然拿了齐修杰的身体,他总要为齐修杰做到尽善尽美才是。 周允晟性格懒散,好奢靡享受,唯独记仇和敬业这两点从未懈怠过。 等待中,太阳缓缓上升破开云层,两个刽子手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打开一坛烈酒,猛灌几口后朝锋利的刀刃喷去,然后高高举起。 “等一等,刀下留人!”焦急的嗓音及时阻止了下落的钢刀,两名刽子手转头一看,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滚一边去!午时三刻不到,谁让你们行刑的?”李瑾天暴跳如雷,将两人一脚一个踹翻在地。 “启禀皇上,是相爷的吩咐,奴才们不得不从啊!”刽子手爬起来砰砰砰的磕头。 高朗?李瑾天眸色暗沉了一瞬,想得便有些多了。连自己的旨意都敢公然违抗,高家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当初的齐家号称大燕最有威望的门阀,齐家家主在他面前却谨小慎微,毕恭毕敬,与现如今的高朗比起来简直称得上卑微。 而高旻对待自己的态度更不用提,高兴的时候搭理两句,不高兴了直接让宫人把自己撵走,丝毫也不顾及自己帝王的脸面。 宠信太过不是好事,现在的高家大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趋势。而高旻和皇弟究竟有没有私情?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瑾天被那个梦境扰得心绪不宁,但经过三年的朝夕相处,他对高旻的感情已从感恩变成了真正的爱意,实在是很难割舍。 他决定观察一阵再看,也许那个梦是假的,是莫须有的。他一面这样宽慰自己,一面让贴身近侍把五花大绑的齐修杰放了。 周允晟依然跪在刑台上,拱手道,“多谢皇上宽待罪臣一时半刻,但罪臣无需这点怜悯。罪臣的家族对皇上,对大燕忠心耿耿,罪臣的父亲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不知为何会落到这个下场?但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罪臣一家自该引颈就戮,罪臣也不奢望能够获得赦免。罪臣如今只有一个心愿,请皇上代为了却。” 他眼中全是悲戚,却无怨恨,哪怕身穿染血的囚衣也未曾减少丝毫世家公子的高贵风姿,铮铮傲骨。看见这样的齐修杰,就像看见了在宣王的后宫苦苦挣扎却从未被压垮的君后,李瑾天眼眶有些发热,不得不转过脸去,哑声问道,“你有什么心愿?” 那个梦太真实了,一再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 “罪臣只想问一问,罪臣的家族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皇上除之而后快。请皇上让罪臣死得明白。”话落,周允晟用力磕了一个头,然后挺起腰,毫不避讳的直视帝王。 李瑾天被问住了,好半晌没有回答。齐家家主行事向来谨慎,对族人也管束的极为严格,若不是经历了上一世,李瑾天完全不会怀疑齐家的忠心。他重生回来以后容不得背主的奴才,联合高朗和璃王罗织了一百多条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到齐家头上。 现如今齐修杰要他说清楚,他还真说不清楚。那个梦境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让他本就仓惶不定的心狠狠打了个哆嗦。 如果上一世他死后是齐家为他复国,为他保住血脉,那么是不是说他错杀了忠臣?上一世璃王趁乱救他出宫,牵起的却是高旻的手,最后离去时注视的也是高旻的脸。是不是说他们上一世就已经有了奸-情? 这一世他回来,给了高家莫大的信重,给了璃王至高的权柄,给了高旻无上的荣宠,反把忠心耿耿的齐家一族除掉。现在的高朗、璃王、高旻完全有能力将他架空,继而颠覆他的皇权,而他失了齐家等门阀世家的支持,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思及此处,李瑾天出了一身的冷汗,脚步也止不住踉跄了几下,差点跌倒。 “把齐贵君带回紫宸宫,”再开口时,他语气非常虚弱,见几名宫人搀扶的动作十分粗鲁,连忙补充一句,“叫太医马上去紫宸宫,好生伺候着。”随即掩面而走,不敢再看血迹斑斑的齐修杰一眼。 ------------------- 周允晟泡在浴池里,毫不在意的用热水冲洗满身伤口。这具身体看似残破,实则内里十分强健,不需几日就能完全康复。 有了李瑾天的吩咐,太医不敢怠慢,好生诊脉过后开了一个方子,让人下去熬煮。紫宸宫原本是属于齐修杰的宫殿,各处摆设十分奢华,但由于齐家的覆灭,此时已经空空如也,齐修杰的心腹也都死的死,叛的叛,只剩下几个洒扫的宫女。 微风撩起白色的纱幔,让这偌大的宫殿显得越发冷寂。周允晟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盯着旭日初升时洒下的晨曦,兴味的笑了。 李瑾天出尔反尔放过齐修杰,高朗和高旻必然会对此感到不满。若是曾经的李瑾天,定是愿意伏低做小好生安抚,但现在被怀疑充斥了心房,两人越是不满,越会引起李瑾天的反感。 这还没完,今后高旻还会提出参政、上战场讨伐蛮族等要求,原本的李瑾天一一答应甚至大力支持,现在的李瑾天只会怀疑高家在揽权。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再想拔除就难了。 周允晟只需坐在一旁看他们自相残杀就好,根本无需脏了手。当然,除掉了这一拨人,他还得培养下一任的大燕帝王。他素来懒散,完成了齐修杰的心愿便要出宫云游四海,不想被困在孤冷空寂的龙座上。当皇帝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还要被朝臣各种劝谏辖制,实在不是人干的事。 对了,云游之前还得找到再次失散的爱人,不知这回他又变成了谁? 思及此处,周允晟抚了抚唇角,温柔的笑了。 ------------- 金銮殿上,高朗当着朝臣的面诘问李瑾天为何要放过齐修杰,且一再强调他这是纵虎归山,要求他改变心意。众位大臣被他煽动,纷纷下跪呈情,连璃王也站出来向李瑾天施加压力。 李瑾天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高朗和璃王在朝臣中的影响力,本就生根发芽的名为怀疑的种子迅速长成参天大树。他驳回了高朗处死齐修杰的请求,拂袖而去。 回到养心殿,高旻已经等候在内,正拿着一本奏折翻看,时而用御笔写下朱批,他的宫人自顾打开摆放在御桌上的贡茶,熟门熟路的冲泡。 这一场景令李瑾天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但马上又想起上一世高旻与自己相拥而死的画面。无论如何,此人愿意陪自己共赴黄泉,这份深情厚谊做不得假。不过一个梦,梦里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高旻与璃王从未有过交集,又怎么会有私-情? 这样告诉自己的时候,李瑾天总算平静下来,慢慢走过去想搂抱高旻。 高旻用折子将他拍开,冷淡开口,“你放了齐修杰?” 李瑾天没做声。 他继续道,“难道你忘了他是如何背叛你投靠宣王的吗?你杀了他全家,当心他找你报仇。” “他怎么报仇?齐家只剩下他一个,身体也被你下毒弄垮,再不能有孩子,他还能怎么报仇?”李瑾天疲惫的按揉眉心,叹息道,“他做不了什么,放过他吧。” 他阻止自己去想上一世宣王登基后齐家的所作所为。如果那些都是真的,就等于他亲手折断了最锋利的宝剑,反而把弱点主动送给别人拿捏。他想自己活了两世,绝不会蠢到这等地步。 在信与不信中挣扎,李瑾天觉得头疼至极。 高旻看出了他的不适,却丝毫也不关心,只冷笑一声,甩袖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李瑾天觉得心中一片寒凉。 章节目录 73——74 > 7.3 朝臣们为处死齐修杰上表了大半个月,李瑾天至始至终不为所动,反而恢复了齐修杰贵君的位份。 每到夜晚,他就会梦回那孤冷幽深的宫殿,看见齐修杰跪在他的牌位前哭泣,那压抑到极致的悲痛,哪怕坐上君后之位也浸不出丁点笑意的死寂眼神一再折磨着他的神经。他以为自己死后齐修杰会活得春风得意,却发现他也随之变成了行尸走肉。唯一激励他活下去的念头就是为自己复仇。 这样看来,自己先走一步反而是种幸运,留下的人则陷在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绝望中不得解脱。 齐家人为复国倾尽了一族之力,族人在战斗中死伤大半,剩下的只是老弱妇孺,齐修杰也在安葬先夫尸骨后投缳自尽,未能享受丁点荣耀。李瑾天每每从这个梦境中醒来,胸口都闷痛不已。 他很想去看看齐修杰过得如何,又觉得胆怯心虚,只能每天都活在纠结中。不知不觉,他已经对那两个梦境深信不疑,但他宁愿为了高旻遣散整个后宫,这份感情做不得假,所以在高家没做出僭越之举前,他也会按兵不动。 这日,朝臣们终于消停了,不再上表帝王要求他处死齐家余孽,而是对频频进犯的西夷人表示忧虑。璃王首先站出来恳请皇上发兵西夷,紧接着便是高朗,然后便是满朝文武。 李瑾天本就有意征伐西夷,当堂就表示会尽快组建军队。 “敢问皇上可有合适的将帅人选?”璃王躬身询问。 “没有,爱卿可以帮朕举荐几个。” “微臣举荐高旻高将军,皇上觉得可还合适?” 璃王此一出,引得朝臣震动。高旻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也都知道他在入宫前是镇守边关的一员猛将。然他眼下已经是皇上的人了,还诞下皇子,怎能再次与军士们混在一起?这成何体统! 有人意欲站出来反对,却见高朗跨前一步,大力推举自家弟弟,还美其名曰举贤不避亲。李瑾天对弟弟的宠爱和包容是毫无底线的,高朗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联合璃王做出如此大胆的提议。 李瑾天可以毫无底线的包容高旻,这话说得没错,但那是以前,现在的李瑾天就像蒙着眼行走的人忽然被扯掉了纱布,将朝局和后宫形势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想要反对的朝臣们在高朗开腔的时候就默默退回原位,可见现在的朝局已经成了高朗和璃王的一堂,他这个皇帝仅是个摆设,在二人提出意见时只需点头便好。后宫佳丽已经被他遣散十之八-九,留下寥寥几个也是因为有了孩子。他们没有圣宠,全都要仰赖高旻的鼻息过活。 前朝后宫已经彻彻底底成了高家人的天下,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处?而且璃王为何会举荐高旻?他们二人私下里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瑾天内心烧灼,面上却丝毫不显,温声表示需考虑几天再做决定。高朗和璃王不再咄咄相逼,反正两人知道,等李瑾天回了后宫,高旻自然有办法让他同意。 高旻被困在这高高的宫墙内,早就腻烦了,李瑾天一下朝,他便来到养心殿,恳请挂帅西夷。 李瑾天以照顾孩子为由拒绝,他还不死心,跪下后冷冰冰的开口,“皇上曾经说过,要让我与你并肩而行,所谓的并肩而行就是将我困在这金丝笼内做你的宠物?我为皇上可以效死,皇上却连这点心愿都不能满足我吗?” 他抬眸直视圣颜,瞳仁里满是不甘和怨恨,那怨恨从上一世延续到这一世,可谓越积越厚无法消解。他本来已经打算敞开心扉接纳李瑾天,却没料对方竟毫无缘由的宽恕了齐修杰,这让他的怨恨再次燃烧沸腾。 与此同时,他又痛恨这样的自己,觉得自己不能像个女人一样陷入争宠的漩涡里,活得毫无尊严。他想穿上甲胄拿起剑戟,踏上边境自由广阔的土地。 如果两人能坐下来恳谈一番,必定能解开心结。但是眼下,李瑾天被他眼中的怨恨刺伤了。他本以为捂了三年,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能捂热,却没料高旻的心比石头还坚硬。他对前世的种种竟然是心怀怨恨的,并非心甘情愿陪他赴死,这份怨恨有可能驱使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而自己则对他的伤害毫无抵抗之力。 李瑾天悚然,忽然觉得重生回来想要与高旻好好过日子的想法真是愚蠢。他定定看了高旻半晌,终是拂袖而去。 ------------------ 李瑾天漫无目的的在宫中游走,不知不觉就来到紫宸宫前,踌躇良久才踏步进去。 齐修杰正站在书桌后练字,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听见宫人通传,他显得非常惊讶,眼里全都是不敢置信和受宠若惊。 “罪臣参加皇上。”他毕恭毕敬的跪了下去。 李瑾天并未叫起,而是用幽深难测的目光打量他,半晌后徐徐问道,“你最近过得可还好?” “启禀皇上,罪臣过得很好。” 李瑾天闻微怔,这也算过得好?住在空荡荡的,既没有奢华摆件也没有贴身仆役等同于冷宫的宫殿里也能算好?是了,与之前阴森可怖的天牢比起来,可不算很好么? 愧疚感再次袭上心头,令李瑾天觉得胸口憋闷。他随便捡了张椅子落座,挥手道,“起来吧。” 周允晟没动,迟疑片刻后用沙哑的嗓音回道,“罪臣心中有一事无法了却,不敢起身。” 李瑾天仿佛知道他要问些什么,面色阴沉下去,却还是揉了揉眉心,疲惫开口,“你有什么疑惑尽管问吧。” 周允晟慎重磕头,语气悲怆,“敢问皇上为何要灭我齐家满门?我们做错了什么?” “你父亲与宣王暗中勾结意欲谋反,你不知道吗?”说这话时,李瑾天觉得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发虚,他收拾齐家时其实并未发现任何不轨的罪证。他现在已经不能确定自己抄没齐家的决定是不是对的。他很想找到答案,却又害怕碰触那个答案。 周允晟眼中的光亮一瞬间寂灭,然后面如枯槁。他羞愧的无地自容,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哽咽道,“原来如此,罪臣竟是对此事毫不知情。罪臣无颜面对皇上,请皇上赐罪臣一死!”话落又是几个重重的响头,把额角都磕破了。 李瑾天连忙伸手去拉,定定看进他的眼里。他的瞳孔那样漆黑纯净,除了羞愧,死寂、绝望、内疚,竟是毫无一丝半点的怨恨。自己抄灭了他的家族,他竟然毫无怨恨,还甘愿赴死。他对自己的情谊,怕是不比高旻少。 不,这话说错了,他对自己的情谊,要比高旻多的多。上一世,他虽然素有嚣张跋扈的名声,但在自己面前却是最恭顺的,从来不会忤逆半点。高旻陪着自己赴死固然难得,但他能够屈辱的活下去,千方百计的为自己复仇,心里所承受的煎熬恐怕比死还难受。 所以到最后他才没能挺住,没能享受他本应该享受的荣光,孤孤单单的吊死在紫宸宫的屋梁上。 看着眼前卑微到尘埃里,已完全被自己摧毁了活下去的意念的人,李瑾天觉得心如刀绞。上一世,他以为自己爱错了人,其实不然;这一世,他以为自己爱对了人,其实也不然。齐修杰为自己做尽了一切,却什么都不说,但高旻却时时把上辈子的恩情挂在嘴边,生怕他会忘记。 接连错了两世,至如今他已经无法将满腔深情从高旻身上收回,他觉得自己简直可悲到了极点。但眼前心如死灰的齐修杰却比他还要可悲千万倍。 他们两人都被命运狠狠捉弄了。 有高旻的冷漠怨恨做对比,李瑾天对毫无怨的齐修杰愧疚更深。他强硬的将人拉起来,摁坐在椅子上,慎重叮嘱,“朕并不怪你,你要好好活下去,”话落停顿片刻,补充道,“朕会好好照顾你。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补偿。” 周允晟死寂的眼眸泄出一丝光亮,迟疑开口,“罪臣想要一个孩子也可以吗?” 李瑾天再次被他问住了。他知道高旻一重生回来就给齐修杰下了毒,因为他怀疑上辈子皇儿的死是齐修杰的手笔。李瑾天怀着补偿的心理假作不知,还暗中配合了一把。齐修杰的身体已经完全毁了,根本不会有孩子。 而上一世,在宣王的后宫,齐修杰为了避免生下宣王的孽种,也自毁了身体。 这简直是一笔算不清的烂帐。李瑾天头疼欲裂,越发不敢面对齐修杰。 齐修杰似是察觉了他的犹豫,补充道,“罪臣的意思并非是想要一个亲生的孩子,罪臣的家族犯下那等滔天大罪,罪臣不敢再奢望皇上的宠爱。如今宫中失去母妃或君父的孩子很多,罪臣只想收养一个。罪臣已是孑然一身……” 他卑微的辞像是一把钝刀,一刀一刀的切割李瑾天的心。他明白他的意思,他已是孑然一身,孤苦无依,若没有一个慰藉,怕是会像上一世那般再也不想活下去。李瑾天之前有多恨齐修杰,现在就有多愧疚,他扔下一句‘随你挑’就匆忙遁走,脸上烧红一片,仿佛被人狠扇了几十个巴掌。 7.4 周允晟等他一走就恢复了面无表情,抬手随意抹去额角的血迹,冷声而笑。他的贴身宫人已经被催眠,对他忠心不二,此时全都低着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李瑾天狼狈逃回养心殿,对着一桌奏折发呆。最顶上的奏折是钦天监监正所呈,上列了几个封号,具是为初晋国公的高朗精心挑选的。 其中‘虞国公’三字被人用御笔朱批刻意圈出来,显然是高旻的意思。虞国公,在有关于第二世的梦境里,高朗不就是被封为虞国公吗?这是否代表那些梦境都是真的? 李瑾天捏奏折的手都在发抖,然后将之狠狠扔了出去。但是现在反悔已经晚了,高朗即将晋升国公的事满朝文武都知道,且他为了讨好高旻,还早早赐下一座国公规制的府邸,让高家人迁了进去。 眼下的李瑾天就像吞了几百只苍蝇,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心里别提多难受。他接连灌了好几壶凉茶,这才把翻腾的情绪压下,就听殿外有人通禀,说是高贵君的贴身侍婢请求觐见。 “进来吧。”李瑾天越发觉得焦躁,却依然没将人撵走。他对高旻实在狠不下心。 “奴婢见过皇上,主子让奴婢过来传话,说是齐贵君擅自去了御书房,想要带一位皇子回去,问您该如何处置?”侍婢脸上隐隐带着不忿。很显然,她觉得齐修杰没有资格抚育皇子。 “什么处置不处置,让齐贵君收养皇子是朕的意思,你们谁敢反对?”治不了高旻,还治不了一个小小的侍婢?李瑾天说话的语气很是森冷。 那侍婢大出意外,见皇上眼中已沁出煞气,连忙告罪离去。 御书房门口,周允晟正与高旻两相对持。 即便在天牢内经受了种种酷刑,这人的脊梁骨依然挺得那么直,看人时的眼神永远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可是他又有什么好高傲的呢?齐家早就没了,只剩下他拖着残败的身躯苟活。 思及此处,高旻轻蔑一笑,但不等这笑容完全绽放,附在他耳边低语的宫女却令他苍白了面色。 周允晟扯唇,拱手,漫不经心的道,“先行一步。”随即施施然跨入御书房。 “我不知道你施了什么妖法让皇上放过你,但是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高旻冷冷开口,似乎觉得自己放狠话的举动与那些争宠的女人毫无差别,脸色越发难看。 周允晟嗤笑一声,渐去渐远。他当然不会在先生授课的时候擅闯御书房,此时正值午休,皇子们都在偏殿用膳,并不需要避忌。 说是随便抱养一个,其实他已经有了目标,正是未来新帝李旭炎最得力也最忠心的臂助六皇子。 六皇子名为李旭东,母妃是边陲小国送来的舞女,地位十分卑贱,刚诞下他就去世了。李瑾天重生回来,眼里只看得见高旻和高旻诞下的五皇子,对别的孩子根本没有感情,更不会关心他们的死活。 六皇子出身卑贱,无人照拂,在宫中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现在的他还是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未来的他会因为受不了虐待连杀身边三个宫人,从而引起高旻的注意和同情,然后收养在身边悉心教导。 李旭东性情狠辣,却也知恩图报,从此以后对高旻父子忠心不二。他十四岁的时候就跟随高旻各处征战,立下赫赫军功,可见是个极有才能的人。 既然要养,自然要在一群小崽子里挑最强的那个,虽然对方已经十三岁,有了独立的思维能力,但高旻都能把他养熟,周允晟不相信自己会不行。更何况就算养不熟也没什么,他有的是办法灭了对方。 思忖间,偏殿已经到了,敞开的窗口飘出阵阵饭香。李旭炎被一众皇子伴读围在中间奉承讨好,颇有种众星拱月的感觉,另有一名身体瘦弱的皇子,抱着饭盒躲在角落大口大口吞食,仿佛饿的狠了。 “皇弟慢些吃,小心噎着。这份红烧排骨给你。”李旭炎此人心智早熟,且善于交流,谁都不会得罪也谁都不会冷落,朝内朝外对他都是一片赞誉。 那瘦弱皇子,也就是李旭东,连忙捂住食盒,露出尴尬的表情,然后低垂着头一再向李旭炎道谢,说自己已经吃饱了。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他扯了扯唇,露出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容。但凡李旭炎真的有心,又怎会看不出他的窘迫?凭他独一无二的地位,无需每天给他添菜,只需向那些侍从交代一两句,就能极大改善他的处境,但李旭炎偏不,而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这份虚情假意令李旭东作呕。 站在窗外暗自观察的周允晟忍不住笑了。他以为高旻父子已经笼络住了李旭东,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也是,现在的李旭东毫无利用价值,怎么能引起高旻的注意?不得不承认,高旻看人还是有点眼光,李旭东是只狼崽子,会咬人,但若是养熟了也会忠心护主。 他走了进去,众位皇子伴读纷纷向他行礼,除了李旭炎。他也不在意,径直走到李旭东身边,强硬的拂开他盖得死紧的食盒。 “陈年糙米,清水煮白菜,你午膳就是用得这个?”饭盒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但周允晟略微一闻就能知道里面究竟盛过什么。 李旭东仰头呆呆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回话。他完全搞不明白这位齐贵君为何会关注自己。 “你的侍从呢?叫他进来。”见六皇子久不答话,周允晟扯了扯他耳朵。 李旭东这才回神,耳根慢慢涨红,嗫嚅道,“侍从在外面的竹林里用饭,等会儿会过来收拾。” 周允晟摆手,贴身宫人立即走出偏殿,找到六皇子的侍从,还把他未吃完的食盒也一并带来。 周允晟乜了一眼,冷笑道,“大白米饭,清炖鸡肉、四季海鲜汤,你吃得倒是丰盛。本君问你,究竟你是皇子还是他是皇子?” 侍从吓得双腿打颤,连忙跪下磕头求饶,周允晟却不理会,牵起李旭东径直离开。在外人眼里,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处置一个奴才免不了招来各种闲碎语,还是把人留给李瑾天对付,顺便也让他帮自己立立威。 “齐贵君,我,我等会儿还要上课,此时离开先生会发怒的。”李旭东边说边揉滚烫的耳朵。这样彰显亲昵的举动,打他出生那天起就从未经历过。 “上什么课,随我迁到紫宸宫去。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儿子。”周允晟摸了摸六皇子的脑袋。 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六皇子比五皇子瘦弱矮小很多,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但其实两人同龄,都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年郎,生辰仅隔了一两月。 “做您的儿子?”李旭东惊讶极了,不自觉握住置于自己脑袋上的手。 “对。我齐家虽然覆灭了,但是护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我孑然一身,你也年幼失怙,咱们两从此往后便相依为命如何?”他略微弯腰,认真回视过去。 他的眼睛非常清澈,明亮,没有虚伪的关怀,只有诚恳的邀请。相依为命,本应该略显凄凉的四个字,被他说出来却带上了一股暖意。李旭东做梦都想要一个能够相依为命的亲人。他眼眶泛红,却倔强的没有掉泪,狠狠点了一下头。 青年仰头朗笑,本就汇聚了天下艳色的脸庞在阳光的照射下简直令人目眩。李旭东看呆了,也傻乎乎的跟着笑起来。 ------------- 养心殿内,太监总管打听到消息及时过来回复,“启禀皇上,齐贵君挑了六皇子。” “六皇子?怎么不是十二皇子?”李瑾天觉得很奇怪。上一世齐家便偷藏了十二皇子,然后拥护他上位,这一世他以为齐修杰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毕竟十二皇子才六岁,是最年幼的皇子,还没有形成独立的人格和思想,怎么看也比六皇子更能养熟。 太监总管呼吸一窒,小心翼翼的答道,“皇上您忘了?十二皇子已经去了。” “去了?怎么会?”李瑾天猛然一惊。 太监总管俯下身,颤巍巍解释,“三年前五皇子中毒昏迷,您把所有太医叫到天宸宫医治,恰逢十二皇子感染风寒……就那么,就那么去了。” 虽然太监总管没把话说清楚,但李瑾天已经知道,是因为太医只顾着医治五皇子,这才耽误了十二皇子。上一世延续自己血脉和皇位的唯一的孩子竟然就这么没了?被齐家辛辛苦苦藏了五年,倾尽一族之力也要保住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感袭上李瑾天的心头,就仿佛他的御座也岌岌可危。他本以为这一世,所有的事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似乎是他想错了。他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但其实一切都在失去控制。 李瑾天忍不住颤抖起来,却不知道,这正是周允晟在他记忆里植入十二皇子的原因。他要的就是他的恐慌和怀疑。李瑾天不在意的时候,自然能够与高旻并肩而行分享天下,当他在意了,高旻做什么都是错。 人性就是这样一个脆弱的东西。 章节目录 75——76 > 7.5 六皇子很快从破败的西宫迁到了紫宸宫,二人一个住主殿,一个住东侧头的偏殿,中间相隔甚远,还竖了几面宫墙,宫中下钥之后便完全是两个独立的居所,倒是无需避讳。李瑾天特意派人来问要不要休整宫殿,还赏赐了许多贵重的宝物。 之前克扣六皇子膳食的奴才也被他当场杖毙,以显示自己对齐修杰父子的重视。 故而被派往紫宸宫的一群侍从面上都带着恭敬的神色,再也不敢把齐修杰当做罪人看待。能在李瑾天独宠高贵君的时候获得一二分关爱,且还赦免了他的死罪然后极尽补偿,这齐贵君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周允晟一边与六皇子培养感情,一边关注养心殿和天宸宫的动向。李瑾天果然像资料里记述的那样,爱惨了高旻,哪怕被逼得心头冒火,却还是坚持每天去探望他和孩子,从不在别的嫔妃或侍君那里过夜。 他割舍不掉这份感情,高旻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行事无忌。但这只是现在,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的磋磨,特别是当其中一人极力维护而另一人弃如敝履时,由爱生恨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至于寻找失散的爱人,现在的周允晟居住在深宫内,四处都是李瑾天和高旻的眼线,实在不好有所动作。 等日后我儿子登基了,找一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周允晟这样想着,才勉强压下急迫的心情。 这日,他正歪在榻上看书,就见自己的贴身侍从步履匆匆的走进来,低声道,“主人,六皇子的大宫女有急事求见,说是六皇子不好了。” “怎么个不好法?”周允晟扔掉书,靸鞋出去,看也不看那宫女就径直往偏殿走。 宫女连忙跟上,眼眶通红,神情惊恐,期期艾艾的道,“贵君,六皇子他,他疯魔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疯魔了?好好的人怎会疯魔了?周允晟忆起高旻曾经给齐修杰下过毒,又在六皇子迁宫时安插了许多钉子,这样的手段真不像上辈子那个光明磊落的高将军,反而像个阴毒妇人。看来还是自己太大意了,早该把那些钉子清理干净才是。 思忖间,偏殿已近在眼前,那宫女快走几步引路,然后急急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周允晟走到门边一看,却见李旭东手执一根带着倒刺的长鞭,地上跪着三个五花大绑的奴才,已被他抽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眼看就要断气了。 “贵君救命!六皇子疯了!”其中一人勉强抬头,一边求救一边吐着血泡,看上去凄惨至极。 六皇子面色灰败,紧握长鞭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受够了这些宫人,平时不但克扣他的膳食和月银,还动则打骂羞辱,将他当成狗一样对待,仿佛以奴才的身份欺凌主子便能使他们得到无上的快-感。 他曾被硬摁在地上舔他们的鞋子,曾被大冬天里浇一瓢冷水罚站在凄凄寒风中,曾被强迫一个个的去钻他们的裤裆,任他们尽情耻笑。他想反抗,却也知道自己无力反抗,作为一个出身卑贱又没有母妃照护的皇子,他的地位连受宠宫妃的贴身侍从还不如。 他甚至不能露出怨恨的神色,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无止境的饥饿、寒冷和变本加厉的折磨。他想着等有一天自己实在无法忍受了,就与这些人同归于尽。 但绝望的煎熬中,齐贵君出现了,像一缕阳光,温暖了他死寂的心,像一丝空气,送到他快要窒息的鼻端。他说他会护着他,说他不会再卑贱,将变得强大的希冀送到他掌心。 齐贵君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巨大的喜悦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他觉得自己有了亲人,所以可以不用再害怕任何人。看见腆着脸跟随自己来到紫宸宫的几个侍从,他终于按捺不住积压许久的戾气,决定送他们去死。 他知道自己骨子里很嗜血,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臆想出许多酷刑加诸在所有欺凌他的人身上,有一些酷刑甚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血腥残酷的程度令人作呕,却让他兴奋的战栗。 他知道这种念头有多么骇人,所以用卑微怯弱的表象掩藏自己真实的心性。他绝不能让齐贵君看见如此丑陋的自己。 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手段生嫩了,竟没想到自己的秘密会被宫女窥见并引来了他最不敢见的人。 他像一个站在绞刑架下的囚犯,等着齐贵君将锁套戴在他脖子上。 周允晟慢慢走进去,接过他手里的鞭子,猛然抽打在他手臂上,尖锐的倒刺划破衣衫,留下一条条血迹斑斑的伤痕。 立在门口的宫女连忙垂头,诡异一笑。 六皇子以为齐贵君会斥责自己,对自己表示失望,却没料到他会不由分说就鞭挞自己。所谓的保护,疼爱,相依为命就是这样吗?我只是你重新复起的工具吗?六皇子咬紧牙关,不让屈辱和绝望的泪水落下。没人能让他哭泣,甚而伤害到他坚硬的心,唯有这个曾给了他希望又将他推入深渊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动摇他的心神,让他感受到何谓真正的寒冷。 曾经,他对齐贵君有多少期待,现在就有多少怨恨。但奇怪的是,他却无法想象自己去伤害他的情景。 “知道错了吗?”周允晟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抬头直视自己,厉声诘问。 六皇子反复握拳又反复松开,片刻后哑声答道,“知道错了。” “那你告诉我你错在哪里?” “我不该如此残暴。” “蠢货!”周允晟捏住他下颚的手指施加了几分力道,在他皮肤上留下几个触目惊心的瘀痕。 六皇子终于露出痛苦的神色。 周允晟继续道,“你有错在二。一,太过看轻自己。你是皇子,他们是奴才,你是瓷器,他们是瓦砾,两者实乃天渊之别,岂能相提并论。你要处置他们,只需罗织几个罪名并吩咐下去,自然有人能让他们生不如死,何须脏了自己的手反落一个残暴的名声;二,你在没有完全收复下人的时候就贸然动手,让居心叵测之人钻了空子,离间我父子二人的感情。你说你蠢是不蠢?”话落冷冷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宫女。 六皇子睁大眼睛看着他,努力消化这番话。 周允晟放开他下颚,嫌弃的用帕子擦手,沉声命令道,“来人,此四人对六皇子不敬,拖下去杖毙。” 李瑾天对齐修杰心存愧疚,虽然不再爱他,却极尽补偿之能事,紫宸宫内外足有百多名侍卫,全都听凭他号令。 他话音刚落,就有带刀侍卫冲入房间,将三名侍从连同那嚎哭不止的宫女一块儿带走。 “君父。”六皇子这才回神,冰冻的心恢复了跳跃,且越来越快,巨大的欢喜充斥着他的身体,让他轻飘飘的似要浮上天际。他拽住周允晟的手,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双腿牢牢黏在地面,仿佛眼前这人就是自己一辈子的依靠。 君父怎么会讨厌他甚而抛弃他呢?君父是他的亲人,是无论如何都会包容他的人。君父骂得对,他果真还是太蠢了。 李旭东欢喜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拽着周允晟的手一声声的喊着君父。 “做甚么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方才打人的血性上哪儿去了?”周允晟嫌弃的抽-回自己的手,问道,“敢不敢去观刑?” “当然敢。”六皇子忙不迭的回答,如果身后有尾巴,估计这会儿肯定摇得十分欢快。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围着主人撒欢的可爱狗崽,哪还有之前的阴狠和暴戾。 说实话,周允晟对六皇子的心性很满意,自古能登上高位的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李世民、武则天、朱棣、雍正……谁都不是慈善家。有血性就代表有野心,这是好事。 “去吧,观完刑记得回来陪我用膳。”住在偌大的宫殿里,他也会感觉寂寞,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 六皇子就像得到了至高的奖赏一般,大声应诺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他喜欢君父,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待在君父身边,但观刑那样血腥的事怎么能叫君父作陪呢?他就应该住在敞亮华丽的宫殿里,受到最妥帖的照顾,最精心的呵护。 ------------------ 高旻沉着脸走入养心殿,并未行礼,而是直接质问,“六皇子无故处死了四个宫人,你可知晓?” “真的是无故吗?六皇子以前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可知晓?”李瑾天反问回去。若非让人刻意调查了一番,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人那样苛待。十二皇子已经死了,他再疏忽下去,还会有更多的皇子被磋磨至死,直到只剩下五皇子一人。高旻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 高旻目光闪烁,避而不答,显然是一清二楚的。 李瑾天很失望,重生前的高旻大气,仁善,耿直,重生后的高旻冷漠、自私、狠毒,除了五皇子和高家,对谁都不在乎。这究竟是谁的错?归根结底,似乎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高旻无法说自己问心无愧,于是转移话题道,“我挂帅西夷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就不能留下来陪伴朕?” 高旻用沉默来回答,眸子里溢出不甘、怨恨、甚至是一丝野心。他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宫殿,去浴血沙场,去建功立业。上辈子已经卑微够了,这辈子重来,他深深体会到唯有权利才能保障他的利益。 野心?李瑾天无法告诉自己那是错觉。他疲惫的笑了,摆手道,“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先放手让你飞翔,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折断你的翅膀。 高旻大喜过望,诚心诚意道谢后匆匆离开。 7.6 君父将要挂帅出征的消息令李旭炎很得意。放眼整个大燕,哪位嫁了人的哥儿还能在外面抛头露面甚至上战场征伐敌人。父皇对君父的宠爱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刚想到这里,他面色微微一变,忆起了被父皇赐死又及时救回并派侍卫重重保护的齐贵君。父皇对他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先要灭了人全家,后又把人好端端的供在紫宸宫,折腾来折腾去图得是什么?齐贵君收养了六皇子,又会对自己和君父造成什么影响? 李旭炎忧虑的皱眉,刚抬眼,就见六皇子拎着一个崭新的书袋进了御书房,将名贵的笔墨纸砚一一铺开。 李旭炎走过去,指着他下颚的几个青色淤痕,惊讶的问道,“六皇弟,你这是怎么了?”才去了紫宸宫一天,这位皇弟就杀了四个人,亏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天性懦弱的,可见以前是故意藏拙了。 之所以一夕之间暴露本性,怕是为了博得齐贵君的看重。然而从他受伤的下颚来看,齐贵君对他却很不满。 这就好。 高旻曾无数次的告诉他,遇见有心性有手段的人,千万别因为感受到威胁就急着抹杀,那有可能导致他失去一个绝好的助力。最好的方式是先拉拢,拉拢不成再动手不迟。 现在的六皇子就很有拉拢的价值,无论他是否有才能,单他被齐贵君收养在膝下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齐贵君莫名其妙博得了父皇的看重和信任,这让李旭炎觉得很不安。 李旭东捂住下颚摇头,“没什么,被几个刁奴伤到了。” 奴才再大胆又怎敢伤到皇子脸面?李旭炎显然不信,叹息一声后叮嘱道,“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六皇弟只管来天宸宫找我和君父,我们不会对你置之不理。” 不会对我置之不理?那以前我受人磋磨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宫中那么多失去母妃和君父的皇子,又有哪一个得到了高贵君的照拂?他就是这样统率六宫的吗?世人都赞高贵君慈善仁和,雍容大气,文武双全,然而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连君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李旭东一面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一面在心中嗤笑不已。 众皇子和伴读陆续到来,令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差异。以前这些人连看也不屑看他一眼,如今却涌上来热情的打着招呼,只因为他被宫中唯二受宠的齐贵君收养,就算无缘大统,将来也能有个好前程。 也因为他大胆杖杀了几个刁奴,让皇帝看见了众位皇子的尴尬处境,把内宫好生整顿了一番。他给大家带来了福祉,自然在御书房里很受欢迎。 李旭炎也受人欢迎,但那些奉承讨好都是假的。正是因为他的君父致使众位皇子陷入眼下这等窘境,敢问他们如何对李旭炎喜欢的起来?说不准私下反把他恨进了骨子里。 齐贵君一家被灭,境遇堪称惨绝人寰,哪怕再受皇帝重视,依旧守着活寡,众位皇子及其母妃君父实在对他嫉妒不起来。 李旭东感受着地位提升带来的变化,心中却丝毫没有欢喜和得意。别人对他究竟是什么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君父会不会对他失望。他上课的时候更专心了,先生布置的功课总是超额完成,记不住的文章反复背诵钻研,直到了午休才堪堪放下书卷和毛笔。 众位侍从拎着食盒鱼贯而入,紫宸宫的侍从尤为引人瞩目,盖因他带来的食盒实在是太大了,看上去很沉重的样子。 “怎会这么多?”李旭东惊讶的看着足有五层的食盒。 “这都是主人亲手做得,说是殿下胃口极大,普通人的饭量怕是吃不饱。”侍从一边笑一边把层层抽屉取出来摆放整齐,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在空中弥漫,叫所有人都忍不住侧目。 “君父还会下厨?”李旭东惊讶的睁大眼睛。君父看上去孱弱,实则非常强悍,他使鞭子的手法和力道非常精妙,他感受的出来。本以为这样强悍的人,是不屑于庖丁之事的,却没料到他竟会亲自为自己下厨。 李旭东欢喜极了,然后又觉得有些羞涩。他的饭量的确很大,是常人的好几倍,也因为如此,他最害怕的惩罚是被宫人克扣饭食。到了紫宸宫,他不想被齐贵君看轻,所以努力让自己节制,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齐贵君对自己的用心怕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这样想着,李旭东觉得还没吃就已经饱了,被巨大的幸福感撑饱了。 慢吞吞的,一口一口吃光所有食物,他舒心的直想叹气,以往常常因为饥饿而手脚发软,所以觉得下午的骑射课特别难熬,现在却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散了学,他迫不及待地奔回紫宸宫,看见站在书桌前摆弄几块硬纸板的人,连忙收住沉重的脚步。 那人沐浴在一束阳光中,白皙细腻的肌肤呈现一种几近透明的色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像雾气一般消散,再也寻不见。 李旭东被这个想法惊住了,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慌。 “君父。”他急促的呼唤,只觉得喉头哽塞的厉害。 “何事?”那人没有抬头,嗓音懒洋洋的,透出一股洒脱不羁的味道。 “我,先生布置了功课,我有几个问题弄不明白,君父能为我解惑吗?”李旭东迅速掩藏起恐慌的神色,随便找了个借口搭话。 “拿来我看看。”周允晟这才放下纸板,在书桌上拂开一块空白的地方。 李旭东将书摊开放在他面前,朝其中几行文字点了点。周允晟稍微一瞥,似笑非笑的开口,“皇儿果真弄不明白?” 李旭东点头。 “那为何昨晚我还看见你在册子里写下了这篇文章的注释?立意很新颖,见解很独到。” 李旭东哑然,耳根子慢慢红了。昨晚君父只瞥了他的文册一眼,仅仅一眼,一息的时间都不到,竟然就已经把所有的内容看完并记下,君父的头脑该是何等聪颖?如果没有父皇的打压,他又该是何等耀眼的存在?人人都说高贵君才华出众,文武双全,跟君父比起来怕什么都不是! 李旭东想不明白那素未谋面的父皇为何会如此看重高贵君,反把君父残害到这等地步。君父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过父皇有眼无珠才好,君父的特别只要他一个人知晓就够了。 周允晟并不知道狼崽子对自己的崇拜已经达到了盲目的地步。他揪着狼崽子的耳朵问道,“在御书房里,先生问起来,你也说你什么都弄不明白?” 李旭东不敢撒谎,迟疑的点了点头。他的日子本来就难过,如果表现的才华出众,也不知会被那些嫔妃侍君们利用压榨到何种地步。他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 但那是以前,齐贵君在他毫无价值的时候一眼就挑中他,并对他说出那样美妙的话。即便齐贵君是伪装的,即便日后发现他另有所图,李旭东也认了。他现在反而担心自己没有足够的利用价值,会被齐贵君抛弃。 周允晟放开他通红的耳朵,叮嘱道,“你原本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用藏拙。我齐修杰虽然落魄了,护你一个却是全无压力。你记住,我齐修杰的儿子可以是恶人,也可以是圣人,却绝不能是怂包。哪怕你表现的比李旭炎更优秀又如何,若是高旻父子容不下你,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他的语气十分云淡风轻,却让李旭东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皱一皱眉头。而他只在自己面前才会展现这份强势,为得还是保护自己。李旭东欢喜的无以复加,拽住君父的衣摆用力点头,眼眶微微泛红。 “别做出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回去把这篇文章抄写一百遍,不抄完不许睡觉。日后真有疑惑了才能来问我,不准懂装不懂,更不准不懂装懂。”周允晟是按照帝王的规格来要求李旭东,自然十分严厉。 李旭东丝毫不觉得为难,摊开一张宣纸,诚恳的说道,“不如我现在就抄吧,抄三百遍,君父可以在一旁督促我。”他不想独自回偏殿,只想一直一直待在君父身边。 “乖。”周允晟对他的上进很满意,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继续摆弄纸板。 李旭东抄写几行便偷看君父一眼,抄写几行又偷看一眼,总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抄到五十遍的时候,他放下毛笔稍作休息,凑到开始照着纸板剪裁布料的周允晟身边,问道,“君父,你在做衣服?是给父皇的吗?”话落眸色微微一暗,对所谓的父皇厌恶极了。 “他?他有那个命吗?”周允晟嗤笑,弹了弹狼崽子的额头说道,“这是给你的。等我做完你看看合不合适。” 身为一个要嫁人的哥儿,原来的齐修杰精通女红,周允晟继承了这项技能,想着既然把狼崽子养在身边,该做的能做的总要都做到才好,唯有真心才能交换真心。 李旭东果然很感动,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搂住君父一只胳膊不想放开了,到最后干脆蜷在他脚边,像只依恋主人的小狗崽。 周允晟笑了,觉得这孩子其实蛮可爱的,养了不亏。 章节目录 77——78 > 7.7 六皇子养在齐贵君身边不足一个月,蜡黄的肌肤就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以前与同龄的五皇子站在一起足足矮了他一个头,现在则已经长到他耳际,想来再过一两月便能齐平甚至赶超。 精气神也变了,以往总缩着脖子垂着脑袋,怎么看怎么怯弱,现在则眸光闪亮,抬头挺胸,英俊的五官长开些许,很有天潢贵胄的气度。 李瑾天对诸位皇子重视起来,曾几次驾临御书房考校皇子们的功课。让所有人大感惊讶的是,六皇子的才学竟然丝毫不输自小被赞神童的五皇子。无论李瑾天抽查哪本典籍,他都能倒背如流然后侃侃而谈,那些一针见血的观点每每让李瑾天和先生有种耳目一新之感。 “皇上,六皇子委实是个可造之材。”走到殿外,先生欣慰的说道。 李瑾天点头微笑,“还是齐贵君教导有方,他素来很会养孩子。” 齐贵君膝下无子,皇上这句话从何而来?先生略感奇怪的瞥了皇帝一眼。 李瑾天这才恍然意识到,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他摆摆手,步履沉重的离开,想着上一世被齐修杰教养的格外出众的十二皇子,心中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能在狂风骤雨中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帝国,十二皇子的才能怕是一点也不比五皇子和六皇子逊色。 他若是能活下来该多好…… 李瑾天抹了把脸,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悔意。 高旻得知六皇子在御书房压过五皇子的事,心里怒气勃发,即便忙着整顿军队,还是抽空回来一趟,亲自教导下午的骑射课。 “手臂伸直,拇指扣紧,双脚间距不要如此狭窄,不利于下盘稳定。”他一一调整六皇子的姿势,指着百米开外的箭靶说道,“射吧。” 六皇子显然被他严厉的态度镇住了,满头都是冷汗,手指也在微微发抖,弓弦一松,箭矢只飞出几十米就斜插在泥里,竟是连箭靶都没碰到。 旁边有人窃笑,令六皇子羞得面红耳赤,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高旻的表情。 高旻冷笑,旋即踱步离开,一声低不可闻的“不过如此”钻入六皇子的耳膜。六皇子却没有更感羞愧,反而勾着唇,眼里沁出一丝杀气。你就狂吧,早晚有一天我要一刀一刀活刮了你,以报当日毒杀君父,灭他满门的血海深仇! 骑射课结束了,五皇子重新找回了自信,见六皇子蔫头耷脑的,还特意跑过去安慰,说是可以求君父额外辅导他,让他时常去天宸宫玩耍。这父子二人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红枣,笼络人的手段倒是很娴熟。 六皇子感激涕零的将五皇子送到校场门口,转回通往紫宸宫的小径后,脸色变得阴冷。虽然君父告诉他不必藏拙,但他知道自己若是太过优秀,必定会为君父招惹许多麻烦,这绝非他所愿。他不想只受到君父的保护,而是想尽快强大起来,成为他的支柱。现在的他还很弱小,但早晚有一天,他会比任何人都强大,包括御座上的那个男人。他没有资格拥有君父。 周允晟听见狼崽子轻快的脚步声,本来闲适的表情变得严肃,放下书卷沉声诘问,“听说你今日在高旻面前出了大丑?” 李旭东脸颊通红的点头。 “没出息的东西,练了半个多月竟连百米外的靶心都射不中,你每天吃那么多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周允晟走过去揪儿子耳朵。 李旭东脸上露出痛色,实则享受极了。他喜欢君父对他的斥责,甚至留恋他揪自己耳朵时的痛感和温热的指尖。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君父会骂他,会罚他,就代表君父是爱他的,重视他的。他为此感到很满足。 周允晟不知道自己把儿子教成了一个抖m,放开他耳朵后甩袖道,“去演武场,我教你射箭。” 李旭东连忙屁颠屁颠的跟上。 “认真揣摩我的姿势。”周允晟挑选了一张十石大弓,轻而易举就拉至满弦。把十石以斤两换算,要将弓弦拉满至少需要五六百斤的力量。这并非齐贵君第一次亲身教导六皇子,但站立在演武场旁的侍卫们依然被骇住了。他们想象不出齐贵君看似孱弱的身体里究竟蕴藏着怎样可怕的力量。 然而他们早就被齐贵君收服,并不敢跑到皇帝跟前禀报。 李旭东用灼热的目光盯着英姿飒爽的君父,只觉得他迷人极了,单单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 周允晟松开弓弦,箭矢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哨声,然后洞穿靶心,只留下寸许尾羽。 君父恐怕只拿出了三分实力,他的样子太举重若轻了。在李旭东的暗忖中,周允晟再次挽弓射箭,后一支箭矢恰恰钉在前一支箭矢的中心,将之劈成几股。如此高超的箭术,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侍卫们悚然,有些人见识过高贵君的箭术,当时佩服的五体投地,眼下与齐贵君一比根本算不得什么。齐贵君此人简直深不可测。 “君父好生厉害!”李旭东奔过去搂住他胳膊,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别光顾着拍马屁,拿上你的弓射给我看看。”周允晟嫌弃的弹了弹狼崽子的额头。 李旭东应诺,挑了一张最普通的牛角弓,将箭矢搭在弦上。 “站姿不对!” 周允晟走上前矫正,但接连矫正了好几次,再退开时李旭东又会不知不觉做出错误的举动。周允晟无法,只得从身后环住他,手把手的教导。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单薄的布料将彼此的体温传导过来。李旭东浑身都开始发烫,连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咕咚咕咚的沸腾。他太喜欢这种毫无距离的接触了,喜欢的甚至想将君父揉进骨血里。 “别紧张,越是紧张越是无法瞄准。放松,跟随我调节呼吸。”男人温热的鼻息拍打在耳垂和脖颈,令李旭东难耐不已。他试着调整了粗重的呼吸,但心脏的跳动却越来越快。 恍惚间,这支箭射了出去,勉勉强强插在靶子边缘。周允晟很不满意,却也知道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退开几步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勉力道,“不错,有点进步。刚才的姿势都记住了吗?记住了就给我练,不射满四白支箭不准休息,脱靶一箭便再加十箭,你们几个负责监督。” 他转脸看向几名侍卫,命令道。 众侍卫拱手应诺。 周允晟这才举步离开。 失去了君父温暖的拥抱,李旭东柔和的眉眼瞬间变得凌厉。他拿起君父用过的十石大弓,抬手就拉满弓弦朝靶心射去,这支箭以锐不可当之势破开了前一支箭,将它碎成齑粉。如此精准而凶猛的箭术,怕是丝毫不逊于他的君父。 几名侍卫早已见怪不怪,纷纷低头表示恭顺。别看这位主儿在齐贵君跟前乖的像只狗崽子,私底下却嗜血的很,惹怒了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且他今年才十三岁,竟然就能拉开十石强弓,还在自己君父面前藏拙,这父子两个都不是普通人。有了这二人的存在,也不知高贵君和五皇子的风光能延续到几时? 思及此处,本就被收服的侍卫们越发不敢背叛。 -------------- 高旻如愿以偿的出征了,临行时李瑾天亲自将他送到城门外的十里亭才依依不舍的回宫。 高旻刚抵达边关不过几日,就打赢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捷报传回京城,令所有朝臣都倍感振奋,连说皇上英明决断,眼光独到。 高旻在李瑾天的提携下本就贤名在外,此时更是声望高涨,大有与皇帝比肩的趋势。李瑾天面上笑得和蔼,转回养心殿却止不住的发怒、恐慌、坐立难安。 又是一年半载过去,高旻已经深入西夷内陆,大有捣毁西夷皇廷之态,军队被他统辖的上下一心,坚不可摧,使他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边境,百姓只知道大燕有高将军,却不知道有皇帝,加之高将军盛宠在身,几名边疆大吏纷纷向他投诚,表示会全力支持五皇子。 李瑾天还爱着高旻,却再也不能信任他。相反,他不能再爱齐修杰,却比任何人都要信任对方。 爱和信任究竟哪个重要?周允晟会用事实告诉你,信任远比爱更为重要。一份感情的维系靠得不是多么浓厚的爱意,而是多么稳固的信任。绝不会因外界干扰而动摇的信任才是坚守一份感情最强大的支撑。 原本的高旻正是凭借这样一份信任才能与李瑾天共享天下,但是现在,它已经完全被周允晟摧毁了。 李瑾天害怕高旻立下不世功勋后会动摇自己的皇位,所以秘密联系了军中的心腹,让他拖延粮草运送。粮草跟不上,这场战役必败无疑,唯有让高旻品尝到失败的苦果,他才能知道待在自己身边是多么安全舒适。 周允晟得知消息后轻蔑一笑,暗忖昏君果然是昏君,即便亡国一次,依然把自己的私-欲看得比社稷更重要,宁愿牺牲几十万大军也要折断高旻的翅膀。该赞叹他爱江山更爱美人吗? 但是李瑾天失算了,因为高旻背后不仅有高家的支持,还有一个深情不悔的璃王在暗中相助。 7.8 粮草被西夷军队偷袭拦截了大半,剩下的都烧成了灰烬,李瑾天为了扫尾,竟连自己的心腹也一并除去,让高旻完全怀疑不到他身上。 高旻离宫时就想着不灭了西夷绝不还朝,如今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剩下最后一步却功亏于溃。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回京,接受朝臣的指责和李瑾天的宽恕,他怎么甘心? 于是他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兄长,一封给最信任的璃王。 璃王与高朗会面过后相继秘密离京,沿路筹措粮草送往边关。因他二人位高权重,所过之处官衙无不大开绿灯,即便搬空了当地的粮仓,也未有一个官员敢于上禀。但他们不禀,李瑾天派出的专门监视高朗和璃王的暗探却将此事秘密递呈到御前。 李瑾天看过密报后浑身都在发抖。高旻有难,首先想到的人不是他,却是璃王,且璃王为了他竟能不顾生死远去边关,可见用情至深。 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这二人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会甘愿同生共死?没有关系会冒着擅自离京的大罪前去救援?这也罢了,更让他心惊的是高朗和璃王的能量。他们一路西去竟如同帝王巡游一般,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敢于违抗他们的命令,要粮草就给粮草,要兵丁就给兵丁。这些人究竟将他置于何地?若是高朗和璃王意欲造反,他们怕是当场就会归顺。 李瑾天出离愤怒了,但在朝堂上却表现的非常平静。他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流露出丝毫异状,从而让高家和璃王警醒起来。 有了兄长和璃王的驰援,高旻终于踏平了西夷,班师回朝。此时,他在大燕的威望已经上涨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升斗小民,谈起高将军无不盛赞不已,直若非高将军勇猛,哪来大燕的太平盛世。 原来我大燕的太平盛世竟全是依靠高旻得来的?李瑾天站在城楼顶端,微微低头,用冠冕上的十二旒遮挡嘴角冰冷的笑容。 望不见尽头的军队浩浩荡荡走来,扬起漫天的沙尘。高旻坐在骏马上,一身甲胄散发出寒光。他抬头仰望城楼,先是看向长高了些许的儿子,冲他飒爽一笑,这才看向帝王。 李瑾天招手,眼里的温柔宠溺一如既往。高旻忽然觉得安心了,也难得柔和了面色。 没过几天,朝堂上掀起了一股敦促帝王立君后和储君的旋风。君后和储君的人选不用想,定是高旻和五皇子无疑。 太监总管帮李瑾天整理成堆的奏折,每一本奏折都把高旻和五皇子夸到了天上去。仿佛这二人是神佛降世,特地来拯救大燕朝纲的,帝王得此二人辅佐实乃侥天之幸。 “好好好,连朕这个皇位竟也是因为纳了高旻才得来的。好得很!”李瑾天将奏折狠狠扔出去,眼睛赤红一片。 太监总管低垂着脑袋,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李瑾天胸膛剧烈起伏了片刻,竟奇异的平静下来,亲手捡起奏折拍打干净,徐徐道,“罢了,既然是众望所归,那便立高贵君为君后吧,着钦天监挑一个好日子。”至于立储之事,能拖几时是几时。他很喜欢五皇子没错,但只要一想到五皇子身后站着高家,他就觉得膈应。 太监总管应诺,捧着他草草写就的手谕往钦天监去了。 ------------------ 御书房内,李旭炎成了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他的伴读乃高朗的嫡次子高念,此刻也被人捧到了天上。 “我小叔是大燕第一猛将,若没有他,边境的百姓焉能过上现在的安稳日子。小叔立下不世功勋,自然该享受无上尊荣。他在边关过得是怎样艰苦的生活你们肯定无法想象,不似某些叛党余孽,于国于家毫无益处,竟也活得如此安逸。要我说,早该将他斩了才是,免得浪费粮食。” “你所说的叛党余孽是指谁?”阴冷的嗓音忽然从门口传来,高念还来不及转头就被人揪住发髻狠狠往桌上撞,接连撞了数十下,当即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五皇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使人上前阻拦,御书房里顿时乱成一团。 最终,高念被打成重伤,让高家的仆役用一块木板抬了回去,也不知醒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高朗的正君哭哭啼啼跑到天宸宫告状,非要为儿子讨回公道。 因为李瑾天对紫宸宫格外优待的缘故,高旻不敢擅专,也存了几分抹黑打压齐修杰和六皇子的心思,匆匆寻到养心殿求见。 六皇子的地位仅次于五皇子,禁宫侍卫不敢拿他如何,便干脆将人好生送回紫宸宫,让上头的几位主子去较劲。 李瑾天从高旻处得知此事,传唤太医询问了高念的伤情,得知非常严重,立即起驾前往紫宸宫。这表面华丽内中冷寂的宫殿,他已经许久没来了,走到宫门前竟有些胆怯。他活了两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不是高旻,而是齐修杰,偏偏错付了真心,再也收不回来。 所以他敢于面对任何人,除了齐修杰。 摆手示意宫人们不要通传,他走得很缓慢,很犹豫,终于走到门口却站住了,迟迟没有迈步。 屋内传来六皇子委屈的声音,“君父,孩儿知错了,但孩儿实在是忍不住。父皇都宽恕了你的死罪,那高念一个小儿,凭什么开口闭口就要斩你?” 齐修杰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世间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凭什么?自然凭他姓高。” “姓高又如何?我还姓李。”六皇子越发委屈。 齐修杰轻轻笑了,叹息道,“傻孩子,你以为你的姓氏很尊贵?那是以前,不是现在。莫说你动不得高家人,就算你父皇也一样动不得。” “连父皇也动不得?怎会?”六皇子显然不信。 齐修杰耐心解释,“高朗把持着朝政,高贵君把持着军队,宫内宫外俱在高家人的掌控之中。高贵君要我们生便生,要我们死便死,还能死得悄无声息不明不白,不然你以为我这破败的没几年可活的身体是谁造成的?高念没有皇室血脉,但他姓高,单只这一点便能压你一头。” 六皇子仿佛被吓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君父,那这大燕还是我李家的大燕吗?” “现在是,未来谁知道呢?”齐修杰长叹一声,叮嘱道,“这样的话,日后不许再说。等会儿你主动跪到养心殿前去请罪,不要让你父皇为难。” 六皇子不甘不愿的答应一声,咕哝道,“也不知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里,李瑾天狼狈遁走。原来他所处的危局竟已到了连偏居深宫不问世事的齐修杰也看得一清二楚的地步,那朝臣们怎么想? 李瑾天忆起一本本敦促自己立后立储的奏折,心脏一阵紧缩。朝臣们自然是偏向高旻父子的,他们哪里还记得自己才是大燕真正的主宰!一股戾气从幽深的眼眸内泻出,令他脚步越发湍急。 等人走远了,齐修杰摸了摸狼崽子的脑袋,笑赞,“打得好,不过手段有些简单粗暴。杀人的最高境界不是血肉横飞,而是刀剑无影。有千百种弄死他又不惹人注意的方法,你何苦脏了自己的手。” 李旭东搂住君父劲瘦的腰,阴狠道,“可是孩儿无法容忍任何人对您不敬,必要亲手了结了他才能甘心。” “乖。”周允晟朗声而笑,旋即让侍从找来一捆荆棘,心疼万分的让狼崽子背上。 六皇子跪在养心殿前负荆请罪。高旻不但不闻不问,还在他膝下也垫了一捆荆棘,命令他必须跪到翌日午时。眼看六皇子的膝盖骨已经废了,高旻这才发话让他回去。所幸高念命大,竟然醒过来了,除了头晕呕吐未见其他病症,高家这才罢休。否则任凭六皇子是天潢贵胄,也必要让他偿命。 李瑾天将六皇子唤进御书房狠狠斥责了一番,还额外罚他禁足半年,实则心里压根没有丝毫怒气,反而心疼的厉害。本来他对五、六皇子都是一样的喜爱,甚至爱五皇子还要多一些,但经过这件事,六皇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却远远超过了五皇子。 六皇子没有强势的母族,为人十分谦和有礼且孝心可嘉,更重要的是他的才能还略胜五皇子一筹,怎么看都更适合继承大燕的皇位。现在的问题是他的膝盖骨究竟伤到什么程度,若是让高旻弄成了废人,那大燕还能指望谁?十二皇子因高家父子而亡,六皇子又因高家父子而废,其余皇子因为疏于管教完全没有天潢贵胄的气度,绝撑不起一片江山社稷。难道我大燕未来果真要改姓高吗? 不!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心中有了决断,他便把立储之事往后拖了拖,对高旻的说辞是害怕将五皇子置于风口浪尖,不若把其他几位皇子当成磨刀石,让他历练几年。 高旻被李瑾天毫无底限的纵容感动,彻底放下心防,竟对此不疑有他,规劝兄长莫要再煽动朝臣上表。喧闹的朝堂终于安静了,也让李瑾天对高家的不满达到了极限。 李旭东刚被侍从抬到宫门口,就见君父背手站在廊下,俊美无俦的脸庞笼罩着一层锋锐的杀意。 亲手把狼崽子抱回内殿,他拿出调制好的顶级伤药,轻轻涂抹在血肉模糊的膝盖上,云淡风轻的开口,“我儿放心,这点小伤不碍事,一两月就能好全。我本来并不打算插手太多,让他们自个儿去玩耍,他们却偏偏要欺到我儿头上。也罢,君父这便毁了高旻和李旭炎为我儿出气。知道世界上最令人绝望的事是什么吗?不是家破人亡,也不是众叛亲离,而是本以为自己站在了世界的巅峰,却忽然被推入万丈深渊。君父必要让这父子二人好生品尝粉身碎骨的滋味儿。” 君父在担心我呢。君父要为我报仇。君父这么温和的人,竟然因为我动了真怒。一个又一个幸福无比的念头占据了李旭东的脑海,让他除了唯唯应诺,再也做不出别的回应。 至于君父要如何毁了声势如日中天的高家父子,他丝毫也不关心,更不会怀疑君父的能力。 章节目录 79——710 > 7.9 天宸宫内,高旻正在演武场上练剑,他的贴身侍从见茶杯茶壶俱已空空如也,便转回偏殿去重新冲泡。 在博古架上找到君后最爱喝的六安瓜片,他踮起脚尖将茶罐取下,却发现掌心有些膈。他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见此时无人,迅速将粘在罐底的异物取出。 这是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宣纸,其上只有五个蝇头小字——诱高旻归家。 这事倒是好办的很。侍从大舒口气,将宣纸揉成一团扔进燃烧的炉子里。 回到演武场,他扬了扬手中的茶壶,示意主子稍微休息一下。高旻也累了,将剑收回剑鞘,一边抹汗一边走过去。 “主子,上回奴才出宫采买,碰见老太君身边的马嬷嬷,她说家里的槐花开了一大片,又香又好看。主子可还记得,咱们小时候最喜欢爬到树上帮老太君摘槐花。”侍从轻声开口。 高旻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笑道,“当然记得。摘下的槐花本君从来不肯让老太君久放,必要亲眼看着她剁碎搅拌调味,做成槐花包子放进蒸笼里才罢休。老太君做的槐花包子连御厨都比不上。” 侍从吸溜一下口水,用力点头。 高旻好笑的看他一眼,甩袖道,“本君的馋虫竟也被你勾起来了。罢,回宫收拾东西,咱们归家。” 侍从忙不迭的应诺,正举步要走,又被叫住,“去御书房把炎儿接回来,他许久未见舅舅和外祖了。” 因李瑾天的纵容,高旻竟丝毫未曾想过要将此事回禀,带着儿子就微服出宫去了。直到下午,李瑾天才收到暗探送来的密报。 “你亲眼看见璃王也进了高家?” 暗探点头。 “他们都在干些什么?”李瑾天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置于御桌上的手背却浮起一条条青筋。 “奴才不知。”暗探将头压得更低。 “你不知?朕花了这么多心血栽培你们,你们竟连这点小事也办不了?” “回皇上,高家圈养着一群死士,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在周围巡查。奴才怕被发现便不敢靠近。” 死士?自古以来只有帝王才能圈养死士,高家算什么东西?是了,现在的高家和帝王之家又有何区别?与掌握在高旻手中的百万私兵比起来,区区一群死士简直不值一提。 李瑾天没有发怒,反而笑出了声,笑自己愚蠢。当年的齐家号称大燕第一门阀,被抄灭时家中却只养了几十个护院和一百来个仆役。这样的家族也能算得上第一门阀?那高家算什么? 果真是自己养虎为患了!李瑾天一时懊悔当年灭掉齐家的决策,一时又想象高旻和璃王在高家偷情的画面,脑袋剧痛无比。 他用力按揉太阳穴,等一波波剧痛稍微缓解了才沉声开口,“你们继续在远处盯着,不要松懈。对了,六皇子的伤势如何?” 罚六皇子禁足半年,李瑾天也有自己的考量,一是让他暂避高家父子的锋芒,二是让他好生养伤。 暗探拱手道,“您秘密派去的太医日前刚回禀,说六皇子的伤势已无大碍,只需将养两月便能大安。” “朕让太医带给齐贵君的话,他可理解?”李瑾天紧张起来。他不想六皇子太过引人注目,便命齐修杰对外宣称六皇子膝盖骨废了,日后怕是不能做剧烈运动。一个不良于行的皇子总不会碍了高家的眼,从而让他们暗施毒手。 李瑾天不得不承认,齐修杰说得对,即便是他,现在也动不了高家。他能忍耐高家的嚣张跋扈,却不能忍耐齐修杰的误解。他害怕齐修杰会认为自己此举是在抹杀六皇子的前途,毕竟他对高旻父子毫无节制的纵容已经众所周知。 “齐贵君说只要是您的旨意,他和六皇子无不遵从。” 听了这话,李瑾天眼眶湿热,暗暗忖道:是了,两世以来,修杰对朕总是万般恭顺的。他怎么会对朕心存怨恨和误解?朕真是想多了。若朕重生后没有失去那段记忆,若朕爱的人依然是修杰,现在过得该是怎样美满的日子? 思及此处,李瑾天忽然觉得精疲力尽,摆手遣退暗探,将自己隐藏在纱帐的阴影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高旻在外征战了两三年,早已无法忍耐深宫的拘束,得了空就带着儿子微服游玩,却每每都会遇见璃王。他知道璃王对自己用情至深,也感谢他接连两世的照拂,所以并未拒绝他的陪伴,反而让儿子多多与之亲近。 璃王位高权重,是儿子的一大臂助。 在原本的命运轨迹中,他与璃王的亲近只会让李瑾天拈酸吃醋从而对他更好,但现在已对他完全失去信任的李瑾天正一步一步走向黑化。 收到密报后,李瑾天从最初的怒火暗生到现在的麻木不仁,心态的转变已濒临十分危险的边缘,只需再推一把,就能让他彻底失去理智。 而这一把究竟该怎么推,周允晟从一开始就已经布好了局,若高旻不来对付他,这一步棋可用可不用,但高旻对齐修杰早已恨之入骨,显然是不能善了。 这日高旻去了军营,御书房又正值休沐,李旭炎便留在养心殿陪伴父皇。午时一刻,侍从在偏殿摆好御膳,恭请两位主子。 “最近弥罗国又进贡了许多杨梅?”李旭炎指着一盘鲜红欲滴的杨梅问道。 “是,进贡了两筐,你喜欢待会儿便拿一筐回去。”李瑾天笑得和蔼。 “皇叔也喜欢,不如也送他一些?” “你有心了。”李瑾天笑容不变,眸中却暗藏冷意。 五皇子喟叹道,“皇叔平日对孩儿颇多照顾,孩儿自然要投桃报李。”他心知父皇与皇叔的感情非常要好,所以语间并无避讳。 “嗯,那待会儿你使人送去吧。”李瑾天握紧筷子,劝道,“快吃,菜该凉了。” 五皇子点头,夹了一颗杨梅放进碗碟,对侍从吩咐道,“拿一壶酱油过来。” 侍从连忙递上酱油,却见他浇淋在杨梅上,用筷子稍微拌了拌就放入嘴里,表情非常享受。这种吃法是璃王的独创。 李瑾天曾觉得好奇尝试过一次,酸、甜、咸、涩,各种滋味在舌尖爆开,差点没让他当场呕吐。 他拧眉,定定看着对面的少年。 恰在这时,太监总管调侃道,“五皇子这吃法是跟璃王殿下学得吧?您两不但口味相近,连眉眼也越长越像,大略一看竟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说外甥像舅,这话放在叔侄身上也同样适用。” 五皇子但笑不语,没察觉这话中另有玄机。他与璃王本就有血缘关系,长得像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李瑾天就想的有些多了。他连高旻和璃王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都查不出来,心里委实不安。若二人早在入宫前就已勾结了呢?高旻入宫时太后还未过世,璃王深受太后宠爱,经常出入宫闱探看,两人要秘密相约可是容易得很。 李瑾天心下大骇,差点把手中的筷子都折断。若五皇子不是朕的种,那高旻和璃王的确有理由暗杀朕,因为朕阻碍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团圆。难怪高旻会说‘我们终于等到今日了’,难怪! 最关键的一环扣上,李瑾天自觉什么都想通了。他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差点没痛呼出声。太监总管察觉异状,连忙上前询问。 “朕无事,最近南边的越族人又闹起来,害得朕夜夜不能安寝。”他勉力摆手。 五皇子走过去帮他拍打脊背,安慰道,“父皇不用着急,君父已经在筹备攻打越人的事宜。有君父在,他们翻不出大浪。” 李瑾天听了这话不但没感到宽慰,连灵魂都烧灼起来。他状似赞同的点头,遣走五皇子后召来暗探。 “拿一滴五皇子的血来。” 这命令颇有些诡异,但暗探并未多问,片刻后取来一滴血呈到御前。 李瑾天遣退暗探,将血滴入早已备好的一碗清水中,旋即咬破指尖滴入自己的血。两滴血珠在碗底相遇,直过了许久也不见融合,反而渐渐在水中化成淡红的雾,最终消散。 李瑾天终于死心了,抬手掀翻御桌,癫狂的笑起来,笑完又放声痛哭。他不敢相信自己拿生命去热爱的人竟是一个骗子,精心栽培的皇儿竟是一个野种。那高旻上辈子为何要陪自己一块儿死?是了,璃王在分别时曾提议让高旻与他一起逃好引开追兵,是自己坚决要高旻留下。 那时,他们本打算一块儿远走高飞的吧?是自己坏了他们的好事。 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愤怒,李瑾天赤红着眼冲出养心殿,凭直觉来到紫宸宫。 齐修杰正站在书桌后绘画,六皇子依偎在他身边,眷恋的搂着他的胳膊,蹭着他的肩膀,仿佛一刻也离不开君父。六皇子又长高了,五官越发俊伟不凡,依稀可见李瑾天年少时的影子。 如此温馨的画面却只让李瑾天的脚步停顿了一瞬。他走过去踹翻书桌,把齐修杰扛起来,大步朝内殿走,嗓音嘶哑,“所有人都给朕滚!” 李旭东怎么能走?他正要跟进去,却见君父微微摆手,表情颇有些漫不经心,仿佛暴怒中的李瑾天只是个跳梁小丑,对他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李旭东咬了咬牙,没有再跟进去。 7.10 李瑾天将周允晟扔到榻上,俯身压上去,正准备撕扯衣服的时候却定住了,眼神变得恍惚。周允晟推开他,坐到床边的矮凳上。 李瑾天目无焦距,动作却不停,抱住一团被子又撕又扯又咬,旋即压在上面猛烈拱动,喉头溢出一声声低吼,其丑态像只发-情的公狗。 周允晟好整以暇的看了片刻,举步走出内室。 李旭东等候在外间,耳膜被李瑾天的嘶吼声刺痛,缓缓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胸中杀气暴涨。恰在这时,房门开了,看见漫步而出毫发无伤的君父,他眼中赤红的血色瞬间消退的一干二净。 “君父你无事?” 周允晟不答,盯着他手中的匕首质问,“你想干嘛?弑君?你这蠢货,这么多年白教了……” 话没说完,他已经被李旭东紧紧抱入怀中。少年今年才15岁,却已经长得跟他一般高了,下颚扣在他颈窝里,微刺的胡渣令他感觉痒的难受。但他却并不忍心推开少年,这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君父你无事?”李旭东再次确认一遍,听见房内不断传来的交-媾-声,疑惑道,“那父皇是在作甚?” “做白日梦。”周允晟冷笑。 李旭东不再追问,缓缓倾诉道,“君父,父皇他凭什么许久没来,一来就如此对你?他只是把你当做泄-欲的工具,或是惩罚高旻的媒介,他根本不爱你。君父,你也不要再爱他,他纵容高旻给你下毒,指使高朗灭了齐家,还想连你也一并赐死,你应该恨他。君父,你别伤心,因为你还有我,我会永远待在你身边,孝顺你,保护你,变得强大然后为你报仇。我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送到你掌心,让你快乐无忧。君父,我们除了彼此,不要在意任何人好吗?君父?” 他沙哑的嗓音中带上了迫切和恳求,他受不了任何人意欲将他的君父夺走。 周允晟无奈的摸了摸他脸颊,笑道,“自然,在这禁宫里,我在乎的人永远只有你一个。至于李瑾天,我不会恨他,恨也是需要花费精力的。” 李旭东放心了,反握住他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颊磨蹭,像只需要主人爱抚的小狗。 周允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推开他训斥道,“李瑾天伤不了我分毫,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只管在外等待,莫要冲动。若是在紫宸宫内捅死了他,又得让我花费一番大力气善后。” 李旭东连连点头,模样乖巧,哪还有之前的暴戾嗜血。 这孩子非常孝顺,养了确实不亏,只一点不好,就是太粘人了。看见再次贴上来抱紧自己的狼崽子,周允晟无奈极了。 傍晚,李瑾天从睡梦中醒来,就见齐修杰捧着一套龙袍跪在床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看上去十分虚弱。李瑾天愣了愣,脑海中不可遏制的浮现许多画面。暴怒中,他撕扯着齐修杰的衣服,咬他,掐他,然后粗鲁的贯-穿他。 那不是一场欢-爱,而是一场暴行。 但是眼前这人对自己却没有丝毫怨恨,反而强撑着病体等着伺候自己更衣。李瑾天抹脸,羞愧的无地自容,却又隐隐觉得心虚,认为自己背叛了高旻。 都到了这等地步,自己想的念的却还是高旻,简直无可救药。在深深的自我厌弃中,李瑾天迅速穿好衣服狼狈逃走,随后赏了紫宸宫许多宝物。 李瑾天压下此事,并不敢让高旻知晓,如此过了半个多月,高旻正式向他提出要发兵南越。李瑾天表面上答应,背地里却接连布局。他一面让14岁以上的皇子去各部轮值,一面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以图削弱高家和璃王的势力,当然还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也同时在暗中进行。 高旻出征的前一天,高家传来消息,老太君得了急症,骤然离世。按照规矩,家中直系长辈去世,在朝为官者需丁忧三年。 高朗为此连夜入宫求见高旻。 “你是说让皇上夺情,免了你三年丁忧?”高旻皱眉。 “不但让他夺我的情,还有你,你出征南越之事万万不能耽误。我高家好不容易挣来如此大好的局面,这一丁忧三年全都毁了。皇上不但对你特殊,对齐家余孽和六皇子同样不错,谁知道三年后他们会不会复起,会不会危及你和炎儿的地位。”高朗忧心匆匆的开口。 “我已接连废了齐修杰和六皇子,他们翻不出浪来。兄长,老太君对你我二人向来呵护有加,她去世了,我们怎能因为权-欲而罔顾孝道?夺情的事你无需再说,我绝不会向皇上开口。皇上对我和皇儿的感情你不是不知道,所以完全可以免除那些无谓的顾虑。”高旻不以为意的摆手。 高朗沉思片刻,只得点头。 二人刚分开不久,密探就已经把他们的谈话内容递到御前。李瑾天看了一眼,轻蔑的笑了。当初齐家老祖过世,齐家在朝为官者统共二十多人,在一天之内相继递折子丁忧,有哪个会像高朗这般恋权?果然是心大了。 --------------- 紫宸宫。 周允晟听说高家老太君过世的消息就知道李瑾天已经动手了。他目前动不了高家,便借着这三年慢慢削弱瓦解高家的势力,正如当初对付齐家那般。这就是朝堂,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朝臣们的生死全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再过一阵就可以向李瑾天提出收殓齐家人尸骨的事。齐家人尽皆被高朗斩杀,尸骨随意丢弃在城郊的乱葬岗,要全部找齐恐怕很不容易。但再不容易,只要是齐修杰的心愿,周允晟都会为他完成。 思忖间,李旭东背着弓箭满头大汗的走进来,抱住君父的腰,脑袋磕在他肩头磨蹭。 “一边儿去,满身的臭汗。”小崽子得了肌肤饥渴症,得治。 “君父,我想你了。”少年已到了变声期,嗓音十分粗噶。 “只去了演武场两个时辰就想我,你还没断奶吗?”周允晟被气笑了。 当然会想,只离开一息都会想。李旭东不答,嘴唇悄悄拂过君父的耳垂。周允晟拍开他,正色道,“听说李瑾天让诸皇子入朝参政。六部中你打算去哪个部?” “我想去吏部或是户部。” “权和钱,你就只能想到这两点吗?” “那君父的意思是?” “去出征南越。” 李旭东沉默了,显得很是不甘愿。他不想离开君父身边。 周允晟如何看不出他的小心思,解释道,“实权、人脉、金钱,这些虽然能巩固你在朝堂上的地位,却不能让你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都说文人造反三年不成,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成?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兵权。枪杆子在谁手里,谁才有坐拥江山的资格。” 不等李旭东回答,他继续道,“别告诉我你不想当皇帝。如果那个位置不是你坐,而是李旭炎,你知道咱们父子两会是什么下场吗?高旻对齐家,对我,早已经恨之入骨,现在李瑾天还活着,他不会动我们,等哪天李瑾天死了,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我。你以为咱两成了废人他就能安心?换做是你,你想想若是不斩草除根的话你能不能安心。” 李旭东当然不能安心,但是把君父一个人留在京城他更不能安心。他眼眶急的通红,却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他曾说过要保护君父,成为君父的支柱,现在是该奋起了。 “君父,我去南越,我一定为你打下一片江山回来。你在京城也要当心。”李旭东紧紧抱住青年,赤红的眼珠里遍布杀意,对高旻父子的杀意,甚至对李瑾天的杀意。若非这三人逼迫,君父哪会活得如此艰难。 诸位皇子有的要求去户部,有的要求去吏部,有的要求去礼部,总之哪个部门实权大,便都想往里钻。李旭炎理所当然入了户部,其余皇子各自遂愿,唯独六皇子提出要跟随军队去南越历练,倒是把李瑾天难住了。 高旻得知消息后轻蔑一笑。一个不良于行的废人,还上赶着去战场送死,六皇子实在是热血过头了。不过这对他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战场上刀剑无眼,派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六皇子简直易如反掌。六皇子死了,齐修杰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他上辈子尝过的痛苦,这辈子定要齐修杰也一一尝遍。 话说回来,当初李瑾天赦免了齐修杰的死罪反倒是件好事,一刀了结他实在是便宜他了。 如此,高旻不但未曾反对,还敦促李瑾天快点答应,同时把重伤痊愈的高念也塞进了征讨南越的队伍中,好让他攒点军功回来。 李瑾天将六皇子唤到书房长谈了一个时辰,当晚就准了他的请愿。这场仗一打就打了足足三年,三年里高家的党羽相继被剪除,璃王也牵连进江淮盐税一案,被免除了职务,一直盛宠不衰的五皇子接连犯错,被李瑾天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训斥,声望大减。 反倒是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七皇子渐渐展露才华,走到人前。 章节目录 711——712 > 7.11 李旭东天生就是打仗的料。他的暴戾嗜血在战场上得到了完全的释放,同时还没有皇子的娇贵,甚至比出身最贫寒的士兵还能忍饥挨饿,吃苦耐劳。 从监军到先锋大将再到统帅,他只花了短短两年时间,并在军队中树立了至高的威望。反观高念,则成了他博取士兵好感的陪衬物,神助攻。高念不能文不能武,偏偏嘴皮子厉害爱吹嘘,最大的嗜好就是抢夺别人军功。别人在前线杀敌,他躲在后方发抖,别人浴血回来,他立即提刀上前收割死尸的人头拿去领功,时日久了弄得天怒人怨。 然而他姓高,谁又能拿他如何?旁人嘴上不说,对高旻却少了许多恭敬和仰慕,再不把他当做大燕的战神看待。 在李旭东掌握了南境八十万大军的同时,李瑾天也瓦解了高旻的百万军队并分割成几股,陆续将人脉送到六皇子身边。 经过三年考察,毫无疑问,六皇子才是他心目中最合适的下一任帝王。在京中闹腾的几位皇子不过是他竖起的几面挡箭牌,之前重用过的八皇子、九皇子接连被高家人暗害,如今看似风光的七皇子也面临被群臣弹劾继而圈禁的下场,唯有六皇子因为山高路远战事紧要,避过了一劫。 没法光明正大的除掉六皇子,高旻就授意自己在南境的心腹暗杀对方,三年里频频动作,却无一次成功。李瑾天对此一清二楚,却没办法与高旻彻底撕破脸皮。他想着等高家倒了,高旻也就安分了,会好好待在他身边与他过日子,就像齐修杰那样。 所以他引而不发,只是加派了许多人手去保护六皇子。 李旭东大马金刀的坐在营帐内,一名长相格外清秀的军医正准备拆开他背部的绷带查看伤口。 “你刚沐浴?”李旭东鼻头微动。 军医把脑袋压得极低,闷声答是。 “你身上总有一股很幽远淡雅的清香,你自己知晓吗?”李旭东如今刚满十八,身高却足有八尺三寸,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和健硕有力的肌肉隐在半敞开的内衫中,俊伟不凡的容貌和严酷冷冽的气质为他增添了无限魅力。 他稍微凑近,去嗅军医裸-露在外的雪白脖颈,表情似乎很陶醉。 军医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捂住颈窝,脸颊浮起两团酡红,本就清秀的五官目下竟带上了几分艳色。都说当兵满三年,母猪赛貂蝉,军医因为容貌问题没少被军士们调戏。 李旭东低沉的笑了,擒住他胳膊叹道,“你捂什么,上次你沐浴的时候本帅已经看见了。” 军医瞪圆眼睛,表情惊恐。 李旭东嗓音变得越发沙哑低沉,“你故意引本帅去你营帐拿药,不正是为了让本帅看你脖子后的朱砂痣吗?本帅不是那等思想狭隘之人,同样是哥儿,高旻能上阵杀敌,你为何不能治病救人?” 军医暗淡的眼眸瞬间亮起,感激不尽的看向他,见他伸手去摸自己颈窝里的朱砂痣,竟忘了挣扎反抗。 李旭东掀掉那层假皮,缓缓摩挲艳红的朱砂,叹息道,“高旻给你多少好处让你来勾引本帅?是不是还打算从本帅这里盗取军情出卖给越族,好叫本帅死在南境?连国家和百姓的安危都弃之不顾,高旻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大燕的守护神么?笑话。” 不等军医挣扎,他五指一并就掐断了对方脖子,将印有朱砂痣的皮肤撕扯下来,扔进火盆里烧成灰烬。长在哪里不好偏要长在颈窝。 他的面色逐渐由阴冷变成追忆和温柔。君父的朱砂痣也长在颈窝里,小小的,红红的,非常可爱。很多次,当他从身后抱住对方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凑过去吸允,舔舐,啃咬。十五岁那年,单只这样想想,他就激动的一晚上没能睡着,□□那处整整硬-挺了好几个时辰,让他既感到难受,又兴奋地无法克制。 快了,再过不久,君父就是我的了。他志在必得的一笑,旋即扯开纱布,将一坛烈酒倾倒在皮肉外翻的伤口上。 两名侍卫走进来,熟练的将尸体拖出去处理。 翌日战鼓照常擂响,李旭东一路杀入南越大军,直取敌方主帅的人头,察觉脑后传来破空声,他挥刀格挡,将一支冷箭劈成两半,然后看向不远处表情惊诧,还维持着射箭姿势的高念。 探子暗杀不成就亲自上阵吗?也难为这胆小鬼了。 李旭东轻蔑一笑,取下背上的大弓疾射一箭。高念打马欲逃,却被流光一般的箭矢贯穿了眉心,死了个通透。 ----------------- 紫宸宫内,周允晟正在翻阅狼崽子寄来的家书。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杀了高念,小崽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手段简单粗暴的很。如此,高朗必定按捺不住,不如我再添一捆柴? 他思忖片刻,亲自前往养心殿求见,同时送出一封急信,让小崽子率领大军日以继夜赶回京城。 李瑾天想把高旻与高家彻底剥离开来。只要高旻还待在他身边就好,高家人甚至于五皇子的生死他一点也不在乎。收到朝臣递上的弹劾六皇子谋害高家嫡次子的奏疏,他只略看一眼就烧掉,竟是不予理会。 高家和璃王的势力已经被瓦解了十之八-九,他根本无需再忍耐。 随后听了齐修杰意欲替齐家人收殓尸骨的请求,他大笔一挥便准了,还挑了一块风水宝地命人厚葬。 他的一举一动都令高旻愤怒,不解,甚而心灰意冷。他不明白这人为何会变得如此之快。 高朗比自家兄弟看得通透,避开李瑾天的众多耳目后在一处寺庙与高旻密会。 “就像当年容不得齐家那样,皇上也容不得我高家了。从三年前开始他就一直在布局。想来六皇子应该是他最中意的储君人选,炎儿不过是一块挡箭牌。”高朗徐徐开口。 “不可能。”高旻立即否定。 “六皇子原本已经是个废人,去了边境双腿却奇迹般的好转,还屡建功勋。你以为他是如何逃过我高家的监控和暗杀?没有李瑾天的保护,他绝活不到今日,没有李瑾天的提携,他绝不会有眼下的地位。旻儿,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李瑾天早就变了。他要灭了高家,灭了你我,甚至灭了炎儿。帝王终究是帝王,哪有什么真情。你看他这些时日的表现,念儿死了他对六皇子连一句斥责都没有,还替齐家人收殓尸骨,他的心已经完全偏向那父子两了。” 高旻沉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骨髓里渗出,渐渐遍布全身。 “兄长,我和炎儿该怎么办?” “虎符可还在你手里?”高朗眼中沁出杀意。 “虎符,虎符早就归还给李瑾天了。”高旻嗓音沙哑。 高朗表情扭曲了一瞬,却又很快平静下来。既然李瑾天早有准备,自然不会放任弟弟掌握军队。恐怕这三年里,弟弟在军中的人手或被他拉拢收服,或被他打压分化,已变成了一股散沙,再也不会为高家所用。 他思忖片刻,慢慢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瓷瓶递过去,“这是安魂丸,无色无味遇水即化,服下此药后身体会逐渐在一月中衰弱而死,任哪个太医都验不出。虽然边关大捷,军队即刻便要班师回朝,但李旭东抵达京城至少需要两月,我们还有时间。你回去把药给李瑾天服下,每两日一粒统共十五粒。在这三十天里,我会尽快联络人手推炎儿继位,然后举国之力将六皇子绞杀。他若还像以往那般命硬,怎么都杀不死,便拿了齐修杰当人质,逼他自戕。” 高旻眼中露出挣扎。他自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做不出弑君这种事。 “你还犹豫什么?现在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别忘了我手里可还有齐家几百条人命。凭六皇子对齐修杰的重视,必定会斩杀你我还有炎儿为齐修杰报仇。”高朗恨不得一巴掌扇醒弟弟。 听了此话,高旻咬牙,接过瓷瓶后仓促离开。 二人的对话很快出现在周允晟案头,他兴味的笑了。 他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 齐家虽然势大,但齐家家主行事谨慎,低调克制,而且很会审时度势。他归顺宣王为的是全族人的性命,所求不过‘安稳’二字,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高朗则恰恰相反,他性格偏执,手段阴狠,还野心勃勃,越是在逆境中越是要迎头顶上,对权利存在着极大的欲-望。 007传送的资料并未提及李旭炎登基后的具体情况,但如果李旭炎果然是个英明决断的皇帝,少不得要与自己这位舅舅斗上一斗,免得外戚坐大。 而高旻作为幼子,性格中有坚毅的一面,却依然难掩软弱。在关键时刻他总是拿不起也放不下,处事优柔寡断,很容易受蛊惑。他的软肋是五皇子,为了五皇子,他能放弃所有的坚持与原则,做出世界上最狠毒的事。 周允晟掌握了所有人性格中的黑暗面,然后加以利用。第二个梦不是心血来潮的编造,而是现实的折射。在李瑾天的推动之下,所有人都会跟随他的步伐站到相应的棋格里,从而形成今天这种局面。 人生如棋,是惨败还是大胜,全在你执手起落之间,这正是周允晟喜欢与天斗、与人斗、与主神斗,最大的乐趣所在。 7.12 狼崽子已经快要抵达京城,周允晟怎么可能再给高旻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半个月后,他用百年老参炖了一盅鸡汤,使人送往养心殿。 李瑾天疑心极重,入口的东西有专门的人负责试吃。但安魂丸是□□,不会很快发作,且在体内积存半刻钟就会自动化去,连银针都探不出,更何况试吃。一个月后李瑾天发病,毒性也已经消散,就是大燕最经验丰富的神医也诊不出异状。 这日陪高旻用过午膳,他前往御书房处理政务,刚拿起毛笔忽觉胸口一阵翻搅,随即就是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太监总管吓得魂不附体,颤着声儿道,“这血颜色极不正常,莫非是中毒了?快,快去传太医!” “莫声张!把徐院正偷偷找过来,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李瑾天到底是皇帝,明白这件事被外人知晓的严重性。在未查明真相之前,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太监总管还未答应,藏在殿内的暗探就领命而去。 徐院正扮成内侍走入书房,跪下后将皇上的手放在脉枕上,片刻后摇头,表示什么都探不出。他在路上已花去了两刻钟时间,安魂丸的药力早就散了。 “查查这盅鸡汤。”李瑾天指着桌上的汤罐。今日饮食唯一异常之处就是紫宸宫送来的鸡汤。他不想怀疑齐修杰,却又不知谁更有嫌隙。 徐院正细细验过,表示鸡汤里放了一支百年老参,乃大补之物,对身体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其它菜肴俱在此处,你继续验。”李瑾天颓然的靠倒在椅背上。除了这盅鸡汤来自紫宸宫,别的吃食全是高旻亲自负责。不是齐修杰就是高旻,剩下的那个猜测让他五内俱焚,比吞食了最毒的□□还要难受千百倍。 若是安魂丸未曾进入人体,在水中或是与别的食物搅拌在一起毒性却能保持很久。高旻每日都敦促侍从尽快将菜肴倾倒并销毁,却不知怎么的,今日太监总管悄然去往御膳房时,这些剩菜却还好好的摆放在食盒里。 查验到皇上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太医悚然一惊,弄掉了手中的筷子。清脆的敲击声传来,令李瑾天剧烈颤抖了一瞬。他咬紧牙根一字一句问道,“如何?” “是,是这道菜,看症状似乎是安魂丸。因为皇上今日不小心用了百年老参,无意中催发了毒性,这才吐血。若是没用这老参,恐怕最后连,连自己中毒的事都不会察觉。”潜台词便是您老会死的不明不白。 有了具体的怀疑对象,太医刺破皇上的指尖,取了一滴血用专门的融合剂查验,片刻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害怕的不敢张口。 很好,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就是所谓的命运的安排?那么老天爷让我重生回来为的是什么呢?或许是为了让我补偿某些人,却绝不是高旻。李瑾天苦笑了一阵后平静开口,“朕还有没有救?” 太医缄口不。 李瑾天明白了,换个问法,“朕还有几天可活?” 再沉默就没命了,太医只得低声答道,“许是,许是还有四五天,陛下的身体就会全面衰竭下去。” “四五天吗?好快。”李瑾天喟叹,心情却意外的平静。他遣退徐院正,将三年里培养起来的心腹一一秘密召入宫中。 ------------------- 五日后,皇上忽然得了急症,竟是连床都下不了了,情况看上去很危急。高旻和高朗听闻消息后慌了神,一下缩短了十天的筹备时间,他们很多事都没来得及部署。 本以为李瑾天还能再拖几天,哪料到他似乎存了死志,竟拒绝了太医用药,反而将几位阁老、诸位皇子及其母妃君父全都请到养心殿,似乎要交代后事。 高旻偕同五皇子跪在床脚处,床头旁跪着齐修杰,诸位阁老、皇子、嫔妃、侍君跪在三米开外。 “朕时日无多,当着所有人的面交代一下后事,福顺,拿纸笔来替朕记下。” 福顺就是太监总管,得了令忙取来纸笔,洗耳恭听。 “朕与君后恩爱甚笃、夫夫情深,死后亦不忍分离,着君后为朕殉葬,所谓生不同裘死同穴,也算是朕求仁得仁。” 话落他大口喘气,丝毫也不去看脸色变得煞白的高旻。 “臣也愿意殉葬。”周允晟磕了一个响头,平平静静的开口,但红肿的眼眶和颤抖的身体不难看出他苦苦压抑的悲痛。 “你给朕好生活着。”李瑾天苦笑摆手。到了这个地步,这人还是如此痴傻。上一世他没能享受该享受的尊荣,这一世定要让他下半辈子活得风风光光,这是他唯一能给他的补偿。 “臣愿意殉葬。”周允晟再次磕头。 李瑾天却不予理会,继续道,“朕之七皇弟璃王一生未曾娶妻纳妾,膝下荒凉,朕心中委实难安,特将五皇子过继给皇弟,为其克尽孝道,养老送终。” 高旻猛然抬头看向龙床,煞白的脸色彻底变成了青紫。若非五皇子死死压住他肩膀,他怕是会冲上去与李瑾天拼命。 将儿子过继给璃王,难道他平日里对儿子的疼爱都是假的吗? 李瑾天停下喘气。周允晟却像上瘾了一样,再次磕头说愿意殉葬。 “你给朕闭嘴!”李瑾天掀翻床头柜上的药碗,恶狠狠的开口,见对方终于安静了,慢慢跪伏叩拜,将脸埋在双掌之间,久久未起身,想来正在沉默流泪。这让李瑾天又想起了上一世在深宫中,这人也是以这副孱弱的姿态跪在自己牌位前,即便痛苦的无以复加,也只能埋着头捂着脸,压抑那绝望和悲戚。 这让他对自己最后一个遗愿越发坚定了。 “拿圣旨来,最后一桩心愿朕自己写。”他朝福顺招手。 福顺连忙递上一张空白圣旨。所有人全都目光灼灼的朝他看去,除了高旻父子。这二人一个殉葬,一个过继,就仿佛曾经的隆宠圣恩从来不存在一般。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果然是天威难测! 李瑾天边写边念,“天命不可以辞拒,神器不可以久旷,羣臣不可以无主,万机不可以无统。朕自知大限已到,观诸皇子德行,唯朕之六子李旭东日表英奇、天资粹美、上孝下悌,人品贵重,特立其为大燕新君,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竟然是六皇子?果然是六皇子。殿内有人意外,也有人平静,但对诸位皇子而,这却是一个算不上好,也绝对算不上坏的消息。谁登基都比五皇子登基要好。因为这父子二人,宫内死了多少嫔妃侍君简直数不胜数,稍有才能的皇子均被高家打压陷害,苦不堪。 不上位时都如此狠辣,若是让这父子二人登临大燕至高的宝座,旁人哪里还有活路。反观六皇子,为人豪爽、风趣、谦和,与每一位兄弟的关系都很融洽,齐贵君也是个性情淡泊,不慕名利的主儿。这二人掌了权柄,想来日子会比父皇在时好过很多。 而诸位阁老在五天前就与帝王通过气,自然俯首听命。 在朝臣、皇子、嫔妃、侍君的见证下,李瑾天颤巍巍的在圣旨上盖了玉玺,然后无力的合上眼睑。 福顺悲痛的呼唤他的名字,所有人齐齐膝行几步,欲要查看他的情况,唯独高旻父子和周允晟还跪在原处,一方眸光闪动隐有杀意,一方埋头缄默,不知所想。 李瑾天在濒死时勉强挣扎回来,握住站得最近的福顺的手,一再强调,“朕一死就马上把君后给朕送下来,朕一时一刻也离不得他!”既然得不到高旻的心,那得到他的人也一样,死也要拉他一起,绝不让他与璃王双宿双栖。 周允晟耳尖微动,心中喟叹道:这就是所谓的死了都要爱还是爱你到死?李瑾天这人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福顺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只能连连点头表示听见了。 李瑾天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太医伸出食指在他鼻下一探,缓缓说道,“皇上已经驾崩了。” 殿内顿时响起悲痛的哭声,一名太监要去敲响丧钟,却被天宸宫的侍卫拦住,钢刀滑出刀鞘的摩擦声令人心中一寒。 高旻慢慢站起来,脸上不见半点悲痛,只有释然、疲惫和解脱。他挥袖,命侍卫将所有人围起来,自己则提着钢刀慢慢踱步到周允晟身前,猛然抬手劈去。 周允晟忽然就笑了,本就艳绝天下的脸庞此刻锐气四溢。他左手双指一并夹断了高旻的刀刃,右手隔空做了个摄取的动作将高旻吸到近前,紧紧扣住对方脆弱的脖颈。 号称大燕第一猛将的高旻竟不是他一合之敌。 所有人都吓得目瞪口呆,除了大内总管福顺。 “报仇、报仇,李瑾天重生回来要报仇,高旻重生回来也要报仇,那么齐修杰自然也要报仇。所谓的冤冤相报何时了说得正是如此吧?”他贴在高旻耳边低声一笑。 本就惊骇不已的高旻连魂儿都快飞了,惊问道,“你也是重生的?” “谁知道呢?”周允晟恶劣的回答,旋即目露轻蔑,“上辈子,李瑾天会死是因为他暴虐无道,你会死是因为愚忠,与齐家几百口人有什么关系?齐家家主不过是做出了顺应历史的选择罢了。你们重生回来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为何要将怒气发泄在旁人头顶,还为此残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至少死时,他们是无辜的。昏君就是昏君,即便再给一次机会,照样还是昏君,若换做是我,什么样的臣子驾驭不了。” 高旻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其余皇子、朝臣、嫔妃、侍君连忙躲到齐贵君身后,只为了寻找一丝安全感。这个时候齐贵君还能笑得如此云淡风轻,想来应是早有防备。 周允晟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朝站立在自己对面的李旭炎扬了扬下颚,“给你两个选择,一,放了我们,我们放了高旻;二,不放过我们,我们杀了高旻。你怎么选?” 高朗说要拿他当人质威胁狼崽子的话令他感觉非常不快。这样的滋味,还是叫他们自己去尝吧。 圣旨借鉴了康熙册封胤礽为太子和曹丕登基时的圣旨,资料来源于百度。 章节目录 713——714 > 7.13 李旭炎表情平静,眸光却起伏不定,拢在袖中的双手更是紧握成拳,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可见内心正遭受怎样的煎熬。 高旻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即喊道,“皇儿无需顾忌君父,只管杀了这些叛臣贼子!” 周允晟扣紧五指,他立时脸颊涨红,额角青筋暴突,说不出话了。 李旭炎见状闭了闭眼,似乎不忍再看,手臂却稍微抬起,示意侍卫们只管砍杀过去。成大事者理应懂得取舍,来日等他登基,定然会将齐修杰和六皇子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为君父报仇。 被围剿的众人吓得双股战战,魂不附体,唯独周允晟朗声笑了,抬手震袖,将袭到近前的士兵们尽皆拍飞,手中的钢刀亦折成几段,叮铃哐当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武功路数?竟能把震袖带出的气流化为无形的利器,简直骇人听闻,钢刀都能折断,那血肉之躯呢?捂着胸口爬不起来的士兵们感到一阵后怕。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神情恍惚。 周允晟依然在笑,抽-出高旻用来挽发的玉簪,随意掷出去,“带这么点人就想杀了本君,李旭炎,你太天真了。你信不信,即便眼前隔着千军万马,本君要杀你也易如反掌。” 他的动作不快,却暗藏雷霆万钧之力,一名士兵眼见那玉簪袭来,连忙挥刀格挡,却听叮的一声脆响,刀刃被玉簪刺穿一个小洞,去势却丝毫未减,划破李旭炎脸侧寸许皮肤后深深扎进门柱当中,只留下顶端一颗绯色宝石嵌在外面。 该用上多大的力道才能把脆弱易碎的玉石化为比钢刀更为坚硬的暗器?若是他有意取五皇子性命,五皇子怕是已经死了几百回了。 莫说李旭炎带来的士兵,就连躲在周允晟身后的众人都觉得腿软。 没想到看似身体孱弱的齐贵君却身怀如此鬼神莫测的武艺。若是他想杀谁,怕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但他偏偏幽居深宫,不问世事,也不知是真的淡泊名利还是在暗中筹谋。藏的可真深啊!简直深不可测! 众人惊悚。 事情发展到眼下这种局面,齐修杰究竟出了多少力?亦或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是了,当李瑾天赦免他的那一天起,所有的事情才逐一走向失控。本以为成不了气候的废人,却原来是隐藏的最深的,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执棋者。可怕,太可怕了! 思及此处,高旻一阵虚脱。 在众人惊异万分的时候,周允晟继续开口,“五皇子果然是大丈夫,知道有舍有得的道理。你的决定很明智,想必你君父会为你感到骄傲。但如果我辛苦养大的儿子这样对我,我定然会将他两只狗腿都打断。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东西,简直畜生不如。” 李旭炎被他嘲讽的脸色涨紫,高旻的表情也十分难堪。之前他的确为儿子的杀伐果决感到骄傲,但作为一个父亲,被儿子毅然而然的舍弃,心里如何会好受? 二人汲汲皇皇,竟有些迷茫绝望之感。他们心知凭天宸宫的几十名侍卫,今日怕是杀不了齐修杰,但凡他救出一二位阁老,他们立时就会被判为乱臣贼子,路途中的六皇子便能举起正义的大旗率兵直逼皇城。虽然高朗已有安排,但这些安排是在二人顺利拿下养心殿内所有人的情况下才能发挥作用。 囚了这些人,逼迫几位阁老伪造一张圣旨,五皇子就能顺利继承大统。消息宣扬出去,六皇子就是那乱臣贼子,可以号令全天下人杀之。 围困一个养心殿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勋贵有何困难?高旻最初以为这将是自己此生经历过的最简单易胜的战役,却没料遇见了此生最可怕的敌人。 上一世的齐修杰也是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吗?难怪他能笑到最后。可怜他和李瑾天,都以为这人只是个空有锦绣外表的草包。 高旻脸色灰败,不敢再想,寄希望于兄长尽快率领高家的私兵入宫接应。 恰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徐徐开口,“孩儿怎敢舍弃君父?就是把整个天下都送到孩儿面前,也丝毫不能与君父相比。” 从逆光中走出,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的面孔。好俊伟不凡的一张脸,好嗜血的一双眼睛,好冷酷凛冽的气度,这人正是在南境历练了三年的六皇子李旭东。他走时模样还很青涩,如今高鼻阔眉,狭长凤目,削薄嘴唇,无一处不彰显成熟稳重,足有八尺三寸的身高令人倍感压抑,更别提他厚重的衣摆还在淅淅沥沥的滴着血,想来应是一路从城门杀入宫中时所染。 他气场实在太过强大,竟将五皇子衬托的一无是处。有些朝臣还想着若能活命,干脆归顺五皇子得了,老实说他是众位皇子之中最优秀的一位,身份亦最贵重,却不知先帝抽了什么疯,硬是看不上他。 等六皇子与五皇子并排站到一处,五皇子明显瑟缩了一下,面露仓惶惊恐,六皇子却连个眼角余光也未给他,两人高下立现。难怪先帝要把六皇子藏在南境,难怪要越过五皇子立他为新君,道理却在这里。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究竟哪一个才具有真正的帝王之威。 他身后还跟随着许多同样身披鲜血的士兵。与天宸宫的侍卫不同,这些人表情淡漠,目光森冷,看人的时候仿佛在看一样死物,这是经历过无数杀戮才能练就的冷酷,是真正的百战之师才能具备的气势。 高家的私兵安逸了三年,早就没了血性,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更别提整日拘在深宫中尸位素餐的侍卫了。 李旭东看也不看旁人,只贪婪的注视着君父那张格外被时光眷恋的容颜。他走时这人是什么样,回来依旧是什么样,无论岁月如何流逝,都带不走他眉眼间的傲然。他是如此独特而又重要的存在,正如方才所,给他一整个天下也不能交换。 帝位、权利、江山,连这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哪怕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只要君父还在,又跟他李旭东有什么关系?若非只有登上帝位才能得到君父,他绝不会稀罕这个位置。 “君父,我回来了!”他迫不及待的走过去。 周允晟扔掉手里半死不活的高旻,狠狠将许久没见的狼崽子抱进怀中,然后愣住了。这人真是太高大太粗壮了,他的胳膊竟然圈不下。 李旭东低声笑了,深邃的眼眸里全是宠溺。他拉开君父的手臂,反把他摁压在胸膛上,力道大的惊人。 父子两久别重逢的时候,五皇子和高旻已被带往天牢关押,殿内备受惊吓的众人连忙跪下行礼,口称万岁。 ----------------- 参与了谋逆的高家人全都被关押在一个牢房内,高朗等数十个参与了谋反的叛臣被判凌迟,其余老弱妇孺被贬为庶人流徙千里。就这样轻易的放过高家显然不是李旭东的风格,但李瑾天终究无法对高旻太狠心,竟是在杨阁老处留了一封手谕,叮嘱六皇子好歹给高家留一条生路。 当年他们怎么没想过给君父的家人留条生路?李旭东被气笑了,决定不予理会。 但周允晟觉得这既然是李瑾天为众人设想好的结局,那便无需改动。他是外来力量,不能肆意杀害这个世界的主角,否则会造成空间崩溃。但主角们自相残杀就不同了,这样迂回的玩法其实很有意趣。 高旻等了三日也没看见儿子被押入天牢,心中非常焦急。他扒拉在牢门口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想等的人。 “齐修杰,炎儿呢?你把炎儿怎样了?求你别杀他,上辈子你杀他一次还不够吗?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报仇冲我来,生吞还是活剥我全都受着!”他冲缓缓走来的青年大喊。 高家人并不知道他重生的事,还以为他疯魔了。 周允晟走到牢门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良久,这才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道,“上辈子你儿子的死,不单单是齐修杰下的手,还有瑾妃、姚侍君,和你的贴身侍从,他老早就被齐修杰收买。你上辈子死时以为他被乱军斩杀了?非也,他躲在紫宸宫里避过一劫,还成了齐修杰的心腹。” 高旻呆若木鸡,没想到背叛自己的人里竟然还有从小与自己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的仆役。 周允晟低声而笑,“都重生一回了,竟然还不知道如何看人,高旻,你输的不冤。齐修杰终究欠李旭炎一条命,所以我没杀他。他现在在璃王府,已经是璃王世子。看在你的面子上,璃王会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疼爱。” 高旻彻底放心了,身体一软就瘫倒在地,只觉得实在无法理解齐修杰此人。他看似乖戾,行事却自有章法,是个胸有沟壑的。难怪他和李瑾天两次都输在这人手里。 不,说错了,他们的失败归根结底是输给了自己。若是没有那些贪欲、怀疑、猜忌,他们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二人的谈话声很低,其余高家人就算好奇的要死也不敢靠近。周允晟直起腰,冲高朗勾了勾手指,“明日便要行刑,本君给你带了断头饭,来吃。”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侍卫上前几步将一个食盒摆放在牢门口。周允晟抬脚踹翻,还用脚底碾了碾。 高朗目呲欲裂,恨不得将他生撕了。 周允晟继续道,“你若是吃下去,我就把凌迟改为斩首,给你一个痛快。” 高朗不为所动,嗤笑道,“要杀要剐随你。”其余几个被判凌迟的高家人却跪爬过去,连说自己能吃。 三千六百刀,刀刀痛入骨髓,让你苦熬一个时辰才死,这种罪谁受得了? 周允晟原也是戏耍高朗,见他不吃便罢了,一边抚掌低笑一边缓步离开,“果然是条汉子。老实告诉你,即便你全都吃完,本君依然会活刮了你,还会亲自动手。”高家几百条人命,凭一口饭就能抵消?哪儿那么容易。 高朗牙根紧咬,差点没被气死,却又深感齐修杰此人心性之可怕。他似乎把世间的一切都看成一场尽在掌握的游戏,肆意的耍弄着所有人。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与他为敌。 7.14 李旭东以最快的速度登上皇位平定了高家引起的内乱,随后分封各位兄弟,准他们带自己的母妃或君父出宫单过,为先帝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后宣布取消三年赋税并重开恩科。 世人俱都得益,大赞六皇子上孝下悌,实乃一代明君。 “这才刚登基,竟就是一代明君了。”周允晟边摇头失笑边整理包裹。 李旭东眸色沉沉的盯着他,再次询问,“君父你果真要走?你不留下来帮孩儿管理内宫?” “管理内宫?这种活儿谁爱干谁干。我要云游四海,仗剑天涯。”他没说完的是还要寻找一个人,一个失散了很久的爱人。这几年里,他把宫中翻了个遍,硬是毫无所获。他还曾异想天开的认为那人或许成了个太监,于是把所有身材高大容貌俊美的太监都查验了一遍。 害得狼崽子差点没把那些人活撕了,一再告诫他深宫虽然寂寞,却不要轻信奸佞,君父实在难耐可以找我排遣云云。周允晟当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君父,你留下吧,孩儿刚刚登基,什么事都不懂。你若不在,孩儿心里惶恐的很。”李旭东将青年环抱在怀中,灼热的鼻息喷洒在他颈窝里的朱砂痣上。 周允晟继续收拾东西,不为所动,忽觉后颈遭到重击,莫名其妙的晕倒过去。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他竟对这次偷袭丝毫未曾防备。 狼崽子想干嘛?觉得自己这个君父能力叵测便忌惮上了,打算秘密除掉?这是残留在他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再次醒来,他正躺在养心殿的龙床上,仅着一件绯红色的半透明的纱衣,手腕脚腕各扣有一个寒铁铸就的镣铐,长长的链条固定在巨大的石柱中,无法撼动。 这是被软禁了?他挑眉,唇角缓缓扯开一抹冷笑。 “君父,你醒了?”李旭东忽然出现在殿内,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喜服,外貌精心打理过,很是英俊不凡。他似乎喝了许多酒,古铜色的肌肤沁出些许红晕,眼神闪烁不定。 “你今日大婚?”狼崽子十八岁了,该成婚了,他又是新帝,选一位重臣之女(或子)以稳固朝堂和后宫实乃当务之急。周允晟一边忖度一边查看周围环境。 “对,我今日成婚。”李旭东紧张的浑身上下都在冒汗。来之前为了壮胆,他接连喝了好几坛烈酒,但一看见身穿纱衣模样惑人的君父时,所有的自制力都濒临瓦解,他现在很想扑过去将他吞吃入腹。 周允晟挑眉问道,“哪家的孩子?” 李旭东不答,各斟了两杯酒缓缓走到床边,哑声道,“君父把它喝了吧。”这是合卺酒,本打算与君父缠手交颈,一同饮下,此时却又不敢了。 “酒中下了什么毒?”对于狼崽子,周允晟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 这句话令李旭东愣了愣,漆黑的眼珠迅速转为赤红,悲愤道,“君父竟是这样忖度孩儿的吗?以为孩儿要害你?” “如果不是,我怎会在此处?”周允晟扯了扯手腕上的镣铐。 “若是君父不离开孩儿,孩儿绝不会如此对待君父。君父是孩儿的命啊,离开了君父,孩儿怎么活得下去?”很早的时候,他就隐隐有种感觉,自己是为了君父而存在的,如果不能与君父在一起,他也会彻底消失。 周允晟听得直皱眉,正要嘲讽几句,却见他忽然将其中一杯酒饮尽,捏住自己下颚就吻了上来,把辛辣的酒液直往他口腔里送。 他连忙伸出舌尖推拒,在触及狼崽子的舌尖时却觉得灵魂狠狠颤了颤,熟悉的悸动和灼热的情-潮瞬间席卷全身。 李旭东也激动的很,但他长到十八岁却还未经历过人-事,一时间手忙脚乱,只知道扯开两人身上的衣袍,然后压着君父不断啃噬吸允爱抚,揉了又揉,捏了又捏,简直毫无章法。 下-身-胀痛的厉害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只能凭着直觉摩擦拱动,嘴里发出难受的呜咽声。 “君父,我要烧死了君父!快救救我!”他气息湍急,浑身冒汗,嗓音透出一种可怜巴巴的哀求的味道。 没想到爱人这辈子会这样青涩,简直是……周允晟没法再感慨下去,空旷了那么久,他也按捺不住了,将双腿盘在狼崽子的腰上,指尖在他臀缝暗示性的一划。 李旭东茅塞顿开,迫不及待的征伐起来。 两个时辰后,李旭东已把君父收拾的干干净净,脸上带着餍足却又忐忑的表情。 周允晟以手捂脸,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他低笑,继而越笑越大声,呢喃自语,“我竟然把你当成我儿子养大了,哈哈,竟然把你当成了我儿子……”这场面真是让他哭笑不得,找了好几年的人原来一直就在身边,还每天粘着他口口声声的喊着君父。 这感觉,回想起来真是酸爽。 李旭东却误会了。在他的解读中,这句话应该是这样的——我竟然把你这个畜生当成我儿子养大了,真是引狼入室,有眼无珠! 他又是害怕又是惶恐,却丝毫也不后悔,只能试着去拥抱君父。会好的,时日久了,君父会看见我的好。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大脑袋凑了上来,像小时候那样在自己颈窝蹭动,周允晟却一把将他推开,斥道,“一边儿去。”对待儿子和对待情人,那态度自然是不同的。儿子可以纵容宠溺,情人却需要严加调-教。 “你这蠢货,以为凭这两根破链子就能困住我?”他随手一拨弄,把千年寒铁铸就的镣铐捏成几截,又如法炮制的弄开了脚镣,站起身穿衣。 李旭东原本就没想过能困住他一辈子,却没料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人就要跑了。凭君父的本事,谁能捉得住他? 李旭东这才知道害怕了,又不敢再施加逼迫,连忙跪下紧紧抱住君父的双腿,眼眶通红的哀求道,“君父别走,孩儿错了。孩儿只是太爱你了才会如此。求君父给孩儿一次机会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孩儿都能给你,财富、权利、御座、天下、甚至是孩儿的性命。是君父把孩儿救出了水深火热,是君父给了孩儿自尊和骄傲,是君父教孩儿念书习武,保护孩儿免受伤害。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像君父这般对待孩儿,所以孩儿也想用同样的方式去回报君父。君父,你曾说过让我们相依为命,难道这话都不算数了吗?” 此时的李旭东哪还有战场上的狠辣嗜血,朝堂上的杀伐果决,却像个迷途的孩子,哭得十分伤心,眸子里更难掩深深的恐惧。仿佛失去君父是世界上最令人绝望的事。 这是自己的爱人。他在这里活得如此卑微,艰难,孤苦无依,所以才会因为一点点关爱就把自己整颗心都毫无保留的奉上。如果当初自己不把他带回紫宸宫,他还要吃多少苦?还能不能健康的长大,平安的老去? 思及此处,之前那点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周允晟踢了踢狼崽子,嗤笑道,“都十八岁了,还是没有一点长进。起来吧,我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君父你不走了?”李旭东依然搂着青年的的双腿不放,表情万分可怜。 究竟谁被软禁,谁又被用强?怎么狼崽子看上去比他还凄惨千万倍?周允晟气笑了,抬脚踩在他脸上,却忘了自己没穿鞋,反倒让狼崽子擒住脚踝,伸出舌头将他脚板心彻彻底底舔了一遍。 都第几世了?这喜欢□□心的习惯还是没改。周允晟扶额,继而愉悦的笑了。 李旭东很有眼色,见此情景知晓危机已然过去,连忙起身将君父抱进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了。他真是吓怕了。 -------------- 大燕的昭元帝是个十分具有争议的人物。他一生未曾娶妻也未生子,与其君父的关系却极为亲密,简直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官数次弹劾都被他斥回,即便金銮殿上以死相逼也未能让他疏远齐上君一丝半毫。 然他对政务十分通达,不过五年就将大燕治理的海晏河清,欣欣向荣,久而久之朝臣们也就消停了。 齐上君薨逝的次日,他也暴病而亡,将皇位传给了从宗室里过继而来的一名皇子。 他与齐上君的关系常被朝臣们诟病,却也是市井百姓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他曾数次在朝堂上甩袖而走,片刻后又匆匆回转继续处理政事,让朝臣们感到莫名其妙。等他驾崩后,宫中才传出流,说是昭元帝若接连两个时辰未见到齐上君便会克制不住心生恐惧,非要转回内殿确认上君还在才安心。 究竟要多爱一个人,才会无法忍受两个时辰的分别?百姓们对这种堪称病态的感情无法理解,却又心向往之。昭元帝大概爱惨了齐上君吧?像先帝爱高君后那样。李氏皇族好像特别容易出痴情种子呢。 听了这话,被罚永生看守皇陵的李旭炎讽刺的笑了。 章节目录 81 > 周允晟抽离了星海空间中的能量,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正站在一个极具现代化气息的富丽堂皇的客厅内,周围没有人,但楼上传来嬉闹吵嚷的声音,仔细分辨大概来自十四五个相同年龄段的男女。四面墙上装饰着巨大的相框,框内镶嵌着某个容貌十分美丽的女人的照片,从右下角龙飞凤舞的英文字母来看,她应该叫艾丽尔·布兰克。 而他的正对面张贴着某个男人的巨幅海报,左下角标注着top1的字样。男人上着白衬衫,下着黑色西装裤,以十分慵懒高贵的姿态坐在一张哥特式风格的木质椅子上,右手把金色头发往上撩,眼角漾出浅淡的笑意。 这个男人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亦或气质,都完美的无懈可击,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和深情忧郁的眼神能让任何女人为他疯狂,当然还有一部分男人。 周允晟在海报前伫立良久,看似在认真欣赏,实则在分析男人的数据。男人的长相气质跟他的爱人很像,但身高只有187公分,没能达标,要知道爱人即便投身在古代,也是身高超过八尺的大汉。 排除了一个怀疑对象,周允晟这才看向腕间的智脑,贴心的007正一闪一闪的传送着资料,期间有几个男女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本来正在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看见依然站在海报前的少年,顿时收了声,还不约而同的撇嘴,相互传递着厌恶和鄙夷的眼神。 这具身体的处境很不妙啊,而且这栋别墅内布满了摄像头,几个男女身后还跟随着摄像师,似乎在制作某个真人秀节目。 思忖间,资料已全部看完,他觉得自己大概能在这个世界悠闲的度个假,因为原主的心愿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一个名叫艾米丽·泰勒的女人,a国人,身高180公分,拥有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同时还具备聪明绝顶的头脑。但正如一句话所说——每个人都是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存在或这样或那样的缺陷和不幸。 虽然艾米丽具备足以让全世界的女人都嫉妒的容貌,却拥有一个悲惨无比的童年。她三岁的时候失去了父亲,由于家庭贫困,不得不跟随母亲四处流浪,非但没过过一天安定的生活,还因为身高和长相的问题,常常被同龄的孩子欺负。 她只读完高中就辍学在一家酒吧内打工,见识过形形□□的人,经历过最黑暗恶心的事,因此养成了坚毅的性格。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她的母亲竟然将她和继父关在一个房子里,任凭继父强-奸-她,只为了保住岌岌可危的婚姻。 她打伤继父逃出家门,身上没带一分钱,走投无路之下看见张贴在路边的甄选下一任超模的海报,于是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报了名,并脱颖而出。 这是一个超模的世界,到处都是时尚的气息,令曾经当过超模和巨星的周允晟感到非常自在,而且他并非第一次投身成白种人,所以没有任何不习惯的地方。 这具身体名叫罗密欧·派克,也是入选的十五个未来超模中的一个。如果说这档真人秀节目是艾米丽辉煌人生的□□,对罗密欧而却是所有悲剧的开端。 其实罗密欧的童年并不比艾米丽幸福,他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寄养在姑姑名下。姑姑是个脾气暴躁的女人,自己还养着四个孩子,生活并不富裕,要不是看在罗密欧父母留下的大笔遗产的份上,她绝不会好心收养这个孩子。 罗密欧幼时长得很瘦弱,模样比小姑娘还要精致,所以常常被淘气的男孩欺负,长到十四岁,某一天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法喜欢女孩,反而特别关注英俊的男孩,并渴望同他们交往。这一点令他倍感恐惧。 他在自我怀疑中度过了痛苦绝望的三年,性格越来越阴沉自卑,外在却表现的越来越骄傲强硬,努力竖起尖刺攻击所有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人。他一面想隐藏自己,一面又希望能走在阳光下,获得全世界的认可。 在网上看见《下一任超模》的甄选广告时,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参赛并成为超级男模。好在从十五岁开始,他的身高就一个劲儿的往上窜,没满十八岁就已经有183公分,容貌虽然青涩稚嫩,五官却极为精致美丽,尤其是一双水蓝色的仿佛承载了一整片海洋的大眼睛,天真懵懂的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论起长相,他绝对不输给任何选手,而且具备他们不具备的干净气质。他的照片和视频让几位主持人惊为天人,立即将他录取了。 投资这档节目的是a国最著名的电视台abc。因为看见了节目的潜在价值,abc斥重金请来最豪华的制作团队,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跟拍各位选手最真实的一面,以期吸引观众并将这档节目打造成abc的王牌节目。 这才是第一季,以后还会有第二季、第三季、第四季……所有怀揣超模梦又具备顶尖实力的人都能在这个舞台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到现在,节目已经播出三集,第一集艾米丽夺魁,第二集艾米丽依然夺魁,第三集的top1则变成了艾米丽的男朋友海登·布朗,也就是海报中这个男人。 各位选手都是年龄段在16——25岁之间的青少年男女,具备出众的容貌和高挑的身材,难免对彼此产生爱慕之情。海登不但长相阳刚俊美,家世背景也很雄厚,父亲是世界最顶尖的服装设计师范伦丁,母亲是退役超模苏姗,这让他从一开始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艾米丽心计不凡,三两下就把女选手们垂涎不已的豪门贵公子拽在掌心。二人生活中互相抚慰,工作中互相帮助,简直所向披靡。他们一路过关斩将进入前三强,最后海登主动退让,将超模的桂冠戴在了女友的头上。 艾米丽从此开始了绚烂而辉煌的一生。 跟光芒万丈的女主一比,罗密欧就是个不起眼的炮灰。他太渴望赢得比赛的胜利,因此把所有选手都当成敌人对待。他会大肆批评别人的长相、打扮、妆容和穿着,尤其喜欢诽谤海登和艾米丽,像只烦人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叫,让人直想一巴掌拍死。 他的人缘很差,一屋子男女,愿意同他说话的没几个,大家私下里都说罗密欧简直像刺猬和臭鼬的综合体,让人退避三舍。 就在周允晟到来前的十分钟,他将海登的夺魁照批评的一无是处,拉了一大车的仇恨值。要知道,这档节目为求公平,不但找来了三个重量级的评委打分,还会让观众通过社交媒体给选手投票。 评委和挑战赛的分数只占百分之四十,观众的投票却占百分之六十。也就是说,如果观众不喜欢你的话,那么你绝对不可能走到最后。 观众不如评委专业,但他们看人的眼光很本质,一要长相出众,二要表现完美,三要性格讨喜。罗密欧因为格外出众的长相,一开始很受欢迎,但一集一集比下来,他表现平平,性格却差到极点,尤其喜欢攻击海登和艾米丽,惹毛了两人巨大的粉丝团。 他的网投分数越来越低,到下一期节目便会被海登恶整剃光头发,然后淘汰出局。 罗密欧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回到家被人各种冷嘲热讽,很快就崩溃了。他暴饮暴食,行为放纵,不到三十岁就因为肥胖症病死在床上。警察接到邻居报警前来查看,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堆几近腐烂的肥肉是曾经那个比精灵还要美丽的少年。 也因此,罗密欧的心愿很简单,他想夺得比赛的冠军,并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下。 周允晟接收完资料,冲墙上的海报微微一笑,然后绕过几名阴阳怪气的选手回房。站在穿衣镜前,他撩起罗密欧柔软的额发,查看他的容貌。 这是一张由上帝之手精心雕琢的脸庞,虽然少了男人的阳刚和俊朗,却不减英气,更兼具女性的柔美和灵动。肌肤似牛乳一般白皙嫩滑,泛出健康的色泽,一双又大又蓝的水润眼眸是他最有力的武器。当他用这双眼睛定定看着你时,无论他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都让人无法拒绝。 在周允晟看来,罗密欧的自身条件与海登和艾米丽比起来丝毫不差,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运用罢了。海登会买通主持人陷害他,很大的可能也是为了除掉一个劲敌。因为他知道在硬汉型男当道的男模圈里,罗密欧这样精灵一般的少年将会掀起怎样巨大的风潮。 要在时尚圈立足,光有美丽的容貌是远远不够的,你还必须具备独一无二的气质,让人第一眼就难以忘怀。海登的长相无懈可击,气质也很出众,但与‘独特’二字丝毫不搭边。像他这样的俊男,模特圈里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但罗密欧却不同,罗密欧就像迷失在人间的精灵,干净的仿佛不染尘埃,哪怕站在千万人中也能叫你第一时间就将他分辨出来。正是由于他气质太过干净,口出恶才会招来观众那么大的反感。他不是笨蛋,等他反思过来并加以改正,他绝对有进击桂冠的实力。他纯真的容貌、懵懂的气质,轻易就能获得世界上心性最冷酷之人的原谅。 海登从一开始就看出了他的潜力,所以才会早早送他出局。但是现在周允晟来了,未来也就截然不同。 章节目录 82 > 与周允晟同住一个房间的还有两个男选手,都是海登的‘兄弟’。为了攀上海登这棵大树,他们很乐意打压排挤海登的敌人。 看见罗密欧在照镜子,他们开始冷嘲热讽,喋喋不休,本以为少年会像往常那样还击,然后大闹一场引来监制,从而拉低他在评委心目中的印象分和网投票数,却没料他竟连个正眼也不给,直接掀开被子睡了。 两人又嘲讽了几分钟,见他没有反应,只得无趣的离开。负责追踪三人的摄像师对着床上隆起的大包拍了一会儿,然后也跟着下楼去了。楼下的狂欢更有播出的价值。 周允晟这才掀开被子,点击智脑查看罗密欧目前在社交网络的评分。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网民们本以为外表如此干净柔软的一个孩子,内心必定也是美好的,所以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第一集播出以后,节目组曾做过统计,罗密欧的粉丝数是最多的,他的容貌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和诱惑性,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是成年人还是未成年人,都很容易被他的天真懵懂蛊惑。 这也是为什么当大家发现他的内在与外表成反比时,情绪会反弹的那么厉害。期望值太高并非好事。 有网友说罗密欧就是一只外表光鲜内里完全腐烂的苹果,咬开以后那味道令人作呕。还有人说罗密欧除了贬低诽谤别人没有一点真才实干,下一集铁定会被淘汰,还有思想更为激进的人已经在大喊着让他滚蛋了。 除了网投票数,选手能否晋级还要看三位主持人对他硬照水准的评价和挑战赛的得分。 今天的挑战赛是比拼换装速度和个人品味,要求选手们在地铁开动前的短短三分钟时间内挑选出最完整最适合自己的一套衣服穿戴并顺利搭上列车,然后用手机自拍出精彩的照片。 罗密欧第一站就被淘汰了,并非他穿衣的速度不快,而是他人缘太糟糕,临上车的时候被人推了一把摔倒,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列车开走。他立即要求监制帮他找出肇事者,但被拒绝了。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发生推搡很正常,监制认为没必要将事态扩大。 挑战赛结束,罗密欧排名垫底,只得了六分。这也是他按捺不住脾气对海登的照片大肆贬低的原因。这孩子脑袋里只有一根筋,行事全凭冲动,完全不顾及后果。 如果周允晟还想在节目组继续待下去,必须做好三件事:一,拍出惊艳全场的硬照;二,洗白罗密欧在社交网络上已经臭到极点的名声;三,保住一头卷曲柔软的铂金色头发。下一集罗密欧会被淘汰正是因为被剃光了头发,形象暴丑,让最后一批颜控粉也抛弃了他。 这三个任务对周允晟来说毫无难度,所以他舒舒服服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清晨,大家陆续起来吃早餐。有人在客厅的电视机上发现了主持人艾丽尔送来的一封信,上面写着——你童年时做过的最神奇而又最真实的梦是什么? 这是有关于今天硬照拍摄主题的暗示,猜到主题并做好准备对选手而很有利。有人猜测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那样的魔幻主题,有人猜测是糖果屋那样的甜蜜主题,还有人猜测与理想有关,或许会让你扮成小时候最想往的职业者。 艾米丽拿着卡片端详良久,笑道,“我小时候最常做的梦就是飞行,像彼得潘那样乘着风飞过高山大海,去往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国度。醒过来的时候那感觉真实极了。” 女主不愧是女主,一语中的,所以摄像师给她来了一个特写镜头,重点是她溢满睿智光芒的眼睛。但很遗憾,大家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除了周允晟。 登上豪华巴士,一群人来到一栋废弃的工业大楼里。 今天的拍摄指导是三大评委中的杰弗瑞小姐,虽然大家叫他小姐,但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他今年已经35岁了,皮肤和身材却保养的非常棒,眉毛修的又细又长,眼睛描了眼线和淡灰色的眼影,穿着一套男女皆宜的长款风衣,看上去既英俊又妩媚。他是时尚圈最顶尖的台步教练和造型师,而且是个已经出轨了的有异装癖的gay。 曾经的罗密欧最羡慕也最钦佩的人就是杰弗瑞小姐,他对自己的性向和特殊嗜好完全不加掩饰,活得那样大胆,真实,随心所欲。 杰弗瑞小姐是罗密欧奋斗的目标,但他至死都没能做到。 “今天的主题是飞翔,有人猜到了吗?”将选手们召集起来,杰弗瑞小姐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在他身后是高高的金属架,原本用来固定巨大的油罐,现在油罐被运走,只剩下一个大坑,站在金属架旁往下看,十几米的高度令人头晕。 而模特们要在身上绑几根安全绳索,吊在坑中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就好像他们拥有了飞翔的超能力一样。这个主题很新颖,如果克服了恐惧感并操纵好身体,一定能拍出很棒的照片。 艾米丽自信满满的笑了,站在她身旁的海登却惨白了面色。他有很严重的恐高症。 “好了,别哀嚎了,无论客户向你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你都要毫无条件的做到,这是一个模特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待会儿你们上去的时候别光顾着害怕,也别总想着摆出漂亮的造型凸显自己。记住,你们不是硬照的主题,它才是,只有两者相得益彰才能确保晋级。这是我的忠告。” 杰弗瑞拿出一支最新款的mot手机晃了晃,然后邀请mot的营销经理给大家讲解这款手机的特性和功能,明面上是为了帮助大家寻找灵感,实际上是打广告。mot付给节目组的几百万赞助费得物尽其用才行。 选手们很配合的发出惊叹声,周允晟更是眼睛一亮。他向来对电子产品很感兴趣。即便这个时代赶不上他的时代那样先进,但每一个时代都拥有独一无二的技术,是值得研究和借鉴的。 杰弗瑞小姐很满意大家的表现,尤其是罗密欧,那亮闪闪的眼睛像一个即将得到糖果的孩子。如果他能一直这么可爱就好了,但他开口的时候实在让人受不了。杰弗瑞一边暗忖一边挥手,“好了孩子们,都去做造型吧,然后利用时间调整一下心态。” 周允晟分到一件纯白色的紧身小西装,一条纯白色的紧身七分裤和一根纯黑色的丝质领带,下面搭配了一双斑马纹的袜子和一双黑白拼接的小皮鞋。他高挑劲瘦的身材将这套优雅中略带跳脱意味的服装演绎的淋漓尽致。他现在是一个贵公子,而且是性情叛逆的贵公子,叫人恨他,又忍不住爱他。 他的皮肤很好,完全看不见毛孔或瑕疵,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抹了好一阵,都觉得是在画蛇添足,于是用卸妆水洗掉后只用眼线笔描了描他又大又水润的蓝色眼睛。 少年站在窗边,阳光眷恋的环绕在他周围,将他照射的宛若透明。他铂金色的小发卷被微风撩起,一下一下拍打在眼睑,令他感觉有些痒,但他很懒,双手插在兜里不想动弹,于是撅起唇冲自己的眉眼吹了口气,模样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杰弗瑞一直在暗中观察选手们的状态,看见这一幕时眼里划过惊艳的光芒。如果拍摄当中少年也能保持如此轻松的状态,他一定能够夺魁。只是可惜了,他并不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在哪里,还总是不遗余力去摧毁它。 杰弗瑞遗憾的摇了摇头,转而去关注脸色苍白的海登。 海登的对外形象一直是无所不能的硬汉,所以即便他怕得要死,也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杰弗瑞询问的时候一再保证自己没有问题。 选手们都准备好了,杰弗瑞没空再关心他,拍手问道,“好吧,谁第一个上?” 所有人齐齐倒退一步,除了艾米丽。 “你想试一试?”杰弗瑞确认道。 “嗯。等待的越久,心里的恐惧感反而越深,不如一鼓作气将拍摄完成,状态可能是最佳的。” “亲爱的,你不但有一颗勇敢的心,还有一颗聪明的大脑。这很难得。”杰弗瑞让工作人员将安全绳索绑在艾米丽身上,给她一支枚红色的手机,然后在她被吊起来的时候对跟拍自己的摄像师评价道,“艾米丽是我最看好的一位选手,她的性格和外表一样出色,在模特这条道路上,她能走很远。” 正如杰弗瑞预料的那样,艾米丽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被绳子吊在半空是很难掌握平衡的,一不小心就会头朝下栽倒,或者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在这种情况下摆造型,而且还要摆出时尚美丽的造型,难度相当大。 但艾米丽不是徒有其表的女人,她身材看似纤细,却蕴藏着惊人的力量,依靠对身体每一块肌肉的精确掌控稳住了重心,并摆出了很多精彩的造型。 “亲爱的,你太棒了!对对对,就是这样,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拍出本集最佳硬照!”杰弗瑞对艾米丽的表现赞不绝口,赞助商也说艾米丽的外形跟他们的产品很相配,这让其他选手感到嫉妒和威胁,也让海登的压力更大。 艾米丽拍完,有一名女选手为了压下她的风头也主动站出来。但是很遗憾,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刚吊上去就头朝下栽倒,然后不停尖叫,眼泪鼻涕把妆容都弄花了,更糟糕的是把手机摔在了坑底。虽然赞助商提供的只是机壳,并未造成损失,但看见手机四分五裂的画面依然让他们感到很不悦。 杰弗瑞不得不把她放下来,让造型师赶紧补妆,然后与赞助商沟通了一会儿。 最后拍出来的照片一塌糊涂,但三十个镜头的机会已经用完,杰弗瑞不可能为她打破规矩。之后又上去几个男女选手,都达不到艾米丽万分之一的水准。当然也有几个拍出了不错的硬照,但见识过艾米丽精彩至极的表现后,这些硬照只能让杰弗瑞给出‘just soso’的评价。 “好,下一个。”检查完前一名选手的照片,杰弗瑞期待的喊道。 周允晟撩了撩额前卷曲的铂金色头发,慢慢踱步出来。 章节目录 83 > 周允晟之前一直闷声不响的待在角落,赞助商并未注意,此时看见他越众走出,眼睛顿时一亮。这款手机总共五个颜色,其中纯白色机身黑色屏幕的一款是主打,给人干净、时尚、高贵的感觉。而周允晟的外形与这款手机简直是绝配。 杰弗瑞正想把黑色的手机递给他,就听赞助商说道,“给他白色,他适合白色。” 杰弗瑞耸肩,换了一支白色,心里想到:好吧,待会儿你不要对这孩子太过失望才好,他一走到镜头前就成了个手脚僵硬眼神呆板的傻瓜,再纯美的外形也救不了他。 傻瓜罗密欧被慢慢吊到坑中,杰弗瑞一个劲儿的安抚道,“别动,千万别动,稳住重心别栽下去,你能做到的孩子,我相信你。” 周允晟点头,在起落架不再移动后才试着动了动手脚。他交叠起修长的双腿坐下,就仿佛并非置身于空中,周围也不是破败的墙壁和生锈的金属架,而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内安放着巨大而又柔软的沙发。 他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悠闲的摆弄着手机,心里想道:该把谁叫出来狂欢呢? “噢天哪,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维持这个姿势的,难道他身后真的有一把椅子?那一定是一把华丽的椅子。”赞助商对少年摆出的造型感到惊奇。这就对了,他们需要的正是这种介乎于想象与现实之间的感觉。 周允晟本来两只手都在拨弄手机,这会儿一只手把手机远远拉开,一只手抵住额头,挑高一边眉毛做了个期待的表情,仿佛在说:为什么要我主动打电话?我得等等看,第一个给我打来的人将得到至高的奖赏。 这动作放在空中不觉得如何,而在摄像机里,被他拉开的手机却离显示屏很近,成了绝对的主角,少年期待中略带俏皮的表情成了完美的点缀。 “太棒了!我爱他,他就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模样。”赞助商热情洋溢的赞美道。 摄影师也疯了,不等周允晟换造型就拍个不停,闪光灯咔擦咔擦毫无间隙,能把人的眼睛都刺瞎。少年抬个手,转个脸,甚至挑一挑眉毛眨一眨眼,都是那样灵巧动人,几可入画。 等周允晟放松手脚,打算换一个造型时,杰弗瑞忽然叫停,“好了罗密欧,你可以下来了。” “可是我才上来三分钟。”周允晟捧着手机,表情看上去很无措,又有些委屈。 不等杰弗瑞说话,赞助商招手道,“下来吧孩子,我们已经拍到最想要的照片了。你很棒!” 摄影师也摸着鼻子尴尬道,“我把你三十个镜头的机会全用完了,不能再拍了。孩子,你是摄像机的宠儿,你没问题。”事实上,他在三分钟的时间里拍了一百多张照片,每一张都很满意,每一张都难以割舍,但这件事不好当众说出来,免得其他选手觉得不公平。 “下来吧,小心点。”杰弗瑞让技工慢慢把少年挪回平地,鼓励道,“你做得很好,继续保持。” 周允晟微笑点头,转过脸就发现所有选手正用嫉妒的眼神看着自己,除了艾米丽、海登、和一名头发火红的女人。 艾米丽是完全没把他当成对手;海登是因为恐惧无暇他顾;红发女人则是因为豁达。周允晟记得她叫伊凡·布伊斯特,很男性化的一个名字,身高足有180公分,是所有女选手中最高的,长相也带着几分男子的英气。 她和艾米丽是唯二不会对罗密欧冷嘲热讽排挤打压的选手,但又与艾米丽的目中无人不同,是真真正正的爽朗大气,宽容豁达。在她看来,罗密欧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不知道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 这一点完全可以原谅。 她抬起大拇指表示赞扬,周允晟连忙回了一个微笑,然后继续躲在无人的角落。 后面的几个选手都不能让赞助商满意,终于只剩下海登一个。海登极力压抑着恐惧的感觉,紧绷的面部线条反而让他看上去更沉稳可靠。 杰弗瑞将他推入坑中的时候对赞助商说道,“这是我最看好的选手之一,向来能拍出非常精彩的硬照,您一定会满意的。”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海登像一只被粘在蜘蛛网上快要丧命的昆虫,剧烈挣扎颤抖,手机被他扔掉,摔在坑底四分五裂。 “噢,不不不,快放我下来!我不行,我真的不行。”他一边喊一边挥舞双手,然后一个重心不稳栽了下去,倒吊在空中。失重感让他凄厉的尖叫,平时无所不能的硬汉此时哭的像个孩子。 杰弗瑞目瞪口呆,赞助商以手掩面表示惨不忍睹。 摄像师却都围拢过去,从各个角度拍摄海登的丑态。他们的任务是拍下足够精彩的画面,越吸引人眼球越好。 “别乱动,别害怕,慢慢深呼吸让自己平静。我们的安全措施很到位,你不会有危险的。海登你要相信我,相信摄制组。”杰弗瑞试着安慰他,但成效不大,他还在挣扎,且把几根安全绳索搅成了一股,越发难以保持平衡。 一个男人尖叫起来音量丝毫不比女人低,赞助商想掏一掏耳朵,看见跟拍自己的摄像师,只得默默走到一旁。 杰弗瑞没有办法,挥手道,“放他下来,等他平静了我们再拍。” 技工立即操控起落架将海登拉回地面。 所有选手都围上去安慰,艾米丽更是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不停拍抚,嘴里说着,“嘘嘘,好了你安全了,他们不会再让你上去了,你是安全的。”天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有多么丢脸和尴尬。她喜欢强硬的,无所不能的男人,而不是一个稍微爬高点就大喊大叫的娘娘腔。她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但海登的家庭背景让她暂时能够容忍这份欺骗。 杰弗瑞抢白道,“不,他还要上去亲爱的。如果他不完成拍摄的话,他将没有足够的分数晋级下一轮。” 本来稍微恢复平静的海登又崩溃了,脸色发白,眼眶发红,浑身上下不可遏制的发抖。 选手们又是一阵好好语的安慰,但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现场唯有两人没过去凑热闹,一个是周允晟,一个是伊凡。周允晟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伊凡则纯粹是因为讨厌海登。别的选手都说罗密欧如何如何高傲,如何如何难相处,然而在她看来,最高傲最难相处的那个人应该是海登才对。但他是个很善于掩饰自己的人,身上又具备豪门贵公子的光环,所以暂时蒙蔽了大家的感官。 越是被人温细语的安慰,海登就越软弱,一再向杰弗瑞表示他做不到,能否将拍摄地点换到地面上。 这对其他选手而显然是不公平的,杰弗瑞理所当然的拒绝了。场面顿时有些僵持。 恰在这个时候,罗密欧走过来,一边拍手一边笑道,“快看啊,眼前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可怜是谁?噢,原来是硬汉海登!没想到硬汉海登的皮囊里竟然住着一个穿纸尿裤吸奶嘴儿的永远长不大的小屁孩。艾米丽,快去换一条更宽大的裙子来。” 不等艾米丽对他恶毒的话表示愤怒,他继续说道,“那样海登小贝比就能躲在妈妈的裙子里尽情的哭泣了。那是他最好的归宿。” “罗密欧,你是个混蛋!”艾米丽怒骂。 其他选手也纷纷出谴责,“罗密欧,你太过分了!难道你没有一点儿同情心吗?” 海登更是忘了恐惧,挥舞着拳头就想冲上去痛揍少年一顿,却被杰弗瑞死死抱住,规劝道,“海登你冷静点,我们的节目禁止一切身体上的暴力行为,主动伤害他人的人将被判出局。所以请你冷静点。” 海登还在挣扎,周允晟继续刺激道,“噢海登小贝比,除了躲在妈妈怀里哭泣和揍人,你还有别的本事吗?要不你吊上去让我看看?如果不敢上去,那就赶紧收拾行李回家,我会很高兴的。”说完举起双手扭动屁股,做了个提前庆祝的举动。 这幅画面要是播出去,罗密欧本就烂大街的名声会变得臭不可闻,他太没有同情心了。但是摄像师不在乎这个,他们只在乎节目有没有噱头,博不博眼球,所以他们全方位将这场冲突拍摄了下来。 海登忽然恢复了平静,对杰弗瑞说道,“再把我吊上去,我要继续拍。” “那太好了,我为你感到骄傲孩子。”杰弗瑞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让人将他吊上去。 因为有怒气和仇恨作为支撑,海登表现的非常棒,虽然换动作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白,但等他平衡了身体就会立即进入状态。摄影师抓拍到几个很有渲染力的镜头,对海登大无畏的精神表达了高度的赞扬。 赞助商也连连点头表示满意。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海登,他每换一个动作就会齐齐鼓掌为他加油。他们把罗密欧忘到了脑后,摄像师却不会忘。他们想拍下罗密欧或惊讶、或失望、或嫉妒的表情。 但是当他们把镜头挪到人群外围的时候却发现罗密欧竟然在笑,眼里洋溢着真实的喜悦和热切,发现摄像机跟过来,却又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他这是怎么了?抽风了?几名摄像师面面相觑。 伊凡摩挲下颚忖道:似乎罗密欧对海登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厌恶啊。这孩子心里藏了很多东西。 章节目录 84 > 拍摄结束后,选手们带着一脸的浓妆回到全封闭式别墅。别墅内只有四个浴室,却要供十五人使用,在先后顺序上自然会产生争执,但无论如何争执,却都不约而同的将罗密欧排挤到最后。 尤其是海登和艾米丽,两人共用一个浴室,在里面闹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双双出来,表情非常餍足。其他选手也都有样学样,能泡多久是多久,完全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等终于轮到周允晟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钟了,再有几十分钟就到了节目组规定的就寝时间。 周允晟匆忙洗了个战斗澡,连头发都没吹干就往被子里钻,却不防听见隔壁传来海登和艾米丽做-爱的声音。两人蒙在被子里大战,丝毫不管跟拍的摄像师和其他选手是什么反应。 与周允晟同一个房间的两名男选手一边听一边讲起了荤段子,然后对其他女选手评头论足想入非非。周允晟翻来覆去好几个回合,终于忍不住愤怒的捶打墙壁。 那头仿佛知道抗议的人是谁,不但没消停,反而更激烈,床柱撞击墙壁的砰砰声令人心情格外烦躁。 周允晟扒了扒头发,不得不起床躲个清净。他来到一楼的厨房,从冰箱里找出一瓶矿泉水,冲跟拍自己的摄像师问道,“你想要吗?” 摄像师默不作声的摇头。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浇熄了内心的怒火,也让他深蓝色的眼眸变得像大海一样静谧。他靠着冰箱发了一会儿呆,见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慢慢朝日记屋走去。 所谓的日记屋是让选手们单独抒发感想的地方,是影像形式的日记,后期制作的时候剪辑师会将这些心情日记穿插在节目中以增加可看性。 周允晟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照旧发了会儿呆,大大的桃花眼沁出一些晶亮的泪水,显得十分茫然,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粘在额头和腮侧,让他看上去像个饱受摧折的小动物。 如果他不开口,简直比天使还要可爱。摄像师在心里感叹道。 别墅内的所有摄像头都连接在摄制组的监控器里,通过监控屏幕,他们能迅速掌握所有选手的动态,并将有趣的片段保留,无趣的片段剪除,制作成一期一期精彩纷呈的节目。虽然这档节目是预录节目,但为了保留直播节目的原汁原味,制作组会在录制当中进行快速剪辑,然后在每一期节目全部录制完成的下一秒播出去,可谓是争分夺秒。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只需将样片送给制片人过目即可,并不需要向三位主持人负责。说到底,三位主持人也是他们请来的演员,而且还是配角,表现的好与坏全看他们的智慧。 为了尽快将今天拍摄的精彩片段剪辑出来,此时的制作组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所以当周允晟走进日记屋时,摄制组组长立刻就发现了他,并预感到接下来会有一段很精彩的内心独白。 日记是用来干什么的?当然是为了发牢骚的。目前每一个选手都在日记屋里诽谤过别的选手,除了罗密欧。这孩子看上去性格张扬,实际上有点孤僻,孤僻到连自己都不愿意面对自己。 他会说些什么?会把海登和艾米丽骂个狗血淋头?那我希望他骂的越毒越好,这样我们的节目一定能火。摄制组的组长恶趣味的想到。 恰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人推开,所有剪辑师和摄像师全都收起疲态,点头问好。来人正是这档节目的制片人古斯塔夫·艾奇逊,他身后跟随着一名长相美艳气质雍容的中年妇人。 “boss,布朗夫人,二位晚上好。”摄制组的组长连忙站起来与两人握手。 这二位都是时尚圈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艾奇逊的家族早在上个世纪就创办了闻名全球的时装品牌,并成功将产业扩大到地产、金融、娱乐等各行各业。古斯塔夫是这一任的族长,不但坐拥亿万财富,更是世界最顶尖的男模之一。 他同时也是abc电视台的大股东,这档节目正是他灵光一现之下的产物。而与他同来的布朗夫人是海登·布朗的母亲,曾经全世界身价最高的超模,没有之一。 摄制组组长已经预料到了二位的来意。 果然,布朗夫人一脸不悦的开口,“我听说海登被人羞辱了,还吓得不轻?我想知道对方是谁。” “夫人,只是一些口角而已,还达不到羞辱的程度。”摄制组组长努力为罗密欧辩白,他觉得罗密欧极具攻击性的论和行为还能为这档节目再添一把火。但布朗夫人连boss都请来了,可见罗密欧注定躲不过被淘汰的命运。 二人顺着他的指点朝屏幕看去,然后双双愣住了。 少年停止了发呆,正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湿漉漉的海蓝色的眼睛朝摄像头看来,里面全是晶莹剔透的泪水,却倔强的不肯掉落。他开口,清脆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追忆,“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海登时的场景,他站在台阶上,朝提不动行李箱的我伸出手说:嗨,我看你需要帮助。他的背后是城堡一般的别墅,头顶是湛蓝的天空,金色的太阳为他镀上了一圈光晕,让他像神祗一般迷人。我当时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每一块肌肉都僵硬的像石头一样,竟然忘了反应。他也许觉得我有些冷漠,耸耸肩离开了。” 他一边说一边摊开掌心,似乎在回味当时的感觉。 如此热烈的赞美,怎么看都不像是结仇的模样啊?布朗夫人有些傻眼。她本来以为这孩子会在摄像机前肆意咒骂自己的儿子。 古斯塔夫紧紧盯着屏幕,眸色晦暗不定。 摄制组组长不愧为专业人士,立即调出选手们在别墅前集合的画面,发现果然如罗密欧描述的那样,海登想帮他提行李,见他神色冷漠不理不睬便离开了。这哪里是神色冷漠不理不睬?这是爱在心口难开啊! 当摄制组组长觉得自己的形容似乎有些问题时,真相却离他越来越近了。 少年举着小拳头用力揉眼角,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慢慢变得哽咽,“我想与海登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却又害怕太过靠近会被他灼伤。当他忽视我时,当他与艾米丽亲热时,我是那样难过,难过的像被一把小刀切割心脏。我只能用最尖刻的语去伤害他,那样就能得到他一个专注的眼神。我知道这样做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但是我无法控制。我宁愿他把我当成一个讨厌鬼,一个混蛋,也不愿他某一天指着我的鼻子说:嗨罗密欧,你知道吗?你是个同性恋,你让我感到恶心。” 这是出柜了?表白了?摄制组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古斯塔夫和布朗夫人却都露出了晦涩的表情。哪怕a国是世界上思想最开放的国度之一,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依然不高。身为同性恋,在生活和工作的各个方面都会遭遇极大的压力。有人选择了勇敢面对,有人选择了隐藏一生,但内心都同样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煎熬。 很不巧,古斯塔夫和布朗夫人正是选择隐藏性向的人群里的一员。他们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所以更加明白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时,那种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痛苦和绝望。为了在对方心里刻下一道痕迹,他们甘愿去做世界上最傻的事。 那种万分纠结苦涩的爱情,没人比他们更了解。 少年发现自己还是流泪了,连忙低下头捂住脸,呢喃道,“对不起海登,我并不是有意伤害你。我知道你很坚强,你不是胆小鬼,只需要给你一点动力,你就能克服世界上一切困难。事实和我想的一样,你做到了,我很高兴。但是或许,我不应该再待在这里了,因为我越来越感到害怕,害怕你,更害怕自己……” 他被悲伤扼住了咽喉,无法再继续下去,只能蜷缩在凳子里默默啜泣,直过了许久才抬头,揉了揉通红的眼角。 他头发已经干透了,看上去毛茸茸乱糟糟的,眼睛和鼻头泛红,像被谁狠狠□□了一通,模样既可怜又可爱。负责跟拍他的摄像师用了平生最强大的自制力才没奔过去拥抱他。 办公室里,摄制人员调出今天罗密欧羞辱海登的画面,在海登重新吊上半空的时候,这孩子笑了,笑得那样灿烂。他真心实意的为海登感到高兴,但发现摄像师在跟拍自己时又做了个冷傲的不屑一顾的表情。 这性格真是别扭,却又别扭的那样可爱。所有人都觉得胸口微微一暖,心脏似乎快要融化了。 古斯塔夫借着调整领带的动作抚了抚一直在发痒的喉咙。他是个终极绒毛控,而少年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极了他养的一只折耳猫鲁尼。如果他在少年身边,一定会将他好好抱进怀里亲吻安慰,告诉他他是如此可爱,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爱。 “布朗夫人,您还坚持原来的决定吗?”终于压下心痒难耐的感觉,他朝身边的女人看去。 “噢,不,”布朗夫人这才惊醒,连忙摆手说,“让这个孩子继续走下去吧。他,他是个好孩子,是我错怪他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同性恋这条道路的艰难。少年能在那么多观众的面前剖白自己,这份勇气让她自愧弗如。 屏幕上的少年拉开日记屋的房门正准备走出去,却发出一声惊呼。 “伊凡,你,你来多久了?”少年连连退后,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摄制组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我发现你没在床位上,就过来看一眼。我都听见了。”伊凡撩了撩性-感的火红色头发,漫不经心的开口,“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是你没把门关死。这可是隔音门,你如果关死了我自然什么都听不见。” 见少年本就白皙的脸色这会儿吓得几近透明,她嬉笑着拨了拨少年柔软的额发,安慰道,“作为赔礼,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的是女人,但是我从不为我的性向感到烦恼或是害怕。罗密欧,你忘了你是为什么来参加这档节目吗?” “为了面对最真实的自我。”这是罗密欧在录制第一期节目时的自白,周允晟当然记得。但他惊讶的是伊凡竟然也记得。 “如果你连最真实的自我都不敢面对,你还怎么继续你的人生?罗密欧,与我一起勇敢的走下去好吗?摆脱世俗的禁锢和枷锁以后,你会发现世界是那样美好。” 女人的笑容爽朗而大气,就像一枚小小的太阳,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眸。周允晟对她的好感度顿时由100上升到正无穷。如果罗密欧也能遇见这样一位坚强而又真诚的友人,或许他不会那样自暴自弃。 “嗯,我们一起走下去。”少年小心翼翼的牵起她的手,轻轻晃了晃。 伊凡朗声大笑,将他扯到怀里用力拍打,动作豪爽的像个男人。 摄制组里一片静默,好几分钟以后才听古斯塔夫强硬的命令道,“这段画面一帧都不许剪掉。” 摄制组组长点头应诺,然后亦步亦趋将两位大神送到门口。布朗夫人都已经走出去五米远了,却又匆匆折返回来,热切的询问,“方才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叫什么名字?给我一份她的详细资料。噢还有,把她拍摄的硬照全都拷贝给我。” 深知内情的古斯塔夫:“……”夫人,您是为儿子撑腰来的,不是相亲的,您还记得吗? 章节目录 85 > 周允晟告别伊凡后躲进被窝,做了个恶心呕吐的表情。不管是他还是罗密欧,对海登那种自大的种-马男都没有丝毫兴趣,之所以那样说一是为了出柜,满足罗密欧活在阳光下的心愿;二是为了洗白,让罗密欧获得足够的网投票数;三是为了阴海登一把。 海登买通主持人剃掉罗密欧的头发,致使他出局,这笔账不能不算。 海登的粉丝群数量庞大,但因为他成名的时间短,这些粉丝对他的忠心度不高,随时都有可能转投其他阵营。当他们发现性格恶劣的罗密欧竟然隐藏着这样的苦衷,必定会对他产生一种微妙的认同感和怜悯之心,急剧下滑的网投票数应该能就此打住。 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周允晟准备远离海登,而他可以预料,海登必定会对他不依不饶,穷追猛打。如此,两人的处境就会发生反转。观众总是同情弱者,特别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弱者。他们强大的脑补能力足够描写出几十万字的虐心罗曼史,然后把罗密欧疼进骨子里,反而对海登产生厌恶的情绪。 罗密欧纯真的长相和干净的气质是他最强大的武器。 当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或画着浓妆矫揉造作的娘娘腔在荧幕里出柜时,无论他表现的多么可怜,观众或多或少会感到心理上的不适,虽然他们大多数人其实对同性恋并不抱有任何反感。 但是当一个长得如此纯真的孩子因为自己的性向问题表现出迷茫无助和痛苦彷徨时,看在他雌雄莫辨的精致容颜上,看在他别扭至极却又可爱至极的性格上,哪怕最冷酷的人也无法说出谴责的语。当然一些直男癌晚期患者除外,他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本来就存在很大的问题。 周允晟可以预料,这一期节目播出后罗密欧的处境将得到很大的改善。 第二天,所有选手都集中在演播厅等待点评。主持人艾丽尔向大家问好,然后连珠炮似得将冠军能够获得的奖品一一说出来,引得大家惊叹。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这一期的最佳硬照将作为mot手机的宣传海报张贴在各大卖场,让所有mot的忠实用户都能看见,大家兴不兴奋?”艾丽尔打了个响指,大声问道。 “兴奋!”怎么能不兴奋?那可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智能手机mot的卖场,每天排队购买的人动辄数以万计,谁若是能在这一集胜出,谁就出名了。 所有选手眼里均放射出野心勃勃的光芒。 经过昨晚的内心独白,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对罗密欧格外偏爱,略过众人给了他一个特写镜头。他睁着大大的海蓝色的眼睛,表情非常茫然。这孩子显然还没缓过劲儿来,真是太脆弱了,真想给他一个鼓励的拥抱。 艾丽尔一个一个的把选手叫上台,对他们的最佳硬照进行点评。三位评委中,艾丽尔是超模,杰弗瑞是世界上最好的台步教练,尤里卡是公共关系专家和某个时装品牌的创始人,在时尚圈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的点评很专业,却也很毒舌,丝毫不给选手们留颜面。 这正是节目组想要的效果。这是一场战斗,谁获得胜利谁就是下一任超模,可不是让这些人来度假的。 叫到罗密欧时,艾丽尔点击屏幕调出他的最佳硬照。杰弗瑞和尤里卡的表情微妙的变化了一瞬。很显然,这张照片并不是他们三人共同挑选出来的那张。 艾丽尔临时调换了照片,她想干什么? 两人飞快扫视大屏幕,发现这张照片略有瑕疵,便都明白了艾丽尔的打算。她想把罗密欧淘汰出局,就算不能淘汰也不会让他获得这一期的top1。是了,她现在担任范伦丁·布朗(海登的父亲)春季时装展的首秀模特,自然要好好照顾海登。 这是作弊!两人内心极度反感,但为了这档节目的声誉却都忍住了没当场发飙。 杰弗瑞抢在艾丽尔之前开口,“爱死了,爱死这张照片了!整个空间都以你为节点无限延伸出去,虚幻和现实变得那样不真切。亲爱的,能在半空中摆出如此气势十足而又优雅高贵的造型,我简直难以想象你是如何做到的。十分,绝对的十分。” 屏幕上的少年右手举着手机,左手托腮,坐在无形的华丽长椅上,下颚微抬,显得有些傲慢。一缕卷曲的铂金色头发跳到他眼角捣乱,令他忍不住闭上一只眼睛,细微的懊恼的情绪从睁开的那只眼睛里溢出,令他无法再维持高贵的外表,反而暴露了几分俏皮的本性。他就像一只小猫,上一刻还矜持的蹲坐在沙发里,下一刻却能跳到地毯上追逐自己的尾巴。 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矛盾的气质和莫名的吸引力。 杰弗瑞越看这张照片越是喜欢,发现它比他们共同挑出来的那张还要耐看,于是又重申了一遍‘我给十分’。 尤里卡也意识到了这张照片蕴藏的魅力。她用圆珠笔在空中写了个‘10’,向前倾身,直视少年的眼睛赞叹道,“十分!迄今为止我最喜欢的硬照,没有之一!我能看见微风从你的发丝里穿过,能看见星空在你眼里明灭,能看见你缔造的华丽宫殿。唯有最高贵的手机才能搭配最高贵的少年。十分,毫无疑问!” 艾丽尔的笑容有些僵硬。两位评委给出如此高的评价,如果她再大肆贬低就会显得很奇怪,而且很没品位。 飞快思忖了几秒,她也对这张照片给出了好评,但还是找出灯光上的不足,最终打了八分。 屏幕上显示出这张照片的网投分数,不高,但是跟前几集相比已经算是大进步了。虽然这一期节目还没播出,观众只是在网上看见了各位选手的硬照,没能看见罗密欧的告白,也没有扭转对他的恶劣印象,但凭借这张极具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照片就足以留住颜控一族的心。 归根结底,时尚圈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艾丽尔紧接着叫上艾米丽和海登,先是调侃了两人的关系,然后对二人的硬照赞不绝口,接连给了两个十分。 杰弗瑞和尤里卡都是十分公正的人,对二人的表现也没有异议,一个给了九分和八分,一个给了九分和七分。 二人的网投分数和挑战赛分数都比罗密欧高,三项分数综合统计以后,最佳硬照的桂冠还是落在了艾米丽头上,罗密欧屈居第二。这也表示她的海报会被张贴在mot的各大卖场。 选手们挨个儿去拥抱她,祝福她,唯独罗密欧和伊凡往角落里站了站。摄像头跟拍过去,发现两人的表情都很平静。 回到别墅,海登为女友举办了狂欢派对。伊凡把室友赶走,让罗密欧住了进来。二人洗完澡吹干头发就上床睡觉了。没有比赛的时候他们每一天都要进行非常艰苦的培训,以期在节目结束之前成为合格的模特,因为没有哪一家经纪公司愿意签署什么都不懂的菜鸟。 第二天的培训两人精神饱满,其他人却都萎靡不振,被杰弗瑞小姐大肆批评了一番。 与此同时,在当天的黄金时段,这一期的节目终于播出了。选手们不能用手机,不能上网,早已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所以并不知道观众对他们的观感和评价。但这并不包括周允晟。 他此时正一边泡澡一边打开智脑查看《下一任超模》的官网。 “噢天啊,罗密欧哭泣的样子让我心碎!我真想钻进电视机里给他一个拥抱。他为海登做了那么多,换来的却只有误解和仇恨,海登才是真正的混蛋!”这是某个母爱大发的观众。 “太可爱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可爱的人!如果我能拥有罗密欧这样别扭、可爱而又贴心的恋人,给我一百万都不换!”这是某个英俊男人发来的视频,很显然他是个同性恋,而且被少年深深迷住了。 “罗密欧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太孤独脆弱了,像一只小羊羔走进了狼群里,所有选手都用恶意的眼神盯着他,等待着屠宰他,所以他才会张牙舞爪的保护自己。噢天哪,我为他心碎,我担心极了,当他蜷缩在椅子里说自己很害怕的时候,我也跟着流泪了。我想让他赶紧离开那个压抑的环境,又想他一直走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了。”这是某个感性的观众。 “大家难道没注意吗?艾丽尔给出的八分完全没有道理!在我看来,这张照片完全凌驾于艾米丽和海登之上,它才是这一期的最佳硬照!”这是某个出离愤怒的观众。 然后就是一大片的附和声。 紧接着有人提醒道,“你们别忘了,这张照片会落选不是因为艾丽尔给出了八分,而是罗密欧挑战赛的时候被人推倒了,而且网投分数也不高。我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极了,当时我也觉得这张照片是最棒的,但我认为罗密欧性格不好,于是没给他投票。天啊,我真是个大傻瓜!” 几万个傻瓜在下面排队反省。 少年是那样纯真、干净、脆弱,看见他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头发也乱糟糟的一团,那模样说不出的可怜又说不出的可爱,除了想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谁还忍心苛责? 罗密欧的网投票数迅速超越海登和艾米丽,排在了第一位,同时也成为了a国腐男腐女们最爱yy的对象。伊凡因为安慰少年和大胆出柜的举动也跻身到了第四位。 这是个开放的国度,对勇于面对自己的人给予了最大的包容。 章节目录 86——87 > 8.6 海登突破了自我极限,拍出了十分精彩的照片,所以这几天他的心情很畅快,却没想到自己在网络上已经被人描绘成了彻头彻尾的渣男。他和艾米丽不分场合乱搞的行为引起了观众极大的不满。 古斯塔夫接到投诉信时感到非常诧异。要知道在前三集节目中,两人的结合得到了绝大多数观众的祝福,两人站在一起是那样登对,所有人都喜欢看他们亲热的镜头。而且节目组掐掉了儿童不宜的画面,应该不会引起这么强烈的反对声浪才是。 仔细看完投诉信,古斯塔夫哭笑不得。 有观众这样写道:你们难道没看见罗密欧黯然神伤的表情吗?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让那个孩子伤心了!让那两个人离他远点! 还有人这样写道:海登和艾米丽的行为对罗密欧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他还是个孩子,需要安全有序的环境,节目组应该考虑到这一点。 所有的信件都提到了海登对罗密欧的伤害,看来这孩子出柜成功了,他获得了大家的认可。古斯塔夫真心为少年感到高兴,却也不能阻止海登和艾米丽的恋情。这是一个人权法治社会,只要他们不妨碍其他人的利益,他们就是自由的。 古斯塔夫命令公共关系部门赶紧对投诉信做出适当的回复,然后穿上外套准备去摄影棚看一眼。他想知道小猫现在是什么状态,还感到迷茫和害怕吗? 就在这时,mot的营销总监忽然前来拜访。 “古斯塔夫老朋友,你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长相格外粗狂的总监先生此时正摇晃着一沓照片,露出头疼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古斯塔夫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你们交给我的宣传照并不是我想要的。”总监先生把艾米丽和罗密欧的照片摊开放在桌面上,指指艾米丽说道,“她很不错,”又指指罗密欧,“如果我事先没看过他的照片,我会很乐意用她的。但是老朋友你应该很了解我,我有些吹毛求疵,有更完美的在这里,你们却硬要我用这种残次品,我实在无法接受。” 古斯塔夫紧紧盯着少年的照片,眼里划过一抹惊艳,语气却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但我们事先签有合同,你们必须用我们给出的宣传照。” “那是因为我对你的制作团队有信心,觉得你们交给我的一定是最棒的。well,看看吧,你们也有眼瞎的时候!”总监先生嘲讽道。 古斯塔夫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艾丽尔眼瞎了。少年的分数与艾米丽仅仅相差零点几,如果艾丽尔给了少年十分就不会存在今天这场争议。 他知道艾丽尔在打什么主意,但在外人面前却不能说破,否则会影响这档节目的声誉。他再三向总监先生道歉,并表示会给予适当的补偿。 总监先生考虑了片刻,折中道,“合同不能违背,但是合同却并没有规定我们每一个卖场都要张贴你们的海报。这样吧,我只在主卖场张贴一张艾米丽的海报,其它卖场则由我们公司自己做主。你觉得怎么样?还有,今后凡是安排有关于我们公司产品的硬照拍摄,最佳硬照都得通过我们的甄选和同意,免得再闹出今天这种争端。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想把这个条件写进原来的合同里。” 既然mot提供了资金,节目组就有义务去满足他们的要求。而且为了公司利益,他们只会给出最佳选择,而不会像艾丽尔那样感情用事,所以这并不妨碍公平竞争的原则。古斯塔夫考虑片刻后点头答应了。 两人拟定了新的合同,站起来拥抱彼此。 送走总监先生,古斯塔夫继续往一楼的摄影棚走去。 -------------------- 今天节目组准备对各位选手进行大改造。海登避开摄像机将艾丽尔拉到角落说话,回到艾米丽身边时笑得很诡异。 “为了帮助大家找到隐藏在身体里的超模潜质,也为了让你们成就更完美更时尚的自己,节目组请来了全世界最顶尖的造型师为你们改换造型。你们有人要染发,有人要接发,有人要烫发,总之我安排给你们的都是最适合你们的扮相,敬请期待吧!”她扭动腰臀,跳了一个热情的小舞步。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对新造型充满了期待。 偌大的摄影棚里摆满了洗剪吹等设备,各种化学药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闻上去有些头晕。周允晟脸色苍白的躲在角落,说什么也不愿意靠近艾丽尔安排给他的造型师。 “你怎么了?”伊凡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走过来,现在的她越发显得英气十足。 “他们让我把头发全都剃光,我不要。”少年怆然欲泣的小模样可怜极了。 “这太过分了,走,我带你去找艾丽尔。”伊凡拉着他朝艾丽尔走去,摄像师连忙跟上。 “你不想剃头发?为什么亲爱的?”艾丽尔一脸惊讶,还安抚性的拍了拍少年脊背。 “我剪光头发会变得很丑。你不是说帮我们改造型是为了让我们成就更完美更时尚的自己吗?但是那样真的一点儿也不时尚!”少年鼓了鼓双颊,大胆的反驳道。 “你不试过怎么知道光头不适合自己?你的脸蛋很美,而剪光头发更能凸显它美丽的线条。我当了差不多十年的模特,请相信我的专业眼光。”艾丽尔先是蛊惑,然后又威胁道,“而且身为一个模特,无论客户向你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你都要无条件的接受。你今天的表现很不专业你知道吗?很多设计师在自己的时装展上都会对模特的造型提出奇怪的要求,难道只因为不合心意你就要拒绝吗?那么你还是趁早退出比赛吧,模特这份职业不适合你。” 原本的罗密欧就是因为后面这些恐吓才同意了剃头,但周允晟却全当她是在放屁。他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期期艾艾开口,“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今天换造型的目的不是为了走秀,而是为了帮助选手们打造出更具有竞争力的外形。大家都很美,为什么唯独要把我弄丑?难道我有得罪过您吗?” 这话问的相当不客气,但少年的表情那样无辜,只会让旁观的人认为他是心直口快,毫无城府。 “你怎么认定了自己光头的样子很丑呢?”艾丽尔极力掩饰不耐烦的表情,“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因为我已经试过了啊。” 周允晟眨着水蓝色的大眼睛,无措而又茫然的模样一下就吸引了刚进门的古斯塔夫的注意。他快速走过去询问事情经过,然后眸色晦暗的瞥了艾丽尔一眼。 “艾奇逊先生,恕我冒昧用一下你们的平板电脑。”他捧着一个平板电脑,眼巴巴的看过来。 古斯塔夫松了松领带,哑声道,“你用吧。”小猫眨着湛蓝色的大眼睛看过来时总能让他心痒难耐。 周允晟冲他感激的笑了,指尖在电脑上飞快划拉几下,然后举起来面向众人和摄像机,“你们看,这就是我剃光头的模样,像不像一个长着人脸的大白鸡蛋?这个样子难道就叫做时尚吗?我很怀疑。” 长着人脸的大白鸡蛋,这比喻还真是恰当。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照片上的少年虽然还是那样精致可爱,但感觉就是怪怪的,像得了绝症的病人,给人孱弱诡异的感觉,丝毫没有半点时尚的气息。如果真拿这幅模样去参加比赛,也不知会受到多少观众的嘲笑。 这就是所谓的超模的眼光?古斯塔夫快速瞥了表情难堪的艾丽尔一眼,然后揉揉少年铂金色的发顶,保证道,“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剃光你的头发。” 把这么柔软细滑的头发全都剃光简直是种罪过!古斯塔夫一边回味那绝佳的手感,一边愤怒的暗忖。 “那我应该换什么造型?除了剃光头发,其它的我都能接受。”少年放下电脑,两只手不自觉的在自己脑袋上揪了揪,把本就四处乱翘的头发弄得更是一团糟,甚至还有一根翘在头顶,迎风招展,看上去像个傻瓜。 却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傻瓜。 古斯塔夫心都快化了,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笑道,“你这个样子就很好,不用换了。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让造型师给你做一个发膜,那会让你的头发更柔软光滑。”摸上去也会更舒服。 隐去最后一句话,古斯塔夫领着艾丽尔快步离开。 周允晟与伊凡击掌,庆祝这次胜利。 当天晚上,下一任超模的官网发出一条公告,艾丽尔由于档期问题将退出节目组,她的位置将由时下最炙手可热的超模邦妮顶替。 杰弗瑞与邦妮拜访了选手们居住的别墅,并单独与海登长谈了一个多小时。谁也不知道三人具体谈了什么,只知道走出房门的时候,海登的脸色非常难看。 8.7 换了新造型的第二天就是挑战赛,选手们乘车来到巨大的摄影棚,首先看见的不是花枝招展的杰弗瑞小姐,而是身形挺拔,俊美无俦的古斯塔夫·艾奇逊。在此之前,他们都知道这档节目的制片人是素有时尚圈帝王之称的艾奇逊先生,却从未见他出现在片场。 但似乎因为艾丽尔和海登惹了一些麻烦,这位性-感至极的先生竟接连两天亲自来摄影棚监督拍摄。 “为了防止比赛中发生不公平竞争的行为,从今天开始的每一次拍摄,艾奇逊先生都会作为监制出现在片场。所以大家要小心了。”杰弗瑞小姐摇晃着指尖,表情非常俏皮。 mot只在主卖场贴了一张艾米丽的海报,其余卖场全都启用的是罗密欧的照片,这无疑是在打艾丽尔的脸。而且昨天因为剃头产生的争议和今天杰弗瑞小姐若有所指的话如果毫不剪辑的播出去,观众必定会对她忽然退出的行为产生各种各样的怀疑和猜测。 这正是节目组想要的效果,一个新节目最怕的不是猜忌、怀疑、甚至抨击,而是没有人关注。既然艾丽尔敢在节目中捣乱,艾奇逊也不会给她留丝毫颜面,就让她去承受观众的责难吧,同时他也会改革赛制,让竞争变得更透明更公平,这足以弥补因艾丽尔而受损的声誉。 至于海登,看在他庞大粉丝群的份上,艾奇逊并不会立即让他出局,而且当天晚上海登的父母向节目组提供了一笔数额不菲的赞助,以求让儿子留下来。说到底艾奇逊本质是个商人,永远把利益放在第一位,所以他考虑片刻后同意了。 但海登的粉丝似乎正在离他远去,网投票数也急剧下滑,能走多远全看他的运气。 本来就有选手猜测艾丽尔之所以退出是因为帮海登作弊。在换造型的前一天晚上,得到提示的海登曾经说想把头发和眉毛染成金色,那样更时尚帅气,结果大家的新造型都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唯独海登如愿以偿。 虽然这有可能是巧合,但大家更愿意相信是海登买通了艾丽尔和造型师。他们对海登还是很亲热,背地里却聚在一起将他批的体无完肤。这让周允晟和伊凡越发不想与他们搅合在一起。 听了杰弗瑞小姐的话,选手们齐齐鼓掌表示欢迎,更有几个女选手兴奋的脸都红了。 古斯塔夫身高足有193公分,身材挺拔健硕,脸庞阳刚俊美,温柔谦和的气质令人不由自主便想靠近。他穿着一件十分贴身的黑色t恤,薄薄的布料将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勾勒出来,那流畅而又优美的线条叫人看了眼热,两条大长腿裹在水磨牛仔裤里,性感的无以复加。 有自诩身材好的男选手此时正低头打量自己的人鱼线和腹肌,然后露出羞愧的表情。跟每一个细胞都散发出浓烈荷尔蒙味道的古斯塔夫相比,他们简直算不上男人。 这太令人沮丧了! 周允晟怀疑古斯塔夫是自己的爱人,却也不敢太过肯定,因为190公分高的男人在西方比比皆是。而且他目前是参赛选手,如果要完成罗密欧的心愿就绝对不能跟古斯塔夫走得太近,那会引起其他选手和观众对比赛公平性的质疑。 所以只能等到比赛结束后再去找人。想到这里,周允晟有些难过,怏怏的叹了口气,然后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少年湛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过来时,古斯塔夫觉得浑身的皮肤都在发烫。他喜欢他略带欣赏和仰慕的眼神,所以不自觉将脊背挺得更直,好凸显自己性-感而又健硕的身材。 但少年很快就低下头无精打采的叹息。海登已经占据了他的心,所以哪怕旁人再优秀,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古斯塔夫皱眉,心情顿时有些恶劣。他冲杰弗瑞递了个眼神,示意今天的挑战赛可以开始了。 为了将菜鸟们打造成初入门的模特,杰弗瑞制定了一系列的培训,并根据培训内容安排相应的挑战赛。 选手们刚完成形体训练,所以今天挑战赛的命题是模仿,要求选手们从密封的箱子里抽一张卡片,并将卡片上的动物模仿出来,既要拥有与动物一般相近的体态,又要具备模特一般时尚的气质。 这命题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如果你保住了完美的形象却没让评委认出你模仿的动物,挑战赛就算失败。如果你模仿的原汁原味却失掉了模特应该具备的时尚感,挑战赛也算失败。 所以关键点是既要模仿的像,又要模仿的美。这就跟你抽到的卡片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抽中的是大猩猩,那弯腰驼背捶胸顿足的挫样估计没人会愿意去模仿。 好在节目组没那么坑人,给所有选手制定的卡片都是非常美型的动物。 伊凡抽中的是蛇,她的身体很柔软,躺在地上做了几个盘旋卷曲的动作就获得了杰弗瑞小姐和特邀评委的赞誉。他们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伊凡的命题。海登抽中的是狮子,他雄赳赳的迈步,晃了晃金色的头发,像狮子一般吼叫起来。 “模仿时不能发出声音,只能用形体动作。你见过在t台上大吼大叫的模特吗?”站在一旁静静观看的古斯塔夫忽然开口,语气十分严厉。 海登脸色煞白,却没敢像以往对待工作人员那样露出不耐烦或气愤的表情。别说他惹不起古斯塔夫,就是他父母和整个布朗家族加一块儿也惹不起古斯塔夫。更何况他还做了亏心事。 “噢,是我们疏忽了!我们应该早点跟他们说明的。”杰弗瑞小姐和特邀评委连忙站出来补救。他们明确规定了接下来的选手不能发出动物的叫声,因为那是作弊,然后让海登在箱子里再抽一张卡片。 海登将抽中的卡片对准摄像机进行验证,然后狠狠揉成一团扔掉。他傲慢自大的本性开始逐渐显露。 艾米丽抽中的是天鹅。她曾在酒吧里当过舞女,舞蹈功底很不错,踮起脚尖跳了一段唯美的天鹅湖,获得了所有选手的掌声和评委的高度赞誉。她退下舞台时用野心勃勃的目光飞快瞥了古斯塔夫一眼。 温柔谦和的古斯塔夫与自大狂傲的海登比起来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两人的家世也不可相提并论。今后每一次拍摄古斯塔夫都会亲自监督,她有大把的机会能够引起这个男人的注意。 想到这里,艾米丽志得意满的笑了。 周允晟将卡片对准摄像机进行验证。折耳猫,这是什么鬼?混在一群猎豹、狮子、蟒蛇、天鹅中间不觉得很搞笑吗?画风完全不同好不好! 他瞪圆眼睛,做了个难以置信的表情。负责跟拍他的摄像师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很想告诉少年其实你压根不用模仿,只需要维持平日的模样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小猫。 周允晟跟场务人员要了一盆水,把双手反复搓洗干净,这才慢慢登上舞台。 百无聊赖的古斯塔夫立即挺直脊背,目不转睛的看过去。小猫会不会抽中我放进去的那张卡片?他会怎样表现呢?如此热烈期待的心情古斯塔夫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 为了方便选手们动作,舞台中间铺着一张圆形的羊毛地毯。周允晟盘着双腿坐下,举起左手,伸出粉红色的舌尖一寸一寸细心舔舐牛乳一般白皙的手背,舔完用指尖去梳理头发,将乱糟糟的发丝梳得顺顺滑滑才四肢着地,拱起脊背伸懒腰,嘴唇微张打了个哈欠,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 扒了扒羊毛地毯,他蜷缩起身体,再次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然后闭上已经被困倦的泪水打湿的湛蓝色眼睛。 此时此刻,他就是一只慵懒的猫咪,正准备在主人特意为他购置的昂贵的地毯上美-美的睡上一觉。他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臂弯里,轻轻磨蹭了一下,那形象简直可爱透顶。 选手和评委们都看呆了。 古斯塔夫拿起手机,对准台上的少年一阵狂拍,然后顶着一张严肃的面孔匆匆朝大门走去。走到无人的转角,他才停步,用力摁压狂跳不已的心脏,脸色因为兴奋涨得通红。 天啊,上帝啊!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可爱的孩子!他比鲁尼(古斯塔夫的宠物猫)还要可爱千万倍!他竟然真的抽中了我放进去的卡片,这真是奇妙的缘分! 古斯塔夫狠狠捶打几下墙壁,这才将快萌爆了的心脏压缩回原本的形状。 他竟然还长着两颗小虎牙,简直是犯规!我真想跑上去把他抱在怀里亲吻,用手指抵住他的牙床摩挲。他一定会伸出舌尖舔舐我的指尖,或是不轻不重的咬我一口,那感觉一定棒极了!古斯塔夫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朝摄影棚走去,走到门口时又恢复了平日里温柔优雅的模样。 评委们正在宣布挑战赛的结果。 “我们一致认为这场比赛的优胜者是罗密欧。他模仿的折耳猫简直惟妙惟肖,让我差点就忍不住把他抢回家去。孩子,你当时一定是被折耳猫附体了对不对?”杰弗瑞一边朝少年展开双臂一边打趣。 这一期节目如果播出去,观众一定会被少年迷死,尤其是那些爱猫人士。 罗密欧腼腆的笑了,走上去与他拥抱。摄像师对准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晶亮的蓝色眼睛来了个特写。 古斯塔夫巧妙的插-进去,把矮了自己半个头的少年拥入怀中,好半天没舍得放开。 章节目录 88——89 > 8.8 回到别墅,客厅的显示屏上出现了选手们挑战赛的分数。罗密欧得了十分,伊凡得了九分,艾米丽得了九分,海登只得了七分,比倒数第一的选手仅仅高出一分。 如果明天的硬照没拍好,他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而且他已经在古斯塔夫那里挂上了号,今后怕是不能再针对罗密欧做些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郁闷至极,狠狠推开上前拥抱安慰自己的女友,转身上楼。艾米丽对着镜头耸肩,表情十分委屈,心里则为海登任性的行为叫好。对,苛待我吧,这样我才能光明正大的与你分手,你这个混蛋! 伊凡和周允晟完全被其他选手孤立了起来,但他们并不在乎,回房匆匆洗了个澡就下来做晚饭。是的,这档节目为了全方位的展示选手们的个性,每日三餐都要他们自己动手,工作人员只负责采购食材。 这些年轻人没有几个会下厨的,平日里大多买的快餐。刚来的前几天,他们差点把厨房给烧掉,后来总算适应了,却也只会做简单的蔬菜沙拉,烤面包片等等。 罗密欧为了保持身材,吃得非常简单,每天三个西红柿,两个苹果加一杯牛奶就能对付过去。现在周允晟来了,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伊凡你想吃什么?”厨房里没有人,大家拿了一些水果、吐司、牛奶就离开了,谁也不想去碰灶台,当然他们也不会。 “你还会烹饪?”伊凡大感意外。 “对,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借住在姑姑家,她有四个孩子,平时又要工作,所以家务活一般都是我干。”周允晟拿出两块牛排,漫不经心的开口。 伊凡露出难过的表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连摄像师都忍不住为他感到心疼。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这孩子了,特别愿意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周允晟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穿好围裙,将牛排放在砧板上切花刀,然后自己调好酱料腌制二十分钟。在这二十分钟里,他也没闲着,洗干净各种蔬菜和水果并切成丝,放入沙拉酱搅拌。 “你尝尝。”少年拎着一根紫甘蓝,递到伊凡嘴边,牛乳一般白皙的手指看上去比食物还要美味。 伊凡咽了口唾沫,心道罗密欧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投喂了伊凡,他朝摄像师看去,“你也来点?” 摄像师遗憾的摇头,工作中不能进食,否则会被炒鱿鱼。 周允晟明白了,帮他盛了一小碗放在旁边,下班以后可以吃。做好莎拉,牛排也入味了,他在平底锅里倒上橄榄油,稍微热一热再放入牛排煎炸,炸至五成熟时倒入红酒,稍微把锅子一晃就见一股火焰腾空而起,发出轰的一声响。 伊凡和摄像师吓了一跳,差点没撞成一团。周允晟却爽朗的笑起来,湛蓝色的眼睛放射出璀璨的光芒。 摄像师赶紧拿稳摄像机,将他美好的笑容记录下来。有一句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之前的罗密欧带给大家多么恶劣的印象,在剖开自我保护的坚硬外壳后,观众就会发现他的内心是多么纯净透明。 他能坚守自己的爱情,勇于面对自己的人生,还过早的承受了一个孩子本不应该承受的苦难。他敏感脆弱,却也开朗直率,哪怕他曾经犯了一些错误,但出发点却是那样美好,谁又舍得去苛责他呢? 思忖间,周允晟已经把牛排装好了盘,点缀上香草和酱汁摆放在餐桌上,还特意给摄像师也留了一份。浓郁的香气吸引了其他选手,大家跑过来,发现是两个怪胎在聚餐,说了几句酸话又离开了。 伊凡摇晃红酒杯,哈哈笑了,“亲爱的,你真是太能干了!如果你是女人,我一定追你!” 周允晟往嘴里塞牛排,双颊一鼓一鼓的像只仓鼠,含糊道,“如果你是男人,我也会追你。你比海登好多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的笑了。节目播出后,这个镜头成了《下一任超模》的经典镜头,被观众们拿来各种恶搞。 摄制组办公室,古斯塔夫等少年与伊凡道过晚安并熄灭台灯才意犹未尽的离开。摄制组组长将他送到门口,赞叹道,“新的统计结果已经出来了,目前罗密欧的粉丝数量已经大大超越了艾米丽。只要他每一期都能拍出精彩的硬照,夺得冠军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他是摄像机的宠儿,你瞧,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拍摄都很漂亮,很干净。老实告诉你,我们摄制组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是他的粉丝,负责跟拍他的约翰还偷偷摸摸加入了他的后援团,利用手机给他投票。这应该不犯规吧?” 古斯塔夫脸色有些难看,这让摄制组组长紧张起来。 压下换掉约翰的欲-望,古斯塔夫慢吞吞的开口,“当然不犯规,喜欢谁是你们的自由。但是你们要记住了,在拍摄当中不能偏向任何选手,要坚守忠实记录的原则。” “那当然!”摄制组组长连忙点头。 回到家,古斯塔夫试着煎了一块牛排,却不小心把橄榄油热过了头,差点没把厨房吊顶给烧掉。管家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善后,这才及时阻止了一场悲剧。 他洗完澡后心情沮丧的躺进被窝,鲁尼跳上来想跟他一块睡,却被破天荒的扔了出去,只能弓着背炸着毛,在床边走来走去,嘴里嗷嗷直叫唤。 “亲爱的,这个位置今后就不属于你了,你应该尽快适应。”他拍了拍身旁的枕头,呢喃道。 ----------------- 硬照拍摄延续了挑战赛的命题,依然是跟动物有关,拍摄地点也定在了一家动物园。 看见工作人员们推过来的一个个小铁笼,选手们有人欢呼,有人惊叹,还有人惨嚎。 杰弗瑞小姐扭腰摆臀的走过来,嬉笑道,“别叫唤了孩子们,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我们带来的都是动物幼崽,并不具有攻击性。恰恰相反,你们在拍摄中一定要注意放轻手脚,别弄伤它们。我们这一期硬照拍摄的主题是呼吁人类保护野生动物,所以它们也是照片的主角,你们不能只顾自己摆造型而忽略了它们。” “小豹子、小狮子、小老虎倒没什么,它们的确很可爱也很安全,但这条黄金蟒是怎么回事儿?它会把人绞死吧?”艾米丽指着其中一个铁笼,笼内的黄金蟒正伸出黑褐色的双叉舌,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 艾米丽天不怕地不怕,最害怕的就是爬行动物。 “放心吧,它被驯化过,不会对你们造成伤害,而且有驯兽师在一旁看着,能够确保你们的安全。”杰弗瑞不以为意的摆手。 艾米丽不再说话,往海登背后躲了躲。 周允晟数了数小铁笼,发现只有十二个,但现场却有十三个选手,于是看向跟拍自己的摄像师说道,“少了一个,待会儿分派的时候他们不会又给我一只折耳猫吧?” 镜头摇晃几下,依稀还能听见摄像师强忍的笑意。 古斯塔夫注意到两人的动静,眼里飞快划过愉悦的神采。 节目组根据选手的气质进行分配,看见伊凡分到了黄金蟒,跟挑战赛时一样,周允晟真的担心他们会分给自己一只折耳猫。好在节目组没那么不靠谱,让他和艾米丽共用一只小豹子。 艾米丽松了口气,连忙跟随造型师去化妆。她换上了性感的豹纹小短裙,搂着小豹子摆了许多造型,犀利而又充满野性的眼神在镜头里看起来非常具有震撼力。摄影师一边拍照一边赞叹,对她的表现满意极了。 把小豹子交给罗密欧时,她飞快翘了翘嘴角,显然认为少年与她共用一个道具必定会被她压制的黯淡无光。 周允晟上身穿着一件绑带式的黑色外套,袖子和领口撕成一缕一缕,看上去活像被某只野兽袭击过,下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皮裤,将他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笔直的双腿勾勒出来。 小豹子受不了艾米丽浓烈的香水味,眼下脾气有些暴躁,正一边挣扎一边发出稚嫩的嘶吼声,大张的嘴里露出两颗小乳牙。周允晟伸出指尖去摩挲它的牙床,然后握住它一只前爪,安慰道,“别害怕小家伙,我不会伤害你的。咱们拍个照交个朋友怎么样?” 小豹子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伸出舌尖舔舐他粉嫩圆润的指甲盖,还轻轻咬了咬他柔软的指腹以表达亲昵。 天啊,这场景真是太熟悉了,只是人物有些不对!古斯塔夫内心在哀嚎,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严肃,当然,如果忽略他急速耸动的喉结就更好了。他现在很口渴,渴得要命。 摄影师翻阅完之前拍摄的照片,转回头就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起来,“跟搭档培养默契是拍出精彩硬照的首要前提。孩子你无师自通了。” 周允晟腼腆的笑了笑,搂着小豹子开始摆造型。摄影师这才发现,这只小豹子跟少年几乎长了一模一样的水蓝色眼睛,连圆圆的形状都分毫不差。他们眼里折射出懵懂、脆弱、纯净的光芒,瞳仁满溢对整个世界的好奇和恐惧,几乎不用摆多么时尚的造型,只需将两张小脸蛋凑在一块儿就能秒杀所有菲林。 试着拍了几张再倒回来翻看,摄影师的心脏都快化了。 周允晟四处看了看,发现身后是一个灌木丛,于是带着小豹子躲进去,并蜷缩成一团。这非但不显得他身材矮小,反而因为折叠扭曲的缘故,让他的双腿和脖颈显得更修长。小豹子趴伏在他臂弯里,与他一起转头看向摄影师,瞪圆的蓝色大眼睛遍布恐惧的情绪,像两只躲避猎杀的小兽。 摄影师倒抽一口气,只觉得看见这一幕时连心脏都揪紧了。他们的形象那样生动,脆弱,却又充满了时尚感。他们就是两只在丛林里颠沛流离相依为命的小豹子,稍微大型的野兽和偷猎者随时随地都能要了他们的命。他们需要所有爱心人士的保护,这正暗合了硬照拍摄的主题——保护野生动物。 接连拍了一百多张照片,摄影师才松开屏住的呼吸,暗暗忖道:这一期的最佳硬照已经出炉了! 而古斯塔夫正举着手机,把少年的一举一动都偷拍下来。 8.9 海登本来以为节目组会把小狮子分配给自己,却没料到工作人员给了他一只小猴子。 他感到非常不满,并把情绪带入到拍摄当中,好几次因为手臂勒的太紧弄疼了小猴子,让它发出凄厉的尖叫。 这也导致他拍出的照片半点灵性都没有,反而像在受刑。摄影师一再教导他如何摆造型,如何与小金丝猴产生共鸣,他都不予理睬,一副全世界我最吊的狂傲样。摄影师放弃了,任由他换一个造型就咔嚓一声,敷衍了事的拍完三十个镜头。 结束了拍摄,选手们乘车回到别墅,一路上海登都在抱怨,反复的追问与自己关系比较亲密的几个选手,“你觉得我长得像猴子吗?不像?那为什么他们要把那该死的金丝猴分给我?我的气质和长相应该搭配狮子才对!我是万兽之王!” 他抬起胳膊,对准摄像机秀自己强壮的肱二头肌,还发出雄狮一般的嘶吼。他认为观众们一定会喜欢这样自信的男人。 有的选手出声附和,有的选手目露嘲讽,还有的选手干脆捂脸来了个眼不见为净,相处的越久越觉得海登是个自大狂,烦人精。 艾米丽被他箍住腰肢动弹不得,脸上的笑容非常尴尬。她已经对海登完全失去耐心了。 周允晟与伊凡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海登咆哮了一声又一声,觉得不过瘾还站起来,撩开自己的t恤展示八块腹肌,说道,“我每天坚持锻炼四个小时。看看我的腹肌,比古斯塔夫更有型。他能当上超级男模,我也可以。” 艾米丽笑得越发僵硬,恨不得拿针线把海登的嘴缝上,亦或者捂住摄像机禁止拍摄。跟这样的人交往简直拉低她的品味。 但摄像师们压根不会考虑她的心情,全都围过去对准海登拍摄,这让海登的表现欲更加强烈。 伊凡拽了拽周允晟,嬉笑道,“瞧瞧,这就是你喜欢的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亲爱的,你究竟是什么眼光?” 周允晟面色涨得通红,为海登辩白道,“他今天的拍摄很不顺利,所以大概受了些刺激。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唯有他发现我需要帮助。他冲我伸出援手的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就这样,就因为他问了你一句需不需要帮助你就喜欢上他了?”伊凡不敢置信的挑眉。 周允晟露出苦涩的表情,“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没有人会在乎我需不需要帮助,过得快不快乐。没有人会在乎我。” “噢天啊,对不起罗密欧。我不该嘲笑你的感情。”伊凡心疼极了,连忙把他抱进怀里安慰。 约翰将这一幕忠实的记录下来。虽然少年并没有描述他十几年里过得究竟是怎样的生活,但凭一句话,一只援手,就能那样深刻的爱上一个人,可以想见他的感情世界是多么荒芜的一片沙漠。他对爱的渴望导致了他对爱的盲目。 这个孩子太令人心疼了!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分开后周允晟露出为难的神色,慢吞吞的说道,“虽然我觉得海登很优秀,但如果硬要我说实话的话,他是没法与艾奇逊先生相比的。要知道艾奇逊先生已经连续五年荣登‘全世界最性-感男人’的榜首。” 伊凡颇为赞同的点头,并调侃道,“艾奇逊先生真迷人,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温柔极了。罗密欧,你喜欢艾奇逊先生吗?经媒体调查,艾奇逊先生是所有男同最爱yy的对象,是他们的梦中情人。” 周允晟脸色爆红,支支吾吾道,“不,当然不。啊,我是说我当然喜欢艾奇逊先生,但那是对偶像的崇拜,和现实中的喜欢不一样。他离我太遥远了。” 伊凡欣赏够了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才搂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收到样片的古斯塔夫将这段对话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那大起大落、一喜一悲、乍暖还寒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描述。 怎么会遥远呢?我离你是那样近,只要你一回头,我就能向你展开守护的双臂,让你免于任何伤害。亲爱的,只要你回头用心的看我一眼。 以优雅高贵著称的艾奇逊先生很没形象的抱住手提电脑,亲吻屏幕上的少年。 --------------------- 第二天,选手们在演播厅集合,紧张的等待着各位评委的点评。 邦妮身价和人气都比艾丽尔高,而且也比她年轻,是时尚圈最炙手可热的超模之一。能邀请到她加盟,绝大多数观众对艾丽尔的离开都秉持无所谓的态度。 邦妮性格活泼开朗,与这档节目所要营造的气氛很合拍。她给选手们表演了自己的成名绝技——一分钟之内连续摆六十个酷帅的造型,杰弗瑞小姐在一旁给她配音,嘴里发出机关枪一样的砰砰声。 一分钟过后,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摄像师抓拍到的六十幅小照片,果然每一张都具有无与伦比的时尚感。 选手们齐齐为她欢呼鼓掌。 “好了,今天的主角不是我,而是你们,我就不过多表现了。”她弹指打断了大家的欢呼,然后把选手一个一个叫上台点评。 很快大家就发现,邦妮的舌头比杰弗瑞、尤里卡、艾丽尔三人加起来还要毒。她接连叫了八位选手,给出的分数却只在七分上下,还撇着嘴皱着眉,一副嫌弃的要死的表情。 海登把脊背挺得笔直,微微抬起下巴,将自己最英俊的侧脸展示出来。邦妮却半点也没往他脸上看,非要他把扎进裤腰带里的衬衫抽-出来,这样才有模特范,弄得海登尴尬异常,也引得其他选手窃笑连连。 纠正了海登土气的穿着,大屏幕终于放出了海登的硬照。不等杰弗瑞和尤里卡说话,邦妮连珠炮似得开口,“我看见了一个机器人和一只快被机器人勒死的可怜的小猴子,这一期硬照的主题是保护野生动物而不是猎杀野生动物。海登,当时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竟然从你眼里看见了杀气,这真是太糟糕了,我绝对不会让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人看见这张照片。还有,你的侧脸虽然比正脸英俊,但你只顾着展示脸蛋,却忘了伸展肢体。瞧瞧,你的脖子都快没了,手臂因为夹得太紧显得非常粗壮。你就像个畸形人!我给你六分。” 海登露出饱受侮辱的表情,这引起了杰弗瑞和尤里卡的不满。他们本来也看不上这张照片,于是一个给了六分,一个给了七分。这让海登的分数排在了倒数第二位。 海登怒气冲冲的看向大屏幕,心想这些婊-子别想打倒我,我还有粉丝的支持。但令他倍感意外的是,他的网投分数同样很低,甚至比前面的八位选手都要低。这怎么可能?! 即便在摄像机的跟拍下,他依然露出狰狞的表情。说到底,他根本不是什么硬汉,而是生长在温室里从未经历过暴风雨洗礼的花朵。所有选手中,哪怕外形最娇弱的达芙妮都比他坚强无数倍。 他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沉着脸走回队伍中。 下一个叫到的是艾米丽。她的照片很美,带着一股原始的野性,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非常深邃迷人。邦妮定定看了几眼,赞叹道,“很棒,迄今为止我看过的最棒的照片。” 艾米丽喜笑颜开,却又听邦妮问道,“但是,我们的主题呢?我们的主题在哪儿?” 杰弗瑞指着被艾米丽夹在腋下,只能看见一小块头皮和两只前爪的小豹子说道,“在这儿。亲爱的,你需要配一副眼镜了。” “抱歉,我之前也没看见。她本来就穿着豹纹小短裙,又只让小豹子的头皮出镜,能看见才怪。”尤里卡皱眉,这又是一个没搞清楚主题的选手。 邦妮用圆珠笔在空中画了一个叉,一字一句说道,“艾米丽,我给你六分。身为一个模特,你要明白你永远不是照片的主角,而是你身上穿着的时装或是你需要推介的产品。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将时装或产品诠释的更好,而不是凸显自己的美丽。美丽的模特千千万万,能站上顶级超模这个平台的人又有几个呢?你还没弄明白‘模特’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艾米丽无以对。 杰弗瑞和尤里卡对她的话深有感触,于是给出了和她一样的分数。屏幕上蹦出艾米丽的网投分数,比前几集略有下滑,这不足以保证艾米丽不被淘汰。 选手们越发紧张了,深深怀念起豪爽给分的艾丽尔。 伊凡被叫了上去,谢天谢地,她与黄金蟒相处的十分融洽,造型也极具时尚感,这让邦妮终于给出了一个高分——八分,杰弗瑞和尤里卡各给了九分和八分,综合了挑战赛得分和网投分数后,伊凡暂时排在第一位。 最后一个被叫上台的是周允晟,他心里一点也不紧张,面上却呈现出真实的红晕,水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朝评委们看去。 杰弗瑞受不了他小动物一样的眼神,连忙拿起笔记本挡了一下。号称铁面女王的尤里卡冲少年温柔一笑。谁也舍不得伤害这只小兽。 “在我评分之前,我们先播放一段观众发给节目组的视频,他在视频里给你打了分数,我很赞同他的观点,所以直接拿来一用。”邦妮弹了弹手指,工作人员立即将视频片段发送到大屏幕上。 这是一位长相非常英俊的青年,穿着昂贵的高定西装,一看就是个精英男。他调整了一下摄像头,又梳理了一下额发,这才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心碎,心碎,心碎!看见罗密欧和小豹子的照片,我心都碎了!” 这句话目前还看不出好坏,但周允晟适时做了个紧张的表情,本就水润的眼眸这下湿漉漉的,仿佛快要哭出来。摄像师心尖一颤,连忙给了一个特写。少年是摄像机的宠儿,这话诠释的更直白一点就是——所有的摄像师都爱罗密欧。 精英男捧着心脏,做了个怆然欲泣的表情,这才拿起一张单据展示给大家看,“之前我对保护野生动物没有一点概念,总觉得那是离我很遥远的事。但看见这张照片,我被两只小动物惊恐的表情摄住了心神。我仿佛能够想象他们是如何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活下来的。他们四处流浪,疲于奔命,但可耻的偷猎者为了得到他们美丽的皮毛永远不会放过他们。在大自然里,美丽是种错误,但我们可以及时纠正这种错误。这是我向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捐赠的一千元,希望你们能够帮我好好照顾他们。”话落,他放下单据,拿起打印好的罗密欧的硬照,在他惊恐的大眼睛上吻了吻,表情万般爱怜。 不用问,这位先生也彻底被少年迷住了。 周允晟适时把脸蛋憋成深红色,见摄像机一个劲儿的给自己特写,连忙捂脸,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水蓝色大眼睛。 别捂了,这样更可爱更犯规好不好!摄像师们在心里哀嚎。 邦妮慢慢鼓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身为一个模特最本质的工作。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小豹子与他摆出同样的造型和同样的眼神,但这无疑契合了我们的主题。看见这张照片,我们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不是这位模特有多么英俊帅气,而是——喔不,不要伤害他们!这就是这张照片最大的成功之处!” 她停顿了片刻,从桌上拿起稍小一点的照片,指着少年的足尖、腰椎、颈椎等处,继续讲解道,“不要以为这个蜷缩的姿势很轻松。看见他表现出来的张力了吗?他的足部、臀部、腰椎、颈椎甚至搂着小豹子的手臂和指尖都在暗暗发力,不是一点,而是牟足了劲儿,这才让他的肢体即便蜷缩起来也显得那样修长。普通人蜷缩时的状态是这样,” 她侧过身子,蜷缩在椅子上,摆出与少年在照片中一模一样的造型,但因为没有发力的缘故,肩膀和脖子缩在一起,背部也像虾米一样微微上拱,使她看上去很矮小很没有精神。那模样难看极了。 “而模特的状态应该是这样。”话音刚落,她每一块肌肉都开始发力,脖颈努力伸长并往前倾,腰背挺直脚尖绷紧,把整个身体的线条拉长至极限。奇迹般的,本来矮小萎靡的她看上去气势十足,仿佛下一刻就能跳起来奔逃或加入一场战斗。 选手们经过她的解说才终于摸到一点摆造型的诀窍,同时也对罗密欧的悟性感到惊诧。他们本以为少年应该是最早淘汰的那一拨人,但现在看来他似乎隐藏了实力。 周允晟不是第一次当模特,曾经的他在时尚圈获得的成就甚至远远超越邦妮和艾丽尔。所以他并没有为邦妮的点评感到沾沾自喜,只是羞涩的笑了笑。 这让评委们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无论是主题还是造型还是眼神,天啊,这个眼神让我心碎。”邦妮捧心,拍板道,“为了你们如出一辙的眼神,我给你们十分。” 尤里卡微笑开口,“十分,绝对的十分。我收回上一集的话,这张照片才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棒的硬照,没有之一。” “因为这张照片,仅仅一天时间,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就收到了七万元的捐款。看在这七万元的份上,看在许多可爱的动物能得到保护的份上,我也给你十分。”杰弗瑞小姐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三个十分的超高分让选手们哗然,但他们对罗密欧的网投分数并不看好,要知道罗密欧的个性实在是太招人恨了。但很快,他们再次被吓住,少年的网投分数竟然远远超过了粉丝群庞大的艾米丽和海登。 毫无疑问,这一集的top1非他莫属! 章节目录 810——811 > 8.10 评委们淘汰了得分最低的一位选手,常常排在第一第二的艾米丽这次落到了第五名,而海登则排在了倒数第二,差点就得收拾东西回家。当他与最后一名双双站在邦妮面前等待宣判时,他差点就当场晕厥过去。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 回到别墅后,他情绪有些失控,打开冰箱把所有啤酒都翻出来,一罐接一罐的狂饮。选手们看出他心情很差,也都自发远离了他,怕被怒火波及。 周允晟回房间洗了个澡,趴在二楼的楼梯扶手往下俯瞰客厅。他现在扮演的是对海登‘情深不悔’的罗密欧,当然不能像别人那样弃他于不顾,好歹要下去安慰安慰。 “你下去干什么?没看见别人都躲得远远的吗?告诉你,海登在情绪控制上存在很大问题,他可能会伤害到你。”伊凡及时拉住他一只胳膊。 周允晟在心里真诚的感谢伊凡,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他现在状态很差,有些找不准方向了。我得帮助他,被我冷嘲热讽一顿他很快就会打起精神的。” “是啊,他打起精神了立马就会痛揍你一顿!没看见连艾米丽都躲起来了吗?那姑娘可比你聪明多了。你这个傻瓜!”伊凡用力戳了戳少年饱满的额头。 周允晟状似犹豫,就听客厅传来一阵巨响。两人连忙垂头往下看,就见海登将一罐未喝完的啤酒狠狠砸在罗密欧的最佳硬照上,还举起手做了个枪击的动作。 灯箱的外壳被砸裂了,灯泡略微闪烁几下,然后完全熄灭。 周允晟适时露出一个既震惊又难过的表情,海蓝色的大眼睛里充斥着泪水,脸色也苍白到透明的程度。他完全不敢相信海登竟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照片,如果是真人站在他面前,会不会被暴打一顿? 伊凡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连忙把受了‘惊吓’的小可怜抱进怀里拍抚安慰,“别难过,也别害怕,他不敢伤害你。他是个外强中干的混蛋,只会拿照片发泄怒气。他自己表现不好又凭什么怪到你头上呢,真是个懦夫!天啊,你怎么能爱上这样的混蛋!他究竟哪点好?没准当初那句话不过是跟你客气一下而已,你却当真了。傻瓜,快清醒清醒吧!” 越说越恨铁不成钢,伊凡抓着少年的肩膀摇晃起来。 周允晟推开她,回到房间把自己整个人藏在被窝里,也不知是不是在哭泣。约翰对着床上的隆起拍摄了很久,但秉持着忠实记录的原则,哪怕他极想掀开被子看一眼,安慰安慰,却什么都不能做。 周允晟在哭泣?别开玩笑了。看见海登朝他事先预定的道路越走越远,他开心的很,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却还不忘从眼角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 所以当伊凡掀开被子时,看见的就是‘大受打击的少年哭着哭着就睡着’的场景,那通红的眼角和鼻头看上去可怜极了。 “世界上有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为什么他一定要喜欢海登?他可以喜欢艾奇逊先生啊,同样是得不到,但至少艾奇逊先生永远不会伤害他。”伊凡揉乱自己火红色的短发,表情十分苦恼。 在监控器里看见这一幕的古斯塔夫先是微笑点头,然后又狠狠的皱眉。谁说罗密欧得不到艾奇逊先生?不试过你们怎么知道?来啊,试着来与我接触,你们会发现艾奇逊先生的心早就属于罗密欧了! 他无声呐喊的模样让推门进来的摄制组组长看了个正着,两人同时愣住了。古斯塔夫迅速恢复高贵谦和的常态,问道,“事情都处理好了?” “是的,毁坏的灯箱和电器已经让技工重新换过了,账单会直接寄给布朗先生。邦妮目前正在与海登谈话,让他学会控制情绪。boss,刚才拍到的镜头该怎么处理?” 海登的后台还是很强硬的,摄制组组长有些拿不准艾奇逊先生对他的态度。 “不用处理,如实播放出去。”古斯塔夫已经给过布朗家族一次脸面,就不会再给第二次。不用旁人出手,海登自己就能把自己毁掉。 第四集节目在第二天的黄金时段播出,收视率比前一集又高出两个百分点。而罗密欧飞速上涨的网投票数显示,这多出来的几百万观众全都是冲他来的。 观众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罗密欧的身世竟然那样悲惨。当别的选手坐在摄像机前大谈特谈自己的苦难童年以博取同情时,他往往是最沉默的那一个。他把所有痛苦的往事都隐藏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 这让年纪大的观众十分受不了,用来擦眼泪的餐巾纸扔了一地,却又在他与伊凡关于‘性别不同无法恋爱’的对答中变成了大笑。 他们完完全全被少年迷住了。他模仿折耳猫那一段让爱猫人士狂热的尖叫,恨不得把他从电视机里抱出来喂养,而他与小豹子的合影则让人感受到了什么叫直击心灵的震撼。 两只小兽如出一辙的惊恐眼神不知粉碎了多少观众的心。 “哦不,我快承受不住了,求你们别这样看我!”这是所有观众共同的心声。当大屏幕上出现少年的硬照时,他们几乎想要捂脸呻-吟。少年脆弱却又坚强;纯真中隐藏着一丝沧桑;时而忧郁时而开朗;看似懵懂,很多时候却又那样通透。他是矛盾的综合体,身上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当晚就把这张照片放在了他们的官网上,一时点击率高的惊人,还筹措到了一大笔善款。他们本来以为七万块已经算很多了,却没料到艾奇逊先生竟然以个人名义捐赠了一百万,这让他们欣喜若狂。 与罗密欧受到的狂热追捧不同,艾丽尔和海登受到了观众的炮轰。 虽然节目组并未说明艾丽尔离开的真实原因,但还是有不少观众猜到了真相。艾丽尔是范伦丁·布朗的御用模特,为了保住工作,她当然要帮助海登打击对手。她竟然想剃光罗密欧柔软的铂金色头发,这让观众十分愤慨,却又在罗密欧‘长着人脸的大白鸡蛋’的自我调侃中变成了哭笑不得。 这孩子真是太单纯了,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范伦丁·布朗的个人网站接到了几万封投诉信,为了避嫌,他不得不解雇了艾丽尔。由于布朗家族在时尚圈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艾丽尔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丝毫不敢攀扯旁人。 更糟糕的是,她在节目里一再要求罗密欧相信自己的专业眼光,说他剃掉头发一定更时尚,结果事实与她说得完全相反。 品位是一个人能否在时尚圈立足的关键。如果大家一致认为你没有品位,那么很抱歉,时尚圈的大门已经为你关闭了。艾丽尔的工作量一下锐减,她的品位遭到了同行的嘲笑,更遭到了设计师们的质疑。 他们不会聘请一个品位如此拙劣的模特去展示他们的服装,那会拉低他们的格调。艾丽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回去,让自己狠狠的拒绝海登无理取闹的要求。海登毁了她的事业! 与艾丽尔的境遇完全相反,看过这期节目的设计师们对罗密欧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独一无二的气质激起了他们的创作灵感。在少年还没成名之前,他就已经被好几个大牌设计师内定为自己的缪斯。 与此同时,海登在豪华巴士上展示肌肉的行为被观众们大嘲特嘲,说他想与艾奇逊攀比简直自大的可笑。他勒痛小猴子的画面让所有人都觉得反感,尤其当他因为输不起而砸坏罗密欧的硬照并做了个枪击的动作时,观众们都被吓坏了,然后出离愤怒。 “海登有暴力倾向,节目组应该赶紧淘汰他,否则他会伤害到罗密欧!” “让他离我的小猫咪远一点儿!他是个混蛋!” “罗密欧,噢我的罗密欧,你为什么爱的不是我?附一张帅照” 因为对罗密欧太过宠爱,所以观众们对海登也就越发排斥,投诉信铺天盖地的朝节目组涌去。海登本就急剧下滑的网投票数仅剩下寥寥几万人。 此时此刻,古斯塔夫的办公桌上正摆放着七封公务信函和一大堆投诉信。 邦妮用指尖拨弄着信函,酸溜溜的开口,“埃古、马塞德、ysl……全都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时装品牌,他们都想邀请罗密欧当他们的首秀模特?我现在已经是无可争议的顶级超模了,却还从未受过这样热烈的追捧。噢天哪,连范伦丁也来信了,我以为因为海登的缘故他会非常讨厌罗密欧。” 说起这个古斯塔夫就心烦,冷哼道,“他看上小猫了,各种意义上的。” 邦妮秒懂。范伦丁是同性恋,他与苏姗的结合纯粹是为了糊弄布朗家族的老头子,这是圈内人众所周知的秘密。罗密欧那么迷人,哪能不引起范伦丁的注意。 “我想你需要一些好运。你看上的人现在是全世界的宠儿。”邦妮幸灾乐祸的笑了。 古斯塔夫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意识到自己应该出手了,否则小猫早晚会被别人夺走。 8.11 节目组把选手们的行程安排的非常紧密。第四轮硬照刚拍摄完毕,第五轮的竞争又开始了。这次的挑战赛是钻进海滩空气球里,从游泳池的这头顺利走到那头。注意了,不但要保持平衡,还要走出相当漂亮的台步。 选手们听见尤里卡的解说,纷纷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那玩意儿放在水面上的时候会四处滚动,谁站得住啊! “去换泳装吧,我没让你们穿高跟鞋走过去已经算是相当仁慈了。”尤里卡表情严肃,心里却乐开了花。她的恶趣味一点也不比杰弗瑞少。 泳装?小猫要穿泳装?天啊!古斯塔夫鼻子有些发痒,连忙扬起脑袋用纸巾堵住。他脑袋里除了小猫白花花嫩生生的肉-体,再也塞不下其它。他甚至在臆测小猫最私密之处的形状大小和色泽。 粉红色,一定是可爱的粉红色。他心里笃定的同时鼻端也沁出一丝血迹。 “天啊,艾奇逊先生您留鼻血了!”尤里卡压低嗓音惊呼。 古斯塔夫连忙躲开摄像师的镜头,一边擦鼻血一边摆手,“最近节目组发生了很多意外,投诉信铺天盖地的涌来,我有些着急。”他递了个‘你懂得’的眼神过去。 艾奇逊素来以高贵温柔谦和的形象示人,所有的低级趣味都与他毫不沾边,所以尤里卡完全没往别处想,对他致以深切同情。鼻血很快就止住,两人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就见选手们鱼贯走来。 古斯塔夫匆匆瞥了罗密欧一眼,然后转脸看向别处,心脏以每秒八十迈的速度跳动着,几欲爆炸。万万没想到,小猫看上去瘦弱单薄,身材却那么有料,人鱼线、胸肌、腹肌,一个男模应该具备的身体条件他一应俱全,而且线条优美流畅堪比雕塑。他的皮肤像牛乳一样白皙光滑,毛发比绝大多数女选手还要稀疏,站在阳光下的时候浑身都反射出莹润的光泽,像一块通体无暇的东方美玉。 他几乎想立马找一个昂贵的盒子把这块美玉收藏起来,却又不得不克制住。 伊凡悄悄走到少年身边,用指尖戳了戳他结实的腹肌,脸上带着惊叹的表情。周允晟也反戳回去,一个女人竟然也有四块腹肌,这更稀奇好吗。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摄像师拍得浑然忘我,古斯塔夫却黑了脸。要不是知道伊凡是蕾丝边,他绝对会想办法把这两人分开。 “开始比赛吧。”他示意尤里卡尽量别说废话。 尤里卡会意,简单交代了比赛规则就让选手们一个个的钻进空气球里。为了挽回颓势,海登第一个出发,但行程却没有他想象中那样顺利,刚走出两步就摔倒了,不等站起来又摔倒,总之只要他稍微一动就会立马滚成一颗球。 最后无法,他只能四肢着地从游泳池这头爬到那头,模样狼狈不堪。其余选手都快笑疯了,对他撅起的大屁股指指点点冷嘲热讽,由此可见贵公子海登的人缘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好。 艾米丽捂脸不敢多看,周允晟则紧紧盯着滚动的空气球,露出‘担忧’的表情。 有了海登的前车之鉴,后面的选手走起来十分小心翼翼,但能站立着走完全程的却一个都没有。轮到伊凡时,周允晟拽住她胳膊小声交代一句,“走快一点,每一步都尽量踩在同一条直线上,这有利于保持平衡。” 伊凡点头,照着他的指点快速走出去,虽然中途踉跄了一下,但到底没有摔倒。周允晟也紧跟其后。他走得不快也不慢,像是在花园里散步一样悠闲,嘴角甚至还带着一缕轻快明媚的笑容。当伊凡好不容易踏上游泳池的边缘,回头一看他也快上岸了。 两人从空气球里钻出来,嬉笑着拥抱在一起。 “你不过去与他们拥抱?”古斯塔夫暗恨今天跟他一块儿来的评委是严肃的尤里卡。如果是杰弗瑞的话,他一定早就奔过去与两人击掌庆祝,然后自己也能非常自然的给小猫一个拥抱,同时还能摸摸他牛乳一样光滑细腻的肌肤。 可惜尤里卡完全不懂boss的心,摆手道,“不了,严肃冷漠是我的风格。” 那你今天能不能换一种比较热情的风格?古斯塔夫很想向她提出建议,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不能走过去单独拥抱小猫,那会给他招惹许多麻烦。 艾米丽很有心计,别人走的时候她一直站在旁边认真观察并吸取经验。看见伊凡和罗密欧的精彩表现,她心里有了底,稍加练习后就自信的走了出去。她走得那样摇曳多姿,气场十足,像个巡游在亿万崇拜者中的女王,比基尼细细的肩带几乎兜不住她胸前跳跃的丰满。 男选手们看呆了,不得不承认艾米丽是最有魅力的女选手,也是最有可能夺冠的热门人选。 “这位女选手很不错,我很看好她。”尤里卡指着她的背影说道。 古斯塔夫淡淡瞥了一眼,评价道,“是很有潜力,可以成为优秀的商业模特。但她的身材太性-感,一旦穿着暴露就给人色-情的感觉,在高端市场很难站稳脚跟。她比不上罗密欧。” 尤里卡认同的点头,“你说得没错,她气质很好,但与罗密欧比起来就显得略微低俗了。罗密欧是我平生仅见的气质最纯净空灵的少年,他能把最普通的衣服穿出最高档的感觉。无论多么高端的产品,他都能驾驭自如。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我们等着看他接下来的表现吧。” 尤里卡毫不吝啬的赞誉极大的取悦了古斯塔夫,见少年仿佛朝这边看了一眼,他忍不住扬起下颚冲他微笑。 站在周允晟身边的艾米丽和另几名女选手却对此产生了误会,红着脸询问,“艾奇逊先生是在看我吗?对吗?” “不,他是在看我。” “你们都错了,他是在看艾米丽。你们谁能比艾米丽更吸引人?”艾米丽新交的朋友达芙妮反驳道。 艾米丽捶了达芙妮一下,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她毫不怀疑艾奇逊先生会为自己而倾倒。她从十二岁开始发育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尤物,能轻易吸引身边的任何一位男士。 所有选手都走完了,尤里卡的指尖在伊凡、周允晟、艾米丽三人之间点来点去,吊足了众人胃口才施施然宣布,“今天的冠军是罗密欧,他的速度、步态、表情,都是无懈可击的,走在水中就仿佛走在光芒万丈的t台上。伊凡和艾米丽表现也很不错,但你们自己知道,你们因为害怕摔倒走得有些急了,为此我扣掉你们一分。” 伊凡抱住少年尖叫,其他选手纷纷送上或真心或假意的祝福,唯独艾米丽和海登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不过艾米丽只失态了一瞬就收住了,海登却丝毫不懂遮掩。 回去的路上,海登难免针对周允晟发了一通牢骚,辞之间极尽羞辱之能事。周允晟忍得眼眶都开始泛红,这回不是假装的悲伤,而是实打实的愤怒,他很想把海登吊起来抽一顿。 将脸埋入伊凡怀里,他露出一个阴沉至极的表情。看来是时候把海登送回家了。 艾米丽暗暗祈祷两人能够打起来,这样他们就双双触犯了节目组的规定,会被无条件的淘汰出局。少了罗密欧这个劲敌,她的超模之路会走得更顺畅。是的,她已经意识到了罗密欧的威胁性。 但很可惜,罗密欧竟然退却了。他一句话都没反驳,更别提动手,这让艾米丽非常失望。 回到别墅,电视屏幕给出了各位选手的挑战赛分数。罗密欧十分,伊凡九分,艾米丽九分,这三人从上一集开始就呈现你追我赶的态势,但总体而,罗密欧这只黑马看上去比艾米丽更具有竞争性。艾米丽引以为傲的容貌完全没法与精灵般纯净空灵的罗密欧相提并论。 这一晚,周允晟依然是头一沾枕就睡着了,其他选手则辗转难眠。 第二天,选手们起床后在电视机上发现了一张卡片,上面写道——与大人物合作需要勇气。 这太好猜了,节目组一定请来了时下最炙手可热的超模参与今天的硬照拍摄。会是谁呢?男人还是女人?怀着期待的心情,选手们鱼贯走入摄影棚,就见邦妮和古斯塔夫·艾奇逊并肩站在一起。 他们瞬间明白今天将与自己合作的超模是谁,无论男女都举手欢呼起来。 邦妮抚掌笑道,“各位,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是的,今天你们的搭档就是我跟艾奇逊先生。你们不但可以自由挑选我们两人当中的一个进行合作,还能挑选自己和搭档所要穿着的时装和造型风格。所以你们要小心了,你们的硬照拍的好与不好完全取决于你们的个人品位。身为一个模特,品位和眼光是决定你们能在时尚圈里走多远的关键因素。”邦妮与艾丽尔不合,所以这番话毫无疑问有暗讽艾丽尔的嫌疑。 古斯塔夫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这才点头向各位选手问好。别看他风度翩翩的站在那里,实则手心全都是汗,因为邦妮的阻扰,他没能强制性的给选手们安排搭档,所以他也拿不准小猫会不会挑选自己。 小猫喜欢男人,应该无法拒绝我。可是他说过我离他太遥远,所以为了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或发挥失常,他也极有可能选择邦妮。上帝,求你让他选我吧!古斯塔夫一边祈祷一边向选手们绽开最迷人的微笑。 女选手们顿时面红耳赤兴奋无比。 伊凡对男人不感兴趣,她早就盯上了邦妮,但她还是拽了拽周允晟,让他抬头去看英俊不凡的艾奇逊先生。周允晟看了一眼,然后非常‘敬业’的去凝视海登。 这让古斯塔夫后悔极了,恨不得立马就把布朗家族的赞助还回去,然后把海登无情淘汰。 章节目录 812——813 > 8.12 巨大的摄影棚被布置成四个风格不一的场景,两个室内,两个室外。室外场景有一个碧蓝色的游泳池,旁边摆放着几把太阳伞和几张沙滩椅。还有一个开满各色鲜花的花园,小圆桌、小藤椅、小秋千、野餐篮子和羊绒小地毯,凡是一个花园应该具备的东西,这里一样不缺。 室内场景分别布置在摄影棚的两端,一端是极具现代化简约风格的客厅,所有的家具都是黑白两色,落地窗擦洗的十分干净,灿烂的阳光投射进来,将纯白色的皮质沙发镀上了一层金光,带给人温馨的感觉。 另一端则是华丽而又典雅的巴洛克风格的客厅,所有家具都带着流金色彩的花边,天花板和立柱描绘着精美的图案,地上铺着柔软的绛红色花鸟纹的地毯。这个房间的每一处角落都散发出一种岁月沉积的厚重感。 有了这四个场景,无论你想拍什么风格的照片都能找到合适的地点,由此可见节目组为了录好这档节目花费了多大的精力。 邦妮让选手们一个个上来抽签决定自己的拍摄顺序,并给他们留出相同的时间来考虑自己应该选择哪个场景,哪种风格,哪类服侍,哪位搭档。考虑清楚了他们必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邦妮并记录在案,无论之后又产生多么绝妙的主意,都不能再做更改。这样对每一个人都公平。 无论他们的选择是明智还是愚蠢,邦妮和艾奇逊都不会干涉,因为他们想要看一看选手们是否拥有一个超模应该具备的时尚品位。 周允晟抽到了第五位,不好也不坏,他的目光在邦妮和古斯塔夫身上来回移动,最后凝聚在邦妮美丽脱俗的脸上。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虽然他是个同性恋,这话应该不适用,但对于拍摄硬照而,一个男人身边站上一位美女总会增加成倍的吸引力。他脑海中已经为邦妮选好了服装做好了造型,并定下了拍摄地点。 他相信自己和邦妮一定能拍出极具古典主义风格的照片,华丽、时尚、优雅是拍摄的主题。 很好,就这样决定了。他点头,指尖绕着额角的一缕头发把玩。 一直在默默关注少年的邦妮掩嘴轻笑,幸灾乐祸的道,“看来小猫决定选我,抱歉了老板。” 古斯塔夫笑容还是那样温和优雅,心里却难受的要命。他很想走过去与小猫聊会儿天,获得他的好感并成为他的搭档,但那样做太醒目了,所有选手都会开始针对他。 仁慈的上帝,请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如果可能,求你给我一个靠近他的机会。刚祷告完,他忽然意识到上帝对同性恋是十分反感的,他不会从他那里得到任何帮助。 所以我应该去信奉恶魔,如果他能让我如愿以偿的话,我愿意拿我的灵魂去交换。他抹了把脸,极力让自己不要露出沮丧的表情。 在古斯塔夫万分纠结的时候,伊凡捅了捅少年的腰窝,“你准备选谁?” “我选邦妮。她和我一定能拍出精彩的照片。”周允晟拿着铅笔在素描本上飞快滑动,将脑海中的场景以高超的绘画技巧还原到纸上,尤其是邦妮穿着宫廷晚礼服的形象,简直栩栩如生。 约翰对准素描本拍了很久,暗暗为少年的多才多艺惊叹。即便是个门外汉,他也能意识到要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画出这样真实、繁复、华丽的作品,绘画者究竟需要多么扎实的基础和精湛的技巧。 少年就像一个宝藏,不断的挖掘下去就会不断获得惊喜。观众们一定会对他更加着迷。 伊凡夺过素描本,啧啧有声的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将画作撕掉藏在自己的背包里,强硬的说道,“你不能选邦妮,她是我的。你为什么非得找女搭档?男搭档也能把你需要的风格表现出来。选艾奇逊先生吧,这样咱们就可以避免被邦妮拿来做比较,然后分出一个高下。” 其实周允晟选谁都无所谓,模特这一行他太驾轻就熟了。他把脑海中的场景重新调整一下,点头道,“那好吧,我选艾奇逊先生。” “太好了亲爱的。”伊凡热烈的拥抱他。 看见这一幕,邦妮遗憾的摇头,“well,伊凡劝说他改变了选择,小猫是你的了。” 古斯塔夫连忙用手去摁压嘴角,以免自己笑得像个傻瓜。伊凡很不错,对小猫充满了正面影响,也许我应该将她留到最后。他极为认真的考虑到。 半个小时过去了,邦妮看了一眼手表,站起来拍掌,“好了,都停下,现在按照拍摄的先后顺序过来与我讨论拍摄计划。记住,一旦确定了拍摄搭档和主题,谁都不准再改变主意。” 选手们齐声应是,然后拿着自己写好的笔记走过去与邦妮讨论。古斯塔夫靠坐在皮椅上静静旁听,不发表任何意见。 毫无疑问,所有的男选手都选择了邦妮(除了罗密欧那个怪胎),所有的女选手都选择了艾奇逊先生(除了伊凡那个怪胎),一切拍照事宜都敲定以后,邦妮和古斯塔夫各自站起来,同时与两拨选手进行拍摄,这样能节约很多时间。 周允晟排在所有选手的第五位,但选定了搭档以后,他却成了第二位。时间有些紧迫,却丝毫难不倒他,他早就把自己想要的服装挑选出来并带在身边,同时交代了造型师等会儿该为自己和古斯塔夫做怎样的造型。 如果服装搭配的不好,场景选的不合适,造型也糟糕的话,这一期硬照就算是毁了一半,还有一半完全看个人表现。所以这次比赛与其说是比拼硬照优劣,不如说是比拼时尚品位。为了挑选出最优秀最有潜质的选手,节目组可谓是煞费苦心。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古斯塔夫正与一名女选手站在游泳池边摆造型。为了吸引这位时尚圈大鳄的注意,百分之七八十的女选手都选择了穿比基尼。她们明白,完美的酮-体是勾-引一个男人的最佳武器。 但事实与她们想象的完全相反,古斯塔夫对她们完全不感兴趣。作为世界最顶尖的男模之一,没人能看出他的不耐烦。他配合的非常好,只要女选手提出要求,他就能摆出让她们满意的表情和动作。但事实上,他恨不得自己能有一个调节时间流速的机器,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人全都略过,然后将时间永远冻结在与小猫相处的一分一秒中。 由于太过紧张,第一位女选手表现的不是很好,摄影师花了许多功夫去引导她。古斯塔夫勉强按捺住了心中的焦躁。所有女选手都围拢过来旁观拍摄,偏偏小猫就是不来,他觉得自己刻意挑选的这条性-感泳裤算是白穿了。 三十个镜头终于拍完,他立即围上浴巾朝室内走去,就见少年小跑着迎上来,铂金色的卷发一颤一颤的非常可爱。 他呼吸一窒,柔声问道,“罗密欧,你服装和造型都选定了吗?” “都选好了,您请跟我来。”周允晟适时露出紧张的表情。 “不要紧张,把我当成新认识的朋友就好。”古斯塔夫自然而然的搂住他肩膀,面上笑得和蔼,心脏却剧烈跳动,几乎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好的。”周允晟乖巧的点头。 两人走进化妆间,古斯塔夫一边换衣服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我听说你之前并不想选我做搭档,为什么?” 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很有可能得罪一个能左右自己比赛胜负的关键人物,所以拍马屁是很有必要的,还要拍得真诚,拍得不着痕迹。周允晟眼睑低垂躲避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嗫嚅道,“因为,因为与艾奇逊先生合作的话我一定会非常紧张,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话落他飞快看了男人一眼,脸蛋红得能滴出血来。 这是害羞了?真可爱!怎么能这样可爱?手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那个人是我才对!古斯塔夫内心在哀嚎,长出了一丛又一丛荒草,如果得到不到少年的青睐,这些荒草会让他永无安宁。 真想把小猫抱进怀里狠狠吻肿他的小嘴儿,让他海蓝色的眼睛沁出欢愉的泪水。 无论内心的想法多么龌龊,古斯塔夫的外表永远是温柔优雅的。他穿好衣服,亲昵的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安抚道,“用不着紧张,我跟你一样,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我身高193公分,体重78公斤,今年28岁,无不良嗜好,最喜欢的体育运动是斯诺克,最喜欢的颜色是灰色,最喜欢的食物是牛排……” 他详细介绍了自己,然后伸出手,“这样你就足够了解我了,可以把我当做朋友而非遥不可及的偶像。” 周允晟没想到古斯塔夫·艾奇逊会如此平易近人。他微微怔愣了一瞬才反握住对方的手,腼腆的笑了。 “那么你也详细介绍一下自己吧,这样有利于增加了解培养默契。只有配合默契的搭档才能拍出精彩的硬照。”古斯塔夫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 总算是走出了成为朋友的第一步,他内心十分激动。 8.13 周允晟以为这是古斯塔夫安抚选手情绪的必要手段,所以压根没往别处想。两人换好衣服朝化妆间走去。 周允晟为自己挑选了一套英国贵族男士才能穿着的晨礼服,银灰色的外套配以羊绒条纹西裤、内搭灰格色双襟背心和纯白色的立领衬衫,再扎上一条银色底黑色花的丝质领巾。 现在的他俨然是一位出身高贵的小少爷,举手投足无不典雅精致,引人注目。 古斯塔夫目不转睛的看了他许久,这才随意的打量自己一眼。他也穿着一套三件式西装,但做工远远不如小猫的华丽精致,而且从样式来看似乎是男仆装。 周允晟红着脸解释道,“因为我想拍出十八世纪贵族生活的严谨与慵懒,古板与活泼,所以我们两现在的妆扮是一对儿主仆。我是你的主人,你能接受吗?”他用水蓝色的桃花眼小心翼翼的仰视男人。他知道这具躯壳最强大的魅力所在,并且毫不吝啬的让它在各个方面为自己谋求便利。 男人果然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反而笑着行了一个宫廷礼仪,说道,“愿意为您效劳,我的主人。”事实上,他非但没有感觉到冒犯,反而对这个设定满意极了。 周允晟适当的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两人只画了一些底妆就已经足够英俊,然后双双朝巴洛克风格的客厅走去。 “您想怎么拍摄,我的主人?”古斯塔夫毕恭毕敬的问道。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握住小猫的指尖,亲吻他牛乳一般白皙的手背。 他的温柔体贴、风度翩翩让女选手们发出接二连三的尖叫声。周允晟脸色涨红,眼睛因为紧张的缘故更加水润了,犹豫的说道,“我坐在这张椅子里,你站在我身边,我们先拍一张照片看看效果。不用摆特别的造型,只需扮演好各自的角色,务必让人一眼就看出我们的身份。” “是,我的主人。您请坐。”古斯塔夫立即弯腰将华丽的高背椅收拾干净,然后握住小猫的手将他牵引过去。 不愧是世界上身价最高的男模,入戏的速度真快。周允晟对男人的表现很满意,装作忐忑不安的说道,“好的。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仆人,当我拍照的时候,我有可能忘记一切,所以有失礼的地方请您见谅。” “无论您如何对待我,我对您的忠心与爱戴永远都不会改变。但凡您需要我的时候,我会立即出现在您身边为您排忧解难。能时时刻刻陪伴在您左右是我最大的荣幸。” 所有人都以为艾奇逊是在演戏,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话早就在心中酝酿了很久,只等着有一天能够向心爱的人一吐为快。 现在的他内心非常满足,退后一步略微低头,做出臣服敬慕的姿态。 周允晟坐定后交叠起修长的双腿,两手交握摆放在膝盖上,抹了厚重啫喱膏的铂金色头发全部梳理到脑后,露出精致非凡的五官。他下颚微抬,眼眸微眯,神情显得非常倨傲。 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一个目中无人的贵族公子,行事全凭喜好。而站立在他身后,容貌英俊气质温雅的仆人正用无奈而又宠溺的眼神默默凝视着他。 这是一个静止的画面,却仿佛述说了许多隐藏在两人身后的故事。略微昏暗的灯光让这个故事带上了几分难以描述的苦涩与沉重。 “绝妙!我喜欢这种怀旧的感觉!”摄影师仅仅拍了一张照片就叫起好来。 又是这样,罗密欧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拍出最精彩的照片,太可恶了!围观的众位选手无不嫉妒得发狂,尤其是艾米丽,早已把少年列为自己需要铲除的头号敌人。 “然后我们去餐桌那边拍摄。虽然是艺术照,但我想拍出生活照的温馨与自然。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周允晟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主人,您的想法很棒。您需要您的仆人为您做些什么?”古斯塔夫弯腰鞠躬,有些扮上瘾了。他情愿做小猫一辈子的仆人,如果他愿意将心交给自己的话。 “替我倒酒之类的。”周允晟不确定的答道。他习惯边拍边找感觉,具体该怎么做他目前也没有头绪。 两人来到巨大的餐桌前。感谢无所不能的道具组,他们不但准备了碗碟刀叉,面包黄油蔬菜沙拉,甚至还放置了几瓶红酒和一大罐牛奶。如果选手果真想拍几张进食的照片,他们只管随意挑选。 周允晟在主位上坐下,举起红酒杯冲自己的仆人示意。 古斯塔夫立即为他倒酒,却又忽然停住。 周允晟挑眉,目光极其不满,仿佛在问,“你在犹豫什么?你这个愚蠢的仆人。” 忠心的仆人略微鞠躬,笑道,“主人,您还有四个月才成年,所以现在不能喝酒。我为您倒一杯牛奶吧,多喝牛奶才能长高。” 在主人嫌弃至极的目光瞪视下,他自顾倒了一杯牛奶递过去。 在两人互动的时候,摄影师咔擦咔擦的按着快门。两人一个仰头一个弯腰,一个稚嫩倨傲一个成熟谦和,互相交汇的目光仿佛能在空气中碰撞出一片绚烂的花朵。两人无与伦比的英俊容貌和浑然天成的默契相交让这些照片表达出了一种莫名的亲昵和古怪的暧昧。 当少年喝完牛奶,男人立即掏出手绢为他擦拭嘴边的奶渍。少年眉头微蹙,露出‘你真烦人’的骄矜表情,但乖乖抬起的下颚却无的诉说着对男人的依恋。男人的眼神更为深沉厚重,即便明亮的灯光也无法穿透他瞳仁中悄无声息酝酿起来的浓烈感情。两人都侧着脸,深邃立体的面部轮廓令人着迷。 摄影师抓拍到了这幅画面,放大后认真观察每一个细节。完美,灯光完美、造型完美、表情完美、两人目光中表达出来的情感更是完美无缺。那种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情愫透过照片满溢而出,能轻而易举的触动任何一个人的心灵。 摄影师无意卖腐,但他不得不承受,这张照片腐的恰到好处,腐的精彩至极。 他飞快调好焦距,却发现两人已经离开了餐桌,正慢慢朝衣帽间走去。 “主人,您的领巾歪了。”古斯塔夫弯腰帮少年调整领巾,手指在他小巧的喉结上流连了片刻。 喉结是一个男人的致命之处,如果不是拍摄需要,周允晟绝对不会仰起脖子暴露自己的弱点,尤其这人还有意无意的摸了两下。他一时控制不住,拍开男人的手,反拽住男人的领结将他拉近,海蓝色的眼睛头一次敛去纯真,露出危险的锐芒。他无声的警告男人别再触碰他的禁地。 古斯塔夫惊讶的心情只维持了一瞬就被难以克制的兴奋取代。原来小猫不仅仅会卖萌,还有锋利的爪牙,谁若是惹怒了他就要承受他不计后果的报复。这性子可真是带劲! 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如此独特、矛盾、而又美丽的生物?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古斯塔夫低沉一笑,维持着领结被少年拽住的尴尬姿态,伸出双臂,将他困在墙壁和怀抱的夹角里。即便被扼住咽喉,他依然处于更强势的地位。 少年毫不示弱,越发骄傲的扬了扬下颚,这让两人本就近在咫尺的距离更加贴近,呼吸间能够清晰的闻到彼此的气味。 古斯塔夫撑在墙壁上的双手浮出一条条青筋,他在拼命忍耐将小猫抱进怀里疼爱的欲-望,这使得他紧绷到极限的身体像雕塑一样高大有型。少年处于弱势,但桀骜不驯的明亮眼眸让他成了这一方逼仄而又晦暗的空间中的唯一色彩。 这种激烈的感情碰撞;这种压抑到极限然后快要爆发的疯狂;这种高贵与卑微、忠实与背叛互相扭曲反转的怪诞,造就了一张无与伦比的照片。 “精彩,精彩至极! 三十个镜头没有一个浪费掉!你们的表现太棒了!”摄影师兴奋无比的大喊。两人分明是第一次合作,但那种默契无间的感觉就仿佛认识了几百年一样。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周围的事物全都褪去色彩成了他们的陪衬,涌动在他们之间的暗流为他们隔离出一个独立的不受任何人干扰的空间。 如果有一天他们成为了情侣,摄影师也不会感到丝毫诧异。 周允晟迅速推开男人,红着脸为刚才的举动道歉,“对不起艾奇逊先生,我不大习惯让人碰我的脖子。” “没关系,是我唐突了。不过,它从未被人碰过吗?”古斯塔夫猝不及防的追问。 “是的,很抱歉。”周允晟并没有说谎,罗密欧确实是个小处男。 古斯塔夫咖啡色的眼里沁出一丝愉悦,揉乱小猫的头发温声道,“没关系,是我的错。我不该没经过你的同意就碰触你的敏感地带,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两人相视而笑,总算把尴尬的氛围甩掉了。恰在这时,艾米丽穿着一件蕾丝材质的长礼服走过来,笑着开口,“抱歉打断了你们的谈话,但是艾奇逊先生,该轮到我拍摄了。” 她的礼服是纯黑色半透明的,一束阳光照射过来,轻易就能看见里面的性-感内衣。她的步伐迈得很轻快,这让她胸前饱满的两团不停颤动,半遮半掩的惹火程度比穿着暴露的比基尼不知高明多少倍。 摄影棚内所有的男人都在盯着她,露出或含蓄或露骨的眼神,唯独古斯塔夫,非但不见半点炽热,反而有些冷淡。 “好的,我马上过去。”他礼貌而又疏离的笑了笑,向少年告别时眼神却又那样温柔缱眷。这让艾米丽嫉妒的心脏绞痛。她有些怀疑两人的性向,却又命令自己不要多想。男人味十足的艾奇逊先生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 艾米丽为搭档准备的服装是一套高定西装,纯黑色,丝质领口,里面同样搭配了一件纯黑色的衬衫,没有配领带。见艾奇逊先生从换衣间里走出来,她用欣赏的眼神打量片刻,然后伸手想要替他解开衬衫最顶端的几颗纽扣。 古斯塔夫立即退后几步,自己解开纽扣。这女人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他一眼就能看透,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目前还是海登的女朋友? 他的表情依然温柔谦和,但眼神却变得更加冷漠疏离,仔细看甚至能觉察出一两分不耐烦和轻蔑。艾米丽十几岁就在外面闯荡,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连忙向他道歉,然后主动避让到一旁。 她已经察觉出了艾奇逊对待罗密欧的不同,这让她心情焦躁,所以在拍摄中,她努力施行勾-引艾奇逊的计划,用自己最性-感迷人的部位去有意无意的磨蹭他的身体,撩拨他的神经。 让她倍感失望的是,艾奇逊不但对此无动于衷,拍完照片的时候还用森冷的目光剐了她一眼。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不想再体验第二遍。 也许是我做得太露骨了,让艾奇逊先生感到为难,毕竟周围有那么多摄像机在盯着,他不能表现出对任何选手的偏爱。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我的容貌比邦妮还要美丽。 女主就是女主,很快就找回了丢失的自信心,并准备再接再厉。 章节目录 814——815 > 8.14 与小猫拍完照片,古斯塔夫所有的耐心都消失殆尽,尤其女选手们存了引-诱他的心思,往往要他摆出十分亲密的动作,譬如搂腰、环抱、甚至亲吻。当然不是真的亲吻,而是嘴唇贴着嘴唇。 如果要求他这样做得人是小猫,他会感激涕零,换了别人他只觉得厌恶,尤其小猫还在一旁看着,这让他心虚无比。 摄影师看出了他的不耐烦,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拍出非常精彩的照片,所以也就没有多说。 “艾奇逊先生,你能把我抱起来吗?”拍摄中,女选手提出这样的要求,眼睛一眨一眨的,显得无辜极了。 我想我能把你直接扔出去!古斯塔夫内心的想法很狰狞,面上却荡出一层温柔的浅笑,点头道,“当然可以,小姐。” 他弯下腰时,飞快看了围观的人群一眼,发现小猫已经离开,委实松了一口气,浑身的肌肉也不再那么紧绷。 周允晟没兴趣看一群女人暗地里引-诱一个男人的奇葩场面,所以率先离开了。他想看看伊凡拍摄的情况。 伊凡的想法果然很独特,她让邦妮穿了一件火红色的性-感小短裙,自己则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让造型师硬化了自己的脸部线条并把头发抹上啫喱膏弄成莫西干式。现在的她看上去纯粹就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人,连走路的姿态都毫无破绽。 她强势的搂住邦妮,让她摆出小鸟依人的造型。她本来就有180公分,又在皮鞋里垫了十公分的增高垫,与178公分的邦妮站在一起显得般配极了。她将一束火红色的玫瑰花塞进邦妮怀里,一脸的深情款款。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伊凡的性别,周允晟一定会以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男人,并且在向邦妮求爱。摄影师拍到了许多或精彩或有趣的照片,停下来翻阅时不停发出古怪的笑声。 邦妮离开伊凡‘强壮’的怀抱,一边撩着耳边的头发一边慢腾腾开口,“亲爱的,你很有魅力,节目录制完成以后我不介意跟你吃顿饭。你今天的拍摄给了我很多灵感,也许下一回男女选手们可以试一试不一样的感觉。” 伊凡目送她婀娜多姿的背影走远,这才跑到好友身边,得意洋洋的把她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周允晟敛眉思忖片刻,玩味的笑了。 邦妮是在暗示下一次硬照拍摄男女选手要反串吗?不知道硬汉海登反串出来的效果怎么样。至于他自己,连雌性、哥儿、阴阳人都当过,反串女人对他而简直不痛不痒。 接下来是海登的拍摄,两人隐在人群后面看得津津有味。海登选了一条子弹型游泳裤,还用防晒油涂遍全身以彰显虬结的肌肉。走出换衣间的时候,他甚至很豪放的用手兜了兜体积庞大的那处。 有几个女选手尖叫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下-身,让他越发显得得意洋洋。 穿着一套比基尼的邦妮脸都绿了,要和这样的自大狂拍照简直是种折磨。范伦丁就不该把儿子送给布朗家的老头子来养,瞧瞧,这都养成了什么熊样! 在邦妮疯狂吐槽的时候,伊凡指着海登的小泳裤嗤笑道,“就那玩意儿也值得骄傲?我敢打赌他一定在裤裆里塞了假体,艾奇逊先生的□□才叫真的雄伟,而且是货真价实的。亲爱的,你觉得他们两谁更大更厉害?”她无时无刻不在贬低海登,然后引导自己的‘闺蜜’移情别恋。 古斯塔夫查看这一期的样片时把伊凡狠狠夸了一顿,什么叫神队友,这就是。当然,罗密欧的回答也叫他心弛神荡不能自抑,差点当众出丑。 罗密欧是纯情的小处男,面对这种限制级的提问当然会害羞。周允晟努力把脸蛋憋红,捂着脸闷声道,“当然是艾奇逊先生更厉害。虽然我没敢多看,但是艾奇逊先生真的很迷人,浑身上下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味道。我与他合作的时候紧张极了,心脏差点因为跳得太快而爆炸。” 伊凡露出暧昧的表情,戳着他脑门继续追问,“那么你现在还喜欢海登吗?与艾奇逊先生一比,海登简直一无是处,求求你把眼睛擦亮一点。” 周允晟撇开头避而不答,直过了好几分钟才低声道,“伊凡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正试着挣脱泥沼。所以,请你别再把我和艾奇逊先生扯在一块儿,他是天边的云朵,我只是地上的泥土,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况且他是个直男,喜欢的是女人。” 伊凡耸肩,不再拿他与艾奇逊先生调侃。她也明白闺蜜与艾奇逊先生是不可能的。 看到这一段视频的古斯塔夫跪地呐喊:亲爱的,求你不要这样贬低自己!你是天边的云朵,我才是地上的泥土,但凡你肯施舍给我一个爱的眼神,我情愿为你颤抖为你倾覆,为你掀起狂暴的海啸。我是弯的,但我谁都不喜欢,只喜欢你! 海登拍时装照与拍泳装照完全是两个状态。拍时装照时酷帅有型,拍泳装照时却各种逗逼,为了显摆肌肉做了很多个健美先生的造型,还把邦妮抱起来掂了掂,吓得邦妮失声尖叫。他以为自己表现的很好,拍完三十个镜头到处对别人说邦妮被自己迷住了,成了自己的头号粉丝。 “她肯定没见过像我这样强壮有魅力的男人,你们不知道拍摄当中她看我的眼神,炽热的能把我坚硬的肌肉都融化掉。我仿佛听见她跟摄影师说我很棒,是最有夺冠潜力的选手。我们离开摄影棚的时候她接连看了我好几眼,我敢打赌她一定想约我吃饭。” 在回程的汽车上,他还在喋喋不休的自夸,这惹怒了许多选手,尤其是艾米丽。两人争吵起来,对彼此大加指责。 伊凡直翻白眼,周允晟则看向窗外,表情苦涩。 ------------ 第二天,选手们再度齐聚演播厅等待宣判。 邦妮迅速介绍完冠军能获得的奖品,然后把他们一个个叫上去。 没了专业人员的指导,这一期的硬照拍摄在主题、造型、服装等各个方面都存在问题。尤其是女选手,除了伊凡和艾米丽,竟然全都选择了穿泳装,而且由于被艾奇逊先生吸引了注意力的缘故,表现的很不到位。 邦妮连续给了好几个六分、五分、甚至四分,轮到伊凡时才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十分,为你的奇思妙想!” 尤里卡,“十分。” “这位英俊的男士是谁?我想与他共度浪漫的夜晚。如果我给他十分的话,他能否答应?”这是爱恶搞的杰弗瑞小姐。 伊凡大方的冲他敞开怀抱,“e on,baby!” 三位评委和选手们全都被她逗笑了,这才让演播厅里的气氛好了一点。随后被叫上台的是艾米丽。她挺直脊背抬高下巴,整个人显得非常自信,尤其屏幕上出现她与艾奇逊跳探戈的照片时,她甚至倨傲的挑高了一边眉毛。 但评委们的反应与她想象的完全相反。 邦妮毫不客气的开口,“亲爱的,与其穿这件透视礼服,你不如直接穿比基尼,外露的性-感好过这种遮遮掩掩的低俗。你的身材很棒,尤其上围很丰满,但这在模特圈并非好事,因为在展示时装的时候模特往往不能穿内衣,你高耸跳跃的部位会把观众们的注意力吸引走,并且把高档时装穿出一股卖弄色-情的感觉。你的身材不适合高端市场,尤其在拍摄这种性感照时,很容易做得太过火。看看,你欲求不满的表情把艾奇逊先生都吓坏了,他看似搂着你的腰,但我能感觉到他其实很想把你推出去。” 杰弗瑞立即盯着艾奇逊俊美无比的脸庞看了好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 尤里卡没说话,直接给了一个六分。 “六分。”邦妮和杰弗瑞异口同声道。 艾米丽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评委们简直把她形容成了一只发-情的母狗,扒在艾奇逊身上疯狂求-欢。好在网民们对她卖弄性-感的行为很买账,给她打了一个比较高的分数,这才让她好受一点。 海登的照片也是恶评如潮,邦妮和尤里卡只给了五分,杰弗瑞看在他完美的胸大肌和腹肌的份上多给了一分。而他的网投分数依然垫底,这让他非常震惊。他想不明白自己庞大的粉丝群去了哪儿?难道一夜之间蒸发了? 评委们最后一个把罗密欧叫上去。 邦妮往椅背上一靠,叹息道,“罗密欧,我亲爱的罗密欧,你总是能带给我们惊喜。看看你的照片吧。” 她弹指,屏幕上出现了他和艾奇逊在狭窄而昏暗的衣帽间里对峙的情景。艾奇逊高大的身形笼罩在他头顶,强壮有力的胳膊撑在他脸颊两侧。他没有被艾奇逊强大的气场吓倒,恰恰相反,他拽住了他的领结,扼住了他最致命的弱点,并且扬起下巴表示自己的骄傲与高贵不容侵犯。 衣帽间里没有亮灯,所有事物都笼罩在一层阴影当中,主人翁们也都穿着或黑白或银灰的服装,这使得照片呈现出一种厚重的怀旧感。少年微眯的海蓝色眼睛成了这一方天地的唯一亮色,他明明是静止的,瞳仁里却仿佛溢出一丝璀璨的流光。 评委们认真看了半晌,没能挑出哪怕一丝不合心意的地方。其他选手也都大张着嘴表示惊叹。在众多性-感暴露的泳装照里忽然出现这样一张兼具古典主义的严肃与浪漫的照片,就像漆黑夜空中唯一的星辰,实在是醒目到了极点。 无论是画面质感还是服装造型亦或两位模特的配合,都完美的无懈可击。罗密欧的优秀好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8.15 评委们在心里惊叹了足有一分钟才开始点评。 杰弗瑞捂着胸口说道,“亲爱的,乍一看我还以为你在跟艾奇逊先生接吻。” 周允晟瞪圆了海蓝色的桃花眼,脸蛋红彤彤的快要滴出血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邦妮和尤里卡捂嘴直笑,显然也有同感。 杰弗瑞冲少年俏皮的眨眼,继续道,“但是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你们在对峙,忠心的仆人对高贵的主人心存妄想,所以按捺不住了。我看见的不仅仅是一张照片,还是一个心酸的、浪漫的、压抑的故事,为了故事能有一个好的结局,我给你十分。” “我也给你十分,求你对忠心的仆人好一点。”邦妮嬉笑道。 “收回前,这张照片才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精彩的硬照,没有之一。十分,毫无疑问,希望你每一次都能突破自我,每一次都能让我收回前。”尤里卡用圆珠笔在空中写了一个‘10’。 周允晟眨着水润的眼睛向评委们鞠躬致谢。 邦妮在给出网投分数时说道,“想不想看看观众们对这张照片的评价?” 周允晟期待的点头。 邦妮弹指,大屏幕上立即蹦出一个满头彩发的女人。她鼻孔里插着两团沾满血迹的卫生纸,调整好摄像头以后把纸团取出来扔掉,正儿八经的点评,“我在官网上看见了很多泳装照,选手们显然想要展示自己最性-感的一面,我得说你们把艾奇逊和邦妮折腾的不轻。但是你们错了,真正的性感不在于精致的外表和完美的酮体,而在于骨子里的涵养和品格。有些人哪怕穿着最保守的衣服,把衬衫的每一粒纽扣都系在最顶端,甚至戴上领巾遮挡脖颈,也无法掩盖从骨子里透出的性感。我能明白艾奇逊先生为什么要把罗密欧困在衣帽间里,他肯定被他性感至极的小主人迷住了。他们的肢体语和目光交流充满了碰撞的激情和莫名的张力,把这幅照片的格调瞬间提升了到了油画的档次。我给他们打十分。最后,我还要对艾奇逊先生说一句——放开罗密欧,让我来!” 周允晟被逗笑了,弯腰鞠躬对电视机前的粉丝们表示感谢。 邦妮笑得前仰后合,直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才给出网投分数。 超高的分数把所有选手都甩在后面,哪怕罗密欧硬照拍摄的不理想,他的粉丝们也能确保他不被淘汰。选手们不明白曾经的万人恨究竟去了哪儿,罗密欧不过是比往日沉默了些许就能吸引这么多观众? 看见他笑起来仿佛盛满了一整片海洋和星空的眼睛和干净无比的气质,选手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海登再次作为倒数一二名的选手站在邦妮面前,最终以微弱的优势胜出。被淘汰的选手想要拥抱他,却被他推开了。这种冷漠无情的表现让评委和选手们心寒。 回到别墅,海登又开始酗酒。有鉴于上次砸坏灯箱和显示屏后节目组给他请来了心理治疗师疏导压力,让他感觉非常尴尬,所以这次他没拿罗密欧的最佳硬照出气,但辞间依然少不了各种各样的诋毁。 周允晟内心默默鼓励道,“骂吧骂吧,骂得越爽出局的速度越快。”然后头一沾枕便睡着了。 这一期节目播出以后收视率再次暴涨。罗密欧的粉丝数以一天几十万的速度飞快攀升,这引起了abc高层的关注,一再叮嘱节目组绝对不能把罗密欧淘汰掉。 “哪怕他硬照拍摄的像一坨屎,你们也必须把他留下。”这是某位ceo的原话。 观众的痴迷把少年摆放在了不败的地位上。如果他不能闯入前三甲,节目组的网站估计会被激愤的网民爆掉。他们太喜欢罗密欧了,而且越来越喜欢。 喜欢他洗完澡以后湿漉漉水嫩嫩的模样,喜欢他凝视海登时忧郁的眼神,喜欢他与伊凡开朗的笑闹,更喜欢他拍摄时认真无比的状态。 他除了会烹饪竟然还会素描,短短几分钟就能把脑海中的场景绘制成比照片更为精细真实的画作。观众中不乏专业绘画者,看见这一幕纷纷留表示被少年精湛的技巧镇住了,没有几十年的功底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为此,他的粉丝群里除了爱猫人士、颜控党、妈妈团、腐女团、腐男团,又增加了一群文艺爱好者。 他无与伦比的魅力辐射到了社会的各个角落。他与艾奇逊互动时,收视率瞬间高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程度,优雅成熟的男士与纯真稚嫩的少年,卑微隐忍的忠仆与高傲骄矜的主人,如此独特的搭配方式令人耳目一新。 当艾奇逊拒绝给少年倒酒时,观众们纷纷笑倒在沙发上。当两人在衣帽间里对峙,距离近的几乎快吻上时,观众们齐齐捂脸呻-吟。当两人结束合作分道扬镳,观众们遗憾的叹息。他们就喜欢看两人相处时的情景,总觉得特别有趣。 而直觉更敏锐的腐男腐女们已经发现了猫腻,在网上呐喊: “有没有觉得艾奇逊先生看向罗密欧时眼神特别温柔?” “艾奇逊先生明显只想跟罗密欧拍照。我发现只有跟罗密欧在一起时他才最专注,跟别的选手合作常常会显得心不在焉。”随即附上艾奇逊走神的截图做证据。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艾奇逊常常偷看罗密欧,真的,你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同样附上好几张艾奇逊偷瞄少年的截图。 “我觉得艾奇逊先生对罗密欧表达忠心那段话完全不像在演戏。我被他们的互动萌的满脸都是血。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真般配,艾奇逊总会稍微倾身,仿佛一伸手就能把罗密欧抱进怀里。我被他们激发了灵感,正准备写一篇同人文,忠心的仆人为了得到主人而黑化的故事,囚禁play,浴室play,捆绑play,应有尽有。” 这位网友开始给自己的新文打广告,但愿意买账的人却很多,大家纷纷留求看文地址。 艾奇逊对这些论不予置评,绝大多数人也只是把它当成一种玩笑。罗密欧喜欢男人没错,但艾奇逊却是彻头彻尾的直男,他曾跟好几位当红女明星传过绯闻。 艾奇逊的粉丝以占有欲强而著称,凡是觊觎自己偶像的人都会受到他们毫无差别的攻击。曾与他传过绯闻的几位女明星被批的体无完肤,颜面扫地,甚至在媒体面前隔空求饶,大喊吃不消。 但腐男腐女们把两人配对的行为却奇迹般的没有引起他们的过激反应。虽然也有人留抗议,但大多数人都保持了沉默。他们对干净剔透的少年实在是硬不下心,尤其当他说艾奇逊是天上的云朵,自己是地上的泥土那一段,那种卑微与崇敬的姿态直击艾奇逊粉丝们的心房。 偶像被人当神祗一般崇拜;因为与偶像拍照竟然紧张的心脏都快爆炸了;为了维护偶像,连暗恋的人也能贬低。罗密欧怎么能这么贴心这么可爱啊!难怪艾奇逊先生对他那样亲切。 粉丝们打心底对罗密欧产生了认同感,并且开始关注他支持他。 直到此时,艾奇逊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对自己隐瞒性向的行为懊悔不已,如果自己能像罗密欧那样勇于面对人生,也不会陷入眼下这种想爱却又不敢爱的境地。 所有人都以为古斯塔夫·艾奇逊是直男,连小猫也是,那他该怎样才能得到小猫的心呢?这个问题困扰着古斯塔夫,让他接连好几天没睡着觉。 伊凡豪爽的性格也获得了观众的喜爱。她的粉丝数量终于超越艾米丽登上了第二位。 艾米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行为招惹了一大票观众的厌恶,但所有女选手都对艾奇逊殷勤备至,反倒为她分担了许多敌意。除了伊凡,女选手们的网投票数均有不同程度的降低。 至于海登,他的形象已经从原本的硬汉型男、贵族公子变成了自大狂烦人精,他对邦妮展示肌肉那段视频遭到了广大观众的嘲讽。他还大不惭的说邦妮被他迷住了,成了他的忠实粉丝。 但实际上,邦妮拍完照以后对着摄像机比划了一下脑袋,暗喻他是个傻瓜。 这样的反差实在是太有喜剧效果,令观众们笑破了肚皮。 “我觉得海登应该退出这场比赛去参加情景喜剧的选角。他一定能成为优秀的谐星。” “我是为了看海登出丑才每周这个时段守在电视机前的。海登从未让我失望过,今天他成功让我笑尿了!” “海登宝贝真是太幽默了,他带给我许多欢乐。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实话,像这种高水准高格调的比赛并不适合他,他应该去马戏团演小丑,我一定会去买票观看的。” 诸如此类的明褒暗贬多不胜数。要是海登能亲眼看看观众们在官网上的留,他一定会在地板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他以为自己表现的越张扬就越能引起观众的好感,但他错误的界定了装逼与傻逼之间的界限。 才播放到第五集,他的粉丝群就只剩下寥寥一万人,其中大多数还是黑粉,一心盼着他继续在节目里出丑。 章节目录 816——817 > 8.16 罗密欧已经接连两次获得最佳硬照,他的迅速崛起引起了其他选手的敌意。大家故意排挤孤立他,发现他对此毫不在意,该吃吃,该睡睡,该训练就训练,活得比谁都自在,而且在所有选手中他只跟伊凡说话,其他人连个正眼也不看,反倒显得不是大家在孤立他,而是他懒得理会别人。 这种一拳挥空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选手们很快就消停下来,专注于比赛。 这天一大早,一位选手在电视机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踏上t台需要莫大的勇气,你有吗? 这是什么意思?肯定又是能把人吓破胆的挑战赛项目?选手们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周允晟做了两个三明治,拿了两瓶牛奶,与伊凡去豪华巴士上等待出发。 大家陆陆续续上车,司机见时间差不多了,转头问道,“都到齐了吗?” 大家相互看看,发现艾米丽和海登不在其中,想必昨晚闹的太疯今天起不来了。但是他们谁也不想说出来,纷纷点头道,“都在这儿,可以出发了。”只有司机才知道今天去哪儿进行挑战赛,如果艾米丽和海登没赶上,在不能使用手机和电脑问询的情况下,他们铁定会错过比赛并丢失十分。 在竞争越来越激烈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给对手制造机会。 周允晟也很不想提醒司机,但他现在还‘暗恋’着海登,不能不为海登考虑。他刚准备开口,就被伊凡捂住了嘴。两人扭打了一会儿,周允晟最终还是挣脱了伊凡的桎梏,大声喊道,“请等等司机先生,海登和艾米丽还没来,我上去叫他们。” 司机看了一眼手表,警告道,“快点,我只给你们十分钟,十分钟不来我会直接把车开走,你们今天的挑战赛就不用参加了。”节目组早就预料会有人迟到,所以事先告诉他不用理会。这也是为了彰显比赛的严格和公平。 “好的,谢谢先生。”罗密欧立即下车,飞快朝别墅跑去。 选手们纷纷抱怨罗密欧是个傻瓜。 伊凡虽然很不爽,却还是冷哼道,“是啊,罗密欧的确是个傻瓜。但我就愿意跟这样的傻瓜交朋友,至少在我陷入困难的时候他不会落井下石,哪怕对待敌人,他也是光明磊落的。如果世界上多几个像罗密欧这样的傻瓜该多好,空气都能变清新。” 被所谓的‘朋友’各种出卖算计,早就视勾心斗角为家常便饭的选手们沉默了。他们忽然很羡慕伊凡。 罗密欧引导她帮助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而她也不遗余力的捍卫罗密欧。他们两的友谊令人嫉妒。 或许在留下的十一个人当中,只有罗密欧才是真正心思纯粹的人,他虽然嘴上说得难听,却从未做过真正损害别人利益的事。他最近变得越来越沉默了,似乎除了伊凡,再也不愿意相信别人。 车厢里一阵沉默,而周允晟也以短跑冠军的速度奔进别墅,负责跟拍他的约翰被他远远抛在后面,吐着舌头感叹道,“罗密欧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才华有才华,要品格有品格,要体力有体力,真是完美极了!我的偶像就是这么棒!” “艾米丽、海登,快起床了!你们只有十分钟,十分钟没能赶上巴士,今天的挑战赛就算你们弃权。从一开始就比别的选手少十分,你们很可能这一集就被淘汰掉。”他一边敲门一边快速点出事态的严重性。 艾米丽和海登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他们打开房门,急急忙忙冲到公共卫生间洗脸刷牙。艾米丽穿衣服的时候瞥见海登放在桌上的一大堆零碎物品,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疯狂的念头。摄像师在跟拍罗密欧和海登,没人注意自己,而且衣橱和书桌的方位正好是监控摄像头无法拍摄到的死角。 做吧!这样你就能一下除掉两个对手!不,或许是三个!快点,没有时间了!内心的小恶魔一直在催促,艾米丽咬咬牙,迅速拿起摆放在桌上的钻石十字架项链,藏在海登一条牛仔裤的裤兜里并塞进衣橱最深处,然后焦急的喊道,“罗密欧,海登的背包还没收拾,你能帮帮他吗?” 周允晟跑进房,随意一扫就发现零碎物品中少了海登祖母留给他的遗物,一条镶嵌着钻石的十字架项链,价值在五十万左右,海登每一次比赛前都要亲吻这条项链,否则便会坐立难安。他瞬间就明白了艾米丽的打算,立即点开智脑的扫描功能,查看钻石项链是否还在房间内。 007发出只有主人才能听见的滴滴声,并给出一张四维全息图,用红点标出钻石项链的位置。 艾米丽不愧是女主,心机果然深重。周允晟内心暗叹,面上却很焦急,立即打开海登的背包,把散放在桌上的物品全都扫进去。 海登洗完脸恰好看见这一幕,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夺过背包牵起艾米丽狂奔下楼。 将这一幕忠实记录下来的约翰冲尴尬异常的少年做了个‘你真傻’的口型,然后拉起他一路小跑。 一行人终于在最后一秒钟赶上了巴士,伊凡这才把伸在车窗外的长长的脖子收回来,用力捶了少年几拳。 半个小时后,豪华巴士在全世界第一高楼莫克斯大楼前停稳,杰弗瑞小姐把选手们引进楼内,笑容有些诡异。电梯径直攀爬,到了最顶层才停下。随着叮咚一声脆响,邦妮和艾奇逊并肩站在用玻璃铺成的透明穹顶下。 “你们好,今天的挑战赛可能有些难度。”邦妮一边笑一边调整手里的相机。艾奇逊脖子上也挂了一部,看来今天两人要负责给选手们拍照。 大家在杰弗瑞的指引下朝空旷的大厅走去,刚走出三四米远,就听见一名女选手惊恐的尖叫起来。原来除了穹顶,连地板也是钢化玻璃铺成的,能清晰的看见几百米高空下像蚂蚁一样攒动的人群和车流。那种仿佛在无限坠落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 海登一下就瘫软在地,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艾米丽大感丢脸,一边去拽他一边咬牙切齿的低语,“邦妮在看着你呢硬汉,你想被邦妮嘲笑吗?你想她日后想起你时只记得懦夫两个字吗?不想就赶紧站起来,别往脚底看。” 海登挣扎着站起来,下巴极力往上抬。他有预感,今天的挑战赛对他而恐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恶,为什么总是要安排这种高空挑战?难道是故意针对我? 没错,这正是古斯塔夫特意为海登安排的惊喜。发现小猫正皱着眉去看狼狈万分的海登,他觉得心满意足。瞧啊宝贝儿,这样的胆小鬼也值得你爱?借一句伊凡的话——求求你把眼睛擦亮一点! 周允晟心里早就笑翻了天,面上却露出既担忧又失望的表情,本就精湛至极的演技通过节目组的打磨再次获得升华。 等选手们终于适应了透明地板,邦妮才慢悠悠开口,“今天的挑战赛是拍照,我、艾奇逊先生、塞拉尔先生、贝克托先生是你们的摄影师,分别占据东南西北四个拍摄方位。你们穿什么衣服,做什么造型,在哪个方位进行拍摄现在还是一个迷。你们必须去外面走一圈,找到栓在房梁上的三张小纸条以获得确切的信息。请大家主意,走得时候务必保持完美的台步。好了,谁先来?” 选手们看向外面的圆形长廊,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那里根本没有护栏,地面铺的依然是钢化玻璃,风很大,轻易就能把人吹歪。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必定会摔成肉酱。 天啊,节目组这是在谋杀!就连不恐高的选手也都吓得哇哇直叫。 “好了,我不会那么残忍的。”邦妮欣赏够了大家扭曲的表情才补充道,“外面有工作人员在照看,他们会在你们身上捆一根安全绳索,就算掉下去,他们也会及时把你们拉回来。你们把这次挑战赛当成一次蹦极就好。” 谁他妈的想蹦极啊!你行你上啊!选手们内心疯狂吐槽,然后整齐划一的后退一步(除了伊凡和罗密欧这两个怪胎)。 “well,勇者出现了。伊凡,罗密欧,你们两个谁先上?” “我(我)”周允晟和伊凡同时举手。 “罗密欧先上吧,这时候可不讲究什么女士优先。”邦妮笑眯眯的拍了拍少年肩膀,就见boss已经走到圆形长廊外面,正与工作人员交代些什么。 古斯塔夫一再确认安全措施没有问题才亲自给小猫绑好绳索,柔声问道,“你怕高吗?” “我不怕。”周允晟摇头。 “那你怕什么?” “我害怕孤独。”一缕狂风几乎将这句话卷跑,但古斯塔夫还是听见了。他心脏狠狠刺痛了一下。 “去吧。”你不会孤独的,我会永远在这你身后等待。在摄像机的环拍下,他无法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口,只能给少年一个鼓励的拥抱。 周允晟冲他微微一笑,大步走出去。他并没有留意脚下的高度,而是专心看着头顶的房梁,果然走出去半圈就看见一张纸条栓在某根钢筋上。他伸手去摘,却发现触不到,只能跳起来将栓纸条的绳子扯断。 一股大风刮过,将他悬浮在半空中的身体刮歪了些许,所以当他落地时差点就掉下去。 选手们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坏了,齐齐捂脸尖叫。海登更是撇开众人退到电梯旁边,紧紧贴着墙壁站立。只有电梯周围的地面是大理石材质,看不见几百米的高空,好歹让他有了一点点安全感。 8.17 古斯塔夫也被刚才那一幕吓坏了,差点就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把小猫抱进怀里。他深深责备自己怎么能想出这样危险的主意。他脸上还维持着优雅平淡的表情,背后却出了一层冷汗,掌心也湿漉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邦妮走到他身边,幸灾乐祸的调侃道,“你还好吗boss?我刚才好像看见你颤抖了一下?” 古斯塔夫沉声问道,“是谁出的主意把纸条绑那么高?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他刚才差点就被风刮出去。”上帝知道,他的心脏都快爆炸了。 “是杰弗瑞。”邦妮干脆利落的出卖了队友,“他说绑高点才能看见选手们扭曲惊恐的表情,没准儿还会有人蹲在地上痛哭流涕。那画面一定很精彩,很能拉高收视率。” 古斯塔夫用冰冷的目光剐了笑得欢快的杰弗瑞一眼。 周允晟连御剑飞行都试过,这种高空行走对他而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他很快就走完一圈,找齐了三张纸条。 第一张纸条写着白衬衫、牛仔裤;第二张纸条写着吉他,学院风;第三张纸条写着南。 他立即跑进试衣间,挑选了一件白衬衫和牛仔裤穿上,又从道具师那里要了一把吉他,然后跑进化妆间让造型师给自己弄一个清爽的妆容。走到处于正南方的拍摄地点时,他腼腆青涩的模样俨然是个高中生。 如果姑姑没侵吞掉父母留下的遗产,现在的罗密欧确实应该在高中上学,而不是跑来参加节目。 “艾奇逊先生您好,我来拍照。”他向摆弄仪器的高大男人微微鞠躬。 古斯塔夫装作才发现他的样子,站起来与他握手,并交代道,“坐在高脚椅上,我给你拍几张照片,评委们会根据照片的优劣分出这次挑战赛的冠军。你放心,我不但是模特,还是专业摄影师,我的作品曾获得过国际摄影大赛的金奖。” 周允晟很给面子的发出惊叹,海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崇拜。 古斯塔夫努力维持住严肃的表情,以免自己笑得像个傻瓜。他拿出手机问道,“你想看看我的作品吗?”他喜欢少年注视自己的眼神,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周允晟其实很想快点拍完照,但为了满足制片人的虚荣心,不得不凑过去表示自己很愿意欣赏。 古斯塔夫调出自己最得意的几幅作品,有动物,有景物,却唯独没有人物。他从来不拍摄人物照,因为他觉得世界上没有谁值得被他铭记并留下永不退色的影像。他们早晚都要消失,而他则会恒古存在。 这种想法自大而又荒谬,却牢固的扎根在他的灵魂中。然而现在不同了,他几乎是疯狂的收集着所有关于少年的影像,像个偷窥狂,躲在昏暗的书房里,不厌其烦的用电脑播放他比赛时的片段。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着迷。而此时他就站在他身边,毛茸茸的小脑袋凑在他臂弯里,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手腕上,让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因为兴奋而战栗。他需要花费全部的自制力才能压抑住将他拥入怀中的欲-望。 周允晟很意外,他没想到古斯塔夫·艾奇逊的摄影技术竟然这么棒。他总能用最独特的视角拍出最独特的照片,就像个巡游在世间的旁观者,清醒而又冷漠。这个男人的内心与他的外表完全不一样。 所谓的面热心冷就是如此了。 他用探究的目光看了男人好几眼。 古斯塔夫被他看得浑身发烫,瞥见一名男选手完成了任务正朝自己的机位跑来,不得不结束与小猫的亲密接触。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的摄影工作室看一看,那里摆放着我历年来的作品。好了,现在我们开始工作吧。”他拿起相机稍作调整。 周允晟受宠若惊的笑了笑,在他的示意下坐在高脚椅上,低头拨弄琴弦。 “你随意,我来抓拍。”古斯塔夫举起相机说道,“你会弹吉他?那么给我唱首歌吧。” 唱歌也是周允晟的老本行。他几乎想也不想就随心所欲的弹奏起来,嘴里吐出一串法文诗,一个乡村小伙子爱上了一位美丽的贵族小姐,在日夜思念中渐渐憔悴,念着念着改为悲伤的吟唱,天籁般的歌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古斯塔夫完全沉醉在了小猫的歌声里,却还不忘将他或悲伤或喜悦或沉静的表情摄入相机。他觉得自己每一天都更爱他一点,没有终点没有底限。 一首吉他小调弹完,大厅中所有人都热烈鼓掌,连海登的脸色也稍微红润了一些。 “罗密欧,我最亲爱的罗密欧,你还能带给我多少惊喜?你的歌声太棒了,如果你去参加a国偶像的话,你一定能够夺冠!”邦妮走过来热烈的拥抱少年,伊凡发疯一样吹着口哨,叫嚷着再来一曲。 周允晟摆手,表示不能打扰大家拍摄,然后拎着吉他退到一边。选手们对罗密欧的才华横溢又有了全新的认识,连嫉妒都觉得无力。但他们不会轻易认输,所以马上撇开杂念去完成任务。 罗密欧越来越出色的表现让艾米丽危机感深重,他竟然还会弹吉他唱歌,水准不输专业歌手。如果这一期节目播出去,她能够想象观众们会对少年如何痴狂。长得美丽的人很多,长得美丽却又才华横溢的人却有如凤毛麟角,偶尔出现一位莫不受到大家狂热的追捧。 古斯塔夫·艾奇逊不正是一个实列?所以得赶紧把罗密欧淘汰掉! 这样想着,她飞快来到海登身边,将他往大厅中间拽。 “亲爱的,你不能再逃避了,大家都快完成任务,只剩下你一个。你知道电视机前有多少观众正看着你吗?你想被淘汰吗?你想被所有人笑话吗?不要给他们机会!” 她的话终于发挥了作用。海登慢慢走到透明玻璃上。 “天啊,太可怕了!”他哀嚎,想抓起胸前的十字架项链吻一吻,却发现出门时太匆忙,忘了挂上。他连忙去翻背包,却惊恐的发现项链不见了。那是祖母留给他的遗物,无论是市价还是纪念价值都非同一般。 “我的项链不见了,你看见了吗?我昨晚洗澡的时候明明脱下来放在桌子上。”他忘了恐惧,擒住艾米丽细瘦的胳膊质问。 “我不知道。今天早上你的东西是罗密欧帮忙收拾的,你去问他吧。”艾米丽暗自煽风点火。 原来是罗密欧,一定是他偷走了项链。海登早就对少年怀恨在心,立马就把罪名安在他头顶,然后轮着拳头冲过去。他在恐惧中煎熬了很久,神经本就濒临崩溃,眼下只需要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就能让他发狂,而且他也存着把事情闹大避开挑战赛的心思。 周允晟感觉到耳后有劲风袭来,连忙偏头躲过了照准自己鼻子的一记重拳,站在他身边的伊凡被惹怒了,一脚就要踹过去,却被他紧紧抱住。 “别反抗,节目组严禁任何肢体冲突。只要我们反抗了,就会被无条件淘汰。”他附在伊凡耳边低语。 伊凡硬生生忍住了,两人往角落里躲避,海登不依不饶的追上去捶打。选手们见此情景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他们巴不得三人打起来,然后齐齐被淘汰。 拍摄中的古斯塔夫听见响动放下相机查看,脸色瞬间阴沉无比。他飞快跑过去拉开海登,然后把备受惊吓的小猫抱进怀里。 “宝贝儿,你没事吧?”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他暧昧的称呼。他捏着小猫的下巴,反复查看他脸颊两侧,又改去摩挲他头皮,看看有没有肿块。古斯塔夫比小猫还要备受惊吓,心脏砰砰狂跳,竟带出一股揪痛感。 邦妮和杰弗瑞带着工作人员赶到,制住了海登。 海登一边挣扎一边怒吼,“他是个小偷,偷走了我祖母留给我的遗物,一条钻石项链,价值至少五十万!我要报警,我要制裁他,我要让他永远退出时尚圈!” 他的叫嚣没人理会,古斯塔夫正强硬的撩起小猫的外套,查看他背后青紫的伤痕。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宰了海登。 well,他会让海登明白该受到制裁的人是谁,该永远滚出时尚圈的人是谁。 “把他带到休息室去。”他挥手,示意工作人员把海登带走,自己则拥着脸色苍白的小猫跟在后面,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 众人离开以后,艾米丽这才撇嘴,露出失望至极的表情。她本以为在海登的攻击下罗密欧会反抗,如果运气好的话伊凡也会动手,这样三个人都会因为触犯规则被淘汰。但罗密欧抓住躁动的伊凡一个劲儿往角落里躲,竟然连一拳也未曾奉还给海登。 他是太懦弱还是太冷静?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敌人就太可怕了!至于藏在海登裤兜里的项链,艾米丽知道工作人员现在一定已经回去搜索了,为了这档节目的声誉,他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当时她也曾想过干脆把项链冲进马桶,彻底消灭证据,又担心与罗密欧形影不离的约翰会把他装东西的画面拍摄进去作为证据。事实表明她的顾虑很有必要,否则等海登报了警而罗密欧又洗脱嫌疑的时候,警方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她。 闹了半天竟然只除掉海登一个,艾米丽心情很郁闷,但想着日后还有机会,也就放下了。 休息室里,古斯塔夫正搂着小猫拍抚,海登被工作人员摁压在对面的椅子上,叫嚷着‘小偷、混蛋、穷鬼’之类的话。 章节目录 818——819 > 8.18 见海登挣扎着朝自己扑过来,周允晟连忙往古斯塔夫身后躲,这种寻求庇护的举止牵动了古斯塔夫的心弦。他觉得很甜蜜,又很心疼,伸展胳膊将小猫环抱在怀里。 “你说罗密欧是小偷,你有证据吗?”他冷声质问。 海登哑然片刻,色厉内荏的吼道,“我的钻石项链就摆放在桌上,而今天早上是他收拾的书包和桌面,不是他偷的还能有谁?” “我记得当时桌面上根本没有什么钻石项链。”周允晟从古斯塔夫强壮的臂弯里探出脑袋,眼睛通红的反驳。 “艾奇逊先生,我把当时的画面拍摄下来了,我这就翻出来看看。”约翰立即把摄像机摆在桌上,按了回放键。 画面倒转,众人清晰的看见桌面上摆放着钱包、钥匙、口香糖、安全套等零碎物品,就是没有什么钻石项链。 约翰找出最清晰的一幅画面,将之定格放大,让大家看得更清楚。 邦妮反复查验了好几遍,这才挑高眉梢朝表情尴尬的海登看去,“well,传说中的钻石项链究竟在哪里?你能帮我们找出来吗?你说是罗密欧偷的,但事实上他帮你收拾东西的时候那玩意儿根本就不存在。海登,你宿醉还没醒吗?亦或是被精虫冲昏了大脑?别人都在认真比赛,唯独你酗酒、泡妞、滋扰事端,你把我们的节目当成了什么?狂欢派对?” 约翰一直紧跟罗密欧左右,所以画面都是连贯的,罗密欧进房之后没拿任何东西,只是打开背包,把桌上的零碎物品扫进去,那举动就是再放慢几百倍也找不出偷盗的嫌疑。海登几度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糟糕了。 “那我的项链究竟去哪儿了?”他虚弱开口。 古斯塔夫沉声说道,“这应该问你自己,而不是我们。为了节目组的声誉和所有选手的清白,我会派人去别墅搜寻,你如果同意的话请签下这张授权书。”没有授权书,连法律工作者都不能随意搜查别人的私有物品。 海登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事情好像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让他倍感不安。 “你不同意?那么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诬陷罗密欧。其实钻石项链被你藏起来了对吗?”古斯塔夫故意刺激他。 “怎么可能!我是真的找不到它了!”海登心虚的直冒冷汗,他现在才发觉自己太冲动了,也许项链只是被他遗忘在了浴室或别的什么地方。他不管不顾的把事情闹大,罗密欧有权利告他诽谤和人身伤害。 更糟糕的是他搅浑了这一期节目,惹怒了艾奇逊,还留下了无可辩驳的影像证据。天啊,他竟然把自己逼上了死胡同,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太愚蠢了! 古斯塔夫见他许久没动,再次警告道,“如果你不同意,我会报警,警察自然会向法官申请搜查令。到时不管他们查出什么都不是你我能控制的。而且我忽然想到,如果把他们的调查过程如实播放出去,我们的收视率一定会高的吓人。” 其实现在已经高的很离谱了,这全都托了你怀里的小可怜的福。听到这里邦妮暗暗忖道。 海登悚然一惊,连忙拿起笔在授权书上签字。 已经赶到别墅的工作人员立即展开搜寻,旁边跟随着几个摄像师全程跟拍,就怕海登蹦出来指责他们栽赃。 他们先从海登的私人物品找起,半个小时后终于从海登的牛仔裤里把项链翻找出来。视频传到艾奇逊手机上时,海登无以对。现在他仔细想想,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换衣服的时候把项链收进去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有意陷害罗密欧。他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根本没办法交代清楚前因后果,只能不停向艾奇逊和罗密欧道歉。 古斯塔夫完全不想听他解释,领着一行人来到大厅,抚掌吸引选手们的注意力。 “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项链没有丢失,就藏在海登的牛仔裤里。由于海登违反了节目组的规定擅自攻击他人,我们将免除他的比赛资格。”他冲海登摆手,“回去收拾东西马上离开。” “不,你不能这样!我要告诉我爸爸妈妈!古斯塔夫·艾奇逊,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海登暴跳如雷,却被工作人员强制拉出去。 周允晟差点喷笑出来,告诉爸爸妈妈?海登·布朗今年几岁?断奶了吗? 与他怀着同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大厅里窃笑声不断。邦妮挥手做了个赶蚊子的动作,表情嫌弃极了。幸好boss的背景比布朗家族强硬无数倍,否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摆脱这熊孩子。 今天挑战赛的冠军依然是罗密欧,艾奇逊为他拍摄的一组照片被邦妮放大冲洗出来,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坐在透明穹顶下弹奏吉他的少年美的像个天使,无数道晨光投射下来,在他周围洒满彩色的光点,微风在他卷曲的发梢流连,似乎也因为他动情的歌声而沉醉。 这是一张照片,也是一首歌曲,清新而又可爱。 杰弗瑞捧着照片亲了好几口,感叹道,“太美了!我爱罗密欧!” 邦妮补充了一句,“我也爱罗密欧,所以他是这次挑战赛的冠军,祝贺他。” 选手们不服气都不行,他们有的人根本就没找齐三张纸条,因此穿错了衣服走错了机位,有的人还未退去惊恐,拍照的时候表情和肢体都非常僵硬,哪里像罗密欧的照片,有种空气般的灵动感。 他们纷纷向罗密欧送上祝福,这次倒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心。罗密欧早上匆匆跑下车叫醒海登和艾米丽的行为让他们对他大为改观,至少他们当中的任何人都做不到像他那样无私。 邦妮让选手们回去休息,却见古斯塔夫招手喊道,“小猫,过来。” kitty?叫谁?选手们面面相觑。邦妮挤眼睛吐舌头,做了个窘相十足的表情。boss一定是在内心喊习惯了,所以才会脱口而出。 古斯塔夫尴尬极了,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改口道,“罗密欧,过来,我想跟你谈谈。” 周允晟囧囧有神的走过去。这个称呼他从邦妮和杰弗瑞嘴里也听见过几次,原来评委和制片人有私下里给选手取外号的习惯?kitty,这让他想起了绑着粉红蝴蝶结的hellokitty,顿时心情有些微妙。 他以为自己是一只史前怪兽,却没想到在别人心里是一只小奶猫,这表示他的演技很精湛,足以欺骗全世界的人。 走到男人身边,他仰着脑袋,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恶意卖了一把萌。 古斯塔夫鼻子有些发痒,立即背转身朝休息室走去,见附近没有人也没有摄像机,连忙做了个受不了的激动表情。他严重怀疑小猫是故意诱惑自己。上帝知道,他的自制力正在一天一天的消磨干净,也许撑不到比赛结束的那天就会爆发。 “坐吧。”他在双人沙发上坐定,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周允晟总算是看出来了,古斯塔夫似乎对自己很有好感。他飞快斟酌了一下,只要对方不越过界限,不干扰比赛,这种好感对目前的他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 他坐过去,冲男人微微一笑。 古斯塔夫心尖发痒,恨不得将他扯进怀里抱坐在膝头,去吻他淡粉色的小嘴和卷翘的睫毛。他心里想入非非,面上却十分严肃,询问道,“罗密欧,这次事件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吗?”周允晟懵懂的眨了眨眼睛。 “傻瓜,刚才是节目组对海登做出的处罚,他伤害了你的身体和名誉,你有权力告他。如果你想为自己争取一点正义,我会帮你请律师。” 告他吧宝贝儿,将对他的爱全部丢掉,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古斯塔夫在内心哀求呐喊,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少年考虑了片刻,缓缓摇头。 “不,我不想告他。” “为什么?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止,你很有可能受重伤。”古斯塔夫为少年的死脑筋烦闷不已,语气不由重了点,“你要知道,爱上同性并不是你的错,但爱上一个混蛋还执迷不悔就是你最大的错处。明知道是一盘馊掉的食物,你为什么一定要承受肠胃不适的后果将它吃完?你是在自虐!” 周允晟努力睁大眼睛,露出受伤害的表情。 古斯塔夫立即冷静下来,柔声道歉。他想把他搂进怀里亲吻,又害怕激起他的反感。他现在就像个情窦初开的黄毛小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允晟接受了他的歉意,解释道,“艾奇逊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正是因为我已经从海登的泥沼里挣脱,所以才不想告他。事实上我还应该感谢他教会我用心去看世界,而不是眼睛。我现在只想做好我自己,坚定的在我选择的道路上走下去。你能理解吗?” 就算告了海登又怎样,最严重的审判结果也只是拘禁几个月,只要有钱,前脚进去后脚就能保释出来,他何苦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要报复也要量力而为。而且他相信古斯塔夫绝不会无偿的帮助他,在还没找到爱人之前,他不想惹出任何麻烦。 古斯塔夫在少年清澈的眼眸里看见了坚强和豁达。他的心像冰块一样融化了,忍不住将少年抱进怀里,嘴唇轻轻的,在不触动他的前提下吻上了他柔软的发丝。 宝贝儿,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你才好了,你能感觉到吗? 8.19 布朗夫妇打算再出一笔钱让古斯塔夫把儿子施暴的画面删掉,却遭到了拒绝。 古斯塔夫一开口就狠狠刺中了两人的痛处,“我发现海登·布朗跟他的祖父一样,对同性恋深恶痛绝。他对杰弗瑞非常不友好,数次说杰弗瑞让他感到恶心。我不知道你们两究竟是什么感觉,但如果他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心碎。如果你们不想让他成为老布朗那样狂妄自大人见人恨的□□者,你们最好现在就开始行动。” 布朗夫妇走出abc大楼时脸色灰败。 他们亲自前往别墅把儿子接出来。海登一上车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节目组还给他的手机,上网翻看观众对他的评价和前几集的节目。 “噢天啊,罗密欧竟然暗恋我!一想到我与他足足待了好几个星期,我就恶心的吃不下饭!祖父说得对,同性恋都应该被烧死!”看见罗密欧告白那一幕,他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布朗夫妇脸色越发难看。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范伦丁开口,“海登,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我与你母亲也是同性恋,我们从未在一起过,哪怕生下你也是采用了人工授精的方法。如果我不这样做,父亲会把我赶出家族,并且彻底断绝与我的关系。” 苏姗冷笑道,“亲爱的,你说得太轻巧了。我想他不会赶走你,他会直接把你送进神经病院。”话落看向呆若木鸡的海登,问道,“现在,我的儿子,告诉我你觉得我们恶心吗?觉得你的出身恶心吗?当别人爱上你的时候,无论他是谁,高贵或卑微,同性或异性,丑陋或美丽,你首先应该学会的是感激,而不是嘲讽。如果不是因为爱你,谁愿意冒着被淘汰的危险叫你起床?谁愿意顶着误解默默为你付出?别把别人对你的好当做理所当然,否则再也没有人会去爱你。” 海登几次张嘴都说不出话,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碎裂,那种身体和灵魂一块儿分崩离析的感觉痛苦极了。 当海登在进行世界观和价值观的重组时,选手们正聚在一起吃晚餐。伊凡将可乐瓶对准艾米丽,拉开了拉环,粘腻的可乐喷了艾米丽一身。 “噢天啊,对不起!我没想到这瓶可乐被人摇过了。” “不,你是故意的!” “好吧,随便你怎么想。那么是不是代表我也可以怀疑你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了?”艾米丽心里咯噔一下,语气顿时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你故意把海登的项链藏在他的牛仔裤里然后叫我去帮忙收拾,为的是让他找我的麻烦然后导致我们三个打起来。他说他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洗澡前把项链解下来放在桌上。我收拾东西前只有你在屋里,你完全有动机也有时机那样干。”周允晟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条理清晰的说道。 选手们早就打听清楚了前因后果,当时只以为是海登粗心大意,现在一听这话,对艾米丽的怀疑立刻上升到最高点。这已经是比赛的第七周,该领教的勾心斗角他们全都领教了个遍,太了解彼此的手段。 在场所有人,除了罗密欧,全都干过出卖队友的事。 约翰立即调转摄像机,对准艾米丽涨红的脸蛋拍个不停。 艾米丽勉强压抑住心慌,冷笑道,“罗密欧,你的推理很精彩,但是你有证据吗?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是想通过污蔑我来扰乱我的情绪并降低我的网投分数,然后让我出局是吗?” 她看似镇定,其实已经乱了阵脚。如果这段对话播放出去,无论有没有证据,观众都会对她产生怀疑从而降低对她的好感度。她的网投分数每一集都在骤减,这样下去很危险。所以她不能再针对罗密欧使手段,观众们会看出来。 而且她知道,为了保证收视率,丧心病狂的摄制组什么镜头都会往外播(除了限制级画面)。罗密欧压根不用使什么阴谋诡计,不过一句话就能让她处于完全的劣势。 周允晟把牛奶喝完,带着一圈奶胡子施施然离开,只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我没有你卑鄙。” 谁都知道罗密欧只是嘴巴爱念,其实心底最柔软善良。把青涩稚嫩的少年和精明强干的酒吧女郎放一块儿,傻瓜都知道应该选择相信谁。 选手们纷纷拿着食物离开,不想再与艾米丽说话,连与她关系最要好的达芙妮都不敢多留。 如果艾米丽的计谋得逞的话,海登、伊凡和罗密欧三个人都会被淘汰掉,而她什么事都没有。海登还是她的男朋友,两人经常腻在一块儿甜蜜语,她下起手来却毫不迟疑,真是太可怕了! 选手们加深了对她的忌惮,而看完这一集节目的海登更是对她恨之入骨,勒令布朗家族旗下的时尚品牌永远不准录用艾米丽。这让艾米丽本就非常不顺的模特之路雪上加霜。 惊心动魄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周允晟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伊凡帮他把头发吹干,忍不住用力揉了揉。 “别闹,好困。”少年头发蓬松,脸颊红润,眼睛因为倦怠布满了晶亮的泪水,看上去鲜嫩可爱。他打了个哈欠,把被子往身上一卷就准备睡觉,看见还在兢兢业业拍摄自己的约翰,含糊道了一句晚安。 晚安我的宝贝儿。坐在监控室里的古斯塔夫用手指摩挲映照在屏幕上的睡颜沉静的少年,完全无视了摄制组组长投射过来的‘你是变态吗’的诡异目光。 ------------------------ 第二天,第一个起床的选手照例在电视机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男女选手们,站在彼此的位置上,也许你们会更了解对方。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男女选手组合搭档?大家纷纷说出自己的猜测。周允晟凑到伊凡耳边低语,“应该是男女选手互相反串,然后两两一组进行拍摄。” 伊凡眼睛暴亮,怪笑道,“亲爱的,我迫不及待想看你扮成女人的样子,一定比艾米丽漂亮千百倍!” 话刚说完,艾米丽就下楼了。平时的她颇有几个交好的选手,大家同进同出非常热闹。她不像海登那样狂妄自大,反而十分会看眼色,所以人缘非常好。但经过昨天的风波,选手们都自发远离了她。 连最亲近的男朋友都能算计,更何况别人?艾米丽绝对是个狠角色! 因为她的出现,客厅里安静了一瞬。艾米丽仿佛毫无所觉,态度自然的与几位好友打招呼,这让大家越发觉得她深不可测。 周允晟做了两个三明治,与伊凡一边啃一边朝等候在门外的巴士走去。两人完全不用化妆打扮,所以总是行动最快速的。 巴士抵达摄影棚,邦妮和杰弗瑞并肩站在一起,笑容有些诡异,古斯塔夫站在一旁调试相机。他负责为选手们拍摄今天的硬照。 “今天的提示卡大家都看见了吗?”邦妮笑眯眯的问道。 “看见了。” “那么你们能猜到今天拍摄的主题吗?” 选手们纷纷开口:“是男女搭档吧?两个人一起拍照。” “是男女选手互相为彼此挑选服装和造型吧?” “是情侣照,绝对的!” 邦妮连连摇头,看见罗密欧脸蛋都憋红了,仿佛非常尴尬,于是把他单独拎出来问道,“小猫,你猜到了吗?” “是男女反串拍摄情侣照吗?我们正好有十个人,五男五女。”周允晟伸出两个巴掌。 “亲爱的,你的脑袋瓜跟你的小脸蛋一样出众!”邦妮弹指大笑,选手们则集体发出哀嚎。 分组的时候,邦妮很好心的把两个奇葩分到一组,这引起了其他女选手的嫉妒。如果有话想说,她们可以对着摄像机畅所欲,于是很多人发出同样的呼声:“我想跟罗密欧一组,他的五官非常精致,甚至比我们女选手还要精致,我相信他反串的效果一定很棒。如果跟他搭档的话,我一定能顺利晋级。” 而不幸与艾米丽分到一组的男选手对自己的摄像师说道,“我真的不想跟艾米丽合作。她看上去很好相处,但其实比海登更加目中无人,而且她还喜欢抢镜,为了凸显自己能不择手段的把别人打压下去。她太可怕了,当初我还对她有好感来着,幸好她没看上我,而是瞄准了海登那个傻瓜。”他抱着双肩做了一个颤抖的动作。 站在不远处的艾米丽将这段话听得清清楚楚,面上却没露出丝毫不快。她强大的心思素质连负责跟拍她的摄像师都感到惊讶。这样的人如果给她一个机会或一段阶梯,她一定能攀爬到最顶端。 但是很可惜,她把自己的阶梯踩踏了,还毁了《下一任超模》这个绝好的机会。只要三观不出问题,观众们绝不会喜欢如此阴险的人。所以她的未来也许不会如她想象的那样光明璀璨。 在男女选手们还在哀叹抗议时,伊凡和周允晟已经被造型师抓进了化妆间,他们早就对这两个雌雄同体的尤物垂涎很久了。邦妮和杰弗瑞立即颠颠的跑去围观,古斯塔夫装模作样的摆弄了一会儿相机,才迈着看似优雅实则急躁的步伐跟进去。 章节目录 820——821 > 8.20 两个造型师围着周允晟和伊凡转圈,时不时凑在一块儿小声讨论几句。一刻钟后,两人终于达成共识,把琳琅满目的化妆工具铺设在桌面上。 “为了掩饰男选手粗壮的身材,我们这一期的服装选用的是十七世纪的宫廷装,巨大的蓬蓬裙和华丽的泡泡袖能把他们的肌肉完全遮挡住。女选手就没有那样的烦恼了,她们穿紧身裤的模样本来就很漂亮。”造型师一边给少年涂抹底妆一边解说。他对美丽的生物总是特别有耐心。 “但是她们的胸部该怎么办?还有我们的胸部呢?”周允晟很担忧的询问。 造型师无语了片刻。邦妮和杰弗瑞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女选手们只需穿一件束身衣就行,你们则需要戴上这个。”杰弗瑞拿出一件bra和两个软绵绵的假体,笑得像个狼外婆。 “哦天啊!”少年惊恐呻-吟的模样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半小时过后,造型师把完全改头换面的人从试衣间里推出来。伊凡穿着一件华丽的双排扣红色天鹅绒外套,下着白色的紧身裤,脚踩一双精致的小牛皮鞋,面部轮廓经过硬化显得英俊无匹。她手里拿着一根银色手杖,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半跪下来执起邦妮的手背亲吻,低沉沙哑的语调完完全全是个男人,“美丽的女士,我能否有幸邀您共舞一曲?” 邦妮捂嘴尖叫,在她的牵引下转了一圈。如果不知道内情,谁也不会怀疑她的性别。她就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中世纪的贵族。 恰在这时,隔壁试衣间的门打开了,一位穿着华丽至极的淡蓝色礼服的‘少女’缓缓走出。因为紧张和窘迫,他被化妆师刻意勾描过的海蓝色大眼睛显得湿漉漉的,小心翼翼的拎着巨大的仿佛盛开的花朵一般的裙摆,一步一个脚印,有如掉进迷途的羔羊。 他精致的五官和空灵的气质令人惊叹。 别说造型师、摄像师、录音师、伊凡等人,就连阅美无数的杰弗瑞和邦妮都快融化了。罗密欧的扮相简直柔美到极致,那酥胸、那纤腰、那天使一般的脸蛋,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都毫无违和感! 古斯塔夫是纯粹的同性恋,对女人丝毫不感兴趣,甚至硬不起来。他原本以为看见女装的罗密欧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适,但他发现自己想错了。无论罗密欧是什么性别,什么长相,他还是爱他,无法自拔的爱他。他从未如此热烈的爱过一个人,就仿佛全世界都褪去了颜色,唯独他是最明亮的终点。 他举起相机接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看见道具师放置在角落里的洋娃娃,拿起来塞进少年怀里,严肃的交代道,“我先试拍几张,你摆几个造型让我看看。记住,你现在是女人,女人的动作可不能太粗犷。” 周允晟混过娱乐圈和时尚圈,知道为了博取眼球和大众的喜爱,圈里人随时随地都能掉节操扔下限。哪怕设定最高冷的偶像明星,当观众不买账时,他也能立即转型成谐星。一切都是为了出名。 这就是一个光鲜亮丽也光怪陆离的名利场,太执着于完美的公众形象而始终端着姿态注定你无法走多远,必要的时候,你得为了取悦大众豁出一切,这就是所谓得娱乐精神。 周允晟知道观众们一定会特别喜欢这一期拍摄的主题,因为它足够搞笑,足够有噱头,足够吸引人眼球,而他在外形上存在优势,如果表现得当能获得更多人的认同和喜爱。为了完成罗密欧的心愿,他可以倾尽全力,让他扮女人完全不成问题,秉持着敬业的态度,他还要扮的惟妙惟肖。 他双手抱着洋娃娃,把它精致的小脸蛋与自己的脸蛋贴在一起,歪着脑袋看向古斯塔夫,那纯真懵懂的目光清澈的像一潭湖水,能把人溺毙。 这个造型只维持了几秒钟,他就把洋娃娃放下,用左手勒着洋娃娃的腰将它别在胸前,右手食指含在粉嫩的小嘴里,眼睛极力睁大。 这是明晃晃的勾-引!犯规,宝贝儿你严重犯规了知道吗!古斯塔夫一边在内心哀嚎一边疯狂的摁着快门,不肯错过哪怕一帧画面。他要把小猫所有的影像都收集起来,等到他们老得不能动弹的时候就坐在敞亮的客厅里一块儿慢慢翻看,仔细回忆。 在他拍摄的时候,邦妮等人也纷纷拿出手机一阵狂拍,这是私货,是福利,不拿可就没了。若不是与节目组签订了保密合同,他们真想立马就把这些萌死人不偿命的照片分享到社交圈里。 伊凡的手机被节目组没收了,只能央求邦妮日后给她转发一份。她喜欢的是女人,但看见这样的罗密欧,她觉得自己有可能被掰直了。只要罗密欧天天这样打扮,她一定会爱他爱到海枯石烂。 为了获得更高的网投票数,周允晟卖萌卖的毫无压力,把罗密欧的外形优势发挥到了百分之两百,他甚至嘟起嘴向古斯塔夫的相机送了一个飞吻。 古斯塔夫脸颊涨得通红,羞涩窘迫的模样像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好在有相机的遮挡,大家都没发现他的失态。又照了几张私房照,确定脸颊的温度已经退去,他才装作淡定的摆手,“抱歉,罗密欧的扮相实在是太绝妙了,身为一名摄影师,我热爱追逐一切美丽的事物,所以有些控制不住。你能允许我留下这些照片吗?如果不允许的话我现在马上就删掉。” 他语气疏淡而又礼貌,其实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他太喜欢小猫冲他嘟嘴飞吻那张照片,若不是邦妮等人也在,他恨不得凑上去回吻他。 “没关系,你们如果喜欢就留着吧,等比赛结束了也给我转发一套。我第一次扮女人,留个纪念。”周允晟大方一笑。 杰弗瑞和邦妮立马欢呼起来,这些卖萌照可以做成好多表情包,一定会风靡整个网络社交圈。 当伊凡和周允晟挽着手走出属于两人的用塑料布拉起来的小隔间时,还有几对选手也弄好了造型,正在互相嘲笑。 “快看啊,那是谁!”一名女选手尖叫。 大家纷纷转头看过去,眼里莫不流露出惊艳的神采。女选手被伊凡的俊美迷住了,男选手则惊讶于罗密欧完美的女装扮相。他虽然也锻炼出一身肌肉,却没有半点膨胀感,反而线条十分流畅紧致,这使得他穿什么衣服都显得非常优雅耐看。 现在他穿着一件华丽的淡蓝色晚礼服,就像一朵静静绽放的鸢尾花,鲜亮的海蓝色眼睛成了点缀这朵花的露珠,那么生动、活泼、可爱。 与他年龄相近的几个男选手立马脸红了,犹犹豫豫的走过来问道,“你,你是罗密欧?”他们也穿着沉重的蓬蓬裙,看上去却一点儿也不可爱,反倒像几只大型的会移动的水桶,滑稽而粗壮。 几人聚在一起互相嘲笑时还不显得如何,与罗密欧站在一块儿画风顷刻间就变了。 “暴走漫画里的人物与美型漫画里的人物在现实中相遇大概就是这幅模样,这强烈的视觉反差感。天啊,还没开始拍摄我就已经笑得停不下来了。”杰弗瑞举着手机一顿狂拍,边拍边哈哈大笑。他太爱这期节目了。 邦妮也没闲着,对准粘了络腮胡子的一位女选手摁快门,嘴里发出古怪的噗嗤声。 周允晟觉得现在的摄影棚简直是群魔乱舞,到处都能看见皮肤糙的像磨刀石,腰肢粗的像水桶,胸前塞着两团大的夸张的假体的‘贵族淑女’和嗓音娇柔身材纤细走路婀娜多姿的‘贵族老爷’。 那画面真的很伤眼,以至于他每隔几秒就要看看伊凡或自己来洗眼睛。发觉几位lady正朝自己走来,他嘴角抽搐的回应,“是我。” “上帝,真的是你!”一位男选手惊叫了一声,猝不及防的跑了,弄得周允晟很是莫名其妙。而这名男选手则在当天的日记屋里表白说他对罗密欧一见钟情了,却没料到女神原来是男神,心立刻就碎了。 “他怎么了?”周允晟挑眉。 “他受打击了。”一位男选手忽然凑近,神神秘秘的低语,“罗密欧,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女人,你之前隐瞒了性别对不对?” 周允晟拉开领口,用两团假胸来回答他的问题,见他还是半信半疑,无奈的说道,“要我撩起裙摆给你们看吗?我记得你们之前见过我穿泳裤的样子。” 几位男选手顿时失望无比,尴尬的摆手说不用了,却还是不肯走,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聊天,偶尔还会盯着他的脸蛋出神。他们之前从未对少年如此友善过,却因为换了一副妆扮就态度大变,这果然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谁说音乐是无国界?至少天-朝的京剧老外就欣赏不来。美色才是真正的无国界无距离。周允晟内心叹息,见约翰又在拍自己的脸部特写,恶意的冲他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 约翰顿时脸颊爆红,差点把昂贵的摄像机都给摔了。偶像越来越调皮了怎么破! 8.21 为了把最好的留作压轴,邦妮将伊凡和周允晟的拍摄顺序调整到最后,这也是为了防止boss拍完心爱的小猫就失去耐心撂挑子不干。如果不是拿小猫引-诱他,他绝对不愿意拍摄人物照。 无论是男选手还是女选手在拍摄当中都表现的很别扭,他们一个要装娇柔,一个要装阳刚,还要把那种感觉化为肢体语表达出来,所以闹了许多笑话。邦妮和杰弗瑞完全忘了指导他们,兀自笑破了肚皮。 轮到艾米丽的时候,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拼一把很快就会被淘汰。她的网投分数被罗密欧这一搅合,毫无疑问会降至最低谷。所以当她走到拍摄地点时,那种豪迈的步伐果真很有阳刚之气。她的造型也很独特,左眼蒙着眼罩,嘴唇上画了两撇小胡子,穿着潇洒帅气的海盗服。 她一只脚落地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而男选手跪伏在她身边,双手交握做祈祷状,下颚被她用力捏住往上抬。两人的扮相其实并不完美,一眼就能看出是男女反串,但反串的很有滑稽感。看见这张照片的人不由自主便会笑起来。 古斯塔夫拍完照片后简单查看了一番,并未给予评价,但邦妮和杰弗瑞却对此赞不绝口。到目前为止,艾米丽这一组是表现最自然的。 终于轮到万众瞩目的一对儿上场了,拍摄完毕的男女选手们纷纷围拢过来给两人打气。现在的伊凡是女选手们公认的男神,而罗密欧是男选手们公认的女神,这一对儿奇葩终于找准了他们的定位。 艾米丽阴森的目光在罗密欧精致的脸蛋上流连了片刻才挪开。她一直知道罗密欧长得很出众,在所有选手里能排在前几名,却没料到他能出众到这种程度,无论怎样奇怪的造型,他都能轻松驾驭,而且毫无违和感。模特界最需要的正是这种风格百变的人才。 当观众们看见这样的罗密欧时,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她一点儿也不愿意去想。 “宝贝儿,往中间站一站。”古斯塔夫微笑开口。 伊凡反射性的把罗密欧朝中间推去。古斯塔夫的眼珠子都粘在罗密欧身上了,所以她绝对不会认为这一声‘宝贝儿’是在叫自己。 灯光笼罩在少年瓷白的肌肤上,让他看上去像一块宝石。古斯塔夫端详片刻,又让小猫调整了几次位置才开始拍摄,至于伊凡有没有被灯光打到,会不会影响拍摄效果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的视线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你们试着坐下。不不不,伊凡你不用搂着小猫,你们就待在彼此的位置上,这样拍出来的照片会透出一股优雅的令人惆怅的疏离感。我很喜欢。”他一边拍摄一边指导。 邦妮撇嘴腹诽:boss,不要为你的小气找借口了。你其实只是不愿意看见伊凡对小猫太过亲昵吧?哪怕那是在摆造型。 “对,就是这样,保持住。宝贝儿,看着我,眼神更温柔一点,更深邃一点,就像我是你最爱的人。”他的指导像情话一般动人,大家都以为这是摄影师在拍摄当中找到灵感的常态,实际上却是他的真情流露。被少年用充满爱意的目光凝视时,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宝贝儿,对我微笑一下。”他的嗓音越来越粗糙,那是因为口渴。他已经被引诱的口干舌燥汗流浃背,却不愿意停止。这真是一场甜蜜的折磨。 周允晟对着相机微微一笑,敏锐的耳力捕捉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对,就是这样。wonderful,宝贝儿你是天使在人间,宝贝儿你太棒了!”他热烈的赞美着自己的心上人,暗藏在优雅表象下的痴汉本性叫邦妮看得目瞪口呆。她见过艾奇逊摄影时的状态,他很安静,就像一个冷眼旁观的过客,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疏离感,仿佛把全世界都排除在外。她以为艾奇逊的血液是冰冷的,却不知道他沸腾起来会这样疯狂。 这一幕值得纪念,她举起手机录影,几分钟后坏心的提醒道,“艾奇逊先生,他们只剩下一次机会了,你停下来让他们好好想一个更棒的造型。” “只剩下一次机会了?”古斯塔夫皱眉,朝相机的显示屏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拍了29张照片,时间过得可真快。29张怎么够,就算是29亿张也不够啊!他扒了扒头发,面上不显,内心却很暴躁。 他好不容易找到能接近小猫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shit! 见小猫和伊凡凑在一起商量造型,他走过去,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说道,“你们可以这样。宝贝儿过来,趴在我腿上。” 摄影师或评委指导选手们如何摆造型并不是第一次,但向来沉默寡,看上去很有距离感的艾奇逊先生这样做就有些不同寻常了。男女选手们除了一点小惊讶之外很快就理解了他的心情。罗密欧今天太美了,用杰弗瑞的话来形容就是美出了银河系。 古斯塔夫是摄影师,众所周知,摄影师一生都在追寻美丽的事物,为了拍摄到心仪的景象,他们能苦苦等待几十个小时,只为了最动人的一瞬间。他对女装的罗密欧如此热情一点儿都不奇怪,反而是人之常情。 就是平日里对罗密欧并不友善的几个男选手,在经过这次的改装后都对他再也提不起敌意。因为看见他那张脸就会想起他化身女神的模样。 周允晟只犹豫了一秒钟就走过去,依趴伏在古斯塔夫交叠起来的大长腿上。他洒了一些古龙水,味道十分好闻。 每一次有机会与小猫见面,古斯阿塔都要在换衣间里待足两个小时,大到西装小到纽扣,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搭配的完美无缺,甚至连脚上穿的袜子都要显得高贵优雅不同凡响。 此时小猫正趴在他腿上,脸颊的热度透过布料传导在皮肤上,令他兴奋的差点呻-吟起来。他紧张的检查自己下半身的穿着,发现没有任何疏漏,这才悄然松了口气,定定去看小猫柔顺的侧脸。 真想就这样捧住他的脑袋,在他精致的小脸蛋上印下无数个热吻!他一边臆想,一边自然的将五指插-入小猫发间,温柔的摩挲。两人一个抚慰,一个依偎,姿态无比缱绻缠绵。 “噢天啊,这才是真正的相依相偎的感觉,太有爱了!”一位女选手捂住几-欲融化的心。 其他几人点头附和。 伊凡领会了他的意思,也觉得这个造型很棒。至少比她和罗密欧之前想好的那个要有感觉的多。 “我明白了,谢谢艾奇逊先生。” “不用谢,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好好发挥。”古斯塔夫极不情愿的放开小猫,退回到摄影师的位置上。他不着痕迹的捻动曾插在小猫发间的五指,觉得那柔滑如丝的质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他甚至想将它凑到鼻端闻一闻,看看小猫用的究竟是什么品牌的洗发香波,为何会那般令人心弛神荡。 周允晟没戴假发,因为处女座的造型师嫌弃假发不自然,会影响造型的完美度,所以给他上了几层接发片,拍完照就能直接拆掉。 所以艾奇逊爱抚他头皮的动作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企图心似乎越来越强烈了,他拿不准这事继续发展下去是好还是坏。 这种忧虑只持续了一秒钟就被他随意抛到脑后。伊凡坐下来了,取代了古斯塔夫的位置。两人迅速进入拍摄状态。 “宝贝儿把脸再侧过来一点,直视我的相机。对,就是这样。宝贝儿,你的蓝色大眼睛如果能更湿润一点就好了,让我看见遍布在你眼底的憧憬和渴望。ok,保持住!”古斯塔夫纠正了好一会儿才摁下快门,然后走过去拥抱少年。 “宝贝儿你表现的太棒了,我爱你!”他语气低沉沙哑,仔细听还能察觉出几分虔诚。 周允晟不缺少疯狂爱慕者,在比赛未结束之前也不想惹出任何麻烦,于是微笑道谢,把它当成了一句普通的恭维。西方人总是把‘我爱你’挂在嘴边,说得多了大家早就麻木了。 古斯塔夫对他的反应很失望,但为了不影响他比赛的心情也就没点破,只是再次紧紧拥抱了他一下,然后走到一边与邦妮和杰弗瑞查看今天拍摄的所有照片。 选手们赶紧跑回小隔间内换衣服,他们今天被折磨的够呛。 伊凡跑到‘闺蜜’身边,瞄一眼艾奇逊先生,然后竖起两根拇指慢慢贴近,做了个隐晦的恋爱中的动作。身后跟着约翰,领口别着麦克风,他们有很多私密性的话不能乱说。 周允晟立即摆手表示否认。 伊凡不肯相信,因为她发现艾奇逊先生正遥望过来,目光里的温柔和爱恋是那样明显。如果他不爱罗密欧,为什么眼里只看得见罗密欧一个人?谁都不知道在拍摄过程中她有多么尴尬,因为艾奇逊先生完全不会管她的造型如何,上不上相,他只管把罗密欧最美的一面拍摄下来。 他唤他宝贝儿,辞间却绝对不包含半点漫不经心或浑不在意,更不是为了缓和气氛而刻意营造亲密感。他是真的把他当做独一无二的宝贝。 伊凡一点都不觉得嫉妒,她现在已经被自己的脑补感动了。艾奇逊先生绝对在暗恋罗密欧,她敢用自己的全部财产作赌注。 章节目录 822——823 > 8.22 选手们顶着一脸大浓妆回到别墅,第一件事就是抢夺仅有的四个浴室。伊凡向来彪悍,推开几个大男人抢到了最豪华的一间,花了五分钟洗了一个战斗澡,然后让闺蜜来洗。 浴室安装的是半透明的玻璃门,周允晟站在莲蓬头下冲澡时看见好几拨男选手在门口徘徊,贼眉鼠眼的盯着他的下半身打量。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依稀听见有人说罗密欧竟然真的是男人。 这是在怀疑自己的性别?就因为自己扮女人太漂亮?周允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洗完澡并吃完晚餐,女选手们聚在一起聊天,男选手们则呆在健身房锻炼。周允晟的身体完全靠007来进行调整,没有必要锻炼,所以当他第一次走进健身房时,男选手们都很惊讶。 奇葩伊凡自然也在,她对腹肌和马甲线的追求一点也不比男人少。 “罗密欧,你怎么来了?”她放下两个沉重的哑铃。 周允晟没说话,朝单杠走去。一名男选手正在做引体向上,这能锻炼出非常漂亮的手臂肌肉和背部肌肉。 周允晟走到他身边,握住单杠也开始做。两人一起一落像是在较劲,但渐渐的,那名身体强壮的黑人男选手有些力不从心了,在做到第二十个的时候手一松掉了下来。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但罗密欧还在继续,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伊凡站在旁边帮他数数,数到七十下的时候开始不安,规劝道,“罗密欧快下来,过量运动会伤害身体。”她见过的最强壮的人每天也只能做一百个引体向上,而且还是十个一组分开做,做完累得像条狗,连手指头都不能动弹。 罗密欧这样逞强放在平日没什么问题,但现在是比赛,扭到筋骨导致行动不便的话将会对他的比赛产生不可预估的后果。 数到一百零一的时候她的心肝都在打颤,警告道,“罗密欧别做了,快下来。以后咱们还要比赛,你必须保持足够的体力。” 男选手们全都围拢过来,用看超人的目光盯着吊在单杠上丝毫不见痛苦之色的少年。他们绝对想象不出少年看似单薄的身体里究竟蕴藏着多么惊人的力量。 “不用阻止他,你没看见他做了一百多个连汗水都没流一滴吗?他很强。”一名男选手安抚道。 伊凡这才发现闺蜜的表情至始至终都很平淡,既没有因为力竭而涨得通红,也没有咬紧牙根苦苦支撑。 一直做到一百五十下,周允晟才猛得使力在单杠上做了个支撑后回旋,然后稳稳落在地面。男选手们纷纷鼓掌,还有的吹起了口哨。一次性做一百五十个引体向上,罗密欧的体力足以与训练最严格的特种兵媲美。 周允晟拍了拍自己流畅而又紧实的肱二头肌,淡淡说道,“看见了吗?我是男人。”话落表情冷酷的离开。 伊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闺蜜今天扮女人还是受刺激了,真可爱。她叉腰大笑。男选手们既觉得尴尬又觉得好笑,对少年更多了许多认同感。 “当然罗密欧,你是真男人!”一名男选手冲他的背影大喊,然后看向跟拍自己的摄像师,真诚感叹道,“他真棒,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很棒,我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第二天的评委点评,毫无疑问是周允晟和伊凡这组获得了最佳硬照。艾米丽在这一期的表现还没播出,所以观众对她的恶感并不深,给她的照片打了个不错的分数,成功让她以第二名的成绩晋级。 身材最娇小的达芙妮被淘汰了,她当场崩溃大哭。 这一集节目播出以后,收视率果然再次狂飙,以至于abc又给节目组追加了一大笔预算。海登施暴的场面虽然略有剪辑,但前因后果都交代的很清楚,观众们对他的恶感简直能纠集成浓浓的黑雾。艾米丽也被各种抨击,甚至有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黑寡妇。 “海登和艾米丽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一对儿情侣。谢天谢地黑寡妇干掉了她可怜的小雄蜘蛛,否则看见他们在一起的画面我一定会呕吐。” “你们难道没发现吗?海登和艾米丽对罗密欧竟然没有半点感激。如果不是罗密欧,他们根本不能参加挑战赛!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冷酷的人。” “我看海登是为了逃避高空取物的任务才会忽然发疯。他太卑鄙了,却没想到自己的女朋友会比自己卑鄙无数倍。不得不说,他们其实是绝配,分开挺可惜的。” 类似这样的嘲讽在《下一任超模》的官网上到处都能看见,曾经的人气王艾米丽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变成了人气垫底的存在。 而罗密欧的粉丝数量正以疯狂的速度增长,几乎每播出一集,他的粉丝群就会壮大一倍,成员来自各行各业各种阶层和年龄段。他的魅力无与伦比。 他无私的帮助海登和艾米丽;他不惧怕任何挑战;他有精灵般的美貌更有精灵般的歌喉;他是男神,现在却又成了许多人的女神;他因为被怀疑性别而一口气做了一百五十个引体向上。当你以为他很脆弱的时候,他总会把自己最强大的一面展示给你看。 蕾丝边们表示自己被罗密欧掰直了,从此可以爱上男人,直男们表示自己被罗密欧掰弯了,从此也可以爱上男人。总之无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他是罗密欧,大家永远都会爱他。 当然,伊凡的英俊也获得了广大观众的青睐,她的粉丝群里涌入了一大批向她示爱的小女生,场面非常火爆。 但最火爆的却不是两位雌雄同体的选手,而是艾奇逊。他再次成为了广大腐男腐女们严重怀疑的对象。 “我说古斯塔夫一定是同性恋,他喜欢罗密欧。瞧啊,他私底下给罗密欧取了个小猫的爱称,还不小心脱口而出。”附上几个截取的视频当证据。 “我同意!他对待罗密欧的态度明显跟对待其他选手不同。”这位网友也附上了一个自己剪辑的视频。 视频里的古斯塔夫正在为别的选手拍照,脸上几乎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连目光也平静如水毫无波澜,从头至尾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好了,你们的拍摄结束了,下一对选手赶紧上场。这句话重复了四次,除此之外别无赘。 他保持这种高冷的作风一直到罗密欧和伊凡登场,然后画风瞬间变了。这位网友很有创意,前面的配乐是钢琴指法练习,重复而又单调。罗密欧‘美出银河系’的脸蛋一出现在屏幕上,配乐立马变成了时下最流行的告白歌曲《love me,baby》。 在女歌手欢快的吟唱下,古斯塔夫忘情的呼喊着:“宝贝儿,往中间站一站。” “宝贝儿看着我,眼神更温柔一点更深邃一点,就像我是你最爱的人。” “宝贝儿,对我微笑一下。” “宝贝儿你是天使在人间!” “宝贝儿过来,趴在我腿上。” “宝贝儿你表现的太棒了,我爱你!” 这些话放在拍摄当中不觉得如何,被这位网友单独剪辑出来并连贯性的放在一起,顿时有种浓浓的暧昧感,仿佛古斯塔夫每一次喊话都是在向罗密欧告白,尤其背景音还是那位女歌手一遍又一遍的哀求:love me baby,love me baby……不被爱的话下一瞬间就会死去。 “噢天啊,太有爱了!如果古斯塔夫不是在暗恋罗密欧,我情愿把我的键盘吞下去!”一名腐女斩钉截铁的断。 他们的yy招惹了古斯塔夫粉丝群的不快。他们也制作了一个视频,把世界上最顶尖的几位时装摄影师在拍摄当中的疯狂姿态剪辑在一起,激动时大喊大叫甚至热吻模特并示爱的人大有人在。他们试图用这些证据告诉别人,瞧啊,摄影师在拍摄当中都会这样疯狂。古斯塔夫对别的选手冷淡只是因为他们没法带给他灵感而已。 两帮人马顿时掐起来,反倒让记录了古斯塔夫痴汉全态的视频在网络上狠狠火了一把。古斯塔夫看见之后手痒的想点赞,最终还是忍住了。 无论外界对选手们的评价如何,他们本身都没有渠道获得信息。他们每天都在重复着训练,挑战,挑战再训练的紧张而又忙碌的生活。艾米丽发现自己的网投分数果然越来越低,这让她每一次挑战都必须倾尽全力。但她毕竟是女主,身上气运浓厚,意志力也非常坚韧,即便每一次都濒临淘汰,却都依靠实力或运气顺利晋级。 之后的好几期比赛,最佳硬照都在罗密欧和伊凡之间决出,其他选手总有一种在陪太子读书的感觉,不甘和嫉妒的情绪悄悄在心中堆积。 古斯塔夫担任了选手们的固定摄影师。他现在已经收集了许许多多小猫的照片和视频,并且每天都会不厌其烦的整理一遍。 “鲁尼,你这个小坏蛋。告诉过你多少次不准用爪子去碰宝贝儿的照片。”他把跳上书桌,用肥肥的爪子去捣弄成堆照片的小折耳猫扔下去,然后拿起最顶上一张放在唇边亲吻,表情非常陶醉。 整理完照片,他将它们锁进保险柜,转回书桌时看见好友发来一条私信,抱怨他很久没在社交网络上分享鲁尼的萌照。在没痴恋上少年之前,他几乎每天都会把鲁尼的萌照挂在个人网页上,并描写自己的养猫心得,温暖有趣的文字常常让看见的人露出会心的微笑。 但现在他的整个世界都被少年占据了,除了关注少年并费尽心机的接近他,实在没空干别的。 这位好友也是猫奴,特别喜欢刷鲁尼的照片,还主动把自家布偶猫的照片传了过来。古斯塔夫点开看了看,然后从文档里找到名为《我的小猫》的文件夹打包上传到个人主页。 8.23 古斯塔夫的粉丝刚否认自己的偶像对罗密欧存在特殊感情就被打脸了。他们看见古斯塔夫的个人主页上出现了一组名为《我的小猫》的照片。 如果你们以为这是鲁尼的照片那就太天真了,这些全都是罗密欧的照片,无论是节目组已经发表过的还是未曾发表的,无论是正大光明拍摄的还是偷拍的,应有尽有! 罗密欧盘腿坐在地上啃三明治;罗密欧搂着洋娃娃卖萌;罗密欧撅嘴送飞吻;罗密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罗密欧乖乖坐在椅子上让几个造型师摆弄…… 这些照片几乎记录了罗密欧参加比赛的每一个瞬间,如果不是有心,怎么可能不厌其烦的去拍摄他?如果不是有心,怎么会把他唤作‘我的小猫’?如果不是有心,怎么会让他成为自己生活的全部? 古斯塔夫果真对罗密欧存在不同寻常的感情!?这些照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真的? 粉丝们暴动了,纷纷在他的网页留以寻求真相。 快告诉我你的社交账号被盗了,这不是你自己发布的!有人试图自欺欺人。 古斯塔夫在事情爆发后半小时才反应过来,再想删除照片已经晚了。他赶紧模仿这组照片给鲁尼也拍摄了一组,命令助理把罗密欧穿过的时装都做成缩小版的让鲁尼穿上,然后指导鲁尼摆出同样的造型和表情。 一只猫怎么可能与一个人相似?但很神奇的,鲁尼的照片拍完,与罗密欧的那一组放在一起对比时竟然有一种神同步的感觉。一人一猫都长着同样的海蓝色眼睛,气质一样的干净纯真可爱,特别是用懵懂的小眼神直勾勾朝镜头看来的一瞬间,一人一猫的影像几乎重叠。 拍完照片,古斯塔夫奖赏给鲁尼两袋小鱼干,然后立即把文件夹打包上传,标注道——《我的小猫》第二部,照片还没传完,大家别太激动。 粉丝们立即点开一看,或激愤或担忧或怀疑的心情瞬间都变成了啼笑皆非。早知道偶像是个究极绒毛控,却没想到他把宠物写真拍出了新境界,竟然会让鲁尼去模仿男神女神同体的罗密欧。 但别说,偶像的脑洞虽然大,摄影技术却超赞,鲁尼跟罗密欧分明是一人一猫,却被他拍出了双体一魂的感觉,尤其是那如出一辙的海蓝色大眼睛,能把人心都萌化。其中一张鲁尼穿着蓝色小裙子,爪子搭在与它等高的洋娃娃肩上,歪着脑袋把圆圆的脸蛋与洋娃娃的脸蛋贴在一起,用清澈如海水的目光看向镜头。 神同步!神相似!严重怀疑罗密欧是偶像家的鲁尼变的。他两其实是一个人吧?是会变身的妖精!一名网友信誓旦旦的说道。他的楼下立即排起了长队,附和点赞的人几分钟之内超过上万。 还有属性同为绒毛控的网友,当即心痒难耐,把自家的宠物也打扮成罗密欧的模样拍成照片上传。只要是那些拥有海蓝色圆眼睛的动物,无论摆什么造型穿什么衣服,看上去都跟罗密欧有五六分相似,他们的气质太接近了,同样的纯真无垢,懵懂可爱。这让大家对罗密欧的喜爱又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古斯塔夫一直在关注事态动向,他发送了第二个文件包以后就没再做更多的解释。他知道自己说得越多反而越给人猜测的空间,两个文件包放在一起,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但他知道,他们绝对会为偶像编造许多靠谱的理由,因为他们自己更愿意相信那些理由。 果然,情况正朝他预料的方向发展,大家以为这是他恶趣味发作,又在炫耀自家的宠物。粉丝们激愤的情绪逐渐平息,却没能让他轻松起来。他预见到了自己如果想跟小猫名正顺的在一起将会面临多么巨大的困难。 当他陷入忧郁当中的时候,网络上的一小拨人开始作怪。他们说即便古斯塔夫与罗密欧没有私情,但他对罗密欧的关注显然已经超越了界限,而他是《下一任超模》的制片人,这对其他选手而非常不公平。谁知道古斯塔夫会不会为了自己欣赏的选手大开方便之门?没准儿罗密欧前几期的精彩表现全是因为古斯塔夫在帮他作弊。 为了公平起见,要么古斯塔夫辞去制片人的职务,要么罗密欧彻底退出比赛,或者两者同时进行。 他们的论立刻受到了罗密欧粉丝团的猛烈攻击,而古斯塔夫的粉丝团却被煽动起来。他们出于嫉妒的心理,接连向节目组投递信件,要求淘汰罗密欧。他们不愿意再给他任何接触偶像的机会,更不愿意因为他毁了偶像的事业。 一时间事态再次变得严重。 这是有心人看见节目火了想把自己排挤掉以夺取胜利果实,古斯塔夫很明白,下一任超模已经成为了abc的王牌节目,如果坚持做下去将为投资者带来巨额利润。而他是这档节目的最大投资者,自然成了别人需要除掉的首要目标。这人是谁他心中有数。 眼下节目组里还剩六名选手,再淘汰掉两名就会进入冠军争夺环节,换一句话说——离比赛结束仅余短短三周时间。 辞去制片人的职务意味着将有三周无法靠近罗密欧,这让古斯塔夫烦躁极了。他几乎没法想象自己该如何度过这三周,就像鱼儿离开水,万物离开空气,哪怕是鲁尼毛茸茸的小身体也没法带给他丝毫安慰。 他绝不会辞去职务,更不会让他们把罗密欧淘汰掉。想到这里,古斯塔夫穿好外套,冷着一张脸出门,刚抵达abc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就见邦妮领着一队摄制小组匆匆朝一辆商务车走去。 “你们去哪儿?准备干什么?”他摇下车窗冷冰冰的开口。看来他平日里太低调了,才让abc的高层管理人员忘了谁才是这间公司真正的拥有者。艾奇逊家族的地盘可不是谁都能动的。 “艾奇逊先生,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赶去别墅宣告一个决定。”邦妮扭着腰走过去,想笑却又不敢笑。没想到艾奇逊也有脑子进水的一天,竟然干出这种乌龙事。 “什么决定?是谁做出的?如果这个决定不合我心意,我会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古斯塔夫扯掉领带,满眼都是戾气。 “这个决定是我向上层提出的。”邦妮抖了抖,赶在艾奇逊发飙之前解释清楚,“高层们还没糊涂到想把你干掉的地步,干掉了你他们也得收拾东西回家,所以他们决定让罗密欧退赛。但是我劝说他们给罗密欧一次机会。以后在拍摄当中,罗密欧的三十个镜头将减为五个,也就是说他的五张照片必须力压其他选手的一百五十张照片,否则就会被淘汰。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很有挑战性?这样足够公平了吧?而且因为只剩下六个选手,比赛时间会大大缩短,每集五十分钟的放送量意味着摄制组根本不需要剪辑多余的镜头。我们完全可以把录播改为直播,让观众们自己看看我们究竟有没有给罗密欧开后门。” 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你不会真的主动辞职吧?如果你这样做了,戴夫·艾奇逊将会接手你的职务,他赌的就是你对罗密欧有感情,愿意为了保护罗密欧而主动退出。等他掌管了职权,我们所有人都要倒大霉,罗密欧首当其冲!” 戴夫·艾奇逊是老艾奇逊的私生子,对艾奇逊家族的产业觊觎已久,本身没什么能力,却是个像疯狗一样四处咬人的家伙。 古斯塔夫当然不会让戴夫·艾奇逊得逞。他考虑片刻,同意了邦妮的提议。并不是他自私自利不肯为了罗密欧做出让步,而是他知道,一旦自己辞职,哪怕罗密欧表现的再优秀,戴夫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戴夫总是乐于用最卑鄙的手段去毁掉古斯塔夫在乎的一切。 “放心吧,罗密欧一定能做到。他往往在第一次shot中就能拍出精彩至极的照片,谁也赶不上他,甚至包括我和许多成名已久的超模。”见boss依然面沉如水,邦妮拍打他肩膀安慰道。 古斯塔夫用冷酷的目光回应她。他当然知道小猫绝不会被击垮,他的优秀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他只是担心小猫得知这个大麻烦是他招惹来的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再也不想理他?上帝知道,他现在紧张的胃部都痉挛了。 在古斯塔夫的纠结中,汽车抵达了别墅。邦妮无意让其他选手了解更多情况。她把少年叫进一个单独的房间,让摄像师把镜头打开,然后简单交代了事情始末,并将网络社交圈里已经红得发紫的两组照片摆放在桌上。 古斯塔夫捂脸,不敢面对。 约翰气愤极了,给他来了一个特写,重点是他红得滴血的耳朵。你还知道羞愧?太无耻了!为了你的恶趣味偶像很可能会被淘汰! 但实际上,周允晟并不觉得愤怒亦或慌张,反而很兴奋。让他一个前世界超模与一帮菜鸟进行比赛,他总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他看似洒脱的性格中隐藏着好斗的分子,从来就喜欢挑战难度。他甚至觉得邦妮还可以把五次机会削减成三次。 他拿起鲁尼的照片欣赏了好几分钟才缓缓开口,“它很可爱,叫什么名字?” “他叫鲁尼。我觉得你比他更可爱。”古斯塔夫无时无刻不忘赞美心上人,见邦妮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连忙端正态度说道,“替你惹来这么大的麻烦真是抱歉。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周允晟装作苦涩的笑了笑,“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只有这样才能向大家证明我的实力,也证明艾奇逊先生您的公正。为了所有相信我并支持我的人,我接受你们的决议。” “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邦妮站起来拥抱少年。 古斯塔夫也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并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周允晟心尖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章节目录 824 > 几人达成共识后就把选手们召集起来宣布刚才的决定。 “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我们决定削减罗密欧硬照拍摄的镜头数。也就是说,你们依然享有三十次的机会,他只有五次,如果在这五次中没能拍到精彩的硬照而落到最后一名,节目组会无条件将他淘汰。” 邦妮话音刚落,选手们中间就发出了欢呼声,艾米丽更是举手问道,“评委们做出这个决定是不是因为罗密欧在比赛中使用了不入流的竞争手段?如果是的话应该让他退赛而不是再给五次机会。这个决定本身就不公平。” 古斯塔夫冰冷的目光狠狠剐了她一眼,邦妮也严厉的朝她看去,一字一句开口,“我邦妮可以用自己的人格和性命担保,罗密欧在比赛中没有使用任何不入流的手段,节目组和评委更没有为他开过后门,他能走到现在,靠得全是自己的实力。某些人认为我们做出这样的决定才算公平,然而在我看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扼杀一位才华横溢,本应该光芒四射的未来之星简直是一种犯罪。我们的社会已经堕落到了容不下有才之士的地步,这让我感到非常痛心!” 她移开凝固在艾米丽身上的目光,慢慢朝别的选手看去,继续道,“如果你们赢得了比赛,你们不应该感到骄傲,而应该感到羞愧,因为你们依靠的不是自己的实力,而是夺取别人的优势。就像一个健全的人与一个瘸腿的人进行短跑比赛,即使首先冲到终点,得到的也不是欢呼而是嘲讽!这严重违背了公平竞赛的原则。” 她说完用力将少年抱进怀里拍抚,笃定道,“罗密欧,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我的本意,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坚持到最后。我爱你!” “谢谢。”周允晟回抱她,眼里沁出真实的笑意。 古斯塔夫不能与少年进行更多的交流,甚至连一个拥抱也不可以。他现在只能尽量远离他,不再给人攻击他的借口。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似淡然,实则拳头捏的咔哒作响。 伊凡也走上去拥抱少年,紧接着是与罗密欧关系渐渐好起来的一名男选手。其他选手面红耳赤的站在原地。 他们被邦妮的话臊的抬不起头来。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参与其中的人却明白,罗密欧确实没有使用任何不入流的竞争手段,他能走到现在依靠的全是自己强大的实力。当他进入拍摄状态,那种霸道的无孔不入的魅力叫人根本无法抗拒。 哪怕只剩下五个镜头,他也一样能拍出精彩至极的照片。所以这次再输给他的话,他们将会受到所有观众的嘲讽,那样场面会更加令人难堪。 刚才还幸灾乐祸的几个人这会儿完全笑不出来了。 邦妮离开以后将这段视频发布在官网上,她力挺罗密欧的那段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罗密欧的优秀有目共睹,如果给他机会,他一定能攀爬到最光辉的。因为某些人卑劣的嫉妒心理就要将如此才华横溢的少年扼杀掉,这是所谓的公平?简直荒谬! 舆论风向开始迅速朝罗密欧倾斜,他本就没有丝毫折损的粉丝数量竟然又增加了一倍。大众往往更愿意同情弱者。虽然罗密欧算不上弱者,但谁都看得出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让做出该项决定的abc高层去吃-屎的声音在网络上比比皆是,还有人果真包了一团大便邮寄到abc总部。 古斯塔夫最终还是在个人主页上就此事做出了回应。他并没有长篇累牍的进行解释来安抚粉丝,只简单写道——人心之黑暗令我倍感失望。 大家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谴责粉丝对罗密欧的打压。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特别要好的朋友或特别欣赏的人物,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何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伤害对方? 罗密欧的粉丝对他的怨气总算是少了一点,他的粉丝则开始感到恐慌,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或许太过分了。偶像的引导作用是强大的,闹得沸沸扬扬的退赛风波忽然之间就平息了,节目组收到了很多观众的道歉信。 但决议已经下达就没有收回的道理,罗密欧依然只有五次拍摄机会,并且拍摄过程全程直播,不再给任何人质疑的机会。由于放送时间只有五十分钟,邦妮把挑战赛的环节去掉了,转而增加硬照拍摄的难度。 这可是直播啊,也就是说你的一举一动观众们立即都会看见,如果你出了大丑,节目组也没有办法通过剪辑的方式替你遮掩。这让选手们紧张的直冒冷汗。 古斯塔夫不再担任摄影师甚至不再出现在摄影棚,邦妮一个人站在空地上,面对表情僵硬的选手们。 “原本这次的拍摄是由两名选手搭档合作,为彼此挑选服装、造型和拍摄场地。但是你们知道,罗密欧只有五个镜头的机会,这对他的搭档而非常不利,所以我改变了拍摄主题……” “不,就按照两人合作的方式拍摄吧。我与罗密欧搭档。”伊凡忽然举手说道。 摄像师们纷纷把镜头对准她,电视机前的观众瞬间被挑起情绪。 邦妮知道改成直播的话她将面临许多突如其来的挑战,却没想到第一个向她发起挑战的人会是伊凡。但她预感到接下来的情况是她乐于看见的。 伊凡搂住闺蜜的肩膀,面无表情的说道,“五个镜头足够了。罗密欧能走多远,我也跟着走多远。如果他因为那些狗-屎的原因被淘汰,我也不想呆在这样的节目里。” 姑娘,你说话真直接!提出狗-屎决议的邦妮感到自己的脸蛋火辣辣的疼,虽然她的初衷是保住罗密欧。 观众纷纷为伊凡的直率和义气点赞,然后对abc高层和古斯塔夫的粉丝大加嘲讽。这两拨人现在在网络上特别招人恨,连带的古斯塔夫的人气也下降不少。 谁都不知道,古斯塔夫非但没感到沮丧,反而对此乐见其成。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去支持罗密欧,至于自己的粉丝,抱歉,他现在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想法。他要为自己而活。 邦妮咳了咳,再次确认道,“你考虑清楚了吗?五个镜头,再没有更多了。”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我只愿意跟罗密欧搭档。”伊凡撇嘴。 周允晟轻笑起来,给了伊凡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那好吧,就按原计划进行拍摄吧。看见那面涂鸦墙了吗?那里有三种风格的涂鸦,你们组好队后就来我这里抽签,根据抽到的涂鸦风格选择服装和造型,然后站在涂鸦墙前拍照。谁能把涂鸦墙跟自己完美的融合成一体,谁就是这一期的top1。” 选手齐齐转头回望,发现摄影棚内果然竖起了一面巨大的涂鸦墙,墙体被颜料分成三块,一块是童话风格,上面描绘着色彩斑斓的蘑菇,误入仙境的爱丽丝,各种可爱的动物,看上去十分梦幻。 一面是抽象风格,各种绚烂的色彩交汇在一起,给人凌乱、狂暴、热血的感觉。 最后一面最简单,几乎没什么风格,只是分为黑白两个色系,左边是黑色右边是白色,中间用黑白两色交融的巨大的英文单词freedom连接在一起。 选手们定定看了几眼,心里各有打算。 邦妮拿出一个小布袋,让两两站在一起的选手们派出一个代表来抽签。艾米丽那一组抽到了童话风格的涂鸦,她愉悦的笑了,看来选中了自己满意的墙体。 周允晟把伊凡推出去抽签,抽到什么对他而都无所谓。也许别人会觉得五个镜头少得可怜,对他来说却已经足够。他大脑的计算功能比起007来毫不逊色,只需看一眼场地就能给出最佳的拍摄计划,细节可以无限缩小到一根头发丝的位置。五张照片该怎么拍,拍出来是什么效果他比摄影师知道的更清楚。 伊凡抽到了黑白色的墙体。她觉得太单调了,不太好发挥,转回头冲闺蜜耸肩。 “没关系,能拍好的。”周允晟搂住她肩膀,用力揉乱她火红色的头发。 两人来到服装间,周允晟并未多看,直接挑了两套款式简单的西装,一套纯黑色,一套纯白色,白色西装内里搭配黑色衬衫,黑色西装内里搭配白色衬衫,领带的色调跟西装相同跟衬衫相反。 伊凡的心比太平洋还宽,闺蜜挑衣服的时候她就拿出psp玩游戏,不时问一句好了吗。而其他两组选手却因为意见不合争吵起来。艾米丽个性非常强势,一定要搭档无条件的服从自己,这导致两人的争吵逐步升级。 邦妮连忙带着工作人员跑过去开解,这精彩的一幕让观众们看得精精有味,等他们回神的时候,或者说等其他两组选手回神的时候,伊凡和周允晟已经做好造型站在涂鸦墙前准备拍摄。 周允晟让造型师把伊凡火红色的头发染成黑色,他自己的头发本身就是白色,并不需要多做处理。 伊凡的五官再次被硬化,眉毛描得又粗又黑并微微上挑,看上去十分邪气。她本身的性格就很洒脱,亦或者说风流不羁也不过分,再穿上纯黑色的西装打上领带,往白色那面墙一站,简直俊美的戳人眼球。 而罗密欧的俊美毫无侵虐性,就像他穿着的纯白色西装,干净剔透赏心悦目。他背靠黑色墙体,双手插在裤兜里,双腿交叠站姿慵懒,略微上扬的下颚和半开半合的眼睑带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感觉。 伊凡也是背靠墙壁双手插兜,但表情是与慵懒和散漫截然相反的犀利冷酷,同样的站姿却透出一股强大的气场。 两人站在泾渭分明的黑白世界中,奇异的把彼此的气息交融在一起,那画面看上去无比精致、纯粹、优雅。 “一击必中!”摄影师迅速摁下快门,激动的大喊。所谓的极简就是极美,这才是时尚永恒的主题。 电视机前的观众已经被两人迷得神魂颠倒。他们是第一次直观的看见罗密欧拍摄当中的状态。他几乎想都不用想,等摄影师刚摁下快门,就已经摆出了下一个动作,那样自然随性。 两人慢慢走近,一个183公分,一个180公分,站在一起几乎看不出身高差距,他们头贴的很近,小声的说着什么,伊凡把手臂搭在罗密欧肩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罗密欧只是微微弯了弯海蓝色的眼睛,但瞳仁中自然流溢的愉悦光彩同样扣人心弦。 两人一个热烈,一个沉静,一个似骄阳,一个似明月,在黑白色的陪衬下像阴与阳的两个半圆,是彼此不可或缺的存在。 “完美!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搭档!爱死你们了!”摄影师一边摁快门一边疯狂的大喊。 两人自然的转换着造型,摄影师咔擦咔擦摁着快门,五张照片拍完也不过花了一分钟时间不到。 “我终于知道古斯塔夫那家伙为什么对罗密欧这样欣赏了。知道吗,他是摄像机的宠儿,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拍摄都完美的令人心惊。我在拍摄他时激动的血液都在沸腾,根本不想停下来。我要邀请他当我的专属模特,绝对不能让他被古斯塔夫夺走!” 摄影师转回头对跟拍自己的摄像师赞叹。他点击电脑,把刚才拍到的五张照片展示给观众,那种白与黑、刚与柔、冰与火互相交融的惊心动魄的感觉立刻冲击了所有人的眼球。 而这位摄影师在摄影圈内的名气比古斯塔夫更盛。他把古斯塔夫对罗密欧的痴迷理解为创作者对缪斯的痴迷。他很奇妙的引导了舆论的风向,让要求罗密欧退赛的古斯塔夫的粉丝们更感难堪。 上帝啊,我们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我们让偶像失去了灵感的源泉。也许从今以后他都不会再摄影了!我现在开始害怕了!一名粉丝捧着脑袋哭晕在电视机前。 还有更多的人比她揪心。罗密欧用实际行动打了所有认为他在作弊的人一巴掌。三十个镜头,算了吧,他只需要五个,不,其实只要一个,就能把别的选手甩出好几条大街。 观众们这才想起来,似乎罗密欧每一次获得top1的硬照都是他刚摆出来的第一个造型。每次都是一击必中一举夺冠,他的实力太强大了! 两人精彩至极的表现让另外两组选手倍感压力。他们开始对自己的选择产生怀疑,想着是不是该换一套衣服,换一个造型。他们手脚僵硬表情生涩,让摄影师频频气得跳脚,不得不数次走上前矫正他们的姿势,并提醒他们灯光在哪里。 “天啊,拍摄他们的感觉跟拍摄罗密欧的感觉简直是地狱与天堂的差别。古斯塔夫,可怜的古斯塔夫,难怪他在拍摄别人的时候总是板着脸。”摄影师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而电视机前的观众再一次理解了古斯塔夫的心情,也清晰的认识到了其他选手与罗密欧之间存在多么巨大的差距。 罗密欧依靠作弊才走到今天?滑天下之大稽! 拍摄终于结束,节目组立即把选手们的照片发布到网上让大家评分。以往他们会挑出最优秀的一张,这次为了彰显赛制公平和透明度,把所有照片都贴了上去。 罗密欧和伊凡只有可怜巴巴的五张,另两个小组分别有三十张。但这个时候看的可不是数量,而是质量,观众们对罗密欧和伊凡各种跪舔,对另外两组各种嫌弃。 毫无疑问,top1依然是罗密欧和伊凡。另外两组输得心服口服,输得尴尬至极。之前他们觉得节目组削减罗密欧拍摄次数的决定不能更妙,现在则考虑着要不要给罗密欧求情。至少罗密欧恢复正常拍摄后不会显得他们输得太难看。 “我不管公不公平,我只知道人都会有失误的时候。五次机会,万一他哪天状态不佳一次都没抓住呢?我觉得这样就很好。”艾米丽一句话打消了大家的念头,也让观众们对她恨进了骨子里。 贱-女人,你怎么还不被淘汰?大家集体给她打零分让她赶紧滚蛋! 这条留获得了不少人点赞,他们受够了心理阴暗的艾米丽。当然也有一部分利己主义者觉得她很有个性,给她打了十分。 这次被淘汰的是一名男选手,他是艾米丽的搭档,被艾米丽推出来承受评委们的毒舌。他下台的时候挨个拥抱了所有人,却拒绝了艾米丽,这让她尴尬的脸都红了。 由于录播改为直播,选手们在别墅内的生活状况将不会出现在当期节目中,而是统一剪辑成花絮在决赛前一周播出,也就是说原本定好的三周结束比赛变成了四周,选手们多出了一周的休息时间。 “孩子们,看看我把谁带来了。”邦妮拍掌,门口陆续走进来一些人,伊凡尖叫着朝一位中年妇女跑去,那是她的妈妈。另外两名选手也都见到了各自的亲人,除了罗密欧和艾米丽。 艾米丽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看见母亲,她怕自己忍不住拿起花瓶砸烂她的脑袋。而周允晟早就知道罗密欧的姑姑来不了。他在网上找到对方联合律师侵吞罗密欧遗产的证据并匿名提交给警察,那女人现在还在坐牢。 他独自走到角落,点开手腕上的智脑。他已经查到之前煽动网民强迫自己退赛的人是谁,而且准备了一份盛大的‘礼物’,这些金融诈骗的证据足够让他倾家荡产并且把牢底坐穿。但是他惊讶的发现,对方因为吸毒过量,目前正住在icu病房里,根据新闻报道,医生还在他血液中检测出了艾滋病毒。 怎么会这么凑巧?他脑海中飞快滑过古斯塔夫那张温柔谦和的脸庞,那人果然是个面热心冷的。轻声笑了笑,他点击发送键,不介意把这人往更绝望的深渊里推去。 “罗密欧,你还好吗?”邦妮与几位家长交谈完,就看见少年躲在角落兀自拨弄手表,背影显得非常落寞。 “我很好。”周允晟抬头微笑。 “亲爱的,你姑姑忙着工作不能来看你,她要你好好保重,还说很想你。”邦妮没告诉少年真相,担心会影响他的比赛情绪。 “嗯,我知道了。”周允晟点头,内心很感谢邦妮对他的照顾。 选手们跟随家人陆续离开,他们要找个有情调的餐厅好好吃一顿,资费由节目组报销,前提是他们允许节目组把他们聚会的场景拍下来并播出。这笔买卖很划算。 伊凡本来想邀请罗密欧,发现邦妮已经跟他约好了,这才放心的离开。 身为主持人,邦妮有义务照顾落单的两名选手。她包下一间法国餐厅,一边吃豪华大餐一边与他们交流比赛心得。 周允晟与艾米丽早就撕破了脸,这时候也不会假装友好,摄像师把两人争锋相对(艾米丽争锋,罗密欧沉默相对)的画面拍摄下来就离开了。 “罗密欧,之前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你还在生气吗?”邦妮试探性的问道。 这点小事根本不被周允晟放在心上,他知道古斯塔夫对他怀抱着怎样的情感,他不会接受他,却也不会因此而怨恨他。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即便这份爱不是你想要的,可以干脆利落的拒绝,却不能用厌憎的心态将它打碎。 “不,我不生气。相反,我很感激艾奇逊先生对我的欣赏。”他缓缓摇头。 艾米丽眸光微闪,心道减少拍照次数的事果然与艾奇逊先生有关,但具体是因为什么呢?她很想买一份娱乐周报翻阅,但邦妮在一旁看着,根本没有机会,或许回去以后可以向别的选手打听,他们的家人一定知道。 她心不在焉的切着牛排,不时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少年。 周允晟向女招待要了一个红酒杯,眨着大眼睛冲邦妮卖萌,“邦妮,我能喝一点红酒吗?就一点点,摄像师已经走了,没人会知道的。” 邦妮有些为难。少年还差三个月才成年,不能喝酒,但是自己十五岁就开始偷喝,应该没关系吧? 她慢慢朝红酒瓶探去,一只大手却从罗密欧头顶伸过来把酒拿走,严肃的否定,“不行,只能喝牛奶。” 艾米丽一瞬间热血沸腾。她终于又见到艾奇逊先生了,一个能决定她命运的男人。 章节目录 825 > 古斯塔夫的出现让艾米丽感到很惊喜,她一边整理头发一边站起来与他握手,看上去非常慌乱,当然,这种慌乱大多都是装出来的,没有哪个明星不喜欢别人的崇拜。与她相比,周允晟的反应就平淡的多,他和邦妮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冲来人微笑。 “你好。”古斯塔夫飞快与艾米丽握手,态度十分礼貌,却又显得异常冷淡。比起艾米丽佯装慌乱,他却是在佯装镇定。第一次与心上人共进晚餐,还坐得那么近,他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手心和背部出了一层冷汗,领带更是把不停滑动的喉结勒的死紧,连咽口水都困难。 他垂头,确认自己的穿着非常优雅得体,慌张的汗味也被清新的古龙水香味所掩盖,这才紧挨着少年落座,并且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罗密欧,你最近还好吗?”干涩沙哑的嗓音吓了邦妮一跳。别人看不出来,她却知道正常状态下的古斯塔夫绝对不是这样的,他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浑身都很僵硬,同手同脚的模样活似一只巨大的螃蟹。 还是世界上身价最高的超级男模呢,说出去真丢人。邦妮捂住额头,暗暗翻了个白眼。 “我很好。艾奇逊先生,我们前天才见过,你应该知道我的近况。”周允晟适时打趣一句。他没想到一个如此高壮的男人紧张起来会这样可爱。但无论他多么可爱,他都不可能接受他,除非他是那个人。 他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他完全无法感受爱人的存在,只能依靠猜测或是亲密接触。他不想化身接吻狂魔,看见一个长得帅的就扑上去非礼。 “当然,我每天都在关注你。”古斯塔夫立即点头,“但是一天没见到你就仿佛过去了很久一样。我看见老杜克(之前的摄影师)给你拍的照片了,很好,但不是最好的,如果换我来拍的话一定更棒。我的镜头最钟爱的人就是你!”我也是! 碍于还有两个超级电灯泡,他勉强把深情告白隐去了。 周允晟知道这就是西方人的调调,他们对喜欢的人总是各种赞美。他抚了抚手背上的鸡皮疙瘩,笑得懵懂而又腼腆。 邦妮一边吃大餐一边欣赏老朋友大献殷勤的模样,很是自得其乐。艾米丽却感觉自己被忽略了。她向来知道古斯塔夫对待罗密欧是不同的,却从未如此直观的感受过这种不同。只要有罗密欧在场,古斯塔夫的眼睛只看得见他一个人,别人乃至于整个世界都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 这种感情果真是创作者对缪斯的痴迷吗?那么未免也太激烈了,他的眼睛里几乎快冒出两团火焰,将罗密欧烧焦。 她不甘的咬唇,试图让男人注意自己,于是把一张折叠好的餐巾纸推过去,娇笑道,“艾奇逊先生,一直想跟您要签名,却都没有机会,今天能给我一个吗?” 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男人的正眼,却发现他瞳仁里的两团火苗迅速熄灭,重又变得冷漠疏离。这才是古斯塔夫·艾奇逊的本来面目,看似温柔谦和,却与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会让他们靠近哪怕半步。 古斯塔夫对艾米丽的观感可以用‘厌恶’两个字来形容,他微笑摆手,“抱歉,今天出门没带笔。” “我可以跟招待借一支。”艾米丽积极回应。 恰在这时,女招待走过来,将热好的牛奶放在那张餐巾纸上,弯腰说了一句请慢用。古斯塔夫拿起杯子放到小猫面前,极其自然的将餐巾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艾米丽脸色青白了一瞬,连忙端起红酒杯掩饰,再也不提要签名的事。她在暗暗反省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个男人,让他对自己如此厌恶。是的,就是厌恶,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烦人的苍蝇,这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古斯塔夫没心思搭理旁人,他盯着小猫,见他伸出舌尖一点一点去舔滚烫的牛奶,眼里的宠溺和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周允晟爱喝酒,但是更爱喝牛奶。他捧着热乎乎的加了杏仁的牛奶一口一口喝的香甜,肚子里温温的,让他眯缝起眼睛直想睡觉。 古斯塔夫的心脏已经化成了一滩水。他施舍给邦妮一个眼神,暗示性的问道,“你吃好了吗?”吃好了赶紧把另一个电灯泡带走。 “不,我还想叫一份奶油香草焗蜗牛。”邦妮很不配合。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让我的厨师上门给你做。你是模特,一次性不要吃太多高热量的东西。” “好吧,你可一定要记住了。”邦妮耸肩,扯掉围在脖子上的餐巾说道,“亲爱的艾米丽,我们可以离开了。” “就走了吗?我还想再喝一杯红酒。”艾米丽很不情愿。 “别墅的冰箱里有红酒,你可以回去再喝。”邦妮拽住她胳膊,态度变得强硬。她见多了艾米丽这样的女人,为了权势可以不择手段的向上爬,但很明显古斯塔夫不想做她的台阶。 “艾奇逊先生和罗密欧……” “他们有事要谈,等会儿再走。”邦妮把艾米丽拉扯到门口,附在她耳边低声警告道,“聪明的姑娘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要是你,就绝对不会去招惹艾奇逊先生,他的权势可不仅仅局限于时尚圈。” 艾米丽最后看一眼逐渐靠近的两人,怨恨不甘,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份威胁。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这些人都会匍匐在她脚下! “罗密欧,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我无意给你造成任何麻烦,我只是按捺不住我的心。”等闲杂人等全都走了,古斯塔夫立即凑到小猫身边,一只手臂搭放在他背后的沙发上,做了个环抱的姿态,一只手试图去握他的手。 “我接受你的道歉,很晚了……”周允晟不想面对这个男人,他听见了他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听见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这个男人对他的感情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不,请你别走,请你留下来认真的听我说完。如果再不告诉你我想我会疯掉。”古斯塔夫用力拽住他手腕,眼睛有些发红。 “我每天晚上只能依靠思念你入睡,哪怕一个小时之前我们刚见过面。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我只对眼睛特别漂亮的男人感兴趣,但在遇见你之前,我对他们仅止于欣赏,从未爱过。现在我明白了,我之前的等待全都是为了你,我爱你爱的快要发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短短几句话,他已经口干舌燥心脏衰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少年,期待却又害怕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不……” 周允晟刚吐出一个字,就被男人噙住嘴唇热烈亲吻起来,他正要伸手推拒,却忽然愣住了,紧咬的牙关微微松开,迎接男人有力的舌头。两人足足亲吻了好几分钟才分开,周允晟吐出一口气,接着想发,又被男人仓促的堵住嘴。 那个‘不’字让古斯塔夫感到万分恐惧,他不想再听第二遍了。 接连吻了七八次,周允晟才忍无可忍的将他推开,“够了,我舌头都麻了!” 古斯塔夫哀求道,“亲爱的,不要这么快拒绝我,请你慎重的考虑一段时间再给我答案好吗?我向你保证,我会是世界上最好的情人。” 周允晟定定看了男人一眼,这才点头。他当然知道他是世界上最好的情人,哪怕相隔一个光年,他总能依靠直觉找到他。 古斯塔夫整个人都疲软下去,他刚才差点被吓死。 两人默默无的对坐了一会儿,周允晟拿起外套说道,“送我回去吧。”他其实很想在这里把人给办了,却又担心这人得意忘形再给他惹出麻烦,一切还是等到比赛结束后再说。 古斯塔夫立即站起来替他拉椅子,态度殷勤备至。 一路无话,汽车稳稳在别墅门口停住,周允晟下车后走了两步,转头说道,“我想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这么短的时间能考虑什么?古斯塔夫非常不安,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请你再慎重的考虑考虑,至少等到比赛结束以后。” “不用,我答应你了,因为你的吻让我神魂颠倒。”真正意义上的神魂颠倒。周允晟冲男人眨眨眼,大步跑回别墅。 “什么?宝贝儿你能再说一遍吗?”古斯塔夫立即跳下车想追过去,看见从别墅里探出头来的其他选手,不得不站住,表情一会儿狰狞,一会儿狂喜,一会儿又恍惚的不可置信。 上帝,快告诉我那不是我的幻觉!他真的答应了! “宝贝儿,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无论如何,我就当你答应了!”他大声喊了很多遍,然后挥舞拳头狠狠击打向天空。 轻飘飘的回到家,他在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条信息——重获新生的一天,值得永远铭记的一天,最幸福最愉悦的一天!感谢上帝,也感谢我最深爱的人!末了附上一个万分陶醉的卡通表情。 ------------------- 休息了一天,比赛再次开始,目前还剩下五名选手。邦妮把他们带进摄影棚,警告道,“这是决赛前最后一次淘汰赛,我们今天有可能淘汰一名选手,也有可能淘汰两名选手,这全看你们的表现。这次淘汰赛的决定权不在观众们手里,也不在评委们手里,而是由我们的客户决定。作为模特,拍出让客户满意的照片才是最重要的。” 她将客户介绍给大家,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高壮男人,眼睛专门盯着女选手丰满的胸脯看,发现摄像机在跟拍才尴尬的咳了咳,把产品介绍给大家。 他是mot的销售总监,这次带公司最新研发的神行者系列平板电脑来作推介。神行者是一款性能极其强大的电脑,自带许多最先进的软件,尤其是文件和图片处理功能,可以说是世界it技术的先锋。从‘神行者’三个字足以看出他们对自家产品的信心。 简单介绍了一番,总监先生补充道,“所以你们今天的任务是为我的电脑拍摄宣传海报,我给你们每人三十分钟,在这三十分钟里,你们可以无限制的拍照,然后挑出一张最好的拿来给我评审。” 无限制拍照,也就是说不用再局限于三十个镜头了。这绝对是个好消息!不等选手们欢呼雀跃,总监先生立马浇了一瓢冷水,“但是你们的服装师、造型师、摄影师、灯光师、修图师,都由你们自己担任。不会有任何人为你们照片的好坏负责,除了它。” 他拿起手中造型时尚的平板电脑,展示给观众们看,继续道,“你们拍出照片后如果觉得不满意,可以用我们的产品进行后期制作。它强大的图片处理功能一定会让你们大开眼界。” “可是我是电脑白痴怎么办?我连文字处理软件都不会用。”伊凡相当坦白。 “别担心,你们后期修图的时候我会派给你们每人一个技术员,他负责教导你们该如何使用。”总监先生等的就是这句话。当选手们修图时,技术员与他们的交流可以再次把自家产品的强大功能推介出去,宣传效果一定很棒。 选手们点头表示知道了,约翰对准偶像来了个特写,他盯着平板电脑的眼神十分灼热,像岩浆一样。 “我喜欢电子产品,尤其是平板电脑。”周允晟冲摄像机微微一笑。 站在他身旁的艾米丽忽然举手说道,“节目组不是对罗密欧进行制裁了吗?那么他的时间应该减半才对。” 电视机前的罗粉们气炸了,戳着电视屏幕一口一个贱-人-婊砸的辱骂,恨不得把艾米丽拖出来暴打一顿。 邦妮正想开口,总监先生说话了,“节目组是节目组,赞助商是赞助商。我不管你们觉不觉得公平,我只知道我的产品必须挑选出最优秀的宣传海报,所以给每个人的机会都一样。如果你们想打击对手,请不要拿我的产品开玩笑,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给人当工具利用的!” 他毫不客气的责难令艾米丽面红耳赤,羞愤欲死。其余选手掩嘴低笑,周允晟则淡淡瞥了她一眼,就仿佛她只是个跳梁小丑。 邦妮丝毫没有站出来圆场的打算,等大家笑够了才把人领到拍摄场地。 “背景就是这个?一块白布?”伊凡不敢置信的看着遍布在摄影棚各个角落的五块白布。这么单调的背景,让他们怎么发挥? “后期修图的时候你们自己想办法。给一点提示,只要有一台性能强大的电脑,就算你们想在地球上拍出宇宙大战的效果也不是不可能的。”邦妮神秘的眨眼。 “这是让我们用图片处理软件把背景添加上去。别担心,软件里肯定会有让你满意的背景效果。”周允晟凑在伊凡耳边低语。总监先生明显听见了这番话,对他微笑点头。 邦妮一弹指,倒计时开始了,选手们尖叫着冲进服装间。周允晟挑了一件灰色v领休闲毛衣,一条雪白的休闲裤,一双黑白灰混搭的板鞋,头发稍稍拨弄一下,让它显得蓬松而富有弹性,然后来到白色布景前与灯光师交谈。说是让选手自己当灯光师,其实只需把自己想要的效果告诉工作人员就可以了,拍摄当中他们会帮忙搞定。 这款电脑总共有五个颜色——黑、白、蓝、黄、橙,周允晟让灯光师将蓝色光晕投射在白布上,然后是黄色光晕,橙色光晕,白色光晕、淡灰色光晕,颜色转换间只听得见他咔擦咔擦摁快门的声音。 “他这是在干什么?照片里必须出现模特和产品,这一点他应该知道吧?”总监先生很担忧,来之前他可是向古斯塔夫打了包票,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宝贝儿,但他的宝贝儿却对着一团光晕拍来拍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帮。 “别担心,他不会弄砸的。”邦妮大大咧咧的摆手,她正眯着眼睛欣赏少年裸-露出来的雪白圆润的肩头。他挑选的毛衣太宽松了,稍微一动就会露出性感至极的锁骨和一小片肩膀,如果古斯塔夫在现场的话一定会化身为狼扑过去。 总监先生耸耸肩膀,不再说话。 周允晟拍完彩色光幕就把相机固定在架子上,开始拍摄自己。他并没有摆什么造型,只是站得笔直,把手臂伸长,用掌心托住一个白色的平板电脑,手腕施加巧劲儿让它像个篮球一样以某个边角为支点转动起来,相机设定了每一秒钟拍摄一次,密集的灯光闪过,他换了一块黑色的平板电脑重复之前的拍摄过程。 工作人员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拍摄了五组这样的照片,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总监先生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显然很怀疑罗密欧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谁都看得出来,这些照片平淡无奇,哪怕用他那精灵一般的美貌也无法挽救。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纷纷捂脸,呻-吟道,“罗密欧,快醒醒吧,你这样拍是没用的!拿出你以往的气势来,秒杀他们,否则等待你的只有被淘汰的命运!” 其余选手没空围观罗密欧,但他们能通过工作人员的议论知道他发挥失常了,心里的紧张感顿时消减大半。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伊凡,她又蹦又跳的冲罗密欧挥手,希望他赶紧补救,却只换来一个淡淡的眼神。 艾米丽已经洞察了艾奇逊先生对罗密欧的感情,她觉得如果自己不拼一把,冠军的头衔一定会落在罗密欧手里,所以她只披了一件宽大的浴袍就出来。 当她开始拍摄时,现场发出一片惊呼声,引得邦妮和总监先生连忙过去查看。 “我的上帝啊。”邦妮不得不为艾米丽的大胆惊叹,她让造型师把自己的头发吹的十分卷曲蓬松,披散在肩头恰好遮住胸前的两点,然后什么都没穿,就那样全-裸-着盘腿坐在布景前,双手夹住一块橙色的平板电脑,用它遮挡最私密的部位。 她全身的皮肤都涂了一层古铜色的亮粉,灯光一打带给人一种雕塑般坚硬厚重的感觉。 “她很有想法。”总监先生竖起大拇指。 拍摄间隙的艾米丽看见这一幕,志得意满的笑了。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被她性感的酮体吸引,完全把之前对她的反感抛到了脑后。 三十分钟的拍摄时间结束,总监先生又给了大家十五分钟的修图时间。他们可以把自己最满意的照片挑出来进行修改,譬如在布景上加几个玄幻特效之类。mot的技术员走到他们身边提供帮助。 “这款软件的功能很强大,我来教你……”指派给周允晟的技术员说着说着就消音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年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飞舞,把所有照片糅合在一起制作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效果。他的专业技术丝毫不逊色于mot最顶尖的程序员。 他意图教导他的举动简直是多此一举。图片处理完以后,技术员呆呆看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罗密欧,你赢定了。” 艾米丽把照片的底色稍微调暗,让自己的肌肤显得更有质感,然后拒绝了技术员所有的修图建议。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完美,再添加任何东西都是多余的。 技术员耸耸肩不再说话。 十五分钟过后,选手们依次上前提交作品。总监先生适时给出最中肯的评价,轮到艾米丽时,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不停用手指摩挲下颚,表情有些微妙。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认为他一定是被艾米丽迷住了,因为他们也一样。 艾米丽简直性感的喷血! 周允晟是最后一个,他把自己的平板电脑交上去,总监先生盯着屏幕上单手托举电脑的少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张照片能排第一,倒数第一!看来他要对不起老朋友了,他的宝贝儿似乎没他形容的那样优秀。 “boss,您应该点击播放。这是一张合成动态照。”指派给少年的技术员忍不住提醒。 总监先生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在一干最基础的ps照里忽然出现一张合成动态图,无论效果如何,在技术上就足以碾压所有对手。 邦妮先他一步点击了播放键。少年还是静止的,脸上带着沁人心脾的月光般的微笑,而他掌心的电脑却旋转起来,机壳不停变换着斑斓的色彩,少年背后出现无数的光点,分明只有五色,交汇在一起却制造出世间万色,有如井喷的彩带、灿烂的烟火、爆炸的星河,少年的极静更衬托出电脑和背景的极致炫丽。 时尚、动感、耳目一新。 总监先生忍不住发出‘哇哦’的赞叹声,眼睛瞪的圆鼓鼓的问道,“这是你帮他做的?” “不不不,是他自己做得,他的电脑技术比我还好。” 约翰立即把少年制作图片的视频播放给总监先生,导演立即将画面切换给电视机前的观众。只见他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制图一边跟技术员交流,“你们这款软件太棒了,独有的‘perfectimage’数字图像处理引擎让图像处理质量和还原能力高人一等、处理速度更是快人一步。我想要什么效果,它都能帮我实现,wonderful!” 他一边解说,一边慢慢把单调的照片弄成绚烂之极的作品。约翰还适时给了技术员一个特写,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很有趣。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完全服了,恨不得跪舔罗密欧技术帝。有人中肯的评价道,“罗密欧是在用拍玄幻大片的技术在拍照片,完全是大材小用!罗密欧还有多少才华没展示出来?哪天你们告诉我他是超人我也不会惊讶!” 总监先生看见这段视频简直笑得牙不见眼,毫无疑问,这正是他理想中的广告片,一个镜头都无需剪辑就可以让电视台播放出去。 “太妙了!太精彩了!”他盯着照片赞不绝口。 “那么你可以宣布这一期的冠军了吗?”邦妮微笑问道。 “当然可以。”总监先生再次挨个点评大家的照片,指出自己不满意的地方,说到艾米丽的时候语气有些古怪,“艾米丽这张照片太美了,拿到它之后我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摄像机对准艾米丽,她得意的笑了笑。 “但是,”总监先生忽然转了话锋,“我恨不得把她手里的平板电脑夺过来扔出去,亦或具有透视眼的功能可以直接把平板电脑忽略,然后把她美丽的酮体欣赏个够。她拿着的平板电脑是什么玩意儿?竟然遮挡了如此美妙的风景,让我感到大为恼火!” 邦妮低头忍笑,她能理解总监先生的心情。 电视机前绝大部分男观众与他产生了深刻的共鸣,他们也觉得那台电脑很碍事。 “所以,我要判艾米丽淘汰。”总监先生为自己热情洋溢的赞美下了结语。 选手们懵了,艾米丽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直过了半分钟才愤怒的质问,“为什么?我的照片既然拍的这么好,为什么要判我淘汰?” 邦妮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一字一句说道,“忘了之前我如何教导你们的吗?身为一个模特,你只是陪衬而不是主角,你要推介的是产品或服装,而不是你自己。艾米丽,你把需要推介的产品拍成了令人倍感多余的恨不得扔出去的存在,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获得冠军吗?海报售卖的是mot神行者,可不是你的肉体!” 总监先生深有同感,附和道,“对,如果你拍摄的是花花公子的封面照,我一定把冠军的头衔给你。” 其余选手发出窃笑声,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这才明白个中缘由,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还有的男观众立即就给节目组发送短信,说艾米丽一定会是最优秀的花花公子封面女郎,她的身材太性感了,去当模特简直是浪费。 这些论一出,注定艾米丽这辈子都无法走上高端时装品牌的t台,她已经被打上了低俗和卖弄色-情的烙印。 艾米丽连一句像样的反驳都找不出来,她确实存了用肉体博取未来的心思。如果她能早点想起邦妮曾经的教导,绝对不会走这冒险的一步。 她羞愧的无地自容,慢慢蹲下去抱头哭泣,选手们谁都没想着去安慰她,纷纷把脸撇开了。 最终这一期节目只淘汰了艾米丽一个,观众们极力推荐她去给花花公子拍摄写真,一定会卖得很火。当他们死劲儿把艾米丽往尘埃里踩的时候,罗密欧的格调却越走越高,技术帝、文艺小清新、画手、艺术家等称号一个又一个的冠在他头上。 他的才华横溢令人瞩目。 当然,艾奇逊神经质的留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大家纷纷猜测他是不是有了情人,或者秘密订婚了,或者有了私生子,总之各种脑补。 倒数第二期是选手们的生活集锦,在播放节目的同时,他们正在接受艰苦的训练,为最终的决赛做准备。 既然是超模大赛,自然要在t台上决胜负。节目组请来了国际最著名的时装设计师之一威尔森,把他即将发布的秋冬系列服装放在节目组的t台上展出。这一系列服装的灵感取自军装,线条笔挺硬朗,色调偏冷,余下的两名女选手两名男选手都需要展示出自己最坚硬阳刚的一面,都需要走出最英姿飒爽的台步。 这是威尔森对他们提出的基本要求。 直播开始了,邦妮来到威尔森身边,询问他最看好哪位选手。 “我比较看好伊凡。她是少见的具有男子气概的女模,是这一系列服装最好的诠释者。相反,对于观众们最喜爱的罗密欧,我却是最担心的。他还没成年,容貌雌雄莫辨,身材也略微消瘦,我担心他把我的男装穿出女装的效果。” 邦妮点头表示理解。 摄像师为了节目效果,立即在后台捕捉罗密欧的身影,然后发出小小的抽气声。 向来如月光般温柔的少年此刻把头发全都一丝不苟的梳理到脑后,露出俊美至极的五官。他海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嘴唇自然上翘,脸庞却不含一丝暖意,反透出一股凉薄感。他穿着一件深棕色的军装式大衣,一根皮带勒出腰线,更显出他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和修长笔直的腿,一双蹭亮的军靴刺得人眼花。 他迈步走过来,那种略带纯真的冷酷感就像军刀一样劈开眼球,令人无法招架。他亦正亦邪,可以柔软也可以坚硬,他能轻易驾驭任何风格的服装。 威尔森惊讶的半张着嘴。电视机前的观众已经醉了,捧着酡红的脸蛋发出毫不矜持的尖叫。 音乐声响起,杰弗瑞小姐让选手们排好队,依次走出去。少年每一步都走得那样坚定从容,像一把移动的军刀,有着锋利无匹的气势。 现场观众们完全忘了反应,只知道张大嘴仰视他,脑袋随着他一点一点移动,当他消失在漆黑的舞台后竟觉得怅然若失。他身上穿得衣服帅气极了,哪怕是女生也想给自己添置一件,因为它能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挺翘的臀部。 每一次当少年换一套衣服出现在t台上时,观众的掌声总是最热烈的,像一波又一波浪潮席卷而来,却无法撼动他坚毅的眉眼。 秀场内的温度接近沸腾,威尔森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去挽罗密欧的胳膊,带领他向大家致谢。 回到安静的摄影棚时,四位选手的脸蛋还是红红的,像喝醉了酒。他们太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了。 邦妮让他们互相报出最有可能夺冠的人选,他们想了想,纷纷说出罗密欧的名字,八张最佳硬照的辉煌战绩,在场没有人能与他争锋,哪怕行走于舞台上,他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罗密欧,你觉得谁会夺冠?”邦妮故意刁难。 “无论是谁,我都会为他感到高兴。”周允晟回避了这个问题,并与伊凡紧紧拥抱在一起。 邦妮点头,让导播将观众投票显示出来,先用最低票淘汰了两个选手,当只剩下伊凡和罗密欧时卖了一个关子,说要插播广告。 “我可以打你吗?”伊凡真诚的询问。 杰弗瑞和尤里卡笑岔了气,周允晟揉乱她一丝不苟的红发。 邦妮做了个怕怕的表情,嘟嘴道,“好吧,刚才是开玩笑,我们的下一任超模是——罗密欧!祝贺你!”演播厅里飘下无数彩带,伊凡丝毫不觉得失望,流着热泪把怔愣中的少年举起来转圈,另外两名选手走过去将他们紧紧抱住。 这是一段足够铭记终生的经历,他们感到非常满足。 当晚,《下一任超模》的收视率突破了abc的历史记录,所有人都认为罗密欧有资格获得这顶桂冠,他的优秀有目共睹,他一定能成为时尚圈最闪耀的星星,毫无疑问。 abc高层为节目组举办了庆功派对,并邀请了所有曾经参赛过的选手。当周允晟看见大步朝自己走来的海登时,他以为要跟对方打一架,却没料到海登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并红着脸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这熊孩子被耍的够呛。周允晟一边感叹一边用温柔豁达的微笑回应,却被冷着脸的古斯塔夫扯到一间休息室。 “宝贝儿,难道他对你的伤害你全都忘了吗?” “忘了,”抢在男人心慌意乱之前,周允晟扯开领带缓缓说道,“他对我而什么都不是,我没必要记住他的好与坏。现在,古斯塔夫·艾奇逊,我想向你提出交-欢的请求,不知道你能否答应?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毕竟我们才开始交往不足半个月。” 古斯塔夫搓手,结结巴巴说道,“不,不,我是说我当然能答应。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轻浮,相反,你沉稳极了,半个月才向我提出要求。你知道吗?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在脑海中想象与你结-合的滋味了……” 似乎觉得暴露了自己最猥琐的一面,他立即消音,狠狠把少年压在墙上亲吻起来。素了两个多月的周允晟主动把长腿盘在他腰间…… 第二天两人受邀参加abc最火的一档访谈节目,少年精神萎靡,男人精神头十足,当主持人询问男人对少年的看法时,他沾沾自喜的说道,“罗密欧是我见过的最有潜质的模特,他能轻松驾驭风格最诡异的时装。我想他一定能比我走得更远。”话落垂头对少年绽开温柔的微笑。 少年眯眼,也跟着笑了。 节目播出后,所有人都知道古斯塔夫有一个很欣赏的后辈,他不吝于在任何场合赞扬他,当记者追问有关于他自己的问题时,他爱答不理,当追问有关于罗密欧的问题时,他会立即停下来认真解释。在比赛结束的当天,他点赞了所有关于罗密欧的正面论,疯狂的追捧他。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年、两年、三年……十年后,两人手牵着手再次参加访谈节目,主持人一问到有关于罗密欧的问题,他就兴致高昂,喋喋不休,拿出各种私照炫耀。 久而久之,已经麻木了的粉丝给他取了一个非常拉风的外号——炫夫狂魔。 古斯塔夫简直是拿性命在爱罗密欧,罗密欧也以同样的无私回报他,两人的爱情被世人奉为典范。 而本该立于时尚圈最顶端的艾米丽,十年后却成为了各种成人杂志的封面女郎,她的名字与‘色-情’绑定在一起,想洗白都毫无办法。 章节目录 91 > 周允晟还未睁眼就听见耳边不停有人大喊:“博士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快来人啊,博士受伤了!”话落噔噔噔的跑出去。 确定身边没人,他缓缓靠坐起来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明显是一间实验室,靠墙安置着三个巨大的储物架,每一个储物格里都摆放着玻璃器皿,用来浸泡人体器官或奇形怪状的动植物。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消毒液、化学药物、人体腐烂混合在一起的臭味,令人作呕,相隔不远的地方还传来一阵阵爆炸声,似乎有一场战斗正在发生。 很明显,这不是一个和平的环境,所以应该尽快了解原身的处境以便应对。周允晟立即点开007翻阅资料,然后笑了。 很好,这里是末世,而原身是一个年轻的医学博士,名叫白默翰,被华国最大的b基地供养起来以研究丧尸病毒的解药。他毫无顾忌的拿人体做实验,每一天死在他手里的普通人或异能者不计其数,是实验室里人人惧怕也人人憎恨的存在。 他的行为看上去丧心病狂,有反人类的倾向,但讽刺的是,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真正的想法,他只不过想尽快研究出疫苗以解救全世界的人类。 这是一个看上去邪恶,实际上心思很纯正的人。他只懂得医学研究,半点人情世故也不通,所以无意间得罪了很多人。 他注定不得好死,而且还死了两次。 这是一个bl的世界,主角攻名叫雷川,末世前是特种部队的兵王,末世后触发了雷系、火系、治愈系异能,可以说是当时最顶尖的高手。他为人正直、严谨、无私,带领自己的一帮兄弟前去投靠华国最大的b市基地,路上顺带救了很多人。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异能,以为这样可以带给大家更多安全保障,却没料到有人起了歹心,为了获得b基地常住人口的资格,将他拥有治愈系异能且不怕丧尸病毒感染的消息卖给了白默翰的研究所。 白默翰欣喜若狂,马上将此事通报上层,要求他们把雷川抓起来作为实验体。b基地的高层本就忌惮雷川,听闻此事正中下怀,一面派给雷川一个高难度的任务,一面买通他的好友在任务中偷袭他。 雷川受了重伤,本可以马上自愈,却又被好友注射了白默翰研究出来的巨□□剂,一下就陷入了昏迷,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了白默翰的一个试验品,每天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就这样过了五年,当他渐渐绝望之时,一直暗中恋慕他的下属郭泽瑞单枪匹马闯入研究所意图救他出去。 研究所里有异能高手护卫,郭泽瑞根本不可能成功。他被十几个异能者包围,当着雷川的面被轰杀成渣,从而强烈刺激了雷川的神经。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引爆了脑中的晶核,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然后他重生了,郭泽瑞也重生了,两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在共患难中积累了深厚的情谊。几年后,郭泽瑞靠自己的恒心掰弯了雷川这个直男,两人建立了比b基地更庞大的势力,给炼狱一般的末世带来了新的希望。 他们重生之后当然不会放过仇人,所以白默翰再次被炮灰,他死前没有怨恨,只有遗憾,他的疫苗仅差一个分子式就能组建成功,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让这个世界恢复本来的面貌。花儿重新变得娇艳欲滴,天空重新变得碧蓝如洗,河流重新变得清澈纯净,人类重新变得健康理智…… 所以说,我的任务是拯救世界? 想到这里,周允晟立即跳下病床朝隔壁的实验室跑去。他醒来的时机很不凑巧,今天正好是郭泽瑞单枪匹马杀进实验室的一天。他乔装成实验人员,却被过目不忘的白博士看了出来,然后被护卫们包围。 厮杀中白博士撞到额头昏过去,原本这一昏就应该昏到主角攻受重生后,但周允晟的灵魂之力非常强大,硬生生让白博士提前醒了过来。 快点,再快点,晚了主角攻就要自爆,而白博士的血清疫苗蛋白只差一个分子式就能组建成功,周允晟绝不会让他的心血白费。 刚跑到实验室门口,就看见一个人影被几团烈火、冰刃、藤蔓、土刺之类的东西轰杀成渣,而坚固的全透明的实验室里面,雷川正躺在试验台上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他眼球开始充血,肌肉开始膨胀,显然是要自爆了。 周允晟边跑边把白默翰的身体数据调节到极限。白默翰是精神系异能者,平时忙于研究,并不怎么修炼,身边又有许多高阶异能者保护,所以实力平平,但经过007的调整,实力有如坐火箭,立刻就冲破了最高阶,达到了王者之境。 如果要安抚雷川爆裂的晶核,非王者之境的精神异能者不可。 雷川周身出现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像细小的游龙将他裹成一团,试验台被摧毁,他却还悬浮在半空,且周身的能量越来越狂暴,把所有高阶异能者都压趴下,更有研究所的普通技术员,早已七窍流血僵死在地。 用天外陨石提炼而成的比钻石还要坚硬的玻璃开始出现裂痕,几秒钟后裂痕变成蜘蛛网,最终轰然碎裂。异能者们想躲无处躲,想跑无处跑,只能趴在地上绝望的等死。 当他们看见白博士用白色光晕般的精神力包裹住自己慢慢朝雷川靠近时,惊骇的心情简直难以用语描述。这是传说中王者之境的异能者才能达到的程度,将异能外放形成包裹自己的磁场,在这个磁场内,他举世无敌。 现在还没有人类能修炼到这个程度,而他们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基地曾围剿过一只王者之境的丧尸,用尽了五个弹药库的弹药和二十八个十阶异能者的生命也没法重伤它,还让它顺利逃脱不知去向。 一个王者之境的异能者,其强大实力足以抵得上百万人的军团。他们有救了! 所有人眼里都放射出希望的光芒,而现实也没让他们失望,白色的光团裹住了紫色的光团,将它狂暴的能量逼回雷川体内,能量流互相撞击的劈啪声足足响了几十分钟。 刺目的光团终于退去,周允晟猝不及防的喷出一口鲜血。他经历了好几个世界,收集的能量非常庞大,但为了扭转雷川重生的命运,他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莫说前几个世界积累的能量被抽空,连灵魂都受到了伤害。 世界与世界之间也存在差距。之前几个世界都很和平,并没有异能、丧尸、末世等超出常规的设定,所以在主神的评级中只能算得上f级,而这个世界凶险万分,更有许多超出常规的足以毁灭世界的能量体,所以评级至少在b级以上。 十几个f级世界的能量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一个b级,所以周允晟在这个世界虽然能做到自保,但要左右世界的走向却绝无可能。之前为了遏制主角攻自爆就已经花费了他全部的力量,现在世界意识正试图将主角攻送去重生,而他为了抵御这股意识,不得不抽取灵魂中的力量以平衡几欲扭转的时空。 如果不这样做,他的灵魂很有可能会被扭曲的时空乱流抛到别处,受到难以估量的伤害,更甚者会被主神发现继而抹杀。所以,他现在颇有些骑虎难下,放弃任务的话除了灵魂受到重创,什么都得不到。 一定要坚持下去,至少坚持到成功研制出疫苗的那一天!至于寻找爱人,他已经有心没力了。世界意识每分每秒都在消耗他的灵魂,他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雷川是个正直的军人,虽然重生后黑化了,却还是致力于拯救人类。看见白默翰成功研制出疫苗,重生后的他必定不会再杀他,反而会继续让他研究。 主角攻受到死都没能研制出抗丧尸病毒疫苗,这也算间接的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轨迹,可以让周允晟获得这个世界的能量。如此浩瀚的能量不但足以修补灵魂,还能让他的实力跨上一个新台阶。所以,这个任务一定要不计代价的做下去。 这样想着,他又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缓缓倒下。 一群异能者们这才缓过劲儿来,连滚带爬的奔到他身边察看情况。 “不要毁了我的实验体,研制出疫苗的希望全都在他身上,听见了吗?”他紧紧握住护卫队队长的手,慎重交代,鲜血一口接一口的喷出,仿佛下一刻就会血尽而亡。 “听见了白博士,我们不会动他的。我这就送您去医务室,您别说话了!”护卫队队长小心翼翼的将他抱起来,疾步跑出去。 余下的人在地上蹲坐了十几分钟才艰难的爬起来收拾残局。他们没在雷川身上发泄怒气,而是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入恒温箱内保存。白博士是王者之境的异能者,谁敢动他的东西? 雷川站在恒温箱旁边,惊愕不已的盯着自己的身体,一名异能者从恒温箱旁走过,穿透了他。他试着握拳,感觉很真实,又试着去触碰东西,却摸到一团空气,他想走出大门,猛然被看不见的能量膜弹了回来。 他这才肯定,自己变成了鬼魂,而且是困在实验室里无法离开的鬼魂,但他的身体却还活着,心跳仪和呼吸机显示一切正常。 ------------------- 异能者和丧尸一样,大脑里都有晶核,都能提供修炼所需的能量,但不知什么缘故,人类晶核的能量不如丧尸的纯净,吸收起来有爆体的危险,所以除非必要,没人会去抢夺别的异能者的晶核。 但王者之境的晶核又不一样,即便能量驳杂不纯,让许多异能者分别吸收之后却足以供养出一个高阶异能者军团,或许还有可能再缔造出一个王者之境的高手。 b基地的高层收到消息后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但周允晟怎么可能考虑不到这一点?他早就利用007黑进了医疗所的仪器,篡改了自己的脑部ct光片。当高层们匆忙赶到时,看见的正是唉声叹气的医务人员。 “首长,白博士的晶核已经被震碎了,您看。”医生指着颅骨内一团雾气般的阴影说道。 “被震碎了?”高层们大失所望。 晶核碎裂后会被人体自然吸收,这人从此就是个普通人,再没有半点异能。就算他们现在把白博士的大脑挖开,得到的也是一堆废料,庞大的能量早在这之前就已经逸散在空气中了。 “你们一定要尽力救治白博士,他是我们基地乃至于全人类的希望。”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高层们陆续离开,假装昏迷的周允晟这才悠悠转醒。 眼前一片模糊,看什么都像蒙了一层水雾,有种扭曲变形的感觉。周允晟把手掌置于眼前挥动两下,这才确定刚被007修复好的高度近视又回来了。异能可以改善体质,但要达到脱胎换骨的程度,非得修炼到六级以上。白博士是五级异能者,所以近视眼没法得到改善,平日里总戴着一副比啤酒瓶还厚的眼镜。 周允晟才恢复正常视力没多久,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他大脑内的晶核虽然没碎,却也出现了很多裂痕,再要修复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和能量。但世界意识每分每秒都在与他对抗,他目前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何谈其他? 所以必须尽快把疫苗研制出来,否则灵魂会被耗干。这样想着,他不顾医生的劝阻,匆忙回到研究所。 能量碰撞造成的破坏已经被异能者们修复,新的技术员正在替雷川清洗身体。之前因为自爆,他的肉体差点被撑裂,即便有治愈系异能在不停修复,短时间内依然保持着血肉模糊肠穿肚烂的状态。 “博士,您怎么就来了?您的身体没关系吗?”护卫队队长正在凝视雷川,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的身体没有问题。”周允晟边说边戴上眼镜,披上白大褂,走到雷川身边,从他颈动脉里抽了几毫升血液。在白默翰的记忆中,雷川的血液才是攻克丧尸病毒的关键,他血液中的白细胞具有极其强大的吞噬能力,连丧尸病毒也照吞不误。 如果破解了白细胞变异的分子式,人类就有救了。 周允晟时间不多,肩上更扛着整个世界的压力,即便之前从未进行过医学方面的研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好在他拥有白博士的全部记忆,又拥有超高的智商和007的辅助,稍微花点时间整理整理也能继续研究下去。 将血液放入仪器内进行细胞离析,他坐下,打开白博士的电脑,用最快的速度浏览里面的研究资料。情况没他想象的糟糕,白博士已经得出了正确的组合公式,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电脑运算出结果。 血清蛋白分子有无数种组合方式,要找出其中最正确的组合规律无异于大海捞针,即便白博士已经得出了公式,计算机也要花费几年甚至于几十年的时间才能运算出来。好在周允晟是个黑客,大脑的运算能力不啻于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电脑,又有007助阵,半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看完所有资料,他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在他不知道的四次元空间内,雷川正一拳一拳照他的门面轰击。他阳刚俊美的脸庞因为怨恨而彻底扭曲,看上去不像个人,却像只发狂的猛兽。看见白博士的一瞬间,他反射性的举起手,想给他一道淬火的雷霆,发现自己是个毫无攻击力的鬼魂,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发泄。 “畜牲!!”他朝白默翰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充斥着足以毁灭世界的恨意。如果有来生,他绝对会让研究所的人都下地狱。 周允晟忽然觉得脸上冰凉一片,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就在这时,一名女研究员推着一个冷冻箱进来,问道,“博士,疫苗已经培养出来了,您要不要试一试?” 这支疫苗是白默翰根据自己的运算研制出来的,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在它培养出来之前,雷川自爆毁了研究所,也就不知道它功效如何。如果有效的话,周允晟立即就可以脱离这个坑死人不偿命的世界。 “去安全实验室。”他把电脑锁上,匆匆走出大门。 雷川试着跟过去,惊讶的发现那层阻碍他离开的能量膜消失了,只要待在白默翰十米范围之内就能活动自如。白默翰仿佛是禁锢他的那道锁链,让他的恨意越发深重,以前受这人摆布,离魂后还不得自由,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一个好人?为什么不干脆让他死了? 如果这就是他无私助人的回报,来生他宁愿当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一行人来到安全实验室。用陨石提炼而成的钢化玻璃隔离出一个十平米的空间,空间内关押着一个被丧尸病毒感染,正面临异变的人类。他眼睑发青,肤色惨白,口角流出浓黄色的涎水,若不是瞳仁放射出一丝清明的光线,看上去就像个丧尸。 “感染多长时间了?”周允晟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 “感染四个小时了,估计还能再坚持两小时。”一名技术员低头翻看记录。 “给他注射。”周允晟摆手,立即就有冰系异能者取出冷冻箱内的疫苗,全身包裹着厚厚的冰层走进去为那人注射,末了立即退出房门。 那人不停吞咽口水,仿佛很饥饿的样子,几分钟之后皮肤开始出现一条条裂痕,黑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洒了满地。他哀嚎,惨叫,不停撕扯自己。又是几分钟过去,惨叫声终于停止,地上只留下一滩黑红色的腐臭冲天的肉泥。 那惨绝人寰的死状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甚至有人怀疑道:这果真是抗丧尸病毒疫苗吗?不是一种比丧尸病毒更可怕的东西?白博士到底在研究什么? 他们用怀疑的目光偷觑白博士的脸色。 雷川更是对准男人的脸狠狠打了一拳,骂道,“畜牲,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以前的白默翰压根不管别人对他的看法是好是坏,但现在的周允晟却不能不管。他的力量全都用来对抗世界意识,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如果身边的人对他心存疑虑,试图像郭泽瑞那样将他击杀以换取正义,那么他的任务就会前功尽弃,灵魂也白白受创。 他必须确保身边的人对他足够忠心,所以洗脑是很有必要的。 他看向目光恻然的护卫队队长,问道,“你觉得我很残忍?” 护卫队队长默然。他从来就觉得白博士不是个好人,若不是首长指派,他绝对不愿意待在他身边。他甚至为今天的刺杀失败而感到惋惜。 周允晟不需要他的回答,扶了扶眼镜框继续道,“你还记得末世前的地球是什么样吗?记得新鲜食物的香气吗?记得碧水蓝天的澄净吗?记得孩童无忧无虑的笑脸吗?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把我们失去的美好全都找回来。眼前这条生命,和地球上亿万生灵比起来,谁轻谁重?” 护卫队队长张了张嘴,终究没说话。但他的答案是什么大家都知道。 周允晟负手离开,缓缓说道,“用几条生命换取亿万生灵的新生,在我看来是值得的。我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很多年以后,当花儿变得芬芳,天空变得湛蓝,河流变得清澈,人类变得健康,他们的功勋将永远被后世铭记。” 他的脚步声很有规律,每隔一秒就踩踏在平滑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这声响如此沉稳,如此笃定,就仿佛他果真行走在通往真理与希望的道路上。他单薄的背影此时此刻竟显得那样挺拔高大。 护卫队队长愣了许久才哑声问道,“博士,您真的能研制出疫苗?” 周允晟摆手,语气还是那样平淡,“你们应该选择相信我,因为我坚定不移的相信着自己。” 如果不是特别有毅力的人,根本不可能修炼到王者之境的程度。白博士是真正意义上的强者,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他说能做到,那么就一定是真的。 护卫队队长吐出一口浊气,看着他的背影轻松的笑了。技术人员们眼里燃烧起两团名为奋斗的火焰。 雷川不再击打男人头部,沉默的跟随在他身后,足过了好几分钟,他俊美的脸庞才重新被怨恨扭曲,冷笑道,“差点就被你这畜牲骗过去了。不要用如此伟大的借口来遮掩你变态的私-欲!你的研究成果只会让人类毁灭的更快,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反人类的疯子!” 章节目录 92 > 雷川跟随在白默翰身边已经有两个月了,情绪从恨不得撕碎对方的暴怒变成了如今的淡定。他想看看白默翰所谓的拯救全人类的伟大事业到底能不能成功。他坚定的认为白默翰是个心理变态,他所谓的医学研究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种种毁灭性的幻想。 正是因为有他这样的人存在,世界末日才会发生。他们比丧尸更肮脏,更应该被彻底抹杀。如果能回到身体,逃出研究所,他一定要让这里的所有人付出代价。 因为仇恨,他对白默翰特别关注,每天都跟在他身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发现他对生活常识一窍不通,甚至连方便面都不会泡。他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为了节约时间连衣服都不愿意脱,实验一旦有了进展会连续几天几夜不睡。 他就像个铁人,工作强度大到常人难以想象。 眼下他正通过显微镜观察一个培养皿,几分钟后将培养皿放进恒温箱,朝洗手间走去。他关紧隔间的门,翻开马桶盖圈,弯腰,屈膝,喷出一大口鲜血,飞溅的血液将马桶内的清水染成了红色。 他从放置在旁边的水桶内舀了一瓢水,把鲜红的液体冲进管道,然后用藏在水箱里的一块抹布擦拭四周散落的血滴,直至把隔间打扫的一切如常才走出去清洗双手。 他的表情是那样淡然,就仿佛自己喷出的不是一大口鲜血,而是一团唾液。雷川站在他身边,用复杂的目光盯着他苍白至极的侧脸。 雷川知道为了阻止自己自爆,这个人一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自己的身体差点被震得四分五裂,他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自己有治愈系异能,他却连看医生都不肯,否则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机的遮掩。 他想起了他曾说过的话——我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这所谓的任何代价,也包括他自己吗? 想到这里,雷川讽刺的笑了。他告诫自己千万别被一只魔鬼迷惑,千万别忘了对方用手术刀切割自己肉体时的剧痛。 周允晟压下身体和灵魂双重受创的剧痛,一步一挪回到实验室。他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白默翰真实的身体状况,他没有时间呆在医疗所进行治疗,如果不尽快研制出疫苗,他剩余下来的能量不足以让他回到星海空间。 在灵魂严重受创的情况下却不能回到星海空间,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他很有可能会被这个世界的意识抛到时空乱流中,不用主神出手,他就会被一串串狂暴的数据轰成渣。 所以这个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刚走到实验室门口,就听一名女研究员惊惶的喊道,“白博士,给1号实验体注射的休眠剂药效应该早就过去了,他却一直没醒。他是不是出问题了?” 因为雷川实力强悍,白默翰为了确保他老老实实待在试验台上,会定时给他注射休眠剂,每注射一次至少能让他休眠一个半月。离上次注射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他却一直没睁眼。 周允晟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到雷川身边查看他的瞳孔,没有反应,但心跳和呼吸都很正常,难道他脑死亡了?亦或者潜意识里陷入了沉睡?那自己研究出疫苗又有什么用?雷川压根不会知道!等自己耗不住离开,就是雷川重生的时候,他照样会像原来那样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掉白默翰,一切还是没有改变。 周允晟捂脸,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不,雷川的治愈系异能那样强大,他绝不会脑死亡,他只是不愿意醒来罢了。像他这样的强者,就算陷入沉睡,也总会留下一丝对外界的感知,这种警惕性是根植于骨子里的,绝不会轻易改变。就赌这一把,我的赌运一向不错! 他如是安慰自己,这才镇定下来。 雷川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流露出的一丝哀戚,心尖颤动了一下,那样轻微,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 1号实验体一直未能苏醒,但只要他还活着,血液一直保持新鲜,研究人员也不会太过关注。周允晟每天都会为1号仔细擦拭一遍身体,争取把负无穷的好感度稍微刷上去一点点,也算是为将来的白默翰尽一份心力。他有预感,当雷川重生的时候,他会被世界意识排斥出去,真正的白默翰会回来。 此时此刻,他正用洁白的毛巾擦拭雷川的手臂,虔诚而又专注的表情就像是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雷川站在他对面,目光越来越复杂。 这个人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更糟糕,今天他又吐血了,雷川甚至能在鲜红的血液中发现固体状的肉块,那似乎是他咳出来的内脏。他的身体已经全面衰竭,那种五内翻腾的剧痛感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但他平静的表情依然没变,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在走出洗手间时摔倒在地上。 在他支撑着身体艰难爬起来的过程中,雷川伸出一只手臂想去搀扶,然后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震住了。 他烦躁,郁怒,情绪剧烈起伏,一个人躲在角落沉思良久才又回到白默翰身边。 他看着他将自己的身体清理干净,看着他认真观察培养皿,看着他与研究员商谈实验过程,看着他和衣睡在冰凉的地板上。 就这样过了很多天,雷川越来越心平气和。 实验室里的三台电脑日夜不停的计算着,进度条由原来的百分之五十达到了百分之八十,每一个路过电脑的研究员都会忍不住停下来,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盯着那根进度条,就仿佛当它达到满格的时候会施展出神奇的魔法,把炼狱般的世界恢复成原本美丽的模样。 雷川也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此时他正笔直的站在电脑前,一瞬不瞬的盯着上面不停跳动的数据。听见白默翰的脚步声,他立即退让到一旁,生怕挡了他的视线,反应过来后自嘲一笑。 周允晟俯身去看计算机运行到哪一步。就在昨天,007因为能量耗干已经停止了运行,若要重新启动,除非将灵魂力量输入进去。但世界意识对他的排斥越来越强烈,他只能勉强保住这具身体,实在没有多余的能量补充给007。 所以要运算出正确的结果,就只能依靠这三台电脑。 好在之前007超高速运算帮了大忙,想来再过两个月就能得出结果了。 周允晟直起身,吐出一口浊气。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光忽然闪烁两下然后彻底熄灭,三台电脑发出嗡嗡的声响,屏幕由蓝变黑。 “停电了!为什么会停电?不是说了实验室绝对不能停电吗,上面的人都是□□的?”一名研究员愤怒的大吼。 虽然这几台电脑是末世里能找到的最先进的电脑,但由于使用的年限太长,许多功能都出现了问题,其中最大一个问题就是断电后无法保存数据。白默翰曾一再要求基地上层要保证实验室供电,他们答应是答应了,却明显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早不停晚不停,偏偏在快要计算出结果的时候停,这意味着之前好几年的计算全都白费了,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而这个世界早就满目疮痍,遍体鳞伤,还能等待多久谁也说不准。 一股浓缩到极致几欲凝成实体的悲哀在研究所内蔓延,一名女研究员啜泣起来,紧接着又是一人止不住痛哭,很快,绝望的哭声就连成了一片。他们艰苦奋斗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们牺牲了那么多同胞,换来的却只是眼前的漆黑。 此时此刻,雷川忘了那些仇恨,竟因为他们的绝望而感到心情沉痛。不再是躺在床上的实验体,而是漂浮在空中的旁观者,他似乎能更理智的去看待周围的一切。 护卫队队长飞快跑过来,解释道,“一个十一级的丧尸忽然闯入基地,破坏了电机房。等绞杀了这只丧尸,技工才能进行抢修,所以上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电。” 异能满级为十二级,再往上是王者之境、再往上或许还有圣者之境、神者之境,刨除传说中的三个境界,十一、十二级的丧尸可算是当世最顶尖的存在,若要击杀它也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命和时间。 等待的时间似乎遥遥无期,研究员们的哭声越发显得绝望。 周允晟是唯一保持冷静的人,他快速开口,“基地里还有没有雷系异能者?能否调派一两个过来?” 护卫队长苦笑摇头,“雷系异能者万中无一,我们基地只有雷川一个,他目前正躺在试验台上。” 周允晟沉默了,苍白的脸色哪怕在黑暗中也无法隐藏。雷川本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当目光触及他单薄如纸的身影时,却莫名觉得胸口憋闷。他撇开头,不想再看他。 “替我找纸笔和蜡烛来,我自己算。”周允晟摸索着坐下。 自己算是什么概念?一个血清蛋白分子式用电脑都要好几分钟才能算出来,用人脑估计要几天几夜。而那三台电脑的验算包含了几千万个分子式,人脑根本无法具备那样强大的运算能力。 大家都以为白博士疯魔了。一名女研究员忘了哭泣,劝阻道,“博士,您知道计算机断电前验算到哪一个步骤了吗?不知道的话您怎么算?您脸色越来越差,还是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知道,断电前我刚好在看电脑。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来算。我自己的身体我有分寸。”周允晟摆手,接过护卫队长递来的蜡烛和纸笔。 昏黄的烛光照亮了他坚毅的脸庞,大家苦劝不住,只得陆续离开。 雷川站得笔直,盯着男人黑漆漆的头顶冷笑道,“你有分寸?你有个屁!” “白博士,您接连两天没怎么睡觉了,您还是回去躺一下吧,没准儿等您睁眼的时候就来电了。”护卫队长本来已经离开了,想了想又走回来,低声劝慰道。 “这个世界等不起,幸存的人类等不起,我更等不起。”周允晟一边在纸上写出一连串公式,一边头也不抬的答道。 护卫队长无奈,只能站在一旁盯着他,三个小时后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的走了。 雷川环抱双臂,木然的看着男人在纸上写写画画。他是鬼魂,不知道疲累,男人仿佛也不知道疲累,这一算就算了三天三夜。当灯光重新亮起,他抬头去看,直过了好几分钟才僵硬而又缓慢的站起来去开电脑。他现在迟钝的像个机器人。 研究员们闻讯赶来,屏住呼吸去看渐渐恢复开机画面的屏幕。 周允晟调出运算程式,发现进度条果然归零了,那一片空白是如此刺目,叫所有人都红了眼眶,更有人发出困兽般的悲鸣。 周允晟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将自己计算出的结果代入程式。电脑立即根据事先输入的公式运算起来。有了结果再去验证对错,那速度要快的多。 大家惊愕万分的发现空白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十分钟后终于停留在了百分之八十三的位置,然后三台电脑又开始了正常的验算,屏幕上不停跳跃出各种各样的分子式。 他们分明记得,在断电前,进度条显示的是百分之八十。也就是说白博士仅凭自己的大脑就运算出了百分之三的分子式,而且完全正确,这是怎样恐怖的运算能力?他还是人吗? 大家这才恍然忆起,白博士是王者之境的精神系异能者,他的运算能力堪比电脑似乎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 研究员们用狂热崇拜的目光朝白博士看去,之前那些压抑、绝望,此时此刻都离他们远去了。他们的领导者是那样强大,一定能把所有美好的愿景都变为现实,他们要做的就是紧紧跟随他的脚步。 护卫队长从惊愕中回神,柔声说道,“白博士您辛苦了,这里交给他们,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周允晟点头,面色如常的朝自己的休息室走去。反锁房门,脱掉白大褂和眼镜,他趴伏在洗漱台上急促喘气,喘着喘着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把洗漱台和镜子全都染成了红色。 站在他身边的雷川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大声嘶吼,“你怎么了?你有没有事?你他妈的需要赶紧去医疗所看一看!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死了!” 这个人是那样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所谓的不惜一切代价也包括了自己的生命吧? 雷川试图去抱他,去扛他,去揪他衣领,摸到的却只有一团空气。到最后,他只能揪着自己的头发,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用平淡的表情把四溅的鲜血收拾干净,然后晕倒在冰冷的地板砖上。 “快来人啊,白默翰晕倒了!”他急忙跑到外面的走廊,冲路过的每一个人大喊大叫,但是谁都没有理他,反而放轻了脚步,生怕吵到白博士休息。 “你们的头儿就要死了,你们赶紧去救他!听见了吗?他就要死了!”他跑遍了研究所的每一个角落,声嘶力竭的吼着,寄希望于某个人或许能看见他,听见他。 他明明是鬼魂,不会感到疲惫和饥饿,但当他回到白博士的休息间,看见依然倒在地板砖上不知生死的人时,他忽然觉得疲惫至极。 他伸出手,想要探一探这个人的鼻息,却发现自己的皮肤根本没有触觉。他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人的胸膛,希望能看见一丝起伏。 但是他太虚弱了,那起伏似乎有,似乎又没有,让他的心脏也跟着一紧一缩。他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在双膝之间。 一人一魂就这样静静迎来了黎明。 周允晟咳嗽了两声,在剧烈的头痛中苏醒,这是用脑过度的后遗症。如果是全盛时期的他,白默翰给出的公式他不用一天时间就能算出来。 该死的b级世界!他在内心狠狠咒骂时刻意图将自己排斥出去的世界意识,然后踉踉跄跄的爬起来,用水桶内剩余的水将洗漱间打扫干净。 发现衣服上也沾了血迹,他将它们团成一团塞到床底,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对着镜子照一照,确定没有任何不妥才打开门朝实验室走去。 “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异常?”他询问坐在电脑前的研究员。 研究员立即起身九十度鞠躬,用崇敬的语气说道,“报告博士,没有任何不妥,目前进度条已经上升到百分之八十三点五了。” “很好,你继续盯着。”周允晟拍了拍他肩膀,走到恒温箱前检查1号实验体的状况,从他颈动脉里抽出十毫升血液,与丧尸病毒混合后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他沉浸在工作中,把周围的一切都忘了。 雷川对准他耳朵大声怒吼,“你他妈是人不是神,你也需要吃饭睡觉!你他妈三天三夜没吃没睡了你还记得吗?你以为晕死在地板砖上一晚就算睡觉?你早晚会把自己的小命弄没!” 但那人什么都听不见,依然一动不动的盯着显微镜,脊背微微弯曲,甚至能透过布料看见突兀的蝴蝶谷和脊椎骨,单薄瘦弱的仿佛一折就断。 如果脱掉衣服,雷川敢打赌,他身上的肉比外面的丧尸还少。他记得他上一次洗澡是一个月前,这在水资源匮乏的末世是很常见的,他当时还被他根根分明的肋骨吓了一跳。如今又过了一个月,他不知节制的消耗着自己的生命,那些肋骨恐怕更吓人了。 雷川像一只困兽徘徊在男人身边,不时照他的后脑勺来上一拳,却丝毫没发现这击打中再不含怨恨,唯余满满的无奈和担忧。 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他渐渐明白了男人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究竟是怎样美好的未来。他的抽屉里放着一张相片,在盛开的薰衣草花田里,穿着淡紫色公主裙的小女孩迎着金黄的阳光灿笑,头顶是碧蓝如洗的天空,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他每天都会拿出照片端详,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明媚微笑。在这静谧而又温存的片刻中,雷川也会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微笑。 雷川折腾累了,缓缓走到男人身边,盯着他漆黑的头顶发呆。 就在这时,一名研究员走过来通知白博士去参加研讨会。 周允晟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却还是带领护卫队长朝会议室走去。每个月,上层就会召开一次研讨会,或检查工作进度,或增减项目开销,不去的话没准儿会被别的项目小组使绊子。而且周允晟渐渐感觉到,上层对他的研究似乎产生了怀疑。 果然,这个月的预算比上个月减少了百分之二十,这对实验进行到关键阶段的周允晟来说是一个致命打击。 “我的研究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削减谁的开支也不能削减我的。再过两个月,我就能培养出疫苗,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你们不能拖我的后腿。”他合上预算表冷冷说道。 “再过两个月,再过两个月,白博士你每次开会都这么说,谁又看见成果了?”与白默翰地位相当的另一名医学家吴汉元开口质问。 他把一沓资料扔到周允晟面前,得意的笑道,“白博士好好看看吧,这才是人类真正的救星,专门吞吃丧尸的丧尸。” 吴汉元才是真正的具有反人类倾向的医学家,在末世前,他就偷偷进行人体杂交实验,制造出了很多怪物,并以此为乐,末世后他简直像来到了天堂,越发肆无忌惮。 周允晟飞快看完资料,眼底结了厚厚一层寒霜。 “地球因为丧尸肆虐而陷入绝境,你们不想着消灭丧尸拯救幸存者,反倒弄出比丧尸更可怕的怪物,你们的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早晚会把自己害死!”他一字一句缓缓开口。 “白博士你瞎操心了。我研制出的芯片只要植入丧尸脑内,它们就会完全听从我的指挥,叫它们往东就往东,叫它们往西就往西,绝不会对人类造成危害。我已经在领导的监督下做过好几次成功的实验,白博士要是有顾虑,也可以来看看。” 周允晟勉强压下怒火,点头同意了。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的,只有让这些蠢货得到惨痛的教训,他们才会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为了白默翰的心愿,也为了得到这个世界的能量修补灵魂,他必须让实验失败。 章节目录 93 > 会议结束后,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们陆续离开。走到楼梯拐角的周允晟被吴汉元伸手拦住。 “白博士,大家的工作都是拯救人类,你的研究几年不见成果,我的研究却接近成功,不如你把你的项目关闭过来帮帮我?我的项目小组还缺一个副组长。” 白默翰是研究所的负责人,吴汉元这话有羞辱他的意思,也有挤掉他往上爬的意思。他的研究项目很受上层青睐,连带的他这个人也得到不少重视,所获得资源比过去不知多出多少倍。反观白默翰的小组,资源却越来越少,连上次供电也是最晚才来。 周允晟被气笑了,缓缓说道,“我与你有本质上的不同。我致力于消灭丧尸,而你致力于让这种怪物越来越多。你真的是在拯救人类而不是毁灭人类?吴汉元,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早晚会遭报应的。” 吴汉元冲他仓促离去的背影大喊,“我会遭报应,那你呢?你手里的人命可不比我少!” 周允晟脚步微微一顿,很快又继续前行,见护卫队长不时偷觑自己面色,平淡开口,“你放心,我已经遭报应了,但是我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早晚有一天你们会知道。” 护卫队长敛目不语。 雷川跟随在他身边,眉头皱的死紧。他知道他所谓的遭报应是什么,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几天后,吴汉元打算进行一次大型实验,为了炫耀,特意把基地领导和其他几个研究小组的负责人都请来参观。 巨大的陨石钢化玻璃围成的房间内关押着十几只丧尸,它们的级别都在七级以上,其中甚至还有一只十级水系丧尸,正不停用水箭攻击玻璃板面,试图逃出去。 所幸这些玻璃非常坚固,就算再来两只十级丧尸也能坚持好几个小时不碎裂。 “你的变异丧尸准备好了吗?”基地首领看向吴汉元,眼底透出野心勃勃的光芒。如果能组建一支丧尸军团,那么这个地球将成为他的天下。 “准备好了,马上放它出来。这是我手里的王牌,等级不明,战斗力却堪比十一级的丧尸。”吴汉元点击操控台上的一个蓝色按钮,玻璃房内缓缓升起一扇侧门,一只肌肉虬结,身材魁梧,身后拖着粗长蜥蜴尾巴的丧尸像离弦的箭一般弹跳出来,压在一只丧尸身上疯狂啃噬。 众人看清它的长相,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凉气。这丧尸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面貌,浑身覆盖着鳞甲,皮肤是鲜艳的绿色,还长着霉斑,巨大的嘴巴占据了五官的三分之一,尖利的牙齿一直蔓延到耳根处。 它一张嘴就咬掉了其中一只丧尸的脑袋,仰着脖子将它吞吃下去,然后凶猛的袭向其它几只丧尸。 实验室内顿时血肉横飞,惨嚎连连。 这简直是一面倒的屠杀,如果组建了这样一支丧尸军团,基地必然可以所向披靡,横扫末世。领导们互相对视,满意颔首。 吴汉元颇为自得的扶了扶眼镜框。 雷川面无表情的盯着这一切,平静了很久的内心再次翻腾起滔天的怒火。在丧尸的步步紧逼下人类的生存空间本就越来越小,这些人却还研究出比丧尸更可怕的怪物,他们难道就没想过这些怪物一旦失控将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一群只有野心没有智商的蠢货! 周允晟此刻也在心里大骂基地上层们是蠢货。想用一块芯片操控这样的怪物,谁给他们的信心?哪怕身为顶尖黑客的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研制出百分百受控的芯片。 他指尖积蓄起一丝魂力输入007,待它启动后立即下达了入侵芯片篡改程序的命令。然后运转起白默翰大脑内的晶核,将晶核内残存的最后一丝精神力凝聚成无形的锥刺,照着陨石玻璃上的某个点连续轰击,直轰击出一个微不可见的小洞才停下来。 身为鬼魂,雷川能够看见三次元空间内看不见的事物。他发现白默翰身体里逸散出一股亮白色的能量,往陨石玻璃上狠狠刺了很多下。他打算干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实验室内的变异丧尸就忽然发狂了。它迅速杀掉最后一只十级丧尸,然后用力捶打陨石玻璃,冲观察它的人类发出愤怒的嘶吼。 基地上层们忍不住退后一步,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 “没事,它出不来的。它刚吃了很多丧尸,情绪正处于兴奋状态,等它消化完了就会安静下来。”吴汉元连忙解释。 但很遗憾,这只丧尸根本无法安静下来,在它狂暴的攻击下,陨石钢化玻璃竟然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纹路。 “不好,玻璃要碎了,大家快躲开!” 这一声提醒的太晚了,玻璃说碎就碎,丝毫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变异丧尸弹跳而出,张开腥臭的大嘴一口咬断了吴汉元的喉咙,温热的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前所未有的新鲜香甜的滋味更刺激了变异丧尸的狂性。 它甩掉吴汉元的尸体,朝基地上层们攻去,随行的高阶异能者连忙组成人墙格挡。 周允晟早就在刺破玻璃之后就悄然退到最外围。他无意将事态闹大,免得波及到自己的研究,于是点了点007,引爆了丧尸脑内的芯片。 轰的一声闷响,刚才还凶猛异常的变异丧尸猝不及防的倒下了,后脑勺出现一个碗口大的洞,依稀可见碎成粉末的蓝色晶核随着黑红的血液缓缓流出。 这就是所谓的人类的救星?如果真组建了这样一支军团,没准儿被灭掉的会是人类自己!基地上层们心有余悸的咬牙。 而周允晟早在混乱结束之前就带领自己的研究小组离开,行走间,脑内的晶核终于一点一点碎成粉末,悄无声息的被脑髓吸收掉。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雷川曾听研究员们私底下议论过,说白博士用震碎晶核的代价阻止了1号实验体的自爆,从一个王者之境的异能者变成了普通人。他们常常因为这个唏嘘不已,但雷川知道,白默翰的晶核并没有碎,他能看见他的身体总是溢出白色的光点,那是精神系异能者的特征。 但是现在,他看见那些光点像黎明前的繁星,一颗一颗消失无踪,当走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他周身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但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雷川听见有人在感叹,说幸好实验失败了,否则人类又多了一个天敌,今后大家还怎么活下去。 为了阻止一场实验就拿自己王者之境的晶核去换,有必要吗?值得吗?他简直没办法理解白默翰的脑回路。 由于强行启动了007,周允晟的灵魂不可避免的受到伤害。他强压下五内翻腾的剧痛感,匆忙朝休息室走去,正准备关紧房门,一只大手撑在了门框上。 “博士,我帮您弄来了两台备用发电机,以后咱们实验室再也不怕停电了。”护卫队长高兴的说道。 “那太好了,谢谢你。”周允晟语气十分自然,但拢在袖子里的手却紧握成拳,手背上爆出条条青筋。他快压抑不住了。 护卫队长腼腆的摆手,已经转身走出去两三步,似想起什么又跑回来,飞快撑住门板,“博士,我还帮您弄来了一批新的烧杯和培养皿……” 话未说完,一股浓稠的鲜血飞溅在他脸上,然后一只苍白的手拽住他衣领,将他拉入房间,反锁房门。 幸好门口没人!周允晟一边暗自庆幸,一边捂住不停喷血的嘴。这具身体快要不行了,他有预感,至多两月,至少一月,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博,博士,您怎么了?”护卫队长抹脸,发现这不是单纯的鲜血,还夹杂着细碎的内脏,不禁吓得语无伦次。 周允晟脱掉外套卷成一团,将血液全都吐在上面,直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劲儿来,慢慢走到床沿坐下,摆手道,“我没事。” “你这也叫没事?你他妈快要死了!”雷川冲着他耳朵大吼,颤抖着手去捂他的嘴,鲜血穿透掌心落在已经被染成暗红色的白大褂上,那场面触目惊心。分明是没有五感的鬼魂,雷川却觉得那些鲜血像岩浆一样,带给他难以承受的烧灼感。 他眼眶绯红,眼球充血,想用双手去掐男人纤细的脖子,猛力摇晃他的脑袋让他清醒清醒,刚伸出手却怕碰碎了他,只能颓然的坐在他身边,发出无奈至极的叹息。 护卫队长不敢置信的摇头,“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博士,我立刻带您去看医生。” “对,赶紧带他去!”雷川站起来催促,可惜谁也听不见。 周允晟苦笑摆手,“没用,我的身体谁也治不了。与其死在病床上,我宁愿死在实验室里。实验快要成功了,除了我,没人有能力把基因链组合出来,我一定会撑到最后。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护卫队长连连摇头,心情无比沉痛。原来在所有人眼里无坚不摧的博士,竟然已经如此孱弱了吗?他难以接受他的离开,不知不觉间,他对他的恶感已经全然被深深的崇敬所取代。 周允晟用锐利的目光直视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为了达成目标,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这代价包括所有为实验做出牺牲的普通人和异能者,也包括我自己。我们的性命与地球亿万生灵比起来不值一提。你不要难过,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护卫队长红着眼眶摇头,几滴泪水掉落在洁白的地板砖上,发出微弱的声响。许久之后,他咬着牙闷声开口,“博士,您是好人。虽然很多人死在您手上,但您依然是个好人。这不是您应该承受的报应!” 周允晟摆手苦笑,因为强忍呕血的欲-望,蹙着眉说不出话。 护卫队长默默帮他收拾房间,从床底下翻出五六件染满血迹的衣服时,指尖都是颤抖的。他用行李袋把衣服装好,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迅速拿走销毁。 周允晟反锁房门,漱了漱口,躺在床上直接睡了过去。 雷川眸色幽深的盯着他苍白的脸庞,想替他盖上被子,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他静静坐在他身边,脑子里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 由于实验失败,基地领导取缔了吴汉元的研究小组,其他几个小组瓜分了他的资源。周允晟的实验室获得了一批先进设备和几个业务精炼的研究人员,或多或少推进了试验进度。 两个月后,一名女研究员推着冷藏箱走进实验室,嗓音都在发颤,“博士,疫苗已经成熟了,您要不要现在就看看效果?” 各自忙碌的研究员们像木偶般僵住,用希冀却又仓惶的目光盯着银灰色的箱子。他们迫切的想知道这支疫苗的效果,却又害怕知道。 周允晟慢慢脱掉橡胶手套,朝隔壁的安全实验室走去。大家立即跟上。 玻璃房内关押着一名昏迷中的人类。他已经感染丧尸病毒六个小时了,牙齿和指甲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再过一两个小时,他就会完全失去理智,成为彻头彻尾的怪物。 “给他注射。”周允晟摆手,立即就有一名冰系异能者直接从冷藏箱内取出疫苗,走进去给那人注射。 屏住呼吸等待了十分钟,对方一直没有反应。难道实验失败了?研究员们止不住心生绝望。白博士是华国生物科技第一人,连他的研究都失败了,谁还能找出正确的配方?人类还有希望吗? 全球几十亿丧尸,每天还不断有幸存者变成丧尸,单靠杀戮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他们仿佛看见了暗无天日的未来。 “药效没那么快,再等等。”周允晟一如既往的平静。在这大半年里,他每天都在飞速吸收白默翰的知识,目前在生物科技方面的造诣早已超越了他。他知道白默翰得出的公式是正确的,也知道自己组建的分子式绝对没有问题。 大家慌乱无措的心情立即安定下来。 雷川笔直的站在男人身边,时而看看实验室内的感染者,时而看看男人苍白的侧脸,心绪似海浪一般起伏不定。 又等待了半个小时,一名研究员惊呼道,“他的肤色好像变浅了。之前是青灰色,现在是蜡黄色。” “没错,脸上有血色了。我进去看看。”护卫队长是金系异能者,在身体表面布上一层钢铁,打开门走进去查看。 他握住感染者的手,发现乌黑尖锐的指甲已经恢复成正常的颜色和形状,本已经放大的瞳孔重新凝聚起来,牙齿不再生长,口中不再分泌浓黄腥臭的唾液。感染者明显是在好转,虽然还处于昏迷状态,但呼吸和心跳却越来越有力。 在他翻查的时候,大家也都注意到了这些变化,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 周允晟淡淡开口,“把他转移到普通病房,注意绑上安全带以免情况出现反复。” 他冷静自持的态度具有强大的感染力,大家飞快从忘我的喜悦中挣脱出来,训练有素的将感染者放置在移动病床上推走。 经过连续七十二小时的观察,这名感染者终于摆脱了丧尸病毒的控制。当他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接连问了好几次这是哪儿,是不是天堂。 研究人员们根本没空理会他,大家紧紧拥抱在一起,嘴里发出愉悦的笑声,眼里却流下汩汩泪水。因为他们的成功,整个世界都会因此而改变! 周允晟负手站在门口,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没有加入大家的狂欢,而是选择默默离去。他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上爬,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然后接着往上爬。 雷川亦步亦趋跟随在他身边,说道,“你想去哪儿?如果我有身体,我就能背你上去。实验成功了,你应该去看医生,而不是一个人乱走。” 他已经习惯了对着这个男人自自语。 周允晟终于爬到顶楼,推开陈旧的吱嘎作响的铁门走了出去,在阳台边找了块干净的空地坐下。 现在是傍晚,艳红的夕阳已经半沉在高楼大厦后方,漫天都是被晚霞染红的云朵,铺了一层又一层,连绵不绝,仿佛延伸到了世界的尽头。 疫苗研制成功的消息已经被人宣扬出去,基地里到处都能听见人们惊喜的欢呼声,更有人因为极致的喜悦而放声大哭。 雷川走到阳台边,垂头看着底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拥抱庆祝的人群,说道,“你不过来看看吗?基地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像过年一样。说起来,我都不记得过年是什么滋味了。” 他微笑回头,然后愣住了。 只见男人已经脱掉了厚厚的眼镜,用平静的目光遥望天边的晚霞,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苍白的皮肤蜿蜒而下,形成一滴泪珠挂在削尖的下颚上。 雷川从未见过男人露出平静之外的表情,哪怕他一口一口呕着血,行止间也似云淡风轻。他的心志比任何人都要坚定,雷川本以为他绝不会为了任何事而动容,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也有感性脆弱的时候。 他噙着泪水的眼睛比天边燃烧着的云霞还要瑰丽动人。 雷川看呆了,不受控制的走过去,摊开掌心去接那几欲坠落的泪珠。 啪嗒一声,泪珠穿透掌心落在地上,很快就被地表残留的温度蒸发。雷川反复握拳,觉得被穿透的那一处在隐隐作痛。 周允晟抹掉泪水,戴上眼镜,站起身朝铁门走去。呆在实验室里大半年没见光,眼睛一时受不了,刺痛的很,而且末世的空气腥臭难闻,实在不宜放风。 刚走到实验室门口,就见一名研究员跑过来快速说道,“博士,领导叫我们去开会,大家都到了,就等您了。” 周允晟自然知道基地上层会说些什么,眼里流露出一丝讥嘲。 研究小组的人员全都到齐了,领导对大家的功绩表示热烈的赞扬,并颁发了丰厚的奖品,杂七杂八扯了半天,末了才警告大家绝对不准把相关资料泄露出去。他们打算靠疫苗扼制住华国大大小小的势力,以满足自己对权利的极致追求。 大家沉默了,不敢表露内心的真实想法。笔直站在周允晟身后的雷川冷笑出声。他早已经把这些野心家看透了。 “我反对。我的疫苗不是你们施展统治手段的工具。我要求你们把疫苗的资料共享给全球所有的幸存者。按照你们自私自利的做法,人类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解救?你们违背了我研制疫苗的初衷,我坚决反对!”周允晟拍案而起,不等领导们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自顾离开。 大家对他正直无私的做法钦佩至极,但敢公然跟他离开的人却没有几个。 护卫队长犹豫了一会儿,冲领导们行了个军礼,坚定不移的追随博士而去。 回到实验室,护卫队长忧心忡忡的开口,“博士,您刚才太冲动了。为了谨防泄漏机密,上面绝对不会放过您,您赶紧跟我离开吧,凭您的才华,到了别的基地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 “不用了,我没有时间了。”周允晟打开电脑,把资料压缩并传送给所有与b基地联网的基地。 传送进度条缓缓上升,接收到这份资料的基地如何狂喜失态,雷川几乎能想象得到。这就是白默翰的事业,伟大而又无私,让他除了敬佩,再也找不到别的词能够诠释此刻的心情。 雷川坐到他身边,手悬在半空,许久之后终于试探性的去摸他苍白的脸颊,高挺的鼻梁,冰冷的镜框,削薄的唇瓣。他的动作那样舒缓而又轻柔,仿佛害怕碰碎了他。 进度条终于达到了百分之百,周允晟长出口气,打开恒温箱,把沉睡中的1号实验体拉出来。他不得不承认身为主角,对方具有俊美无俦的外表和强健无比的体魄,哪怕沉睡了大半年,容颜也丝毫无损。 他指尖顺着对方的额头滑至鼻梁、嘴唇、喉结、胸膛,最终在小腹处停住。 “你在干什么?”雷川哑声问道。虽然是个鬼魂,但他仿佛感觉到了男人冰冷的指尖滑过时那酥麻难耐的感觉。他烦躁而又困惑,于是忽略了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悸动。 周允晟定定看了良久,最终垂头吻上1号实验体的嘴唇。临走前他想确认这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爱人。他带给他的感觉很特别。 熟悉的战栗感并没有通过灵魂传导过来,但他不知道,他吻的只是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 周允晟直起身叹息,头也不回的对护卫队长交代道,“我死以后你把他运出去。冷藏室的最上层放着一支淡蓝色的试管,是我凝练而成的精神药剂,也许能把他从沉睡中唤醒。他在这里呆的够久了,也该离开了。” 护卫队长已经懵了,半天没答话。 雷川从惊讶和羞赧中挣脱,气急败坏的吼道,“你还没死呢,别他妈胡说八道!要走就跟我一块儿走,谁知道你的药剂有没有效,你想推卸责任吗?白默翰,别忘了当初是你千方百计把我弄进来的,你这个混蛋!” 他像一头困兽围着男人不停转圈,却没料到一支冰箭忽然而至,穿透他的身体狠狠扎进了男人的后心。 护卫队长回头一看,忍不住露出惊骇的表情。偷袭者是基地十一级的冰系异能高手,他奉命前来收割白默翰的人头。有完整的资料、有经验丰富的研究人员,有精密的仪器,白默翰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既然他不肯听话,不如直接除掉。 周允晟捂着胸口跌落在地,嘴里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同时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拉出来。他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不!白默翰你不能死!我要你跟我们一起走!白默翰你听见了吗?”看见男人渐渐紧闭的双眼,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和绝望感袭上心头,雷川暴怒了,灵魂发出极其刺目的紫色光芒。 轰的一声巨响,存放珍贵资料的b基地实验室转瞬间化为灰烬。基地上层妄图用疫苗控制整个华国乃至世界的野望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章节目录 94 > 周允晟是被一阵剧痛唤醒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四肢百骸里钻来钻去,贪婪地吞吃掉他的血肉。经历过那么多艰险,保护自己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他立即运转魂力,将心脏等重要器官包裹起来。剧痛感一瞬间减轻很多。 这里不是他的星海空间,在死亡的刹那,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包裹住他并将他往扭曲的时空乱流里拽去。那力量非常狂暴,却没有伤害他一丝一毫,反而匀出一些温养他受创的灵魂。 这是一个非常空旷简陋的房间,没有任何装饰或家具,唯一的生活用品就是垫在身下的一个沙发垫子。潮水般的记忆迅速涌入脑海,令灵魂受创的周允晟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竟然以白默翰的身份再次回到了这个世界,却已经是主角们重生后的世界。依照之前白默翰的记忆,命运依然没有改变,两位主角听说一支军队正准备护送白博士去b基地便巧妙的混了进来,成为了军队的主力。他们杀死了之前曾出卖雷川的所有人,如今正准备对重重防护后的白博士动手。 就在昨天,郭泽瑞设计绞杀了负责护送白博士的军队,他本可以一枪了结白博士的性命,但由于仇恨太深,他不愿意让白博士死的痛快,于是悄然将几粒血丝藤的种子洒进了白博士的饮食里。 血丝藤是一种状如血丝的植物,最大的不过直径几毫米,最小的比人类的微血管还要细,它们暗藏在泥土中,碰见路过的动物或人类,就会悄悄扎破它们的皮肤寄生进去,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每日靠吸食宿主的血肉过活,直至把宿主吸成风干的皮囊才会融入泥土寻找下一个宿主。 如果把这种植物砍断,它不会死亡,而是会长成两截新的植株,繁殖能力非常强悍,唯有火烧才能彻底消灭。被寄生的人类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木系异能者将它拨除,否则必死无疑。 当然,人类连丧尸都能灭杀,这种植物虽然可怕却也不是全无对策。医学家发明了一种药剂,能够让血液散发出血丝藤厌恶的气味,服下药剂后血丝藤断然不敢靠近,就算已经寄生了,也会顺着喉咙钻出来。 这种药剂的发明者不是别人,恰恰就是白默翰,但很可惜,时光已经倒流,这种药剂目前还没问世。 周允晟反复在脑海中查找有关于雷川和郭泽瑞的记忆,终于确定这两人的确重生了,而且对白默翰恨之入骨。在不经意间,他们睇视白默翰的目光里充满了杀意。 所以说雷川果然脑死亡了,并不知道白默翰研制出抗丧尸病毒疫苗的事,否则他那样顾全大局的人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对白默翰下手。 操-蛋,一切功夫全都白费了!周允晟狠狠皱紧眉头。现在,他的任务还是和上次一样,拯救世界,但难度直接上升到了s级别。首先他要拔除体内的血丝藤以保住性命,其次要弄一瓶雷川的鲜血冷藏起来,然后要在两位主角的围杀下带着鲜血逃往b基地,最后按照老套路研制出疫苗。 最后一个步骤对他来说等同于信手拈来,前三个步骤却难如登天。 他没有木系异能可以操控血丝藤,更不能向队伍里的其他人求救,因为这些人大多都是郭泽瑞和雷川的部下,都等着弄死他。为今之计只能抽取魂力把血丝藤驱逐。 这意味着他刚恢复少许的灵魂又会变得千疮百孔,更意味着他的精神系异能永远无法得到提升。精神力大小决定了异能的强弱,而灵魂力量与精神力量说到底其实是一码事。灵魂都受创,就算触发了异能,那也是鸡肋般的存在,无论吸收多少晶核都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就他所知,这个世界并不存在能直接修补灵魂的宝物,也就是说他在这里等同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试问一个普通人如何从这么多高阶异能者的包围下逃出去,还要顺利弄到雷川的血液。 由于郭泽瑞和雷川都是重生的,他们很早就开始储备粮食、武器、人脉,他们提前知道了晶核能够修炼的秘密,如今末世才刚爆发半年,他们就已经是四级的异能者,与别人拉开了整整五六年的差距。就算是当世最顶尖的异能者,也伤不了雷川一根毫毛。 可以说他们现在想弄死谁,那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轮回那么多次,这是周允晟感觉最憋屈的一次。但无论如何,他都得想办法完成任务以获得足够的能量修补灵魂。 这样想着,他开始运转魂力,把遍布在体内的血丝藤一点一点逼出来。在时空乱流里获得的补给终于消耗殆尽,血丝藤也被逼到了喉头,好在他事先保护好了心脏等重要器官,否则就算逼出来也活不了多久。 但血肉被吞噬所造成的伤害依然不小,他觉得浑身似被卡车碾压一般疼痛,熟悉的腥甜的感觉从齿缝中溢出。 恰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撞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如风一般扑向他,嘴里激动的喊着,“博士,您怎么了?!” 白默翰的眼镜在逃亡中弄碎了,好在这个时候他的视力还没差到半瞎的程度,当来人离自己只有一两米远的时候周允晟终于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高度戒备的心情一瞬间松懈下去。 他推开意欲拥抱自己的高大男人,趴伏在地上发出狼狈的呕吐声,一连串鲜血淅淅沥沥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团血泊,更有细小如蠕虫的东西在血泊里挣扎攒动,向近在咫尺的温热的活物伸出触角。 “站远点,是血丝藤!”他一边咳嗽一边迅速拉着男人后退。 男人闻心里一惊,立即运转异能形成一块金属隔板,挡住了血丝藤狂涌过来的蛛网一般的触角。对付这种植物绝对不能砍断,砍的越多它们繁殖的越多,唯有火攻才是逃出它们网罗的办法。 但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哪来的火系异能者? 男人的异能还未达到全身金属化的级别,只能堪堪造出一层金属膜裹紧双腿,抱着博士往门外跑。 这是一个套房,三室一厅,白默翰被安排在最里间的卧室,其余房间住着雷川的下属和他们在路上救助的幸存者。 郭泽瑞和雷川告诉下属们白默翰是拿人体做实验的邪恶科学家,是世界末日的罪魁祸首,让他们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管白默翰的死活。而幸存者们被丧尸吓怕了,除非必要绝对不敢乱跑。 所以直到破门声传来很久,也不见有人出来查看。 男人抱着不停咳血的博士朝大门跑去。他也是军人,也隶属于b基地,却并没有参与护送白博士的任务。好在他重生过来的时候正在外面搜集物资,离白博士一行并不遥远,立即开了一辆军用吉普日夜兼程的往此处赶。 这里是一个高档小区,安保措施很到位,已经被雷川及其属下清理干净了,专门用来收容幸存者,以便从中挑选得用的下属。这一世他们要组建自己的势力,人才是不可或缺的。 男人脱掉军装换上便服,装成普通幸存者,费了许多功夫才混进来。 听说b基地的军队全灭,现在护送白博士的是雷川和郭泽瑞率领的特种部队,而且雷川和郭泽瑞已经是四级异能者,早就知道晶核能修炼的秘密,他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他是重生者,发现情况与记忆中完全不符,未免想得多了些,当晚就挑选了正对白博士房间的屋子住下,用红外望远镜观察白博士的情况,发现他趴伏在地上不停咳血,那场景让他想起了上一世白博士濒死时的状态,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立刻跑过来查看。 雷川及其属下对白博士不怀好意,但幸存者们却知道白博士是华国最顶尖的医学家,这次去b基地是为了进行抗丧尸病毒疫苗的研究。他们把他看作是华国的希望,自然不愿意看见他遇害,更有其他几个基地的武装力量潜伏在周围,试图将白博士掠走。 这也是郭泽瑞采用血丝藤暗杀白博士的根本原因。 只要把白博士救出这间屋子,众目睽睽之下雷川不会再对白博士下手,他就有时间筹划该怎么带白博士逃出去。 男人想了很多,却只花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他跑出遍布血丝藤的房间,刚准备加速就猛然停住了,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忌惮。 雷川正笔直的挡在他前进的道路上,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以至于瞳仁反射出赤红的光芒,看上去像丧失理智的野兽一般可怖。他直勾勾的盯着不停咳血的男人,额角浮现几条青筋,下颚因为紧咬的牙关而显得如雕塑般僵硬,可见情绪正濒临怎样狂暴的边缘。 他浑身弥漫着一股既阴森又炽烈的气息,一字一句缓缓开口,“把他交给我!” 周允晟用力攀住男人的脖颈,漆黑的眼里除了戒备再无其他情绪。暗杀的计划失败了,雷川这是要亲自动手? 雷川与他防备的目光匆匆对视了一下,本就阴沉的面色越发难看。 “把他还给我!”他上前几步欲要抢夺,却发现一层绵密的丝线般的物体从房间内涌出,缓缓攀爬上他的脚背。 他迅速从脑海中翻找出之前的记忆,这是郭泽瑞种进白默翰体内的血丝藤!本就赤红的眼珠爆射出凶光,他一把火将这些丑陋不堪的怪物烧成灰烬,然后关紧身后的房门,沉声道,“放下他!” 男人不是雷川的对手,害怕打斗中伤及白博士,不得不妥协。 一名穿着特种作战服的军人听见老大的声音,连忙打开房门查看情况。雷川占用了他的房间,把闲杂人等全都赶出去。 白默翰房间里的床和沙发都被这些人挪用了,柔软的铺着雪白褥子的大床看上去非常舒适。男人把白博士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本想去洗手间拿一条毛巾替白博士清理一下,见雷川堵在门口眼珠赤红的盯着,又立即打消了念头。 他不敢离开白博士一步。很明显,不仅仅他重生了,连雷川也重生了,或许还有郭泽瑞,否则在素未平生的前提下他们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安排这场谋杀。置于白博士,他肯定不是重生的,否则不会毫无防备的跟随在雷川和郭泽瑞身边。 男人把枕巾卸掉,轻柔的擦拭白博士染血的嘴角和脖颈。 周允晟脑仁剧痛,被血丝藤穿透的肌肉组织更是渗出大量鲜血。他不得不继续抽取魂力修补身体,也就越发加剧了头疼。这简直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越虚弱就越要靠魂力修复,越抽取魂力也就越虚弱。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活不了几天。 这样想着,周允晟口里又喷出一大股鲜血,把男人刚擦拭干净的嘴角和脖颈又弄脏了。 男人眼眶绯红,心脏绞痛,呼唤白博士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哽咽。为什么好人总是得不到好报?亿万生灵因为他而得了新生,这样的功德还不够抵消那一点点杀孽?老天爷不能这样不公平! 雷川疾走两步,伸出手想触碰白博士,却被男人用力抓住手腕,咬牙启齿的低吼,“滚开,别碰他!如果你敢动手,我不介意喊破你们的阴谋。虽然b基地的人已经被你们杀了,但据我所知还有其他几个基地的人跟着你们。白博士的价值他们知道,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点力量不足以阻止雷川,但他却没敢再动。他惊痛万分的发现白默翰正一边咳血一边努力蜷缩起身体,朝男人背后躲去,他看向他的目光是那样陌生、冰冷、戒备。 “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帮你治疗。我有治愈系异能。”从未向任何人展露的异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对白默翰和盘托出,他紧张的等待着白默翰的反应,连手心都开始冒汗。他以为他会露出见猎心喜的神色,然后接受自己的靠近。他太了解白默翰了,为了找到对抗丧尸病毒的方法,他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性,哪怕要他与魔鬼亲近,他也不会怯步。 但雷川在实验室呆的太久,忘了最关键的一点,治愈系异能者虽然稀少,却并非没有。当初白默翰会对他感兴趣是因为他的治愈系异能最特殊,连感染了丧尸病毒的人都能救回来。 他说的含糊不清,白默翰便只当他是普通的治愈系异能者,并不会冒着生命危险靠近他。况且现在人已经换成了周允晟,就更不会自投罗网。 “你们想杀我,为什么?我白默翰常年呆在实验室或手术间,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周允晟一边咳血一边虚弱开口。他不会暴露自己重生者的身份,那只会加剧雷川和郭泽瑞对他的仇恨,毕竟现在的白默翰双手十分干净,未曾拿任何人做过实验。 雷川哑然,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若是能早一点重生,他绝对不会让事情进行到这一步。通过翻找记忆,他知道郭泽瑞一定也是重生的,否则他不会在末世前告诉他要收集物资、购买武器、储备军力。 郭泽瑞引导他前去阻击保护白默翰的军队,告诉他白默翰是专门做人体实验的变态,丧尸这种怪物就是他试验下的产物。他说要杀掉白默翰以防他制造出更多怪物。 相处了八-九年的兄弟和一个陌生人,雷川当然会选择相信兄弟。他暗中绞杀了保护白默翰的军队,同意了郭泽瑞在白默翰体内种植血丝藤的计划。 当他睁开眼,接收完所有记忆的那一刻,他惶恐的无以复加,白默翰捂着胸口倒下的那一幕反复在脑海中回放,令他心脏绞痛,眼珠赤红,反复拉扯的神经几欲崩断。 然而此前的种种焦灼和沉痛,都比不上白默翰防备的眼神更为伤人,一瞬间就把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切割成碎片。 “我……”他喉头堵塞的厉害,刚吐出一个字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要杀你?血丝藤到处都有,没准儿是你在野外休息的时候无意间沾染的。”郭泽瑞出现在门口,语气十分不耐,末了看向护在白默翰身前的男人问道,“你是谁?跟他什么关系?为什么混进我们的队伍?” “这里不是你们的基地,所有的幸存者都有权力入住。”男人避而不答,这附近还有其他基地的武装力量,他笃定雷川和郭泽瑞不会闹出大动静。 郭泽瑞冷笑一声不再追问。他以为男人是木系异能者,帮白默翰拨除了体内的血丝藤,而老大听到动静过来善后。 这间房里还住着别的幸存者,怕老大暴起杀人弄得人心浮动,郭泽瑞悄悄拉扯他衣袖。 雷川拂开他,蹲下-身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会杀你,你不用防备我!”看见白默翰艰难的支撑起身体往床角躲,他赤红的眼珠滑过一道暗光,抬手就甩出一个紫色的电球,将护卫他的男人放倒,然后强硬的握住他细瘦的手腕,将纯净的治愈系异能导入他的身体。 被血丝藤钻的千疮百孔的身体飞快得到修复。但灵魂受创造成的伤害是靠异能无法弥补的,周允晟感觉好点之后立即甩开雷川,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支银色的□□对准他。 “谢谢你的治疗,但请你马上出去,否则我就开枪了。” 雷川举起双手慢慢退后,脸上面无表情,内心却剧烈翻腾。他曾日日夜夜的守护在他身边,也曾无休无止的对他自自语,为他放弃了所有仇恨,甚至期待苏醒后与他重新开始。 然而眼前的一切绝对不是他想象中的场景,他不应该惧怕他、防备他、甚至仇恨他。他似乎来得太晚了。 嫌弃雷川退后的步伐太慢,周允晟抖了抖枪柄,再次威胁道,“请你们立刻出去!”既然雷川和郭泽瑞不打算现在就撕破脸,这代表他还有逃跑的机会,尤其老天待他不薄,还给他送了一个帮手。 郭泽瑞冷笑,拉着老大出去了,砰地一声甩上房门。 周允晟立即收好□□,把躺在地上浑身麻痹的男人拖上床安置好。两人精疲力尽,遍体鳞伤,一时间都没说话。 雷川把郭泽瑞领进自己房间,开门见山的命令道,“以后不准再动白默翰!他不是你说得那种没有人性的科学家。” “不是老大,你不知道……”郭泽瑞想解释,却不知该怎么叙述自己是重生者这么离奇的事,老大一定会以为他精神出问题了。 “我知道,甚至比你知道的更清楚,我也是重生的,就在刚刚。”雷川打断他。 郭泽瑞傻了,呆愣了一分钟才急促开口,“老大,既然你也是重生的就更应该亲手杀了白默翰,为什么还不准我动他?难道你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雷川许久没有说话。他的确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还病得不轻。白默翰用手术刀将他里里外外切割的痛苦记忆全都被那一天傍晚,男人遥望晚霞默默流泪的画面所取代。他充满希冀和欢欣的眼眸比热烈燃烧的云霞还要瑰丽。在那一刻,他想替他擦掉泪水,把他抱进怀里亲吻他消瘦不堪的脸颊,与他一起畅想更美好更纯净的未来。 在他死去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和理念也都崩塌了。他不顾一切的想毁掉那个画面,让一切重来。 但是当一切果真重来的时候,他却恨不得杀了自己。 “你死之后又过了半年,白默翰研制出了抗丧尸病毒疫苗。”最终,他只简单的给出了一个理由。但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无论多少人为此牺牲受难,与全人类的生死存亡比起来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郭泽瑞无比震惊,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发愣。就是这双手,差点毁了全人类的希望!幸好那个木系异能者及时赶到,幸好! “大哥,我不动他。但是你不会又去给他当试验品吧?”郭泽瑞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当然希望白默翰能研究出疫苗,但是也不希望他把自己的大哥绑在试验台上切割。 “其实研制疫苗只需要我的血液,所以定时给他提供鲜血就可以了。这一点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雷川摆手将兄弟遣退,放出精神力探往白默翰的房间。 也许是因为重生的关系,他的精神力极其强大,已经能够覆盖方圆百米内的范围。他习惯了时时刻刻待在白默翰身边,只不过离开几分钟就觉得坐立难安,心慌意乱。 章节目录 95 >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周允晟这才半坐起身,问道,“你是谁?我们认识?” 男人也坐起来,往博士背后垫了两个软枕,让他靠的更舒服,垂眸道,“我们并不认识。”跟随白博士五六年之久,他深知博士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但凡见过一面的人就绝对不会忘记,于是含糊道,“您曾帮我的亲人做过一台手术,很成功,我们一家都很感谢您。” 周允晟不再细问,白博士跟他一样记忆力超群,即便十年前动过的手术,到现在还能记得任何一个细节,问的多了这人也就穿帮了。他知道这人与白默翰现在并没有关系,他们应该在两年后才认识,这人正是白默翰的护卫队长,而且看样子也是个重生者。 临死前正是这人把自己抱在怀里,神情那样悲痛欲绝,周允晟知道他对自己绝对是忠心不二的。 “博士,我叫赵凌峰,如果您相信我的话请让我跟随在您身边保护。”男人微微弯腰,做出恭敬臣服的姿态。他的心早就被无私无畏的白博士收服了,上一世他没能保护好他,这一世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周允晟沉默片刻后点头道,“我相信你。” 赵凌峰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取得博士的信任,惊喜之下抬头去看。 周允晟指了指他清澈见底的瞳仁,平静开口,“你的眼睛里没有恶意。虽然现在是末世,到处都是吃人的丧尸和良知凋敝的人类,今天对你掏心挖肺的人,明天就能掏你的心挖你的肺,但我更愿意相信这个世界还保留着一片净土,每个人的心里也保留着一片净土。你好,我是白默翰,从今以后我们怕是要相依为命了。”他伸出手苦笑。 赵凌峰连忙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晃几下,脸上浮现两团激动的红晕。这人果然是他的博士,看上去冷漠疏离,实际上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柔软。 “博士,您的脸色很差,这里有几颗晶核,您赶紧吸收吧。”赵凌峰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几颗透明晶核。 一级丧尸的晶核都是透明的,任何属性的异能者都能吸收,虽然能量微小,但是当身体极度疲乏的时候却能用来迅速补充体力。目下,晶核的秘密已经被宣扬出去,每一个异能者都会随身携带几颗以备不时之需。 “你怎么知道我是异能者?”周允晟没有去接,反而低声询问。 赵凌峰怔愣了一瞬,僵笑道,“我猜的。白博士您这么优秀,应该不是普通人才对。” 周允晟越发肯定他是重生者,于是不再追问,将其中一颗晶核握在掌心进行吸收。很遗憾,由于灵魂受创,这些能量甫一进入身体带给他的不是舒适感,而是经脉受到冲击的疼痛感。他已经废柴到连一级晶核都难以消化的程度了。 将晶核还给赵凌峰,他摇头道,“你留着吧,这些晶核我怕是用不上了。” “怎么会?”赵凌峰心脏紧缩。 “刚才强行用精神力把血丝藤从体内逼出来,我脑内的晶核已经被震碎了。”他平静的解释。 除非是木系异能者,否则被血丝藤寄生的异能者大多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有人曾试过运转异能把血丝藤逼出来,但体内活跃的能量反而刺激了血丝藤的食欲,让异能者被吸干的速度更快。要想在血丝藤把己身吸干之前逼出来,所需要的能量必须是快速的,爆炸式的,其冲击力不亚于一场自爆。 没有谁会愿意冒着失去异能乃至于生命的危险这样干,除非逼不得已。 赵凌峰简直没法接受这个噩耗,他脸色惨白,眼眶赤红,一边摇头一边掉泪,咬牙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博士您本应该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比任何人都强大,不应该是这样的!您是好人,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放过一个好人?” 此时此刻,他简直把雷川和郭泽瑞恨进了骨子里。但他们比他重生的时间早,已经掌握了巨大的优势,他拿他们毫无办法。 看见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孩子,周允晟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迟疑的伸出手,在男人头顶揉了揉,叹息道,“没关系,不要为我难过,因为我本人一点也不觉得难过。我最重要的财富并不是这颗晶核,而是我的大脑和双手。只要这两样东西还在,失去任何别的东西,我都不会惋惜。别哭了,会好起来的。丧尸不是怪物,他们只是感染了一种病毒,只要找到攻克这种病毒的疫苗,末世早晚有一天会过去的。” 赵凌峰想起博士的惨死,想起他为了拯救人类所承受的种种非议和折磨,不但没停止哭泣,反而越发悲痛。 周允晟无奈,只得强撑起身体去洗手间拿了一条毛巾,给这只大型忠犬擦眼泪。 隔壁的房间里,雷川捂住脸,以颓唐的姿态靠在椅背上,不停责问自己为何来的这样晚,只要再提前一刻钟,他的博士必不用遭受这样的痛苦。他孱弱的样子,呕血的样子,脸颊苍白消瘦的样子简直让他无法忍受。 每看一眼都觉得有一把小刀正在切割自己的心脏。 门忽然被打开,刚离去不久的郭泽瑞一脸好奇的问道,“老大,刚才差点忘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关你屁事!”雷川踹开书桌,走过去冲他肚皮狠狠轰了一拳。要不是欠了这小子一条命,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郭泽瑞差点被打的吐血,却没心思关心自己,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老大赤红的眼睛和满脸的泪水,惊讶万分的问道,“老大,你怎么哭了?谁惹你伤心了?” “说了不关你的事,滚!”雷川甩上房门,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博士死的那一刻,满心的悲痛正无处宣泄,却又猛然发现自己再次把博士的身体弄得千疮百孔,几乎濒死。 那感觉就像差点亲手毁灭自己的世界一般叫他后怕,惶恐,窒息。他想立刻去到博士身边,告诉他自己错了,今后一定会让他免于任何伤害,却也知道凭他的聪明机警,日后再也不会相信自己。 他和郭泽瑞相继除掉了博士身边的人,最后动手的那天甚至没刻意压制心中的杀意,博士不可能毫无所觉,所以当他被血丝藤寄生后才会第一个怀疑他们。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雷川捂脸,发出困兽一般的低吼。 同一时间,赵凌峰也哭够了,红着脸说道,“博士,雷川和郭泽瑞想杀您,护送您的军队说是被丧尸围剿了,十有八-九是他们动的手。我们不能再跟他们一块儿,得赶紧想办法离开。” “我知道。只是我很好奇,我跟他们究竟什么仇怨,要这样处心积虑的谋杀我。”周允晟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将一个懵懂无知的书呆子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赵凌峰对他越发怜惜,低声道,“世界上就有那么些丧心病狂的人,专以杀人为乐。博士您不用深究,免得费神。”等他把博士安全带走,早晚有一天还要回来绑了雷川给博士当实验体。 周允晟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雷川气得牙根都在发痒。丧心病狂?以杀人为乐?赵凌峰为了抹黑他还真敢说!凭什么都是重生的,凭什么一起陪伴博士度过最后的岁月,他成了杀人凶手,而赵凌峰却可以时时刻刻护在博士左右? 雷川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占有欲正逐渐超越某个危险的界限。他想立刻走过去把赵凌峰狠揍一顿,却也知道自己目前什么都不能做,否则会让博士对他的误会更深。 他加派人手把住房门,生怕赵凌峰连夜带着博士逃走。 ------------------------ 翌日大早,同屋的特种兵陆续起床,准备吃过早饭就出去杀丧尸,搜集物资。幸存者们为了不被抛下,包揽了所有家务。他们烧水,煮饭,打扫屋子,个个都很忙碌。 雷川救了他们,却不会像上一世那样什么都替他们着想,要吃饱,自己出去杀丧尸找食物,杀的多了还可以把晶核攒起来与他交换日用品。这种做法逼走了一大帮想吃白饭的人,也留下了许多务实的人。 由于雷川准备充分,事先囤积了大批资源,这些特种兵的伙食很不错,不但有白米饭吃,还有肉罐头和腌菜。 其余的幸存者就只能一人一包方便面,这在末世半年后也算得上极为不错的待遇,所以没人觉得不公平。 周允晟走出房门,坐在餐桌边发呆。鼻端缭绕着饭菜的香气,让饿了好几天的他肠胃绞痛,但是身边跟随着一个知根知底的重生者,他不可能自己去找负责后勤的人要食物。因为他之前的饭食都是由政府拨给他的一个私人助理负责的,白默翰本人是个连方便面都不会泡的奇葩,除了洗澡穿衣,生活自理能力基本为零。 那私人助理昨天被郭泽瑞杀掉了,这会儿没人会管白默翰的死活,周允晟要是冷了饿了,只能寄希望于身边的忠犬足够细心。 赵凌峰毕竟是跟随在他身边五六年的老人,果然没让他失望,立即就去找人要食物。 “身体好点了吗?”一道沙哑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周允晟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雷川。他立即掏出□□,绷直脊背。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雷川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然后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坐下。 郭泽瑞也跟着落座,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白默翰。重生前他曾向人打听实验室内的情况,那些人把白默翰描述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科学怪人,说他的实验很可怕,能把好端端的人变成怪物,还揣测说没准儿丧尸就是白默翰搞出来的。 这种流听得多了,郭泽瑞也就深信不疑,哪料到这人还真把抗丧尸病毒疫苗给弄出来了,那他岂不是救世主? 科学怪人一瞬间变成救世主,连老大这个受害者都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叫郭泽瑞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巨大的落差。而且昨晚他差点把救世主给干掉了,那感觉真是…… 他拍抚胸口,喘了一口粗气,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不已。 “你吃饭了吗?”雷川柔声询问,末了忽然低笑起来。他差点忘了,这人是个生活白痴,实验入迷的时候甚至要助手把饭喂到嘴里,否则非得把自己饿死。他还记得有一次,一个新来的研究员给了博士一包未开封的方便面,他拿起来捏了捏,好奇的问道,“这是方便面?怎么跟我吃的不一样?不是软的吗?” 当时实验室里的所有人都笑了,他更是笑岔了气。谁能想到聪明绝顶的白博士私底下竟然如此无知。 现在想来,那些跟随在他身边的时光竟成了末世里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给我一盒饭,多加一个肉罐头。”雷川冲路过的幸存者说道。 那人不敢怠慢,立即装了一盒饭,盖上两个滚水泡过的肉罐头。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让周允晟克制不住的吞咽口水。 但古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不相信昨天还意欲将他挫骨扬灰的两个人,今天就能与他冰释前嫌,之所以示好,不过为了遮掩他们险恶的用心罢了。 他伸出左手将饭盒推得远远的,右手始终握着枪。 “你们的食物我不敢用。” 一句简单的陈述让雷川温柔的表情变成了隐痛,他狠狠瞪了郭泽瑞一眼。郭泽瑞立即举起双手无辜的说道,“不是我。白博士你误会了,我们真没想害你。你要是不信我把这饭吃两口?”话落就要去刨饭,却被雷川抢了过去,把白米饭和肉罐头各吃了两口,然后稳稳推到白博士眼皮子底下。 周允晟依然举着□□,对香喷喷的食物看也不看一眼。 雷川真是拿白博士毫无办法。这人性格究竟有多么倔强他太清楚了,但凡他认定的事,就会一往无前的走下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改初衷。因为这份倔强,他毫不在意的消磨着自己的生命,因为这份倔强,他用王者之境的晶核去换取他认定的正义,因为这份倔强,他被杀死在实验室里。 他痛恨他的倔强,却更疼惜他的倔强,拿起饭盒,想像曾经那些研究员那样把饭一口一口喂进他嘴里,却被匆忙赶回来的赵凌峰用力握住手腕,厉声诘问,“你想干什么?这次又在饭菜里加了什么东西?”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雷川恨不得把饭盒扣到他脸上,却怕波及博士硬生生忍住了。 “你跑到哪儿去了?害博士一大早饿着肚子等你?”雷川知道这人也是重生的,对博士忠心耿耿,所以才能暂时容忍他的存在。 “不知谁交代下面的人不准给博士发放食物,我只能回去拿我自己的东西。”赵凌峰冷笑。昨天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他也没必要跟这些人虚以委蛇。这房间里还有别的基地的人,正好让他们看看白博士并非自愿跟在雷川身边。 如此,也能找几个帮手把博士救出去。 雷川闻脸色立马黑了,郭泽瑞一边呻-吟一边捂脸。昨天他以为白博士必死无疑,就吩咐下面的人不要给他发放食物,省得浪费。 “哎我说这些小赤佬,竟敢私下里贪污军用物资,我这就去教训他们!”赶在老大发飙之前,他火烧屁股一般跑了。 “抱歉,队伍刚刚组建,人心有些不齐,我向你保证这些情况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白博士,你是华国最优秀的科学家,人类未来的希望就握在你手里,我保护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你呢?请你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雷川苦涩开口。 周允晟内心冷笑,暗道雷川果然黑化的厉害,说起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比b基地那些蠢货还溜儿。如果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白默翰昨晚会死得十分凄惨。上一世雷川从不杀害平民,这一世却杀人不眨眼,但凡阻碍他前进的人都会被他无情的铲除。 不过周允晟可以理解他的转变。换做是他,黑化的程度只会比雷川更甚。 理解是一码事,相信又是另一码事,他绝不会被这人的一两句话所蛊惑,于是装作充耳不闻的样子。 赵凌峰路上很赶,没来得及搜集物质,混进小区的时候还舍了很多好东西用来打听消息,眼下只拿来一包苏打饼干和一瓶矿泉水,吃完这顿也不知下一顿在何处。 周允晟看出了他的窘迫,把□□收起来,吃完小半包,剩下的大半推给他,说道,“你吃吧,你是异能者,需要保存更多体力。” “我不饿,博士您身体不好,多吃点。”赵凌峰取出一片饼干硬塞进博士嘴里。上一世,博士连续几天做实验不肯停歇的时候他和几个助手就是这样轮流给他喂饭。这人什么都行,就是不会照顾自己。 周允晟无法,将那片饼干嚼了,然后取出一大摞如法炮制往赵凌峰嘴里塞。他不是冷血动物,谁对他好,他就会加倍回报。 “博士,您是个好人。”赵凌峰感动的一塌糊涂,一边努力嚼饼干,一边用杀人的目光瞪视雷川。 焉知雷川同样也想杀了他。这人陪伴在博士身边五六年还不够?为什么重生了还要跟他抢?重生前,当他看见这人能肆无忌惮的碰触博士,而自己只能握住一团空气的时候,一颗名为嫉妒的种子就已经悄然埋下。 他竟然还妄想带博士逃离自己身边,真是不知死活! 雷川隐去眼底的一丝杀意,说道,“你是金系异能者,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出去搜集物资。我的军队只提供保护,不提供食物,你想吃饱饭就得出力。” 赵凌峰还未答话,周允晟却先摇头否定,“不,他不会跟你们一起出去。” “为什么?”与博士说话时,雷川的语气不自觉柔和许多。 “只要是我的人,跟你们出去一趟就不会再回来,护卫队、研究员、私人助理,都是这样。”周允晟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雷川哑然,脸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扇了几巴掌。要是早点回来,他与博士何至于闹到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杀了护卫队就好,研究员和私人助理他绝不会去碰。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博士精心栽培的人才,为他的研究提供了莫大的支持,现在回想,被杀的人里似乎有好几个熟悉至极的面孔,他们本应该陪伴博士走到最后。 为什么偏偏重生在这种时候,老天爷玩儿我!雷川恨不得招一道雷把自己劈了。他僵硬开口,“那些人不是我杀的,他们被丧尸围困,我带去的人太少,没能救他们出来。博士,我……” 不等雷川说完,周允晟站起身朝房间走去,赵凌峰连忙反锁房门,以杜绝闲杂人等。 他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儿!雷川烦躁的扒拉头发,像困兽般在房门口徘徊,被兄弟催促了好几次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之前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博士,现在猛然可以自由行动了,他却很不习惯,真想把博士放在随时随地都能触碰的地方。 当然,临走前他不忘增派人手看住房门,怕赵凌峰带着博士跑了。 周允晟确定门外没人才对护卫队长低声嘱咐道,“我们必须逃走,但在不明情况的前提下跟另外几拨人离开也不行。我们单独行动,办法我来想,你先别联系任何人。等会儿你跟幸存者组建的异能小队一起出去,避开雷川的人帮我找几块坏掉的电路板和磁铁回来,我要组装一些东西。” 赵凌峰对博士的崇拜已经达到了盲目的程度,哪怕博士现在是个普通人,他也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博士您放心,我一定把您要的东西找回来。雷川的人要是给您食物您千万别拿,我包里还有一根火腿肠一块巧克力,您饿了只管吃,不用留给我。房门锁死了,谁来找也别开……” 再三交代了一番,赵凌峰这才去找其他异能者。 章节目录 96 > 赵凌峰走后分别有几拨人前来敲周允晟的房门,他都握着手-枪没做声。这些人要么是好奇心重的普通人,要么是其他几个基地的探子。他们想与博士接上头,以便劝说他跟随他们离开。 雷川和郭泽瑞恨不得将白默翰除之而后快,在别人眼里,他却是一块瑰宝,是最有希望研制出抗丧尸病毒疫苗的人。雷川和郭泽瑞虽然建立了自由平等的基地,收容了大量幸存者,重新为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建立起了新秩序,但他们杀了白默翰,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也等于扼杀了这个世界的希望。 所以在周允晟眼里,他们不是什么拯救者,而是破坏者,他必须想办法离开两人的势力范围。其他几个基地的情况周允晟还不了解,不会贸然前去投靠,先带着赵凌峰找个地方安顿,然后慢慢打探口碑比较好势力比较强的基地。实在不行的话就像上辈子那样去投靠b基地,至于疫苗研制成功后会不会被杀掉他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任务已经完成。 一想到完成任务,周允晟就想起了雷川的血液。现在的雷川应该算得上华国最顶尖的高手,要把他制服并弄到足够的鲜血恐怕还没人能办到,就算侥幸办到了,凭雷川强大的治愈系异能,伤口也会在几秒钟内愈合,根本不会流多少血。而黑化后的雷川会展开怎样疯狂的报复,谁也预料不到。 所以周允晟要想在离开前带走雷川的一瓶鲜血冷藏,那简直是做梦。 捂脸叹息一阵,周允晟不得不选择放弃。他记得白默翰是用提炼出来的剧□□剂放倒的雷川,没准儿他可以借鉴一下。所以还是得赶紧投靠一个基地以获得实验室。在实验室里,周允晟才能找到曾经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思忖间又有人来敲门试探,周允晟立即举枪对准门板,却没出声。不久后那人离开了。这些人不间断的拜访并没有让周允晟觉得不耐,恰恰相反,他很欢迎他们持续不断的来敲门,这样雷川的人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动他。 雷川率领自己的属下前去清理一个大型超市。超市周围挤满了丧尸,远远看去密密麻麻的一片,齐齐张嘴嚎叫时吹出一股腥臭无比的罡风,叫人打从心里感到畏惧。 这要是在上辈子,雷川绝对不敢贸然前来,但重生后,他陡然发现自己把身为鬼魂时所具备的能力也一并带来了。他能像精神系异能者那样放出意识覆盖一大片区域,能看见异能者身上散发出的光点以判断他们的异能及其强弱程度,甚至能感知到空间异能者隐藏在四次元内的空间,如果再给他一段时间修炼,他甚至能用精神力直接从他们的空间内拿取物资。 强大无匹的精神力也让他的异能在短时间内暴涨,昨天还只是四级巅峰的异能者,今天就已经是六级初阶。他有预感,自己早晚有一天能跨越王者之境、圣者之境,甚至是神者之境。 但这并没有带给他欣喜若狂的感觉,反而让他心情沉痛。博士本来也应该成为王者之境的强者,而且还是华国最顶尖的强者,却因为他的偏听偏信而毁掉了这一切。他感觉自己的能力就像从博士身上偷来的一样,让他羞愧、郁躁。若非始作俑者是他的好兄弟,还为了救他豁出一条性命,他一定会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郭泽瑞忽然觉得脖子凉凉的,迟疑道,“老大,丧尸太多了,贸然杀过去恐怕会被包饺子,这个超市还是别进去了吧。其他几个基地的人一直跟着咱们,咱们若是伤亡惨重,他们绝对会趁火打劫。” “没事,你们留在这里,我去开路。”雷川抬手招来一个巨大的雷霆,将超市门口密密麻麻的丧尸全都轰成渣,一阵风吹过,隐约可见黑色的残渣里掉落许多明亮闪烁的晶核。 一群人全都看傻眼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老大已经单枪匹马的杀进去了,开出一条铺满灰烬的道路。 “卧槽,老大又变强了,兄弟们快上!”郭泽瑞欣喜若狂,连忙领着大家冲进去,几个空间异能者一挥手就把散落一地的晶核全都收起来。 这一趟,雷川收获颇丰,回到基地的时候心情舒畅了很多。他挑着好东西给博士打包了一份,兴匆匆的前去敲门。 周允晟认出了雷川的声音,自然不会开门。他坐在正对门口的椅子上,举起手-枪瞄准。热武器对三四级的异能者还是能造成致命伤害,等他们修炼到五级巅峰,这玩意儿在他们眼里就像水枪一样。 雷川的意识覆盖住博士的房间,发现博士明明在里面却不肯应门,而且举着手-枪满脸戒备,可见早已把自己列为黑名单的头号人物。 就像大冬天里被人浇了一瓢凉水,他整个人都被冻住了,心脏越缩越紧,难受的无以复加。 “博士,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就放在门口,等我走了你自己收进去。”他放下巨大的行李袋,冲门口两个属下打了个手势。 二人点头,表示不会让博士以外的人把东西拿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允晟这才放下手-枪,呼出一口气。雷川这人黑化的厉害,对待仇敌绝对是不死不休的态度,他目前表现的越心平气和,越让周允晟感到紧张,这种性命被人拽在掌心的感觉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 此后的很多天,雷川都会亲自送来一包物资,然后把前天的带走,丝毫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赵凌峰找来许多电路板、磁铁、导线、铜丝等物,见博士勾着脑袋,鼻尖几乎贴在电路板上才能看得清楚,又出门给他找了一块放大镜和一副度数不怎么合适的眼镜。 周允晟如获至宝,等白天异能者们都出去的时候就把电路板等东西拿出来捣鼓。他一直没跟赵凌峰说具体的逃跑计划,因为他忽然想到这里是末世,耳目灵敏的人遍地都是,更有隔着好几面墙都能监听自如的精神系异能者。他和赵凌峰的一一行必须慎之又慎。 这天,等雷川带着属下出外搜集物资,周允晟才拿出做好的成品摊放在桌面上。这是十几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钮扣,所幸赵凌峰是金系异能者,他想要什么样的部件对方都能造出来,外形还很别致,是以这些金属钮扣的性能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料。 拿起改造好的一个psp,他按下启动键,这些金属钮扣忽然伸出八只细细的钢丝足,在桌面上灵活走动,看上去就像十几只蜘蛛,摁下暂停键又恢复了纽扣的原貌。 周允晟反复操控了很多次,确定没有问题才终于放下一块心头大石。 翌日,雷川终于把附近区域的物资都搜剿一空,准备出发前往蜀州。赵凌峰带领博士朝自己的吉普车走去。他的车停在车队最后面,这正和周允晟心意,他每路过一辆车就洒下一粒纽扣,走到赵凌峰的吉普车前正好把纽扣洒完。 不等两人拉开车门,雷川走过来,微笑道,“博士,你跟我坐一辆车。” “不。”周允晟掏出手-枪,语气平淡的拒绝。 让博士跟赵凌峰一道,路上但凡出点意外,两人就会趁机逃跑,雷川怎么可能放心?他不再纵容博士,抬手轻轻往那枪口一触,钢铁铸成的枪口就融化了,像软软的糖条一般垂下,却丝毫未曾烫伤博士的手指。 这样精准的掌控力只有五级以上的异能者才能做到。赵凌峰瞪大眼,表情既愤恨又无奈。 周允晟很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扶着眼镜框说道,“凌峰必须跟我一车。” “可以。”雷川磨了磨发痒的牙根。 一行人坐上车队最前面的suv,缓缓朝蜀州进发。由于人多,郭泽瑞、赵凌峰和几个大兵塞在后排座,雷川和博士挤在副驾驶位。 两人一个193公分,一个183公分,个头都不小,所幸博士身体瘦弱,才匀出了一点自由活动的空间。雷川脊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实则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这是他第一次以实体的状态与博士挨那么近,博士的体温透过紧贴的大腿传过来,竟然他有种几欲麻痹的感觉。 他想找点话题与博士交流,刚张开口,却见博士拿出一个粉红色的psp低头摆弄起来。屏幕上出现十几个黑点,博士操控它们走到相应的位置。雷川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是什么游戏,微笑问道,“博士,你还会玩游戏?我以为你除了做实验什么都不会。” 周允晟连个正眼也没给他,继续摆弄psp。 由于路面状况越来越差,车队的行驶速度也越来越慢,眼看快要驶出城镇的范围,车载通讯器忽然响了。 “老大不好了,后面的十六台车全都不能启动了。你快来看看。” 十六台车同时不能启动,这绝对不是意外。由于队伍里还有别的基地的势力,雷川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立即带领郭泽瑞下车查看。 发现博士也想跟来,他启动中央集控门锁,警告道,“乖乖待在车上。这玻璃是防弹的,不会有危险。”末了留下两个人看守。 他的队伍里招揽了几个技术很过硬的修理工,但检查了大半天愣是找不出问题。此处虽然是城郊,丧尸的数量却也不少,若是不能把车尽快修好,后果不堪设想。 看守博士的两个大兵也有些急了,确定博士不能从车内打开车门后立即过去支援。 等人全都走了,周允晟这才掏出一根钢丝,顺着车窗的缝隙插-入车门内捣鼓几秒,车锁应声而开。 赵凌峰眼睛一亮,立即下车把博士牢牢抱入怀中,掌心射出一根带着倒钩的钢索,勾住最近一栋建筑的顶楼,像蜘蛛侠一般急速升上去,沿着紧紧挨在一起的建筑物跳跃奔逃,越去越远。 几分钟后,同时熄火的车辆又同时点燃,像是有人操控一样。 雷川暗道不好,跑回自己的车一看,博士果然离开了。他怒急攻心,一拳把车门砸出一个大洞,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找人!赶紧出发!” 大家被他赤红的眼珠和扭曲的面容吓了一跳。他们从未见过老大如此狂躁的一面,不像个人,倒像只失控的野兽。 郭泽瑞立即调遣车辆往各大要道追去,其他几个基地的人本就是冲着白博士来的,见他跑了自然不再跟随,也都四散开来,寄希望于先一步找到博士。 ------------------- 跑出几公里远,赵凌峰这才放下博士,在路边捡了一辆性能完好的suv,朝蜀州相反的方向驶去。 晚上的丧尸比白天的丧尸活跃,速度更快,力气也更大,赵凌峰身边带着博士,自然不会赶夜路,见天色有些暗了就在路边停下,一边清理丧尸一边护着博士跑进一家玩具店躲起来。 这家店的防盗门做得比别家牢固,虽然被丧尸撞得歪歪扭扭,却还能坚持几个晚上。 店面总共才二十平米大,靠墙的位置放了两排货架,空间一目了然。赵凌峰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有丧尸潜伏才低声说道,“博士,我出去找水和食物,您安心待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末了从包里掏出一把五四手-枪塞进博士手里。 周允晟点头,“我不会乱跑,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找不到食物也不要勉强,饿一晚上没关系。” 赵凌峰又想哭了,觉得博士跟着自己总是受苦。说到底还是他能力太差,若是他能早一点重生,绝对不会让雷川和郭泽瑞碰博士一根头发。 男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周允晟这才捡了一块干净的空地坐下,盯着货架上的一辆黄色玩具小车发呆。大约十分钟后,他的脊背缓缓爬上一股凉意,某种极度危险的预感令他头皮发麻,骨头发寒。 他悄然握紧手-枪,还来不及查看,就听一阵呼啸的风声从耳后传来。他迅速侧身躲避,却依然没能躲过,手臂被某种锋利的东西切开,手-枪也被打落在地。 下一秒就会丧命的预感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攀住货架以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低头一看,却见一只泰迪犬正仰着脖子,露出锋利的牙齿冲他低声吠叫,也引来了路边游荡的丧尸。 这只泰迪犬已经感染病毒变成了丧尸犬,嘴巴完全烂掉,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黑色的指甲长得又弯又长,轻轻挠一下就能让人肠穿肚烂。 因为它体型娇小,又隐藏在一堆绒毛玩具中,竟躲过了赵凌峰的勘察。 周允晟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看着伤口的血液从鲜红色变成黑红色,顿时有种指天骂地的冲动。在这个世界,唯一能让他免于变成丧尸的人只有雷川,但那人与他有深仇大恨,若是知道他被丧尸病毒感染了,怕是会额手称庆。 操-蛋,消耗了大半魂力,任务却还是失败了。周允晟扶额,考虑是不是现在就脱离世界回到星海空间。 货架下的丧尸狗闻见新鲜血液的味道,一时间狂性大发,呲着一嘴尖牙开始啃咬钢铁做成的架子。卡拉卡拉的声音叫人听了头皮发麻。 就算要走,也得把这小东西解决了再走。想他英明一世,最后却败给一只小小的泰迪犬,说出去都丢人。周允晟黑着脸,飞快拧开货架上的螺丝,将一根钢管单独拆开握在手里,预备等货架倒塌的瞬间跳下去,将之插-入泰迪犬的脑袋。 泰迪犬折腾了好几分钟,终于啃断了货架的一根腿儿,松散的钢管和螺丝互相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周允晟屏住呼吸,等待着最佳时机,却在这时,一枚火弹穿过防盗门,精准的射入泰迪犬头部。轰的一声响,地上只剩下一堆腐臭难闻的肉末。 紧接着一群特种兵训练有素的将徘徊在门口的丧尸清理干净,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阳光走过来,指尖轻轻一触,钢铁打造的防盗门就融化成了赤红的铁水,流淌在地板砖上时发出瘆人的嘶嘶声。 “雷川?”周允晟瞪圆眼睛,看着越走越近脸色阴沉的男人。 “博士,我来接你了。”雷川伸展双臂,示意货架上的人跳下来。 周允晟没搭理他,反而靠回墙壁,微不可见的舒了口气。被雷川弄死总好过被一只泰迪犬弄死,他总算是心理平衡了。 “博士快下来,你受伤了!”雷川沙哑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急促。 周允晟还是没理他,将歪斜的眼镜取下来,撩起一截衣摆,慢条斯理的擦拭。要杀要剐他认了,但临死也不能丢了风度。 雷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想把人拽下来又怕弄伤了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开口,“博士,我的治愈系异能可以清除你体内的丧尸病毒。我的血液中隐藏着能吞噬掉丧尸病毒的细胞,你跟我回去,我就把鲜血提供给你研究。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能研制出疫苗,解救所有的幸存者。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 周允晟擦拭眼镜的动作猝然停顿,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朝下面的男人看去。这些事,按理说脑死亡的雷川是不会知道的,但是他偏偏知道了,还了解的很清楚。为什么? 一个猜想浮现在脑海,让周允晟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之前的雷川不是重生,郭泽瑞才是,他看似种种先知的举动都是受了郭泽瑞的引导。现在这个雷川百分百是重生的,他虽然沉睡了,对外界依然有感知,所以知道白默翰研制出疫苗的事。怪不得他忽然之间态度大变,开始笼络白默翰。 无论他是否存了利用白默翰先研制疫苗再将他杀掉复仇的心思,周允晟都觉得无所谓。本以为任务已经失败,却没料峰回路转绝处逢生,他的赌运果然很好。 周允晟内心在大笑,面上却非常平静,只是用一种灼热的,能把人穿透的目光死死盯着雷川。 那目光像一把手术刀,恨不得将雷川里里外外都切割一遍,却激不起雷川丝毫怒气甚至是仇恨。恰恰相反,他喜欢这人用如此专注的目光看着他,就仿佛他是他的一整个世界。 对,就是这样,看着我,不要再用同样的目光去看别人。他的潜意识在呐喊,本体却毫无所觉,固执的伸着手,恳求道,“博士,跟我走吧,我不会伤害你。” 周允晟戴好眼镜,手一松就从货架上掉入了男人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 将消瘦不堪的人搂入怀中时,雷川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他想收紧手臂狠狠勒住博士的腰,却又害怕碰碎了他;他想怒斥他逃跑的行为,却又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能轻轻将他环住,无声叹息。 郭泽瑞眸色晦暗的看着老大像对待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拥着白博士,他那样粗手粗脚的一个人,竟抬起手将白博士凌乱的头发一缕一缕梳理整齐,然后才将手掌覆盖在白博士的伤口上治疗,紧接着脱掉外套将他细致的裹好,以独占的姿态圈着他往外走。 郭泽瑞为老大的转变感到心慌。他知道,在老大重生前肯定与白博士发生了什么。他温柔至极的态度明显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一行人还未走到门口,周允晟忽然停住,徐徐说道,“再等一会儿,凌峰马上就回来了。” “不能等了,晚上丧尸会越来越多,我们这么点人恐怕对付不了。”一说起赵凌峰雷川就烦躁。 “你们不等就先走,我等。”周允晟有恃无恐。 雷川忍了又忍,这才压下满心的戾气,用温柔至极的语气说道,“好,我们等。但是不能在这里等,得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你放心,我们一路上会留下记号,赵凌峰也是军人,能看懂。” 说话间,一个人影迅速逼近,低吼道,“雷川,放开博士!” 郭泽瑞立即上前拦截,却被雷川拂开,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雷川本可以一招制住对方,却偏要留手,一拳一拳的轰击过去,带着雷霆和火焰的强大力量与金属般坚硬的肉身撞击在一起,发出令人耳膜刺痛的闷响。 “你就是这样照顾博士的?他差点就被丧尸狗杀掉!”重拳打碎赵凌峰体表的金属层,雷川用赤红的瞳仁深深看他一眼,这才搂住脸色发白的博士朝最近的suv奔去,留下一句简短的‘跟上’。 郭泽瑞立即拉起自责中的赵凌峰,挤进后排座。车队轰隆隆开走,把拦路的丧尸撞得血肉横飞。 章节目录 97 > 郭泽瑞把博士遇险的情况向赵凌峰简单叙述了一遍,害得这八尺高的汉子眼眶都红了,抖着唇瓣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叫一帮大兵看得直纳罕,更有几个捂住嘴发出低微的窃笑。 不过遇险一次罢了,在末世很平常,这人怎么像死了爹一样? 唯独雷川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他们是一块儿过来的,记忆还停留在博士惨死的那一刻,痛彻心扉无能为力的感觉早已根植在灵魂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直到现在,雷川眼睛一闭,脑海中依然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博士满身鲜血双眼紧闭的模样。 除非把博士绑在身边,否则他的心一刻也无法安宁。 此刻,博士完好无损的待在他身边,身体是温热的,气息和心跳是平稳的,他狂躁不已的情绪才慢慢恢复过来,环住博士的手臂越发放轻了力道,害怕勒痛他。 周允晟实在受不了赵凌峰的眼泪,不得不回过头安慰,还追问他刚才有没有受伤。这让雷川异常不满,嗤笑道,“他是金系异能者,身体比钢铁还坚硬,几拳而已,能有什么事?” 赵凌峰被打的几欲呕血,为了不在博士面前出丑,只能摆手说没什么。 车里顿时安静下来。 雷川弯腰从座椅下拽出一个行李袋,取出一套干净衣服摆放在膝盖上,然后去解博士的衬衫纽扣。 “你想干什么?”周允晟眨了眨眼。 “你衣服上染有血迹,得赶紧脱掉扔出去,否则会引来丧尸。”雷川一边说一边继续解纽扣,语气有些像哄孩子,“手抬一下,稍微侧过身别压着衣摆,这身衣服早就应该换了,脏的都看不清原色了。” 白博士在生活中是个惯常被人伺候的主儿,这一点跟周允晟很像。现在生命有了保障,他也就没想着反抗,雷川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抬头、低头、抬左手,抬右手……很乖顺的把脏衣服脱掉。 看见博士消瘦不堪的,仿佛一折就断的身体,雷川呼吸微微一窒,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从心脏蔓延至全身。这一世,博士的身体并没有比上一世好到哪儿去。他从来就不会照顾自己,满心满眼想的都是研制疫苗,他像个虔诚的信徒,可以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认定的真理。 他对实验体残忍,对自己更残忍,有很多人说他是魔鬼,但雷川却知道,这个人的心里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纯净美好,缤纷瑰丽的世界。他用鲜血浇灌着这个世界,把它从想象拉入现实,为所有幸存者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看清博士隐藏在冷漠外表下的纯粹内在,谁也无法去恨他,更甚者会疯狂的崇拜他,敬慕他,愿意紧紧跟随在他左右。实验室那些研究人员如是、赵凌峰及其属下如是,就连雷川这个实验体也如是。 看见如此瘦弱的博士,雷川除了心疼,再也体会不到别的情绪。 他眸色一暗再暗,用隐忍的,极轻微的力道帮博士换上干净外套,然后把染血的脏衣服团成一团扔出窗外,嗓音沙哑的开口,“博士,你又瘦了,应该多吃点东西。”边说边从行李袋中翻出一个肉罐头,放在掌心用异能加热。 启开罐头,食物的香气瞬间充盈了整个车厢,周允晟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已经连续好多天没能吃饱了。 “凌峰先吃,剩下的给我。”他克制住了,把罐头递给后排座的忠犬。 “博士您吃吧,我不饿。”赵凌峰感动的眼泪汪汪的,被打至内出血的腹部也没那么疼了。 “这里还有,少不了他的。但是丑化说在前面,如果他再敢私自带着你逃走,我会直接拧断他的脖子。”雷川又拿了一个罐头随意往后排座一扔。 周允晟知道黑化后的雷川颇有些六亲不认,给赵凌峰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拿起罐头慢慢吃起来。雷川紧紧盯着他一鼓一鼓的脸颊,心里顿时涌出巨大的满足感。这是博士,虽然不那么健康,却是活着的博士,这一次,谁也不能把他从自己身边夺走。 能与雷川同车的基本都是他最信任的人,能力也都非常不凡。坐在郭泽瑞身边的一个大兵等博士吃好了,立即扑到椅背上,摊开掌心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钮扣递过去,好奇的问道,“白博士,这是你做的?这玩意儿怎么钻进发动机里面去的?没看见你对我们的车做手脚啊。” 整整十六台车,每台车都要打开车前盖把钮扣装置进去,动作肯定很大。而且车队周围每天都有人巡逻,愣是没见博士靠近过。他们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 周允晟不答,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翻出一个掌上psp,按下启动键。 金属钮扣的内部忽然伸出八只细长的钢丝足,支撑起来灵活的挪动,从那人的掌心跃到车座上,然后慢慢爬上仪表盘,抬起一只细足四处敲打,似乎在寻找可以让自己钻进去的缝隙。 那人看傻眼了,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博士手里的psp,极想跟他要过来玩一玩。不愧为华国最顶尖的科学家,随便就能捣鼓出这样精细的机器蜘蛛,而且用途广泛,难怪b基地调遣了一列军队去接他。人才啊! “博士,借我玩一下呗?”他腆着脸笑。 周允晟理也不理,操控机器蜘蛛跳到雷川手臂上,摁下一个键。从金属钮扣内部伸出一根针,迅速朝雷川的肉里扎去,却似碰到了铁板,发出砰地一声闷响,然后断成了两截。 周允晟并不觉得意外,将纽扣还原,连同psp一块儿递给后排座那个明显是技术员的大兵。一群人立即围过去玩的热火朝天。 周允晟造出这玩意儿除了干扰汽车,还打算偷一点雷川的血液,针尖上涂了麻醉剂,扎入人体时不会有任何感觉。但雷川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已经达到了异能护体的程度,连子弹都打不穿,更何况一根针。 幸好峰回路转,否则他还得继续想办法跟雷川死磕。 雷川也看出来那粒纽扣的真正用途,心里忍不住浮现一个猜想。在博士还未得知自己治愈系异能的特别之处前,他就已经在谋划着偷取自己的血液,这是不是代表他也是重生的?他们三人几乎同时死亡,没道理自己和赵凌峰都重生了,博士却还是原来那个。 刚涌上心头的狂喜迅速被酸涩感压了下去,雷川眼眸微微一暗。就算博士是重生的又如何?他的记忆里只有赵凌峰,根本没有自己。自己只是一个透明的,看不见的鬼魂。 最后的时刻,博士为什么要吻自己的身体?在他心里,自己应该也是特别的吧? 雷川越想越多,越想越深,表情一会儿沉痛,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又扭曲嫉恨。 周允晟知道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却也觉得无所谓。 只要雷川把实验室组建好,他就会按部就班的把疫苗研制出来,同时把白博士其它的研究成果弄出来,彻底完成白博士的心愿。到时候直接脱离这个世界,雷川又能拿他如何?反正能量已经到手了。 这样一想,前途还是很光明的。周允晟缓缓靠倒在椅背上,第一次放松紧绷的神经。 雷川想问问他究竟是不是重生的,最终还是忍住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在他的心里,自己只是个珍贵的实验体,不如像现在这样,两个人重新认识,或许能发展出一段正常的、亲密的友谊。 两人各自思忖,默默无语,恰在这时,坐在后排不停用纸笔验算的一个大兵兴奋的嚷道,“老大,我搞定了!” “搞定了吗?好小子,这才半个月啊,你这脑子是电脑吗?”郭泽瑞立即接过他手里写的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翻看。 “就是这个?卧槽,算了半个月就只为了这六个字符?真够吐血的!”一个大兵凑过去怪叫。 郭泽瑞看完笔记本后直接递给前排的老大,暗暗使了个眼神过去,让他防着白博士。这玩意儿可是从护送白博士的军队手里抢来的。 雷川对此视而不见,大大方方的把本子摊开放在膝盖上。周允晟只略瞟了一眼就在心里笑了。还当是什么机密,原来是一个破解密码的公式。 这是一种非常高端的密码生成器的运转公式,凭借这种公式,每一秒钟就能让安装这种生成器的门锁或电脑产生一组密码,唯有与之配套的解码器才能接收到这一秒钟之内进入门锁或电脑的正确钥匙。 公式越复杂,产生的密码就越难破解,没有解码器,几乎没有人能突破防御侵入进去,除非是那些运算能力特别强悍的天才。 从公式上看,雷川要攻破的这种生成器规格很高,一般只安装在大银行的金库中。现在是末世,货币已经不流通了,一切物资都靠抢,要黄金也没有用。然而这些人却宁愿花半个月时间去计算,可见锁闭中的东西对他们很重要。 有什么东西与黄金一样值钱且还需要严防死守,并在末世里是不可或缺的呢?周允晟只能想到‘军-火’两个字。白默翰上一世的记忆里有一个小细节,那些护送他的军队在蜀州某个以军事工业闻名的城市滞留了几天,回去后车队就多出十几辆军用大卡。从那以后,b基地忽然实力暴涨,以最短的时间吞并了附近的几个小基地。 这其中有什么奥秘,在b基地混了许多年的郭泽瑞一定知道。看来他们这一趟杀白默翰还只是顺便,夺取这批军-火才是主要目的。 现在周允晟和雷川是利益共同体,只有雷川实力强大了,才能为他提供最好的实验设备,才能为他营造安静平和的实验环境,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帮雷川一把。 这样想着,周允晟平静开口,“错了。” 其余人等莫名其妙,赵凌峰却骄傲的笑起来,心里暗骂这些人是蠢货,这么简单的公式竟然算了半个月才算出来,还得意洋洋的。想当年博士只花了三天就破解了血清蛋白百分之三的分子式,比起电脑的运算能力还要强悍,说出来准保吓死这群人。 “哦?那正确的密码是什么?”雷川立即追问。他太了解博士了,用‘聪明绝顶’四个字都不足以概括他的才能。 “1d9s8u。” 雷川提笔把字符记录下来,俨然对他深信不疑。 计算了大半个月才得出结论的大兵不干了,叫嚷道,“老大,你别信他的,我算了多少天才算出来,他只瞥了一眼就说错了,你说可能吗?难道他能在一秒钟之内进行这样庞大的计算量?他当自己是神啊!” 其余几个大兵也都露出质疑的表情,郭泽瑞更是偷偷拉了拉老大的衣服,让他别里外不分让人糊弄了。 周允晟并不反驳,闭上眼睛开始睡觉。赵凌峰则阴阳怪气的笑起来,鄙夷的表情非常欠扁,让几个大兵很想把他摁住揍一顿。 雷川不与兄弟们分辨,只是默默合上笔记本。 一行人连夜赶到蜀州g市,因为白博士中途逃跑的行为,跟随在雷川身后的其他几个基地的势力都散开去追这个大宝贝,反倒为雷川省却了很多摆脱追踪的烦恼。确定附近无人,他们迅速清除掉某个不起眼的仓库周围的丧尸,径直往地下室走。 越往下,墙壁修筑的越厚实牢固,走道的各个角落都安装的有摄像头和遥感装置,虽然因为断电已经没用了,却依然能够看出来此处在末世前是怎样的戒备森严。 周允晟本想呆在车里等,雷川却偏要把他带在身边,铁钳一般的胳膊牢牢锁住他瘦弱的腰,生怕他跑了。 终于走到一扇厚厚的钛合金钢板铸就的大门前,郭泽瑞瞥了一眼还在闪着信号灯的门锁,呼出一口气。锁内置放有能源电池,就算停电一百年,只要内芯不坏,就能够一直正常运转。他们最担心的是门锁被丧尸破坏掉,那样就算破解了密码也没用。 “门锁完好!”他冲后面的人打了个ok的手势,然后低头等待开启门锁的时间。 他们计算出的密码是今日正午1200的密码,也就是说在十二点正的时候按下开启键然后输入正确的密码,门才会打开,多一秒或是少一秒,这个密码都没用,再要开启必须重新进行复杂的验算。 至于传说中的解码器,估计早在末世的时候就不知被丢到哪儿去了,否则b基地的人不会只带了一个公式过来。 大家纷纷低头看表,紧张的等待着十二点的到来。 雷川将笔记本递给郭泽瑞,交代道,“用博士的密码。” 郭泽瑞接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当十二点终于到来的时候,他迅速按下开锁键,门锁上的电子屏定格在1200的字样,下面是六个空格和几排字符键。 他眸光微闪,毫不犹豫的将战友计算出的密码输入进去,信心满满的等待大门升起。 没有动静,电子屏上的数字重新开始跳动,从1200变成了1204,而且闪烁出红色的光芒,这意味着如果在十秒钟之内不能输入正确的密码,安装在锁芯里的警报器就会发出尖锐的声响,而地表的警报器与锁芯相连,用的也是能源电池,哪怕断电了照样可以工作。 几个警报器齐齐嚎叫的响动肯定很惊人。 现在是末世,当然不会有保安或警察赶过来抓窃贼,但响彻半边天的警报声却足以把全城的丧尸都引来,然后将他们围困致死。 十秒?没有解码器,谁他妈能在十秒钟之内计算出任何一秒钟的密码?这简直是个必死之局!郭泽瑞脸色煞白,冷汗淋漓,哑声说道,“密码错误,老大我们赶紧撤吧!” 十秒钟,还不够让他们跑到出口,而且外面有几十个兄弟守着,他们肯定也跑不掉。现在怎么办?把人全叫进来躲着?但外面的门又不是钛合金做成的,只是普普通通的铁门,还斑驳生锈不堪一击,来几只力量系的丧尸就能破坏掉,一场血战不可避免。 被全城丧尸围困,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怕也要折在这里。 郭泽瑞觉得不甘极了,负责破解密码的大兵更是恨不得举枪自裁。其余人等脸上纷纷露出绝望的神色。 周允晟默默叹了口气,走上前再次摁下开锁键,发现时间定格在1207分,想也不想就摁下一串字符。不停闪烁的红色屏幕立即变成了正常的银蓝色,厚重的大门缓缓上升。 危机一瞬间解除。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从红灯闪烁到停下只过了三秒,三秒钟内产生了三个密码,每一个密码都要靠海量的运算才能得出,但是白博士却想也不想就输入了正确的密码,也就是说他的大脑进行如此海量的运算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需要。 如果在平日,他们的感触不会这样深刻,但这些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号称智商180的天才同伴日也算夜也算,花了大半个月才算出六个字符,而且还是错误的。与白博士一对比,简直是超脑与猪脑的区别。 “博,博士,你之前给出的那个密码也是正确的?”话音刚落,郭泽瑞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能在三秒钟的时间内连续进行如此庞杂的运算,白博士已经充分证明了他的大脑构造与普通人不同。 他聪明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人能够想象的极限。 神啊!所有人都在心里惊叹,那个专攻数字信息的大兵更是用灼热的目光盯了博士一眼又一眼,终于对他的能力彻底信服了。 这样的人才,难怪b基地愿意出动上百人的异能军队去护送。 赵凌峰嗤笑道,“破解这种简单的公式算什么,博士的运算能力比神速七还厉害。”神速七是华国研制出的最先进的电脑,上一世博士的实验室就配置了三台。 这回没人嘲讽他吹牛什么的,大家都沉默了,表情讪讪的往军火库里走。一名大兵走到郭泽瑞身边时低语,“瑞哥,咱们这回捡到宝了!”白默翰精通医学、机械、电子、数学等知识,是全能型的人才。现在是末世,需要强大的异能者去守护人类,但能推动人类社会继续进步而不是倒退的,只有白默翰这样的人才能做到。 郭泽瑞勉强的笑了笑,然后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差点把白默翰杀掉,如果他真的死了,人类还要在末世挣扎几年?他不敢深想,立即打起精神查看军火库内的情况。 周允晟面上不显,实则内心对大兵们恭敬了许多的态度很满意。白默翰并不是魔鬼,相反,他的工作对人类的生死存亡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他理应得到大家的尊重而不是诋毁。在满意之余,他也有一点占了便宜的沾沾自喜。 其实不用他出手,这个危机根本算不上危机,密码虽然输入错误,雷川强大的雷系异能却可以迅速穿透钛合金钢板直接捣毁锁芯的报警系统,这样就不会引来丧尸,换成其他任何一系的异能者都无法做到。 仓库在地下二十米的深处,非常隐蔽,他们大可以用冰封、火烧、水冲、雷击等方法慢慢把门弄开,为了防止引爆门那头的军-火,也不过多花一两个月的水磨工夫,算不得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一力降十会。当然,就算周允晟不说,等大兵们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也一定会想到这个办法,倒不如直接出手帮他们解决麻烦,也算在队伍中站稳了脚跟。 虽然早有准备,但占地三千平米的军火库依然让大家目瞪口呆。如此,几个异能者的空间再加上十六辆卡车恐怕还不够用。 一行人立即跑到地面去搜寻性能完好的卡车。所幸g市有好几个军工厂,军用卡车虽然被路过的异能者开走很多,留下的却也不少。 大家忙活了两个小时,终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把军-火安置妥当,又光顾了其他几个军-火库,发现都被人发现并搜刮一空,便不再逗留,直接往蜀州的腹地赶去。 章节目录 98 > 血红色的夕阳慢慢往远处的山坳里沉去,一列车队轰隆隆行驶在蜿蜒的过道上,因为进入了林区,丧尸的数量越来越少,偶尔路过一个小村庄才能看见三两只在路边徘徊,听见发动机的响声就嚎叫着追逐过来,被卡车上的大兵们一颗子弹就收拾了。 因为得到一大批军-火,大伙儿都很高兴,聚在一起聊天扯谈,很是放松。唯独雷川的车里气氛却有些沉闷。 赵凌峰翘着二郎腿,姿态很悠闲,一会儿看看窗外的风景,一会儿看看郭泽瑞青白的脸色,嘴角的笑容阴阳怪气的。 郭泽瑞按捺住揍他一顿的欲-望,干涩开口,“老大,刚才是我错了。” “小声点。”雷川把嗓音压得极低,垂眸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睡得香甜的博士,发现他并未有苏醒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能在自己身边睡着,可见博士已经彻底放下了戒备。 “老大,我错了。我没听你的话。”如果按照老大的吩咐采用了博士的密码,他也不会差点让兄弟们陷入绝境。 “你不仅仅错在这里。从今往后,博士就是我们的同伴,我相信他,也希望你们像相信我一样相信他。你们能做到吗?”雷川回头,目光严厉的盯着几个兄弟。 郭泽瑞沉默了片刻才答能,面上一片苦涩。恐怕在老大心里,博士的地位还远在他们之上吧?老大无论走到哪儿都要带着博士,恨不得打一根链子拴在博士身上,那宝贝的劲头可不是对待普通的同伴那么简单。 重生前,老大与博士到底有什么纠葛?郭泽瑞好奇的挠心挠肺,同时又止不住的心生嫉妒。他一直对老大怀着某些不可告人的感情,原以为老大是直男才选择隐忍,可看他对待博士那温柔的样儿,又透出几分暧昧。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车队缓缓停靠在一个小村庄附近。村里的丧尸早就顺着公路跑走了,偶尔遇见一两只也是很久没吃过人肉的,并未进化出异能,一枪过去也就解决了。大兵们在村子里走了一圈,确定没有幸存者,这才选了几栋紧紧挨在一起的平房入住。 山林里丧尸少,变异兽或丧尸兽却多,而且往往很难对付。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大兵们用厚厚的车篷布把窗户都遮起来,以防光线泄出去让山林里的野兽察觉。 在末世中,变异的不仅是动植物和人类,还有天气。白天太阳毒辣的能晒掉人一层皮肉,晚上却会迅速变冷,偶尔有那么一两天温度甚至会降至零度以下。 大兵们找到几个火盆用来生火取暖,把睡袋,食物,御寒的军大衣分发下去。 上一世周允晟一直待在实验室里,为了保证某些药剂不发生质变,中央空调一直开着,并不会觉得冷了或是热了,但这一回,他却是真真切切的体验了一把末世的残酷。 拢了拢军大衣,他越发靠近火盆,恨不得整个人都悬在上面烤。灵魂受创导致的身体虚弱让他受不住一丝寒冷。 “博士,当心别把衣服烧了。”赵凌峰扯了扯他快要掉进火盆里的衣摆。 周允晟不甘不愿的退后一点,微不可见的打了个寒战。 “博士来我这儿。”雷川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垫。 周允晟拿起一根木棍刨火,没搭理他。 雷川摇头失笑。博士向来话很少,对不熟悉的人一般都采取无视的态度,额头上恨不得写两行字——我不听,我不看,那模样竟然十分可爱逗趣,尤其当他把眼镜摘掉,露出一双迷蒙的,似浸了水的黑宝石一般的瞳仁时,雷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融化了。 博士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一边低笑一边走到博士身边,强硬的扯掉他的军大衣,把自己的军大衣敞开,坐在他背后,伸出两条大长腿和两只铁钳一般的胳膊,把博士兜进怀里,裹得严严实实。 一股浓郁的男性气息充斥在鼻端,令周允晟觉得很不自在。他想挣脱雷川的怀抱,忽然感觉周身涌来一股暖意,叫人舒服的恨不得呻-吟。 他把抵住雷川胸膛的手放下,自动自发的往他怀抱的更深处依偎过去。火系异能者就是好啊,不怕冷也不怕热。 雷川勒住他细瘦的腰肢,将他往怀里摁了摁,然后下巴抵住他肩窝,心满意足的笑了。上一世,当博士趴伏在洗漱台上不停喘息呕血的时候,他曾试着去拍打他脊背,试着去搀扶他胳膊,试着从背后去环抱他,给他一点温暖或支撑,却什么都做不到。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对自己乃至于整个世界都产生了厌恨。现在好了,他终于能真切的感受博士的体温,将他严严实实的护在怀中,那种灵魂被填满的感觉无法用语描述。 他笑罢又忍不住叹息,抚了抚博士乱糟糟的头发。 周允晟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刚睡醒没多久又产生了困意。 “吃了东西再睡。”雷川用指尖去拨弄博士浓密的睫毛,电击般的瘙痒感让他微微一愣。不等他仔细回味,郭泽瑞端着几个饭盒走进屋,看见几乎合为一体的两人,脸色苍白了一瞬。 “吃饭了。”他立即将饭盒递给博士,好叫他为了方便进食赶紧从大哥怀里钻出来。 “谢谢。”周允晟接过饭盒却舍不得从暖烘烘的人肉睡袋里出来,伸出两只手小幅度的扒饭,像被袋鼠妈妈兜着的小袋鼠。 雷川垂头看他,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与博士相处越久,越是会被他的纯粹和真性情吸引。 赵凌峰立马挪过去,接了筷子给博士喂饭。这种事上辈子他也没少干,算是熟练工。 雷川用暗沉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终是压下了一脚将他踹出去的冲动。 几个大兵凑在一起扒饭,不时向三人投去怪异的目光。老大跟赵凌峰怎么像照顾三岁小孩一样照顾博士?也对,有些科学家是高分低能儿,在专业领域很牛,在生活中就很白痴,可以理解。 郭泽瑞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口,见放在老大手边的饭盒都没冒热气了,忍不住说道,“博士,你先出来吧,我们老大还没吃呢,饭菜都快冻住了。” 周允晟愣了愣,然后立马去掀雷川的军大衣。旁边的赵凌峰已经自觉的把军大衣敞开,正等着给博士取暖,忠犬意识不能更强。 雷川这回真有些忍不住,掌心隐隐冒出一层紫光,怕伤着博士这才勉强收回去。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赵凌峰弄得远远得,早在上辈子,看见这人寸步不离得跟着博士,肆无忌惮的碰触博士时,他就已经受够了。 “这盒饭你们谁想吃就拿去吧,我吃饼干。”他一只手紧紧箍住博士的腰,一只手在背包里翻了翻,找出一盒压缩饼干递给博士。 “帮我拆一下。” 雷川有火系异能,相当于一个人体空调,待在他怀里肯定比待在赵凌峰怀里舒服,周允晟不动了,悉悉索索拆开饼干袋,向上捧了捧。 雷川一只手依然环着博士,一只手去捻饼干吃,时不时往博士嘴里也塞上一块儿,见他鼓着腮帮子细细咀嚼的模样很可爱就忍不住眯眼微笑,那种不分彼此的亲密感和涌动的脉脉温情令人侧目。 几个大兵看得目瞪口呆,更有知情者,悄悄捅了捅郭泽瑞的腰窝,让他抓紧点,别让老大被一个外人抢走。 周允晟吃了一盒饭,又塞了小半盒饼干,空虚的肚子终于被填满,身上更是暖烘烘的像躺在四月的灿阳里,舒服的一塌糊涂。 就算在末世,跟在强者身边照样能过好上日子,怪不得那么多人抢着去抱金大腿。他一边迷迷糊糊的暗忖,一边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赵凌峰怕博士明天起来落枕,连忙打开一个比较厚实的睡袋,让雷川把他放进去。 “没事,等会儿我要睡的时候会把他放平。现在他还没睡踏实,别动来动去折腾他。”雷川压低嗓音拒绝。他腻歪透了赵凌峰的婆妈,跟前跟后两辈子还不够?还要来跟他抢? 赵凌峰也腻歪透了雷川,想不明白他对博士这么殷勤究竟打着什么鬼主意,那霸道的模样俨然把博士当成了私人物品。严格说起来,博士与他之间只有仇恨,没有恩情。 但博士已经知道了他特殊的体质,打定主意要跟着他,怕是怎么劝也不会离开。博士就是这样,哪怕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只要坑里有他要的东西,他就会义无反顾的往下跳。 真是太倔强了。 赵凌峰苦恼的摇头。 一群人怕吵着博士休息,拿出扑克牌默默玩起来,担任技术员的大兵得了博士的蜘蛛纽扣,正操纵蜘蛛满屋子乱窜,很是自得其乐。 唯独郭泽瑞脸色阴沉的盯着火堆,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确定博士睡踏实了,雷川这才抬手,抚了抚他微微有些上翘的额发,然后将他小心翼翼的放进二人睡袋里。赵凌峰在旁边帮着扶了一把,怕博士冷着,跟人要了两个热水袋灌满了塞进去。 雷川脱掉军大衣,正准备钻进去抱着博士美-美睡上一觉。上辈子博士睡熟后,他也会紧挨着躺下,盯着他苍白的脸庞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脑海中不停想象若是有了身体该如何与博士相处,抱着他一起安睡的感觉又是怎样。 这一世,他要把所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一一实现。他要让博士一直活下去,拥有健康的身体、红润的脸颊、明亮的充满鲜活气息的眼睛。 这样想着,他就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老大,我有话想跟你说,咱们出去一下。”郭泽瑞拽住他一只胳膊,神情很严肃。 雷川把脱掉的大衣盖在睡袋上,拢了拢缝隙,这才跟他出去。两人走到屋外一处可攻可守的死角,先检查一番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危险才说起话。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我憋不住。老大你对白博士究竟怎么个态度?他好歹也是你的仇人,犯得着像伺候少爷一样伺候他吗?或者说老大你是在麻痹他拉拢他,等他研制出疫苗再杀了他报仇?是这样吧?”话音里竟带上了一丝希冀。 雷川许久没答,一股沉沉的压力在空气中蔓延,似发狂的野兽一般的粗重鼻息声叫郭泽瑞听了心惊。不等郭泽瑞反应过来,一记重拳狠狠砸在腹部,立时让他呕出一口鲜血。 一个火球投过来,把地上的鲜血烧成灰烬,升腾的火焰映照出雷川狰狞至极的脸庞。 郭泽瑞第一次对老大产生了仰慕与崇拜之外的感情,此时此刻,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他仓促的退后,飞快抹掉嘴角的血迹,以免血气扩散引来丧尸或变异兽,胆战心惊的开口,“老大,我哪点说错了?你怎么忽然动起手来?咱们两辈子加一块儿足有十几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上那个白默翰?” 雷川勉强压抑住暴怒的心情,一字一句开口,“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死后我万念俱灰,选择了自爆。” 郭泽瑞瞪眼,顿时心如刀绞。 雷川目光放空,露出追忆的表情,眼底的沉痛至始至终没有消减,反而随着叙述变得越发浓烈。 “但是白博士及时赶到,把我自爆的能量压了回去,我又活下来了。” “老大,你当时可是十一级的异能者啊!你如果选择自爆,谁能阻止?”郭泽瑞摇头,不敢相信。 雷川苦笑,“你以为我很厉害?你以为我如果没被抓进实验室,就一定能成为华国最顶尖的强者?” 郭泽瑞连连点头。如果不是白默翰,老大本应该成为一方霸主,而不是实验室里任人摆布的小白鼠。这简直是把老大的尊严放在地上践踏!这比直接杀了老大更令他难以接受吧? “可是当所有的异能者都在想象达到十二级巅峰该是怎样的强大时,博士已经是王者之境的高手了。他自然可以阻止我自爆。” 这席话一出,郭泽瑞完全懵了,立即否定,“可是现在的白博士明明是个普通人啊!末世都过了大半年,异能者早就该觉醒了。” 这又是一根插在雷川心中的尖刺。他目光如刀的剜了郭泽瑞一眼,当即让他噤若寒蝉。 “我没死成,却变成了一只生魂,被禁锢在博士身边。而博士王者之境的晶核也被我的力量震出了裂缝,实力大减的同时身体遭受重创,所有的器官开始慢慢衰竭。我常常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呕血,然后晕倒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醒过来的时候默默把房间收拾干净,装作若无其事的去实验室工作,一干就是几天几夜不肯休息。为了阻止b基地制造出比丧尸更可怕的怪物,他用晶核里剩余的最后一丝力量杀掉了始作俑者,没有因为会变成普通人而露出半点犹豫的神情。他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最后的一段时间,甚至差点把内脏都呕出来。没有人的时候,他会趴伏在洗漱台上急促喘气,因为不那样做,他随时随地都会断绝呼吸。然而当他站在试验台边操作的时候,他的手却那样稳,不会发生哪怕一丁点的失误。他完全靠意志力在支撑自己,就为了把疫苗研制出来。他曾经说过,为了让世界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为了人类能够继续繁衍下去,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那代价包括为此牺牲的实验体,也包括他自己。他成功了,却没有享受到一丝一毫本应该属于他的荣耀,反而被b基地的人毫不留情的杀死。临死前,他把那些无比珍贵的资料传送给了全华国的基地。我出离愤怒,再次选择了自爆,睁开眼就是你操控血丝藤暗杀博士的那一刻。为了逼出血丝藤,博士用尽全力,晶核又碎了。” 郭泽瑞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心里翻江倒海。 雷川瞥他一眼,冷笑道,“博士本应该成为王者之境的强者,却被你毁了。两辈子加一块儿,你杀过多少人?你杀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不等郭泽瑞回答,他继续道,“你杀过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要么因为私怨,要么因为自卫,要么因为利益。不说你,我杀的人也不少,动机不外乎那几点。与我们肮脏的动机比起来,为了救更多人而不得不选择牺牲少部分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博士,你敢说他是坏人吗?换做是你,眼睁睁的看着他如此凄惨的死去,却给后人留下那样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你能恨他吗?但凡还有一丝良知的人,都不会说出先利用博士再杀掉他的话。” 他摊开充斥着紫色雷霆的掌心,冷冷开口,“没有第二次,否则哪怕我欠你一条命,也不会对你容情。” 转身走出去两步,他冲某个角落斥道,“听够了吗?听够了就滚!” 赵凌峰从黑暗中走出来,表情有些讪讪。他没想到原来还有这样曲折的内情。雷川竟然一直以灵魂的状态陪伴在博士身边。难怪他对博士完全没有怨恨,那样的博士,谁能恨得起来?除非是意欲毁灭世界的疯子。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郭泽瑞直过了好几分钟才从惊愕中回神,然后捂着脸苦笑。 老大的一番话彻底颠覆了他对白博士的所有认知。这个人不但在专业领域能力超绝,内心世界也比任何人都要纯粹干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杂念,为了人类的延续,为了他所认定的真理,能够付出一切代价。正是因为有他这样的人存在,世界才会从无尽的黑暗慢慢走向光明。 他死得凄惨,却也死得壮烈,他为人类留下了希望的种子。 跟随在这样一个如此高尚、如此坚毅,如此勇往直前无惧无畏的人身边,谁能克制住内心的仰慕和崇敬?而越来越多的仰慕和崇敬又会堆积成比岩浆还要炽热的爱意。 难怪老大看向白博士时,眼里仿佛随着都冒着两团火焰。他爱上他了,从上一世到这一世。 郭泽瑞笑着笑着眼睛却湿了,想起自己为救老大送了一条小命的往事,未免觉得不甘。 “哼,爱上了自己还不知道吧?有你难受的!我他妈绝对不会点醒你!”暗地里咒了一句,郭泽瑞揉揉酸涩的鼻子,坦然的走进屋。再多的不甘与充满希望的未来相比,都不算什么了。 被雷川的一番话勾起了伤心的往事,赵凌峰彻底睡不着了,盘腿坐在博士身边默默的掉眼泪,把地上砸出一圈湿漉漉的水坑。 几个大兵偷眼看他,忍不住捂嘴窃笑,还有一个比划一下太阳穴,暗讽他脑子有病。 没一会儿雷川进来了,看见守在睡袋旁的赵凌峰心里顿时堵得慌,一脚将他踹翻,低吼,“赶紧睡,别杵在这里。睡不好明天哪来的精力保护博士。” 保护博士当然是最重要的,赵凌峰立即用袖子抹掉眼泪,哧溜钻进另一侧的睡袋里。 想起那些往事,雷川心绪剧烈翻腾,博士趴在洗漱台边吐血的样子、骨瘦伶仃虚弱不堪的样子、无知无觉晕倒在地板砖上的样子、捂着胸口倒下的样子,每一帧画面都变成一把锋利的刀,直往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捅。 他眼珠赤红,眼眶潮湿,咬紧牙关死死压抑住了想要痛哭一场的欲-望。都说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彼时他对这话嗤之以鼻,现在才终于知道何谓真正的伤心。那感觉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遍。 虽然老大没像赵凌峰一样掉眼泪,但看上去却比赵凌峰伤心一万倍。几个大兵笑不出来了,面面相觑间颇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了?白博士还没死呢,怎么一个二个弄得像哭坟似的。 郭泽瑞站在门边,盯着老大颓废无比的背影看了半天。他能理解他的心情,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死去,刚重生又差点看着他死去,心里肯定不好受。说起来他都有些佩服老大的隐忍,竟然只是揍了自己两拳,不是废了自己,还是很有兄弟情义的。 这样一想他立马心气顺了,走过去安慰性的拍了拍老大的肩膀。 恰在这时,博士睁开雾蒙蒙的眼睛,发现睡袋边杵了一个人,眉心蹙了一下很快就舒展,咕哝道,“我想喝水。” 雷川立即让一个水系异能的兄弟弄出一杯水,一只手端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喂,一只手贴住博士下颚,生怕淌出的水滴把他衣领打湿。 周允晟解决了口渴问题,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冷冰冰的,于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小声道,“我冷,快进来帮我暖一暖。” 因为他这句话,雷川淌着血的心脏一瞬间就治愈了,一边答应一边钻进去,将瘦弱的人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发现他狡猾的把冰冷的手往自己内衣里钻,忍不住发出愉悦的低笑。 直到了这会儿,他才终于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章节目录 99 > 早上起床的时候喉咙很干涩,周允晟忍不住咳嗽了两下。正在整理东西的郭泽瑞、赵凌峰、雷川齐齐停下来盯着他,露出如临大敌,心惊肉跳的表情。 “博士您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别忍着!”赵凌峰立即走过去搀扶,嘴里喋喋不休。这是他从上一世带来的后遗症,听见博士咳嗽就害怕。 雷川也心慌意乱,连忙走过去将掌心贴着博士的脊背,毫不吝啬的输入治愈系异能,却发现博士的脸色依然那么苍白,并未见丝毫好转。 灵魂受创导致的身体虚弱是任何外力都无法改变的。周允晟拂开雷川的手掌,平淡开口,“谢谢你,但是不用帮我治疗了。逼出血丝藤的时候我的精神力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是无法治愈的。” 雷川浑身一僵,没想到事情竟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无法治愈是什么概念?那意味着博士与上辈子一样,要拖着孱弱的身体没日没夜的做实验,以消磨自己生命的代价去挽救所有的幸存者。 即便是重生了,有些事还是没能改变。雷川心里像针扎一样,既感到无尽悔恨,又感到惶恐害怕。他绝对不能再次眼睁睁看着博士离自己而去。 “谁说不能治。等我异能等级提升到更高的境界,一定能治愈你。”他抚了抚博士乱翘的头发,神情坚定。 郭泽瑞在几人对话的时候就悄悄离开了。作为害了博士的罪魁祸首,他可不敢在老大跟前晃。现在想起来,老大重生那天开始,看他的眼神就有些阴测测的,他当时以为自己想多了,却原来根由在这里。 如此倒也能够理解他跟赵凌峰像对待三岁小孩一样对待博士,实在是上辈子担惊受怕成了习惯。 雷川热了一盆水帮博士擦脸,又取出一包方便面泡好,端到博士跟前,自己吃着压缩饼干,直愣愣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 周允晟被盯得寒毛都竖了,搞不懂雷川对自己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就算知道了自己能研制出疫苗,也没必要这样殷勤吧?难道他打算先拉拢自己利用自己,等自己兢兢业业替他研制出疫苗就杀了自己报仇? 周允晟的脑洞跟郭泽瑞对上了,却也并不觉得恐惧。只要把白默翰的研究成果全都弄出来,他就会脱离这个世界,到时候是自然死亡还是他杀,都无所谓。反正疫苗已经问世,人类得到救赎的日子提前了几十年,命运已经彻底偏离了轨道,他也能获得偏轨后形成的庞大力量。 怎么算都不亏。 思忖间,一碗面吃完了,热乎乎的面汤也都下了肚,周允晟心满意足的拍了拍终于充实起来的胃囊。 雷川见他像个猫儿一样餍足,沉郁的心情顿时舒缓很多,将一件厚实的外套披在他肩头,然后习惯性的箍住他细瘦的腰半搂着往外走。 由于出逃的人太多,路上变成丧尸的人更多,全国各大高速均有不同程度的损毁或堵塞,反倒是车流量越来越少的国道变成了畅通的要道,不至于让幸存者连外逃都没个路走。而且那批军-火里含有几辆重型装甲,是开道的利器。 车队前有装甲车开道,后有坦克车护卫,看上去很是拉风。大兵们坐在卡车顶棚上,手里端着枪随时准备干掉扒车的丧尸或变异兽,表情都很轻松,甚至还有功夫开几句玩笑。 然而好景不长,前方出现了一座坍塌的大桥,把这条道截成两半。末世前,一条道若是走不通还可以打开导航系统换另一条道,边走边问,边走边玩,只要不出车祸总能平安到家。末世后,不知有多少实力强大的队伍因为迷路而全员覆没,稍微运气好点的就算到达了目的地,人员也折损大半。 走的路越曲折就代表遇见的危险越难测,眼前的情况对所有人而都是一个噩耗。 “老大咱们怎么办?”郭泽瑞抖了抖已经被翻烂的地图。换道是肯定的,但问题是应该换哪条道。车上的导航系统早就不能用了,他们只能靠地图。然而在书店里找来的地图大多都是好几年前的版本,许多道路根本就没有显示。 离开了这条国道,行走在地图未曾标示的道路上,他们就相当于睁眼瞎,只能靠指南针辨别大致的方向,更是对前方有可能遭遇的危险毫无所知。 这些都在其次,作为重生者,郭泽瑞知道再过一两天将有一场大规模的陨石雨降落在华国境内,小的形似鸡蛋,大的足有几百公斤。要是车队还被困在国道上,肯定会被砸的稀烂,更别提卡车内还载有一经碰撞就有可能爆炸的军-火。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快进入城市,找到足够坚固足够巨大的掩体让车队避难。 雷川和赵凌峰也想到了陨石雨这茬,脸上浮现忧虑的神色。随便找一个小城镇或小村落肯定不行,必须去往有大型建筑物可以让车队停放的城市。 三人都是重生者,早上聚在一起通了气,这会儿因为对未来的危险心照不宣,便撇开其他人走到角落里商量,却商量了大半天也没有结果。 郭泽瑞主张让金系异能者和土系异能者合力把桥修好,然而现在末世才刚开始半年,队伍里的异能者顶多才二级初阶,有那个心却没那个力。这条建议很快就被否了。 雷川和赵凌峰都决定换道,但一个要往左边的岔道走,一个要退后几公里,从曾经路过的一条岔道走,一时间争执不下。 郭泽瑞翻来覆去的检查地图,却绝望的发现他们正好走出了这张地图所能标示的范围,目下荒郊野岭,上哪儿去找新地图? “去问问队伍里有没有蜀州人,知不知道该怎么走。”雷川发话了。 郭泽瑞立即让人去问。 由于越来越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网的成型,这条国道早在十几年前就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废道,沿途的居民也都搬走了,委实荒凉的很。大兵们在队伍里问了好几遍,也找出了几个蜀州本地人,愣是没人知道该怎么走。 不知道他们自然不敢乱说,怕路上遇见危险害了自己也害了大家。 看见垂头丧气走回来的几个大兵,郭泽瑞脑门出了一层细汗。身为重生者的那点优越感在叵测的命运面前终于被消磨掉了。他这才深刻的意识到,就算对未来的大事件知之甚详,也不代表就能一帆风顺。 危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没准儿因为离开了b基地,他们会比上一世还死得早。 “大哥,随便选一条路赌一把吧。如果前面是小村庄或小城镇,咱们把能收进空间的军-火都收了,不能收的就放弃。到时候陨石雨落下来,咱们这些人有地方躲,卡车和军-火可没处躲,没准儿就爆炸了。”郭泽瑞龇牙,一脸肉疼的表情。 这批军火足以供应一个几万人的军队,要不是被逼到绝路,谁他妈舍得放弃。 赵凌峰心疼的摸了摸身后的装甲车,第一次没反驳他的话。 雷川垂眸考虑片刻,正准备点头,就见睡醒了的博士趴在车窗上,一边揉满头的乱发一边懵里懵懂的问道,“怎么不走了?” “桥断了,今晚没法赶到y市,得换一条道走。地图上没标注,我们也不认识路,这会儿正商量呢。”雷川避重就轻的解释,完了走过去摸摸博士的脑门,看他有没有发烧。 周允晟靠回座椅上,平静开口,“就这事?没有地图可以用导航啊。” “地面接收站被丧尸毁得差不多了,导航系统早就不能用了。”郭泽瑞对博士的没常识感到很头疼。看来末世后一直有人把博士照顾的很好,否则他不会对外界一无所知。 身为一名顶级黑客,没有电脑就等同于-裸-奔。所以周允晟没忘了叫赵凌峰帮他找几台性能最好的不被丧尸损毁的平板电脑带回来,并且自己做了几个小小的便携式信号接收器。 他从背包里找出电脑打开,连接上信号接收器,十指飞快滑动,那速度几乎只能让旁人看见一道道残影。 “博士你在入侵国防卫星系统?”信息员小李,也就是号称智商180,负责破解密码的那位,这会儿正鼓着眼睛,错愕万分的询问。 国防卫星可以直接控制华国各大导弹基地的发射台,只有军队最高指挥官和国家领导人才有进入系统的秘钥。而且为了防止被黑,系统的安全措施是由华国最顶尖的信息工程师们联合布下,堪称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然而曾经让小李顶礼膜拜的国防卫星系统,这会儿却像一层窗户纸,一分钟不到就被博士捅了个对穿。 “你们想去哪儿?”他淡淡开口。 “你,你侵入进去了?”郭泽瑞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瞥见小李恨不得跪舔的表情也知道博士已经成功了。这人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医学、生物、数学、机械、it信息、电子技术,就没有他不精通的领域。如果他要毁灭世界,只需要一台电脑就能做到。 国防卫星主要运用于军事领域,所以性能十分强大,不但导航功能精细到华国的每一条乡村小道,还附带监控系统,分辨率足有一个cm,这代表哪怕在几十万米的太空,它们也能清晰的分辨出一个人的长相并对他进行监视。 周允晟点头,调出前往y市最近的一条小道,并用卫星沿途扫描,看看丧尸聚集的情况。 小李扒拉在车窗上,瞪圆眼睛看着白博士像摆弄psp一般摆弄着国防卫星,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退后两公里有一条岔道,直走,四个小时内能赶到y市,路上有几个比较繁华的小镇,所以丧尸比较多。往旁边这条岔道走就会离开蜀州到达t省的龙城县,那里丧尸比较少。你们走哪条?”他点击屏幕,将监控画面放大,让众人能直观的看见两条路上的实况。 几个大兵连忙凑过去,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像在看什么稀奇的宝物,心里忍不住感叹:白博士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神器啊,竟然连国防卫星都能黑进去。有了他,华国每一条道路的情况,每一个城市丧尸聚集的情况岂不一目了然?这样的人才,其价值远远超越了实力最强大的异能者。 人家光靠脑子就能完胜。 雷川接过平板电脑看了一会儿,拍板道,“掉头,咱们去y市。”末了忍不住揉了揉博士乱糟糟的头发。 车队掉头继续进发,沿途的情况通过卫星传导至电脑屏幕,不等晃荡在公路两旁的丧尸群靠近,大兵们就已经事先得到警告,端着枪等着了。 几乎没有浪费一颗多余的子弹,也没有耽误一分钟,四个小时后他们顺利抵达了y市,用装甲车和坦克车扫出一条顺畅的道路。 “有一群陨石正在向地球靠近,大概十八个小时后就会降落在华国境内,我们得赶紧找地方躲避。”原本的那块平板电脑被雷川放置在仪表盘上,方便大家监控沿途的丧尸,周允晟从背包里又掏出一个,一边漫不经心的拨弄一边不疾不徐的发出警告。 郭泽瑞眸色微微一暗,问道,“你怎么知道?”难道博士也是重生的?对了,他们三个是同时死亡的,没道理老大和赵凌峰都重生了,博士还是原装的。 雷川也隐晦的瞥了博士一眼。但他对博士是否重生并不在乎,只要博士好好的待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一直趴伏在椅背上眼巴巴的盯着博士玩电脑的小李答道,“博士入侵了a国的天文卫星系统,收到了系统发来的警告图片。一个小陨石群正在靠近。” 实际上,博士几乎把各个国家发射到太空的卫星全入侵了一遍,下载了许多以前他想也不敢想的机密文件,那轻松自如的架势就像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曾经有一名十六岁的少年攻破了a国军情部的系统,虽然最后被抓住了,但是不妨碍小李和许多信息技术员将他推上世界顶尖黑客的神坛。 然而眼下与博士比起来,他才明白什么叫小巫见大巫,什么叫班门弄斧,什么叫人脑与超脑的差别。那少年虽然聪明,却还隶属于人脑的范畴,博士却已经与庞大的数字网络一体化了。在网络领域中,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王者! 郭泽瑞立马凑过去看博士手里的电脑,屏幕上是漆黑的闪耀着星光的外太空,一群陨石正以缓慢的速度朝大气层逼近。 他打消了之前的怀疑,对博士的才能和价值又有了全新的认知。哪怕这人不是重生的,他的优势却抵得过好几个先知的重生者。怪不得b基地放出话来,说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要得到白博士。 白博士在我们手里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其他基地的势力肯定会暗中派人来抢。这样想着,他朝老大看去,见对方脸色十分阴沉,便知道他与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周允晟还在摆弄天上的卫星,虽然在陨石群的冲击下,正当轨的几颗会被砸坏,但剩下的已经足够他使用了。通过这些卫星,他可以预测天气变化,预测山崩海啸,预测丧尸潮运动的方向,大到俯瞰天下,小到寻找某条道路或某个人,这种在虚拟世界中无所不能的感觉让他重新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看着他一颗卫星一颗卫星的切换,小李已经完全拜服了,腆着脸问道,“博士,你还是黑客?” “不是。”周允晟摇头。他现在是白默翰,白默翰是科学家,不是黑客。 “你怎么不去当黑客?你要是愿意,一定能成为无冕之王。”小李笃定开口。 周允晟想起了曾经那些岁月,目光不由放空。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用国防卫星在y市寻找坚固庞大的建筑物让车队避难。这么多军火要是被陨石砸到,足以把y市炸成平地。 “军火必须卸下来运往不会被陨石砸坏的仓库里保存,卡车可以停在地下停车场。就算停车场被陨石压塌也不可惜,我们还能再找别的车。”他不紧不慢的提议。 “银行金库最保险,我们去找银行。”雷川立即有了决断。 所幸现在的丧尸等级都很低,并不怎么难对付,几辆装甲车在前面一碾压,基本上就能清空一大片。他们很快找到y市最大的银行,看着几米厚的钢板门愣神。 “这门选用的钢材是hardox 600,硬度值高达600 hbw,我们恐怕花几个月功夫也别想把它弄开。”技术员小王敲敲打打一阵后叹息道。 “让博士帮忙解码啊。咱们直接开门进去。”小李对博士已经达到了盲目信任的程度。 “这不是密码锁,是虹膜识别系统。”周允晟走上前看了看,却也并不觉得为难,跟小王要了一把螺丝刀将识别系统的外壳拆掉,把传感器连接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他迅速键入一行指令,等系统发出认证的滴滴声便随意指了个大兵说道,“你把虹膜对准扫描仪。” 大兵犹豫了一瞬就走上前,努力睁大眼睛朝扫描仪的孔洞里看去。 下一秒,厚重的钢板门缓缓开启,让其余几个大兵惊讶的嘴都张不开了。他们的眼界被博士狠狠刷新了一遍又一遍,原来这个世界上果真有无论什么高精仪器都难不倒的牛人。 “我就说博士一定有办法吧。”小李嘻嘻笑着走进金库,差点被满室金光给闪瞎。活了半辈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黄金,要是在末世前一定会高兴地疯掉,但是现在,这些黄金也不过是一堆好看的废物。 “把黄金扔出去,空间系异能者赶紧去外面把军火运进来。”雷川走上前,随手拿起一块黄金看了看。 “其实你们可以适当的储备一些黄金,等末世过去,新的秩序建立起来,黄金会重新成为货币开始流通。”周允晟好心提醒道。 “等末世过去,那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这么多丧尸,什么时候才能杀得完,更别提每天还有很多人变成丧尸。就算是我们这样的异能者,也无法免疫等级比我们高的丧尸的病毒。人类的希望究竟在哪里?”一名大兵边把黄金扔出去边摇头苦笑。 雷川、赵凌峰、郭泽瑞三人齐齐看向博士,很想告诉大家别灰心,人类的希望就在你们身边。但他们知道,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就让时间去证明吧。 有空间异能者在,搬运东西的速度很快,不过十几分钟,这个金库就成了军火库,剩下的几车军-火放不下了,大伙儿又另外找了两家银行放进去。 有白博士在,银行金库的防盗门简直形同虚设,管你是指纹识别系统还是虹膜识别系统,拆开外壳后连接到博士的电脑,轻轻松松就能搞定。 军火全都进了保险库,大家终于安心了,找了个建筑质量很过硬的地下停车场,把卡车存放进去,然后一路杀丧尸一路搜集物资,最终也跑进金库里躲起来。 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周允晟发现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这具身体何止是废柴,简直虚弱到了极点,只跑出去几十米就连气都喘不匀,大量汗水把里里外外的衣裳打湿,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不等他求助,雷川一把将他扛在肩头,奋力朝存放军-火的银行跑。 厚重的钢板门把追过来的丧尸格挡在外,连同它们尖锐刺耳的嚎叫也阻绝了,封闭的空间内只能听见大家的呼吸声。 “博士,你没事吧?”雷川将浑身无力脸色苍白的人抱进怀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索了一遍,确定没受伤,焦躁的心情才慢慢平复。 周允晟摆手,断断续续说道,“金库,里,没有,换气系统,你们最好,把门打开一条缝,否则会被憋死。” 雷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将瞎操心的博士往怀里带了带,极其自然的在他脑门亲了一口,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周允晟因为太过疲惫,胸腔正袭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竟也未曾留意。 郭泽瑞背转身不想看他两秀恩爱,让之前扫描虹膜的那位大兵再去扫一次,把门打开又迅速关上,等快关死的时候塞了一把军刀在门缝里。军刀的材质是wnm360,硬度同样不容小觑,终究是抵挡住了门阀的压力,留出一条换气的通道。 章节目录 910 > 雷川轻轻拍抚博士的脊背,等他把气喘匀了就输入一些治愈系异能进去,然后开始扒他的衣服。 周允晟揪住衣襟,瞪圆眼睛问道,“你想干嘛?” 赵凌峰手里变出一把刀,快速奔到博士身边,做出护卫的姿态。 “你的衣服全都湿了,赶紧脱掉换一套干爽的,否则会生病。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必须时刻注意保养。”雷川边说边从背包里取出一套干净衣服,把博士硬拉进怀里脱掉湿衣服,那呵护备至的模样不像个特种兵,倒像个保姆。 除非必要,周允晟绝对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立即停止了挣扎,乖乖让雷川脱衣服穿衣服。几个大兵经过这些天的熏陶,对老大的婆婆妈妈早已经习惯了,就是有那么一两个为郭泽瑞感到不值。 你说这么些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就输给了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外人? 那哪里是外人,是雷川的命,也是全人类的希望。郭泽瑞苦笑,避开几个兄弟同情的目光,从背包里取出方便面分发下去。 水系异能者往面桶里注入清水,火系异能者负责把水煮开,没一会儿,食物的香气就充斥了整个金库。 大家狼吞虎咽的吃完晚餐,用军大衣一裹,安安心心躺下睡觉。没有哪只丧尸能把这么厚的钢板门撞开,所以也没必要安排人手值夜。 睡在金库里的感觉就是与外面不一样,特别温暖,特别安心,鼻端还充斥着一股黄金的味道。大兵们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凑到门缝边往外看。昨天跟进银行的那几只丧尸还守在外面,闻见如此浓郁的新鲜血肉的气味,怎么舍得离开? 听见响动,它们立即围拢过来,用黑色的堪比钢刀的指甲去扒拉门缝,没扒拉几下忽然停住,侧耳倾听片刻,然后相继离开。 大兵们也听见了外头传来的砰砰砰的巨响,仿佛路边的车辆发生了连环爆炸,又仿佛有什么建筑物坍塌了,整整持续了十几分钟才停歇。 又等了十几分钟,确定外面没了动静,雷川站起身说道,“出去看看。” 几个大兵跟随他出去,没几分钟又跑回来,心有余悸的开口,“外面果然下了一场陨石雨,妈呀,街上到处都是被陨石砸出来的大坑,小的像鸡蛋,大的直径足有七八米,好多建筑物都被砸塌了。幸好博士入侵了天文卫星,及早发现情况,否则咱们连车带人都要折在路上!”话落,他像拜佛一样冲博士拜了拜。 周允晟侧身躲避,还是那幅平淡至极的表情。即便他不说,身为重生者,雷川三人也会想办法提醒大家。 雷川走过去用外套将博士一裹,往肩膀上一扛,说道,“丧尸被陨石砸死不少,没砸死的也都躲起来了,我们趁现在赶紧走。” 周允晟胃部抵在男人坚硬的肩胛骨上,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但没有办法,他现在是个跑几步路就大喘气的废柴,如果不想拖累大家就只能牺牲一些尊严。 忍了又忍,他还是没忍住,抡起拳头在雷川背上砸了一拳。 雷川忽然低笑起来,而且笑了一路,被几个同伴用诡异的目光打量了好几眼。自从遇见博士,老大的脑子仿佛也被赵凌峰那蛇精病给传染了,越来越不正常。 跑到存放卡车的地下停车场,果然看见通道口被砸塌了,巨大的水泥板挡住了进出的路。好在队伍里有力量系异能者,卷起袖子任劳任怨的把水泥板清理干净,其余人负责绞杀袭到近前的丧尸。 等他们清理完了,出了一头的大汗,周允晟才平淡开口,“你们队伍里不是有土系异能者吗?只要把手覆上去,用异能把石头转化成沙子就行了,花不了几秒钟。” 卧槽,还可以这样干?大家急促奔跑的步伐踉跄了一下,尤其是几名土系异能者,一时间茅塞顿开。在这之前,他们只能想到地刺、土盾、土遁、石雨等杀伤力大或者实用的招数,却没想到把异能转化一下还可以有更多用途。 “等以后级别高了,还可以把一整片土地变成流沙,把站在上面的丧尸活埋。这一招对付丧尸潮应该很有效。”周允晟语气淡淡的叙述,并不知道因为他的一番话,几个土系异能者日后会变成怎样丧心病狂的屠夫。 他们合力把逾十万的丧尸给坑杀了,既干净又利落。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刚才不说,等大家劳心劳力的搬完才说,博士肯定是故意的。原来博士并不是个只会做实验的书呆子,他骨子里还很调皮。雷川低笑,拍了拍博士极富弹性的屁股。 周允晟暗地里磨牙。 一行人顺利把卡车取出来,开到银行门口装载军火。看着随处掉落的陨石,郭泽瑞不自觉皱紧眉头。这些陨石含有微量的放射性物质,虽然末世半年后,人类在丧尸病毒的荼毒下抗辐射能力增强很多,并不受这些物质的影像,然而土地和水源却不可避免的遭到了污染。 这二者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本,一场灭顶之灾近在眼前。 郭泽瑞弯腰把一块鸡蛋大的陨石捡起来,捧到博士眼皮子底下,试探性的说道,“博士你看,这只丧尸的晶核被这块陨石砸碎了。除非自我引爆或晶核与晶核之间发生力量碰撞,否则它们不会如此轻易就碎裂。要知道晶核的硬度比钻石还高。这些陨石竟然坚硬到这种程度,是不是值得好好研究?还有,它们很可能含有放射性物质,会污染土地和水源,没有水源咱们喝什么?没有土地咱们吃什么?博士,你把这块石头解析一下,看看能不能制造出进化水源和土地的药剂。” 他这一席话提到了三样在未来对人类的生存起到关键作用的东西,一是陨石钢化玻璃和包含陨石成份的建材,它们的问世让基地固若金汤,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丧尸潮;二是水源净化剂;三是土地净化剂。 虽然幸存者中进化出了水系异能者、土系异能者、木系异能者,但他们的力量却不足以拯救全人类。 水系异能者凝聚的水源是有限的,土系异能者同样如是,木系异能者虽然能快速催生植物,但运用在农作物上却会让它们的味道或质地发生变异,要么苦涩无比难以入口,要么坚硬无比难以烹熟,甚至有的还会分泌出毒素,实在很不适用。 所以要想吃饱,还得脚踏实地的种田。 未来的华国还将面临好几次陨石雨,等天灾过后,人类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水源无法再饮用,否则会染上一种类似瘟疫的疾病,连异能者也无法抵御;土地无法再种植农作物,播下的种子根本不会发芽。 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外部又面临丧尸的侵袭,那种活了今天就没有明天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很多人在噩耗传来后都选择了自杀。 然而没过多久,b基地接连传出了三个好消息,让全华国的幸存者重新拾起了活下去的勇气。b基地的科学家从陨石中提取出某种地球上从未发现的元素,并将它与玻璃、钢铁、水泥等物混合在一起,用来修建房屋。 这些房屋无比坚固,连十一、二级的丧尸都无法破坏。从那以后,基地里的幸存者只要锁死门窗就能睡个安稳觉,再也不用害怕半夜里丧尸从天而降。 紧接着他们又合成了土地净化剂和水源净化剂,让人类平安度过了一场浩劫。 想要这三样东西,就得拿大量的粮食和晶核去交换,也因此,b基地一跃成为华国势力最庞大的基地。 他们把发明出这三样东西的科学家藏得很深,郭泽瑞上一世一直到死都未能探知对方的真正身份。 这辈子,见识了博士的聪明绝顶,他心想:莫非博士就是发明者?那可真是捡到个大宝贝! 很遗憾,这三样东西都不是白默翰的研究成果,他专攻生物医学,对化学物理方面研究不深。周允晟明白郭泽瑞的暗示,在脑子里翻了翻白默翰的记忆,发现那位化学方面的天才现在已经在b基地了,想来正如获至宝的捧着陨石狂笑。 他接过陨石看了看,摇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研究,你可以去找几个化学方面的专家,把想法告诉他们。” 郭泽瑞闻听此像泄了气的皮球,浑身都软了,然后眨着眼睛朝赵凌峰看去,目中隐有疑问。 赵凌峰摆手,表示那三样神器真不是博士发明的。 这人上一世跟随在博士身边五六年,自然对博士的生平知之甚详。郭泽瑞这才死心,把陨石随地一扔,爬上了卡车。 雷川掩护几个空间异能者把军火装载好,搂着博士往副驾驶座挤,然后回头清点人数,发现郭泽瑞表情如丧考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老大,陨石雨降下来了,水源和土地……”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完,害怕引起大家的恐慌。 “没事,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解决。”雷川摆手。或许应该在b基地安插一些内应,见机掳几个博士这样的人才过来。眼下不正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他斜眼朝后排座的赵凌峰瞥去,恨不得现在就把对方踹回b基地。 赵凌峰忍不住抱紧双臂,觉得浑身有点冷。 周允晟不管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他只想赶紧完成任务,于是一边摆弄电脑一边说道,“你们打算去哪儿?我先说好,不管去哪个基地安顿,你们都必须给我最好的实验室,还要帮我招揽一批经验丰富的研究人员。” 最后一点是最重要的,不管在哪个时代,人才都是社会发展的根本。诚然,他可以凭一己之力把疫苗培育出来,但等他死后,还有谁能重拾这项研究?要把如此复杂的蛋白分子成功组合在一起,需要极其精湛的技术和丰富的生物学的知识。 为了防止自己走后这项技术出现断层,他需要手把手的培养出一批优秀的生物学家,他们同样是留给后世的希望的种子。如此,他至少还要在这个世界停留四五年的时间。 既然代替了白默翰,白默翰能做到的,他会帮他做到,白默翰不能做到的,他也一样会帮他做到。他会让他深爱的世界变得更美好。 关掉电脑,周允晟望着远处的夕阳,长长叹了口气。 雷川揉了揉他额角的乱发,笑道,“你放心,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弄来,别叹气,叹气老得快。” 周允晟拍开他的手,微微蹙眉。 郭泽瑞也从沮丧中恢复过来,答道,“我们准备去蜀州基地,那里的负责人叫蒋元山,是我和老大的老领导,为人可好了。” 但是在末世,好人往往没有好报。上辈子蒋元山养出一头白眼狼,那白眼狼实力强大起来就拉着一批异能者和物资离开蜀州去投靠b基地,把一群老弱病残留下。没过多久,蜀州基地就在一次丧尸潮中覆灭了。 当雷川和郭泽瑞收到消息赶去时,蜀州基地已经变成了一片断瓦残垣。 算算日子,那白眼狼现在已经在前往b基地的路上,蒋元山正是最头疼的时候,他们的到来无异于雪中送炭。 白默翰在第一次陨石雨之后就抵达了b基地,从此呆在实验室里足不出户,对外界的情况也就一无所知。周允晟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与蜀州基地相关的信息,却没有多问。 车里有三个重生者,他们自然有分寸。 ----------------------- 上有国防卫星导航,下有重型装甲开路,车队用最快的时间抵达了蜀州基地。 此时的蜀州基地可算是华国设施最完备的几个基地之一,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位于三个人口逾百万的大城市的交界处,往往每隔十天半月就会遭受一次丧尸潮的冲击。但这个基地是由军营改建而成,拥有非常先进且牢固的防御工事,每一次都坚持了下来。 蒋元山在这里当了几十年的老首长,舍不得挪地方。那白眼狼却知道,等丧尸进化到一定程度,基地总有坚持不住的一天,便说服一群异能者随他离开。 主角重生了,这意味着别人都被格式化清零,主角却存了档,读条再来,实力有如坐火箭一般蹿升。距重生那天起才过了一两个月,雷川现在已经是七级巅峰的异能者,杀起丧尸有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 人人畏惧的丧尸潮对他而却是送上门的资源。只要一个雷霆下去,就能收获几万枚晶核供自己的队伍提升实力,何乐而不为? 所以对他来说,没有比蜀州基地更好的去处。哪怕日后丧尸的等级升上去,他也有自信能弄来陨石钢化玻璃等建材,把基地彻底改造一番。 守门的士兵问清楚来历就欢天喜地的把一行人迎进去,老首长这几天愁的头发都掉了,看见雷川和郭泽瑞像看见亲儿子一般,抱着两人老泪纵横。 “你们来的太及时了!我这儿都做好与基地共存亡的准备了。”老首长拍了拍别在腰间的手-枪,若是守不住基地,他决定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绝对不愿意成为丧尸那样的怪物。 这几天他已经把能遣散的幸存者全都遣散了,留下的都是些跑不动的老弱妇孺或忠心耿耿的下属。 “听说首长在这儿,咱们直接就奔着您来了。管他什么丧尸潮,来了就杀,哥几个有的是军火。”郭泽瑞豪气的拍了拍胸脯,引得老首长哈哈大笑,笑完看向明显不是军人的周允晟问道,“这位是?” 雷川庞大的精神力早已覆盖了整个基地,知道房间内外无人监听,便把人往怀里带了带,笑道,“这位是白默翰博士。首长,您得给博士腾一个实验室出来。” 蒋元山捂着胸口,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痉挛了。以前,他压根不知道白默翰是谁,末世开始的头几个星期,电视网络还未彻底损毁,有科学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经预,华国的医学家里,唯有白默翰能研制出抗丧尸病毒疫苗,因为他是生物医学领域的领军人物,若按照学识排辈,他至少能跻身世界前三。而与他不相上下的几位医学家都已经是六七十岁的高龄,根本熬不过末世的摧折。 也就是说,白默翰很可能是人类唯一的希望。 而这位希望之星现在就坐在他简陋的,十五平米的小单间里,单间的地上还扔着几双臭烘烘的袜子,蒋元山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他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热泪盈眶的握住白博士的手大力摇晃,嘴里救星救星的喊个不停。 雷川脸色铁青的把老首长的指头掰开,见博士的手背都红了,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 “首长,博士身体比较弱,您以后没事不要碰他。” “啊,抱歉抱歉,以后不会了。”蒋元山立即接受了博士身体虚弱的事实。搞科研的一般都是弱鸡,他能理解。 周允晟摆手表示没关系,问道,“你们基地有没有实验室?” “有有有,我这就带您去。”老首长连忙站起来。 一行人来到西角楼,看着破破烂烂,只放了几个烧杯和几盏酒精灯的所谓的‘实验室’,都有些无语了。 丢人丢大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首长还是那么不靠谱。雷川默默扶额。 郭泽瑞抬头望天。 老首长也意识到了什么,尴尬的直搓手。 周允晟却不以为意,摆手道,“没关系,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没有仪器可以搜集,没有人才可以招揽,一切都会好的。” 老首长没想到白博士的脾气这么温和,对他的好感度已经突破天际,立马保证道,“博士您需要什么仪器尽管跟我说,小子们出去搜集物资的时候一定给您找齐了。” “好的,等会儿我给你几张图纸,你们照着图纸去搜集就好。发现有损坏的仪器也没关系,弄回来我可以修。”周允晟走出实验室,平静开口,“你们应该有电脑吧?我先给你们弄一个监控室,这样能提高基地的安全系数。” 军营外的监控头早就坏了,老首长不明白白博士怎么布置监控室,但还是把他带到电脑机房。 周允晟在机房外布置了几个卫星信号接收器,然后开始侵入各个卫星系统。如果在和平年代,他绝对不敢这样明目张胆,但现在国家已经覆灭,人类自发凝聚成一个个小基地,天上的卫星也就成了无主之物,谁有本事谁就能收归己用。 半个小时后,蒋元山捂着心脏大口喘气,以免自己崩溃。 周允晟指着一排电脑介绍道,“这是天文卫星传来的影像,有几个小型陨石群正在向地球靠近,当陨石雨快要降落时,它的屏幕会闪烁出红光,你要派人时刻注意,提醒大家赶紧找掩体躲避。” “这是附近区域的监控影像,如果检测到丧尸潮正在形成,它也同样会发出警报。” “这是气象卫星发来的图片,有暴雨、干旱、冰雹等极端天气形成,左下角会出现相应的标示。所以这个监控室很重要,需要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 蒋元山连连点头,表情激动不已。难怪别人都说一个顶尖的科学家抵得上一支正规军,以前他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现在才真的相信了。白博士这样一布置就等于给基地开了天眼,绝大部分的灾难都能提前预测并做好防范,这样的优势足以让基地屹立不倒。 好呀,太好了!他俯身盯着一排不停变换图象的电脑,眼睛湿润了。 自从有了这个监控室,基地的安全系数顿时提高了无数倍。陨石雨袭来时所有人都躲在地下,并未造成任何伤亡;丧尸潮刚形成,异能者就在路上布好了陷阱,将危险掐灭在萌芽中。蜀州基地从朝不保夕的状态过渡到蓬勃发展的状态,也不过花了两个月时间。 而在这两个月里,雷川尽最大的努力为博士找齐了设备,就等着基地实力壮大了吸引一批人才进来。 有好消息自然就有坏消息,陨石雨带来的危害渐渐为人们发觉,基地开垦出来的种植区目前已经寸草不生,而那些凶残的变异植物却生长的越发茂盛。 水资源也受到了污染,逼得水系异能者不得不没日没夜的往水塔内注水。 与此同时,b基地放出消息,说他们手里有能净化水源和土地的药剂,如果其他基地有需要,可以用物资去交换。 没有哪个基地能够离开土地和水源而存活下去,雷川阴沉着脸清点物资,打算接受b基地的讹诈。 与此同时,周允晟破解了b基地实验室的防御系统,正调出陨石钢化玻璃和两种净化剂的配方,不紧不慢的翻看。 被b基地暗杀的仇,他一直没忘,b基地弄出多少研究成果他就盗取多少,看这回他们拿什么去发展壮大。 章节目录 911 > 郭泽瑞站在大棚门口,看着负责种田的幸存者们把掉落在地里的陨石清理出来放进一个大筐,还有人爬上钢架,准备修理被砸破的棚顶。 陨石一旦沾染到土地,其中包含的有毒物质就会污染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危害非常大,对农作物的影响哪怕经过五六十年也不会消退。除非得到土地净化剂,否则这些大棚别想再种出粮食。 郭泽瑞还记得上辈子的b基地是如何靠着两种净化剂和陨石钢化玻璃大揽钱财。基地的异能者几乎不用费心猎杀丧尸就能获得上头分发的高阶晶核,不用冒险搜集物资就有用不完的补给。那些全都是别的基地交上来的供奉。 武力只能用来自保,智力却能用来促进社会发展。什么叫‘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郭泽瑞总算是深刻的体会了。 他现在极想把b基地研究所的那些科学家全都绑架过来,正思量着这回去交换净化剂该如何打探消息,就见一名队友匆匆跑过来说道,“不好了郭哥,大牛被弄进研究所去了,听说那些研究员要拿他做实验,你快去看看吧,别去的晚了他们把大牛给解剖了!” “什么?博士不是答应过老大绝对不会做人体实验吗?他要是不守信用,实验室趁早给我关闭!”郭泽瑞咬牙切齿的朝西角楼跑。 一路踹飞守卫,他径直来到白博士的实验室,就见一群白大褂手里拿着笔记本正在写着什么,大牛被关在他们对面的透明实验室内,跪趴在地上,皮肤呈现十分可怖的赤红色,更有一条条青紫色的蚯蚓一般的经脉浮现在皮肤表层,仿似发生了什么变异。 “白默翰,你把大牛怎么了?”郭泽瑞想也不想就抛出一粒种子,将之迅速催发成藤蔓,意欲把白博士在内的研究人员全都捆了,然后闯进去救出同伴。 却没料一块厚重的钢板凭空出现,不但挡住了织网般的藤蔓,更在下一秒变幻成螺旋形的利刃将之绞成碎片。 赵凌峰跃众而出,与他缠斗在一起。正所谓金克木,虽然郭泽瑞比赵凌峰早重生大半年,但赵凌峰前世的异能等级却比郭泽瑞高好几阶,经过几个月的修炼很快就重拾了战斗本能,把郭泽瑞死死压制住了。 “安静的看着,别闹!”他把郭泽瑞压在玻璃窗上,将对方的脸都挤变形了。 郭泽瑞定睛一看,却见大牛皮肤表层浮起的不是经脉,倒像是一些游移的活物,那些活物仿佛被什么东西驱使,争先恐后的从体内深处往体外钻,找到喉咙口就狂涌而出,掉落在事先放置的一个陶盆内。 大牛从浑身的剧痛中解脱,立即连滚带爬远离那陶盆。 盆内如血丝一般涌动的活物伸出细长的触角往外探,还未找到逃生的路,就被等候在角落的火系异能者投了一枚火球烧成灰烬。 研究员确定没有危险才开门走进去,喂大牛喝下一种淡蓝色的药剂,然后塞给大牛和那火系异能者每人五颗三级晶核。 两人顿时眉开眼笑,看见压在玻璃窗上的一张变形的脸,好半天才认出是副队长。 “郭哥,你也来给博士做实验体?博士厚道啊,又给我治病又给我晶核。”大牛拍了拍鼓囊囊的裤兜,笑道,“博士,下回还有这样的好事记得叫我。有了这种药,日后咱们在野地里扎营再也不用担心被血丝藤寄生了。大家出去做任务没个准数,万一队伍里没有木系异能者,那不就玩完了嘛!” 周允晟将试验情况记录在本子上,温声道,“有活儿还会叫你,放心,我不会拿你们的生命开玩笑。” 两名异能者连连点头,笑嘻嘻的走了,也不搭理还被人钳制的副队长。 赵凌峰这才放开郭泽瑞,瞥见他羞愧尴尬的神色,不由冷哼一声。 郭泽瑞这会儿已经意识到了,合着大牛不是被抓进来的,而是感染了血丝藤却不向自己求助,反倒自愿来给博士当实验体。 没想到上一世被异能者们奉为出门必备物品的驱除体内寄生动植物的蓝色药剂竟然是博士发明的,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b基地靠售卖这种药剂没少赚钱。 当时市面上还有另外两种药剂,一是迅速补充精神力的黄药;一是迅补充异能的红药,与驱逐剂并称为三大神药,让所有异能者趋之若鹜。 重来一世竟然见证了其中一种神药的诞生,郭泽瑞顿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血丝藤很危险,一个人感染有可能导致一大批人感染。以后不要随便催生这种植物。”周允晟将厚厚的记录本递给助理,扶着眼镜框提醒。 “不是博士,当初真是个误会!”郭泽瑞立刻想到了曾经在博士体内催生血丝藤的事。为了这个,他没少被老大拉进训练场狠揍,每次都被揍到吐血,治好了再揍吐血,无限循环,一直揍到老大心情舒爽了才被放出来,简直生不如死啊。 “嗯,”周允晟点头,语气非常平淡,“不管多大的误会,只要你们能让我进行研究就成。等我的疫苗研制出来,要杀要剐随便你们。”边说边朝旁边的药剂室走去。 郭泽瑞心下一紧。听博士这语气,对他和老大还存在很深的误会,怕是以为他们对他好只是为了利用他研制疫苗。 也对,谁要是被那样残害过,都不可能对下毒手的人毫无芥蒂。博士愿意跟他们来蜀州,竟然已经做好了送死的准备吗?这种大公无私的精神,这种为了解救全人类不惜一切的勇敢,叫人不佩服都难。 郭泽瑞越发觉得羞愧,双颊涨得通红,在看见博士的试验台后又变成了紫色。 “这,这两种是什么药剂?成功了吗?”他指着极其眼熟的,用两支试管装盛的一个深红色药剂和一个淡黄色药剂询问,末了凑近去闻,那似曾相识的味道几乎让他激动的掉泪。 “这支是补充精神力的,这支是补充异能的,都在试验阶段。别乱碰,闲杂人等立刻出去。”周允晟拍打他意欲拿取试管的手。 果然是传说中的神药吗?原来博士就是三大神药的发明者,太他妈彪悍了!捡到宝了!郭泽瑞恨不得在地上打两个滚。 “别碰碎东西,博士让你赶紧出去没听见吗?”赵凌峰朝他屁股踹了一脚。 郭泽瑞笑嘻嘻的出去了,一点儿也不见着恼,还缠着赵凌峰问个不停,“你怎么不告诉我博士是神药的发明者啊?博士还有没有别的发明,都告诉我呗?”他要是早知道博士这么牛,一定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博士。 赵凌峰阴阳怪气的道,“告诉你了怕把你吓死。不单单是三大神药,能促进农作物快速生长的催化剂和治疗饮用污水而染上黑血病的达美克胶囊也是博士研制出来的,博士的价值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 哪怕在水里洒了净化剂,有些人依然会染上一种比瘟疫更可怕的疾病,死时全身的血液都变成黑色,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接触过病人的人,即便是异能者,也有百分之二十的致病率。 当人类又一次徘徊在绝望的边缘时,达美克胶囊问世了,其超高的疗效让世人震惊。而催化剂的诞生大大缩短了农作物的生长周期,彻底解决了饥饿问题。 b基地把药剂的发明者藏得很深,却原来是白博士。在没研制出疫苗前,他就已经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郭泽瑞诚恳的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用拳头捶了捶饱受惊吓的心脏。幸好当初没把博士杀死,否则他就成了全人类的罪人,如今想来,每隔几天被老大揍个半死也不是那么怨念了,谁叫他活该呢! 思忖间,博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等等,先别走,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 “博士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一定帮您办得妥妥的。”郭泽瑞立马掉头,屁颠屁颠的奔到博士身边,那谄媚的嘴脸活似个太监。 “我这儿有几张配方,你让雷川赶紧招募一些化学方面的人才,把它们研制出来。”周允晟把人带到办公室,点击鼠标将几份资料调出来。 郭泽瑞凑到屏幕前仔细看了一会儿,当意识到这些是什么配方时,眼睛差点脱眶。 “博士,这些资料您从哪里搞到的?”他抖着嗓子询问。 “黑进b基地的实验室下载的。”周允晟语气平淡。 “博士,您太给力了!我这就去告诉老大和首长。”郭泽瑞冲博士竖起一根大拇指,慌慌张张的跑了,刚跑到门口又转回来,脸色通红的道,“博士,我有没有告诉您我越来越爱您了?” 不等博士做出回应,他上前两步捧起博士的脸,在他脑门印了一个响亮的吻,然后哈哈大笑着跑走了,模样疯疯癫癫的。 周允晟皱眉,正准备把口水擦掉,赵凌峰就已经拿着手绢靠过来,一边擦一边暗地里咒骂。 雷川和蒋元山正在仓库里清点物资。b基地列出一张清单,有粮食、晶核、军火的,可以优先交换陨石钢化玻璃和两种净化剂,别的物资他们不一定会收。 然而这三样东西是一个基地的立足之本,又哪里能随便拿出来。两人点出一批物资准备运走,脸色都很阴沉。 恰在这时,郭泽瑞笑哈哈的跑进来,大喊道,“别动,这些物资都不准动!你们赶紧去研究所,博士找你们有事!” 博士有请,雷川和蒋元山自然不敢耽误,立马就去了,然后僵坐在椅子上,瞪着电脑屏幕发呆。 足过了好几分钟,雷川才哑声开口,“博士,这些资料很珍贵,非常珍贵,但是我们恐怕不能公开出去。”博士为了公开自己的研究成果才会被暗杀,他不想让博士以为自己也是b基地那些自私自利的人。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博士当即就点头答应了,“我知道,这些都是从b基地偷来的,是赃物,赃物当然要藏好,否则会惹来麻烦。” 雷川松了口气,进一步解释道,“如果研制出成品,等我们基地实力强大了,我会把成果与南部其他几个基地共享,以结成南部联盟。b基地现在正试图组建全国性的基地联盟以垄断资源,我们必须摆脱他们的钳制,否则普通人根本没有活路。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我们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这些好东西都要藏起来,否则等待我们的只会是灭顶之灾。” 周允晟点头表示能够理解,指着屏幕说道,“看见了吗,他们准备卖给你们的成品与他们自己用的完全不同,里面添加了某种代谢药剂,能让净化剂在五个月之内失效。也就是说,你们每隔五个月就要拿物资去交换。基地自己种出来的粮食都不够吃,还要白白养活他们,这等于是在搜刮全国幸存者的血肉,所作所为与丧尸没什么区别。” 雷川眼里冒出两团怒火。上辈子,有多少基地被b基地盘剥以至于全员覆灭的,他已经数不清了。博士说的很对,那些人只顾自己利益,不管同胞死活,与吃人的丧尸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于他们比丧尸更该死,因为他们是有理智的。 蒋元山咬牙启齿的咒骂b基地那些龟孙子,末了搓着手笑道,“博士啊,你简直神了,你们这些搞科研的光用脑子就能完胜我们这些打仗的。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技术宅那什么?” “技术宅统治世界。”周允晟微微弯唇。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博士你是没有野心,你要是有野心早就统一世界了!”蒋元山摸着光秃秃的脑门感叹。有博士这样无所不能的人在,他压根不必为蜀州基地的未来担心。 雷川将椅子挪到博士身边,紧挨着他,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还会偷东西。”这打破了他对博士的固有印象。 “那天路过大棚,我看见很多人坐在田坎上哭,因为他们种了好几个月眼看就要成熟的稻谷全都枯死了。没有粮食谁也活不了,包括你这样实力超绝的异能者。为了让大家活下去,我可以尝试各种办法。”周允晟边说边敲击键盘,把稍有价值的,属于b基地的研究资料全都下载在电脑里,接着补充道,“如果有一天,我研制出抗丧尸病毒疫苗,我希望你们立即向全世界公布。” 雷川搂着他低笑起来。这人果然是记忆里的博士,为了让人类存活,他不介意使用任何手段,有些很残酷,有些很卑鄙,但他的出发点却是最高尚的,谁也没有资格指责他。 蒋元山早就察觉了雷川对博士的感情,这会儿自然不会当电灯泡,找了个借口离开。路过大棚,他走进去,跪在地上抓了两把泥土癫狂的大笑。 几个路过的异能者低声议论道,“今儿怎么了?一个二个都忘了吃药?郭哥正在寝室里发疯呢,首长也嚎上了,是不是得把他们送到医务室去?” 研究所里,周允晟并不搭理雷川,下载完资料就去实验室合成药剂。 看着博士身穿白大褂站在试验台边专心致志的操作,那背影,那动作,那表情,都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雷川眼眶微微泛红,竟然有种感谢上苍的冲动。感谢它给了他们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思忖间,博士的烧杯忽然冒出滚滚浓烟,一股刺鼻的味道迅速在空气中蔓延,然后就是砰地一声巨响,烧杯炸了。 幸好博士穿着防化服和面罩,并没有受伤,而雷川有异能护体,几块碎裂的玻璃片和稍带毒性的气体对他而不算什么。 “你没事吧?”他把人拉出实验室,不忘关紧玻璃门,等毒气完全挥发了再让人进去打扫。 “我没事。”周允晟脱掉防化服,满脸的挫败。虽然有白默翰的记忆,但没有实践经验的他还是常常炸掉烧杯。 “瞧你,嘴巴都能挂油瓶了。实验失败是难免的,不要丧气。”雷川揉了揉博士下意识撅起的嘴唇。他发现博士有很多稚气的小动作,当他懊恼的时候就会表现出来,看上去特别可爱。 他曾经以为博士是重生的,现在却打消了这种怀疑。重生的博士应该对自己的研究驾轻就熟才对,而非现在这样一步步艰难的探索。也因此,他装作不经意的说起自己血液的特征,引导博士更快的往正确的道路上走去。 博士很聪明,得到提示后只花了几天时间就推演出公式,然后输入电脑进行计算。如此,再过两三年,抗丧尸病毒疫苗就能问世了。 比上一世更快研制出疫苗,博士的身体就不会被没日没夜的高强度工作拖累。这样想着,雷川忍不住把瘦弱的博士抱进怀里,规劝道,“实验室不能用了,去休息吧。” 周允晟正要拒绝,却被男人一把扛起来,疾步往寝室走。他踹开房门的动作很粗鲁,放下博士的动作却小心翼翼,生怕磕碰了哪里。 反锁房门,他走进洗漱间,把一桶水倒进浴缸,手掌探入,几秒钟不到就把一池冷水变成了温度适中的热水。 “进来洗个澡然后睡觉。你眼圈都黑了,我昨天没回基地,你肯定也没回来睡觉是吗?”雷川一边说一边帮博士脱衣服。如果没人时刻守着,博士就会一直待在实验室,不吃饭也不睡觉,这种忘我的精神叫他感动,也叫他无奈。 周允晟被人伺候惯了,倒也不怎么反抗,只象征性的扭了几下就被男人摁进热水里,用毛巾从头至尾擦了一遍,把皮肤都擦成了粉红色才捞出来,换了一套干净睡衣。 “最近又没好好吃饭吧?瘦了至少三四斤。”雷川拧眉,恨不得在博士头顶打个洞,把他能找到的所有有营养的食物都灌进去。 周允晟没说话,靸着拖鞋摇摇晃晃走到床边,呈大字型倒下,连续工作两天的疲惫感汹涌而至。 雷川用剩下的水草草擦洗了一遍,裸-着上身走出去。他的皮肤是古铜色,强健的胸肌和排列紧致的八块腹肌很有看头,两条人鱼线隐入低垂的裤腰里,显得性感至极,走动间迷彩裤的布料裹出两条大长腿,胯间更有一块体积硕大的隆起,让人浮想联翩。 周允晟撇开头,苦恼道,“你自己有房间,为什么总跟我挤一块儿?” “我习惯了。”雷川边说边解裤腰带,打算搂着博士睡一觉。上辈子,博士睡熟的时候他就会侧躺在博士身边,静静看着他,有时候还会按捺不住的用指尖去描绘他的五官,那种静谧美好的感觉让他留恋。 “可是我不习惯。我去隔壁睡。”周允晟跳下床去开门。 “过来。”雷川拍打身边的位置,缓缓开口,“你最好尽快习惯,否则我会停止向你供应鲜血。” 周允晟对着门板磨牙,转回头却又一脸乖巧,自觉的掀开被子,把脑袋压在雷川伸展过来的胳膊上。 雷川将人往怀里摁了摁,心满意足的叹气。 大概累得狠了,才半分钟不到,博士就睡熟了,眉心微微蹙成一团,似乎有很多心事。上辈子,雷川只在疫苗研制出来的那天见过博士眉头舒展目中含笑的模样,那么美那么纯净,是他永生都难以忘怀的记忆。 他希望日后的每一天都能看见博士轻松喜乐的样子,却也知道要为此付出多么巨大的努力。至现在,他究竟是为了拯救人类而奋斗还是为了满足博士的心愿而奋斗,竟然已经无法分清了。 哪怕紧紧将博士搂在怀里,与他分享自己的体温,雷川依然觉得不满足。他觉得自己与博士的感情还能再进一步,却不知道所谓的下一步究竟是什么程度。 亲人?不,应该是比亲人更重要的存在。 一时间,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盯着博士的睡颜足足看了两个小时,当博士蠕动嘴唇准备苏醒的时候才闭上眼睛装睡。 b基地把陨石钢化玻璃和净化剂的消息放出去,然后坐等大批粮食、军火、晶核自动送上门。他们图的不仅仅是垄断全国的资源,还妄想组成以b基地为首的基地联盟,把华国拽在掌心。 北部基地陆续派人来接洽,南部基地却一直没见动静。他们以为路途太远,便又观望了一段时间,等四个月以后还不见人来顿时急了,派遣一支异能小队去打探消息。 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南部大大小小的基地已经形成了十分成熟的基地联盟,把持了各个通往南部内陆的要道。北部基地的人要想进去,必须经过严格的盘查。 异能小队被时刻监视着,并不敢随便走动。但还是带回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南部基地早就研制出了净化剂和陨石建材,更甚者,他们的异能者还随身携带着三种非常神奇的药剂,能防止寄生虫和寄生植物的滋生,能迅速补充精神力和异能,安全指数和战斗力大大飙升。 他们的农作物生长周期非常快,几乎每两个月就能收割一次。北部还在饱受饥荒之苦,南部却已经是一片繁华盛景。 若不是家人还留在b基地,这些异能者压根就不想回来。 虽然b基地上层极力压制,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南部基地顿时成了大家向往的伊甸园,没有家属拖累的异能者纷纷打点行装踏上了前往南部的道路。本来非常牢固的北部联盟也出现了裂痕,许多基地疏远了b基地,改为向南部联盟的核心蜀州基地发送交好的信息。 章节目录 912 > 两年后,蜀州基地已经成为了与b基地实力相当的超大型基地,能收容逾十万人口,更因为完善的管理条例,优渥的生活条件,对普通人的保护和平等对待,被誉为华国幸存者最向往的失乐园。 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的移往南部定居,北部基地不得不与南部达成了友好合作互惠互利等协议。濒临崩塌的社会秩序重新建立起来。 这天清晨,雷川搂着博士从梦中醒来,小心翼翼的把贴合在博士背部,并且已经起了反应的那处挪开。连续大半年,他每天起床都是这种状态,有时候梦见博士潮红的泛着泪水的眼眸,还会把裤裆给弄湿,那感觉别提多尴尬。 趁博士还未睡醒,他走进浴室草草解决了一下,去食堂吃过早饭就像往常那样带队去清剿丧尸。由于人类聚居点的扩张,丧尸反而缩小了活动范围,如今蜀州基地方圆几百里内都已经是安全区,南部各个基地也都把自己所辖的区域清理干净,形成一个安全网络。 普通人可以在网络里自由活动,而网络之外的丧尸也不能不管,必须依靠异能者一点一点清除。全球几十亿的丧尸,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清理干净,但有希望总是好的,更何况现在解决了水源问题,饥饿问题,安全问题,人类有了赖以生存的根本,还有什么是不能对付的。 车队缓缓向丧尸聚集的区域进发。 坐在雷川身边的一名异能者脸颊泛着酡红,不时张张嘴却又说不出话,羞涩的模样活似个小媳妇。 “你他妈的用害羞的眼神看了我一早上,你到底想说什么?”雷川最近总在梦里对博士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醒过来后内心几欲崩溃,故而火气有些大。 “老大,我,我有话想跟你说。”那异能者结结巴巴开口。 他的同伴看不下去了,把他搂进怀里狠咬了一口,直白道,“老大,我们两个准备结婚了,向你请几天婚假。” “你说什么?”雷川掏了掏耳洞,严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能怪他如此惊讶。雷家是军政世家,他的父母在他七岁的时候因公殉职,他祖父不会照顾孩子,随手就把他扔进军营里,每天跟一群糙老爷们儿混着,只知道训练、做任务、再训练、再做任务,感情生活堪称贫乏。他只知道男人到了年纪就该结婚生子,却哪里晓得同性还能与同性发生感情。 “他们说想结婚,跟你请几天婚假。你耳朵聋啦?”郭泽瑞哼笑道,“怎么,吓傻了?不知道男人还能爱上男人?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现在都末世了,谁管你爱谁。哥们儿,祝贺你们啊!”他凑过去拍打小两口的肩膀。 大伙儿早就看出来了,还有几个曾经当场撞见两人办事,自然一点也不惊讶,纷纷开口送上祝福。车厢里一时间溢满了欢声笑语。 “你看人家多幸福啊,你也找一个呗?难道就没人带给你想共度一生的感觉?看见他你就觉得心软,哪怕在最沮丧的时候也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喜悦,想抱他、想吻他、甚至想-干-他,这样的人你有没有遇见?”郭泽瑞神秘兮兮的捶了捶老大肩膀。 这都磨蹭两年了,老大还没开窍,看白博士的眼神分明炙热的能把人给烧成灰烬,偏偏迈不出最关键的一步,他都替他着急。 雷川如遭雷击,抱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是有那么一个人。他,他也是男的。” “男的有什么关系?我也喜欢男人。这世道,活了今天没有明天,能享受一刻的幸福就赶紧去享受吧,别拖到最后让自己后悔。”郭泽瑞对着车顶长长叹了口气。 雷川沉默了,眼里精光电闪,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他爱上了博士,从上一世到这一世。 这次的清剿行动,大家发现老大特别卖力,几乎是不要钱的放着大招,一边放还一边嗑-药补充精神力和异能,凭一己之力就灭了半城丧尸,那堆成一座小山的晶核让大家都有些傻眼。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老大一直隐藏了实力。他现在是十一级还是十二级?给b基地撑门面的那位号称华国第一高手的十级异能者恐怕连他一招都扛不住。下次那人再来蜀州基地耀武扬威,干-死他丫的! 唯独郭泽瑞知道,老大恐怕已经突破了王者之境。同是重生者,他和赵凌峰的异能虽然比别人提升的快,却也没到夸张的程度,但老大的实力却像坐火箭一般往上窜,今天见他才八级,后天就已经九级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修炼的。 暗自感叹了一会儿,郭泽瑞弯腰把自己猎杀的晶核收起来。 两小时后,雷川喝下一瓶药剂补充体力,迫不及待的下令,“收队回家。” “怎么不在城里逛一逛,给博士找点好东西?”一个大兵奇怪的询问。以往出来做任务,老大总要把任务地点翻个底儿朝天,就为了给博士寻摸几样新鲜玩意儿,今天怎么归心似箭一般? “回去有事要办。”雷川意气风发的说道。 郭泽瑞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率先上了卡车。 一行人还在回来的路上,基地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抗丧尸病毒疫苗研制成功了。如今已经是第七拨人前去探望那名本已经被深度感染,现在却安然无恙的病患。 “感觉喉咙痒吗?头疼吗?口渴吗?这是几?”一名研究员第一千零一次问出这些问题。 病患非常耐心的回答,事实上,就算这些人连着问三年,他也不会觉得烦。昨天还以为自己会变成吃人的丧尸,怀着必死的决心担当了博士的实验体,今天却奇迹般的好转了。他是个基督徒,原本应该笃信上帝敬爱上帝,现在却有种笃信博士并将他奉为毕生信仰的冲动。 上帝早就抛弃了人类,而博士却给人类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他无数次的庆幸自己答应了博士的请求。 “喉咙不痒,不头疼,不口渴,这是三。博士,我能握握你的手吗?”病患用湿漉漉的目光朝站在病床边的博士看去。 周允晟牵起他的手,简意赅道,“今后再被丧尸抓伤,你也不会变异了,你体内已经有了吞噬丧尸病毒的细胞,它们会保护你。” “不,是博士在保护我,不是什么细胞!”病人牢牢反握住博士的手,嚎啕大哭起来。他要把几年里积攒的绝望和恐惧全都宣泄出去。 狂喜中的研究人员们冷静下来,三三两两的抱成一团低声啜泣。为了这一天,他们等待了许久,向往了许久,真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个梦,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哭什么哭,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应该笑才对!快把眼泪都给我擦干净了,晚上我帮你们举办庆功宴会!”蒋元山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一张老脸笑成了风干的橘子皮。 “这就是那个深度感染者?让我看看。”他抬起病患的下颚仔细打量,愕然道,“这张脸还真变回来了。小子你是不知道,昨天你嘴里还呲着一口獠牙淌着浓黄腥臭的涎水呢!大家都以为你没救了!” 感染者笑道,“多亏了博士。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死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会变成残害同胞的怪物。现在好了,等大家都接种上疫苗,就再也不会有人变成怪物了,我们加把力,早晚能把丧尸全都清理干净。” 蒋元山哈哈大笑起来,转回头去找最大的功臣,却发现白博士不见了。 周允晟在大家欢欣鼓舞的时候悄悄退到人后,冲激动落泪的赵凌峰招手。 两人一步一步爬上实验室的顶楼,捡了一块阴凉的地方坐下。 “怎么又哭了?你以前不是这么爱哭的人啊。”周允晟掏出手绢帮忠犬擦眼泪,末了揉揉他粗硬的短发。 赵凌峰把脑袋凑过去,让博士揉的更加顺手,哽咽道,“我太激动了。博士,我早就知道你能拯救世界。”而且是两次。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你更伟大! 周允晟微微一笑,掌心顺着他脑袋滑下来,在他脸上摩挲片刻,忽然凑近了,含住他削薄的唇瓣。 有种苦涩腥咸的味道,应该是刚才落下的眼泪。周允晟仔细品尝,然后苦笑着拉开距离。 赵凌峰完全懵了,呆愣片刻后捂住爆红的脸颊,飞快跑下楼梯。博士之于他是天上的明月、山顶的雪莲、深海的明珠,是最纯洁最美好最高尚的存在。他崇拜他仰慕他,却从未有过亵渎他的心思。 现在,博士竟然主动亲吻自己,他脑子里顿时炸开了锅,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好好想一想。 刚跑到安全出口,一只大手猛然将他拽住,然后就是含着雷霆之威的拳头轰击过来。哪怕在听见电流窜动的声响时就用金属包裹住了身体,赵凌峰依然被打的呕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你对博士做了什么?”雷川赤红的眼珠和扭曲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帘。 “我,我没做什么。”赵凌峰咳出一口鲜血。 “你竟然敢用你的脏嘴去碰博士,你该死!”雷川举起手,掌心缓缓填入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层层叠叠的威压在空气中不断积累,差点把赵凌峰的骨头都碾碎。 “你如果杀了我,博士会伤心的。”赵凌峰如实说道。 雷川呼吸一窒,片刻后猝然收起威压和雷霆,站起身一字一句警告道,“今后离博士远点,否则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凭什么?博士不是你的私人物品!”赵凌峰咬牙切齿的低语。 “从今天开始,博士会是我一个人的。”他扔下这句话,快步朝顶楼走去。他万万没想到赶回来表白的自己会看见博士主动亲吻赵凌峰的一幕。内心翻腾狂涌的嫉妒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心。 推开实验室的门,看见熟悉的狂欢的场景,他马上意识到——博士成功了。他焦急的搜寻他的身影,想在第一时间拥抱他。然而最应该受到拥戴的人却像上一世那般默默离开了。他把喧嚣和欢乐留给别人,把寂寞和孤独留给自己。 雷川抬头看向顶楼,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去。他曾无数次的想象过,当疫苗研制成功的那天,一定要背着博士一步一步走上去看夕阳。 却又再一次的错过了。 为什么命运总是爱捉弄他? 与此同时,周允晟也在质问这见鬼的命运。他原本以为赵凌峰是自己的爱人。因为每一世,那人都会主动来到他身边,默默爱着他护着他,所作所为与赵凌峰如出一辙。他还曾想过,等疫苗研制成功并摆脱雷川的监控后,就与赵凌峰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余生。 却原来他一直都想错了,赵凌峰并不是他要找的人。 那人究竟在哪儿?他抬头望天,忽然感到非常迷茫。他感应不到那人的存在,除了亲吻,再也没有识别他的办法。每次都是那人主动出现并且靠过来,接连追了好几世,他竟也敞开了心防,将他纳入生命中。 但谁又规定他必须永远陪伴在他身边?或许他只是为了摄取他的力量,或许只是一个错乱了的数据又恢复正常,更甚者是某个人闲得发慌的游戏。 而他却当了真,还彻彻底底的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从未有过的疲惫感袭上心头,让周允晟觉得厌倦。他目光放空,慢慢把灵魂从躯体里抽-离,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能令他留恋的东西。 就在这时,身侧的门打开了,雷川笔直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 博士并没有落泪,但是他却能看得出来,他比任何时候都悲伤,透过他清澈的眼眸,他仿佛看见了他碎裂的心。他还是被赵凌峰的逃避伤害了。 为什么一定要是赵凌峰呢?难道我就不行吗?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坐在博士身边,低声道,“博士,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周允晟压下灵魂剥离时的剧痛,若无其事的开口。 “曾经有一个人,由于体质太特殊,被一个科学家看中并抓进实验室,对他进行各种研究。他的兄弟闯进实验室救他,却被杀掉了,他受不了刺激选择了自杀。但是他没死成,而是变成一只鬼魂陪伴在科学家身边。他原本以为科学家是个狂热的反人类的疯子,却原来科学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他很勇敢,也很倔强,他的内心简单而又纯粹,有时候聪明绝顶,有时候又透出一股傻气。他傻到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全人类活下去的希望。那人从最初的仇恨到后来的平静,再到不可遏制的热爱。” 周允晟越听越心惊,他意识到,这是雷川上一世的经历。他竟然一直以灵魂状态陪伴在自己身边吗? 雷川握住博士的手,继续道,“那个人是我,那个科学家是你,那是我们的上一世。为了独占你的研究成果,b基地的人把你暗杀了。我再次选择自爆,然后重生了。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就发过誓,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爱你博士。” 周允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简直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雷川伸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嗓音沙哑,“如果你一定要爱上某个人,请你一定要爱我,否则我会把你爱的人全都杀掉。”话落低下头,轻轻含住博士苍白的唇瓣,用温柔的力道撬开他的牙齿攻城略地。 即便胸腔被嫉妒和暴戾填满,他任然舍不得伤害博士,唯恐将他碰碎了。 熟悉的悸动让周允晟的灵魂都在战栗,他忽然明白了,难怪当他亲吻雷川的时候时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原来他吻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 命运转了一圈,反手将他推进了陷阱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推开雷川苦笑,笑着笑着咳出一口鲜血。灵魂一旦抽离就再也不能压制回去,他不得不离开。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每说一个字都会呕出一口鲜血。 雷川浑身都凉了,用力抱住博士,不停将他口中溢出的鲜血用手掌捂回去,见捂不住又垂头用嘴来堵,尝到腥咸的滋味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为什么会这样?你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他嗓音颤抖,不要命的将异能输入博士体内,却绝望的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 周允晟摇头,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指尖,一字一句艰难开口,“我在下一个轮回等你,一定要快点找到我。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很累。你听见了吗?” 雷川悲痛的说不出话来,更加不想答应他诀别的话。为什么要下一个轮回?他想要他这一次轮回,下一次轮回,下下次轮回……他要他的永生永世,而非眼前这样浴血离开。 周允晟见他没有反应,拼尽最后一口气说道,“我要你向我保证一定会找到我。让我安心的离开,你也做不到吗?” “好,我向你保证,下一次轮回一定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儿!”雷川将脸埋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用带着哭腔的音调说道。 周允晟放心了,任由灵魂被世界意识抛到虚空中。 怀里的躯体渐渐失去温度,雷川的心脏也随之碎裂。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博士,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如果在那么多张鲜活的面孔中唯独缺少博士,再美的未来又有什么可值得期待? 他恍然意识到,博士早已经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将染血的脸颊贴合在博士额头上,嘴角含着微笑,身体却逸散出恐怖的能量。 郭泽瑞闻听响动追上楼查看,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他不明白博士为什么会死,却知道不能任由雷川继续下去。一个王者之境的异能者自爆,足以让整个蜀州基地为他陪葬。 “老大,你忘了博士拼了命也要研制出疫苗的初衷吗?他热爱这片土地,热爱土地上的所有生灵,你忍心毁掉他钟爱的一切吗?你快停下,博士还在你怀里,不要碰碎他!” 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令人窒息的威压顷刻间退去,雷川抱着博士的尸体,从高达三十米的顶楼跳下去,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六个月以后,胡子拉杂的他重新回到基地,怀里依然搂着博士的尸体。说是尸体却一点也不可怖,因为每天输入大量治愈系异能的缘故,博士的身体并没有腐烂,脸上甚至染着健康的色泽,就像睡着了一样。 雷川用陨石钢化玻璃做了一个水晶棺,无论去哪儿都带着他。他扛着棺材在丧尸群里大杀四方的场景成了许多人终身难忘的记忆。 他行事越来越孤僻,哪里最危险就往哪里去,那种悍不畏死的精神让大家汗颜的同时也觉得心惊。只有郭泽瑞知道,他这是在找死,当博士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只因为博士热爱这片土地,致力于让世界恢复原本的美丽,他才会滞留在世间,麻木不仁的砍杀着丧尸。 他愿意为博士付出一切,包括他的生命乃至于灵魂。 某一天,他忽然袭击了b基地,把基地上层几乎屠杀干净,尤其是一名十一级的冰系异能者,不但被震碎了晶核,尸体还被剥皮剔骨后挂在墙头让所有人围观。 他残忍的做法惹来了众怒,却因为蜀州基地的一力袒护而不了了之。 末世八年,一只王者之境的丧尸横空出世,单枪匹马就覆灭了好几个中小型基地。雷川闻听消息后日夜追踪,将这只丧尸引到西北荒漠里,用自爆晶核的方法将它绞杀。 当郭泽瑞和赵凌峰带领异能小组赶到时,只看见一个巨大的,仿佛□□爆炸留下的深坑,在坑洞的中心,一副水晶棺完好无损的摆放在那里。哪怕在自爆的最后一瞬间,雷川也不忘抽出一半力量保护最心爱的人,即便他再也不能睁开眼看一看他。 郭泽瑞和赵凌峰跪在坑边痛哭,末了把水晶棺小心翼翼的抬出来,想尽各种办法保护博士的遗体不受损害。 许多年后,当世界彻底摆脱末世的阴霾,这具尸体成了所有人必须去瞻仰的圣物。白默翰、雷川,这两个名字被冠以无上的荣耀而永远镌刻在史书上。 章节目录 101 > 周允晟回到久违的星海空间后抹了把脸,颇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找了那么久的人其实一直就在身边。 他没法感应到爱人,爱人却每一次都能准确的找到自己,让周允晟不得不怀疑他的编码级别恐怕还在自己之上。是病毒、程序、亦或某个与自己一样被主神控制的灵魂,种种猜测在脑海里不停打转。 但是很快他就没有心思想别的,比以往任何一次轮回都要庞大的多的能量疯狂向他席卷而来,顷刻间就修补好了之前所受到的伤害,还让他灰色的灵魂转变成了亮白色,隐隐夹杂着几缕游移的金光。b级世界的能量果然不一般。 发现更多的能量朝不知名的空间流去,他微微一笑,点开了手腕上的智脑。 许久未曾开启的007显得很激动,屏幕跳跃着‘欢迎主人归来’的字样。 “去下一个世界。”周允晟点击传送键,颀长的身影刹那间消失在广袤的星河中。 再睁眼时,他正跪在一个空旷而又巨大的殿堂中,正前方是一座五米高的雕塑,其形象是一名身穿白色长袍头戴荆棘环的中年男子,正用悲天悯人的目光注视着跪伏在自己脚边的信徒。 几乎是下意识的,周允晟便知道这是光明神亚度尼斯的雕像,这里是萨迦亚帝国的光明神殿。殿内没有旁人,甚至没有多余的摆设,只在雕像前放置了一张长方形的桌案用来供奉献给光明神的鲜花、水果、素饼等物。 空气中漂浮着庄严的气息,让周允晟不敢多待。他双手交叠平放在地面上,额头垂下抵住手背,向光明神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缓缓退下。 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女立即走上前为他披上洁白的斗篷,一个在前引领,一个在后照应,毕恭毕敬的将他送回房间。 房间不比正殿宽敞,但摆设却极尽奢华,最为显眼的是一张巨大的挂着金色纱幔的四柱铜管床,床的对面有一扇小门,其后隐藏着一个室内天然温泉。 看来原主很懂得享受,地位也很高。周允晟脱掉斗篷,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一边慢慢啜饮一边读取脑海内的记忆。 没错,这次不用007黑进主神数据库盗取资料,他从记忆里就能得知原主将来会经历的一切,因为原主是重生的,新旧两个灵魂在叠加中对彼此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眼看在双双消亡之际却被007探知,便把主人的灵魂引入这具身体。 两个灵魂都消失了,留下的是一段极其深刻极其黑暗的记忆。 原主名叫约书亚,因为天生就具有光明属性,被萨迦亚帝国光明神殿的主教收作义子精心教导,只等成年后就把主教之位传给他。 说起光明属性,就不得不谈一谈萨迦亚帝国所在的这块大陆。几千年前,这块大陆非常繁盛,存在许多不同的种族,有精灵、巨龙、兽人、矮人、地精、人类,每一个种族都有各自信仰的神明,在神明的庇佑下,他们过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神明开始抛弃他们陆续离开大陆。没有神力压制,黑暗深渊中的魔气开始在大陆上蔓延,沾染到魔气的种族灵魂会被魔物吞噬,变成肆意残杀同胞的怪物。 一场战争不可避免的爆发了,却并没有扼制住魔物,反而让地精、矮人、巨龙三个种族彻底灭绝,只留下精灵、人类和兽人还在苦苦挣扎。在三族祭司的联合祷告之下,本打算最后离开的光明神留了下来,赐给众生灵光明之力以驱逐魔物。 三个种族得以延续,而光明神则成了这块大陆唯一的信仰。 光明之力可以识别寄生在生灵体内的魔物并加以驱逐,还可以遏制魔气的蔓延。光明神居住于九天之外,不可能巡游在大陆上拯救每一个生灵,于是挑选体内含有光明属性的生灵作为自己的使者,在大陆上播撒希望的种子。 但是这种人非常少,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几乎每十万人中才会发现一个。如果没有足够数量的光明祭司向光明神布下的结界中注入光明之力,黑暗深渊中的魔气早晚有一天会蔓延至整片大陆。 到时候,真正的世界末日将会来临。 翻看到这段记忆,周允晟惊讶的挑眉,觉得魔物的特征跟丧尸有点类似,只不过被魔物抓伤的人不会感染,除非那魔物将诞下的魔种植入这人的体内。 他点击智脑,让007搜寻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也就是主角,然后继续翻看约书亚的记忆。 为了尽可能的培养出更多更强大的光明祭司,每一个种族的幼崽在三岁时都会进行属性测试,但凡发现有光明属性的幼崽,都会即刻送往都城的光明神殿加以培养。 约书亚就是这样离开了父母来到加戈尔(萨迦亚帝国的都城),并在主教的精心教导下长到16岁。在这一年,他遇见了生命中的劫数,萨迦亚帝国的二皇子阿尔杰·奥顿,被他俊美不凡的容貌、优雅高贵的气度所吸引,不可自拔的爱上了。 他答应二皇子要帮他争夺皇位,于是给主教下了一种迷药,在主教昏睡时将‘二皇子将成为萨迦亚帝国主宰者’的所谓‘神谕’灌输入主教的耳朵。 主教醒来后对此深信不疑,在为二皇子进行成人礼的受洗时亲口向皇帝传达了神谕。 时人对光明神的崇拜已经达到了狂热的地步,自然不敢违背。在成人礼过去后的第三天,二皇子越过大皇子被册封为皇储。 正当约书亚以为可以与二皇子过上幸福的生活时,一个名叫宝儿·布莱特的少年出现了。他不但拥有精灵般迷人的外表,还拥有极其骇人的光明之力,身上更带着光明神的信物,是真正从九天之外的光明神殿中走出的使者。 他把二皇子迷得晕头转向,排除万难也要与他结为灵魂伴侣。这让约书亚嫉恨的失去了理智,施展各种手段暗害宝儿,却都被宝儿的爱慕者们一一识破。 宝儿轻轻抬一抬指尖,璀璨的金光就洞穿了约书亚的肩膀,如此轻描淡写却又如此强大,让世人震惊的同时更崇拜不已。约书亚准主教的位置被宝儿夺去,因为约书亚身具光明属性,二皇子不能处死他,就把他骗至黑暗深渊推了下去。 约书亚摔断了腿,为了不被魔气侵蚀只得不停向光明神祷告。光明神并未抛弃他的信徒,奇迹般的,约书亚在黑暗深渊中活了下来,且一直把试图侵入体内的魔气排除在外。他活了两百年,在这两百年的每一分每一秒中都在向光明神祈祷。 他坚信光明神听见了自己的心声,看见了自己的苦难,以光明之力庇佑着自己。这份仁爱让他大彻大悟,放下了对二皇子的执着和对宝儿的仇恨,成为了光明神最坚定也最狂热的信徒。 两百年后,在弥留之际,他向光明神忏悔自己的罪过,并发誓如果有来生,定然会把所有的热爱都倾注在父神身上,再也不沾染丝毫凡俗。 这份记忆很沉重,就算是历尽千帆的周允晟也不得不为约书亚叹息。 恰在这时,007把命运之子的资料传送过来。密密麻麻,如流光一般闪过的字幕并未对周允晟的阅读造成障碍,五秒钟不到,他就已经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大概背景,然后讽刺的笑了。 这是一个bl的世界,与以往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的主角受是个万人迷,身边围绕着六个主角攻,而且个个身份不凡,实力超群。其中有未来的萨迦亚帝国的国王,有统辖这片大陆所有光明祭司的大主教,有兽人族的兽皇,精灵族的精灵王,居住在黑暗深渊的黑暗神,还有居住在九天之外的光明神。 但凡屹立在这个世界顶峰的王者,都逃不开宝儿的魅力,并且愿意共同拥有他。因为几位攻君之间保持住了微妙的平衡,魔气不再扩散,生灵得到了和平,宝儿也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无冕之王。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围绕宝儿打转,他们无法抵挡他的魅力,但凡见过他一面的人,都会对他产生不可告人的情愫,当然那些恶毒配角除外。 什么主神听见了自己的心声,看见了自己的苦难才会庇佑自己活下去,简直是个笑话!这其实是黑暗神和光明神给予约书亚的惩罚,就为了让他生不如死的在深渊里煎熬。可怜约书亚还为此感激涕零。 蠢货!周允晟对着镜子里披着一头铂金色长直发并拥有湛蓝色双眼的少年轻嗤了一句。 但这个蠢货却让他怜惜,所以他打算完成他的心愿,当一个称职的光明祭司。不然又能如何呢?这个世界有神灵存在,所以属于a级,他刚获得的b级世界的能量在这里根本不够看。黑暗神和光明神只需一个目光投射过来,就能让约书亚的身体化为烟尘并重伤他的灵魂。 灵魂受创的感觉糟糕透顶,周允晟再也不打算尝试第二遍。 远离宝儿和一切纷争,等成年后就申请去大陆上游历,成为一个传播福音的祭司,这样做同样可以改变约书亚既定的命运。 想到这里,周允晟略微波动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目前唯一的问题是——他是个无信仰者,根本做不到全心全意的去信奉光明神,而这个世界的祭司是依靠向光明神祷告而获取力量。 祷告词越优美,祷告的心意越虔诚,光明神洒下的光明之力也就越多。天赋虽然重要,但也有很多资质一般的祭司在日复一日的虔诚祷告中积累了雄厚的光明之力,一跃成为某个城邦或帝国的主教。 试问一个无信仰者怎么做到虔诚?光明神具有透视人心的神力,他绝对不会给一个伪信徒赐福。光明之力如果太低微,周允晟不用走出加戈尔就会被极度仇视光明祭司的魔物撕扯成碎片,让约书亚遭受比前世更悲惨的命运。 周允晟按揉眉心,觉得世道越来越艰难了。 他脱掉外袍,赤-身-裸-体的走入温泉内,一边放松紧绷的神经一边改造约书亚的身体。约书亚的天赋算不上很好,测试的时候只能让属性石发出微弱的白光,经过007的调整却能得到最顶级的天赋。 但是很遗憾,在这块大陆上,资质的好坏与实力的强弱并不存在绝对的正比关系。很多资质超群的孩子由于自视甚高而忽视了对光明神的虔诚之心。他们体内的光明之力会越来越少直至消失不见。 而很多资质普通甚至下等的孩子,因为认识到了自己的低微而对光明神越加虔诚。他们通过每天的祷告积蓄力量,过上十几二十年,往往会获得惊人的成就。 看来,光明神很需要信仰之力,他与光明祭司之间应该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你给我信仰之力,我给你光明之力,没有信仰就没有光明。 作为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周允晟感到很受伤。 约书亚体内的杂质被一点点排除,本就白皙的肌肤此刻像一块毫无瑕疵的玉石,散发出莹润的光泽,湛蓝色的眼眸比辽阔的天空更幽远,比广袤的海洋更深邃,极致俊美的五官敛去许多艳色和锋芒,变得内敛而又悲天悯人。 当他垂眸看过来的时候,一种安宁而又温暖的感觉在空气中静静流淌,被他凝视的所有生灵都不会愿意让他的目光再移往别处。 作为一个神棍,这样的外貌条件已经把逼格提升到了极限,多一分少一分都是画蛇添足。周允晟披上浴袍,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少年。 身为恶毒男配,约书亚的外貌丝毫不比主角受逊色,只是少了主角受那种纯洁干净的气质。然而经过周允晟的加持和改造后,现在的约书亚就是一汪碧水,一捧空气,没有人能比他更温和纯净。 他如果走出去,就是存在于所有种族想象中的最伟大的光明祭司的形象。 外部硬件已经齐备,接下来就应该解决虔诚之心的问题。周允晟躺在床上思考对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他在约书亚一惯起床的时间醒来,眨眨眼,很快就有了想法。遣退两名侍女,他洗漱过后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凝视身形纤细的少年,喃喃自语:“我爱光明神,用我的全部生命乃至于灵魂去爱他,为了得到亲吻他袍角的资格,为了他最漫不经心的一顾,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停顿了一瞬,他慎重其事的强调道,“我爱他,爱到失去自我,爱到粉身碎骨。” 话音刚落,少年略有浮动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没错,周允晟催眠了自己,唯有这样才能让他的潜意识也焕发出虔诚的光芒,否则光明神一眼就能看透。 最高超的骗术不是骗倒别人,而是骗倒自己,在十二个小时的有效期内,周允晟会变成光明神狂热的信徒,时效过后,他又会变成原本的自己。 当然,如果修炼需要的话,他也可以给自己下一个时间更长久的暗示。 理了理袍角,新出炉的光明祭司顶着两位侍女敬慕的眼神来到正殿。 主教已经等候在雕像前,低声道,“我的孩子,你已经十六岁了,再过两年就要出去游历。魔物对光明祭司非常仇视,为了不被它们杀死,你最好加长祷告的时间,务必在游历前积累足以自保的力量。我爱你,但愿光明神也像我这样爱你。” 他用指尖碰了碰少年眉心,神情中隐约透出几分忧虑。 因为与二皇子陷入热恋,约书亚哪里有心思祷告,体内蓄积的本就微弱的光明之力几近溃散。而他是萨迦亚帝国寻找了五十年才找到的唯一拥有光明属性的孩子,如果他不成器,萨迦亚帝国将成为魔物肆虐的炼狱。 一星期前,主教让约书亚点亮属性石,他差点没能做到,这让主教接连好几个晚上睡不着。沉默了片刻,他终究没法放心,把一块属性石递过去,吩咐道,“用你的全力去点亮它,我的孩子。”如果属性石没有动静,他就该考虑换一个继承人了,也许可以让国王派军队去别的国家抢一个。 身体刚经过改造,体内的光明力量增加了很多。周允晟并不担心,神色平静的接过石头输入法力。 属性石由普通的灰褐色变成了透明的亮白色,还隐有金色的流光在其间转动,耀眼极了。就算是自己,也只能让石头发出白光,而非金光。金光只有最虔诚的祷告才能获取,是光明神难得的恩赐。 看来这孩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向父神忏悔,而父神也仁慈的宽恕了他。这很好,萨迦亚帝国终于要出现一位强大的祭司了。 主教拍抚少年单薄的肩膀,说了些勉励的话,然后缓缓走出正殿。到了他这把年纪,再多的祷告也没用,老迈的身体已经无法再负荷更多的力量。未来是年轻人的天下。 周允晟躬身目送主教走远,这才回头去看主神的雕像。他的目光里满满都是炽热的爱意,甚至因为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绕过长桌去亲吻雕像的脚背。 “父神,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他轻声呢喃,退至长桌后,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祷告既然是获得力量的源泉,自然是祭司们不可外的秘密。各个神殿之间并无流传什么祷告词样本或光明圣经之类的东西,一切全凭祭司自己的本事。他们必须倾尽全力去打动父神的心。 现在的周允晟对光明神爱得极其深沉,连灵魂都镌刻着‘我爱父神’四个字,一看见父神的雕像,眼眶中自然而然就浮现许多泪水,虔诚而又热烈的祷告词几乎张口就来,完全不用思考。 “我的父神,感谢您抚育我,挑拣我,试炼我, 让我做您最忠实的信徒,承受您无处不在的光耀。 您的全能在感召我,您的仁慈在眷顾我,您把我从迷茫中拉回,把我从黑暗中拯救。 我是如此渺小而不配得到您的照拂, 但我依旧跪伏在这里,请求您将我驱使、责难、鞭挞, 让我时时刻刻不要将爱您的心遗忘。 我愿以我的灵魂为祭品呈上,求您接纳, 当您穿透它阅览它时,但愿您对存放于其中的卑微的爱意稍作凝视, 那将成为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父神,求您看我, 父神,求您听我, 父神,求您用我, 父神,求您施展最强悍的法力击碎我。 但是如果,您有幸在此时此刻聆听我的祷告, 求您千万向我容情而使这具残破的身体活下去,因为爱您的心让我软弱, 它惟愿跟随您,直至永恒。” 袅袅余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如玉石撞击金属,如流水跃上河岸,如鲜艳的花朵顶着朝露绽放,如徐徐微风从树叶与发丝间穿过。 那么舒缓、轻柔、令人难忘。 在九天之上,一名金色头发金色眼眸,长相华美之极的男子正侧耳倾听,紧皱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严苛的嘴角竟染上了一丝笑意。 他斜倚在宽大柔软的矮榻上,周围环绕着或清纯、或妩媚、或娇俏的少年。其中一人似乎特别受到宠爱,悄然爬上他的膝头,软着腔调问道,“父神,您怎么不理我们了?”身为凡人,他们自然听不见从神殿传来的声音。 少年的嗓音很甜很糯,细细品尝也别有一番韵味,却好巧不巧的打断了男子的聆听,以至于错过了最后几句话。 男子舒展的眉头重新聚拢,因为上千年的沉积而形成几条深深的沟壑,这使他本就威严的气质变得越发叵测。他只是抬了抬指尖,如精灵般美好的少年就在顷刻间化为烟尘,仿佛从未存在过。 其余人等吓得脸色惨白,立即退开老远跪趴下去,战战兢兢的等待宣判。 男子却再无动作,用时光回朔的法术召唤出一面只有他才能看见的镜子。 镜子里,一位比在场任何人都要美丽温柔的少年正虔诚的跪在神殿中徐徐念着祷告词。他闭着双眼,浓密卷翘的睫毛因为太过热烈的爱意而沾染了一些泪珠,看上去比清晨初绽的花朵还要脆弱可怜,却又比荷叶上滚动的水滴还要灵动可爱。 他粉嫩的唇瓣一开一合,吐出比花露还要甜蜜的爱语。 “父神,求您看我,父神,求您听我,父神,求您用我,父神,求您施展最强悍的法力击碎我……”他可怜兮兮而又虔诚的祈求着,让男子冷硬了亿万年的心首次变得柔软。 他伸出指尖去撩拨少年映照在镜面上的浓密的睫毛和晶莹的泪珠,喃喃回应,“我在看着你,我的孩子;我在听着你,我的孩子;我会用你,只要你能来到我身边。但是击碎你,那我可舍不得。” 他忽然轻笑起来,使用了好几次时光回朔,将这段话听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挥手,让几欲吓至昏厥的少年们离开。 章节目录 102 > 少年在雕像前祷告了几小时,光明神就在水镜前凝视了几小时。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金黄色的琼浆微微打着旋儿,散发出一股浓郁而香甜的气息,这在往常一定能引得光明神徐徐啜饮,细细品味,今日却对此毫无兴趣。 从少年粉嫩唇瓣中流泻而出的爱语比任何美酒都要甘醇,他单手支腮,眼睑半合,显露出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沉醉表情。 少年终于结束了一天的祷告,睁开湛蓝色的双眼,缓步走到雕像前,微微拧着眉头,眷恋不已的亲吻父神的脚背。他趴伏在那里,许久未曾起身,本就沾着几颗泪珠的睫毛越发濡湿,还轻轻颤抖着,显得那样可怜而又可爱。 光明神放下酒杯,瞳仁变得幽深,专注,伸出指尖轻轻点在少年微蹙的眉心中,一股纯净雄厚且闪烁着璀璨金光的力量通过泛着波澜的镜面流入少年的身体。 周允晟亲吻完父神的脚背,正准备起身离开,就感觉到一股力量从额心涌入四肢百骸,那样温暖舒适,差点让他呻-吟起来。 这是父神的恩赐?他激动万分,本打算离开又继续跪下,抱住父神的脚踝,用白皙的脸蛋轻轻磨蹭,湿漉漉的眼眶终于沁出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后挂在下巴尖上,样子可怜极了。 “父神,您听见了我的祷告是吗?父神您知道我有多么爱您吗?父神,我的父神,我的生命和灵魂全都是属于您的,求您拿去。”他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离开父神怎么办? 恰在这时,守在门外的侍女低声禀告,“祭司大人,主教大人请您去议事厅商量为二皇子受洗的事。” 周允晟听而不闻,抱着父神的脚踝,像走失的小幼崽终于回到父母的怀抱,半步也不想挪动。 光明神支起一条腿靠坐起身,微眯的眼眸里暗藏着浓烈的笑意。他忍了又忍,终是没能忍住指尖的骚动,再次朝少年的眉心点去。 比之前更为纯净雄浑的力量如潮水般卷来,将少年的灵魂高高抛起又轻轻接住,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使他眩晕迷乱,不能自抑。他沉醉在父神的仁爱和馈赠当中,小嘴儿微张,发出细碎的呻-吟,白腻的脸蛋缓慢沁出几缕酡红,那慵懒而又靡丽的媚-态连神人看了都要发狂。 光明神放置在水镜上的指尖忽然僵住了,过了许久才慢慢收回,不经意的捻了捻,竟似有一股灼热的温度流连其上,悠忽间又消失不见。 光明神抬起指尖愣神,浅金色的眼眸变成了暗金色,更有一些纯黑的光点抑制不住的散发出来。 侍女连请了好几次都不见祭司大人露面,只得去议事厅复命。主教派了副主教去请,这才让少年挪步。 是以,当光明神终于甩掉那怪异的感觉看过去时,大殿内已经再也没有那纤细而又可爱的身影,淡淡的喜悦之情像风一般消散,刚舒展开的眉心又像往常那样紧紧皱起,形成几道严苛的痕迹。 “父神,一名神仆方才逃离了神殿,请您示下。”穿着白色长袍的神使跪伏在地上,眉眼间隐现恐惧。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仁慈的父神消失了,变成现在这个喜怒不定深不可测的神明。大陆上的生灵都以为是神明抛弃了他们,却不知道那些神明根本没有离开,而是全都陨落在代表美好与和平的光明神手里。 他似乎想要毁掉九天之下的这块大陆,却又在危急的时刻将它挽救回来,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仿佛在对待一个已经厌倦了的玩具,想起的时候稍加拨弄,想不起的时候置之不理。更古怪的是,从来不沾染尘俗的他竟开始搜集美貌的少年,且只对白发蓝眼和黑发黑眼的少年感兴趣。 然而把人弄到身边却只是匆匆一瞥就丢到一旁,任由少年们千般讨好万般殷勤也不见动容。他看他们的眼神那样冰冷无情,就像是在看一个精致的会移动的摆件。 若非他的神格还在,且变得越来越强大,神使甚至怀疑他已经被外来的邪神夺舍了。 不过丢失一个摆件,对光明神而算不得什么。他淡漠开口,“随它去吧。” 用的是‘它’而非‘他’,可见父神对那曾经颇为受宠的少年并没有丝毫看重。神使将头垂得更低,不得不提醒一句,“它盗走了您的一枚戒指。” 光明神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能被一个凡人随意拿走的物件,还值得堂堂神使去追回来?未免可笑。 那神使也察觉到了自己在小题大做,白着脸匆忙退下。上千年都未曾有神仆逃离,忽然发生一桩竟叫他失去了平常心。想来那少年是被父神的冷酷无情吓住了,等他到了凡间便会知道何谓真正的苦难。 --------------- 周允晟从议事厅回来,把二皇子交给约书亚的迷药全都倒进了排水沟。作为光明神的脑残粉,杜撰神谕这种事他万万做不出来。心里愧疚的无以复加,他连饭都吃不下,斜倚在窗边,满面愁苦的看着悬挂在天边的夕阳。 直看了一两个小时,他凄楚的目光忽然变得异常清澈透亮,转身走进浴室,连长袍也不脱直接就跳进温泉中,将脸埋入水里做了个扭曲的表情。 我竟然对着一尊雕像落泪了!我竟然对着一尊雕像说了一天的甜蜜语!我还舍不得走,抱着雕像的脚踝哭的像个傻逼!肉麻的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 他龇牙咧嘴挤眉弄眼,觉得被下了暗示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瓜,那模样蠢透了!他自己回想起来都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做完鬼脸又吐出许多气泡,他这才从水里钻出来,面容顷刻间变得温柔宁静。好吧,看在今天得到两股雄厚神力的份上,他就算自己被自己肉麻死,也要把精分坚持下去。 这样想着,他总算心平气和了,泡好澡后连头发也不擦干,直接爬上床睡觉。 --------------------- 两个星期后,二皇子阿尔杰18岁的生日来临了,接受完洗礼他便要外出游历,两年之内不能返回帝都,还要完成相应的任务。这块大陆并不太平,即便身为贵族,也要具备足够的武力,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光明属性的魔法师少之又少,但别的属性的魔法师或武者却很多,且实力强悍者比比皆是。不过这又如何,在与魔物的战斗中,任何人都有可能被种下魔种从而失去理智,反手将同胞们屠杀掉。 越强大的人,越容易吸引魔物的寄生。魔物很聪明,为了找到最强大的宿主,它们会辗转在好几个人身上,依靠这些人慢慢接近目标然后暗中下手,叫人防不慎防。 如此,在外游历时,每一个战队都必须配备一位光明祭司。当大家战斗时,光明祭司会在战场周围布上一圈结界以防止魔物逃跑,也可以阻止队友被种下魔种而暴走,如果实力足够强大,还可以直接用光明法术将寄生的魔物逼出宿主体外并杀死。 萨迦亚帝国只有三位光明祭司,一个是主教,一个是副主教,还有一个就是约书亚。主教已经老了,约书亚还未成年,陪伴二皇子外出游历的唯有副主教。 主教给二皇子进行洗礼和祈福,等仪式结束就径直离开,并未与国王多做交谈。 本来信心满满的二皇子非常诧异,让仆从把约书亚引到僻静的角落说话。 “约书亚,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了吗?如果我不能成为萨迦亚帝国的主宰者,我的皇兄会把我驱逐到边境去对抗魔物。那样的话,也许我们再也不能相见了。” 周允晟虽然把自己催眠了,脑袋有些精分短路,却也不会因此而忘了二皇子对约书亚的利用。 他倒要看看,没了约书亚的帮助,二皇子怎么登上萨迦亚帝国的王座。 但他也不会傻到现在就与二皇子撕破脸,要知道二皇子未来的姘头背景很强硬,左边站着光明神,右边站着黑暗神,前后簇拥着兽皇、教皇和精灵王,足可以称霸世界。与这个小团体不能硬碰,只能智取。 他眼里泛出晶莹的泪光,捂住心脏,凄楚万分的开口,“阿尔杰,你怎么忍心让我背叛最心爱的父神。捏造神谕,天啊,这是怎样一种罪过,足够让地狱之火将我焚烧成灰烬!更可怕的是,我会因此而失去父神的眷顾和光明之力,成为一个可耻的渎神者。我会永远活在人们的唾弃与辱骂当中,甚至被出离愤怒的民众用石头砸死。这就是你想要的未来吗?你愿意将我推入那样绝望的深渊?阿尔杰,我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 二皇子无以对。他不明白怎么才几天不见,约书亚的脑袋竟然清醒起来了。没错,如果他真这样做了,那绝对是最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情景。 副主教在外养了一个私生子,名誉受损已经失去了继位的可能,约书亚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主教,权利与国王不相上下。二皇子现在哄着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与他撕破脸,立即指天发誓说自己并非要置他于不义,而是太想与他在一起才会缺失考量,请求他宽恕自己的过错。 周允晟沉默的点头,深深看了二皇子一眼,然后举步离开。那一眼再没有往昔的浓情蜜意,让二皇子非常忐忑。他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这才不甘不愿的离开。 九天之上,光明神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如往常那般斜倚在华丽的神座上,周围环绕着许多美丽的少年。有人替他斟酒,有人替他歌唱,还有人静静依偎在他脚边恬淡的微笑。他们用仰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神明,却并不知道看似在品酒的神明正用专注的目光凝视着别人。 只有侍立在不远处的神使察觉了父神情绪上的变化。他浅金色的眼眸变成了暗金色,随即透出黑色的光点。当他的眼眸完全被黑暗笼罩而失去控制,这座神殿会被他庞大的神力摧毁。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神使紧张的额头都开始冒汗,心里把惹怒了神明的罪魁祸首咒骂了无数遍。他的上一任就是死在父神的暴怒中,别说遗体,连一块小小的灵魂碎片也没能留下。 周允晟快步走进大殿,匍匐在父神脚边。 他的眼睛只能看见父神,心脏只能装载父神,灵魂全都被父神填满,哪怕与二皇子热恋的记忆并不属于他本人,依然让他无比难受。他觉得自己背叛了父神,这简直是无可饶恕的罪过,当即就掉下大滴大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砸在父神的脚背上,发出清脆的吧嗒声。 他双眼紧闭,脸颊濡湿,雪白的牙齿把唇瓣咬成了赤红的颜色,仿佛下一秒就会沁出血珠。然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抱着父神的脚踝哭的不能自抑,哽咽着忏悔起来: “我的父神, 我该如何向您诉说, 我相信了一个窃贼的谎而差点把对您的爱置于脑后。 我的父神, 我丢失了最宝贵的东西, 那就是对您的虔诚, 为此我宁愿忍受地狱业火的炙烤, 以求把它弥补。 我的父神, 我向您坦白我的过错, 求您原谅您可怜的孩子, 他内心的愧疚和自责已经快要把他杀死! 我的父神, 求您鞭挞我吧, 求您责骂我吧, 求您焚烧我吧, 然后求您继续爱我! 求您继续爱我……” 他把脸蛋紧紧贴合在冰冷的雕像上,哭的像个迷途的孩子,脸色十分苍白,眼眶和鼻头却通红一片,看上去可怜至极,却又显出十分的可爱来。 隐藏在眼底的黑色光点逐渐消失,光明神叹息一声,用指尖抚了抚他下巴尖上悬挂的泪珠。他只是个16岁的孩子,16岁,多么稚嫩的年纪,又如何看得透人心的黑暗?他被一个邪恶的权谋者欺骗并且利用了,这不是他的错。 几欲升腾的怒气缓缓消散,光明神恨不得把缩成小小一团的少年从水镜中抱出来置放在膝头温柔抚慰,把他眼眶内落不尽的泪珠吸允干净。 这是他的信徒,也是他的孩子,谁都没有资格让他如此伤心。他虽然迷失在了人生的旅途中,对父神的爱意与虔诚却因为挫折而变得越发纯粹。 他能感知到从他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悔意与敬慕,于是伸出指尖,把一股温暖而又璀璨的金光输入少年体内,以阻止他继续悲伤。 哭得一塌糊涂的少年忽然愣住了,傻乎乎的摸了摸额角,然后露出一抹比神光更为夺目的微笑。 “您原谅我了是吗?我就知道仁慈的父神一定会原谅我的过错。从此以后,约书亚再也不会去看别人,只会看着我的父神。您知道,您是我的一切,是任何宝物也无法比拟的存在。约书亚会忘掉阿尔杰,只为父神而活。”他用滑腻的脸蛋轻轻摩挲雕像,眼眶里还含着泪珠,笑容却越发甜蜜。 光明神眯着暗金色的眼眸,专注的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原来小信徒叫约书亚,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名字。只为父神而活吗?连誓也可爱极了。 光明神嘴角绽出一抹微笑,然后低下头,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双脚。如果少年就匍匐在身边,像搂着雕像那般搂着他,像摩挲雕像那般摩挲他,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他陷入了美妙的想象中不可自拔。 神使只能看见水镜发出的光晕,却看不见水镜中的内容,除非得到父神的允许。但无论如何,他都对水镜里的人升起了崇拜的心情。能把父神惹怒却又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怒气,亿万年来从未有人做到过。 让父神如此在意的人究竟长什么样?要不要把他弄到神殿里来? 心思百转千回,神使却并不敢自作主张,于是挥挥手,把一群表面上顺服实则早已吓破胆的少年遣退。 周允晟足足做了一天的忏悔和表白,在日落的时候终于回到寝殿。 他火速冲进浴室噗通一声跳下去,用拳头奋力捶打水面,激起一圈圈水花,心里崩溃的大喊:卧槽,我竟然哭得像个娘们儿!卧槽,我竟然差点就羞愧的撞柱自杀!这是怎样一种脑残的精神!怪不得信奉邪-教那些人愿意为了他们的神去剖腹亦或自-焚,现在终于能够理解了! 脑残粉消失了,理智的周允晟回来了,所以他又陷入了精分的纠结中,蹲坐在池边,一会儿呲牙咧嘴,一会儿捶胸顿足,模样看上去很滑稽。 发现了一个可爱的小信徒,光明神最初只会在他祷告的时候召唤出水镜,侧耳聆听他甜蜜又深情的话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小信徒的喜爱越来越深,偷窥他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他发现他每天起床都会对着镜子述说对自己的热爱,那认真的小模样常常让他忍不住微笑。作为大陆唯一的神明,他习惯了被人推崇,却从未有谁能真正让他动容。哪怕光明之力最为强大的所谓的教皇,也不过是他闲时摆弄的玩具罢了。 他欣赏教皇的野心,身为一个光明祭司,内心却潜藏着那么多的,比魔气更具有腐蚀性的黑暗。这让他有种找到同类的愉悦感。他不介意捧着他,想要看看他会为这片大陆带来什么,是毁灭还是新生。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拿这片大陆怎么办。他觉得索然无味,有时候很想毁灭,在最关键的时候却又克制住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个世界隐藏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他必须得到那件宝物,所以大陆和大陆上的生灵还有存在的必要。 经过亿万时光,他看见的只有人性的善变和自私,就连所谓的神明,也都心怀叵测,互相争斗。真正纯粹的人,纯白的灵魂,怎么可能存在? 但是瞧瞧他发现了什么,他的小信徒的灵魂是纯粹的亮白色,其间还夹杂着只有光明神才能具备的金色流光。那么美丽,那么夺目,那么可爱。 他简直百看不厌。 当小信徒祷告时,他能感觉到他毫无杂质的虔诚,然而当他回到寝殿,却又变得不一样了。他看不透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小信徒有别于温柔沉静之外的另一张面孔。 他会龇牙,会挤眉弄眼,会生气的拍打水面,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活泼可爱。不,他本来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应该如此鲜活才对。16岁真的太小了,对神明而是应该待在襁褓里的年纪。 光明神教的教规太过沉重,很明显将他束缚住了。 通过水镜爱恋的揉了揉少年嘟起的唇瓣,光明神微微一笑,继续欣赏少年出浴的美景,看着他顶着一头湿发入睡。 如往常那般用神力将小信徒的头发烘干,光明神并未挥手打散水镜,而是端起水晶杯,就着小信徒的睡颜缓缓啜饮,流入口中的琼浆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甘甜。 周允晟在既定的时间点醒来,认真的精分自己,然后怀揣着一颗疯狂热爱主神的心步入神殿。 一名侍女正在清理供桌上的祭品。虽然有神力的温养,鲜花、素饼、水果等物可以存放好几年而不会腐坏,但若是长久不换也是对神明的一种亵渎,因此教廷内有规定,但凡祭品,摆放两个星期就必须更换。 在几百年前,这些工作原本应该由光明祭司亲手打点,但随着教廷权利日益增大,祭司们日益贵族化,再也没有人会去做这种繁琐而又低微的工作。 以往的约书亚不会注意这些小细节,现在的脑残粉周允晟却猛然想起来,立即阻止侍女,然后跪在父神脚下诚惶诚恐的请罪。 “我怎能如此怠慢我的父神。所有进献给父神的祭品都应该出自我的手,而我更应该主动把身体和灵魂摆放在祭桌上让父神享用。你们都下去吧,日后这些工作全都交给我,你们无需过问。”他摆手遣退两名侍女,把桌上的祭品放进篮子里拎出去。 由于007将这具身体的素质点全都加在光明属性上,故而他的力气并不大,跨出门槛的时候被沉重的篮子拽住一边胳膊,失去平衡后朝侧边扑倒。 正对他额头的是坚硬的门柱,这一撞非头破血流不可。 光明神因为少年那句‘主动把身体和灵魂摆放在祭桌上让父神享用’而闪了一下神,醒转后就看见如此危险的一幕。他眸色微微一暗,立即打出一道金光包裹住少年娇嫩光滑的额头。 砰地一声生巨响吓傻了站在门口的侍女,她们抬头,木呆呆的看了看从门框上掉落的灰尘,这才着急忙慌的冲过去查看祭司大人的情况。根据方才的响动判断,祭司大人肯定伤的不轻。 周允晟踉跄着站起来,表情非常奇怪。他的额头一点都不痛,相反,还有一种温暖柔软的感觉,就仿佛有什么人把手掌覆盖在上面,使他避免了伤害。 他再次遣退意欲帮自己提祭品的侍女,摸了摸门柱,确认它一如既往的坚硬,这才顶着恍惚的表情离开。 章节目录 103 > 作为进献给光明神的祭品,自然要选最好的。 在光明神殿的后方种植着一大片果园,但凡在这块大陆上能找到的美味水果都会移植在这里,有专门的植物系的法师进行照管。每隔两个星期,他们会定期摘下品相最佳也最香甜的果子摆放在冰蓝里,以供神殿的侍女挑选。 看见祭司大人亲自前来,两位植物系法师吃了一惊,连忙弯腰行礼。 “我要最新鲜的果子,最好是上一秒刚摘下来的。”对待父神之外的人,少年显得非常倨傲也非常冷淡。 然而所有的光明祭司都是如此,两位植物系法师并不觉得受到了怠慢,连忙挑拣出几筐水果摆放在他跟前。 周允晟弯腰翻看,略尝了几枚,确定味道不错才放进自己提来的篮子里。他回到神殿,用圣池中的水将果子洗净,沥干后放在一旁备用,随即准备做素饼。 “祭司大人,把荞麦粉和水一起倒进陶盆里揉成面团,拧出鸡蛋大的一团拍成圆形就可以了。”侍女唯恐他不会做,先把面粉和好并拍了一个,摆放在托盘里做示范。 周允晟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瞪了侍女一眼。这就是所谓的供奉给父神的素饼?没有调味,没有醒面,没有造型,没有熏蒸,只等晾晒成干巴巴的比石头还要硬的面团子就供奉上去?这简直是对父神的亵渎! 脑残之魂让他出离愤怒,他将侍女推到一旁,将脑海中的有关于烹饪的技艺全都调出来,以极其精准的比例倒入面粉和水,将光明之力覆盖在掌心,一点一点将面团揉的又细又软。 “祭司大人,您何必浪费光明之力!”侍女看见从他掌心中冒出的金光,觉得肉疼极了。在光明之力越来越稀少的今天,培养出一个强大的光明祭司往往要倾尽一国之力,而光明祭司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用体内的力量,因为它们用一点就少一点,再要蓄积起来需经过漫长的祷告,有的甚至要花费十几二十年。 如约书亚祭司这样,连和面也用上光明之力的人,简直是脑子坏掉了。 周允晟的脑子确实坏掉了。正如他每天催眠自己那样,他对父神爱得疯狂,爱得热烈,爱得失去自我粉身碎骨,受不了旁人对父神有丝毫怠慢。 这种连猪都不愿意吃一口的素饼,她们也敢拿去供奉,这简直让他不能忍受。 他发誓,一定要做出世界上最美味最精致的素饼供奉给父神,于是冷冷开口,“什么叫浪费光明之力?我的力量全都是父神馈赠的,自然应该全心全意去回报父神的恩情。今后你们不用再为父神准备祭品,这是我的工作。” 侍女见他面色冷肃,心知他生气了,只得惶恐的退到角落。 周允晟经历那么多次轮回,烹饪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他爱吃,且口味非常挑剔,故而练就了一身非凡厨艺。 在醒面的过程中他并未闲着,挑了几种水果和豆类,该搅拌成泥的搅拌,该榨汁的榨汁,觉得白面团有点单调,便又用果汁调和出黄色、红色、紫色等面团备用。 他动作娴熟而优雅,好像做过千百回一般,叫两名侍女看傻了眼。 面团全都醒好了,他填上馅料,将之捏成各种各样的造型,有花、有鸟、有鱼,还有各种小动物,一个个整齐的码放在托盘上时显得可爱极了。 捏完素饼,还剩下一点白面团,他垂眸考虑片刻,也不知想到什么,脸颊竟泛出一片红晕。他将面团置于掌心,一点一点捏成自己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的模样,摆放在托盘的正中心。 两名侍女的表情从傻眼到崇拜,再到无语。她们可算是看出来了,祭司大人对光明神的眷恋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九天之上的光明神一直盯着忙得团团乱转的少年,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刻。看着少年亲手为自己准备祭品,他冷硬的内心竟变得像面团一样柔软,更有股淡淡的甜意在心间流淌。 周允晟将双手洗干净,端着托盘拿去蒸熟。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去花园里采摘进献给父神的鲜花。 根据吟游诗人的传唱,白色月季是光明神最钟爱的花朵,这种花的花语是——尊敬、崇高、纯洁,果然与父神很般配。周允晟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踮起脚尖去攀折开得最美的一朵。 “祭司大人,月季花带刺,您应该用剪刀。” 可惜侍女提醒的有些晚了,周允晟皱眉,把刺痛的手指收回来,一滴鲜红的血珠缓缓从圆润可爱的指腹中溢出,显得非常打眼。 两名侍女连忙上前帮他包扎。 “不过小伤罢了,无碍。”他摇头,将受伤的指尖放入口中吸允,片刻后取出再看,血滴已经消失了。 侍女们心有余悸,立刻取来剪刀,叮嘱他别再碰着花刺。光明祭司是帝国最重要的财产,哪怕只流了一滴血,传入主教耳里她们也承担不起。 九天之上,光明神嘴角的微笑抿成了一条直线,等少年拎着花篮离开,他抬了抬指尖,一束黑色的光芒贯穿水镜,落在那开了整整一面墙的,或粉、或黄、或红、或白,显得格外芬芳馥郁的月季花丛上。 眨眼间,盛开的花朵凋谢了,嫩绿的叶片枯萎了,花茎倒伏发硬,最终变成黑色的齑粉扑簌簌掉落在地。 路过的侍从看见这一幕,眼里放射出恐惧惊骇的光芒,立刻朝主教的阁楼跑去。 与此同时,周允晟将精心准备的祭品一一摆放在供桌上。他拿起小面人看了看,脸颊红彤彤的,显得有些羞涩,然后将它安置在所有面点的最前面。 “父神,请您不要嫌弃这些简陋的祭品,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我的全部都奉献给您,但是这具身体太渺小,太卑微,怎么有资格得到您的垂怜。如果您能听见我的祷告,只需在九天之上给我淡淡一顾我就心满意足了。”他跪伏在雕像前,双手合十行了一个大礼,脸上的羞涩被凄苦取代。 世上有那么多生灵需要拯救,父神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他呢?所谓的得到父神的爱,只是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奢望罢了。 想到这里,他拧着眉头又有些想哭了,小步小步膝行到父神的雕像前,抱住父神的脚踝摩挲,神情显得郁郁寡欢。 光明神按揉眉心,不知道该拿小信徒怎么办才好。他是那样娇憨可爱,同时又敏感脆弱,他把自己想的如此低微,真叫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难道他以为每个光明祭司在祷告的时候都能获得光明神的恩赐吗? 统辖所有祭司和神殿的教皇在虔诚祈祷了三十年后才得到他一丝光明神力。反观小信徒,若不是害怕庞大的神力撑破他的身体,他恨不得把所有的仁爱与眷恋全都倾注在他身上。 他怎么能认为他的父神不爱他呢? 光明神很苦恼,伸出指尖轻轻点在小信徒的眉心,将一缕饱含着柔情的金色光芒渡过去。 周允晟被神力撩-拨的呻-吟起来。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了,苍白的脸颊红润了,心情变得欢愉轻快,勾着恬淡的微笑去亲吻父神的脚背。当他终于从被爱的感觉中挣脱,却发现供桌上的祭品全都不见了。 他大惊失色,立即跑出去询问两个侍女。 九天之上,光明神看着他匆忙跑走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然后捧起小面人置于眼前端详。面点还未冷却,一缕缕白色的水雾在空气中飘荡,带出一股独属于荞麦的清香。不用品尝,光明神就能想象那味道该有多么甜蜜。 小面人捏造的惟妙惟肖,因为热气的熏蒸而膨胀了些许,反倒让少年的形象显得非常圆润可爱。光明神久久凝视它,轻轻转动它,心脏似被电流冲刷,又麻又痒,还有种酥软的感觉。 足看了十几分钟,他才将小面人挪到唇边,慎重地,轻柔地吻了一下,然后看向站立在一旁的神使问道,“他可爱吗?” 用的是‘他’而非‘它’,神使稍一琢磨就明白这小面人大概就是父神近期一直在偷窥的凡人的形象。而且父神的语气透出一点骄傲和愉悦,像极了下界那些炫耀自己珍宝的贵族。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感兴趣了,而是眷恋垂爱。神使心中一凛,连忙笑着答道,“非常可爱。属下还未见过如此可爱的少年,恐怕神殿里的任何一位神仆都不能与他相比。” 光明神微扬的嘴角抿成一条严苛的直线,暗金色的眼眸冷厉的扫过来。 神使立即跪下请罪,极力思忖自己究竟说错了哪里。 “那些卑微的神仆岂能与我最亲爱的孩子相比。”他捧着小面人款步离开,挥一挥衣袖,给神使下了禁术。 神使心中并无怨恨,反而松了一口气。惹怒父神而被焚烧成灰烬的神明比比皆是,他能挽回一条命已经算是极其幸运了。看来,父神对下界那位祭司的喜爱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也不知道对方是怎样风华绝代的美人。 若这份喜爱继续延续下去,父神怕是会把从其他神明那里掠夺来的神格赐给他。那些神格可是每一个神使,乃至于每一个神仆梦寐以求的宝物。 ------------ 周允晟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祭品,正懊恼着,却见主教、副主教和一列武王级别的武者匆匆来到大殿。 他立即弯腰向两位长辈行礼。主教并未叫他起身,而是用一种古怪的,略带警惕意味的目光盯着他。 副主教按捺不住,先声夺人,“方才有侍从禀报,说被你采摘过的月季花丛被魔气腐蚀而枯萎了。众所周知,有魔气的地方必定存在魔物,他有可能寄生在任何人体内,包括光明祭司。我们这次前来就是想让你证明自己的清白。” 眼看就要随二皇子出门游历,再不对付约书亚,两年过后他就成年了,可以继承主教之位,故而副主教很着急,得到消息后立即就想到一条毒计。 周允晟只在面对父神和与其相关的事时才会脑子短路,应付别人却游刃有余,冷静地反问道,“那么在我证明自己的清白之前,敢问主教大人和副主教大人可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魔物很狡猾,它们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引诱其他种族自相残杀。” “我们都已经喝过圣水了。”主教将一个纯白色的瓷瓶递过去,柔声说道,“孩子,饮下它吧。” 如果被魔物寄生,饮下圣水后其宿主会全身剧痛皮肤溃烂,继而把魔物毒死并逼出体外,是少有的能直接对抗魔物的杀器。但圣水需要用最纯净的光明之力蕴养百年,使其从透明色泽变成灿烂的金色才会生效,对于光明祭司越来越稀少且力量越来越微弱的教廷而是非常珍贵的宝物。 主教统共只收藏了三瓶,本打算留给皇族,现在却不得不动用。光明祭司是保证一个帝国在黑暗战争中取得胜利的关键,尤其萨迦亚帝国只有三位光明祭司,更加经不起损耗。 周允晟抿了抿唇,正要伸手去接瓷瓶,主教的侍从却踉跄一下摔倒在他身上,手臂狠狠砸向他手背,致使瓷瓶掉落碎裂,金黄色的液体从地板的缝隙中渗入泥土,再也寻不见了。 侍从跪下诚惶诚恐的请罪,却无人搭理。 这明显是有预谋的,他们想干什么?周允晟转头直视副主教,而主教飞快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是最后一瓶圣水。能抵御住光明之力而寄生在光明祭司体内的魔物级别都在皇者以上,哪怕我与主教大人合力施展光照术也无法将它识别出来。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还请你前往大殿之后的试炼池。”副主教彬彬有礼的说道。 “不!”主教嗓音嘶哑的否定。 一千年前,试炼池能帮助光明祭司大幅度提升修炼速度。只要浸泡在池水中,他们的身体和灵魂都会得到锤炼,从而变得更强大。一千年前的光明祭司拥有移山填海之威,根本不是现在只能躲在法师和武者后面,布一个光明结界的祭司可以相比的。 按理说试炼池应该是一个人人趋之若鹜的修炼场所,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但凡跨入池中的光明祭司,只要灵魂中参杂一点点瑕疵或私心,就会被岩浆般的池水焚烧成灰烬。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神明,没有谁的灵魂是不包含杂质的,没有谁的心底不存在私念。光明祭司不明白父神为何会变得如此苛刻,但他们毫无办法,只得放弃试炼池,改为祈祷。 祈祷能获得的神力非常微弱,往往需要几十年的沉淀。这正是光明祭司实力越来越弱的原因。 副主教拐了那么多道弯,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约书亚!当主教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袒护约书亚就有可能放过魔物,他的责任心不允许他那样做。 他摆手,仿佛是在收回之前那个‘不’字,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开口,“约书亚我的孩子,你要知道,这是我身为萨迦亚帝国主教的职责。我不能放过任何一只魔物,哪怕它寄生在国王体内。” “我明白了,如您们所愿。”周允晟弯腰行礼,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大殿深处走去。 如果没有得到b级世界的能量淬炼灵魂,他有可能还会担心一下,现在却压根没把所谓的试炼池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的灵魂很纯净,能够抵御池水的侵蚀,而经过深度催眠的他除了疯狂的热爱光明神,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 他对光明神的爱连他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害怕。 他脱掉鞋子和外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质中衣慢慢走进试炼池。池水是纯黑色的,咕咚咕咚冒着气泡,更散发出一股极其冷冽的寒意,当发现不洁的污物时会立刻沸腾起来,并变成鲜血一样的赤红色,那惊人的温度莫说凡人,恐怕连神明都能吞噬。 副主教掩藏在宽大外袍下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只要约书亚死了,在没有旁人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他一定能坐上主教的宝座,与国王共享萨迦亚帝国的统治权。自从私生子的事情曝光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弄死约书亚,今天终于如愿了。 他仿佛看见光明的道路已经在自己面前展开。 九天之上,光明神盯着大殿里的这些凡人,瞳孔一会儿变成暗金色,一会儿变成纯黑色,强大无匹的神力不受控制的逸散出来,将华丽的神座摧毁。若不是为了保护浸泡在池水中的小信徒,他早就已经愤怒的失去了理智。 所谓的试炼池里的池水,实际上是浓缩成液体状态的魔气。魔气能搜寻到隐藏在人心底的黑暗,并以此为引延伸过去,在人体内孕育出魔物。说白了,魔物不是从黑暗深渊中诞生,而是诞生于人类的内心。 极致的黑暗能催生出光明,一千年前的光明神并没有现在的恶趣味,他在池水中布下禁制,以保证魔气只会促进光明祭司的力量,而不会将他们侵蚀。但是忽然有一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倦,他收回了禁制,杀掉了所有的神明。 亿万年中,光明神从未找到过一颗真正纯粹的心脏。他曾经把春之女神的心脏掏出来浸泡在池水里,随即惊讶的发现,不用一秒,鲜红的心脏就变成了黑色,然后化为肮脏的泥土。 他当时觉得非常有趣,并且微笑起来,现在却恨不得毁了所有遗留在光明神殿中的试炼池。那样的话,他的小信徒就不会遭受如此险恶的对待。 小信徒的灵魂很纯净,他能经受住池水的第一波侵袭,但接下来呢?只要他的内心产生一丝一毫的杂念或恐惧,都会受到灭顶的伤害。 光明神指尖蓄积起一缕金光,准备把小信徒牢牢包裹。但不等金光渡过去,他就惊讶的愣住了。 只见小信徒的身体由内向外散发出晶莹剔透的白光,将翻滚的黑色池水隔绝在外,那是唯有最纯洁的内心才能具备的力量。是什么致使他的思想如此干净如此专注?是因为对自己虔诚的信仰吗? 光明神恨不得钻入小信徒的心底去看一看,这对于他来说本不是什么难事,却无法在小信徒身上施展。他并不觉得奇怪甚或忌惮。恰恰相反,他为小信徒的独特而感到高兴。他乐意去猜测他的心思,那让他死寂的灵魂变得欢喜,雀跃,无法抑制。 他单手支腮,微笑凝视着少年,见他双手合十盘坐下来,便知道他在向自己祷告。因为有外人的缘故,他并未念出那些比花露更甜蜜的祷告词,这真是一个遗憾。 在翻滚的黑水中,他只露出一颗头和一双手,显得那样娇小可怜。光明神想蹚进池子里,用高大俊伟的身体将他环住,给予他更多更温暖的力量。 如此想着,他分出一缕神念,在大殿内形成一道华美至极的身影,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行至小信徒身边,抚了抚他温热的脸颊。 小信徒沉浸在祷告中,竟没有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这让光明神觉得很遗憾。他本想继续去抚摸他铂金色的发丝,却因为害怕打断他的祷告而致使黑水入侵,只得克制住了。 在没有布下禁制的情况下呆在试炼池中修炼,所获得的光明之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更关键的是,它能大幅度提纯修炼者的潜质。光明祭司的身体就像一个容器,而潜质决定了这个容器能储备的光明之力的多少。 小信徒是顶级资质,经过池水淬炼后还能继续往上提升。也就是说,今后他可以更多的往小信徒的体内注入神力而不用担心伤害他。 这正和光明神的心意,所以他绝不会打断小信徒的修炼,哪怕他多么渴望去拥抱他。 “你是谁?黑暗深渊的魔王?”主教和副主教惊骇的质问,并同时开始吟唱光明圣箭的咒语。魔物的等级越高,容貌也就越昳丽,而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容貌之华丽竟已超越了人类能够想象的极限。 如果他真是魔物,等级必定在圣者之上。 光明神以手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同一时刻,主教和副主教发现自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无法吟唱咒语,他们拿什么攻击这只魔物。二人想跑出去求助,却又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动了。 瞬间制住两个主教级别的光明祭司,这是何等可怕的能力?二人睁大到极限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然而很快,他们就不再害怕,却又更加难以置信起来。 只见金发男子悄无声息的走到约书亚身边,隔着虚空认真描绘他细腻精致的五官,然后垂头,在他眉心落下一个亲吻。他的表情是如此温柔,目光是如此怜爱,仿佛在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又仿佛在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他看了又看,吻了又吻,因为克制不住满心的喜悦而使身体逸散出金色的光点。 那光点蕴含着强大的神力,碰触到主教和副主教时把他们的皮肤都烧穿了,却并未伤害约书亚一丝一毫,反而陆续朝他体内钻去。 约书亚微微勾唇,露出舒适的表情,这让金发男子的心情更加愉悦。他低笑起来,浑厚而又性-感的嗓音足以让所有人为他疯狂。 他撩起约书亚的一丝头发缠绕在指尖把玩,颇有些爱不释手。见约书亚眉心微动,似有苏醒的迹象,他想起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竟然怯步了。他其实并没有约书亚想象的那样美好。 他放开约书亚的头发,焦躁的在殿内踱步,路过五米高的雕像时,看见所谓的光明神那张中年大叔的平凡面孔,仿佛被雷劈了一下,僵立在原处不能动弹。 这根本不是他!只要一想到约书亚每天对着它倾吐爱意,却口口声声唤着自己的名字,他就恨不得把这座雕像连同萨迦亚帝国的神殿摧毁的一干二净! 但小信徒就在神殿里面,他舍不得伤害他,于是按捺住内心的狂怒,挥一挥衣袖,把它变成端坐在华丽神座上的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雕像。 他走回池边,指尖朝副主教点了点,将他体内的光明之力全部收回,然后弯腰再次亲吻小信徒的眉心,给他渡了一口纯净的神力,这才化为虚影慢慢消失。 章节目录 104 > 当周允晟从试炼池中走出来时,黑色的池水自动退去,并未沾染他的衣物或皮肤。他穿好长袍缓缓来到主教和副主教身边,发现两人表情扭曲,活像见了鬼一样。 “主教大人,副主教大人,您们怎么了?” “刚才我们看见……”主教嘴巴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停了停,再次说道,“刚才……”但凡他有意提及方才那名男子,声音就会自动消失,这是禁术,而且是永久性的。 那人果真是光明神吗?主教内心翻江倒海,看向义子的目光与以往完全不同。他曾经听前主教说过,在一千年前,有神使降临大陆,为父神搜集美貌的少年。他们对白发蓝眼和黑发黑眼的少年情有独钟,只要容貌出众就会立即带走,使得在那一时期,拥有这两种特征的少年非常受人欢迎,身份也尤为贵重。 但是过了不久,父神似乎厌倦了,不再派神使下来,也拒绝了各大神殿进献的少年。慢慢的,这事就再也没有人提及。 看看眼前的义子,主教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真相。 约书亚今年16岁,正是花儿一般鲜嫩的年纪。他身形纤细,面容精致,一头长及脚踝的铂金色头发像瀑布一样披散下来。他站在哪里,哪里仿佛就有璀璨的光芒在闪耀,把所有的黑暗都驱逐。 他干净、纯洁、稚嫩、美丽,经过试炼后更证明了自己拥有一颗最虔诚的心和最剔透的灵魂。他能获得父神的眷顾似乎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 这样一想,主教翻腾的心绪慢慢平息了,为萨迦亚帝国的未来感到高兴。现在的光明祭司全靠祈祷才能获得光明神力,谁虔诚谁就强大,其实说白了,不过比的是父神的宠爱罢了。父神刚才看向约书亚的眼神可不是单纯的宠爱那样简单,下一任的教皇没准儿就出自萨迦亚帝国,而教廷的中心也将移往加戈尔。 主教想得越多就越兴奋,看向义子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而副主教则满心的惶恐和不敢置信。他不想承认刚才那名金发男子就是父神,父神岂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祭司而现身凡间,还那样爱怜的亲吻他的额头!但忽然消失在体内的光明之力和被神力烧穿的皮肤却一再告诉他,最没有可能的可能恰恰就是真实。 他试图逼死父神的爱宠,所以父神亲自来到凡间对他施以惩罚。 一个祭司如果忽然失去光明之力,则证明他犯下了亵渎父神的罪孽,会受到教廷的驱逐和世人的唾弃。从今天开始,他完了,全完了! 副主教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而主教连正眼也不看他,唤来武者将他架走。 “我宣布,萨迦亚帝国神殿以渎神罪将科林·盖尔驱逐,收回曾经赐予他的全部财产和荣誉,并责令他在一个小时之内离开加戈尔,此生再不得回转。” 立即就有书记官将圣谕记录下来报予国王知晓。至于那只魔物,已经没有继续搜查的必要了,父神亲自驾临,所有的魔物都会顷刻间化为烟尘。 副主教哭喊求饶的声音渐渐远去,主教这才领着义子往外走,说了些表示亲近和歉意的话。 一群侍女和武者正跪在外殿,嘴里喃喃祷告,脸上带着崇拜而又畏惧的表情。他们眼睑上翻,似乎非常想朝供桌后的雕像看,却又在目光触及雕像时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刺痛。如果顶着刺痛一直看下去,他们知道自己一定会变成瞎子。 光明神的真容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直视的。 神在萨迦亚帝国降下神迹,让他们领略了神超凡脱俗的风采,这是整片大陆的神殿都未曾获得过的殊荣!若是让居住于大陆中心神殿的教皇知晓,他恐怕也会嫉妒! 这些人满心欢喜与骄傲,祈祷也就越发虔诚。 主教绕到供桌前,朝焕然一新的雕像看去,仅一秒钟就毕恭毕敬的低下头,用力闭了闭刺痛的眼睛。虽然时间短暂,他依然认出了那张华美至极的脸庞,谁若是看过一眼,永生永世都无法忘怀,他正是之前出现的那名金发男子,真正的光明神。 “光明神在上,请您接受信徒的忏悔……”竟然对着父神喊魔王,主教吓得腿脚发软,立即跪下请罪。 大殿中唯独周允晟还站着。他不是为了表现自己的特立独行,也不是为了坚持所谓的人人平等,他是被父神光辉华美的形象给镇住了。 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端坐在华丽的神座上,双手交叠置于下颚,脸上带着悲悯又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有着波浪般卷曲的金发,有着星空般深邃璀璨的眼眸,他穿着纯白色镶嵌金边的华丽异常的袍服,腰间松松系了一根黄金与宝石打造的腰带,半敞开的衣襟没能遮住性-感的锁骨和强健的身体。 他的真容是那样俊美,超越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 催眠会产生后遗症,如果严重的话还会干扰被催眠者的神智,尤其是心理暗示,每布下一次效果就加深一层。也就是说,每过一天,周允晟的脑残程度就加深一分。但他对此并不担心,因为完成任务后得到的能量足够帮他治愈这种后遗症。 然而眼下,深度脑残的他已经快要疯了。得知这才是父神的真面目,他竟有种扑上去跪舔的冲动。他忍了又忍,直把掌心都掐破了才没让自己当众出丑。 他只能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微张着嘴,用能把石头都烧穿一个洞的灼热目光盯着雕像。 光明神在雕像里留下一丝神念,雕像能看见的,他也能看见,雕像能感受的,他也能感受。当小信徒用如此露骨的目光盯着雕像时,他竟也觉得浑身燥热,内心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对,我的孩子,我的宝贝,看着我,继续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再也不要用同样的目光去看别人!他伸出指尖,把同样灼热的光明之力输入小信徒的眉心。 周允晟被烫了一下,却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只是伸手捂住额头,痴迷而又目瞪口呆的样子看上去很傻,却也很可爱。 光明神愉悦的低笑起来,久违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神殿里,让所有神使和神仆都惊讶不已。谁能惹的父神如此开心?这真是奇迹! 主教忏悔完就见义子正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雕像。 “约书亚,你不觉得眼睛刺痛吗?”他试探性的问道。 少年依然望着雕像,没有回答。 他又问了几遍,最后不得不上前拉扯义子的衣摆。 周允晟这才回神,红着脸说道,“我的视力很好,足够将父神光辉的形象看清楚并镌刻在心底。” 主教微笑起来,这才确定父神对约书亚果然不一样,他的真容只有约书亚才能直视。 “我的孩子,那你便待在父神身边好好祈祷吧。”他伸手去抚摸义子柔软的发顶,还未碰触到发丝就感觉掌心传来一阵剧痛。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把闲杂人等带出去,走到僻静的拐角翻开掌心一看,发现皮肉果然被神力烧灼成了焦黑的颜色。他摇头,暗暗感叹道: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宠爱起一个人来也如此的不可理喻。 人都走光了,大殿里变得非常安静。这是周允晟惯常祷告的时间,他本应该跪下来祈祷,但刚说了开头就无法继续。他脑子里全都是父神华美的面孔,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那面孔都无法消除,甚至越来越深刻。 他脑子里沸腾一片,冒出一个又一个粉红色的泡泡。他没办法让自己静下心来,除了凝视父神,根本不想干别的。虽然雕像是石头做的,但因为内含神念的缘故,无论是触感还是质地,都与真身一般无二。 他仰着头,眷恋而又灼热的目光从父神深邃的眼睛滑到削薄的嘴唇上,定定看了许久,脸颊浮起两团红晕,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天之上的光明神觉得嘴唇有些麻又有些痒,忍不住用指尖抚了抚,然后去抚摸水镜上的少年的唇瓣,忽然觉得非常口渴。 他并未转移目光,只是略略抬手,便有一名神使将一杯金黄色的琼浆放在神座边。他端起杯子啜饮,那干渴的感觉却并未得到舒缓,反而更严重了。 周允晟克制不住的去想象亲吻父神的感觉,但他到底没敢那样做,只是一小步一小步膝行到雕像前,双手悬在半空,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抱住父神的双腿。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吓了一跳,他立即放开,倒退几步,双手交叠平置于地面,额头抵住手背,诚惶诚恐的忏悔。 他怎能产生亵渎父神的想法?那真是太可怕了。 光明神重重放下酒杯,脸上露出挫败的表情。他无法忍受小信徒将自己看的如此卑微。他要让他明白,他是他最亲爱的孩子,是他独一无二的宝物。 他正准备将一缕充满爱意的神力注入小信徒的身体,安抚他内心的惶恐,却见他忽然直起腰,像做贼一样四处看看,然后快步膝行到雕像前,吻了吻雕像的脚背,旋即像风一样跑了。 蝶翼轻抚脚背的感觉让光明神不可遏制的战栗。他捂住脸,不想让自己错愕激动的表情让旁人发现,耳根却慢慢变红。 “我的宝贝,你怎能如此可爱?”饱含宠溺之情的低语从指缝中溢出,没过多久,大殿内再次响起了光明神爽朗的笑声。 周允晟飞奔回寝殿,哧溜钻进大床用被子蒙住脑袋,脸颊像打了一层厚厚的胭脂。他抱着枕头傻笑翻滚,足翻滚了两个小时,当月亮爬上树梢的时候,他傻乎乎的表情刹那间变得狰狞扭曲,把枕头狠狠砸在地上,一边脱衣服一边走入浴室,扑通一声跳进温泉中。 卧槽,你竟然做了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面人当祭品!卧槽,你竟然盯着一尊雕像发情,还差点就硬了!卧槽,你竟然如此猥琐的去亲吻雕像的脚背!你到底要不要脸? 脑海中,长着魔鬼尾巴的小人一下一下戳着身穿祭司袍服的小人,暴跳如雷的咒骂。他今天才知道脑残粉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生物,每天干的那些蠢事简直叫他不敢回想。 把水面砸出一个又一个大坑,直过了好几分钟,他总算是平静了,伸出食指,放射出一缕极其强烈的金光。无形的光芒慢慢分散,化成许多金色的利剑,遍布在温泉上空,只要找到目标就会呼啸袭去,将之轰杀成渣。 强大的光明之力把浴室的天花板都撑出几条裂缝。 周允晟指尖微微一晃,眨眼就把骇人的力量尽数收回,藏于体内。 光明之力一旦脱离身体就会消散,即便是几千年前那些最强大的光明祭司也没办法做到收放自如。九天之上,看见这一幕的光明神也忍不住吃了一惊。据他所知,整块大陆包括神界,能做到这一点的生灵或神明,唯有自己。 不愧是我的小信徒。 他愉悦的低笑起来,当然,对这孩子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也很在意,略微想了想,便把这归咎于那名阴险邪恶的副主教。 让副主教不痛不痒的消失在天地间当然不是光明神的行事风格。他降下神谕,责令整块大陆都必须驱逐这名渎神者。如此,副主教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黑暗深渊,那里的魔物会好好招待他。 周允晟今天收获颇丰。他不知道自己跟主角受比起来实力相差多少,但在约书亚的记忆中,光明之力只能对魔物产生伤害,要想伤人,必须一再浓缩凝练成实体。近千年里,没有一个光明祭司能修炼到那种程度。 所以,当主角受放射出金光洞穿约书亚的肩膀时,众人才会对他那样崇拜。毫无疑问,他是近千年来最强大的光明祭司。 这一点,现在的周允晟就能轻轻松松做到,如此看来,他与主角受的差距并不大,自保完全够了。 这全都是托了白天那个脑残粉的福。没有他全心全意的讨好光明神,也就没有现在这个强大的周允晟。 好吧,那就继续精分下去吧,一切都是值得的!周允晟握拳,每一天都要像现在这样给自己打气。做好了心理建设,他从水池里爬出来,擦干身体后披上浴袍,正准备上床睡觉,门却被敲响了。 他赤着脚去开门,发现来者是主教。 看见义子仅穿着一件单薄的浴袍,水滴从头发上流淌下来,让布料变成半透明状,还紧紧贴合在义子的胸膛,将他纤细柔韧曼妙无比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靡丽的风情以不可阻挡的架势扑面而来。 主教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瞳孔被某种无形的锐物狠狠刺了一下。他强忍住几欲溢出喉头的呻-吟,侧过身,快速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刚才父神降下神谕,把科林驱逐出这片大陆。孩子,你的父神正在为你伸张正义,你明天记得好好感谢他。”话音刚落,眼球的刺痛感便消失了。 主教为父神强烈的占有欲而感到惊讶。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这种宠爱是不是太沉重了?但他绝不敢把这种想法表露出来,温声道过晚安后就离开了。 周允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不用主教吩咐,脑残粉明天一准儿抱着光明神的雕像感激涕零,跪□□背,想想都心塞。 他抱着枕头翻滚了一会儿,睡过去的时候迷迷糊糊想到:今天的大理石地板怎么踩上去是热的?像烧了地龙一样。 ------------------------ 副主教被光明神收回了光明之力,这对萨迦亚帝国而无疑是个噩耗。他们的神殿俨然成了实力最微弱的神殿,当黑暗战争爆发时,两位光明祭司根本无法撑起巨大的,防止士兵被魔气侵蚀的结界,如此,萨迦亚帝国必须向其他国家求助。 付出无数珍宝财富倒在其次,怕就怕别的国家联合起来瓜分国土,让萨迦亚帝国从一流强国沦为最末等的附属国。 国王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他此时正一脸愁容的坐在主教对面。 “您完全不用担心,约书亚足以支撑起整个帝国。他会成为近千年来最强大的光明祭司。”接连被主神惩治了两次,主教对约书亚的特殊性已经不抱怀疑。 国王挑眉追问,“您为何如此肯定?据我所知,他的资质很一般,实力也并不突出。” 主教斟酌片刻后说道,“我只能告诉您,他很受父神眷顾,不一般的眷顾。他的头发,他的眼睛……” 暗示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国王想起那个传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沉默片刻后点头道,“好吧,但愿一切如您预的那样。不过为了保险,我会马上派出军队去搜寻拥有光明之力的孩子,三岁才测试还是太晚了,我想把年龄改成一岁,之后每年都要测一次,一直测到18岁,这样就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有潜力的孩子。” 主教点头,“您的想法很好,我很赞同,帝国需要更多的光明祭司。” 两人达成共识,接下来便开始讨论二皇子出门游历的事。副主教被驱逐了,能陪伴二皇子的人选只能从主教和约书亚中间挑。 主教已经十分老迈,出远门对他来说是一件苦差事。约书亚年富力强,又有光明神看顾,正该让他去锻炼锻炼。 这样想着,他开口说道,“让约书亚陪伴二皇子去吧。” “您说什么?”国王只看见主教的嘴巴在动,却没听见任何声音。 主教意识到,这是父神的禁术在起作用。不能说出父神显灵的事他可以理解,但为何连这么普通的话也不让说?难道父神不乐意让约书亚离开神殿? 他一边猜测一边又说了一次,依然发不出声响,无奈的叹息道,“那么就让我陪伴二皇子出门游历吧。” 国王也更加属意实力强大的主教,年迈并不是问题,反正出行有马车。他点头,欣然的接受了这个提议。 与此同时,周允晟结束了试炼池里的修炼,穿上外袍,悄无声息的走到外殿。他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此处没有外人,便将殿门从里面锁上,怀揣着噗通狂跳的心脏走到父神的雕像前,抱住他的双腿,将通红滚烫的脸埋在他膝上。 “父神,我的脑子乱极了,什么事都不想干,只愿依偎在您脚边,静静感受您的体温。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只这一次好吗?下次我一定虔诚而又顺服的跪在您脚下祷告。您惩罚了科林,因为他的恶行抹黑了光明祭司这一神圣的职业。但我能不能把它看做是您对我的怜爱和照拂?” 他微笑起来,用脸颊轻轻磨蹭雕像的膝盖。 滚烫地,细腻地,柔软地触感经由神念传导至身体,光明神盯着自己的双膝,露出恍惚的表情。这感觉太美妙了,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美妙无数倍,让他不得不更贪婪的想着:如果是真人依偎在自己脚边会怎样? 他一定要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将他摁压进自己宽阔的胸膛,再也不让他回到凡间。但是现在还不行,他那样胆小脆弱,敏感自卑,恐怕会被自己吓住。而且他那样渴望光明,在发现父神的另一面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惊讶?绝望?甚至是厌恶仇恨? 心脏尖锐的刺痛了一下,光明神皱着眉头,不敢再想下去。等他摆脱了抑郁的心情再看过去时,小信徒已经趴在雕像膝头睡着了,嘴角荡漾着甜蜜的微笑。 光明神莞尔,用分-身代替了雕像,抬起手掌轻轻覆盖在小信徒的脑袋上,五指插-入他顺滑的发丝,眷恋无比的揉弄。 就这样吧,先静静的看着他长大。 -------------- 周允晟白天脑残晚上理智,就这样精分着不知不觉过了两年。两年来因为神力的不断灌注和冲刷,他已经脱离了凡人的血肉之躯,变成了纯粹的神体。当然,这一点他目前还不知道。 而这个世界的万人迷主角受正跟随二皇子和主教回到加戈尔,觐见完国王之后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神殿走来。 章节目录 105 > 周允晟这两年除了专心修炼,也在暗地里打听主角受的消息。正如既定的命运那般,他在两年前与二皇子相遇,两人在黑暗森林里冒险,获得了各种各样的奇遇,救下了被魔气侵蚀的兽人族的王子,使兽皇对他一见钟情,还让精灵族的母树重新长出了嫩芽。 他在神殿里居住了几百年,食用的水果和琼浆含有最纯粹的光明之力,早已把他的身体改造成大陆上任何一位光明祭司都梦想拥有的纯灵体。 他不需要祈祷,因为他在神殿时日日陪伴在光明神身边,身体自动吸收了神力。在神界可能算不上什么,到了大陆却是圣者级别的高手。 他黑发黑眼,容貌绝美,还有一副比精灵王更为动人的嗓子,当他唱起歌来的时候,哪怕因为感染魔气而狂暴的黑暗兽也会变得温顺。他得到了精灵王的友谊,两人坐在母树上歌唱了三日三夜,让整个精灵一族都沉醉了。 他与二皇子离开黑暗森林后来到了中央教廷,受到了教皇的热烈款待。他远见卓识,谈吐不凡,让惊才绝艳的教皇也大为赞赏和感叹。教皇将他引为知己,得知他欲离开竟丢下公务随同他一起前往萨迦亚帝国。 他无与伦比的魅力让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为之倾倒。 他才在世间游历两年,就有吟游诗人为他编写了动人的曲目并四处传唱,将他奉为神的宠儿,光明的使者,大陆的希望,并预他会成为近千年来最强大的光明祭司。 此刻,他正在教皇、主教、二皇子的陪伴下前往萨迦亚帝国神殿。 “听说萨迦亚帝国神殿只有两位光明祭司?”他冲年迈的主教微微一笑。 主教毕恭毕敬的点头,“是的,除了我就是我的义子约书亚,那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再多的介绍,主教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这些年,父神下在他身上的禁术越来越严苛,但凡有关于约书亚的一切,都不能过多的对外人提及,哪怕对方是教皇。 这样的保护是不是过于慎重了?两年了,也不知约书亚有没有长进。他低下头默默想到。 主角受,也就是宝儿·布莱特好奇的追问,“他今年几岁,性情如何?我今后要在神殿里常住,极想找一位性情相投的朋友。” 二皇子捏了捏他指尖,笑道,“约书亚很温柔,你与他一定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他对约书亚的印象还停留在热恋的时候,但现在他的心已经被宝儿占据了,而且宝儿实力强大,出身也更为高贵,教皇已经透露出想让宝儿接手萨迦亚帝国神殿的意思,所以他应该找个时间与约书亚说清楚。 若是以往,他难免担心这样做会得罪主教,但现在有教皇撑腰,却完全没有那种顾虑。 主教也对此乐见其成,把约书亚狠狠夸了一顿。在他看来,宝儿·布莱特是父神的使者,约书亚是父神的宠儿,日后两人迟早要一起前往九天之上的神宫,现在打下感情基础也是好事。 教皇对所谓的‘可爱的约书亚’丝毫不感兴趣,只默默听着,全程用温柔宠溺的目光盯着黑发黑眼的美丽少年。少年虽然已经几百岁了,但因为待在神宫的缘故,容颜丝毫未见改变,更因为不染尘俗,心性极为单纯。 这样的人非常容易掌控。 教皇在这片大陆可算是权力巅峰上的人物。但他绝不仅仅满足于此。他获得了父神的一丝神力,那种力量与祭司们在祷告中获得的光明之力完全不同,强大、纯粹、撼人心魂,如果能获得更多的神力,毁天灭地也不在话下。 在被神力灌注的那一刻,他产生了成神的想法。但此后的两百年里,无论他如何虔诚的祈祷刻苦的修炼,实力仍然停留在法圣阶段,不能寸进。 当他快要绝望时,宝儿出现了。他来自于九天之外的神宫,是父神的爱宠,因为受不了神宫的冷寂而恳求父神让他来大陆上游历。父神恩准了,并赐给他一枚镶嵌着顶级光明石的戒指,当它被触发时,那强大的力量可以让一切邪恶都烟消云散。 教皇自觉看见了希望,若是能与宝儿结下深厚的情谊,或许当他离开的时候,能为他向父神引荐。 所以他假装巡游各大神殿与他一路同行,并轻而易举拿下了少年那颗不谙世事的心。当然,他知道少年与二皇子、兽皇、精灵王也保持着非常暧昧的关系,且已经失去童贞,不过那又如何,他只要达到目的就好,过程怎样恶心都能忍耐。 一行人越走越近时,周允晟正拿着剪刀站在一丛月季花前,准备把开得最美的花朵剪下来送给父神。 他这里比划两下,那里比划两下,就是拿不定主意。花丛虽然结了很多花苞,但开放的却寥寥可数,且还达不到最美丽的状态。 “大人,还是算了吧,等过几天再来剪。”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侍女劝道。 另一名侍女立即附和,“是啊,现在还没到最美的时候,剪了未免可惜。我们可以先用向日葵代替,父神也很喜欢向日葵。” 周允晟把剪刀放回花篮里,轻轻抚弄一朵花苞,叹息道,“好吧,去摘向日葵。今年花苞结的这么多,像天边的繁星一样,如果能一夜之间全都开满,那景象一定很美,我真想亲眼看一看。” 九天之上的光明神一如既往的注视着少年,闻听此微抬指尖,把一束金光投入水镜之中。他乐意去满足少年的一切心愿,他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哪怕他要天边的星星他也能摘下来为他亲手串成项链。 周允晟正要举步离开,却见铺满了一面墙的月季花一朵一朵争相开放,颜色从原本的纯白色变成了鲜艳的火红色,打眼看去像一簇簇跳动的火焰,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身后的两名侍女也惊讶的合不拢嘴。 “天啊,这一定是神迹!父神显灵了!”她们喃喃自语,却忽然出现一道更为惊喜更为高亢的嗓音将她们的话盖住,“我的天啊,宝儿,你刚走进神殿的大门,这丛月季花就忽然之间尽数盛开,那一定是父神送给你的礼物。他在九天之上看着你呢!” 二皇子激动的脸颊通红。他会有如此联想并不奇怪,因为宝儿是凭空出现在他面前,身上穿着印刻有神谕的圣袍,手指佩戴着硕大的光明石戒指,脖子上、手上、脚上的饰物全都闪着金色的神光。 他当时就怀疑宝儿来历不凡,直到宝儿用金光杀死了一头皇者级别的黑暗兽,才向他坦白自己是来自神宫的使者,是父神的宠儿。 他创造的神迹一桩桩一件件不容置疑,所以这丛月季花开放的盛景自然也是因为他。世人都知道月季是光明神最钟爱的花朵。他用它进献给最钟爱的人,这很合情合理。 宝儿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花丛,为二皇子的话感到甜蜜而又惶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非父神派下的使者,而是擅自逃跑的仆人,他的地位并不似他们想象的那样尊贵。 但也许因为他的消失,让父神意识到了他的重要性,这并非没有可能。 这样想着,宝儿快走两步想要去摘盛开的最美丽的一朵,却被忽然伸过来的一只手抓住了。 “你不配亵渎这些美丽的花。”闻所未闻的,如金玉碰撞流水而形成的动人嗓音让他耳根都瘙痒起来,但暗藏在这嗓音下的恶意也让他心底发颤。 他享受了两年的无上追捧,猛然被人贬低侮辱,心里自然无法忍受。他瞪着眼睛看过去,瞳孔不可遏制的剧烈收缩了几下。 他原以为自己的容貌堪称绝世,哪怕在九天之上的神界,能超越自己的人或神使也寥寥可数,然而眼前这位少年却美的让人找不到任何语去描述。他就像一道光束站在那里,把周围所有的事物都衬托的黯然失色,包括被吟游诗人赞美了无数遍的自己。 如果他前往神宫,必定会让父神冰冷无情的眼眸也稍微停驻。但是很可惜,他只是个凡人,永远没有那个资格。 宝儿心里滑过这样倨傲的念头,表情却温顺而又可爱,委屈的问道,“这是父神送给我的礼物,为何我不能摘?我是宝儿·布莱特。”是父神的爱宠,所以你应该马上向我行礼,并无条件听从我的命令。 周允晟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语,却越发觉得心气难平。如果是理智的他,必定不会与主角受作对,但现在这个周允晟却是光明神的脑残粉,只要一想到他的父神被这个朝三暮四、荒-淫-无耻的家伙骗走了高贵的心,沦落到与一群凡人为伍,他就愤怒的想把这人活活撕碎。 他记得007传送给他的背景资料,这人在生活中极其放-荡,才认识没几天就能与别人-媾-和,床上、树上、草丛里、马车上、温泉中,堪称激情四射,汁水横流。他稍微一想就觉得恶心,而他的父神在未来还会爱上这样一个肮脏不堪的人。 他顿时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 “你是宝儿·布莱特又如何?不过一个凡人罢了。”他松开少年手腕,指尖轻轻一晃便放射出无数金光,把鲜红的月季花绞成一地残渣。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脑残粉就是这样无理取闹。 若要把光明之力凝结成实体,非圣者级别的光明祭司不能做到。眼前这位少年似乎才18岁吧?18岁就拥有如此强悍的实力简直骇人听闻!别看宝儿长着一张少年的脸,但细算起来,他已经五六百岁了,而且一直待在父神身边吸取神力,实力与约书亚比起来竟也没强上多少。 若是让少年再成长几年,又会达到何种程度?还有,他是怎样得到如此精纯的光明之力的,看上去竟无限接近于神力。难道他是父神在大陆上的爱宠? 教皇终于拿正眼去看少年,却只见到一个快步离去的背影,铂金色的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匹最顶级的绸缎,晃的人眼晕。 宝儿眨眼,用怆然欲泣的表情朝教皇看去,他很久没被人如此无礼的对待过了。 教皇安抚性的拍打他头顶,说道,“别伤心,我会好好与约书亚谈谈。你今后是萨迦亚帝国的主教,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来道歉的。” 一个温顺单纯,一个桀骜不驯,自然温顺单纯的更好控制,所以教皇很快就决定要帮助宝儿打压约书亚。 18岁,应该出门游历了。大陆上那么危险,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主教心知教皇必定会偏袒宝儿,连忙代义子请罪。别人都以为那月季花是送给宝儿的,他可不这样想。 他不止一次撞见宝儿跟别人偷情,而且每一次对象都不同,这样一个淫-荡-肮脏的人,进了试炼池必定会被焚烧成灰烬,只要父神眼睛不瞎,就绝对不会宠爱他。 但是他无法把父神对约书亚的特别告诉旁人,所以只能保持缄默。且由着教皇陛下去折腾吧,父神会为约书亚处理妥当的。 主教想起了下场凄惨的副主教,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九天之上的光明神此刻正拧着眉头,表情非常不悦。他并未认出宝儿,更确切的说,对方在他眼里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真挚的表白被误解了,且莫名其妙的安在一个污秽不堪的凡人头上,他几乎气得发笑。 红色月季的花语是我热烈的恋着你。这正是他想要亲口对约书亚说的话,那宝儿又是何人,竟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宠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光明神指尖运起一缕金光,本打算让宝儿连身体带神魂都彻底消散,但目光触及一地残渣时又改变了主意。 约书亚对宝儿产生了嫉妒,这是不是表示他对自己的爱已经从虔诚的信仰变成了热烈的爱恋?两年了,他越来越不满足于这种神明与信徒之间的关系。他希望约书亚能像对待情人那般对待自己,而非高高在上的父神。 也许留下这人能让他更快觉醒。 思及此处,光明神收起金光,用时光回朔之法查看宝儿的生平,连同那无数激情瞬间也没错过。 他冷冽的低笑起来,瞳孔中泛出些微黑色的光点。这样一个污物,也敢自称神之宠儿,让他干脆利落的消失对他而反倒是种恩赐。还有,这就是所谓的站立在大陆之巅的王者?原来大陆上的生灵已经堕落到这等地步了吗? 那么还是趁早毁灭吧。 周允晟一路急走,对父神的热爱与崇拜终是压下了心中的怒火。他平复好翻腾的心绪,转回花园继续采摘向日葵,然后抱着前往偏殿。 两名侍女把刚蒸好的素饼抬了来,一块块整齐的码放在托盘上。她们很少看见祭司大人发火,这会儿有些战战兢兢的,不时去偷看他的表情。 “大人,我觉得布莱特祭司大人并不像传说中那般优秀,无论是外貌还是实力,他都比不上您。您虽然现在籍籍无名,但早晚有一天会光耀整片大陆,您会成为最伟大的光明祭司。”其中一人真情实意的表白道。 另一人点头附和。 周允晟微笑起来。因为有了信仰的缘故,白天的他性情十分温柔,还有着许多天真烂漫的情怀,乐意把所有的事都朝好的方面去想。当然,如果谁诋毁他的父神,他就会变得非常具有攻击性。 殿内的气氛刚有所缓和,却见宝儿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来,笑道,“约书亚,咱们好好谈谈行吗?方才我究竟哪里惹到你,请你告诉我,今后我会在萨迦亚帝国神殿呆很久,很希望能与你成为朋友。” 他习惯了走到哪里都被人热爱,猛然遇见一个看不上自己的,便兴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念头,非要让对方爱上自己不可。 两名侍女乖觉的退下。 周允晟抿着嘴不肯搭腔。他一点儿也不想与这人做朋友,看见他就有种撕了他的冲动。 宝儿眼珠转了转,试探性的问道,“是因为二皇子吗?我与他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请你不要误会。” 周允晟这才正眼看他,一字一句强调,“我的心里只有父神,我毕生的理想就是为父神献出所有,让他钟爱的这块土地不至沦为魔物的乐园。你与二皇子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没兴趣知道。” 他说的那样斩钉截铁,在提及二皇子时眼里的厌恶反感几乎满溢而出,让宝儿无法将之视为口是心非。原来自己爱慕且意欲紧紧握牢的人在别人心里不值一提,这让他掩藏的那点优越感和得意洋洋全都消失了。 九天之上,光明神听了这席话又是甜蜜又是苦恼。他乐于接受约书亚的所有,也绝不吝啬回赠自己的所有,甚至包括光明神的神格。但约书亚把他想象的太完美了,他唯恐让他失望。 “真不知该如何向你坦白才好。”他捂住脸,头一次感受到何谓纠结的心情。 偏殿里,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宝儿很尴尬,沉默了片刻才又试探道,“那是为什么?反感一个人总要有什么理由吧?我们才刚认识,请你不要太快对我下定义好吗?我其实很喜欢你呢。”他绽放出秒杀了所有人的微笑。 周允晟低头摆弄素饼,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蒸腾的热气使素饼的香味散发出来。即便在神宫里,宝儿也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精致的糕点。他捻起一块感叹道,“闻起来真香啊。虽然父神不用进食,但如果他看见的话一定也会愿意品尝一块。父神最爱做的事就是斜倚在神座上饮酒,他讨厌别人打扰他,却最爱将我唤到身边唱歌,一唱就是好几天,仿佛怎么听也不会腻。如果他高兴了,甚至会温柔的摸摸我的头,他的身体并非凡人想象的那样冰冷,是温热的,依偎在他脚边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周允晟听得心里直淌血,一瞬不瞬的盯着宝儿问道,“既然待在父神身边那样温暖安心,你为什么要来到大陆?” 宝儿从他眼里看见了浓烈的嫉妒,不知怎地竟高兴起来,笑道,“因为神宫里太寂寞了。我们拥有长长久久的生命,偶尔总会倦怠。父神见我郁郁寡欢就让我来大陆散心,等到了期限,他会让神使来接我。” 谎话说了一千遍就变成了真理。宝儿起初只是为了扯一面大旗保护自己,哪里想到那些人会把他捧到天上去。他享受到了从未享受过的尊贵,久而久之就难以自拔了。 周允晟眼珠赤红,冷笑道,“能待在父神身边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怎么会感到寂寞呢?如果是我的话,我绝不会离开父神半步。” “但是很遗憾,你不是我。”宝儿耸肩,把小小的素饼扔进嘴里。 会心一击。周允晟的心不再流血,而是直接化为碎片。对一个脑残粉来说,时时刻刻待在偶像身边简直是无上的幸福,叫他拿命去换都愿意。这人不但跑了,还同时与好几个人媾-和,他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吗? 当然没有!周允晟目中流露出杀意,指尖悄然蓄起一缕金光,想把宝儿的心脏刺穿,却被隐藏在潜意识中的‘理智晟’制止了。外来的力量不能直接杀掉命运之子,否则会造成世界的崩塌,爽是爽了,却什么都捞不着,等于干了白工。 你他妈的给我清醒点啊!别整天围着你的父神打转!为了提醒自己,理智晟冲破了无数心理暗示的屏障才终于说出这句话,然后又被脑残晟给摁进潜意识的黑海中。 他袖子一拂把所有托盘打翻,站起身朝外走。 “你发什么疯?”宝儿身上被泼了许多粘腻的糕点,气得脸颊通红。 “这是献给父神的祭品,你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品尝。既然被你玷污了,不要也罢。别以为在神宫里待了几百年就比别人高一筹,摒弃掉你头上那些光环,你并不比我优秀。” 撇下这句话,他快步来到大殿,凝视父神的面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父神,您怎么宁愿爱上那样一个人也不愿意爱我? 章节目录 106 > 周允晟被宝儿炫耀兼挑衅的话弄得伤心欲绝。 若是往常,他顶多蜷缩在父神脚边,小心翼翼的抱一抱他双腿,现在则不管不顾的冲到他怀中,趴伏在他膝头哽咽起来。 汩汩泪水落在雕像上,也等于落在了自己皮肤上,那滚烫的温度让光明神头一次明白了何谓心疼,何谓不知所措。他浑身僵硬的坐在原地,暗金色的眼眸里全都是苦恼。 周允晟眼眶和鼻头通红一片,断断续续开口,“父神,您究竟喜欢宝儿·布莱特哪一点?” “我并不喜欢他,事实上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光明神对着水镜认真解释。他现在心乱的很。小信徒很喜欢哭泣,但以往都是因为虔诚或喜悦,那泪水是甜的,哭得这样伤心还是第一次,真让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论容貌,他不如我美丽;论信仰,他不如我虔诚;论实力,他不如我强大。这样优秀的我,父神您为何总是看不见呢?” “我天天都在看着你,我的宝贝。”光明神无奈的叹息。 “父神,我想亲吻您,像亲吻露珠那般温柔;我想拥抱您,像拥抱烈焰那般决绝,然而事实上,我更想爱您,比爱我自己还要疯狂热烈。父神,也请您爱我好吗?我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样大不敬的念头,您是大陆唯一的神明,世上所有的生灵都是您的信徒,都有资格得到您的怜爱。但是您知道吗,我竟然希望您只看着我一个,爱着我一个。对一位光明祭司而,这种自私的想法真是罪过,足以让主教把我架在火堆上烧死。但是哪怕死了,我也想化为一堆爱您的灰烬,当您不经意间走过时,我就会牢牢粘附在您的圣袍上,与您永不分开。您喜欢听人唱歌是吗?我会唱很多很多歌,所有有关于您的颂歌我都深深的记在脑海里,为您唱到嗓子哑了也在所不惜。” 少年一口气将隐藏在心底的近乎于疯狂的爱慕之情脱口而出,说完连自己都懵了,连忙把通红的脸蛋埋入雕像双膝之间。 光明神扶额,无奈而又欢愉的笑声从齿缝中不断溢出。这就是世间唯一能让他动心的人,他最钟爱的宝贝。他怎么能如此可爱,很多时候,当他滔滔不绝的对着雕像祈祷时,他都想去到他身边,含一含他粉红色的小嘴,看看它是不是用最甘甜的蜂蜜和花露做成的。 刚这样想着,少年忽然直起身,轻轻地,快速地,在雕像的薄唇上吻了一下。因为神念的牵动,哪怕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光明神依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莫说神魂,连神格都颤抖起来,疯狂的叫嚣着‘我要他’! 周允晟受到的震动也不小。不过是亲吻一尊雕像,却让他体会到了心弛神荡的感觉。但他毕竟亵渎了最敬爱的父神,这种行为与宝儿·布莱特有何区别?他连忙退开几步,跪在雕像前脸色苍白的忏悔。 光明神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既想将他抓起来疯狂亲吻,也想将他吊起来狠狠抽打。他怎么能在撩拨了他的心之后又退却?这对他而简直是场折磨。他正想化为虚影去到约书亚身边,水镜上却出现了教皇、主教、宝儿的身影,让他不得不停住。 早知如此,他就该在大殿门口布下禁制,当约书亚与自己单独相处时便把所有人排除在外。 “这是父神的真容?”教皇看呆了,却又很快低下头,捂住刺痛的眼睛。 主教低声答是,至始至终就没敢往殿上看。 宝儿忽然惊叫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 周允晟回过头,用厌憎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过去,说道,“神殿之内请不要大声喧哗。你果真是从神宫来到大陆的神使吗?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宝儿双眼紧闭,慌张的大喊,“我的眼睛好痛,像有两团火在里面烧,快救救我!” 教皇把手掌覆盖他眼睑上,施加了一个圣光治愈术,使得他慢慢安静下来,依偎在教皇怀中大口喘气,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 “父神不允许吾等凡人直视他的真容,看得太久便会降下惩罚。”主教慢悠悠的解释。当然,他并未说明的是:连神殿内最卑微的侍女,在仰望雕像时也不会受到如此严酷的惩罚。 父神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几乎把宝儿的眼珠子都烧掉。神之宠儿?笑话! 教皇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刚才也感觉到了刺痛,便以为宝儿是因为忘情所以凝视的时间过于长久,受到的伤害才会这样大。 周允晟第一次听说凡人不能直视雕像的话。他瞪大眼睛去看主教,却见主教俏皮的冲他眨眼,用口型无声说道,“孩子,你是最特别的。” 我是最特别的吗?他仰头朝大殿上的父神看去,嘴角扯了扯,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你不是父神最为宠爱的神使吗?怎么连直视父神真容都做不到?你该不会是个骗子吧?”他没宣扬自己的独特之处,却又总想去挑衅宝儿。他厌恶他眉眼间流露出来的优越感,厌恶他用那具已然污秽不堪的肉体去诱-惑父神。 父神值得最好的一切。 宝儿很心虚,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去反驳,教皇却先开口了,“如果他是骗子,父神不可能赐予他如此纯净雄浑的光明之力。约书亚我的孩子,你失去了平常心,这对你的修炼很不利。我想父神并不喜欢被黑暗的嫉妒占据了内心的光明祭司,你说是吗?” 周允晟嗤笑道,“父神喜欢谁不喜欢谁,也不是由你说了算。”只要有他在,就绝对不会让父神爱上宝儿。他不配。 教皇是教廷的最高统治者,大陆上最有权势的国王到了他跟前也得俯首称臣,何曾被一个小祭司如此顶撞过?若是在别处,他会马上施展一个光之烈焰将对方焚烧成灰烬,然而在父神的眼皮子底下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内心正有一条毒蛇在展露滴着毒液的獠牙,表面却绽开一抹慈爱的微笑,状似无奈而又纵容的摇了摇头。 主教适时圆场,“光明神在上,我们开始祷告吧。” “好的。”宝儿的眼睛好多了,心情却越来越惶恐。约书亚说得对,他就是一个骗子,没准儿父神已经生气了,才会差点把他的眼珠子烧掉。他一定要取得父神的原谅。 四人跪在柔软的垫子上开始祷告,主教和周允晟很认真,教皇和宝儿却如跪针毡。这并非什么夸张的修辞手法,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针毡。两人起初只觉得麻痒,过了几分钟便觉得垫子里似长了几万根针,直扎进膝盖骨里,剧烈的疼痛感让他们汗流浃背。 他们齐齐站起来检查,却发现里面并无玄机,再次跪下后剧痛感比之前更甚,让他们恨不得把膝盖骨挖出来。 主教察觉异样,睁眼询问。周允晟却已经沉浸在虔诚的祷告中不可自拔,哪怕外面发生一场战争也不能将他唤醒。 “这垫子有问题,里面被人放了针。”宝儿委屈开口,还有意无意的看向约书亚。教皇面容冷肃的将垫子踢到一旁。 主教为了证明义子的清白,立即让人把垫子拆开,彻彻底底检查了好几遍,结果什么都没发现。他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这大概又是父神降下的惩罚,盖因两人之前挤兑了约书亚。 教皇拿不到把柄,并不敢在父神的雕像前造次,领着宝儿离开了。 周允晟结束了一天的祷告,当月亮爬上树梢时,他温柔和善的表情慢慢收敛,变成了冷酷,继而又变成抓狂。 他只知道脑残粉祷告起来很给力,却没想到他与人撕逼也这么给力,那眼泪汪汪的样子跟个娘们儿有什么区别? 主角受刚出现他就跟人杠上了,弱智程度与原来那个约书亚有的一拼。他还试图阻止光明神爱上主角受,那简直是做梦。主角受擅自逃跑的行为引起了光明神的注意。从主角受降临大陆的那天起,光明神就一直用水镜观察他的行为举止,并慢慢被他的坚强,善良,勇敢所吸引。 为了保护他,光明神悄悄在他佩戴的戒指中注入了一半神力,只要他发生致命的危险,神力就会照耀整片大陆,将威胁到他的邪崇消灭于无形。这是何等的用心,何等的在意?是脑残粉那些微末的宠爱能比的吗? 不过能直视一尊雕像而已,又代表什么?光明神不让宝儿看没准儿是因为吃醋了呢?这是爱人之间的小情趣你懂不懂?快给我醒醒吧! 周允晟站在落地镜前,用指尖狠戳镜子里的少年,表情狰狞而又挫败。心理暗示的后遗症太严重了,已经超出了他的预估。如果再放任下去,白天的周允晟就会不受控制的与宝儿作对,重又走上约书亚的老路。 但他原本的计划是远离主角受和他的攻君们,在大陆上游历并传播福音,成为一名合格的光明祭司。 主角受来了,命运的轨迹开始转动,为了不重蹈覆辙,脑残粉绝对不能再出现!从明天开始就得取消心理暗示。 周允晟默默告诫自己的同时,脑海中滑过脑残粉亲吻雕像的画面。他捂脸呻-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猥琐的一天,莫说旁人,连他自己都不忍直视。 因为太过懊恼,他将那种心神悸动的感觉忽略了过去,只以为是脑残粉对偶像的自然反应。 终于做完了今天的自我总结和明天的心理建设,他脱掉长袍正准备入浴,却听门外有人禀报,“祭司大人,主教大人请您去议事厅一叙。” 他答应一声,换了便服前去。 “主教大人,教皇陛下,布莱特祭司,大家夜安。”他风度翩翩的行礼,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半点也不见白天的桀骜不驯。 “坐下吧我的孩子。”主教伸手相邀。 “握住这支权杖并输入光明之力,我的孩子。”教皇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顶端镶嵌着四颗黄豆大的光明石的权杖递过去。 周允晟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多问,握住权杖输入法力,当其中两颗光明石亮起来的时候就停止输入。 三人等待了几分钟,见权杖顶端的光明石依然只被点亮两颗,主教深感失望,教皇和宝儿则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他们并不怀疑约书亚隐藏了实力,要知道这四颗光明石一旦被触发就会疯狂吸收拥有者的光明之力,在吸干之前绝不停下。 能把四颗光明石全都点亮的人,必定是圣者巅峰的强者,放眼整片大陆,唯有教皇能做到。点亮两颗石头虽然不差,却也算不上罕见。 “宝儿,你来试试。”教皇示意约书亚将权杖递给宝儿。 宝儿把体内的光明之力尽数朝顶端的光明石逼去,一颗、两颗、三颗、四颗,第四颗虽然亮了,却明明灭灭无法稳定,即便如此,也算十分骇人的实力了。 教皇:“主教,你也看见了,宝儿现在是萨迦亚帝国的祭司,按照教廷规定,在名誉不受损的前提下,实力最强者才有资格继承主教之位。你前两年向我递交的册封约书亚为主教的文书,我现在就还给你,请你把继承者的名字改为宝儿。” 要掌握教廷的至高权力,就必须把自己的心腹安插到所有强大帝国的神殿里去,并且充当要职。之前安排的副主教已经废了,现在的宝儿应该无人反对。 主教接过文书,脸色灰败。 宝儿极力忍住了欣喜的表情。神之宠儿不过是个虚名,哪里比得上帝国主教的权利更吸引人。 周允晟早知道主教的宝座会落在宝儿头上,哪怕他现在的实力比宝儿甚至是教皇都强悍,也不会为了争一口气而暴露自己最大的底牌。留在加戈尔很可能被卷入宝儿和攻君们的纠葛中,受牵连当炮灰那是难免的。 他又不是白天的脑残粉,不会意气用事的与宝儿争。 刚这样想,就听教皇意有所指的说道,“帝国主教必须挑选实力最强大的人,说穿了就是挑选最受父神宠爱的人。约书亚,你也看见了,宝儿的实力比你强,所以也更得父神的垂爱。他今后将代表父神统率萨迦亚帝国神殿,并带领帝国取得黑暗战争的胜利,请你摒弃心中的偏见、嫉妒、怨愤,好好听从他的指挥。” 由于日复一日的心理暗示,周允晟的精分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以为理智晟是主人格,脑残晟是副人格,但他想错了,一直被压抑的理智晟才是弱势的那一方,而每天沐浴在阳光雨露中的脑残晟则一天比一天强势。 眼下,听见教皇提及父神,脑残晟根本不用催眠就自动上线了。 他面色一变,冷笑开口,“他有什么资格得到父神的垂爱?有什么资格代表父神?就凭他满口的谎,人尽可夫的肉体,肮脏不堪的灵魂?我见到他就觉得恶心,更何论听从他的指挥。我永远不会承认他的主教之位!”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宝儿气得浑身发抖。 教皇也很不悦,严厉开口,“约书亚,看在你是个孩子的份上,我原谅你的无礼。但是我也要慎重的警告你,有些话没有真凭实据不能乱说。每一个神殿的主教都是父神精心挑选的,诽谤他们就等于诽谤父神,我能以渎神罪将你驱逐出这片大陆!” “不,教皇陛下,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约书亚计较。”主教连忙俯身请罪。 “那么便请你驱逐我吧,我等着。”撇下这句话,脑残晟潇洒的走了,回到房间就龟缩回潜意识中睡觉,徒留理智晟气得挠心挠肺。 我他妈是造了什么孽才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我他妈做个任务容易吗?上一次差点神魂俱消,这一次又分裂成两半,我他妈犯了哪一路太岁?理智晟对准床上的大枕头拳打脚踢,表情狰狞。 九天之上的光明神真想把猴儿似得小信徒抱进怀里好好安抚安抚。虽然小信徒生气的模样很可爱,脸颊红彤彤的,眼睛亮晶晶的,让他很想吻他,但他依然舍不得见他恼怒心烦。 每一位主教都是父神精心挑选的吗?很好,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真正的意志是什么。 ------------------------------------------- 教皇内定了宝儿为萨迦亚帝国下一任主教。此举得到了萨迦亚帝国统治者的热烈欢迎。他听过宝儿的传说,知道他实力多么骇人,出身多么高贵,他留在加戈尔是帝国的荣耀。 但是老主教并不这样想,他亲自前往皇宫与国王交涉。 “我不能跟您说的更多,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约书亚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您不向我解释清楚,我又如何相信您呢?这是教皇做出的决定,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否决,包括我。而且我听说教皇给了约书亚和宝儿公平竞争的机会,但是约书亚没能把握住。我的朋友,您应该知道萨迦亚帝国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我们需要更为强大的祭司和教廷的支持。如果您一意孤行,萨迦亚帝国会在下一次的黑暗战争中覆灭。” 主教沉默了。他内心焦急万分,嘴上却无法吐露实情,最终垂头丧气的离开皇宫。 没过几天,国王与教皇发表了联合声明,册封宝儿·布莱特为下一任主教,并且在一个月之后为他举行加冕仪式。 消息刚放出去,大皇子的噩耗就传入加戈尔,他在视察封地的路上被黑暗兽撕成了碎片。大皇子妃抱着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婴儿哭晕过去,国王也万分悲痛。 但是在教皇的开解下,他迅速振作起来,并决定册立二皇子为皇储,与宝儿同一天举行加冕仪式。 大皇子的葬礼举办的很隆重也很仓促。一桩接一桩的大事扰得加戈尔民众心神不宁,然而其中最心神不宁的,非周允晟莫属。 他没再催眠自己,但只要一走出寝殿,就会怀揣着满腔爱意朝神殿奔去,然后理智和情感会在头脑里进行一场大战。一个叫嚣着:你走进去试试,看我不踹死你!一个蜷缩成一团眼泪汪汪的哭喊:就算你踹死我,我也要进去! 于是路过的仆从和侍女都会用古怪的目光打量脸色苍白,肢体僵硬,站在大殿门口一站就是一整天的祭司大人。有时候祭司大人会向前走两步,紧接着会像踩着火苗一般蹦跳着退回来,那样子很滑稽。 光明神习惯了每天倾听小信徒的祷告。那是他的美酒,蜜糖,精神食粮。但接连四五天,小信徒都只是站在那里,带着脆弱的怆然欲泣的表情,仿佛在经受着剧烈的心理挣扎。 这是还在吃醋?或者上次吻了我害羞了?光明神乐此不疲的猜测着小信徒的心思,津津有味的欣赏他时而羞涩,时而恼怒,时而恍惚的表情。总之无论他做些什么,举止如何怪异,在光明神眼中都无比可爱。 周允晟发现自己简直压不住对父神的渴望。他每天都会离殿门更近一点。没了心理暗示的压制,理智的他与脑残的他并存于大脑中,且互相争夺身体的掌控权。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惊恐不安的发现,脑残的那个他占据优势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急的头发都掉了一大把,为了不做出亲吻雕像脚背等丢人的事,只得尊坐在大殿门口雕刻光明神的木偶像。只要看见光明神那张俊脸,脑残晟就会安静,连带的让他整个人都心平气和起来。 他不知疲倦的雕刻,从白天到晚上,不过十几天就雕刻了一百多个木偶,各种各样的表情,各种各样的姿态。他还雕刻了自己的木偶,摆放在光明神身边,有时候脑残的厉害了就把两个木偶拿在手里自自语自编自导一出浪漫爱情剧,等恢复神智立即像被烫了手一般把两个木偶扔的远远的,埋在被子里咬牙启齿。 他的状态前所未有的混乱窘迫,差点没把自己逼疯,但九天之上的光明神却看得大笑不止,原本孤冷空寂的神宫现在每天都回荡着爽朗的笑声。 章节目录 107 > 周允晟趴在床上,手里拿着两个木偶,嘴里发出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自己与自己对话。 “过来我的孩子。” “父神,您是在叫我吗?”语气带着激动的颤音。 慈爱的笑,“不叫你还能叫谁?是谁每天跪在我的雕像前祈祷?是谁发誓为我奉献一切?是谁说爱我比爱自己还要虔诚?” “是我,是我,那全都是我说的!父神,您能听见吗?” “当然,我一直在看着你我的孩子。过来,到我怀里来,我想好好的抱抱你。” 把小木偶重叠在大木偶怀中,周允晟傻乎乎的笑起来。 九天之上,光明神正坐在水镜前,由于强忍笑意的缘故,把手里的琼浆弄泼了些许。立即就有神使跪在他座前想擦拭干净,却被他挥手遣退。这是他每天当中最欢乐的时光,他不喜欢被人打扰。 周允晟把两个木偶摆弄了好一会儿,羞涩的表情忽然间就变成了冷酷。他一脸嫌弃的把两个木偶扔掉,走到镜子前冷笑道,“好了吗?今天玩儿够了吗?玩够了就给我乖乖的蹲在角落,别碍我的事!你也就只能用这些木偶戏来满足自己的妄想了,可悲!” 脑残晟躲在潜意识中啪嗒啪嗒掉眼泪。但今天是宝儿和二皇子的加冕仪式,他们说好了,要让理智晟掌控身体,否则脑残晟很有可能大闹现场,把萨迦亚帝国包括教廷的人全都得罪光。那么约书亚的命运会比原来更惨,而缺失了a级世界的能量补给,周允晟的精神分裂也很难治愈。 总之后果很严重。 看见这一幕,光明神扶额,忧愁的叹息。小信徒每次都会这样,自得其乐的玩一会儿就会对着镜子发怒,一再告诫镜子里的少年光明神永远不可能爱上他,让他别做梦。 他真是太自卑了,但纠结的小模样却又那么可爱,或许应该早点把他接到身边,让他永远活在安心与快乐中。光明神想得出神,嘴角荡开一抹温柔的微笑。 周允晟穿上隆重华美的祭司袍,把头发梳成一条大辫子,用金色的丝带扎好,对着镜子左右看看,确定风采不输宝儿才朝门口走去。他虽然不会像脑残晟那样大闹现场,但稍微抢一抢宝儿的风头还是可以的。 反手关门的时候,他平静的表情慢慢变成了犹豫挣扎,静立片刻后叹了口气,走回房间把之前扔在地上的两个木偶捡起来,十分爱惜的拂掉上面的灰尘,摆放回原来的位置。 宝儿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根同色的腰带。他并不需要精心打扮,因为在加冕仪式中,教皇陛下会亲自为他穿上只有主教大人才能穿着的绛红色镶金边的圣袍,而国王会为他戴上沉重的冠冕。 他会站在高高的祭台上,俯看加戈尔的民众,在他们的热烈欢呼中点亮食指佩戴的鸽子蛋大小的光明石戒指,让父神的光耀照亮整个萨迦亚帝国。 他一定会成为千年来最强大的主教,甚至教皇,让大陆所有生灵都铭记他的名字。当他做到这一点的时候,父神必定会原谅他的罪过,并愿意把他接回神宫,赐予他神才能拥有的金色血液。 宝儿越想越激动,眼睛沁出浅淡的泪光,脸颊也因为兴奋而通红一片。但当他抬起头四顾时,眸色却微微一暗。 他看见了约书亚。不,应该说神殿内所有前来参加典礼的权贵们都看见了约书亚。 他像一束光忽然降临凡间,把周围的一些都照亮了。当他温柔的目光看过来时,大家一致觉得喧嚣的心平静下来。他是那样高贵,圣洁,悲天悯人,让人止不住的想要去亲近,又害怕太过靠近而亵渎了他。 他是存在于所有人想象中的最贴合光明祭司的形象,比来自神宫的宝儿更有气度。 许多贵族弯腰向他行礼,并不因为他错失主教之位而怠慢。 “约书亚,你今天真漂亮。本来红色应该更衬你的皮肤,但是可惜……”宝儿一脸的遗憾,仿佛在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你就能穿上红色的主教服了。 周允晟似笑非笑的睇他一眼,并不跟他搭话。与一个娘娘腔撕逼那是脑残晟干的事。加冕仪式后再过三天就是约书亚18岁的生日,举行完受洗仪式他会马上离开加戈尔,免得卷入主角受和攻君们造成的是非中。 把蠢蠢欲动的脑残晟压下去,他走到老主教身边站定。 “我的孩子,那个位置是你的。无论别人怎么肖想,该属于你的东西谁也抢不走。”说这话时,老主教一点也没压低嗓音,让宝儿尴尬万分的同时也引起了国王与教皇的不满。 “老朋友,我知道约书亚是你养大的孩子,你的心终究向着他。但是宝儿是父神和教皇陛下共同挑选出来的最佳人选,你应该服从父神的旨意。”害怕惹怒教皇,国王抢先开口。 “挑选宝儿是教皇陛下的旨意,而不是父神的旨意。养大约书亚的不仅有我,还有父神,如果他在这里,除了约书亚一定不会挑选别人。”主教笃定道。 “伯德,你老了,封闭的心灵已经无法让你倾听父神的恩旨。看来这个时候让你退位果然是正确的决议。”教皇冷淡开口,继而用威严的目光扫视大殿内的权贵。 权贵们纷纷低头,不敢多。 周允晟很感激老主教对自己的爱护,但还是扯了扯他衣袖,示意他不要再争。 老主教瞥一眼国王,默默叹息。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萨迦亚帝国放弃约书亚而将主教之位颁给别人是多么愚蠢的举动! 当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时,一道清冷的女性嗓音忽然响起,“教皇陛下一来,萨迦亚帝国就变了天,不但主教换了人选,连皇储也莫名死亡。教皇陛下是神的使者,理应带来福祉,怎么走到哪里就为哪里带来灾祸。” “艾琳娜,你闭嘴!”国王大声怒吼。 站在周允晟右后方的贵妇轻蔑的冷哼一声。她是已故大皇子的妻子。她坚信丈夫的死亡是二皇子勾结教皇布置的一场谋杀。教廷有许多秘法,控制一头黑暗兽再容易不过。等着吧,等糊涂的老国王死了,萨迦亚帝国早晚会变成教廷的走狗! 教皇恨不得施展一个净化术把这些刺头全都烧成灰,但他对外的形象素来是大度地、宽容地、仁慈地,所以他不能发火,尤其在父神的雕像面前。他面带微笑的挥了挥手,就有一名神职人员捧着两卷文书,走到殿中跪下。 将绑文书的红绸解开,他大声吟诵教皇与国王联合书写的册封旨意,好叫九天之上的父神知晓,念完后将教皇赐下的金色圣水洒在文书上,重新绑起来交给二皇子和宝儿。 两人并肩走到殿中,跪在雕像前祷告,末了把早上亲手采摘的两束白色月季放在父神脚边以示虔诚。 等他们做完这一切,国王走上前,为两人戴上冠冕。冠冕的顶端各镶嵌着一块黄豆大小的光明石,当魔物靠近就会闪烁白光示警,若输入光明之力还能化为利器将魔物击杀。这是光明神巡游大陆时留下的最珍贵的宝物,是制作法器的顶级材料,存量少得可怜。 连权势滔天的教皇也只拥有四块,更别提其他人。也因此,当宝儿出示他鸽子蛋大的光明石戒指时,众人才会对他的来历深信不疑。光明神的宠儿谁惹得起?哪怕大陆上最穷凶极恶的强盗,也不敢做出强抢的事。宝儿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很大程度上托了这枚戒指的福。 国王为两人加冕完毕,退至一旁恭敬开口,“请教皇陛下为我帝国的新主教披上圣袍。” 一名侍女越众而出,跪在教皇脚边,双手高举着一件崭新的主教圣袍。因为洒了圣水的缘故,圣袍隐隐放射出金光,看上去耀眼极了。 宝儿飞快瞄了一眼,心脏扑通狂跳。 教皇拿起圣袍抖开,一步一步走到宝儿跟前,微笑开口,“我的孩子,你有最虔诚的信仰,最纯净的灵魂,最善良的内心,你的所作所为无愧于光明祭司这个伟大的职业。你体内的光明之力那样雄厚,可见父神对你多有偏爱,他既然挑选你成为光明的使者,那么我也不能违背他的意志。我在这里宣布,你,宝儿·布莱特,从今天开始将成为萨迦亚帝国新一任的主教。站起来我的孩子,让我为你披上圣袍。” 宝儿眼里呛着泪水,向父神和教皇各自行了一个大礼才站起来。 教皇把红色圣袍披在他肩头,正欲替他绑好衣带,袍服表层却忽然冒出金色的火焰,将两人包围。那骇人的高温几乎把地板都快烤化了。 宝儿惊叫起来,躺在地上不停翻滚。教皇却十分冷静,立即施展法术意欲将火焰扑灭,但他很快就发现,这火焰绝不是普通的火焰,竟能把他穿着的镌刻有神谕的皇袍也烧穿一个个大洞。 能破坏神谕的火焰是什么来历?难道是神火? 教皇心里咯噔一声,汗珠止不住的往下落。如果真是神火,那便是父神降下的,什么都不烧,偏偏要焚烧披上圣袍的宝儿,可见他对这位新主教和自己的决定很不满?现在该怎么办?父神会不会把我们焚烧成灰烬? 教皇第一次体验到命悬一线的感觉。他停止了释放法术,改为跪在雕像前忏悔。好在有一丝神力附体,他只是觉得难受,并未失态。 另一边,满地打滚哀嚎的宝儿看上去就凄惨多了。他皮肤光滑不见异样,那是因为火焰并未焚烧他的身体,而知直接焚烧他的灵魂,灵魂中存在多少肮脏就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现在的宝儿恨不得马上死去,凄厉的哭叫着,“救救我,不管谁,快来救救我!若是不能,请一刀杀了我!好疼,太疼了!父神,请您原谅我吧!”他看见过被父神的光焰烧死的仆人,自然知晓自己将要面临的下场。 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依旧不敢原原本本的将自己的罪孽说出来。 国王、二皇子、一众权贵们全都吓呆了。庄重严肃的加冕仪式眨眼间变成一场灾难,任谁也接受不了。被焚烧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教皇和神宠,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他们惊骇,而更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是教皇那样无所不能的圣者巅峰的高手,竟也拿这忽然冒出来的火焰没有办法,这火焰究竟是什么来路? 众人看向大殿上面容冰冷的光明神,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立即跪下来忏悔。无论如何,被焚烧的其中一位是萨迦亚帝国新选出来的主教,萨迦亚的人民也逃不开责任。如果父神迁怒整个帝国,萨迦亚将永远消失在大陆版图上。 那太可怕了! 国王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跪在地上边行礼边语无伦次的呢喃,“光明神在上,请您饶恕信徒的罪过,把灾祸全都降落在信徒的头上,不要为难信徒的臣民。” 周允晟早就拉着主教跪到人最少的角落,冷眼旁观那凄惨的景象。 宝儿已经嚎得嗓子都哑了,主教却还硬撑着。但他额头满是汗水,嘴唇咬出鲜血,可见并不好受。 几分钟后,金色火焰终于停止了焚烧,主教身上的衣袍已尽数化为灰烬,暴露出身体。为了避免出丑,他在第一时间取出空间戒指中的新衣袍换上,然后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他发现存放于体内的那一丝神力消失了,只剩下并不算怎么雄厚的光明之力。没了神力,他恐怕连老迈的伯德主教都打不过。而每一次爆发黑暗战争,教皇都必须站在大后方,与众多光明祭司一起为三族联军撑开光明结界。 他是光明神在凡间的化身,是大陆生灵精神上的统治者。他享有那样崇高的荣誉和地位,根本无法承受失去它的可能。他心神大乱,差点就控制不住扭曲的表情,喉头涌上一股鲜血,触及齿缝时又默默咽了下去。 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宝儿的情况更凄惨。他神魂被煅烧许久,却并没有烧掉污物,而是把他在神宫中沾染的神气烧的一干二净。也就是说他经过五六百年熏染才成就的纯灵体已重新变成未被神使选中前的驳杂体质。 他还可以使用光明之力,却不能像之前那样通过冥想补充回来,而是用一点少一点,直至变成彻头彻尾的凡人。 他气息奄奄的躺在地板上,衣袍被烧得精光,裸-露出爱-痕斑斑的身体。 教廷有规定,每一位光明祭司都必须保持童贞,因为只有纯洁的人才有资格侍奉父神。他们可以爱上某个人,却只能在心底,不能行肉-欲之事,更不能留下子嗣。当然,被父神看上并宠幸又另当别论。 由于数量稀少,违禁的祭司不会受到太过严重的惩罚,但失去继承权却是肯定的。宝儿的身体明明白白昭示着父神为何要惩罚他,因为他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主教! 当人体被火焰舔舐时,他们会手脚痉挛,不自觉的蜷缩起来。眼下,宝儿的姿势非常难看,他像一只煮熟的虾子蜷成一团,背部紧绷到极限,露出一节节脊椎骨,红色的吻痕沿着骨节一路滑到臀缝和大腿内侧,可见曾享受过多么激烈疯狂的-性-爱。 他臀缝微张,红肿的穴-口清晰可见,那淫-靡-的模样让最放荡的贵族看了也觉得脸热。 二皇子踉跄着退后,赤红的眼里浮现煞气。他这些天根本没碰过宝儿,这些痕迹究竟是谁留下的?想来想去也只有态度暧昧的教皇。 难怪父神要降下金色的怒焰焚烧这两人,原来是他们罪有应得!思及此处,二皇子愤怒的心情又变成惶恐。如果父神知道宝儿与教皇的丑事,当然也会知道他的丑事。父神能放过他吗? 他膝盖一软,无论如何也站不住了。 权贵们大哗,怕搅扰父神又很快安静下来,默默忏悔。当他们以为不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时,教皇和国王联合书写的,册封二皇子为皇储和册封宝儿为主教的文书也开始燃烧,眨眼间就烧得连灰都不剩。 紧接着,二人亲手采摘的,放置在父神脚边的白色月季花迅速变黄枯萎,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这一系列变故让众人全都懵了,内心又是惶恐又是绝望。父神一向是仁爱的,何曾用如此极端的方法宣泄过怒气?由此可见这二人犯下的罪过将他惹恼到何种地步。 回忆起之前教皇的宣,什么宝儿是神之宠儿,是他与父神共同挑选出的最合适的主教人选,现在来看却无疑是弥天大谎!挑中宝儿的分明只是教皇而已,没见老主教在仪式开始之前还断宝儿不是父神的选择吗? 国王也想到这一茬,用求助的目光朝年迈的,已脱掉主教圣袍的伯德主教看去。他现在懊悔的恨不得杀了自己!伯德主教曾三番四次来到皇宫,要求他收回册封宝儿的旨意,都被他拒绝了。 他当时害怕得罪教皇,但若是早知道会得罪父神,当时就该把旨意撕碎。 “我的孩子,去安抚你的父神吧,让他不要再生气。”老主教指了指雕像。 在异变发生的下一秒,脑残晟就因为情绪太激动上线了。他冷眼旁观教皇和宝儿的惨状,心里觉得非常痛快。 父神如果厌弃了宝儿,是不是表示我还有机会?我能取代宝儿的位置吗? 他眼睛亮晶晶的,立即膝行到父神的雕像前,本打算忏悔一会儿然后表白,看见依然放置在父神脚边已经发臭的花朵时,立即伸手去清理。 一缕金光缠住他指尖用力往上拉,让他不受控制的扑到父神怀中,滚烫的脸蛋贴合在父神的大腿上。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忽然感觉到一个温暖而又宽大的手掌在自己头顶抚弄,另一只手轻柔的拍抚自己的脊背。 这是父神?父神在爱抚自己? 他不敢相信这个结论,所以僵硬的趴伏在父神怀中一动不动,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他害怕自己稍微一动弹,所感受到的一切就会像泡影一般消失。 他睁的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不敢轻易掉落,连颤抖都必须克制住,只能用力咬住大拇指。模样可怜极了。 光明身的分-身取代了雕像抱住少年,垂头,用宠溺至极的目光凝视他,为他轻柔的擦掉挂在眼角的泪珠,还亲昵的拨了拨他浓密卷翘的睫毛。见她惊恐万状的眨眼,并且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便发出愉悦至极的笑声。 他翻动掌心,幻化出红色月季花编织成的花冠,戴在少年头顶,把一个蕴含着浓烈爱意和神力的吻印在他眉间,这才消失在神殿。 他来了又走,神殿内却无人看见他的真身,但忽然出现在少年头顶的花冠却是真实的,让权贵们惊叹的同时也刺痛了教皇和宝儿的眼睛。 他们这才知道,今天所遭受的一切究竟拜谁所赐。但知道了又如何,那人才是父神真正的宠儿,他们若想对他不利,下一次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真正意义上的连灵魂也被销毁的死亡。 “我的孩子,父神原谅他无知的信徒了吗?”见义子只是抱着花环一个劲儿傻笑,别的事全都忘了,老主教不得不提醒。 “父神没说,我想单独与父神忏悔,可以吗?”少年眨着湿漉漉的眼睛。 “当然可以。我们都退下吧,父神现在并不想看见我们,包括教皇陛下。”老主教说起话来很不客气。惹怒了父神,教皇的好日子到头了,更何况他出去以后还要解释清楚宝儿身上那些痕迹的事。 就算他让别人顶罪,取信了愚蠢的凡人也无法取信全知全能的父神。父神早晚会收回曾经赐予他的一切。 两名侍女用衣袍把宝儿裹起来,扶着他出去。没想到外表高贵纯净的布莱特祭司大人,骨子里竟然如此-淫-荡,等会儿放开他以后应该去圣池边洗个手。 权贵们并未离开,而是用谴责的目光盯着教皇和国王,让他们给大家一个交代。不是说好了吗?新主教是父神的宠儿,是他派往凡间的使者。这就是所谓的宠儿,使者?你们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教皇面露惭愧,直自己被宝儿欺骗了,会把他关押起来审问清楚,然后借口伤重,回去休息。他现在毕竟是教皇,大家也不敢为难,只得放他离开,然后堵着国王问责。 国王十分诚恳的道歉,正准备宣布撤销宝儿主教之位,却听咔擦一声脆响,二皇子冠冕上的那颗光明石破碎了,从镶嵌的凹槽里掉落在地,化为齑粉。与此同时,闪烁着璀璨光华的冠冕迅速爬满锈迹,陈旧的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众人还处于震惊中无法回神,就听大皇子妃畅快的笑起来,“哈哈哈,看见了吗?这就是父神对你们所作的愚蠢决定的裁决。内心邪恶的皇储只能佩戴腐朽的冠冕。” “不,不是这样的!我什么也没做!”二皇子捧着冠冕大喊,手指微一用力,竟把冠冕捏变了形,看上去就像一顶廉价地,滑稽地帽子。 “你敢对天上的父神发誓,你与我丈夫的死毫无关系?”大皇子妃厉声诘问。 二皇子脸色苍白的摇头,在众人了然目光的注视下狼狈逃走。 国王一瞬间老了几十岁,捂着脸,佝偻着背,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是德高望重的老主教站出来表示一定会圆满解决这场灾祸,才让惶恐不安的权贵们离开。 “约书亚才是真正的神之宠儿对吗?”等人都走光了,国王笃定开口。 “对。” “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记得告诉过您很多次。但是您选择相信宝儿·布莱特,而非我。” 国王沉默了。 “红色月季花代表什么,您还记得吗?”老主教拍拍国王肩膀,步履缓慢的离开。 国王垂眸思索,一瞬间从绝望的谷底攀爬到希望的山巅。红色月季——纯洁的爱人啊,我热烈的恋着你。如果这是父神真正的心意,那么萨迦亚帝国只要拥有约书亚,就能拥有光明的未来。 太好了,感谢父神的眷顾,也请您原谅我们的愚蠢。 章节目录 108 > 周允晟知道脑残粉又要发疯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脑残粉膝行到光明神的雕像前,趴伏在他膝上啜泣,述说着收到红色月季花冠时是如何幸福快乐,他甚至要求光明神把他接到天上去。然后他直起身,捧住光明神的脸,想要去亲吻他削薄的嘴唇。 你要是敢亲下去,老子弄死你!理智晟在潜意识中呐喊。 让我亲一口吧,随便你怎么弄我。脑残晟眼泪汪汪。 精分成两半的灵魂在潜意识中激烈交战,而现实中,少年手捧父神的脸颊,嘴唇贴的极近,脸上露出既渴望又挣扎的表情。 九天之上的光明神僵硬的坐在神座上,屏住呼吸等待。少年温热地,带着月季花香的鼻息吹拂在雕像上,也吹拂在他脸上,嘴唇分明还未贴合,却让他感觉酥麻难耐。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当少年吻下去的那一刻,他就会以真身出现在他面前,好好的拥抱他,爱抚他,并把他带走。 但是极其突然的,少年松开手,转身飞快的跑了。 光明神期待的心情一瞬间落空,僵坐许久后才以颓废的姿态慢慢靠倒在椅背上,忧愁的叹息。 理智晟最终还是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他把蠢蠢欲动的脑残晟压制回潜意识,飞快跑回寝殿,仰躺在床上。他感觉身心俱疲,但内心却还在经历着剧烈地挣扎。 他没想到光明神竟然真的回应了脑残晟。他用光焰焚烧宝儿,反而送给约书亚红色月季做成的花冠,其蕴藏的含义不而喻。他果然爱上了约书亚吗?原来网上说的,追男神的杀手锏是‘不要脸’这一点竟然不是胡诌。 不要脸到脑残晟那种程度也算是少见。 但是我的爱人又该怎么办呢?也许他很快就要找来了,也许在游历的路上我们就会重逢。周允晟默默想到。 ‘父神就是我们的爱人,不会错的。’脑残晟忽然开口。 ‘闭嘴,你是脑残,脑残的判断力做不得准。你是想诓骗我,继而方便你跟光明神在一起是吗?’理智晟一针见血的戳破他的小心思。 脑残晟沉默了。 理智晟继续说道,‘你要知道,如果光明神不是我们真正的爱人,而我们又招惹了他的话,后果会很严重。他是这个空间唯二的神明,是无所不能的主宰,他若是想把我们禁锢在这个空间中,我们根本没有能力逃开。你愿意永远待在这里吗?你能保证他会永远爱你吗?你看,他曾经那么宠爱宝儿·布莱特,而且宝儿·布莱特还曾陪伴在他身边五六百年,现在却说厌弃就厌弃了。你猜猜他能喜欢你多久?会比宝儿·布莱特更长吗?没准儿几百年后,某个神殿里又出一个比你更虔诚的信徒,他就会把你抛到脑后。所以你醒醒吧,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 精分的两半灵魂不停进行着类似的对话,慢慢的,躁动的那一方冷静下来,沉入意识海中龟缩成一团。而现实中,少年仰躺在床上,用冷酷的表情默默流泪。 光明神扶额,真想敲开少年的脑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一定又在爱恋与信仰中挣扎了吧?他如此敏感脆弱,叫神明也觉得为难。 另一边,教皇命人把宝儿羁押起来,摒退属下后单独回到寝殿。他用法术反复检查自己的身体,终于确定父神已经收回了那丝神力。他原本是一只脚踏入神界的半神,现在却比普通的祭司还要实力低微,一旦黑暗战争爆发,他就会原形毕露,被人从神坛上推下来。 ‘该死的宝儿·布莱特!你根本不是神的宠儿,你欺骗了我!你诱使我坠入欲-望的深渊,让我失去了父神的庇护。我要让你付出代价!’他在心里疯狂的诅咒,想狠狠把房间内的摆件全都打碎,却担心惊动旁人而不得不忍耐。这里毕竟不是他的中央神殿。 ‘对,我得赶紧回到我得宫殿再想办法。’这样想着,他立即开始收拾东西。 当他取出权杖和另外几件圣袍时却骇然的发现,权杖顶端镶嵌的四颗光明石已经碎了,而圣袍上镌刻的神谕消失的无影无踪,从原本的金光闪烁变成了现在的陈旧破烂。 他猛然间意识到,曾经的父神给予他多少眷顾,现在就会施加多少惩罚。为了争权夺利,他早已把虔诚的信仰丢到一旁。他干了许多坏事,实力却并无削弱,便以为父神不会时时刻刻盯着人间,也不会什么隐秘都知晓。 但他显然想错了,父神并非不知,而是不愿搭理罢了。如果他的所作所为触及了父神的底线,父神就会让他一无所有。 现在该怎么办?教皇瘫坐在床边,一筹莫展。 宝儿被关押在臭烘烘的地牢里,负责看守他的几名侍卫聚在一起,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被光焰焚烧-裸-露出身体的那一幕。 “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父神的宠儿?我当时眼睛都要瞎了,回来用圣池的水冲洗了好几遍。他那儿恐怕早已经被人戳烂了,还拿圣洁的祭司袍掩盖,这是对神灵的亵渎!难怪连仁爱的父神都无法忍受,降下金色的光焰焚烧他。” “可不是嘛!父神为何不干脆将他烧死?我听说伯德主教曾经极力反对册封他为新主教,是教皇一意孤行才不得不妥协。你们说,他身上那些肮脏的痕迹不会是教皇留下的吧?” “一定是,否则父神为何只焚烧他二人?” 教皇的亲信听见这些论立即喝止,并跑去寝殿禀报。为了教皇的声誉,也为了中央教廷的威严,宝儿·布莱特不能留了。 宝儿羞愤欲死,往牢房的角落里躲去,想起在神宫中无忧无虑的生活,一时间百感交集。 “父神,请您原谅我的过错并把我接回去吧,我愿意向您献上我的灵魂。父神,您难道忘了吗,我曾依偎在您脚边唱歌,您还曾微微垂眸用慈爱的目光注视我。现在想来,那才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父神,我思念您,您听见了吗?” 他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迫切的想把自己的心声传递到神宫。 九天之上,光明神指着水镜淡淡开口,“看见了吗?” “是卑下失职,请父神降罪。”神使被宝儿·布莱特的行为恶心的反胃。一个逃逸的仆人竟然也敢自称神之宠儿,还假冒父神的名义摄取权利和地位。若是以往也还罢了,偏偏在父神拥有了真正的宠儿之后,试问父神能饶过他吗? “把神宫里的神仆全都遣散,临走把他们体内的神力和光明之力全都收回,不允许他们在凡间假冒我的名义行事,否则神魂将受神火煅烧而死。”光明神挥袖。 神使唯唯应诺,正准备离开,又听父神补充道,“让他们看看宝儿·布莱特的所作所为,以此为戒。” 神使低头领命,随后把从下界选来的神仆召集在一起,颁布了神谕。他用时光回溯之法把宝儿的经历展示给他们看,让他们明白自己为何会承受这样的命运。 神仆们原本都是凡人,来到神宫后不老不死,无忧无虑,又岂会甘心再入凡间经历生老病死之苦?更何况待在父神身边,说不准哪天取悦了他就能获赠神格,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存在,现在却什么都没了。 他们跪在地上哭求,一再表示宝儿·布莱特的行为与他们没有关系,求父神和各位大人开恩。但神使们毫不动容,抽-出他们体内纯净的光明之力,把原本属于他们的驳杂凡体还原,推入通往凡间的通道中。 想来再过不久,凡间就会凭空出现许多‘神宠’。 二皇子的册封文书被神火烧成灰烬,冠冕也爬满了锈迹,这昭示着父神并不愿意承认他的皇储之位。国王只有两个嫡子,其余几个孩子都是情妇所生。为了避免内乱,他处心积虑的把几个私生子养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现在一个嫡子死了,一个嫡子被父神厌弃,他根本没办法再挑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不立皇储,皇权就不稳,现在该怎么办呢? 与苦恼中的国王相反,大皇子妃却觉得痛快极了。她抱着三个月大的儿子轻轻摇晃,哼唱着催眠的歌曲,等他陷入甜梦就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入摇篮,命几位武皇级别的高手隐藏在寝殿内保护。 她穿上最素净的衣裙,缓缓走入神殿,就见约书亚祭司正坐在圣池边雕刻木偶。他眼眸低垂,神情温柔,金色的阳光笼罩在他周围,形成耀目的光圈。几只蝴蝶闻见他身上甜蜜的月季花香味,围着他上下翩飞不肯离去。 他那么美,那么圣洁、安静、祥和,即使脾气最爆裂的人,到了他跟前也舍不得大声说话,唯恐惊动了他。这才是父神真正宠爱的人吧? 红色月季代表什么,全大陆的女人都知道。 她放轻脚步,走到约书亚身边,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 “艾琳娜王妃,日安。”少年微微一笑,嗓音如泉水般动听。 大皇子妃颇有些诚惶诚恐,斟酌半天才试探性的说道,“后天是您18岁的生日,也是我的儿子满一百天的日子。” “哦,安东尼小殿下满一百天了吗?”周允晟很快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来意,用鼓励的目光看过去。 大皇子妃果然镇定很多,徐徐说道,“所以我想请您在受洗过后为安东尼赐福。”按照大陆上约定俗成的规矩,新生儿满一百天后必须找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替他赐福,民间一般是找本地实力最强大品德最高尚的人,皇族则会请本国的主教。 “可是您知道,我并不是撒加帝国的主教,没有资格为安东尼小殿下赐福。”周允晟坦然相告。如果对方一定要他赐福,那么他也不会吝啬用光明之力为小殿下制造几个神迹。他绝不会让二皇子继承萨迦亚帝国的皇位。 “在我心里,没有人比您更有资格。请您一定要答应我的请求。”大皇子妃双手合十,眼看就要跪下了。 周允晟连忙站起来搀扶她,微笑道,“既然是您的愿望,那么好吧,我答应了。愿您与小殿下身体安康。” “谢谢您。您真是太好了。您的决定对我和安东尼来说是一场救赎,这份恩情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大皇子妃抹掉眼泪,再三弯腰行礼后悄然退下,走到无人的角落才撩起衣袖。 站在远处等待的侍女来到她身边,看见主人雪白胳膊上的几个焦黑指印,骇然低语,“天啊,这是约书亚祭司弄出来的吗?但是他看上去很和善,不像是那种残暴阴险的人。再说他有什么理由伤害您,您曾经得罪过他吗?” “不,我没有得罪他,但是我得罪了他的爱慕者。这是神火烧出的印记,父神不乐意让旁人碰触他,所以用这种方式告诫我们离他远点。”大皇子妃摇头苦笑。 侍女吃惊的嘴都合不拢,凝视指印的目光从愤怒变成了崇敬,好似主人被神火烧灼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要能留下疤痕就更好了。 大皇子妃放下衣袖,心满意足的笑起来。她这次赌对了。由于生存环境恶劣,大陆上没有哪个帝国会把一个不满一岁的婴儿立为皇储,因为那样风险太大了,更何况国王膝下还有几个私生子在虎视眈眈的盯着。 只要安东尼能获得约书亚的青睐,就等于获得了父神的青睐,那么不管安东尼多年幼脆弱,也一定能稳稳的坐在皇储的位置上。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敢践踏欺辱他们母子。 ----------------------------------- 三天后,约书亚年满十八岁,举行完受洗仪式就该去大陆上游历。原本宝儿夺走了他的主教之位,这使得神殿将他的受洗仪式降低了规格,并且只邀请了神职人员,并未邀请帝国权贵。 但在宝儿和教皇被神火煅烧的第二天,国王就召开了紧急会议,要求把约书亚的受洗仪式定为大陆最高规格,全加戈尔的贵族都必须出席。他也曾与老主教商量,要在受洗仪式的当天册封他为新主教,却被老主教拒绝了。 两个册封仪式挨得太近,好似约书亚是专门为宝儿收拾残局的一样。因为宝儿失去了资格才轮到他,这显然是一种侮辱和贬低。约书亚绝不会同意。 所以老主教向国王提出建议,等约书亚游历回来再册封,并且举办一个更为隆重盛大的典礼。 国王稍作思考便答应了。至于教皇的意见?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忽视。身为教皇,本该是父神在凡间的化身,却被父神降下神火严惩,这样的‘殊荣’前所未见。消息传出去,他也就没有资格再待在教皇的宝座上。 举行仪式的当天,除了被软-禁的二皇子,全加戈尔的贵族都聚集在神殿的空地。他们表情庄重严肃,连大声喧哗也不敢。因为他们知道,这位约书亚祭司才是父神真正的宠儿,此刻,父神很有可能在天上看着。 周允晟独自跪在大殿内祈祷,等太阳升到天空的正中,便沿着长长的红毯朝殿外的圣池走去。沿途有人不断向他抛洒纯白的月季花以示祝福,花瓣被微风卷起来再纷纷扬扬的飘落,场面看上去美不胜收。 今天周允晟的精神状态很好,理智和脑残的他相安无事的待在识海中,因为这是约书亚最重要的日子,他们不想毁了它。 走到圣池边,仅穿着普通祭司袍的教皇走过去,想要牵起少年的手,带领他踏入池水。这本是教皇在受洗仪式上的职责。 但周允晟却摆手拒绝了,斜睨过来的目光隐含着轻蔑和厌恶,仿佛在说‘你没有资格碰我’。教皇心中怒气翻搅,面上却从容微笑。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丑,强硬的握住少年手腕,将他拉上圣池的台阶。 于是众人发现,教皇接触约书亚的掌心忽然冒出黑烟,紧接着腾起一股金色的火苗。这次不但灼伤了教皇的灵魂,连皮肉也烤成焦炭,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教皇终于维持不住道貌岸然的姿态,立即放开少年退到一旁,英俊的脸庞扭曲变形,可见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半分钟后,火苗熄灭了,他腿脚发软站立不住,被几名来自中央神殿的神官扶下去休息。 几人安置好他后匆忙回转,不肯错过约书亚祭司的受洗仪式。周围不断传来的议论声让他们对教皇的权威产生了质疑。 “教皇究竟做了什么让父神如此厌恶?快看啊,他已经被神火烧了两次了。一个接连两次被父神施以严惩的人还有资格坐在教皇的位置上吗?如果所有教廷都在这样一个肮脏的人的统治之下,父神早晚会因为恼怒而遗弃我们,像其他几位神明一样。” “别说了,父神不会那样狠心的。我们还有约书亚祭司,他圣洁、高尚,深得父神宠爱,只要有他在,父神就不会遗弃我们。” “你说得没错。我上次回去后还是得了夫人提醒才想起红色月季的花语。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父神也有如此浪漫的一面。刚才教皇硬要去碰约书亚祭司,没准儿就是因此而惹怒了父神。父神嫉妒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正在非议神明,那人连忙捂住嘴不敢再,其余人也都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周允晟脱掉外袍,仅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走进圣池。池水打湿了布料,使其呈现出透明的色泽并紧紧黏贴在少年修长柔韧、完美无瑕的躯体上,连胸前的两点红樱也若隐若现。 那场景美妙至极,也性-感至极。 在场的权贵们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到眼球刺痛,紧接着便有一道金色的光柱从九天之上投射下来,将圣池笼罩。 众人的视线被隔绝,这才纷纷低头,露出惶恐的表情。 周允晟处于光柱的中心,眼睛被金光刺得几乎无法睁开。他正要站起来查看情况,却忽然被一具温热、高大、强壮的身体从背后环住,一只大掌擒住他下颚,将他的脸掰过来,然后便是一根火热的舌头钻入他口腔,用疯狂的力道在里面翻搅、探索,与他柔软的舌头紧紧交缠。 另一只大掌探入他粘腻的衣袍内,轻轻拨弄他粉红的两点,然后向下滑落,握住他不受控制而硬-挺-起来的那处爱抚。 周允晟内心惊骇无比,迅速抽-取全身的力量打算将此人击杀,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一道性-感浑厚的嗓音,“宝贝儿别害怕,是我,亚度尼斯。” 亚度尼斯是什么鬼?周允晟怒目圆睁。任谁莫名其妙被一个男人性-骚扰了,还用如此熟稔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都会气得发疯。 亚度尼斯?天啊,那是父神的名讳!是父神!脑残晟一秒钟上线。 于是少年眼中愤怒的火焰顷刻间熄灭,变成了湿漉漉的爱慕和赤果果的渴求,僵硬的身体放松了,像绵软的蜜糖一般融化在父神怀中,且尽量舒展开来,方便父神爱抚。 “父神,是您吗?是您在爱我吗?”他喘着粗气,卷翘的睫毛因为颈窝处被人接连吸-允啄吻而一颤一颤的。他想去看父神华美的脸庞,刚一扭头就再次被那人含住唇瓣啃咬舔舐,疯狂的力道似要把他囫囵吞下。 这真的是素来温和慈爱的父神吗? 脑海中刚浮现这一想法,性-感的嗓音便荡开了轻笑,宠溺万分道,“我的约书亚,我的小信徒,我只对你一个人才会这样。” 这句话让脑残晟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识,他反勾着手,紧紧挽住父神强壮的胳膊,双腿岔开夹住父神劲瘦的腰,像藤蔓一样攀附在他身上,尽情敞开着自己。 他被吻的不能自已,唾液扯着银丝从唇边滴落在水面上,更发出令人听了就热血沸腾的呻-吟。 他立即按捺住,也因此露出难过的表情,泪珠挂在眼角欲落不落,看上去可怜极了。 “叫出来宝贝儿,没人会听见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光明神连连低笑,用舌头舔舐他嘴角的银丝,迷醉的表情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琼浆。 “父神,我是您的,我的一切都是您的。请您尽情的要我吧,请您尽情的用我吧,就像我曾经许诺的那样。”少年弓起身体,浑然忘我的呻-吟起来。 在一声更比一声高亢火热的呐喊中,光明神金色的眼眸彻底变成了黑色。他用力把少年摁入怀中,颤抖着与他一起攀上极乐的巅峰。存在了亿万年,他此时才终于体会到何谓真正的活着,何谓真正的快乐。 章节目录 109 > 当激情结束的时候,周允晟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被一个连正脸都没露的人给女票了,还他妈倒贴上去,叫-床的声音连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羞耻。 脑残晟还在体验高-潮的余韵,瘫软在男人臂弯里一抖一抖的,像只死鱼。男人却仿佛觉得很可爱,发出低沉愉悦的笑声,且用大掌一寸一寸抚摸他的身体,温柔细致的动作像是在抚摸价值连城的宝物。 理智晟抱着脑袋龟缩在阴暗的潜意识中,神经一抽一抽的痛。他恨不得抄起一把ak47,将脑残晟给射成筛子。这是他头一回产生要干掉自己的想法。他简直不敢想象当遇见真正的爱人时,对方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但他知道,凭对方霸道狂妄的性格,绝对无法接受np这种事。 看看你给老子捅了多大一个篓子!老子的爱情都被你毁了!理智晟发现自己不应该叫理智晟,而应该改名为抓狂晟。脑残晟干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让他抓狂。 脑残晟害怕的颤抖了一下,连忙抱住父神劲瘦的腰。他想抬头去注视父神的面容,却被父神捂住眼睛压入胸膛。 光明神想与小信徒深情对视,想好好的给他一个缠绵的亲吻。但激情的余韵还未退去,所以他的眼眸是纯黑色的,隐隐透出一丝黑暗之力。他不想吓到小信徒。 少年很乖顺,果然不再乱动,只是用手试探性的抚摸父神光滑平坦的胸肌。他脸上的酡红非但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滚烫艳丽。 “害羞了?”光明神爱怜的揉了揉他红肿的唇瓣。 理智晟怕自己忽然崩溃掉,待在潜意识中装死,脑残晟彻底掌控了身体,连忙把通红的脸蛋埋进父神胸膛,眼睫毛一上一下扫着父神敏感的皮肤。 光明神暗自呻-吟,一只手将他眼睛捂得更严实,一只手擒住他下颚狠狠的吻上去。他对小信徒的爱同样热烈、疯狂、浑然忘我,一分一秒都舍不得与他分开。激情才刚结束,对他的渴望却比之前更深。 周允晟张嘴,毫无保留的回应,足过了十分钟,这个缠绵悱恻的吻才结束。光明神用黯哑的嗓音询问,“宝贝儿,跟我回神界好吗?” 脑残晟刚要点头答应,理智晟立即冲出来,用尽全力才撬开这具身体的嘴巴,“不行。” 他拒绝的太生硬,让光明神眸色微微一暗。 “你不愿意待在我身边?” “我要为您传播福音,要游历大陆。等我回来。”一字一句,艰难的把这句话说完,周允晟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脑残晟对神宫有多么向往,但是他绝不会让脑子不清醒的自己来把握约书亚未来的命运。去往神宫在旁人看来也许是无上的荣耀,对周允晟来说却代表无尽的麻烦。 去了之后,他很有可能再也出不来,被永远的禁锢在这个空间中,那样与做主神的傀儡有什么区别?他从来不喜欢让别人掌控自己的命运,而光明神恰恰就是这样一个能绝对掌握他命运的存在。 他屏息等待着,准备承受来自于神明的愤怒或责罚。但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光明神对脑残晟却极有耐心。 他无奈的叹息,用温柔宠溺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还年轻,想要去看看这个世界,那么你就去吧,我会等着你。” 理智晟一瞬间松懈下来,很好,他总算为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但愿在游历途中能想到摆脱光明神的办法。 脑残晟趁他松懈的档口抢回了控制权,期待的问道,“那您会在天上看着我吗?会……”他踌躇了一会儿,本想抬头去看父神的表情,被父神的手掌压住头顶,只得可怜兮兮的垂下头,闷闷不乐的开口,“会在我呼唤您的时候下来与我相聚吗?我每天都会想念您,不,应该说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念您,可我也有使命需要去完成,您能理解吗?” 少年的小嘴太甜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光明神开怀。他真想将他变小了捧在手心,却又舍不得束缚他,于是低头去吻他柔软的发丝,叹息道,“当然,只要你呼唤我,我就会立即来到你身边。我也在想念你,每一分每一秒,当你还在我怀中的时候,我就开始想你了。” 这些话让神界的神使们听见一定会吓得傻掉。他们绝对想象不到,冷冰冰的父神竟然如此擅长于甜蜜语。 周允晟欢喜的笑了,反搂住父神的腰,眷恋的蹭了蹭。两人在池水中温存片刻,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亲昵自然的相处模式却像认识了几千年一样。 ---------------- 所谓的圣池只是皇族和权贵的后代们在成年时举行受洗仪式的地方,大陆上每一个神殿都会建造这样一座池子,并不代表里面的水是金色的圣水。 然而当光柱终于散去,在场的人却发现,原本普通的池水现在已经变成了在光阳下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真正意义上的圣水。 它散发出纯净而又磅礴的光明之力,令沐浴在此间的人觉得温暖舒适,感动的几乎落泪。 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约书亚祭司从圣池中站起来,缓缓走下台阶。 他身上的白色中衣消失了,变成华美异常的,镌刻着金色神谕的长袍,款式竟然与父神穿着的神袍一模一样,水滴尽数滑落,未曾沾染分毫。 他铂金色的发丝不知被谁编织成粗大地长长地辫子垂落在身后,质地比东方的丝绸还要柔亮顺滑。他头上佩戴着用细小而璀璨的光明石做成的额饰,一颗硕大的蓝色宝石坠在眉心中间,衬得他湛蓝色的眼眸像海洋一般深邃。 他纤细的手腕和脚腕均被套上了精致奢华的镯子,行走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当他走过时,没有人能忽略他的存在。更令人震惊的是,他手里握着一柄权杖,杖身铭刻着玄奥的符文,顶端镶嵌着九颗硕大的光明石,隐隐辐射出的浩瀚神力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呼吸困难。 父神对少年的宠爱远远超出了国王和权贵们的想象。看看他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手里握的,父神似乎把全天下的宝物都堆积在他身上。 权贵们诚惶诚恐却又欣喜若狂的跪伏在地上,狂热的呼唤着约书亚祭司的名字。虽然约书亚没能被钦点为萨迦亚帝国新一任的主教,但是光明神却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加冕。如此殊荣,放眼整片大陆都是绝无仅有的。 脑残晟缩回潜意识里去思念他的父神,现在的身体由理智晟掌控。他迈着优雅而又从容的步伐踏上红毯,脸上的表情极其平静。他发现从烧伤中缓过劲儿来的教皇正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面容略微扭曲,眼中流露出对权杖和神袍的贪婪。 周允晟勾唇,讽刺的笑了。 既然被光明神推到风口浪尖上,他只能放弃原本与世无争的计划,与各方人马斗一斗。他可没忘了,在宝儿来到加戈尔之前就已经勾搭上了黑暗神,而黑暗神与光明神是死对头。两位神明开战,座下的从属也不能幸免。 他现在已经站在光明神的阵营,而且很有可能被黑暗神打上了‘光明神软肋’的标签,接近、试探、绑架、甚至是暗杀,都会接踵而来。 这样一想倒也不错,至少很有挑战性。周允晟一边苦中作乐,一边朝跪在红毯那头的艾琳娜王妃走去。 他要为她的孩子赐福。 当他走到红毯尽头,正要去弯腰抱孩子的时候,在微风中盘旋的白色月季花瓣忽然全都变了颜色,铺天盖地的红色浪潮和浓郁的香气简直令人窒息,而未被采摘的,生长在花园里的各种名贵鲜花也都违背季节的争相开放,五彩缤纷、斑斓锦绣的美景让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周允晟面上动容,内心呵呵。果然是男神,玩起浪漫来真是大手笔,难怪别人都喜欢抱金大腿。瞧瞧脑残晟,金大腿一抱,差点把万人迷主角受都ko了。傻人有傻福,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他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给足了光明神面子,这才弯腰去抱安东尼殿下。 小婴儿包裹在襁褓中,两只小手露在外面,正捏着悬挂在脖子上的宝石链坠把玩,眼睛因为好奇而睁的大大的,头顶只长了一小撮卷曲的呆毛,看上去又傻又可爱。周允晟喜欢孩子,几乎一眼就被迷住了。他伸出指尖,想要去拨弄小殿下粉嫩的唇瓣。 “不!”艾琳娜连忙阻止,见祭司大人用疑惑的目光看过来,白着脸解释道,“父神不允许您碰触旁人。凡是被您碰触的人,不管有意无意,都会受到神火的灼烧。安东尼他太小了,承受不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转脸去看主教和自己的贴身侍女,这几个人平日里最常与他接触。 三人低头,露出惊惧的表情,可见平时没少受罪。但他们就是受再多罪,因为禁术的缘故也不能向约书亚本人提及,只得尽量离他远点。 男神的占有欲这样强,在原来的命运轨迹中是如何答应与其他五个小攻共享小受的?这表示脑残晟的魅力太大还是太小?大的让攻君之一兴起了独占他的念头,亦或者小的让攻君无法包容? 但无论如何,命运已经乱套了,周允晟就得让它继续乱下去。他想试探光明神对脑残晟的底线,于是摊开掌心说道,“原来如此,那么我请求父神宽宥一次,借我的手为安东尼赐下福祉,剥离他经脉中的杂质,赐予他纯净的灵体。无论是武者、法师、还是光明祭司,只要他拥有哪种潜质,就会成为哪一系的强者。他将远离一切灾祸、病痛、苦难、阴谋,成就幸福美满的人生。” 艾琳娜王妃听愣了,其余人等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照惯例,为新生儿赐福的长辈只会祈求神明保佑此子健康平安的长大,绝不敢做出这样僭越地,甚至可以称得上贪婪无礼地要求。 “噢天啊,不需要如此……”艾琳娜王妃想让祭司大人换一段更为普通的祈愿词。她现在的感觉用惶恐至极来形容也不为过。 国王和一众权贵们也都惴惴不安,心想约书亚到底是个孩子,稍微得到一点宠爱就忘乎所以。若是不改一改贪婪虚荣的性子,怕是早晚有一天会遭受父神厌弃。 唯独老主教神色平淡的站在原地。 周允晟静静等待,片刻后,他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一股滚烫的热流注入他指尖,引领着他在安东尼小殿下的额头画下一个极其复杂的符文。 符文闪烁出璀璨的金光,然后一点一点浸入安东尼的皮肤,最终消失于无形。 这是什么情况?众人有些懵了。他们从未在别人的赐福仪式上看见过这种异像。父神果真答应了约书亚祭司的请求吗?答应了多少?要是全都答应,安东尼小殿下无疑会成为大陆上最幸福的人。 周允晟默默将符文记下,正欲收回悬在安东尼额头的指尖,却忽然僵住了。有人在吸允他的耳垂,并且用调笑的语气在他耳边低语,“宝贝儿,你的任何请求我都能答应,但前提是你必须拿自己来交换。” 吸完耳垂对方犹觉得不够,还撬开他唇瓣,用舌头在他口里扫了一圈,将他口中的唾液一滴不剩的卷走,揉着他的屁股,留下一句暧昧无比的‘好甜’才消失了。 你看看,这就是你的男神!比偷看女厕所的变态还要猥琐!周允晟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分毫不显。他慢慢收回指尖,发现艾琳娜王妃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立即笑道,“父神很喜欢安东尼小殿下,他一定会幸福的。” 这话太模糊了,父神究竟赐下多少福祉你倒是明说呀!国王和权贵们急得眼睛都直了。艾琳娜王妃也好奇的挠心挠肺,却又不敢多问,只得伸手去接孩子。 恰在这时,只听咔擦一声脆响,被安东尼殿下捏在掌心的红色宝石链坠竟然裂成了两半。 要知道这种冬天能发热的火属性宝石虽然算不得无坚不摧,可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婴儿能捏碎的。 莫不是父神降怒而造成的吧? 国王和王妃正觉得惶恐,却见约书亚祭司朗笑起来,“小殿下一定身具斗气,将来会成为强大的武者。” “不如用属性石测试一下吧。”老主教微笑开口。 立即就有侍女拿来一块属性石放在安东尼掌心。灰褐色的石头变成透明状,紧接着发出橙色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耀眼越来越深邃,直至变成近乎于黑色的暗橙色。 在大陆上,资质好的孩子在一岁就能测试出身体属性。如果是元素法师,会让属性石散发出代表金、木、水、火、土、风、雷等元素相应的黄、绿、蓝、红、褐、紫等颜色,色泽越深表示孩子的资质越好。 如果是武者,就会让属性石散发出橙色的光芒,同样也是颜色越深资质越好。 像小殿下这样才三个多月就测出顶级潜质的孩子,在大陆上简直闻所未闻。萨迦亚帝国的权贵们咬着牙根感叹道:‘这绝逼是父神给开了挂了!一出生就了成人生赢家,羡慕嫉妒恨啊!约书亚祭司未免太给力了!’ 国王和艾琳娜王妃欣喜若狂,底下的一众权贵们用隐晦而又灼热的目光朝约书亚祭司看去。更有几位亲王,恨不得把自家的孩子重新塞回他们母亲肚子里,好等他们满了百日也请祭司大人赐福。 毫无疑问,有了约书亚祭司和父神的庇佑,安东尼殿下还未长大,便已经稳稳坐在皇储的位置上了。 “谢谢,太感谢您了祭司大人!从今往后,艾琳娜就是您最忠心的仆人!”艾琳娜王妃抱着儿子跪下,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损于自己尊贵的身份。约书亚祭司将来一定会踏入神界,能做神的仆人是无上的荣耀。 周允晟但笑不语,冲感激涕零的国王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我宣布,安东尼殿下将成为我萨迦亚帝国的王储,谁也不能替代!”国王亢奋的声音传出去很远,然后便是权贵们或真心或假意的道贺声。 老主教趁机从艾琳娜怀里接过孩子,轻轻摩挲他曾闪耀着金色符文的额头。 站在不远处的教皇用晦暗莫测的目光眺望约书亚离去的背影。他知道,父神一定将曾经赐予他的神力转赠给了约书亚,但是他凭什么得到那样的宠爱呢?就凭一副好相貌?自己没了神力,圣袍腐朽,权杖破裂,今后该拿什么在中央教廷立足? 或许应该把约书亚的神袍和权杖抢过来,还要他头顶佩戴的,用无数光明石串成的额饰。有了它们,他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教皇。 但是父神一定在天上看着约书亚,所有试图伤害他的人,都会受到父神最严厉的惩罚,从约书亚手里抢夺东西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不不,或许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个人跟宝儿·布莱特还颇有渊源。思及此处,他疾步朝地牢走去,刚走到牢门口,就见一名侍卫匆匆跑来,见了他连忙回禀,“教皇陛下,宝儿·布莱特被人救走了,而且对方很有可能是一只高阶魔物。您快去看看吧,地牢的铁门被魔气腐蚀出了好大一个洞。” 教皇心道果然,立即朝地牢内走去。 --------------------------- 周允晟前脚刚踏进寝殿,后脚就收到宝儿成功越狱的消息。他并不觉得惊讶,甚至可以说,这完全在他的预料当中。 宝儿毕竟是这个世界的支柱之一,他拥有最浓厚的气运。脑残晟抢走一个攻君只能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而且也不知道这耗子能死多久,后面会不会被宝儿再叼回去。 他内心发愁,脑残晟却幸福无比,脱掉神袍站在镜子前打量满是爱痕的身体。 “你不觉得脏吗?你这幅样子跟宝儿·布莱特有什么区别?”理智晟指着镜子里的人,厌恶开口。他的身体莫名其妙被一个男人-干-了,他现在还能保有一丝理智已经算是自制力惊人。 “我怎么会跟宝儿·布莱特一样?这些痕迹是父神留下的。”少年厌恶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委屈可怜。 紧接着又变回了厌恶,继续道,“你哪里跟宝儿·布莱特不一样?他同样侍奉过光明神,而且时间比你更长久。你的父神也曾经在他身上留下过同样的痕迹。不,不只他,还有千年前所有被选入神界的少年。你能想象他们环绕在光明神身边,轮流受他宠幸的场面吗?你以为自己很特别?不,你错了,你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罢了。等新鲜感过去,光明神就会像厌弃宝儿·布莱特那般厌弃你。所以我必须警告你,不要爱的太深,不要伤害自己,因为你伤害自己也等于伤害我!” 他必须为脑残晟揭开掩藏在光明神温柔面纱下的冷酷,避免他迷失在这个空间里。 脑残晟从激动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意识到理智的那个自己说得都是对的。父神宠爱他,这不能代表什么,他也曾同样宠爱过别人。残酷的真相像烈焰一般焚烧着他的心。 他捂着脸痛哭起来,边哭边滑坐在地上,断断续续说道,“可是,我真的太,爱他了!如果爱他预示着毁灭,我,也不会,怯步。对不起!我走不出来了!对不起!” 理智晟懵了,对着镜子咆哮,“什么叫走不出来了?你他妈别开玩笑了!你是我,我也是你,我们骨子里的骄傲呢?你难道愿意被光明神圈养在身边,像一只宠物狗一样活着?” 脑残晟捂住脸摇头,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九天之上,光明神愕然的看着这一幕。他从不知道,为了这份爱,小信徒心中竟然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以至于他要用残酷至极的话语让自己不要深陷,不要迷失,不要受伤。 什么叫留下同样的痕迹?什么叫轮流宠幸?什么叫宠物狗一样活着?他怎么能这样误解自己? 光明神心中充斥着愤怒,当看见哭成泪人的小信徒时又变成了无奈和疼惜。他扶额苦笑,随即化为虚影消失在神座上。 理智的自己不遗余力的打击着疯狂的自己,当周允晟终于觉得够了时,身后忽然出现一具温热的躯体。他捂住他的眼睛,在他唇上疯狂的啃噬,急切中透着伤心痛苦。 他的眼睛被金色丝带蒙住了,然后被男人强硬的抱起来扔在床上。理智的那个他想要反抗,疯狂的那个他却想沉沦,最终还是疯狂的一方占了上风,开启唇瓣毫无保留的接纳。 “宝贝儿别伤心,你的眼泪落在地上,就像岩浆落在我的心上。我可以用神格向你发誓,除了你,我从未要过别人,也从未爱过别人。宝贝儿,别再对着镜子伤害自己,否则我会让全世界的镜子都消失掉。说,你还爱我吗?你还愿意相信我吗?”他身体一边律动,一边索要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瞳孔安全被黑暗占据。 爱上一个人原来是如此的患得患失,他终于能够理解小信徒对着镜子责备自己的心情。一切都是因为他太爱自己,太害怕失去自己了。 真可爱,怎么能这样可爱呢?最后一丝愤怒都彻底消失,光明神愉悦的低笑起来,急迫的动作慢慢变得温柔缱绻。 “父神,我当然爱您,我当然愿意相信您。事实上,只要从您口中说出的话,我都会无条件的相信。”疯狂的周允晟在父神的撞击下只会变得更疯狂,而理智的他为了眼不见为净,不得不陷入暂时的休眠。 他发誓,今后再也不对自己使用催眠术,后果太他妈可怕了!当意志快要抽-离时,他听见光明神用深情款款的语气说道,“宝贝儿,你也爱你。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比你爱我更深。” 这操-蛋的,肉麻死人的世界!理智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竖起中指。 章节目录 1010 > 大约是因为离开了加戈尔,离开了神殿的关系,最近几天脑残晟都很安静,并不再吵着闹着要争夺身体的掌控权,这让周允晟松了很大一口气。 眼下,他正坐在豪华舒适的马车上,雕刻光明神的雕像。这样做的话,脑残晟会更安静,每天只出现四个小时进行祈祷,完了摸摸雕像便接着休眠。 教皇也与他们一起上路,等穿过精灵族的和兽人族的族地就会分道扬镳,一个前往黑暗森林历练,一个返回中央教廷。 周允晟知道这块大陆并不太平,然而亲眼看见的情况却比约书亚前世的记忆更严重。魔气似乎无处不在,每路过一个小镇,都会遇见被魔物寄生的人类,他们或明晃晃的杀戮,或暗中闹事令恐惧滋生,把大家原本安静祥和的生活搅扰的翻天覆地。 更有被魔气侵蚀而发生变异的植物和魔兽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土地和湖水变成黑色,草木枯萎生灵灭绝,景象与周允晟曾经历过的末世那么相似。 再这样下去,情况会变得越来越严重。作为光明神,不应该是仁爱的吗?不应该遍洒光明将黑暗驱逐吗?为何亚度尼斯竟有种冷眼旁观的感觉?莫非他斗不过黑暗神? 每当周允晟这样揣度的时候,脑残晟就会跳出来大力维护自己的父神,让他头疼极了,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多想。 教皇的队伍一直坠在他身后。每当遇见魔物,随同教皇前来的武者和法师就会合力将之绞杀,并不曾见教皇露过面,连光明结界都是他身边的几位祭司帮忙撑起来。 时间长了,周允晟产生了一个猜测。他知道二皇子和宝儿的光明石冠冕和戒指都碎了,同理,教皇的权杖应该也保不住。光明神连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都能厌弃,对教皇就更不会容情。光是毁掉他权利的象征还不够,还有可能收回赐予他的力量。 没错,在这操-蛋的世界,光明祭司的力量是能随时被收回的,这也是周允晟不敢得罪光明神的原因。光明神用神力操控着这个世界,把所有生灵摆弄成他期望中的样子,更甚者,连魔气的蔓延也有可能是他放纵的结果。 这样来看,光明神似乎并不怎么光明。当然,这个念头他只敢在脑海中飞快闪一闪,害怕让脑残晟感知到了闹起来。 他一路传播福音,驱散魔气,击杀魔物,净化被污染的土地和水源,让约书亚祭司的名讳渐渐广为人知。尤其是萨迦亚帝国的民众,简直将他奉若神明。 这天,他们终于离开了帝国的国土,踏上了精灵族和兽人族的地界。这里被魔气侵蚀的状况比任何一处都要严重,一路走来,大片大片的森林笼罩在黑色的雾气中,俨然另一个黑暗森林。 而魔植与黑暗兽的出现也越来越频繁,等级越来越高。 由于没有强大的祭司撑起结界,教皇的队伍伤亡惨重,更验证了周允晟的猜测。但他绝不会好心的去帮助对方,反而选择袖手旁观。若是教皇能死在回教廷的路上,这是最好不过,他可没忘了教皇觊觎光明权杖和神袍时的阴毒眼神。 ----------------------------- 一只皇者级别的黑暗剑齿虎从草丛中一跃而出,朝队伍扑杀过来。它赤红的眼珠里满是对新鲜血肉的渴望,嘴里喷出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黑火,只要沾上一颗火星,便无论如何也无法扑灭。衣服、人体、武器,甚至是法器,都会被烧成灰。 世间唯有光明之力能够克制这种来自地狱的火焰。 中央教廷的祭司一路走来已经把光明之力消耗一空,即便几个人联手,也只勉强撑起薄薄一层光晕,被剑齿虎撞了两下就像水面的涟漪,荡漾几圈后慢慢消失了。 反观萨迦亚帝国的队伍,一名少年坐在车辕上,一只脚耷拉下来,一只脚曲起,正以悠闲的姿态雕刻着手中的木头。他并未手执权杖召唤光明之力,也未曾吟唱任何咒语,却能撑起一个足以与天上的太阳相媲美的璀璨的结界。 那剑齿虎明显感觉到了少年的强大,所以总是避着他,丝毫不敢靠近他所在的队伍。当它偶尔被武者或法师击中,撞上少年布下的结界时,那种连兽核都快爆裂的剧痛感让它越发忌惮。 也因此,教皇的队伍几乎承受了它所有的愤怒,不过十几分钟,人手就伤亡大半。一位光明祭司顶不住了,大声喊道,“约书亚祭司,请你帮帮我们!你别忘了,保护教皇是你的职责。” 周允晟吹掉碎屑,用指尖轻轻抚弄几欲成型的雕像的脸庞,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说错了。强者应该保护弱者,我今年才18岁,职务不过是小小的祭司,实力如何能与三百岁的教皇陛下相比?你们应该向你们的教皇求助,而非我,毕竟你们是他的部下,而不是我的。” 这话说的几位光明祭司哑口无。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朝身后的马车看去。 教皇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哪怕他不曾参与任何一场战斗,体内的光明之力也慢慢的逸散出身体。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一点一点抹除他的光明属性,再这样下去,他早晚会变成一个普通人。 没人比他更明白失去光明之力的祭司会遭受怎样的轻视和鄙夷,更何况他还曾是高高在上的教皇。 一路上,他拼命向父神祈祷,换来的不是父神的恩赐,而是光明之力更快的流失。他这才意识到,他已经被父神彻底厌弃了。 眼下的他别说撑起一个结界,恐怕连凝聚起一粒光点都无法做到。如果让旁人察觉异样,他能想象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果。 出去还是不出去?这似乎由不得他选择。教皇牙关紧咬,面容扭曲,对约书亚恨进了骨子里。 但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攻之一,他还是有点运气的,当他正准备去掀开车帘的时候,一个璀璨的光明结界忽然出现在队伍上空,把剑齿虎吐出的黑火熄灭,并压制了它的力量。紧接着,几名身材魁梧的兽人和样貌绝美的精灵凭空出现在结界中。 他们的等级都在皇者中阶左右,联手对付一头皇者巅峰的黑暗兽并不觉得吃力。不过几个来回,就见一支附着着光明之力的箭矢射中黑暗兽的眉心,将它击杀。 魔气迅速腐蚀了黑暗兽的尸体,只留下一颗黑色的兽核,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若是让别的魔兽吞服掉,便又会产生另一只黑暗兽。 一名身穿白色祭司袍的精灵从站立的大树上翩然跃下,嘴里吟唱出净化咒语,将兽核内的魔气驱散,然后捡起来交给同伴。 他有着一头长及脚踝的金发和一双翠绿色的眼睛,手里拿着一柄权杖,顶端镶嵌着三颗光明石。他就是地位仅次于教皇的精灵一族的大祭司——伯温·德里克。 因为精灵一族不喜与人类接触,所以精灵一族的神殿独立于中央教廷。他们的大祭司不受教廷管束,故而并不曾沿用主教的称呼。 但伯温与教皇却并非敌人,反而私交甚笃。 他用冷淡的目光瞥了之前见死不救的少年一眼,然后钻入教皇的马车。 “赫尔曼我的老朋友,你还好吗?”他低声询问。 教皇苦笑,“与一只高阶魔物战斗时受了伤,恐怕很长时间好不了了。”他边说边扯开衣袍,让伯温查看自己胸前被魔气侵蚀出的一个巨大的黑洞。 这是他安排的后手。他知道是谁救走了宝儿,也知道对方留下的魔气具有多大的腐蚀性,故而收集了牢门上的魔气,用小刀划伤胸口后倒进去。伤口虽然难受,好歹能帮他遮掩一二,等回到中央教廷,自然有大量圣水能把魔气清洗干净。 伯温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这魔气如此霸道,恐怕是黑暗深渊中的哪只魔王留下的。” 魔王?何止!教皇苦笑。 伯温立即施展几个治愈术,见伤口略有缓和才低语,“宝儿在族地。听说你们被一个名叫约书亚的祭司暗害了是吗?他被人送来的时候伤得很重,那样善良美好的人,为何会有人舍得伤害他?你们经历了什么?” 由于宝儿语焉不详,且时时露出惊惧不安的表情,连晚上也不停做着噩梦,故而精灵王和大祭司并不敢多问,只知道他的遭遇与一个名叫约书亚的少年有关。 由于大陆深受魔气侵蚀,精灵族和兽人族原本居住在不同的地界,眼下却不得不挪到同一座森林里。他们知道,唯有守望相助,剩下的三个种族才能活下去。宝儿的事兽人族同样得知了,并心痛不已。 还未见面,两族就把约书亚列为了敌人。 教皇眸色微闪,叹息道,“不过是些争权夺利的事罢了。约书亚原本该是萨迦亚帝国的下一任主教,因为宝儿的到来,他失去了机会……”他语焉不详,点到即止,因为他知道精灵一族素来心性单纯高傲,最不耐烦听这些鬼祟之事。 伯温眉头紧皱,目露厌恶,果然不再多问。 “说起来,对面就是约书亚祭司的车队。你应该见过他了吧?”教皇指了指车外。 “是他?难怪见死不救!这样的人也配当光明祭司?”伯温对少年的印象直接跌入谷底,听见几名兽人有意刁难少年,便也不去多管。 “刚才你为什么不出手?你分明还有余力不是吗?”一名身材魁梧的兽人走到周允晟的马车前质问。兽人一族性格耿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周允晟淡淡瞥他一眼,深邃如海的眼眸和比精灵更精致美丽的五官让那兽人微微一愣。 守护在马车旁的一名精灵听见了大祭司与教皇的对话,立即从箭筒内抽出一支附着着光明之力的箭矢,对准少年大喊道,“他就是伤害了宝儿的约书亚!”话音未落箭矢已破空而去。 宝儿是精灵族和兽人族的大恩人,这一嗓子喊出来惊动了所有人,他们立即拿起武器攻击。 周允晟勾唇冷笑,竖起食指,用锐利的金色光刃将袭到近前的箭矢劈成两半,不用吟唱咒语就瞬发了一个圣光之箭的群攻术,把众多皇者级别的高手射成了筛子。他并未攻击他们的要害,仅仅穿透了他们的四肢,让他们躺在血泊里无法动弹。 “赫尔曼,你与宝儿已经被父神厌弃了。他收回了你们体内的光明之力对吗?无论你们用多少谎掩盖,早晚有一天,你们黑暗的内心会暴露在世人眼下。我约书亚不屑与你们这些蠢物同行。再见了,但愿你们能保住性命。”他慢条斯理的说完,重新拿起小刀雕刻起来。 跟随他的武者和法师们冲躺倒一地的伤者嘲讽的笑了笑,干脆利落的走人。这片森林已经被魔气覆盖了三分之一,到处都是黑暗兽和魔植,这些人哪怕肢体完好也未必走得出去,更何况现在。 “太狂妄了!”伯温再也忍不住,跳下马车,召唤出一把巨大的光剑劈过去。 当巨剑笼罩在车队头顶时,一阵璀璨的金光忽然爆发,将之吞没于无形。大陆最为强大的光明祭司的愤怒一击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化解了,甚至连一丝声响也未发出。 当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远去,伯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立即走到同伴身边查看他们的伤口。 圆形的伤口正一股一股的冒血,翻卷的皮肉被光箭烧成焦黑色,其上残留着精纯无比的光明之力。伯温接连施展了好几个治愈术,也未能让这些伤口愈合哪怕半分。 “他怎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这不应该啊。”伯温狐疑的朝教皇看去。一个内心黑暗的人是无法得到父神的垂青并拥有光明之力的。 教皇早就有所准备,艰涩开口,“难道你没看见他的容貌吗?没发现他独特的发色与眸色吗?他是父神最为钟爱的那一类少年。” 伯温摇头否定,“不,父神绝不会那样肤浅,只因为容貌就纵容一个卑鄙无耻的人。赫尔曼,这种话你今后别再说了。”他心中存疑,却没再追究。 这时,几名跟随教皇同来的光明祭司忽然开口,“教皇陛下,伯温大人,我们决定跟随约书亚祭司前往大陆游历,这就告辞了。”话落微一躬身,朝前面的车队追赶过去。 几名知晓内情的武者和法师也当即告辞。他们亲眼见证过约书亚祭司受洗那天的辉煌盛况。他穿着神袍从金色的池水中缓缓走出,周身萦绕着无数白色光点,宛若天神降世。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他的风采丝毫不输给敬爱的父神。 父神为他洒下漫天的红色月季,那热烈澎湃的爱意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一个是实力强大注定成神的祭司;一个是被父神厌弃且满嘴谎的教皇,究竟该选择谁效忠不而喻。 他们不会把真相告诉这些精灵和兽人。全大陆的人类都知道,精灵和兽人是最固执的种族,他们一旦相信什么就绝不会更改,除非用事实证明他们是错误的。 从刚才他们的行来看,越狱后的宝儿很可能躲在他们的族地。与渎神者厮混在一起并给予对方保护,他们早晚要为此付出代价,所以绝不能跟他们一起走。 教皇眸色阴沉的盯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转回头就见伯温正用探究的目光看过来。 他装作疲惫的摆手,“走吧,他们已经被约书亚迷惑了。” 伯温收回目光,带领众人沉默的上路。几名伤者被少年强大的实力吓住了,很长时间都无法摆脱那种山岳压顶的惊惧感。 周允晟挑选的向导是人类,对精灵之森并不熟悉,绕了许多远路,三四天下来反而落在了伯温等人的后面。但他时时刻刻支撑起结界,杜绝了黑暗兽和魔植的骚扰,一路走来倒也轻松。他并未接受教皇从属的效忠,却也不驱赶他们,而是默默给予庇护。 这当然不是冷血的周允晟会做得事,而是脑残晟的决定。他温柔善良,敏感脆弱,不啻于用最美的情怀去描绘这个世界,性格与理智的那个他完全相反。 他偶尔也会从潜意识中钻出来,趴在车窗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外面的一切,然后握住父神的雕像虔诚的祈祷。 这天,他正准备祈祷,却见前方出现浓浓的黑雾,把树木和天空全都遮蔽,其间隐约传出轰响声。 黑雾在缓缓移动,不等车队掉头就已经蔓延到近前。众人仔细一看,不免露出惊骇的表情。那哪里是什么黑雾,而是许许多多被魔气侵染的蝴蝶。它们从口器中喷射毒液,翅膀掉落剧毒鳞粉,若是一只两只还好对付,碰上铺天盖地的一群,唯有等着被腐蚀成一滩血水。 它们飞过哪里,哪里就会变成死亡之地,连实力强大的黑暗兽和魔植也不能幸免于难。 众人立即掉头准备撤退,却听马车内传出一道清越的嗓音,“聚拢到我身边,不要走出结界。” 一个半圆形的金色光膜将车队笼罩,所有撞上光膜的蝴蝶尽数化为尘埃消散,车队沿着先人开辟出的道路缓缓前进,在轰隆隆的煽动翅膀的声响中显得那样静谧悠闲。 周允晟掀开车帘,与向导坐在一起,手里捧着父神的雕像祈祷。无论遇见多么骇人的怪物,无论外界多么黑暗,因为父神的存在,他便无所畏惧。金色的光膜因为他虔诚的信仰而放射出越发璀璨的光芒,竟隐隐有冲散黑雾的架势。 但蝴蝶是一种趋光的生物,它们不会因为光膜强大的破坏性而退却,反倒更加密集的围拢过来。一批变成烟尘消失,很快会有另一批补上空缺,久而久之,周允晟的车队成了黑雾的中心,让困在别处的路人压力大减。 伯温布下的结界被魔蝶撞击的只剩下薄薄一层,眼看就要消失了。他体内的光明之力所剩无几,几乎连权杖都无法点亮,额头和脊背遍布豆大的汗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精灵之森变得越来越危险,似乎正与黑暗森林同化。他遇见过很多危机,却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他知道,再过不久,这层结界就会彻底消失,而大家会被魔蝶啃咬吸食,变成一滩血水。 他焦急的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前面忽然闪烁出一道璀璨的金光,立即大喊,“前面有光明祭司,快过去!” 众人立即舍弃马车,朝光源跑去。 “怎么是你?!”看清光膜内的人,伯温万分惊讶。 周允晟刚做完祷告,用温和的目光看过去。如果是理智的他,必定不会施以援手,但现在的他却无法见死不救。他并未说话,略一摆手就将光膜扩大几分,把伯温一行人笼罩住。 温暖地,纯净地光明之力在空气中流淌,这是完全有别于黑暗外界的另一个世界。伯温甚至能从空气中捕捉到还未消散的一丝虔诚的信仰,隐隐有神界的梵音从虚空中传来,让他每一个毛孔都舒张了。 他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朝对面看去,无法相信眼前这位温柔美丽的能与晨曦相媲美的少年是宝儿和教皇口中那个卑鄙无耻的人。 其他几个曾被少年重伤的族人也都屏声静气不敢说话。结界内的空气太庄严肃穆,就仿佛此处不是荒郊野外,而是一座小型的神殿,让他们不敢造次。 周允晟救了他们,却也不想搭理他们,拿出雕像缓缓镌刻父神华美的面容,湛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暖融融的爱意。 伯温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而是惊骇。不用借助权杖的加持,也不用吟唱咒语,就能撑起如此巨大而又坚固的结界,并且一心两用,少年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听说他今年才18岁,刚成年,如此强大的实力究竟从哪儿得来的? 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了,并不期望得到少年的回答,却没料少年缓缓开口,“我每天都浸泡在试炼池里进行修炼。” 这话一出,伯温沉默了,思忖片刻后朝教皇瞥去。教皇面色一变,失口喊道,“这绝不可能!” 从八百年前开始,就再没有任何一位光明祭司能进入试炼池。凡是妄图尝试的人,全都被烧成了灰烬。传说中唯有灵魂最纯净的人才能存活下来。 伯温也曾尝试过,仅伸进去一根手指就剧痛着收回。他知道,他的内心和灵魂并不纯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为此感到羞愧不已。 如果少年果真能浸泡在试炼池中而毫发无损,他绝不可能是教皇和宝儿形容的那种人。自己或许被欺骗了! 他试图给老友一点信任,目光触及地面时再次被深深地震撼。少年的光膜笼罩在哪里,哪里的魔气就尽数消散,草儿重新变成青翠欲滴的颜色,花儿争相结出花苞并在少年面前开放,魔蝶轰隆隆的扑过来,又悄无声息的化为尘埃,魔气连同剧毒一起被净化。 如此圣神地,能让万物复苏的力量绝不是光明之力,而是神力! 想到这里,伯温身体完全僵硬了。也许,他正与一位半神甚至是神明同行,而他和族人之前还试图伤害他。光明神在上,快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章节目录 1011 > 一座森林里究竟能繁衍出多少蝴蝶,答案是数以亿计。 一支出门历练的队伍站在高高的山岗上,观看远处由魔蝶席卷而成的风暴。它们盘旋着、飞舞着,轰隆隆的煽动着翅膀,把周围的树木腐蚀成灰烬。漫天的,含有剧毒的烟雾飘散开来,令方圆几十公里都变成了死亡之地。 然而在死亡之地的中心,至始至终有一个圆形的光球存在,它未曾扩大半分,也未曾削减半分,以平缓的速度向前移动。魔蝶呼啸着朝它卷过去,又呼啸着化为尘埃。它们身上的魔气和剧毒被净化,变成金粉状的光点消失。 当光球越去越远,也把成群的魔蝶引走时,躲藏在高岗上的那支队伍才大松口气。 “快看啊!光明神在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队伍的向导指着下方惊呼。大家挤过去一看,也都目瞪口呆。 只见车队路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翠绿色的痕迹,那是草木复苏的色彩,饱含着勃勃的生机。这情景在几百年前并没有什么出奇,但是在魔气肆虐的现在,这条贯穿了整片黑暗的绿色,看上去就像一个奇迹。 “天啊,那位光明祭司究竟是谁?他太强大了!”众人纷纷猜测。 “我想此人应该是萨迦亚帝国的约书亚祭司。你们听说过吗,光明神亲自为他举行受洗仪式,当他走出圣池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柄绝无仅有的权杖,身上还披着神袍。他是父神在凡间的使者。”见多识广的向导说道。 “快,赶紧追上那支队伍!”队长毫不犹豫的下令,一群人打马奔下山岗,沿着绿色通道追过去,可也不敢追的太近,因为还有无数魔蝶围绕着金色的结界飞舞。 他们追了一天一夜,结界就支撑了一天一夜,可见这位光明祭司拥有多么深不可测的实力。这更验证了那个听上去极不可信的传说。 伯温的队伍跟随在周允晟的马车两旁,二十多个小时中一直保持着安静。他们默默观察着少年的一举一动,越看越是心惊,狐疑也就越重。 他根本不像宝儿·布莱特述说的那样,是个卑鄙可耻地,嫉妒心强的小人。相反,他很安静祥和、温柔可亲,虽然偶尔也很冷漠,却有着比任何人都要虔诚的信仰,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进行祈祷。 他支撑起的光明结界坚不可摧,被亿万只魔蝶连续撞击了那么久,竟也不见丝毫损坏。结界覆盖住的地方,草儿发芽了,花儿盛开了,树木苍翠挺拔,在他们身后留下一个看不见尽头的绿色通道。 一股澎湃的生机在空气中蔓延,让亲近自然的精灵和兽人们觉得舒适无比。现在,他们对约书亚祭司根本讨厌不起来,甚至开始对宝儿产生了怀疑。 只要有光,魔蝶就绝不会散去,除非它们全都在光焰中泯灭。它们久久不散,队伍却走累了,不得不找一块平坦的空地稍作休整。 周允晟并不觉得疲惫,相反,支持一个光明结界而已,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从伯温大祭司和教皇惊讶的表情中可以判断出,他的实力应该远在他们之上,也就是说,现在的约书亚是大陆最强大的祭司,没有之一。 唯独在这个时候,他才会真心感谢脑残晟那些愚蠢的举动。要不是他没脸没皮的勾搭光明神,他现在绝对无法在大陆上横着走。 他行至一棵树下,还未落座就有一位武者将一个华丽的垫子铺在地上,免得弄脏他洁白的祭司袍。 他微笑道谢,转过脸就见一根粗壮的魔藤从树梢垂落。它蜿蜒蠕动的藤蔓上长着一个个巨大的花苞,花苞开合,露出锋利的牙齿,还有粘稠的黑色毒液从齿缝中流下。它是森林里最常见也最恐怖的魔植,只要出现一根,就预示着周围还有铺天盖地的一片。 伯温大祭司脸色大变。要知道,约书亚一个人支持了几十个小时的结界,要是魔蝶再加上魔藤一起攻击,怕是会出大事。 他和其他几位光明祭司立即拿出权杖,想要往结界里注入光明之力,却见约书亚祭司只是轻描淡写的晃动指头,就把一颗小小的金色火星弹入魔藤巨大的花苞里。 轰的一声巨响,火星眨眼间升腾成一片火海,把隐藏在树梢的无数藤蔓烧的连灰都不剩。魔蝶看见耀眼的火光,连忙前仆后继的冲进去。 几分钟后,天空中飘落无数金色粉末,而被神力驱逐了魔气的苍翠树木和青草却未被伤及一丝一毫。它们在金粉中扑簌簌的抖动,欢喜雀跃的心情让精灵们忍不住微笑起来。 匆忙赶到的冒险者小队看见的就是如此美轮美奂的一幕。他们伸出手,想接住漫天金粉,却发现它们化为光点消失在半空,只留下些微温暖的感觉。 光明、温暖、希望,生活在大陆上的种族已经几百年未曾感受过了。他们激动的想要落泪,却拼命忍住了。 “请问前面是约书亚祭司大人吗?我们是达拿都斯大公国的冒险者小队,想要护送祭司大人穿越精灵之森,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说这句话时,队长脸颊烧红,心虚不已。若换成别的光明祭司,自然需要实力强大的武者或法师的保护,但换成约书亚祭司,他一个人穿越整片大陆想来都不成问题。 他知道别人一定在暗嘲他脸皮厚想占便宜。但他太仰慕约书亚祭司,若能一睹他的风采,就是死也无憾。 “请进来吧。在魔气肆虐的大陆,所有生灵都应该守望相助。感谢你们的慷慨与无私。”现在是祷告时间,周允晟脾气特别好。 冒险小队的所有人耳尖都忍不住抖了抖。这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恐怕连精灵王的歌唱也不过如此。因为光膜阻隔了视线,他们看不清约书亚祭司的长相,但光听声音就已经沉醉了。 人类尚且如此,更别提声控颜控属性非常严重的精灵一族。伯温是大祭司,制止力极好,只耳根泛红,汗毛倒竖,并未产生别的更丢人的生理反应,几个小辈却晕乎乎的,连路都走不稳,状似随意的坐下,偏偏都要选离约书亚祭司最近的位置,还差点打起来。 他们俨然忘了几天前是谁用光箭把他们射成了筛子。 冒险者小队试着去碰结界,发现它微微晃动一下便接纳了他们,温暖的感觉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他们强忍激动走进去,看见坐在树下的少年时,只感觉吟游诗人对他的赞美根本及不上他本人的万分之一。 他像一束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你只知道他很美,却找不到任何语去形容。冒险者小队立即弯腰,用达拿都斯的最高礼仪向他问好,匆匆看一眼后就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少年微笑摆手,便又接着雕刻手里的木偶。 结界内的空气清新极了,有青草的涩味,花儿的香味,还有果子成熟的甜味。一名精灵采摘了几枚野果,用叶片包好后轻轻放在约书亚祭司身边。因为之前差点伤害他,所以他们根本不敢与他说话,哪怕心里都急得长了草。 教皇是大陆上最有权势的人,他的头像被拓印在所有的神殿内,甚至还有平民为了驱逐魔气将他的画像张贴在家里。每隔几年,他就要云游各国传播福音,大陆上很少有人不认识他。 冒险者小队自然很快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若是往常早就诚惶诚恐的跪下了,现在却只点点头,唤了一声‘教皇陛下’,语气暗含轻蔑。 教皇与宝儿被光明神惩罚并出丑的事早就在人族中传遍了,也只有龟缩在森林深处的精灵和兽人两族毫不知情。什么神的宠儿,未来最强大的光明祭司,说出去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伯温发现这些人类对待老友的态度很有问题。这些天,他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宝儿和赫尔曼一再暗示约书亚为了争夺主教之位用卑鄙的手段害了他们,但在见识了约书亚的强大后,伯温对这个说法表示极度怀疑。 别说一个主教之位,如果约书亚愿意,教皇之位他也有资格去坐。那么,会不会是赫尔曼和宝儿感受到了来自于约书亚的威胁并意欲对他不利?约书亚说他们触怒了父神,已经被父神收回了光明之力,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收留了宝儿和赫尔曼的精灵、兽人两族恐怕会被父神迁怒。 伯温不安极了,把教皇带到一旁为他治疗伤口,并把一个睡眠术参杂在治愈术中施展在教皇身上。又是几天过去,教皇体内最后一点光明之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毫无察觉的睡了过去。 伯温立即握住他手腕,将一丝光明之力顺着经脉输入,愕然的发现这具身体竟毫无一点光明属性。 这是他的老朋友,曾经的他多么强大耀眼,没有人比伯温更清楚。能让一个半神一夕之间变成凡人,除了父神谁也做不到。赫尔曼果然被父神厌弃了,那么宝儿呢? 伯温敏感的神经止不住的抽痛了一下。 他放开好友手腕,状似寻常的走到火堆边坐下。约书亚累了,蜷缩在草地上睡得很沉,一位法师正把一张薄毯盖在他身上。但即便陷入梦乡,他依然靠着本能在支撑光明结界。他的强大毋庸置疑。 伯温收回目光,表情复杂。他还记得宝儿·布兰特穿着洁白的圣袍,站在母树下,用纯净的光明之力让母树重新焕发生机。当他收回手,一颗熟透的精灵果掉落在他手心裂成两半,一只拇指大的小精灵扇动着翅膀飞出来,亲吻他白皙的脸颊。那是精灵一族近千年来诞生的第一个新生儿。 当时的他那么圣洁可爱,温柔善良,为绝望的精灵族带来了希望。他怎么可能会被父神厌弃呢?他究竟做了什么? 伯温很难受,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达拿都斯大公国的冒险者小队与萨迦亚帝国的小队此时已经混熟了,正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一人好奇的问道,“听说光明神亲自为约书亚祭司进行受洗,这事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祭司大人走出圣池的时候,身上穿着与光明神一模一样的神袍,漫天飞舞的红色月季花瓣把太阳都遮住了,那盛况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掉。”萨迦亚帝国的一位法师用追忆的口吻描述。 “我还听说宝儿·布莱特为了当上你们帝国的主教,私下里勾-引教皇。教皇便不顾你们老主教的反对,硬把属于约书亚祭司的主教之位抢了过去交给宝儿。他们在举行加冕仪式的前一天晚上行苟-且之事,触怒了父神,叫父神降下神火差点把他们烧死,这事也是真的吗?” “事实比你们想象的还要龌龊几百倍。宝儿·布莱特被神火焚烧掉衣物,露出了满是吻痕的身体,那淫-荡的模样像一只发-情的母狗。教皇拒不承认他与宝儿·布莱特有染,说这事是二皇子干的。被贬为平民的二皇子当即站出来指控他,说宝儿的入幕之宾除了他两还有兽皇、兽人族的小王子,甚至还有,”说到这里那人停顿片刻,偷偷摸摸的瞥了伯温等人一眼,见他们并未注意,才接着说道,“甚至还有精灵王。谁也不比谁干净。父神天上有知,早晚会把他们全都烧死。” 冒险者小队嘶嘶直抽气,想象不出那宝儿·布莱特究竟有多大的魅力才能把大陆最顶尖的强者都拢到自己双腿之间。难道他床上功夫特别厉害? 各种香艳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他们有滋有味的品评了一会儿,感叹道,“如此淫-荡的人怎么有资格侍奉父神?难怪父神要降怒。我看,他神宠的身份估计也是编造的。” “就算是真的,他那样做就等于背叛了父神,活该被烧死。听说他逃走了,你们知道他逃到哪儿去了吗?” “不知道,但听说救走他的是一只实力强大的魔物,从气息上判断应该是黑暗深渊中的某位魔王。没准儿他现在已经成了黑暗祭司,正匍匐在魔王身下浪-叫呢。”萨迦亚帝国的人冷笑开口。 精灵和兽人一族耳目特别灵敏,即便这些人极力压低嗓音,伯温等人依然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脸色阴沉,心脏颤抖,拼命想否认这些话,但一个个疑点却自动跳出来告诉他,那些都是真的。 宝儿是被一只魔王救走的,那么,这些天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休伯特公爵究竟是谁?真的是人类吗?精灵王也是宝儿的入幕之宾,这怎么可能? 伯温捂住脸,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欺欺人。王与宝儿之间的暧昧关系,所有的精灵都能看出来。他用肉体勾-引了那么多人,且还背叛了父神,灵魂早已肮脏不堪。在人类社会,他代表着污秽和邪恶,是被父神彻底厌弃的存在。 而这样一个人,现在正无忧无虑的生活在精灵和兽人的族地,被王和兽皇捧在手心里疼爱,这太恶心了!伯温胃部开始隐隐抽痛。 “呀!”一只精灵尖叫了一声,引得大家全都看去过,连睡得极沉的约书亚祭司都动了动指尖。 那精灵连忙捂住嘴,用担心歉疚的目光盯着祭司大人微微蹙起的眉头。另一只精灵立即走到祭司大人身边,为他吟唱催眠曲。 慢慢地,祭司大人再次睡熟了,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用谴责的目光看过去。 “被火星溅了一下。”这只精灵很年幼,可怜兮兮的表情倒是很能博取同情。 “再大惊小怪吵着祭司大人,你们就马上离开。”领队的法师压低嗓音警告。赫尔曼现在还是教皇,他们不能对他做些什么,但巴不得这些精灵和兽人将他带走。 那精灵压根舍不得离开约书亚祭司。待在他身边太温暖了,就像孕育在母树上一样安心。 伯温代替他道歉,等大家调开目光继续聊天才走过去,悄声询问,“你怎么了?” “大祭司,您还记得半个月前的精灵之森和现在的精灵之森有什么区别吗?” 半个月前的精灵之森虽然也饱受魔气侵蚀之苦,但情况远没有现在这样严重。当时只要伯温每天四处巡视巡视,施展几个净化术,就能有效的遏制魔气蔓延。但半个月前,在宝儿到来的那一天,整个精灵之森的魔气都沸腾了,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张,几乎眨眼就吞没了三分之一的森林,到处可见黑色的土地和湖水,那景象就仿佛地狱一般。 伯温对此很忧虑,却并未多想。然而眼下小精灵一问,他心中浮现出一个令他倍感恐惧的念头。 这场灾难,恐怕正是宝儿·布莱特带来的。他惹怒了父神,而精灵和兽人却收留了他并给予庇护,反把父神钟爱的约书亚祭司当成敌人。全知全能的父神必定迁怒了两族。 所以魔气开始不受控制。 更令人担忧的是,救走宝儿的是一只魔王。众所周知,一只魔王想要隐藏身份,连全盛时期的教皇都无法将他看透。这只魔王跟随宝儿来到精灵之森,魔气受到召唤肯定也会蜂拥而至。 如果这些猜测都是真的,现在的精灵族和兽人族正处于灭族的危险当中。 伯温吓得满头冷汗,那小精灵缩在他身边瑟瑟发抖,眼看快要哭出来了。 “大祭司,我们必须马上回去!”他一边揉眼睛一边焦急的催促。 “如果真的是魔王,我也对付不了他。我们必须把约书亚祭司带回去。”伯温无力摆手。 “但是他恐怕已经猜到宝儿在我们的族地,他不会去的。他和父神一样,会厌弃我们的。”小精灵哽咽道。 之前攻击约书亚祭司的时候,他们说破了为宝儿·布莱特报仇的目的。如果不知道宝儿的遭遇,他们又为什么会如此激愤,肯定是在宝儿逃走后与他接触过。被人类社会彻底厌弃的宝儿·布莱特除了躲避在精灵之森,根本没有其他的容身之处。傻子都猜得出来。 难怪这些人类极力想要摆脱他们。他们肯定已经把精灵族和兽人族定义为渎神者了。 小精灵越想越恐惧,抱着大祭司的手臂哭得不能自已。 其他族人默默聚拢在大祭司身边,流露出绝望的表情。两个被父神厌弃的种族如何在黑暗战争中取得胜利?当精灵之森彻底被魔气吞噬,就是他们灭族的时候。 “没事的,约书亚祭司那样善良,他不会见死不救的。”伯温笃定开口,心里却有些不确定。他可没忘了之前约书亚对教皇的死活袖手旁观的事。他看得出来,约书亚祭司只有在祷告的时候才最亲和,其余时间异常冷酷。 还是等到他祷告的时间再去恳求吧。 翌日,周允晟被生物钟唤醒。确定外面没有危险,他竖起一根食指,将金色的结界收回,一缕缕金光像游龙一般缭绕在他周围,然后争先恐后的钻入指尖,那景象令伯温、教皇和几位光明祭司大为震惊。 旁人也许不会有太直观的感受,但身为光明祭司,不会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光明之力是多么难以掌控的一股力量。它一旦释放出来就会消散,绝无可能原封不动的收回。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父神。 现在的约书亚究竟是什么境界的光明祭司?法圣、半神、亦或是已经成神? 伯温眸光电闪,极力压制住了内心的焦躁。现在的约书亚祭司可一点儿也不好说话。 果然,当车队休整完毕继续进发的时候,他坐在车辕上头也不抬的开口,“危险已经解除,你们可以离开了。” 一群精灵和兽人急忙围过去,用水汪汪的眼睛注视他,仿佛在说:“请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周允晟干脆钻进车里,命令道,“出发吧。” 向导忙不迭的驾车往前走。 伯温拉住意欲追赶的族人,等一行人走远了才说道,“我们悄悄跟上,等约书亚祭司祈祷的时候再去求他。”话落看向教皇,毫不留情的开口,“赫尔曼,你自己回中央教廷吧,我不送你了。” “为什么?你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我带着这点人手根本无法平安的走出精灵之森。”教皇失声大喊。他身边只剩下一名法师两名武者,且都受了重伤,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何论保护别人。 “我们有急事要办,不能耽误。赫尔曼,你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父神在天上看着,我们所有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伯温撇下这句话,带着族人迅速消失在丛林,徒留下气急败坏又恐惧绝望的教皇在原地嘶喊。 章节目录 1012 > 教皇站在原地呼唤了很久都没见伯温等人回头,只得无奈的放弃。 他面无表情,眸子里却闪烁着阴毒的光芒。坚持留在他身边效忠的三个人都受了重伤,此时正躺在地上休息。他盯着他们,像一条毒蛇盯着猎物,当三人升起不祥的感觉时,他迅速走过去,用锋利的匕首割断了他们的脖子。 鲜红的血液流得到处都是,很快就会引来黑暗兽和魔植。他却一点也不担心,慢条斯理的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以鲜血为引将法阵开启。 黑色的魔气从阵眼中冒出来,凝聚成一个人形的虚影。渐渐地,虚影变成了实体,露出一张英俊至极也邪恶至极的面孔。 若是伯温等人还在此地,必定会认出对方,他赫然就是将宝儿送到精灵之森的休伯特公爵。 “没想到竟然是中央神殿的教皇在召唤我,这可真是太让人惊讶了!”男人裂开殷红的嘴唇低笑起来,仿佛觉得此情此景非常有趣。 教皇却并不觉得尴尬亦或丢脸,为了重新得到力量,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微微弯腰,恳请道,“您好,黑暗神,是卑下在召唤您,请您聆听我的祈愿。” “我如果满足了你的愿望,你能拿什么来交换?”男人兴味的挑眉。 “我愿意把灵魂献给您,成为您永远的仆人。而且,我能够帮助您取得黑暗战争的胜利!”教皇笃定道。 “哦?你觉得自己有什么本事能主导两个神明之间的战争?”男人差点没笑出声来。没人比他更明白所谓的黑暗战争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这不过是某位神王无聊之下的游戏。 教皇斟酌片刻,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男人的表情从漫不经心到严肃,再到惊讶,直等教皇说完,竟然对他产生了佩服的感觉。不愧是曾经得到神王一丝神力的凡人,果然有其特别之处。他就说能让神王花力气捧着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竟然妄图让黑暗神把他的灵魂注入约书亚体内,把约书亚取而代之,然后他会重新成为教皇,站在大陆的权利巅峰。当光明神将他接到神宫,他会暗中为黑暗神传递消息,必要的时候让他弑神也并非不可以。 这个想法太大胆,太狂妄,太恶毒,连男人都觉得叹为观止。 他一边大笑一边拍掌,“赫尔曼,你是个人才,难怪神……光明神曾经那样看重你。你不来我的黑暗神殿当祭司真是太可惜了。” “那么您是答应了吗?”教皇目露期待。 “把你的灵魂交给我吧,我会带你到约书亚身边。”男人伸出手。 教皇大喜过望,立即跪伏在地,毫不反抗的任由男人将他的灵魂从头顶吸出。他的灵魂是纯黑色的,里面交织着种种肮脏与罪恶的念头和喧嚣的欲-望,其邪恶程度与魔物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男人啧啧称奇的看了一会儿,便将他投入一颗魂珠。 赫尔曼本以为只要在魂珠里待一段时间就能得到一具完美强大的身体,但他错了,这并非一颗普通的魂珠,而是炼魂珠,被地狱之火不断焚烧的感觉简直痛不欲生,让他凄厉的惨叫起来,“放我出去!黑暗神,你而无信!帮我就等于帮你自己,你难道没有脑子吗?” “魔物本来就没有信誉这种东西。”男人挠挠后脑勺,无奈开口,“忘了告诉你,我虽然是黑暗神,但上面还有一位毁灭之神,他的神职比我更高,实力比我更强,我可不敢招惹他。” 男人化为一团黑色的雾气消失,徒留下四具迅速腐烂的尸体。 ----------------- 伯温等人紧紧跟随在车队后面,遇见黑暗兽或魔植就率先跳出来清理,比萨迦亚帝国的护卫队还要尽职。 期间约书亚祭司也会抬头看他们几眼,但那目光太冷漠了,就像在注视几个会移动的物件。伯温每次与他对视,都会压下焦躁告诉自己:再等等,现在还不是开口的时候。 终于,约书亚祭司拿起来父神的雕像,开始每天的祷告。他双眼紧闭,面容祥和,冷漠的气质眨眼间被温柔可亲所取代。 伯温立即从树梢跳下来,站在车辕外等候。向导和几位武者害怕打断祭司大人的祷告,只能对他怒目而视,并不敢与之打斗。 周允晟睁开眼就看见伯温正坐在自己对面,脸上露出祈求的表情。 他微微一笑,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温柔的表情和语气让伯温倍感安心,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请您去精灵和兽人的族地做客,并且想让您帮我们看看送宝儿来我族地的那位休伯特公爵是不是人类。” “宝儿果然在你们那里。”周允晟思忖片刻后摇头,“父神厌弃的人,我也不想与之接触,所以我不会去的。我记得你是圣者巅峰的光明祭司,不可能连魔物都辨认不出。”一个光照术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但如果对方是魔王,亦或更高级别的存在,就算再来十个圣者巅峰的光明祭司,恐怕也没有办法辨认。您却与我们不同,我看得出来,您眼里蕴藏着一丝金光,那是神力,任何级别的魔物都逃不过您的眼睛。”伯温苦笑道。 又是几天过去,精灵之森已经被魔气吞噬了三分之二,这样快的速度简直闻所未闻,让他深刻的怀疑,潜伏在族地的魔物恐怕不止魔王那样简单。 比魔王更高级别的存在?黑暗神!?周允晟暗暗吃惊,但很快又想到宝儿确实与黑暗神有染,而且对方在凡间的身份好像的确是某个帝国的公爵,便也不觉得稀奇了。 不能去!必须远离宝儿和攻君们!理智的那个他在心底提醒。 脑残晟心有同感,刚要开口拒绝却听伯温说道,“而且这一路过去,唯有我们族地建有一座光明神殿。约书亚祭司很久没在神殿中祷告了吧?” 虽然祷告在什么地方都能进行,但在神殿内进行的祷告更有可能被父神听见。因为一路都宿在马车和野外,身边随时随地有人保护,脑残晟已经许久未曾与父神见面了。 只要一想到或许能在神殿里与父神见一面,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去。 “好吧,我与你们同去。”他坚定的点头,把潜意识中的理智晟气得差点晕倒。 伯温大喜,连忙引导车队匆匆朝族地奔去。 ----------------------------------- 穿过一片迷雾构成的结界,精灵族和兽人族共同的族地近在眼前。曾经梦幻一般的美景已被萧条取代,无法从土地中摄取足够养分的植物俱都蔫搭搭的,叶片呈现不健康的黄色,结出的果实再没有之前的甜美滋味。 这让食素的精灵一族非常苦恼。 未曾被魔气感染的魔兽越来越稀少,以肉食为主的兽人一族也忍受着饥饿。 虽然还未危及生命,但从精神上看,他们已经快要被打垮了,每一个路过的精灵或兽人,眼里都暗藏着迷茫的情绪。 “大祭司,您回来了。这位是?”一位背着弓箭的女性精灵走过来。 “这位是约书亚祭司。”伯温语气恭敬。 “是萨迦亚帝国的约书亚?”女性精灵面容陡然变得凌厉,取下弓箭拉至满弦,沉声道,“如果真是他,那就是精灵和兽人的敌人!你为什么把他带回来?” 与伯温一路同行的几位精灵和兽人连忙挡在少年身前,口里喊着不要冲动。伯温竖起光盾,好声好气的解释。精灵一族从来不会对自己的族人有所隐瞒,他想也不想就告之了少年的真实身份,却忘了少年现在还被两族列为仇敌。 救了母树就等于救了整个精灵族,他们欠宝儿的恩情实在太大,自然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包括复仇。 身体的主控权已经回到理智晟手上,他可没有脑残晟的好心,冷笑一声往回走。进了神殿没准儿会被光明神女票,他想想就心塞,巴不得马上消失。 “约书亚祭司,请您务必留下!”伯温急了,一面用光盾阻挡气愤的精灵,一面冲少年的背影大喊。 白色头发蓝色眼睛,比精灵更美丽的容貌。没错,是萨迦亚帝国的约书亚!听见伯温的喊叫声,一名身材魁梧的兽人用仇恨的目光看过来。 他瞬间化为巨大的翼虎,张开血盆大口朝少年扑去。他正是被宝儿救过的兽人族的王子,对宝儿怀着不可告人的情愫,为了宝儿,别说杀人,连性命都能豁出去。 萨迦亚帝国和达拿都斯大公国的人恼恨异常,立即拿出武器迎战。 眼看一场流血冲突就要发生,一张巨大的,由金色光芒织成的网从天而降,把喊打喊杀的精灵和兽人一个不落的笼罩在内。 理智的周允晟心肝比谁都狠,他微一弹指,光网上长出无数尖锐的光刺,扎进这些精灵和兽人的肉里,即便是身体被锤炼成铜墙铁壁的兽人族的武者,也无法抵御光刺的伤害。他们遍体鳞伤,血流如注,看上去凄惨极了。 周允晟犹觉得不够,微动指尖,将一枚金色的光焰弹过去。 “请您不要!”伯温吓得面如死灰。他见识过这种光焰的厉害,知道它与焚烧万物的神火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 “谁敢在精灵和兽人的族地残杀我们的族人?”一位容貌异常俊美的男人走过来,他身穿淡青色长袍,头戴树枝与花朵做成的王冠,一双翠绿色的眸子充满愤怒和威仪。 他实力非常强大,几乎眨眼就来到近前,用掌心接住了小小的光焰。但是下一刻,他失去了惯常的优雅与从容,耷拉着手臂露出痛苦的表情。 只见那枚光焰竟然轻易穿透了他的掌心,落在光网中一名精灵身上,让他成了一个满地打滚的火球。他凄厉的惨叫声把树上的鸟儿都惊飞了,也让与他困在一起的精灵和兽人全都吓得呆滞。 “这是……神火!”精灵王盯着自己被洞穿的掌心呢喃,心里翻搅着惊涛骇浪。父神绝不会把神火交给一个凡人,约书亚与父神究竟是什么关系? 然而不等他深想,被金色光焰焚烧的精灵趴伏在地上不动了,呼吸和心跳全都停止。 “即使你拥有神火,杀死我的族人也要付出代价!”精灵王举起权杖吟唱咒语。 爆烈的风刃在族地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并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如果被卷入风刃的中心,恐怕连渣都不会剩。面对年仅18岁的少年,精灵王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一来就使用了最强的禁术。 周允晟铂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看上去随时都会被吸入漩涡,但他却一点也不紧张,指着渐渐熄灭的光焰说道,“看清楚了,那是你的族人吗?” 离尸体最近的兽人发出惊恐的叫声。只见躺在那里的根本不是什么精灵,而是一只被烧焦的魔物。因为死前在嚎叫的缘故,它的嘴张得很大,露出毒蛇一般开叉的舌头和锋利的牙齿,前爪和后爪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锋利的指甲深深抠进自己体内,身后还长着一条细长的尾巴。 “魔物?奥布莱恩什么时候变成了魔物?这不可能!一定是你施展了什么邪恶的法术陷害他!”光网中的一只精灵愤怒的大吼。 然而不等他吼完,尸体表层忽然冒出一股浓浓的魔气,将残骸腐蚀成黑色的汁水渗入土地。尸体的外形可以用法术改变,但隐藏在里面的魔气却无论如何做不得假。 被困住的精灵和兽人们忘了疼痛,连滚带爬的远离那块黑色的土地。太可怕了,这些天他们一直与一只魔物同进同出! 精灵王立即收回禁咒,因为心神不稳的缘故吐出一口鲜血。站在一旁为他掠阵的兽皇连忙走过去查看情况。 他们内心的惊讶与恐惧简直无法用语来形容。 周允晟冷冰冰的嘲讽道,“魔物以隐藏在内心的黑暗为食,并借此孕育。内心越黑暗的人,越容易被魔物寄生,这也是为什么人类最受魔物青睐,而精灵之森只有魔植和黑暗兽的原因。但今天我才知道自己错了,精灵的内心也已经被黑暗腐蚀而变得不再纯洁。这可真是让我失望。” 他用轻蔑的目光打量越聚越多的精灵和兽人,看见他们露出屈辱的表情便觉得心情愉悦,竖起食指,施展了一个威力巨大的光照术。 这是一种能辨认出魔物的法术,一次只能用在一个人身上,若要凝聚出把方圆几里都照亮的光团,那相当于制造一枚小型的太阳。在这世上,恐怕只有光明神才能做到。 但少年不但做到了,还轻而易举。他抬手,将璀璨的光球缓缓托上天空,说道,“看看你们自己吧,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模样。” 在璀璨金光的照耀下,所有精灵和兽人都无所遁形。而且少年还在他们面前凝聚出一面光镜,让他们不但能看清别人,也能看清自己。 又有两只魔物被发现,想要逃跑却因为圣光的照耀而瘫软在地。还有些精灵和兽人眉心笼罩着一团微微蠕动的魔气,似乎在寻找隐藏在他们大脑内的邪恶念头。一旦让它们找到,就会顺着这丝邪念钻入他们体内,慢慢发展壮大并取而代之。 伯温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因为他发现竟然连精灵王和兽皇的眉心也都笼罩着魔气。如果心智不够坚定,下一个被寄生的就是他们,而精灵和兽人两族会彻底陷入灾难,这太可怕了! 他迅速扭头查看,发现被魔气沾染的族人大多与宝儿·布莱特走得很近,这代表什么不而喻。要么宝儿·布莱特本身就是一只魔物,要么送他回来的休伯特公爵是一只魔王,亦或者是黑暗神。 宝儿救了母树,却也为两族带来了灭顶之灾,他还背弃了父神转投黑暗阵营。再大的恩情也无法抵消他犯下的罪过,必须把他和休伯特找出来击杀! 伯温咬牙暗忖。 等大家认清了彼此的真面目,周允晟收回天空中的光球和地上的光网光焰,带领护卫队转身离开。他可没兴趣卷入攻受的纷争中。 不行,我要去神殿!脑残晟听见了父神的召唤,立即把理智晟压入潜意识中,夺回了身体。 他冷酷的表情瞬间变成悲天悯人,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权杖,施展了一个超大型的净化术。耀眼的金光将族地全部笼罩在内,将附着在精灵、兽人、草木、土地、湖水上的魔气尽数驱逐。 当金光消散,被魔气沾染的精灵和兽人觉得头脑清明了很多,枯黄的树木、小草、花朵重新焕发出生机,空气中飘荡着久违的土地的芬芳。 这种能使万物澄净的力量毫无疑问是神力! “感谢父神的恩赐,感谢约书亚祭司的慷慨与仁慈!”心情大起大落之下,伯温喜极而泣。之前对少年喊打喊杀的精灵和兽人们惭愧极了,纷纷涌上来道歉。 少年的实力是那样强大,甚至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大祭司。别说一个帝国的主教之位,即便是教皇之位,他要是愿意也完全有那个资格。他根本不需要用什么阴谋诡计。而且他那样仁慈宽宏,根本不像宝儿·布莱特描述的那样。 精灵和兽人虽然不谙世事,但不代表他们是傻子。他们渐渐察觉出了端倪,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宝儿·布莱特和休伯特公爵的身影。 “他们早上跟贝尔出去打猎,现在还没回来。”不知谁高声说道。 “不要惊动他,等他回来。如果可以,请大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伯温这才惊觉自己把约书亚直接带进族地有多么不妥。他应该先与王和兽皇商量好再偷偷行事。 思忖间,他朝面色阴沉恍惚的王和兽皇看去,又觉得直接带进来也好。这两人之前脑子已被魔气侵蚀,恐怕不会听取什么解释便要联手杀死约书亚。 脑残晟完成了一位光明祭司该完成的使命,柔声说道,“请问你们的神殿在哪里?我要向父神祷告。” “请您随我来。”伯温丢下族人,躬身引路。 精灵王和兽皇互相搀扶着坐下,相互对视间只觉得惊恐又羞愧。精灵和兽人两族早就知道魔物是如何孕育的,也因此,他们极为反感内心黑暗的人类。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也差点被魔物寄生。 这表示他们的内心已经产生了不可告人的黑暗思想。这黑暗的源头是什么,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宝儿·布莱特,你不是光明的使者,却是来自深渊的魔鬼,你诱使我们堕落!两人痛苦万分的想到。 伯温把人送到神殿门口,刚跨上台阶就被一层金光阻隔在外,反复试了多次都没能再前进一步,反而有种山岳压顶的心悸感。怎么回事儿?谁在神殿周围布了结界?他大吃一惊。 他把微微颤抖的手掌覆盖在结界上,想用光明之力化解,却见约书亚祭司毫无阻碍的走了进去。他在门口站立良久,往前走几步又紧接着后退,似乎是在挣扎。 几分钟后,他叹了口气,徐徐走进去。 “父神,是您吗?” “不是我还能有谁?到我身边来。” “我一路上的祈祷您都听见了吗?” “当然,我每时每刻都在看着你,听着你,我的目光未曾从你身上移开过一分一毫,你是我最珍视的宝物。约书亚,到我怀里来,让我好好抱抱你……” 因为结界的效力增强,对话的声音逐渐消失了。伯温站在原地,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一个念头——原来父神的声音如此温柔动听!原来父神如此热爱约书亚,一直在天上看着他! 嗯?一直看着他?! 一瓢冷水将伯温浇了个透心凉。这表示精灵和兽人收留宝儿和休伯特的事父神已经知道了。精灵和兽人体质更强健,斗气和魔法的天赋更高,连光明祭司也比人类多得多,他们一直是神明最钟爱的种族。 但是现在,这两个种族收留了宝儿和魔王,反把武器对准真正的神使约书亚。 伯温捂脸呻-吟,几乎已经预见到两族被父神厌弃的未来。他想:自己必须赶紧找王和兽皇商量,看如何才能把那些罪过赎清并取得父神的原谅。父神的威压充斥着整片森林,休伯特和宝儿恐怕不会回来了。 章节目录 1013 > 精灵和兽人族修建的神殿虽然不如人族的金碧辉煌,却更为庄严肃穆。原本树立雕像的地方被宽大的神座所取代,光明神此时正坐在上面,冲缓步走来的少年伸展双臂。 他太想念他了,从未如此想念过一个人,恨不得把所有神念都附着在他身上,感受他所能感受到的一切。 “宝贝儿,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见少年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他内心开始不安。 脑残晟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他用无数道意念的锁链将理智的自己禁锢,像还巢的小鸟重重扑进父神的怀抱,将他撞得往后仰了仰。 不安的心情顷刻间消散,光明神用力抱紧他,鼻端发出愉悦而满足的叹息声。 “父神,您怎么才来?我太想念您了,想念的心都快死了!”周允晟用胳膊环住父神的腰,一边委屈的述说一边掉下圆滚滚的泪珠。天知道,他根本就不想外出游历,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在神殿,待在父神身边。 光明神又是喜悦又是苦恼,喜悦的是少年对他毫无保留的爱意,苦恼的是他总那么容易掉泪。他一一把他的泪珠吻干净,然后抬起他下颚,迫不及待的含住他粉嫩甜蜜的唇瓣。 堆积了许多天的火热爱意席卷而来,将两人吞没。他们在宽大柔软的神座上纠缠,发出忘情的嘶吼和呻-吟。少年被翻转身体趴在扶手上,脊背下压,臀部高抬,脸颊红彤彤的,眼睛湿漉漉的,哀求道,“父神慢一点,我快受不了了。父神,我想看着你的脸。” 他意欲偏头,却被男人的手掌擒住下颚固定住,喘息命令,“闭上眼睛宝贝儿,只要感受我就好了。”他猛烈撞击,脸上夹杂着欢愉和焦躁的表情。如果少年能回过头去看一看,就会发现男人金色的长发已经变成了纯黑色,眼睛被无尽黑暗填满,悲天悯人的气质被暴戾和邪恶所取代。 这绝对是一场极致热烈的欢-爱,灵与肉的结合让两人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男人的发色和瞳色逐渐恢复正常,这才把软绵绵的少年抱进怀里用神袍裹好,紧贴在自己胸膛上。他时而捞起少年铂金色的发丝亲吻,时而舔舔他湿漉漉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万分温柔。 周允晟把滚烫的脸颊埋进他臂弯里,闷声道,“父神,您知道吗,连心灵最纯净的精灵一族都出现了魔物。” “任何一个种族都有可能被魔气侵蚀,没有谁的心灵是绝对干净的。”光明神一边低语一边啄吻少年红肿的唇瓣。 “只要内心永远向着光明,就一定能抵御黑暗。”脑残晟继承了原本的约书亚对光明的向往和虔诚。他可以毫不心虚的说,他的内心是绝对干净的。当然,如果把他和理智晟割裂来看的话。 光明神眸色微闪,说道,“约书亚,你要知道,当光明产生的时候,在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自然而然就产生了黑暗。光明与黑暗看似是两个极端,事实上却是不可分割的总体。你不能追求绝对的光明,因为那是不存在的东西。即便是你我,也有被黑暗侵蚀的时候。” “这不可能!”脑残晟激动的反驳,“您是光明神,您绝对不会被黑暗侵蚀。而如果是我的话,我宁愿去死。” 光明神表情僵硬了一瞬,问道,“你宁愿去死也不愿被黑暗沾染吗?我的约书亚,但如果你早就陷在黑暗中不可自拔了呢?” “但是我现在在光明神的怀抱中不是吗?父神,别再说了,我不喜欢这个话题。”脑残晟无法接受任何的不完美。他的思想总是天真烂漫的过了头。 光明神将手掌覆盖在他眼睑上,垂头去吻他,瞳孔放射出冰冷的黑色光芒。他的宝贝儿对黑暗如此抵触,真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 与此同时,族地中的精灵和兽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威压在天空中铺开。没有任何魔法属性和斗气的普通精灵兽人只觉得呼吸有点困难,而等级越高的法师或武者,感觉就越深刻。他们手脚发软,心脏狂跳,面对神殿的方向顶礼膜拜。 精灵王和兽皇跪伏在地上,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们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父神的强大,他仅凭气势就能让整块大陆颤抖,似乎只需弹指间就能毁天灭地。 “是父神吗?是吗?” “如此强大,一定是的。” “父神在神殿里,天啊,他降临了我们的族地。” “可是宝儿·布莱特和魔王也在这里!” “请父神原谅,请父神不要厌弃精灵和兽人!” 听见族人压抑的哭泣声,两位王者觉得难受极了。是他们为族人带来了这场灾难,惟愿仁慈的父神能给予他们改过的机会。 威压只持续了一刻钟就尽数收敛,在神殿周围布下一个任何种族也无法闯入的结界。跪趴一地的精灵和兽人这才站起来,互相搂抱着寻找慰藉。 看见杵着法杖走过来的伯温,精灵王低声问道,“父神在我们的神殿里?” “是的。”伯温斟酌片刻,说道,“约书亚与父神似乎是,似乎是恋人的关系。”如果是从前,他绝对无法想象高高在上的父神恋上一个凡人的场景。但是现在,仅凭听见的只片语,他便能得出这样看似荒谬的结论。 父神温柔语气中包含的爱意是那样浓烈,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能被父神爱上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毫无疑问,宝儿·布莱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就连他的来历,恐怕也不是自己叙说的那样高贵。 精灵王和兽皇脸色很难看。 沉默片刻,精灵王摘掉头上的王冠,徐徐开口,“为了避免给族人带来灾难,我会向父神解释清楚。但愿他只惩罚我一个,而不要迁怒我的族人。” 兽皇低声开口,“我与你一起。” 他们迈步朝神殿走去,却见前方忽然闪现一道金光,一个人影从金光中掉出来重重摔在地上。他哀嚎了两声,慢慢爬了起来看向四周。 这是一位身形颀长,面容精致的少年。他有着白色的发丝和湛蓝色的眼睛,纯白的长袍裹住纤细的身体,乍一看竟与约书亚祭司有五六分相似。只是他没有约书亚祭司那种圣洁祥和的气质。 看见迎面走来的精灵王和兽皇,他眨了眨眼,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族地?”精灵王用权杖对准他,神情戒备。 “你们是精灵?”他看见精灵王和伯温尖尖的耳朵,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他毕竟曾在大陆上生活过,记得精灵是多么排外的种族,连忙解释道,“请不要伤害我,我来自于神界。” “你是神使?”伯温立即上前几步,目光在他身上搜寻。少年虽然长得非常美丽,但穿着却很简单,也并未散发出光明的气息。他完全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不,我并不是什么神使!”少年牢记自己被放逐的原因,诚惶诚恐的解释道,“我原本是大陆上的凡人,几百年前被神使带往神宫侍奉父神。但是神宫出现了一名叛逃者,他盗取了父神的光明石戒指来到大陆,以父神的名义招摇撞骗摄取权利。因为他的行为严重触怒了父神的底线,致使父神将我们所有人都厌弃了,剥离了我们体内的光明之力把我们遣到大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想回到曾经的家乡摩罗帝国,请几位大人帮帮我。” 少年看见被精灵王捧在手里的王冠,意识到他身份不凡,便主动跪下来伸出手,意思是让他们查看他的体质。他没有法力和斗气,连精灵和兽人的幼崽都无法伤害。 精灵王、兽皇,伯温像三块石头杵在原地。他们想起了宝儿来到精灵之森时说过的话:“我是父神派往凡间的使者,代父神巡游他最钟爱的大陆并播撒光明。” “父神非常宠爱我,经常将我召唤到身边为他唱歌。他常常夸赞我的歌声比精灵还要美妙,但今天听了您的歌声才知道父神是在安慰我,我及不上您万分之一……” “噢,我真想永远与您呆在一起,但是父神早晚有一天要接我回去。我简直无法想象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的心会多么难受……” “……” 曾经觉得无比甜蜜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却只有恶心。精灵王和兽皇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瞳孔里看见了悲哀。他们曾为了宝儿争风吃醋,曾与他激情缠绵,但现在再看,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 唯独伯温最冷静,握住少年的手输入一丝力量查看,确定无害后将他拉起来,问道,“你所说的叛逃者是不是叫做宝儿·布莱特?” “对,正是他!你们认识?”少年睁圆眼睛,这才仔细去看两位王者的面容,然后捂着嘴惊叫一声,“你们是宝儿的两个情人。”在离开神界的时候,神使大人曾把宝儿的所作所为展示给大家,虽然不少人羞于观看那些放-浪-形骸的画面,但少年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他不但看了,而且看得很专注,当然能辨认出宝儿众多情人中的两位。 兽皇额角的青筋狠狠一跳,问道,“你认识我们?你不是来自于神界吗?” 少年用同情的目光回视过去,委婉的提醒,“你要知道,父神是全知全能的,没有任何人的行为能逃过他的眼睛。”所以你们-淫-乱的画面在神界早已众人皆知。 精灵王和兽皇领会了他的意思,之前还能鼓起勇气去向父神请罪,现在却想找一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记得有一次,宝儿误食了一种药效非常强烈的情果,他和兽皇为了救他还曾三个一起…… 不能再想,鲜血已经涌到了喉咙口,两位王者默默咽下腥甜的液体,转身离开,脚步凌乱而沉重。 伯温闭目叹息,片刻后才伸手邀请,“请你随我来吧,我会让人把你安全送回你的家乡。” “好的,谢谢。”少年连忙弯腰致谢,非常善解人意的说道,“我绝不会把那些事告诉别人的。”好歹要给两位王者保留颜面。 “不,请你大肆的宣扬出去,最好让我所有的族人都知道他们被欺骗了。”伯温真诚的恳求道。 “额,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我会尽力的。说起来,你也差点成了宝儿的情人呢。”少年很快辨认出了伯温的俊脸。他记忆力超群,记得这位差点就与宝儿交-欢了,却被忽然造访的教皇打断。 “这一点就不必让大家知道了。”伯温万分羞耻的开口,末了恨不得立即给自己施展几个净化术。 少年很快就加入了萨迦亚帝国和达拿都斯大公国的护卫队。听说他们打算护送约书亚祭司前往大陆游历,兴奋的脸都红了,坚持说要跟他们一起。他非常聪明,神使将宝儿的经历展示给大家看时,他注意到宝儿首次踏入萨迦亚帝国神殿的时候,约书亚祭司身前的月季花尽数开放,还从纯白色变成了火红色。 宝儿自以为那是父神送给他的礼物,但是拜托别搞笑,父神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送他礼物?那一定是送给约书亚祭司的。他站在花丛前的身影只是一晃而过,但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容貌却摄住了他的心神。 他终于知道父神为何钟爱他的发色和瞳色却又视他如无物,因为与约书亚祭司比起来,他们都是残次品。 待在约书亚祭司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因为父神会照看他。 这样想着,少年极力打好与萨迦亚帝国护卫队的关系。期间不断有精灵或兽人跑来问他宝儿的来历,他毫无保留的说了,看见他们惨白的面色越发对他们产生了同情。 在神宫的时候宝儿的存在感很低,却没想到来了大陆,他会把两个种族推往如此危险的境地。 ------------------ 宝儿正与几只精灵和兽人在林中打猎,精灵在树上采摘野果的时候他便在下面接住。休伯特离开了一刻钟,再回来的时候表情很愉悦,仿佛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他是风、火双系法师,且级别达到了圣者初阶,能够御空飞行。他飞到最高的树枝上为宝儿采摘最甘甜的野果,看见宝儿无忧无虑的笑脸,眸子深处飞快划过一抹嘲讽。 忽然间,一股极其强大的威压在空中铺开,把休伯特和几只精灵掼到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 果然有约书亚的地方就有神王。休伯特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胡思乱想,慢慢等待威压散去。宝儿是普通人,所以他只觉得空气忽然间稀薄了,并未有其他感受。 他跑去搀扶休伯特,担心的追问他怎么了。 “我没事亲爱的。我想我得离开了,你跟他们回去,等外面的风波平息了我会来接你。”他拍拍宝儿脸颊,艰难的爬起来消失在丛林中。 宝儿忧心忡忡的回到族地,看见被人环绕簇拥的白发蓝眼的少年时,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正在考虑该如何说服少年不要把自己真实的身份宣扬出去,却见少年一脸气愤的朝他跑过来,拳打脚踢状似疯狂。 “该死的宝儿·布莱特,你把我们害苦了!你这个骗子,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偷走了父神的戒指私自逃亡大陆还不算,还利用父神的名义招摇撞骗。你毁坏了神殿的秩序,玷污了父神的名誉,你自己遭到父神厌弃也就罢了,还让父神迁怒于我们,把我们所有人都赶出神界。你怎么有脸做出那些事?你太让我恶心了!” 少年早在神宫时就气得不轻,心想若是在大陆上遇见宝儿,必定要狠狠揍他一顿。现在得偿所愿当然不会留手,一拳比一拳更重。 宝儿现在也是普通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身体很痛,但内心的慌乱和恐惧比疼痛更甚。他的视线不断在精灵和兽人中搜寻,发现曾经和善友爱的大家全都用冷漠厌憎的目光盯着自己,就仿佛自己是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他不敢再看,抱着脑袋呻-吟起来。 兽人王子忍了又忍,终是走过去把少年扯开,将宝儿抱进怀里。 “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不管你是不是神使,我都一样爱你。”他附在宝儿耳边低语,赤红的眼珠放射出仇恨的光芒。如果不是约书亚,宝儿绝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伯温走过去,命人拉开兽人王子,将宝儿单独关押在一间树屋上。精灵族当然没有地牢那种邪恶的东西,他们也不会用刑。他们关押起宝儿是想询问休伯特的真实身份和他来到族地的目的。 等问清楚这一切,他们不会杀死他,只会把他放逐到黑暗森林。作为一个普通人,进入那里只有死路一条。 与此同时,大陆上的很多国家都发现了凭空出现的少年。他们出现的情况与宝儿很相似,却没有一个人敢自称神使,而是清楚明白的叙说了自己的来历和被驱逐的原因。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人族,造成了又一波轰动。 曾经以隆重的仪式接见过宝儿的几位国王羞臊的没脸见人,并对他恨之入骨。但凡宝儿出现在他们国境之内,就会被抓起来烧死。其中又以萨迦亚国王最尴尬,要知道他差点让宝儿当了帝国主教,还因此得罪了真正的神之宠儿约书亚。 大陆上最幸运的国王是他,最不幸的国王也是他。 周允晟在神殿里待了三天三夜,他与光明神一步也没挪开过神座,身体几乎每时每刻都连接在一起,某些香艳的画面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回想。当他终于受不住向父神求饶时,这场旷日持久的欢-爱才结束。 光明神把他压在椅子扶手上,蒙住他的眼睛吻了十几分钟,这才化为光点消散。 感觉到外部的结界彻底崩溃,脑残晟才疲惫的昏睡过去,由理智晟掌控身体。他穿好纯白的祭司袍,脸色阴沉的走出神殿。 此时是深夜,因为结界的缘故,精灵和兽人根本不敢靠近,所以四周非常安静,几只萤火虫在树梢飞舞,草丛里传来小虫子悉悉索索的鸣叫声。 周允晟迈开脚步,慢慢走下台阶。他感到非常纳闷,要知道约书亚只是凡人,在承受一个神明三天三夜的疼爱后,他竟然毫无疲惫的感觉,反而精神奕奕。这怎么看都很诡异。 他拧着眉头思考,忽然站立在台阶上不动了。 “谁?”他感觉到四周被莫种强大的结界包裹,这结界充斥着魔气,将他的力量压制住。他想也不想就拿出权杖来了个暴击,用庞大的光明之力把尚未完全成型的结界打碎,然后接连几个空翻跳开原先站立的地方。 转头回望的瞬间,他发现那处已经被魔气腐蚀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他靠着直觉躲过了虚空中某个看不见人形的生物的攻击,把权杖收起来,用光明之力凝聚出两把锋利的锥刺,与看不见的敌人展开了近战。 那人仿佛很惊奇,不时发出啧啧声。他知道约书亚的法术很厉害,所以才采取近身搏击的办法,打算将他敲晕后带回去,却没有想到约书亚的战斗技巧也如此娴熟,那凌厉的招式简直毫无破绽。 因为不敢伤害他,这人打的很狼狈,不断传来的嘶嘶声显示他被划出了很多伤口,金色的血液滴落在地上,暴露了他的行迹。 金色的血液?周允晟睁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传说中,唯有神明才拥有金色的血液,袭击他的不是魔物,而是一位神明?对方究竟是哪位神明?什么目的? 因为有了疑虑,他在行动上稍微迟缓了一瞬,却听背后传来一阵破空声。 那人提醒他小心,却还是晚了,一支附着着魔气的箭以强大的来势穿透他肩膀,将他死死钉在神殿前的柱子上。 周允晟望向箭矢袭来的方向,看见了兽人王子那张怨毒的脸。 他迅速折断箭尾,向前行走几步从柱子上挣脱,打算把兽人王子杀死,却忽然觉得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一团黑气弥漫开来,隔绝了兽人王子的视线,当黑气完全散去,神殿前空无一物。兽人王子不死心的在周围转了几圈,确定约书亚是真的消失了才朝关押宝儿的树屋奔去。 他要带宝儿离开,哪怕因此与族人决裂,天下那么大,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章节目录 1014 > 谁也不知道,在黑暗深渊的底部屹立着一座雄伟的宫殿。它的造型与神界的神宫一模一样,颜色却以灰黑色为主,远远看去竟似与黑暗融为一体。 黑暗神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名昏迷的少年走进殿门,向神座上的男人弯腰行礼。 男人正摇晃着一只酒杯,漫不经心的表情在触及少年肩膀上的伤口时变成了凌厉。他捏碎酒杯大步走过去,将少年揽入怀中问道,“你弄伤了他?”语气中的杀意令人胆寒。 黑暗神立即跪下解释,“并非卑下弄伤了约书亚祭司,而是兽人族的王子。” 男人是全知全能的神王,并不容易欺骗。他解开衣襟将少年裹入宽大的神袍中,摆手道,“那你就去吧,发动真正的黑暗战争。大陆上已经没有我在乎的东西。” “谨遵您的号令。”黑暗神屏声静气的退下了,回头再看,却发现冷酷的神王正垂首去亲吻少年苍白的唇瓣,虔诚的表情就仿佛自己才是信徒,少年才是神明。 他为兽人族的王子默哀几秒,转瞬消失在殿门口。 当周允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华丽的四柱床上,周围挂着纯黑色的纱幔。肩上的伤口已经痊愈,身上的祭司袍换成了一件半透明的睡袍,双手双脚绑在床柱上。 他立即运转法力想挣脱,却徒劳无功。锁住他的链子虽然很细,材质却是最坚硬的秘银,还在其上刻画了禁锢法阵。从法阵上散发的强大气势来看,锁住一位神明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谁会耗费这么大心力抓我?有什么企图? 周允晟放弃挣扎,转而思考这个问题,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大意了,因为房间里一直存在着第二个人,他却至始至终都没发现。若非对方忽然从阴影中走出来,他恐怕还毫无防备。 男人走到床边的沙发坐下,手里握着一只酒杯轻轻摇晃,里面盛放着鲜血一样艳红的液体。男人的长相华美至极,竟与光明神那张俊脸一模一样,只除了发色瞳色变成了双黑,悲天悯人的气质变成了邪恶阴沉。 他就是黑暗的化身,所以隐藏在阴影中时谁也发现不了。 他扯开削薄的嘴唇,问道,“想喝酒吗?” 沙哑性感的声线让周允晟失神了片刻。 “亚度尼斯?”他试探性的问道。 男人低笑摇头,从沙发上站起来,改为躺在少年身侧,修长的手指撩起他一缕长发缠绕把玩,并用发梢去拨弄他胸前的两点红缨,邪恶肆意的感觉扑面而来,与温柔优雅的光明神迥然不同。 “黑暗神?”周允晟再次试探。 男人嗤笑一声,似乎对‘黑暗神’三个字不屑一顾。 “你究竟是谁?”周允晟镇定自若的询问。他感觉到男人对自己并无恶意,但肯定是另有所图的。 “我是亚德里恩,毁灭之神。”男人放开那缕头发,用指尖拨弄少年半透明的睡袍,在他平坦的腹部游移抚摸,慢慢朝下滑去。 周允晟夹紧双腿,沉声问道,“你跟亚度尼斯什么关系?”这两人长得太像了,而且一见面就喜欢性骚扰,没有关系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光明神说得没错,有光明的地方必定就有黑暗,二者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一个掌管光明与生命,一个掌管黑暗与破坏,如果是双生子的话也并不奇怪。 不过这个世界只有光明神和黑暗神,毁灭之神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亚德里恩此时正捧着少年洁白如玉的双脚欣赏,轻笑道,“我与他的关系,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你抓我来想干什么?”这是周允晟最在意的问题。锁住四肢,换上透明睡衣,怎么看都是要女票的架势。他可没忘了这个世界的攻君全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否则精灵王那样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男子也不会和宝儿在野外大战。 “你说我想干什么?”亚德里恩亲吻少年柔软的脚心,见他因为瘙痒而蜷了蜷粉红的脚趾,忍不住愉悦的笑起来,然后整个人覆在他身上,手臂撑在他脸颊两侧,垂头去吻他略微有些苍白干燥的嘴唇。 周允晟偏头躲避,暗暗运转力量试图破坏锁链上的法阵。偏在这个时候,脑残晟要跑出来捣乱,流着眼泪信誓旦旦的说道,“不管你如何折磨我,逼迫我,我都不会沾染黑暗。我的心永远属于父神,属于光明。” 亚德里恩似乎被激怒了,冷笑道,“光明神就那样好?可是你知道吗,那并非真正的他,只是一张虚假的面具而已。” “你胡说!不许你污蔑父神!”脑残晟眼里冒出两团仇恨的火光。 亚德里恩从未被他用如此绝情的目光凝视过,差点就控制不住毁灭性的神力。他定定看他半晌,忽然半坐起身,将放置在床头柜上的酒一饮而尽,垂首往他嘴里灌去。 在嘴唇贴合的一瞬间,脑残晟吓得龟缩回潜意识,让理智晟顶上。理智晟心里一边爆粗口一边拼命闪躲,却还是被男人掐住下颚撬开牙齿,交换口里的液体。 酒液很辛辣,入喉后有一点微微的甘甜和淡淡的苦涩,还有些许皮革与橡木交织而成的香味,味道堪称绝世。但让周允晟反复回味的却并非醇酒,而是男人撼动神魂的一吻。一股酥麻战栗的感觉直接由舌尖导入灵魂,像烟花一样炸裂,迸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强烈快-感。 这是他的爱人,绝不会认错! 他只惊讶了几秒钟就放弃了抵抗,缠着男人的舌尖,把他口里的酒液全都夺过去,连津液也不肯放过。 男人愣了愣,然后迅速扯开他的睡袍,覆上他的身体。 “不要,你不能背叛父神!”脑残晟在潜意识里喊叫,想要抢夺身体的主控权却害怕承受男人的激情。他在床上的风格与光明神完全不一样。虽然光明神偶尔也会狂放,但大多数时间都是温柔而又克制的,非常照顾对方的感受。 男人只顾横冲直闯,猛力撞击,恨不得把少年撞进自己身体里去,黑色的眼睛里除了疯狂还是疯狂。但偏偏理智的周允晟就爱这种调调。他攀在他脖颈上,双腿牢牢圈住他劲瘦的腰,哑声催促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们就像两只发-情的野兽。 “那是你的父神,不是我的。这才是我真正的爱人。现在你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吗?”理智晟在内心嘲讽的笑了笑,很快又投入激情的漩涡。 几个小时后,房间里一片狼藉,被褥、枕头被两人踢到床下,洁白的床单沾满鲜红的酒渍和一团团精斑,一股浓郁的石楠花的味道在空气中漂浮。 男人精壮的身体还覆在少年背上,一只手环住他的腰,一只手将他下颚掰过来,意犹未尽的亲吻他已然红肿的唇瓣。 “你为什么抓我过来?你爱我?”一吻结束,周允晟笃定的说道。这是他的爱人,曾保证无论去哪儿都会将他找到的爱人。他当然会爱他,他也许一直在暗处观察他,守护他,这么说可能有点自恋,但这种事爱人可没少干。 男人漆黑的眼眸微微一闪,说道,“我记得你是亚度尼斯的情人。我原以为你会激烈反抗甚至寻死觅活,却没想到你这么配合。你爱亚度尼斯吗?或者只是为了利用他?你看,你轻而易举就上了我的床。”话落,一股阴沉的气息将房间笼罩。 周允晟脑仁抽痛,在心里大骂了脑残晟几百遍。他掀开男人,捡起被子裹住下-身,徐徐开口,“我爱光明神,但是我也爱你。” 觉得自己与宝儿好像没什么区别,他嘴角微微一抽,继续道,“我这么跟你解释吧。我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但这两个灵魂都属于我。其中一个向往光明,疯狂的爱着光明神,另外一个心肝都黑透了,对光明不屑一顾。那个灵魂就是现在的我,正和你对话的我。也许你会觉得我对你的爱莫名其妙,但你要相信,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你姑且就当做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吧。但事实上我爱了你很久很久,几百年那么久。你能理解吗?” 男人不不语的看着他,仿佛还在消化。 周允晟抹把脸,叹息道,“我并不想辗转在你与光明神之间。你找到我了,我很高兴,而且约书亚的命运也已经彻底改变,所以我打算离开这个世界。至于你会不会介意我与光明神之间的关系,会不会继续跟随我一次次的轮回,那只能看你自己的意愿。” 他早就做好了身边的人一一离去的准备。 男人以为他要自杀,立即将他抱住,毫无情绪的眼睛终于流露出不安。 “除了待在我身边,你还想去哪儿?忘了告诉你,你现在是神,神明永远不会死。”男人执起少年手腕,将他的血管咬破,金色的血液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显得那么刺眼。 周允晟一点也不高兴,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一句话——what the fuck!死不了我怎么离开这个世界?我他妈的什么时候成了神?我怎么不知道? 男人见他眼睛瞪的滚圆,像炸了毛的猫咪一样,顿时愉悦的笑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少年刚才说的那番话,若是旁人听来肯定认为是无稽之谈,但没人比亚德里恩更明白灵魂分裂是怎么回事儿。 忽然有一天,他从沉睡中醒来就拥有了毁灭之神的神格,与光明神的神格并存于神体中。黑暗的那个他变得越来越强大直至成为主导,光明的那个他反而成了一张假面。 他曾那么担心少年会对真正的自己失望,但现在瞧瞧,现实给了他一个多么大的惊喜。 他将少年抱坐在腿上,不停亲吻他殷红的嘴唇,漆黑的头发和瞳孔慢慢变成了浅金色。 “宝贝儿,你知道吗,你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情人。我太爱你了,双倍的爱你。”这温柔宠溺的语气分明是亚度尼斯。 whatthe fuck?!脑残晟和理智晟在潜意识中齐齐惊叫。 亚度尼斯用光明之力将他手腕上的伤口愈合,哑声说道,“毁灭之神是我的第一神格,光明神是我的第二神格,所以你爱上的两位神明都是我。天下间竟然有这样凑巧的事,我简直不敢相信。难怪你总是对亚度尼斯忽冷忽热,难怪总是出现抗拒挣扎的表情,原来只有一半的你爱上了我。” 亚度尼斯垂眸回忆片刻,爽朗的笑起来。他高兴极了,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曾如此高兴过。他爱抚怀中的少年就像爱抚一件绝无仅有的宝贝。事实上,他也的确是绝无仅有的,与他一样拥有一光明一黑暗的两个灵魂。 他是为我而生的,亚度尼斯如此坚信着。 周允晟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就又被爱人压倒在床上…… ---------------------- 与此同时,负责看守宝儿·布莱特的兽人被兽人王子支开了一小会儿,等他再回来时,树屋里只剩下一捆被割断的绳索。 “不好了,王子带着宝儿逃走了!”他一边跑一边慌张的大喊。 兽皇大发雷霆,立即命人在族地附近搜寻,却发现了一个令他们感到绝望的线索。王子在逃走前与黑暗神联手刺杀了约书亚祭司。 神殿前留下了许多打斗的痕迹,其上附着着魔气和王子的斗气,最显眼的是一支插在柱子上被折断的箭,箭头刻有王子的名讳。 金色的血液洒落的到处都是,不用想,这肯定是约书亚祭司的。他虽然成就了神体,与强大的黑暗神对上却并无胜算,更何况还中了王子的偷袭。 他到底如何了?被黑暗神抓走亦或者已经死了? 精灵王和兽皇因为种种猜测而惨白了面色。无论约书亚祭司是死是活,兽人和精灵必定逃不过父神的惩罚。王子为何会做出这种事?他想让精灵和兽人灭绝吗? 萨迦亚帝国的护卫队立即离开族地去寻找约书亚祭司,并发誓要用兽人王子和宝儿的鲜血来偿还这笔仇恨。 他们离开后不久,神殿毫无预兆的垮塌了,扬起漫天尘埃,这场景与其他几位神明离开大陆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伯温意识到了什么,却绝不肯承认,立即让大家重新建造神殿。有无所不能的元素法师和力大无穷的武者在,重建神殿只花了几天时间,但最后一根柱子刚刚竖起便又垮塌了,留下满地碎石。 很显然,因为心爱的人被背叛被伤害,光明神也像其他几位神明一样厌弃了这块大陆。从此以后,精灵和兽人再也得不到他的眷顾和庇佑。 “我有罪!父神,您听见了吗?我愿意用我的生命赎罪,请您不要抛弃我的族人!”兽皇化作原形仰天长啸,所有精灵和兽人全都跪在残破的神殿前痛哭。绝望的气息笼罩在族地上空久久不散。 本就肆虐的魔气以最快的速度将精灵之森吞没。族地中,精灵泉水变成浑浊的黑褐色,母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败落,一颗颗尚未成熟的精灵果实从树梢掉下来,化为黑水浸入泥土。 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终于来临了。 精灵和兽人不得不放弃族地向人类聚居的城市迁移。他们本想留下来与母树共生死,却发现守护在母树身边的精灵接二连三被魔气感染从而变成邪恶的暗精灵。精灵是纯洁善良的种族,他们宁愿死也不愿意变成邪恶的物种,所以他们选择了妥协。 他们路过许多城镇,到处可见肆意杀人的魔物。继族地的神殿倒塌后,大陆上一个又一个神殿开始倒塌,当他们终于来到大陆最强帝国巴尔干帝国时,正好目睹了中央教廷那绵延几里的巍峨神殿倒塌的景象。 轰隆隆的巨响似雷霆一般敲击在大家心头。他们仰望灰尘弥漫的天空,露出茫然而又绝望的表情。 “赶走这些精灵和兽人!正是因为兽人王子杀死了约书亚祭司才让父神对我们失望从而抛弃我们!他们是罪人,赶走他们!”不知谁怀着强烈的恨意嘶吼起来。 精灵和兽人满面羞愧。人类法师和武者向他们展开了攻击,普通人朝他们挥舞棍棒,他们不敢反抗,闪躲着逃出城镇,隐藏起真容在大陆上流浪。 因为失去了光明神的庇护,魔气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成群的魔物集结在一起攻打各个帝国,势要将大陆变成炼狱。 一场无比艰辛的,历时几百年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适合三族生存的土地越来越少,唯有一个国度是所有生灵都向往的乐园,那就是萨迦亚帝国。当所有神殿都坍塌的时候,唯独加戈尔的神殿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因为这是约书亚祭司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他受洗的圣池终年冒出金黄色的圣水,分发给民众能让他们抵御魔气的侵蚀,还能把寄生在体内的魔物杀死,做回原本的自己。 魔物也好似感受到了光明神遗留在大陆上的最后一丝气息,并不敢踏进加戈尔。这让萨迦亚帝国在无数次黑暗战争中屹立不倒,并取代了巴尔干成为最强大的帝国。 萨迦亚帝国的人对精灵和兽人极为仇恨,见到两族的踪迹便必定要赶尽杀绝。这种情况直到老国王去世,安东尼殿下继位才得到改善。约书亚祭司曾亲自为他赐福,所以他的话在大陆上很有威信。 他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对抗外敌,并且为精灵和兽人敞开国门,欢迎他们前来居住。这项政令挽救了濒临灭绝的精灵族和兽人族。他们对安东尼陛下感激涕零,在战场上总是能看见他们奋勇冲杀在最前线的身影。 --------------------- 兽人王子带领宝儿顺利逃出了精灵之森,隐姓埋名在大陆上流浪。他原本以为杀死约书亚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光明神搜集了许多美貌少年,喜欢的时候看两眼,不喜欢就随意扔掉,可见心性冷酷。 一个神明怎么可能对一个凡人产生真正的爱情?约书亚死了,还会有很多约书亚补上,父神不会在意的。 而且有关于父神宠爱约书亚的传都是道听途说,天知道其中参杂了多少夸张的谎。所以他凭着一股冲动杀死了他,在奔逃途中从未后悔过。 他与宝儿在丛林里躲藏了几个月,等风声过去便打算进城购买一些补给。两人还未靠近城门就看见悬挂在墙头上的属于他们的巨幅画像。负责守门的是两名光明祭司,在光照术下任何伪装都无所遁形。 不过带走了宝儿,要抓也是族人来抓,关人类什么事?兽人王子按捺住慌乱的情绪向路人打听情况。 那人是个普通人,对他的无知显得非常惊奇,说道,“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看见了吗,就是那畜牲杀死了约书亚祭司,致使光明神厌弃了这片大陆。现在魔气蔓延的到处都是,所有神殿都垮塌了,再这样下去根本没有我们的活路。” “神殿垮塌了?”兽人王子心脏狂跳。 宝儿见那人露出怀疑的神色,连忙解释道,“我们在森林里游荡了好几个月,这才出来,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他们衣衫凌乱,面黄肌瘦,倒很像丛林中流浪的冒险者。那人不再怀疑,继续道,“是啊,最先垮塌的是精灵族和兽人族的神殿。神殿毁坏后精灵之森就迅速被魔气吞噬了。现在这两个种族到处寻找城镇收留他们。呸,都是他们才害得大家落入绝境,他们全死光了才好!”一口唾沫将黄土地砸出一个坑。 兽人王子无心计较他恶毒的话。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族地被毁的消息。他本以为自己带着宝儿离开没什么大不了,却原来将两族推入了灭绝的深渊吗? 他现在已经成为罪恶与耻辱的代名词,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抓住并烧死!最痛恨他的不会是人类,而是他的族人。他让他们遭受了灭顶的灾难。 族人的笑脸一一在他眼前划过,令他差点掉泪。他立即拉着宝儿离开,走进漆黑的森林深处才化作原形仰天嘶吼。 他后悔了,后悔的恨不得杀了自己,但那又如何,他造成的悲剧永远不可能改变。 宝儿很害怕,搂着他的胳膊柔声安慰,一个劲的追问他会不会丢下自己。他摇摇头,从此以后却再也没与宝儿说过话。他们在森林里流浪,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本以为早晚有一天会被魔气侵蚀从而失去理智,却在某一天碰见一只魔物,对方大笑开口,“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你们已经被诸神厌弃,别说光明一方没有你们的位置,就算黑暗阵营也耻与你们为伍。你们是连魔物都看不起的存在。” 连魔物都看不起的存在吗?兽人王子大受打击,当天晚上就抛下宝儿消失了。宝儿没人保护,整日整夜躲在山洞里不敢动弹,没几天就饿死了。 章节目录 111 > 周允晟在上一个世界呆了很久才找到方法离开。 因为无意中成就了神体,这让他的灵魂困在约书亚的躯壳里无法抽-离。就好比某人被关在一个水缸里,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想要从水缸里出去便直接用石头砸。但忽然有一天,这只水缸变成了秘银制造的金属罐,那么你需要的就不是石头,而是更强力的工具。 周允晟不属于那个世界,所以他的力量无法得到增长,也打不破神体的桎梏。亚度尼斯曾试图把神格灌入他的身体,都以失败而告终,他终究被世界法则排除在外。 这也让他意识到亚度尼斯与自己是不同的。他绝不可能是外来的灵魂,而是与主神同等存在的高级数据体。所以他每一次都能轻易融入他所在的世界,并且获得这个世界的气运甚至更多的能量。 周允晟有点不安,更加积极的寻找离开的办法。直至后来黑暗战争越演越烈,安东尼为他建造了一座神殿,让他吸取到了信仰之力才摆脱困境。 通过赐福给大陆上的生灵,助他们获得黑暗战争的胜利,他终于在一千年后获得了足够的信仰之力打破神体的桎梏。 临走前亚度尼斯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一定会找到他。 内心的不安被抚慰,周允晟回到了星海空间,发现自己不但获得了那个世界的大部分力量,连信仰之力也尽数吸收。他的灵魂体由亮白色完全转化为金色,显得那么纯净,强大。 如果灵魂淬炼到这种程度的他还在主神的掌控之下,现在恐怕已经被吞噬了。 离开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他一边想一边内视自己的潜意识,发现脑残晟也已经消失,这才彻底放心。把所有能量吸收消化,他再次前往下一个世界。 -------------------- 还未睁眼,他就听见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声,“塞西尔,你还好吗?塞西尔别吓妈妈呀!” 旁边不知是谁嘲讽开口,“他晕死了才好,省得站在那里丢人,身为血统纯净的omega,竟然连一个beta都比不过,啧啧。” “好了,你安静一点,不要给医生添乱!”一个严厉的声音呵斥道。 紧接着,周允晟感觉自己的皮肤被贴上了许多传感器,似乎是在进行某种治疗。确定外面没有危险,他干脆陷入休眠,利用精神力与007建立连接,查看这个世界的背景资料和原主的生平。 这是一个设定很奇葩的世界,人类性别大致上分为三种:omega、beta、alpha,再加上男女又可分为六种。alpha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精神力都很强悍,主要担负领导者和军人的工作。beta身体强度较次,智商一般且数量最多,基本上什么工作都能承担,还可以生育,是社会的中坚力量。 至于omega,这个群体数量十分稀少,性格娇弱胆小敏感,精神力普遍低下,无法承担任何社会工作。但是他们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能生,几乎每一次结合都能孕育一个孩子,且这个孩子能最大程度的继承来自于父亲的优良基因。 这拯救了本该沦落为社会最底层的omega,让他们显得尤为珍贵起来。如果一个家族想要延续,必定会勒令最优秀的子孙与一位omega结合,以便诞下同样优秀的后代。 omega是生育机器,却也是最珍贵的生育机器,受到所有世家大族的追捧。 周允晟附身的这位少年就是一个血统纯净的omega,来自于日渐没落的伯纳家族,名叫塞西尔·伯纳。他的父亲之前为他定下一门婚约,对方是帝国五大元帅之一马修元帅的孙子奥斯本。 奥斯本·马修是一位非常强大的alpha,才三十岁就已经成为列农帝国的准将,日前在与虫族的战斗中立下特等功并受了重伤,不得不回到家里休养。他是个工作狂,一刻钟也闲不下来,等伤口愈合能下地行走了便马上接受切尔曼军事学校的邀请前去当教官。 老马修深感军人是个非常危险的职业,弄不好孙子哪一天就回不来了,对于寻找孙媳妇非常热衷。伯纳家族已经没落,与各大势力均无牵扯,是非常理想的联姻对象。他挑中了血统最纯净,长相也最出众的塞西尔。 这对伯纳家族和塞西尔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好消息。他们每天都欢欢喜喜的等待着订婚的日子。当订婚这一天终于到来时,塞西尔一生的悲剧也开始了。 奥斯本在执教期间疯狂的迷恋上了一位beta,在宴会上,他当场宣布不会与塞西尔结婚,并扬他不喜欢娇弱的需要人照顾的omega,他宁愿娶一位beta也不愿意娶一位omega,然后潇洒的离开了。 塞西尔受不了刺激晕死过去,再醒来就变成了周允晟。 周允晟皱眉,接着往下阅览资料。还真巧,奥斯本迷恋上的那位beta正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他将来会成为帝国乃至于整个星际最优秀的omega元帅。是的,你们没看错,他其实是一个隐藏在一群alpha与beta中的omega,传说中一块豆腐就能砸死的娇弱omega。 他创造了奇迹,以omega的身份爬到了权利的巅峰。他是所有omega的骄傲,也是每一个alpha的梦中情人。 周允晟点开‘命运之子’这一栏选项,仔细查看这位传奇omega的生平。他竟然也叫约书亚,并且白发蓝眼气质干净,与上一世的周允晟有七八分相似。毫无疑问,他很美丽,若非隐藏了身份,许多alpha都会成为他的疯狂追求者。 他厌恶自己生育机器的命运,极力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老天赐给他强大的s级别的精神力和a级体质,让他可以与一群alpha进行公平竞争。 他表面上看去是一位beta,所以他格外优秀的表现引起了奥斯本的注意。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学习上,奥斯本都对他照顾有加。两人渐渐产生了情愫并打算在一起,这也是奥斯本毫不留情的拒绝塞西尔的原因。他想用强硬的态度让爱人看看他对他的真心。 约书亚非常感动,终于接受了他的追求。但是很不幸,奥斯本在这个世界只是个深情男配,终究无法与他走到一起。他真正的爱人是帝国王子凯尔·克莱斯特。凯尔隐藏身份在切尔曼军事学校深造,并好巧不巧与约书亚分配在一个寝室。 他首先发现了约书亚omega的身份,并极力帮他隐瞒。约书亚发情期到来的那一天,奥斯本出任务未能待在他身边,让一直暗恋约书亚的凯尔殿下捡了便宜。两人经过许多纠结与波折终于幸福的结合了。 奥斯本回国后得知恋人的真实性别和遭遇,非但没责怪他,反而因此更爱他。约书亚隐忍、强大,百折不挠,正是理想中的能与他比肩的爱人,虽然他无法拥有他,却可以守护他。所以他默默站在约书亚身后为他挡风遮雨,并在一次大战中为掩护约书亚和凯尔安全离开牺牲了自己。 他临死的时候觉得很幸福,很满足。 看到这里,周允晟冷笑起来。奥斯本的确很幸福,他做到了他想做的一切,却害苦了塞西尔。塞西尔在老马修的撺掇下饮用了使发情期提前的药物,导致奥斯本控制不住的标记了他。虽然两人最终没能完成结合,但迫于道德压力,奥斯本不得不与塞西尔结婚。 那时约书亚已经成为王妃,他正值最灰心绝望的时候,所以选择了自暴自弃。婚礼完成的第二天他就远去特里克斯星系剿灭虫族,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塞西尔虽然个性蛮横,爱慕虚荣,但他对奥斯本的爱是毋庸置疑的。他很小的时候就检测出了s级的精神力,所以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跟随奥斯本去军队,成为他的助手。他看了许多战斗视频,被那些血肉横飞的场景吓住了,接连做了许久的噩梦。在纠结中挣扎了几个月,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奥斯本的死讯传来,他痛悔难过,几年后约书亚omega的身份曝光,又让他明白原来omega也可以活得那样精彩。他错过了人生中最珍贵的岁月,在深深的遗憾中离开了人世。 他对奥斯本的爱早已经在无尽的等待中消磨掉,对自己的人生却有了全新的认识。如果能够重来,他渴望像约书亚那样活得骄傲而精彩,不用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他不要成为联姻的工具,生育的机器,他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而且他再也不想与奥斯本牵扯在一起。 就让他全心全意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他会默默祝福他。 看到这里,周允晟只能为原主叹气,这就是深情男配的深情男配,一辈子都活在悲剧中。既然他不想再悲剧,那么他会让他活得比谁都耀眼。 断开与007的连接,他直接陷入沉睡,第二天醒来,发现床边围绕了一圈人,有塞西尔的父亲母亲和两位同父异母的弟弟。 伯纳家族之所以会败落盖因塞西尔的父亲强尼·伯纳的生育能力太差。他标记了三个omega,却没能生下一个alpha后代,反倒拥有两个注定要嫁出去的omega和一个平庸的beta,且均为男性。 好在塞西尔和另一个omega儿子贾思特容貌都很艳丽,是极好的联姻工具,才没让两人的母亲遭到厌弃。而那位beta哥哥的母亲早就被赶出了老宅安置在外面。 强尼·伯纳看见儿子醒过来,勉强压抑住不耐烦的神色说道,“塞西尔亲爱的,马修元帅让你不要伤心,他会好好劝慰奥斯本准将。这门亲事还有希望。” “有什么希望?你们没发现奥斯本压根就看不上他吗?我看还是算了,赶紧换一个人选。”贾思特意有所指的说道。他的容貌虽然也很出众,但与艳丽至极的塞西尔比起来就像一根杂草。塞西尔是帝都星绝大多数alpha的梦中情人,否则老马修也不会从那么多人中一眼挑中他。 他原本非常嫉妒这位兄长,但经过昨天那一幕,就只剩下了满心的痛快和嘲讽。长得再漂亮,孕育值再高又如何?还不是被奥斯本嫌弃了? 如果是我,一定能牢牢抓住奥斯本的心!想到这里,他扯了扯母亲衣角。 伯纳的另一位妻子康奈尔连忙附和道,“是啊,可能奥斯本准将不喜欢塞西尔这种类型的。不如让贾思特与他相处看看?贾思特可没有塞西尔那样娇弱。” 强尼·伯纳被说动了,露出犹豫的神色。塞西尔的母亲欧黛尔顿时急了,正想说话却听儿子下了逐客令,“你们如果想更换联姻人选,我没有意见。反正我与奥斯本准将的婚约已经取消,全帝都星的人都知道。听说奥斯本准将是个非常固执的人,哪怕马修元帅也无法做他的主,你们最好不要擅自搞什么小动作再闹出笑话。好了,我累了,你们都走吧,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 这些都是塞西尔的家人,对他不怎么亲近,却也没有苛待,所以能提醒的他还是会提醒。 强尼·伯纳根本没有听进去,叮嘱儿子几句就带着大家离开了。周允晟马上扯掉身上的传感器,点击007调试这具身体。 这个世界没有神明,但科技发展程度非常高,所以级别也是a级。周允晟动用了绝大部分能量和所有的信仰之力才把这具身体的数据调节成最佳状态。 周允晟的灵魂力量本来就非常强大,所以在他到来的那一刻,这具身体的精神力猛然间蹿升到3s级。而塞西尔的体质是f级,传说中能被alpha一指头戳死的就是这种体质,号称废柴中的废柴。 因此,周允晟把所有的能量都用来改造体质,并且利用信仰之力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经脉中的杂质。那种浑身骨头被打碎又组合在一起,然后接着被打碎的剧痛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 周允晟却连眉梢都没皱一下,看见徘徊在走廊外的护士,还微笑着冲他们招手。两小时过后,007发出任务结束的滴滴声,并给出新的身体数值。 精神力3s,体质a(潜能3s),综合素质4s。也就是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训练,这具身体的体质早晚也会达到3s级别,那是绝大多数alpha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周允晟非常意外,他原本以为能把体质调节到b+就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 007感受到了主人的疑惑,将他的个人属性版面调出来,用鲜艳的红色将‘神体’两个字重点标注。这是主人在上个世界获得的永久性奖励,今后无论他变成谁,都能获得最健康的身体,最顶级的潜质。 原来是这样。周允晟恍然大悟,对爱人的来历也就更多了几分疑惑。神体是爱人用神力反复灌注冲刷的结果,却在离开那个世界后成了永久属性,这是主神才能具备的权限。爱人在那个异度空间中绝对是与主神同等级别的存在。但究竟是什么呢? 他琢磨不出,也就放弃了。 这个世界的科技非常发达,每一个人都配备有个人终端,或挂在脖子上,或戴在手腕上。周允晟卸掉塞西尔的个人终端,将里面的数据复制一份输入007,并且不再用魂力遮掩007的存在。 他拨通祖父老伯纳的个人终端,静静等待应答。 老伯纳曾经也是帝国的五大元帅之一,后来受了重伤不得不退役,伯纳家族的地位随之被另一个家族取代。当然,如果不是强尼·伯纳不争气,伯纳家族也不会沦落到眼下这种需要靠联姻才能在帝都星立足的尴尬境地。 老伯纳对儿子非常不满,以至于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烦,很早以前就离开帝都星前往偏远的小星球隐居。 “塞西尔,找我什么事?如果想要让我去劝解奥斯本·马修,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不要白费力气,勉强与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但或许我可以让人教训他一顿。”个人终端刚接通,老伯纳冷冰冰的嗓音就传了过来。 他虽然隐居了,对家族的事却很关心,所以一早就得到了塞西尔被当众拒婚的消息。 “不祖父,我联系您是想让您在我的手术单上签个字。”周允晟露出真心的笑容。在塞西尔的印象中,唯有祖父是真正关心他的人,他的父亲母亲只是把他当成换取利益的工具。 “什么手术单?你生病了?”老伯纳苍老严肃的面孔露出紧张的神色。 “割掉腺体的手术。”周允晟轻描淡写的说道。 老伯纳傻住了,好几分钟后才迟疑开口,“什么腺体?”绝对不可能是他想的那个腺体吧?这跟阉割自己有什么区别?难道孙子受到的打击就这样深,已经到了不想做人的程度? “你知道的,就是这个腺体。”周允晟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后颈。 老伯纳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他换了好几种坐姿才艰难开口,“孩子,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一个omega本来就没什么能力,还失去了最大的优势,今后怎么在社会上存活?奥斯本有眼无珠,今后总会有懂得欣赏你的人,你不必如此绝望。” “祖父,您回来吧。我的精神力是3s级,体质是a级,潜质是3s级,综合素质是4s级,我足以与最强大的alpha并驾齐驱甚至更胜一筹。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祖父,难道您想让强尼把伯纳家族最后的希望嫁出去?腺体会导致我发-情并卑微的臣服在一个alpha身下,我不比他们任何人差,为什么要向他们臣服?而且只有最低等的动物才会控制不住情-欲,我是人,不是动物,我的情-欲只能由我自己掌控!至于后代,你让强尼再标记几个omega吧,我不是生育的机器,他才是,他的能力也仅只如此。” 老伯纳被孙子霸气的话吓住了,直过了好几分钟才回神,用颤抖的语气问道,“你说得全都是真的?” omega中间偶尔会出现精神力特别高的存在,但由于他们体质太弱的缘故,强大的精神力反而是一种负担,让他们常常生病甚至衰弱而死。如果家世好,可以购买昂贵的精神药剂将病情压制,家世不好就只能接受短命的结局。 孙子精神力很高老伯纳一直是知道的,却不明白他f级的体质怎么会一夕之间变成了a级,而且还有无限提升的空间。凭他报出来的那串数据,就是号称帝国希望之星的奥斯本也难以与他匹敌。 “我也不知道这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在订婚宴上昏过去,再醒来时身体忽然一阵剧痛,就仿佛被人打碎了一般。等疼痛过去,我用个人终端检测了一下身体数据才发现异常。您回来再给我做一次更精密的测试吧。如果一切都不是我的幻觉,我想离开辛德森艺术学院,转去切尔曼军事学校就读。我要从军。”周允晟语气平淡的说道。 另一头,老伯纳的内心却在翻江倒海。身体剧痛是因为精神力在洗涤经脉的缘故。当精神力修炼到极致,它们会产生自我意识并对孱弱的身体进行改造。在列农帝国历史上,只有五百年前的星际最强者奥萨利文才能做到这一点。他以omega的身份站在了世界的最顶端,他是所有omega的偶像,传奇式的人物。 在他之后,多少omega想通过修炼精神力的方式变成强者,结果都因为承受不住而过早死亡。孙子从未锻炼过精神力,怎么就成功了呢?难道是受得刺激太大了? 那还真要感谢马修家的小子! 老伯纳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就挂断了终端,以最快的速度往帝都星赶。 周允晟放心了,洗了个苹果,站在窗边慢慢啃。摘除腺体相当于自宫,这种手术不是不能做,而是没人做。如果塞西尔提出来,医院害怕承担责任肯定不会同意,试图用塞西尔联姻的强尼和欧黛尔也会坚决反对,所以只能让老伯纳回来主持大局。 为了伯纳家族的未来,他绝不会让如此优秀的孙子嫁入别的家族。其实发情期的问题可以通过抑制剂来解决,但那很麻烦,难保出现什么紧急情况。约书亚就是在一次野外训练中中招,他的抑制剂在战斗时被打碎,不得不与凯尔在山洞里结合。 如果连自己的欲-望都无法掌控,那是野兽,而非人类。周允晟习惯了控制一切,脑残晟的出现让他闹心了很久,所以这一次他决定把所有隐患都彻底根除。至于后代,他一个外来者是绝不可能留下后代的,因为世界意识不允许。 章节目录 112 > 老伯纳当天晚上就赶到了帝都星,把孙子接回老宅。 他打开闲置许久的地下训练场,让忠心于伯纳家族的两名军医用里面的仪器为孙子进行一次精密测试。在得到确切的数据前,他依然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周允晟躺在测试台上,任由军医将感应器贴在自己太阳穴。 “塞西尔,把你的精神力通过感应器输入这台机器,用尽全力攻击它的核心。”老伯纳吩咐道。 “祖父您确定?听说这架机体很昂贵,至少值几千万星币。”周允晟挑眉。 “让你用尽全力就用尽全力,难道你还能把这台机器轰碎?它所能承受的极限是你无法想象的。开始吧。”老伯纳催促道。 周允晟勾了勾唇,将自己累积了无数次轮回的庞大精神力灌输入测试仪的核心。要知道,他能依靠精神力创造出一个广袤无垠的星海,击毁一台机器不过是小菜一碟。 所以非常不幸,测试刚开始一秒钟,机器内部就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变成了一滩零碎的破金属滚落在地。两名军医和老伯纳吓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测试到了吗?”几分钟后,老伯纳强忍心悸开口。 “抱歉元帅,塞西尔少爷发动精神力的速度太快了,我们没能得到有用的数据。”两名军医摇头,惊骇的表情还挂在脸上。运转精神力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就像爬山一样,必须靠意志力一点一点推动催升,但塞西尔的精神力却根本不需要这个过程,爆发起来像一座火山。 这种精神力完全区别于其他人的精神力。旁人的精神力可以用来治疗、探测、连接个人终端、操控机甲……总之只能发挥辅助性的作用。但塞西尔的精神力或许可以直接用来杀人。 这太可怕了。两名军医脸色发白。 老伯纳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面色变了几变,警告道,“这件事谁都不准说出去。”能用精神力杀人于无形,这样的强者一旦出现,必定引来很多人的忌惮。他们绝对会在塞西尔还未成长起来之前扼杀他。 幸好两人对伯纳家族非常忠心,连忙点头答应了。 没人比周允晟更了解自己的精神力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上个世界,他每一天都会运转魂力试图打破神体的桎梏,久而久之把魂力淬炼得极其精纯强大。猛然间叫他向一台机器下手,就好比让他在气球上切菜,那力度很难把握,一把小心就爆了。 他咳了咳,摆手道,“再换一台机器吧,我会温柔一点。” 两名军医嘴角微抽,很快就推了一台新机器过来。 这回老伯纳不敢胡乱下命令了,反而叮嘱了一句慢慢来。 周允晟点头,将一丝魂力输入传感器。停留在刻度0的箭头猛然往上飙升,直接冲过了a线,到达a+,周允晟继续输入魂力,箭头继续攀升,到底3s时稳稳的停住,就像有人用手按住一般,毫无一点上下波动。 老伯纳看看孙子轻松写意的脸庞,又看看纹丝不动的箭头,顿时明白孙子并没有用尽全力。然而3s级的精神力已经是人类历史上最高的数值,再往上去就是妖孽了。保留一点底牌也是好事。 他点点头,让军医为孙子测试体质,结果同样让他满意。 “祖父,现在可以在我的手术单上签字了吗?”周允晟拆掉身上的各种传感器,漫不经心的问道。 “尽快给塞西尔安排手术。”老伯纳看向两名军医。 二人点头,并无异议。塞西尔少爷如此逆天的潜质,恐怕连号称星际最强者的奥斯本·马修都及不上。如果还让他保持omega的身份,随时受到发-情-期的干扰并屈服于某个alpha身下,那是对他的侮辱,也等于扼杀了伯纳家族恢复往日荣耀的希望。 塞西尔少爷嫁到谁家,谁家就占了天大的便宜,幸好奥斯本有眼无珠,主动把婚退了。两位军医一边暗自庆幸,一边下去准备手术事宜。 老伯纳捋捋快要秃顶的脑门,畅快的大笑起来。 “别光顾着高兴,马上给我安排训练计划。今后这个地下训练场是我的,谁也不准进来。九月初切尔曼招生,我必须通过考核成为一名预备役军人。伯纳家族丢失的元帅之位将由我夺回来。”周允晟走到重力训练室前调整数据。 现在已经七月底,他必须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将a级体质锻炼为3s级。切尔曼军校的招生考试非常严格,每一位报考的考生都要签下生死状,且死亡比率高达百分之三。能进入切尔曼军校就读的人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心狠手辣之辈,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一想充满了硝烟与死亡的未来,他就激动的热血沸腾。 老伯纳仔细观察孙子的表情,见他眼里放射出野心勃勃的光芒,并未被血腥的招生考吓住,顿时更为高兴。他把训练场的权限更改为只许自己和孙子进入,并且回到书房亲自拟定了一份训练计划。 --------------------------------- 手术进行的非常成功,周允晟摸摸缠绕在脖子上的一圈纱布,觉得神清气爽。这件事老伯纳没有告诉家里任何人,担心他们走漏了消息会为孙子招致危险。 但心机深重的康奈尔依然察觉到了端倪,他篡改了负责为塞西尔打扫房间的机器人的数据,让它把塞西尔扔掉的垃圾收集起来进行检查。他在一团纱布里找到了几种药物,这是专为腺体发生癌变的omega准备的调节体内荷尔蒙的药物。因为腺体不发生作用了,这些不幸的omega需要依靠这种药物的调试才能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状态,否则会失眠、脱发、精神衰弱。 塞西尔订婚前刚做过身体检查,他的腺体根本没有问题,那他为什么需要这种药物?难道他把自己的腺体割掉了? 这个想法非常荒谬,但康奈尔观察了许多天,越来越肯定这就是事实。塞西尔开始长高,身体变得更为强壮,虽然与alpha比起来多有不及,但原本柔软娇嫩的身体渐渐被一层薄而流畅的肌肉覆盖。 他五官还是那么艳丽,但眼角眉梢却增加了很多英气,漆黑瞳孔中时而放射出锐利的锋芒,让他看上去非常危险。短短半个月,他就从一朵华而不实的鲜花进化成了一只猛兽,让暗地里观察他的康奈尔觉得心惊肉跳。 但是,等那种危险的感觉退去,康奈尔却又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塞西尔把腺体割掉了,那么他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与马修家的婚事便能让贾思特顶上。他简直是欢天喜地的感谢塞西尔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为了一个男人竟然冲动的毁了自己一辈子。 难怪父亲要大老远的赶回来,肯定是为了照看塞西尔,防止他再做傻事。 康奈尔当晚就把消息告诉了自己儿子贾思特,让他赶紧去他父亲那里争取这桩婚事,反正塞西尔已经没希望了。 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论起心机,贾思特丝毫不输给母亲。他眼珠子转了转,用匿名的方式在星网上发布了一条消息——塞西尔·伯纳受不了被拒婚的打击把自己阉割了。 塞西尔之前在辛德森艺术学院就读,事实上绝大部分omega都在那里接受教育。他们娇弱的体质局限了他们的就业范围,而且他们天生就比别人感情丰富,更适合艺术工作。在omega稀缺的星际,绝大多数alpha和beta都愿意追捧他们。 所以长相出众的omega在未婚前大多是享誉全球的大明星,塞西尔则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入学才两年就拍了好几部电影,获得了极大的反响,是许多alpha的梦中情人。他被拒婚的消息之所以传播的那么快那么广也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还是轩然大波。他的粉丝差点把星网都爆掉只为了寻求一个真相。他们不敢相信塞西尔会绝望到那种程度,不能嫁给奥斯本就再也不嫁给别人吗?他怎么那么傻! 奥斯本最近几天过得非常不顺,走在路上总会遇见无缘无故向自己发起进攻的alpha。他本来约好了约书亚一起吃午餐,却连打了几架才顺利来到约会地点,额头还破了一点皮。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向我挑战的人忽然多起来,走在路上不由分说就与我动手。今天又有几个人向我挑战,所以来晚了,抱歉。”他风度翩翩的朝少年微笑。只有在少年面前,他才会展露出温柔的一面。他迷恋他的头发、眼睛、嘴唇,只要看见他就无法遏制心脏的跃动,甚至在梦中都会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他的名字,仿佛怎么也唤不够一样。 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人一见钟情,那种灵魂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的感觉差点让他失去理智。他几乎一眼就在上千新生中发现了少年,并且迫不及待地向他展开追求,而少年的内在比外在更为优秀,让他难以自拔。 以前的约书亚很享受奥斯本迷恋的目光,但今天却觉得难以面对。奥斯本为他拒绝了家里安排的婚事,并且扬自己不需要一个生育机器,而是能与自己并肩的爱人。这句话简直说进了约书亚内心深处。 他终于下定决心与奥斯本在一起,并打算找个时间挑破自己omega的身份,却没料到塞西尔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 现在,他觉得自己和奥斯本的幸福似乎建立在塞西尔的痛苦之上,让他根本没有心情享受恋爱的甜蜜。 “我想我知道原因。你看看这个吧。”约书亚打开个人终端,调出星网最热门的一条新闻。 奥斯本轻松愉悦的表情渐渐被严肃取代。他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以对。 “你不应该在订婚宴上当众拒绝他,你应该私下里好好跟他沟通。”约书亚心情非常低落。他觉得自己毁了一个人的人生,这负担太沉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也没有办法。爷爷并没有告诉我那是我的订婚宴,在宴会结束的时候,他忽然把我叫出来,让我和塞西尔喝订婚酒,所有的权贵和军中人士都在场,如果我妥协了,就没有资格与你在一起,我只能选择当场拒绝。我不想辜负你,所以只能辜负他,你能理解我的选择吗?我不是那种随便能标记好几个omega的alpha,我爱上谁就会一心一意。”奥斯本紧紧握住约书亚的手,目光坚定而又清澈。 约书亚心里很感动,却也有一点抗拒。他甩掉他的手,拿起背包一不发的走了。 奥斯本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才颓然离去。 又过了几天,风波非但没有平息还越演越烈,不断有人催促塞西尔站出来澄清,并且大骂马修家族无情无义,要马修家族负起责任。但无论如何,老马修都不可能让孙子娶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妻子,于是他向强尼·伯纳提出换亲的建议,并打算给塞西尔一大笔钱,送他去别的星球生活。 当然前提是他果真把自己阉割了。 周允晟没日没夜的耗在训练室内,对外界传根本没有兴趣。老伯纳倒是大发雷霆,把老马修派来接洽的人打了出去,还扬伯纳家族永远不会与马修家族联姻。 贾思特和康奈尔的如意算盘落空,心里别提多焦躁。但他们知道奥斯本是个责任心非常强的人,他绝不会没有任何表示。 果然,在喧闹了一个星期后,一脸憔悴的奥斯本来到伯纳家请罪。在老伯纳的命令下,没有任何人招待他,强尼被支出家门,贾思特和康奈尔被锁在房间里,唯有身份尴尬的塞西尔的beta弟弟阿尔奇坐在对面,与他大眼瞪小眼。 “我想见一见塞西尔,否则今后的每一天都会准时来拜访伯纳家。”奥斯本强硬的提出要求。他看不上塞西尔自残的行为,如果他觉得这样能逼自己就范,那他错了。他绝不会爱上一个头脑愚蠢性格偏激的人。 “您稍等,我问一问祖父。”阿尔奇点开手腕上的个人终端。 老伯纳爽朗的声音传来,“马修家的臭小子走了吗?” 阿尔奇不好意思的看了奥斯本一眼,摇头道,“他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塞西尔哥哥,否则今后的每一天都会来拜访我们家。” “什么?臭小子太嚣张了!你等着,我马上派人赶他走,并且打断他两条腿!”老伯纳在奥斯本拒婚的那天就想这样干了。 阿尔奇越发觉得尴尬,奥斯本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但是很快,终端那头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等一等,让他留下。我要跟他拍一段视频澄清之前的流。阿尔奇,你让他稍等片刻,我马上上来。” 终端挂断了,沙哑性感的嗓音也随之消失,奥斯本觉得耳膜有些痒,不适的动了动。 几分钟后,客厅外响起一串脚步声,奥斯本转头看去,表情僵住了。才一个月不见,塞西尔已经变得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他的五官还是那样艳丽,却因为眉眼稍微拉长的缘故显得凌厉至极,原本粉嫩的嘴唇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变成了鲜艳的绯红色,在雪白肌肤的衬托下就像涂了一层鲜血,透出一股触目惊心的美感。他长高了很多,虽然与魁梧的alpha比起来不算什么,但单独站在那里却显得格外修长挺拔。 他黑色的长发剪成了短碎发,其上似乎沾满了汗水,显得湿漉漉的。他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工字背心,□□出一块块薄而流畅的肌肉,行走间优美的线条起起伏伏并掉落细小的汗珠,那模样性-感而又火-辣。 他比原来更艳丽,是那种能把所有人都焚烧成灰烬的艳丽,就像一团蜿蜒流动的岩浆。奥斯本僵硬万分的看着他走近,似乎直到此时才真正看清塞西尔究竟长什么样。 他的视线仅仅与他淡漠的目光碰触了一下,就觉得瞳仁一阵刺痛,不得不狼狈的闭了闭眼,然后又飞快睁开,看着他接过阿奇尔递来的毛巾,草草擦掉身体和头发上的汗珠。 他现在的举动完全不像一个十分注重容貌的omega。他的头发被毛巾擦的乱糟糟的,但那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野性和放荡不羁。他扔掉毛巾,从衣架上随便拿了一件白衬衫,边穿边漫不经心的打招呼,“好久不见,奥斯本。” 剧烈运动后犹带着粗重喘息的性-感嗓音让奥斯本耳膜发麻。他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汗味,那么美妙香甜,顿时让他坐立难安起来。 塞西尔的汗味这样好闻,也许他并没有割掉腺体。奥斯本恍惚的想到,反射性的道了一句你好。 “很抱歉之前对你造成的困扰。但是我最近很忙碌,所以没有时间对此事做出澄清。现在你来了,时机正好,我们来拍一段视频让大家知道真相吧。需要先说明的是,我的决定与你之前的拒婚没有任何关系。”周允晟走到他身边坐下。 “这么说,你果真把腺体摘掉了?”奥斯本艰难开口。 “没错。”周允晟撩开头发,把脖子后的一道伤疤展示给对方,爽朗的笑起来,“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这样做是为了我的将来,并不是受不了打击的自残行为。事实上我很庆幸你果断的退掉了这门婚事,我塞西尔可不需要婚姻的束缚。” “好了祖父,帮我们录一下视频吧。”他把摄录机递给臭着脸的老伯纳,并招招手,示意奥斯本坐近一点。 奥斯本挪到他身边,俊美的脸庞像雕刻一般坚硬。他总能闻见塞西尔身上的汗味,这让他非常不自在。 “开始了吗?”周允晟看向摄像机。 “开始了,有什么话就说吧。”老伯纳摁下启动键。 “大家好,我是塞西尔,我身边的这位是奥斯本,我们两今天坐在这里是想澄清之前的流。我的确摘掉了腺体,但并非因为受不了被拒婚的打击,而是为进入军队做准备。事实上,我已经向切尔曼递交了报名申请,九月初将参加三场招生考试。” 奥斯本用惊愕的目光朝他看去,焦急开口,“切尔曼的招生考试非常严酷,连alpha都逃不开百分之三的死亡率,更何况你一个omega。请你千万不要冲动,不要因为想向我证明什么就勉强自己。你还能有更美好的未来。”他记得自己拒婚的时候曾说过不喜欢娇弱的需要人保护的omega,如果塞西尔是因为这句话而做出那种决定,他一定要阻止他。 “不,你错了,”周允晟爽朗的笑起来,闪烁着自信光芒的眼眸让所有注视他的人目眩神迷,“我不是为了向你,或者向任何人证明什么。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就应该承担多大的社会责任。凭我的能力本就应该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而非结婚育子。当然,那些为帝国延续后代的omega们同样也很伟大,他们值得尊敬。” 奥斯本还想再劝,却被少年拥抱了一下,真挚开口,“我们还是朋友,奥斯本,我并不怨恨你,相反,我发自内心的祝福你与你的恋人。”他眼眸里充斥着浓浓的温情和愉悦,毫无疑问,他已经从那段挫折中走出来了,并且打算为自己而活。 他的精神状态很好,就像一个发光体一般耀眼。 奥斯本来的时候心情阴郁,走得时候却没有感觉到丝毫放松。他站在门口,转头回望少年匆匆远去的背影,心脏像被挖空了一大块。塞西尔曾留给他的模糊印象被现在这个鲜明、艳丽、自信的少年取代,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脑海中驱逐。 他闭了闭眼,离开的步伐竟透出几分狼狈。 塞西尔与奥斯本合拍的视频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他们坚持认为塞西尔是为了向奥斯本证明自己并不娇弱才会产生那样疯狂的念头。喜爱他的人极力劝阻他不要冲动,讨厌他的人等着看他在招生考试中丧命,对他毫无感觉的人设下赌局,拿他的生死开玩笑。 面对这一切,周允晟都淡然处之。他只在星网上留下一句话——拭目以待。 视频发送出去的第二天,贾思特和康奈尔就被老伯纳送到了隶属于伯纳家族的一颗极为偏远的星球,命令他们永远不许回帝都星。 章节目录 113 > 九月初,切尔曼的招生考试开始了,因为这一届的考生里出现了一位omega,招考结果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众所周知,切尔曼的招生考试共有三场,且要求极为严格,能被最后选中的考生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 第一场考试是精神力和体质测验,只有两者均达到b+才能过关;第二场考试是笔试,其中含括军事指挥、国防统筹、武器装备、虫族概论、天文学、星舰学、机甲学、力学、化学、物理、地理等零零总总二十几门科目,且每一门科目都要达到85分以上(满分100);第三场考试是野外生存。校方会把考生随机投放到被虫族占领的偏远小行星,让他们在只有简单武器装备的前提下存活15天。 前两场考试看似门槛很高,但并没有危险,最后一场考试却能要人命。在这15天里,考生必须尽可能多的杀死虫族且找到最终集合地点。校方会把求助器发放给考生们,当他们遇见生命危险就可以摁响仪器,导师会在第一时间前去救援。当然,这种行为也被视为自动放弃。 救援并不能随传随到,总会在路上耽误一点时间,所以几乎每一年都有考生丧命,连强大的alpha也不例外。 也因此,虽然切尔曼并没有不招收omega的规定,但从成立到至今快七百年了,却没有出现一位omega考生,塞西尔是首列。 社会各界都在关注塞西尔的考试情况。绝大多数人相信他会在第一场考试就被刷下来,一个omega是绝不可能拥有b+体质的。 但是很遗憾,这回所有人都猜错了,塞西尔顺利的通过了测试,他把精神力压制在s级,体质压在b级。后面还有一场野外生存考试,如果现在就引起某些人的高度戒备,考试中向他下黑手的人肯定很多。他不怕麻烦,但能少一点自然最好。 奥斯本等候在测试间外,看见一边行走一边拨弄额发,嘴角噙着几分散漫笑意的少年,几乎难以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才几天不见,他似乎更耀眼了,像一枚小小的太阳。 奥斯本步履僵硬的走过去,问道,“你通过了?” “是,摘掉腺体以后我的体质得到了很大提升,刚好达标。”周允晟瞥他一眼。 那淡漠而又毫不在意的目光让奥斯本感觉胸口发闷。他点头,语气十分严肃,“第三场考试不是闹着玩的,你可要想好了。” “我明白,我已经签了生死状。”周允晟不以为意的摆手。 奥斯本皱眉,脸部线条越发显得冷硬。他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干涉少年的任何决定。虽然才认识没几天,但他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少年非常固执,他一旦想做些什么,哪怕毁灭世界也一定要达成目标。 他的性格就像他的外表那样锐不可当。 因为这个认知,奥斯本不得不放弃了说服少年的打算。他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心里空荡荡的。 塞西尔通过了第一场考试的消息在星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表示不敢相信,要求校方公开数据。但这属于个人隐私,其后又有老伯纳施压,校方不会也不敢这样做。他们在官网上发表声明,让大家静静等待塞西尔的第三场考试。 如果一个人连体质都未能达标还坚持开后门参加第三场考试,那么他乐意送死任何人都无法阻止。要知道,为了甄选出最优秀的学员,也为了彰显招生考试的公平度和透明度,校方会把学员们在小行星上的战斗视频进行直播和点评,根本没有任何作弊的可能。 这也是为了刺激学校的招生率。每一年被这些战斗视频忽悠来报考的热血少年不知凡几,为战斗在抗击虫族第一线的军团们输送了许多优秀人才。 想到第三场考试是完全公开的,很多人都安静下来,并且衷心希望塞西尔能顺利通过第二场笔试。怀着这种想法的人大多居心叵测。对他们而,omega就应该待在家里生孩子,摘掉腺体简直是不可饶恕的行为。他们热烈期盼着能够看见塞西尔被虫族吓得屁滚尿流的场景,并在屏幕上涕泪横流的对自己任性的举动表示后悔。 有多大的能力就应该承担多大的社会责任,一个omega的社会责任唯有生孩子。塞西尔早晚有一天会得到教训。 这些偏激傲慢的论来自绝大部分alpha和beta,甚至还有少部分omega,让周允晟看得冷笑连连。他原本只想擦着及格线过了第二场考试,心情一个不爽就把答案全写对了,并且提前离开了考场。 因为是机器阅卷,只要答案提交上去,半个小时后就能得出结果。他抱着一杯冷饮坐在大厅里等待。 “塞西尔,你考得怎么样?”奥斯本管不住自己,知道少年在教室里考试,他就一直等在外面。切尔曼是alpha和beta的天下,一个omega独自待在这里会发生很多不可预测的危险。他真不明白少年为何要如此固执,但他勇于打破陈规的做法却让他由衷的欣赏。他希望他能通过考试,却又害怕他通过考试,那代表他将会遇见更多危险。 他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少年躺在血泊中,一只巨大的茸毒蛾趴在他身上,伸出锋利的口器吸食他的内脏。他吓坏了,几乎疯狂的朝少年跑去,在一阵下坠感中醒来才发现浑身都湿透了。 他从未如此担心过一个人,哪怕是约书亚也不能这样强烈的牵动他的情绪。他现在非常苦恼,弄不明白自己究竟该拿塞西尔怎么办。也许等他顺利通过了考试,他才能彻底放下他。 现在的塞西尔就是他的责任,他必须保护他免于伤害。这样想着,奥斯本纠结的心情才稍微平复。 一个身材魁梧的alpha和几个长相俊美的beta正站在不远处,用极其不善的目光盯着塞西尔。他们来自于奥德里奇家族。 奥德里奇家族曾经是伯纳家族的从属,老伯纳受伤后正是这个家族的家主顶替了他的元帅之位。原本伯纳家族与奥德里奇家族关系很亲密,但二十年前,老伯纳忽然宣布与奥德里奇家族彻底断绝来往。外界纷纷传老伯纳受到重创的那场意外是奥德里奇家族布置的阴谋。 也因此,最不想看见伯纳家族崛起的非奥德里奇家族莫属。虽然塞西尔是一个omega,但这并不妨碍奥德里奇家族的人视他为眼中钉。 奥斯本用冷厉的目光回视过去,见少年还在没心没肺的吸着冷饮,殷红的嘴唇被奶渍打湿一片,看上去甜蜜极了,眸色不禁微微一暗。 他克制的移开目光,低声提醒,“如果你顺利进入第三场考试,我想你需要重点提防奥德里奇家族的人。看见那个红头发的alpha了吗?他叫巴奈特,是奥德里奇家族这一辈最优秀的子弟,体质为双s,非常擅长操控机甲。你尽量离他远一点。” “他是奥德里奇家族最优秀的后代?那如果他死掉的话,奥德里奇家族岂不是损失惨重?”周允晟朝不远处的那群人看去,眸子闪亮。 奥斯本想不到他的回答竟是这样,嘴角微微一抽。 “听着,考试的时候你离他远一点。双s体质的alpha可算是极其强悍的存在,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强忍住去抚摸少年毛茸茸的头发的冲动,补充道,“专心考试,努力活下来,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塞西尔对奥斯本并无怨恨。他明白自己后来落到那样的境地完全是执迷不悟的原因。他甚至还曾幻想过如果不嫁给奥斯本,他就不会死在外面。所以周允晟能用平和坦然的态度对待这位前未婚夫。 他用水润的桃花眼乜了奥斯本一下,勾起唇角问道,“他们都说你是星际最强者,你的身体数值是多少?比起巴奈特如何?” 奥斯本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身体数据,其中包括询问过他好几次的约书亚,但鬼使神差的,他向少年坦诚道,“精神力和体质都是3s,并且还未达到上限。” 周允晟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要不然奥斯本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拖住虫族女皇的反击,让约书亚和凯尔带领军队安全离开。他无愧于‘星际最强者’的称号。 奥斯本默默注视少年,见他表情平淡,黑色的眸子里并未产生任何类似于崇拜的情绪,不免有些失望。 “啊,成绩出来了。”恰在这时,少年朝巨大的显示屏指去。 红色的字体显示的是被淘汰的考生,绿色的字体显示的是通过的考生,成绩按照准考证号排列下来,一目了然。 “你多少号?”奥斯本瞄了一眼少年的个人终端。 “0164号。”周允晟等待显示屏往下滚动,在第二页找到了自己的成绩,毫无疑问全都是满分,也创造了切尔曼招生以来的最好成绩。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逆天的分数,但因为只有准考证号,不显示人名,大家并不知道这位天才究竟是谁。奥斯本表情有些呆滞,等少年走出去老远才急忙跟上,诚挚道,“你很优秀。” “那是当然。”周允晟将喝空的饮料杯扔进垃圾处理器,问道,“与约书亚比起来怎么样?”说起约书亚他感觉有些微妙,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体。 “你不用与他攀比。”奥斯本表情尴尬。 “也对,我已经开启了我的新人生,我就是我,无需与任何人比较。”哪怕他使用了我的名字和相貌。周允晟灿烂的笑起来,被细碎阳光填满的闪亮眼眸让奥斯本觉得目眩。他越发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再见。”周允晟摆手,不疾不徐的走了。 不远处,老伯纳正与切尔曼的校长聊天,他已经知晓了孙子的考试成绩,意气风发的笑声隔了老远都能听见。看见孙子走过来,他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连说了几句‘好小子’。不知不觉,他已经完全不把孙子当omega看了。 奥斯本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两人告别校长登上飞艇才离开。 ---------------------- 一个星期后,第三场考试终于开始了。由星网主脑抽取的小行星号码公布在所有考生的个人终端上。 ct073,生存环境最恶劣的小行星,没有之一。这颗行星被茂密的原始森林和广阔的海洋所覆盖,终年气候炎热湿润,是最适合虫族繁衍的地方。人类本来已经打算放弃这颗星球,却在地下发现了储量极其丰富的能源矿石,然后各大矿产公司蜂拥而来。 为了保证国家利益和开矿工人的安全,军队几乎每一年都会开展一次大规模的清剿虫族活动。考生们正好跟随军队一起出发,他们会被分派到并不十分危险的区域,遇见生命威胁还能摁响求助器。 当然,能不能顺利得到救唯有看运气。这是正儿八经的战斗,死亡是难免的。 考生们搭乘星舰来到ct073,发现星际最强者奥斯本准将也在救援队的行列里,他们紧张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把你们的武器装备好,等待投放。”一名军官命令道。 考生们立即打开放置在手边的银色箱子,发现里面除了两把粒子枪和两把激光剑,并没有别的武器。有些人显得很兴奋,有些人显得很紧张,还有些人脸色发白呼吸困难。而考生中唯一的omega却一点儿情绪也没有,正认真的检查装备。 其他考生已经得知了塞西尔的笔试成绩,都等着看他在野外战斗中表现如何。 巴奈尔将武器别在腰间,朝少年看去,“塞西尔,好歹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说过要娶你。虽然你把腺体摘掉了,变成了没有性别的怪物,看在你脸蛋还过得去的份上,我可以让你加入我的小组,只要你每天晚上能够满足我。” 不等周允晟回答,坐在巴奈尔身旁的一名beta说道,“巴奈尔,你可别强人所难,没有腺体的omega无法打开通道,压根不能承受你的巨大。你想让塞西尔死在你身下吗?” 从属于奥德里奇家族的考生们发出恶意的哄笑。 周允晟从头至尾当做没听见。他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一群死人计较。 奥斯本腹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只要一想到他们对塞西尔怀着那样的恶意,就恨不得当场把他们撕碎。他拼命压制住几欲爆发的精神力,冷冷开口,“切尔曼只招收品德实力俱佳的学员,你们再说一句就马上给我滚!” 奥德里奇家族再狂妄也不敢与马修家族叫板,他们这才想起塞西尔是因为奥斯本才摘掉了腺体,以奥斯本的性格,自然会因为愧疚而维护他。他们压下恶意,只等到了地面再教训塞西尔。不过一个omega,轻而易举就能弄死。 因为考试难度很大且有生命危险,所有数考生在这之前就互相结成了联盟。但是很明显,身为一个前omega,没有任何人主动邀请周允晟入队,因为他很有可能拖大家的后腿。考试未能通过是轻的,严重点还会丧命。 周允晟也不稀罕与别人组队,自顾摆弄着两把粒子枪。 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奥斯本接连看了他好几眼,发现他始终没有反应,不得不朝坐在角落的一名黄头发少年看去。 少年撇嘴,极不情愿的站起身,冲周允晟伸手,“你好,我是达伦·马修,你愿意跟我们一组吗?瞧,那是我们的组员,包括我在内共有三个alpha两个beta,再加上你一个,额,omega,平均实力不算低。你愿意来吗?” 三个alpha的确足够保护一个娇弱的omega,别的小队也都是六七人,但alpha却只有一个或干脆没有。站立在社会顶端的人种毕竟是极为稀少的。 “你们是马修家族的小队?奥斯本让你们还债来了?”周允晟似笑非笑的开口。 奥斯本低头翻看考生名单,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少年鼓了鼓腮帮子,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这不是很明显吗,否则他们吃饱了撑着才会邀请一个战斗力为负的渣。 周允晟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摆手道,“奥斯本并不亏欠我什么,所以你们不用替他还债。不过我确实需要几个队友。你们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他一个人也可以轻松完成任务,但考试过程会在星网上直播,他有必要保留一点实力。 少年对他第一句话比较满意,翻着白眼道,“拖后腿也无所谓,反正我实力很强,足以保护你。” “那就先谢谢你了。”周允晟莞尔。 少年被他水亮的眼眸闪了一下,脸颊慢慢泛出潮红。他干脆待在周允晟身边,仔细为他讲解几把武器的性能,态度越来越温柔。 奥斯本脸色阴沉,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的朝堂弟瞪去。虽然那天他不愿意正面回答塞西尔的问题,但他内心早就承认塞西尔非常优秀非常迷人,如果塞西尔刻意引导,很多alpha将会前仆后继的向他献上忠心,甚至在他摘掉了腺体之后。 他只是稍微对堂弟释放善意,堂弟就陷下去了,这种状况严重超出了他的预料,让他心情格外焦躁。他差点就忍不住走过去阻断两人的接触。 他知道这种想法很不正常,所以努力回忆约书亚美丽圣洁的脸庞,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刻钟后,星舰来到了投放点上空,组员们把各自的终端绑定在一起,站在小型飞行器上,认真聆听导师的训诫。将注意事项一一交代清楚,奥斯本打开舱门让他们降落。 “如果遇见危险,千万不要逞强。只要摁响求助器我就会马上来到你身边。记住了吗?”他拉住最后一个往下跳的少年。 “记住了,谢谢你。”周允晟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冲向下方广袤的森林。 奥斯本在舱门口站立了许久才吩咐星舰朝列农帝国的矿产公司飞去。在那里他们可以通过卫星监控考生们的情况。那些血腥的战斗视频将会在星网上同步播出,引来每年一度的观看高-潮。 还会有□□公司就冠军人选进行投注。毫无疑问,今年最大的冷门是塞西尔,最大的热门是奥德里奇家的巴奈特和马修家的达伦。 但就在刚刚,得知达伦与塞西尔组成一队时,他的赔率明显升高了,而塞西尔名下只有一笔投注,虽然看上去很冷清,数额却十分巨大,足有两亿星币。 大家纷纷骂这人是傻子,却不知道老伯纳正点开个人终端,骂他们有眼无珠。 周允晟落地后也收到了理财小能手007发来的短信,问他要不要给自己投注。他打开塞西尔的个人账户,把所有存款都压在自己头上。 “都收到集合地点的坐标了吗?”达伦把队员们聚拢在一起。 “收到了。” “很好,我们沿着水路走,那里虫子多,视线也开阔。” 大家没有异议。要知道安全抵达集合地点并不是通过考试的唯一标准,还要看你猎杀的虫族数量,猎杀数量最少的两百名考生将会无条件淘汰。 组员们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塞西尔。他们只答应奥斯本大哥将塞西尔安全的带回去,却不能帮助他猎杀虫族。头顶上有卫星监控,根本没有作弊的空间,看样子这回的倒数第一已经有人选了。 “跟在我后面,别走丢了。你只负责活着回去,不负责杀虫子。”达伦牵起少年比自己小了一号的手,保护欲爆棚。 周允晟用桃花眼夹了他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一行人刚走出去几百米,个人终端就失去了信号。没有终端导航,他们根本无法辨别正确的方向,也不能提前得到虫族靠近的预警信号,这无异于蒙住眼睛在丛林里探险。 “展开精神力。”达伦咬牙开口。s级的精神力只能探测到方圆二十米范围内的情况,作用非常有限,而且还会损耗战斗力。如果终端一直没有信号,在战斗力持续低迷的情况下他们将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大家脸色顿时变了。 “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就让我负责用精神力探测吧。”周允晟主动开口。这些人对他怀着善意,他愿意回报他们。 “你?”达伦有些迟疑。 “我虽然体质不怎么样,但是精神力很高。”周允晟慢条斯理的掏出粒子枪。 达伦为了不打击少年的积极性还是同意了,但他暗地里也展开自己的精神力,为队友们多加一层保障。大家对此心照不宣。 章节目录 114 > 一行人根据树木的茂密程度找到一条河流,因为之前得到了坐标,大致的方向他们还是知道,便沿着河流往坐标的方向走。由于这颗行星矿产储量非常丰富,列农帝国在其上空布置了许多卫星,可探测,可监控。军队在剿灭虫族时还能通过卫星随时观察它们的动向并得到预警。 但这一便利却被校方屏蔽了,他们需要的是最优秀的学员,无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下都能生存。唯有从一开始就对他们严格要求,才能保证他们在战场上活下来并取得胜利。 现在,考生们的个人终端只有联络功能,其他按键全都变成了灰色。 “等一等,两点钟方向有三只魔花螳螂正在靠近,请大家做好准备。”周允晟掏出粒子枪,蓄势待发。 队员们马上组成战斗队形,但在等待了半分钟后也不见动静,纷纷朝达伦看去。要知道魔花螳螂的速度非常快,几乎能与性能最优秀的飞艇媲美,一旦用精神力监测到,下一秒它们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的精神力并没有感应到危险。塞西尔,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达伦正想去拍抚少年肩膀,却见他纵身跃到一旁的树上,举起粒子枪对准前方。很快达伦也感应到了三个庞大的物体正迅速朝小队所在的方向逼近,眨眼间就近在咫尺。 “不好,真的有魔花螳螂!”达伦的精神力只能监测到危险,不能清晰的感应出它们的物种,但从速度上判断应该是魔花螳螂,因为它们实在是太快了。 队员们在等待了半分钟后正处于松懈期,竟连粒子枪都来不及举起就见三只六米长的魔花螳螂扇动着翅膀出现在上空。它们挥舞着巨大的镰刀状的前肢,将阻碍它们前进的树木拦腰切断,看见人类立即展开攻击。 它们没有毒液,但外骨骼却非常坚硬,连粒子炮都能抵御更何况粒子枪。它们速度奇快,能在眨眼间将你的头颅收割去,是非常难对付的一种虫兽。 队员们连滚带爬的往河岸边的岩石后奔跑,总算是逃过一劫。而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被魔花螳螂的前肢劈开一个巨大的坑,坑壁非常光滑,足可见其前肢的锋利程度。 它们有力量、有速度、有杀伤性,也有防御力,一只就能杀死一个七八人的小队,更何况是三只。 达伦瞄准一只魔花螳螂射击,心里暗暗咒骂自己的霉运。 粒子弹撞击在一只魔花螳螂的前肢上,发出爆裂声,却只让它退后了一小步。另外两只一左一右向岩石后方的人类包抄。 大家努力瞄准它们最脆弱的头部,却都被它们巨大的前肢挡住了。它们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在一代又一代的繁衍过程中,它们把这种警觉性遗传给了下一代,无论何时何地,它们都会用前肢挡住自己的弱点。 周允晟站立在树梢上,用精神力包裹住自己,这样魔花螳螂就不会察觉他的存在。他举起粒子枪瞄准,却半天没有发射。 在星网上看见这一幕的人大骂omega是祸害,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 “瞧啊,塞西尔都吓傻了!他的队员被魔花螳螂包围,他却举着枪犹豫,连发射一粒子弹的勇气都没有!达伦就不该烂好心收留他!” “我估计他已经吓得僵硬了,他站在树梢上一动不动,是真的一动也没动,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等他的队员们被吃掉,魔花螳螂兴许会以为他是一块石头,然后放过他。omega虽然懦弱胆小,但他们的运气向来不错。” “塞西尔怎么不去死?他没看见他的队员们有生命危险吗?这个时候他应该跳下来吸引魔花螳螂的注意力,让队员们找到反击的机会。这大概是他存在的唯一价值!战场上根本就不应该出现omega,他们总是能为大家带来厄运!” 各种或激愤或嘲讽的论出现在星网上。大家恨不得钻进视频里把吓傻了的塞西尔踹下树梢,让他被魔花螳螂砍成肉酱。 列农帝国矿产公司总部,奥斯本和副校长也在关注这一幕。 达伦和他的队员们用密集的粒子弹阻止了三只魔花螳螂的靠近,但他们的枪里只配备了一块能量石,不足以无限制的为他们□□。等能量石耗尽,他们早晚会被杀死。 “塞西尔究竟怎么了?他应该做点什么,哪怕为队员们摁响求助器也是好的。”副校长叹息道。他原本就不同意学校招收omega,要不是老伯纳亲自出面说服了校长,塞西尔根本没有资格站在ct073行星上。他太碍事了。 奥斯本没有说话,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少年。他知道他一定会做些什么,因为他的表情太冷静太沉着。他举着粒子枪,手臂却没有一丝晃动,由此可见心性多么坚定。他是在瞄准魔花螳螂的头部,准备一击必杀。 这需要超越极限的动态视力和最为精准的判断力,一微米的误差也会葬送掉他和队员们的生命。 他能做到吗?奥斯本站起身,准备随时过去救援。 但很快,少年举枪的手臂发生了偏移,他迅速对准一只魔花螳螂扣下板机,当它轰然倒地,引得另外两只魔花螳螂看过来时又连开两枪。 他足足在树梢上站了十分钟,却只开了三枪,而这三枪极为精准的贯穿了魔花螳螂的脑仁,把它们送进了地狱。 他轻松写意的从十几米高的树梢上跃下,在半空中做了一个灵巧而又漂亮的空翻,像一只蝴蝶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他不紧不慢的走到队员们身边,询问,“你们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我,我们很好。”达伦收回目瞪口呆的表情,从岩石后绕出来。 其余几人也都说自己没事。在抵御魔花螳螂的时候,要说他们对独自躲起来的塞西尔没有怨那肯定是假的,但他们知道他是娇弱的omega,所以并没有向他求助。如果他能平安的逃出去,那也是一件好事。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却是他们认为最娇弱,战斗力最低的omega救了他们的性命。 当大家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时,周允晟却连心跳都没加快一丝一毫,他听见微弱的滴滴声,于是抬手看向智脑,挑眉道,“啊,我猎杀的虫兽数量已经显示出来了,不过为什么是300?是不是弄错了?” 达伦凑过去认真解释,“没弄错,猎杀的虫兽是按照等级划分的,一只魔花螳螂抵得上100只最低等的八足虫兽,你杀了三只,所以校方给你换算为300只。”话落,他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的偷窥少年艳丽的脸庞。 他开枪的动作那么酷帅,跳下树梢的姿态那么优美,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吸引人的omega。为什么堂哥宁愿选择约书亚也不愿意选择他呢?真不明白堂哥在想些什么。 当达伦胡思乱想的时候,星网上已经炸开了锅。之前辱骂塞西尔没用拖后腿的那些人仿佛被狠扇了几十个巴掌,尴尬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回头再看,大家才发现他根本不是吓傻了,而是一直在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 他表情冷静,动作沉稳,判断精准,他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并且将会获得怎样的结果。考试刚开始半个小时,他就以300只的成绩凌驾于所有alpha之上,让大家错愕万分的同时又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没人敢站出来说自己能比塞西尔做得更好。 坐在家里用大屏幕观看孙子英姿的老伯纳笑得意气风发,强尼·伯纳鼓着眼睛,完全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儿子。 切尔曼军校,高年级的学长在午休的间隙聚在食堂观看考生们的表现。坐在约书亚身边的一位beta由衷感叹道,“难怪塞西尔说他能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他的确有那个能力。目前还看不出他体质如何,但他的精神力肯定在s级以上,他在达伦察觉到危险的前半分钟就向队员们提出了预警,可惜大家都没相信他。半分钟,以魔花螳螂的速度足以穿越上百公里,也就是说他的精神力能够辐射出上百公里那么远……” 分析到这里,那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再说下去。能辐射上百公里的精神力究竟到了怎样恐怖的级别?怕是已经突破了3s的极限。那就是一个自动探测仪,走到哪儿都能把周围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他咋舌,看向约书亚心直口快的说道,“塞西尔好像并不比你差呢。当初奥斯本准将还说他娇弱需要人保护。” 约书亚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低头拨弄餐盘。以omega的标准来看,他觉得自己很优秀,更甚者,应该是最优秀的。没有哪个omega天生就拥有s级的精神力和接近a级的体质,他可以大胆的说,他的能力足以与alpha比肩。 但是现在,他的骄傲与自信正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同样是omega,塞西尔的精神力和体质并不比他逊色,而且塞西尔还拥有打破陈规的勇气。他从不隐瞒自己omega的身份,为了不受制于人甚至摘掉了腺体。 他的举动是那样惊世骇俗,却又拥有让人臣服的能力与魅力。当他出现在屏幕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忍不住聚焦在他身上,他是天生的发光体。 约书亚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与塞西尔相比。他一面恼恨自己生育机器的命运,一面又非要留住腺体,为得不过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但塞西尔却不需要什么后路,他至始至终都坚信自己会成功。 当他展露自信满满的微笑时,那耀眼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 约书亚想起奥斯本拒绝塞西尔时说得那些话,心里不安极了。面对如此优秀的塞西尔,奥斯本还能保持本心吗? 想到这里,他沮丧的捂住脸。 -------------------------- 继干掉三只魔花螳螂后,小队又遇见了一群低等八足虫兽。因为一早得到周允晟的预警,大家分工合作,轻轻松松就把它们解决了。 达伦盯着手腕上的终端,心满意足的发现自己猎杀虫兽的数量排在所有考生的第二位,也就是塞西尔之后。他翻了翻其他人的排名,这才放下手腕朝蹲在河边洗脸的黑发少年看去。 他已经猜到了,塞西尔的精神力肯定是3s级以上,否则他不可能监测到那么遥远的地方。他在第一场考试中压制了实力,这很好理解,如果那时就展露出自己非比寻常的地方,奥德里奇家族肯定会安排后手不计代价的将他杀死,而第三场考试就是最好的机会。 现在,奥德里奇家族明显低估了塞西尔,再想下手已经晚了。锋芒毕露的塞西尔吸引了全星际的注意,今后不知有多少势力会在暗中关注他,也让某些居心叵测之人不敢下手。 塞西尔每走一步都是计划好的,他有实力,有头脑,简直不能更优秀!这样想着,达伦冲少年的背影露出一抹痴迷的微笑。 队员们挤眉弄眼,心照不宣。 副校长被塞西尔的优异表现狠狠震撼了一把。他隶属于马修军团,对马修家族的内部事务也很挂心,不由说道,“虽然塞西尔已经摘掉了腺体,但凭他的实力,早晚有一天会站在星际的最顶端。我看他跟达伦挺般配的,可以安排他们在一起。马修家族有你来延续后代已经足够,你的基因是最优秀的。” 奥斯本此时根本没想到约书亚,他盯着屏幕眉头紧皱,内心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焦躁的感觉难以用语描述。 塞西尔与达伦?怎么可能?他把两人结合的画面从脑海中狠狠抹去,精神力不受控制的涌向监控器,将它们轰成一摊零碎的金属。 副校长吓了一跳,正想询问奥斯本怎么了,却见他匆忙走到外面,命令士兵马上换一套监控器。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塞西尔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哪怕只是一秒钟。 他必须看见他,立刻!马上!以后破坏任何东西也不能破坏监控器,它太重要了! 不知不觉间,周允晟已经取代达伦成了小组的组长,他带领大家慢慢朝集合地点靠近。 “等等,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呼救!”一名队员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走吧,不用管。”周允晟摆手。 “还是过去看看吧,大家未来都是战友。”达伦立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战友是能依托后背的人,在人类面临虫族步步紧逼的现在,每一位战友都是异常珍贵的,他们做不到见死不救。 周允晟暗自翻了个白眼,跟随他们跑过去。到了近前,大家才明白塞西尔为何探测到危险却不提醒,被围困的几人是巴奈特和他的属下。 他们似乎炸了一个蜂巢,几百只轮胎大的毒蜂正围着他们攻击,翅膀扇动时带起一股股旋风,刮在人脸上疼痛无比。它们口器能喷射毒液,尾巴能发射毒针,巴奈特和他的队员们早已经伤痕累累,眼看就要摁响求助器,放弃这场考试。 “有人来救援了!”其中一人发现了迅速靠近的达伦。 紧接着巴奈特也看见了塞西尔,他眼睛一亮,立即朝塞西尔奔过去。当达伦以为他要联合自己的小组干掉这群毒蜂时,他却带领属下们跑了,消失在丛林中的一瞬间向塞西尔背后开了一枪。 周允晟稍一矮身避过偷袭,把魂力凝成几股朝巴奈特及其属下的后脑扎去。现在的他们不会有任何感觉,但半个小时后,他们的精神力会忽然崩溃。 毒蜂有了新的目标自然不再追赶巴奈特等人,它们迅速向达伦的小组围拢过来。 “未来的战友,嗯?救谁也别救奥德里奇家族的人,因为他们最擅长在战友背后插刀。如果换成别人,我义不容辞。”周允晟一边冷笑一边爆掉几只毒蜂的脑袋,凌厉的身手让人惊叹。 在星网上看见这一幕的人大骂奥德里奇家的人无耻,并且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坚信老伯纳的伤一定是奥德里奇家族的人干得。而军中人士则对奥德里奇家族多了几分忌惮与防备,没人比他们更了解被战友出卖的可怕,那往往会让一个军团全军覆没。 他们开始有意的疏远奥德里奇家族,并且都不愿意与奥德里奇军团并肩作战,这导致了军团伤亡惨重,实力大减,从第三军团跌落为第五军团,甚至差一点被降级。此时的巴奈特绝没有想到,他下意识的行为会让自己的家族蒙受那样惨重的损失。 达伦狼狈的躲开一只毒蜂,让队员们四散逃跑。 周允晟带领他向河边跑去,跳跃间不断向后射击,每一发子弹都能击中一只毒蜂的头部,超高的精准度让星网上围观的人群膜拜不已。 到达河边时,追击他们的上百只毒蜂只剩下一只,正尖啸着朝达伦扑去。 达伦扣动扳机,却发现这支粒子枪的能源已经用光。他就地一滚,大声喊道,“塞西尔,我的枪不能用了!” 回应他的是一柄插-入毒蜂后脑的光剑。黑发黑眼容貌昳丽的少年从树梢跃下,轻而易举就干掉了毒蜂,双脚还在毒蜂绵软的腹部上踩了踩。 “你的反应真慢,一支枪不能用了,不是还有一支吗?”周允晟收起激光剑,踢了踢达伦别在腰间的另一把粒子枪。 达伦脸颊涨红,呐呐难,憋了半天才问,“你真是omega?”他从未见过这么强悍的omega,敏捷度、判断力、身手、枪法、头脑,全都是顶尖的,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几乎没有一处弱点。 “你忘了?我是没有性别的怪物。”周允晟低头看看沾满毒蜂血液的衣服裤子,眼里滑过嫌弃。 此时天快黑了,该找一个地方扎营,刚才在奔逃中与队员们失散,只剩下两个人怕是很危险。周允晟拿出之前收集的魔花螳螂的血液,将之洒在一片空地,然后升起一堆篝火。 魔花螳螂在ct073是级别非常高的虫兽,几乎没有天敌,它的血液能驱赶走绝大部分虫子。 达伦呢喃道,“原来你收集血液是用在这里,我应该早点想到的。塞西尔,你真能干!”话音刚落他就噎住了,鼓着眼睛朝河里看去。 少年已经脱掉上衣,只穿着一条迷彩裤站在及腰的水中。他皮肤白皙光滑,本该孱弱的身体却遍布着薄而优美的肌肉,被水打湿后闪烁出莹润的光泽。他腹部竟然还有八块结实的腹肌,低垂的裤腰没能挡住小巧的肚脐和两条性感的人鱼线,微微躬身的瞬间展露出一截唯美的腰线。 夕阳斜挂在他身后,为他镀上一层金光,他就像远古传说中的神祗,美得令人窒息。 达伦从未见过任何一个omega在自己面前展露身体。他们总是把衣扣扣到最顶端,看过来的目光矜持而又怯弱,像易碎的玻璃娃娃。 但眼前的omega却颠覆了这种固有印象。他像一团烈火,一滩岩浆,那么耀眼那么炙热,让他想像飞蛾一样不顾一切的朝他奔去。 达伦脸颊涨得通红,舌头哆哆嗦嗦没办法发音,目光有意闪躲,却不受控制的粘在少年身上。不用闻到甜美的信息素,他下面已经坚硬如铁。 他立即夹紧双腿,捂着脸想到:天啊,塞西尔真是太迷人了!我要是把持不住该怎么办? 星网上,所有观看这一幕的人都流下两管滚烫的鼻血。再没有哪个自大傲慢的alpha辱骂omega不该出现在战场上。如果换成塞西尔这样的omega当他们的战友,天啊,那场景只要想一想就能幸福的飘上天。 “塞西尔,你一定要通过考试,学长在切尔曼等着你!” “塞西尔男神!星际最火辣尤物非塞西尔莫属,我的血槽已经被塞西尔掏空了!”截图截图,疯狂截图。 “塞西尔兼具美貌与实力,我真搞不明白奥斯本当初为何要拒绝他。不过太好了,幸亏奥斯本拒绝了我们才有机会!我可不管塞西尔有没有生育能力,他就是最好的!”这位网友的发引来无数人附和。 奥斯本盯着半-裸的,像水之妖精一般迷人的少年,恨不得马上出现在他身边,用外套把他严严实实裹起来。 “达伦你在干什么?难道你就不会阻止塞西尔吗?很好,你竟然发-情了!”赶走副校长后,他咬牙切齿的低语。 章节目录 115 > 巴奈特与队员逃离毒蜂群,继续向集合地点前进,之后的半小时,他们没有遇见任何危险,但半小时过后,他们的精神力开始剧烈波动。 如果他们的个人终端没被屏蔽,一定能检测出这种波动非常危险,会让一个人的大脑严重失去判断力,各种负面情绪将被无限放大,而他们自己却丝毫也感觉不到。 巴奈特频繁的去翻看积分榜,表情非常狰狞,“为什么是塞西尔排名第一?他一定作弊了!我要投诉切尔曼军校!” “你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总是抱怨别人。塞西尔不可能作弊,大家都能看见。”一名性格最沉默的队员忽然开口反驳巴奈特,语气还非常轻蔑。这是他憋了很久的心里话,他腻歪透了心胸狭隘刚愎自用的巴奈特。 其他几名队员惊讶的朝他看去,巴奈特更是火冒三丈,用粒子枪对准他眉心,咬牙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总是抱怨别人。刚才要不是你胡乱指挥我们去炸蜂巢,也不会害得我们差点死掉。在做一件事之前,你能不能评估一下自己的实力?不要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你又不是奥斯本·马修……”那人并不胆怯,滔滔不绝的抱怨起来。 巴奈特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用粒子弹结束了他的生命,还一脚将他的尸体踹出去老远,像对待一个肮脏不堪的垃圾。 其余人全都吓傻了,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朝他看去。他们原本以为巴奈特只是做做样子,绝不敢杀人,就连死去那位队员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毕竟处于全星际的关注下。 星网上的观众当即沸腾了,一个劲的追问巴奈特是不是疯了。第三场考试虽然会死人,但他们都牺牲在与虫族的战斗中,从未发生过考生之间互相残杀的丑-闻(至少表面上)。 巴奈特想杀就杀,气焰未免太嚣张,谁给他的胆子? 网民们出离愤怒,纷纷要求校方将巴奈特拘捕起来并上交给军事法庭。奥德里奇家族的人急得焦头烂额,立即联络安插在切尔曼的导师,让他们把巴奈特带回来。 巴奈特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了自己的队员,而且这名队员的身世并不简单。他的家族十分善于经商,在列农帝国财富榜上至少排在第三位。他们不缺钱,只是缺少军政界的人脉,这才攀上了地位不高不低的奥德里奇家族。 现在,他们家族最优秀的一名子弟被巴奈特当众杀死,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之前协商好的军需物品肯定泡汤了,接下来还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而巴奈特本人将面临军事法庭的宣判,杀害战友可不是小罪,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足够判他死刑,动用再多人脉都没有办法将他摘出来。 外界如何喧闹暂且不提,巴奈特在杀死了一名队员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罪感。他朝阴暗的密林深处走去,信誓旦旦开口,“我绝不会让塞西尔那个杂种压在我头上。我父亲能干掉他祖父,我也一样能干掉他。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和他祖父一样,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走,我们去捕杀魔花螳螂。” 众所周知,魔花螳螂与一种名叫魔花的植物是伴生关系,小魔花螳螂唯有吸允魔花的花汁才能长出无坚不摧的外骨骼。找到魔花就必然能找到魔花螳螂,只要杀死几只就能迅速占据积分榜榜首的位置。 这个想法好是好,但太危险了,在装备如此简陋的情况下与魔花螳螂对战无异于送死。队员们站在原地不动,其中一人愤愤不平的开口,“巴奈特,你就这样把奥尔杀死了?还把他的尸体留在这里任由虫兽啃噬?你简直是个魔鬼!我要退组!” “你要背叛我?可以,把命留下。”巴奈特又是一枪过去,将那人眉心洞穿,冷笑着看向其他人,“你们记住了,所有依附在我奥德里奇家族麾下的人,都只能尽心尽力的为我奥德里奇家族服务,谁要是敢说退组两个字,我就要谁死!”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只能沉默地跟随在他身后。 星网上再次炸开了锅。巴奈特的行简直猖狂到极点,什么叫做‘我父亲能干掉他祖父,我也一样能干掉他’?这等于间接的承认老伯纳果然是被奥德里奇家族暗算的!还有,奥德里奇家族的行事风格不要太专横,依附在他们麾下就没有人权了吗?让谁死就死,简直没把列农帝国的法律看在眼里! 这样的家族,也配掌管一个军团?他们的军团究竟是为了保卫国家而存在,还是为了谋夺私利而存在? 网民们提出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让奥德里奇家族的发人疲于应付。与此同时,所有依附于奥德里奇家族的势力都产生了动摇。巴奈特的个人行为足以反映出奥德里奇家族的卑劣和阴毒,与奥德里奇家族合作随时要做好被出卖或者灭口的准备。 除非脑子有病,否则不会有人能够忍受这一点。他们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已经在另谋出路。他们想到了作风豪爽为人正直的老伯纳,不得不感慨还是替伯纳家族做事更舒心。 要不是强尼·伯纳没能力,根本撑不起伯纳家,他们也不会转而去依附奥德里奇。现在好了,伯纳家族出了个奇葩塞西尔,也许还有重现辉煌的可能,再回到伯纳家族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但这些人全都是老谋深算之辈,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他们还需要评估塞西尔的实力,看看他能引动他们投下多大的赌注。 巴奈特接连杀死了两个人,情绪越发高亢。他如愿找到了魔花,也遇见了魔花螳螂。毫无疑问,他们根本不是魔花螳螂的对手,被逼的节节后退。 他们疯狂的发射粒子弹,却只能暂时阻挡魔花螳螂的进攻,当能量石耗尽时,他们绝望了,掉转头狼狈的奔逃。即便是体质s级的alpha,奔跑的速度也根本无法与魔花螳螂相比,巴奈特很快就被追上,眼看便要死在镰刀状的前肢下,不由拽住身边的一名队员,将他扔进魔花螳螂嘴里。 有了食物,魔花螳螂停下来,蠕动巨大的口器,一点一点将那人啃成碎末。那人临死时发出的充满怨气的惨叫让星网上的观众寒毛直竖。他们从未见过比巴奈特更卑鄙无耻的人。不,他根本就不应该称之为人,而是畜牲!他完全继承了他父亲卑劣的基因! 这种人太恶心了!如果让他进入军队,谁敢与他并肩作战?他是比虫兽更可怕的存在,因为他为了活命转眼就能把战友推下死亡的深渊。他必须被处以极刑! 诸如此类的叫嚣声充斥了切尔曼军校和五大军团的官网。 短短一天时间,奥德里奇家族就陷入了非常尴尬的境地。他们的军需物品被撤掉了,友军纷纷解除合作合同,不愿再与他们一起上战场,要求转团的士兵一波接一波,创下了几十万人一起转团的历史最高纪录。 奥德里奇家主对巴奈特恨得牙痒痒,一个接一个的给导师打电话,要求把巴奈特带出来。而奥斯本已经收到军事法庭的传令,要求他立刻抓捕巴奈特。这件事早已传遍全星际,还证据确凿,如果军事法庭不处决巴奈特将引起众怒。 巴奈特并不知道自己把事情越闹越大,他带领最后两名队员在密林里漫无目的的逃窜,渐渐朝河边扎营的周允晟逼近。 周允晟洗完澡,将外套也顺便洗干净,搭在火堆上烘干。达伦拆开两支营养剂,把蜜桃味的那支递给他,红着脸说道,“塞西尔,快补充点营养。” 周允晟接过却并不服用,而是专心致志的盯着007,在魂力的掩盖下,没人能看见他正在监控巴奈特的一举一动。 他对巴奈特的表现非常满意,就算他不死在ct073,也会死在军事法庭,而出了一个军事战犯的奥德里奇家族已经完了,必将一步一步走向衰败。他们曾经从伯纳家族抢走的一切,他都会重新夺回来。 他轻笑两声,将营养剂放进背包里。 达伦每时每刻都在关注少年,见他没有进食不由急了,劝道,“塞西尔,虽然营养剂味道不怎么样,但你好歹吃一点吧,否则明天可没精力对付虫兽。” “你真傻,放着天然的美味不吃,偏要吃这种工业合成剂。”周允晟走到一只毒蜂尸体前,用激光剑卸掉它两只巨大的后肢,放在火堆上烤。 毒蜂的外骨骼不像魔花螳螂那样坚不可摧,它们依仗的只是带毒的口器和尾针,所以不一会儿,外壳就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并裂开几条缝。周允晟用剑柄敲碎外壳,露出里面嫩白鲜香的肉,还把一种酸酸的野果汁涂在上面。 果香与肉味混合在一起,还没开吃就能感受到它鲜甜美好的滋味。达伦扔掉营养剂,凑到周允晟身边,吸溜着口水问道,“虫兽也能吃吗?” “很多虫兽其实是无上的美味,你尝一尝就知道了。”他切了一小块白肉,喂进达伦嘴里。达伦眼睛鼓得圆圆的,捂着嘴巴快速把肉咽下,差一点连舌头也一块吞了。 “太,太,太好吃了!比海皇星的巨蚝肉还好吃!顶级的美味!天啊,真没想到那么丑陋的虫兽竟然拥有那么鲜美的肉质。再给我来一点,快!”他猴急的拉扯少年裤腿。 周允晟把烤好的后肢递给他,接着烤自己那份,感叹道,“我也是听祖父说的。有一次他带领的军团被虫兽围困在一颗小行星上,援军总是没有回应,军需品又消耗一空,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肢解虫兽烤来吃,却没料到发现了这样顶级的美味。虽然野外生存非常艰苦,但能品尝到这种美味也算是不虚此行。” “你说的太对了,今后咱们不吃营养剂了,就吃虫兽。”达伦非常任性的把营养剂扔进火堆里。 周允晟爽朗一笑,也扔了进去。 星网上的观众忍不住流下口水,从此以后对虫兽肉充满了向往,也带动了另一种新型商业——出售虫兽肉。士兵们猎杀到肉质鲜美的虫兽就会贩卖给星际商人赚取外快,这间接的引发了一波猎杀虫兽高-潮,让虫兽的栖息地大为缩减。 人类首次在对战虫族时取得了优势,这就是吃货的力量。 周允晟吃了一半忽然停住,转头朝身后的密林看去。达伦也放下食物掏出粒子枪。 几分钟后,巴奈特与两名队员从灌木丛里冲出来,没命的朝火堆跑。 “怎么是你?”看清站在火堆边的人,他失声惊问。 周允晟冷笑一声,举起粒子枪对准他。 达伦呵斥道,“巴奈特,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他要是再帮助巴奈特那就是星际第一大傻瓜。 巴奈特精疲力尽,心情却十分亢奋,喘息道,“你们能怎么对我不客气?杀了我?你们敢吗?奥德里奇家族绝不会放过你们!”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看向周允晟轻蔑的笑起来,“塞西尔,你也只能用粒子枪来保护自己了,等能源石耗尽,你一个omega早晚会死在这里。omega就该躺在床上让人-操,而不是站在这里与一群alpha竞争。我很好奇你究竟让达伦-操-了几次,他才肯把自己猎杀到的虫兽数量让给你。要不你也让我-操-几次吧,我用100只虫兽跟你换。身为一个omega,你果然把性别优势发挥的淋淋尽致。” 这番话把周允晟说爆的同时也惹怒了所有正在观看视频的omega。 “塞西尔,干掉他!反正他回来也要被判死刑!” “奥德里奇家族的人全都是人渣,嫁给谁也不能嫁给奥德里奇家族的人,他们对omega一点尊重也没有,难道他们不是omega生下来的吗?” “上啊塞西尔,给所有omega争口气!” 达伦气得牙根发痒,把粒子枪别在腰间,走过去想痛揍巴奈特一顿,却被周允晟拉住了。他漫不经心的笑道,“巴奈特,你很看不起omega?你是不是觉得omega生来就应该臣服在alpha身下?” “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巴奈特啐了一口,然后开始解皮带。他今天一定要当着全星际人的面把塞西尔-操-死。 周允晟扭扭脖子,捏捏拳头,一个闪动就来到巴奈特身后,一脚将他踹翻。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让人只能捕捉到一抹残影。 巴奈特到底是双s体质,很快从地上跃起准备反击,却被雷霆万钧的一拳直接打到吐血,不等回神下颚又被一记左勾拳打中,喷出几颗牙齿。周允晟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一拳一腿轰击到肉,沉闷的砰砰声掺杂着清晰的骨裂声,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体质达到s级别的alpha肉体非常强悍,能徒手把星舰的外壳撕开,要想透过肌肉将他们的骨头打碎,所需要的力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目前,唯二能对双s体质的alpha造成伤害的唯有高等虫兽和3s级的alpha,在人类当中,他们是站立在最顶端的强者。 但现在,这样一个顶尖强者,却被一个身材纤细的omega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画面太荒诞了。 星网上一片沉默,但收视率却以坐火箭的速度往上攀升。 切尔曼军校,401寝室,约书亚与三位舍友也在观看这一幕。凯尔·克莱斯特是帝国的第二王储,从小就受到非常严格的教育,所以他性格温柔举止优雅,很少对旁人做出评价。 但是今天,他破天荒的指着黑发黑眼的少年开口,“我很喜欢他。他太特别了,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omega。当然,约书亚你也很有魅力,然而与他比起来还缺少一点勇气。”他前些天刚发现约书亚omega的身份,并且答应帮他保密。即便如此,他对约书亚的行为还是存在一些质疑。 依靠药物控制发-情-期并不是好办法,时间长了难保发生什么不可预估的意外。当军队里混入一个处于发情期的omega,所有alpha士兵都会陷入癫狂,闲时还好,若正处于对战当中,军团会因此而陷入绝境。 omega能散发扰乱alpha神智的信息素,他们的体质决定了他们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这不是偏见,而是事实。但如果一个omega有绝对的勇气和信心,毅然决然的把腺体摘除的话,谁也无法否认他已经具备了成为一名优秀军人的资格。 现在的塞西尔已经达到了能随时上战场的程度,而约书亚还差一点。凯尔不想拿两个人比较,但他们都是omega,都想成为军人,他总也忍不住把他们放在一起评价。他欣赏约书亚,但对塞西尔的好感却要多的多。在他看来,约书亚隐瞒身份的举动未免有些不负责任。 见约书亚眼眸暗淡,心情低落,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连忙温和的向他道歉,然后继续观看视频。 两句话的功夫,巴奈特已经被塞西尔虐成了一条狗,四肢以诡异的角度对折,模样看上去很凄惨。他的两名跟班站在原地不动,眼里隐隐流露出快意的光芒。他们受够了巴奈特,恨不得亲手宰了他,回去后他们就会要求自己的家族赶紧脱离奥德里奇军团。 达伦大张着嘴,表情非常愚蠢。他没想到塞西尔竟然能完虐双s体质的巴奈特,要知道自己跟巴奈特对打,顶多也就是平手。这代表了什么不而喻,塞西尔的体质也绝对是2s甚至更高的3s级,他就是一个披着omega皮的alpha!妈的,简直刁爆了! 达伦捂住嘴,免得下颚脱臼。 几分钟后,周允晟才把内心的怒火发泄干净。他用巴奈特的作战服擦拭沾满鲜血的双手,一字一句说道,“不要再拿我的性别说事。当一个alpha连omega都打不过时,那只会让你的行为显得更可耻。” 这句话太犀利了,让默默等候在星网上的omega们笑得直不起腰来。他们从未感觉那么爽快过。 一部分叫嚣着omega就应该待在家里生孩子的人彻底没声了。这句话堵死了他们那些有关于性别歧视的论,别人来一句‘你不觉得可耻吗’就能让他们无地自容。 老伯纳破天荒的夸赞了儿子,“强尼,你对家族最大的贡献就是生下了塞西尔,这足以抵消你的无能。” 塞西尔在星网上的形象直接与狂霸酷帅拽、吊炸天等形容词连接起来。毫无疑问,他是全星际最特别的omega,没有之一。 奥斯本驾驶星舰匆匆赶来,他通过监控器看见巴奈特侮辱塞西尔的画面,杀气还来不及释放,塞西尔就已经把巴奈特打倒。 站在他身后的副官嘶嘶直抽气,问道,“将军,小伯纳先生真的是一位omega?” 奥斯本嘴角上翘,漫不经心的答应一声。 副官摇头叹息,“将军,您当初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找一位能与您比肩的爱人吗?塞西尔就足以与您比肩,您为什么又要把婚退了?”他完全看不出约书亚有哪点比得上塞西尔。 发现准将大人身体僵硬了一瞬,他立即为自己打圆场,“不过您把婚退了也好,现在塞西尔摘除了腺体,能力又那么出众,肯定要继承伯纳家族的一切。他不可能嫁给任何一位alpha,倒是很有可能娶回一位beta。omega娶beta,这可开创了星际历史。” 副官自顾自的笑起来,完全没发现上司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巴奈特彻底崩溃了。他没死在虫兽手里,却被一个omega打得不成人形,还直播给全星际的人看,回去以后怎么见人?他显然不认为自己要为残杀队员的行为负责。在他看来,那些人都是奥德里奇家族养的狗,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他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周允晟,因为下颚被卸掉,所有的谩骂都只能堵在喉头。 “再这样看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周允晟踩在他脸上,表情比他更怨毒,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杀意。 巴奈特到底是怕了,虚弱的闭上眼睛。 就在这档口,一架小型星舰掠过丛林盘桓在众人头顶。奥斯本连飞行器也没装置,直接从上百米的高空跃下。他稳稳落在地面,将坚硬的地表砸出一个半米深的坑洞。他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朝依然踩踏在巴奈特脸上的少年看去。 周允晟慢慢退开,耸肩道,“事先声明,我这是正当防卫。” 章节目录 116 > 奥斯本眼里飞快滑过一抹笑意。他深深看了少年一眼,这才毫不温柔的把全身骨骼都被打断的巴奈特拎起来,扔在星舰上。 达伦本以为他会马上离开,却不料他又转回来,坐在篝火边说道,“我还没吃晚餐,介意我与你们一块儿用一些吗?” “不介意,吃吧。”周允晟把自己的那份后肢递给他,末了朝巴奈特的两名跟班招手,“你们也过来吧,只有两个人的小组恐怕没法活着走出这片丛林。”同时也收回了之前刺入他们脑海中的魂力。这两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发疯,可见是心志坚定意念纯正之辈,可以结交。而且在全星际人面前,他有必要表现出伯纳家族的宽容大度。 见他有意收留自己,两人惊讶过后都十分感动,立即走过去诚心诚意的道谢。 奥斯本把后肢递给他们,朝毒蜂尸体走去。他拉开翅膀,将隐藏在翅根部位的两块白肉切下来,回到火边烧烤,还把空间囊内的调味料一一洒在上面。浓郁的肉香味在空气中蔓延,勾得达伦又开始流口水。 周允晟只吃了几口,这会儿正饿着,忍不住凑到他身边,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烤肉。他靠得太近,以至于能闻见刚沐浴过后的水气,虽然已经穿上了一件工字背心,但太过贴身的剪裁却将他劲瘦的身形勾勒的一清二楚。 那效果比不穿还要性-感。 奥斯本心脏跳动的十分快速,面上却分毫不露,徐徐开口,“其实毒蜂身上最好吃的肉是翅根部位的两块,它们隐藏在最坚硬的外骨骼下面,而且从未经过锻炼,所以非常鲜嫩。你尝尝看。” 他状似自然的把烤好的肉块递过去。周允晟连忙伸长脖子咬了一口,眼睛霎时瞪的溜圆,冲准将先生竖起大拇指。 “好吃你就多吃点。”奥斯本将肉递过去,见他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小仓鼠,唇角忍不住挂上宠溺的微笑。他甚至掏出手绢帮他擦了擦嘴角,动作熟练的像干过千百次一样。 “堂哥,你也给我烤一份,快快快!”达伦扔掉吃了一半的后肢,忙不迭的催促。 “你自己烤。”奥斯本笑意全收,不耐烦的将另一块肉和空间囊内的调味料丢过去。他对待两人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迥异,引得跟随在他身边的副官接连看了好几眼。 对待塞西尔如春风般温柔,对待堂弟却像寒风般凛冽,双重标准不要太明显。不要忘了约书亚还在星网上看着呢,注意点啊! 副官使了个眼神过去,有意提醒上司:既然已经悔婚,而且害得塞西尔摘除了腺体,那段过往就应该彻底抛开。 奥斯本领会了他的意思,满心的愉悦感顷刻间消散。想起约书亚圣洁的脸庞,他依然会痴迷,但坐在塞西尔身边时,他却能激动的浑身打颤。天知道他花费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就奔过去拥抱他。 他甚至忍受不了他消失在自己眼前哪怕一秒钟。然而全星际的人都知道,是他率先抛弃了塞西尔,而且还拥有一位beta恋人。他与塞西尔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奥斯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忽然之间就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爱上约书亚又如何陷入这潭泥沼。当摘除腺体的塞西尔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他曾经坚持的一切现在越来越像是一个陷阱,一个为了困住他干扰他,从而让他失去某个重要宝物的陷阱。 他猛然站起身朝星舰走去,如果再待在塞西尔身边,他迟早会失控。他应该找个安静的角落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绪。 在寝室里看见这一幕的约书亚终于放下了高悬的心。他把奥斯本对塞西尔的温柔看成是一种内疚。说实话,他很不喜欢塞西尔接近奥斯本,他们毕竟曾是未婚夫夫,而且塞西尔为了奥斯本还付出了那样巨大的代价。他绝不相信塞西尔已经对奥斯本死心,他报考切尔曼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离奥斯本更近。 塞西尔太有魅力了,我该怎么办呢?约书亚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退出终端后闷闷不乐的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所以并未看见去而复返的奥斯本。 他走到少年身边,将一套干净的作战服扔过去,说道,“塞西尔,你的一举一动全星际都能看见,以后注意点。” 周允晟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反问道,“我需要注意什么?我已经摘除了腺体,即将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我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举动。马修准将,你曾经说过,即便是omega,也必须坚强、勇敢、独立,但很显然,你只是嘴上说说,本质与那些歧视omega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顿了顿,冷笑道,“你真虚伪。” “不,并不是你理解的那样!”奥斯本百口莫辩,心如刀绞。他发现自己一点儿也受不了塞西尔的误解。他并不是说塞西尔不应该上战场,而是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他美妙的身体。只要一想到有人正隔着星网意-淫-塞西尔,他就狂躁的想要杀人。但这些心情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更何况坦诚的说出来。 他现在非常难受也非常茫然,再没有谁能像塞西尔这样用两三句话就把他打击得溃不成军。 周允晟不想再与奥斯本对话。他能用平和的态度对待他,但前提是他也能用平和的态度对待自己。他摆手,淡淡开口,“再见马修准将,我的事希望你今后不要多管,你没有那个资格。” “再见堂哥。”达伦坚定的站在队友这一边。洒脱不羁的塞西尔那么迷人,值得更好的人去爱他。悔婚就是悔婚,不能妄想重新来过。 你没有那个资格,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入奥斯本胸口。他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僵硬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留下一句沙哑的对不起便带领副官回到星舰。 他坐在指挥席上许久没动,面前是一排监控器,塞西尔正一边吃烤肉一边与达伦聊天,笑容爽朗,谈吐不凡,引得巴奈特的跟班也忍不住凑到他身边,认真听他说话。他拥有某种无与伦比的魅力,能让任何人为他臣服。 渐渐的,奥斯本注视屏幕的眼睛变成了赤红色。他愤怒,狂躁,不知所措,恨不得把乘坐的星舰都撕成碎片。 副官发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这才意识到上司的精神力正濒临崩溃的边缘。 “将军,请您冷静点,不要把监控器毁了。”不愧是第一军团最善于察观色的人,副官一开口就直接戳中上司的软肋。 奥斯本立即收回精神力,还伸手扶了扶最靠近自己的监视屏,确定上面并没有失去塞西尔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副官从未见过上司如此在乎一个人,哪怕面对约书亚,他也只是表面痴迷,行为并未失控。他真正爱的是谁不而喻。但作为一个拥有高端恶趣味的人,副官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点醒上司,于是非常‘体贴’的保持了沉默。 奥斯本用指尖抚摸映照在屏幕上的塞西尔的脸庞,忽然觉得这一举动非常熟悉,仿佛自己曾做过千百遍。他喜欢默默注视塞西尔的感觉,平静、愉悦、幸福。 但是他却伤害了他,几乎让他沦为全星际的笑话。奥斯本捂住眼睛,以免深沉地宛若实质地绝望从瞳仁深处流泻。 恰在这时,一名军医走过来,低声说道,“将军,巴奈特的伤已经治好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巴奈特是双s体质的alpha,恢复力本就惊人,再加上极为发达的医疗技术,一般的外伤只要浸泡在修复液中一小时就能痊愈。 “去看看吧。”奥斯本站起身朝医疗室走去。谁也没发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 星网为了博取收视率,依然在直播巴奈特的后续情况。他现在被关在小隔间内,因为修复液的缘故精神力已趋于平稳,意识到了自己的糟糕处境。 他现在很安静,还摆出忏悔的表情。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倒不如乖乖认罪为家族挽回一点颜面,认罪态度良好的话还能由死刑改判为流放。几十年以后,他或许还能回到帝都星。 但许多事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譬如某些人想杀你,无论如何你都躲不过。奥斯本一只脚刚踏入隔间,精神力就已经凝成一枚锥刺扎入巴奈特大脑。 没错,他的精神力能够直接用来杀人,这一点唯有他自己和老马修知道。 巴奈特刚恢复平静的精神力再次沸腾起来。他像只疯狗般一跃而起,向所有人展开了无差别的攻击,嘴里叫嚣着,“你们凭什么拘捕我审判我?那些人只是奥德里奇家族养的狗,列农帝国的法律可没规定杀几条狗也需要负责。” 这番论在星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网民们简直无法理解奥德里奇家族的优越感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原来在他们眼里,所有依附在他们麾下的人全都是可以任由他们践踏残杀的畜牲。 网民们无语了,连一句评论也不想发表,只用一连串的省略号或者吃-屎-的表情来概括自己的心情。 投效奥德里奇家族的各方势力差点没被气疯。他们断然拒绝了奥德里奇家主的通话请求,达成了一致共识——奥德里奇家族不值得他们继续效忠下去。 老奥德里奇愁的头发都白了。他不断拨打终端,不断接到拒绝提示音,心脏一点一点沉入谷底。奥德里奇家族看似是个庞然大物,但全有赖于底下人的烘托,如果有一天那些人再也不愿意支持奥德里奇,这个庞然大物就会直接从云端摔到地面,那境况只能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 他绝没有想到,曾经最被看好的爱子会用一两句话就葬送了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他打开星网,几乎是怀着仇恨的心情去查看巴奈特的情况。 巴奈特抓住了实力最弱小的一名军医,正试图掐死对方。他脸庞扭曲,目光狂乱,显然已经失去理智。在这种情况下,负责抓捕他的执行官有权力将他杀死。 所以奥斯本动了,他拧断了巴奈特的手臂,一拳直接将他的心脏击穿,然后面对摄像头严肃开口,“为保护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奥斯本·马修准将依据列农帝国军事法第1209条规定,将嫌犯巴奈特·奥德里奇击杀。所有的相关证据都会在第一时间予以封存,以便接受军事法庭的调查。” 他有条不紊的指挥士兵把现场保护起来,并向屏幕另一端的所有人鞠躬。 没有人责怪他,反而叫好声不迭,唯独奥德里奇家族的人气红了眼睛。他们知道奥斯本是故意的,凭他的实力要制服发狂的巴奈特并不难,只需在颈后劈砍一下就能让巴奈特陷入昏迷并活着带回来。但他没有那样做,而是选择直接杀死他。 他已经摆明了立场——马修家族不惧与奥德里奇家族为敌,且已经发难。 他的一举一动都合乎法律,即便老奥德里奇已经气疯了,依然拿他毫无办法。 ---------------------------------- 走散的队员们纷纷回到队伍,周允晟一边带他们打怪,一边留意外界的动静,看见奥斯本杀死巴奈特的新闻,惊讶的挑高了一边眉毛。 看不出来,那家伙表面正直,其实挺心狠手辣的,跟人设完全不符啊。他默默感叹了一句也就抛开了。 在顺利度过十三天后,他们终于来到集合地点附近。 “全速前进,有战友被幽灵蛛包围了,需要救援。”周允晟监测到危险,毫不犹豫的朝出事地点跑去。 前面曾经说过,魔花螳螂是等级非常高的虫兽,在ct073几乎没有天敌,但那只是几乎,唯一能让它们害怕的虫兽就是幽灵蛛。 幽灵蛛以人类和各种高等虫兽为食,它们能喷射一种极为粘稠坚韧的蛛网,如果不幸被沾上就只能等待死亡。蛛网会在猎物的挣扎下变得越来越坚韧粘稠,直至猎物连一根头发丝也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幽灵蛛就会慢悠悠的走过去,将腐蚀性的毒液注入猎物的身体,等猎物融化成一坨肉泥就迫不及待地吸食干净。 它们总是成群结队的出现,蛛网也是铺天盖地的喷射,连星舰都曾被粘牢而无法挣脱,更何况人类。遇见它们无异于遇见死神。 达伦知道贸然过去根本无法救出同伴,必须把救援队叫来。他拿出求助器却没法往下摁,谁摁亮了,谁就自动出局。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为什么要放弃? 他咬咬牙,收起求助器朝塞西尔追去。也许被困住的人已经摁了求助器,救援队很快就会过来。他心存侥幸的想到。 但是很可惜,那些人早就被牢牢粘在蛛网中,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更何况取出求助器。星网上的观众看见十几只幽灵蛛慢慢从树梢爬下来,口器滴落毒液,将泥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只觉得心脏都要爆了。 他们自发给校方送信,要求他们赶紧派人去救,发现塞西尔竟不顾危险的跑过去,恨不得把手伸进屏幕把他拽出来。 唯一感到高兴的大概只有奥德里奇家族的人。他们千方百计的阻挠救援队,只希望等救援队赶到时塞西尔已经被幽灵蛛吃掉。 “不要过来,我们遇见了幽灵蛛,你们赶快跑!”粘在蛛网上的某个考生听见脚步声连忙拼尽力气大喊。他无私的举动反而更坚定了周允晟救人的决心。 十几只幽灵蛛,也并不是难以对付。他舍弃粒子枪,把两柄激光剑握在手中,刚进入幽灵蛛的伏击范围,蛛网就铺天盖地的从树梢喷射下来。 星网上的观众纷纷捂嘴惊叫,然而预想中的惨烈情景并没有发生,塞西尔用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躲过了无处不在的蛛网。他在蛛网的间隙中穿梭,挥舞着激光剑将之劈成碎片。他跳跃起落,动作轻盈,不知什么时候竟跳上了一只幽灵蛛的脊背,将激光剑狠狠插-入它的头部。 但幽灵蛛是一种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虫兽,哪怕浑身被粒子弹洞穿,头部也被激光剑砍去,它依然能存活好几个小时。在这几个小时里,它依靠腿部的绒毛辨别猎物的方位,无论如何也要拖着猎物一起下地狱。 它比魔花螳螂更难对付。 周允晟只试探了一下就很快跳开,迅速朝一只正准备吸收考生的幽灵蛛攻去。 星网上的观众被他犀利的身手狠狠震撼了一把,也为幽灵蛛变态的生命力感到惊恐,他们抱着屏幕疯狂摇晃,祈求塞西尔赶紧逃跑。他们太喜欢他了,他就像一道光束,那么炫丽夺目,洒脱不羁,让世界都为之变得精彩。 他们想要陪伴他一直走下去,见证他的成长与辉煌。他绝不应该死在这里,死在人生刚开始起步的时候。 “队员呢?塞西尔的队员去哪儿了?妈的,一群alpha、beta,奔跑的速度却被塞西尔甩出去几十公里,你们丢不丢人!”一位性格原本非常温顺的omega这会儿正捶着桌子破口大骂。 他刚骂完,达伦就出现了,举着粒子枪一阵扫射。但幽灵蛛根本就不惧怕粒子弹,它们体表覆盖着一层十分柔韧的绒毛,能卸掉绝大部分伤害,即便被打穿了也完全影响不到它们的行动。 它们纷纷朝周允晟围拢过去,在他奔跑过的地方留下一层厚厚的蛛网,却连一根蛛丝也未沾染过少年的身体。他快得像一阵风,无形无迹难以捕捉。这绝对是它们遇见过的最难对付的猎物。 地表到处都是蛛网,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树枝间也挂着不少,稍不留神就会被粘住。如果再拖下去,这里迟早会变成雪白的蛛网的世界,让人插翅难逃。周允晟心里有了成算,挥舞着激光剑跳到一只幽灵蛛脊背,从最脆弱的关节部位插-入,迅速卸掉它一只腿,然后转战到另一只背部,如法炮制。 感谢幽灵蛛强烈的群攻意识,它们接二连三的扑上来,让周允晟根本就不用接触地面。他快速的在每一只幽灵蛛的背部辗转跳跃,耐心的卸掉它们的节肢,混乱中甚至有幽灵蛛不小心重伤自己的同伴,更削弱它们的战斗力。 达伦被一层层蛛网阻隔在战圈外围,起初还频频发射粒子弹为队友掩护,到后来看出门路,竟心情轻松的把枪放下,等待队友凯旋。随后赶到的几名队员用痴迷的目光注视着白色战圈中不停腾挪跳跃身手炫丽的少年。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暴力和残杀也可以像艺术一样美。少年以快到诡异的速度肢解着那些幽灵蛛,路过被困住的战友时还不忘划破紧紧包裹住他们的蛛丝,让他们不至于窒息。 这些人稍微能动弹了一点,连忙把蒙住眼耳口鼻的蛛网扒开,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年。 周允晟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砍断最后一根节肢,站在幽灵蛛的背部问道,“你们有没有摁过求助器?” “没有,一走过来就中了埋伏,根本来不及。”一名身材壮硕容貌英俊的alpha含糊不清的开口。他嘴唇被黏住了,说话有些困难,刚才就是他提醒周允晟不要过来。 “败酱草的汁液能融化蛛网,我让我的队员去采集败酱草把你们弄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去集合地点。”周允晟朝达伦挥手。地上和树梢到处都是蛛网,他也只能待在幽灵蛛的背上。 达伦答应一声,领着队员们去寻找败酱草。 十几只幽灵蛛还未死亡,却无法动弹,只能微微蠕动腹部。周允晟被摇晃了一下,立即削掉这些蜘蛛的脑袋,这才坐下来休息。 个人终端发出微弱的滴滴声,显示出他猎杀的虫兽数量——6857,比当初奥斯本·马修还要多出几十只,这绝对创造了切尔曼军校的最新记录。 那名alpha看了看终端,感叹道,“塞西尔,你的战斗技巧和战斗意识是我见过的人中最优秀的,你是当之无愧的新人王。” 周允晟爽朗一笑,接受了他的赞美。 星网上的观众们这才从塞西尔酷炫无比的身手中回过神来,抱着屏幕如痴如狂的跪舔。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如此美丽而又如此强悍的生物?太不现实了! 章节目录 117 > 达伦前脚刚走,一架黑金色的机甲后脚就到了,在白色的蛛网外围降落。奥斯本打开驾驶舱,从几十米的高空一跃而下。 他原本乘坐的星舰不知被谁动了手脚,飞到半途能源转换器坏了,为了确保塞西尔和几名考生的安全,他舍弃星舰和随行人员,驾驶自己的机甲单独赶过来。他在驾驶舱里看见了塞西尔战斗的全过程。 他挥剑的动作那么炫丽,像一阵风,又像一道闪电,把血腥与杀戮转变为无比美妙的艺术。当一切尘埃落定,他站立在蛛腹上从容微笑,这一幕像子弹一样击穿了奥斯本的心。他呼吸急促,心跳紊乱,用自己也不知道的痴迷表情凝视着屏幕上的少年。 他走到蛛网边缘,哑声询问,“塞西尔,你还好吗?有没有人受伤?” “我们都很好,现在的问题是赶紧把这些蛛网融掉,放我们出去。”周允晟盘腿坐在蛛腹上,漫不经心的摆手。 “你们等等,救援队很快就到,他们应该会有溶解剂。”奥斯本站在原地不动,目光一刻也未曾从少年身上挪开。其实他的驾驶舱里就有几桶溶解剂,但他绝不会拿出来。他想与塞西尔多待一会儿。 他转身离开,几分钟后扛着一根巨大的木头走过来,将它搭在白色蛛网上,伸手道,“塞西尔,你先出来。” “不了,这里挺舒服的。”周允晟摆手。幽灵蛛虽然长得恶心,但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柔韧的绒毛,像坐在地毯上一样。 奥斯本跃上巨木朝他走去。一只幽灵蛛足有一辆汽车那么大,坐两个人倒也并不拥挤。周允晟往旁边挪了挪,对奥斯本的到来表示欢迎。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救援队总是等完事了才来。” “我们的星舰被人动了手脚。这件事我回去以后一定会严查到底。”奥斯本紧挨着少年落座,表情严肃,心脏的跳动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他竟然会觉得紧张,手心都开始冒汗。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上次的不愉快,压低嗓音说道,“塞西尔,我说了不合适的话,为此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是你要相信,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但那绝不包括你向别人展露身体。 当然,最后这句话他并不敢说出口。 周允晟乜他一眼,摆手道,“不过是件小事,我早忘了。” 奥斯本持续了十几天的忐忑心情这才恢复平静。他不着痕迹的用蛛腹上的绒毛擦掉手心的汗水,然后低头掩饰嘴角的微笑。他太喜欢爽朗豁达的塞西尔,喜欢到在他面前竟不知该如何说话。 他担心自己一开口又会像上次那样惹怒他。如果他不高兴,他的心情也会无比焦躁。 两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几名考生被粘的牢牢的,有的连嘴巴和眼睛都睁不开,唯一五感俱全的便是那名alpha。他很崇拜奥斯本,含糊不清的问道,“马修将军,那是您的专属机甲吗?” “是的。”奥斯本点头。 周允晟这才注意到那架低调奢华的黑金色流线型机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奥斯本心里一动,问道,“你想进去看看吗?” 周允晟正要答应,那名alpha惊讶开口,“噎,像这种超能机甲不是只有精神力和体质都是3s级别的人才能进去吗?否则九组能源石共同启动形成的巨大压强会把人给碾碎吧?” 一般的机甲只有一组能源石,启动后形成的压强也足以让体质为b级以下的人当场丧命。所以切尔曼军校才会对学员的体质提出非常高的要求。而机甲内置的能源石越多,性能也就越强大,对精神力和体质的要求也越严苛。 装载九组能源石的机甲在整个星际也只有寥寥可数的五台,并不是制造技术太过高精的问题,而是制造出来很少有人能驾驭。如果没有3s级别的精神力和体质,只要一跨进驾驶舱就会被高出帝都星几百倍的巨大压强碾成肉末。 所以,超能机甲在星际中等同于一个传说,目前能驾驶它们的人全星际只有三个,列农帝国则只有一个,那就是奥斯本。奥斯本是这三人中最年轻也最强悍的,曾单枪匹马扫平了一整颗小行星的虫兽,他‘星际最强者’的称号并非空穴来风。 周允晟被黑金色的机甲迷住了,沿着巨木走出蛛网,爱惜的摸了摸它冰凉的金属外壳。 奥斯本马上跟过去,语气中暗含紧张,“想进我的驾驶舱看一看吗?”那是他的私人领地,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当然,他们想进也进不了),但他乐意让塞西尔入侵他的每一块私人领地。 “你怎么知道我能进去?”周允晟用桃花眼夹了他一下。 奥斯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太喜欢少年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感觉就像有一根丝线从心脏中抽离,细细密密的将身体缠绕,慢慢地,连呼吸都变得粘稠。他不着痕迹的深吸口气,说道,“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强者的气息,直觉告诉我你与我一样。” 周允晟笑了笑,脚尖一点就沿着机甲外壳的突起跳上去,三两下跃至驾驶舱门口,然后在全星际人的瞩目下优雅从容的踏入。 奥斯本眼里飞快划过一抹笑意,也跟了进去。 “卧槽,真的进去了!”被粘在蛛网中的alpha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没跟塞西尔接触过,并不了解他的实力,虽然他一个人战胜了十几只幽灵蛛,但依仗的是高超的剑术、精准的判断力和敏捷度,从外表上看,他打死也想不到那样纤细的一个人竟然会拥有3s级的精神力和体质。 这种人是能摒弃防护服,以肉身在宇宙中自由穿梭的变态一族,他们在整个星际的数量绝不超过十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塞西尔好像还是omega吧?什么时候omega也这么逆天了? 这位alpha已经彻底陷入了恍惚。而星网上的观众们则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之前也曾猜测过塞西尔的实力,很多人相信他的精神力和体质都应该是s级,但打死也想不到竟然会是3s。 “呵呵,骗人的吧?” “骗个鬼啊?明知道会死,你进去一个试试?” “塞西尔绝对不是omega,他一定是alpha,老伯纳为了保留底牌隐瞒了他的性别。这些搞政治的心机太深沉了!”阴谋论都出来了。 但无论如何,列农帝国又出了一位3s级的强者,这是一件喜大普奔的好事。各大势力都将目光对准了伯纳家族,他们知道,伯纳家族的崛起已经不可阻挡,除非在这之前先把塞西尔干掉。 老伯纳察觉到一股阴云伴随着荣光一同降临在伯纳家族的上空。即便塞西尔能成为保卫列农帝国的强大臂助,依然会有自私自利的人想要置他于死地,说不定还会联合敌对的自由联邦和巴洛共和国的势力将塞西尔铲除。 他不得不用最快的速度让孙子强大起来。他开始拨打旧部的个人终端,结果让他非常满意,这些人看见了塞西尔的价值,并且奉上了百分百的诚意。 切尔曼军校食堂,所有盯着大屏幕观看的学员都露出呆滞的表情。他们打死也想不到塞西尔竟然拥有3s级的精神力和体质,即便在某些极为优秀的alpha眼中,那也是变态一般的存在。 凯尔愉悦的低笑起来,沉吟道,“他果然是最特别的。” 约书亚面上不显,握刀叉的手却在微微发抖。他原本以为塞西尔是s或者2s级的精神力,b+或a级体质,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因为某种微妙的嫉妒心理远远低估了塞西尔。 他性格爽朗,见识广博,谈吐不凡;他勇敢、坚强、独立,具有一往无前的决心和勇气。而这些特质正是奥斯本最为欣赏的,不,说欣赏还有些勉强,该是钟爱才对。他看得出来,奥斯本对待塞西尔的态度正变得越来越温柔,他们拥有同样的潜质,早晚有一天会站在同样的高度,那才叫真正的比肩。 而自己,曾经被奥斯本赞为能够与他比肩的恋人,如今看来却像是个笑话。星网上已经有人开始嘲讽奥斯本的有眼无珠,要不是他隐瞒了恋人的身份,自己早就被攻击了。约书亚被不安的心情折磨的脸色苍白。他努力告诉自己奥斯本绝不是见异思迁的人,这才让自己好过一点。 他盯着屏幕,试图猜测两人在机甲内干些什么。 周允晟来自于科技同样发达的星际纪元,精通各种电子机械,因此对机甲的内部构造并不陌生。他一边参观驾驶舱,一边在脑海中设计自己的机甲。 奥斯本默默跟随在他身边,为他展示各种仪器,可谓是知无不无不尽,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他极力克制住想要亲近少年的欲-望,未免他对自己升起防备,还绞尽脑汁的想了几个笑话,正要说出口,却见360度的观测屏上出现了达伦的身影,他与同伴背了几大捆败酱草,正快速跑过来。 “我该下去了,谢谢你的慷慨,等我拥有了自己的超能机甲也一定请你参观。”周允晟摆手,径直从十几米高的出口跳下去。 奥斯本用阴沉的目光瞥了屏幕上的堂弟一眼,也跟着跳下去。 看见从天而降的塞西尔,达伦几人完全傻住了。他们当然知道这架黑金色机甲的来历,所以才会震惊。 “傻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草汁榨出来?”周允晟从空间囊内取出几个铁桶。 “知道了,马上就榨。”达伦怀着敬畏的心情瞻仰了一下少年昳丽的面庞,这才把败酱草放进铁桶里用石头碾碎,还不忘把紧紧跟随在少年身侧的堂哥赶走,“你也看见了,我们根本没有危险,也没有摁响求助器,你可以走了。下次要来请早点,别等完事了才出现。” 奥斯本真想揪住这小子狠揍一顿,他沉默的站了片刻,见塞西尔专心致志的榨草汁,连个眼角余光也未给自己,这才步履沉重的离开。机甲启动升空,屏幕上的少年慢慢变成一个黑点直至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枝叶间,他忽然感觉一阵心悸。 他的心脏无法负荷这种分离的痛苦,就仿佛自己曾无数次的失去少年,然后在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中追寻,却又再次失去。他立即登陆星网,在无数个监控视频中找到少年的专属频道,这才把心悸的感觉压下去。 周允晟用败酱草融化了蛛网,把几个被困考生救出来,他们连续奔跑了一天一夜,终于顺利抵达集合地点,什么事都不想干,直接躺倒在草地上。 后面赶来的考生也纷纷效仿,不一会儿就躺尸了一大片。 截止时间一到,校方立即清点人数,这次去了475人,回来462人,可以确定其中有3人已经死亡,剩下11人不知所踪,但校方会联合军队在丛林里搜索,直至确认他们的死活为止。安全抵达的人马上被送回了帝都星。 成绩很快总结出来,作为带队导师,奥斯本亲手将一枚军功章样式的奖章颁发给塞西尔。少年笑眯眯的接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撅起红唇吻了吻。看见这一幕的奥斯本像触了电,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叫嚣着对少年的渴望。 他甚至飞快在脑海中勾勒出少年亲吻自己的画面。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这渴望而发疯。他艰难的移开目光,发现许多考生流露出质疑和怨愤的神色。他们没有亲眼看见塞西尔猎杀虫兽的过程,自然不相信一个omega能高居榜首。 “一定是达伦帮他作弊了。omega就是好啊,只要长一张艳丽的脸庞,就有强大的alpha把虫兽弄个半死然后送到他手底下杀掉。作弊也作的这么无脑,6857的积分不觉得太夸张了吗?连奥斯本准将都超越了,他当自己是谁?”某个学员阴阳怪气的开口,周围马上响起许多或轻蔑或嘲讽的冷笑声。 奥斯本没有解释,他点开个人终端,用全息屏播放塞西尔一路上猎杀虫兽的片段。每一场战斗都是高超的体术、精准的枪法、诡异的速度与百分百正确的判断力的完美结合体。没有人能像他一样把杀戮演化为艺术。 他游走在十几只幽灵蛛中间,用轻松愉悦的表情将它们削成肉球的画面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叫考生们目瞪口呆的同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刚才发出抱怨的那个人深深埋下头去,脸颊涨成了紫色,活像被扇了几十个巴掌,而星网上,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嘲讽他的无知与狭隘。 “现在还有谁要投诉塞西尔作弊?”奥斯本环顾四周,被他冰冷目光扫视过的考生纷纷垂头躲避。 “很好,那我们再看一段视频。”他点击个人终端,开始播放第一线的战斗视频。ct073毕竟是矿产星,军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花费大力气清剿虫兽,杜绝了它们的繁衍与进化,所以这里的环境虽然恶劣,但与真正的第一线比起来其实是天渊之别。 进化过的虫兽产生了智慧,外形也更恐怖,要周允晟来形容,它们不像虫子,更像是异形。它们坚不可摧,剧毒无比,锋利的牙齿能直接啃噬星舰,体型庞大者甚至有几十米那么高,走一步便地动山摇。 第一线的军人正是与这样恐怖的物种在进行战斗。简单的装备已经无法伤害虫兽坚硬的外壳,所以人类发明了机甲,但即便如此,虫兽依然占据着优势。它们繁衍和进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吞并一个星球。 如果任由它们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人类会灭绝。 看完视频,考生们沉默了,也终于清醒的认识到自己肩负着怎样重大的责任。 “现在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战斗了吗?你们应该关注的是怎样提高自己,那会让你们活得更长久一些。现在你们可以解散了,收到录取通知的人三天后来切尔曼报道。”奥斯本关闭全息屏,正想提出送塞西尔回家,就见老伯纳正站在大厅外。 塞西尔跑过去与他拥抱,祖孙两笑得灿烂极了。当老伯纳的目光扫过来时,愉悦的笑容顷刻间变成冰冷的怒气。他依然无法原谅曾给予孙子终身耻辱的人。 奥斯本挺直脊背,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军礼,然后僵硬的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三天后就能见到塞西尔,不过三天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他这样告诉自己,却无法忽略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他走到学校分配给自己的独栋别墅前,发现约书亚正站在自己精心培育的月季花丛中嗅闻最美的一朵。他微微垂眸,脸上透出圣洁而又烂漫的表情,这幅画面曾深深让奥斯本迷醉,现在却忽然间失去了那种夺魂摄魄的魔力。 奥斯本停步,发现以往只要看见约书亚就开始疯狂跳动的心脏现在变得非常安静。浮于表面的吸引终究无法与捆绑在灵魂深处的牵绊相比。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肤浅的一个人,仅仅因为一张美丽的面孔,就草率的丢弃了几乎快要到手的幸福。 想起早已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塞西尔,想起老伯纳所说的绝不与马修家联姻的誓,他漆黑的眼珠渐渐浮上一抹赤红的颜色。 他转身,狼狈万分的逃了。 -------------------------- 周允晟回家以后立即开始设计自己的机甲。帝国最大的军工厂能够为个人定制机甲,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哪怕是超能机甲他们也能造出来。但一般不会有人定制这种机甲,因为他们根本无法驾驭。 老伯纳联系了几位顶级设计师,让孙子通过星网与他们沟通。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周允晟准时抵达切尔曼军校参加入学仪式,他拒绝了校方让自己代表新生发的请求,挑了个最不显眼的位置坐下。 他是切尔曼建校以来唯一招收的omega,他实力强悍,容貌昳丽,身形修长,几乎没有一处不完美的地方。他穿着笔挺的军装,每一粒纽扣都扣得规规整整,一只手托住军帽,一只手摆放在膝盖上,分明是优雅无比的坐姿,却又透出一股危险的感觉。 他把黑色的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轮廓分明的脸庞,因为皮肤太过苍白的缘故,更显得眼睛黑亮,嘴唇殷红。如此具有侵略性的容貌,即便坐在最僻静的角落,也让人无法忽视。 考生们回去后翻看了视频,已经得知塞西尔拥有3s级的精神力和体质,毫无疑问,他将成为帝国最耀眼的一颗将星。他们再也不敢拿他的性别和曾被拒婚的丑-闻说事,反而对他充满敬畏。 当仪式结束,塞西尔站起来时,坐在他周围的人不约而同避让出一条通道。 周允晟不紧不慢的走出会议厅,看见站立在前方的两个人影,脊背猛然间绷紧。他努力睁大眼睛,因为太过激动,眼角止不住沁出一丝水光。站在奥斯本身边正微笑谈话的男人竟然是亚度尼斯,他绝不可能错认他华美至极的脸庞。 他快速走过去,目光与男人略带探究的目光接触了一瞬,才终于找回理智。就算这人果真是亚度尼斯,也是失去了记忆的亚度尼斯,他们现在还是陌生人。 他放慢步伐,未曾开口就忍不住露出怀念的微笑。 奥斯本在少年直勾勾地看过来时就已经僵住了,他几乎是用感恩的心情在享受少年的注视,但他很快就发现,少年看得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凯尔·克莱斯特。 他的目光非常热烈,里面掺杂着怀念、爱恋、激动,还有不敢置信。他快速走过来,却连一丝眼角余光也未曾奉送给自己,这让奥斯本平静的心湖掀起了巨浪。他捧着军帽的左手在微微发颤,因为极力克制住恐惧的缘故而使指尖呈现苍白的颜色。 他太明白那目光所隐藏的含义——塞西尔对凯尔一见钟情了。 这种事绝对不允许发生!塞西尔只能属于我!他的内心在嘶吼,痛苦的情绪堵塞住了鼻孔和眼睛,让他呼吸困难的同时又有落泪的冲动。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逃避自己真正的感情。 章节目录 118 > 周允晟走过去,主动向凯尔伸出手,“你好,我是塞西尔,很高兴认识你。” 他灿烂的笑容比遍洒一地的阳光还要温暖,让本就对他心存好感的凯尔怦然心动。近距离欣赏塞西尔的感觉与屏幕上完全不同,他是美丽与危险的综合体,同时又兼具优雅和大气,自然而然就能激起一个alpha的征服欲。 凯尔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好,我是凯尔·克莱斯特,同样很高兴认识你。”当他浅金色的眸子静静注视某个人的时候,就仿佛那个人是他的全世界。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让周允晟失神了一瞬间。他没头没脑的问道,“我摘除了腺体,对此你怎么看?” 凯尔松开他的手,认真回答,“那是你的决定和人生,只要你觉得值得,没人有资格评价你。” 果然是爱人的处事风格,周允晟漆黑的眼眸完全被点亮了,他的目光太热烈,让凯尔耳根发烫,他想邀请少年去餐厅坐一坐,畅谈一番,正斟酌用词,却听奥斯本准将沉声开口,“凯尔,请把这份文件马上交给校长,谢谢。” “是的,准将先生。”他反射性的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冲少年微笑道,“下次有机会再见,塞西尔。” 周允晟摆手,目送他挺拔的背影远去。凯尔·克莱斯特,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列农帝国未来的国王和约书亚的丈夫。 自己的爱人又成了别人的官配,而且那人还拥有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名字和外貌。来自世界的恶意让周允晟皱眉。 奥斯本在两人谈话时脸上的血色已消退的一干二净。他勉强压抑住内心的狂躁,说道,“塞西尔,我不得不告诉你,凯尔是列农帝国的王储,克莱斯特只是他的母姓,他真正的名字是凯尔·列农。” 周允晟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他挑高一边眉毛说道,“你是在提醒我他不可能与一个摘除了腺体的omega在一起吗?” 原来你已经在考虑结合的问题了吗?奥斯本的喉结轻微颤动了一下,一团名为苦涩的情绪拥堵在喉头,让他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沉默片刻后哑声道,“是的,王储需要更多优秀的继承人。塞西尔,我不想看见你受伤。” “你不觉得这话说得太晚了吗?谁曾经给予我最大的伤害?”周允晟讽刺了一句,紧接着笃定开口,“如果一个人是真的爱我,那么无论我拥有怎样的缺憾,他都会无怨无悔的爱我。”他相信自己的爱人一定能做到这一点,他从未让他失望,即便他是别人的官配那又如何?不是还有接盘手奥斯本吗?这一次,他一定会阻止奥斯本在约书亚发情期间出任务。 他会让他们幸福的在一起。 这样一想,周允晟烦躁的心情立刻舒畅了,锋利的眉眼也柔和下来。 奥斯本无以对,他想告诉塞西尔: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哪怕你变得像以前那样骄纵、虚荣、轻浮,我也一样爱你,只要你的躯壳里保有与现在相同的灵魂。 他隐隐有种感觉,以前的塞西尔跟现在的塞西尔根本不是一个人。当摘除腺体的塞西尔出现在他眼前时,就仿佛黑暗的天空中忽然点亮了一颗璀璨的星辰,盯着这颗星辰,他才能找准行进的方向。 他注定放不开他。 奥斯本冲动的想把隐藏在内心的话全都告诉塞西尔,但不等他开口,对方便摆摆手自顾离开了。他差一点就把强大的精神力编织成囚笼将他禁锢。 他目送他走远,等那道修长的背影完全消失才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 发现爱人是约书亚未来的丈夫,周允晟坐不住了。切尔曼军校实行三年制,第一年打基础,第二年进行各种军事演练,第三年上战场实战,表现优异的话会直接被各大军团要走。凯尔已经二年级,将会被送往列农帝国辖区的小行星进行各种军事演习,这表示他待在切尔曼的时间不会太长,也表示他有大把机会跟约书亚培养感情。 而周允晟才一年级,每天都要待在教室里上课。当他还在做作业写论文时,没准儿约书亚已经发-情并与凯尔结合了。这种情况绝不允许发生。 行至半路,他忽然拐弯朝教务处走去,用007迅速编辑了一份跳级申请书。 校方虽然很惊讶,但学员有进取心是好事,他们没有理由阻拦,所以马上安排了几场难度相当大的考试。毫无疑问,塞西尔都以十分优异的成绩通过了。 当天晚上,塞西尔就成为了切尔曼的二年级生,让等候在新生宿舍的达伦气闷不已。同一时间,奥斯本的副官匆匆来到上司的住处,问道,“将军,塞西尔跳级了你知道吗?” 奥斯本正在吃晚餐,闻动作一顿。 “他还特别提出要求,想跟约书亚住同一个宿舍。虽然他原话是说要与凯尔住一起,但谁都知道他的目标其实是约书亚。他还是放不下你啊将军。我希望你能劝劝他不要再纠结于往事,切尔曼军校的管理非常严格,如果两人的矛盾闹大了没准儿会被开除的。”副官忧心忡忡的开口。他原本以为塞西尔是个洒脱的人,但在他刻意接近约书亚之后,这一印象就完全颠覆了。他想刁难约书亚并让他知难而退吗? 奥斯本扔掉刀叉,胃口全无。他很明白,塞西尔根本没有放不下自己,恰恰相反,他放的太快太干净,转眼就爱上了别人。为了接近凯尔,他选择了跳级并与他同住,当他爱上某个人的时候会拥有极其惊人的热诚和行动力。 想起他看向凯尔时泛着水光的恋慕眼神,奥斯本嫉妒的眼珠都红了,他的精神力开始失控,毫无差别的毁坏着周围的一切,刀叉碗碟餐桌陆续化为齑粉,坚硬的地面出现一条条裂缝。 副官吓了一跳,连忙提醒道,“将军,我想你应该找塞西尔好好谈谈,而不是坐在这里毁坏学校的公共财产。” 奥斯本立即清醒过来,扶额苦笑。在没有理清与约书亚的纠葛前,他根本没有资格与塞西尔对话。 周允晟打开401的房门时,四位舍友正在享用晚餐。凯尔和布克特是alpha,约书亚和罗斯是beta,他们相处的很不错,正一边进食一边说笑。 看见站在门口的少年,他们反射性的朝约书亚看去。他们自然知道约书亚与奥斯本准将的关系,准将先生还曾来寝室探望过约书亚。而眼前这位容貌昳丽,实力强悍的少年却是奥斯本准将曾经的未婚夫。 因为奥斯本准将不喜欢娇弱的需要人照顾的omega,他毅然决然的摘除了腺体并报考了切尔曼。他对奥斯本的爱毋庸置疑,对约书亚的恨也就理所当然。他忽然找上门来不会是为了兴师问罪吧? 与约书亚非常要好的布克特立即站起来挡在他身前。 约书亚紧紧握住刀叉,用防备的眼神盯着少年。近距离看去,塞西尔艳丽的五官像燃烧的火焰一般夺目,他松开军装最顶端的两颗纽扣,露出精致优美的锁骨,头发稍微拨乱了些许,让他显得慵懒而又性-感。 他慢慢走过来,看似纤细的身体却散发出强者特有的气息。这气息让室内的空气急剧减少。 布克特额头冒出许多汗珠,即便身为alpha,他依然顶不住塞西尔的威压。站立在斜后方的罗斯悄悄给奥斯本准将发送了一条信息——将军,塞西尔来找约书亚麻烦了,请您赶紧过来。 约书亚并未向任何人求助,他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布克特,尽量挺直脊背说道,“你好塞西尔,我们终于见面了。”今天的场景,他预想过很多次,但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塞西尔的气势究竟有多么惊人。他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与奥斯本一模一样的气息,那气息属于顶尖强者。 “你好。”周允晟草草与他握手,然后目不转睛的看向唯一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凯尔,笑容璀璨夺目,“凯尔,我们又见面了。我是你的新室友。” 他把其余三人排除在外,本该是不礼貌的行为,却让凯尔莫名满足。他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语气格外温柔,“我的新室友?你跳级了?” “对,看见你之后我就作下了跳级的决定。”这等于间接的告诉凯尔,我对你一见钟情并紧追不舍。 少年大胆的举动让凯尔心悸,他耳根滚烫,目光闪亮,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再次拥抱少年,直过了十几秒钟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事实上,他早就被塞西尔迷住了,他珍藏了所有关于塞西尔的视频和照片。本以为屏幕上的塞西尔已经足够耀眼,但现实中的他更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他若是展开攻势,没有人能够抵挡。凯尔摸了摸通红的耳朵,对断然拒绝塞西尔的准将先生充满了敬佩和感激之情。 敬佩他能抵御住塞西尔,感激他能拒绝塞西尔。 其余几人傻眼了,他们再迟钝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暧昧气氛。一种类似于救赎的情绪忽然从心底深处涌上来,让约书亚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感谢老天,塞西尔不爱奥斯本了。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么可笑。塞西尔的确不爱奥斯本,但奥斯本却爱上了塞西尔。他接到信息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到401寝室,径直走到凯尔与塞西尔中间坐下,沉声开口,“塞西尔,我帮你另外安排了寝室,请你跟我离开。” 被他彻底忽视的约书亚脸色逐渐发白。现在的奥斯本似乎只看得见塞西尔一个人,别人,或者这个世界,在他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你放心,我不会找约书亚麻烦。”周允晟不以为意的摆手。 奥斯本差点控制不住躁动的精神力。他揉了揉太阳穴,一字一句开口,“你要知道,你跟别人是不同的,你偶尔辐射出的精神力会对别人造成非常大的伤害。罗斯的精神力等级并不高,不适合与你长时间相处。” 周允晟朝缩在最偏远角落的beta少年看去,果然发现他脸色苍白,呼吸困难,似乎正遭受着巨大的折磨。 那就让他搬走。他正准备这样说,却被奥斯本率先堵住,“你想让罗斯搬走是吗?谁给你的权利?伯纳家族向来以正直的作风而闻名,你要让你的家族蒙羞吗?切尔曼不是你的私产,不能由着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想赶走谁就赶走谁,你必须跟我离开,马上。” 他的视线略微下移,看见少年有意解开的领口,瞳孔深处冒出两团火焰。他真想用精神力把少年禁锢起来,让他再也不能去勾-引别人。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伯纳家,周允晟不能率性而为。宽宏、正直、勇武,素来是伯纳家的标志,他的一举一动也要符合这些准则。他不得不站起身向凯尔告别。 凯尔很遗憾,走上前想给他一个拥抱却不小心被准将先生挡了一下,只能改为握手。 见少年乖顺的跟随在自己身后,奥斯本终于心满意足了。他正准备离开,被忽略的约书亚走到门口,用亲昵的语气说道,“奥斯本,明天你有空吗?我有些事想告诉你。” 奥斯本飞快看了塞西尔一眼,问道,“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 “是很私密的事,只能告诉你。”约书亚脸颊微微泛红。 “那么明天见。”奥斯本点头,带领少年快步离开。他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可耻,但他没有办法继续与约书亚交往,他不是他要找的人。 为了约书亚,他带给塞西尔永久性的伤害,却又在失去塞西尔之后才发现自己对约书亚的感情并不是爱,而是一时的迷恋。命运仿佛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诱导着他往错误的道路上前进。他已经走出去一段路程,再继续往下必定会失去一切。 所以他必须纠正这个错误。 他不由自主的握紧塞西尔的手,这才感觉安心一点。 “你想带我去哪儿?”周允晟耐着性子询问。 “去我的住处。在切尔曼只有我能长时间与你呆在一起。”奥斯本极力压下紧张的情绪。 去男配的住处也好,可以随时知道他的动向,还能阻止他在约书亚的发-情-期离开。周允晟点头,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排,又忍不住好奇的询问,“你的精神力那么强,将来的伴侣怎么受得了?约书亚要是每天跟你睡一块儿非得失眠不可。听说拥有3s级精神力和体质的alpha,伴侣一般都不长寿。你现在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为了主角受和深情男配的未来,他也是操碎了心。 奥斯本定定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这个问题并不存在,因为他的伴侣也一样是3s级的强者。他们一定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奥斯本的花园里种满了红色和白色的月季花,鲜花盛开的时候景色美极了。周允晟站在一丛月季花前愣神。 “你喜欢月季花?”奥斯本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最喜欢的花就是红色月季。”周允晟怀恋的笑起来。他想起了上一世与爱人相处的情景。他总是喜欢送他红色的月季,有一次他用花瓣铺满了整座神宫,抱着他在宫殿的各个角落缠绵。因为太过猛烈的动作,致使他身上沾满了鲜艳的花汁,爱人便会用舌尖一一舔舐,露出迷醉的表情…… 即便过了几百年,那些记忆依然清晰的像是在昨天。周允晟忍不住用指尖去轻碰开得最美的一朵花。 奥斯本用赤红的眼珠盯着少年。他刚才在怀念谁?竟然流露出如此火热的爱意。他真想用精神力探入他的脑海,把那些不属于两人的记忆全都消除。 他极力克制住蠢蠢欲动的嫉妒心,将那朵花摘下来,柔声道,“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 周允晟接过,戏谑道,“谢谢,但是以后千万不要再送给我。红色月季的花语是我纯洁的爱人啊,我热烈的恋着你。” 奥斯本心弦被猛烈拨动了一下。这句话仿佛蕴含着某种非凡的魔力,在听见它的一瞬间,他竟然无法克制自己想要拥抱塞西尔的冲动。 我纯洁的恋人,这朵花本就应该属于你,这份热烈的爱意也一直属于你,永远没人能够代替。即便他使用了你的容貌和名讳,我的灵魂依然记着你。当你出现在我眼前,这份爱意就会第一时间苏醒。这是亚度尼斯和亚德里恩联手打下的烙印。 所以,哪怕奥斯本已经丧失了记忆,他也能凭借本能认出自己的爱人。他伸展手臂,装作不经意的将少年半搂进怀里,哑声道,“原来红色月季的花语是这样的,我竟然从未听说过。” 那是在另一个时空的花语,你当然没听过。周允晟暗笑,用花瓶把花养起来。 奥斯本把自己隔壁的客房整理出来,见少年抱着衣服朝浴室走去,鬼使神差的叮嘱一句,“把头发吹干了再睡。” “知道了。”周允晟懒散的答应。 ------------------ 第二天,约书亚吃早餐的时候听学员们说起奥斯本与塞西尔同居的事,心慌的差点把手里的饮料打翻。他匆匆跑到奥斯本办公室。 “亲爱的,我有话跟你说。”他气喘吁吁的推开房门。 “约书亚你先坐下,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奥斯本表情非常慎重。 约书亚心慌意乱,大声喊道,“不,你先听我说!我其实并不是beta,而是omega!我发-情-期快要到了,请你标记我。”他绝没有想到,自己也有用性别来留住恋人的一天。他是个还能生育的omega,这大概是他唯一能胜过塞西尔的地方。 奥斯本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直过了半分钟才确认道,“你是omega?”他猛然站起身,毫不温柔的揪住约书亚的衣领,用力嗅闻他后颈部。 一丝微弱的信息素的味道从皮肤底层散发出来,那么香甜可口,诱人犯罪。奥斯本却完全不为所动,在他看来,这种气味远不如塞西尔淡淡的汗味来得醇美。 他丢开受了惊吓的约书亚,语气冷冽,“你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吗?一个omega出现在军队会造成怎样的灾难你难道没有预想过吗?你一旦陷入发-情-期,所有的alpha都会变成野兽,他们不管自己是不是在战斗,是不是在操控星舰,是不是在保卫家园,他们脑子里除了交-配不会有别的念头。为了争夺你,他们会陷入自相残杀,那会死很多人,包括你,包括他们自己,包括被他们守护的土地上的居民。为了保护omega的权益,切尔曼没有明文规定不招收omega,但你自己应该能想到这一点。如果你坦白的说出来,学校会做好相应的防范措施,但你隐瞒性别的行为却会对许多人构成威胁。你这是在犯罪!” “如果我不隐瞒性别,他们根本不会让我上战场,而是把我随便丢到后勤部,让我做最简单乏味的工作。我也想保卫我的国家,难道这种想法错了吗?”约书亚泪流满面。 “你的想法没错,但是你的行为错了。你的信息素会严重干扰战士们的神智,如果你在战斗中陷入发-情-期,那将是一场灾难。约书亚,我不会向校方举报你,但是我希望你能主动退学。”奥斯本就事论事。 “所以我才来寻求你的帮助。平时我可以用抑制剂压住信息素的气味,等我发-情的时候你就标记我,与我结合,这样不是很好吗?没人会发现的,就算发现了,你留在我体内的强大气息也能让那些alpha迅速找回理智。这样问题就全都解决了。”很久以前他便在考虑这个可能性,并且为自己的恋人是星际第一强者而感到幸运。他足以保护他免于任何alpha的骚扰,如此,他自然可以毫无阻碍的留在军队。 “不!我绝对不会把我的气息留在你体内。”奥斯本严厉拒绝。只要一想到与约书亚结合的画面他就反感,甚至是厌恶。 “那么你想标记谁?只可惜你想标记的那个人连腺体都没了。”约书亚开始口不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就算没有腺体,我对他的爱依然不会减少。”奥斯本见他早有察觉,也就顺势坦白,“约书亚,我今天正打算告诉你,我想结束这段关系。我对你并不是爱,而是一时迷恋。我很抱歉。” 约书亚咬紧牙关没有说话。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这段关系的脆弱性。奥斯本常常盯着他的脸发呆,看似痴迷,行为却很克制。他从未牵过他的手,吻过他的唇,搂过他的腰,他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欣赏他,仿佛透过他的灵魂在寻找什么东西。 如果他没在自己的灵魂中找到想要的,他早晚有一天会清醒。但是,约书亚没想到他会清醒的这样快,快得让他措手不及。他试着放下自尊恳请,“奥斯本,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能不能暂时标记我并帮我保守秘密?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一直是我的梦想,你忍心毁了我的梦想吗?” 暂时标记并不需要结合,然而一旦开始,就必须每隔七天标记一次,与约书亚的关系就无法了断,而且奥斯本不想把自己的气息留在除了塞西尔以外的任何人身上。他再次坚定的拒绝了,“不行约书亚,我不能帮你。你隐瞒性别的行为注定你早已失去成为一名合格军人的资格。军人永远不会把自己的战友推入危险的境地。请你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如果你拒不执行,我会亲自送你离开。如果你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应该具备与之匹配的决心和勇气。现在的你只是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 约书亚忽然之间爆发了,歇斯底里的吼道,“对,我是一个懦夫,塞西尔是勇士!他阉割了自己,真是太勇敢了!你想让所有的omega都变成他那样没有性别的怪物吗?如果我们都这样干了,谁来给你们这些强大的alpha生孩子?要我说,塞西尔就应该被抓去军事法庭,罪名是足以判他死刑的阻碍人类繁衍罪!” 听见‘死刑’两个字,奥斯本用充满杀气的目光朝他看去,办公室里迅速被沉重的威压填满。约书亚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正掐住自己的脖子,在他快要窒息而死的最后一秒,那只手忽然消失了,耳边传来奥斯本阴冷的声音,“约书亚,我给你七天时间,不退学可以,但请你向校方坦白自己的身份并转到其它适合你的科系。相信我,在那里你一样可以为帝国做出贡献。” 约书亚安静下来,狼狈万分的跑出办公室,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却更为不甘。上战场拼杀,成为列农帝国首位omega将军一直是他的梦想,从小到大未曾改变。如果他真的向校方坦白身份,就只能待在后勤部浪费生命,等年纪到了便结婚生子回归家庭,重复父辈的平庸与无能。 那绝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也许该另外想想办法,让奥斯本无法拒绝的办法。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划过。 章节目录 119 > 周允晟一大早就等在餐厅门口。昨天晚上他做了很多梦,梦里全都是爱人的身影,各种形貌各种姓名,醒来以后差点忘了自己是谁。他迫切的想要见亚度尼斯一面。 少年身穿纯白色的军装,黑发雪肤红唇,再加上极具侵略性的眉眼,只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他容貌艳丽,气质却一点也不阴柔,反而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让走到他跟前的人忍不住退避。 罗斯隔了很远就看见人群中的少年。因为好友听说了少年与奥斯本准将同居的事而匆匆跑掉,他此刻非常担心。他强忍着惊惧的感觉走到少年身边,说道,“塞西尔,既然你和奥斯本准将的婚约已经取消了,就请你离他远点。你的行为已经严重伤害了约书亚,他才是奥斯本准将的恋人。” 周允晟正在搜寻凯尔的身影,漫不经心的反问,“那么,当我还是奥斯本的未婚夫时,他却和奥斯本在交往,并致使奥斯本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拒绝了我,甚至否定我存在的价值,请问,他对我的伤害又该怎么算?” 罗斯哑口无,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他根本不知道你和奥斯本已经订婚了,对,就是这样,而且连奥斯本本人也不知道,所以你们的婚约根本不算数,怎么能谈得上伤害呢。” “对,你说得没错,两个家族都已经缔结了婚书的婚约确实不算数,只要约书亚和奥斯本张张口,说他们不知情,这件事就能立马作废,我和我的家族就能顷刻间沦为全星际的笑话。我们活该承受那样的耻辱,好了,你满意了吗?”终于看见姗姗来迟的凯尔,周允晟似笑非笑的瞥了罗斯一眼,快步迎上去。 罗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了。连约书亚都没有权利干涉奥斯本和塞西尔,他又有什么资格警告塞西尔离奥斯本远点呢?奥斯本毕竟还没有标记约书亚,更甚者,就算他标记了也能同时拥有很多伴侣,因为社会规则就是由强大的alpha制定的,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看见塞西尔走到凯尔身边,展露出灿烂的笑容,罗斯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人家对奥斯本根本没有兴趣。他满面羞愧的跑了。 周允晟从衣袖里抽-出一枝红色月季递到凯尔面前。 由于一直用精神力包裹的缘故,花瓣上还沾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晨露,俨然是刚采摘下来的模样。凯尔接过花后有些手足无措,摸了摸滚烫的耳根,羞涩开口,“这是送给我的?” “不给你还能给谁?”周允晟爽朗的笑起来。 路过的学员们开始接二连三的吹口哨,害羞地、骄纵地、胆怯地omega见得多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热情奔放坦率大气的omega。 “谢谢。你吃早餐了吗?我请你?”凯尔珍而重之的将月季花插-进上衣口袋里。 周允晟上下打量他,赞道,“雪白的军装和鲜红的月季果然很搭,你看上去更帅了。当然,你本来就是全星际最帅气的alpha。” 凯尔被他调戏的毫无招架之力,如果脱掉军帽,头顶都能冒出几缕青烟。学员们本来就对塞西尔此人非常好奇,路过的时候便格外留意,听见他毫无保留的赞美,只能用‘嫉妒’两个字来描述自己对凯尔的心情。 塞西尔是那种一旦爱上了就倾尽全力的人,他不矜持不做作,谈也非常风趣,若是跟他交往,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腻。 凯尔极力压制住喜悦的心情,试探性的去牵少年的手,却没想到少年大大方方把他胳膊一拽,拖进了食堂。 两人相携走进训练场时,学员们纷纷用暧昧的目光看过去。周允晟表情坦然,举止从容,反倒是凯尔笑得有些尴尬。 奥斯本也听说了塞西尔大胆追求凯尔的消息,他阴沉着脸走进训练场,锐利的视线在凯尔那张华美的脸庞上打了个转,不得不承认他的容貌的确堪称绝世。 再看几眼没准会控制不住心中的破坏欲,他收回视线开始点名,然后让学员们两两一组进行体能测评。 周允晟冲凯尔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跟自己一组,凯尔还来不及高兴就听教官沉声开口,“塞西尔,你一个人一组。” “为什么?”周允晟上前一步。 “因为你的体能和精神力跟大家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所以我帮你额外制定了训练计划。今后的所有训练项目都由你单独完成,你有问题吗?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力不够,下课后来我的办公室商讨。”奥斯本定定看向他。 周允晟绝不会承认自己能力不够,他退回原位表示服从。 今天的体能测评是十分钟急速生存。所谓的急速生存是把两名学员关进一个训练室,四面墙壁有许多直径一米的通道,这些通道会不断涌入变异后的八足虫兽,它们速度奇快,节肢锋利,而且能喷射剧毒溶液,若是不小心被它们划伤,至少要在修复液里泡好几天。 要在密密麻麻的八足虫兽的袭击下坚持十分钟是非常困难的事,所以这项体能测评的通过率并不高。 学员们各自组成小队,然后向形单影只的塞西尔投去同情的目光。 “记住了,一旦无法坚持下去就立刻弃权,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奥斯本严肃开口。 学员们整齐划一的答应。 约书亚素来爱跟凯尔搭档,他们总是得分最高的那组。但今天他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差点被忽然冲出来的虫兽划伤。凯尔不得不屡次提醒他小心点。从通道内涌入的虫兽越来越多,监控仪上黑压压的一片,学员们几乎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坚持了七分钟,约书亚嘶喊道,“教官,我请求弃权!” 通道内飘散出一股甜腻的香味,将八足虫兽全都引走。约书亚和凯尔的身影也显现出来。他们非常狼狈,手臂和小腿被划破许多伤口,流出来的血液是黑红色的,可见已经中毒了。 “送他们去医疗室。测评不通过,下周继续。”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奥斯本深深看了约书亚一眼,他在提醒他下周不要忘了转系。 约书亚低头咬牙,步履蹒跚的走了。 “塞西尔加油。”凯尔小声的喊了一句,引来大家善意的哄笑。 周允晟冲他挤了挤眼睛,鲜少流露出的俏皮表情让凯尔又脸红了。 奥斯本面上不显,实则心脏早已被嫉妒腐蚀得千疮百孔。他的精神力不受控制的向凯尔袭去,在扎入他后脑的一瞬间才勉强控制住。 “下一组做好准备。”他状若寻常,瞳孔的颜色却一再加深。 接连进去好几组,最长的也才坚持六七分钟,军医干脆守在训练室外,只等人一出来就拎走治疗。学员们的情绪越来越紧张,连站立的姿势都不那么标准了。终于轮到塞西尔时,他们纷纷用同情的目光看过去,额头还写着一行小字——少年,一路走好。 周允晟扭扭脖子,捏捏拳头,从容不迫的踏进训练室。通道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十几只八足虫兽一起向少年袭去。 它们快,周允晟的速度比它们更快,他的身体非常柔韧,用各种高难度的姿势躲过了四面八方涌来的虫兽,每出一拳每踢一脚,就有一只虫兽啪的一声炸开,变成黄黄绿绿的残渣掉落在地上,很快堆积成厚厚一圈。 更多的虫兽向他涌去,他终于离开原先站立的位置,在墙壁上不停腾挪,学员们这才发现之前的五六分钟,他竟然只待在一个地方击杀虫兽,未免太游刃有余了。 密密麻麻的虫兽卷成一个巨大的球体朝他撞击,他总会在最后一秒及时躲开,让虫兽砸在坚硬的墙面上化为尸体,十分钟过后,通道内飘出诱虫剂的香味,八足虫兽们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个被残骸和□□充斥的房间。 周允晟发丝略微有些凌乱,除此之外别说伤口,连衣服都没被划破。学员们早就看呆了,这才深刻的体会到3s级的强者与他们之间存在怎样巨大的差距。难怪奥斯本准将要单独为塞西尔制定训练计划,他若是与他们做一样的训练项目,估计跟玩儿似得。 奥斯本不着痕迹的压了压狂跳的心脏,扬声道,“塞西尔第一项体能测评通过,请站在右边等待第二项。下一组做好准备。” 两个小时后,二年级所有学员都完成了体能测评,通过率仅为百分之二十。伤员们全都被带走,奥斯本打开隔壁的重力训练室,宣布第二项测评内容为五十倍压强下的双人对决。 同样是两人一组,这次却不是合作,而是敌对,要求学员们在高于帝都星五十倍压强的环境下用格斗术分出胜负。两项测评都通过的学员可以提前去小行星进行实战演习。 测评内容一经宣布,就有学员露出苦逼的表情。 奥斯本头也没抬的继续说道,“塞西尔,你的测评内容是一百倍压强下的双人对决,而且对手是我。” 话音未落,就听下面传来学员的吸气声。在一百倍压强下跟星际第一强者对决,怎么看都没有胜算,教官这是有意刁难塞西尔吗? 奥斯本朝表情淡定的少年看去,问道,“塞西尔,你有问题吗?” “有,”周允晟上前一步,认真开口,“打伤了教官,教官不会对我公报私仇吧?” 噗,学员们喷笑起来。塞西尔这是在明晃晃的挑衅奥斯本准将啊,他也太自信太大胆了吧?!不过这种行事风格真他妈有魄力! 奥斯本也笑了,解开军装最顶端的两颗纽扣,说道,“打伤了我有奖励。” “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奥斯本目露宠溺。 “我想要一个单独的重力训练室可以吗?” “可以。” 两人交涉完毕,就听下面有人叫嚷道,“干脆现在就打吧!我们等不及了!塞西尔,你可别连教官一根毛都摸不到啊!” 起初,他们还会因为塞西尔的性别而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但认识到他的爽朗大气后就隔阂全消,肆无忌惮的开起玩笑来。 “你们看着吧,保管把他打趴下。”周允晟脱掉外套卷起袖子,缓缓走入重力训练室。学员们哄笑起来,口哨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完全不给奥斯本留面子。 上格斗课时教官并不会整顿学员的纪律,相反,他们会用尽方法激起他们的斗志。奥斯本对大家的反应并不着恼,他嘴角上扬,眼眸发亮,心情比任何人都要愉悦。他喜欢塞西尔的桀骜不驯,喜欢他挑衅的艳丽表情,如果他真能把自己打趴下,那不是耻辱,而是荣耀。 他为他感到骄傲。 等两人站定,摆开架势,一名学员启动了重力装置,在嗡鸣声中,室内的压强陡然增大了一百倍。如果是普通人,这会儿早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即便体质为s级的alpha,膝盖也会被压断,但两人依然站得笔直,身形纤细的少年甚至扭了扭脖子踢了踢腿,做了个热身运动。 “真想不明白塞西尔的小身板里为什么隐藏着那样强大的力量,他的气势竟然与教官不相上下。”一名学员摇头感叹,其余人露出心有同感的表情。 塞西尔才17岁,却已经成为了切尔曼的传奇,将来也许还会成为全星际的传奇。 “准备好了吗?”奥斯本静静等待少年热身完毕。 “准备好了。”周允晟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就攻了上去,趁人不备这一招他用得很娴熟,而且奥斯本让塞西尔丢了那么大一个脸,他想揍他很久了。 奥斯本一点儿也不生气,用手臂格挡了一下,喉头溢出愉悦的低笑。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不过几秒就已经出了上百拳,站在外面围观的学员们根本无法跟上他们的速度,只能看见一道道残影。 残影划过的地方总会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用稀有金属打造的坚固地面被两人踩出一个个深深地脚印,巨大的冲力能把一艘星舰都摧毁。 3s级强者的战斗显然已经超出了大家的想象范围。 周允晟抓住一个空挡肘击奥斯本的腹部,在他弯腰躲避的一瞬间挥拳朝他门面打去。奥斯本迅速后仰躲过这一拳,以诡异的速度绕到少年身后,锁住他最脆弱的咽喉。两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脸上却都带着棋逢敌手的兴奋表情。 “你输了。”奥斯本咬着少年的耳尖说出这句话,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少年颈窝,让他反射性的颤了颤。 “我输了。”周允晟举起双手大方的承认。他体质刚恢复,比不过少年成名的奥斯本很自然。再过几年非得把奥斯本打趴下不可。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想什么呢?”奥斯本却不放开他,只是稍微卸掉指尖的力道,改为摩挲他脖子上细嫩的皮肉。 “想着哪天痛揍你一顿。你让我变成了全星际的笑话,你没忘吧?”周允晟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我没忘。”这辈子干得最愚蠢的一件事,怎么可能会忘?奥斯本苦笑道,“不用哪天,天天让你揍也可以,只要你能消气。” “我只会用实力赢你,不需要谦让。”周允晟嗤笑,忽然感觉到一根滚烫地,尺寸惊人的棍状物抵在自己臀缝中,表情活像吞了一只苍蝇。 “你他妈的竟然发-情了?”他回头怒瞪,却不知道自己充斥着火光的明亮眼眸更刺激了奥斯本的情-欲。 奥斯本真想现在就把他压倒,脱掉他的裤子狠狠让他哭出来,把自己浓稠的液体灌满他的身体,让他从内而外散发出独属于自己的气味。如此,再也没有人能肖想他,夺走他! “我这是自然反应,你的汗味太好闻了,应该含有少量的信息素。”奥斯本感觉自己快失控了,滚烫的嘴唇在少年颈后的伤疤上吻了吻,然后将他放开。 周允晟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自认倒霉的捂住后颈。 见两人结束对战,学员们为塞西尔欢呼叫好,看清走在他身后的教官的状况,表情顿时有些微妙。alpha的那玩意儿本来就体积巨大,尤其教官还是3s体质,动情后根本就藏不住,几乎快把裤裆都撑破了。 怎么打着打着忽然就发-情了? 大家微妙的小眼神往塞西尔身上一扫,马上理解了教官的心情。塞西尔的衬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胸前的两点若隐若现的透出来,那样子比不穿还诱人。更糟糕的是,他一点儿也没有omega的自觉,这会儿正撩起衣摆擦汗,把小巧的肚脐和性-感的腹肌展露出来,画面说不出的香艳。 虽然他摘除了腺体,分泌出的汗水却依然含有少量的信息素,不会让人发狂,只会让人觉得特别好闻。 几个alpha蠢蠢欲动,都想走到塞西尔身边仔细嗅闻他的体香,奥斯本却抢先一步,用一块大毛巾将他从头盖到尾。 “去洗澡。”他帮少年擦拭头发、脖颈、手腕等处,然后催促他赶紧离开训练室,还不忘把外套裹在他身上。 “我这次没合格,下次什么时候再考?”揍奥斯本的感觉太酸爽了,周允晟有些上瘾。 奥斯本低笑起来,揉乱他黑色的发丝说道,“下周,不过我每天都能抽空陪你练习。快去吧。” 周允晟这才满意的离开。 等人走远,奥斯本温柔的表情立马变成冷酷,挑出一组学员扔进重力训练室。他的下-身依然硬-挺,但表情却很坦荡自然,学员们看了一会儿也就不看了。 体能测评结束后,奥斯本准将喜欢塞西尔的传在校园内不胫而走。泡完修复液的约书亚在好友的陪伴下慢慢往回走,听见周围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刚恢复血色的脸庞再次变得苍白。 他支开好友,去教务处请了半天假,搭乘公共飞艇来到门亭巍峨的马修家。 ---------------------------- 傍晚,奥斯本正在厨房烧菜,周允晟斜倚在门口,用极度不信任的表情监视他。 奥斯本被他专注的目光盯得浑身舒泰,恨不得这盘菜烧一辈子也烧不熟。几分钟后,他的个人终端响了,老马修发来一条信息,要求他马上回家一趟。 奥斯本低咒一声,不得不熄火装盘,让少年一个人用餐。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吃吧。你不是说想要重力训练室吗,地下室就有,口令是塞西尔·伯纳。”他揉了揉少年乱糟糟的头发。 “为什么口令是我的名字?”难道这人每天进训练室都要喊一遍自己的名字?场景怎么那么诡异? 奥斯本眸光微闪,笑道,“你的口令是你的名字,我的口令是我的名字,我设了双人权限。好了,我走了,晚上可能不会回来,你早点睡,记得洗完澡吹干头发。” 他不厌其烦的叮嘱。 周允晟点头,自顾吃起来,正想着晚餐做多了可以邀请凯尔来分享,却听奥斯本沉声说道,“塞西尔,我走以后不准让任何人进来,我的书房里有重要的军事文件。” “好的,不会让别人进去,包括我自己。”周允晟举起手发誓。 奥斯本觉得自己的语气太严厉了,但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害怕自己走后少年会让凯尔来陪伴,他那么喜欢凯尔,说不定会抱他吻他,光是在脑海中想象那场景,他就已经控制不住杀人的欲-望。 他最后看少年一眼,坐上飞艇朝家赶去,原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却没想到老马修连面都没露,直接让他去地下室。 他刚跨进去,沉重地,由星际最坚硬金属pu34打造的承压门就缓缓合上,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的约书亚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眼里充满决绝与算计。 鼻端开始传来淡淡的信息素的气味,奥斯本什么都明白了,冷笑道,“这就是你实现梦想的途径?出卖身体亦或者胚胎?你知道吗,你严重玷污了‘梦想’两个字。” 章节目录 第119章 > 约书亚被奥斯本直白的话语刺伤了,他揪住衣襟退后两步。玷污了自己的‘梦想’吗?的确是那样的,为了能留在切尔曼,为了上战场立军功,他唯一能想到的让奥斯本妥协的办法只有用身体引-诱他。 甚至为了迫使他承担责任和获得马修家族的鼎力支持,他直接找上了老马修,告诉他你的孙子爱上了一个自我阉割的omega,你们家族最优秀的基因也许就要断绝了。 约书亚是身体健全的omega,而且体质和精神力堪比alpha,在列侬帝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老马修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他安排了这次见面,为了防止奥斯本逃走,还把他引入地下训练室。 约书亚来之前已经想得很清楚,迫使奥斯本就范并不是简单的事,在闻见信息素的第一时间,他不会像别的alpha那样扑上来,而是掉头离开。他的自制力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而约书亚是血统非常纯正的omega,孕育值极高,他发-情时散发的信息素的气味足以把全校的alpha都引来。如果奥斯本离开了,别的alpha又蜂拥而至,那结局只能用‘惨绝人寰’四个字来形容。 约书亚不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但他必须绑住奥斯本,所以只能找老马修帮忙。得到了老马修的首肯,他以后就是名正顺的第一军团的人,远大的前途在等待着他。 就在二十分钟前,他注射了促使omega提早发-情的药剂,等信息素浓郁到一定程度,奥斯本就是想抗拒也没有办法。 所以尽情的讽刺我吧,不管你们说什么,只要我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就够了,谁也不能动摇我的信念。约书亚身体发软,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用颤抖的双手解开衬衫纽扣,将自己柔韧修长的身体展露出来。 奥斯本立刻转身,疯狂的击打承压门。他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没有用的,这是pu34,用来制造超能机甲和巡航星舰的最强金属,就算你是3s体质,也无法将它打穿。”约苏亚浑身开始冒汗,身后的某一处越来越空虚,急需某个粗大坚硬的物体将它填满。 他用快意的心情欣赏着举止疯狂的奥斯本,嘲讽道,“无论你现在多么抗拒,待会儿都会主动向我靠近,用最热烈的方式拥抱我的身体。你说如果塞西尔知道我们已经结合了,他还会爱你吗?哦,抱歉,我说错了,他早就不爱你了,他现在爱的是凯尔。无论你跟谁结合,他都不会在乎。你的抗拒和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奥斯本猛然回头,狰狞的表情和赤红的眼珠吓了约书亚一大跳。他抿唇,不敢再刺激他,当然也没心思再刺激他。 药效上来了,他的腺体散发出比之前浓郁千百倍的香味,致使他瘫软在地,喉间溢出动情的呻-吟。他眼睛充斥着水光,脸颊通红一片,迷蒙妩媚的模样能让任何alpha为他发狂。他忍不住用指尖去抠身后那一处,动作极为放-荡。 信息素的气味像一根根钢针,不断往大脑内扎,让奥斯本头痛欲裂。他快要抵抗不住了,只能用尽全力击打承压门,试图从这-淫-靡的修罗场逃出去。门板凹下去一个个深坑,并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让他稍微找回了理智。 为了不受引诱,他甚至用精神力割裂自己的皮肤,让鲜血的腥气掩盖浓郁的香味。他浑身染满鲜血,看上去狼狈万分。 约书亚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浑身发软,一步都挪不动,极度渴望着被占有,却迟迟不见奥斯本过来。他丢弃所有尊严去恳求他,用淫-荡-不堪的话动摇他的意念。 “你他妈给我闭嘴!”奥斯本还在击打承压门,一拳又一拳,全都打在同一个地方。那里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坑洞,扭曲的形状把门框都顶歪了。胜利似乎近在眼前,但只有奥斯本自己知道,他已经达到了极限,他的自制力正在土崩瓦解。 他不停在脑海中呼唤塞西尔的名字,低头的一瞬间,他在自己的衣服上闻见了一股极为清淡的汗味,与甜腻的信息素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却让他一瞬间找回了理智。 所有的旖旎、情-欲、疯狂、焦灼,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安然。这汗味毫无疑问是属于塞西尔的,今天测评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外套裹在塞西尔身上。他流了很多汗,闻上去香甜可口,与眼前这种淫-靡地,令人作呕的气味完全不同。 奥斯本把脸埋在臂弯里深深嗅闻,头脑也越来越清醒。在快要溺毙的时候,他顺利挣脱了,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庆幸自己的占有欲和无心之举。 约书亚还在等待,他用手抚摸自己的身体,诱惑道,“奥斯本,我下面已经湿透了,你不想摸摸看吗?那里很紧,很柔软,很火热,是你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极致体验。不要再抵抗了,alpha注定离不开omega。” 奥斯本扭曲的脸庞已经恢复原样,只是眼珠依然有些发红。他转身,一步一步走过去,俯视躺在地上的约书亚。 约书亚搂住他一条腿,用滚烫的脸颊磨蹭他坚硬冰冷的军靴。 奥斯本蹲下-身,却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侵入他,而是冷笑开口,“约书亚,看看你自己,多么丑陋低贱。你以为迫使我与你结合就能如愿以偿吗?你错了,一旦与一位alpha结合,你会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感情并永远忠诚他,依赖他。他的命令你就是再不同意,也会不由自主的听从,这是omega的天性,谁也无法抵抗。如果离开了标记你的alpha,你会因为忍受不了几天几夜的发-情-期而濒临死亡,除非有更强大的alpha把标记抹消然后再次侵犯你。omega就是这样一种脆弱的生物,他们注定离不开alpha,一旦被标记就成为了alpha的附属品,而不是独立的个体。” 他踢开约书亚搂抱自己小腿的手,继续道,“你的野心很大,却显然没有达成它的能力。你否定塞西尔摘除腺体的行为,认为自己用健全的身体进入军校才叫真正的勇敢,因为你能抵御住自己的天性。可事实上,你并没有战胜它,而是下意识的选择了屈从,屈从于一条有可能更快取得成功的捷径。你在那么多alpha中选择了我,肯定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我足够强大。你看看,这就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企图通过依附一位强大的alpha来达成目的。你希望我能保护你,为你的前途铺路,助你走上权利的巅峰。你的思维模式是彻头彻尾的omega的思维模式,这样的你,真的能变得强大吗?” 他退开两步,温柔的笑起来,“约书亚,我真想给你一面镜子,让你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放荡、无耻、可悲。” 约书亚从不知道风度翩翩的奥斯本也会说出如此尖刻的话语,他身体火热,心脏却冰凉一片,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全都被奥斯本踩碎了。 但是下一刻,奥斯本的行为更让他明白了何谓耻辱。他猛然靠近他,嗅闻他颈间散发出的香味,语气充满了厌恶,“听说在远古的时候,只有动物才会散发出让异性发狂的气味,人类不会。所谓的信息素不过是兽性的残留,当它散发出来的时候会剥夺omega和alpha的一部分人性。你现在是一只发-情的母兽,但我并不想做你的公兽,我是人。”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一脚将承压门踹飞出去,巨大的响声引来许多侍卫。alpha侍卫闻见信息素的味道立刻跑走,他们知道门内的omega是准将的恋人,不能动。beta侍卫并不受任何影响,他们退后几步,以免看见尴尬的场景。 奥斯本指着其中一人说道,“去拿几支抑制剂过来。”omega一旦发情就会持续几天几夜,如果不与alpha结合,他们会变得极度虚弱,连续几次发-情期都不结合的话还会丧命。他们的一生始终围绕着发-情→结合→怀孕→发-情→结合→分娩→继续发-情→继续结合→继续怀孕……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是一种爱情动物。 这绝不是奥斯本的偏见,而是omega的天性。他们想变强,但天性注定了那是一条死路,再强的omega,也不得不服从于他的alpha。所以奥斯本是如此的欣赏塞西尔,他看得比谁都通透,也做得比谁都决绝。 “将军,您不交-配吗?”气味都浓成这样了将军还无动于衷,将军身体没毛病吧?侍卫一边暗忖一边朝奥斯本下-身看去,发现裤裆里风平浪静,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 “我命令你马上去!”奥斯本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 侍卫醒过神来,立马跑了,几分钟后带来一个银色小箱子。 奥斯本取出抑制剂,慢慢推入约书亚体内,见他还在呻-吟便又打了一支。渐渐的,信息素的气味淡下去,奥斯本这才捡起衬衫,随便盖在约书亚身上。 “清醒了吗?”他沉声问道。 约书亚用衬衫遮住脸,以免与奥斯本面对面。他耳边不停回荡着奥斯本嘲讽自己的那些话,他试图找理由去反驳,却发现它们全都是事实。他让他无地自容,也让他明白并不是所有的alpha都会受到信息素的控制。 “我可以不计较你今天的举动,还能替你保守秘密并让你继续待在切尔曼,前提是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奥斯本背对他徐徐开口。 直过了好几分钟,约书亚才哑声问道,“什么事?” “把你今天对我做的事再对凯尔做一遍。时间地点我来安排。” “不!”约书亚立即反对。 “凯尔的本名是凯尔·列农,列农帝国第二顺位继承人。相信我,跟他结合的话对你的帮助更大。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何妨继续走下去?不要忘了你的梦想。”说到最后一句,奥斯本发出嘲讽的笑声,命人把沉思中的约书亚带下去清洗。 章节目录 1111 > 奥斯本当晚就让人把约书亚送回学校,并友情赞助了他一箱纯度高达百分之百的抑制剂,自己则留在家里操练老马修。似乎被信息素刺激到了,他的实力又有增长,老马修看见被他踢坏的承压门,心中既感到骄傲又感到无奈。 这么优秀的alpha,全星际仅此一个,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上了无法生育的塞西尔呢?早些时候让你与塞西尔订婚,你拒绝了,等人家悲愤之下阉割了自己你又凑上去,这不是没事找虐嘛! 老马修苦苦劝说孙子无果,只得放他回去。 塞西尔与凯尔的关系一天更比一天亲密,要不是奥斯本制定了极为严苛的训练计划,占用了塞西尔全部的私人时间,两人估计已经发展到亲密接触的地步了。 为尽快解决隐患,奥斯本在体能测评过后启动了野外生存训练,他挑选了一颗偏远的小行星作为训练场,并亲自带队。 周允晟知道约书亚还有半年才会发情,所以他一直计划着该怎么说服奥斯本取消半年后的军事任务,对这次的野外训练却一点防备也没有。当奥斯本把约书亚和凯尔安排为一组时,他还大大方方的走过去,让凯尔注意安全。 约书亚站在不远处,用阴沉的目光盯着他,视线偏移,落在凯尔华美至极的脸庞上,忽然勾唇笑了。其实严格说起来,凯尔的条件的确不比奥斯本差。他是王子,虽然皇室有被架空的迹象,但依然掌握着一部分实权,对他的前途很有帮助。而且凯尔性格更温柔体贴,是个很容易拿捏的对象。 反观奥斯本,连信息素的气味都能抵抗,可见心志坚毅到何等地步。与凯尔或许能建立平等的伴侣关系,与奥斯本就只能成为他的附庸,除非他全心全意的爱着你。 是的,奥斯本的心虽然坚硬,然而一旦为某个人敞开,内里却柔软的不可思议。他对塞西尔不正是如此?每天接他上下学,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他身上,为他亲手下厨,为他采摘最鲜艳的月季。 约书亚认识奥斯本大半年,从不知道还他会下厨,更不知道他院子里的鲜花是能摘的。他记得有一次自己想摘一朵半盛开的白色月季,被奥斯本严厉喝止了。 在原始植物大多灭绝的星际纪元,月季花的确是非常珍贵的物种,它们来自于几十亿年前人类的起源星地球 。当时约书亚并未多想,只以为他太爱惜自己亲手栽种的鲜花,现在才明白并非如此,而是因为采摘它的人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无论塞西尔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他,无论塞西尔提出多荒谬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当奥斯本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人会成为全星际嫉妒的对象。 现在,约书亚的心正被浓烈的嫉妒之情折磨。他忽然就放开了来之前的那点忐忑,既然塞西尔抢走了奥斯本,那么他抢走凯尔便算是回礼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上前拉走与塞西尔告别的凯尔,并意有所指的说道,“祝你们旅途愉快。” 奥斯本用冰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然后带领塞西尔向丛林深处走去。他们只有最简单的武器装备,却要在这颗小行星上生存两个月,而且生死自负。因为一旦进入二年级,切尔曼就会为学员们办理军籍,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军人了,军人死在战场上是非常自然的事。 “为什么又是我跟你一组?”周允晟一边用激光剑砍断挡路的藤蔓,一边徐徐开口,“训练跟你组队我能理解,那样可以提高难度。但是野外生存也跟你组队,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作弊吗?你应该让我跟实力最弱的人搭档。” “不,你说错了,我们不是组队。确切的说是我跟着你,看你如何生存。就算你遇见了致命危险,我也不会插手,我会把你的尸体带回去,用烈士的规格安葬。”奥斯本面无表情的说着违心的话。 实际上,当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心脏在震颤中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塞西尔死亡?他会用一整颗星球和自己为他陪葬。 周允晟乜他一眼,嗤笑道,“你是在挖苦我吗?如果一个体制和精神力均为3s级的人死在一次野外训练中,那我肯定会成为全星际最大的笑柄,虽然我已经是了。” “不,你不是,我才是。他们都在骂我有眼无珠。”奥斯本一本正经的反驳。 “那你觉得他们骂的对吗?”周允晟用激光剑的剑柄戳了戳他强壮的胸大肌。 奥斯本差点就呻-吟起来,他受不了塞西尔的碰触,哪怕是间接性的。他胸肌忍不住抖了抖,由于作训服剪裁很贴身,看上去特别明显。 周允晟最羡慕的就是这种肌肉发达的型男,他们抖动的肌肉实在是太性-感了。尤其奥斯本的身材比例极尽完美,宽肩窄腰大长腿,一看就很有爆发力。他忍不住又戳了戳,似乎觉得非常有趣,于是爽朗地笑起来。 奥斯本真想把他压在树干上,从后面狠狠顶弄。他实在是太调皮了,需要花大力气管教。 “我觉得他们骂得很对,我的确是有眼无珠。”奥斯本握住剑柄,坦诚道。 “哼,总算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放弃塞西尔是你的损失。”他其实很爱你,非常非常爱你,并不是外界猜测的那样为了马修家的权势。但这些话,周允晟永远都不会告诉奥斯本,一些事既然已经错过,就再也没有提起的必要。 那么,我能挽回那些损失吗?奥斯本差一点就把这句话问出了口。他张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有意带领塞西尔在丛林里游荡,尽情欣赏他与虫兽战斗时锋芒毕露的模样。当塞西尔结束战斗汗水淋淋的朝他走来时,他是那样渴望他,渴望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疼痛。如此煎熬了三天,他开始不着痕迹的带领塞西尔朝约书亚和凯尔的方向走去。 “有omega发-情了!”他忽然露出‘震惊’的表情,说道,“这颗小行星是无人居住的荒星,为什么会有omega?” 周允晟立即想到了约书亚,然后又想到了与约书亚搭档的凯尔。他阴沉着脸四处搜寻,发现一个被石头封堵住的山洞,正打算一脚将石头踹开,却被奥斯本阻止。 “你想干什么?打扰了omega的交-配,他们会死的。” “你闻不见吗?里面的那个alpha是凯尔!”周允晟表情狰狞,即便在暴怒中也没有说穿约书亚的身份。他们从未闻见过约书亚信息素的气味,他掩盖的太好了,按理说现在没有任何人能认出他。 但他为什么会提早半年发-情?难道是因为命运的不可抗性? “就算你现在进去也晚了,他们已经结合了。”奥斯本残忍的开口。alpha能通过嗅觉判断omega有没有跟人结合,如果结合了,他们会稍微恢复理智,然后强迫自己离开,没结合,他们就会为交-配权争个你死我活。 被信息素诱惑的alpha是一群发狂的野兽。 周允晟眼睛爆射出浓烈的杀意。他的爱人竟然已经跟别人结合了吗?很好!他抽-出激光剑,一脚踹向巨大的岩石,却在腾空的一瞬间被奥斯本抱进了怀里,低声劝说,“你想干什么?杀死omega是会被判处极刑的!为了一个连自己情-欲都控制不了的alpha赔上一生值得吗?如果凯尔真的爱你,他绝不会受信息素的诱惑,所以你看,其实他并不那么爱你。” 这话奥斯本说得有些违心了。事实上除了他自己,全星际的alpha都没法不受信息素的诱惑,除非他们性-功能出了问题。 但他成功的安抚住了暴怒中的少年,他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如果他真的爱我一定能抵抗住本能的驱使。”他的爱人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存在,他强大,坚毅,忠诚,温柔,虽然有些难以启齿的小癖好,但绝不是管不住自己欲-望的人。 他是如此相信他,所以产生了一个念头,也许自己又找错人了,凯尔并不是亚度尼斯。约书亚也跟他前世长得一模一样,但灵魂却完全不同,所以这种情况也有可能发生在凯尔身上。这样想着,他很快平静下来,思绪也更为清晰。 如果他在暴怒之下杀死了凯尔和约书亚,那乐子可就大了。作为一个外来者却杀死了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世界意识会用最强大的力量去攻击他,撕扯他的灵魂。不要小看一个a级世界的能量,当它狂暴起来的时候,足以把他的灵魂吞噬大半。 而他越往下走,世界等级也就越高,如果在灵魂严重受创的情况下来到一个s级别的世界,等待他的结局或许就是彻底泯灭。 在这一刻,他发觉了隐藏在世界意识中的险恶用心。也许约书亚和凯尔的长相并不是一种巧合。也许主神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并展开了报复。但这手段又未免太过温和,更像是一种试探而非绞杀。 或许主神在忌惮着什么。周允晟不得不联想到爱人身上,对他的来历更为好奇。他在洞口徘徊了一阵,摆手道,“发-情-期还有几天,我们等他们完事了再来。” “你已经恢复平静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陪你打一场。”奥斯本认真提议。他最喜欢的活动就是与塞西尔格斗,因为在格斗的过程中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碰触他。 “回去再打,先完成任务。”周允晟看了看个人终端,在这两个月里,他们要猎杀至少六千只虫兽,这回可不像招生考试,会把高等虫兽换算成一两百只低等虫兽,无论等级如何,杀死一只算一只,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余地。 奥斯本见他临到这时还能公私分明,紧绷的唇角忍不住上扬,“那我们走吧。” 两人迅速消失在丛林中,三天后来山洞看了一眼,发现信息素的味道还很浓郁便又离开,之后的每一天都会过来看一眼,这样一等就等了七天。 只有血统最纯正的omega才会持续这么长的发情期,对alpha的诱惑力也就更大。这是世界意识给命运之子开得金手指,他将来一定能生下非常优秀的孩子。周允晟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守在洞外的时候不着边际的想到。 信息素的味道逐渐淡化,令人脸红心跳的嘶吼声和呻-吟声忽然拉高了很多又戛然而止。显然,里面的两个人高-潮了,并且结束了长达七天七夜的交-配。 这他妈的哪里是人,明明是野兽!周允晟无声嗤笑。 衣衫不整的凯尔推开岩石,扶着身体虚弱的约书亚走出来。如果是一般的omega,在经历那么长时间的欢愉后肯定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但约苏亚的体质堪比alpha,此时竟还能独自行走。 看见等候在洞外的两人,凯尔脸色苍白,约书亚立即低头遮掩恶意满满的表情。他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刻。塞西尔会做出什么反应?大哭?大骂?疯狂攻击歇斯底里?你越伤心我便越快意。 但他完全想错了,少年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忽然揪住凯尔的衣襟,在他唇上吻了吻,然后退开几步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塞西尔,对不起,但是……”凯尔急于解释。 “没有但是,我不会跟已经标记了omega的alpha交往。”周允晟只能用庆幸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凯尔果然不是他的爱人,所幸约书亚缠住了他,否则再相处下去他还真无法摆脱这朵稀里糊涂的烂桃花。要知道凯尔是列农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他来到切尔曼深造是为了重新恢复日渐没落的皇族的荣耀。 他希望能掌握一部分军权,所以需要拉拢很多优秀人才。在原来的命运轨迹中,奥斯本死后他通过约书亚掌握了第一军团,也干掉自己兄长成为了列农帝国有史以来权利最大的国王。 他表面看上去温柔腼腆,实则心机深沉。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轻易放弃潜力巨大的塞西尔。现在,亲眼目睹了他跟约书亚的-奸-情,周允晟就能顺利摆脱他。 “没想到约书亚竟然会是omega,你隐藏的真好。”周允晟假装惊讶的说道。 “请你千万帮我保守秘密。你也是omega,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omega不是弱者,不是生育机器,如果能力足够,我们应该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这不是你说的吗?”约书亚抬头,用真诚的目光回视。 周允晟本来就没有戳穿约书亚的打算。他假装自己被说服了,神色略微动容,深深看一眼两人,然后转身离开。 奥斯本立即跟上。 凯尔也想追过去,顾及约书亚虚弱的身体不得不留下。他已经标记了约书亚,对方的血统非常纯正,实力也很强悍,应该能生下非常优秀的孩子。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必须承担起责任。 周允晟面无表情的用激光剑扫平障碍,奥斯本亦步亦趋伴随在他左右,一路无。傍晚来临,两人找了一个临时落脚点休息。 奥斯本正专心致志的烹饪虫兽肉,周允晟用木棍刨着火堆,问道,“你心情怎么样?交往了那么久的beta恋人竟然是个omega,还来不及惊喜对方却又跟别的alpha交-配了,你憋不憋屈?” 其实数来数去,奥斯本才是最倒霉的人,这样一想,周允晟嘴角就会忍不住上扬。让你抛弃塞西尔,最后什么都没捞着吧! 奥斯本当然憋屈,都已经断绝关系了,为什么还要吻凯尔?当时他差点用精神力把凯尔的两片嘴唇割掉。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黑气中,心情十分不爽。 “肯定很憋屈吧?你还爱约书亚吗?以后是不是打算继续守护在他身边?我告诉你,做人不能那么死脑筋,他既然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你就该干脆的放手,因为守护他再也不是你的责任。你那么优秀,一定能找到比约书亚更好的伴侣。”周允晟苦口婆心的劝慰。塞西尔为奥斯本的死亡懊悔了终身,所以周允晟不会允许他再为约书亚默默付出。 周身的黑气逐渐淡化,奥斯本认真询问,“你觉得我很优秀?” “那当然,你是全星际最强悍的战士。”周允晟点头。 “再优秀又如何,还是留不住自己最心爱的人。” 奥斯本说得绝对不是约书亚,但架不住周允晟不了解内情。他不会安慰人,吃完晚餐就拉着奥斯本在丛林里扫荡虫兽。两人畅快淋漓的砍杀了几天几夜,随便找了一个山洞睡一觉,起来后继续砍杀,很快就把大半个森林清理的干干净净。 约书亚交-配过后身体非常虚弱,休养了半个月才慢慢缓过来,也因此没能完成任务。 毫无疑问,成绩最优秀的学员非塞西尔莫属,他足足杀了两万多只虫兽,辉煌的战绩再度刷新了切尔曼军校的历史。 颁发奖励时,奥斯本笑得非常骄傲,看见少年习惯性的亲吻奖章,他差点控制不住下-身的反应。塞西尔根本不需要信息素来掌控他的情-欲,他整个人就是最浓烈的信息素,能让他随时随地为他发疯。 回到帝都星,奥斯本假装自己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每天都会用格斗来宣泄心中的愤怒,唯一的陪练就是塞西尔。 周允晟跟奥斯本在一百倍压强下足足打斗了两个小时,体力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快速躲开奥斯本的拳头,旋身侧踢,紧接着绕到奥斯本右侧,用手肘撞击他最脆弱的太阳穴。 奥斯本躲开他凌厉的攻势,反抓住他手腕撇到身后,用膝盖将他压制在地板上。两人浑身都是大汗,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 周允晟每天都输,今天再输心情便十分不爽,身体不能动,干脆运转精神力偷袭奥斯本。奥斯本察觉到了一股力量在朝自己逼近,也连忙放出精神力格挡。两人的精神力,更确切来说是灵魂体,在接触的一瞬间就马上融合在一起,互相挤压摩擦,水乳-交融,剧烈的快-感像决堤的洪水,以迅猛的势头冲刷着两人的身体和大脑。 奥斯本眼珠赤红,将失神中的周允晟翻转过来,紧紧抱住他。他们密不透风的贴合在一起,下面都起了反应,互相抵在对方小腹上。灵魂直接交缠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以至于让他们的身体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们喘息着,低吼着,热吻着,拼命的把彼此往自己的身体里摁压。 一个小时后,交融在一起的精神力才慢慢分开,也带走了最剧烈的一波高-潮。奥斯本额头冒出几根青筋,大掌疯狂的揉弄少年的臀部。两道沙哑的呻-吟过后,他们的裤裆濡湿一片,一股浓烈的石楠花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原来奥斯本才是我的爱人!而且我一来就被他抛弃了!好,干得漂亮!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他怎么可能认不出灵魂交缠时的熟悉感觉? 他一把将人推开,还狠狠踹了两脚,这才冷笑着离开。 奥斯本被踢中最脆弱的部位,捂着裤裆好半天爬不起来。等疼痛感消退,他呲着牙一遍又一遍回味刚才那种极致快-感,身体又开始发烫。他的精神力也曾与别人的精神力产生过碰撞,但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就仿佛他们是残缺的半圆,生来就应该融合在一起。那种灵魂被撼动,被填满的感觉,用任何美妙的语都无法描述。 他爬起来,走到塞西尔房间门口,扬声喊道,“塞西尔亲爱的,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你不觉得刚才那种情况非常诡异吗?我们有必要再实验一次,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当然,这次他一定不会忘了进入塞西尔的身体。 周允晟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闻忍不住冷笑起来。轮回那么多世,这家伙还是那么贪得无厌。不就是想干那事?偏偏每次都要找许多借口。 他打开门,揪住男人衣襟,非常粗鲁的将他拽了进去,扔在床上。 “说,约书亚和凯尔是不是被你设计的?”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浴袍半敞,露出结实的小腹和隐秘的那处。 奥斯本看傻眼了,好半天没答话,裤裆慢慢撑起一个帐篷。 周允晟气笑了,走过去一脚踩在他裆部,咬牙开口,“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为了摆脱约书亚和凯尔才设计了发-情的戏码?嗯?”如果他才是自己的爱人,那么前一阵的紧迫盯人就能理解了。 “是,我早就跟约书亚分手了……”奥斯本破罐破摔,什么都坦白了。 周允晟转着眼珠,许久没说话。他坐到床沿,认真询问,“你为什么会爱上约书亚?” “我并不爱他,我只是喜欢他的脸,还有他的名字。我总是梦见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站在月季花丛中冲我微笑,然后我就在切尔曼遇见了现实中的他。我当时以为那是命运的安排,但是你出现了,让我从不正常的痴迷状态中清醒过来。我现在非常明白我真正爱的人是谁。塞西尔,你能牵动我的灵魂,不信你放出精神力探一探。” 前面还很感动,说到后面又恢复了色-魔的本性,周允晟一拳砸在他肚皮上,却忽然愉悦的低笑起来。这人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模糊的记忆,那么再轮回几次,他早晚能记起一切。 他是他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宿命中的唯一光亮。 周允晟眼眶有些潮湿,双手支撑在奥斯本脸颊两侧,嘴唇慢慢贴近。奥斯本屏住呼吸,激动的等待着心上人的亲吻,却不防被他狠狠扇了一巴掌,呵斥道,“滚出去!” 奥斯本呆了呆,回神后立即把人往怀里一抱,放出精神力去勾缠他大脑内不经意间流泻出的一丝精神力。已经交融了无数次的灵魂立即合二为一,碰撞出炫丽的火花。 周允晟低咒一声,坐在男人肚皮上,愤恨的撕碎他的衣服…… 章节目录 1112 > 切尔曼的学员们惊讶的发现,不过是参加了一次野外生存训练,奥斯本准将和塞西尔之间的气氛完全变了。他们几乎每天都呆在一起,即便在上课,奥斯本也不忘隔着人群频频去看塞西尔,仿佛害怕少看一眼他就会消失一样。 如果塞西尔冲他挤挤眼睛或挑挑眉毛,他就会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开心的笑起来。 反观之前与塞西尔非常亲密的凯尔,却忽然对约书亚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这两对儿在搞什么?交换情侣?大家还来不及去揣测其中的奥秘,就被另一件大事吸引了目光。老奥德里奇被好几个势力庞大的家族联合告上了军事法庭,起因是他有意阻碍切尔曼军校对考生进行救援。 在上一次的招生考试中,奥斯本带领的救援队原本能及时把被幽灵蛛围困的几名考生救下,却因为星舰的能源转换器损坏,耽误了半个小时。如不是塞西尔化解了危机,这几名考生都会被幽灵蛛杀死。 事后奥斯本对这件事进行了彻查,抓住了被奥德里奇家族收买的几名导师,得到了关键性的证据。他把证据发送给当时被困住的几名考生的家长,让他们自己选择该如何处理。 奥德里奇家族的种种做法简直犯了众怒,他们肆无忌惮的践踏依附于他们的人,毫无顾忌的残害阻碍他们的人,哪怕是战友,也能在利益的驱使下干脆利落的将之出卖。这样的家族不是帝国的支柱,而是毒瘤,有必要用最快的速度铲除。 在好几个家族的联合推动下,奥德里奇家族轰然倒塌,第五军团顿时群龙无首。几名副帅在各个家族的支持下争夺军团的掌控权,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当别人混战的时候,塞西尔却跟随奥斯本悄无声息的踏上了战场,几次重大战役过后彻底在军队站稳了脚跟并拥有一大批忠心耿耿的属下。 他仅用了三年时间就以雷霆手段收服了第五军团,带领他们冲杀在战斗的第一线。他屡建奇功,将军团排名直接拉升为第二军团,与奥斯本率领的第一军团成为亲密友军。 约书亚在凯尔的引荐下进入了与列农皇室有联姻关系的第三军团,发展的也很不错。 这些年,列农帝国与自由联邦和巴洛共和国屡次产生摩擦,在经历了好几场武装冲突后,眼看星际大战就要爆发,偏在这时,巴洛共和国的侦察兵得到确切消息,虫族诞生了新的女皇。 这对人类而无疑是个噩耗。虫族种类繁多,变异高等虫兽还会产生智慧,但它们大多各自为政,难以形成气候。然而每隔几百年,虫族都会诞生一位女皇,它拥有号令整个虫族的能力,并以每分钟数以万计的速度繁衍着高等虫兽。 它生性贪婪,每天需要进食大量的能源石和重金属,所以需要虫兽尽可能多的掠夺宇宙资源。它会号令虫族去扫荡整个星际,试图将之变成它的巢穴。 它的诞生意味着虫兽的疯狂和人类的灭亡。 再大的矛盾都在灭顶之灾面前消弭,人类组建的各个势力纷纷联合起来试图绞杀女皇。女皇拥有超高的精神力,却因为需要不停繁殖的缘故而导致卵巢发育过剩,变成了毫无攻击力的肉球。想要杀死它并不难,然而在它的周围,每时每刻都有亿万只高等虫兽在保护,别说军队,恐怕连星舰都无法靠近。 人类联军花费了好几个月时间才最终确定作战计划,他们分成几股从各个方向进攻,以便使虫兽大军分散开来,然后让实力最强的一支军队进入地下虫穴杀死女皇。 这个作战计划非常有效,但如果执行不成功,人类联军将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青壮年在战役中牺牲大半,剩下的老弱妇孺也将成为虫兽的食物。 毫无疑问,繁殖力超强的虫兽将占领这片星域。 “所以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奥斯本对自己的部下们斩钉截铁的说道。他是星际最强者,先锋军自然由他带领。 周允晟作为实力仅次于他的存在,也被收编在队伍中。他很清楚,奥斯本就是在这次战役中死亡的,他杀死了女皇,却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所以在看见同样被编入伍的约书亚和凯尔时,他忍不住露出反感的表情。 这一回,谁也别想拖奥斯本的后腿,这两人要是不能及时撤退,就为女皇陪葬好了。 “怎么了?”奥斯本解散部下,将眉头紧皱的爱人搂在怀中亲吻。 “我们要么一起活着回来,要么一起死在虫穴,绝不丢下彼此独活,你能做到吗?”周允晟压低嗓音询问。 “亲爱的,这也正是我想要对你说的话。”奥斯本愉悦的笑起来,半点没有大战将至的紧张感。他表面上正直无私,实际上对人类的存亡并不在乎。塞西尔活着,他就活着,塞西尔死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个世界。 他很高兴爱人与他拥有一样的心情,他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将爱人推入小隔间,细细密密的啃咬他修长的脖颈和优美的锁骨,并放出精神力勾缠他的精神力。 两人忘情拥吻,丝毫没有即将上战场的紧张感。无论是对曾经的塞西尔,还是对现在的周允晟而,能跟奥斯本死在一起都是最美好的结局。 休整了三天,联军乘坐的星舰向女皇藏匿的星球飞去。全人类都在关注着这场战斗,一旦战斗失败,负责留守的军队会护送一部分人类前往其他星域寻求生机。 虫族挖空了这个星球,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宫,先锋军一进入迷宫就被蜂拥而至的虫兽大军冲散,唯有周允晟和奥斯本至始至终在一起。他们的超能机甲早已伤痕累累,如果再找不到女皇的藏身之地,就会因为能量耗尽而死亡。 “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精神力。”周允晟通过联络频道与奥斯本对话。 “我也感觉到了,就在正前方。”奥斯本用粒子炮击杀了一只挡路的虫兽。越往前走,那股尖锐的仿佛恶鬼在嚎叫的精神力就越强大,而赶来狙击的虫兽更是像潮水一样。 毫无疑问,前面就是女皇的巢穴。 两人配合默契,奋勇搏杀,终于踏入了一座巨大的地宫,在地宫的正中央,足有一艘巡航星舰大小的虫族女皇正躺在那里,半透明的皮肤微微蠕动着,其下包裹着一粒粒淡黄色的虫卵。 周允晟和奥斯本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不是因为虫族女皇的丑陋,而是因为它的身边正站立着一名人类,那人将手掌覆盖在女皇的皮肤上,似乎正在抚摸那些虫卵。 他的机甲静静摆放在旁边,显然也是先锋军的一员。 周允晟和奥斯本来不及多想,操控机甲迅速朝那人奔去。听见声响,那人仿佛吓了一跳,立即转头看过来,却是约书亚无疑。 “元帅,我找到女皇了,你们快过来!”他挥舞双臂兴奋的喊叫。 “赶快回你的机甲!”周允晟厉声呵斥。到底是世界的命运之子,丢弃机甲站在这里竟然都没受到虫兽的攻击,而且还在错综复杂的巢穴中率先找到了女皇。 约书亚这才从激动中回神,连忙朝自己的机甲跑去,用联络频道通知战友们马上过来支援。 三人将事先准备好的炸弹安放在女皇的肚皮下,女皇明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却无能为力,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嘶鸣。无数虫兽涌过来试图救援,却都被奥斯本的属下拦在通道外。 炸弹安放完毕,奥斯本立即通知联军撤离这颗星球。等虫兽啃噬掉炸弹外层包裹的厚厚的pu34时,爆炸时间也应该到了。 周允晟原本以为撤离会比突围困难几百倍,但是他想错了,那些虫兽根本没有追上来,而是围在女皇身边啃噬炸弹。炸弹安放在女皇身下,因为它的皮肤太脆弱,被锋利的节肢稍微一碰就会破开一道口子,流出淡黄色的还未发育完全的卵,致使虫兽们啃了几口后再也不敢靠近,只能围着它吱吱哇哇的大叫。 最后一批联军顺利撤走,几分钟后,这颗小行星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土崩瓦解,成为一片陨石带漂浮在宇宙中。 无论是战舰上的军人,还是星球上的普通百姓,都举起双臂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们又一次消灭了女皇取得了胜利,他们保住了人类繁衍的火种,他们无愧于所有在战斗中牺牲的先烈。 这一天,晶莹的泪水洒遍了全星际,人们摒弃种族、阶级、性别等偏见,毫无芥蒂的拥抱在一起。 联军凯旋归来时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尤其是战功最卓著的奥斯本和塞西尔,几乎成为了星际的传奇。 列农帝国为战士们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在宴会上为所有功臣颁发军功章。老伯纳和老马修分别坐在国王左右手,用轻蔑的目光睨视彼此。在他们心里,自己的孙子才是最优秀的。 国王摸摸鼻子,感觉有些尴尬,就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时候,颁奖仪式开始了,他立马奔上台为战士们授勋。 一排排闪亮的军功章摆放在长桌上,其中最显眼的两枚特等军功章无疑属于奥斯本和塞西尔。国王将军功章别在两人胸口,让他们发表感。 两人缅怀了死去的战友,并表示保卫帝国是他们的荣耀,观众站起身热烈的鼓掌,随即瞪圆眼睛表情惊讶。 只见奥斯本忽然抱住塞西尔,大手覆盖在他后脑勺上,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亲吻,哑声说道,“在出发前,我们曾经向彼此承诺,要么就一起活着回来,要么就一起死在虫穴。现在我们活着回来了,希望在未来的每一天,都能用当时那种坚定无悔的心情携手走下去。塞西尔,你愿意吗?” 卧槽?这是求婚?现场的观众沸腾了,在星网上收看直播的网民们也乐疯了,不知谁喊了一句‘在一起’,紧接着一声声‘在一起’汇成洪水将两人淹没。 老马修和老伯纳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们恶狠狠地瞪彼此一眼,然后齐齐冷哼转过头去。全星际的人都希望两人能够结合,他们也不能说些什么。 唯独国王的脸色有些微妙。第一第二军团联合,势必成为帝国最有权势的存在,皇族的地位会更加岌岌可危。但他显然不会表露出自己的心思,只能优雅的鼓掌。 一吻结束,周允晟并未给出答复,而是揪着男人后脑勺的头发,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幸福快乐的表情比太阳还要耀眼。 毫无疑问,这算是答应了。 ------------------------------------------------------------------------- 继虫族女皇覆灭之后,两位元帅结合了,他们被誉为史上最般配夫夫,无论走到哪儿都形影不离,奥斯本元帅看向塞西尔元帅的眼里永远充斥着淡淡的笑意和浓浓的温情。 约书亚也获得了一等功军章,并且与凯尔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成为了帝国的二皇子妃。大皇子娶了第三军团元帅的女儿,成为了第三军团的掌舵者,也被老国王立为王储。 但是很快,他和王妃就在一次出访中被星际海盗杀死,致使第三军团陷入混乱。约书亚虽然没能像命运设定的那样掌控第一军团,却很快征服了第三军团,成为帝国五大元帅之一。 他在一次战役中受了重伤,醒来后精神力陡然增长到3s级,体质也达到了2s,成为星际顶尖强者之一。他屡立战功,地位很快就与奥斯本和塞西尔持平。 与此同时,凯尔继承了列农帝国王位,不着痕迹的打压其他几个军团。 虽然命运稍微偏离了轨道,但约书亚和凯尔毕竟是命运之子,依然爬到了他们应该到达的高度。周允晟每每收到约书亚又立战功的消息,都只能感叹世界意识对他的偏爱。 如此安逸的日子只过了一年,列农帝国的侦察兵却又带回一个令全星际震惊的消息,虫族又诞生了一位女皇。 这怎么可能!虫族每两三百年才会诞生一只女皇,这是由虫族的进化规律导致的。幸运成为女皇的虫兽至少需要经过几千次的进化和蜕皮,这个过程十分漫长,而它进化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分泌出一种气味,能引诱雄虫的同时还会抑制雌虫的进化。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连虫子都懂。被抑制了进化的雌虫至少需要五六十年才能完全摆脱这种气味的影响。 所以说,现在的虫族根本不可能出现女皇,至少在星际历史上从未有过。但被侦察兵带回来的一枚虫卵却证实了情报的可信度,那是一只雄虫在搬运过程中不小心遗落的。 这枚虫卵发育完全,而且很新鲜,经过特殊仪器的检测,发现它是最近一周才产下的,上面沾满了独属于虫族女皇的气味。 刚结束不久的星际战争再次打响,人类联军派遣部队扫平了发现虫卵的星球,却并未发现女皇的踪影,正当他们庆幸的以为情报有误时,一支虫族大军劫掠了好几个人类居住的星球,抢走了所有的矿产资源。 可以猜想,那都是用来喂食女皇哺育虫卵的。女皇在联军进攻前提早撤离了,它的智慧恐怕比以往任何一只女皇都要高。 联军开始在星域中搜索女皇的踪影,这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约书亚率领的第三军团每次都能圆满完成绞杀虫兽的任务,反观第一第二军团,却屡屡遭受虫兽大军的伏击,伤亡惨重。 渐渐地,约书亚在军中的威望开始凌驾于奥斯本和塞西尔之上,他率领的军团获得了‘最强战力’的美誉。 自由联邦的侦察兵发现了女皇的踪迹,他们制定了与上次相同的作战计划,却让约书亚担任先锋军的领袖。 周允晟和奥斯本率领的第一第二军团负责牵制东南向的虫兽大军。他们事先侦查了大军的分布情况,制定了周详的作战计划,然而在执行过程中,虫兽大军的分布却跟他们侦查到的情况完全相反,他们最薄弱的一环兵力撞上了最强大的一群虫兽,而奥斯本和周允晟率领的机甲小组却扑了个空。 因为情报错误,人类联军的防线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当他们几近全军覆没的边缘时,约书亚及时找到女皇并安放好了炸弹,命令联军马上撤离。 半个小时过后,又一颗行星化为尘埃,幸存者们狂喜,却也极度疲惫。这次的伤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惨重,近乎五分之三的战士牺牲在战场上。 回到驻地,联军并未举行庆功宴会,而是对第一第二军团的元帅进行了清算。他们认为正是因为奥斯本和塞西尔的失误才葬送了那么多士兵的生命,他们罪大恶极。 普通百姓也被煽动,要求军事法庭对两人进行审判,尤其是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人,更是对两人深恶痛绝。 军事法庭剥夺了两人的职权,并勒令他们不得离开帝都星,如果调查属实,等待他们的将是死刑。 周允晟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只高脚杯轻轻摇晃,脸上满是沉思的表情。侦察队是他亲自带领,情报也是他亲手记录,没人比他更清楚虫兽大军的分布情况。它们虽然有智慧,但程度不高,在没有发现侦察兵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可能临时改变排布。 然而它们不但改变了,还正好用最强大的力量与他们最薄弱的一环碰撞,从而导致防线的崩溃,就仿佛它们早就知道军团的作战计划并制定了相应的对策。 这绝对不是巧合,更甚者,它们还有可能在联军中安插了内奸。但哪个人类会为了虫族出卖自己同胞的利益?在人类与虫族战斗了几千年,并屡次濒临灭绝的情况下,所有的人类都不可能干出那样的蠢事。 还有最值得推敲的两点:一,他出卖同胞能获得什么?二,他怎么与虫族沟通? 所以说,人类当中不可能有内奸,除非对方是一只披着人类皮的虫子。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周允晟就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约书亚独自站在虫穴地宫中抚摸女皇,当时没有一只虫兽赶来攻击他;他忽然增长的精神力和体质;每次围剿虫族都能大获成功,似乎对虫族的分布了若指掌;他接管了除第一第二军团之外的所有兵力,成为反手就能覆灭帝国的至高存在……他取得的成就早已超出了命运安排给他的一切。 这些疑点摆放在眼前,但是周允晟被约书亚既定的辉煌所蒙蔽,竟然一直未曾注意。所谓的新生的女皇,会不会就是约书亚?更确切的说,他并不是新生的,而是原本那只虫族女皇的寄生体? 对能复制所有虫兽基因和特殊能力的虫族女皇来说,弄出一个寄生体是轻而易举的事。 周允晟用指尖敲击桌面,已经有了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 奥斯本完成一天的训练计划,顶着一脑门的汗水走进来。 “宝贝儿,你怎么了?”他捧住爱人脸颊,热烈的亲吻他。对他来说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恰恰相反,能与塞西尔一起赴死简直是种恩赐。 所以他最近吃得好睡得香,当然,对情-欲的需求也就更强烈。此刻,他将大手覆盖在爱人脖颈上,轻轻揉捏他温热的颈窝。 “别闹。”周允晟拍开他,将自己的猜测详细说出来,问道,“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杀了他。”奥斯本冷笑。他不怕死,但是极度讨厌被人算计。 “没错,是该杀了他,而且还要当着全星际人的面把女皇从他的身体里挖出来。”周允晟赞赏的亲吻爱人眉骨,笑道,“如果我猜测错误,咱们就去当星际海盗。我可不愿意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处死。”他不能杀死约书亚,但是爱人可以,他能轻易的融入这个世界而不被排斥。 奥斯本摩挲下颚,觉得做星盗的想法非常不错,没有严格的军纪约束,他就能每时每刻与塞西尔腻在一起。 “宝贝儿,无论他是不是女皇,我都会帮你杀了他,但是我需要一些奖励。”他暧昧的嗓音消失在周允晟狂放的亲吻中。 --------------------------- 章节目录 1113 > 军事法庭在经过一系列调查后正式以叛国罪和渎职罪起诉奥斯本和塞西尔,由两人统率的第一第二军团也宣布解散,人员并入约书亚掌管的帝国军团。 由于两人是星际最强者,在实施抓捕时,帝国军□□出了战斗力最强的一支机甲部队,将两人的别墅团团包围。 约书亚驾驶自己银白色的超能机甲,打开功放键对两人喊话,警告他们不要反抗,否则就夷平伯纳和马修家族。 帝国最显赫的两个家族现在却成了‘耻辱’和‘背叛’的代名词。老伯纳和老马修苍老了许多,几个小辈对奥斯本和塞西尔恨之入骨,就差亲手绑了他们去上交给法庭。 周允晟站在落地窗边,盯着不远处那台威风凛凛的白色机甲冷笑。这几天他反复推敲约书亚的反常之处,对于他的身份已确认无疑。精神力的强弱是天生注定的,s级的精神力要想陡然上升为3s,除非约书亚像自己一样被一个更为强大的灵魂占据。 虫族女皇能号令整个虫族,其精神力之强大可见一斑,而约书亚正是在那场大战之后才陡然改变的。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竟然连命运之子都能被取代。不过要说完全取代也不尽然,约书亚依旧完成了他应该完成的种种使命,获得了本该获得的荣誉,更甚者,他比原来的那个他更为出色。 这样看来,命运倒也并没有改变多少。如果自己不拆穿,他或许会一直以人类的身份生活,然后悄然把人类和虫兽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捏在手里,努力去实现每一代女皇的梦想——把整片星域变成它予取予求的巢穴。 好算计。周允晟举起酒杯,隔空碰了碰那巨大的银白色机甲,然后走到床边不耐烦的喊道,“快起来,我们该上法庭了。” “真烦人!”奥斯本睁开眼睛,赤-裸-着身体下床穿衣。他走到落地镜前,侧过身子打量自己后背的几道抓痕,用回味无穷的语气说道,“亲爱的,你昨晚真热情,我差一点就被你逼疯了。” 周允晟将一件外套扔在他头上,似笑非笑的开口,“别人都说奥斯本正直无私,严肃刻板,真该让他们看看你私下里是什么熊样。” “那是以前,现在的奥斯本是个无能的懦夫,背叛帝国和战友的罪人。再也不用在他们面前维持形象了,谢天谢地。亲爱的,今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帝国从来不是我的责任,你才是。”他捏住爱人下颚,吻了吻他殷红的唇瓣。 周允晟扣住他后脑勺,给了他一个火辣的早安吻。 当全副武装的军队闯入房间时,看见的正是这一幕。他们差点端不住手里的粒子枪,都说两位元帅感情深厚非比寻常,现在总算是见识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亲热。 “走吧。”周允晟拍了拍爱人极富弹性的臀部,这才伸出双手,主动让这些人给自己戴上能锁住精神力和体能的手铐。 手铐上安装的有重力装置,最大数值为五百倍压强,专门用来对付3s级的强者,戴上后别说动用武力,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两人每走一步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甚至差点把楼梯都踩塌,让负责抓捕他们的士兵心惊不已。 看见被铐住的两人,约书亚打开驾驶舱跳下来,走到奥斯本面前,压低嗓音开口,“你曾经说我有野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但是你看看,我现在已经站在了权利的巅峰,而你们却成为了阶下囚。奥斯本,我用事实证明你说错了,我约书亚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而是凌驾于所有人的强者。” 他退开两步,志得意满的笑起来。 周允晟用惊讶的目光回视他。从刚才那段话分析,约书亚的神智并没有完全被女皇吞噬,他的不甘和执念都没有消失。他还是他,却也是女皇,他们已经完全融合了。 怪不得虫族女皇会挑上他,因为他内心隐藏了太多欲-望,这些欲-望导致他轻易被女皇诱惑,从而将同胞的生死丢到脑后。如果不是自己和奥斯本践踏了他的自尊心,他或许不会走上这条路。 刚想到这里,周允晟又冷笑起来。什么叫践踏了他的自尊心?如果他真的有自尊心,就不会做出那些事。归根结底,只能怪他私欲太重。在原本的命运轨迹中,他不需要付出很多,想要什么,奥斯本和凯尔都会主动送上来,所以他可以善良,开朗,无私。 但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的默默付出和悉心辅助,他就只能靠自己。然而他出身平凡,实力与一群alpha比起来不算什么,自然处处过得不顺心,再加上同样是omega却能力超出他几百倍的塞西尔做对比,会产生不甘和执念是自然而然的。 他想要变强,想要超越塞西尔,于是一切就那样发生了,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作为煽动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周允晟兴味的笑起来。他向约书亚走近两步,骇得士兵们齐齐举起手里的粒子枪。 “别紧张,我就是想跟我原来的学弟说一句话。”他微笑摆手,凑到约书亚耳旁低语,“被欲-望操控的是傀儡,并不是强者,在我眼里,你弱小得不堪一击。” 约书亚顿时杀气四溢,用冰冷的目光回视。 “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什么。”奥斯本将爱人拽回身边,看向约书亚的目光同样杀意森然。 ------------------- 两人毕竟是帝国元帅,而且又是顶尖强者,居住的牢房很整洁明亮。但奥斯本一进去就大发雷霆,只因为这些人把他和塞西尔分开关押。他赤红的眼珠和狰狞的表情把监狱官吓坏了,当晚就给两人安排了一个双人间。 “你是不是还想让他们给你弄一个大床房?嗯?”周允晟盘腿坐在一米宽的小床上调笑。 奥斯本坐在他身边,由于手上戴着重力手铐,不方便拥抱爱人,只能凑过去亲吻他脸颊,笑道,“那倒不用,睡这种小窄床正好,我躺下边,你躺我身上。” 周允晟张开嘴勾住他舌尖,热烈的回吻。 监狱官每隔一小时就会过来查看,发现两人总是腻在床上,要么亲吻,要么聊天,过得别提多自在,不由摇头感叹:犯下那样的罪行还一点愧疚感都没有,这两人已经没救了! 第二天,漫长的审判开始了,检方提出了包括叛国罪和渎职罪在内的十几条罪名,如果判决成立,两人将会被处死。到庭旁观的人有各大元帅和皇族成员,最醒目的属老伯纳和老马修。 两人沉默的坐在正中间,周围空出一圈位置。显然,帝国再也没有人想与他们扯上关系,包括那些曾经对他们忠心耿耿的下属。 法官宣布庭审开始,检方人员立即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开始细数两人在战场上犯下的罪行,为了彰显公平,审判过程在星网上进行了全程直播。 奥斯本和周允晟并没有聘请律师,这关头,也没有律师敢为他们辩护。由于他们的失误导致几百万士兵死在战场上,这些士兵的家属曾扬谁要是敢为两人辩护,就把谁撕成碎片。 检方每提出一条控诉,就要与两人对质。 奥斯本低头把玩爱人的指尖,态度颇为漫不经心。周允晟则挑高一边眉毛,用嘲弄的表情盯着检方人员,听到荒谬的片段还会嗤笑两声。 “我不认罪。”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十几遍。 检方人员冷漠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就算你不认罪,法官也会处决你。两位英雄式人物,现在早已身败名裂,没有人会同情他们,起初还有人为他们辩解,看见他们在法庭上的表现也都沉默了。 他们怎么能在间接害死那么多人之后没有一点负罪感? “我不认罪,我要求与当时的指挥官约书亚·列农当庭对质。”周允晟掷地有声的说道。 法官朝坐在旁听席上的王夫看去。 约书亚犹豫了几秒钟,思及两人手脚都戴上了五百倍压强的重力环,别说攻击,连动都动不了,这才优雅的站起身说道,“我愿意与两位元帅对质。” 星网上怒气难平的群众纷纷嘲讽,“王夫太有风度了,他们怎配称为元帅,他们是全星际的罪人!他们差点害死我们所有人!” “塞西尔,你有什么话请说吧。”约书亚走到离两人比较近的证人席。 周允晟点击台面上的扩音键,一字一句缓缓开口,“我想说,这场战争的成败不是由人类掌控,而是由虫族女皇,我们只是它推出来的替罪羊。现在,它就在我们当中。”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很多人有听却没有懂,不由面面相觑。唯独约书亚脸色大变。他站起身想要离开,一直保持沉默的奥斯本却猛然震碎手腕和脚踝的重力环,以闪电般的速度绕到他身后,掐住他脆弱的脖颈。 在场的士兵纷纷掏出粒子枪却不敢妄动,担心伤到王夫。 周允晟慢条斯理的震碎重力环,走到约书亚身边,挑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独属于虫族女皇的尖锐精神力像钢针一样疯狂的朝他袭去,却都被一一格挡住。 “杀了他。”周允晟轻启唇瓣。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奥斯本果真击穿了约书亚的心脏。他明亮的眼睛暗淡下去,四肢无力垂落。 “不!”旁观席上,凯尔发出悲痛欲绝的嘶吼。全星际的人都被两人丧心病狂的行为镇住了。 但是这事还没完,塞西尔竟然试图掰碎约书亚的头骨,他们简直不是人,而是魔鬼!他们应该被投入黑洞绞成碎片! 网民们出离愤怒,站起身猛力捶打桌面,却又腿软的跌坐回去。只见一个半透明的,外表与人类大脑极其相似的球状物体从约书亚开裂的头骨中钻出来,飞扑到一名alpha士兵的脸上。 它伸出尖锐的口器,在士兵的额头凿开一个洞,扭着柔软无骨的身体挤进去,迅速占据士兵的大脑。 那士兵顶着额头的血洞开始朝奥斯本和塞西尔疯狂射击,根本不顾及后面的检察官和法官的死活。周允晟躲开密密麻麻的子弹,鬼魅般飘到士兵身后,干脆利落地扭断他的脖子,再次撬开头骨将球状物体逼出来,用精神力制造的囚笼将它禁锢。 奥斯本立即在囚笼外围也施加一层精神力,如此,即使虫族女皇的精神力再高,也无法突破两位3s级强者的禁锢。 它被精神力托至半空,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它的外表与人类的大脑一模一样,但皮肤是透明的,里面包裹着无数淡黄色的虫卵。毫无疑问,它是一只虫兽。 “看见了吗?人类的大军正是由这样的怪物指挥,它想让我们失败,我们就会失败,它想让我们胜利,我们就会胜利。它掌控着帝国五分之四的兵力,把士兵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你们,却对两个无辜的人进行审判,所以,我们坚决不会认罪!”周允晟冷笑开口。 不等他说完,旁听席上的凯尔忽然跃至半空,急速膨胀的身体将昂贵的礼服撑破,落到两人面前时赫然变成了一只面貌狰狞的虫兽。它喷射毒液,骨鞭一般的尾部猛力扫向两人,试图把女皇救出来,坐在他周围的几名元帅也都忽然变成高等虫兽,迅速朝两人攻去。 然而经过这些年的修炼,两人的实力早已经达到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程度,他们平时并没有表现出来,也导致约书亚严重低估了他们,以为凭借几个重力环就能把他们困住。 周允晟一拳就打爆了一只虫兽的脑袋,旋身,将袭到背后的虫兽踢飞几十米,重重撞击在墙上化为一地残渣。另一边,奥斯本也极其狠辣的撕碎了几只虫兽,正扯掉挂在它们身上的碎布擦拭手掌。 周允晟走到几只虫兽的尸体旁,冷笑开口,“国王、帝国最高元帅、第三军团的元帅,第四军团的元帅,第五军团的元帅,皇家自卫队的队长、机甲部队的将军,这些全都是帝国最优秀的人才,却原来早就变成了虫兽。我们的帝国究竟是列农帝国还是虫兽帝国?” 现场的人脑子已经懵了,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列农帝国将进入战时状态,所有跟约书亚·列农接触过的人都必须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以确认他们人类的身份。自由联邦或巴洛共和国若在此时对我国进行刺探,根据6789年签订的星际公约,我们有权力向两国动用终极武器。”周允晟面向镜头徐徐开口,然后指着一名士兵下令,“去找一个透明的能量罩过来,然后通知帝国最高实验室准备接收虫族女皇实验体。” 士兵立即回神,行了一个军礼匆匆跑了。剩下的士兵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两人。 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生不如死。虫族女皇显然知道去了实验室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嘴里发出尖锐的嘶鸣,嘶鸣声中裹挟着狂暴的精神力,让现场所有人头痛欲裂。 周允晟和奥斯本立即放出精神力压制,如浩瀚宇宙般的威压让虫族女皇安静下来,并且瑟瑟发抖。 事情转变的太快,让大家反应不及,直到两人带领士兵整顿好现场秩序,星网上的观众才如梦初醒般的倒抽一口气。 那些虫兽究竟是怎么混在人类当中的?它们掌控了列农帝国,要想灭掉人类,只需挑起三大势力的战争就够了。若非奥斯本和塞西尔元帅及时发现了它们的阴谋,人类将面临灭亡。 太可怕了!只要一想到虫兽竟然能伪装成人类的模样,大家就觉得不寒而栗。那些憎恨奥斯本和塞西尔的人羞愧的无地自容,纷纷在星网上发表了道歉信,并表示会无条件支持两人。 他们知道,现在的帝国已经陷入了一场浩劫,只有两人才能平息灾难。 皇室的威信降至谷底,最先接受身体检查的正是他们,然后才是军中人士。周允晟和奥斯本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军部,同时击杀了几只意欲替女皇报仇的虫兽。 周允晟不得不感叹女皇的野心。它竟然能把卵产在人体中,让幼虫慢慢孵化并取代宿主。它挑选的全都是举足轻重的实权人物,通过掌控他们来掌控帝国,天长日久,人类和虫兽都会处于它的统治之下。 周允晟站在检测仪前,看着军中人士一个一个接受检查。虫兽能用人皮和骨骼掩盖外貌,但只要站在透视光源下,内里隐藏的本体就会暴露。已经通过检查的士兵端着枪对准这些人,一发现异常就会毫不留情的将对方射成筛子。 当然也有虫兽逃逸出去,只要失踪超过四小时的人就会受到全星际的通缉。巴洛共和国和自由联邦非常积极地与列农帝国合作,他们也害怕这种能变成人类的虫兽进入他们的国度。 好在女皇对普通士兵没兴趣,这才避免了更大的灾难。现如今,其它军团的将领都已经被击杀,几支军队自然听从奥斯本和塞西尔元帅的号令。 两人在全星际人的面前接受了检测仪的检查,证明了自己人类的身份。当有人问起他们是如何发现女皇的真实身份时,他们简单的回答道,“只要你的精神力比女皇更高就可以。” 世人都知道虫族女皇的精神力高得离谱,从未有人类强者能超越,然而现在,那已经是历史了。焦虑的帝国民众安下心来,对两位元帅推崇备至,然后在星网上大力抨击皇室,因为百分之五十的皇室成员都被虫兽寄生了。 这不是他们的错,但皇室的形象已经无可挽回,他们另立国王的要求被民众驳回,大家提出废除皇室,将政体改为民主共和制,也就是总统制的建议。 毫无疑问,民众希望第一任总统的人选在奥斯本和塞西尔之间产生。 “当不当总统?”奥斯本从背后拥住爱人,手掌在他结实的腹肌上游动。 “不当,累得慌。”周允晟慢条斯理的品尝美酒,反问道,“你想当吗?” “我想当星盗,我们早就说好的。”奥斯本捏住爱人下颚,一字一句强调。 “那好吧,我们去当星盗。”周允晟喝光杯中的红酒,小口小口渡给奥斯本。 老马修和老伯纳气急败坏的发现两个兔崽子竟然离家出走了,连个纸条都没留下。他们不得不向外界宣布这个消息,民众顿时一片惨嚎,认为之前的审判伤了两人的心,致使他们对帝国极度失望才会离开。 他们为帝国付出了一切,帝国却用死刑来回报他们,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有人为他们心疼,也有人指责他们不负责任,但无论外界说些什么,他们都已经不在乎了。 最后,皇室终究还是保住了自己高贵的地位,却失去了权利。列农帝国的政体由君主□□制改为君主立宪制,权利掌握在更多人的手中,这是一种进步。 与此同时,一支名为‘毁灭’的星盗团横空出世,短短几年时间就成为与列农帝国、巴洛共和国、自由联邦实力相当的存在。 章节目录 121 > 周允晟和奥斯本在星域畅游了两百多年,某次航行中遇见黑洞,再一回神,人已经在星海空间里了。狂暴的能量形成漩涡朝他涌去,几乎填满了他金色的灵魂,他隐隐有种感觉,如果能获取更多能量,自己就能完全打破主神的桎梏重塑身体。 这意味着他可以彻底离开这个虚拟的异度空间,回到现实世界。但爱人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周允晟感觉到的不是喜悦,而是犹疑,他在虚空中徘徊良久,最终轻叹一声消失在原地。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哪怕留下意味着消失,那也罢了…… ----------------- 剧烈的疼痛贯穿全身,尤其以下腹为最,周允晟低头,看见一只洁白莹润的小手插-在自己腹内,五指成爪,将丹田搅成一团碎肉,再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杀气四溢的凤眼。 对他下毒手的赫然是一位长相秀美气质纯真的姑娘,她干脆利落的抽-出手,甩袖将人打入深渊,掐一个祛尘诀将满身血腥洗净,迈着轻盈优雅的步伐翩然离开。 周允晟没功夫想别的,立即运转魂力试图托起身体,却发现深渊底部似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吸力,将他朝下拽去。 砰地一声巨响,身体掉落在地面摔得粉碎,致使周允晟的灵魂立即脱体而出。一来就被杀死,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而且死法也太惨烈了。 周允晟蹲在血肉模糊的尸体旁叹气。 “007,再找一个合适的身体。”他点开转换按键。 007兹啦兹啦响了两声,屏幕瞬间熄灭。 周允晟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立即打开007的外壳检查内部,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问题。他试图走出深渊,绕来绕去总是回到原地,而且灵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抽取他的灵魂之力。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周允晟四下查看,终于找到一些线索,深渊底部的石头和树木并非自然生长,而是隐含着某种玄奥的规律,经历过修仙世界的周允晟很快认出来,这是一个摄魂阵,其阵眼是一根石柱,从石柱上流泻出的灵气判断,布阵之人乃渡劫期的老祖。 也就是说,若要破阵,除非修为高过渡劫期,也就是大乘期。 走都走不出去,上哪儿找大乘期的大能帮忙?而且大乘期的大能是那么容易找的吗?每个大千世界恐怕才寥寥可数的几位而已。 周允晟现在很想爆一句粗口。他绕着石柱走了两圈,却不知踩踏到什么机关,石柱闪烁出璀璨的灵光将他紧紧裹住,往柱身内拖去。 灵魂的金光迅速被触手状的灵光吸收,周允晟首次在灵魂状态时体验到了虚弱的感觉。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挣脱灵光的桎梏就一定会彻彻底底的消失。 这铁定是一个修仙的世界,级别至少为s级,而且主神必然已经发现自己,否则不会一来就设下这个死亡陷阱。周允晟拼命运转魂力,终于在被拖入柱身的前一秒钟挣脱。 他迅速退出灵光能触及到的范围,一下跌落在地上。金色的灵魂已经变成了银白色,而且光芒微弱,一根魂丝从魂体中探出,慢慢缠绕在石柱上,成为石柱的一部分。 只要身在阵中,石柱就会像抽干湖水一般将他抽干,避无可避。 周允晟咬牙,暗暗做了一个决定。他义无反顾的投入那具破碎的尸体,用最后一点魂力修复心脏和四肢百骸,终于在魂力耗尽的最后一刻让尸体起死回身。 灵光闪烁的石柱慢慢变得暗淡,其上雕刻的玄奥法文也消失无踪,变成了一块布满青苔的普通岩石。 周允晟松了口气,读取了此人脑海中的记忆后再次爆了句粗口。 这人不但丹田被打碎,灵根被损毁,身体还被刺入足足五套七星蚀骨钉,别说修炼,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但魂力已经消耗到极限,再不能让这具破败的身体恢复半分,只能听天由命。 寄希望于用肉身离开法阵的周允晟彻底陷入绝望。主神果然是主神,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杀机,作为一个瘫痪的凡人,只需不吃不喝的呆上七天就会丧命,而丧命后灵魂会马上被石柱吞噬,顷刻间消失在天地间。 周允晟盯着阴沉沉的天空,真想比一个中指。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剧烈的疼痛感像火焰在体内燃烧,被打入七星蚀骨钉的穴位流出浓黄的血水,还散发出腐臭的气味,周允晟为了分散疼痛感,不得不去整理原主的记忆。 此处为三千大世界的浩天世界,此人为浩天世界最大宗门无极仙宗的外门弟子,名叫方星海,今年刚满16,资质奇差,乃四灵根的废柴,但性格却极为嚣张跋扈,算得上外门一霸。 杀他的人名叫莫语,是无极仙宗宗主赤霄真人的爱女,也是内门的天才弟子,十八岁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按理说一个外门的废柴,犯不着让宗主爱女亲自动手,还动用了五套七星蚀骨钉来毁他根骨,而且在此之前,两人连面都没见过,根本谈不上仇恨。 但是,方星海本人没能力,却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兄长。他兄长名叫方文光,是百年难遇的修真奇才,十四岁就已筑基,二十三岁结丹,是内门首徒,拜于宗主座下。因兄弟两幼年失怙、相依为命,故而感情特别深厚。方文光处处护着弟弟,但凡弟弟被谁挤兑一句,他就会明里暗里的帮弟弟出头,久而久之竟把弟弟养成了一个小霸王。 若是方文光能顺利结婴并自立山头,方星海便能拜入他座下继续过嚣张跋扈的日子,然而事情却忽然产生了变故。 方文光有感自己快要结婴,这一闭关恐会耗时几年甚至几十年,担心弟弟受人欺负,便压制修为进入百草秘境,为弟弟寻找洗炼灵根的补天草。百草秘境每五十年开放一次,只有筑基修为的修真者才能进入,方文光虽然压制了修为,但对付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子理当是易如反掌。 哪晓得他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放置在宗门内的本命玉牌也碎成了齑粉。毫无疑问,他已经死了,连尸骨都找不到。 方星海虽然不懂事,但对哥哥的感情却极其深厚,哭着喊着求宗主去寻找哥哥下落,非要把哥哥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不断纠缠同去秘境的内门弟子,招了许多嫌弃,曾经被他欺辱过得外门弟子也对他展开了报复。没有哥哥庇护,方星海顿时过得猪狗不如,然而他却丝毫也不在意,只一心探寻哥哥死因。 今日,莫语忽然用传讯符约他来此处,说要告诉他方文光的下落。他匆忙赶来,话没说一句就被莫语连打了五套蚀骨钉在体内,还捣碎了他的丹田,毁去了他的灵根,将他推入深渊。 就算莫语跟方文光的失踪有关,但她堂堂内门子弟,又是天赋异禀的修真奇才,完全没必要亲手杀死方星海,只需命令外门的人多加刁难,没几天就能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观她狠辣无比的手段,恐怕与方星海还结有私仇。 周允晟在大脑内反复查看记忆,都没能找出方星海与莫语的交集。一个外门废柴,一个宗主爱女,怎么看都是天和地的差别。 若是007能用,事情的前因后果,世界的命运之子、未来的发展轨迹,都可一览无余。然而现在的周允晟不过是个睁眼瞎子,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何谈为方家兄弟报仇。 阴沉的天空飘下一阵细雨,他连忙张开干枯皲裂的嘴唇接雨水喝,脸颊两旁长着几丛嫩绿的野草,只需偏头就能啃上一口。靠着这两样东西,至少能活个□□天,时间再长,周允晟自己也没有把握。 他想起了金庸笔下的裘千尺,也是身体瘫痪不良于行,靠着熟透掉落的野枣活下来,且练就了吐枣核的神功。她也是运气好,头顶正长着一颗枣树,不像自己,头顶除了一片阴云什么都没有。 周允晟抿着嘴苦笑起来。 ----------------- 与此同时,无极仙宗发生了一件惊天地动地的大事。所谓的惊天动地并非夸张的修辞手法,而是事实。 原本湛蓝一片的天空忽然间阴云密布,在黑压压的云层中窜动着无数粗壮的紫色闪电,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来自于天道的威压如山岳浩海般降下,令这些与天争命的修真者也感觉到了濒死的恐惧。 “有人要渡劫了!声势如此浩大,究竟是哪位高人?” “云层往定光真人的焚寂峰去了!莫非是定光真人?!” “焚寂峰只居住了定光真人一个,不是他还能有谁?” 弟子们站在空地上观望,脸上俱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就连站在凌云阁上的赤霄真人也忍不住面露疑虑。 无极仙宗供奉着十二位太上长老,其中属定光真人最年轻,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四百余岁,却已经是渡劫期的修为。旁人都道方文光是不世出的天才,但老一辈的修真者却清楚定光真人的天资远远凌驾于那些所谓的天才之上。 然而他不知何故非要修炼破天剑道,以至于在渡劫期徘徊了两百多年都不见寸进。 破天剑道乃颠倒乾坤破灭诸天之道,修炼到极致能破灭诸天万物,唯自己不死不灭,大有取天道而代之的意思。 如此,天道要能容得下他才是怪事。他每一次渡劫都能招来九九重劫,连筑基期也同样如此。直至现在,赤霄真人还忘不了十二岁的孩童在承受了整整八十一道天雷后从焦土中一步一步踏出来的情景。 他的目光能容纳万物,却又转瞬让万物消弭于无形,不过一个筑基期的小儿,却已经领悟了化真实为虚无的‘空’之境界。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眼里就没能容下任何人,包括宗主,也包括其他十一位长老,行事风格堪称强横。然而他以元婴期的修为力斩三位合体期的大能,及至修炼到渡劫期早已是罕有敌手,许多大乘期的老祖都不敢掠其锋芒。 无极仙宗之所以能位列八大仙宗之首,靠得正是定光真人的威慑。现在,这位真人竟然要突破大乘期,他能抗住九九重劫吗? 赤霄真人心下隐忧,却也不敢前往焚寂峰观看。 思忖间,天道降下的威压形成了一大片黑如泼墨的劫云,紫色的雷劫在云层间互相碰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响。有根基浅薄的弟子顿时七窍流血,瘫软在地,即便元婴期以上的供奉也都心绪浮动,恐惧暗生。 “元婴期以下的弟子全都回内室,等劫云过后才准出来!”刑律堂的掌事率领属下驱赶站在空地上的弟子,并在他们的房间周围布下防御法阵。 九九重劫连九劫散仙都能劈得魂飞魄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旁观的。 刚赶走修为浅薄的弟子,焚寂峰上就降下了第一道雷劫,耀目的紫色闪电比山峰还要粗壮,瞬息间吞没一切。 只是一个眨眼,无极仙宗最巍峨的一座峰头就被夷为平地,当中站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轻拂衣袖,云淡风轻的迎接第二道闪电。没有动用一件法宝,也没吞服一粒丹药,只在最后一道雷劫降临时朝天挥去一剑。 赤霄真人不由睁大眼睛,露出惊骇不已的表情。 那纯黑色的剑意化为一条咆哮的游龙,朝紫色劫雷飞扑过去,在撼山震地的巨响中劈碎劫雷,破开劫云,展露出头顶的蓝天。方圆万里的灵气被抽取一空,形成一个狂猛的漩涡朝男人体内蜂拥而去。 赤霄真人摊开掌心,甚至能接住已然化为实体的几颗晶莹的灵气。但它们飞快从他掌心逃离,卷入漩涡的中心。 因灵气涌动而形成的罡风能把元婴期修士的皮肉和骨头割成碎片,若非宗主及时启动防御阵法,今日的无极仙宗恐怕会伤亡惨重。 九天九夜过后,漩涡终于消失,一个人影从漆黑的焦土中缓步走出。早已等候多时的赤霄真人连忙上前行礼,“晚辈见过太上长老。”这人分明比他还年轻,却因为修为的缘故已成为无极仙宗最至高的存在。 如果他的师父还活着,现在怕是也要毕恭毕敬的叫一声太上长老。大乘期的高手在浩天世界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那些散仙早已隐世多年,只在每一千年渡劫的时候才会弄出动静。 但即便是九劫散仙,也不敢轻易与这人交手,不是谁都能扛住七次九九重劫的。 定光真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挥袖间将焚寂峰恢复如初,转瞬消失在原地。 赤霄真人这才舒了口气,太上长老的威压实在是骇人,竟激得他差点祭出元神抵抗。所幸长老不爱说话,如果略微垂问几句,他必定会在人前出丑。 回转身,朝等候在远处的弟子们走去,赤霄真人再次恢复了淡若云烟的仙人风范。 “父亲,那就是太上长老吗?他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莫语脸颊通红的拉住父亲衣袖。 原来无极仙宗的太上长老竟然长得如此年轻俊美,尤其是那一双淡漠深邃的眼睛,只需轻轻一瞥就能叫人忘了呼吸。 “不可私下里议论长老,快些回去修炼。”赤霄真人警告性的瞪了女儿一眼,又略带敬畏的回望云雾缭绕中的焚寂峰。 ------------------- 破天宫内,宗漪,也就是定光真人,此刻正在摆弄生死卜元盘。他不停用指尖挑动卜元盘上的生死线,却找不到那人的踪迹。 渡劫之前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欣喜若狂之下竟忘了压制修为,这才突破了大乘期。再过百年,亦或者数十年,他就会飞升前往上界,若是不能找到那人该当如何? 这个猜想竟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差点将生死线掐断。 三千小世界,三千中世界,三千大世界,他一一寻找过去,却毫无所获。作为大乘期的修士,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人一定就在这里。 他将生死线拨回原位,再次搜寻了一遍,结果与之前一样,莫说身份姓名,竟连方位也推演不出,好似有什么东西将他的踪迹彻底抹消了。 天道?他忽而冷笑起来,丢弃卜元盘,站立在庭院中等待天黑。几个时辰后,漆黑的天幕挂满了繁星,他挥一挥衣袖,在自己眼前布下一个星空的投影,用指尖一点一点挪动星辰的方位以推演那人的所在。 ------------------ 周允晟在深渊底部存活了十天,幸好此处雨水充足,青草茂盛,才没让他饿死渴死。他头部两侧的青草已经被啃光,怕是无法再支撑下一个十天。 他饥寒交迫,全身剧痛,活着的每一秒钟对他而都是一场折磨。但是他依然不想死,他要活着出去,把方家兄弟的仇人,还有主神,全都徒手撕成碎片。 密林深处传来野兽的嚎叫,因为阵法的缘故它们找不到进来的路,倒是让周允晟感觉安心不少。 谁要是这个时候救我出去,我就对谁以身相许,管他是不是我的爱人。他意识模糊的想到。 然后奇迹般的,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阵法中,他身穿玄色道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细竹挽在脑后,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斜飞入鬓的剑眉下是一双狭长淡漠的凤眼。那双眼睛在看见伤痕累累的少年时终于荡起了涟漪。 他快走两步,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少年揽入怀中,轻柔地抚弄他的鬓角,面无表情的叹息道,“终于找到你了。” 周允晟没想到还真有人会来救自己,而且听上去仿佛找了自己很久。他敢肯定方星海并不认识这人。从气息上判断,对方至少是化神期以上的大能。 他眼眸微微一亮,想到了一个可能,哑声询问,“你在找我?你认识我吗?” “此前并不认识,此后你便是我宗漪的徒弟。”男人掏出一粒丹药喂进少年嘴里,指尖在他干枯的唇瓣上抚了抚,眸色暗沉。 “不认识你为何来救我?为何收我做你的徒弟?我的资质奇差,乃四灵根的废物。” “我只知你是我要找的人,无论你资质如何,于我宗漪来说都无碍,洗髓伐经,改天换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送到你手里。”看见少年因服食了丹药而红润起来的脸庞,男人漆黑的眼里沁出一抹柔色。 “那你能亲亲我吗?”因为蚀骨钉还未拔出,周允晟内伤虽好了,却还是无法动弹,只能用湿漉漉的眼睛去祈求男人。 男人显然没料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不由愣住了。他活了四百多年,莫说亲吻,连碰都未曾碰过旁人。 少年明亮的眼眸暗淡下去,失落道,“不可以吗?” 绝不能让他失望的念头占据了男人全部的心绪,他垂首,削薄的嘴唇贴合在少年苍白的嘴唇上。少年却忽然伸出舌尖往他齿缝中探去,一股青草的香气和淡淡的涩味传导过来,引得男人心魂巨震。 他竟然兴不起一丝一毫的抵触,甚至用舌尖主动的舔了舔少年的牙床,恍惚间竟又从苦涩中尝到一丝甜味。这感觉玄奥而又美妙,让他舍不得与少年分开,但吻着吻着,青草的涩味被淡淡的咸腥味取代,那是少年滴落的泪水。 他连忙放开少年,仔细去观察他的表情。 汩汩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止也止不住,理智状态下的周允晟从未哭过,这是第一次。任谁在绝望中挣扎了十天十夜,终于等到最爱的那个人时,都无法压抑住大悲大喜的心情。他就知道,他的爱人永远不会丢弃他,无论变成何种样貌,沦落到何处,他总是能及时将他找到。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我还说要是谁能把我救出去,不管他是不是你,我都会以身相许,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这次可不会跟你在一起了。”周允晟语无伦次的抱怨,他实在是太疲惫了,不免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不许跟别人走,你是我的。”男人脸色阴沉了一瞬,但抱起少年的动作却越发轻柔。他将少年裹进宽大的道袍内,腾空离开此处,挥袖间将阵眼的石柱拍成粉末。 章节目录 122 > 作为大乘期的高手,瞬息间穿梭万里不过是件小事。宗漪前脚离开深渊,后脚就已踏入破天宫。他将少年摆放在万年玉髓做成的床榻上,指尖撩开他沾满鲜血的外袍,查看伤痕累累的身体。 一套七星蚀骨钉就能让筑基期的修真者坏了根骨,更何况是五套。少年五脏六腑衰竭,经脉萎缩消失,骨头发黑碎裂,就连灵根也彻底损毁,丹田处还破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下手的人未免太过卑劣阴毒。 “是谁?”宗漪面无表情,但低沉的嗓音里却饱含杀意,黑色的剑气透体而出,将庚金打造的地板割开几条裂缝。唯恐伤及少年,他立即收敛气势,轻轻地,万分爱怜的抚摸他苍白的脸颊。 周允晟眼珠赤红的开口,“是莫语。不过我不要你帮我报仇,我要亲自动手。”不知道谁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他不会轻易杀人,但世上却有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千倍万倍的施加在莫语身上。 “好,徒儿说什么便是什么。”宗漪点头,将手掌覆盖在他破溃的伤口上,安慰道,“为师帮你拔出蚀骨钉,可能有些痛,你忍着些。这回可别再哭了。”为师会心疼。 当然,这样直白的话宗漪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谁哭了?那只是疼痛造成的生理反应。你拔吧,这点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周允晟咬牙偏头,想起之前躺在男人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场景就觉得丢脸。虽然以前也趴在他膝盖上哭过无数次,但那都是脑残晟干得,与他无关。 “好,徒儿没哭,是师父说错了。徒儿最是勇敢坚韧。”看见少年飞起两片红晕的脸庞和强忍羞耻的表情,宗漪心里十分想笑,面上却并未透出半分。 他掌心泛出黑光,瞬间吸出一根蚀骨钉,然后垂眸去观察徒儿反应。 “痛吗?”还是忍不住担心的询问。 “你亲我一下就不痛了。”大概因为灵魂太过虚弱的缘故,周允晟觉得自己仿佛不那么坚强了。他想依靠这人,因为知道他会毫无保留的接纳自己。 宗漪眸光微闪,没有动作。并非觉得这样于理不合,他修炼的乃是破天剑道,连天道都敢灭杀,又岂会在乎所谓的伦理道德?盖因亲吻徒儿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竟能勾得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他担心这一吻下去就无法抽身了。 暗自一叹,他极为克制的贴了贴徒儿苍白的唇瓣,这才开始拔除第二根蚀骨钉,如此,每拔除一根便要吻吻徒儿泛白的脸颊、紧皱的眉心或颤抖的睫毛,直花了半个时辰才彻底完成,喂了一粒抱元生机丹进徒儿嘴里。 “她为何下此毒手?”见破溃的伤口迅速愈合,宗漪沉声问道。 “我亦不知,我与她从未有过交集。”周允晟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只能疑惑的摇头。虽然内外伤皆已痊愈,但蚀骨钉已经将他的根骨彻底腐蚀,除非有令人脱胎换骨重塑灵根的天级丹药,否则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的。 “为师找她来一问便知。你莫急,待为师集齐药材和灵宝炼制出乾坤丹,你便能开始修炼,过个几年自然能手刃她。她伤到你哪里,便要她百倍还之,便是拘了她的魂魄日日焚烧也未尝不可。”宗漪爱怜的抚摸徒儿脸颊,说出的话却狠辣无比。 周允晟点头,眼眶慢慢红了。这人对别人素来冷酷,对自己却是格外温柔,经历那么多次轮回,从来也未曾改变过。 “莫哭。”你一哭为师的心也跟着疼。许多话宗漪说不出口,只能干巴巴的命令,还用指尖撩了撩徒儿濡湿的睫毛。 “跟你说了这是生理反应。”周允晟瞪他一眼,然后偏过头去。 “嗯,徒儿说得对。”宗漪眼里沁出笑意,对徒儿的小倔强和小骄傲喜欢极了。他脱掉道袍,仅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抱起徒儿踏进后殿的碎玉灵池,池中的灵水乃万年灵髓所化,能淬炼体魄,拓宽经脉,是极为难得的宝物。 “你如今身体虚弱,每日都要泡上几个时辰才好。灵气涌入身体时可能有点疼,忍着。”宗漪踏入水中坐定,将徒儿摆放在膝上,撩起池水冲洗他瘦弱不堪的身体。 周允晟点头,即便痛的入骨,也再没有流露出脆弱的神态,叫一直盯着他的宗漪失望极了。若是徒儿疼痛难忍,倒是可以再亲亲他以示安慰。 看来徒儿太过坚强懂事也不是好事。 他暗自叹息,不免将人抱的更紧。 两个时辰后,周允晟感觉手指已能轻微动弹,于是拉扯宗漪衣袖小声说道,“师父,我饿了。”这人既然想做他师父,那就随他,反正他们连父子都做过,没什么好在意的。 宗漪这才想起,现在的徒儿不过是个凡人,还需要进食。他在谷底待了十天,又无法动弹,只能靠啃噬青草为生,怕是饿的狠了。 宗漪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忙抱了他出来,轻轻放在玉床上。 “为师这就去给你准备食物。”他转身出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摸摸徒儿脸颊柔声叮嘱,“莫怕,为师很快就回来。”他深沉的视线在徒儿略微红润的唇瓣上流连片刻,这才快步离开。 焚寂峰上除了宗漪再没有旁人,且他辟谷多年又不通俗务,一时间真不知该上哪儿寻找食物。他不敢耽搁,连忙打出一枚传讯符。 少顷,隔壁灵寂峰的峰主就匆忙赶了过来,拱手见礼,“敢问太上长老唤晚辈前来所为何事?” “送一些适合凡人入口的食物过来。”说到此处他略微一顿,补充道,“越精细美味越好。” 峰主有些怔愣。这焚寂峰上竟会有凡人入住?与太上长老究竟是什么关系?然而他丝毫也不敢多问,立即命人送了许多精细美味的吃食过来。 宗漪亲自端着托盘走进房间,对上徒儿濡湿而又晶亮的桃花眼,心脏霎时变得柔软不堪。 “可是等急了?”他将徒儿抱进怀里,两只手从他腋下探入将他固定住,然后端起瓷碗一勺一勺喂食。 所幸修真者喜爱清淡的食物,送来的大多是粥水等物,吃了对肠胃没有刺激。周允晟知道饥饿很久以后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便只喝了小半碗。 “怎么就饱了?”宗漪微微皱眉。 “饿的太久,吃多了胃疼。”周允晟神情蔫蔫,他现在还很饿,但只能忍着。 宗漪眼里流泻出一丝戾气,甩袖将一枚传讯符抛出去。 接到传讯符的赤霄真人虽然惊讶却也不敢耽误,连忙带着爱女往焚寂峰赶去。 “父亲,太上长老为何指名要见我?难道想收我为徒?”莫语表情十分兴奋。无极仙宗的弟子,哪个不是冲着太上长老的威名来的?若是能被太上长老收为徒弟,前程暂且不提,就是辈分也要高出宗主一大截。 “为父也不知道,且去看看。”赤霄真人目中隐含期待。自打太上长老修炼至化神期,就再也没有传唤过任何人,宗门几次暗示他该收徒了,他也置之不理,让翘首以待的一干弟子好不失望。 希望这次能得到好消息。 二人入得破天宫,往座上一看,顿时面露惊诧。只见黑衣黑发容貌俊美的男人将一身形单薄的少年抱在怀中,用纯白道袍将他细细裹住,垂眸时露出温柔怜惜的神色。 少年将脸埋在他怀中,看不见容貌,但从气息判断,却是个凡人无疑。 这是什么情况?赤霄真人上前两步,欲又止。 “这是我的徒儿星海,也是我的关门弟子。”宗漪徐徐开口。 赤霄真人待要细问,却听女儿惊叫一声。盖因那少年忽然转头,露出一张阴柔艳丽的脸庞,却是之前一直缠着自己去寻找方文光的方星海,一个四灵根的废物。 “你怎会在此处?”莫语失态大叫。 “那我应该在何处?断肠崖下么?”周允晟勾唇一笑,阴鸷的目光配上艳丽的脸庞,看上去就像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准备择人而噬。 莫语脸色苍白,目光闪躲,心中又惊又怕。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少年为何会被太上长老救了回来,还收他为徒。他配吗?! 赤霄真人看看阴毒的少年,又看看惊惶的女儿,心中大感不妙。 果然,太上长老开口了,“今日唤你们过来,一是为我徒儿正名,二是询问莫语为何要杀害我徒儿。你们究竟有何仇怨?” “还有,我哥哥在哪里?你若是不说,今日别想走出破天宫一步。”周允晟眼珠通红的威胁。找到兄长是方星海的遗愿,他自会竭尽全力帮他完成。 赤霄真人一句‘放肆’还未出口,就见太上长老挥挥衣袖,在破天宫内布下一个禁锢法阵,没有大乘期的修为便只能困守此处。 如此冷酷的一个人,却对徒儿纵容到极致,可见方星海确实是入了他法眼。赤霄真人转头朝女儿看去,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杀害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难道方文光的死果真与女儿有关? 除开十年一度的大比,无极仙宗平日里禁止同门相残。若此事为真,女儿已经严重触犯了门规,太上长老有权降下责罚。 莫语垂头咬牙,拒不开口。 周允晟不良于行,只能用愈加阴毒的目光盯着她。 宗漪将徒儿冰凉的指尖握在掌中,安抚性的捏了捏,冷声道,“既然不肯说,搜魂便是。”话音未落已打出一缕黑光。 “不要!求太上长老手下留情!”赤霄真人连忙祭出元神格挡,立时吐血不止。 不过一丝灵力罢了,竟能轻而易举将渡劫期的大能重创,太上长老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怕是九劫散仙也不过如此!这灵力要是在女儿神魂中搜刮一圈,女儿毕生修为也就废了。赤霄真人后怕不已,只得将女儿推到殿前命她说实话。 莫语吓得嗓音发颤,“不要搜魂,晚辈全都说。那方文光早就死了,却不是死在我手中,而是被几个魔道弟子暗害了。我替他报了仇,却也暗中拿走了他的补天草,害怕方星海向我追讨便起了杀念。” “我一个外门弟子,何劳你亲自动手?暗中使人陷害几次也就成事了。”周允晟冷笑,对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我性子爆裂,你整日里缠着我询问兄长下落,令我烦不胜烦,便想着干脆亲手杀了,也就清净了。” 从这句话中不难听出莫语对人命的轻视。在她看来,杀了方星海不过是踩死一只蝼蚁,没什么大不了。 周允晟胸中涌动着滔天恨意,却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 宗漪轻轻抚摸他紧皱的眉心,淡漠开口,“把你的记忆给我,然后签了这份生死状就能离开了。” 莫语显然没想到自己还能完好无损的离开,她大喜过望,立即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魂石按在眉心,将秘境中有关于方文光被杀害的记忆输入进去。她的确没杀方文光,相反,还为他报了仇,但杀死方星海却并非她所说的那个理由,不过是替某人打抱不平罢了。但她绝不会把某人牵连进来,他现在根基浅薄,断然受不了太上长老的磋磨,不似自己,有父亲护着。 如果不是真正的记忆,魂石中的影像会模糊不清,宗漪探查一番,发现影像十分清晰,便收下了,随手抛出一张锦帛。 莫语接过一看,心下大定。太上长老今日并无打算为方星海出头。他立下十年之约,十年后的宗门大比上,方星海会与她决一胜负,且会将她施加在方星海身上的手段千倍万倍的施加在她身上。 莫语差点忍不住笑起来。方星海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全宗门的人都知道。他性格卑劣,资质奇差,现在又被蚀骨钉毁了根骨,要想在十年内胜过自己,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可以,她真想在十年后的大比上杀了他,让那人高兴高兴,但看在太上长老的面子上,便饶了他一命吧。 莫语二话不说签下生死状,毕恭毕敬递还给太上长老,完全没注意父亲频频投过来的冷冽目光。 宗漪将锦帛塞进徒儿怀中,斥道,“秘境中与你结伴的几名弟子现在就去刑律堂领罚,你独自上幽冥山思过。你残害同门之事需得通禀全宗,好叫弟子们知晓,十年后的大比并非我徒儿心狠手辣,而是你作恶多端应有此报。好了,下去吧,今后焚寂峰严禁你踏足。”他略一甩袖就把父女二人逼出了破天宫。 “嘁,十年后谁心狠手辣还未可知。反正生死状已经签下,咱们走着瞧!”莫语脸色阴沉的呢喃。 赤霄真人将她领回赤霄宫,反手就是一巴掌,厉声呵斥,“太上长老的徒儿你也敢招惹,好大的胆子。你只看方星海现在资质奇差,焉知太上长老纵横三千大世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为方星海洗髓伐经改天换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有太上长老亲自教导,方星海的前途已有定数。十年后的大比谁输谁赢还是两说。你现在马上给我修炼去!” 莫语捂着脸颊,倨傲的神情慢慢被惊恐取代。她低头应是,朝偏殿走去,却又被赤霄真人叫住。 “那株补天草呢?” 补天草能洗炼灵根,变四灵根为三灵根,三灵根为双灵根,双灵根为天灵根,是地级丹药补天丹的主要材料,十分珍贵难得。即便是赤霄真人,也不免起了心思。 “我送给别人了。”莫语嗫嚅道。 “送给了谁?”赤霄真人追问。 “送给了雷元峰峰主新收的弟子宋宇飞。”莫语不敢隐瞒,反正这事父亲早晚能查出来,不如据实已告。 赤霄真人心念电闪,已然发现宋宇飞的可疑。他记得当年入门测试时宋宇飞乃雷火双灵根,叫雷元峰的峰主好一阵唏嘘,说若是雷灵根就好,哪怕未曾筑基也必定会将他收入座下。雷火双灵根也算资质上乘,但与雷系单灵根比起来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雷灵根的修真者不怕雷劫,且法力强大,飞升的希望比一般修真者高出数倍。那宋宇飞平白多出一个火灵根,心里肯定不甘,但要将之洗去却不容易。他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得了补天草又能如何?没有实力超凡的丹师为他炼制补天丹,拿了也是白拿。 思及此处,赤霄真人遣走女儿,派一名弟子去打探宋宇飞的情况。那弟子很快回来通禀,说宋宇飞依然是雷火双灵根,但他十九岁就能筑基,可见资质非凡,这才让雷元峰峰主将他收为入室弟子。 还是雷火双灵根?赤霄真人沉吟片刻,越发觉得宋宇飞可疑。一个不通丹道的外门弟子要补天草何用?他焉能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直接拒了女儿还能从她那儿讨一份人情,不比补天草更好? 但他偏偏收下了,还在这之后顺利拜入雷元峰,怎么看此事都不同寻常。 赤霄真人招来一名弟子,让他暗中监视宋宇飞。 ---------------------- 父女两人一走,周允晟就迫不及待的向宗漪索要魂石。 宗漪输入一丝灵力将记忆调出来。密林中,几个魔道弟子正在围杀一名容貌英俊的青年,他好似中了暗算,脚步有些不稳,白色的道袍已被鲜血浸透。他奋力搏杀了半个多时辰,终是不支倒下,然后画面忽然拉近,两名同样身穿白色道袍的青年出现在密林中,口里说道,“魔道中人安敢杀害我无极仙宗弟子,留下命来!” 镜头越拉越近,两人祭出法宝将魔道弟子一一诛杀,然后方文光的尸体以俯拍的角度出现在画面中。他眼睛看向天空,里面有不甘也有怀念,临死,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他的弟弟。画面拉近,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扯下系在他腰间的乾坤袋,清脆的女声嘻嘻哈哈说道,“他竟然找到一株补天草,好气运!” 两名白衣男子齐齐看过去,其中气质冷冽如冰的那人平淡开口,“气运好就不会被杀掉。” 气质和煦如暖阳的那名男子只是低着头凝视方文光的尸体。他的侧脸被垂落的发丝挡住,看不清表情。 几人将魔道弟子的乾坤袋搜刮一空,这才举步离开,气质和煦的男子回头看了方文光的尸体一眼,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为他收尸,却听那清脆的女声说道,“宇飞,别看了,他那般羞辱你,你还可怜他作甚。你要的补天草到手了,这次总算没白来。” 男子应了一声,朝前走去,画面从这里开始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这是莫语的记忆,也就是说魂石中的景象都是以她的视角来记录的。他们当时有三人,躲在暗处冷眼旁观方文光被杀害的全过程,然后跳出来黑吃黑。这就是所谓的替兄长报仇?好一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嘴! 周允晟冷笑,让宗漪重新播放一遍记忆,然后将画面定格在两个白衣男人出现的一瞬间。 他已然认出,气质冷冽那人乃赤霄真人的二弟子邹奕鸣。此人也是个单灵根的天才,却不似方文光那样爱出风头。他心性冷硬,目下无尘,平时除了修炼并没有别的嗜好。他做出冷眼旁观的事并不出奇。 气质和煦那人方星海却是极为熟悉,乃外门中顶顶优秀的弟子宋宇飞。一个是外门新秀,一个是外门霸王,两人早已结下仇怨。方星海嫉妒宋宇飞天赋出众,几次三番挑衅于他,被打了个半死,此后叫来方文光,狠狠羞辱了宋宇飞一顿,让他明白人外有人的道理。 宋宇飞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变得沉默寡,平时总把自己锁在屋内修炼,轻易不肯出门。 周允晟从这段记忆中判断出,这三人入百草秘境的目的也是为了补天草。他们恐怕一直跟随在方文光身后,只为了伺机夺取灵宝,却没料到一群魔道弟子出现,帮他们省却了许多麻烦。 莫语和邹奕鸣都是单灵根,那补天草是给谁的不而喻。很明显,宋宇飞才是主导者。 好,很好,这三个人我记住了。周允晟阴毒的目光在宋宇飞等人脸上流连,誓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章节目录 123 > 周允晟现在只想赶快治好身体然后修炼,待到五十年后百草秘境再开放时便把方文光的尸体带回宗门安葬。当然,帮方家兄弟报仇也是头等大事。 他坐在宗漪膝头,身体完全浸泡在碎玉灵池中,只露出一颗脑袋,剧烈的疼痛感像无数钢针在他四肢百骸内冲撞穿梭,没有惊人的意志力,怕是会直接痛晕过去然后溺毙。 宗漪一只手搭在池沿,一只手搂住徒儿细瘦的腰,偏头观察他表情。 “可是痛的难受?” “不难受。” “若实在撑不住便告诉为师。” “嗯。” 两人许久无话,宗漪见徒儿越发坚强隐忍,心中不免失落。他倒宁愿徒儿不要事事逞强,多依赖自己一些才好。 泡完灵水,宗漪将徒儿抱到玉床上,用法术将他头发弄干,拿了一套白色中衣和一件玄色道袍仔细替他穿上。徒儿身体瘦弱,皮肤苍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散,叫宗漪好一阵怜惜。他用大掌包裹住徒儿小巧的双脚,等它们稍微有了些温度才套上罗袜穿好靴子。 将衣服的每一道褶皱都抻平,宗漪拿起篦子梳理徒儿乌黑顺滑的发丝。两人相依相偎的半躺在软榻上,蜿蜒的发丝交汇在一起,俊美的面容贴得极近,画面看上去华美而又旖旎。 宗漪被徒儿望向自己的依恋目光迷住了,忍不住用指尖拨了拨他纤长卷翘的睫毛,素来冷硬的面庞此时此刻温柔的不可思议。 用一根白玉簪将徒儿的长发挽到脑后,他捧着徒儿略显阴柔的脸庞打量,越看越是喜欢,恨不得将他时时刻刻抱在怀中才好。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走路?”周允晟却不喜欢整天被人抱来抱去的。 “炼制丹药的灵宝还未找齐,需得再过几日。”宗漪面不改色的撒谎。将来徒儿能跑能跳能修炼了,便会想着出门云游,而且修炼到元婴期还须离开师门自立峰头。宗漪只是稍微预想一下便觉得心情焦躁。 若是将来徒儿敢提出自立门户的要求,索性就把他的双腿打断,日日栓在身边好了。宗漪目中划过一缕幽光,却更加温柔的抱起徒儿,前往偏殿进食。 “这种玉朱果不能多吃,你现在还是凡人,吃多了当心爆体。”见徒弟喜欢吃酸酸甜甜的灵果,宗漪连忙阻止,还将他已经含进嘴里的一枚果子抠出来。 周允晟立即嘬住他指尖,用舌头舔舐。宗漪心头巨震,面上却丝毫不显,压了压他柔软的舌根,细细回味这份温暖滑腻的触感,这才把指头抽-出来,改去拿玉勺。 “喝粥,灵寂峰主说你这种情况喝粥最好。等来日你引气入体了,想吃什么果子为师都帮你寻回来。”他将一勺白粥喂到徒儿嘴边,目中隐含笑意。 恰在这时,破天宫外的法阵被人触动,两枚传讯符飞入大殿化作人声,“晚辈赤霄(晚辈太平),偕弟子前来觐见太上长老。” 太平乃雷元峰峰主的道号,此人正是宋宇飞的师父。 周允晟立即收起懒散的表情,转脸朝殿门看去。 宗漪见徒儿想见几人,便挥袖撤掉阵法,让几人进来。 “晚辈见过太上长老。”赤霄真人领着邹奕鸣,太平真人领着宋宇飞,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 “何事?”宗漪头也不抬,舀了一勺白粥送到徒儿嘴边。 “自是带徒儿向太上长老请罪。”赤霄真人使了个眼色,邹奕鸣和宋宇飞立即跪在殿中自省。邹奕鸣满脸的不忿,宋宇飞却神色黯然,颇有悔意。 三人冷眼旁观方文光被魔道弟子杀害的事现在已经传遍宗门,莫语已入幽冥山面壁,若意志不坚定必会染上心魔,对日后的修行大为不利。二人在刑律堂内受了两百记龙骨鞭,一身皮肉无一处完好,根骨也损了几分,就连境界都跌落两三层,惩罚相当之重。 然而两人的师尊却犹不敢怠慢,不等伤势痊愈就带他们上焚寂峰亲口赔罪。在无极仙宗,惹谁也不能惹到太上长老。 宗漪专心致志的投喂徒儿,视堂下两人如无物,还不时伸出指尖抹掉徒儿嘴角的粥水,宠溺之情溢于表。赤霄真人和太平真人见了不免心中惊骇,万万没想到不沾一丝烟火气的太上长老也有如此温情款款的一面。他对方星海怕是疼进了骨子里。 这样一想,对自家徒儿的性命就更担忧了。 邹奕鸣最崇拜的人非太上长老莫属,然一直无缘拜入长老座下,却没料到眼高于顶的长老会看上方星海这个废物。他心里又妒又恨,说是赔罪,冷硬的语气倒像是在问罪。 宋宇飞内心却在暗暗叫苦。早知道方星海有这种造化,当日他必会阻止莫语鲁莽的行为。若不是方星海被太上长老救了回来,还为他和方文光出头,自己获得补天草的消息也不会传得众人皆知。 这些天他没少被人刁难,目的全都是为了补天草,索性太平真人性格耿直无私,且极为护短,才让他避免了许多麻烦。 现在全宗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让他行事颇为不便,如果身上的隐秘被发现,一场灭顶之灾是少不了的,连无极仙宗都护不住他。 强压下满心恼恨,宋宇飞越发诚恳的道歉。 周允晟咽下一口粥水,徐徐开口,“不需你们道歉。正所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我兄长被人害得身死道消,只能怪他实力不济,与旁人无关。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是反话吧?宋宇飞迟疑。 邹奕鸣却没甚心机,冷笑道,“正是,你明白就好。” 周允晟轻瞥他一眼,点头道,“如此,日后我要是将你二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再打得魂飞魄散,你们也说不得什么,毕竟是你们实力不济。” 宋宇飞面容扭曲了一瞬,邹奕鸣却毫不迟疑的应和,“只要你有那个能力,我且等着。” 太平真人憋不住了,不悦开口,“大家都是同门,缘何张口闭口就是以命相搏……” “同门,那可真奇了。我兄长被魔道弟子围攻时,也不见他们讲什么同门之谊,反倒从头至尾冷眼旁观。这样的同门,我可不敢要。”周允晟咬牙切齿的笑起来。 太平真人被噎住了,良久后轻叹一声。这事终究是徒儿有错,却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跟太上长老的关门弟子结下这等死仇,日后少不了一番争斗。也罢,且看谁道行更高吧。 四人再次赔罪,及至告辞的时候也未得太上长老一个正眼,却没料已走到殿外,宋宇飞却忽然被长老叫住了。 “你过来。”宗漪放下瓷碗,抬眸看去。 宋宇飞战战兢兢上前几步。 宗漪打量他许久,目光最终定格在他胸前佩戴的玉环上。 宋宇飞强忍住藏起玉环的冲动。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从皮囊到神魂都被太上长老看了个通透。自从得到玉环,再没有人能带给他如此沉重的压迫感。 几滴冷汗冒出额头,当宋宇飞快要支撑不住时,宗漪淡淡开口,“既已服用补天丹,为何还弄一个伪火灵根。敢做便要敢当,莫藏头露尾。” 他果真服用了补天丹,谁帮他炼制的?宗门内的丹师都未接到过他的请托,内中必有蹊跷。等候在殿外的赤霄真人眸光微闪。 雷元真人也仔细打量徒儿两眼,心知这个徒儿怕是不简单,身上藏着许多秘密。他性格耿直,故而素来不喜与心机深沉的人交往,不由对这个徒儿升起了几分戒备之心。 原来不是发现玉环有问题!宋宇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懊恼。此前他一直对旁人说那株补天草已经卖给多宝阁,还用刻了法阵的炎火精石造了一个伪火灵根以蒙蔽世人,这下被太上长老戳穿,回去后恐会被人找麻烦。就知道遇上方星海肯定没好事。 他一面暗恨,一面诚惶诚恐的赔罪,却被太上长老甩袖扔出破天宫。 等一行人走远,周允晟轻声问道,“师父,宋宇飞有问题?” “他佩戴的玉环有古怪,里面藏了一只器灵,从气息上判断修为至少在玄仙级别。” 玄仙,比大罗金仙更强悍的存在,本该居于仙界,怎会流落到浩天世界,还成了一只器灵?周允晟拧眉沉思,已然确定那宋宇飞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玄仙级别的金手指,除了命运之子谁能拥有? 看来自己又成了一个炮灰。周允晟叹息摇头,心间却涌动着兴奋的情绪。他喜欢与命运抗争。 宗漪见他眉心紧锁,便以为他在担忧,连忙将他抱入怀中安慰,“徒儿莫怕,别说他只是区区一玄仙,就是仙尊,师父也有一争之力。师父必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周允晟没法再想其他,满心都是对爱人的感激和依恋。他用脸颊轻轻磨蹭爱人宽厚的胸膛,抬起头,水润的桃花眼里充斥着炙热的情义。 宗漪被他看得浑身僵硬,犹豫片刻,终是耐不住低头去亲吻他唇瓣。两人慢慢交换着唾液,互相用舌尖撩拨彼此,啧啧水声在殿内回荡。 宋宇飞回到雷元峰,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又布下禁制,这才在心里喊道,“前辈,你还在吗?” “我在。”一道清冷至极的女声骤然响起。 环内容纳了一方广袤天地,各种仙树灵草遍布其中,氤氲出薄薄雾气,一栋白玉打造的小阁楼隐藏在树丛中若隐若现。宋宇飞的神识步入阁楼,朝坐在榻上的绝色女子拱手见礼。 “前辈,方才您未被发现吧?” “区区大乘期的小儿,如何能发现我布下的禁制。不是告诉过你吗,除非修为高过我,否则定然不会有人发现这噬天环。”绝色女子微微蹙眉,似是不耐。 浩天世界最强者也不过七劫散仙,怎能与玄仙相提并论?宋宇飞放心了,正要退出玉环,却又听那女子问道,“方才那人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太上长老修炼的是破天剑道。” “什么,竟是破天剑道?!不可能!”女子露出惊骇的表情。破天剑道的宗旨是以剑破天,取天道而代之,故不为天道所容。修炼这种功法的人即便是筑基期也须经历九九重劫,可谓十死无生。 她活了几万年,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把破天剑道修炼至大乘期。难怪在破天宫内,竟连她也感觉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传说中修炼破天剑道的修真者一旦飞升,便能直接越过人仙、天仙、金仙等仙位,成为仙界最至高的存在——仙尊。 这样一算,那人断然不是什么小儿,却是战力不逊于仙君、仙帝的顶级高手。 女子心中震颤,免不了有些后怕。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大千世界里,竟然会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却是低估了他人,又太过高估自己。 方才那人怕也察觉了几分。 “宇飞,日后离这位太上长老远点,他修炼的功法不同寻常。”女子慎重警告。 宋宇飞见她面露难色,心中也紧张起来,叹息道,“怕是我想远离他也做不到。我与他的弟子方星海已经结下死仇,日后免不了一场争斗。观他今日作为,应是对方星海溺爱到了骨子里,我要是杀死了方星海,必定会招致他的报复。” 女子敛眉沉思片刻,摆手道,“不用担心,他修炼到大乘期已是顶了天了,早已不被天道所容,不出百年,天道必然会让他陨落。他那徒儿丹田灵根俱毁,也不足为虑。” 听说太上长老必定会陨落,宋宇飞放心不少,却又呢喃道,“只怕他有许多法子为方星海改天换命。” 女子大笑起来,语气中满是轻蔑,“改天换命,哪儿那么容易,就连我们这些仙人也难以逆天而行。方星海根骨损毁到那等地步,除非炼制出夺天造化丹,否则绝不可能恢复如初。夺天造化丹,仅一个‘夺’字便可看出这种丹药的不凡之处,它能重塑肉身,重建灵根,且必定是资质顶级的肉身和单灵根,说一句药效逆天也不为过。然而要炼制这种丹药需集齐五行灵药中最顶级的三种灵药,加起来就是十五种,还需万年灵髓做引,九天玄火做薪,更要混沌级丹师护鼎。在这浩天世界,最好的丹师也才天级,更有许多灵药早已绝迹,你说他怎么为方星海改天换命?” 宋宇飞思量片刻,缓缓笑了,“多谢前辈指点,是晚辈沉不住气。”现在一想,方星海在破天宫内说了那么多狠话,却原来全都是笑话。 “嗯,今后遇事切莫乱了方寸,免得徒增心魔。”女子摆手遣他出去。 宋宇飞连忙退出玉环,想起幽冥山上面壁思过的莫语,又是一阵惆怅。幽冥山上设有炼心大阵,阵中吸收了无数犯错弟子的心魔,许多人从山上下来后就死于心魔滋扰,希望莫语千万别步他们后尘。 ----------------------------- 这日,宗漪从旖旎的梦境中醒来,看见睡在自己臂弯里的爱徒,忍不住心潮澎湃。在梦境中,他与徒儿抵死-缠-绵,虽然他时常改换形貌,但这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却从未曾改变。 他梦见他忽而趴在自己身下低泣,哀哀切切的恳求道:“你慢着点”,忽而又骑在自己腰间,恶狠狠的斥责:“你快着点,没吃饭吗?”。他时而善良可爱,时而霸道狂傲,每一面都让他迷恋不已。他用尽全力贯穿他的身体,在无上的快-感中惊醒。 身体依然滚烫,下腹依然挺立,宗漪将徒儿的中衣脱掉,让他赤果的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自己胸膛,这才满足的叹了口气。 周允晟感觉到一根硕大的棍状物挤入自己双腿之间,立时醒过来,含糊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走路?”瘫痪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今天就帮你炼丹。”宗漪不着痕迹的将大掌覆盖在徒儿挺翘的臀部上,光滑细腻的触感让他差点控制不住的揉捏起来。 “能重塑身体和根骨的丹药肯定不凡,你能炼出来吗?你好像是剑修?”周允晟不信任的挑眉。 “我精通丹道。”宗漪用指腹揉了揉徒儿苍白的唇瓣,直揉出一抹艳色才抱他起来穿衣。 “这炉丹药恐要炼制三月,你若是饿了就摇摇这铃铛,自会有傀儡道童给你送吃食。我帮你换一件法衣,可自动祛除尘埃,所以这三月中无需沐浴,万莫唤它们来伺候。待为师出关,你想做什么只管吩咐为师就是。”宗漪仔仔细细的叮嘱,末了将徒儿放在一张漂浮的薄毯上,补充道,“你想去哪儿只需说出地名,它自会带你去,但仅限于破天宫内。你如今身体未愈,又无自保之力,千万别乱跑,小心被人伤着。为师已在宫外布下防御法阵,除非修为超过为师两个境界,否则无人敢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轻轻抚弄徒儿发顶,柔声道,“莫怕,师父很快就出来。” 周允晟频频点头,见他转身朝丹房走去,眼眶忽然红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人,与其独自回到现实,他宁愿与这人永远活在虚幻中。 宗漪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脚步便再也迈不动了。 “你怎么这么爱哭?”他蹲下-身,将徒儿瘦小的身子托在臂弯,用抱婴儿的姿势将他抱起来,嗓音中暗含笑意,“你在我梦中也特别爱哭,头上、手腕、脚腕,全都戴满了月季花环,像个小姑娘。” 周允晟瞪圆眼睛,反驳道,“那不是你逼我戴的吗?你还逼我在花丛里……”说到此处他急急打住,心里却高兴起来:这人果然在逐渐恢复记忆,他能回想起来的片段似乎越来越多了。 宗漪笃定道,“我们果然纠缠了许多世,你合该是我的。”他爱怜的吻了吻小徒儿明亮的眼睛,抱着他在丹房里转了几圈,嘱咐了许多话,这才将他放回薄毯。 ----------- 宋宇飞明显感觉到师父和几位师兄对自己的态度冷淡起来,其他内门弟子也是一样。能冷眼旁观同门被魔道弟子杀死,然后才跳出来劫掠同门财物,心性之冷酷,手段之卑劣可见一斑。若是与这种人交往,说不定哪天就被害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 故此,但凡有眼色,作风又正派的弟子,都对宋宇飞敬而远之。至于邹奕鸣和莫语,那两人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不屑与普通弟子为伍。 宋宇飞如今在内门真是寸步难行,好在邹奕鸣对他十分欣赏,常常帮衬着,才没让他过得太凄惨。莫语从幽冥山回来后就闭门不出,显然已经产生了心魔,若不及时根除,怕会影响修为。 赤霄真人得知爱女是为了帮宋宇飞才接连犯错,对此人印象大跌,要不是还想弄清楚他身上隐藏的秘密,早就逐出宗门了。 这日午时刚过,焚寂峰上忽然冒出一片通红的霞光,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达云霄,将袅袅梵音从九天之上接引下来,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在空气中浮动,引得四面八方的灵气急速汇聚过来。 天降异象,必有重宝! 所有观看到这一景象的修真者立即往光柱的所在赶去,发现那是无极仙宗的地界,修为低者只能望洋兴叹,修为高者悄然潜入,伺机而动。 少顷,霞光散尽,光柱消失,焚寂峰顶被一团乌黑的劫云笼罩。 丹炉霞光,冲天金柱,劫云罩顶,这分明是逆天丹药问世的前奏。但太上长老不是剑修吗?什么时候修炼了丹道,且还能炼制出招来劫云的丹药?赤霄真人惊骇不已,立时往焚寂峰赶去。 “丹劫?丹炉霞光?难道夺天造化丹果真被他炼成了?”居住在玉环中的女子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呢喃。 “前辈,我们要过去看看吗?”宋宇飞现在感觉非常不好。他万万没想到那样逆天的丹药竟然都让太上长老炼制成功,看来他不仅是剑修,还是混沌级的丹修,且身怀无数至宝。拜于这样一位无所不能的大拿座下,方星海的前途不可限量。 他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莫语当初为何不干脆一刀将方星海杀死。她为他招来一个天大的麻烦! 章节目录 124 > 当赤霄真人赶到焚寂峰下时,各峰峰主也都早已齐聚,正抬头仰望黑云压顶的破天宫。尤其是丹元峰的峰主,目中满是崇敬与渴望。 “太上长老竟是混沌级的丹师,瞒得我等好苦。从气息上判断,此丹乃夺天造化丹无疑。他那新收的小徒儿当真好大的造化!” “果然是夺天造化丹?”赤霄真人骇然回望。那可是传说中的混沌级丹药,丹方丹诀早已失传几万年。 “没错。”丹元峰主陶醉在浓郁的药香中。 旁边一人感叹道,“既是剑修又是丹修,且修为都已登峰造极,一下就拿出如此多的重宝为徒弟改天换命,太上长老真是深不可测!说不得,他将成为首个顺利飞升的破天剑道修者。” 宋宇飞跟邹奕鸣甫一走近就听见这句话,前者心情沉郁,后者仰慕不已,唯独玉环内的绝色女子嗤笑道,“正所谓天预收之,必先予之,这定光真人气势愈盛,陨落的速度也就愈快。可惜了他一身绝好天赋,偏要修什么破天剑道。” 宋宇飞立时安心不少,走到雷元峰主身边站定。太平真人只淡淡瞥他一眼就继续抬头仰望劫云,不喜与他过多交谈。这个徒儿心机太深,又有诸多隐秘,今后怕会惹出事端。瞧瞧,最大的事端已然等在破天宫内了。 夺天造化丹不但能提高修者资质,还能帮渡劫的修者起死回生补充灵力,即便是大乘期的修者或散仙,只需一粒丹药便能顺利飞升。如此,想要夺得这枚丹药的修者简直数不胜数。修为低的被护宗大阵拦在门外,修为高的早已潜伏在暗处。 其余十一位长老纷纷来到焚寂峰下,也感知到了几个非比寻常的气息,却只负手而立,并无动作。他们俱都是几千几万岁的老怪物,在宗门中资历超凡,却没料反被一个四百余岁的黄毛小子压在头顶,且那小子蛮横无理目中无人,秉性十分令人厌憎。 如此,长老们便都想给他一个教训,等他寡不敌众再出手相助,好叫他将夺天造化丹献给宗门。十一位长老中有四位突破大乘期多年,却一直没有成功飞升的把握,得了这枚丹药就十拿九稳了。 大家内心各有打算,静默中,第一道雷劫咆哮着冲入破天宫内,化为一阵紫光消散,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直劈了五十四道才声势渐消,露出天光。 庞大的灵气急速朝破天宫内涌去,同时也带走了浓郁的药味,这是丹成的迹象。 “兀那小儿,将夺天造化丹交出来,本尊可饶你不死!”一道苍老的声音在空中炸响,,然后就是一抹血红的身影忽然出现,手里挥舞着一把巨剑朝宫外的防御大阵劈去。 赤霄真人定睛一看,竟是血魔老祖,魔道中修为最高的一位大能,已突破大乘期一千多年,因作恶多端迟迟不敢渡劫,就等着这样一件宝物问世。 对夺天造化丹,他是势在必得。 “血魔,双拳难敌四手,吾等也对夺天造化丹有意,劝你速速归去。”又有两道身影闪现,却是久未出世的阳明散仙和玄徽散仙。二人一个是六劫散仙,一个是七劫散仙,在浩天世界乃数一数二的高手。 血魔老祖正在犹豫,却听破天宫内传来一道低沉而又不耐的嗓音,“何人敢在我焚寂峰上放肆,马上滚出去!” 嗬,小子好生猖狂!三位大能齐齐展露怒容,不待动手,却见无数黑色剑光从破天宫内疾射而出,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三人连忙出招抵挡,起初还游刃有余,只是无法靠近破天宫一步,待两柱香后,剑光非但没有耗尽,攻势反而越发凌厉,每一道剑光都蕴含着森然杀意,铺天盖地袭来时简直叫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三人渐渐不敌,落了下风,堪称无坚不摧的身体被剑光破开无数伤口,那伤口血流如注,疼痛难忍,竟然根本无法用灵力或丹药治愈。这就是破天剑道的威力,其剑光连天道法则都能斩碎,又岂是区区肉体能够承受? 血魔老祖连打连退,险险躲开致命一击后毫不犹豫的遁走了。两位散仙对视一眼后也化为流光朝天边疾驰而去。人家连面都没露就能将他们弄得如此狼狈,可见实力已远在他们之上。 破天剑道果然不凡! 且不提三人受了极重的剑伤,无论何种丹药都无法治愈,只能每日消耗灵力温养,没过多久便接连陨落,叫各方大能惊骇不已。单无极仙宗这群人,就已经被震得无法成。 “玄徽散仙乃七劫散仙,是我浩天世界修真第一人,竟也不是太上长老的对手。破天剑道,破天剑道……”剑元峰主反复呢喃着‘破天剑道’四个字,脸上满是敬畏。 “宇飞,日后尽量离焚寂峰远些。”绝色女子沉默良久后慎重开口。就在方才,她竟在那人的剑阵中感觉到了毁天灭地的威能,让她一缕幽魂都战栗不止。掐指一算,那人已渡过七次九九重劫,如今却还安然无恙,天道果然能将之诛灭? 究竟是怎样的天资才能造就如此强悍的修者?莫说在三千大世界,就算在仙界,怕也是屹立在巅峰的人物。 女子敛眉沉思,良久后长叹一声。宋宇飞心情越发沉郁,心里应诺,面上却露出不屈的神色。 赤霄真人回到赤霄宫,头一件事就是唤来爱女。 “太上长老已经为方星海炼制出了夺天造化丹,服用后哪怕是四灵根的废物也能转瞬变成修真奇才。你签下的生死状可还记得?” 莫语垂头回话,“自然记得。” “那么日后修炼就不要懈怠。虽说方星海现在才开始修炼,然太上长老乃混沌级的丹师,手中又握有无数天才地宝,再为他炼制几颗提升修为的丹药并非难事。十年后的大比,你两胜负难料。” “女儿知道了,女儿定然不会耽误修行。”莫语拱手应诺,神色看上去很镇定,眼里却暗藏许多慌乱。 ------------------------------------ 破天宫内,宗漪正抱着徒儿泡在碎玉灵池中,大手撩起池水为徒儿冲洗,指尖慢慢在徒儿圆润光滑的肩头打圈。 “你为何要修炼破天剑道?听说修炼这种剑道的修者十死无生,都会被天道所灭。”周允晟面露忧虑。 “我生来便是为了诛灭天道而存在。”宗漪淡淡开口。 “什么意思?”这话也太狂妄了! “没什么意思,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宗漪斟酌良久,徐徐道,“一种职责。” 一种职责吗?周允晟沉吟,对爱人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 宗漪将徒儿洗净,抱到玉床上,辞间十分不忍,“在服食丹药前,为师需把你已被损毁的根骨取出来,很疼,你且忍着。” “动手吧,我无所谓。”周允晟摆手。 宗漪迟疑片刻,终是一根一根取出徒儿体内已然发黑碎裂的骨头,若是不清除这些杂质,服食丹药后徒儿会更疼。 “所幸没伤到头骨。”周允晟苦中作乐的调侃道。 宗漪俯身亲吻他苍白的嘴唇,舌头探入他口中,将一粒丹药渡过去。没有灵力的包裹,丹药立刻化为液体汇入喉中,带出一股炽热的气流。 “莫怕,师父在这里,师父断然不会让你有事。”宗漪将痛得呻-吟的徒儿抱入怀中,轻轻抹去他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 周允晟已经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连意识都模糊了。这种痛感不仅仅存在于肉体,还存在于灵魂,就仿佛浸泡在硫酸池中,又仿佛掉入翻滚的岩浆,更似被地狱之火焚烧。 “徒儿莫怕,很快就过去了。”宗漪心如刀绞,不断亲吻徒儿泪湿的睫毛。剧烈的疼痛感通过徒儿冰凉的皮肤传导过来,几乎让他无法承受。 煎熬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周允晟在宗漪温暖宽阔的怀中醒来,抬抬胳膊,踢踢双腿,然后一咕噜翻身坐起。 “我好了,我能走路了!”他用力摇晃宗漪。 大乘期的修真根本不需要睡眠,宗漪在徒儿清醒的那一刻就已经从入定中抽-离,摸着他脑袋柔声道,“为师先帮你测试灵根,等你引气入体后再帮你挑选一门合适的功法。”他收藏了许多顶级功法,不管徒儿是哪种灵根都能挑到合适的。 周允晟笑着点头,吃罢早饭就来到偏殿测试。 宗漪递给他一块透明晶石,说道,“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握在掌心就好。” 周允晟托住晶石等待,几息后,晶石荡出一圈灰色灵光,有云雾状的气体在石心汇聚,慢慢氤氲至整块石面。 “这是什么灵根?”如果方星海的记忆没有出错,灰色灵光不属于任何一种灵根。 “这是……”无所不知的宗漪难得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这是变异灵根中的雾灵根。” “雾灵根?”周允晟怀揣着一丝希望问道,“这种灵根很难得吧?”快告诉我我也开了金手指! “的确很难得,几万年也出不了一个。”宗漪点头,见徒儿面露喜色,不禁怜惜的摸摸他脑袋,补充道,“所以没有任何一门完整的功法可供你修炼。据为师所知,最后一位雾灵根的修者只修炼到金丹期就陨落了,功法还是他自创的,威力并不强大。” 周允晟高挑的眉毛垮塌下去,冷静开口,“也就是说雾灵根是天灵根中的废灵根?” 宗漪大掌覆盖在他后脑勺上,将他怏怏不乐的脸压入自己怀中,安慰道,“徒儿莫怕,有为师在。没有功法我们可以自创,为师虽然是剑修,对道修的法门却也知之甚详。” 周允晟很快打起精神,笑道,“好,我们自创功法。我别的长处没有,脑子还算聪明,悟性也不低。” 见徒儿如此开朗自信,宗漪放心了,忍不住吻了吻他黑漆漆的发顶。 测过灵根,周允晟便开始引气入体。到底是被夺天造化丹改造过的身体,资质极佳,不过一刻钟就已捕捉到许多灵气,沿着经脉引入丹田,然而不等灵气完全沉淀,它们就争先恐后的从丹田中逃逸出来。 周允晟又试了几次都是如此,仿佛那些灵气在排斥他。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天道并不认可自己的存在?思及此处他冷笑起来,那哪是什么天道,却是主神,它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这个背叛者。等同于废灵根的雾灵根恐怕也是它的杰作。 在接连尝试了四个时辰后,周允晟放弃了,打开房门去找师父。 “怎会还未引气入体?”宗漪握住徒儿指尖,神识在他丹田内探了一探,目露讶异。夺天造化丹能将人的潜质提升到极限,按理说不出几息徒儿就该入门。 “天道排斥我,不肯让灵气进入我的丹田。”面对爱人,周允晟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 宗漪嘴角微扬,语中含笑,“原来徒儿也不被天道所容,甚好。”话落沉吟片刻,从指环内取出一物。 周允晟凑过去看了看,发现那是一枚外层透明,里层漆黑且呈旋涡状的奇诡石头,一股极其骇人的吸力隐隐从石心中透出,引动了周围的灵气,更有宫殿内摆放的夜明珠所散发的光芒也被吸住,变得飘忽起来,在空气中划出一缕缕光带。 “这是什么?”周允晟惊讶的问道。 “这是……”宗漪可疑的停顿了一瞬,摆手道,“你不必多问,只需知道这块石头能吸纳万物,甚至包括光芒。将它置于你田丹内,问题便迎刃而解。” 连光芒都能吸纳,岂不是跟黑洞一样?周允晟接过石头细看,越看越像是一个微缩的黑洞,只不过外面多了一层透明的壳。他瞥一眼宗漪,试探道,“该不会你也不知道这块石头的来历吧?” 宗漪面露尴尬,没有说话。 “你是从哪儿找到的?”周允晟继续追问。 “从……”又是可疑的停顿了一瞬,宗漪坦诚道,“为师也不知这块石头从何而来,某一天,它忽然出现在我的指环中,将指环内的宝物吸纳一空。为师觉得它很重要便留了下来。” 周允晟想起上一世将他们吸纳的黑洞,想起爱人越来越强悍的实力,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运气。幸好他遇见了爱人,否则铁定逃不过主神的黑手。 “徒儿予我一滴精血,待我将它炼化后置于徒儿腹中便可。”宗漪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 周允晟将精血滴入玉瓶中。 又是三月过去,宗漪总算将石头炼化,用秘法送入徒儿腹中。这回再修炼,感觉与上次明显不同,无论周围有多少灵气周允晟都能吸收,且毫无饱和感,若非宗漪在殿内放置了几条灵脉又布了隐匿阵法,强烈的灵气漩涡定会引来各方注意。 只花了短短一月时间,周允晟就跨越炼气期,进入了筑基后期。十六岁筑基,也算是个少年天才,然而前提是打小开始修炼。十六岁开始修炼并且十六岁筑基的人,莫说浩天世界,就算是别的大千世界也从未有过的。 “你之前神魂受创,这本功法先练着,能修补神魂。”宗漪将徒儿唤到座前,递了一枚玉简过去。 周允晟输入灵力,便知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炼魂术,能通过吸收日月光芒淬炼神魂。真是缺什么给什么,太贴心了。他爬到宗漪膝盖上,搂住他的腰久久不语。 宗漪连忙将他抱住,五指插-入他发间缓慢摩挲,柔声道,“真是爱撒娇,与梦中一样。” 周允晟嘴角微抽,真有些闹不明白,分明他们有那么多温馨甜蜜的记忆,为何他总是把他最羞窘的一面记得牢牢的,就不能记住他狂霸酷帅拽的一面? 算了,只要他喜欢就好。拧了拧爱人搭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背,周允晟冷哼一声。 果然爱撒娇。宗漪心内暗笑,抱着他腾云驾雾朝宗门内的博览阁飞去,解释道,“虽说要自创功法,却也不能闭门造车,先找几本与雾灵根有关的功法略作参考,然后为师便带你去各大雾境修炼。能修炼到什么程度只能看你的悟性。” 说道这里他略微一顿,笃定开口,“徒儿的悟性自是极佳的,所以不用着急,我们慢慢来。” 周允晟点头应是,再次为爱人的贴心感叹。他是害怕他急于求成生了心魔吧?有爱人陪伴在身边,就算永远回不去又怎样,他无所谓。 两人落在博览阁前,负责管理功法的掌事连忙迎出来。 “无需多礼,我们自去便可。”宗漪放下徒儿,甩袖道。 掌事压力大减,弯腰递上两枚通行符箓。 周允晟不想错过任何一本与雾灵根有关的功法,他先从最顶级的功法开始翻找,然后一层一层往下,宗漪随行在他身侧。 “雾灵根的功法竟如此稀有!”来到最底层,周允晟掂了掂掌心的两枚玉简,摇头叹息。 “再看看吧,不急。”宗漪安抚性的拍拍他脑袋,目露爱怜。徒儿十六岁筑基,身形便停留在十六岁,个头委实不高,看着也很单薄瘦弱,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让他每每见了都忍不住想将他护在怀中。 周允晟点头,顺着木架往前看去,温和地面容被寒冰覆盖。 只见宋宇飞正拿着一枚玉简,用惊骇的目光看过来。无怪他如此失态,任谁探测到方星海筑基后期的修为都会吓一跳。这才四个多月就已经筑基了吗?想当初宋宇飞自诩天赋惊人,突破筑基期也花了整整五年。 找到一个好师父果然不同。想起对自己分外冷漠的太平真人,宋宇飞免不了嫉恨。 “你手中的玉简拿来给我一观。”宗漪忽然开口。 宋宇飞反射性的握住玉简,玉环内的绝色女子失声喊道,“千万莫要给他!”这本功法乃仙界的传奇功法《混沌九转炼体之术》,修炼这种功法可使肉身化为先天至强利器,从而所向披靡,莫说一拳一腿胜过上古神兵,就连目光亦能杀人。 这本功法在仙界早已失传多年,却原来流落到了浩天世界,还因修炼速度非常缓慢的缘故被划为低等功法,可笑可叹。若非女子见识广博,差点就错过了。 “莫要给他!这本功法来历不凡,乃仙界之物。”女子急急补充道。 听了这话,宋宇飞心内巨震,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敷衍过去。 宗漪面色冷凝。这女人不过区区玄仙,竟也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弄鬼,岂不知她那所谓无往不利的禁制,早在他目光扫去时便已堪破。她说的话,宗漪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就算她不说,宗漪也能看出玉简的不凡。他甩出一缕黑光将玉简缠住,轻而易举便夺了过来,用神识翻看。 玉简的名称虽是《无极炼体术》,但宗漪大略扫了两眼就知道,此乃《混沌九转炼体之术》,世上最强悍的炼体功法。 他出生于浩天世界,年岁也不大,却对上至神界、仙界,下至三千大世界、三千中世界、三千小世界的事知之甚详。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生而知之的人并非没有,便不多做追究。 将功法递给徒儿,他柔声道,“今日总算有所斩获,回去吧。” 女子在他出手时差点忍不住抵抗。此人虽才大乘期,灵力却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威压,让她堂堂玄仙都心生惧意。 她哑声催促道,“把功法要回来,有了这本功法,即便是九九重劫你也能轻易扛住,如此,便能提早几百年送我回仙界。” 宋宇飞连忙追出去,喊道,“太上长老,这本功法是晚辈先看见的,正所谓先来后到……” “那补天草也是我哥哥先得的,你们还不是尾随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被魔道中人杀死便夺去了?若是魔道中人没出现,你们恐怕会亲自动手。别跟我说这些狗-屁的大道理,这功法我看上了就是我的,有本事你也来抢。”周允晟猛然回头,眼珠已是赤红一片。 他用搜魂术遍寻方文光的灵魂,想送他轮回转生,却哪料杀死他的是一群噬魂宗弟子,早已用法器毁去他神魂,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一方天地。宋宇飞等人不会认不出噬魂宗的功法路数,却不肯伸出援手。从今往后,他也要把他们所有最在意的东西全都夺走。 来来往往的弟子纷纷看过来,目中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宋宇飞顿时万分尴尬,站在原地上前不是,后退也不是。宗漪眸色暗沉的瞥他一眼,抱起徒儿朝焚寂峰飞去。 绝色女子叹息道,“你与方星海已结下恶因孽果,还需想个办法化解才是。否则他总会妨碍你修行。” “想什么办法化解?他有太上长老护着,我若是与他动手,早晚会被太上长老打得魂飞魄散。你对太上长老忌惮颇多,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宋宇飞缓步离开,在心里自嘲道。 女子扶额,神色黯然。 宋宇飞本是试探一句,见此情景也就明白了,女子果真不是太上长老对手。他心直往下沉,片刻后却又恢复冷静。在这世上,让一个人消失的办法千千万万,不一定非要亲自动手,日后需得好生谋划一番,想一个借刀杀人之计。 章节目录 125 > 两本雾灵根的功法都是低级功法,而且并不完善,修炼到金丹初期就已顶了天了,再想突破绝无可能。周允晟参详数日终是弃之。 然后就是那本《混沌九转炼体之术》,修炼方法堪称奢侈,第一转为炼皮之术,需佐以万年灵髓、万年肉芝、五行之精各一枚、万年爆灵果等至宝混合而成的药液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方可炼出一副无坚不摧的皮囊。 第二转为炼骨之术,需佐以化魔丹、洗骨丹、凝碧丹、金还丹等数十余种顶级丹药,直至把凡骨炼为仙骨,莫说过程如何艰难,单搜集这些丹药就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第三转为淬炼五脏六腑、第四转为淬炼奇经八脉、第五转为淬炼灵窍、第六转为淬炼丹田、第七转为淬炼紫府、第八转为淬炼阴神、第九转为淬炼阳神,每一转都需佐以极其珍贵的灵草或丹药,否则便会功败垂成。 然而一旦修炼完九转,便能拥有一具不死不灭的肉身,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坚不可摧锐不可当,可化为神兵利器。 翻看完玉简,周允晟不得不感叹天道对命运之子的宠爱。有了这本功法,莫说修炼完九转,就是只修炼到第七转,在这浩天世界就已经是最强悍的存在,无论四九天劫、六九天劫,亦或者九九重劫,都能轻而易举的扛过。 幸好宗漪把功法抢过来了,也算是夺走了宋宇飞的一大机缘。然而对主角来说是机缘,到了炮灰手里说不定就是劫难。这功法如何逆天暂且不提,单这些名称陌生的丹药和灵草就不是浩天世界里能够找到的。 周允晟把玉简递还给宗漪,叹息道,“这功法好是好,但里面的灵丹灵草我们怕是找不全,拿了也没什么用处。” 宗漪大略翻看几眼,不以为意的开口,“丹药为师可以炼,灵草为师可以找,上至神界下至魔界,没有为师去不得的地方。徒儿莫想太多,先把第一转练起来。天道容不下我们师徒二人,说不得到了金丹期,徒儿也要历一次九九重劫,故此,这炼体之术正好得用。” 周允晟深以为然的点头。他太明白天道想弄死自己的决心了,不止金丹期,恐怕日后每一次突破都会被九雷轰顶。天道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它奈何不了爱人,就偏捡自己这个软柿子捏。 且捏吧,早晚砍了它的手。 见徒儿忽而狰狞,忽而轻蔑,忽而冷笑,表情丰富可爱,宗漪内心荡起一圈涟漪,将他抱至膝头好生揉捏了一番。 第一转所需的药引对宗漪来说并非多么珍贵之物,他从指环中取出,一一投入碎玉灵池中,待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见徒儿皮肤果真莹白如玉却也坚韧无比,便带领他前往浩天世界各大雾境修炼。 他们首先来到迷幻雾境,步入此处的修士大多被幻境所困无法挣脱,白白耗光灵气衰弱而死。此处的雾气不但能折射光线形成以假乱真的海市蜃楼,还能折射出修士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隐秘,从而导致他们产生心魔。 他们不是死于外因,却是自己把自己折磨死了。 周允晟在雾境中徘徊了两年,领略了无数魑魅魍魉,这才吸光雾境中的灵气前往别处。 接下来他们拜会了魔界的毒瘴之地。这里常年被毒雾笼罩,其毒素不但能腐蚀修真者的身体,还能损毁他们的丹田,更甚者,还能附着在修者的元神上,慢慢让他们身死道消。 “听上去很可怕,然而只需在体表覆盖一层灵气隔绝掉毒雾也就没事了。雾气对修士的伤害真的很有限。”周允晟在毒雾中站立了七七四十九天后说道。 宗漪摆手,“你还需再站立七七四十九日方可。” 周允晟没有再说什么,果真又站立了七七四十九日,最后一日,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看见从迷雾中显出身形的宗漪,这才虚弱的半跪在地上。 虽然在体表覆盖了一层灵气,但他的皮肤和道袍上依然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水珠,不知什么时候,雾气竟然穿透他布下的防御,入侵了身体。这个过程是如此的缓慢而又悄无声息,竟让他直到最后一刻才发觉。 宗漪立即将他抱入怀中,喂食了一粒清虚丹,又输入自己的灵力帮他化解药效排除毒素。 “好点了吗?”他爱怜的摸摸徒儿脸颊。 “好多了。”周允晟点头,低笑起来,“那些毒雾竟能附着在灵气当中被我吸收。只要我吸纳灵气,就无法避免被毒雾伤害。然而世界上有不需要吸纳灵气的修士吗?没有,所以这才是雾灵根修者最基础也是最具威力的一道法门——将自己炼化的雾气附着在灵气之上。” 谁说雾灵根是最无用也最弱小的灵根?等他们真正了解雾气的可怕之处,便再也不会这样想。 雾是液化的气体,反之又是汽化的液体,它能化有形为无形,化无形为有形。它凭空而生,眨眼间就无处不在。它最大的特性是弥漫、入侵、附着,看似没什么危害,却能将五行之力糅杂在一起形成极具破坏力的法门。 它其实是一种能囊括万物的物质,即便没有形体,也能对修者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周允晟笑罢,取出玉简在上面缓缓刻了几个字:化雾诀。一,化雾;二,雾化;三,化雾。 这几个字多有重复,组合在一起也给人没头没尾的感觉,然而宗漪用神识一扫便欣然点头,“甚好。” “你能看懂?”周允晟挑眉。 宗漪敞开自己宽大的道袍,将徒儿裹在怀中,徐徐说道,“一,化雾,以气化雾,将灵气压缩成水雾形成独属于自己的领域,在此领域内对敌可事半功倍;二雾化,以身化雾,让自己的身体化有形为无形,可隐匿,可攻击,可遁逃;三,化雾……” 说到这里宗漪眸光微亮,叹息道,“便是化万物为雾,若能修炼到这个地步,举手间就可化有形之物为无形之物,但凡修为比你低的修者或法器,被你碰触后就会顷刻间化为雾气消散,是为师平生见过最具威力的法门之一。所以为师才说甚好。” 周允晟一边镌刻玉简一边点头,刻录的内容与宗漪的解释基本一致。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领悟中,将玉简抵在额头不断用神识修改完善。 宗漪带他离开魔界,挑了一处灵气充沛的洞府,将他环抱在怀中入定。两人这一坐便又过去三年。 三年后,周允晟将刻满字符的玉简递给宗漪,笑道,“帮我看看。” 宗漪仔细看过后在雾化篇里添加了时间和空间法则,一旦将这两门法则融合,修炼该功法的修者就可化为雾气神行万里,与广阔天地同在。当他隐匿起来的时候,谁也无法发现他的踪迹,他甚至能化为水汽附着在任何一位修者的衣物或法器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往于任何地界。 周允晟接过玉简后沉思良久,问道,“既然可附着在修者体表,能否随灵气入侵他们的丹田或紫府?”至于入侵后会干些什么,答案不而喻。 这门功法越往后完善修改,其威力越诡谲莫测,怎么看都不似名门正派的功法,倒更像一门魔功。 宗漪也察觉了这一点,却不以为意,摸着徒儿后脑勺说道,“理当是可以的,但还需迷惑了那修者的神智才能得手。然你要知道,随意进入某大能的内腑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他的元神随时能将你绞杀。” 周允晟点头,心中却道:只需再引入毁人元神的毒气,也不是多么危险的事。雾气本身就是变化莫测的,由它衍生出的功法自然奇诡无比,一旦修炼到极致,放出绵延几万里的雾境便可瞬间杀死千千万万的修士。 雾灵根并不是什么废灵根,这回要让天道失望了。 ------------------- 两人探访了无数雾境,一点一点完善着功法,最后两年,宗漪带徒儿来到浩天世界灵气最充沛也最危险的海外仙山历练。 因为灵气太过浓郁而压缩成细小的水滴悬浮在空中,这里也常年笼罩在白雾当中,五米开外便不能视物,更有灵气躁动形成的罡风和漩涡,能把渡劫期以上的大能卷入其中绞成碎片。 也因此,就算海外仙山灵气再浓郁,也少有修士敢于造访。 宗漪指着面前浓白一片的灵雾说道,“吸收吧,能吸多少是多少,为师替你护法。” 周允晟舔唇,哑声道,“师父,虽然此处灵气充沛,足够我吸收,但我还有一门更快的修炼功法想要尝试。” “什么功法?” “双修功法。”周允晟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爱人。他已经忍了八年,真的很不容易,要知道他素来是位无肉不欢的主儿。 宗漪定定朝他看去,眸色漆黑一片。 周允晟见他表情肃然,身体僵硬,像是不能接受师徒背-德的样子,不由在心里叹气:这一世的爱人不但是个面瘫,还是个不懂风情的修炼狂,不好攀折啊!那就再等一阵吧。 他摆手,正要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却见宗漪递了一枚玉简过来,嗓音沙哑,“这是我挑选的一门双修功法,你且将各项法门一一牢记我们再来修炼。” 周允晟接过玉简抵住额头,嘴角抽搐起来。所谓的法门其实是一些交-合姿势,看上去非常狂野,非常黄暴,廉耻度简直突破天际。 要不是早有准备,这人能在自己说要双修的第一时间拿出玉简?自己记法门的时候他却在一旁看着,显然已烂熟于心,也不知翻看了多少遍!周允晟狠狠瞪了宗漪一眼,心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人无论变成谁,还是那个大色-魔,不过由明骚变成闷骚罢了。 宗漪被他湿漉漉的小眼神瞪得心尖发烫,面上却更为肃然,问道,“记牢了吗?” 周允晟迟疑的点头,反倒有些被动起来。 “那便好。”宗漪布下一个法阵,隔绝了外人的滋扰,然后脱掉衣衫盘腿坐在地上,冲徒儿招手,“到为师怀里来。” 周允晟硬着头皮走过去,解了几次才把衣带解开,面对面盘坐在他怀中,双腿缠在他腰间。两人合二为一运转法力,很快就沉浸在修炼当中,周围的灵气形成巨大的漩涡疯狂灌入两人头顶,让环绕在仙山周围的雾气都变得稀薄了。 两年之后,宗漪将自己的元阳送入徒儿腹中炼化,自己也吸了徒儿元阳,冷峻的面庞首次露出餍足的表情。 周允晟从持续了两年的快-感中醒过来,脸颊酡红,眼睛濡湿,眉宇间浮动着一丝春-情。他挂在宗漪强壮的臂弯内喘气,听见宗漪退出自己身体时发出的噗嗤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宗漪为他披上道袍,正儿八经开口,“徒儿抓紧时间修炼,等碎丹化婴,我们就能用元神双修,感觉又会大为不同,进益也是一日千里。” 周允晟无语的瞪着他。他当然知道用元神双修是什么感觉,正如上一世他们直接用魂体交缠那样,快-感是现在的无数倍。 请不要用如此严肃正经的语气说如此羞耻的事,我早就把你的邪恶用心看穿了!他捏了捏宗漪强壮的胸大肌。 宗漪反把他的手握住,放在唇边亲吻,语气中饱含宠溺,“徒儿莫要调皮,再双修一次便要错过宗门大比了。” 宗门大比?周允晟立即穿好道袍,内视丹田。微缩黑洞悬浮在他丹田中央,里面时而有星光闪烁,外层的透明晶壳变成了淡金色,带给人无比玄奥的感觉。 “我现在是什么等级?金丹?”他疑惑不解的问道。 宗漪探入他体内,看见金色的石头也沉默了。 思忖间,头顶忽然汇聚起团团乌云,轰隆隆的雷声从天边滚动过来,如此,却是金丹无疑了。 乌云越堆越厚,闪电似游龙在云中穿梭,从声势上判断,竟然也是九九重劫。 周允晟冷笑起来,“看来天道果然容不下我们。师父,你快退后,以免被波及。”这些年,他在完善功法的同时也在炼魂炼体,魂力已恢复了一半,体术则修炼到第六转,扛过雷劫应是没有问题。 宗漪默默退出劫云笼罩的范围。天道若是感应到他的存在,九九重劫之后必定还会再加一个九九重劫,那就糟了。 周允晟也曾经历过修仙世界,知道扛雷劫的滋味,然而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熬。他体表焦黑了一层又一层,若非修行过炼体之术,这会儿已经身死道消。丹田内的石头不停震荡,将雷劫吸入内腑,更令他差点爆体。 这玩意儿平时好用,没想到渡劫的时候会这么坑人。周允晟无法,只能硬撑,还剩最后一口气时,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终于全都落下,疯狂涌入的灵力将他几欲濒死的身体恢复如初。 内视丹田,裹住黑色漩涡的外壳越发金光璀璨,隐隐还有紫色电光在上面游弋。黑色漩涡能吸收灵气和五行之力,自然也能吸收雷电之力,若是运用在化雾诀中,威力又可大大提升,也算是因祸得福。 周允晟满意一笑,踏出焦黑的土地。 宗漪伸展双臂将他抱住,抬头仰视天空,目中划过森然杀意。 -------------------------------- 太上长老四百年里从未踏出无极仙宗一步,这次带徒儿外出游历却是一走十年。在这十年里,接连有两位大乘期的太上长老因为渡劫失败而陨落,致使无极仙宗人心浮动。 太上长老还会不会回来?他修炼的是破天剑道,难不成也陨落了?宗门弟子议论纷纷,都盼着太上长老平安无事。若是太上长老陨落了,无极仙宗必将失去第一宗门的地位,更甚者,还会被其它几大宗门打压围攻。 然而宋宇飞和莫语却一点也不希望太上长老归来。这十年里,他们过得非常不如意。莫语无法摆脱心魔的控制,修为不得寸进。宋宇飞被同门孤立,就连雷元峰的师兄弟也都避他如蛇蝎。 但凡他接了团队合作的宗门任务,其他队员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逼他退出。谁也不希望与一个为了利益连同门都能残害的人合作,他们担心像方文光那样死的不明不白。 宋宇飞无法,只能尽量与雷元峰的师兄弟一起出任务。但他们虽然不会明着拒绝他,却会尽量远离他,将他排除在外。几次下来,宋宇飞觉得没意思,便单独出去历练,所幸玉环中有一玄仙护着,安全无虞,且还见识广博眼力不凡,帮他找到几处隐秘的洞府,得了几件重宝和一个道法传承,实力突飞猛进。 及至宗门大比时,他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在同一届的弟子中算是佼佼者。 赤霄真人站在琼台上勉励众位弟子,台下,邹奕鸣低声问道,“你说太上长老和方星海会不会回来?当初他不是跟师妹签了生死状?还说要手刃你我。” “怕是已经死在外面了。”说这话时,莫语表情非常阴冷。 宋宇飞笑着摆手,“世事难料,没准儿下一刻就回来了。” 他的话果然应验了,只见天边有一道黑色剑光正疾驰而来,直接穿透宗门的防御大阵,在演武场上空停住,太上长老携弟子凌空迈步而下。 两人身穿一模一样的黑色玄纹道袍,头戴一模一样的白玉发簪,只一个身形高大,一个身形瘦弱,一个面容俊伟不凡,一个面容阴柔妖异,气质虽然迥异,站在一起却显得极为和谐融洽。 赤霄真人立即结束训话,带领众人见礼。 宗漪淡淡开口,“大比开始了吗?” “已有几日了,昨日筑基期弟子的大比已经结束,今日乃金丹期弟子的大比。”赤霄真人暗暗查探方星海的修为,却根本无法感应到一丝气息。 “如此,那便开始吧。”宗漪朝主位走去,习惯性的伸展手臂,想把徒儿抱在膝头安置。 周允晟递给他一个警告性的眼神,自发往他身后站去。 莫语抬头盯视方星海,目中满是杀意。邹奕鸣鼻端喷出一股气,对方星海极为不屑。 宋宇飞不着痕迹的打量台上两人,在心里问道,“现在的方星海是何修为?” 女子用神识一扫,徐徐笑开了,“不过是金丹初期罢了,绝不是你对手。” 宗漪察觉到女子的神识碰触了自己徒儿,面容阴冷下来。他凝目看去,一丝黑色灵光顺着他的视线穿透了玉环,击打在那女子胸口,让她差点失声痛呼,更有一道冰冷的嗓音在女子脑海中炸响,“何方宵小也敢窥伺我徒儿,若是再有下次,定让你魂飞魄散。” 仅一个眼光就能将自己重创,女子头一次真切的体会到定光真人的可怕之处。修炼破天剑道的修者果然都是逆天的存在,仙界那些眼高于顶的先帝仙尊们真该来浩天世界看看。 女子收敛神识,强忍疼痛,悄无声息的遁入阁楼内,并布下层层防御阵法。 宋宇飞并不知道女子遭受了什么,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再询问,轻松旁观起别人的比斗。 台上,宗漪将赤霄真人传唤到身边,指着自己徒儿说道,“把莫语、邹奕鸣、宋宇飞的对手换成星儿。十年前的誓约,你们没忘吧?” “不敢或忘。只再问太上长老一句,若是他们不小心伤了高徒,该如何处置?”赤霄真人试探道。 “什么处不处置,还是那句老话,我若是死了,那是我技不如人,与旁人无干,反之也是一样。”周允晟挑眉一笑。 宗漪握住他手腕,严厉呵斥,“告诉过你多少遍,不要总把‘死’字挂在嘴上!”他听了总觉得心惊肉跳,慌乱的厉害。 周允晟阴冷的面庞立时浮现几分柔色,乖顺应诺,“再不说了,这是最后一次。” 宗漪这才缓和神色,朝赤霄真人看去,“你安排吧。宗门比斗素来讲求公平,我绝不会插手。” 太上长老性格耿直,说了不插手就必定不会失。赤霄真人放下高悬的心,命人去改比赛场次。 莫语和邹奕鸣跃跃欲试,杀念涌动。宋宇飞却有些苦恼,他很想杀了方星海,却又害怕得罪太上长老,是打个半死还是七分死,这是个问题。 章节目录 126 > 莫语和邹奕鸣都是赤霄真人的嫡传弟子,又是单灵根的天才,实力自然不凡,前几场比斗不费吹灰之力就重创了对手,且下手极为狠辣。若非那些弟子及时开口认输,怕是会直接死在比斗台上。 站在台下围观的弟子露出敢怒不敢的神色,就连几位峰主也颇有微词。 “宗门大比素来是生死不论,他二人并未犯错,无需规劝责罚。若非宗门大比如此严苛,又怎能提高弟子们的修为,让他们出外游历时不至于陨落在别人手上。”赤霄真人淡淡一笑。 几位峰主碍于门规,只能保持沉默。 宋宇飞乃金丹后期,算是这一批弟子中修为最高的,故而赢的非常轻松。因为根基浅薄又不得师父青睐,他行事并不敢放肆,只每每把对手逼下台去也就罢了,倒让很多人对他大为改观。 周允晟场场都轮空,只站在太上长老身边看戏,似乎在等着最后一战。他以逸待劳的行为招致了许多弟子的非议。 “有一个好师尊真是占便宜,你我都是搏命拼杀至最后,偏他舒舒服服的站在那儿就能进入最后的十人大比。”一名弟子冷笑低语。 “不如此行事,他怎能比得过旁人。他身上佩戴了遮掩修为的法宝,虽然看不出深浅,但是这才十年,顶天也就是金丹初期,还是嗑药嗑上来的,根基十分不稳。就算入了十人大比又如何,怕也是给别人送菜去了。太上长老如此溺爱于他,不是助他,却是害他。”另一名弟子摇头叹息。 宋宇飞、莫语、邹奕鸣三人听了,俱在心中暗笑。 这一比就比了七天七夜才选出最后九人,新的比斗场次一出,之前那些闲碎语全都消失了。十人本该两两一组决出前五,再两两一组决出前三,也就是说他们每人至多只需打两场。能进入前十的都是实力极为强悍的弟子,比一场已然要拼尽全力,比两场却是须以命相搏。 然而之前一直未曾出手的方星海却要连比三场,对手分别为最有潜力进入前三的莫语、邹奕鸣、宋宇飞。这哪儿是依靠太上长老的权势作弊,却是在找死呢! 金丹期弟子们看向方星海的眼神全都变了,此人既然敢迎战,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太上长老的弟子究竟实力如何,他们非常期待。 在万众瞩目中,莫语飞身跃上比斗台,举起手中的流光剑,直直朝站在太上长老身边的黑衣男子指去。 周允晟身影一闪,眨眼就出现在莫语对面。 “你先请。”他伸手相邀,态度温和有礼。 莫语也不客气,狞笑一声就挥出一道冰冷的剑光。她的动作委实太快,竟让周允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劈成了两截。 看见身体慢慢倾斜滑落的黑衣男子,台下的弟子们均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这就完了?太上长老的关门弟子就是这等实力? 莫语狂喜,正待再劈几剑将对方的金丹绞碎,却见那断裂成两截的尸体忽然化为灰黑色的浓雾爆裂开来,不过眨眼功夫,就把比斗台完全笼罩。 赤霄真人放松的神色立时转为阴沉,邹奕鸣和宋宇飞忍不住眉心一跳。 浓雾中,莫语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直觉挥剑格挡。片刻后,她终于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朝四周看去,一个人影缓缓从浓雾中走出,却是死去多时的方文光,他二话不说就攻了过来,一招一式都欲取她性命。 莫语惊骇莫名却也不敢深想,立即挥剑迎上去。 周允晟站在浓雾上空,双臂环胸,闲适无比的看着莫语与自己的假想敌战斗。这是他自创的招式之一——迷雾幻境。被他炼化过后的雾气附着在灵气中,进入修者的身体,将他们隐藏在神识中最不堪的秘密折射在现实中。 其它幻境创造的幻觉只有当事人才能够看见,旁人无从得知。然而迷雾幻境却大为不同,正如雾气折射出的海市蜃楼能被所有人看见那样,周允晟也能看见被困在自己领域中的修者的隐秘。 就仿佛在拍电影,他们心里想些什么,雾气就能幻化出什么,且情节根据他们自己的判断做出相应的反应,几可以假乱真。 莫语很快杀死了方文光,却又看见邹奕鸣从浓雾中走出来。她冷笑,挥剑迎上。根据她的臆想而折射出的邹奕鸣也迅速做出反击。 站在上空的周允晟挑眉,对莫语的善妒有了全新的认识。原来她不仅嫉妒方文光,连邹奕鸣也十分厌憎。 莫语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杀死邹奕鸣,却发现方星海从浓雾中迈出来。 “很好,你们全都要跟我作对是吗?那就去死吧!”潜伏在心底的心魔彻底爆发,莫语已经打红了双眼,她将流光剑抛到空中,化为无极八荒剑阵,朝方星海轰杀过去,旁人只看见浓雾中剑光闪烁,灵气暴涌,便以为战况十分激烈,却哪里晓得,这不过是莫语在唱独角戏而已。 她斩杀了一个又一个假想敌,当看见太上长老从浓雾中走出来时,面上终于流露出绝望的神情。哪怕被心魔所控,她也知道自己绝不是太上长老的对手。 一直保持微笑的周允晟这才阴冷了面色。好胆量,竟然连宗漪也想杀! 莫语双手结印,将流光剑托于半空,使出了无极仙宗威力最强大的十绝诛仙剑阵,然而她灵气早已见底,又哪里能发挥出剑阵万分之一的威力,几波剑光划过浓雾后,她终于支撑不住的半跪在地上。 而太上长老却只挥挥衣袖就将剑光扫开,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 “你是个内心感情十分丰富的女子,让我大开眼界。”太上长老伸出手,捏住莫语的下颚。莫语想要反抗,却因为灵力耗尽的缘故,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她用屈辱的目光回视,愕然发现太上长老的面容在一圈涟漪过后变成了方星海阴柔妖异的脸庞。 “怎么是你?”莫语目疵欲裂。 “你别忘了自己是在跟谁比斗。”周允晟一边淡笑,一边优雅而又从容的抽-出莫语洁白如玉的根骨,引得莫语惨嚎。 然而雾气却把她的声音全都吸纳了,让外界的人一无所觉。 在一声更比一声凄厉的惨嚎中,周允晟取出莫语全副根骨,当着她的面一一捏成粉末,然后五指成爪插-入她丹田内,将光芒暗淡的金丹掏了出来。 莫语首次体会到何谓生不如死的感觉,但比疼痛更让她难以承受的却是内心的绝望。根骨、丹田、金丹,俱都被损毁,她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凡人。凡人要经历生老病死五道轮回,是蝼蚁般的存在!那怎么可以!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父亲有许多宝物,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只要你肯放过我!”现在的莫语已是浑身染血,涕泪横流。身为宗主爱女,她素来是高高在上的,何曾如此狼狈过。 这场比斗究竟是怎么输的,她直到现在才回过味来。 “我认输!我认输了!”她拼尽全力大喊,寄希望于各位长老和峰主听见,及时把她带下去。但浓雾却把她的声音全都吸纳了。 “我师父乃无极仙宗的太上长老,手中至宝无数,又岂会看上你们那点东西。当初你怎么不放过我?放过我哥哥?早说了,你如何待我,我便会千倍万倍的施加在你身上。这恶果是你结下的,也该你自己吞掉。”周允晟在莫语绝望的目光中捏爆金丹,甩袖收回浓雾。 台下的弟子们先是感觉到了无极八荒剑阵的气息,紧接着又感觉到了十绝诛仙剑阵的威能,都在心中为方星海叹息。那可是无极仙宗威力最强大的剑阵,一个就已经难以消受,更何况两个连发。 这方星海倒也有点本事,能把莫语师姐逼到这份上,然而两大剑阵一出,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浓雾出现的忽然,消失的也极为诡异。不过眨眼功夫,台上便已清清明明,一个修长的身影缓步而行,手中握着一团逐渐消散的金色光点。另一个身影躺在地上,除了头部完好,手脚就像绵软的糖条歪歪扭扭不成形状。 大家定睛一看,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那金色的光点却是一个被捏碎的金丹,而躺在地上的人是被抽走根骨的莫语师姐。 根骨、丹田、金丹,俱都被毁,除非再得一粒夺天造化丹,否则莫语师姐的修真生涯算是到头了。 再观黑衣男子,经历过那般激烈的打斗,莫说负伤,竟连头发丝儿都未曾凌乱,其实力真是深不可测,手段也阴毒无比。 赤霄真人淡然的表情被狂怒取代。他内腑翻腾,元神躁动,浓浓杀机从眼底流泻。 然而一道更为强大的元神将比斗台笼罩,更将单薄瘦弱的徒儿层层裹住,护的滴水不漏。宗漪偏头看向赤霄真人,徐徐开口,“十年前,你女儿毁我徒儿根骨、丹田,将他击落深渊意欲害命,此后我徒儿与她签下生死状,说要在大比之上同等还报,你父女二人未曾遗忘吧?” 太上长老的声音响彻无极仙宗,也叫众位弟子恍然大悟。原来其中还有这段内情,难怪方星海下手那般重,也是莫语活该! 当初由于赤霄真人存有私心,便只公布了方文光的死因,把女儿谋害方星海的事瞒了下来。宗漪并未与他计较,且等着这一日。 各峰峰主紧皱的眉头松开,对方星海的反感和莫语的怜惜尽皆消散。修真之人最怕牵扯因果。莫语结下那等恶因,今日便该有此一报。 其他几位太上长老本打算为莫语出头,听了这话也沉默了。 赤霄真人神情几变,片刻后终于恢复平静,苦笑道,“晚辈不曾遗忘,今日一战,我儿输得心服口服。”见太上长老收回元神,他立即挥手让人把女儿抬走。 大比继续,站立在赤霄真人身后的邹奕鸣咬牙低语,“师尊莫恼,待会儿徒儿便为师妹报仇。” 赤霄真人闭目不答,似乎已经入定。 ------------------ 宋宇飞退到人群后,惊骇不已的问道,“仙子,你可看清迷雾中发生了何事?”他的神识竟然连一层薄薄的雾障都穿不透,真是奇哉怪哉。 宗漪曾警告绝色女子不得用神识窥探方星海,否则便要她魂飞魄散。这话绝不是危耸听,女子知道宗漪有那个实力,故而一直安安静静的隐匿在玉环内,听见宋宇飞问话,冷声道,“不过金丹期的比斗,我没兴趣。” 女子乃堂堂玄仙,修为不知高过此界中人几许,自然不会把几个金丹期的小儿放在眼里。宋宇飞信以为真,不再询问,对方星海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本以为对战完莫语,他怎么着也会受伤,但是方才观他形貌竟是毫发未损,连灵力也不见消耗。难道他动用了什么法宝? 宋宇飞当即冷笑起来,说到法宝,他也不缺,且比个高低吧。 之后上去两组弟子,战斗场面非常激烈,比方星海那堪不破的浓雾好看多了。邹奕鸣一边细心擦拭自己的本命灵剑,一边用眼刀横扫方星海,浑身上下透出勃勃战意。 周允晟却连个眼角余光也未给他,满头黑线的盯着不停用手帕擦拭自己指尖的宗漪。 “你干嘛?”他压低嗓音询问。 “脏了。”宗漪摊开掌心将手帕焚毁。 周允晟略一寻思,明白了,合着这只手之前捏了莫语下巴。轮回多少次了,占有欲还是那么强。他内心暗叹,嘴角却悄然上扬。 两轮比斗过后,邹奕鸣飞上高台静候自己的对手。 周允晟也随之飞身上去,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 邹奕鸣和莫语不愧是同门师兄妹,二话不说就挥剑攻来。周允晟身影由实变虚,瞬间消失在爆裂开来的浓雾中。 又是这一招,有完没完?方星海怎么总是藏头露尾的?台下的弟子纷纷发出叹息。然而他们要是知道了方星海是雾灵根,也就不会再抱怨了。雾灵根修士不用雾气做武器,又用什么? 邹奕鸣心志极为坚定,并不像莫语那样胡乱攻击,他站立在浓雾中,静静感受周围的气息。一道身影浮现,是早已死去的方文光,他仅劈了一剑就意识到这是幻境,不再浪费灵力。 “方星海,有本事你出来与我实战,莫用这些鬼魅伎俩。”他朝虚空冷笑。 “那就如你所愿。”男子清冷的嗓音乍然出现在身后,引得邹奕鸣马上旋身攻击。 当他剑光扫过,方星海的身体忽然化为雾气消散在原地,竟连一丝气息也未留下。邹奕鸣眉头紧皱,开始察觉到对方的功法似乎不简单。 “继续。”周允晟手握匕首出现在邹奕鸣身侧,轻而易举就将他的胳膊划破一道血口,随即消失。雾灵根修者最善于隐匿,这注定了他们的攻击方式更倾向于暗袭,而非面对面的战斗。 邹奕鸣一剑刺去,只刺中一团雾气。他开始理解师妹为何要动用两大剑阵,在找不到对手的情况下,唯有发动群攻方可奏效,然而却极为消耗灵气。 方星海以逸待劳,自然赢的轻松。 邹奕鸣一再告诫自己莫要上当,却总是探不出方星海的所在。他仿佛与这片雾气融合了。 周允晟十分耐心的戏耍着邹奕鸣,在他脖颈、丹田、心脏等要害处划下一道道伤口,却浅地不足以致命。 对邹奕鸣这种性格暴烈的剑修来说,最恼人的不是实力不济,而是连对手在哪儿都找不到。他渐渐像莫语那样失了方寸,接连动用了好几个威力巨大的剑阵。 比斗台下的弟子们看见熠熠剑光不断冲出浓雾,只能自己脑补精彩的打斗场面。但实际上,邹奕鸣已是强弩之末。他灵力渐渐耗尽,体表也伤痕累累,却连方星海的头发丝都未曾碰到。 “你出来!方星海你有本事给我出来!”邹奕鸣挥舞灵剑疯狂劈砍一团团雾气,眼眶内布满血丝。 周允晟失了玩心,将雾化的身体凝结在一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邹奕鸣身后。他五指成爪,击穿邹奕鸣的丹田,将他的金丹瞬间捏爆。做出这一系列动作时,别说空气浮动,连灵力也未曾损耗半分,只要在浓雾中,他就能来去自如,无声无息。 邹奕鸣口喷鲜血跪在地上,用本命灵剑苦苦支撑自己的身体。他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下瘫倒。他回头,想询问方星海究竟藏匿在何处,不断冒血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曾经的天才修士,现在已成了废人,就算重新修炼也永远无法抵达本应该抵达的高度。 周允晟甩掉手上的鲜血,叹息道,“你冷眼旁观我哥哥被杀害,我却只毁了你金丹,你应该感谢我的仁慈。我们之间的因果了解了。” 他抬手一招,将雾气尽数吸入体内,翩然飞到师父身边站定,冲隐藏在人群中的宋宇飞微微一笑。 说实话,他的长相非常俊美,俊美到妖异的程度,微笑间几乎能把人的三魂七魄都勾去。但宋宇飞眼里却没有惊艳,唯余恐惧。 台下弟子看清邹奕鸣的惨状又是一片哗然,紧接着想起方文光的死便都沉默了。修真者最怕牵扯因果,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赤霄真人暗暗压下怒气,命人把邹奕鸣抬走。今日大比他折了爱女又折了首徒,连脸面也丢尽了,日后恐会成为门人的笑柄。可那又如何,只要太上长老一天不陨落,他就拿方星海毫无办法。 几位峰主对方星海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识。不愧是太上长老的关门弟子,前途无量啊! “他是雾灵根,与他对战时需避开他的雾气。没了雾气,他就没了依仗。雾灵根的修者少之又少,我对这门功法也不熟悉,只能提点到这儿,你且多留意。”玉环中的绝色女子忽然开口。 宋宇飞眼睛一亮,暗自点头。 又一组金丹期弟子上台比斗,太平真人将宋宇飞唤到身边,徐徐说道,“方星海应当是雾灵根,只需离开雾气,他就奈何不了你。然我有一句话需提醒你,行事莫要太过。”说到此处,他抬眸瞥了太上长老一眼。 太上长老眼下正拿着一条手帕,仔细替徒儿擦拭指缝间的血迹,分明只需一个祛尘诀就能解决,他却偏要亲自动手,可见对方星海已然疼宠到骨子里。得罪了方星海,少不了得罪太上长老,修真界最怕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且那老的还是浩天世界第一人,谁也惹不起。 宋宇飞乖顺点头,心中却越发不服气。他原本以为自己有玄仙相护已是非常了不得,哪想到这玄仙竟连大乘期的修者都不敌,真真无用! 罢了,靠人不如靠己,早晚有一天,他要让所有的修者,包括仙界的仙帝仙尊都匍匐在自己脚下。 “两场比斗过后,稍有眼界的都能看出你的灵根,你要当心。”宗漪又焚毁一条手帕,捏着徒儿修长的指尖柔声说道。 “嗯。我还有许多手段未曾动用,宋宇飞奈何不了我。”周允晟语气轻快。 宗漪改揉捏变交握,将徒儿的手指插-入自己指间紧紧相扣。 周允晟狠瞪他一眼,朝四周瞥去。所幸大家都在观看比斗,又加之袖管宽大遮住了双手,才没让人察觉。现在他还不想曝露与宗漪的关系。 几场比斗过后,宋宇飞乘着雷光上了比斗台,遥遥朝主位看去。 宗漪这才放开徒儿,轻拍他脊背说道,“去吧,不要贪玩,快些回来。” 周允晟答应一声,跃上高台冲宋宇飞拱手,“你先请。” “师叔祖先请。”宋宇飞彬彬有礼的弯腰,当他再抬头时,已被笼罩在浓黑的迷雾当中。 又来了!台下的弟子齐声哀嚎,少顷,有人猜测道,“回回都是浓雾,莫非师叔祖乃雾灵根?”那可是单灵根中的废灵根啊,听说只能修炼到金丹期,然宋师兄似乎已是金丹后期,而且还是威力最强的雷灵根,师叔祖这下怕是要栽了。 宋宇飞站立在迷雾当中,神情丝毫不见慌乱。 章节目录 127 > 雷灵根与五行灵根大为不同,几乎没有能克制它的法门,是最为强大的一种灵根。得知方星海不过是最无用的雾灵根,宋宇飞对他的忌惮瞬间就消去大半。 雾灵根修者善隐匿,若是化为无形无迹的雾气,旁人还真没办法对他造成伤害,但他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来偷袭,这大约是方星海最大的优势。 莫语、邹奕鸣接连中了暗算,到宋宇飞这里,却可以完全不吃他那一套。 “方星海,许久不见,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藏头露尾。你性格卑劣怯弱,这雾灵根果然是最适合你的灵根。”他抬起双手掐了一个雷霆万钧的法诀。 紫色闪电在空中炸裂,经由细小水滴的传导瞬间布满整片浓雾。对普通修士而,发动群攻术法是极消耗灵力的行为,但对雷灵根修者来说,他们的每一次攻击都能造成巨大的破坏,所耗费的灵力却只是寥寥。 在水汽遍布的地方更是如此。宋宇飞老早以前就发现,水能导电。 “雷灵根修士果然好生厉害!”台下的弟子们看见被闪电团团包裹的浓雾,不由发出感叹。 隐藏在雾气中的周允晟自然能感觉到雷电穿透身体时带来的麻痹感,然而他连九九重劫都能扛过,这种威力的雷电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但雷电蒸发掉了水滴,让他的雾气变得稀薄起来。 他雾化的身体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不得不抬起指尖抽取灵力制造更多的雾气。他所谓的抽取灵力并非抽取自己的灵力,也并非抽取空气中的灵力,而是宋宇飞的灵力。 这就是他所炼化的雾气,最可怕也最让人防不慎防之处——能随着灵气渗透进修者的体内,经过一周天的循环后又带着更多灵气跑出来。蔓延、入侵、吸纳、消散,这是雾气的特性,而周允晟将这些特性融入功法,让它们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见雾气在雷击中变得稀薄,宋宇飞微微一笑,又接连掐了几个法诀。紫色电光四处攒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若是方星海躲藏在薄雾中,此时此刻必定十分不好受。宋宇飞只需等他显出身形就一拳轰碎他的金丹。 太上长老不是说过吗,到了比斗台上生死不论。既然方星海能那般对待别人,他自然也能够用同样的方式回报他。若是太上长老非要找他麻烦,大不了离开无极仙宗。 他对宗门原本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但是很快,他就察觉情况有异。他丹田内的灵气开始不受控制的往经脉里流去,然后顺着毛孔逸散到空气中,化为一片白雾。被雷电蒸发掉的雾气重新变得浓郁,如果再攻击下去,只会消耗自己更多灵力。 怎么会这样?宋宇飞大惊失色,连忙用神识内视丹田,发现自己的金丹表面竟不知何时蒙上一层白雾,它们往金丹里输送灵气,却又带着更多灵气往体外钻,仿似外面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它们。 方星海!到底是小瞧了你!宋宇飞咬牙,立即运转功法驱散金丹表面的白雾。然而这一层消失了,随着外面灵气的吸入,很快又会重新蒙上一层,简直源源不绝。 直到了这会儿宋宇飞才意识到,方星海竟然将炼化过后的雾气附着在灵气上,只要自己还需要吸纳灵气,他就能源源不断的抽取自己丹田中的灵气。这种功法委实诡异,叫人防不慎防避无可避! 宋宇飞这才放下之前的狂傲,拿出珍藏在玉环中的阴阳二气瓶。此乃一件顶级法器,虽与先天至宝不能相比,可也只差一线,能吸纳万物驱散邪崇,还能将修为高过自己两个大境界的修者吸入瓶中炼化为灵气。 宋宇飞正是靠阴阳二气瓶躲过无数杀机,也神不知鬼不觉的炼化了许多修者。他们现在早已化为储存在他丹田里的灵气,若不是方星海的功法太诡谲莫测,他绝不会冒着暴露的危险将它拿出来。 所幸台上浓雾弥漫,还能遮掩一二,只需在浓雾完全吸净时把法器藏起来也就是了。宋宇飞打开瓶塞,将宝光闪烁的瓶口对准四周浓雾,如果方星海隐匿在其中,必定无法逃过此劫。 只听一阵飕飕风响,浓雾被尽数吸入瓶口,露出台下黑压压的门人。 宋宇飞趁雾气未散之时迅速将宝瓶收入玉环,四下里环顾,装模作样的喊道,“方星海,不要再躲了,你给我出来!”边喊边祭出几个劈啪作响的雷霆。 台下弟子也跟着左看右看,寻找方星海的身影。 宋宇飞早已打定主意,装作找不到方星海的模样。玉环内外被仙子布了无数禁制,用仙子的原话来说——除非仙帝仙尊降临,否则此界中人根本不可能发现玉环内另有乾坤。比斗结束,他先把方星海的金丹炼化,再毁了他神智让他变成痴人,随便找个极其危险的地界将他放了。 等太上长老找到方星海时,说不得他已经化为一堆白骨。没凭没据,太上长老不能拿自己怎样,如果他非要问罪,自己找到的某个神秘洞府也能躲过太上长老的搜素。那里灵气十分充沛,比之无极仙宗丝毫不差,等实力提升了,日后自然有机会回到宗门。 宋宇飞心里设想的很周全,也怀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要他忍让方星海那样的小人,他是断然做不到的。就算这次大比他甘愿输给方星海,方星海日后真能放过他?对方是怎样睚眦必报的心性没人比宋宇飞更了解。 然而他又哪里知道,宗漪早就堪破了女子的禁制,且用元神重创女子。女子为了自己堂堂玄仙的脸面,对此事绝口不提。他如果真把方星海收入阴阳二气瓶炼化,宗漪一眼就能看穿,且还会将他打的魂飞魄散。 玉环内的绝色女子看见他如此做派,也意识到了他在打什么主意,正欲开口提醒,却发现异变陡生。 只见附着在宋宇飞道袍上的细小水滴转瞬化为浓雾将他再次团团包围,其中有一缕淡灰色的雾气顺着他的鼻孔钻入体内,与汩汩灵气汇合后进入丹田沉积下来。 眨眼间,台上又被大雾笼罩,让台下的弟子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好玩吗?”周允晟似鬼魅般附在宋宇飞左耳边。 宋宇飞拳头布满雷光朝他轰击过去,却只打到一团雾气。 “你的宝物还挺多。”周允晟这次附在他右耳嬉笑。 宋宇飞面色阴沉,心知对方怕是看上了自己的宝物。杀人夺宝这种事在修真界已是常态,一旦方星海惦记上自己,自己只有死路一条,谁让他有一个法力高强的师尊。 如此,今日非得把方星海杀死不可。比斗台上不论生死,这是宗门规矩,太上长老不会明着对付自己,自己还有时间筹谋退路。 宋宇飞目中划过一抹森然杀意,忽将丹田内的灵气全部抽空,用出了威力最大的一招雷奔云谲。雾气外的湛蓝天空忽然布满翻转滚动的乌云,更有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响彻天际。 乍一看还以为是某个修士要渡劫了。 台下的弟子们立即退出乌云笼罩的范围,以免被波及,同时也感叹雷灵根修者果然是法力最强大的异类。 周允晟隐在雾气中散漫一笑。他连九九重劫都不惧,又怎会将这种小雷击放在眼里。 宋宇飞不断掐着法诀,在台上布下层层禁制,一能防止方星海逃逸,二能增强雷霆之威。一息不到,他就已布了九层禁制,与此同时,粗壮的闪电也从高空轰然落下,狠狠砸在比斗台上。 雾珠噼里啪啦炸裂开来,形成紫色的烟雾,那威力似乎能毁天灭地。宋宇飞站在法阵中心,不断改换手诀,让此处彻底变成雷霆之境,誓要将方星海劈得连渣都不剩。 “你就这点本事?”周允晟将雾化的身体凝为实体,冷笑道。 宋宇飞指尖微抬,招来几道闪电朝他劈去。 “我也会布雷霆大阵,你也尝尝。”周允晟的身体忽而化为雾气忽而化为实体,游刃有余的在几柱闪电中穿梭,同时释放出之前被黑洞吸纳的九九天雷。 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在空中炸响,比宋宇飞的闪电更为璀璨也更为可怖的落雷遍布在浓白的雾气中,朝宋宇飞袭去。 方星海分明是雾灵根,怎会控制雷霆?宋宇飞惊骇之下乱了步伐,被落雷撞了个正着。按理说他是雷灵根修者,不会惧怕雷电,然而九九重劫中的雷霆却并非凡物。 莫说他只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连九劫散仙遇上这种落雷也只有硬捱的份儿。 体表焦黑,经脉俱断,金丹反复震荡下竟出现了丝丝裂缝,再这样下去,怕是会陨落在此处。宋宇飞想要挣脱,却被游龙般的闪电紧紧缠住无法动弹,唯余下满心的绝望。 “仙子,救救我!”他终于放弃了尊严,向玉环内的绝色女子求助。 女子还盼望他飞升后带自己回仙界,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运转法力隔绝了落雷,将他朝台下抛去。 “我认输!”落地之前,宋宇飞拼尽力气大喊。 围观众人只见雾气中遍布闪电,且一道更比一道威力强大,最后几道甚至连布了防御法阵的宗门地界都震动了,轰隆隆的裂开许多地缝,便都以为是雷灵根的宋宇飞在施法,心中不免又敬又畏。 “宋师兄不愧为这届弟子中的佼佼者!” “这是什么术法?好强大的威力!怕是连元婴期的高手都能斩落!” “雷灵根修者果然是逆天的存在!师叔祖这回怕是凶多吉少!”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高台上,雷元峰峰主盯着最后几道落雷露出沉思的神色。这种程度的术法,莫说宋宇飞,就连已是渡劫后期的自己,怕也施展不出。 其余峰主和长老不时打量宗漪神色,怕他因此而暴怒。 赤霄真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比斗台,心中涌起一阵阵快意。若是宋宇飞能杀了方星海,他不介意与太上长老作对从而保下他一条性命。 比斗台上生死不论,这是宗门规矩,谁也说不得什么。 但是下一瞬,他快意的眼神变成了惊诧,只见浑身焦黑的宋宇飞从浓雾中飞出,重重摔在台下,口里大喊着我认输。 几名弟子眼疾手快的将他接住,看清他狼狈不堪的模样,顿时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情况?宋师兄不是雷灵根吗?怎么却被自己招来的雷霆劈成这幅惨状? 周允晟将落雷和浓雾吸入丹田,走到比斗台边缘俯视宋宇飞,做了个抠挖金丹的手势。 宋宇飞吐出几口鲜血,怀着满心不甘爬到太平真人身边。 到底是自己的弟子,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辱。太平真人塞了一粒归元丹进他嘴里,冲宗漪拱手,“太上长老,我徒儿已然认输,这场比斗便适可而止吧?” 宗漪站起身朝徒儿走去,漫不经心的开口,“可以。” 两人乘着黑色剑光朝焚寂峰飞去,留下面面相觑,表情莫名的众位弟子。 这就结束了?连大比的奖励都不要了?方星海果然是报仇来了。他斗了三场,却连一招一式都未曾让旁人窥见,其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回去吧。”太平真人扶起宋宇飞,脚下雷光闪烁,消失在原地。 赤霄真人摆手遣散众人,用阴冷的目光遥望焚寂峰许久,这才缓步离开。 ---------------- 莫语躺在床上,由于根骨被抽走,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再没有哪个部位能动弹,腹部更传来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打探清楚了吗?宋师兄有没有杀掉方星海?”看见推门而入的道童,她阴狠的问道。 “宋师兄败了。”道童跪在床边小声开口。 莫语目疵欲裂,疯狂的嘶叫起来。 “喊什么!要不是你蠢钝不堪,今日怎会落得这个下场?你说你好好的单灵根,去抢人家的补天草作甚?”赤霄真人走到床边冷冷开口。 莫语后悔极了,恨不得时光倒流,她绝不会再听信宋宇飞的怂恿去帮他找补天草。 “父亲,你一定有办法帮我恢复灵根重塑金丹吧?父亲你可是无极仙宗的宗主。”她满怀希望的问道。 “你以为我是太上长老吗?要想恢复灵根重塑金丹,世上唯有夺天造化丹能做到。然而炼制夺天造化丹的灵草何等珍贵,我连听都未曾听说,更何况帮你找齐。就算找齐了,上哪儿给你找混沌级的丹师炼药?你不要把为父想象的太过神通广大。目下,为父只能让你重新长出凡骨,再要修仙怕是不能了。”赤霄真人语气平静,眼眶却略微发红。 这毕竟是道侣耗尽修为和生命为他诞下的唯一子嗣。他又怎会不心疼? “不!我不要变成凡人!父亲你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我老去病亡,化为一抔黄土?”莫语绝望的哭喊起来,“父亲你去求求太上长老,让他给我一粒夺天造化丹吧!我愿意向方星海道歉,就是给他磕头也行!我日后看见他就绕道走,再也不招惹他了!” 那人抽-出她根骨,捣碎她丹田,捏爆她金丹的一幕幕像噩梦般不停在脑海中闪现,她是真的怕了,早知道方星海手段如此残忍阴毒,她打死也不会去招惹他。 “你以为夺天造化丹是那么好炼的?说给你就给你?”赤霄真人拂袖而去,思索了几个时辰,终是放下身段前往焚寂峰赔罪,到得山脚却听傀儡道童说太上长老和方星海已经闭关了,怕是好几十年都不会出来。 赤霄真人无法,只能先给女儿服食生骨丹,让她长出凡骨,随即花重金购置了一粒延寿丹和一粒养颜丹,保她两百年寿命和青春容颜,便让人将她送去了凡间。她在无极仙宗得罪了太多人,如今没了自保能力,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暗害了。 莫语又哭又闹,还意欲闯入焚寂峰求情。但宗漪早前有,不准她再踏入峰头一步,故而不等道童阻拦就有防御大阵将她抛飞出去。 莫语悔不当初,趴伏在山脚下哭了许久。 另一头,金丹被捏爆的邹奕鸣失去了宗主首徒的位置,被迁往普通弟子居住的厢房。他腹部的伤已经痊愈,待要再次引气入体时却发现丹田里充斥着一团灰色雾气。那雾气将他引入的灵气吸纳,然后又飞快顺着经脉排出身体,竟分毫也留不住。 他反复尝试了多次都未能成功,冷静的表情这才开始迸裂,露出癫狂之态。 “方星海,你欺人太甚!”他踢开房门朝焚寂峰跑去。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凡人,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动,谈何御剑飞行。如果腹中雾气不散,他将永远与仙途绝缘,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毫无疑问,他也被道童拦住,得知方星海要闭关几十年,顿时发狂一般的劈砍身旁的树木。 宋宇飞一边养伤,一边也在留意莫语和邹奕鸣的动向,得知两人都成了凡人,一个被送往凡间,一个连引气入体都不能,这儿被一群丹师当成药人做着各种各样的实验,免不了暗自心惊。 “好毒辣的手段!要不是仙子及时将我抛出擂台,我现在的下场恐怕也跟他二人一样。” “日后不要招惹那师徒两。他们的功法都不简单,我还是首次看见雾灵根的修士能控制威力那般大的雷霆,九九重劫也不过如此。”绝色女子表情凝重。 宋宇飞迟疑道,“现在不是我招不招惹他的问题。比斗台上他亲眼看见我拿出阴阳二气瓶,现在恐怕已经惦记上了。” “那就离开宗门去外面游历。待积攒了足够的实力就不用怕别人惦记。” “仙子说的是,我正有此意。” 二人商议过后很快离开宗门,走到半途,宋宇飞才发现自己的金丹出了问题。它的光芒一天比一天暗淡,渐渐由灿金色变成了灰黑色,俨然成了一颗废丹。 “仙子,怎么会这样?”宋宇飞嗓音发颤。 绝色女子也大惑不解,用神识探入金丹,发现内部已经被蛀空,里面裹着一团灰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飘荡着一股极清淡的药味,竟是修真界最阴毒的丹药之一——融魂丹。这种丹药能溶解金丹、元婴、元神,继而让修者身死道消,早在万年前被各大宗门毁去丹方,彻底杜绝于修真界。 究竟是谁,不但能炼制出这种丹药,还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将之悄无声息的引入宋宇飞丹田内?绝色女子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方星海身上。 好阴毒的心思,好诡谲的手段,她都忍不住要为对方喝一声彩。 宋宇飞听了女子的分析,立时想跑回宗门不顾一切的杀掉方星海。然而他知道,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自己都不是方星海的对手,更何况现在。 太上长老不愧是太上长老,连方星海那样的废物也能被他调-教成修真奇才。宋宇飞嫉恨的眼珠通红,勉强冷静下来,询问女子可有解救之法。 女子也不确定,说了几个可解百毒的灵草的名称,让他自己去寻找。两人躲躲藏藏,跌跌撞撞的向西行去。 -------------- 四十年后,周允晟从入定中醒过来,宗漪也随之清醒。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神识在虚空中交汇,碰撞出炫丽的火花。周允晟按捺不住,稍微偏头,含住宗漪削薄的唇瓣。 宗漪将他抱到膝上,认真品尝他唇齿间的甜蜜滋味。论修为,现在的周允晟已经可以冲击元婴期,但百草秘境马上就要开放,他还需把方文光的尸骨找回来安葬,没时间渡劫。一本炼体功法和一本炼魂功法让他的实力越来越强,他有预感,等修炼到大乘期自己就能挣脱主神的桎梏,拥有一个全新的身体。 一吻毕,周允晟抚了抚宗漪硬邦邦的胡渣,笑道,“我要去百草秘境,你随我一块儿去吗?” “第七转所需的灵药还差一种就能找齐,我要去一趟魔界。”宗漪颇为遗憾的叹息。 两人腻歪了一阵,这才打开破天宫的禁制。赤霄真人闻听消息立即前来拜会,恳请长老赐一粒夺天造化丹,被宗漪毫不留情的拒绝。 炼制一粒丹药对他来说只是区区小事,但莫语是徒儿的仇人,他没亲手杀死她已经算是仁慈,怎会助她重新踏上仙途? 她能死在凡间自是最好。 赤霄真人无法,只得告辞离开,心里暗暗把这师徒两给恨上了。 章节目录 128 > 周允晟将修为压制到筑基期,前往百草秘境寻找方文光的尸骨,因为手里握着莫语的一段记忆,他很快就循着地貌来到当初的事发地,果然在草丛中看见一副身穿无极仙宗道袍的白骨,袍角处绣了一个‘光’字。 周允晟连忙用玉棺将之收殓,放入乾坤戒中妥善安置,随后一路走一路击杀噬魂宗的弟子,直将该宗派往百草秘境的203位弟子全都杀光才罢休,随意找了个洞府入定,等待秘境关闭。 一个月后,他从通道内踏出,化为雾气往无极仙宗方向飘去。他偶尔附着在剑修的灵剑上,偶尔附着在法修的道袍上,半点也未浪费灵力,且还发现许多非常有趣的隐秘。此一路,竟是没有哪个修士发现他的存在。 这日,被他附着的一群法修忽然改变方向朝西疾行,说是某个上古秘境快要关闭了,许多幸运得到通行符的修士将从里面出来,他们等在出口处,没准儿能趁火打劫寻来一两件宝物。 周允晟估摸着宗漪还未回来,便想去凑个热闹。 一行人到达秘境出口处时,离秘境关闭还有半月有余,便纷纷坐下来等待。周允晟借由四处弥漫的雾气探查了附近地形,发现还有许多高手隐藏在暗处。能获得通行符进入秘境的修者固然幸运,能活着出来的更幸运,能拿到传承或宝物并平安出来的简直是天道的宠儿。 然而这只是表面,若不能藏好宝物露了端倪,等待这人的将是万劫不复。弱肉强食素来是修真界的规矩。 周允晟对所谓的宝物没有兴趣,他只是闲得无聊跟过里看一看,见还要等待半个多月,立时就想离开。刚走出去几步,就见秘境出口彩光连闪,一个个修士被抛飞出来,模样非常狼狈。 “怎么回事儿?秘境为何提前关闭了?” “你们可有发现异常?” “许是谁碰触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制!” 这些人聚在一起互相打听情况,脸上俱都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他们触发通行符,待要往里一探,却发现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内里散发出浩瀚如山河湖海的庞大威压。 “这气息,定是有重宝现世了!”不知谁高喊一声,诸位修者立即忘了追问秘境中事,纷纷用最快的速度朝那光柱奔去。 周允晟站在树梢上,手搭凉棚望了许久,竟是分毫也未心动。他只需认真修炼功法,实力自然就能上去,并不需要借助什么宝物。再者,等他突破大乘期飞升之时,说不定就能打破异度空间的壁垒,顺着数据流回到现实,还能用庞大的魂力重塑一个身体,所追求的东西与此界中人完全不一样,故而没有他们那样强烈的欲-望。 金色光柱越升越高,几乎把天穹都要撑破,光柱顶端依稀是一面铜镜,那金光正是从该铜镜的镜面□□出,隐隐连接了天道,将空间都扭曲变形。浩瀚的威压仿佛远古大神重现,能轻而易举让浩天世界碎裂。 “难道这是传说中遗失许久的昆仑镜?”不知谁惊呼一声,引得所有修者都疯狂了。 昆仑镜,上古十大神器之一,能沟通天人两界,破开时空壁垒,具有无上神力。若是得到它,便能直接越过仙界,飞升至神界。这对与天争命的修者来说是无与伦比的诱惑。 他们眼珠赤红,面容扭曲,发现有比自己动作更快的修者时,莫不散发出森然杀意。他们只顾盯着金柱顶端的昆仑镜,却没想着往下看一眼。 在金柱的低端,一名容貌俊美的男子正打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手诀,迅速将昆仑镜炼化。他已得了该秘境的传承,控制秘境的昆仑镜自然也归他所有。但他没有想到上古神器竟如此桀骜不驯,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而今,他只能寄希望于赶紧将昆仑镜驯服认主,以免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将一滴精血弹到镜面上,开始掐最后一道法诀,终于在众位修者赶到金柱近前的最后一秒让铜镜认主。 昆仑镜还有没有别的神通,男子并不知晓,但只“沟通天人两界,破开时空壁垒”两点就已经够了,足以让他撕开浩天世界的壁障逃过众多修士的追杀。 他自信满满的用神识探入铜镜内部,却愕然的发现该镜已被损毁大半,丢失了许多神通,若要重现上古时期的威能,还需寻找许多材料将它修补完整。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不但没得到任何好处,还将面临所有修士的追杀。 男子咽下一口心头老血,正想收起铜镜逃命,却被玉环内的女子叫住,“你如今只是元婴修为,在浩天世界连二流高手都算不上,拿着昆仑镜奔逃早晚不过一死,不若祸水东引让给别人。反正昆仑镜已经认主,你随时能把它找回来。” 男子眼睛一亮,甩袖将铜镜抛飞出去,悄然离开原地,观他面容,竟是四十年前离开无极仙宗的宋宇飞。 “你的仇人来了,不若给他。”女子神识十分强大,略微一扫就发现站立在树梢上看热闹的周允晟。 宋宇飞脚踩雷光从天空划过,看见周允晟那张愈加俊美妖异的脸庞,多年未曾躁动的情绪立时沸腾起来。他命令昆仑镜跟随在周允晟身边,不收到自己召唤绝不可离开,然而也不能为周允晟所用。 昆仑镜已经产生了灵智,对主人的话自然听计从,在众多修者的争抢中避让闪躲,直直朝周允晟撞去。 看见飞快朝自己袭来的金光,周允晟大感不妙,马上化为雾气四散开来。然而昆仑镜能堪破时间与空间的壁垒,又如何堪不破他的所在,无论他躲在哪里,总能精准的撞入他怀中。 若是换个修者,有上古神器自动送上来必定欣喜若狂,但周允晟却只想骂娘。这是让他被整个修者界追杀的节奏啊。 眼看赶来夺宝的修者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化神期、渡劫期、大乘期的大能,甚至还有几个散仙,周允晟无法,只得揣上昆仑镜夺路狂奔。所幸宗漪临走时塞给他许多宝物,其中就有一个能神行万里且隐匿气息的莲台。 他身体化为雾气附着在莲台上,很快消失在原地,让一众修士扑了个空。 “那人好像是定光真人的嫡传弟子方星海!”不知谁惊呼一句。有宗漪的威名震慑,一些修者不免打了退堂鼓,但某些大能却不以为意。 那可是上古神器,为了它,莫说得罪宗漪,就是得罪大罗金仙也没什么了不得。 周允晟遁入宗漪在外修行时建造的一座洞府,把里里外外的法阵都开启,这才拿出昆仑镜翻看。椭圆形的镜框镌刻着玄奥的符文,与现在的文字没有半点相似,应是在上古时期就已失传的神界文字。镜面非常光滑,时而有金色流光闪过,能清晰的映照出人影,也能穿透洞府石壁映照出外面的景象。 周允晟心念电转,已然明白这面铜镜的一个神通,那就是观测世界。只要是主人想看的,就没有铜镜探不到的,包括三千世界,仙界,甚至神界。得了它,便能无所不知。 好东西,却也是个要命的东西,周允晟心内暗叹。 听说昆仑镜还能破开时间和空间的壁障,那么带主人逃命应该不是难事。周允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铜镜炼化,否则他想不出第二个办法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那些人如果认出他的身份,必定会堵在回无极仙宗的路上,双拳难敌四手,他没把握在他们的围堵下活着逃离。 从乾坤戒中取出一尊玉鼎,引入宗漪送给自己的阳极神火,他将昆仑镜和一滴精血投入鼎中炼化,却遭到了昆仑镜的剧烈反抗。他在镜面上一抹,没有发现别的修士留下的精血的气息,不免感到奇怪。 难道说炮灰注定得不到神器?亦或者,这神器是为主角准备的,只等他一出现就屁颠屁颠上去认主?思及此处,周允晟冷笑一声,将小心捧在手里的昆仑镜狠狠掼在地上,还毫不怜惜的踩了几脚。 既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与垃圾有何区别?弃了! 他在洞中滞留几日,待外面人群渐渐散去,便乘坐莲台悄然离开,不料昆仑镜竟直接从洞中飞出,往他怀里扎去。 他连忙掏出宗漪炼制的一枚隐匿符,将昆仑镜包裹。这枚符箓融汇了宗漪对时空法则的领悟,莫说此界中人,便是大罗金仙也堪不破。 四周并未留下神器散发的气息,周允晟这才大松口气,绕着远路,躲躲藏藏朝无极仙宗飞去。有莲台和隐匿符在,本该没人能发现他的踪迹,然而无论他走到哪里,总有大批修者追踪而来,仿佛谁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符一般。他每每想把铜镜抛出去,却又见它拐个弯飞回来,好似认定了他一般。 遇见修为低的就砍杀,遇见修为高的就逃逸,逃了两月,他渐渐察觉出异状,翻看铜镜时神色极为阴沉。 既要紧紧跟着他,又不认他为主,这铜镜对他显然不怀好意,怕是想让他死在众修士的围剿之下。好一招祸水东引!这铜镜怕是在秘境中就已被谁炼化了。 周允晟思来想去,觉得只有命运之子才有获得昆仑镜的气运。宋宇飞?他还没死? 将铜镜狠狠碾了几脚,周允晟徘徊在宗漪建造的又一个洞府中,思量该如何突围。 昆仑镜已然认主,那么无论在哪里,它的主人都能将它找到。而宋宇飞对周允晟恨之入骨,自然会把他的行踪透露给别的修士,只等这些人自相残杀两败俱伤,他再趁乱把昆仑镜神不知鬼不觉的召唤回来。 如此行事既不暴露身份,又能置仇人于死地,可算是一箭双雕。 故此,就算周允晟躲藏在禁制重重的洞府中,宋宇飞依然找到他的方位并把消息透露出去,引得一群大能将洞府团团围住。 他们使出各种神通消磨着洞府外的防御法阵,少则一日多则两日,此处就会被夷为平地。 周允晟早已给宗漪递了传讯符,却都被各路大能拦截,又给宗门送了口信,也不见门人前来救援,便只能独自应对。 与其等死,不如多拉几个垫背的,听见洞府外传来的轰隆声,他启唇冷笑。如果元神被此界大能绞碎,他就再也回不去星海空间,更回不去现实,但那又如何,他宁愿死的轰轰烈烈也不做缩头乌龟。 甫一打开禁制,就有五颜六色的神通像炮弹般袭来,他迅速化为雾气将洞府内外笼罩。雾珠顺着这些大能的皮肤侵入他们内腑,迅速抽取他们的灵力化为更浓白的雾气,将方圆万里瞬间淹没。 这些大能连忙施展神通驱散雾气,却让自己的灵力流失的更快。有人产生了幻觉开始胡乱砍杀,有人中毒倒下,有人被悄无声息捏碎了元神。 分明只是个金丹期的小儿,却一出手就杀死了十好几个修为在元婴期以上的高手,功法实在是诡谲莫测! 周允晟趁其不备连连得手,却也知道时间长了,这些身经百战的老怪物们自然有千百种办法对付自己。 然而今日,他却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这波人死无葬身之地。他不再压制修为,运转灵力迅速冲击元婴期,九九重劫一落,这些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劫云感应到气息飞快从天边滚来,震耳欲聋的雷声几能撼动山河,天道降下的威压以周允晟为圆心将方圆百里笼罩,凡是在此范围内的修者,都会受到雷劫毫无差别的攻击。 也许化为天道的主神只想弄死周允晟一个,但它是一串程序,是制定好的规则,非常缺乏变通性。妨碍别人渡劫会被雷劈,这是此界早已定好的规则,它不会改变,所以这些人全都要给周允晟陪葬。 “不好,那小儿要渡劫了!” “金丹期的黄毛小子,便是渡劫也不过是四九劫,顶天也就是六九劫,你我挥挥手就能驱散,何惧之有?” “说的是,还可趁他渡劫之时将昆仑镜抢过来。他自顾尚且不暇,竟还有心思渡劫,莫不是以为我等会被小小的雷劫劈死不成?可笑!” 元婴期的修士没把握扛住雷劫,便都想遁走,却发现迷雾中不知何时布下了九九八十一道禁制,且一环套一环,复杂程度前所未见,便是混沌级的阵法大师来了也解不开。他们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在迷雾中乱窜,目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化神期以上的老祖对雷劫不屑一顾,开了天眼神通搜寻周允晟的所在。 看见盘坐在一块岩石顶端的俊逸男子,他们眼中爆射出贪婪的光芒,前仆后继朝他袭去,刚到近前,就被一道粗壮无比的劫雷劈得浑身麻痹,扑通一声从半空掉落。 浩瀚如海的威压从九天之上轰然落下,让他们无坚不摧的身体几乎被碾碎,更有清晰的骨裂声此起彼伏。 这哪儿是什么四九天劫亦或六九天劫,却是大乘期修士或散仙才要渡的九九重劫。围杀周允晟的人虽也有大乘期的老祖和散仙,然而他们之所以抢夺昆仑镜,也不过是为了找到一个能帮自己扛过九九重劫顺利飞升的法宝罢了。 万万没想到宝物未曾到手,九九重劫却先来了,便是勉强扛过去,那也是帮别人扛,白受了一身重创还无法飞升,憋屈感简直无法用语形容。 待第二道雷劫落下,将他们劈得浑身焦黑之后,他们连忙爬起来,迫不及待地朝迷雾外冲去,到得边缘才发现四周被下了禁制,便是混沌级的阵法大师也解不开。 这是存心拉他们陪葬啊!好毒辣的心思,好决绝的手段,不愧是宗漪的徒弟! 这些人恨不得生撕了周允晟,却丝毫不敢靠近岩石,盖因周允晟已被紫色电光笼罩,周围所有物体都化成了飞灰。 那些修为较低的一个接一个陨落,连尸骨都未曾留下,修为较高的从第五十五道劫雷开始就弯下膝盖,无法直立。 第六十道雷劫一落,某个渡劫期的大能身体焦黑,元神破碎,已然身死道消。打他之后,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周允晟明显感觉到元婴期的雷劫与金丹期相比威力又增大了。看来天道无法提升数量,便在质量上下手,非要弄死自己不可。 他把怀中的昆仑镜取出来,冷笑道,“既然你偏要跟着我,就帮我扛几个雷劫吧。”话落把镜面朝上举在头顶。 虽说昆仑镜是上古神器,然而却已经破损了大半,威力早已不能与当年相提并论。起初还好,到了最后五个雷劫,镜面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却是比之前还要破旧了。 而将昆仑镜炼化为本命神器的宋宇飞也吃够了苦头,每落下一道劫雷就要狂喷一口鲜血,及至最后差点晕死过去。 他就躲在洞府附近,踉踉跄跄站起来往那处一望,差点因为惊骇而咬破舌头。只见方星海毫发未损,抬手召回浓雾,顺便将浓雾中的灵气吸取一空,走到濒死的几个大乘期修士和散仙身边,用一把极为古怪的匕首剖开他们的内腑,将他们元神捣成碎片,更将他们的修为尽数吸入丹田。 此等能直接吸食修者修为的功法,竟比那些魔修的手段更恐怖,有幸存活的几个大能很快被他吸成人干,抬脚一踩就化为烟尘消散。 “这功法不是正道功法,应是魔功无疑。”绝色女子忽然开口。 “仙子,你确定?” “确定,当年的魔界尊者就是修炼了类似的功法才成为首个飞升仙界的魔修。” 宋宇飞心有所感,擦掉嘴角的鲜血冷笑离开。 周允晟杀掉最后几人,弹了弹昆仑镜碎裂的镜面,愉悦的低笑道,“总算是有点用处,下次渡劫还用你。” 昆仑镜颤了颤,并同时发出尖锐的嗡鸣。其中的器灵若是能跟主人以外的人沟通,定会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的求放过。 周允晟仿佛感知到了它的心情,越发笑得快意,将铜镜往乾坤戒里一放,隐匿身形朝宗门飞去。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小心,此前一战,他几乎将浩天世界三分之一的高手杀掉,赫赫威名早已传遍了修真界,又加之背后站着宗漪和无极仙宗,一般修者绝不敢贸然招惹他。 直走入无极仙宗地界,他才再次碰上一名前来夺宝的五劫散仙。 散仙二话不说就施展了自己最厉害的神通,幽冥狱火将周允晟团团围住,却被宗漪附着在周允晟身上的一道黑色剑光尽数斩碎。 正所谓趁人病要人命,见那散仙被剑光重创,周允晟化为雾气鬼魅般飘都他身边,两手一上一下插-入他丹田和紫府,运转体内的黑色漩涡吸收他的灵力和元神。散仙强大的元神不受控制的进入黑洞,被绞成能量碎片吸收,这是周允晟刚发现的黑色漩涡的妙用,比嗑丹药提升修为的速度更快,且毫无后遗症。 不过一息,曾经叱咤风云的五劫散仙就只剩下一副空空如也的皮囊。周允晟甩开皮囊,抬眸一看,却见赤霄真人与各大长老、峰主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自己。 他上前几步向几位长老行礼,正要朝焚寂峰飞去,却被赤霄真人拦在宗门外,“方星海,你修炼的究竟是何种功法?” “乃是我自创的《化雾诀》。” “哦?我看不像是雾灵根功法,倒像是万年前魔尊修炼的《浑天炼魔心经》。”一名长老徐徐说道。 其余人等闻听此皆露出惊骇又憎恨的神色。 当年魔尊为了修炼这门功法至少屠戮了数十万正道高手,还将他们毕生修为化为己用,最后在各大仙宗的诅咒下顺利飞升了。如此行径叫他们如何不恨? 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心知今日怕是不能善了,要么被这些道貌岸然的修者灭口夺宝,要么杀出一条血路,从此与无极仙宗势不两立。 所幸丹田内的黑色石头又吸收了一次九九重劫,应该能助自己顺利逃脱。主神本打算弄死自己,却接二连三的帮了自己,怕是会被气吐血。这样想着,他消瘦的身体顷刻间化为雾气,将此处团团笼罩。 章节目录 129 > 周允晟被各大势力追杀时,宗门无人救援,眼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宗主和各位长老却堵在门口,之凿凿的说他修炼什么《浑天炼魔心经》,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他手中的昆仑镜罢了。 周允晟对无极仙宗本就没有感情,这会儿被惹毛了,下起手来自然也非常狠辣。当年前往各大雾境历练时,他曾将魔界毒瘴之地的毒瘴抽取一空储存在黑色漩涡内,怕被旁人误解为魔修,这些年一直未曾动用。 但是眼下,他却没了顾虑。既然他们认定他是魔修,那他干脆把罪名坐实了,以前有所保留的种种手段,现在全都施展出来。 他大略扫了几眼,发现前来堵人的全都是宗门内化神期以上的高手,只几个元婴期的弟子站在后方声援,宋宇飞也在其中。 被浓雾掩盖时,这些人还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师叔祖,你把昆仑镜交给宗门然后自废功法,宗主和长老自然会留你一命,何必非要弄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周允晟只能用几声冷笑去回应他们,催动丹田内的漩涡,借由雾气的弥漫汲取这些人体内的灵力,让毒瘴的威力更巨大。 赤霄真人和众位长老峰主站立在纯黑色地散发着腐臭味的雾气中,脸色顿时大变。 “这是魔界的毒瘴,好哇,方星海果然是个魔修!” “宗漪不在,今日我们便代他清理门户,等他回来必不会说什么。” “方星海,交出昆仑镜,我们还能给你一个痛快,否则便只能将你打入幽冥山炼成傀儡!” 周允晟取出乾坤戒中的融魂丹,一粒一粒捏爆散入雾气中,冷笑道,“你们想要昆仑镜就直说,不用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原本我并未修炼什么魔功,但既然脏水已经洗不掉了,今日干脆大开杀戒!” 魔界毒瘴本就能腐蚀修者的躯体,吞噬他们的元神,不过时间较为缓慢而已。融魂丹的药效与毒瘴一样,速度也不快,然而两者叠加,却不是常人能够消受。周允晟更将毒瘴与迷幻雾境相融合,变出许多魑魅魍魉,紧接着释放出九九天雷,借由黑色雾珠传导出去,将宗门内外变成暗无天日的修罗场。 他各种神通一股脑儿的往这些人头上砸,待砸晕了他们便迅速遁去。要知道,他现在只是元婴期的修士,且没有再召一次雷劫的运气,不宜久战。 赤霄真人和各位长老峰主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十分狼狈。 若要趁乱逃走,周允晟只能舍弃这片毒瘴。他借着黑雾的掩护朝宗门外遁去,却不知踩到什么禁制,被狠狠的弹了回来,乾坤戒中的昆仑镜恰在此时发出尖锐的嗡鸣声,试图破开空间往外飞。 周允晟知道,它许是得了宋宇飞召唤,想回到主人身边。眼下黑雾漫天,谁能看清昆仑镜飞去了哪儿,不知去向,浩天世界的修者自然还紧追着自己不放,直到把自己杀掉里里外外搜一遍才肯罢休。 既如此,就算这东西是个毫无用处的垃圾,我也留定了,岂能让你白利用我一场?周允晟冷笑,取出几张宗漪炼制的禁锢符,层层贴在乾坤戒上。 昆仑镜若是未曾在九九重劫中破损,自然能轻易冲开乾坤戒的壁障,然而眼下它神通大减,撞了几下就没了后继之力,只能呆在原地发出持续的嗡鸣声,似乎是在抗议。 周允晟也不管它,换了个方向往外冲,却再次被弹回来,反复数次后他意识到,此处早已布下了一个禁锢法阵,只等着他回到宗门时自投罗网。 显然,他们不是看见他吸干那五劫散仙才决定杀他,而是早有预谋。 好一个第一仙宗,好一个名门正派!周允晟咬牙冷笑,取出宗漪交给自己的剧毒丹药,全部捏爆融入雾气中。 他这边刚动作完,就听飕飕风响,赤霄真人和众位长老、峰主齐齐退出法阵,各自站在相应的位置,将灵力注入阵眼。收拾一个元婴期的小儿,本不必动用宗门秘法玄天烈火阵,只需哪位峰主出手也就够了。但方星海以一己之力击杀浩天世界三分之一高手的消息传来,他们未雨绸缪之下布了这个大阵,而今再看不免庆幸。 对方果然是宗漪的弟子,手段十分了得。 暗红色的火焰顺着法阵的纹路燃烧,顷刻间就将此处的温度提高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内也不过如此。 黑色的雾气被蒸腾一空,劫雷也逐渐散去,露出被困在阵中心的周允晟。由于温度过高,空气慢慢变得扭曲,也扭曲了他妖异的脸庞。 他的道袍虽不是凡品,却也受不了能把散仙都烧成灰烬的高温,袍角处变得焦黑。 赤霄真人上前一步,冷声道,“方星海,若是不想受苦便自废功法,交出昆仑镜,我们可饶你不死。” “你们没权利处置我,一切等我师父回来再说。”周允晟取出一件品级更高的道袍换上,立时觉得神清气爽。宗漪出品,果然不是凡物。 “就算你师父回来了,也必定不会放过你。你可知你师祖是如何死的?却是死在魔尊的嫡传弟子手里,也是被吸干了毕生修为化为尘土。你师父提剑灭了魔尊的宗门,绝了他在浩天世界的传承。你说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徒弟竟背着他修炼那种魔功,会如何处置?”一名长老淡淡开口。 这也是他们今天敢代替宗漪清理门户的根由。 周允晟嗤笑一声没有说话,自顾坐下开始入定。莫说他根本就没练什么魔功,就是练了,宗漪也不会害他。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旁人能够理解的。 几位长老见他冥顽不灵,立即注入更多灵气催动玄天之火,等把方星海烧成灰烬,他乾坤戒内的东西自然归宗门所有。 隐在人群后的宋宇飞越发心急。他召唤了好几次昆仑镜,都不见它回来,眼下宗门内外的雾障都已清除,再要召唤却是不能了。等方星海一死,宗门内这些长老便会拿走昆仑镜好生收藏,要取回来必定比现在艰难无数倍。 更甚者,若是哪位长老动了贪念意欲炼化昆仑镜,他们的修为远在他之上,轻易就能抹除他的精血和神识,让他遭受反噬。不若方星海,修为比他差一线,无法将昆仑镜炼化。 宋宇飞越想越担忧,暗暗责怪自己愚蠢。 “有什么好自责的?如果当时不把昆仑镜给方星海,被追杀,被玄天烈火烘烤的人就是你。你有几条命能逃出去?”玉环内的绝色女子冷淡开口。 “可那毕竟是我的本命神器,若是被哪位长老炼化,我会遭受极其严重的反噬。”宋宇飞语气苦涩。他觉得方星海简直是生来克他的,一遇见方星海就没好事。 “放心,我会帮你把昆仑镜拿回来。我现在虽然只剩下一魂一魄,却足以碾压此界中人。”女子神情傲然,似想到什么,抿了抿唇再不开口。 宋宇飞彻底放心了,冷笑着朝火海中的黑衣男子看去。今日这出,正是他想好的借刀杀人之计。若非他匆匆赶回宗门,告诉宗主方星海在修炼魔功,这些人上哪儿找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人夺宝。 只是方才的雾气恐怕并不简单,还需小心才是。他一边想一边内视丹田,见自己的元婴正捧着一颗能解百毒的冰魄寒晶,周身并未出现异常,这才松了口气。四十年前,正是方星海下毒毁了他的金丹,让他承受碎丹重修之苦,他对此事始终无法介怀。 然而这口浊气刚吐出,守护阵眼的几名峰主、长老就接连呕起血来。 “融魂丹?竖子尔敢!”一名长老目疵欲裂的怒吼。因丹药附着在雾气中,雾气又附着在灵气中,被这些人吸入体内,他们自然察觉不到自己已经中毒,直到症状发作才恍然大悟。 其余峰主长老连忙内视丹田紫府,发现里面布满灰黑色的毒雾,立即把阵眼中的灵气抽回一部分,用以克制融魂丹的威力。 “手段如此阴毒,还说自己不是魔修?今日我就代替太上长老清理门户!”赤霄真人对宗漪师徒两早就怀恨于心,不顾内腑中的毒雾,执意将全身灵气灌入阵眼,欲把方星海焚烧成灰烬。 周允晟勾唇冷笑,丝毫不惧。刚才被他杀死的散仙已触动了宗漪放在他身上的一缕元神,不出半个时辰,宗漪就该回来了。 他身上有许多防御法器,足以令他撑过这半个时辰。略一思索,他从乾坤戒中拿出一尊玉鼎,将周身环绕的玄天之火吸入鼎中,立时觉得舒坦了很多。 “药王鼎!”绝色女子和丹元峰的峰主异口同声的喊起来,引得其他人眼睛暴亮。 这是一件不输于先天至宝的法器,难怪宗漪能把丹道修炼至混沌级,难怪他能炼制出逆天的夺天造化丹,都是因为药王鼎在手的缘故。 此时此刻,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脸上全都写着四个字,左颊是‘杀人’,右颊是‘夺宝’。 “变阵。”修为最高的一位长老打出几个手诀,将玄天烈火阵变为杀机更重的诸天神煞阵,誓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方星海。 火焰腾地一下攀上高空,并且由暗红色变成黑色,灼烧的感觉被阴冷刺骨取代,更有魑魅魍魉的惨嚎在头脑中炸开,不过瞬息就夺去了周允晟的神智。 他伸出手,欲朝自己丹田抠去,却听虚空中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嗓音,“谁敢动我徒儿?”话音未落,无数黑色剑光直接穿透空间壁障,朝守护阵眼的长老和峰主袭去,更将诸天神煞阵劈得七零八落。 阴火与惨嚎瞬间消散,周允晟低头看看已经抵在丹田上的五爪,面容扭曲起来。他正要杀出去,却被忽然出现的高大男人抱入怀中里里外外摸索了几遍。 “你无事?”宗漪的嗓音在发颤。 “我没事,幸好你来得及时。”周允晟马上回抱住他。 “无事就好,且退到一边去。”宗漪将徒儿拉到身后,抬起手臂幻化出一柄黑色巨剑,凌空劈斩,黑色剑光以锐不可当之势连杀四位大乘期的太上长老,更将巍峨的宗门劈成两半,大地承受不住这浩瀚威能,在颤抖中裂开一条鸿沟,直延伸到宗主居住的赤霄宫门前才堪堪止住。 轰隆巨响和漫天烟尘过后,原本围杀周允晟的几位长老和峰主全都被劈成两半,连神魂也未能逃脱,其余人等全都吓傻了,莫说反击,连站都站不稳。他们也是渡过雷劫的人,自然能感知到太上长老的可怕之处。 他已经把破天剑道修炼到极致,以身化剑,以杀证道,天上地下所向披靡。 “太上长老,请听我等解释!”赤霄真人捂着被斩断的右臂,艰难开口,“方星海修炼了《浑天炼魔心经》,我等是在帮你清理门户。此事乃宋宇飞亲眼所见,你尽可以问他。” 被单独拎出来的宋宇飞恨不得掐死赤霄真人。对付不了太上长老就拿我一个小辈顶罪,你好意思吗?他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卑不亢,将方星海吸干几位大能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还愿意把自己的记忆交出来。 宗漪双目微合,并未说话。 周允晟走到他身后,两只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依赖之情溢于表。 宗漪心尖发烫,将大掌覆盖在徒儿玉白的手背上,亲昵的拍了拍。 宋宇飞见此情景心内大急,高喊道,“太上长老,方星海已然堕入魔道,您作为正道支柱,理应大义灭亲才是。否则此事传扬出去,我无极仙宗的名声还要不要?” “宇飞说的是。太上长老,你别忘了当年你师尊是怎么死的。魔修作恶多端,早晚会导致又一场浩劫,凡我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赤霄真人一边劝解一边运转灵气试图将断臂的血止住,却发现灵力对破天剑道造成的伤口毫无用处。他马上想起了曾经被太上长老击伤并接连陨落的血魔老祖、阳明散仙、玄徽散仙三人,心头一阵狂跳。 破天剑道能诛灭天道,区区修者,在他剑下不过是蝼蚁。 赤霄真人不敢深想,越发努力劝解太上长老。唯有把太上长老拉到自己这一方,才有可能让他帮忙化解伤口上的剑气。 其他几位幸存的长老和峰主也发觉了破天剑道的可怕之处,也加入了游说的队伍,直把周允晟描述成万年难遇的大魔头,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覆灭修真界一般。 “不必多,作为星儿的师尊,他的功法传承于我。既然你们斥他为邪魔外道,也罢了,我师徒二人从此离开无极仙宗,堕入魔道,把传彻底坐实。若是你们想除魔卫道,只管来魔界的毒瘴之地寻我,我随时恭候。”宗漪伸手将扒拉在自己背后的徒儿捞入怀中,略一甩袖,将巍峨的焚寂峰收入乾坤戒中,乘坐黑色剑光疾驰而去。 临走之时,他深深看了一眼宋宇飞,目中凝聚出一柄黑色小剑,悄无声息的没入玉环。他如今已修炼到以身化剑的境界,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包括声音和目光,都能化作剑意,杀人于无形。 宋宇飞果然毫无所觉,肃着一张脸站在几位师兄身后。 宗漪说最后几句话时动用了元神,方圆几万里的宗派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剑光刚一消散,当年他以剑意雕刻在绝影壁上的‘无极仙宗’四个字便爆发出龟裂的轰鸣声,几息时间就变成了一堆碎石。曾经让无数剑修向往的圣地就那样消失了。 毫无疑问,失去了太上长老的无极仙宗,也将失去浩天第一仙宗的地位,还将面临其他几大仙宗的打压。 赤霄真人再也按捺不住,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太上长老走就走了,却为何要把几大长老和峰主屠杀殆尽,他们也是支撑宗门的基石。偏偏自己为了光明正大的夺取昆仑镜,选在宗门口对方星海动手,刚才发生的事,怕是早已被其他几宗的探子看了去。 无极仙宗危矣! “回去,关闭宗门,开启护宗大阵!”赤霄真人咬牙切齿的喊道。 几名元婴期的弟子并未加入战圈,故而存活下来,连忙上前搀扶他。其中一个往他嘴里塞了一粒顶级丹药,见他伤口非但没愈合,连鲜血也未曾止住,脸色顿时一变:这伤口有古怪! 他垂眸细看,却被留在伤口上的破天剑意刺中元神,也止不住的喷出一口鲜血。 赤霄真人见状,心中的绝望感越发浓重。早知道太上长老宠溺方星海到了毫无原则的程度,他何苦与方星海为难?若非宋宇飞怂恿,无极仙宗怎会遭此一劫? 赤霄真人细细一想,如何不明白自己中了宋宇飞的借刀杀人之计。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宋宇飞的踪影,便知道他已经跑了。好啊!四十年前我女儿栽在你手上,四十年后我也栽在你手上,宋宇飞,别让我无极仙宗的门人找到你! 至于太上长老,赤霄真人有心报复却无能为力。只有切身体会过太上长老的破天剑意的人,才会明白他的实力究竟达到什么程度。无极仙宗这等庞然大物,他凭一己之力就能诛灭。 换句话说,浩天世界的各大仙宗若是惹怒了他,将面临传承断绝,道门泯灭的结局,除非所有仙宗联合起来对付他一人。 赤霄真人心念电转,立刻给各大宗门送信。有昆仑镜做饵,想必没有哪个宗门会拒绝。 ----------------------------- 周允晟坐在宗漪怀中,朝西南方的魔界飞去。 宗漪敞开道袍将他裹住,柔声开口,“徒儿,既然已经堕入魔道,我们干脆换个身份如何?” “换什么身份?魔尊?魔王?魔神?”周允晟笑嘻嘻的问道。 “我是说,把我两的名分换一换。”宗漪偏头去亲吻徒儿脸颊,语气中暗含紧张。 “你想换成什么身份?”周允晟笑容微敛,目中荡出几丝柔情。 “你看道侣如何?” “我觉得很好。” “那便这么说定了。” “嗯,说定了。” 两人搂在一处亲吻,直到了魔界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宗漪取出焚寂峰,放置在毒瘴之地的中心,略一挥袖,变出许多红绸和红灯笼,挂在破天宫内外。 魔界各方势力远远看见山峰绝壁上镌刻的焚寂峰三个字,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那可是威名赫赫的定光真人的居所,怎会出现在魔界? 很快就有潜伏在无极仙宗的探子带回来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消息——定光真人为了徒儿与无极仙宗决裂,自愿堕入魔道了!宠溺徒儿到这个程度的,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定光真人果然不凡,做他的弟子未免太幸运了! 魔界各大势力有心与定光真人交好,却又担心这是一个局,便决定观望一阵再做打算。他们当然也知道方星海得到昆仑镜的消息,但有定光真人护着,不想死的魔修一般不敢上前招惹。 周允晟沐浴过后盘腿坐在铺着大红龙凤锦被的床上,手里上上下下抛着一面铜镜。这铜镜几次想往窗外飞去,都被宗漪设下的法阵挡了回来,只能发出刺耳的嗡鸣。 宗漪披着一件黑色道袍走到床边,将道侣拉入怀中亲吻,吻毕指着铜镜问道,“这就是昆仑镜?怎么裂开了?” “帮我挡了几个雷劫。”周允晟散漫的笑道。 “它已经认了别人为主,我帮你把此人的精血和元神抹去,重新炼化。虽是稍有破损,也可再挡几个雷劫。” “不,我可不捡别人的破烂。昆仑镜又如何,难道没了它我就不能飞升了?”周允晟嗤笑,毫不怜惜的用铜镜磕了磕床柱。 “如此,那就毁了吧。”宗漪将铜镜抛到空中,指尖射出一缕黑色剑光,轻易将镜面击穿。一阵金光震荡,独属于上古时期的威能从镜面内逸散出来,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宗漪略一甩袖,把所有修者梦寐以求的昆仑镜悬挂在焚寂峰的绝壁上,谁若是想要,自可攀爬岩壁去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无数魔修兴匆匆的来,蔫搭搭的走,对宗漪暴殄天物的行为狠的咬牙切齿。然而对方一剑就能毁了上古神器,杀他们还不似砍瓜切菜?如此,对他的敬畏之情反而上升到了极致。 躲藏在某个湖底洞府的宋宇飞忽然喷出一口鲜血,元神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他原本以为宗漪会帮方星海炼化昆仑镜,抹除镜面上的元神和精血时自己应该会遭反噬,便预先准备了疗伤的丹药。 哪料到那师徒两行事如此不羁,连神器都不要竟直接毁了。如此,他所受的伤比原先预估的严重数倍,没有顶级丹药,怕是百年内再难进益。 为什么碰上那师徒两总没好事!宋宇飞心中暗恨。 章节目录 1210 > “他们竟然把昆仑镜毁了?”绝色女子骇然惊问。 那可是上古神器,除非上古大神降临,否则谁有那个本事将它击毁?宗漪的实力已然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她用神识检查宋宇飞的身体,发现内腑已被搅乱,元婴也遭受重创,叹息道,“这些丹药无用了,还需找一粒涅盘丹,一粒复灵丹方可奏效。” 她盘点阁楼内的药材,发现只能炼制一粒复灵丹,涅盘丹却还少了几味十分罕见珍贵的灵草,于是说道,“出去找灵草,否则你的修为便永远只能停留在元婴期。是我考虑不周,当初不该让你把昆仑镜给方星海,换成旁人,你必不会遭此一劫。” 也是对宗漪太过忌惮的缘故,她潜意识里总想把这师徒二人杀掉,却没料到师徒二人手段如此不凡,一个在众多修士的围杀中逃出生天,一个一出手就能毁掉上古神器。 宋宇飞对女子怀着不可告人的情愫,连忙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想到太上长老会拥有摧毁神器的实力。”若非对神器的威能太过迷信,他不会想也不想就将之炼成自己的本命法器。 有神器护体,在浩天世界本该横着走的。 那太上长老究竟是什么怪物?明明是大乘期的修为,却仿佛连天道都不看在眼里。 宋宇飞乔装改扮前往多宝阁购买灵草,女子则入定修炼,丝毫未曾发现一直悬挂在自己头顶的一柄黑色小剑。 到得多宝阁,宋宇飞拿出几样不怎么打眼,却也值不少灵石的宝物,意欲交换灵草。掌事不敢懈怠,拿起一样宝物仔细查看。却在这时,悬挂在女子头顶的黑色小剑终于动了,瞬间没入女子紫府当中,将她残存的一魂一魄绞碎。 女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烟尘消散,靠她灵气支撑的种种禁制也都失去效用。隐藏在玉环中的,独属于上古时期的神威散发出来,令那掌事惊骇不已。他定睛一看,已然明白这又是一件与昆仑镜不相上下的神器。 “此处有重宝!” “在哪里?” “似在二楼的灵草阁!” 有能力在多宝阁内进行交易的修士都不是泛泛之辈,嗅到神器的气息哪个都没迟疑,纷纷朝灵草阁赶来。 宋宇飞完全不知道这变故是如何发生的,只一息之间,玉环就暴露了,而绝色女子却悄无声息。他不敢大意,祭出法宝朝多宝阁外冲去。若是不能及时逃脱,今天他定会交代在此处。 掌事是个化神期的高手,却并不阻拦他。多宝阁的宝物大多数来路不正,自然不忌讳干杀人夺宝的事,然而要动手也不能毁了多宝阁的地界,下一道追踪符,等此人逃到外面再遣人去追也不迟。 故而宋宇飞顺利的离开了多宝阁,但逃走时祭出的种种法宝却加剧了众修士的贪念。 “仙子你怎么了?仙子你说话呀!”宋宇飞一边逃命一边急问,等藏入之前的洞府,开启了隐匿法阵,这才将神识探入玉环,发现女子已经消失了,她惯常入定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上面残留着一缕破天剑意。 宋宇飞先是不敢置信,然后开始声嘶力竭的怒吼起来,“宗漪,我宋宇飞此生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宗漪究竟是何时向仙子下的手。他恨他,却也惧怕他。 自方星海之后,宋宇飞成了第二个被全修真界追杀的对象,他身怀一件上古神器并许多重宝的消息传回无极仙宗,又令赤霄真人心神不稳,口喷鲜血。 好哇,原来这人才是藏得最深的,早知今日,当初女儿出事的时候就该把他杀了! 虽然各宗已经答应联手对付宗漪,以夺得昆仑镜,但对无极仙宗的打压却并不手软。无极仙宗的高手被宗漪屠戮一空,剩下的寥寥几人也都中了融魂丹,玄阴丹,魔界毒瘴,离陨丹等丹毒,说一句‘无药可救’丝毫也不夸张。 等这批人陨落,无极仙宗便是青黄不接的状态,还不任由其他宗门宰割?作为浩天世界第一仙宗,底蕴自然深厚,他们早已眼馋许久。 虽然也有探子从魔界带回消息,说宗漪对神器不屑一顾,早已将之摧毁,但这些正派人士以己度人,认为那是宗漪惧怕各宗围剿放出的假消息,竟分毫也不相信,还嘲讽宗漪口吐狂。 上古神器岂是你一个大乘期的修士说摧毁就摧毁的?你当你是上古大神不成? 他们集结了一大批化神期以上的高手前去魔界,另派人上天入地的追杀宋宇飞。 宋宇飞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没了仙子布下的禁制,他根本无法收敛玉环的气息,便是布下一道又一道隐匿法阵,没过多久也会被其他修士堪破,杀上门来。 他东奔西逃,能使出的法宝全都使了个遍,让那些修士越发起了杀念。他们绝没有想到,不过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身上居然携带如此多的重宝,随便放出去一样,便能在浩天世界掀起一阵滔天大浪。 之前有幸得到昆仑镜的方星海与宋宇飞一比,那气运也只能用‘不过如此’四个字来形容。宋宇飞的气运简直逆天了! 如此,誓要将宋宇飞击杀的修士越来越多,几乎遍布浩天世界的各个角落。宋宇飞本就重伤未愈,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若非身上有众多保命的法器,早就死的不能再死。这日,他被上千修士堵在一处峡谷中,四周是他们布下的层层杀阵。 他身上的宝物俱都损坏的非常严重,今日怕是逃不掉了。他满身戾气,却也满心绝望,眼见各种神通朝自己袭来,只能闭眼等死。 恰在这时,一道神威从虚空降下,转瞬就把这些修士全都杀死,一名容貌俊美,气度不凡的男子撕开空间屏障,径直走到宋宇飞身前。 “琼羽呢?”男子沉声询问。 “什么?”宋宇飞握住玉环步步后退。 “噬天环的主人琼羽仙子呢?”男子再问一遍。 “她已经死了。你是谁?”宋宇飞心中默念琼羽仙子四字,明白那是女子的名号。相识多年,竟在死后才从别人口中得到她的信息,何其可悲。 “死了?”男子怔愣,显然无法将这个陌生的字眼跟一个玄仙搭上边。那是琼羽,当年为了救他力战众多仙人的琼羽,怎会陨落在区区大千世界中?他不敢相信。 男子化为虚影进入玉环,直过了许久才出来,面色非常难看,咬牙切齿的呢喃着‘破天剑’三字,已然认准了仇人。 他拎起宋宇飞,凭空消失在原地。 --------------------- 与此同时,焚寂峰正被许多正派人士包围,魔道中人素来各自为政,便只远远旁观,并不救援。 宗漪站在焚寂峰顶,徐徐开口,“想要昆仑镜?拿去吧。”话落将悬挂在绝壁上的昆仑镜抛入黑压压的人群中。 众修士纷纷跃起抢夺,眨眼间就已把身边的同盟击杀大半,最后还是凌霄宗的一位五劫散仙拔得头筹,将昆仑镜吸入掌心一看,立时怒焰滔天。 “宗漪,你竟真的把昆仑镜毁了!”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位散仙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众修士定睛一看,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昆仑镜正中心的一个破洞。曾经流光闪烁神威浩瀚的上古神器,现在只是一块破铜烂铁。 “等了许多天,就为了看你们今日这幅嘴脸。有趣,太有趣了!”周允晟站在绝壁上抚掌大笑。 远处旁观的魔修们也爆发出嘲讽的哄笑声。 各宗长老气得脸颊通红,二话不说就朝焚寂峰上攻去。既然昆仑镜已经毁了,便只能杀了宗漪,占了他的焚寂峰。宗漪纵横修真界多年,想来手中的宝物不会比无极仙宗的库房少。他们这方有数万高手,焚寂峰才师徒两个,完全是碾压性的优势。 然而还未袭到近前,他们就明白自己将宗漪低估到了怎样可笑的程度。莫说几万高手,就是再来十万,他一人也能对付。他周身冒出无数黑色剑光,几乎把朗朗乾坤都完全遮蔽,庞大威压从空中降下,当即就把几个化神期的修士打落在地,吐血不止。 被他剑光重创的修士无法调动元神,便也失去多年练就的神通,不得不狼狈退后。然而他的徒弟却以十分诡异的方式忽然出现在这些人身后,五指成爪插-入他们内腑,将他们毕生修为吸食殆尽。 不多时,焚寂峰的山脚下就丢弃了许多空空如也的皮囊。 周允晟连吸了上百人,个个都是化神期以上的高手,修为累加起来不知有多少万年。他感觉自己的修为正在急速飙升,此战结束,说不得就能直接跨过化神期和合体期,成为渡劫期的大能。 宗漪见他吸的开心,便都留了活口,还甩袖将几个半死的大乘期修士和散仙扔到他脚下让他享用。 如此阴毒的手段,让这些正派人士恐惧不已。他们纷纷起了退意,祭出法宝遁逃。守在战圈外的魔修们本就怀着捡漏的心态,立时便挑了几个肥羊追上去。 此一战,正道高手折损了大半,剩下一些也都身负重伤,没有宗漪亲自化解伤口上的剑意,早晚也会陨落。 而魔道中人则开始了狂欢,大肆进攻各个宗门,将资源洗劫一空。因为一面昆仑镜,浩天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浩劫当中。 各大宗门如何肯罢休,纷纷向仙界递传消息,邀请从自己宗门飞升的上仙前来救援。半月之后,焚寂峰下又迎来了一批访客,观其气息,竟个个都是仙界中人,其中属一位红衣男子和一位白衣男子最打眼。 红衣男子乃仙界中威名赫赫的赤凤仙君,因实力不输于仙帝,曾率领诸仙叛反仙庭,被囚禁在三十三天外。若非感知到道侣的神魂消散,他不会拼尽全力打破禁制,来到浩天世界。 他身边的白衣男子虽然气度也很不凡,却只有元婴后期的修为,站在一群仙人中未免可笑。 这些仙人只为宗门出头,并不敢与逆贼赤凤仙君动手。赤凤仙君身具凤族血脉,便是这次杀死了他,过个千年他又会涅槃重生,而且实力分毫不减。这样难缠的人物,连先帝都拿他无法,其他仙人自是退避三舍。 得知宗漪竟杀死了他的爱侣琼羽仙子,这些仙人只能为对方招惹仇恨的本事感叹。能把破天剑道修炼至大乘期的,果然不是凡人,也许连仙帝对此人也很忌惮,否则不会到现在还不派属下前来擒拿赤凤仙君。 思忖间,焚寂峰顶忽然集结起团团乌云,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却是周允晟要渡劫了。他吸收了太多灵气,要连渡化神期跟合体期两劫,说不准还能把大乘期的劫一块儿渡了。掐指一算,少则须扛162道天雷,多则须扛243道天雷。 周允晟抿唇,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自己——不作不死。当时吸得太嗨,完全把渡劫的事儿给忘了。 “莫怕,有我在。”宗漪亲吻他头顶,然后从指环中取出一件件防御法器,叮嘱道,“扛不住就让它们帮你扛,不要硬撑。我去把外面的人解决了。” 眼见劫雷就要落下,他再次亲吻爱侣发顶,信步走出破天宫,抬起手臂挥出一柄巨剑。 这些仙人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连个招呼都不打,而且实力如此强悍,竟不输在场任何一人。他们本来觉得围攻一个大乘期修士有些胜之不武,便打算站在一旁看赤凤仙君动手,眼下却不得不全力反击,否则便会陨落在此处。 堂堂上仙死在一个大乘期的修士手中,说出去定会成为整个仙界的笑柄。 宗漪踩在剑光上,将这些人引到别处,见不会危及破天宫内的爱侣,这才使出种种手段。他周身剑光四溢,莫说举手抬足,就是眼光扫过也能对这些上仙造成伤害。赤凤仙君与他缠斗在一起,很快就使出凤族最强大的术法焚天决,意欲置他于死地。 宗漪一剑砍去却只化解了部分神通,被熊熊烈焰撞个正着,却毫发无损。赤凤仙君用惊骇的目光看着他。要知道,就算仙帝中了焚天决,也绝无可能再站起来。 这人究竟什么来路?上古大神? 宗漪以前从不去想自己究竟是谁,为何存在,但是现在,他忽然间就明悟了。他的身体忽而化为实体,忽而化为虚影,不停变幻闪烁,目光也越来越冰冷无情,近乎于一台机器。然而触及到与爱侣缠绵的记忆时,他却从无情变有情,勾唇微笑起来。 什么修士,什么仙人,什么天道,全都是他弹指间就能覆灭的存在。他生来就是为了毁灭,除却一人以外。 这样想着,他的身体终于化为实体。 在此期间,赤凤仙君施展了好几个威力巨大的神通,却都穿透他的身体,未能造成任何伤害。眼见他终于凝实,赤凤仙君挥舞焚天剑砍杀过去。 “无聊的游戏。”冰冷的话音像雷霆一般砸在众仙人的心上。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宗漪斩断焚天剑,捏碎了赤凤仙君的神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只觉眼前一黑,便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端坐在仙庭中,用窥天镜旁观这场大战的仙帝及其从属,莫不嘴唇发白,目露骇然。这人果然只是大乘期的修士吗?这么早就结下死仇,待他飞升,仙界可还有他们的位置? 他们丝毫也不怀疑此人能顺利飞升,连仙君都能斩落,渡一个九九重劫定是轻而易举。 但宗漪此时已没有飞升的念头,看见不停降落在破天宫内的劫雷,他面色越来越阴沉,抬起手臂,使出自己全身的力量朝天空劈去。什么天道?不过是一串变异的数据而已。 天空剧烈震荡了一下,竟顷刻间收起劫雷,展露出蓝天,仿佛在示弱一般。 躲在赤凤仙君布下的防御法阵中的宋宇飞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宗漪很强,却不知道他已经强到连天道都退让的地步。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然而不等他多想,宗漪就挥出一缕剑光,将他的元婴和神魂绞碎。与此同时,整个世界开始震荡,四周的景物忽而化为虚影,忽而化为实体,片刻后变成光点飘散。 周允晟匆忙从破天宫中跑出来,急促的问道,“怎么回事?” “宝贝儿,你听着,这个世界就要崩塌了,我现在就送你离开。”宗漪将人拉入怀中,用最大的力气抱牢。因为这次拥抱过后,他们将面临永久的分离。 一串数据与一个灵魂,不可能会有未来。他不愿将爱人囚禁在这个虚幻地,注定要被毁灭的空间中,他应该去享受现实世界的多姿多彩,哪怕那多姿多彩再也没有他的参与。他可以无情的毁灭一切,却绝舍不得伤害爱人一丝一毫。 “送我去哪儿?你怎么了?恢复记忆了?”周允晟心底浮起不祥的预感。 “送你回到现实。”宗漪将自己的力量注入爱侣体内,见他的灵魂散发出璀璨的金光,足以保护他穿过数据乱流回归身体,这才罢休。 “宝贝儿,我爱你,永远爱你!”见爱侣还要追问,他大掌覆盖在他后脑勺上,给了他一个疯狂地,缠绵悱恻地亲吻,吻毕不等他反应,将他朝虚空抛去。 “宗漪,我草你八辈儿祖宗,你送我离开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你那变态的占有欲呢?”周允晟声嘶力竭的怒吼。 耳边哐当一声巨响,让他脱离了分别的场景,转头看去。这是一间病房,他正赤果果的躺在修复舱内,身上还沾着淡蓝色的修复液,一名护士正蹲在地上捡托盘和散落的医疗仪器,抬起头时表情堪称‘欣喜若狂’。 “医生,快来呀,1号修复舱的病患已经清醒了!”她打开通讯器大喊。 门外立刻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然后一群白大褂拿着各种仪器检查周允晟的身体。 这是他被主神禁锢前的家乡,处于星际纪元的地球。这些人他不认识,但这具年轻的,只有十六岁的身体他却化成灰都认识,这就是他,真正的周允晟。 他回来了。 ----------------- 周允晟花了三个小时适应环境,然后向护士讨要自己的个人终端。 “你想上网?” “对。我昏迷了三个月,总要了解一下近期的情况。” “个人终端已经被取缔了。现在全星际的人都不敢再使用星网。” “为什么?” “因为人工智能造反了。很多用精神力连接星网的人都陷入了深度昏迷,军方猜测是星网的智能终端‘女皇’出现了异常,将他们的精神力捣毁。女皇还操控机器人袭击我们的帝国大厦,外面已经战火连连了。”护士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周允晟先是一愣,复又冷笑起来。所谓的主神,其实就是女皇吧。它要干什么?创造一个机器智能的世界? 很久以前,发明星网的it教父威尔逊先生就曾说过,当机器智能发展到一定程度,很有可能产生个人意识从而对人类社会造成毁灭性的破坏。现在,他的预终于成真了。 人类早已离不开星网和机器智能。从学习到生活,从政治到军事,从交流到管理,人类的各个方面早已被机器智能渗透。离开机器智能,人类将寸步难行。 女皇能轻而易举的控制各大帝国的机甲部队和星舰,人类对上它毫无胜算。 周允晟扶额,冷笑声越来越大。 护士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迟疑道,“听军方人士说,现在唯有黑客能拯救世界,因为黑客能入侵女皇的系统将它捣毁。你是全星际最顶尖的黑客,军方花了大力气救治你。现在你醒了,下午他们就会过来找你谈话。你,你真的能拯救世界吗?” 护士用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入侵女皇的系统?岂不是说还能回去找宗漪?周允晟收敛表情,沉思起来。他对拯救世界没有兴趣,但如果能把自己的爱人带回来,这桩差事他接了。 “你知道吗?算上这回,我已经当了三回救世主了。”他黑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势在必得。 章节目录 131 > 机甲和星舰向来是军方的杀手锏,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一个帝国的军事实力。然而现在,这两样威力巨大的武器却都被女皇控制了,并且用来毁灭人类本身。 军方想要摧毁女皇的源代码,但找了许多黑客都没能成功,他们连女皇设下的第一道防御都进不去。无奈之下,军方只能断开女皇的能源系统,希望造成它停摆。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算拆除了能源系统,女皇依旧在运转,而且越来越有攻击性。 与此同时,医学家们发现,那些登陆星网而陷入昏迷的人纷纷出现脑死亡的症状。他们大胆猜测,女皇的能量来源会不会就是这些人的精神力,俗称灵魂。 虽然猜测缺乏科学根据,但军方对此却非常重视,将那些幸存下来的病患集中转移到保护区。在确认了这些人的身份后,军方惊讶的发现,他们都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精神力也都十分强悍,其中一人更是曾经入侵了国防系统的星际第一黑客周允晟。从十三岁开始,他一直是军方通缉的要犯,但抓捕了三年,愣是连他的影子都没摸到。 每个帝国的国防系统都是女皇亲自设计并建造的,如果周允晟连那些系统都能轻而易举的攻陷,应该也能捣毁女皇的终端。于是他们将周允晟放入1号修复舱,尽全力救治他。 得到他苏醒的消息,帝国元帅亲自来到医院探望。 说医院其实有点名不副实,不过是个废弃很久的地下防空洞而已。现在的人类为了躲开女皇的监视和攻击,很多都开始移居地下,军队的调动方式甚至倒退回远古时期的无线电报。 “……所以,现在的帝国乃至全人类,都需要您的帮助。”元帅把情况交代一遍后诚恳的说道。 周允晟没有及时作出回应。老实说,虚幻跟现实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现在的科技非常发达,人类在星网中也能拥有嗅觉、触觉、听觉等五感,受伤了会疼痛,难过了会落泪。若不是爱人自作主张将他送回来,说不准他现在也已经彻底陷入虚幻而脑死亡了。 他沉思片刻,问道,“威尔逊博士制造女皇时曾经预了现在的状况,他不可能一点安全措施都不做。与女皇并存的应该还有一套自毁程序,一旦检测到女皇出现异常,自毁程序就会启动。你们的电脑专家没有开启这套程序吗?” 元帅似乎很意外他竟一下就问到了点子上,连忙答道,“除了威尔逊博士,任何人都不知道星网还有这样一套自毁程序,要不是一个月前它忽然自己启动,我们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周允晟点头,知道自己对爱人身份的猜测是正确的,迫不及待的要求道,“带我去你们的机房,我要破解这套程序的运作方式。”然后入侵进去找宗漪。 元帅神色黯然的摆手,“这套程序消失了。” 周允晟动作一僵,差点从病床上摔下去,勉强压抑住心慌后问道,“消失了?什么意思?” “那套程序开始运作后我们都很高兴,看着进度条从百分之零上升到百分之六十,我们都以为女皇就要被摧毁了,但女皇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命令机甲部队找到我们的机房,将启动那套程序的电脑砸碎。等机房重建起来之后,我们发现它消失了,所有的数据库都找不到它的存在。” 周允晟掐了掐掌心,沉声问道,“那女皇呢?” “女皇也消失了,但我们确定它只是躲起来了,因为那些机甲和星舰现在还在保护安放它终端和源代码的机房。” 周允晟摊开掌心,看着鲜血淋漓的四个指甲印,说道,“给我感应头盔,我进入星网去帮你们找到那套程序。” 元帅大喜过望,还来不及道谢,又听少年说道,“但是我有条件,你们必须取消之前对我的通缉令,给我一个合法的身份还有一大笔钱。”如果能带着爱人回来,他当然要为两人日后的生活做打算。 “那是当然,我们已经拟好了合约,您看一看。”元帅拿出一份纸质文件和一支钢笔。没有个人终端,他们现在只能用这些古老的东西。 周允晟只花了半分钟就把厚厚一沓文件看完,签下自己的名字。 元帅立即将他带到军方的秘密基地,给了他一个与星网连接在一起的感应头盔。大家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位烈士,谁也不知道这次睡下去,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周允晟却并没有立刻戴上,而是拿出自己的工具箱,对头盔进行改造。在浩天世界的时候,007已经毁掉了,他现在需要一个像007一样的辅助工具,那有助于他在星网的数据库中检索各式各样的程序,以便早日找到自己的爱人。所幸他这次有先见之明,悄悄把自己的一缕神魂融入了爱人的神魂中,应该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忙碌了好几天才把头盔改造完毕,且内置了许多防火墙以免被女皇察觉,他戴上头盔躺进修复舱。 再睁眼的时候,他坐在宽大的会议桌旁,周围是许多穿着正装的精英人士,对面的墙上安装了一面巨大的led屏,正在播放一些3d动画。以周允晟的眼光来说,这些画面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粗制滥造,然而周围的人却都看得入神,脸上莫不呈现出惊叹的神色。 动画播放完毕,一名身穿蓝色套装,长相清纯可人的女子走到台前,详细解说粘贴在展示板上的图片。图片是一些人物和风景,风格奇幻,色彩斑斓,堪称美轮美奂。 随着她一步一步往下解说,在场的精英们全都微笑起来,有几个还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端坐在主位的周允晟盯着女子的脸,脑海中不断循环着“what the fuck”这句话。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会回到被主神控制后第一次出反派任务的世界?那女人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他曾经“疯狂追求的心上人”,对方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认识。 可能是主神为了让他更快的融入环境,在这个世界中,他使用的是自己的本名。他是y市某家上市it公司周氏的唯一继承人。这家公司由他的外公周棠创立,短短几十年就积累了上亿资产,在华国不算什么,在y市却稳坐it界头把交椅。 然而周棠事业顺遂,生活却很不如意,妻子早丧,只为他留下一个宝贝女儿。为了不让女儿受委屈,他没有再婚,还帮女儿物色了一个上门女婿,也就是周允晟的父亲方鲲鹏。 方鲲鹏在大学执教,长相儒雅,气质温和,与周母非常恩爱。他素来不爱插手周氏企业的事,有空就写诗作画,出门采青,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周棠对他非常放心,临终前将周氏百分之五的股份送给他做补偿,另外的股份全都给了女儿和外孙。 周允晟身为周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刚大学毕业就进入周氏身兼要职。他从小备受宠溺,又加之家境优渥,便养成了狂傲自负的性格,看上什么非要弄到手不可。 当然,这是主神给这个人物拟定的人设,无论周允晟本身是什么性格,他都要按照这个人设去行动。 在主神的控制下,他‘疯狂爱上’了自己的学妹孟婉,并动用各种手段追求她。孟婉是设计专业,美术功底非常了得,他听说孟婉毕业后在找工作,就把孟婉弄到周氏企业上班。 孟婉靠自己的能力进入了研发室,负责制作周氏准备在年底重磅推出的一款网络游戏的美工部分。在工作中,她频频爆发出灵感,让这款游戏从一个简单的雏形慢慢变得丰满。 眼下,由于制作经费不足的原因,她正在做最终陈述,希望周氏高层能看见这款游戏的潜力。 周允晟正是在这个时候穿过来的,不用听孟婉分析,经历过一次实况的他自然知道这款游戏会火爆到什么程度,一年吸金十几亿,足够买下好几个周氏。 孟婉解说完毕,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鞠躬下台,用希冀的目光朝主位上的青年看去。青年身穿一套黑色西装,面容俊美的令人窒息,浑身更散发出一股优雅高贵的气质。几名行政秘书频频偷窥他,目光十分具有挑逗性。 但只有孟婉才知道,这人光鲜亮丽的外壳下究竟隐藏着怎样自私霸道的性格。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厌恶。 周允晟当然知道孟婉厌恶自己,这回没了007的辖制,他还会搭理孟婉才怪。非但不搭理,他还会让这个世界的男女主付出沉重的代价。反派从来没有好结局,所以在这个世界,他死得非常惨,用三个成语形容那就是——众叛亲离,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本以为憋屈的往事已经成为历史,哪料到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周允晟思忖片刻,意识到这种现象一定跟自己的爱人有关。他意欲摧毁女皇,女皇尽力反抗,之后他们两败俱伤,一个消失了,一个躲起来默默恢复数据。 由于全星际都取缔了个人终端,女皇没有新的能量注入,数据恢复的不彻底就产生了这种数据倒退现象。 爱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可曾受创?周允晟心神不宁的想到。 “周总,您有话想说吗?”见大家都等着boss表态,助理只能出声提醒。 周允晟瞬间回神,合上企划案说道,“让研发部做一份预算送到我办公室,会议解散。”上一世,他给这个项目批了一千万资金,后来又批了一千万,虽然周氏最后因为这个项目破产倒闭,但这一世,他仍旧要让这个项目做下去。 研发部的成员发出欢呼声,孟婉更是走上前向周允晟道谢,但姿态非常矜持高傲,仿佛主动与周允晟说一句话是对他的恩赐。 周允晟却连个正眼也不看她,直接走出去了。 行政部的几名秘书指着孟婉尴尬的背影交头接耳,窃笑连连,让孟婉青白的脸色变成了涨紫色。 周允晟回到办公室,摸了摸变幻成一枚黑色耳钉的感应器。他管感应器叫008,希望它能比007更好用。 用精神力启动008,他入侵女皇的数据库,开始寻找爱人的踪影。这是一项大工程,也不知何时能结束。但他相信爱人不会离自己太远,只要他出现在自己方圆五百米之内,他就能准确的锁定他。 他会在这个世界吗?或许。 但是无论如何,他会把这个世界全都翻遍才离开,所以还需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清除,再弄一笔足够环游世界的财富。虽然这是虚拟的世界,却和真实的世界没有任何差别,他在这里只是个精神力比较强悍的人,而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做什么事都少不了金钱这种必需品。 在穿过数据乱流时,他获得的能量为了保护自己的灵魂早就消磨掉了,其中绝大部分来自于宗漪。会不会正是因为缺少了这部分能量,才让宗漪不敌女皇莫名消失了? 想到这里,周允晟心里非常难受,恨不得马上去到爱人身边。正当他心烦意乱时,房门被敲响,助理把研发室的预算送了过来。 像上次一样,他们要了一千万。周允晟大致扫了两眼,在表格下方追加了一千万。有了这两千万,足够他们提前半年把游戏开发出来。 遣走助理时,他交代道,“让研发部把游戏的所有资料全都送上来,包括数据资料。” 助理点头应诺。 几分钟后,孟婉将一个优盘拿上来,欲又止。 周允晟接过优盘插-入电脑,调开游戏的源代码开始修改,然后将自己修改过的源代码设置成隐藏状态,用原来的代码覆盖。他的技术领先技术部的员工几千年不止,就算星际纪元的顶尖黑客来了,也不一定能发现。 花了一分钟搞定这一切,他抬眸朝站着不走的孟婉看去。他知道孟婉打算向自己借钱,还一借就是三百万,就为了给患上白血病的妹妹治疗。她们是孤儿,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这些年一直相依为命。 孟婉厌恶周允晟,却又不明着拒绝他,看中的就是周允晟的慷慨大方。 果然,孟婉察觉到他略带关切意味的眼神,迟疑开口,“周总,我能不能预支今年的薪水?” 周允晟对孟婉非常照顾,给她的年薪是三十万,对于一个初出社会的大学生而算是顶尖的待遇。一开口就是三十万,无论谁都会好奇的问一句。 孟婉就等着周允晟来问。 周允晟顺了她的意思,惊讶的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多钱?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孟婉眼眶泛红,楚楚可怜的把妹妹患病的事说了一遍。 周允晟听得眼眶也红了,二话不说给她开了一张三百万的支票,还说给她妹妹联系华国最好的医生,语间频频暗示要包养她。 孟婉脸都白了,看向周允晟的目光充满恨意,但这笔救命钱却不能不要,犹豫了很久才点头,夺过支票摔门而去。 周允晟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考虑该怎么让男女主这一世过得生不如死。 其实孟婉有男朋友,对方名叫方知非,这个世界的男主,也是周允晟那丝毫不沾铜臭味,与周母感情甚笃的文人父亲方鲲鹏在外养的私生子,真爱为他生下的宝贝。 方知非一直想自主创业,无奈方鲲鹏的财产被周母把持的很紧,存了几十年也只存下两百万,全都给了方知非做启动资金。方知非是学it的,有着堪比黑客的高超技术,与几个同学合资开了一家小小的,只有十几个员工的it公司。 他前脚将钱投入公司,后脚孟婉的妹妹就生病了,无奈之下只能让孟婉去找周允晟。别误会,他并没有唆使女友出卖肉体的意思,而是给周允晟设置了一个陷阱。 果然,周允晟下班后刚踏出公司,就被一个专演色-情-片的女明星缠住了,做了很多暧昧不已的动作。小报记者拍下两人纠缠的画面,第一时间发到网上,说周氏少东私生活糜烂云云。 周母对儿子的管教非常严格,立刻把儿子召回老宅痛骂一顿,还不允许他再住在外面的公寓,上班下班都派两个保镖盯着。 周允晟无法,只能暂时歇了霸占孟婉的念头。而且他对孟婉是‘真爱’,更想得到她的心而不是她的人,一时间倒也风平浪静。 正是因为这笔救命钱的刺激,让方知非意识到自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强大起来,否则什么都保护不了。他心智不凡,手段狠辣,又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被他盯上的周氏,下场可想而知。 周允晟甩掉小明星,果然被周母召回家臭骂一顿。上一世,他根本不想借钱给孟婉,更不想包养对方。他一个gay,包养女人算什么?摆着膈应?要不是系统接连给他发布了借钱和包养的任务,也不会引出后面的种种烂事。 说穿了,反派只是推动剧情成全男女主,必要的时候被男女主炮灰掉的工具而已。 系统让他追求孟婉的同时,还让他跟别的女人上-床,他要是硬不起来还会控制他的身体自主行动。那些屈辱的画面,直到现在还印刻在周允晟的脑海中。 现在,这具身体是他自己的,从出生开始就跟随了他十六年的脸,怎么可能认不出?原本的周允晟长相随了周母,只能算是普通,哪有方知非遗传至方鲲鹏的儒雅俊逸。但是现在,这张俊美至极的,一眼看过去能夺人心魄的脸,却独属于周允晟。 这是他的容貌和身体,所以一定要保持干净。这样想着,他立即拿出手机,跟原主那些炮-友说分手,完事了才安心的睡过去。 第二天,他没去公司,而是转道去了医院,替他挂号的保镖频频用诡异的目光扫视他裤裆。好端端的挂什么生殖科?难道少东得了性-病,或者那方面出了问题? 周允晟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一点也不尴尬,进去大半个小时才被医生亲自送出来,目中满是同情。 “周先生,患了这种病一定不要有心理包袱,要试着放轻松,或许是因为压力太大了,过一阵就能恢复。” “行,我会定期过来复查。这件事还请你帮我保密。” “一定的,一定的。”医生知道周允晟的身份,忙不迭的点头,心中对他的同情更甚。长得那么帅,还那么有钱,怎么偏偏得了这种病,简直丢失了最大的生活乐趣。 保镖非常敬业,早就把等待在门口的病人赶走,以免泄露雇主的隐私,听见医生的话,当即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准告诉我母亲。”周允晟戴上墨镜,遮住惹眼的相貌。 两名保镖齐齐点头。 ------------------ 公司高层对新款游戏表现出了相当的推崇,周总更是一口气批下两千万的经费,让研发部的人倍感鼓舞。他们废寝忘食的工作,慢慢做出了大致的雏形。 看着梦幻一般的游戏场景,新颖超前的玩家设定,孟婉知道这款游戏一定能火。连她一个学艺术设计的都知道,更何况方知非这种it精英。 他惋惜这款游戏为何不是自己公司研发的,思考了几天,针对周允晟和周氏布了一个陷阱,企图吞掉这块注定会赚大钱的蛋糕。 这半年,周允晟摆脱了周母的掌控,过上了真正糜烂的生活。他一边加紧逼迫孟婉,也间接性的逼迫方知非,一边跟许多女明星纠缠,还让报社拍到许多露骨的照片。 这天,他把一个三线小明星带进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两人干巴巴的对坐了一个小时后,他给女明星开了一张面额十万的支票。 坐一个小时赚十万,对于三线小明星来说已经是天价,对方笑嘻嘻的接了支票,又说了许多奉承话,若有所思的瞥了他裤裆一眼,这才离开,刚出酒店大门,照例被某家小报社给拍到了。 两名保镖把服务员送来的套餐摆放在茶几上,默默为雇主叹息:为了掩盖自己不行的事实反弄出一个花心糜烂的坏名声,雇主也是蛮拼的。 章节目录 132 > 孟婉拿着一个优盘走进电梯,摁了顶楼的数字,站在她身边的一名同事好笑的问道,“不会又是给周总送资料的吧?” “是啊,每隔一星期周总就要审查我们的资料,这都成惯例了,今儿不用他打电话,我们部长让我主动送上去。” “这都是些数据资料,复杂的程式和代码他能看懂吗,他又不是学it的。我估计他大概只是想看看送资料的人而已。”同事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孟婉非常尴尬,将手插在口袋里不说话了。这半年来,周允晟一直在疯狂的追求她,然而同时又跟很多女人不清不楚,让她感觉恶心极了。这样的人,懂得什么是爱吗?他有的只是可笑的占有欲罢了。撇开金钱和地位,他什么都不是,他连知非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同事见孟婉面沉似水,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呵呵笑了两声也闭了嘴。 到了公司顶楼,孟婉径直朝总裁办公室走去,路过助理办公室时,下意识的朝里面看了一眼。小孙正在接听电话,脸色非常苍白,还有些魂不守舍。 孟婉勾了勾唇角,收回目光后敲开隔壁办公室的门。 “进来。”男人的嗓音非常性感。 孟婉推门进去,见周允晟正在操作电脑,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露出棱角分明,俊美无俦的脸庞,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缝着,显得非常专注。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毫无疑问,现在的周允晟能迷倒全华国绝大部分的女性,即便他情史糜烂。 但很不幸,我孟婉偏偏就是少数几个不会受周允晟迷惑的女人。我有自己的坚持和判断力。想到这里,孟婉收回目光,将优盘递过去,“周总,你要的资料。” “嗯,放下吧。对了,之前我借给你三百万你还记得吗?”周允晟头也不抬的问道。 “我记得。”孟婉心中发紧,害怕对方又拿那笔钱逼自己就范。 “你现在有钱还了吗?” “没钱。”孟婉用屈辱的语气说道。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的工资和年终奖都要用来偿还这笔债务,并且把借条给我补上。看在大家是老熟人的份上,利息我就不收了。” 孟婉盯着认真操作电脑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这笔钱是周允晟赠送给她的,为什么现在又要她还? “怎么,不想还,也不想写借条?你这是打算赖账。我问问你,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凭什么我要无缘无故送给你三百万?你拿了我的钱却什么都不愿意付出,你说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就连-妓-女也比你高尚。”周允晟终于抬头,眼里充斥着嘲讽与鄙夷。 孟婉自尊心很强,被一个曾经把自己捧到天上的男人如此恶语相向,脑子都懵了,指尖更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好,我现在就给你写欠条。我的工资你也拿去吧。”孟婉知道如果自己不写欠条,就会被逼着跟周允晟上-床,于是抽-出笔筒内的圆珠笔,刷刷写了一张欠条,扔下优盘摔门走了。 白给周氏打工三年?做梦!三年后周氏已经不复存在了,她等着看周允晟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孟婉前脚离开办公室,后脚就给男朋友打电话哭诉。方知非对周家人本就恨之入骨,一边安慰女友一边催促内线快点动手。 那些即将发生的事,即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对周允晟来说依然记忆犹新。他还是第一次被整得那么惨,要不是心理素质过硬,估计早就崩溃了。他觉得主神就像个烹饪师,系统是调味料,那些被摄取的灵魂是食材,主神用煎炸蒸煮等种种办法将这些灵魂加工成自己喜欢的味道,然后一口吃掉。 但是吃多了早晚会被撑死!在心里暗讽一句,周允晟打开研发部送来的资料,照例将源代码修改一遍然后隐藏备份,让助理送回去。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毫不意外的发现备份文件被复制盗取了。为了防范于未然,他在自己的电脑内安装了一个监控软件,能够监测到除自己之外还有谁动过电脑,翻看的都是些什么资料。只要一出现异常,软件就会及时截取证据发送到他的邮箱里。 他打开邮件,助理小孙那张布满冷汗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慌里慌张的下载了文件,并把所有痕迹都清除干净。上一世,小孙盗走文件后卖给了方知非,方知非抢先注册了游戏版权,在周氏召开游戏发布会的档口将周氏科技告上法庭,要求周氏支付巨额的赔偿款。 这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但版权已经在他手里,小孙盗走资料时手脚又做得很干净,没什么切实证据,周允晟还中了方知非的暗算而导致身败名裂,身陷囹圄,官司自然败诉了。 周氏丑-闻-缠身,股票一度跌停板,新开发的游戏不能上市,几千万制作费打了水漂,专业人才纷纷跳槽,带走了客户和核心技术,周氏以最快的速度败落下去,而得到巨额赔偿的方知非利用这笔钱和从周氏挖走的人才,把游戏改善过后推介出去,第一年就狂赚几亿,让自己的小公司一跃成为it界的新秀。 此后他生意越做越大,而孟婉则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成为扬名世界的艺术家。 当时的周允晟明明有几千几万种手段能够翻身,研发部那群所谓的精英耗时几年做出来的游戏,他只需几天时间就能完成,而且动画效果、游戏人物、背景、游戏规则等设定绝对能碾压这个世界最火爆的网络游戏,但他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反派系统一句‘抹杀’就把他所有的反抗都压了回去。他只能咬牙切齿的旁观男女主的成神路,并且在系统的安排下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妈的,想起来依然觉得憋屈!这回游戏规则由我制定,咱们慢慢玩!他入侵小孙的电脑,嘴角的笑容堪称阴狠。 方知非还有个隐藏身份叫‘木马屠城’,是华国最顶尖的黑客。他本人没跟小孙见过面,一直借网络跟小孙进行交易。小孙将盗取的资料发给他之后,他就在网络上消失了,以至于后来小孙落网,竟连自己的雇主是谁都不知道,更交代不清楚事情始末。 没有切实的证据成为这起侵权案败诉的最大原因。 天知道当时站在原告席上的周允晟多想要一台电脑,三下五除二的把方知非在网络上活动的痕迹全找出来。方知非那点技术也配称黑客,简直是个笑话。 直到现在,他还忘不了那种有能力翻盘,却偏偏受制于人的感觉。那段时间,系统跟他说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抹杀’,他永远都忘不了。 找到方知非跟小孙在网络上交易的证据,他想了想,还是没打算一下就整死方知非。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这一世必定要让方知非也品尝一遍。 把有关于方知非真实身份的证据截取出来,他用一个优盘下载好放进抽屉,完了给孟婉打电话,让她陪自己吃晚餐。 孟婉拒绝了几次依然被死死缠住,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两人来到某家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内。周允晟自顾坐下,并没有像往日那样为孟婉拉开椅子铺好餐巾,而是拿起菜单翻看。 孟婉习惯性的站在椅子旁等待,见此情景脸色非常难看,还是服务员有眼色,上前为她解围。 周允晟点好自己那份,这才将菜单递给孟婉。过了几分钟,服务员送来了餐前酒,他用高脚杯盛好,握在手中轻轻摇晃。窗外淡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他脸上,让他焕发出一种高贵而又圣洁的气息。 孟婉定定看了他一眼,这才挣扎般的移开目光。即便再痛恨周允晟,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容貌具有毁灭性的冲击力。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恰在这时,周允晟接到一个电话。 “版权已经申请到了吗?很好,还有几个附加技术的专利权你也别忘了。不光在我国要申请,米国也一样。米国那边也进入了公示期?好,很好,回来给你加工资。”周允晟挂掉电话,心情明显愉快起来。 孟婉却心慌意乱,勉强定了定神问道,“什么版权,什么公示期?” “当然是《魔界争霸》那款游戏的版权。”周允晟浅酌一口,淡粉色的嘴唇被酒液染成了深红色,看着有些妖异。 “已经申报成功了吗?怎么一点音信都没听到?”小孙是周允晟最信任的属下,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啊! “已经申报成功了,我心血来潮让人去办的,不是什么大事。”周允晟漫不经心的摆手。这个时期的华国it界还处于网络游戏刚起步的阶段,很多公司对游戏版权并不重视。但在星际纪元,人们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却相当严密,还在研发阶段就会申报各种各样的版权和专利,以杜绝侵权和盗版等违法行为。 周允晟受不了主神为他安排的角色,在他看来,他曾经扮演的周允晟简直是个弱智! 不是什么大事?你知不知道为了买到游戏的源代码以抢注版权,知非花了多少钱?两百万啊!相当于他们公司整两年的盈利! 孟婉差点揪住周允晟的衣领质问。这两年来,知非究竟有多么辛苦没人比她更了解,那两百万是他游说了很久才从公司账户中调出来的,现在全都打了水漂,另外几个股东必定会追究他的责任。 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挽回损失? 孟婉看似认真的切牛排,实际上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周允晟很享受逗弄猎物的过程,看着他们在绝望与希望的边缘浮浮沉沉,那种心灵上的愉悦是无法用语描述的。他等待方知非的反击,并热切盼望这一世他能玩出新花样。 他知道,主神不但能通过培养灵魂的方法吸收能量,还能通过气运之子的强大来获得能量。这些所谓的命运之子,说穿了只是它的神经元的一根触须。当把这些触须全都砍断的时候,它就会变得虚弱并且不堪一击。 他破坏性的举动误打误撞唤醒了宗漪,所以说他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 想到这里,周允晟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但片刻后,浅笑被震惊的表情取代。他猛然站起身,不但带倒了椅子,还摔碎了一只酒杯,鲜红的液体浇淋在他西装裤上,却没能博得他丝毫关注。 他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在酒店内来往穿梭的人群中扫视,最后锁定了一名背对着他,正在前台登记的旅客。 旅客的身材非常高大,目测至少有190公分,宽肩窄腰大长腿,黄金比例的分割线,昂贵得体的定制西装勾勒出极具爆发力的肌肉线条,以至于仅仅一个背影就能迷倒绝大部分女性。 周允晟大步朝那人走去,途中冒出几个身穿黑衣的壮汉拦截,都被他利落的避开。他揪住男人后领将对方翻转过来,挥拳朝他俊伟不凡的脸上打去。 “宗漪我草你祖宗!你送我离开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的誓吗?我他妈非揍你一顿不可!”他赤红的眼珠里有伤心,有愤怒,还有重逢的欣喜若狂。他要狠狠揍这个男人,然后再好好亲吻他。 他简直太折磨人了! 男人非常错愕,反射性的挥舞拳头反击,在砸上青年俊美脸庞的一瞬间不知为何又顿住了,莫名其妙的下不了手。 几名保镖立马围上来,其中一人还想掏出□□,被老板冷厉的目光制止了。 男人回神后躲开了青年的攻击,用尽量温和的方式反剪青年手臂,将他压制在地板上,哑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攻击我?” “你说什么?”周允晟扭头惊问。 “我说你是谁,为什么攻击我。”要是换个人,男人早把对方扒皮抽筋严刑拷打个几千遍,但眼下,连他都觉得自己格外的有耐心。他探究的目光在青年俊美妖异的脸上转了几圈,最终定格在他燃烧着怒焰的,明亮异常的桃花眼上。 这双眼睛有震惊、愤怒、失望、难过、彷徨,唯独没有恶意。青年不自觉的皱眉抿唇,神情显得委屈极了,就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 男人在记忆里反复搜索有关于青年的记忆,却发现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一张脸,如此明亮的一双眼,只需见过一次就终生难忘。 “你是谁?”他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周允晟迅速从震惊中回神,不断安慰自己:连女皇都出现了数据倒退,爱人的记忆出了问题也是很正常的。没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曾经的一切。 他黑亮的眼眸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装作非常尴尬的打量男人几眼,说道,“抱歉,我刚才认错人了。” 男人自然听见了他刚才的怒吼。宗漪,是这个名字吧?看来认错人这种说法是可信的,当然,青年眼中并无恶意才是他选择相信的最主要原因。 “宗漪跟你是什么关系?”男人非常在意这一点。 “关你屁事!”你自己都不记得还来问我?周允晟挣脱钳制,揉着酸痛的胳膊离开。几名保镖意欲上前拦阻,被男人制止了,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青年远去的背影,目光暗沉。 周允晟刚才那是赌气,还没走出大堂又后悔了,匆匆折返回来,看见男人还在前台,立即跑过去。 “喂,那谁,给我一张名片,今天无缘无故揍了你,改天我请你吃饭。” 他话音刚落,就收获了几名保镖自以为洞察了真相的鄙夷眼神。又是一个借故跟老板攀关系的,不过这人攀关系的方式特别新颖,而且风险巨大,一不小心就结仇了。 他们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只等老板一声令下就把人扔出去。 男人定定看了他一眼,取出一张做工精致的名片递过去,似想到什么又收回来,借前台的圆珠笔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全天二十四小时都能接听。” 周允晟得意的翘起唇角。他看得出,爱人的眉宇间有两道深深的沟壑,可见是个冷漠严肃的人,非常不容易接近。然而才见过一面就能把私人号码交给自己,足以证明他对自己的感情并未消失。 管你是谁,有没有记忆,你终究逃不过我掌心。他用桃花眼夹了男人一下,又举起名片吻了吻,这才缓步离开。 易峥?好名字。没有职务?回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见青年在挑逗了自家老板以后竟安然无恙的离开,几名保镖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然而更惊悚的事情还在后面,号称‘机器人’的老板,竟被青年的电眼和飞吻弄得耳根通红。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仿佛很冷酷,但似要滴血的耳垂早就出卖了他的手足无措。 “先生,您的入住登记办好了,房间是1888,电梯在您右手边。”服务员及时缓解了易峥的尴尬。他正要举步离开,就见对面西餐厅的服务员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份账单。 “经理,刚才打架的那名客人逃单了,该怎么办?”她一脸的紧张,要是查不到逃单的客人,这笔钱就该她来出。那位客人消费了好几千,几乎是她一个月的工资,女客也早就跑得没影儿,跟约好了似得。她哪儿能想到一身贵气的客人会是吃霸王餐的流氓。 大堂经理认得周允晟,摆手说道,“没事,那是周总,他肯定是忘了,我们把账单寄给他们公司就成。” 易峥掏出一张黑卡递过去,说道,“我帮他付。他叫什么?” “谢谢易先生。他是周氏科技的少东周允晟,咱们y市的名人。”大堂经理想起周总那些花边新闻,忍不住咂舌。 长成那样,不风流也不行啊。 易峥点头,拿回卡后信步离开,一进房间立即让保镖去查青年的背景。他不是怀疑他,只是想更了解他,这种欲望来自于心灵的最深处,无法克制。 与此同时,周允晟已经利用008查出了爱人的身份,易峥,归国华侨,在米国经营□□生意,是世界范围内的□□巨头。这次华国想把某个省区划出来发展□□业,他受邀前来投资。 众所周知,做□□生意的人,背景都干净不了,易峥的家族就是米国最大华人帮派的创始者,虽然现在已经洗白,但影响力不容小觑。 终究是等同于女皇的高端程序,每一个身份都很显赫。这家伙没有记忆,流落到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周允晟思考了半天,忽然觉得自己魔怔了。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爱人怎么知道自己只是一串数据?对他来说,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要生活,也要工作。 所以周允晟,你必须把他当做有血有肉的人看待。他有感情,会伤心、难过、喜悦、愤怒,他跟你一样,需要理解也需要爱。 思及此处,周允晟更坚定了带爱人回到现实的决心。他摸摸耳垂上的008,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构想。 -------------------------- 孟婉离开酒店后立即给方知非打电话,告诉他游戏版权已经注册了,他们拿到的资料已经成了废品,如果按照资料把游戏开发出来,周氏企业必定会起诉他们。 一个十几人的小公司,怎么可能是周氏那种庞然大物的对手。方知非挂掉电话后直接把装载资料的优盘给摔碎。 他慎重向几名合伙人道歉,表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挽回损失,否则就无偿转让自己的股份。看在他很有诚意的份上,合伙人同意了。 小孙在盗取资料后便辞职回老家,刚进家门就被几个警察以盗窃商业机密罪抓捕起来。他说不清自己把资料卖给了谁,警方问不出更多的东西,只能静静等待购买机密的人冒头。小孙入狱的消息刺激了病重的父亲,老人家拒绝治疗,没几天就过世了。他认为是自己的病拖累了儿子,否则他干不出这种违法的事。 周允晟在清算名单上把小孙的名字划去,上一世让他不痛快的人,这一世谁也甭想过得痛快。洗了个澡,把衣柜里的衣服全试了一遍才挑出最得体的一件,他站在落地窗前给易峥打电话。 “喂,我是周允晟,还记得我吗?” 易峥手里正拿着一沓资料,上面全是周允晟跟各种小明星纠缠的照片,脸色极为阴沉。 “不记得。周允晟是谁?”他冷硬开口。 “哦,不记得就算了。”周允晟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易峥差点把手机捏碎,他盯着黑掉的屏幕,认真考虑要不要拨回去。正当他解锁键盘的时候,铃声又响了。 “我跟你在酒店里干了一架,你这么快就忘了?” “原来是你。”易峥暗暗松了口气,告诫自己下回说话别矫情。 “我想请你吃饭,你有时间吗?” “什么时候?” “现在?” 易峥翻看行程表,点头道,“可以。” “我马上来接你。”周允晟欢天喜地的挂了电话。 易峥立马让秘书把接下来的行程全都推迟,打开衣柜,看见清一色的,款式毫无变化的黑色西装,忍不住露出苦恼的表情。 章节目录 133 > 周允晟身穿一套浅灰色的格纹西装,是典型的学院派风格,黑亮的发丝垂落在耳际,显得顺滑而又蓬松,整个人洋溢着优雅知性却也青春活泼的气息。他坐在靠窗的绛红色天鹅绒沙发上,单手支腮陷入沉思,静谧完美得像是一副油画。 当易峥终于挑选好一件黑色西装踏出电梯时,表情微微怔愣。他放慢脚步,漆黑深邃的瞳孔中唯余青年的身影,当青年感应到他的存在也偏头看过来时,他的心脏仿佛被时速高达五百公里的火车狠狠撞击了一下,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汇合爆炸。 但他面上却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走到青年身边询问,“久等了吗?” “如果等待的对象是你,一万年我也觉得不久。”周允晟用认真严肃的语气说着极具挑逗意味的话。 站立在易峥身后的两名保镖用诡异的目光打量他。他们之前以为周氏的少东只爱女人,现在看来是男女通吃啊。但是把老板当成猎艳对象就不怕人间蒸发吗?周氏虽然很有钱,但跟易氏财团比起来却什么都不是。 这位周氏少东果然色胆包天。 周允晟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仔细打量易峥,笑着点头,“你穿西装的样子很帅,特别禁欲。”我真想把它们一件一件扒下来。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目光闪亮。 两名保镖转头朝自家老板看去。老板素来洁身自好,从不让这些居心叵测的人近身,这回怕是要发飙了吧? 但很遗憾,易峥今天的忍耐力堪称非凡。他只是不自在的整理了一下袖口便温声道,“我们上哪儿吃饭?” “都听你的,你爱吃什么我就带你吃什么。”周允晟决定好好照顾自己的爱人,他甚至亲手帮爱人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态度殷勤备至。 易峥用深沉的目光打量他,似乎有话要问又忍住了,等车开出酒店才道,“我想吃法国菜,这里有地道的法国餐厅吗?” “有,就在前面不远。”周允晟边开车边打电话订餐。好在他是vip客户,想吃随时都有位置。 把车停好,他正要去帮易峥解安全带,却被他握住指尖,力道大的能把他骨头捏碎。 “你把我当什么?女人?” “怎么可能!你就是你,任何人也不能取代!”周允晟惊讶的反驳。 说这话时,青年眼里闪烁着真挚而热切的光芒,就仿佛自己在他心中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易峥压抑在心底的怒气慢慢消散,放开他指尖后说了一句抱歉。 “下回有话好好说,别一上来就动手动脚。”周允晟甩着通红的指尖,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易峥强忍住了把青年抱进怀里揉捏的冲动。 两人走进餐厅,各自点好食物,周允晟一边替爱人倒酒一边打听他在这个世界的生活状况。若是换个人这么探听消息,易峥早就把对方处理了,但面对青年,他却提不起一点的防备。直觉告诉他,青年不会伤害自己,当然,这要把他的那些风流艳史除开。 吃完正餐,在品尝餐后酒的间隙,周允晟冲站在台上的小提琴手弹了个响指。对方立即走过来,彬彬有礼的问道,“客人想点什么曲子?” “来个浪漫一点的。”周允晟塞给他几张大额钞票。 小提琴手露出得体的笑容,围着两人演奏起来。这是《卡门幻想曲》,融合了西班牙独有的热烈与欢快,非常容易调动旁听者的情绪。 周允晟眼睑微合,表情慵懒,手里的红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显然十分陶醉。易峥却面无表情,坐姿笔挺,不等小提琴手演奏完毕就摆手让他下去。分明是两个人的晚餐,旁边总有第三个人围着他们打转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浪漫,是扫兴。 周允晟看出了他的不耐烦,补救性的问道,“你不喜欢听小提琴演奏?” 易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在青年很喜欢音乐的前提下他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他的技巧不够,再好的曲子在他手里都是浪费。我喜欢完美的东西。”就像你。最后这句话莫名其妙从潜意识中浮现,让易峥眸色微暗。 周允晟从未认真追求过爱人,每一次都是爱人主动来到他身边,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牵引他。如果没发生爱人自作主张送他离开的事,他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会意识到他必须主动去了解爱人的需求。 单方面的付出支撑不了一份感情。这一次,该轮到他去追随爱人的脚步。哪怕爱人永远无法恢复记忆又如何?他只需把每一次的相见看作是他们的初恋就可以了。他记得在某一次轮回中看见一部名为《初恋五十次》的电影 女主角只能保留一天的记忆,第二天醒来就会把男主角忘得一干二净。他当时还感叹男主角傻叉,能折腾,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然而真轮到自己,却发现无论对方存在多大的缺陷,哪怕连种族和灵魂状态都不同,爱了就是爱了,绝无法放弃。 易峥就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的东西。 他用热烈的目光看了爱人一眼,然后站起身,借来一把小提琴,温柔浅笑,“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为你奉上。这首《a timefor us》献给你也献给我,献给未来的我们。” 他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用轮回了无数次才修习的完美技巧将这首浪漫却又略带感伤的曲子演奏出来。他专注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易峥俊美刚毅的脸庞,就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这举动,示爱的意味太明显太火辣了,引得其它几桌的客人频频看过来。他们认出了周氏少东那张惹眼的俊脸,即便受过再高等的教育也忍不住与同伴八卦起来。 周总这是泡腻了女人改泡男人了?不对啊,那男人穿着得体,气质冷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怎么看都不是作受的料。难不成周总甘愿被上? 大家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好在这是高档场所,没有不入流的狗仔,否则明天周总的风流艳史又要增添辉煌的一笔。 易峥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悸动,但耳根还是忍不住红了。他强忍住回视青年的欲-望,端起酒杯啜饮,本该涩中带苦的酒液这会儿却甜的有些发腻。 他装作不经意的朝站立在自己身边,微微弯腰倾情演奏的青年看去,刚触及他充满爱意的目光就仿佛被烫了一下,不得不极其克制的转移视线。再对望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把青年压在餐桌上给办了。如果青年事先包了场,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付诸行动。 青年璀璨的眼眸、因喝酒而嫣红无比的薄唇,低垂时微微颤抖的睫毛都在撩拨着他脆弱的神经。他没爱过女人,也没爱过男人,甚至于没爱过世界上的任何人,但现在,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死寂的心脏开始跳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一曲终,餐厅内的所有人齐齐鼓起掌来。他们从不知道y市最浪荡的纨绔子弟竟然拥有如此高超的小提琴演奏技巧,与优美旋律交织在一起的炽热感情则更加动人心扉。哪怕一个外行,也能透过他的演奏理解他热烈爱着某个人的心情。 难怪他敢去泡那气质冷冽的男人,原来是猎艳技能已经点满的缘故。有几个相熟食客的冲勇气可嘉的周总微笑点头。 周允晟向大家弯腰致意,末了坐回原位,说道,“我希望我们的结局不要像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样天人永隔。要死一块儿死,要活一块儿活,你觉得呢?” 易峥还未回答,他的两个保镖就接二连三的咳嗽起来。你两现在是什么关系?犯得着说这种情深无悔的话吗?该不会今天没吃药吧? 易峥冰冷的眼刀一扫,两名保镖立马安静了。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在无法全身而退的情况下,我更愿意让他活下去。”易峥很少说这种感性的话,但面对青年,他自然而然就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周允晟眼眶湿润了,抬头看向天花板,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这该死的混蛋总有办法让他感动。 他快速把眼眶里的湿意眨掉,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那就远离危险,这样谁也不用做出取舍。”他必须尽快想办法把爱人带出去,否则他还是会凭着本能去寻找主神然后两败俱亡。 他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对拯救世界根本没有兴趣。 易峥不理解青年天马行空的说话方式,但依然认真的点头,似想到什么面色阴沉下来,徐徐开口,“周总这是在追求我吗?就像追求那些小明星?不知道周总这回打算花几天时间攻陷我?” 周允晟看上谁会花一星期时间去追求对方,一星期后上不了手立马就放弃,被媒体戏称为一周目情人。 易峥只要想到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史就戾气上涌。 周允晟优雅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连忙解释道,“我的确在追求你,如果你不答应,我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等你。我跟那些明星根本没有关系,你以后就知道了。我对天发誓,你是我的初恋,一辈子的初恋。” 他做了个极其慎重的起誓动作。他被主神抓进异度空间时才刚满十六,哪谈过恋爱?之后被反派系统控制,活得不人不鬼,就更不可能看上谁。这人的确是他的初恋,各种意义上的。 易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开口,“抱歉周总,我并不喜欢男人。”这并非假话,在此之前他的确不喜欢男人,当然也不喜欢女人。他想看看在自己拒绝了青年之后,青年能坚持多久。 如果他的表现不能令他满意,回米国的时候他不介意将人绑回去。撩拨了他的欲-望却又中途放手,后果会非常严重。 周允晟指尖蠢蠢欲动,真想揪住男人衣领把他拉过来,吻到他窒息。他盯着男人削薄的唇瓣说道,“别太快拒绝我,我们可以先试着相处看看。对了,不要叫我周总,太生疏了,你可以叫我允晟、晟、亲爱的,亦或者宝贝儿。” 后面两个称呼太肉麻了,让两个保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易峥却半点异样都没有,耳尖甚至在听见宝贝儿三个字时微微动了一下。他喜欢这个充满爱意的称呼。如果青年能做到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他也会把所有的爱全都赠予他。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易峥避而不答。 周允晟露出沮丧的表情,却又很快收敛,买单后去停车场取车。 将人送回酒店,他这才想起今天的约会还缺了一样礼物,连忙跑到附近的花店去买。他从没追求过谁,手段终究有些生嫩。 易峥脱掉西装外套,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满上。 “你们要吗?” “不了老板,工作中我们不能喝酒。”两名保镖齐齐摇头。 易峥接连灌了三杯,这才露出放松的姿态。其中一个保镖试探性的说道,“老板,您要是不喜欢周先生的骚扰,我们可以帮您解决。”这种小企业的少东,吓一吓就能让他知难而退。 “他想来就来,不准阻挠他。”易峥面色微沉。 难道您不但不讨厌周先生,还很享受他的追求?两名保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真相。 易峥放下酒杯,解开衣领最顶端的两颗纽扣,衬衫贴身的剪裁勾勒出他健硕的肌肉,让他看上去十分危险。 两名保镖识趣的朝隔壁套房走去。很明显,老板现在需要静下来想一想,毕竟搅基是一条不归路。 恰在这时,门铃响了,一名保镖前去开门。 “周先生你好。”他脸色有些发青,这不才分开没几分钟吗? “你好,我找你们老板。”周允晟朝门内看了看。 “请进。”保镖侧身邀请,看见被他捧在怀里的一大束红色月季,表情有些诡异。周先生不愧为y市最风流的纨绔,猎起艳来行动力惊人。 “你怎么又来了。”易峥喷出一股酒气。 周允晟火辣的目光在他壮硕的胸大肌上流连片刻,自然而然走到他身边,在他落座的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坐下,瞬间拉近彼此的距离。 “忘了把这个送给你。”他把花塞进易峥怀里。 “怎么不买玫瑰买月季?舍不得花钱?”易峥觉得自己的语气像个妒夫。只要一遇上青年,他就莫名其妙的失控。 “月季才是属于我们的花。你知道红色月季的花语吗?”周允晟低头去看爱人,目光专注的可怕。 易峥被他这样一看,顿时浑身都舒坦了,哑声问道,“红色月季的花语是什么?” “我纯洁的爱人啊,我热烈的恋着你。”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唇齿间,他低下头,如愿以偿的吻住了爱人的唇瓣。 易峥怔愣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手臂伸到青年脖子后面将他箍住,加深这个吻。两名保镖没想到情节会发展的这样快,连忙拉上房门出去了。 两个男人之间的吻自然是疯狂的,激烈的,就像一场战斗,隔着门板,舌头与唇齿摩擦造成的啧啧声和动情的呻-吟依然清晰的传来。 十分钟后,那令人脸红心跳想入非非的声音才逐渐淡下去。周允晟拉开房门,冲两名保镖摆手告别,纯白的衬衫粘满了鲜红的花汁,裤裆处隆起一团,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走在他身后的易峥也同样沾满了花汁,裤裆处的隆起更为夸张。 他们情绪太激动,一不小心把月季花压扁了。 “明天还跟我一起吃饭?”周允晟斜倚在门框上,拉扯领带。他刚才很想把床单滚了,偏偏易峥这个假正经不同意。 装吧,早晚憋死你!他看了看男人快撑破的裤裆,冷笑着暗忖。 易峥可不想落入一周目情人的陷阱。再说了,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往往不会被珍惜,让这小混蛋如愿了,天知道他会不会第二天就消失。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想动用非法拘禁的手段。 “明天再说吧。”他避而不答。 周允晟将他脑袋压低,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口,这才哼着歌吊儿郎当的走了。 易峥抹掉唇角的一丝血迹,发自内心的笑起来。这次的华国之行果然来对了,他发现了一个让他如此着迷的宝贝。 ----------------- 周允晟一摇三晃的走到停车场,看见一名身穿火红色小短裙的女人正站在他的车前打电话,听声音快要哭出来了。对方的身材非常火辣,胸部浑圆,臀部挺翘,从侧面看去形成一个完美的s形。 他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仔细看过之后阴狠的笑了。又是这个女人,方知非就不能换个招数? 他风度翩翩的走过去,问道,“小姐,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不,不需要。”虽然这样说,但哭腔更明显了,转过来的一张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算得上极品。 周允晟适时流露出惊艳的神色,越发殷勤的搭讪。 女人在他的劝慰下止住了哭泣,还愿意坐他的车离开,两人在分别时交换了电话号码,此后频频联系。 ----------------------------- “今天周先生有没有打电话?”易峥一边审批文件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周先生刚刚才打电话过来约您吃晚饭,我照例帮您回绝了。”助理尽职尽责的说道。这是第八天,周先生依然没放弃约自家老板,算是打破了一周目的记录。 易峥批完文件,皱眉说道,“给他回电话,就说我答应了。” 助理立即拿起手机。 某家中餐馆内,周允晟正往沸腾的火锅里扔食材,易峥坐在他对面冷声开口,“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女人走得很近?” “吃醋了?”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 易峥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就走。 周允晟连忙抱住他劲瘦的腰,讨好道,“亲爱的别生气,我跟那女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动机不纯,我打算吊着她好方便查出幕后黑手。我跟她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干过。” 易峥回头看他,对上他略带祈求的眼神,这才转回来坐下。 周允晟连忙给他添菜,揪住他领带啄吻他嘴唇,最后来了一个火辣辣的舌吻。 “这么多天没见,想死我了。”吻毕,他喟然长叹。 易峥什么脾气都没了,直接将一颗鹌鹑蛋塞进他嘴里。两人分明没怎么在一起,但相处时却对彼此的喜好了若指掌,仿佛认识了几百年一样。 “要不要我帮你查?”他自然的抹掉青年嘴角的酱汁。 “不用,我已经有头绪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开口。”周允晟摆手。 两人吃完饭,回到酒店照例吻的难分难舍。周允晟试着把人压在床上,用力拉扯对方皮带,见对方并不反抗,还主动挺起腰方便自己动作,顿时大喜。就在最关键的时刻,助理在外面敲门,说是晚上有一个重要的视频会议,让老板做好准备。 易峥拍了拍青年挺翘白嫩的屁股,用尽所有自制力将他掀开。 “你该不会是故意吊我胃口吧?”周允晟黑着脸穿衣服。 易峥眸光微闪。 周允晟咬牙切齿的笑道,“行,你吊吧,吊的老子没兴趣了早晚憋死你!”末了甩门而去。 没过多久,他接到红裙女人打来的电话,约他在某高级会所见面。他挂断电话后冷笑两声,穿得十分骚包的去了。 女人请他喝酒,他只喝了一杯就趴了,女人在酒保的帮助下把他搀扶回楼上的客房,脱了衣服躺在他身旁等待。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女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先试了试他鼻息,确定人没死才开始拨打电话。 “你不是说给他下了药吗?他现在睡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催促道,“那好吧,我在房间等你,你快点。” 片刻后,房门被敲响,两名体格壮硕的男人走进房间,查看了周允晟的状况后确定事情成不了,便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你们想干什么?”女人惊慌起来,试图跑去开门,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反锁了。 两人没答话,三两下脱掉裤子,将女人摁倒在周允晟身旁的空位,猴急的扑上去。 “不是说请我来演场戏吗?为什么来真的?放开我,钱我不要了!救命啊,有人强-奸啦!” 其中一人将一粒药塞进女人嘴里,还用内裤堵住她刺耳的尖叫。 在三人忙碌时,周允晟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前世的确是演戏,这一世男主角不配合,女主角只能跟别人搭戏。替身就是替身,为了做出最逼真的效果,自然要把假强-奸变成真强-奸。 上辈子害过他的,这辈子都要付出代价。 章节目录 134 > 上一世周允晟根本不想搭理红裙女人,她眼中的算计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但是系统给他发布了接触女人的任务,明知前面是个陷阱,他也不得不往里跳。 果不其然,女人在跟他约会的时候往他酒杯里下药,将他带到楼上的客房。那是一种名为神仙水的新型毒-品,摄入后会导致神经极度亢奋,并激起强烈的性-欲,当时的周允晟心头恨的滴血,身体却不听使唤,急不可耐的朝女人扑过去。 女人拼命反抗,弄出许多伤口,感觉火候到了才大声呼救。毫不意外的,她的同伙飞快带着警察找上门,抓了个现行。当周允晟衣衫不整的被带上警车时,会所门外满是大小媒体派来的记者。他彻底出名了。 由于证据确凿,他以强-奸-罪和吸-毒罪被刑事拘留,周母找到那女人说要私了,给了对方七百万,对方先是答应,拿到钱以后却立马翻脸,依然把周允晟告上了法庭,还在开庭之前躲的不见踪影,把周母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周母后来又去找人疏通关系,却也被抓了起来,罪名是贿赂和妨碍司法公正。周氏的掌权人先后进了牢房,周氏顿时陷入混乱,股票接连几天跌停板。为了自救,公司连忙举行了新游戏的发布会,却又被方知非以侵权罪告上法庭。 受丑-闻的影像,这场官司输得十分彻底,当周母和周允晟先后从牢里出来时,周氏已经被方知非的公司收购,方鲲鹏坚决跟周母离了婚,并表示忍耐了她几十年,看见她的每分每秒都在犯恶心。 周母原本以为出狱后还有丈夫能依靠,却没想到丈夫及其私生子才是导致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她一时想不开,从周氏科技的顶楼跳了下去。 周允晟出狱后接到系统发布的任务,让他开车去撞方知非和孟婉。他当时就想骂娘,要报仇有很多方式,为什么要用这样傻叉的办法?他随便制作几个软件就能重振周氏科技,为什么要毁了自己一辈子? 但系统一句‘抹杀’逼得他不得不朝两人撞去。根据主角不死定律,两人自然没事,他却变成了高位截瘫,最后满心绝望之下自己扯掉供养器自杀了。当然,这也是系统发布的任务,它乐于看见他用各种凄惨的方式死去。 如此精彩的过往,周允晟怎么可能忘记?现在的他只管在床上躺尸,就不配合,这女人总不能在他昏迷的时候一边扯自己衣服一边呼救,把警察叫上来吧? 在为难的时候,她一定会给幕后黑手打电话征求意见。周允晟了解方知非,对方头脑非常聪明,而且做事狠绝不留余地。这次他没抢注到游戏版权,自然会把怒气发泄到自己头上。自己昏迷不醒不能参演,他有的是办法把假戏做成真的。 果然,他很快就雇了两个男人把女人强-奸了,并黑进了会所的监控系统,抹消了两个男人出入会所的证据。 女人喊不出来,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现在的她一定非常后悔吧?但周允晟绝对不会同情她,为了几个钱就能毁掉别人的人生,便要做好自己的人生被毁掉的准备。 两个男人兴头上来了,一边干一边虐打女人,直把她打的遍体鳞伤面目全非,完事以后把用过的保险套收进塑料袋里拿去销毁,警告道,“别想反咬老板一口,你跟老板做交易时的证据老板已经保存下来了,你告发他自己也得不到好处,不如把这小子告上法庭。他家有的是钱,给你的赔偿款绝对不会低于五百万。你可要想清楚了。” 女人呆滞的眼眸忽然划过一抹名为贪婪的神采,渐渐止住了哭泣。 两个男人大摇大摆的离开。女人没有处理伤口,更没有洗澡,躺在床上静静等待,见身边的人忽然呻-吟一声醒了过来,立即披上睡衣打开房门,踉踉跄跄的跑出去,边跑边大声呼喊,“救命!快帮我报警!” 好心人连忙用被单把女人裹起来,并拨打了110。十分钟后,穿戴整齐的周允晟被押进警车,恰好有几个狗仔在会所门口蹲守一位女星,见此情景连忙拍下来。用不了多久,周氏少东涉嫌强-奸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城。 ------------------ 审讯室内,两名警察正在盘问周允晟。 周允晟什么问题都不回答,只用手轻轻触摸耳垂上的008,通过它入侵警局的监控系统,查看女人录口供的情景。她把两个男人对她干的事全都推到周允晟身上,辞间满是恨意。她试图催眠自己是周允晟强-奸了自己,而且成功了。 她悲愤的情绪感染了帮她录口供的两名女警员,她们坚定的表示无论周家多有钱有势,都会将周允晟绳之以法。 确定女人录了口供,周允晟也就放心了,抬头朝面前的两名男警察看去,嗤笑道,“你们说我强-奸她,那么在她体内有没有发现我的精-液?”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你戴了保险套,并且将套子冲进了马桶。”这是证人的供词。 “戴了保险套也能算强-奸?强-奸犯戴套子的时候她不会跑不会反抗吗?”周允晟讽刺的笑起来。当然,这并不是他真实的想法,强-奸就是强-奸,不管对方用怎样的手段,都不能抹消罪行。他只是想激怒两人罢了。 果然,较为年轻的那名警察猛然站起来揪他的衣领,狠戾的目光似要杀人。 “打,往我脸上打,等我的律师来了,我要控告你们刑讯逼供!”周允晟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俊脸。 年轻警察的搭档立即安抚道,“别上他的当,我们要是打了他,他的律师马上可以用刑讯逼供的理由把他保释出去。而且将来在法庭上会成为他翻案的有力证据。” 年轻警察目中怒火更盛,却极为克制的坐了回去。 老警察徐徐开口,“我们在受害者的血液中检测出了ghb的成份,俗称迷-奸-药,你不用担心她在你戴套的空隙逃跑,因为她已经完全失去了防卫能力。鉴证科的同事现在正在清理会所的下水管道,一旦找到你用过的保险套,在上面检测出你和受害者的dna,你将会被判刑。我劝你主动配合我们以减轻量刑,否则八-九年的苦牢是坐定了。” 周允晟拉扯领带,吊儿郎当的说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你当我傻吗?” “你他妈的……”年轻警察又要挥拳头揍人,被老警察死死拉住了。 两人问了许多问题,周允晟再没有回复过一个字,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左看右看,模样非常气人。连老警察也被他弄得窝火不已的时候,审讯室的门打开了,警察局长与一名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易先生,人就在里面。” “谢谢,我想单独跟他说会儿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 警察局长把两名下属叫出去。老警察暗自摇头,知道捞人的来了。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有钱人犯再大的罪,也总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年轻警察非常愤怒,却聪明的没有表现出来。他站在门口,通过玻璃窗监视两人的一举一动。 “你来了。”周允晟一改散漫的态度,站起身去抱易峥,却被对方狠狠甩到墙上,一拳朝他门面砸去。 砰地一声巨响,拳头在触及周允晟那张俊脸的一瞬间自动偏移,砸在了他耳边的墙上。看见这一幕的年轻警察爆了一句粗口,暗道干嘛不打死这人渣。 易峥揪住青年脑后的头发,语气冰冷,目光疯狂,“是不是因为我拒绝了你,你才去找那个女人,嗯?你就那么欲求不满?早知道会这样,我昨晚就应该草死你!” “来吧,现在草也不晚。”周允晟扯掉领带,垫脚去吻爱人狂怒的眉眼。 来之前,易峥已经气疯了,他想自己应该把青年的双腿打断,带回米国软-禁起来,在他的四肢和脖颈拴上铁链,让他除了床哪儿也去不了,还要狠狠的草他,草到他哭着求饶为止。 但是面对这人的时候,他所有的怒火都无法对他宣泄。他想或许是自己错了,不应该总是吊着他。就算他喜欢玩一周目的爱情游戏又如何,他总有办法让他离不开自己。 如果昨晚他留下他,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这样想着,他漆黑的眼底流露出剧烈的痛楚和悔意。 他没有再拒绝青年,而是一把将他抱起来,压在墙上疯狂啃咬他的嘴唇,直到两人的口腔被血腥味填满。 他用坚硬的那处狠狠顶弄青年一下,咬牙切齿的说道,“未满二十四小时我不能带你出去。你等着,我明天过来接你,然后草的你三天三夜起不了床。” 周允晟低声笑了,舔着他耳垂低语,“我根本没强-奸那女人,这是一个局。亲爱的,你要相信我,我爱的人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你是我的初恋。” “我不得不承认你甜蜜语的功力很深厚,不愧是一周目情人。”易峥冷笑,心里的怒气却渐渐消散,责备道,“明知是局你还跳进来,你蠢吗?这件事媒体已经宣扬出去,还有人在网络上煽动大众情绪,要求对你这个富二代严惩。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收拾,你小心玩火自焚。明天我就带我的律师过来保释你,这种官司很好打,放心,不会有事的。”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安慰性的吻了吻青年眉心。 “别,千万别保释我,我想在局子里待一段时间。我自己能脱罪,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易峥定定看他一眼,了然道,“你是故意被抓进来的?你想干什么?钓鱼?” “没错,我想看看在我出事的时候哪些魑魅魍魉会跳出来,往后才好全都收拾干净。所以我现在需要留给他们一点造反的时间。” “当心别把你的周氏玩掉了。” “放心,我有分寸。就算周氏破产了,我分分钟也能重建一个更强大的周氏。”周允晟撩了撩额角的头发,态度很是漫不经心。 易峥爱死了他这幅狂傲的小模样,将他压在墙上深吻了几分钟,完了捏着他下颚叮嘱,“有需要的时候只管来找我。你要知道,我永远是你的支柱。等你出来,我们就以结婚为前提正式交往,米国已经承认了同性恋婚姻的合法性。” 他用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盯着青年,用行动表达了自己不接受拒绝的意愿。 周允晟愉悦的笑起来,点头道,“这条新闻我也看见了,当时我就想邀请你一块儿去米国登记来着,可惜你总不接我电话。” 脸上最后一丝阴郁都彻底消失,易峥捧着青年脸颊,细细密密的亲吻他唇瓣,嗓音沙哑,“宝贝儿,你知道吗,我也同样对你一见钟情。我等你出来。” 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易峥才春风满面的出了审讯室,毫不在意年轻警察诡异的目光。 年轻警察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在看见男人向周允晟动手时,他以为这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好人,哪料到两人说着说着竟然吻起来了,还热辣无比。 “你他妈的知不知道周允晟是一个强-奸-犯?一个人渣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爱?”他冲男人远去的背影怒吼。 “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周允晟还只是嫌疑人,并不是罪犯。这位先生,如果你不注意自己说话的方式,我有权力控告你。”易峥头也不回的说道。 他的两名保镖用冷厉的目光盯了那警察一眼。 --------------------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件事造成的社会影响非常恶劣,网络上到处都是严惩富二代的声音,若是警方有一丁点徇私的迹象,就会遭到群众的质疑和谩骂。红裙女人接受了媒体访问,大胆的述说了当时那段痛苦万分的记忆,让民愤越来越大。 毫不意外,周允晟被刑事拘留了,期间周母来看过他一次,去时神色恍惚,回时却冷静的可怕。她什么都没干,既不去找那女人私了,也不试图贿赂办案人员。 周氏科技受到丑-闻的影响,股票开始跳水,紧接着某位大股东忽然退股,创立了一家新公司,并且挖走了研发部绝大部分精英员工,其中就包括孟婉。 方知非创办的公司成为了这位大股东的合伙人,在周氏资金链短缺的情况下提出了购买游戏版权的建议。 股票跌停,人才被挖,核心技术和客户被抢走,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周氏一蹶不振。如果没有大笔资金注入,周氏将面临破产清算,周母考虑了几天决定出售游戏版权,并开出了五千万的天价,让意图趁火打劫的方知非很愤怒。 “五千万,她也敢开口!” “这款游戏光研发费用就花了将近三千万,她开五千万的价也不算太夸张。我会继续派人跟她谈,如果她寸步不让,我打算买下来,我很看好这款游戏的潜力。”这位股东点燃一根雪茄,继续道,“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你能出多少钱购买版权,你就能在公司占多少股份。如果你一分钱拿不出来,我只能算你们技术入股,顶多给你们十五个点。” 十五个点?打发要饭的吗?但为了分享这块蛋糕,方知非不得不同意股东苛刻的条件。他语气阴沉的说道,“谈好价格通知我,我带钱过来。” 走出新公司的大楼,他立即给方鲲鹏打电话。 “爸,我现在需要两千五百万,你有吗?” “两千五百万我哪儿有!” “那你把周棠赠送给你的股份卖了。有了这笔钱,我就能得到新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以后游戏上市了很快就能成倍的赚回来。” 方鲲鹏考虑了片刻,点头道,“那我去联系买家,有消息了再告诉你。” 方知非松了一口气,说了一句爸爸我爱你就挂断了电话。 方鲲鹏盯着手机屏幕微笑起来。这才是他的宝贝儿子,周允晟不过一个野种而已。 在他手机里安装了□□的周母摘掉耳机冷笑起来。养了几十年,到底养出一头白眼狼,幸好儿子聪明,一早就把这畜牲看透了。 她拨打了助理的电话,让他寻找代理机构,用最低的价格把方鲲鹏手里的股份买回来,末了给背叛公司的股东打电话,说要把价钱提高到八千万,把对方气得差点吐血。 两方开始谈判,得了儿子保证,周母对周氏的危局并不担心,无论对方如何威逼利诱,硬是不肯降价。眼看周氏的员工又走了一批,周氏只剩下一个空壳,她才接受了七千五百万的成交价。 如果是一个月前,周氏百分之五的股份少说也能卖五千万,现在却连一千万也不值。周母派去的代理还未找上方鲲鹏,易氏财团就先用八百万的价格买走了这些股份,并开始陆陆续续收购市面上的散股。 这可把周母急坏了,连忙去监狱找儿子商量,回家后镇定下来,该吃吃,该睡睡。 方鲲鹏没能凑齐两千五百万,想了想,便把买给真爱的那套公寓卖掉了,还偷偷卖掉了周母送给他的豪车和所有奢侈品,东拼西凑也才只得了一千两百万。 无奈之下,方知非也抵押了自己的动产和不动产,打算拿全部身家搏一搏。 -------------------------------- 周允晟住的是单人间,条件并不好,但胜在清净。他利用008监控外界的情况,发现周氏的蛀虫该走的全都走光了,方家父子也入了局,这才摇晃铁门大喊,“警察同志,我要交代情况!” 立即就有警察将他带到审讯室,负责审问的还是上次那两个人。 “说说当时你究竟是怎样实施犯罪的。”年轻警察拿起笔准备记录。 “我没实施犯罪,我是被冤枉的。”周允晟摇头否认。 年轻警察把记录本拍在桌面上,表情愤怒,老警察连忙拦了他一下。 周允晟老神在在的说道,“我得了阳-痿,连基本的性-功-能都没有,我拿什么强-奸-她?” “这不可能!”谁不知道周氏少东是有名的浪荡子,最爱玩弄女人。年轻警察坚决不信,老警察也露出质疑的神色。 “我得这种病差不多快一年了,市人民医院有我的就诊记录,你们可以去查,也可以现在就帮我验身。至于我那些女朋友,这不是为了证明我很行才故意装出来的吗。我之前以为给点钱就能解决,没必要把自己的丑事抖出来,但现在你们非要让我这个无辜的人坐牢,我再不澄清那就是傻帽。” 周允晟适时流露出难堪的表情。 ‘不行’这种事是一个男人永远的痛,一般人都不会承认。两个警察顿时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有些匪夷所思。 “带他去法医那儿做鉴定。”老警察率先回神,等嫌犯被带走以后对搭档说道,“你去医院查病例,顺便把他那些女朋友叫到局里来问话。” 年轻警察忙不迭的跑出去,到了市人民医院,果然查到了病例。 “当时我就奇怪了,周先生已经丧失了性功能,怎么还跟强-奸扯上了关系。我就一直等着你们来问我呢。”医生整理病例时叹息道。 “我们不找你,你就不能主动协助我们调查?”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周先生不主动交代,我也不好开口啊。” 年轻警察瞪了他一眼,拿上病例走了,回到局里,法医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周允晟果然完全丧失了-性-功能。 “卧槽,这都是什么事儿!”年轻警察仔细翻看受害者的口供,看见里面那些非常详实的细节描写,猜测道,“老李,难道这姑娘是在诬告?”她要说周允晟是用道具强-奸了她还好,偏要说周允晟如何如何施暴。这份笔录就是证明她诬告的最强力证据,想推脱都推脱不了。 “先调查清楚再说。”老警察摆手,看见曾经与周允晟交往过的一个女人走进门,立即把对方带去录口供。 他们询问了嫌疑人曾经接触过的所有女性,没一个承认跟嫌疑人发生过关系,其中百分之七八十的女人还调侃道,“我当时就猜周总□□不行,看见他因为强-奸案上了新闻,还很惊讶来着。我们交往了一个星期,每次见面他都只是让我坐在沙发上,坐满一个小时就给一张支票打发我走,挺变态的。” “谢谢合作。”送走这些女人,两名警察对视一眼,都感觉到这个案子恐怕不是一起强-奸案,而是诬告案。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两人就接到上司的电话,要求他们彻查到底。 章节目录 135 > 由于出现了新证据,警察不得不把目前搜集到的线索汇总起来,重新进行整理调查,还把受害人叫到警局问话。 红裙女人起初还在装可怜,哭哭啼啼的控诉周氏少东的暴行,等警察把一份医学鉴定书推给她看时才彻底傻眼。她打死也没想到周允晟会得了阳-痿,那他平时交那么多女朋友干嘛? 女人被强-奸这事是真的,又因为雇主的要求不得不把这件事闹大。雇主还告诉她周母一定会拿钱上门私了,让她只管把钱弄到手再躲起来,开庭后会把尾款付了。 但周母并没有找上门,她遭了那么大的罪,却只得了五万块钱,还要受到邻居和同事的指点,心理压力越来越大,情绪随时处于爆发的边缘。 警察像审犯人一样对待她本就让她受惊不小,看见这份鉴定书,立马就崩溃了。难怪下了那么重的神仙水周允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他根本就不行!现在该怎么办?翻供,对,一定要翻供! 女人一边抹掉鼻涕眼泪,一边改口,说那晚周允晟是用道具强-奸了自己,供述的过程前不搭后语,被警察随便问几句就编不下去了,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到了这个时候,警察已经百分百确定她在说谎,以诬告罪将她刑事拘留。 “周先生,你可以走了。下回有事说事,不要为了脸面强背黑锅,要知道一些黑锅不是你背得起的。”年轻警察将人送到门口,态度十分温和,甚至带了一点怜悯。这货一辈子都沾不了女人,难怪忽然改了性要跟男人在一起,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啊。 “哎,我哪儿知道现在的女人这么可怕。以后再也不跟女人玩了,太他妈变态了。还有,我的隐私你们可不能给我宣扬出去,否则我要告你们。”周允晟拧眉威胁。 年轻警察连忙摆手,“我们绝对不会泄露你的隐私,但你那些女朋友会不会我就不知道了。”都是些不入流的外围女,为了炒作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周允晟点头,朝等候在门外的周母跑去。回家的路上,周母好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故作轻松的拍打儿子肩膀,“没事,那病好治,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慢慢也就好了。” “那要是治不好呢?”周允晟打开笔记本,不费吹灰之力就黑进了方知非的电脑。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怎么可能治不好?国内不行,咱们就出国。” 周允晟一边拷贝方知非的重要文件,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妈,治不治得好我无所谓,反正日子一样要过。实话告诉你,我现在一看见女人就犯恶心,让我去碰她们,我胆汁都要吐出来。” 完了,儿子得了心理障碍了。周母不敢再刺激儿子,一叠声儿的说不治就不治,先回家休息。 周允晟点头,迅速搜查方知非的系统,果然没找到任何他曾跟红裙女人交易的证据。当时两个壮汉说的话果然是用来恐吓红裙女人的,方知非行事非常谨慎,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周允晟考虑了片刻,决定等警察的调查结果出来再动手。他退出系统,在网络上搜索《魔界争霸》上市的新闻。由于制作团队直接被方知非挖了过去,版权也买到了手,不过几天时间他们就举行了盛大的发布会,并让玩家免费试玩一个月。 免费试玩一个月?很好,果然跟自己预想的一样。周允晟愉悦的吹了一声口哨。一个月之后,他会让那些背叛过他的人知道‘绝望’两个字该怎么写。 扫过一条又一条赞誉腾达科技和《魔界争霸》的新闻,周允晟指尖微微停顿,点开一个视频。 孟婉那张清纯的脸蛋出现在屏幕上,手里捧着一个奖杯,正热泪盈眶的发表感。几天前,她获得了新锐设计师大赛的金奖,这是一个国际赛事,含金量非常高,华国已经好几年没人进入过决赛,更别提夺得冠军。 大赛评委将她誉为设计界的明日之星,断她将创造无比辉煌的未来。她站在台上,美丽的像一颗星辰,在感谢了所有该感谢的人之后,她话锋陡然一转,说最应该感谢的其实是自己的恋人,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摄像师将镜头对准了it界新贵,腾达科技的ceo方知非,他露出温情款款的微笑,冲台上的女友挥手致意。 孟婉举起奖杯说道,“这份荣誉有我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感谢上帝让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方知非按捺不住了,站起身,展开双臂,将走下台的女友紧紧抱在怀里。两人高调宣布了恋情,引得媒体一片盛赞,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等等。 周允晟关掉视频,打开两人的微博,上面全都是一些秀恩爱的照片,看上去非常甜蜜。 儿子一直在追求孟婉,这事周母自然知道,伸手关掉网页,沉声道,“别看了,这种女人不值得你爱。公司刚出事她就辞职了,还拉走了研发部的精英,典型的落井下石,忘恩负义。” “走了更好,省得日后周氏发达了他们跟着沾光。明天我去趟公司,还有谁要走一块儿打发了,就算公司只剩下一个空壳,我照样能让它起死回生。妈你别担心,只管跟以前一样在家当阔太太,没事了遛遛狗,跳跳舞,打打牌,跟那老东西离了婚,要包养小白脸我也帮你出钱,管保叫你玩的高兴。”周允晟搂住周母,在她布满皱纹的脸颊上亲了亲。 在现实世界,他从未享受过亲情,不知道什么叫父爱母爱。每轮回一个世界,他的身份也大多是父母早丧的孤儿,更没什么牵绊,所以一旦遇上像周母这样温柔慈爱的亲人,他都会格外珍惜,即便知道他们只是一串数据。 周母被儿子哄的眉开眼笑,用指尖亲昵的弹了弹他额头。儿子懂事成长了,而且能平平安安的回到自己身边,又没有方鲲鹏恶毒的语刺激,这一世的周母比上一世坚强的多,只消沉了几天就振作起来,暗地里协助儿子收拾这帮贱人。 看见有说有笑走进大厅的母子两,方鲲鹏惊讶的摔了杯子。 “允晟,你怎么回来了?” “你说得什么话?难道儿子不能回来?”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案子解决了?” 周允晟脱掉外套,漫不经心的答道,“案子出现了新证据,警方知道我是被冤枉的,自然把我放了。”说到这里,他才想起自己阳-痿那事,连忙利用008连上网络。 令他倍感惊讶的是,那些小明星竟然口风很严,没一个人站出来爆所谓的内-幕。虽然她们爆多少周允晟就能用008清理多少,但终究烦人。娱乐圈很乱,有些人为了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周氏现在落魄了,她们不用担心受打压,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周允晟一点也在乎所谓的‘名声’,那玩意儿他早八百年前就扔掉了,但现在周氏还处于困境中,这种□□能少一点当然更好。 他反复搜索了几遍,确定网络上非常干净,这才渐渐回过味来,莫非是易峥帮他把消息压住了? 一定是的,他总是站在自己背后默默的守护。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咧嘴一笑。 方鲲鹏见他只顾着笑,不回答问题,焦急的走过去拉扯他衣服,又追问了一遍,“警察找到什么新证据?”会不会牵扯到知非? 他心里惶急,脑门便出了许多大汗。 见了他这幅模样,周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知非陷害儿子入狱的事,方鲲鹏果然也是知情者。好啊,他既然不顾念这份父子情,她也不会手软。 “警方找到什么证据我也不清楚,好像说那女的背后受了谁指使,意图诬告我。”周允晟甩开方鲲鹏的手,一脸厌恶。 周母上楼取来一沓文件,摆放在茶几上,平静开口,“方鲲鹏,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吧。” “怎么好端端的要跟我离婚?”一件事没扯清楚又来一件,方鲲鹏脑子有些发蒙。 “你跟别人连儿子都有了,比晟儿还大一岁,你当我不知道?他现在出息了,创立了腾达科技,准备跟我们周氏对着干,你还不过去帮他的忙?赶紧签字滚蛋!” 方鲲鹏发现离婚文件下面还压着许多彩色照片,抽-出来一看,全是自己跟方知非母子的亲密合照,还有自己卖掉周氏股份的影印件,顿时也省了辩解的心思,拿起笔刷刷签下自己大名,上楼去收拾衣服。 儿子创办了公司,目前势头大好,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委屈自己,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反正这些年也捞够本了。 周母坐下来,默默把文件收拾好。 周允晟连忙抱住老妈安慰,“谁这一辈子没碰上几个渣。放心,儿子帮你出气,他们从咱家捞走多少,我就叫他们吐出多少,不够的让他们拿命赔。” “你可千万别干违法的事儿啊!”周母掐儿子手背。 “我有分寸。”周允晟不以为然的摆手。 恰在这时,保姆走进客厅,说是有一位姓易的先生来探望少爷。 周允晟连忙让保姆去请人,自个儿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一辆黑色豪车从大门口驶来,慢慢停靠在喷泉旁边。 “易峥,我想死你了!你想不想我!”周允晟冲过去,把刚跨出车门的高大男人差点撞倒。男人连忙托住他臀部,往上掂了掂。 “我也想你。你确定要把腿盘在我腰上?你妈在那边看着。”易峥的嘴唇贴着青年的耳廓,语气中充满笑意。 “没事,她早晚有一天要接受咱们的关系,现在先打个预防针。”周允晟夹了夹爱人的腰,这才跳下来,拉着他去见周母。 “妈,这是易峥。” “易峥?易氏财团的易峥?”周母立刻认出了这尊大佛的身份,最近的财经杂志天天都在报道易氏财团进军华国的消息,谁要是记不住这张俊伟不凡的脸,那真是白在商业圈里混了。 “是我,伯母您好,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易峥彬彬有礼的问候,并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递过去。 周母傻不愣登的接了,在保姆的提醒下才把人请进客厅。 “妈,你不打开礼盒看看?”周允晟孥了孥嘴。 周母连忙打开,发现里面放置着一枚祖母绿的胸针,周围镶嵌着许多璀璨夺目的蓝钻,一看就价值不菲,顿时惊住了。 “这礼物太昂贵了!”周母辞间隐有推拒之意,她记得这枚胸针好像叫‘翠鸟’,在佳德利拍卖行拍出了三千万的天价。 “妈你收下吧,别跟他客气。他没爸没妈,以后就把你当妈了。”周允晟笑容狡黠。 易峥低头看他笑眯了的眼睛,恨不得将他压在沙发上狠狠□□一通。他自然的揽住青年肩膀,说道,“宝……允晟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这份礼物只是小小心意,您要是不收我真要伤心了。” 周母不得不收下,转而追问两人认识的过程,得知两人早已通过网络相交多年,感情深厚,心道难怪儿子说能重振周氏,原来背后有易氏支持。 她彻底放心了,亲自去厨房做水果拼盘。 方鲲鹏拎着箱子下来,看见易峥,明显愣了一下。易峥这张脸最近曝光率很高,华国多得是人想跟他搭上关系,就连儿子前几天也说想跟易峥见一面,谈一个合作项目。 “易先生?”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易峥只瞥了他一眼,态度冷淡。 “你还站在那里干嘛?要我叫保安来请你吗?”周允晟冷笑。 方鲲鹏这才回神,冲易峥点点头,推门出去,看见停靠在喷泉池边的黑色豪车和几名保镖,越发肯定了易峥的身份。周允晟跟易峥是什么关系?易氏财团会不会对周氏伸出援手?他们会不会对儿子展开报复?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周父脑海中打转,他连忙掏出手机给儿子打电话。 周允晟坐了一会儿就按捺不住了,冲厨房喊道,“妈,我跟易峥有公事要谈,等会儿谈完了再下来吃水果。” “哎,你们去吧,我让保姆去买菜,易先生今天留下来跟我们一块儿吃晚餐好吗?” “我的荣幸。”易峥真诚的表现极大的取悦了周母,她笑眯眯的挥手,“你们去吧,今晚我亲自下厨。” 刚关紧房门,彬彬有礼的易峥就变得凶恶万分,将青年压在门板上激吻,将彼此的舌尖都允出了血丝。血腥味刺激了关押在两人心底的野兽,他们滚落在地毯上,紧紧拥抱对方。 “你-性-无能?法医怎么鉴定的?”易峥捏了捏青年硬邦邦的那处。 “他的鉴定没有问题,我对别人都是-性-无-能,只对你才硬的起来。”周允晟舔去嘴角的银丝。 易峥埋在他颈窝低笑,笑声充满了餍足和愉悦。这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欺骗自己,他的全部果然是属于自己的。 “现在高兴了?”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 “很高兴。” “高兴那就继续,是谁在警局里说要草死我来着?今儿要是草不死我,你就别下床。”周允晟毫无危机感的开着玩笑。 易峥二话不说将他扛起来扔在床上,覆盖下去。房间的膈音效果很好,两人又是低吼又是急喘,更有沉闷的啪啪声,几次路过的保姆一点儿都没听见。事毕,易峥将瘫软如泥的青年抱进浴缸,说道,“在水里来一次。” “别,快吃饭了,咱妈还在下面等着呢。”周允晟连忙摆手。他差点就忘了,这人可是能覆灭主神的存在,别提逆天的武力值,那方面也刚刚的。在床上挑衅他纯粹是找死。 如果能把《九转炼体之术》再练起来就好了。周允晟泡在浴缸里发梦。 易峥将他里里外外洗干净,裹好浴巾抱到床上,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完事儿了找出一套新衣服换上。蹲下-身给青年穿鞋时,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非常熟悉,好像做过千万遍一般。 “发什么呆?”周允晟用穿着白袜子的脚去踩爱人俊美无俦的脸庞。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喜欢照顾你。”易峥发自内心的笑起来,心底既洋溢着幸福感,又充斥着莫名其妙的失而复得的狂喜。 周允晟一听这话马上从床上跳下来,帮爱人穿西装打领带,末了死死抱着他劲瘦的腰,用发誓的口吻说道,“以后换我来照顾你好吗?” “我们互相照顾吧。”易峥觉得自己的胸腔快被巨大的幸福感撑爆了。分明是刚刚才认识,感情却来得那样迅猛,连一丝抵抗都没有就让他彻底沦陷。 这也许就是宿命的安排。 周允晟点头,在他唇上盖了个印章,笃定道,“没人爆我的料,是不是都被你处理了?” 易峥点头道,“我不喜欢外界揣测你的-性-生活,那会让我非常暴躁。你究竟行不行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周允晟用桃花眼乜了他一下,爽朗的笑了。 --------------------------------------------- 周氏少东被释放了,这个消息引起了广大媒体的注意。立即就有人断这背后存在黑-幕,要求警方作出解释。警方不能暴露当事人的隐私,便把批捕红裙女人和新锐设计师孟婉的消息公布在官网,说这是一起合谋欺诈诬告案,在案件处理完毕后会安排媒体对两个嫌疑人进行采访,让更多的人了解隐藏在案件背后的真相。 媒体不叫嚣了,纷纷打电话到警局争取独家采访权,最后自然是央视拔得头筹,很快就制作了一期专栏对案件始末进行剖析。 案件要被搬上央视的权威法制节目,叫嚣着有黑-幕的网民们彻底安静了。国家领导人才刚换届,一波又一波的反腐运动在全国开展的如火如荼,周氏说破了天也只在y市有影响力,在全国还排不上号。他们要是收买了y市的警局,想也知道警局不可能接受任何媒体的介入,更何况是央视。 黑-幕说不攻自破。然后人们才注意到,被逮捕的其中一个女人竟然是孟婉,那个被誉为设计界明日之星的孟婉,没有搞错吧?她跟周氏少东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整他? 不光民众觉得匪夷所思,就连周允晟也感到惊讶。他一直以为孟婉并未参与那些丑-事,却原来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能干’。 红裙女人是她找的,两个壮汉也是她叫去的,干这些事时她只想到能帮方知非报复周家,别的都不在乎。红裙女人被关了两天就精神崩溃,把她供了出来,当警方找上门时,孟婉很镇定,为了不让警方继续深入调查,她义无反顾的把所有罪名都扛下,只说周允晟近年来频频骚扰自己,自己为了报复才设了这个局。 央视对她进行了采访,深挖她黑化的心理路程。她也不客气,将周允晟描述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小人,一个利用金钱和权势逼迫自己的混蛋。她还诉说了妹妹得病后两姐妹的艰辛生活,大打煽情牌。 新闻一经播出便引起了群众的深切同情。大家要求法院从轻宣判。孟婉其实是个受害者,她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什么逻辑?她迫不得已就能毁掉我的人生?就能指使两个男人轮-奸一个女人?世界上那么多可怜人,岂不是人人都能杀人?那这个社会还要法律干什么?我自问没什么对不起她的,相识几年,连一根头发都没碰过她,更别提逼她。她妹妹生病,我二话不说就借给她三百万,这是她写的借条,你们看一看。从那天起,她决口不提还钱的事,还趁周氏出现危机的时候带领制作团队离开,让我的公司面临破产的危机。要没有我这三百万,她妹妹早就死了,我用最大的善意对她,她却用冷刀子刺我,她算什么受害者?我就从没见过比她还要狠毒的女人。我怀疑她之所以陷害我是为了赖掉这笔欠款。”周允晟也接受了央视的采访,并把借条摊开在摄像机下。 其实栏目组设置了一个陷阱,把孟婉的陈述放在第一集,等观众对她同情起来,又把周允晟和红裙女人的供述放在第二集。 相比于周允晟的理智,红裙女人几乎是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她一边痛哭一边咒骂孟婉,说孟婉是婊-子,明明说好只是演戏,在药晕了周允晟后却叫了两个男人轮-奸自己,简直畜生不如。 记者采访了几位当事人,又去孟婉家中看了看。孟婉的妹妹已经动完骨髓移植手术,目前恢复情况非常良好,方知非不便出面,就请了几个护工照顾她。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记者不能采访妹妹,就找附近的邻居问话。 “真想不到孟婉会做那种事,她平时看上去很温柔,说话都细声细气的。” “周允晟纠缠她?没见过,从来没见过,倒是她男朋友天天上门,两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听说她妹妹治病花了八十万,我们都以为她日子快过不下去了,哪料到她妹妹出院前几天她还买了一台宝马x5去接妹妹,阔气着呢!” “是啊,听说连男朋友的创业资金都是她给的,因为这个,两人的感情特别好,见面就吻来吻去的,也不注意影响。我当时还想她一个孤儿,事业上也没闯出什么名堂,跟哪儿来那么多钱,原来都是找别人借的。那人也忒好说话了,随随便便就给她三百万。” 邻居你一我一语,慢慢拼凑出一个从别的爱慕者那里骗钱补贴家人和男友,等爱慕者没有利用价值了便设计陷害的毒妇形象。 记者告别邻居,又采访了孟婉的几个同事。 “从没在公司见周总为难过她,顶多就是每周让她送一次研发报告,还要打电话三催四请,活像她才是老板,周总是打工仔一样。” “对啊,每次她进去一两分钟就出来,把门摔的震天响。我还以为周总欠她几百万呢,原来是她欠周总几百万,这年头债主不好当啊。” “周总经常约她,十次她有十一次不答应,周总摇摇头就走了,下次继续约,没见刁难过她,更没有穿小鞋的说法。她刚大学毕业就被周总调到研发部当美术策划,年薪三十万呢。周总那么照顾她,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害周总。” 几个同事都已经离职,没必要为了讨好老板说假话。而且这些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随便问谁都这样说。 负责采访的记者原本对孟婉是抱有同情心的,第二集做完却已经对她深恶痛绝。 这期节目播出以后,谩骂周允晟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孟婉在国民们心中有了新的称号——黑寡妇。借了钱不还,还跳槽挖墙角试图整垮老东家,最后为了赖账设仙人跳,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就是一条狗也知道感恩,她却连狗都不如。 曾经笼罩在孟婉头顶的光环顷刻间破灭。 章节目录 136 > 由于两个壮汉还在潜逃,案件处于调查期,孟婉被警方暂时扣押在拘留所,抓到逃犯就立即移交法庭审判。就是没抓到两个逃犯,刑事拘留37天后,她也一样要进入司法审判程序,只不过上庭后的证据没那么充分罢了。 但无论证据充不充分,孟婉自己已经承认了罪行,数罪并罚之下将面临十年以上的刑期。孟婉并不是不懂法的人,但她错就错在太相信方知非的安排,又太低估了周允晟。 她总以为周允晟就是个愚蠢透顶的二世祖,随便设一个陷阱就能让他摔的粉身碎骨,却万万没想到真正摔的粉身碎骨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这些天,她每晚都会遭受同囚室的女犯人的暴打,身上没一块完好的皮肤。她们冲她吐口水,无休无止的谩骂,由于长相最精致,身体最羸弱,她便成了这些人发泄怨气的工具。她们偶尔还会剥光她的衣服,让她绕着囚室爬行,把她当狗一样对待,甚至撒了尿让她舔干净。 只进来几天,孟婉就已经快要崩溃了,更别提今后漫长的牢狱生涯。她想起了曾经那个光鲜亮丽,前途无量的自己,再看看身上丑陋而肮脏的囚衣,心里的悔意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当她快要坚持不住时,方知非来了,看向她的目光充满爱意与抚慰。 “是我害了你。”他悠长叹息。 孟婉没说话,他继续道,“你放心,我会聘请最好的律师团队帮你打官司。” “官司怎么打?警方那里已经证据确凿,我当时为了保护你亲口承认……” 方知非打断了她略带怨恨的话,“你还记得你妹妹吗?她现在刚做完骨髓移植手术,今后还需要天价的治疗费以度过排异期。你乖一点,我帮你照顾妹妹,等以后你出来了,我们就结婚。你放心,我会一直等你。” 孟婉睁大眼睛看过去,隐隐明白了他充满温情话语背后暗藏的威胁,呆怔几分钟后捂着脸默默流泪。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方知非的心机有多么深沉。他从最初就没插手过这些事,只是巧妙的提出建议并引导她去行动。就算她现在改口供,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他早就想好了退路,那就是拿自己顶罪。 孟婉悲从中来,改低泣为痛哭。 方知非怜惜不已的安慰,“婉儿别怕,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别哭,我一定等你。” “你滚!你给我滚!”孟婉声嘶力竭的怒吼。 方知非叹息着走了,但他知道孟婉为了妹妹什么苦都能忍受,只要妹妹还在自己手里,她就绝不会干蠢事。在回程的路上,他打开手机关注周氏的消息,却意外发现一个爆料贴,楼主把方鲲鹏和周家的恩恩怨怨写的详实无比,还贴了许多方鲲鹏出轨的照片,并晒出周允晟和自己的出生证明,上面都有方鲲鹏的签字。 网友们大哗,然后纷纷转发,表示方鲲鹏简直是他们见过的最不要脸的渣男。私生子比婚生子还大一岁,拿着老婆的钱去养小三,方知非创办公司的钱原来都是从周家挖的,这一对儿父子真他妈的创造了恶心人的世界纪录! 还有网友分析说孟婉是方知非的女朋友,或许陷害周允晟那事根本就是方知非策划的。周允晟入狱,周氏大乱,他就可以趁火打劫。卧槽,好狠毒的心思。 这条评论一出,纷纷被网友们奉为真相帝。 方知非恼火异常,一边删除贴子一边给律师打电话,说要控告诽谤者,让他们马上拟定律师函并公布出去,这才让流平息下来。但他的个人形象终究是毁了,从以往的青年才俊变成了阴谋家,私生子。 好在玩家并不在乎开发商品行如何,只在乎游戏本身的精彩度,所以客户群并没有因此而流失,反倒逐日上升。 方知非还来不及松口气,方鲲鹏却脸色灰败的回家了。他在大学里教授的是古典文学,一直提倡文学素养与品德修行齐头并进的原则,还曾发表了一篇非常著名的文章叫做《文人如何保有风骨与道德底线》。 他将自己标榜为德才兼备的文学家,一直备受学生和同事的推崇。这篇爆料贴一出,他精心维护的形象轰然崩塌,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非议不止。校领导在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后勒令他停职,然后召开教职工大会讨论要不要辞退他。 自从发生被陷害的事以后,周家现在备受y市人民的关注与同情。以前说周允晟风流浪荡,败家纨绔的人,现在全改了口,说他豪爽大方真性情,人特傻特白特甜,可惜被孟婉那样的黑寡妇糟蹋了云云。 方鲲鹏这个时候跟周母离婚本就惹人非议,猛然爆出这样龌龊的内-幕,简直叫人不骂他一句畜牲都难。这样的人竟在大学里当老师,y大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因此,校领导一点都不通融,当天就让方鲲鹏办理了停职手续。方鲲鹏前脚刚进家门,学校的电话后脚就到了,说教职工委员会以全票通过的方式决定将他辞退,让他明天去办离职手续。 方鲲鹏是真的热爱教书育人这份工作。他坐在客厅里老泪纵横,方母搂着他不停安慰。 看见家里一片愁云惨雾,方知非感觉很不舒服,招呼也不打直接回房了。他滑动鼠标,搜索有关于周氏的消息。周氏今天将召开股东大会决定是否破产,它是y市的龙头企业之一,媒体自然对它的命运非常关注。 股民们把周氏的股票全都抛售了,除非哪家公司愿意投入巨额资金挽救,否则不会出现奇迹。 周允晟跟周母徐徐走进会议室,两人身穿同款的白色西装,手挽着手,神态自若,跟一脸愁绪的其他股东形成鲜明的对比。 “感谢大家陪我留到最后。”周允晟在主位坐定,淡笑开口。这些人其实没他说得那么高尚,等他们回过神想抛售股票时,已经没有下家敢接手了。现在谁不知道周氏必定会垮,买了周氏的股票相当于买了一堆废纸。 “我敢保证再过五年,你们一定会为自己今天的决定感到庆幸。我不是来跟你们讨论破产问题的,而是讨论两款游戏的发行问题。” 股东们听到这里都愕然的瞪大眼睛,周氏都已经这样了,哪儿来的钱开发新游戏?周总这是在梦游呢还是在梦游呢? 周允晟抬手打断股东们的质疑声,笑道,“在此之前,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位新股东,易先生,请进吧。” 易峥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在他右手边落座,冲大家略一点头。 “易先生握有周氏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是我们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在此危难时刻,我非常感谢易先生及时向周氏伸出援手。谢谢。”他站起来伸展双臂。 易峥冷峻的面容迅速融化,也紧跟着站起来,用力将恋人抱进怀里,还隐晦的亲了亲他耳尖。 笼罩在股东们头顶的阴云立马消散,变成了晴空万里。谁不知道□□业是赚钱最多最快的行业之一,易氏财团不但有钱,还有背景,有他强力注资,周氏想破产都难。怪不得周总前两天来公司巡查的时候那么硬气,毫不犹豫就把几百张辞呈全都批了,原来人家早有准备。 股东们连忙向易峥表示感谢,会议室里一片和乐融融。 周允晟抬手打断大家的寒暄,打开背后的led屏,开门见山道,“在研发部制作《魔界争霸》的时候,我也在试着研发我自己的游戏。老实说,我对《魔界争霸》的制作成效非常不满。在我眼中,它只能用‘拙劣’两个字来形容。” 股东们用诡异的目光偷觑周总。《魔界争霸》一经推出就获得了华国制作最精良游戏的美誉,玩家以每天几百万人的速度递增,一旦开始收钱,一年就能横扫几个亿。这样的游戏还挫裂,周总也是被方家父子气狠了,都开始胡乱语了。 易峥倒是很喜欢恋人骄傲自负的小模样,单手支腮,兴味的看着他。 周允晟也不废话,直接插盘开始讲解,宏大激昂的音乐和惊天动地的场景像炸弹一样爆开,震得这些股东们好半天回不了神。等周允晟讲解完毕,他们还沉浸在游戏中难以自拔。 那哪儿是游戏,分明是一个逼真的世界!《魔界争霸》跟这两款游戏放在一起,果然只能用拙劣两个字来形容。 “这两款游戏的版权和著作权都在我手里,不存在任何法律纠纷。我们现在来讨论发行问题。”周允晟话音未落,股东们就以百分百的热情投入这场讨论。 记者在周氏门口蹲守了四个多小时,眼看天快黑了准备收工回家时,却接到周氏公关部的电话,说周总要发布一条重要消息。 难道是宣布破产?记者们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立即在官网和微博上发了动态,然后继续等待。 方知非靠倒在椅背上,微笑翻看这些记者的微博,但是没过多久,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报记者就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布了一个视频,转发数量几分钟上万次。 周允晟那张俊美妖异的脸庞出现在一排排话筒后方,他笑容满面的揽住身边一个高大男人的腰,说道,“如果你们在等待周氏破产的消息的话,那么我要跟你们说一声抱歉,让你们失望了。周氏刚刚获得易氏财团的鼎力支持,已经顺利度过这场难关。三天后我们还将发行两款新游戏,更多的消息我在这里不便透露,只能说这两款游戏在制作方面远胜《魔界争霸》,敬请大家期待。在我看来,《魔界》还只是半成品,存在许多瑕疵,根本达不到发行上市的标准,某些人急功近利的做法令我不齿。” 记者们围上去想问问题,被易峥派来的保镖隔开了。易峥将恋人的脸庞压在自己怀中,一边安抚性的拍打他肩膀一边带领他冲出重围,担心闪光灯太过刺激,还用另一只手遮住恋人的眼睛。 无需任何语,单从肢体动作就能看出这两个人交情匪浅。 易氏财团强力注资周氏的消息迅速出现在各大财经杂志的官网上,可以预料的是,明天股市只要一开盘,周氏的股价就会急速攀升。易氏财团在米国三大信用评级机构的等级一直是aaa,股民们素来对易氏财团的投资方向信任有加,易氏参股周氏,岌岌可危的周氏立马比放进保险箱还安全。 方知非看见这条消息,当即砸了手边的咖啡杯。他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冷静下来,连接到腾达的服务器,看见《魔界争霸》不断增长的玩家人数,这才觉得好受多了。瑕疵品?周允晟那蠢货还真敢说!经过他修改完善的《魔界》将成为近五十年内无人能超越的经典,时间早晚会证明一切。 第二天,周氏的股价果然一路飘红,三天后若是新游戏的发布会获得成功,想必还会继续登顶。之前疯狂抛售周氏股份的股民们悔的肠子都青了,当然也有抄底的股民们欣喜若狂,在证券厅里跳起了广场舞。 离开周氏的股东和职工暗恨到内伤,都等着看能胜过《魔界争霸》的游戏究竟长什么样儿。 “他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开发出新游戏,就算开发出了,要超越《魔界》也是妄想。我们的制作团队目前是国内最顶尖的,他再也找不到比我们更好的人才。”方知非斩钉截铁的说道。 腾达老总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询问,“你跟我说老实话,《魔界》真的不存在半点技术问题?” “我的能力你还不知道?周允晟那是故意在诋毁我们公司,不用理他。” 就在两人商讨应对策略时,技术部的部长火急火燎的敲开房门,说道,“不好了,魔界出现了大规模掉线问题,玩家的投诉已经超过五万人次,方总您赶紧去看一看吧。” 方知非立即放下文件赶去技术部,腾达老总掏出一粒速效救心丸吞服,心底忽然产生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实际上,《魔界》不仅仅发生了掉线问题,还出现了更多更严重的情况。有的玩家说自己的装备不能用了,有的玩家说技能失效了,就算使用4m的网速,游戏画质依然卡的能让人发疯,等卡完了,玩家也死了,而且所有装备都莫名其妙的消失,简直像撞了鬼一样。 投诉信铺天盖地的涌入腾达官网,还有愤怒的玩家直接把种种问题爆料到论坛里,斥《魔界》为包装精美的翔。 垃圾!再也不想玩了! 幸好没收钱,否则我他妈的一定要把腾达总部给砸了! 小公司就是小公司,质量没有保障。 那天周总发话说《魔界》是半成品,我还骂他无耻,故意抹黑腾达,现在看来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腾达就是从周氏手里买走了《魔界》的版权,这款游戏究竟做成什么样,最有发权的应该是周氏。 对啊,周氏毕竟是大公司,游戏没达到制作标准肯定不予推行,但腾达就不同了,好不容易买到这颗摇钱树,没种活就开始拼命摇,最后受损失的还不是我们这些玩家!幸好问题爆发在试玩期,要是爆发在收费期,我一定要告腾达欺诈。 诸如此类的论充斥在网络上。之前《魔界》得到多少赞誉,现在就要承受多少诋毁。玩家的数量开始急剧减少。 腾达老总询问清楚状况后差点晕死在当场,狠狠掐住方知非的胳膊,咬牙道,“《魔界》的后期制作是你和孟婉带领的团队负责的,出了问题也应该由你们来承担。你们赶紧给我想办法,否则大家一块儿玩完!” 为了创办腾达,两人把全部身家都投入进去,还举借了数额庞大的外债。公司能不能立起来全看《魔界》的发行情况,现在《魔界》口碑奇差,试玩期过后肯定赚不到什么钱,两人只有亏得血本无归的份儿。 方知非首次露出紧张地表情,打开服务器的终端开始查找问题。 他检查了好几遍,拧眉说道,“游戏源代码被人恶意篡改了,服务器还遭到了黑客的攻击。没事,都是小问题,把代码改回来再设几个防御系统就行了。” “那你们快改,改完了把服务器受到黑客攻击的消息公布出去,让玩家知道不是我们游戏的质量有问题。”老总松了一口气。 方知非点头答应,带领团队连夜修改代码。但是他显然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无论他怎么修改,等存盘备份的时候,源代码又会恢复成之前的状态。 方知非用尽了所有手段,也未能修改哪怕一个字符,这让他意识到篡改代码的人技术远远在他之上。 第二天下午,他终于放弃了,联系了米国的一位朋友,花重金让他来改码。这人是方知非在米国留学时通过网络认识的,他的黑客技术全部来自于此人。此人是米国顶级黑客组织的创办者,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黑不进去的系统,包括各国的国防系统。 要不是跟方知非交情深厚,他绝不会接修改代码这种小case。 “你放心,我这位朋友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黑客之一,有他出手绝对没问题。”方知非再次安抚焦急等待的老总。 他话音刚落,那头就连接了他的电脑,并播放了一个音频。 “john,这次不是我不帮你,对你出手的人技术已经超神,我也无能为力。你看,他还嘲讽我。john,我希望你好好想想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然后把他们的名单给我。这位黑客太酷了,我要跟他交朋友!”对方用变频器处理了自己的声音,显然不想暴露身份。 音频过后又有一个视频跳出来。 这是一块电脑屏幕,一排排修改过后的游戏代码忽然形成一个漩涡,不停地打转,几秒钟后,一个身穿纸尿裤的小屁孩拿着一把水枪从漩涡中心爬出来,瞄准屏幕对面的人,奶声奶气的说道,“不准动,我是正义的使者,你已经被捕了!” 小屁孩肥嘟嘟粉嫩嫩的,看上去非常可爱。在视频的末尾,方知非还能听见朋友那变了调的大笑声。 然而方知非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不能修改代码意味着他们必须重新做一套,还要将之嵌入游戏进行各种各样的调试,这样一来,别说一个月,就是大半年也解决不了问题。真等到那个时候,《魔界》的口碑早已跌入谷底,再也扶不起来了。 七千五百万,买来的却是这样一件垃圾,方知非明明没有心脏病,却感觉胸口一阵一阵的闷痛,而腾达老总早已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联想到周允晟斥《魔界》是半成品的话,方知非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名黑客是对方找来的。他咽不下这口恶气,回到家打开笔记本,试图黑进周氏的办公系统。 刚碰触到第一扇防火墙,他就被弹了出来,穿纸尿裤的小屁孩出现在屏幕上,用手里的水枪向他扫射,嘴里发出biubiubiu的声音。 方知非偏不信邪,再次进攻防火墙,小屁孩换掉水枪,扛起一杆比他高出大半截的火箭炮,扣下板机。 轰的一声巨响吓了方知非一跳,对方做出来的3d特效太过逼真,让屏幕呈现出被火箭炮轰击过后的碎裂模样,然后闪了两下彻底报废了。 我草你妈!方知非狠狠将鼠标砸出去,不得不承认论起黑客技术,他连对方的万分之一都难以企及。 他十指插-入发间,不断揪扯自己头发,表情狰狞而又痛苦。烦乱之下,他丝毫未曾发现笔记本的摄像头并未失去效用,正在默默拍摄他狼狈不堪的一面。 周允晟趴在床上,扶着电脑屏幕大笑。 易峥腰间只系着一根浴巾,走到床边拍打恋人挺翘的臀部,哑声说了一句调皮。他现在已经扎根周家,并且用彻夜长谈的理由霸占了恋人的半张床,周母竟一点儿也未觉得奇怪。 “明天是公司的游戏发布会,我等不及想看方知非的表情了。《魔界》那样的劣质品他也敢拿出去卖,简直笑掉人大牙。” 两款游戏一出,免不了被拿来跟《魔界》比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章节目录 137 > 现在的周氏科技底气很足,新游戏的发布会举办的非常盛大,不但邀请了全国最知名的媒体,还花重金分别请国内的一线男女明星做代。 周允晟和易峥坐在一起,一个笑容优雅,一个面无表情,当男女明星的表演结束以后,记者们立刻蜂拥过去询问两人问题。 易峥是记者的主要采访对象,堆积在他桌前的话筒也最多。他淡淡开口,“今天是游戏发布会的现场,请各位分清主次。” 记者们转向周允晟,却见他懒散一笑,摆手道,“话不多说,我们的游戏究竟精彩到什么程度,大家自己看吧。” 他打开身后巨大的led屏,无数黑色的流光滑过,渐渐拼凑出一座巍峨的宫殿,一个身穿道袍容貌俊伟的男人抱着一位伤痕累累的少年步入宫门,嗓音低沉而又浑厚,“从今天开始,星海就是我宗漪的关门弟子,你们回去吧,无需再求。” 镜头转移,站在门外的仙风道骨的老人与一妙龄少女露出嫉恨的神色,却依然僵硬的弯腰称是。两人走到山崖边,脚踩两道剑光遁去。 画面陡然一转,当初伤痕累累的少年早已经痊愈,虽然容貌不变,气质却乖戾无比,他时而虚无时而凝实的身体在无数面容扭曲的修者中穿梭腾挪,一双手化为利刃,毫不留情的收割他们的生命。他玄色的道袍早已经被血水浸透,脸颊一侧溅上一串殷红的血点,让他本就俊美的面容呈现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妖异感。 “什么魔功,什么心经,不过是为了杀人夺宝编造的借口罢了。你们既然污蔑我方星海坠入魔道,今日我就大开杀戒,将这罪名彻底坐实。”少年清越的嗓音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空洞感,让人听了既觉得舒畅,又觉得遍体生寒。 话音刚落,一个个修者就在他手里化为一蓬蓬血雾爆开,鲜红的雾气萦绕在少年周身,他微微仰头深嗅一口,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 虽然画面是用3d特效制作的,但少年妖异的脸庞美得那样摄人心魂,就连鼻端的呼吸,睫毛的颤抖,都仿佛能隔着冷硬的屏幕感知到。他的愤怒,他的绝望,他的残忍,他犀利的身手和诡谲的功法,都一再带给人这不是虚幻而是真实的错觉。 喧闹的台下安静的落针可闻,记者们大张着嘴,目光呆滞。纵使上帝赐予他们最丰富的想象力,他们也绝无能力描述出少年一丝一毫的风采。 他亦正亦邪,杀伐果断的性格像一团烈火将屏幕引爆。 一场杀戮过后,围剿他的修士不得不祭出最厉害的诛仙阵将他困住,带头的赫然是那名仙风道骨的老者。 “今日我便代替你师尊清理门户。”他嗓音淡然,目露悲悯,却带给人十分强烈的违和感。 少年被困在诛仙阵中受阳极神火的焚烧,妖异而又邪肆的脸庞终于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台下的观众们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扣住,闷痛不已。他们为少年的悲而悲,为少年的喜而喜,为少年所遭受的污蔑而怒气填胸。 就在少年迷失了心智欲掏挖自己内丹时,天空降下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谁人敢代替我宗漪清理门户?好大的胆子!” 话音未落就有漫天黑色剑光袭来,以雷霆万钧之势穿透了空间的壁障。台下的观众们纷纷抱头捂脸,以免误伤,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来自于剑光的威胁。 剑光没入屏幕的瞬间,画面转回诛仙阵外的修士。他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绞成碎片,无数法宝也都被剑光穿透化为光点,更有一柄以元神凝聚而成的黑色巨剑朝法阵外的宗门袭去,将之一劈两半。 镌刻着‘无极仙宗’四个字的绝壁在轰隆隆的巨响中迸裂,无数亭台楼阁毁于一旦。漫天的尘土和血雾中,男人将再次遍体鳞伤的少年抱入怀中,徐徐开口,“星儿的功法传承于我,既然你们斥他为邪魔外道,也罢了,我师徒二人从此离开无极仙宗,堕入魔道。若是你们想除魔卫道,只管来魔界的毒瘴之地寻我。我宗漪修炼破天剑道四百余载,既能破天,亦能诛仙!” 他驾驭剑光从容离去,在场的修士竟无一人敢于拦阻,镜头从破败的宗门移向血流成河的土地,血水扭曲变形后化为殷红的雾气,烘托出用雷霆之势写就的四个狂草大字——破天诛仙。 在大气悲凉的音乐声中,第一个游戏的宣传片结束了。然而那个美轮美奂也残酷至极的修真界却深深扎根在观众们的脑海中,让他们不停回味,不停唏嘘,然后心向往之。 还不等这些人喘口气,第二个游戏的宣传片紧接着开始播放。这是一款名为《星战》的科幻游戏,与之前的古风背道而驰。但画面质量、人物设定、故事情节、背景音乐等,都与第一款游戏不分伯仲。 当密密麻麻的虫族出现在人类聚居区大肆屠杀进食时,观众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还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而机甲战士勇武的表现和默契的配合则让他们情不自禁的喝彩。 宣传片把最精彩也最刺激的画面全都剪辑在一处,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画质的精细程度能微小到游戏人物的一根头发丝,宏大到巡游在浩瀚宇宙中的星际战舰。 极度逼真的3d特效已经酷炫到令人颤抖尖叫的程度。 那哪儿是什么游戏预告,却是成本上亿的特效大片,与欧美大片放在一起比较还能甩出它们几十条街去。什么叫制作精良?这才叫制作精良!《魔界》跟这两款游戏一比,果然只能用‘拙劣’两个字来形容,或者更不客气的说,它就是一部粗制滥造的半成品。 周总当日的话犹在耳,今日再看竟没有一丝一毫夸大的成份。 预告片播完了大概一两分钟,台下才响起如雷的掌声。为《星战》做代的男明星悄悄挪到周允晟身边,腆着脸问道,“周总,能不能送我十张游戏碟片?”我他妈的现在手痒! 这两个预告片在未播出前是高度机密,别说他,就连很多公司高层都没看过。他是资深网游玩家,一眼就能看出这两款游戏究竟精彩到什么程度。 周允晟笑着点头,对发布会取得的成效感到非常满意,只除了身边这人气势越来越阴郁。把余下的工作交给发行部部长,周允晟拉着爱人离开会场。 两人坐上一辆黑色商务车朝家驶去。 “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周允晟握住爱人修长的指尖把玩。他故意制作了那两个预告片,就是为了刺激爱人的记忆,现在看来好像有点用处。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头痛不痛?”他笑着去揉爱人的太阳穴。 “我应该想起什么?”易峥擒住他手腕,眸色黑沉,闭了闭眼,他用略带痛苦和疑惑的嗓音说道,“我的头不痛,但是这里非常难受。”他指向自己的心脏。 周允晟叹息一声,改去按揉他胸膛,却被他猛然拉入怀中,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彼此的西装裤,撞了进去。 周允晟闷哼一声,斥道,“你他妈的发疯了?知不知道我现在是个凡人?” 易峥并不搭理他的胡乱语,自顾动起来,用强壮的胳膊将他楼得很紧很紧,紧到恨不得把自己的肋骨碾碎了将他融入胸膛和血液。唯有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才能让他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人还在。 他回来了,他并没有失去他。 周允晟感受到他躁动不安的心情,叹息一声后将驾驶座的隔离窗关闭,旋身与他面对面,温柔的亲吻他晦暗深沉的双眼,看见从这双眼里满溢而出的爱意,哑声低笑起来…… ---------------------- 有了易氏财团的支持,现在的周氏根本不差钱,发布会刚结束,两个预告片就同时在各大主流媒体上轮番播放,网络宣传更是铺天盖地,声势浩大。 方知非跟腾达老总坐在办公室里准时收看预告片,音乐声渐渐消去,两人的表情由轻蔑嘲讽变成了震撼与不敢置信。曾经在他们看来无比经典的《魔界》,现在竟显得那样不堪入目。 “你不是说你们的团队是国内最顶尖的吗?那这是怎么回事?!最顶尖的团队制作出来的就是这种垃圾?方知非,你他妈好好看看,看看你跟人的差距在哪里!没有本事就别铺这么大的摊子,要不是你撺掇我,我能离开周氏自立门户?你他妈把我害死了你知不知道!”腾达老总一边怒骂一边往嘴里灌速效救心丸。 方知非盯着电脑屏幕,眼珠赤红,面容扭曲。要做出如此完美的两款游戏,非得花七八年的功夫不可,但周氏上上下下却没一个人知道周允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研发的,又是请的哪支团队。就算被冤枉入狱,他也一声不啃,静静蛰伏,直到《魔界》和父亲的股票全都卖出去了,他才跳出来,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力挽狂澜。 由此可见,他早就对现在的局面了若指掌。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二世祖,败家子,相反,他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远远在自己之上。方知非抹了把脸,神色狰狞的笑起来,他承认自己输了,但他可以被打败却绝不会被打垮。这才只是第一局,后面的日子长着呢。 腾达的研发部内,除了几个实习生,其余人全都是周氏科技的老人。他们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等预告片播放完毕,才纷纷放开呼吸。在此之前,他们傲然的宣布,华国没有任何一支团队能够与他们比肩,所以周氏科技想要靠与《魔界》抢占市场的方式重新崛起,那简直是做梦。 但现在,周氏科技用事实告诉他们,他们所谓的最顶尖的技术不过是一堆粗劣的,不值一提的垃圾罢了。他们不约而同的低头,仿似被人狠狠扇了几十个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毫无疑问,周氏科技必定会强势崛起,而且发展的比以前更好。他们原本都是周氏的元老级人物,不少人还曾获赠股份成为公司的主人翁,但现在,他们卖了股份跳槽来到腾达,本以为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一个神话,却原来创造出来的是一个笑话。 一旦腾达倒闭,在信用额度和职业道德严重受损的前提下,他们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毁了,一切都毁了! 想起舌灿莲花将他们挖过来的孟婉和方知非,他们心底涌上强烈的恨意。 --------------------------- 两款游戏各自主攻华国市场和欧美市场,欧美市场的宣传自然由易氏财团负责,而华国市场根本不用费心宣传,试玩版刚一上线,头天的下载数量就超过了二十万。 玩家在试玩半个月后已经达到疯魔的程度,各种赞誉出现在大大小小的游戏论坛上,为游戏打出更广的知名度。 “看完预告片我立马就下载了,当时只有一个感觉,这真的是两款游戏的预告片,而不是欧美大片?效果简直碉堡!我很好奇真正的游戏画质会不会与预告片存在差距,但现在我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我的感受——身临其境,好玩到爆!” “良心之作!不提各大宗门的主要npc和吊炸天的boss们,就连一株草一朵花,也仿佛拥有生命一样。这绝不仅仅是一款游戏,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刚才我进入炼气期了,感觉丹田里面热热的。” “旁观了一位npc师兄进入金丹期渡劫的场面,劫雷太逼真,我现在整个人都处于麻痹状态。制作出这款游戏的团队技术已经超神,估计欧美那边都没人能够超越!” “顶楼上,刚得到消息,欧美某个娱乐公司看了预告片后惊为天人,希望能跟周氏科技的制作团队合作拍摄一个魔幻大片,投资数额最少两个亿。好莱坞那么多的特效团队他们压根就看不上。” 诸如此类的溢美之词充斥在网络上,试玩期刚刚过半,《破天诛仙》的玩家数量就已经达到令人膛目结舌的一千万,当然开始收费后这一数据必定会降低,但也牢牢占据了全球玩家数量最多的游戏的榜首。《星战》在欧美的成绩也非常惊人,目前的下载次数是五十五万,且逐日递增。 之前玩家们担心的技术问题一直没有出现,反倒玩得越久,越能体会两款游戏究竟制作精良到何种尽善尽美的程度。《破天诛仙》囊括了人界、魔界、仙界、神界四个大副本,每一界又有许多小副本,游戏现在才只更新到人界副本,之后等级越高,进入的副本也就越难,精彩程度也成倍增加,是越玩越欲罢不能的类型,更有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等严格的等级划分,晋级时需扛雷劫,让玩家真切的体验了一把修仙的感觉。 可以说一旦开始玩《破天诛仙》,很少有人舍得离开。 与之相反,《魔界》的技术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掉线掉装备的次数多了,很多玩家直接删掉了游戏软件。 用他们的原话来说就是——玩过《破天诛仙》和《星战》,根本提不起劲去玩别的游戏,更何况是《魔界》那样的垃圾。 现在,《魔界》的试玩期已经结束,腾达开始向玩家收取费用,方知非接过财务递来的报告,扫了一眼上面极其惨烈的数据。 腾达不仅没有赚钱,还在短短一个月中亏损了将近一千万,如果再加上之前购买版权的七千五百万,贷款借来的两千万宣传费和后期制作费,聘请黑客修改源代码的五百万美元,腾达的亏损额度高达一亿三千多万。 要想挽救腾达,不但得及时填补这个巨大的窟窿,还必须再注入一笔巨额资金,就像易氏财团挽救周氏那样。但自己上哪儿再去找一个易氏?自己是私生子并陷害婚生子入狱的丑-闻-一爆出来,曾经与自己走得很近的人全都刻意疏远,甚至退避三舍。 直到了此时此刻,方知非才意识到名誉受损对他造成的影响有多大。合作的双方首先看重的是彼此的人品和信用额度,然后才是实力。而他的人品和信用额度显然已经破产。 现在的他就像一只困兽,每天徘徊在绝望与疯狂的边缘。 然而对周允晟来说,游戏还远未结束。他把方知非电脑里的几份文件发送给税务局,完了又用008合成了一个视频文件和两个音频文件,植入方知非的财务文件夹中。 翌日,方知非刚进公司就看见身穿制服的税务人员把财务室和自己的电脑封存了。总裁已经心脏病发送去了医院,他不得不走过去交涉。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公司非法融资数额巨大,现依法审查你们的账目。” “当然可以,如果有需要,我们一定尽力配合。”方知非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自己的电脑。他相信没人能找到他隐藏起来的财务文件,所以心里半点紧张感都没有。 一名税务人员打开他的电脑,轻而易举就翻找出与财务相关的文件,点开后看了几眼,表情略微怔愣。他十分冷静地点击暂停键,然后戴上耳机继续播放。几分钟后,他摘掉耳机喊道,“头儿,你过来看一下。” 方知非站在办公室外,看见两人盯着自己的电脑容色古怪,平静的心情开始焦躁起来。几间办公室已经处于税务人员的管控之下,他不能擅闯,只能来来回回的踱步。 片刻后,领头的税务人员拨打了一个电话,边叙述着什么边用冷厉的目光扫视过来。方知非抹掉额头的冷汗,迈着僵硬的步伐朝茶水间走去。 他往杯子里倒了两袋黑咖啡粉,试图用苦味冲淡心底的不安。两名税务人员状似不经意的路过,发现他并没有潜逃,便等在走廊外。 到了这会儿,方知非已经察觉出了异常,他想他必须马上从这里脱身,否则会发生非常危险的情况。他装作手抖,将咖啡泼在身上,然后故作从容的朝洗手间走去。 然而两名税务人员也跟了进去,用冰冷的目光盯视他。 他没有办法,洗掉咖啡渍以后乖乖出去,还未走到办公室门口,几个警察匆匆跑过来,一边宣示他的主权一边将他铐住。 -------------------- 审讯室内,面对刺眼的灯光和办案人员的冷脸,方知非哑声开口,“警察同志,我究竟犯了什么罪?” 负责审讯的还是那一老一少两个警察。年轻警察拿出一台用证物袋包裹的笔记本,问道,“这个你认识吗?” “认识,是我的手提电脑。” “那你跟我们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年轻警察打开笔记本,调出隐藏在财务文件夹中的视频,将屏幕转向嫌疑人。 方知非拧眉看过去,顿时脸色灰败。那是红裙女人被两个壮汉-轮-奸的画面,从她拖着昏迷不醒的周允晟进房间开始,到给孟婉打电话求助,再到两个壮汉过来将她-轮-奸,过程非常清晰。 “这台笔记本一直是我和女朋友共用的,我不知道文件夹里竟然会有这种视频。”方知非摆出错愕的表情,却忽然看见视频的左下角处,一个穿纸尿裤拿水枪的3d小屁孩凭空出现,biubiu两声又消失了。 他瞬间明白,自己似乎又一次跌入了对方设置的陷阱,而且一次比一次杀机更浓。表情由错愕变成恐惧,他高声强调道,“这个视频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孟婉会在里面存放些什么。你们去查啊,这台笔记本上一定会有她的指纹!她是搞设计的,平时用得比我还多。” 年轻警察不动声色的关掉视频,点开一个音频文件,方知非和孟婉的交谈声清晰的传来。 “婉儿,那件事怎么样了?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 “可靠吗?” “可靠,那女人是卡奴,为了维持高消费透支了十多万,在酒吧里寻死觅活的。我跟她谈妥了,把周允晟弄进牢房就给她二十万,周芳芳(周母)给的封口费算她另赚的。听说周家很有钱,随便一出手就是上百万,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很好,你小心点。” “知道了,爱你哟!” 险恶无比的对话在甜蜜中结束,叫人听了不寒而栗。年轻警察冷冷看了方知非一眼,点开第二个音频文件。 “知非,周允晟一直昏迷不醒。戏演不下去了该怎么办?” “找人替他。” “你是说让人把那女人真-强-奸了?” “嗯。” “可那是犯法的!” “被人抓到叫犯法,没被人抓到就不叫犯法。把强-奸视频拍下来,那女人不会说出去的。好了,赶紧去办吧。” 交谈声戛然而止,方知非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音频是假的!这些话他一句都没说过!就算说过,也绝不是这样说的,只是意思相近而已。 有人在陷害他! 章节目录 138 > 腾达ceo方知非被捕的消息很快就出现在各大媒体的财经和社会版面上。因为之前《魔界》的火爆,又因为孟婉获奖后高调秀恩爱的行为,还因为两人超高的颜值和传奇性的奋斗历程,广大人民群众对两人的关注度一直很高。 现在,曾经被国民们誉为最有才华的一对儿,女的因强-奸、欺诈、污蔑等罪行入狱,男的后脚也跟了进去,赫然变成了最无道德底线的一对儿。 然而两人的关注度非但没有下降,还一路飞涨。很多人都在询问方知非被捕的原因,但因为案件还在审理当中,不便透露消息,所以警方一直没有做出回应。 周允晟暗中帮税务人员破解了方知非设在腾达账务系统中的防火墙,狠狠坑了腾达一把,回头利用某个办案人员的微博将视频和音频发出去,标题写道——请大家见识一下真正的衣冠禽兽。 不过几分钟,该微博的转发数量就已经过万。民众对此感到非常愤慨。原本在他们心里,方知非一家三口就是无耻的代人,这下更变成了恶毒阴险的禽兽,博主这名字真没有取错。 方家父子不愧是一脉相承,老子骗婚骗财,儿子更夸张,还要周家家破人亡。他们从周家捞钱时怎么就能那么心安理得?他们陷害周允晟时怎么就能那么泰然自诺?周家究竟欠了他们什么?他们简直没有一点道德底线和法律意识! 方知非那句‘不被人抓到就不叫犯法’的论在网络上火了,恰好现在全国正处于严-打时期,这句话在网络上出现的太频繁,形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以至于惊动了公安厅。公安厅还特地打来电话,要求严格审理此案。 而那名利用微博将视频和音频发布出去的办案人员因为泄露物证被免职。他连连喊冤,说微博不是自己发的,要求组织帮忙调查,网警调查后没发现黑客入侵的痕迹,依然将他清理出警界。 看见警局官网上发布的停职公告,周允晟挑眉笑了。 “他跟你有仇?”易峥看了一眼摆放在恋人膝头的笔记本。 “上辈子有仇。” 周允晟闭眼,再次想起上一世的情景。正是这名警员在方知非的示意下收取了周母两百万,在拿到周母行贿的证据后立即上缴,致使周母被捕。而他不但从方知非那里得到一大笔好处费,更因为廉洁奉公的行为获得上司赏识,此后一路高升仕途顺遂。 周允晟一来就发过誓,曾经让自己,让周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这名警员自然也在其中。 易峥并不知道恋人在想些什么,却也感受到了他愤怒的心情,安抚性的揉了揉他发顶。商务车在法院门口停下,两人扶着一名戴口罩的小女孩走进法院,周母紧跟在后,面容轻快,看见蹲守的记者,略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记者们想涌上去采访,立刻就被几名保镖隔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行人走进一号审判庭。今天是方知非受审的日子。 方鲲鹏与小三手挽着手坐在左侧旁听席,额头抵在一起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祈祷。周母走到右侧旁听席落座,冷笑道,“祈祷是没有用的,把方知非的罪行说给上帝听是污染上帝的耳朵。” “你不要太过分了!”小三眼泪汪汪的开口。 方鲲鹏用保护的姿态搂住她,看向表情懒散的周允晟,厉声说道,“知非告诉我音频是你聘请黑客合成的,是假的,绝对不会通过警方的检验。知非会没事的,等他出来,我就向警方举报你!” “好啊,那就等他无罪释放那天再说吧。”周允晟走到方鲲鹏身边,居高临下的看他,一字一句开口,“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方知非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让孟婉陷害我的事,你一直是知情的,所以看见我被释放才会惊讶的连杯子都摔了。你的儿子从来只有方知非一个,对我除了漠视就是鄙夷。但是你知道吗,我依然要感谢你。” 前来旁听的群众对这场豪门大戏格外关注,纷纷竖起耳朵。 “我要感谢你在周家的时候伪装的那样道貌岸然,把最正直无私也最才华横溢的一面展现在我面前,耳濡目染之下让我成为一个善良的好人,懂得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懂得伸手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你以前常说,最好的教育就是传身教,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在你偷偷组建的小家庭里,你可以不用伪装,坦然的暴露真我,所以方知非才有样学样,继承了你隐藏在骨子里最黑暗也最肮脏的一面。方知非能有今天,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而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用截然不同的方式教育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儿子,你难道就不会反思吗?” 他顿了顿,真心实意的说道,“所以我要感谢你把所有的正能量都留给了我,这是你赠予我的最好的礼物。”话落略一鞠躬,在右侧的旁听席落座,仪态和风度不能更优雅。 周母眼眶蓄满泪水,安静的坐在儿子身边,老怀大慰的拍了拍儿子脊背。 此时法官已经坐在台上,检方辩方都已各就各位,旁听者也来了七七八八,听见这席话,旁听者们率先鼓起掌来,脸上露出感慨的表情。 法官心里非常欣赏周允晟,却还是敲了敲木槌示意大家安静。 方鲲鹏木然的站在原位,被小三一扯才颓然坐下。他想起自己在周家时总是把自己伪装成品德高尚的文人,周允晟稍微犯一点小错就严厉的斥责他甚至体罚他。这样做得时候,他根本没有善待这个孩子的想法,更多的是想从他脸上看见痛苦的表情。 但是回了外面的小家,他就会完全放松下来,用最恶毒的语咒骂周棠和周母,宣泄他的不满与愤怒,还常常把儿子叫到身边,告诉他要得到某些东西就应该不折手段。 他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做法会对两个儿子造成怎样的影响。直到了此时此刻,才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他自以为对周允晟的折磨和冷待,恰恰将他推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而对方知非的溺爱与包容,却让他主动往深渊里跳去。 真正害了方知非的人是自己!教育家,自己怎么配得上教育家三个字。方鲲鹏用力掐破掌心才没当场晕过去,面容灰败不堪,活像瞬间老了几十岁。 “没事的,知非说音频是假的,警方一验就能验出来,所以这场官司肯定能赢。”小三安抚性的拍打他手背。 方知非戴着手铐来到被告席,先是看了看方鲲鹏和母亲,然后用狠戾的目光剜了周允晟和周母一眼。他之前已经跟律师通过气,让他们把音频拿去华国最顶尖的鉴证实验室检测,如果有人工合成的痕迹,绝逃不过检测人员的法眼。 他自己说出来的话,自己还能不知道?音频证据撤销后,仅凭一个视频根本定不了他的罪,他可以全都推到孟婉头上。 检方与辩方各自做了陈述,然后出示证据,让方知非倍感意外的是,两个音频文件依然在证物之列,并没有因为造假而被撤销。这是什么情况? “我反对!音频文件是假的!是周允晟雇佣的黑客伪造的!我没有说过这些话!” 检方立即出示了好几家实验室对音频文件的鉴定书,表明文件的真实可靠性,法官看过后宣布反对无效。紧接着又有孟婉站出来,力证音频的真实性,并表示是自己信不过被告的人品偷偷录制的。 “孟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不顾你妹妹死活了吗?”方知非已经气疯了,连旁听者都能听出他话中的威胁,更何况法官。 孟婉轻蔑一笑,冲坐在周母身边戴口罩的小女孩挥了挥手。她现在宁愿相信周家也不愿相信方家,所以周母一提出交易条件就同意了,而且检举方知非还能让自己少坐几年牢,何乐而不为。要不是方知非,她能有今天? 方知非这才发现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与对方充满恨意的目光对上,霎时清醒不少,颓然的瘫坐在被告席上。 人证物证俱全,几天后,法院宣布方知非所有罪名成立,被罚入狱十年,又加上金融欺诈和非法融资等罪,刑期再加五年并赔偿巨额罚款。曾经备受推崇的it界新贵,一朝沦落为阶下囚,命运之叵测令人唏嘘。 腾达的资产被全部冻结,倒闭只是早晚的问题,而曾经风靡一时的《魔界》彻底在网络上绝迹。方鲲鹏无力偿还儿子欠下的债务,不得不与小三搬出豪宅,临走只带出来几件衣服。他本想随便在哪个二三流大学找一份教书的工作,但他那张老脸在y市实在是太出名,连野鸡大学都不敢聘他,怕被家长投诉。 两人走投无路之下差点去要饭,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廉租房,却又被债主找上门,打得头破血流。前路除了无尽的绝望什么都看不见。 周允晟在法庭上的话终究被人传了出去,华国民众将之封为‘终极版的传身教’,对一代人的教育方式起到了非常巨大的警醒作用。当然,周允晟也并不是百分百完美的人,但与方知非一比,明显要高尚的多。 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生不如死,周允晟曾经发誓要送给方知非的一切,现在都已经兑现,然而他并不觉得满意。 方知非被送往吕岷山监狱关押,那是华国首批新型监狱,犯人有极大的自主权,能学习各种职业技能,还能读书上网,当然这一切都要在狱警的监视下进行。 得知自己将要去往这所监狱,方知非垂眸笑了。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还能上网,他就无所不能。 头几个月他一直很安分,且不着痕迹的讨好狱警,等他们放松警惕后便利用网络黑了几个坏死的账号,得到一大笔钱。他把一小部分打给方鲲鹏及母亲,另一小部分用来贿赂狱警,以得到更多的上网时间。 经过大半年的搜索和试探,他联系上一个黑道组织,出五百万买周允晟一条命。 “把猎物的照片和基本资料发过来。”与他接头的人打出一行字。 方知非迅速调出周允晟的照片,刚准备按下发送键,就见屏幕闪了两下忽然黑掉了。他心尖微颤,正要重启电脑查找问题,却见屏幕重新亮了起来,周允晟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正微微眯缝着扫过来。 “五百万,我的命竟然只值五百万?”他那独特的,无机质的冰冷嗓音丝丝缕缕的钻入耳膜,像一把无形的锥子。 方知非立即戴上耳机,以免被别人听见。 “别动,我是正义的使者,你因为□□已经被逮捕了!”周允晟拿出一把绿色的小水枪,冲电脑屏幕扫射,并用变声器把自己成熟的声线变得奶声奶气。 方知非忍不住捂脸,感觉皮肤冰冷刺骨,仿佛真被射中了一样。而屏幕那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到周允晟身旁,用低沉性感的嗓音笑着说了一句‘顽皮’,还伸出手探入他衣摆,抚摸他结实的腹部,嘴唇贴在他颈边细细密密的亲吻。 “别闹,让我先收拾了方知非。”周允晟拍开男人的脑袋,笑容非常邪恶。 方知非眼睛一再睁大。他认出来了,那男人竟然是易峥,他跟周允晟竟然是情侣关系,难怪舍得出几个亿挽救周氏。周氏刚出事,他就冒出来收购散股,两人之前肯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匪浅。但自己收买了周氏科技那么多元老,还把女友放在周允晟身边,硬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可见他一早就在防着身边所有人。他并不蠢,恰恰相反,简直老谋深算的可怕! 那两款游戏的制作风格跟3d小屁孩如出一辙,而现在,周允晟不但拦截了自己的信号,还拿出□□用不能再熟悉的,奶声奶气的腔调威胁自己,‘正义的使者’究竟是谁不而喻。 方知非打死也没想到,周允晟竟然也是黑客,而且技术远远超越了自己,超越了同时代的任何人。难怪他能瞒着所有人制作出《破天诛仙》和《星战》,难怪他能把自己和孟婉的音频合成的天衣无缝。 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方知非咬紧牙关,勉强抑制住了崩溃的嚎叫。 周允晟又朝屏幕射了两枪,吊儿郎当的警告道,“方知非,正义的使者会一直盯着你,千万别干违法的事。” 电脑屏幕兹啦响了几声忽然开始漏电,要不是狱警及时用塑胶棍将方知非刨开,双拳还压在键盘上的方知非一定会被电死。事后,狱警检查了这台电脑,硬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能利用黑客技术远程对一台电脑造成破坏,还借此杀人,周允晟的实力已然超出了方知非的想象。他原本以为自己在网络中是无所不能的,却原来还有一种人在网络中是神祗一般的存在,他能在弹指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方知非这才意识到与周允晟为敌的自己究竟犯了怎样一个可怕的错误。如果周允晟果真要他死,他早已经死了几百次。但他没有,反倒一直躲在暗处,像逗弄渺小的蝼蚁一般逗弄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朝杀机四伏的陷阱里走去还犹然未觉。 他一定无数次的在背后嘲笑自己的骄傲与自负,在他看来,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方知非想得越多,心里的难堪和挫败也就越强烈,第二天再打开电脑时,竟发现自己的双手在瑟瑟发抖,根本无法进行操作。 他的自信心终于崩塌了,从此一败涂地,对周允晟除了怨恨之外,更增添了深深的恐惧。 直到这个时候,周允晟才觉得满意。他固然可以在自己刚被陷害的时候就合成视频和音频放到网上,让自己脱身,但他没有,而是选择了另一种看似笨拙实则有效的方式,所等待的,所图谋的,正是今天。 第一回合就ko对手当然爽快,却不符合周允晟的复仇美学。他要在方知非自以为成功的时刻一脚将他踹下绝望的深渊,还要用他最以引为傲的技能去狠狠的打击他,让他彻底失去自信心从而再也站不起来。 他要让他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生不如死,每一天都活在无尽的绝望与懊悔中。 从精神上完全摧毁一个人,这才是周氏复仇法的终极奥义。 抚了抚微弯的唇角,他将‘木马屠城’是方知非的证据发送给警局。一直悬而未决的周氏商业机密被盗案也找到了主使者,警方立即提审方知非。 一个月之后,方知非刑期又加五年,并被送往关押重刑犯的离岛监狱。在那里只有辛苦的劳作和恶劣的环境,可没有网络这种东西存在。 方知非只去了两个月就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每当忆起往事便哭得不能自已。周家的钱财本就与他无关,父亲与周芳芳结婚也是出于自愿,他对周家的怨恨可说是毫无根据。如果他能放开周家,不去觊觎本就不该属于他的东西,现在的他一定过得非常幸福。 然而世界上没有如果,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永远无法回头了。 -------------------------------------------------- 大仇得报,周允晟立即把爱人约到初次见面的酒店,叫了两份红酒牛排。 他一会儿摸摸上衣口袋里的小盒子,一会儿整理放在桌上的花束,颇有些坐立难安,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连忙捧着花束站起来。 易峥也拿着一束红色月季,彼此看了看,表情略微尴尬。 “原来你也买了花,那交换一下吧。”他接过恋人手里的花,然后把自己的塞过去。 旁边几桌宾客发出善意的笑声。 “心有灵犀一点通。”周允晟迅速恢复镇定,垂头嗅闻浓郁的花香。餐厅正中摆放着一架钢琴,一名女琴师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看见周总朝自己弹指,立马弹奏起《梦中的婚礼》。 易峥猜到什么,不自觉的摸了摸胸前的口袋,觉得求婚这种事最好还是自己先说。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但最终两人还是一起说了出来。 周允晟扶额,表情非常挫败。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轰轰烈烈的来一次求婚,然后深情的恳求道:“请你嫁给我!”这句话对易峥这样的硬汉说出来,爽感简直突破天际,光是想象他就硬了。 但是易峥太狡猾了,根本不给他机会。 “别沮丧,求婚这种事本来就该老公(老攻)先说。”易峥将恋人扶额的手握在掌心,慢慢掏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的盒子,笑道,“宝贝儿,嫁给我吧。” “在一起!”这是用餐的某位腐女发出的极度兴奋的尖叫声,其余宾客纷纷微笑致意。 周允晟抽-出自己的手,推拒道,“这顿饭别吃了,先回去问过我妈吧,她要是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自己求不成,爱人也别想求成。 易峥忍俊不禁,连连点头。结果回到家里,周允晟还未开口,周母就先看向易峥问道,“你求婚成功了?” 怪只怪周允晟之前的布局太成功,周母以为儿子真的是性-无-能,被陷害后又对女人深恶痛绝、退避三舍,便绝了让他娶妻生子的打算,被易峥偷偷洗脑了半年,竟毫无芥蒂的接受了两人即将结婚的消息。 不提易峥出手挽救周氏的恩情,单看他对待儿子的态度,那真是好的没话说,周母自认为找个最贤惠的媳妇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周允晟被噎住了,用桃花眼狠狠夹了爱人一下,点头道,“成功了。妈,赶紧回房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去米国登记。”到了这会儿也没必要矫情了。 “早收拾好了,你们去收拾吧,我负责做饭。”周母相当从容的走进厨房。 周允晟一下跳到爱人身上,咬住他高挺的鼻子。易峥托着他挺翘的臀部,将他往上掂了掂,眼里缀满璀璨而细碎的星光。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章节目录 141 > 十年后,方知非被人打死在牢房里,得到消息的同一时间,周允晟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弹出了那个世界,一股堪称狂暴的能量注入他的灵魂,在他回到自己的身体时又转移到008的储存器内。 “醒了,他醒了!”不知谁欢呼一声。 然后就是几双手把晕晕乎乎的周允晟从修复舱内扶出来,并帮他擦干身体。 “我昏迷了多久?”他脱掉感应头盔,四处看了看,这里还是那个破旧的地下医院。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一名小护士将一粒营养胶囊塞进他嘴里。 “找到自毁程序了吗?”元帅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没有,但是发现一点痕迹,我需要更多时间。”周允晟穿上衣服,抱着头盔走进独属于自己的工作室,沉声说道,“我需要整理数据,这段时间谁也不能打搅我。” 元帅点头答应了,现在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女皇,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更何况对方还完全算不上死马。 周允晟花了三天时间将笨重的头盔式的008改造成异次空间中的耳钉样式,但里面存储的能量却并未减少,还增加了一段易峥的精神波长。他反复研究这段波长,将之改写成一组代码,如果能搜集到完整的一套代码,他就能把易峥带回现实世界。 七天后,他离开工作室朝重症监护区走去,那里摆放着灵魂被困在星网中的受害者的身体。 “为什么连奥尔将军也脑死亡了!他的体质和精神力分明都是s级,他应该能挺过去的!” “上帝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 “我们还能战胜女皇吗?” 几个小护士一边拆卸一名病患身上连接的感应器,一边恐惧不安的流泪。周允晟定睛一看,认出病床上的男人是曾经被誉为帝国的明日之星的奥尔将军。他出身高贵,能力卓绝,才27岁就立下赫赫战功,是最有可能接替帝国元帅这一职务的人。 一个多月的沉睡让他消瘦了很多,但面部轮廓却越发深邃硬挺,并不像一个将死之人。一名身穿军装的年轻男子正弯腰抚摸他的脸庞,表情非常悲痛。 周允晟走了过去,仔细看了那年轻男子一眼,认出对方是杰拉姆·亚赛,奥尔将军的弟弟。他的演技能骗过所有人,除了轮回数万年,已经成精的周允晟。他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悲恸的气息。 “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哥哥的照顾。”见护士完全拆掉了奥尔身上的医疗器械,他走过去与她们一一握手。 “不,这是我们的工作。”几名护士羞愧的摇头。 杰拉姆还想再说什么,一名士兵跑过来,告诉他该去出任务了。他走到病床边,虔诚的亲吻兄长的额头,转身的时候眼角掉下一滴泪珠。 等他走远了,几名护士彼此对视一眼,无限唏嘘的叹了口气。 “我能单独跟奥尔将军待一会儿吗?我是他的粉丝。”周允晟敲了敲敞开的房门。 “当然可以。”护士们认出了他的身份,立即走过去搀扶他。 “奥尔将军确定已经脑死亡了吗?” “是的,感应器已经不能检测出任何脑电波了。” “你们能帮我把感应器再连上吗?我想跟他说说话,没准儿他又忽然醒过来了呢?医学上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吗?” 少年的眼睛非常黑亮,因为悲伤还沁出许多泪水,看上去非常可怜。护士受不了他祈求的目光,又想着下回他再睡过去,没准儿也醒不过来了,她们无法拒绝一个英雄提出的小小要求。 她们一点儿也不怕麻烦,将之前拆掉的医疗仪器全都接上,看见毫无起伏的脑电波,忍不住摇了摇头。 周允晟等护士们退出房门,这才俯身朝病床上的男人看去。毫无疑问,对方的灵魂已经被女皇吞噬了,躺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空如也的皮囊,而他恰好需要这么一具皮囊。 他摘掉008,扎入男人耳垂,开启了能量输送按钮,并把易峥的一段精神波长植入男人大脑。五分钟后,平直的脑电图开始跳跃,并发出充满希望的滴滴声,周允晟微微一笑,这才重新戴上能量已经放空的008。 “发生什么事了?”几名护士就等在门外,听见响动立即跑进来,看见重新恢复脑部活动的奥尔将军,惊讶的目瞪口呆。 “啊,活了,竟然活了!快去叫医生。” 几人呼啦啦跑了,留下一名同事检查各种数据。 “请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周允晟抚了抚男人消瘦的脸颊,慎重恳求道。 “当然,我们会的。” “谢谢。”周允晟略一点头,大步朝机房走去。他的想法是对的,他能把爱人带回来,所以他现在一刻也不能松懈,必须破译爱人的一整套源代码,然后在现实世界中帮他组建一个灵魂体,并让他真正活过来。他知道这就是女皇一直想干的事,它吞噬了那么多灵魂,一是为了能量,二是为了找出重塑灵魂和身体的秘密。 如果它能在现实世界中找到一个人类帮助它,并毫不隐瞒的把自己的源代码告诉对方,它应该会成功。但周允晟从不担心这种情况的发生,也许会有人类愿意帮助女皇,然而要让女皇交出自己的源代码,那是绝无可能的,它太谨慎多疑了。 周允晟一路疾走,甫一推开机房的门就大声说道,“我要再次进入星网。” “好的。”大家有条不紊的准备。 “不用感应头盔,我戴这个就可以。”他指了指耳垂上的黑色耳钉,脱掉衣服浸入修复舱。 ---------------------- 再睁眼的时候,周允晟正坐在一辆疾驰的豪车内,窗外的景物像虚影一般划过,留下一片模糊的灰色。 他感觉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人,却没有转头看对方一眼的心思,而是自顾搜索起脑海中的记忆,然后勾唇笑了。 很好,这又是一个曾经让他死无全尸的世界,而且憋屈度远超上个世界。在这里,他是一个名叫黄怡的留守儿童,生活在非常偏远贫穷的山村。他从小由爷爷奶奶带大,长到十六岁才见过父母几面。因为家境贫寒,夫妻两必须没日没夜的打工,连过年都因为没有路费而常常回不了家乡,只能把赚到的绝大部分钱打给父母,让他们好好供孩子读书。 周允晟读初一的时候爷爷奶奶过世了,读高一的时候父母双双出了车祸,因抢救无效而死亡。他原本可以跟随父母去大城市,靠开发软件改善家庭环境,但系统不允许他那样做,并给他发布了留守农村的任务。肇事者试图用几万块钱掩盖他父母死亡的真相,他当时愤怒到了极点,却因为系统的禁锢什么都干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等到爷爷奶奶去世,等到父亲母亲去世,等到外公外婆去世,终于把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等来了。 对方长得非常俊美,狭长的凤目中满是忧郁和冷漠,当他穿着昂贵的西装戴着雪白的手套出现在周允晟破破烂烂的小土窑里时,周允晟还以为看见了天使。他清冷的气质似乎把浑浊的空气都净化了。 当时周允晟就想着:如果这个男人是gay,他一定会出手。 但很遗憾,男人不是gay,也不是天使,恰恰相反,他是一个恶魔,一个没有道德感也没有是非观,彻头彻尾的恶魔。 他走到周允晟身边,用冰冷刺骨的目光打量他沾满污迹的脸庞,许久之后才淡淡开口,“你还有一个亲人,想见她吗?” 系统适时发布了跟随男人离开的任务,然后他就点头了,还在男人充满厌恶的目光中抹了一把鼻涕。 凡是系统让自己亲近的人,一定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个反派的周允晟当时就把那一丝好感扔到脑后,对男人戒备起来。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有系统在,刀山火海他都得上。 事情和他猜测的一样,等待他的果然是那样黑暗的未来。 现在的他刚好穿到跟男人离开家乡的时刻。男人有非常严重的洁癖,把他带入市里最好的酒店,结结实实洗了三个小时的澡,等服务员搓掉他三层皮以后才让他换上一套干净的休闲服,坐车赶往帝都。 黄怡的家乡离帝都很遥远,两人连同一名助理换乘了好几种交通工具才顺利抵达目的地。在十几个小时的旅途中,男人一个字都没跟周允晟交谈过,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幽深一片,更多的时候,他就像一团毫无存在感的空气,然而俊美无俦的外表和优雅高贵的气度又会让他像一束光芒那般耀眼。 无论走到哪儿,总会有人认出他,却从未冲过来干扰他。他们害怕污染了这团澄净地空气,亦或是被他的光芒耀花了眼睛。 当时的周允晟很好奇男人的身份,但反派系统绝不会给他提供任何信息。直到很久以后,周允晟才知道男人是华国最年轻也最富有才华的钢琴演奏家,十二岁就夺得了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冠军,现年26,却已经举办了无数场钢琴独奏会,场场爆满。 从小到大,神童、天才、钢琴之王等美誉被不断加诸在他头上,这样的人,有孤高自傲的资本,也有藐视所有俗世之人的权利。 眼下,他们刚下飞机,正前往男人位于郊区的豪宅,在那里,周允晟将遇见开启他上一世悲惨命运的关键人物,这个世界的女主。 章节目录 142 > 这是一个占地数百公顷的高尔夫球场,沿途经过几个果岭,风景非常独特,大片大片的绿色草坪带给人舒适凉爽的感觉。男人的家就坐落在高尔夫球场的南侧,是一栋带花园和喷泉水池的欧式别墅,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名贵花草,五彩斑斓蝶儿翩跹的美景让人仿若置身于梦中。 如果周允晟真是从贫寒农村来到帝都的孤儿,没准会被这种场面吓住。但他不是,所以他内心非常平静,却又摆出惊呆的表情,等车子停稳后立即跳下车跑到男人身边,拉住他戴白手套的手,以表达自己的害怕和彷徨。 因为系统发布了讨好男人及其家人的任务,这种事他上辈子也做过。 “不准碰我,这是你必须遵守的第一条规矩。”男人立即甩开他,嗓音里充满厌恶。哪怕隔着一层布料,他也不喜欢陌生人的碰触,于是把手套脱掉,随意扔在地上。 周允晟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男人却不理会他,径直朝大门走去,他的助理提着两箱行李,对少年同样不闻不问。他们的反应跟上辈子一样。 周允晟走在两人身后,低头掩饰嘴角的冷笑。男人还是那样不屑于伪装,倒也是,面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大少年,他没必要花费心思去哄骗对方,只要把对方带入这样一个优渥的环境,任谁也舍不得离开。 一名头发花白,身穿黑色西装的老者为男人拉开大门,弯腰道,“您回来了,晚饭快准备好了,您可以先去泡一个热水澡。”话落朝后瞥去,冷漠至极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上辈子,周允晟甫一踏进这扇门,就已经知道这里对自己来说不是天堂,而是地狱。这家人险恶的用意太明显了,也许能骗得了没见过世面的黄怡,却绝对骗不了他。他走进客厅的时候心里不断拨打着110,面上却露出怯弱卑微的表情,然后被沙发上端坐的,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惊住了。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老者带到客厅,看见了等候在那里的一名中年贵妇和一名妙龄少女,画面与上一世完全重叠。 少女猛然睁大眼睛,白得过分的脸颊浮出两团红晕,她想站起来,却被贵妇拉住了,温柔的叮嘱一句,“别太激动。” “你好,我是薛静依。”少女一只手伸过来,另一只手压住自己胸口。 周允晟盯着这只手看了一眼。对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指甲盖呈现出淡紫色,是重症心脏病的表征,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还要聘请家庭护士随时照看,可见少女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 周允晟素来不缺乏丰富的想象力,也不啻于用最险恶的用心去揣测人类的所作所为。上辈子,在意识到自己跟少女有百分百的可能性是双生子时,他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明白为什么男人那么厌恶他还要接他回来。 世上再没有比双生子更好的器官供应者,如果少女得的是白血病倒也罢了,捐几次骨髓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问题,但看样子,少女明显得的是心脏病,这家人是想要自己的命。 来到薛家的第一天,周允晟就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站在怎样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边缘。但他无力反抗,照着系统颁布的任务讨好薛家人,嫉妒少女陷害少女,然后理所当然的被揭穿被厌恶,等到‘阴差阳错’之下发现自己被收养的真相,便开始设计杀害少女。 当然,作为一个反派,他是绝对不会成功的。他还记得上辈子自己是在追杀少女的途中被少女不慎从二楼推下,脑袋磕在茶几上造成了重度脑损伤,身体完全瘫痪了。薛家人本想马上摘除他的心脏,却被少女阻止。 她费心照顾他,不愿意用同胞兄弟的生命换取未来,哪怕他想将自己残忍的杀死。当她又一次因为心脏病发昏倒时,对薛家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拔掉了他的输氧管。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种窒息而亡的闷痛。 不堪的往事在脑海中打转,咆哮着嘶吼着,想要把这家人送入地狱,然而周允晟面上却半点不显。他握住少女的纤纤玉手,嗓音打着颤,“你是谁?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两人继承了父母最优秀的基因,眼耳口鼻无一不精致,组合在一起更具有莫大的吸引力,不过一个温婉,一个英气,一个高贵典雅,一个卑微怯弱,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差别。 “我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少女也很苦恼,转回头用求救的目光朝中年贵妇看去。 中年贵妇也是个不屑于伪装的人,上前几步冷淡开口,“你们原本是双胞胎,十六年前你父母抛弃了静依,是我们收养了她。不用分什么哥哥姐姐,直接叫名字吧。”免得处出感情来。 “我叫黄怡。”周允晟从善如流的介绍自己。目前少女刚经历过一次严重的心脏病发,差点没能救回来,所以身体非常虚弱,经不起任何一点风吹雨打。在少女把身体调养到能动手术的状态前,薛家人会养着他,就像养一只待宰的猪。 bullshit!周允晟心里直骂粗话,面上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装出一副‘我有很多话要问,但是我胆小没见过世面,不敢问’的样子,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贵妇轻蔑的瞥他一眼,施恩般开口,“坐吧。” “谢谢。”周允晟如蒙大赦,不敢坐实了,只半边屁股沾在奢华的皮质沙发边缘。少女有很多话要问,刚想张口却见兄长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下来了,连忙走过去挽住他胳膊,依赖之情溢于表。 在得知自己不是薛家的亲生女儿时,她曾经害怕彷徨过,但更多的却是窃喜。她那见不得光的背德之情终于有了容身之地。 兄妹两感情很好,虽然男人素来沉默寡,但对妹妹的询问总会耐心的回应一两句,也不排斥肢体上的接触。中年贵妇也褪去冷漠的外衣,关切的探听男人一路上过得如何,有没有受苦。 客厅里坐满了人,脉脉温情在空气中涌动,却与周允晟毫无关系,直到了现在,男人甚至都没想过自我介绍一下。或许在他看来,这个卑微怯弱的少年迟早要死,关注他是种浪费。 周允晟悄悄挪了挪屁股,终于找了一个舒坦的姿势坐下,脑袋低垂着看似很怕生,实则在打盹。十分钟后,这家的男主人薛瑞回来了。 在周允晟眼里,薛瑞才是薛家唯一的正常人,他手段圆滑,行事谨慎,哪怕骨子里烂透了,表面也伪装的跟慈善家一般。他对周允晟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并说想收养他给女儿做个伴。 周允晟自然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但是现在户口和手续还没办下来,小怡就先住着,等手续办齐了叔叔再送你去上学。” “谢谢叔叔。” “以后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些客气话。”薛瑞给周允晟碗里添了一筷子菜,听见妻子的冷笑声狠狠瞪了她一眼。 薛静依和男人认真用餐,不发一。 ------------------------------------------------------------------------------ 晚餐过后,薛瑞把周允晟叫到书房问话,关注点在于他还有没有亲人,得知他果真孑然一身,目中露出满意的神色。若不是亲生女儿忽然去世,导致妻子患了忧郁症,他绝不会收养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婴。 但薛静依刚来薛家头一天,他的公司就接到一笔庞大的订单,妻子也摆脱了忧郁症的影响,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正常,让他坚信薛静依是薛家的福星,即便后来诊断出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也没有抛弃她的打算。 养了十六年,小猫小狗也该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人。为了挽救爱女,薛瑞找了许多心脏,却因为血型特殊的缘故没能配型成功。他恍惚想起,当年把薛静依送来薛家的中介似乎说过薛静依还有一个双生兄弟,这才急忙派人去找。 事关一条人命,他不敢假手他人,只能让儿子去。索性儿子虽然性格孤僻冷漠,对妹妹却是真心疼爱,并没有怎么犹豫就把人带回来了。 薛瑞说了很多场面话,为周允晟勾画了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这才让他回房休息。 路过楼梯拐角,看见拿着一杯水往上走的男人,周允晟忍不住撩拨了一下,“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头也没回的说道,“我不是你哥哥,今后不要让我再听见这个称呼。” 周允晟缩着脖子抱住肩膀,一副‘我好怕怕’的样子。等男人的脚步声远去,他身后的房门悄然打开,薛静依探出半个脑袋喊道,“黄怡,你进来,我们聊会儿天。” 老管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目光冰冷刺骨。 周允晟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就走进少女房间。当着少女的面,薛家人不会暴露他们险恶的用心,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当然,背着少女他会更加行事无忌,这次回来,不把薛家送进地狱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管家以担心小主人病发为理由留在房内,背着手站在门口,每一道皱纹都写着‘严苛’两个字。 “哥哥叫做薛子轩,好奇怪,你竟然会不认识。哥哥可厉害了,从小到大都是天才,我给你看哥哥的照片。”薛静依用崇拜的口吻述说薛子轩的一切,从他第一次学琴到第一次获奖,再到第一次召开独奏会,眼底的爱慕之情越来越浓烈,一本又一本相册被她从床底拖出来,堆得满地都是。 现在的薛子轩对薛静依只有单纯的亲情,要等自己开始陷害薛静依,让她一次又一次遇险,一次又一次被薛子轩拯救,两人才会发展出更亲密的关系。然而这一世没了反派系统的辖制,周允晟压根没功夫当两人的红娘。薛家人看他像死人,他看他们何尝不是? 但薛静依该怎么办?她似乎是无辜的。 周允晟瞥了一眼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少女,眼底滑过犹疑的神色。之前曾经说过,他不啻于用最险恶的用心来揣度人类的所作所为,哪怕薛静依表面看上去再纯洁善良,他也无法全然信任她。 薛静依获得他的心脏后仿佛涅槃重生,对生命有了不一样的领悟,也使她的钢琴弹奏技巧得到质的飞跃,仅用三年苦练就成为与薛子轩比肩的钢琴演奏家,由此可见她是一个多么聪明,多么富有灵性的姑娘。 薛家人把黄怡接回家中藏起来,且事先解雇了几个保姆,只留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和护士,还让黄怡蓄起长发穿上中性服装,打扮得与薛静依一模一样,并经常带他到医院做体检……这种种异常之处,周允晟不相信薛静依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薛家人试图抹消黄怡存在的痕迹,就仿佛那个卑微的少年从未曾来过帝都,除了薛瑞,他们甚至不屑于给他一点点虚假的温情。他们把外在的痕迹全都清理干净,内在动机却连遮掩的功夫都懒得花费,把黄怡视为一个愚蠢的,任由他们宰割的牲畜。 他们的做派那样明显,但身为中心人物的薛静依直到最后被黄怡追杀还搞不清楚状况,未免有点可笑。 周允晟有理由怀疑薛静依早就知情,但也不会凭主观臆测就定她的罪。他打算给她一个机会,如果她抓住了,他就放她安全离开薛家。 当他思考完毕,薛静依也翻完了最后一张照片,接过管家递来的纯净水喝了几口。 “这些年你过得很幸福。”周允晟叹息道。 “你呢?你过得好吗?”薛静依偏头。 “我吗?十六年来我只见过爸妈几面,你知道的,他们要去外面打工。我们那里非常贫困,住的是小土窑,穿得是旧衣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肉。我上学要翻四个山头,凌晨三点半就必须起来,春秋还好,夏冬两季如果碰上暴雨或暴雪,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山涧里摔死……” 周允晟用平淡的口吻述说乡村的生活。那些苦他实实在在的经历过,对别人来说或许难以忍受,对他来说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最坚强的内心往往是在最痛苦的煎熬中打磨出来,就像极度灼热的熔岩淬炼出璀璨夺目的钻石一般。 他甚至要感谢主神让他经受这些磨难,否则他不会站在这里,而是像奥尔·亚赛那样成为一个活死人。 薛静依眼眶通红,捏着手帕不停擦眼泪。 周允晟并没有安慰她,他知道这些眼泪不过是种表象,其实薛静依根本没把真正的亲人放在心上,否则不会从他进门到现在的几个小时内都不问一句。但是这并不怪她,他们对她而终究是陌生人,还是曾经抛弃她的人。 老管家立即走上前轻轻拍打她脊背,然后用冷厉非常的目光盯视周允晟,“小姐身体不好,请你今后不要再刺激她。” “她生了什么病?”周允晟故作担心的询问。 “没什么,只是身体比较虚弱,情绪不能起伏太大。你该回房了。”老管家下了逐客令,等周允晟走到门口时又补充道,“当年是你的父母主动抛弃了小姐,因为他们养不活她。小姐过得好与不好,从此以后都与你们没有关系,同理,你所承受的苦难,也不能归结到小姐头上。一个人该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命中早已注定,如果觊觎原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当心得不偿失。” 这是对自己的警告?以为自己因为薛静依过得好就起了嫉妒心,故意刺激她?这些人还真以为黄怡是个愚蠢的,见识短浅的黄毛小子呢? 周允晟勾唇冷笑,回头时表情却非常诚恳,“你说得对,如果命中注定她要失去什么,那也是老天爷的安排,如果硬要违背老天爷的意思逆天改命,原本曾经属于她的东西也有可能一并失去。我没觉得我以前的日子是在受苦,更不认为我到了你们薛家是享福。但我还是要感谢你们把我带出来。” 略一点头,他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离开。 老管家在听见‘逆天改命’四个字的时候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心道莫非他察觉了什么,却又很快否定。他绝不相信一个待在闭塞乡村的少年会有如此可怕的洞察力,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 薛静依从悲伤中缓过劲儿来,拉扯老管家的衣袖哀求道,“福伯,黄怡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他的气。这十六年他的确受苦了,你们对他好点儿。” “小姐我知道了,您快躺下休息。”福伯帮小主人拉好被子,慎重交代道,“如果今后他问您生了什么病,您一定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薛静依眸光微闪。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他是您的同胞兄弟,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各方面都不了解,万一他见薛家富贵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怕他会对您不利。小姐您知道,我们薛家可不是普通人家。” 薛静依沉吟片刻后点头,初见亲人的喜悦消失的一干二净,唯余满心不安。 ------------------------------------------------------------- 周允晟只在头天见了薛家人一面,之后除了休养中的薛静依,其他人都不见踪影。薛瑞是薛氏财团的老总,很忙碌;薛李丹妮是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整天飞来飞去演出不断;薛子轩跟薛李丹妮一样,基本上没有业余时间。 屋子里只剩下兄妹两、老管家、家庭护士和薛子轩的助理。该助理深得薛家信任,专门负责监视周允晟。 周允晟试着跟老管家要一台手提电脑,对方竟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且立即送到房间,插上光纤。在他看来,周允晟是个彻头彻尾的土包子,能学会玩空当接龙就算不错了。 周允晟还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天空当接龙,所以从第二天起,他上网的时候再没人监视过。 薛静依发现他非常安静,坐着发呆就能耗上一整天,渐渐放下了对他的戒备。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周允晟的头发已经及肩,找到管家说要剪成平头。 “不用,你跟小姐留一样的发型,你们是双胞胎。”管家一边说一边把一堆新衣服挂进衣柜里。 周允晟拎起其中一套,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皱眉道,“这件衣服看上去很像女孩子穿的。” “这些衣服小姐那里也有,你们是双胞胎,穿一样的好看。现在流行中性风,你可以上网去查。”老管家难得耐心的解释。 周允晟内心冷笑,面上却羞红一片,仿佛觉得自己太没见识。他换上其中一套走进薛静依的房间,扭扭捏捏的扯了扯衣摆,“管家让我们留一样的发型,穿一样的衣服,虽然是双胞胎,但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这样不会显得很奇怪吗?而且他还不准我在外面走,像是要把我关起来。” 薛静依留了好几年的长发刚刚被造型师剪成及肩的中短发,正伤心着,听见这话不由愣了一下。管家对黄怡的态度她是知道的,连基本的尊重都谈不上,又怎会费心帮他打点造型?而且他们的确在软-禁他,竟然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好像生怕他逃了亦或被外人看见。 这举动本身就很诡异。 穿着掐腰白衬衫的黄怡跟她站在一起时就像照镜子,不是朝夕相处的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薛静依盯着少年略带阴柔的脸庞,眸色变幻不定。 周允晟见状随便扯了几句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薛静依拨通薛李丹妮的电话,几次要问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口,最终只能不了了之。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半夜跑到薛瑞的书房,在他文件柜里翻找。她知道父亲保存了她所有的医疗记录,如果他们真有那个打算,一定会带黄怡去医院做配型,而医疗记录里会留下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她心头巨震,差点瘫软在地。她记得黄怡来的第二天福伯就把他带到医院,说是做一次全面的体检,难道那一次就是去配型? 她双手抖得厉害,把文件一份一份放回原位,不打算再看,却不小心碰到桌上的鼠标,让电脑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是一份医学报告书,左下角标注着四个醒目的红色字体——配型成功,受测人的名字赫然是黄怡。 她差点尖叫出声,慌忙把电脑关上,失魂落魄的跑了。第二天她开始发高烧,周允晟陪伴在她身边悉心照顾,温柔的态度连家庭护士都自叹弗如。 “喝口热水。”周允晟将枕头垫在薛静依腰后。 “谢谢。”薛静依接过水杯,欲又止。 “怎么了?你有话想跟我说?”周允晟鼓励道。 薛静依正想点头,心脏却剧烈抽痛了一下。这种痛苦从三岁起就开始伴随她,医生还曾断她活不过二十五岁。二十五,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她的理想、她的爱情,在人生刚起步的阶段就已经凋零。 她甘心吗?当然不!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甘心去死? 用力压了压疼痛不已的胸口,薛静依缓缓摇头。 周允晟靠倒在椅背上,勾唇笑起来。很好,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但是她没抓住。只要今天她提醒他赶紧离开薛家,哪怕一个像样的理由也不给,他都会放过她。 自私的人往往活得比较久,他可以理解薛静依的痛苦,却绝不会原谅。 章节目录 143 > 之后的很多天,周允晟都在引导薛静依说出真相,但令人失望的是,不,或许应该说意料之中,她从纠结痛苦慢慢变得麻木,闪烁不定的目光也越发沉静。 她悄悄拨打了私人医生的电话,询问他如果不做手术自己究竟能不能活下去,医生在经过长久的沉默后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我好好调理,不会太生气也不会太高兴,安安静静的过日子,这样也不行吗?我不想用别人的心脏。”她带着哭腔喊道。 医生用悠长的叹息回答她。 她哭累了,这才挂断电话,因为之前情绪起伏太大,心脏又开始一阵接一阵的抽痛。起初她还硬撑着,没过几分钟就倒了下去,有气无力的唤道,“福伯,小邓,药,我的药!” 护士小邓并未走远,赶紧跑过来给她喂药,并及时将她放平,解开最顶端的纽扣,托着她的头部让她能保持呼吸畅通。 老管家立即拨打私人医生的电话,对方感觉不妙已经在来的路上,一行人把薛静依抱回房救治。所幸薛家财大气粗,家里什么医疗器械都有,甚至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帮女儿换心脏,薛瑞还把其中一个地下车库布置成非常先进的手术室。 忙到晚上□□点钟,薛静依的情况才开始好转。医生没把她今天打电话哭诉的事告诉老管家,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下楼途中碰见跟薛静依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目光像手术刀一般渗出冷意。 周允晟略一点头,侧过身子让医生先走。他把一碗白粥放在薛静依床头,柔声说道,“静依你好点了吗?好点了就吃些东西,不然身体受不了。” 老管家将粥碗端起来,面无表情的问道,“黄先生擅自动用了厨房?”目前家里只有他、护士小邓和一名男性助理,做饭的活儿自然全落在他头上。黄怡什么时候学会了用厨房用品他都不知道,感觉非常恼怒且不安。黄怡做出来的食物,他绝不会让小姐碰哪怕一口。 “不是我做的,是助理先生。”周允晟摆手,表情非常无辜。 老管家面色依然十分严厉,叮嘱道,“今后这些事不用黄先生来做,照顾小姐是我们的责任。” “但我不是她的兄弟吗?” 管家并不答话,只轻蔑的笑了笑就端起碗走了。他必须重新给小姐准备一份晚餐。 薛静依躺在床上,木然的盯着头顶华丽的水晶灯。她知道,如果不做手术的话,自己活下去的希望非常渺茫。她的血型是非常稀少的hh,也就是俗称的孟买血,全华国十几亿人口,只有三十四个人跟她血型相同,除了少年,她也许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跟自己配型成功的人。 “静依,我感觉你的家人都不喜欢我,我想离开这里。”周允晟拧眉抱怨。 “不,不要离开!”薛静依瞬间从麻木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用力擒住少年细瘦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肉里,哀求道,“不要走,留下来陪我!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离生的希望越近,她就越害怕死亡,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懦夫。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份报告书我从没看见过!她不停催眠自己,悲戚而又痛苦的表情慢慢变得平静。 周允晟意识到,她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这样一想,上辈子同样的情况也曾发生过,薛静依本来调理的非常好,却莫名其妙的发病,醒来后死死拽着他的手,用饱含热泪的眼睛盯着他,仿佛亏欠了他很多。 难道那个时候她也发现了真相?人性果然是自私的。周允晟轻拍她手背安抚,“好吧,我不走,我就是随便说说,因为福伯跟我讲话的时候总是阴阳怪气的,助理和小邓也都不理我。” “别生气,我会说他们的。”薛静依虚弱一笑。 从这天起,薛静依对周允晟的态度发生了本质的改变。她不再防备他,而是竭尽所能的对他好,仿佛在弥补什么。她跟福伯等人做了沟通,让他们尽可能的善待自己的兄弟。 毫无疑问,她的努力让周允晟过得非常舒坦,只除了穿的衣服越来越女性化以外,没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大概因为心情开朗了的缘故,薛静依的身体状况慢慢得到改善,一个月后偶尔能绕着花园走一圈。周允晟试图搀扶她,被她阻止了。 她下意识的不想让周允晟跟自己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会让附近的住户产生怀疑。但为了弥补这份歉意,周允晟提出想在高尔夫球场里逛一逛的时候她同意了。 当他又蹦又跳的在草坪上撒欢的时候,薛静依待在房间,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他。她羡慕他拥有健康的身体,璀璨的笑容,光明的未来。然而她原本也应该拥有这些东西。 “小姐别看了,您一定会好起来的。”福伯将窗帘全部拉上,走到屋外把周允晟叫回来,将伪造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递过去,“先生已经帮你办好了户籍,但还有一个月学校就开始放暑假,所以要上学最好还是等下个学期。” “嗯,我知道,现在进去我也跟不上课。”周允晟乖巧的点头,拿起身份证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惊讶。 “薛晋怡,这是我的新名字?” “当然,先生收养了你,你自然要跟先生姓薛,请你把原来的名字彻底忘掉。户口本和身份证我先替你收着,免得弄丢了。”老管家将东西拿回去,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离开,丝毫也没想过少年愿不愿意丢弃自己的过往。 周允晟盯着他消瘦的背影,笑得像个恶魔。他当然知道薛家为什么要为他取一个跟薛静依发音一模一样的名字。薛家好歹是百年望族,在华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薛瑞三人不在的时候自然安安静静,他们一回来少不了举办各种宴会,邀请各界名流。 为防客人无意中撞见少年引起怀疑,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他们不但改造了他的外貌,还夺走了他的姓名,让他活在薛静依的阴影中。当薛静依需要的时候,他就会彻底消失。 周允晟咀嚼着自己的新名字,满心的暴戾无法压抑。 ------------------- 薛静依得知少年已经改名为薛晋怡,对他越发有求必应,常常凝视着他的侧脸出神,眼眶里蓄满泪水。 这天,她在琴房里练习指法,因为长期卧病在床的缘故感觉有点生疏,不得不几次停下来调整状态。 “你在干什么?”周允晟斜倚在门框上。 “我在练琴。你想学吗,我教你。”看见少年露出好奇的神色,薛静依微笑招手。 “你先弹一遍让我看看吧,我看一遍就会了。”周允晟搬了张椅子坐在少女身边,大不惭的说道。 “好啊,那你仔细看。”薛静依抿嘴笑起来。 欢快的钢琴曲叮叮咚咚响彻琴房,叫人听了心情愉悦。周允晟起初还乖乖坐着,听到后面摇头晃脑,颠来倒去,很是乐在其中。 薛静依看见他活泼的小模样,弹奏的越发起劲。她很久没这么快活过了。 两人玩得非常投入,都没发现薛子轩静静站在门口。他今天刚到家,本想回房洗个热水澡,却被妹妹的琴音吸引了过来。 感情把握的很精准,只是技巧上存在许多欠缺。但是无妨,技巧可以通过训练加以弥补,领悟力和情感的投入却需要天赋。妹妹很有天赋,这是他对她最满意的一点。薛子轩心中暗自点头,摆手让福伯把行李先提回房间。 “好听吗?”一曲弹完,薛静依满怀期待的问道。 “好听。”周允晟点头。 “那你学会了吗?”薛静依故意逗他,她并不认为少年只需看一遍就能学会弹钢琴,除非他是天才。 但是很不巧,周允晟恰恰就是这样一个天才。弹奏钢琴就像编写程序,只需利用固定的按键创造出富有规律的几段组合就行了,更何况他还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你坐过去,我弹给你听。”周允晟将薛静依扶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坐在钢琴前,随便按了两个键。 薛静依捂着嘴笑起来,但是很快,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一串熟悉至极的旋律从少年飞舞的指尖溢出,比她之前弹奏的更轻快,更灵动。 他眼睑微合,表情沉醉,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琴音时而宛转悠扬如翠鸟啼鸣,时而轻柔缓慢似鲜花绽放,时而灵动活泼像露珠滚落,第一小节演奏完毕,进入节奏更快的第二小节,他弓着背,叮叮咚咚的敲击琴键,仿佛有无数雨点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蓝盈盈的湖泊里,激起一小朵一小朵的水花。 初夏时节的清晨,景色美得像仙境。少年用看不见的琴音勾勒出这样一个活灵活现,美轮美奂的仙境。 不只薛静依听呆了,连薛子轩都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一曲结束,周允晟将手摆放在膝盖上,问道,“我弹错了吗?” “你以前学过钢琴?”不等薛静依回答,薛子轩大步走过来,头一次用专注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少年。 “没学过,看一遍就会了。”周允晟盯着自己的双手,想起上一世的情景。 上一世,也是在薛子轩回来这天,薛静依教他弹钢琴。那时候他还只轮回第二次,除了黑客技术并没有掌握别的什么技能。但他自诩聪明绝顶,认为弹钢琴不过是小菜一碟,只看了一遍就把薛静依的演奏完美复制了出来。 但薛子轩的态度却和现在完全不同。他走过来狠狠压下琴盖,差点碾碎他依然摆放在琴键上的十指。 当他痛呼出声的时候,他一字一句警告道,“你的琴音就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散发出腐朽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今后再碰钢琴,我就把你的双手打断。”话落转身离开,从此再也不看他一眼。 当时周允晟暗地里咒骂薛子轩变态,鸡蛋里挑骨头,并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弹奏没有问题。直到很久以后,他终于摆脱反派系统的控制,敢于在轮回中倾注自己的喜怒哀乐,并真心实意的爱上某个人,才真正明白薛子轩这番话的含义。 他的琴音没有感情,所以是缺失灵魂的行尸走肉,也许外行人看不出问题,但薛子轩却在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适。 薛子轩在现实中极其冷酷,没有同理心,没有道德感,没有是非观,就像活在黑白默片中的怪诞人物。所以当薛瑞让他带黄怡回来时,他明知道父亲想挖取少年的心脏,也感觉不到任何问题。 唯一能让他的生命变得鲜活而又灼热的东西就是音乐。一旦往他耳膜内灌输足够动人的音乐,他冷酷的心就会变得柔软无比,反之,谁若是玷污了音乐,他就会陷入狂怒。他绝不会嫉妒比自己更有才华的音乐家,在他看来,他们是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他崇拜他们,维护他们,下意识的向他们学习。 也因此,薛子轩在音乐界拥有极高的声誉和极好的人缘。他每年都要捐一大笔钱给音乐机构,以便能培养出更多富有才华的音乐家。 薛子轩很少把谁看进眼里,但是现在,他走到少年身边,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目光灼热的可怕。 “我没学过钢琴,家里穷,没那个条件。”周允晟站起来,模样局促不安,实则非常享受对方的注视。引起薛子轩的兴趣正是他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如果想让一个游戏变得更好玩,那么就一定要不断的制造矛盾和冲突,薛子轩正是他扰乱薛家的杠杆。 薛子轩了然的点头,目光更灼热几分。黄怡的家庭条件他是知道的,之前恐怕连钢琴都没见过,更何论弹奏,如果只听一遍就能弹到这种程度,那么他在音乐上的天赋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薛子轩并没有被狭隘的嫉妒心控制,恰恰相反,他感到非常愉悦,不,或许用兴奋来形容更为贴切。他乐于沉浸在优美的乐音中,那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跳跃,血液还在流动。他希望人类能创造出更多更好的音乐,把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妙。 他破天荒的绽放出一抹微笑,问道,“弹奏刚才那首曲子时,你感觉到了什么?” 周允晟用略微发干的嗓音说道,“就像,就像清早起床,呼吸第一口新鲜空气的感觉,很高兴,很有动力。” 薛子轩伸出手想要拍打少年发顶,见对方偏头躲避,愉悦的心情丝毫未受影响。 “你的感觉是对的,那首曲子就叫《清晨》。我再弹一首曲子,你看好了。”他在钢琴前落座,脱掉纯白的丝质手套,认真弹奏起来。 毫无疑问,他的演奏水准远超同时代的音乐家,他对生命的领悟是病态的,怪诞的,但恰恰因为这种病态与怪诞,让他的琴音带上了某种难以喻的冲击力,这种冲击力能够直接撞入听众的灵魂。 他取得的成就越来越多,走得也越来越远,直至把所有人都抛到身后。然而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的孤独感是多么强烈,他渴望拥有一个能引起共鸣的伙伴,一个能用音乐撼动他灵魂的存在。 大气磅礴的琴音在空气中久久回荡,一曲结束,他收回双手朝少年看去,“学会了吗?” “学会了。” “现在弹一遍给我听。”薛子轩让出位置。 薛静依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略带青紫的指尖用力掐住衣摆。明知道不应该,她依然希望少年无法完成演奏,那样哥哥就不会把温柔而又专注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 她记得小时候,哥哥从不会看她一眼,但是某一天,当她怀着激动的心情为哥哥弹奏了一曲小步舞曲,哥哥首次将她抱起来,笑道,“这才是我们薛家人。”因为一首曲子,他认同了她的存在,由此可见他对富有音乐才华的人多么偏爱。 如果少年的天赋超越自己,或许哥哥会喜欢他胜过自己。她心中翻腾着浓重的危机感,揪着衣摆喊道,“哥哥,我胸口好痛。” 薛子轩立即抱起她前往卧室,不忘交代道,“明天在琴房等我。” 周允晟点头,亦步亦趋跟上。 薛静依听了这话心脏真的疼痛起来,然而她能阻止一次,却不能阻止一世,更无法将自私的心态表露出来,那会招致哥哥的厌恶。她躺在床上,疲惫的神情中透出不安和仓惶。 等医生走了,周允晟悄悄拉开房门溜进来,问道,“静依,你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总是晕倒?” “没什么,小时候没养好,身体比较虚弱。”薛静依说谎的功力越来越深厚,面对少年时虽然还有愧疚感,却一天更比一天淡薄,尤其是今天过后。 “那你好好休息。”周允晟爱怜的摸了摸少女苍白的脸颊,感觉到她瞬间僵硬的肌肉,眼里滑过一抹嘲讽的暗芒。 翌日,周允晟大清早就被老管家挖起来带到琴房,薛静依早已经坐在钢琴前,弹奏昨天薛子轩弹奏的那首曲子,末了期待的问道,“哥哥,我进步了吗?” “还要多练习。”薛子轩语气淡漠。这种程度的琴音还无法打动他,但也不至于令他讨厌。虽然这个妹妹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却奇迹般的拥有薛家人独有的音乐天赋,如果她身体状况允许的话,苦练几年应该会有不小的成就。 “你过来弹一遍。”他朝站在门口的少年招手。 薛静依慢腾腾的让开座位,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今天不能再装病了。 周允晟用衣摆擦拭手掌,慢慢将十指放在相应的琴键上。也许曾经的周允晟对弹奏钢琴一窍不通,更因为被系统控制而不敢表露内心真正的情感,用生硬的模仿摧毁了世上最动人也最美妙的事物,但现在的周允晟却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他摆脱了系统的桎梏,打破了心中的藩篱,经历过最深沉的悲哀,也得到过最极致的欢愉。无论你想让他用音乐表达出何种感情,他都能把它宣泄的淋漓尽致,像夏天的暴雨,冬天的冰雪,春日的暖阳,秋日的微风,他能用音乐构造一个虚幻而又真实的世界。 这首曲子名叫《海》,描述的是深海中群鱼嬉戏的场景。周允晟闭了闭眼,将情绪调节到最佳状态才开始弹奏。 少年的周身萦绕着灿烂的日光,指尖抬起又落下,划出一道道斑驳的光影,仿佛无数银白的小鱼在身边游动。他用力按压,制造波涛汹涌的海潮,轻轻敲击,又让潮水悄然落下。他灵活的指尖从琴键的这一头飞快滑过那一头,仿佛白色的海豚在追逐美味的沙丁鱼群,在它们制造的漩涡里鸣叫翻滚。 他用美妙的旋律再现了深海中无与伦比的景色。 薛静依掌心一直覆盖在胸口上。少年的琴音越动听,她就感觉越不安,总会忍不住去偷看哥哥的表情,发现他正用难以描述的灼热目光注视少年,心脏暮然间抽痛了一下。 周允晟的指尖移动的越来越缓慢,直至完全静止,潮水缓缓退去,露出柔软地,金色的沙滩,弹奏结束。 薛子轩走到少年身边,哑声问道,“喜欢弹钢琴吗?”他绝不接受否定的答案,少年拥有如此惊人的天赋,合该是为音乐而生。 “当然喜欢。”周允晟局促不安的站起来。 “很好,从明天开始,你跟我学弹钢琴,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来这里。”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好的。”周允晟脸颊涨红的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直到这个时候,薛子轩才真正把少年放在心上。 “我叫薛晋怡。” “薛静依?”薛子轩皱眉。 “是这个薛晋怡。”周允晟在自己掌心比划。 薛子轩点头,发现助理在门口招手才意识到今天还要去学院授课。他穿上外套,整理好领带,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柔声开口,“我叫薛子轩。” 周允晟傻不愣登的点头。 黑色豪车驶出碎石子铺成的小道,薛静依站在窗边远眺,直到车身隐没在一大片树林中才回头朝少年看去,嗓音艰涩,“哥哥很喜欢你。” 周允晟红着脸,支支吾吾开口,“是吗?可我一点儿也没感觉到。” 他要得正是薛子轩的喜欢,而且是越来越喜欢,直至难以自拔。 当然,这份感情与爱无关,而是关乎于信仰。薛子轩的信仰是音乐,而他只需让他见识到自己在音乐上的才华就能成为他信仰的一部分。亲人和信仰究竟该如何取舍?这对挚爱音乐的薛子轩来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章节目录 144 > 薛子轩发现少年是个不可多得的音乐天才,他只花一天时间就学会了看五线谱,指法方面起初还只是单纯的模仿自己和薛静依,两周过后已经具备了强烈的个人风格。 他和自己一样,是为音乐而生,这让薛子轩在教导他的过程中得到了巨大的乐趣。每周四薛子轩都要去帝都音乐学院上课,原本他对此很享受,现在却觉得是在浪费时间。那些学生虽然不乏才华横溢者,但与少年比起来却显得如此平庸无奇,他已经得到了最好的,为什么还要这些残次品? 为了一节课,他牺牲了每天早上陪伴少年练琴的时间,这让他有些焦躁。 “下课。”终于讲完最后一个乐理,他拒绝了学生的提问,匆匆朝停车场走去。 与此同时,周允晟正在琴房练琴。薛子轩对他要求非常严格,每天早上六点练琴,十二点休息,下午两点再练,七点停止,几乎没什么空闲时间。若换成刚进入轮回的那个他,这会儿早已经发飙了,但现在的他对音乐也十分热爱,并不会觉得枯燥亦或是难熬。 薛静依本以为少年性子活泼,坐不住,很快就会放弃学琴。但凡他说一句‘不想学’或‘弹琴无聊’之类的话,哥哥一定会厌弃他。但结果令她大失所望,少年不但坚持了下来,而且每一天都在进步,他把对音乐的热爱全都倾注在越发纯粹动听的琴声中,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哥哥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灼热变成如今的痴迷,让薛静依越来越不安,即便身体很不舒服,也坚持每天守在琴房。 周允晟弹奏完一首曲子,朝坐在窗边发呆的少女看去,清越的嗓音中含着笑意,“静依,会不会觉得很无聊?我们来玩四手联弹怎么样?” “不。”薛静依心不在焉的拒绝,看见薛子轩的座驾从远处驶来,又点头道,“行,弹哪首曲子?”她想让哥哥一直看着自己,不要去注意别人。 “你想弹哪首?”周允晟翻看曲谱。 “《水手》吧。”薛静依在护士的搀扶下坐在钢琴前,把曲谱翻到第八十五页。她和哥哥第一次合作也是弹得这首曲子,喝醉了的水手在酒馆外呐喊,大笑,调侃过路的时髦女郎,气氛从活泼到疯狂,最后水手卧倒在墙根下酣然入睡,旋律也缓缓终结。 整首曲子的节奏从快到极快,再慢慢变得舒缓,虽说难度不是很大,却需要投入百分百的热情才能表达出酣然大醉的畅快感。 周允晟知道薛静依一定会选择这一首,事实上,他挖了个坑让她往里跳。跟薛子轩一块儿弹奏时,因为心中怀着不可告人的爱慕之情,她借助音乐大胆释放着与心上人亲近的快乐。因为这份爱与快乐,她即使没喝酒也显得醉醺醺的,像那些急于寻欢的水手。 这让她的琴音具有无与伦比的感染力。 薛子轩曾经说过,薛静依弹得最好的一首曲子就是《水手》。她试图重新夺得薛子轩的关注,周允晟却偏偏不想让她如愿。他喜欢充满矛盾与冲突的游戏,更喜欢把一个人逼迫到绝境之下再欣赏对方拼命挣扎的模样。 因为曾经的他,也跟他们一样在绝境中挣扎。 “这首曲子我从没弹过。”心里怀着满满的恶意,周允晟面上却笑得越发甜蜜。 “你不是会看曲谱了吗?正因为没弹过才更要尝试。”薛静依将指尖放在琴键上,听见楼下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立即开始弹奏。 叮叮咚咚的琴音在指尖流淌,薛静依努力寻找着以前弹奏这首曲子的感觉,但身边的人并不是能让她迷醉不醒的那一个,除了枯燥、难受、愧疚、嫉妒等负面情绪,她没能找到哪怕一丁点乐趣。 她勉强让自己继续,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停下了,正用欲又止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了?”她嗓音干涩。 “静依,不想弹就不要弹了。”周允晟柔声劝慰。 “我想弹啊,难道我弹的不好吗?”薛静依不自觉捂住胸口。好与不好,其实她早就感觉到了。四手联弹对演奏者的音乐表现力要求非常高,而她刚才只是单纯的按琴键,并没有沉浸在乐曲中。 她毁了《水手》。 “如果心中充满了丑陋的情绪,就不要用你的双手碰触钢琴,那会污染它。去一边坐着吧。”站在门口的薛子轩缓缓走进来,目光里充满了压抑与不满。 他对现实中的一切几乎没什么感知,就像活在一个无形的真空里,然而当音乐注入这片真空,他又会变得格外敏锐,一眼就能看穿演奏者的所思所想,让人无所遁形。 假如你告诉他,杀人是不对的,他只会用冷酷的微笑回应,但如果你把这句话用最美妙的声音唱出来,他会极为专注的盯着你,然后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薛子轩就是这么一个怪诞的人。 看见薛静依苍白的面容和颤抖的指尖,周允晟微微低头,掩饰遍布在瞳仁里的讽笑。 “四手联弹能训练演奏者的音乐表现力,但前提是要找一个好搭档。我陪你练。”等薛静依让开后,薛子轩坐在少年身边,表情和语气变得十分温柔。 上课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少年今天有没有好好练琴,是否取得进步,将来又会囊获怎样辉煌的成就。他对他的现在饱含关注,对他的未来更充满期待。 周允晟局促不安的点头,稍微坐远了一点。 琴音再次响起,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他们就像两个在海上跋涉了数月的水手,怀着激动的心情踏上陆地,迫不及待的朝最近的小酒馆跑去。那里的酒虽然廉价,却没有海风吹拂过后的腥气和苦涩,灌入喉咙火辣辣的疼,却在疼过以后产生烧灼一般的畅快感。 他们喝的伶仃大醉,追逐着□□的女郎说着大胆露骨的情话,被女郎的爱慕者揪住衣襟痛揍。然而他们是水手,拥有海浪冲刷而成的强健体魄,只有暴风和巨浪能把他们埋葬,任何别的东西都无法将他们击垮。 哪怕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们依然狠狠还击了对手,在众人的尖叫、咒骂、口哨声中扬长而去,然后悄无声息的睡死在某个暗巷中,亦或者墙根下。 两人用琴音述说了这样一个充满激情与冒险的故事,仿佛它就在他们眼前上演。 慢慢收回指尖,薛子轩转头去看少年。 他脸颊酡红,眼神迷蒙,粉色薄唇微微开启,像喝醉了一样急促的呼吸。见自己看过来,他快速眨眼,模样显得懵懂而又纯真,一束阳光落在他发顶,让他鼻头沁出的几颗小汗珠显得非常晶亮醒目。 薛子轩忽然之间就看呆了。少年本人,跟他的琴音一样美。 分明有非常严重的洁癖,他却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擦拭少年鼻头的汗珠。少年却猛然后仰,避开了他的碰触,让他心底涌上一股淡淡的失落。 “出汗了,擦一擦吧。”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 “谢谢。”周允晟接过,小心翼翼的在自己鼻头点了点。 薛子轩觉得拘谨不安的少年非常可爱,于是柔声道,“你像一枚高音符。” “啊?”周允晟懵然无知的回视。老实说,他虽然能看透薛子轩的性格,但从没跟他交流过,压根理解不了他古怪的说话方式。 薛静依却猛然揪紧衣摆。哥哥曾经说过,高音符圆头圆脑的,是最可爱的音符。毫无疑问,他是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夸奖少年,可惜他听不懂。 不能再让他们相处下去了,哥哥对待黄怡的态度一天更比一天温柔,一天更比一天专注,总有一天,黄怡会占据他的全部心神。这种预感来的莫名其妙,薛静依却对此深信不疑。她捂住胸口,用痛苦的腔调喊道,“哥哥,我难受。” “福伯,带小姐回房休息,我给张医生打电话。”薛子轩拿起手机拨号,并未有离开琴房的打算。 薛静依见此情景心脏真的开始抽痛,却立即阻止道,“不用打电话了,我吃一粒药就好。我就待在这里听你们练琴。” “小姐还是回房休息一下吧。”福伯担忧的劝解。 “我躺在这里也是一样。音乐能舒缓情绪,挺好的。”薛静依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福伯心想也是,确定她并没有发病,这才离开。 周允晟故作关切的询问了一会儿,还想跑出去帮她拿一条毛毯,却被薛子轩阻止了,“让护士去,我们继续练。”他喜欢跟少年一起弹琴的感觉。 周允晟无法,只能坐回去。 薛子轩挑了一首节奏很快的舞曲,他原本以为少年会跟不上自己,但少年指尖翩飞,表情愉悦,显然没有感觉到任何难度。当他开始演奏的时候,会把拘谨的态度远远扔出去,变得活泼而又开朗。 他甚至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绽放出比窗外的日光更耀眼的笑容。 在那一瞬间,薛子轩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在自己冰冷的心脏里流淌,慢慢浸入四肢百骸,再从毛孔逸散出来,变成快乐的气泡蒸发掉。他也不自觉的咧开嘴角,冲少年绽放璀璨笑容,然后恶趣味升腾,一只手斜□□他双手间,来了个变奏。 少年愕然的睁大眼睛,却在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也把左手移过去,配合的天衣无缝。他们时而双手并行,时而交叉弹奏,随心所欲的改编这首曲子,当一曲终结,他们同时流露出餍足的表情,像饕餮客享用了一顿最美味的晚餐。 “真好玩!”周允晟用衣摆擦拭手心的汗水,笑着赞叹。 “还想玩吗?”薛子轩用温柔至极的目光注视他。 “还想玩。” 少年用力点头,黑亮的发丝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薛子轩再一次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看上去十分柔软的发顶,却还是被躲开了。他眸光暗淡了一瞬,却飞快掩去,指着另一张曲谱说道,“弹这首《波尔卡》吧。” 他们就这样一首接一首弹了整整一个下午,若非管家前来催促他们吃饭,恐怕还会一直弹到深夜。薛子轩的童年非常单调,几乎没有享受过游戏的乐趣,但就在今天,他终于明白了小男孩得到一件珍贵礼物时的心情。 那样爱不释手,难分难舍,连睡觉都想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当他沉浸在这美妙的愉悦感中时,薛静依却被强烈的嫉妒之情折磨的心力交瘁。她看着他们用指尖舞动嬉戏,看着他们彼此凝视,黑亮的眼底流露出惺惺相惜的情义,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冲过去用力将他们分开的欲-望。 当天晚上,她忽然发起高烧,刚略有好转的身体状况又开始急剧下滑,如此反复,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调理到能动手术的状态。 ----------------------- 因为薛子轩的重视,管家和助理的态度明显发生了改变。说到底,薛子轩才是薛家真正的继承人,当薛瑞不在的时候,一切由他做主。周允晟得到了更大的人身自由,但依然不允许跟薛静依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当然,现在的薛静依也不能随便出门走动,顶多坐在窗户边看一看风景。 这天,周允晟结束早上的练习,前往餐厅觅食。他端起水杯,还来不及喝上一口就愣住了。不停颤抖的灵魂告诉他,他一直寻找的人就在附近。 “福伯,我出去玩一会儿!”话落一溜烟的跑出去。 等管家从厨房追出来,少年已经跑得没影儿,只得让助理赶紧去找。 周允晟绕着高尔夫球场跑了一圈,终于在十八洞附近找到了目标。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中的男人,俊美至极的脸庞笼罩在宛若实质的阴冷戾气中,令人望而生畏。他嘴里叼着一根雪茄,一名身穿黑衣的保镖正半跪在地上帮他点燃。 也不知保镖说了什么,他狭长的凤目微微一眯,放射出森寒杀意。保镖立即退后两步,拿出手机打电话。 不远处的草坪上,几个男人正在打高尔夫球,似乎受到男人浓重威压的影响,他们频频失误,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因为恐惧,他们早已失了玩兴,却因为男人喜欢看人打球而不敢擅自停下来。 白色的小球落在远处的沙坑里,几人发出懊丧的叹息声,惶恐不安的偷觑男人表情。 看到这里,周允晟欢快的笑了,踮起脚尖喊道,“喂,我能进来看球吗?” 男人转头回望,瞳孔忍不住收缩了一瞬。那是一名长相非常精致的少年,星眸琼鼻,唇红齿白,灿笑的时候似乎浑身都在发光,晃得人眼晕。男人吐出一口烟雾,试图模糊掉这唯美的,令自己的视网膜和心瓣膜双双刺痛的画面。 几名保镖见老板眉头紧皱似有不悦,立即走过去撵人。 “让他进来。”男人吸一口雪茄,装作浑不在意的移开视线。 球场的工作人员连忙打开铁丝网附近的小门,让少年,亦或者少女,进来。 男人不习惯跟陌生人接触,他盯着不远处正在打球的几个人,装作非常专注。但少年偏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还试图伸出指尖去戳他毫无知觉的双腿。 一名保镖露出‘你找死’的表情,凶神恶煞的走过去,却被老板冷厉的目光制止了。 男人握住少年纤细的指尖,哑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少年答非所问,黑色的桃花眼里沁出迷蒙的水雾,仿佛心疼极了。 这让男人感觉非常不自在,推开少年狠狠抽了一口雪茄。他真搞不懂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放少年进来,若是换个人,早处理掉了。在此之前,他竟然半点也没考虑过少年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自己。如果他试图杀他,刚才已经得手了。 即便脑中不停冒出各种各样阴暗的猜测,男人依然没有开口驱赶少年。一碰上少年清澈无比的眸光,他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是生病还是意外?能治好吗?”少年一点儿也不害怕他的冷脸,喋喋不休的询问。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啊!几名保镖为少年胆大包天的行为点赞。 “你不认识我?”男人冲少年精致的小脸蛋吐出一口烟雾。 少年呛住了,咳得脸颊通红,却兴奋的追问道,“你叫什么?你说了我们就认识了。” 男人没有答话,而是指着少年光溜溜的两条腿说道,“怎么不穿裤子就跑出来了?”虽然宽大的白衬衫遮住了私密部位,却衬托出一双腿越发雪白笔直,半遮半掩的感觉比不穿更吸引人。 他恨不得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将他下半身包起来。 周允晟爽朗一笑,大大方方掀开衣摆,“我有穿啊,你看。”薛家为了掩盖他平坦的胸部,为他购置的上衣大多非常宽松,裤子更是以牛仔短裤和紧身裤为主,务必让他看上去像个女人。 牛仔短裤堪堪包裹住少年挺翘的臀部,腰线开的很低,露出小巧圆润的肚脐,如此曼妙的景致毫无防备的撞入眼帘,让男人眸光瞬间暗沉。 他用力拉下少年衣摆,转而用阴鸷的目光警告站在周围的保镖。 几名彪形大汉露出怪异的表情,然后有志一同的背转身去。 “穿着。”他快速脱掉外套扔在少年身上。 周允晟喜笑颜开的接过爱人递来的‘定情信物’,满足的喟叹道:占有欲还是那么强,死变态一点儿也没变,真好。他把外套系在腰间,发现爱人阴沉的表情略微舒缓,马上翘起唇角冲他讨好的笑。 男人冰冷的眼底止不住沁出柔色,伸手摸了摸他小巧耳垂上的黑色耳钉。 一串代码毫无预警的闯入008的数据库,令周允晟大吃一惊。原来这人对他的爱和信任已经达到了如此程度:哪怕没有记忆,哪怕初次见面,也能凭着潜意识将决定自己生死存亡的源代码毫不犹豫的交付。 他爱他胜过生命。 周允晟摸着滚烫的耳垂越加灿烂的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沁出晶莹的泪花。 “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男人狠狠掐了掐少年嫩白的脸颊,命令道,“不是说想看球吗?推我上果岭。” “好。”周允晟大声应诺,吭哧吭哧的把193公分高,82公斤重的男人推上果岭,然后蹲坐在他身边傻笑。他现在哪里有心思看球,满心都是找到爱人的愉悦。他就知道爱人一定会在他曾经经历过的世界等待他。 他们的牵绊来自于灵魂最深处,谁也不能斩断。 他只顾盯着爱人英俊不凡的侧脸看,火辣辣的目光令人坐立难安,脸红心跳。 “看我做什么,看球。”男人冲少年脸上吐烟圈,见他又被呛住,忍不住大笑起来。这让几名保镖很是受惊,不明白那个随时随地阴沉着脸,动不动就放杀气的阎王爷哪儿去了,被异形附体了吧? 周允晟咳得眼睛通红,心里却喜滋滋的,屁股挪了挪,更加靠近男人,扒拉在他腿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问那么多干什么?”男人揉乱少年黑亮的头发。 “问清楚了我以后好去找你。”周允晟害怕爱人会忽然消失掉,这成了他最大的梦魇。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家住哪儿。”男人用诱哄的语气说道。他不明白自己跟哪儿来那么多耐心陪少年周旋,更不明白为何对他提不起一丝防备。 “我……”周允晟刚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阴沉的嗓音,“小怡,跟我回去!” 他转头,发现薛子轩的车停靠在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素来优雅冷漠的男人此刻竟露出紧张万分的表情,眼里充斥着深深的忌惮和一丝恐惧。 爱人也挑眉,目露了然。 很明显,这两个人是认识的。周允晟放心了,丢下一句‘我以后再来找你’便朝薛子轩跑去。只要从薛子轩那里得到一个名字,他就能把爱人在这个世界的生平查个底儿掉。 少年像一只蝴蝶,异常灵巧的翻过铁栅栏,朝薛子轩跑去,然后被塞进车里消失不见。 发现男人紧盯着车尾看,目露沉吟,一名保镖低声说道,“阎爷,她应该是薛二家的那个小女儿薛静依。” “女孩?女孩不可能这么可爱。去查,他绝不是薛静依。”男人嗤笑。 几名保镖心中升起强烈的,掏耳朵的欲-望。阎爷刚才是在开玩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章节目录 145 > 薛子轩的脸色从来没那么难看过,周身更散发出一股极其躁动不安的气息,以至于前来迎接的管家和助理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以后看好小怡,不要让他接触陌生人。”等少年蹦蹦跳跳上楼以后,薛子轩才沉声叮嘱。 “他惹事了?”管家目中滑过一抹厉色。要他说,一早就应该把黄怡软-禁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吃好喝的供着。 “没有,在果岭上跟薛阎说了几句话。”薛子轩脱掉外套,扯掉领带,焦躁的感觉一直未曾褪去。少年趴伏在薛阎的膝盖上,用充满依恋之情的眼神凝视他,那场景现在想来还能刺痛他的心脏。 他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若有所思。 管家发出惊骇的呼声,急忙问道,“阎爷怎么会有闲心跟陌生人说话?别是发现了什么吧?”转而一想又觉不对,换心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阎爷发现了也必不会阻挠,更何况谁能想到薛静依还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 薛子轩心不在焉的摇头。 “我以后不会再让他出门。”老管家承诺道。 “为什么不让他出门?只要他把琴练好了,他想去哪儿玩就让他去,你们只需跟着他,确定没有危险就行。”薛子轩下意识的回应。少年特别喜欢在翠绿的草坪上撒欢,笑起来的样子仿佛最美妙的音符,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鲜活起来,他不忍令他失去这份快乐。 老管家想问问薛子轩是不是忘了带少年回来的初衷,但略一思索就选择了沉默。就算他忘记了,先生和夫人总不会忘记。 周允晟匆匆跑回卧室,解开系在腰间的西装外套,放在鼻端深嗅一口,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和雪茄的烟尘气混合在一起,强烈的熟悉感差让他落泪。他抱着外套躺倒在床上,兴致勃勃的滚了两圈,这才开始检查里里外外的口袋。 没有手帕,打火机,名片夹等杂物,这件外套干净的过分,难怪敢脱下来随便扔给一个陌生人。周允晟沮丧的叹了口气,这才把外套抖落整齐挂在衣柜里。 他用008合成了爱人的一张照片,利用脸谱搜索软件在网络上查找爱人的身份,但结果令他十分失望,网络上什么都没有。 他关掉电脑,溜溜达达来到客厅。薛子轩今天很反常,竟没有第一时间回房洗澡换衣,而是坐在那里发呆。薛静依安安静静靠在他身边,眼底压抑着极其深沉的爱意。她身体越虚弱,情感的躁动就越强烈,这是无可避免的,当人类的身体受到束缚,思想就会无限放飞出去。 周允晟唇角微翘,走进厨房端了一篮水果出来,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 “静依,想吃水果吗?我帮你削。”他左手拿着一个大苹果,右手拿着一把水果刀比划。 “不要,你自己吃吧。”薛静依立即收起眼底的情绪,笑容勉强。 薛子轩却猛然回神,夺过少年手里的水果刀,语气严厉,“今后不要碰刀具。” “为什么?” “为了远离危险。艺术家的手经受不住哪怕一丁点伤害。”薛子轩一边说一边握住少年白皙而又纤长的手指,用痴迷的目光凝视。他把自己的掌心贴合在少年掌心,丈量他手掌的尺寸,发现少年比自己的稍微短了一截,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容,然后指节微弯,与他十指紧扣,徐徐开口,“不要觉得我是在大惊小怪。知道罗杰吗?” 周允晟想把自己的手指抽出来,却被男人扣得更紧,只得点头道,“知道,我有在网上看他打篮球,他很棒,是全世界最棒的。” “他以前更棒,状态最佳的时候投球命中率能达到80%,现在却只有34%,知道是为什么吗?” “难道是因为削苹果的时候把手割伤了?”周允晟盯着水果刀迟疑开口,明明大脑堪比谷歌,却还要在人前装白痴的感觉真难受。 “不是削苹果,是剪雪茄。他不小心割断了自己右手食指的韧带,导致食指无法弯曲从而影响投球命中率。我们的手将要进行比投球更精细的工作,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它。”薛子轩无法克制对这双手的喜爱,边说边一一亲吻五根粉红圆润的指尖。 周允晟像被电打了一样,用力把手指抽-出来放进衣兜里,暗骂薛子轩变态。 薛静依脸颊煞白,嘴唇发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小时候连一个拥抱一个搀扶也要苦苦哀求才会给予的哥哥,现在竟然主动亲吻了黄怡,而且还用如此温柔缱眷的表情。他对黄怡究竟怀抱着怎样的感情?果真只是欣赏吗? 薛子轩显然也被自己的行为惊住了,但他并不后悔,反而在心底不停回味少年微凉的指尖贴近自己唇瓣时的触觉。像轻柔的微风拂过,又像雪白的羽毛掉落,感觉妙不可。 然而那深深地悸动和喜悦之情,在看见少年抗拒的神色时尽数变成了难以喻的痛苦和失望。薛子轩收起浅笑,强硬的把少年揽入怀中,抚摸他很久以前就想抚摸的柔软发顶,一字一句说道,“以后不准躲开我,听见了吗?” “可是你曾经说过,不准我碰你。”周允晟勉强压下挣扎的欲-望。 原来少年并不是排斥自己,而是太乖巧听话了,薛子轩先是怔愣,然后愉悦的低笑起来,“你当然可以碰我,你是最特别的。”是他得到过的最珍贵地一份礼物。 周允晟拼了老命才把脸颊憋红,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垂头的一瞬间,他飞快扫了薛静依一眼。她正蜷缩在沙发上,用力抱紧一个巨大的靠枕,脸颊埋在枕中看不清表情。 但周允晟知道她必定非常痛苦,因为她扣紧枕头的指节已经泛出苍白的颜色且微微颤抖。以前的薛子轩只对她一个人特别,当这份特别忽然转移给另一个人,还变本加厉时,也不知道她会经历怎样的心理折磨。 薛子轩抱着少年,就像一个小男孩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玩具,满脸的新奇和愉悦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他试探性的用指尖卷起少年腮侧的一缕发丝,反反复复的看着它们弹跳松开,荡回原位,怎么也看不够。他甚至想用嘴唇去贴一贴少年粉嫩的唇珠,尝尝它的滋味。 这股冲动来得那样猛烈而又莫名其妙,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所幸管家说晚餐已经备好,他才没继续纠结下去。 终于离开男人的怀抱,周允晟大松口气,拿起筷子狠狠刨饭。薛静依也得到了解脱,默不吭声的坐在椅子上发呆,碗里的食物一口也没动。 “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管家走过去询问。 “没事。”薛静依摆手否认,却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盯着哥哥,希望他能关注自己一下。结果让她大失所望,薛子轩正用笨拙的姿态给少年夹菜,旁的并不关心。他总是这样,只看自己想看的,只听自己想听的,若是要获得他的青睐,必定得用无上美妙的音乐去打动他。 薛静依从来不具备这种能力,但黄怡可以,他的琴音一天比一天完美,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用它俘获任何人。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嫉妒心占据了薛静依的思绪,她哐当一声放下调羹,踉跄着上楼。管家用冰冷的目光盯视少年一眼,立即跟过去。 周允晟这才开始追问薛子轩爱人的身份。 “你不用知道他是谁,以后看见他远远躲开,他很危险。”薛子轩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露出恐惧与难堪交杂的情绪。 周允晟试着旁敲侧击,没能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得放弃。 -------------------------- 第二天,薛瑞和薛李丹妮匆匆赶回来说是要参加家族举办的宴会。薛家是百年望族,还保留着传统的宗族制,族规远远凌驾于法律之上,没有谁敢于违抗。 别看薛瑞在外面风光无限,实则他创办的薛氏财团也不过沾了薛家本家的光,其规模与薛家本家的财富比起来不值一提。如果离开本家庇护,他什么都不是。 为了打入本家的权力中心,他花巨资购买了现在居住的这栋别墅,只是因为薛氏宗族的族长每年夏天都会来此处度假,至于他平时住在哪里,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一届的族长按辈分来说是薛瑞的族叔,名叫薛阎,然而年纪却只比薛子轩大两三岁,是上一届族长薛老爷子明面上的幼子。薛老爷子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去世了,因为生前最宠爱他的缘故,把一半家产都交给他打理。但薛老爷子天性风流,统共娶了四房太太,还置了许多外室,不但家里有六个嫡子四个嫡女,外面还有十几个私生子。 他一死,薛家顿时陷入惨烈的争产大战,一人独得半壁江山的薛阎毫无悬念的成为众矢之的。也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薛老爷子刚入土半年,他就发生了车祸,因救治不及时,下半身瘫痪了。 他的几个兄弟吃相非常难看,不但瓜分了他的家产,还让他像狗一样爬出薛家。从小到大薛老爷子眼里只看得见他,他们自然对他恨之入骨。 薛阎当时是如何咬着牙爬出去的没人看见,旁人只知道十年后他重新归来,亲手打断了所有兄弟的双腿,让他们从客厅一直爬到一公里以外的柏油马路上。这些人爬过地面时留下的一道道血痕把在场的旁观者全都吓傻了,从此以后,薛家本家成了薛阎的一堂。 但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用‘智多近妖’来形容也不夸张,刚接手薛家三年,就把一个本已经没落的腐朽宗族扶持成了华国第一望族,无论是嫡支还是旁支,都靠他的荫庇而活,所以哪怕他脾气越来越残暴,也没谁敢露出一丁点的不满神色。 他发话说要举办宴会,明知受到邀请的希望非常渺茫,薛瑞还是带着妻子火急火燎的赶回来。 “先生,阎爷送请帖过来了。”管家神色略显激动。 “怎么有两封?”薛瑞大喜过望,拆开第一封看了看,很正常,是邀请他携妻儿参加的,第二封却十分诡异,竟把薛静依的名字单独列出来,诚邀她盛装出席,这是什么意思? 薛瑞傻眼了,将请帖递给妻子。 “爸爸,我不要去!”薛静依惊慌失措的大喊。她其实是见过薛阎的,在他夺得家主之位的那一年。当时他邀请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薛瑞,听说薛瑞的儿子是难得一见的音乐天才,他兴致一起让薛子轩弹奏一曲。 薛子轩目下无尘,只在神圣的音乐殿堂或琴房里演奏,极度厌恶用音乐讨好权贵的做法,在他看来,那是一种亵渎。他冷冰冰的拒绝了,薛阎用兴味的目光打量他,柔声开口,“既然不想弹就算了,今后也别弹了。”话落将薛子轩的手掌压在桌上,一根一根掰断。 掰到第三根时,薛子轩不得不屈服,薛李丹妮早已跪在他脚边,哭着喊着求他放过自己儿子。 薛阎轻笑一声放开薛子轩,用手杖点了点钢琴,命令道,“弹,一直弹到我满意为止。” 于是薛子轩强忍着断指的剧痛,弹奏了整整两个小时,宴会刚结束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薛李丹妮赶紧将他送到国外,花了一两年时间才让他的指尖重新恢复往昔的灵活。 这是薛静依第一次看见高贵优雅的母亲和兄长露出如此狼狈的一面,而她无所不能的父亲却连一句申饬的话都不敢说,甚至在此之后送了许多礼物赔罪。 从此以后,薛阎就成了薛静依的噩梦,而薛李丹妮和薛子轩从未曾淡忘过当时那种恐惧万分的感觉。对演奏家来说,毁掉双手比毁掉生命更令他们难以承受。 “我不去,我会害怕。”知道父亲对薛阎恭顺到怎样的程度,薛静依捂着胸口大声重复。 “不要让静依去,她心脏负荷不了。”薛李丹妮连忙把女儿搂进怀里拍抚,心中同样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阎爷单独给她送了请帖,是能说不去就不去的吗?这是在打阎爷的脸,今后我也不用在薛家混了。”薛瑞语气极为阴沉。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单独给静依送请帖,一定是弄错了,你派人去问一问吧。” “或许不是弄错了。”一直保持沉默的管家把黄怡偶遇薛阎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原来是他惹出来的祸!”薛李丹妮恨的咬牙切齿,立刻就想让管家把少年带下来教训,却被薛瑞阻止了。 “既然阎爷想见他,那就带他去。” “是不是阎爷发现了什么?”薛李丹妮想到某种可能,顿时浑身发冷,但碍于女儿在场,很多话不能明说。 “不会,他们不但外貌一样,连声线都差不多,阎爷只在静依9岁的时候见过她一面,怎么可能辨认出他们之间的不同。你不要乱想,把人带过去给阎爷看看就知道了。”薛瑞大手一挥做下决定。 于是当天晚上,周允晟收到一件纯白色的曳地长裙和一双高跟鞋,管家告诉他薛家宗族要举办一次宴会,小姐不能不出席,但喧闹的环境对她的健康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让他务必代替小姐一次。 作为薛静依的好兄弟,周允晟义不容辞的答应了,等管家一走,立马将长裙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 “小怡?”看见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宛若精灵般美好的少年(少女?),薛子轩愕然的睁大眼睛。 “是我。”周允晟努力保持着平衡,从今天早上开始,薛李丹妮就不停折腾他,还让他穿着高跟鞋练习了好几个小时。他发誓,等游戏结束,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惨痛地代价。 薛静依抿嘴笑道,“小怡打扮起来好漂亮,有一种森系少女的味道,特别清新。” 周允晟没说话,低头不停拉扯裙摆,走了两步发现裙摆实在太长,又将之拢成一团抱在怀里。薛子轩自然而然的走过去,揽住他纤细的腰,将他半拖半抱送进车里,还用手掌垫住他头顶,怕他磕碰了哪里。 这样细心温柔的哥哥是薛静依从未见过的,仿佛从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的神祗忽然变成了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如果这份改变是因为她,那么她会欣喜若狂,但这份改变偏偏来自于黄怡,所以她永远也无法接受。 盯着远去的汽车,她渐渐收敛起淡笑的表情,露出阴郁的神色。 这一片山林连同高尔夫球场全都是薛家本家的产业,薛阎就居住在风景最好也最高的一座山上,从大门到宅邸至少要开二十五分钟的车才能到,获邀参加宴会的大多是嫡支和旁支最有头脸的人物,而薛瑞还远远达不到那个程度。 当他偕同妻儿出现时,许多人甚至都不认识他,但薛子轩的脸还有一点辨识度,这些人略一点头,态度不冷不热。 汽车行驶到山脚下时,周允晟就感知到爱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怀着激动的情绪踏进宴会厅,并坚定的拒绝了薛子轩的搀扶。 到处都是人,却没有自己寻觅的身影,他试着踏出去,然后晃悠着双手险些摔倒。 “当心。”一只强壮的手臂从侧面伸过来,及时托住他臀部,并在他富有弹性的臀肉上恶意揉捏几把。 周允晟瞪圆眼睛,用‘你找死’的凶狠表情转头回望,看见爱人那张笑得邪肆万分的俊脸,下意识就露出惊喜的神色。 感知到少年的情绪变化,薛阎越发觉得愉悦。他坐在轮椅中,右手依然搭放在少年臀部,左手伸出来,施恩般的握了握薛瑞的手。 “这是你的宝贝女儿薛静依?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是啊,孩子嘛,都是见风长,一不留神就比我们还高了。静依,子轩,快跟叔公问好。”薛瑞把儿子朝前推去。 “叔公好。”周允晟强忍笑意,没想到这一世爱人竟然是薛静依的叔公,这辈分可真够大的。 薛子轩把少年拉到身边,这才冲薛阎点头问好,态度冷淡。 薛阎阴森的目光在他牵着少年的手上打转,笑道,“听说你的琴技最近几年又有长进,宾客都来齐了,你给大家表演一段吧。”这是把薛子轩当成走穴的艺人看待。 薛子轩露出屈辱的神色,曾经被掰断的指尖神经质的抽搐起来。即便他拼命让自己遗忘那些不堪的记忆,对薛阎的恐惧也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只要一看见他,就仿佛噩梦重演。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在薛李丹妮眼泪汪汪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缓慢朝放置在舞台上的钢琴走去。 “等等,我来替哥哥弹吧,我的琴技也很不错。叔公,你想听什么?”周允晟站立不稳,弯腰询问的时候把手支在爱人轮椅扶手上,以便能保持平衡。 薛阎眸色暗沉的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算了,我不想听了。”他不想让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奏,如果此处无人,这个提议倒很合他的心意。 薛李丹妮大松口气,连忙抱住儿子拍抚,并同时向少年递去感激的眼神。薛瑞却很不悦,认为少年毁了儿子在阎爷跟前露脸的机会。他毕竟不是艺术家,无法理解艺术家的清高。 “我很喜欢静依,不介意让他陪陪我吧?” 薛阎下一句话让薛瑞喜出望外,立马点头答应。薛子轩想要追过去,却被母亲死死拉住,又见少年回头摆手,笑容轻快,这才无奈放弃。这是他第二次品尝无能为力的滋味,全都拜薛阎所赐。 “第一回见你没穿裤子,第二回见你穿着裙子,你还记得自己的真实性别吗?”走到休息区,薛阎肆无忌惮的抚弄少年□□出来的一大片背部,指尖沿着他微微凹陷的脊椎线上下移动,颇为爱不释手。 周允晟对爱人的无所不知一点儿也不意外,用泛着水光的桃花眼瞪过去,然后放松身体靠在他肩膀上。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最容易动情的物种。 有人想走过来攀谈,看见这一幕笑着举了举酒杯便自觉走开了。那女孩姓薛又如何,别说血缘早已经出了五服,就算是直系血脉,阎爷想要谁又能阻止? 薛瑞见状心弦猛然绷紧,似乎想到什么又很快露出喜色。薛子轩站在阴暗的角落,平生头一次明白了何为仇恨,何为嫉妒。 章节目录 146 > 刚出门的时候,周允晟浑身都不自在。薛李丹妮为了掩饰他的性别,原本打算为他挑选一件非常保守的礼服,最好是从头包到尾,但她只把少年当成一个为女儿提供活体心脏的容器,又怎么会有耐心帮他打理,随便翻了翻时装店送来的图片集,指着一件纯白色的,高领长袖撒花曳地裙说道,“就是它了。” 她只看见模特的正面照,却不知道翻过第二页还有一张背面照,前面看上去非常保守的礼服,后面却挖空了一大片,别说蝴蝶骨、脊椎线,就连股沟都露出一小截,性感的让人把持不住。 直到快出发的时候周允晟才把礼服换上,也终于发现了设计师的‘小心机’,脸都绿了。然而家里实在找不出第二件适合他的礼服,再去买又来不及,一行人只能将错就错。 现在,罪魁祸首竟然还有脸问他记不记得自己的性别,他立马讥讽道,“要不是叔公在请帖里重点标注了‘盛装出席’四个字,我能穿成这样?”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薛阎低声笑了,“我没想到他们会为你挑这么性感的衣服,不错,我很满意。”手掌沿着脊椎线慢慢滑入股沟,那处的皮肤格外柔嫩细腻,微微下陷的软肉裹住他指尖,像是被允吸住了一样。 他喉结耸动几下,哑声道,“对着我你倒是机灵,一猜就透,对着薛家怎么那么笨。” 周允晟穿着高跟鞋本就站不稳,被他有意无意的撩拨,腿早就软了,半边臀部搭在他轮椅扶手上,这才免于瘫软在地的窘境。 薛阎顺势搂住他的腰,摆出占有的姿态,并让保镖为自己点燃一根雪茄,徐徐开口,“你知不知道薛静依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性感,但周允晟却觉得抽烟的男人其实更性感,爱人拧着眉头吞云吐雾的样子他已经很久没看见了,一时间有种穿梭了无数岁月才又终于找到他的释然和欣悦。 他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胡乱点了点头。 “薛静依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心脏移植,绝活不过25。放眼全华国,你是唯一能为她提供心脏的人。” “嗯。”周允晟依然心不在焉。 “这就是薛瑞把你接到薛家的目的,杀了你为他养女续命。”薛阎用力抽吸雪茄,表情阴冷。他能理解薛瑞急于救治女儿的心情,但他千挑万挑,不该挑上他一眼就看中的宝贝。 “嗯,我知道了。”周允晟漫不经心的答应。 薛阎这才发现他有些神思不属,挑眉道,“知道了?这就是你的回答?你刚才有没有听我说话?”他原本以为少年会吓得瑟瑟发抖,然后主动躲进他怀里寻求庇护,那样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将他纳入羽翼。 然而眼下,少年的反应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没在听。”周允晟老实坦白。 薛阎被气笑了,用力揉捏他臀肉。 周允晟差点呻-吟起来,眼尾浮上一抹桃红色泽,软着腔调说道,“薛家的烂事我没兴趣知道。” “连攸关性命的事你都没兴趣,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如果你用抽过雪茄的嘴来吻我会是什么滋味。我猜一定像站在火山口的边缘往沸腾的岩浆中心蹦极,热辣滚烫的感觉和急速跳动的心脏一定会让我快乐的死去活来。”轮回了那么多世,周允晟早已经把甜蜜语这项技能点满,而且他说得都是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没什么好羞怯的。 他一看见爱人就有马上跟他滚床单的冲动,这不是肤浅或欲求不满,而是深爱他的最直接的表现。 饶是薛阎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也不由被少年调戏的红了一张老脸,刚才那点不满全都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喜悦。他想马上把少年拉入怀中狠狠吸允他甜蜜的双唇,却在伸出手的一瞬间犹豫了。 这里显然不是一个好地方,对待珍贵宝物的态度不是把他摆放在大庭广众之下亵玩,而是把他珍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独特与美丽。 深吸口气,薛阎用最大的制止力将少年推开些许。 “干嘛不吻我?”周允晟知道他在想什么,一面暗暗觉得高兴,一面又忍不住去撩拨。 “乖,现在场合不对。”薛阎轻轻揉弄少年性感的腰窝。 周允晟撇嘴,看见服务生走过,立马招手让他送两杯红酒,却被薛阎及时阻止,“你还没达到法定年龄,不能喝酒。拿一杯牛奶过来,要热的。” 一杯温热的牛奶送过来,周允晟蹬掉高跟鞋,小抿一口,舒服的直叹气。红酒跟牛奶是他最爱喝的两种饮料,爱人至始至终都记得。 薛阎侧头凝视他,眼底流露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爱意。他掏出手帕替少年擦拭沾满奶渍的嘴角,低声问道,“你早就知道薛瑞把你带回来的目的?” “知道。他们都当我是白痴,但其实我是天才。”周允晟发现薛子轩正看着自己,翘起唇角冲他乖巧一笑。 薛子轩立即放下酒杯大步走来,却又被薛李丹妮拉住,往一群名媛中间推去。 薛阎朝那边冷冷瞥了一眼。 “你如果想离开,记得告诉我一声。”他沉声说道。少年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并不是陷入狼群的羔羊,而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猛兽,蛰伏在暗处用戏谑的心态观察着自己的猎物,看着他们做出种种可笑至极的举动,等玩腻了便会毫不犹豫的发起攻击。 他用纤细柔软的外表隐藏自己强悍的内心。 越了解少年,薛阎就越是为他着迷。他想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比少年更适合自己。 “那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周允晟立马顺杆爬。 薛阎嘴唇贴在他耳边说了一串数字。 周允晟默默记下,指着他双腿问道,“怎么弄的,还能治好吗?” “小时候出了车祸。能治好如何,不能治好又如何?你很介意?”薛阎眸色暗沉了一瞬,勒住少年腰肢的手臂不自觉用力。 几名保镖特别怜悯的看了少年一眼,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老板的双腿,这不是存心找不痛快吗? “我想着,要是治不好的话很多姿势就不能用了。不过没关系,我回去以后慢慢研究,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周允晟煞有介事的点头,其实他个人倒是很喜欢骑乘位,日后这个姿势会使用的相当频繁。 薛阎花了一分钟才消化掉隐藏在这句朴实无比的话中的巨大信息量,下-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支起一顶帐篷。 几名保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为少年怒点三十二个赞。见过主动的,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却又一点儿也不显得轻浮放荡,反而认真严肃到可爱的程度。这样的极品,估计一百年才能碰上一个,瞧瞧,连老板都把持不住了。 赶紧收了吧!这不但是保镖的心声,也是薛阎的心声。他忍了又忍才没当场脱掉少年底裤,将他摁在自己的坚硬上。 他扶额,嘴里发出无奈至极的叹息。今天邀请少年出席宴会根本就是个错误,他应该派人直接把他绑在床上。 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用古怪的神情盯着爱人硕大的那处,手里的牛奶杯蠢蠢欲动。 “又在想什么?”薛阎发现自己永远跟不上少年的思路,他就是个大宝贝,不断挖掘就会不断为他带来惊喜,当然,还有惊吓。 “我在想要不要把这杯牛奶泼在你身上,然后我就可以顺势陪你回房换衣服。网上有人总结说这是最狗血老套的约炮招数,我看挺实用的。”周允晟小口小口的抿着牛奶,表情无比乖巧,辞无比黄暴。 一名保镖实在憋不住了,扭过头咳嗽。 薛阎感觉自己的心脏和自制力正经受前所未有的考验。什么叫磨人的小妖精?这才叫现实版的磨人的小妖精,他真想把少年的礼服扯成碎片,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狠狠地,疯狂地要他,让他这张令人又爱又恨的小嘴除了动情的呻-吟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周允晟花了半分钟考虑,然后把杯子歪了歪,偏在这个时候,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忽然出现在休息区,猛然将他撞开,扑通一声跪在薛阎脚边。 牛奶终究是泼了,却没泼在薛阎身上,全贡献给了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周允晟遗憾的叹了口气。 “阎爷我冤枉啊,我从来没跟中兴的人接触过,您做事好歹要讲证据……”男人急急开口。 “闭嘴!”薛阎一巴掌扇掉男人几颗牙齿,接过保镖递来的手杖,狠狠插-入男人手背。 男人凄厉的惨嚎起来,捂住破了一个血洞的手满地打滚,殷红的鲜血溅落在雪白的地板上,显得那样触目惊心。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有些人退后几步摆出明哲保身的姿态,有些人慢慢围拢过去表示支持。 当然,这些人一般都是深得薛阎信任的人,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薛瑞就是退到最外围的那类,一边安抚受惊不小的妻子,一边伸长脖子查看黄怡的情况,倒不是担心他,而是害怕他惹怒了阎爷连累自己,见儿子试图往里挤,虎着脸将他扣住。 薛子轩已经不记得今天是第几次被父母禁锢了自由,焦躁的心情像是一把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 男人还在惨嚎翻滚,鲜血凌乱的涂抹在地上,透出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腥气。薛阎却很享受,掏出一支雪茄点燃,慢悠悠的吸了一口,这才朝缓步走到自己身边的青年男子看去,“查查他怎么进来的。” “是。”那人毕恭毕敬的点头。 几名保镖等男人叫够了,这才将他抬下去,又有几名服务员迅速把脏乱的地板打扫干净,喷上香水,仿佛之前血腥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真的没发生过吗?周允晟低头看看自己沾满血点的裙摆,额角有些抽搐。 “小怡,有没有被吓到?”薛子轩挤了进来。 周允晟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薛阎一把扯过去抱在腿上,将他脑袋按压在怀中,轻柔地,一缕一缕梳理他脑后的发丝。他厌恶薛子轩的语气和眼神,不得不向所有人宣示自己的主权。 “是我粗心了,差点就忘了怡儿患有心脏病,见不得这种场面。”他略微低头亲吻少年发顶,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安慰道,“怡儿别怕,叔公在这儿呢。” 周允晟配合的缩进他怀里,抬手掩住懒洋洋的哈欠。 薛阎这些年过得跟苦行僧一样,但凡送到他身边的尤物都被他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不少人猜测他可能车祸时伤了下-体,有心无力。但刚才围拢过来的时候,薛阎裤裆撑起那么大一顶帐篷,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 好事被人打断,难怪他要发那么大火儿。跟他关系最近的几人彼此对视,都明白他恐怕是看上薛二家的闺女了。 硬都硬了还自称叔公,要脸吗? “阎爷,我妹妹身体从小就不好,我想先带她回去。”薛子轩尽力克制住把人夺过来的冲动。他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不包括薛阎。 “阎爷,您看小怡这一身血,实在是……”薛瑞硬着头皮走过来。他也不想得罪这人,但对方总抱着黄怡也不是个事儿,要发现了他真实性别就糟了。 “我亲自送他回去。”薛阎示意保镖推自己出去,末了冲众位宾客交代道,“你们随意,想走就走,想玩就继续玩,让薛老四帮你们安排。” 众人笑着点头,摆出一副‘我们懂得’的暧昧表情。 薛瑞又是兴奋又是担忧,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等他上了车先行驶离,这才去停车场取自己的车。 “刚才真没吓着?”薛阎掏出手帕,擦拭沾染在少年脸侧的一滴血珠,完了忍不住亲吻他因为困倦而显得格外迷蒙水润的眼睛。 “吓着了,你快亲我一下安慰安慰。”周允晟凑过去,指了指自己嘴巴。 薛阎撑不住笑了,分开他双腿,让他盘坐在自己腰间,低声问道,“你那么肯定我会喜欢男人?” “不管你之前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反正以后只会喜欢我。”周允晟迫不及待的堵住他薄唇,用舌头扫荡他口腔里淡淡的烟味,有些涩,有些咸,但更多的是难以喻的甜蜜。 薛阎立即伸出舌头迎合他,心中满足的喟叹。 两人吻的难舍难分,交-合的唇齿间滴落一根银丝,直吻到舌尖麻木,嘴唇红肿才意犹未尽的分开。薛阎撩起少年裙摆,拉开他底裤,时轻时重的揉弄,闭着眼睛认真聆听他粗重的喘息声和闷哼声。 在车里交待了一次,抵达薛家时周允晟腿有些发软。他的高跟鞋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赤脚踩在碎石子路上时忍不住哎呀惨叫,然后像弹簧一样蹦来蹦去。 薛阎笑着看了一会儿,这才把少年捞到轮椅上抱好。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只是单纯的看着一个人,心中就会升腾起那样巨大的幸福感。如果之前的苦难是为了换来与少年的相遇,那么他甘之如饴。 看见家主亲自送黄怡回来,管家大吃一惊,硬着头皮邀请家主留下吃宵夜。 薛阎拒绝了,叮嘱少年赶紧洗澡睡觉,亲眼看着他摇摇晃晃上楼便立即告辞,薛瑞到家时连个人影儿都没看见。 “先生,阎爷说以后让薛晋怡多去他那儿走一走。”管家如实回禀。 “知道了。”薛瑞点头,眼中滑过一抹喜色。 “不行。”薛李丹妮厉声反对,“他要是发现了那小子的身份该怎么办?” “阎爷受伤了,根本就不能人道,只要黄怡小心一点不会出事的。”薛瑞凑到妻子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薛李丹妮沉吟片刻,勉强点了头。他们当时站在最外围,没能看见发-情中的阎爷,这会儿还对坊间流深信不疑。 薛子轩没心情跟任何人交流,他慢慢爬上楼梯,在二楼的走廊里站了很久,终于敲响少年房门。 “找我什么事?”周允晟刚洗完澡,腰间只系了一根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皮肤因为热气的熏蒸泛出诱人的色泽,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扑面而来。 薛子轩愣住了,头脑一片空白。 “没事我要睡了。”周允晟催促道。 “我说过的话你忘了吗?离薛阎远一点,他是个疯子。” “当时如果我不过去,他就会为难你。你不想给他们弹琴,我看得出来。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我不会让任何人勉强你。”周允晟看似笑得真诚,实际上心里腻歪极了。 薛子轩没有同理心,无法切身的体会别人的感受。哪怕那人为他付出所有,他也不会有一丝动容。然而眼下,他素来冷硬的心房却开始慢慢变得柔软,像是被温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浇淋,洗去尘埃。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忽然伸手将少年抱住,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转身匆忙离去。 周允晟关紧房门,用手帕反复擦洗额头,确定那滑腻的触感完全消失才停下来。住在对面的薛静依听见哥哥上楼的声音时就悄悄打开房门,却没料到会看见他亲吻少年的画面。 亲吻指尖代表着崇拜你,亲吻额头代表着疼爱你,这两句话是薛静依偶然在网上看见的。哥哥崇拜黄怡?想起他看向他时特别专注深邃的眼睛,或许也能用近似于崇拜的心折来形容。而疼爱,他那样小心翼翼的对待他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她以为黄怡只是自己的影子,是一个早晚会死去的容器,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如果哥哥对黄怡的感情不断加深,他一定舍不得伤害他。 那意味着她即将面临死亡。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最爱的人放弃。 薛静依关紧房门后滑坐在地上,拼命忍耐心脏的剧痛。她没有向任何人求助,自暴自弃的想着或许就这样死了也是一种解脱,但是第二天,她竟然醒过来了,在没有吃药也没有注射强心剂的情况下竟然醒过来了。 她踉跄着站起来,对着镜子里脸色灰败的少女低声嗤笑。这是一个奇迹,同时也证明了老天爷想让她活下去的意愿,那么她为什么要放弃? 绝-不!用口型无声说出这两个字,她打理好自己,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餐厅。 薛瑞等人早就出门了,只有周允晟坐在餐桌前摆弄手提电脑,管家在厨房里烤面包。 薛静依烧了一壶热水,笑道,“想喝奶茶吗?我帮你泡。” “好,谢谢。”周允晟头也没抬的答应。 刚烧好的水非常烫,护士小邓想过去帮忙,被拒绝了。薛静依端着两个杯子飞快朝餐桌走去,到得周允晟身边时手抖了一下,两杯奶茶哗啦啦全泼了出来。被泼个正着的手提电脑兹啦响了两声便黑屏了,机体内部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所幸周允晟躲避及时,否则放在电脑键盘上的双手就是不废也要脱层皮。 薛静依惊叫着退后,一面掉泪一面道歉,护士和管家连忙走过去安慰,谁也没功夫搭理真正的受害者。 “没关系,你身体不好,这些事以后让别人来做吧。”周允晟指着沾了几滴咖啡渍的衬衫说道,“我回房换一件衣服。” 回到房间反锁房门,他脱掉衬衫,坐在床沿扶着额头低笑起来。薛静依想干什么?废掉他一双手?因为这双手能弹奏出让薛子轩神魂颠倒的乐曲? 所以说他从来就不相信世上有真正纯白的灵魂。再善良的人,也会心存私欲,而人性会否被私欲掌控,端看外界的诱惑或者威胁够不够大而已。 薛静依既要面对死亡的威胁,又要面对失去心上人的痛苦,她若是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本心,周允晟才要感到奇怪。 她的黑化,早就在他的预料之内,当她看见那份报告书却缄口不时,她已经行走在一条永远无法回头的道路上。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和黄怡之间只能活一个。 而她终于坚定的选择了自己。 两个最重要的棋子都已步入局中,游戏可以开始了。 章节目录 147 > 周允晟换好衣服来到餐厅,还不等坐下,就见昨晚为薛阎处理内鬼的那名青年男子带着和煦的微笑走进来,身后跟着诚惶诚恐的管家。从两人的谈中可以判断,这人就是薛阎最倚重的心腹薛老四,而薛静依早就被管家叫回了房间,免得招人怀疑。 “静依,还没吃早饭?”薛老四自来熟的打招呼。 “没吃,你吃了吗?”周允晟拿起一块吐司。 “我吃了,阎爷没吃,让我来接你去陪他吃早餐。走吗?”薛老四笑眯眯的抽掉少年指尖的吐司,放进自己嘴里。 周允晟装作拘谨的朝管家看去。 管家得了薛瑞吩咐,笑道,“上楼换身衣服再去吧。” 周允晟点头,跟随在管家身后,薛老四自顾走进厨房,拿了一瓶草莓果酱,一层一层往吐司上刷,跟不要钱似得。 “阎爷想见的人是小姐,但小姐身体不好出不了门,你代替小姐去跟阎爷相处,不要让他发现你的身份。阎爷这人行事狠辣,惹恼了他后果非常严重,想必昨晚你已经看见了。”管家辞间满是威胁。 周允晟知道这家人就是这样,一旦被他们摆布一次,他们就会把你的乖顺和妥协当做理所当然,毫不留情的压榨你的最后一滴剩余价值。所以这样的人家才能教育出薛子轩那样的怪物;所以薛静依再如何纯洁善良,也只需一点点误导就会走上歧途。 他内心嗤笑,面上却装作惶恐的点头。 管家对他的怯弱很满意,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掐腰白衬衫和一件紧身牛仔裤让他换上,又帮他挑了一双白色板鞋。 “好了,下去吧,记住不要让阎爷发现你的身份。”管家将他推出房门,一再叮嘱。 周允晟唯唯诺诺的答应。 薛老四已经把一盘吐司连带一罐草莓果酱都吃完了,正用餐巾纸优雅的擦嘴,看见两人下搂也不同管家多废话,拉着人就走。 “这都几点了你还没吃早饭?一点儿也不注意身体。”周允晟刚踏入餐厅就熟门熟路的拉开薛阎身边的椅子坐下,抬眼看看餐桌,帮他夹了几个小笼包并几个蒸饺。 “有粥吗?我想吃鱼片粥。”他一边调酱料一边询问,那架势活像跟薛阎同居了十几年一样,半点不见在薛家的拘谨和胆怯。 原来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难怪薛阎能看上。薛老四一边暗忖一边坐在两人对面,把两笼蒸饺拖到自己手边。 周允晟抬眸瞥了他一眼,薛阎便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他一天要吃八顿,他家就是因为他能吃,养不起,才把他扔给我带。” 周允晟爽朗的笑起来,叉了一个小笼包沾了点酱料,放进爱人碗里,然后走进厨房盛粥。 等人走了,薛老四才咋舌道,“你们真的才认识三天?我看着怎么像认识三十年一样?老夫老妻的感觉不要太浓。” 薛阎低头吃包子,没工夫搭理他。其实他根本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不过找了个借口把少年接回来,如果少年对此很在意,他可以试着改变,毕竟他们要在一起一辈子。连同今天,他们才见过三次面,现在就说一辈子似乎有点太早,但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少年会是他的伴侣。 等少年满十八岁,他就跟他结婚,上了薛家族谱他就是他的人了。这样想着,薛阎露出一抹温柔笑意,把坐在对面的薛老四吓得够呛。 周允晟用托盘端了三碗鱼片粥出来。 “谢谢嫂子。”薛老四嬉皮笑脸的接过粥。 “嫂子都叫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周允晟用调羹搅拌粥水,态度那叫一个云淡风轻理所当然,害得薛老四一口粥呛进气管,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想什么来什么,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薛阎低声笑了,大手覆盖在他后脑勺上,将他拉到唇边亲了一口,柔声道,“等你十八岁。” “还有两年,那么久。”周允晟放下调羹叹气,惹得薛阎从低笑变大笑,将他抱进怀里揉搓了一通。他喜欢少年的热切和直白,喜欢他看向自己时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专注。 被他爱上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薛老四捂住眼睛,暗暗叹息阎爷这是老房子着火,无可救药了。 吃完早饭,薛阎带少年回自己卧室,别墅里设置了电梯,各处还有轮椅通道,非常便于行动。 “你什么时候离开薛家?”他操控轮椅驶到衣柜边。 “再过一阵吧。”周允晟盘腿坐在床上。 “过一阵是多久?”薛阎打开衣柜,取出一套崭新的休闲服扔过去,“换上吧,别整天穿得不男不女。牛仔裤绷那么紧,不觉得难受?”少年一来他就注意到他被裤子裹的紧紧的两条长腿和愈显挺翘的臀部。 薛家那丫头虽然长相跟少年一样,但气质和心性却差了少年一大截,真以为日后他会糊涂到分辨不出他们的区别?一件宝物和一块瓦砾放在一起,除非他眼瞎了才会取瓦砾而舍宝物。 周允晟利索的换上,叹息道,“终于穿了一回正常男人该穿的衣服,这才是生活。” 薛阎撑不住笑了,伸手拍打他屁股,周允晟跨坐在他腰上,像个馋猫一般追着去吻他嘴唇。两人立即陷入火热的交缠。 感觉到爱人起了反应,周允晟跳下地,解开他腰带埋头动作,直等爱人低吼着释放才用纸巾擦拭。 “去洗澡?”他哑声询问。 “好。”薛阎感知到他目中隐藏的火辣意味,刚消下去的那处又飞快站立。 周允晟兑好水,脱掉薛阎衣裤,将他抱起来放进浴缸,毫不吃力的状态让薛阎很是吃惊。瞥见爱人目中的诧异,周允晟挑眉道,“看什么,我好歹也是男人。” 两人在浴缸里纠缠了一个多小时才意犹未尽的分开,墙壁和地板到处都是泡沫,连浴巾都湿透了。周允晟并不打理自己,将爱人捞出来放在轮椅上,搅干一条浴巾帮他擦拭身体,完了抱到床上盖好薄被,吻了吻他薄唇说道,“等会儿,我马上就来。” 他回到浴室擦身,然后换好衣服,拿着一个吹风筒出来。 薛阎半靠在床上静静看着他。 插上电,把彼此的头发吹干,周允晟找了一件浴袍帮爱人穿上,盘腿坐在他对面喟叹道,“其实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哪样?”薛阎握住他脚踝,将他拖到怀中抱牢。 “就是这样,”周允晟指了指他无法行走的双腿,笑道,“你哪儿也去不了,我就可以把你揣在口袋里随身携带,我能照顾你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觉得挺好。” 薛阎眸色变得格外暗沉。他猛然翻身将少年压住,狠狠的吻他甜蜜无比的双唇。少年人的誓大多不过是随便说说,但他知道这并不包括怀里的宝贝。他是真的不在意他的残缺,甚至为能照顾他一生而感到喜悦。 他嘴上说得平淡,眼里的情义却炙热的叫他难以承受。 “宝贝儿,我爱你。”他咬着少年殷红的唇珠,一字一句表白。 周允晟翘起唇角,灿烂地笑了。 薛老四让人把新购置的钢琴搬进客厅时薛阎正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提电脑,少年抱着双腿窝在他臂弯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也不知说了什么有趣的话,薛阎低笑起来,用嘴唇碰了碰少年额头,亲密的氛围比早上更加浓郁。 “阎爷,钢琴放在哪儿?”薛老四捂着腮帮子,觉得牙都快被酸掉了。他从来不知道动不动就放杀气的阎王爷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把我书房隔壁空出来布置成琴房。”薛阎头也不抬。 周允晟却跳下沙发跑到钢琴边,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然后打开琴键试音。薛阎感觉怀里空荡荡的,脸色不由变冷。 薛老四连忙推开少年关上琴盖,说道,“电梯太窄,搬不上去,我让他们从阳台往上吊,你让开,小心磕碰了。” 周允晟这才回到薛阎身边,抱着他脑袋啃了几口。 ------------------- 薛子轩等到晚上八点才看见薛老四的车驶进花园,立即走到廊下,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少年打开车门跳出来,却又被一只大手拉住,不得不趴在车窗上听车里的人说话。声音很小听不真切,但依稀传来‘明天’、‘一起’、‘宝贝儿’等字眼,串联起来毫无意义,但亲昵温柔的态度却十分明显。 薛子轩走上前,坚定的把少年拉到自己身后,淡淡开口,“天晚了,阎爷该走了。” 薛阎用阴森的目光回视。 周允晟从薛子轩身后探出脑袋,挥手道,“叔公再见。”嘴上说得正经又乖巧,却撅起嘴唇作飞吻状。 连薛老四都被他逗笑了,更何况是爱他爱到痴狂的薛阎。他冷硬的面容瞬间软化,一面低笑一面摆手,“明天见,记得陪我吃早餐。” 等车子开远,薛子轩才握住少年手腕质问,“不是说过让你离他远点吗?为什么不听话?” “可是管家一定要我去。”周允晟低头嗫嚅。 薛子轩满腔怒气瞬间消弭,将他拉入怀中爱怜的拍抚,“我会跟福伯说,今后不用再去了。” “谢谢哥哥。”周允晟乖顺点头,试探性的揪住他衣摆。 哥哥?这个称呼是如此的亲昵而又温暖,换来薛子轩低沉的笑声。 薛静依站在窗边,盯着夜色中几乎融为一体的两人,眸中翻搅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 当天晚上,薛子轩跟薛瑞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走出房门时两人脸色铁青。周允晟没兴趣监听争吵内容,很早就睡了。 薛子轩无力阻止薛阎带走少年的举动,因为他的父亲才是出卖少年的罪魁祸首。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无能,因此而变得越来越沉默,坐在钢琴前一弹就是一整天,眼底的忧郁和疯狂令人心惊。 但是当少年回到家里,坐在他身边陪他练琴时,萦绕在他周身的孤寂和冷漠却又一扫而空,像个无忧无虑的小男孩一般笑起来。 看见他一天更比一天在乎少年,已然踏入泥沼无法自拔,薛静依心痛如绞。 章节目录 148 > 这天,薛静依收到了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邀请函,这是钢琴界最盛大的赛事,分为儿童组,青少年组和成人组,如果获得青少年组的冠军,将会无条件被世界最高音乐学府柯蒂斯学院录取,并赠予非常丰厚的奖学金。 当年的薛子轩以12岁稚龄获得了青少年组的冠军,并且成为柯蒂斯录取的年龄最小的学员,因此而扬名世界。当年的他被誉为钢琴王子,现在的他早已成功为自己加冕。论起弹奏钢琴,没有任何一位演奏家敢声称自己一定能胜过他。 他高超的技巧和充沛的感情早已征服了世界。 作为他的妹妹,薛静依一经报名就受到了媒体和圈内人士的广泛关注。他们对她寄予厚望,都在猜测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钢琴女皇。当然也有人担心薛静依的身体可能支撑不了残酷的比赛,所以在考虑要不要给她发函。 薛静依亲自打电话到组委会,表示自己可以坚持比赛,薛子轩为了支持妹妹,主动与组委会签订合约,成为成人组的评委。 他今年才27岁,却要审评一群年龄可能比他还要大的演奏者们的资格,事情似乎有些可笑。然而消息一出,没人对此提出异议,所有向组委会递送参赛申请的演奏者们都认为能让薛子轩聆听他们的演奏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组委会最终妥协了,将邀请函发给了薛静依。这场赛事每五年举办一次,每一个名额都异常珍贵,他们自然不喜欢发生缺席的情况,那对落选的人来说尤其不公平。 薛静依太高兴了,这是黄怡来到薛家后她收到的唯一的好消息。早上,等黄怡被薛阎接走以后,她缠着薛子轩陪自己练琴。 她打开琴盖,微笑着一一抚摸黑白的琴键,仿佛生命又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哥哥,你能帮我挑选比赛时要弹奏的曲子吗?”她拿出几本曲谱。 薛子轩遥望窗外,不不语。 “哥哥,你怎么了?”薛静依小心翼翼的喊道。 薛子轩这才回神,语气淡漠,“你把自己最拿手的先挑出来练习,我听一遍再说。” “好。”薛静依喜滋滋的把其中一本琴谱翻开放在谱架上,弹奏一首欢快的舞曲。她倾尽全部心力,只为了用琴声打动哥哥,若是能得到他一句赞许,就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她参加比赛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入场卷,更是为了吸引哥哥的注意力,让他看见自己的努力和优秀,从而更爱自己一点。 哥哥,看着我好吗?求求你看我一眼!欢快的舞曲到了最后变成绝望的悲鸣,薛静依将双手狠狠按压在琴键上,一滴泪水顺着眼眶滑落。她毁了这首舞曲,若是往常,哥哥早就走过来严厉的斥责,然而眼下,他却连一个音符都没听进去,站在窗边眺望远方,背影显得那样孤寂。 她知道他在等待黄怡。黄怡离开的十几个小时,他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日落。她真想走过去拥抱他,大声告诉他自己是多么爱他,请求他给予自己一点关注。这些狂乱而又热切的想法,在看见他冰冷无机质的眼眸时全都化为烟尘消散。 双手反复按压琴键,制造出刺耳的噪音,却没能让男人回头看一眼,薛静依这才颓然放弃,擦掉眼泪云淡风轻的问道,“哥哥,我弹的怎么样?” 薛子轩头也没回的道,“继续。”他根本就没在听,所以不予置评。 薛静依差点忍不住笑了。这还是她的哥哥吗?如果是在以前,他早就把她扔出去了。现在,他的眼里只看得见黄怡,耳里只听得见黄怡,心里也只能思考与黄怡有关的点点滴滴。 在他看来,除了黄怡以外的人或许都是一团空气。 薛静依抚了抚刺痛的心脏,翻开下一张曲谱弹奏,弹到第二小节,薛子轩忽然转身打开房门,步履匆忙的跑下楼。薛静依眸色微变,似想到什么隐在窗帘后往花园里看去,果见薛阎的车从不远处的林荫小道驶来。 黄怡回来了。 薛静依怀着嫉妒的心情看着哥哥将他拉到身后保护,又看着薛阎探出头仔细交代什么。两个男人互相对视,眼里充斥着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的敌意。 然而黄怡只用清越的嗓音说一句‘叔公再见’,两人难看的面色瞬间就变得愉悦。显然,他们对这句话的理解很不一样,但对黄怡的疼爱却都是那么深刻,他无需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需抬眸一笑或张张嘴,就能取悦他们。 分明是双胞胎,老天爷却把健康的身体,美丽的微笑,过人的天赋全都赠予他,而自己除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什么都无法拥有。这不公平! 这样想的时候,薛静依显然忘了自己十六年里都过着怎样奢华舒适的生活,也忘了她真正的亲人曾遭受的苦难。 当她收拾好满心嫉妒坐回钢琴前时,门开了,薛子轩牵着少年走进来,原本冰冷淡漠的脸庞如今笼罩着一层暖融融的笑意。 “你刚才说让我帮你挑曲子,你中意哪几首?” “全在这里。”薛静依把一本琴谱递过去,心中苦涩难。原来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弹过的曲子,他全都没听进耳里。虽然早就知道,但是看见他如此迥异的态度,她依然觉得无比难过。 周允晟凑过去瞟了几眼。薛子轩察觉他的靠近,笑睨他一眼后将他揽入怀中,将曲谱放在膝头方便他阅览。薛阎的离去让他心情大好,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回来。 “小怡,你怎么回来了?”薛静依尽量不去看相依相偎的两人。 “叔公有事要处理,可能一两个月都不来球场。”周允晟无辜的眨眼。事实上并非薛阎有事,而是他想到今天是薛静依收到邀请函的日子,特意赶回来,为此还签订了很多不平等条约。 上辈子薛静依也在今天收到了邀请函,然后系统立刻发布任务让他破坏薛静依的比赛。但命运之子就是命运之子,无论薛静依受多大的打击,都能迅速振作起来且越战越勇。他记得决赛的时候,他弄伤了她的手指,她却凭着惊人的毅力完成了高难度的演奏并获得冠军。 也是在那一天,薛子轩才真正把她当成一个优秀的女人看待,而不是妹妹。 这一世,他不会用系统颁布的弱智手段去陷害薛静依,他有一个更好玩的计划。 “静依,听说你收到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邀请函了?恭喜你。”周允晟笑着说道。 “谢谢。”薛静依客气的点头,心中暗恨薛阎为何走的时候不把他一块儿带走。 “你最近一段时间可以陪静依练习。她在技法上还存在很多不足,你能帮她指正或作出正确的示范。”薛子轩轻轻揉弄少年细软的发丝,眼里暗藏失而复得的喜悦。 薛静依脸色阴沉了一瞬。虽然少年才刚开始学琴,但无论是技巧还是表现力,都已经远远超越了全盛时期的她,说一句指正并不夸张。但她还是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表面笑着答应,心里却存了较劲儿的念头。 她只是长期卧病疏于练习,努力准备一个月必定能追上少年甚至赶超。这样想着,她弹奏的时候便特别卖力,对薛子轩的意见也尤为重视。 少年不再离开自己,而是抱着平板电脑静静窝在自己身边,偶尔困倦了还会枕在自己膝上睡一觉,这让薛子轩常常会忍不住微笑起来。他迅速找回状态,又变成了那个对音乐十分苛求的钢琴家,一旦薛静依弹错某个音符就会厉声要求她停下重来。 每当这个时候,周允晟便会抬眸冲薛静依灿笑。他知道已经黑化的薛静依会把这个安慰性的笑容看作是嘲讽和轻蔑,这会彻底搅乱她的心神。 果然,薛静依一天更比一天紧张,发挥的也越来越失常,尤其薛子轩在她失误后为了引导她,还会让周允晟再弹奏一遍。 少年完美无缺的演奏像是一座难以跨越的鸿沟,让薛静依清晰的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没有追赶上他的一天。她强撑着不在哥哥面前露出怯懦的神态,但她自己知道,她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只需某人轻轻一推,就能让她的自信心彻底塌陷。 待在琴房练习于她而原本是种乐趣,现在却变成了煎熬。 周允晟眼见她容颜憔悴,眸光暗淡,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这些天,他有意用琴技碾压她,为得正是击垮她的自信,逼迫她在黑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从而陷入癫狂。对于长久处于绝境中的人来说,清醒与疯狂仅一线之隔。 两人并肩朝琴房走去,面上谈笑晏晏,实则各怀心思。 薛子轩取出一本琴谱递过去,语气严厉,“按照你这几天的水准,第一轮预赛就会被淘汰。这是我为你挑选的曲子,你专心把它们练好,或许能保证你进入决赛。” 薛静依接过后匆匆翻看一遍,脸色煞白。这本琴谱只囊括了五首曲目,是世界上公认的难度最高的钢琴曲,别名又叫《超技练习曲》,从‘超技’两个字就能知道演奏它们必须具备怎样高超的技巧。 世界上最顶尖的演奏家都不敢夸口自己能把五首曲子完整的弹奏出来,事实上,能顺利完成其中的两三首就足以令他们感到骄傲。 而薛子轩正是世界上唯一能完整弹奏这五首曲目的人。他为薛静依设定的标准如此之高,一下就让她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薛静依翻开曲谱时指尖都在颤抖。 第一首曲子是难度最低的,然而一瞥见它的名字,薛静依头脑便一片空白。《地狱之火》,运用双音技术最多的钢琴曲,一个小节中最多设置了一百二十个双音,其中更有六七十个双颤音,一旦在弹奏中手指过于紧绷,亦或两个音受力不均,这首曲子就毁了。 有钢琴演奏家曾经戏:能完美弹奏《地狱之火》的人,对自己双手的掌控力应该比机器人更精确。 薛静依用力深呼吸,努力让指尖放松下来。你能做到的,你一定可以!她不停安慰自己,然而才弹奏到第二行就出了差错,一个双音出现了断层,让旋律陡然变得尖锐。 “停下重弹。”薛子轩厉声呵斥,见正在摆弄电脑的少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似乎受到了惊吓,连忙走过去轻轻拍抚他发顶。 少年腼腆一笑,重又低头摆弄电脑。薛子轩这才放缓语气说道,“重新弹一遍,不光指尖需要彻底放松,连手腕也是。” 薛静依点头答应,双手却更为僵硬。她硬着头皮继续,弹奏到第一小节的末尾时,连续出现的十几个双音让她备受惊吓,指尖在琴键上乱作一团,原本美妙的旋律变成了不堪入耳的噪音。 “停!你究竟怎么了?我记得你的水平不止这样。让开,我给你示范一遍。”薛子轩眉头紧皱。 薛静依连忙让开,忐忑不安的望着他。 周允晟放下电脑,趴在琴沿上眼巴巴的开口,“哥哥,这首曲子很有意思,我能弹一遍吗?” 薛子轩冰冷的面容瞬间融化,温声道,“过来试试吧。” 周允晟坐在钢琴前,先把曲谱翻看一遍,记在心里,然后摆脱琴谱自如的弹奏。这首曲子源于作曲家的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跌入地狱,那里到处都是幽蓝色的火焰和可怕的恶魔。火焰烧灼他,恶魔追逐他,他饱受惊吓的奔逃,然后一个蹬脚醒了过来,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场梦。 于是他一边抹汗一边哈哈大笑。 所以这首曲子的前三个小节充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双音和双颤音,将恐怖、阴森、疯狂的氛围营造的淋淋尽致,最后一个小节却充满了释怀和喜悦,令听众彻底摆脱之前胆战心惊的感觉。巨大的情感落差和前后迥异的风格是这首曲子最亮眼的地方,而连续出现的双音奠定了这首曲子的超高难度。 周允晟纤长的指尖在琴键上滑动,利落而又精准的摁下一个个音符,当他演奏结束,薛静依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臂,发现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演奏的太完美了,高超的技巧几乎能与那些成名多年的音乐家比肩。 薛子轩站在钢琴边,用近乎于痴迷的目光凝视少年。当他演奏结束,他压下狂乱的心跳,哑声赞许,“完美,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导你了。” 周允晟腼腆的笑起来。 已经没有什么能教导了吗?连钢琴之王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少年的演奏技巧已经达到了让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薛静依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被名为嫉妒的毒液腐蚀出几个血洞。看见哥哥冲自己招手,她反射性的退后两步。 “静依,之前你看清楚了吗?过来弹一遍,记住一定要放松。” “好。”薛静依低头看向钢琴,一股幽蓝色的火焰忽然从琴键的缝隙中窜出,呼啸着朝她面上袭来。她连忙后仰躲开火舌,差点因此而摔倒。 周允晟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低声询问,“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薛静依定睛一看,琴键上哪有什么火焰,是她太过紧张产生了幻觉。她慢慢将手指摆放上去,指尖却仿佛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分明只需轻轻一按就能弹奏出美妙的旋律,但现在,她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少年第一次弹奏就把《地狱之火》演绎的如此完美,而她要从这座高不可攀的山峰的峰脚爬上顶端,甚至凌空超越,那怎么可能? 别说现在的她做不到,就是全盛时期的她,也同样无法做到。只需按下几行音符,她就输了,输掉了自信和骄傲,也输掉了哥哥的关注。 她多么想让哥哥也用同样痴迷的目光凝视自己,但她知道,她永远无法打败少年。 她忽然趴伏在钢琴上痛呼起来,手肘和胸膛压迫琴键,发出刺耳的嗡鸣。薛子轩面色一变,立即将她抱起来送往卧室,管家闻听动静一边给医生打电话一边准备药材和医疗器械。 薛静依是真的发病还是装的,周允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她的骄傲和自信已经被他彻底碾碎。如此,游戏才能进行下去。 ------------------------ 薛静依是装的,她不想在哥哥面前出丑,从而衬托的黄怡更优秀。 或许是因为遭受过太多打击的缘故,那天独自从昏迷中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增强了很多,以往总让她心痛如绞的画面,现在已经可以装作毫不在乎的面对。 第二天凌晨,她悄悄来到琴房,坐在钢琴前发呆。直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把双手放在琴键上,试着弹奏最简单的一首舞曲,但熟悉的旋律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凌乱的,毫无意义的音符。 曲谱明明印刻在脑海中,眼睛一闭就能浮现,到了现实里,她却无法用琴键将它们表达出来。她似乎失去了弹奏的能力。 薛静依心慌意乱,换了一首曲子继续尝试。但她越急切,手指就越不听使唤,原本还有一点规律的琴音到后来彻底乱了,吱吱嘎嘎像是几欲崩塌的老旧楼梯。 这哪里是音乐,而是折磨人的噪音,如果哥哥听见了,一定会用力关上琴盖把自己的双手压断。薛静依终于停下来,盯着颤抖不止的双手发呆。 她知道短时间之内,自己怕是没有能力再碰钢琴,因为一坐在钢琴前,她感受到的不是期待和愉悦,而是恐惧和不安。黄怡过分优秀的表现诱导了这种心态的产生,然后让它一天更比一天严重,直至昨天遭受到碾压性的打击才真正爆发出来。 薛静依轻轻关上琴盖,回到卧室。琴房里铺设了隔音棉,她没吵醒任何人,所以现在有时间静静思考一会儿。她打开电脑,认真浏览换心手术的相关资料,最近一个多月,她正是靠着这些资料让自己熬过了一次又一次打击。 一篇报道跃然而出,久久停留在她视线当中。一名年轻男子移植了一颗心脏,在康复之后,他发现自己拥有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记忆,更具备了以前不曾具备的能力。这让他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专家分析道:人类的心脏也能储存记忆,可以使心脏移植者得到原主的某些技能。非洲的一些原始部落就有吞吃敌人心脏以获得力量的习俗。 薛静依用阴森的目光凝视这篇报道,许久之后抿唇笑了。如果移植了黄怡的心脏,她是不是也能获得他过人的音乐天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他算什么,一个为自己存储心脏的容器,一个活在自己阴影里的可怜虫,凭什么让自己感到恐惧? 她笑得越来越阴狠,看见摆放在桌上的邀请函,做下了一个决定。 既然她短时间内失去了弹奏的能力,便让黄怡代替她参加比赛。她看重的并不是丰厚的奖金,而是进入柯蒂斯音乐学院学习的机会。凭她的能力,至少还需苦练好几年才能考上,而黄怡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反正他也是要死的,干脆利用个彻底。等得到了他的心脏和天赋,没有谁会发现当初参加比赛的那个人不是她。 这样想着,她冷静的关掉电脑,摁响急救按键。 -------------------------- 薛家人围在病床边面容憔悴,尤其是薛李丹妮,眼睛都哭红了。薛静依拉住她的手,虚弱开口,“妈妈,我会死吗?” “胡说什么,你一定会好的,我们已经想到办法了。老公,你说是不是?” “是,只要你赶紧把身体养好,我们就能马上为你做手术。”下之意是说心脏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薛静依抿嘴笑了,看向面色铁青的薛子轩,试探道,“哥哥,你说我能好起来吗?” 薛子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站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的道,“你注意休息。” 他终于意识到妹妹的存活建立在少年的死亡之上,这让他痛苦的几欲窒息。他现在根本无法正视薛静依的存在,她是一个残次品,却要用扼杀天才的方式去弥补她的残缺,这是犯罪! 章节目录 149 > 薛静依故意不吃药,让身体状况迅速恶化,但这只是表象,一旦达到目的,她就会尽力调养至最佳状态,以便能承受住心脏移植手术的风险。在那之前,她要把黄怡亏欠她的全都要回来。 她向薛李丹妮提出了让黄怡代替自己参加比赛的要求,薛李丹妮无疑是薛家最疼爱她的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并把此事告诉薛瑞。薛瑞决定派几个保镖时时刻刻跟着黄怡,免得他在比赛过程中暴露身份。 薛静依又让管家把黄怡叫过来,摆出一副垂死的模样,说想让更多的人记住自己,想亲自站上那个舞台却无能为力,想在这个世界多多少少留下曾经存活过的痕迹。这是她的遗愿,希望她的兄弟能帮她完成。 周允晟内心冷笑连连,眼眶却通红一片,考虑片刻后答应了。 薛静依握住他的手,虚弱的道谢。 薛家所有人都围着她团团转,但凡她提出什么要求,莫不尽最大的努力为她实现,然而到了薛子轩跟前,得到的只有冷酷的否定。 “不行,这是作弊,我不能同意。”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一本曲谱,连个眼角余光也未给薛静依。这些天他甚至没前往她的房间探望过一次,他已经无法正视她的存在。 “可是我听说阎爷过两天就回来了,如果小怡代替我去参加比赛的话还能躲开他。”薛静依拿出事先想好的说辞。 薛子轩明显愣了愣,几分钟后沉默的点头。 若是以往,哥哥绝不会同意这种做法。他常常说音乐是最真实的,容不得一点虚假,故而对抄袭作弊假弹等行为深恶痛绝。但现在,为了留住黄怡,他却能放下所有原则。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不知道他会在自己和黄怡之间选择谁。 薛静依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情不自禁的问道,“哥哥,你想让我活下去吗?”我活了,黄怡就必须死,你会怎么选? 薛子轩用格外冰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一不发的走了。他当然想让妹妹活下去,但前提是她不能掠夺少年的生命。死亡是一种极其自然的过程,世上每一个人都无法避免,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真到了那一天,平静接受才是最从容的应对。 他并没有看见,在自己转身的时候,妹妹的眼睛里充斥着多么浓烈的怨恨。 ------------------- 代替薛静依参加比赛一直在周允晟的计划当中。薛家想隐瞒他的身份,他就偏要名扬世界,等真相揭开的那一天,小小的薛家根本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 为了确保他不跟外人接触,薛家派了几个保镖监视。预赛已经开始,休息室里坐满了十二至十八岁的青少年,其中家世显赫者不知凡几,却也没几个像他这样高调,总是被一群戴墨镜的大汉围着。 有人很看不惯他的做派,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有人试图走到他跟前抗议,被几个保镖拦住。这一举动为他招来了更多冷嘲热讽。还未开始比赛就如此高调,等会儿输了别太难看。 每个参赛者都曾录制了一段vcr上交组委会,组委会将之剪辑在一起播放,为的是让大家了解彼此的水平。 vcr是薛静依未发病之前拍摄的,没有经历过生死磨难的她虽然也算有天赋,但在选手中间顶多只能排中上。他们并不曾将她看作真正的对手。 而这样一个实力平平的人,却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确实让很多选手凭生一种某人在狐假虎威的感觉。事实上,薛子轩的才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想着,不少人摇头冷笑,主动疏远了他。尤其是最有希望夺冠的奥地利选手汉娜,她为每一个选手都带了一份小礼物,唯独遗漏了周允晟。 这种台下的明争暗斗对周允晟来说无关痛痒,他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低头翻看一本曲谱。片刻后,休息室里响起接二连三的抽气声,依稀还能听见‘天啊我要晕倒了’之类的夸张表述。 周允晟心有所感,抬眸一瞥,却见薛子轩快步朝自己走来。他今天穿着一套灰色礼服,脖子上系着一根黑白灰三色条纹交杂的丝质领巾,手上戴着纯白的手套,看上去像是从中世纪油画中走出的贵族。 其间有人拦住他要签名,都被他拒绝了,走到少年身边,他如冰雕般冷硬的面容才略微和缓,俯身问道,“紧张吗?” “不紧张。”周允晟摇头。 “为了公平起见,我不能做你的评委,但我会在台下看着你。相信自己,冠军一定是你的。”他脱掉手套抚摸少年脸颊,表情和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周允晟腼腆的笑了笑。 薛子轩还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他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格外生疏,拧眉想了很久也没能找出一句合适的,只得像雕塑一般站在少年身旁。他想自己或许可以给少年一个拥抱,刚准备弯腰,却见薛阎被薛老四推了过来。 他立即挡在少年身前,“这里是选手休息区,闲杂人等不能进来。” “那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薛老四冲围在少年身边的几个保镖孥嘴。看得这么严,当少年是囚犯吗? “小怡有心脏病,为了避免他发生意外,组委会同意我们派人保护他。” 薛阎没说话,只冷笑了一声。薛子轩还想赶两人离开,一名工作人员匆匆跑进来,说是组委会要召开一个紧急会议,让他赶快去。 “哥哥你去吧,我没事的,叔公又不会吃了我。”周允晟轻轻拍打他手臂。 薛子轩反复握拳,冷冷瞪视男人一眼后走了。 “你们先下去。”薛阎冲几名保镖摆手。这些人无不知道阎爷的威名,哪里敢违抗,低着头鱼贯出去。 “哥哥?叫得挺亲热的。他是你哪门子的哥哥?”薛阎握住少年手腕冷笑,上下打量他,嫌弃开口,“这是什么衣服?每次见面你就不能穿得正常一点?” 周允晟拉扯身上纯白的连衣裙,无奈耸肩,“这是组委会发放的统一服装,女选手都这么穿,我有什么办法。没事,我很快就能离开薛家了,再也不用受这份罪。” 薛阎将他拉到身边,揉捏他纤长的指尖说道,“比赛结束我们就举办订婚仪式,我帮你定做一套礼服,你喜欢黑色还是白色?” “你穿什么颜色?”周允晟来了兴趣,蹲下-身趴伏在他膝盖上,眼睛亮晶晶的。 “我穿黑色。” “那我穿白色。” “好,就这么定了。”薛阎轻快的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往他无名指里套,徐徐开口,“这是订婚戒指,结婚戒指以后我们两一块儿去挑。等比赛结束,我帮你补办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你想让我下跪吗?” 周允晟张开五指反复欣赏做工精致的钻戒,又见他无名指也戴了一枚款式相同的,满足的笑道,“不用了,求婚仪式我来办吧,要下跪也该是我下跪,你只管等着就好。”他按捺不住满心的喜悦,抱住男人脑袋用力亲了几口,响亮的声音引得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过来。 薛老四每次听两人对话都忍不住想笑,不得不喟叹老板这回是捡到宝了。少年虽然才十六岁,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这段感情投注了多少心力。他的爱如此深沉而又毋庸置疑,一旦认定了谁,就会紧紧拉住那人的手带领他一往无前的向幸福奔去。 唯有这样的人,才能让心硬如铁的薛阎动容。 薛阎摁住少年后脑勺,给了他一个唇舌交缠的热吻,又捏了捏他指尖以示鼓励,这才离开休息室。 选手们本就对周允晟的做派不屑,这会儿更认定了他只是个耽于享乐和肉-欲的草包,便都不再看他,心中暗暗为薛子轩有这样一个妹妹感到惋惜。 --------------------------- 比赛有条不紊的进行,几个种子选手表现都颇为不俗,评委们纷纷给出极高的评价。尤其是汉娜,她演奏的曲目是《康派涅拉》,世界上难度最高的钢琴曲之一,在预赛阶段就拿出这种曲子,把比赛的格调直接往上提升了好几级。 排在她后面的选手如果没有更亮眼的表现,最终只能沦为陪衬,而评委们在水准拔高的情况下给出的分数或许会比他们的实际表现更低。 因为掌声经久不息,她一直在向观众鞠躬致谢,直过了一两分钟才离开舞台。周允晟恰恰排在她后面出场,此时正站在台阶下仰望。 “祝你好运。”与少年错身而过时,她翘着唇角说道。 “你临时改变了参赛曲目?”周允晟用标准的德语询问。他记得参赛名单上汉娜报的曲目是《悲怆》,她忽然提高了难度会让后面的选手陷入极其尴尬的境地。当然,如果有绝对的实力,这点小插曲并不算什么。 “是啊,你也可以临时改变一下。”汉娜笑嘻嘻的说道。 “你的提议很好,我喜欢竞争激烈的比赛。”周允晟微笑点头,写了一张小纸条递给台下的评委。 评委们看过纸条后大吃一惊,派人跟少年反复协商后见他心意已决,只能点头同意。坐在后面几排的薛子轩见幕布迟迟没有拉开,走过去询问情况。 “亲爱的轩,你妹妹临时改变了曲目,她要弹奏《致帕洛切夫》。我们规劝过她,但是她并不愿意采纳我们的意见。so……”工作人员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致帕洛切夫》并没有被收录在《超技练习曲》中,但弹奏时的困难程度与它们相比只高不低。这首曲子鲜为人知,弹奏者更是寥寥可数,不仅因为其需要大师级的弹奏技巧,还需要投入常人难以想象的充沛情感。 上个世纪最著名的钢琴演奏家普法洛因为练习这首曲子而导致了精神崩溃。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能把它完整的演奏出来。它一经问世就被誉为‘魔鬼的音乐’,演奏者需要不断地大力敲击琴键,连续弹奏不协和弦,旋律至始至终都停留在高-潮未曾消退。 这首曲子首演的时候,听众由于受不了强烈的琴音刺激而选择集体退场。从那天开始,《致帕洛切夫》就彻底退出了主流音乐的舞台,直到一个世纪之后的现在,才有音乐家发现隐藏在它旋律中的独特魅力而打算让它重现人世。 但他们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就连薛子轩也曾表示自己只能弹奏出《致帕洛切夫》的形体,而无法重塑它的灵魂。 魔鬼的音乐或许只有魔鬼才能演奏。 这也是评委震动的原因。他们不想眼睁睁看着一名有潜力的选手因为挑错了曲子而被淘汰。但如果他自己坚持的话,他们也不会阻止。 主持人将临时更改的曲目报出来,台上台下嘘声一片。休息室里的选手们更是笑得颇为幸灾乐祸,冲汉娜竖起大拇指。要不是汉娜刺激了薛静依,她也不会主动找死。很好,竞争者又少了一个。 “阎爷,小怡还没上台呢,他们嘘什么?”薛老四是个不通音律的粗人。 薛阎正用手机百度,看见《致帕洛切夫》的介绍,不由挑高一边眉毛。 “魔鬼的音乐,这么刁。”薛老四凑过去看了看,嘴里直咋舌。 两人说话间,幕布拉开了,穿着纯白连衣裙的少女(少年)已经坐在钢琴前,一束光线聚焦在头顶,将他照射的纤毫毕现。他微微低垂着眼睑,似乎在调整情绪。 评委们并不催促。少女能选择这首曲子已经证明了他的勇气,他们愿意多给他一点时间。 坐在家里观看直播的薛静依暗暗咬牙,怎么也想不明白黄怡为何会临时更改曲目。难道他以为自己能弹奏出连哥哥都无法完美演绎的曲子吗?他是太自大还是太愚蠢?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去参加比赛,一来就搞砸了! 周允晟在回忆《致帕洛切夫》的创作背景。它的编写者是上个世纪并没有什么名气的音乐家卡兰斯,在曲子公演并得到无数恶评后,他服毒自杀了,尸体在他居住的破旧小阁楼内慢慢腐烂,直到一个月后被房东发现。 当时公众都认为他是因为无法接受失败而选择了死亡,毕竟他花了整整七年的时间谱写这首曲子,说一句‘呕心沥血之作’也不为过。但周允晟并不这么认为。这首曲子为什么叫《致帕洛切夫》?帕洛切夫究竟是谁,跟卡兰斯是什么关系? 当时的人查不出,也不想查,但周允晟拥有008,想要找到真相是轻而易举的事。通过搜索史料库,他发现帕洛切夫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他是卡兰斯高中时期的同学,两人关系非常亲密,但在他们毕业的时候,帕洛切夫因为受不了家人的虐待自杀了。从他死亡的那天开始,卡兰斯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费在了谱曲上,曲子完成并公演的第二天,他也同样选择了自杀。 用毕生心血来向一个亡魂致敬,并义无反顾的追随他而去,那是怎样一份厚重的感情?仅仅只是单纯的朋友吗?周允晟并不这么认为,根据当地的医疗记录显示,帕洛切夫曾经被家人送入精神病院治疗,原因是爱上了同性。在那个年代,同性恋者得不到丝毫尊重,一经发现就会被整个社会排斥。 帕洛切夫遭受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才会选择死亡?而卡兰斯,他的爱人,又是怎样在无尽的绝望中坚持下来?《致帕洛切夫》的旋律为何至始至终那么狂暴,真的只是为了表达失去爱人的痛苦? 不,应该还有怨恨,反抗,谴责,谴责这个残忍无情的社会毁掉了他们幸福的可能,毁掉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交织在狂暴旋律中的情感只有纯粹的爱和恨,两者合二为一变成毁灭。 在爱人死后卡兰斯真正想做的事其实是毁灭这个残忍的世界,但他没有能力付诸行动,只能把无尽的爱恨谱写成旋律,宣泄给所有的听众,甚至于连帕洛切夫,他都是心存怨恨的,恨他抛下他独自面对死亡。 当听众因为受不了刺激而谩骂退场时,他的心情应该很痛快淋漓吧,所以他才会心满意足的离开这个世界。 当时的乐评人何其敏锐,他们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首魔鬼的音乐,因为毁灭和死亡是它的主旋律。 想到这里,周允晟深吸口气,用力按下第一个音符。他也曾经历过最热烈的爱情,最痛苦的折磨;也曾在看不见尽头的绝望中拼命挣扎,想要反抗这个残忍无情的世界。当爱人将他抛回本体独自赴死时,他也同样的恨他,却也撕心裂肺的爱他。 卡兰斯的心情,他感同身受。 台下的评委和听众在忍受了长久的寂静后都在等待他胆怯退场,却没料到他不动则已,一动竟如此雷霆万钧。随着第一个高昂的音符迸溅而出,一段又一段极其厚重,尖锐、不和谐的旋律像山岳崩塌一般滚滚袭来。 少年快速地,猛烈地敲击琴键,因为太过用力手背都爆出一条条青筋,脸上带着狰狞而又痛苦的表情。他脊背忽而绷直,忽而又颓然弯曲,发丝随着摆动的头颅在光柱中划下一道道痕迹。他指尖迅速从这一头滑到那一头,用快得肉眼难辨的速度将挤满了一个小节的三百多个音符一一敲击出来。 高昂的琴音连续不断的撞击听众的耳膜,直入心脏,让他们感到恐惧不安的同时又觉得痛苦而压抑,仿佛有一双手捂住了口鼻,令他们陷入绝望的窒息。 少年显然比他们更痛苦也更绝望。因为深陷在琴音中不可自拔,他脸上布满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随着头颅的摆动洒落在手背和琴键上,在光柱中闪耀出晶莹的星点。 他咬紧牙关,重重压下最后一个音符,仿佛从地狱传来的乐音戛然而止。他双手无力的摆放在琴键上,粗重的喘息从听筒扩散出来,回荡在演奏厅的每一个角落。 台下安静的落针可闻,有人捂着胸口满脸惊惧,有人抿紧双唇默默流泪,还有人陷入呆滞无法抽离。直到今天,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原来音乐果真具备直击灵魂的力量,他弹奏的每一个音符都能让他们的灵魂感受到疼痛并因此而瑟瑟发抖。 “刁!刁爆了。”薛老四目瞪口呆。连他一个大老粗都能被少年的音乐震撼,更何况满厅的专业人士。 薛阎率先鼓掌,在他之后,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直至交汇成雷鸣。八位评委齐齐站起来大声叫好,脸颊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有生之年能听见如此纯粹的《致帕洛切夫》,他们死而无憾。 薛子轩挤开身边的听众奔上舞台,将少年紧紧拥入怀中,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他被他征服了,从身体到灵魂。 “安可!”台下的观众一批接一批的站起来,喝彩声交汇成滔天浪潮。 周允晟推开薛子轩向大家弯腰致敬,脸上还带着些许痛苦的神色。薛子轩脱掉白手套,为他擦拭满脸汗珠,然后再次热烈的拥抱他,骄傲的笑容全世界都能看见。 薛阎因为行动不便被卡在听众席上,只能脸色铁青的盯着台上。 “我要治腿。”他简短交代。 “啊?不是说不想治吗?”薛老四先是怔愣,看见跑上台与少年并肩站立的薛子轩,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好,回去就帮你安排手术。”他如释重负的笑了。能拥有一个爱愈生命的人,再不幸的人生也会慢慢变得幸运。 选手们挤在过道上,表情格外精彩。少年无论是技法还是表现力,已经能跟当世最顶尖的音乐家比肩。在汉娜提高了比赛的水准之后,少年更是将之推向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别说青少年组,就是成人组,他也是当之无愧的冠军。 而现在,比赛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半决赛和决赛,他又将带给大家怎样的震撼? 评委们有志一同的打出最高分。完美,除了完美他们给不了任何别的评价。少年谢过听众原本准备下台,却又被热烈的呼唤回来,他们太喜欢他了,希望他还能演奏一曲,但这显然不符合大赛规则。周允晟只能再三谢幕,直过了五分钟才在薛子轩的揽护下回到休息室。 后面出场的选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所以表演的时候格外放松。他们知道自己再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少年。比赛才刚刚开始,冠军的人选就已经确定,除非少年在此期间发生什么意外无法正常参加比赛。 坐在电视机前的薛静依手忙脚乱的吞服了一粒救心丸。少年无与伦比的天赋已经严重超出了她的预估,现在她开始心慌了,不确定自己在得到少年的心脏后能否攀登到与他同等的高度。 站在舞台上的他就像是天边的星辰,那么遥不可及。 章节目录 1410 > 由于赛事在网络和电视上全程直播,周允晟的演奏全世界的音乐爱好者都能听见。后面的选手在表演什么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纷纷在社交平台上发表感。 “我以为汉娜肯定是这一届钢琴比赛的冠军,她一出来就震撼了全场,要知道她演奏的《康派涅拉》可是五首《超技练习曲》中的一首。我当时就想:好吧汉娜,你太残忍了,你让下面的选手怎么活?要知道钢琴之王的妹妹可还没出场呢!但是我错了,汉娜或许真的很有天分,但跟joy(薛静依英文名)比起来真是差的太远了。她只能跟一群青少年比赛,但是joy却已经能跟许多成名许久的顶级钢琴演奏家比肩。她的这首《致帕洛切夫》只能用完美、震撼、无与伦比这三个词语来形容,连她哥哥,曾经的钢琴之王sean(薛子轩)在她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我就在现场,没有近距离听过joy演奏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强大感染力。我的耳朵和心脏都被她按压的生疼,当演奏结束,我整个人战栗了一分多钟。” “一直以来这首曲子都被人称为魔鬼的音乐,我也曾找到sean演奏的视频欣赏过,但完全无法领会它的魅力。当时只觉得难听,恶心,眩晕,但就在刚才,我听了joy的演奏,我落泪了,哭得不能自已,现在只想做些疯狂的事宣泄那莫名其妙出现的绝望感。” “我的上帝,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有人能把钢琴弹成这样!看见她的正面了吗,扭曲的,狰狞的,满是汗水和泪水的黏糊糊的一张脸,但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她美极了,当她重重压下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我盯着她因为绝望和痛苦而显得格外闪亮的眼睛,只觉得心脏都快爆裂了!” “我一向只听流行音乐,古典音乐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好吧,这是一个小时之前的我刚说过的一句话,但现在的我要把这句话吃掉。joy的演奏让我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打动灵魂的音乐。她高超的技巧已经能够让全世界的演奏家都顶礼膜拜,当然其中也包括她的哥哥。她投注在旋律中的情感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的!那是一种具有毁灭性的力量!我想在joy之后,再也没有人能把《致帕洛切夫》演绎的如此完美。joy的演奏将成为永远无法超越的经典。” “joy,joy,joy,她太棒了!预赛就拿出这种水平,我对接下来的半决赛和决赛的期望值已经达到。我原本是冲汉娜来的,但现在我只期待joy一个人的表演。” “我觉得组委会应该把joy调整到成人组,让她跟一群青少年比赛太不公平了。当然,就算在成人组,她也具备碾压性的实力!不愧是钢琴之王的妹妹,原来遗传基因真的能决定一切。” 诸如此类的赞美让这一届钢琴比赛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周允晟的演奏太具有感染力,哪怕从不听古典音乐的人也不由自主的为他着迷,从而成为他忠实的粉丝。在他演奏完之后,许多听众忍不住在社交网络上发表了感,并把自己拍摄的现场视频发布出去。少年本就长得格外精致,当他因为太过悲伤痛苦的音乐而扭曲了面容时,那不仅仅没有折损他的美丽,反倒令他具备了摄人心魂的力量。 接下来的表演已经没有人在乎了,他们心不在焉的听完几首钢琴曲,便都堵在过道里想要与少年说几句话。他才十六岁,单薄瘦小的身体里却隐藏着如此可怕的爆发力和连上帝都嫉妒的天赋。 媒体记者闻讯赶来,看见被薛子轩护在怀中的少年,争先恐后的把话筒递到他嘴边,“请问薛小姐练习钢琴几年了?” “请问半决赛的时候你会弹奏什么曲目?” “请问你为何决定弹奏这首曲子?连普法洛都因此崩溃,你现在感觉如何?” 周允晟一不发,用巨大的墨镜遮住自己半张脸。薛子轩一只手揽住他单薄的肩膀,一只手遮挡在他侧脸,拧眉说道,“请让让,我妹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无法承受太过嘈杂的环境。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我将控告你们。” “那么薛先生,请问你对你妹妹今天的表现满意吗?你认为她弹奏的《致帕洛切夫》和你弹奏的有什么区别?谁更好些?” 已经被保镖护送到保姆车边的薛子轩回过头坦诚开口,“我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事实上,我为他感到无比的骄傲。他演奏的《致帕洛切夫》已经远远超越了我的演奏,如果卡兰斯现在还活着,我想他也会非常满意的。”他略一点头,关上车门快速驶离。 薛阎坐在轮椅里,隔着五六十米远的距离观望。他也很想把少年抱在怀中,护着他在喧闹的人群中穿行,让他免于任何伤害,但因为残缺的双腿,他什么都无法为他做到。 “什么时候动手术?我想尽快。”他示意薛老四推自己离开。 “我给布鲁克医生打个电话问一问,当年我劝你动手术你不听,现在保护不了自己媳妇,后悔了吧?”薛老四一边调侃,一边拿出手机拨电话。薛阎的腿并非不能治,而是他怕麻烦一直没治。他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包括亲情友情,权力地位,甚至于自己,但忽然之间,薛晋怡就那样出现了,让他本是一具空皮囊的身体长出了心肺,冒出了热血,变成了一个活着的,会喘气儿的人。 这可真是谢天谢地。 ------------ 周允晟回到酒店时还觉得非常难受,血管像是被什么浓稠的东西堵着,让他格外迟钝也格外压抑。《致帕洛切夫》不愧为卡兰斯花了七年时间编写的复仇曲,他不仅报复了听众,还报复了弹奏者,在表演结束之后,弹奏者需要极其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才能恢复正常。 周允晟现在就很需要时间来静静沉淀一下,偏偏薛李丹妮闻听消息后赶到酒店,此时正不停训斥。 “你不能表现的这么优秀!接下来的半决赛和决赛你收敛一点。”她斩钉截铁的命令。她从未关注过少年,只知道对方正跟儿子学琴,天赋还不错的样子,但万万没想到他的天赋岂止‘不错’?说‘惊才绝艳’也丝毫不会夸张。在排演的空隙,薛李丹妮也观看了钢琴比赛的直播,少年表演结束后的五六分钟,她的头脑都是一片空白,连灵魂也止不住的颤抖。别说薛静依达不到他的水准,就连浸淫音乐几十年的薛李丹妮也完全不敢与之攀比。 他表现的如此优秀,引来那么多关注,女儿今后要是无法超越他该如何向外界解释?这份荣耀太过庞大而沉重,已经完全超出了薛静依的承受能力。 周允晟面无表情的撩了她一眼,淡淡开口,“我做不到。” “你怎么会做不到?难道这双手不是你的吗?”薛李丹妮气急败坏的质问。 “当我坐在钢琴前,它们就不属于我,而属于旋律。如果你想让我用这双手毁了那些美妙的旋律,抱歉,我做不到。”周允晟用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句说道。 薛李丹妮是小提琴演奏家,这样的心情她也同样拥有,只要拿起弓弦,她心中所有的念头都是用最完美的方式把旋律演绎出来。让她故意毁掉一首曲子,就如同让最虔诚的信徒亲手砸烂寄托他们信仰的圣殿,那是无可饶恕的罪行。 薛李丹妮愣住了,几次张口都无法成。她一方面被深深触动,另一方面又为女儿的将来担忧。女儿的琴技如果达不到跟少年同样的高度,现在这些赞誉在未来都会成为谩骂和讽刺。少年的优秀不会成就她,而会毁掉她! 薛李丹妮走到吧台边倒了一杯红酒,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薛子轩一直站在窗边眺望霓虹闪烁的都市夜景,当少年说‘坐在钢琴前它们就不属于我’时,他的心脏狠狠震颤了一下,猛然回头朝他望去。 他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诱惑他的心,让他除了音乐和他,再也无法思考别的东西。事实上,最近的几天他很少考虑其他,满脑子都是少年弹奏钢琴时认真的模样。 “母亲,你走吧。”他拉开房门,语气冰冷。 “什么?”薛李丹妮有些呆怔。 “你走吧,不要打搅我们,有什么事等比赛结束再说。”他不耐烦的皱眉。 薛李丹妮对儿子的疼爱更胜女儿,见他面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不禁有些发憷,放下酒杯迟疑的走到门口。 “再见。”薛子轩将她推出去,砰地一声甩上房门。 “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做你自己就好。”他走到少年身边,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漆黑的发顶。他很想像平常人那样,说一些逗趣的话安慰少年,但他拼命搜索记忆库,除了上万首钢琴曲的曲谱,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或许应该弹奏一首欢快的曲子。他盯着放置在阳台边的白色三角钢琴思忖,却听少年沉声说道,“你能离开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告诉我,你是不是无法摆脱《致帕洛切夫》的影响?”薛子轩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我能摆脱它的影响,但我现在需要独立的空间。”周允晟抬头,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 薛子轩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就伸出手朝他眼睑摸去。 “不要碰我。”周允晟偏头躲避,再也无法压抑隐藏在心底的,对薛家人的厌恶。 薛子轩无法理解别人的感受,世界上唯一能令他动容的只有少年,他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像是电影胶片储存在他脑海中,只需静下来,就会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播放。或许因为回味过太多次,他能敏锐的察觉他的情绪变化。 他在厌恶他,甚至于憎恨,这让他首次品尝到何谓撕心裂肺,心痛如绞的感觉。他拼命回忆自己是否有哪里做的不好,然后脸色越来越苍白。不会的,小怡不会知道自己将他找回来的初衷。他没有途径知道。他如是安慰自己,心想这一定是弹奏《致帕洛切夫》的后遗症,这才让狂乱的心跳恢复正常。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他不知所措的站了一会儿,这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周允晟将薛李丹妮喝过的红酒杯扔进垃圾桶,重新找了一个杯子倒满,一饮而尽。连喝三杯,他才觉得凝固的血液开始重新流动,痛苦而又压抑的感觉一点一点开始消散,不禁长出口气。恰在这时,门铃响了,他心有所感,快步走过去拉开房门。 薛阎跟薛老四果然站在外面。 “好大的酒味。”薛老四四处嗅嗅。 “你还好吗?”薛阎满脸担忧。 “你来了我就好了。”周允晟慵懒一笑,倾身将193公分的大汉拦腰抱起,扔在床上,一屁股坐在他腰间。 薛老四赶紧将轮椅推进去,关紧房门跑了,心道:怪不得老板要动手术,不动手术就得被媳妇抱来抱去的,确实有点伤自尊。 薛阎翻身将少年压住,语气十分紧张,“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没从那首曲子中走出来?”听说有人因为弹奏《致帕洛切夫》而导致了精神崩溃,他不得不多想。 “是的,我很害怕。”周允晟凑近些许,用赤红的眼珠逼视爱人,咬牙开口,“答应我,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准抛下我独自消失。你能做到吗?做不到的话我现在就抱着你从窗户跳下去,咱两一了百了。”当爱人将他抛回现实选择与主神同归于尽时,他不是不担心,也不是不怨恨,只是将这种情绪隐藏了,因为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再次把他找回来。 直到演奏了《致帕洛切夫》,那种无处倾诉的恨和撕心裂肺的爱才被引导出来。当接受军部指派的时候,他曾想着,如果找不到爱人,就这样死在虚拟世界也未尝不是好事,因为这个世界至少还有他,而现实世界只有空寂的房间和冷漠的人群,并不值得留恋。 他现在既想好好爱他,又想干脆一把掐死他省得日后牵肠挂肚,心情矛盾的无以复加。 “我能做到,你再相信我一次。”薛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用一个‘再’字,仿佛自己曾经向少年许下过同样的承诺却没能做到。他被少年掐的差点断气,不得不伸手抚弄他戴着黑色耳钉的耳垂。 一串源代码毫无预警的闯入资料库,让周允晟迅速找回理智。知道惹怒了自己就用源代码来取悦?这人就算失忆了,骨子里也还是那么狡猾!轻微的低哼一声,他垂头吻住他削薄的嘴唇。 薛阎大手覆盖在他后脑勺上,不断加深这个吻,眼里满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 周允晟的演奏彻底火了,国内外多家主流媒体对此进行了连续几天的重点报道,演奏的视频更是在电视和网络上一播再播,每一个收听者都会产生不同的感受,但无一不被他高超的技巧和强烈的情感所震撼。还有人把薛子轩的版本跟他的版本放在一起进行比较,哪怕对音乐最不敏感的人,也能轻而易举区分出二者的不同。薛子轩只是用双手弹奏,而周允晟却是用灵魂在呐喊。 不少乐评人断:毫无疑问,joy已经超越了她的兄长,她会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钢琴家,没有之一。在十六岁的稚龄便得到如此崇高的赞誉显然是非常罕见的。 一位国际大导演在听过《致帕洛切夫》后立即打电话联系组委会,提出与周允晟合作的要求。他现在拍摄的一部有关于世界末日的灾难片非常需要这种让人一听就感到绝望的配乐。他甚至觉得如果这部影片不能启用少年的琴音就会变得残缺不全,从而成为他的终身遗憾。 因为被薛家限制了人身自由,别说单独出门,就连手机这种必备品周允晟也从来没见过。那些试图接触他的人辗转找到薛子轩,让薛子轩烦不胜烦,然而远在华国的薛静依却比他烦恼无数倍。 她一方面欣喜于少年取得的成就,一方面又害怕未来的自己无法超越他树立的一座座丰碑。薛李丹妮告诉她最好让黄怡赶紧退赛,因为她的天赋永远也追不上他,日后水平倒退的太多也许会招惹很大的麻烦。她断然拒绝了,心里却慌乱的厉害。 只要得到黄怡的心脏,他能弹奏出来的曲子我也同样可以。她需要不断的安慰自己才能抵御住一天更比一天忐忑不安的心情。黄怡已经优秀到了让她感到恐惧的程度,直至今日,她还无法弹奏钢琴,尤其在听过他演绎的《致帕洛切夫》之后。她不无恶意的想着,黄怡也许是魔鬼,因为只有魔鬼才能演绎出如此蛊惑人心的音乐,凡人是不能跟他相提并论的。 魔鬼的心脏究竟隐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她恐惧的同时又倍感期待。 ------------- 半决赛开始了,休息室里清空了一大半,仅留下二十六名选手。他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闲谈,眼角余光总忍不往朝坐在角落里显得特别安静沉稳的少年看去。这回没人说他做作高傲,天才再如何高傲都是应该的,不需要凡人去理解。 汉娜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问及这次演奏的曲目时表情非常难看。因为周允晟擅自更改曲目的缘故,她不得不把决赛上要演奏的曲子拿出来,过了半决赛,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已经没有难度更大也更熟练的曲目了。 “我的上帝,你竟然要演奏《彼得鲁斯卡》,那可是钢琴演奏家们公认的难度排在第七位的曲子。这还是半决赛吗?我已经绝望了!”听了她的答案,一名选手崩溃的捂住额头。 “我觉得你还是先坚持一会儿,听了joy的答案再晕倒也不迟。”另一名选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少年。 “我去问他。”一名华国选手自告奋勇。他跑过去,毫不意外的被保镖拦住,只得伸长脖子喊道,“薛静依,你待会儿要演奏的曲目是什么?介意告诉我们吗?” 汉娜听不懂华文,但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衷心希望对方挑选的曲子,难度不要比自己的高。 “《炫耀》。”周允晟淡淡开口。 “你说什么?”华国选手掏了掏耳朵。 “西尔斯的《炫耀》。”周允晟补充完整。 华国选手倒抽一口凉气,跑回去,对刚才那名女选手说道,“好了,你可以晕倒了,他要弹奏西尔斯的《炫耀》。” “上帝啊!没法活了!”有人如丧考妣,有人兴奋期待,休息室里顿时乱作一团。 音乐界永远不乏才华横溢者,因为过于惊人的天赋和过于充沛的情感,很多音乐家往往脾气古怪,难以合群。上个世纪出现了许多钢琴大师,他们无比闪耀的光芒将新世纪的钢琴演奏家衬托的格外平庸黯淡,若非出了一个薛子轩,很多乐评人甚至说新世纪是钢琴演奏陷入没落的世纪。在群英荟萃的上世纪,西尔斯毫无疑问是最受瞩目的钢琴大师之一。但他本人却并不接受‘之一’这个后缀。 他从三岁起就展现了惊人的音乐天赋,六岁独立创作了一首圆舞曲并演奏出来,十一岁扬名世界。他性格极为傲慢,宣称自己是最出色的,足以凌驾于同时代所有钢琴大师之上,这一行为他招惹了许多抨击。为了有力的反驳这些抨击,他即兴创作了《炫耀》,并表示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人能将它完整的演奏出来。 《炫耀》与《致帕切洛夫》的风格完全相反,并不包含激烈的情感起伏,事实上曲作者在编写它时压根就没有投注情感,只是为了炫耀自己高超的技巧。它的名字跟它的内容保持了惊人的一致,用现代人的话来说纯粹是为了炫技。 这首曲子总共分为四个小节,每一个小节的每一个音符都需要使用不同的弹奏技巧,它囊括了所有风格所有流派的指法,没有能与西尔斯相媲美的高超琴技,弹到第一小节的第一个段落时演奏者就会因为手忙脚乱而大出洋相。也因此,它被誉为世界上最难弹奏的钢琴曲之一,且排名高居榜眼,而它原本的名字叫做《西尔斯狂想曲》,后来许多钢琴演奏家受够了这首曲子,便把它改为略含贬义的‘炫耀’二字,被广大音乐人所接受。 如果说《致帕切洛夫》是魔鬼的音乐,那么《炫耀》就是傲慢鬼的音乐,二者都不是常人能够驾驭的 sean,你妹妹这么任性你知道吗?快把她带回家去!这是所有选手共同的心声,包括傲慢的不可一世的汉娜。 章节目录 1411 > 组委会安排各位选手进行抽签,得知周允晟即将弹奏的曲目后,没人想排在他后面,他的表演会把他们衬托的越发平庸,明明大家都是同龄人,差距却如此明显。他已经优秀到令人感到畏惧的程度,与他同台竞技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将手伸入暗箱时,大家都在拼命祈祷,连自诩天才的汉娜也不例外。她原本已经把这一届的冠军和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入场卷视为囊中之物,却没料到半途会杀出一个薛静依。因为薛子轩的缘故,她以前也曾关注过对方,那时候她分明是很普通的一个人。 华国人以骄傲为耻,以谦虚为荣,或许她以前隐藏了实力。有实力就应该尽情展现,而不是猝不及防的冒出来打击人,该死的,她一定是故意的!汉娜愤愤不平的把手从暗箱里抽-出来,一看号码,脸色顿时发白。12号,中间靠前一点,原本是个非常好的数字,却因为周允晟抽中了11而变成了死亡排位。在他之后,谁还耐烦听她演奏? “不,怎么会这么巧!一定是有人作弊了,我要求重新抽一次!”汉娜出身奥地利上流家庭,表面看上去大方得体,实际性格非常霸道。她坚持认为从预赛开始自己就和薛静依的号码紧紧挨在一起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为的是让她出丑。 “如果具备强大的实力,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你感到恐惧。”周允晟云淡风轻的开口。工作人员将这句话翻译成德文和英文,原本闹腾不休的汉娜立即安静了,她意识到自己无理取闹的行为已经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然而在如此强大的对手面前,谁不会感到恐惧?问一问其余二十五名选手,没有一个人愿意抽到少年之后的号码。 现场抽签的画面通过摄像机直播出去,少年话语中隐含的强大自信征服了所有观众,比赛还未开始,收视率就节节攀升。因为一曲《致帕洛切夫》,许多从不听古典音乐的人都成了周允晟的狂热粉丝。 今天的演奏厅人满为患,摄像师将镜头对准前几排的观众,他们大多是音乐界的重磅人士,其中有薛子轩,八位评委,几位世界级的钢琴演奏大师,成~人组晋升半决赛的二十六名选手,国际流行音乐教父比尔,著名导演帕尔逊,甚至还有柯蒂斯音乐学院的院长贝克托。 举行预赛的时候,他们还分布在世界各地,手上有忙不完的工作,但聆听了少年极具魔性色彩的琴音后,他们不约而同的来到现场,想要亲身领会少年独一无二的魅力。 “错过了现场聆听《致帕洛切夫》的机会是我的终身遗憾,这样的遗憾不能发生第二次,所以我来了。”主持人为了活络气氛走下台采访各位大师,德累斯顿交响乐团的首席钢琴师肯特如是说道。 “我是冲着joy来的,她的琴声浇灌了我几欲干枯的灵感之源。我希望能有机会跟她合作,她太棒了,她的双手有魔力!”比尔冲着摄像机比了个no.1的手势,辞间极尽推崇。 “柯蒂斯音乐学院需要的正是joy这样富有才华和激情的学员。会不会录取她?哦,这个问题太多余了,早在她演奏完《致帕洛切夫》后,柯蒂斯的大门就已经为她敞开。”柯蒂斯音乐学院的院长说完这句话,隐晦的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茱莉亚音乐学院的院长,他们也同样想把这个天才收入囊中,未来的竞争会很激烈。 当采访到薛子轩时,他偏头看向摄像机,一字一句开口,“他未来取得的成就当然会超过我。嫉妒?不,他是我的骄傲。” 话音刚落,抽签的结果也出来了,万众瞩目的joy排在第十一位,汉娜紧跟着他出场,巨大的屏幕将选手们的顺序和演奏曲目滚动播放。当看清joy要演奏的曲目时,不少听众忍不住捂嘴惊呼,就连前几排的评委和音乐大师也都互相讨论了几句,面上有担忧,更有期待和兴奋。 《炫耀》自西尔斯离世后多久没人在公开场合演奏过了?就连钢琴之王薛子轩,也只是私下里拿它练手,真要上台表演他都一一拒绝了,因为没有把握能一个音符都不出错。就情感表现力而,《炫耀》乏善可陈,但论起技法,它毫无疑问是钢琴史上的巅峰之作,哪怕按错半个音符,接下来的所有曲调都会变成怪诞的噪音,转瞬就让弹奏者丑态百出,崩溃下台。 西尔斯就是靠着这首曲子难住了同时代的所有钢琴演奏者,以至于惹了众怒,让这首曲子从高大上的《西尔斯狂想曲》沦为颇具讽刺意味的《炫耀》。 买票观看这场比赛的人大多是古典音乐的死忠,对《炫耀》这种神作可谓是知之甚详,但薛老四明显感受到了‘读书少’的压力,他凑到老板耳边低语,“这些人又闹什么幺蛾子?” 薛阎用手机查询资料,看完后转给薛老四。 “卧~槽,小怡每回都玩这么大,别的选手都被他整得没活路了。”薛老四摇头感叹。 听众对前十位选手的演奏并不感兴趣,他们之中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是冲着joy来的,当主持人召唤第十一位选手上场时,台下的掌声格外热烈。 周允晟穿着一套纯黑色的燕尾服,长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并打了厚厚一层发蜡,从正面看去就像剪了短发,显得英气十足。他并不像别的选手那样鞠躬致敬,而是略微点了点头,神情十足傲慢。他今天不是来参加比赛的,而是来炫技的,他要用高超的琴技让所有人颤抖臣服。 观众显然很喜欢他傲慢的表情,演奏还未开始就已经热血沸腾。薛子轩用力压了压狂跳的心脏,这才忍住了冲上台拥抱少年的欲-望。 编写《炫耀》时,西尔斯并没有投入感情,但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在融合各种指法的同时也赋予了这首曲子以绝对唯美动听的旋律。它没有任何内含,纯粹为了华丽而华丽,为了炫技而炫技,却恰到好处的迎合了大众口味,让这首曲子广为人知,直到现在还经常被运用在许多影视作品中,当然,那都是电脑合成的。 它的旋律非常活泼明快,在节奏上更是变化多端,慢的时候像蜗牛爬行,演奏者往往只需要用到一只手,快的时候却两只手都忙不过来,甚至还需动用手肘,每弹奏完一个小节就要换一种技法,若是变换不及时,立即就会被旋律狠狠甩出去,再也无法继续。 周允晟坐在钢琴前调整状态,然后抬起双手进入第一个小节,这里的节奏非常缓慢,需要演奏者很好的掌控时间,若是快上一秒或慢上一秒,下面的旋律就会像出轨的列车节节碰撞坍塌。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但他以极其精准的掌控力走完了第一小节,进入被乐评人称为暴风圈的第二小节。这一小节的风格与第一小节完全相反,曲谱上挤满了密密麻麻三百多个音符,演奏者两只手用不过来,还需加上两个手肘撞击才能堪堪支撑。 弹完这一小节就像是从暴风圈里顺利逃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评委和听众屏住呼吸,等待着第一个小节的结束。少年并没有让他们失望,他不慌不忙的进入了第二小节,摄像师重点抓怕了他白~皙的双手。它们在琴键上腾挪跳跃,快得几乎只能看见一道道残影,动听的旋律像呼啸的狂风在演奏厅里回旋,把人的灵魂硬生生从躯体中撞击出来,令他们头晕目眩,心弛神荡。 由于双手忙不过来,组委会特意为他安排了一名专门翻曲谱的工作人员。眼看一页曲谱弹奏完毕,这人却动也没动,若是换一个选手,现在恐怕已经无法继续了,但周允晟只淡淡瞥了对方一眼,节奏丝毫不乱。他的双手几乎要在琴键上开出两朵炫丽的花儿,手肘一个横切撞出一串重音,像是在热油中滴入沸水,引爆了最后的高~潮,不但听众摇头晃脑沉醉其间,就连评委也都用手轻拍桌面,忘乎所以。 周允晟接连转换了四种技法,他至始至终高昂着头,眼睑微微低垂,用蔑视的表情盯着琴键,就仿佛它们早已臣服于他,能随心所欲的为他驱使。此时此刻的他看上去傲慢极了,精致的五官越发透出一股令人无法逼视的魅力。 演奏结束,他站起来,微微扬起下颚冲台下的听众挑眉,这原本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却让听众们真切的体会到了他的强大和自负。他是如此的优秀,以至于能像西尔斯那样用傲慢无礼的态度面对世人。他们一点儿也无法讨厌他,恰恰相反,他们喜欢他的演奏,喜欢他的表情,喜欢他不可一世的态度。他就应该这样肆无忌惮的活着! 雷鸣般的掌声忽然之间爆发出来,坐在前排的评委率先站起身致敬,随后满场听众怕打着通红的手掌纷纷起立,嘴里不断喝彩。 唯独薛阎坐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感觉憋屈极了。薛老四早已经忘乎所以,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个呼哨。要在平时他早就被保安请出去,今天却没人理会,因为喝彩的人实在是太多。 “如果西尔斯还在世的话,他也会嫉妒joy的天赋。他谱写的《炫耀》根本难不住joy。” “她弹奏第二小节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太快了,比子弹列车还要快,但也好听的要命!” “以往听《炫耀》全都是用电脑合成的,唯一的真人弹奏还是好几年前sean的练习曲,并不完整,今天在现场听见真人弹奏的完整版,我对joy佩服的五体投地。大家都说她在弹奏《致帕洛切夫》时表情非常难看,今天你们应该来现场看看她弹《炫耀》是什么表情,傲慢的像一个女王!我已经被她美哭了!” “joy是用生命在弹钢琴!” 现场听众们立即将自己的感受分享到社交网络,让没能买票入场的人嫉妒的无以复加。joy重新燃起了人们对古典音乐的热爱。 接下来表演的是汉娜,她脸色苍白的站在舞台后,看见少年缓步走来,下意识的倒退。 “没人帮我翻曲谱,这事儿你知道吗?”周允晟似笑非笑的开口。 汉娜和那名工作人员表情僵硬了一瞬。周允晟点头,自顾去了,将此事反映给组委会,组委会的处理结果他并不在乎,因为他不惧怕任何竞争对手。汉娜因为此事乱了心神,又被周允晟的精彩表现狠狠碾压了一遍,刚弹奏了两段就出现了一个重大失误。她想要补救却无能为力,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变了调的旋律令评委大皱眉头。 剩余几名选手也都表现平平。他们大多从五六岁开始学习钢琴,七八岁就登台表演的比比皆是,从不认为自己会怯场。但今天,在周允晟用傲慢的态度炫耀了非凡的琴技后,他们的自信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正如与西尔斯同时代的钢琴大师被他衬托的黯淡无光一样,现在的周允晟也早早就展示出了过人的天赋。如果不出意外,他必定会成为下一个西尔斯,与他同台竞技需要莫大的勇气。 半决赛落幕,周允晟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决赛,而汉娜则黯然离开,并接到一封警告书,负责翻曲谱的那名工作人员也被辞退了。 周允晟弹奏的《炫耀》在网上火得一塌糊涂,尤其是第二小节,每个人在看完之后还会倒回去再看几遍,为他惊人的手速感叹。他们很快发现了工作人员未曾翻曲谱的问题,联系到汉娜收到的警告书,不少人猜出了真相,在大力抨击汉娜的同时也对周允晟的琴技膜拜不已。他们不明白那么长的旋律他究竟是怎么记住的,要知道光第二小节就有多达三百个音符,足以创下世界纪录。 “joy每一次弹奏都没有看曲谱,他的实力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听说柯蒂斯、茱莉亚、罗切斯特都在争夺她,但我觉得她其实已经达到了从音乐学院毕业的水准。我猜学院的导师应该没什么东西能教给她了,她已经掌握了所有技巧。” “你们难道就没发现joy穿男装特别帅气吗?什么傲慢的女王,我觉得她更像国王!” “因为她,我现在对古典音乐爱的不可自拔。我很好奇她在决赛上会表演什么曲目。” “我猜应该是《我的帝国》。” “我猜也是!” “绝对是《我的帝国》!在演奏了《炫耀》那样的神作之后,唯一能令她感觉到难度的大概只有《我的帝国》。” “请一定要演奏《我的帝国》!” “+1。” “+2。” “+10086。” 世界各地的网友纷纷在这个话题贴下面排起长龙,强烈呼吁joy一定要表演这首曲子。 ----------- “你要在决赛上表演什么曲目?”酒店房间内,薛子轩正在为少年整理服装,看得出他很少做这种事,一件衣服叠了好几次才叠出像样的形状。 “我要表演《我的帝国》。”周允晟小口小口的抿着热牛奶。 走进房间的薛李丹妮正好听见这句话,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坐在吧台边倒酒,眉眼间满是焦躁。她刚才又给女儿打了个电话,试图劝说她放弃让黄怡代替她比赛的想法。继《致帕洛切夫》之后,他竟然完美演绎了《炫耀》,她当时就坐在台下,已然被他超凡脱俗的琴技折服。她想:即使黄怡穿梭时光前往群英荟萃的上世纪,在西尔斯面前也完全不会被他的光芒掩盖。她看得出来,在演奏时他是那样游刃有余,泰然若素,所谓的暴风圈一般的旋律根本难不住他,他比西尔斯更自信,更傲慢。 一坐在钢琴前,他就迅速退去胆怯懦弱的外衣,变得无比耀眼。他的演奏已经具备了强烈的个人风格,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就算他帮助女儿得到了柯蒂斯的入场卷又怎样?只要女儿一碰钢琴,所有谎都会不攻自破。 所以她才会那样不安,一次又一次的劝告女儿放弃。但不知道女儿究竟着了什么魔,坚定的认为自己一定会超越黄怡。这不可能!她要是有天赋,早就该展现出来了! 虽然心里予以否定,但薛李丹妮并没有说出口,也不敢擅自做主让黄怡退赛。一是怕儿子生气,二是担心忽然把他带回去会惹女儿发病,毕竟能进入柯蒂斯学院就读一直是她最大的心愿。 薛李丹妮灌了一杯酒,冷声开口,“你竟然会选《我的帝国》,真是勇气可嘉。这首曲子可是一代人的信仰。” 周允晟瞥她一眼没有说话,用008连接网络,匿名发布了自己要弹奏《我的帝国》的消息,顿时在网上引起了轰动。 等到决赛那天,前来采访的记者发现买票入场的听众大多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其中还有几个穿着笔挺的军装,胸前挂满了勋章。他们都是二战时期的老兵,专程从各国赶来欣赏少年演奏。 当记者询问他们有何想法时,其中一人说道,“我已经很久没听过纯正的《我的帝国》了,听说这次的演奏者只有十六岁,我原本对她挑选这首曲目是嗤之以鼻的,但我的孙子推荐我去听她弹奏的另外两首曲子,我被打动了。我想她或许能够做到。” “《我的帝国》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信仰,希望她不要毁了它,否则我会生气的!”一名身穿军装的老人挥舞着拐杖狠狠告诫道。 记者收回话筒干笑两声,暗暗为joy捏了一把冷汗。 周允晟坐在休息室的角落,身边照样围着几个保镖,但他们现在拿的是薛阎的工资,只负责保护,不负责监视,必要的时候连同薛子轩也挡在外面。进入决赛的选手总共有十人,另外九人聚在一起聊天,依稀能听见‘真大胆’、‘上帝啊’等惊叹。他们显然很不赞同周允晟的选择。 周允晟默默翻看曲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是第二个上场,号码刚一公布,除了抽到一号的选手欢喜雀跃外,其他人齐齐发出哀叹,他们又得沦为他的陪衬,除非他把《我的帝国》弹砸了。 一号选手因为心情放松的缘故,表现的非常优秀,走过周允晟身边时,他挥舞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周允晟微笑点头,抚了抚一丝不乱的鬓发。他今天照样穿着男选手的燕尾服,只要表现出足够的才华,组委会便会给予足够的包容。他走上台弯腰鞠躬,表情严肃认真,丝毫没有半决赛时的傲慢。他坐在钢琴前,照例静默片刻寻找感觉。 《我的帝国》是二战时期列文帝国的著名音乐家伊万诺夫的作品,创作这首曲子时列文帝国正处于亡国的边缘。他怀着强烈的爱国热情谱写了这首曲子,激励绝境中的国民们站起来反抗,并组建乐团免费为军队演奏。这首曲子的旋律充满了澎湃的,催人奋进的力量,让人一听就止不住的热血沸腾热泪盈眶,其情感震撼力远远超越了《致帕洛切夫》。 如果说《致帕洛切夫》是死亡的主旋律,那么《我的帝国》就是生命的奏鸣曲,一个狭隘自私,一个广袤无垠。这首曲子太过激励人心,很快就从列文帝国传播到全世界,让许多濒临亡国的民族又重新获得抗争的力量。 有人说这首钢琴曲是史诗级的巨作,像一头巨兽,虽然脚步沉重而缓慢,却拉动了一整个时代的历史。它见证了法西斯的覆灭,更见证了许多民族的崛起,弹奏它需要具备钢铁一般的意志和对生命最透彻的领悟。它在情感上的需求远胜技法,不是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很难体会到共鸣。 但周允晟偏偏经历过战争时代,更明白亲眼见证自己国家走向灭亡的悲哀,他吐出一口浊气,用力按下音符。弹奏这首曲子并不需要华丽的技巧,只需记住一句话——以钢铁为臂,以黄金铸心,以情感作足,以灵魂化翼,用最赤诚的琴音唤起大家最汹涌的怒意,告诉他们不抗争就是死亡,唯有拿起武器才会有光明的未来。 他的武器就是音乐,无形之物也能具备摧枯拉朽的力量。 他原本柔和的脸庞此时冷硬地像一面雕塑,紧皱的眉峰镌刻着愤怒和不屈,头颅随着指尖的按压用力摆动,将发丝弄得凌乱不堪,却更透出一股澎湃的生命力。 激昂奋进的旋律响彻整个大厅,许多老人早已经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四处都是炮弹的轰响和战友的呐喊,他们声嘶力竭的吼着:前进,为了保卫我的帝国! 周允晟的指尖也在不断前进,按下一串又一串颤音,然后戛然而止。有音乐家曾经说过,弹奏《我的帝国》在精神上的付出相当于挖十吨煤,能把人活生生累死,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周允晟现在已经疲惫的无法喘息,他咽了咽口水,这才发现口腔里一片干燥,连嗓子眼也能冒出烟来,指尖持续颤抖着,无法再按响哪怕一个琴键。 他闭了闭眼,感觉头脑一片眩晕。在他呆坐的时候,老人们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流着热泪为他鼓掌,更有人摘下自己胸前的勋章朝少年高举,以示他在音乐上取得的至高成就。 这场比赛已经不足以用精彩二字来形容,它是一个年代的壮烈回响。 章节目录 1412 > 周允晟以无可争议的实力赢得了这一届钢琴比赛青少年组的冠军,但很多人认为他的成绩远不仅于此,他应该是这一届的总冠军。维也纳当地的媒体试图采访他,却在第二天得知他由于身体不适已经提前回国了。这可真是遗憾。 周允晟不但在国外红极一时,在国内也火得一塌糊涂,大多数航班和巴士的电子屏都在一遍又一遍的重播他比赛时的情景,而且重点剪辑了演奏结束后全场观众起立鼓掌的画面,一张张流着泪的苍老面孔特别令人动容。有乐评人说:如果薛子轩是国宝级的钢琴演奏家,那么薛静依就是瑰宝级的,虽然薛子轩13岁就已经成名,但他16岁的时候绝对无法具备如此高超娴熟的技巧和极具震撼性的音乐表现力。 国内各大主流媒体对他最后一场表演给予了高度赞扬,将之称为回溯时光的弹奏,更有列文帝国的网友将伊万诺夫弹奏的珍贵视频史料与他的放在一起比较,二人无论是技法还是情感投入,都展现出了惊人的一致。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少女究竟是如何与战火纷飞中的伊万诺夫达成共鸣的,这是一个迷,他们只能用‘天赋’两个字来解释,不管怎样,天赋是决定一个人能在艺术道路上走多远的决定性因素。 有些人一辈子籍籍无名,有些人十岁出头就蜚声海内外,让人不得不服气。 周允晟穿着连帽衫,戴着黑超眼镜,在薛子轩的护送下回到薛家。薛静依正躲在房间里观看他参加决赛时的视频,指尖神经质的点击着快进、慢进、倒带、暂停等键,阴森的目光恨不能把电视屏幕瞪出一个洞。 “静依,你等的信到了。”薛瑞拉开房门,扬了扬手里的几个信封。 “是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录取函吗?”薛静依立即关掉电视机。 “不只,还有茱莉亚音乐学院,罗切斯特音乐学院,华国民族音乐学院……,随便你挑。”薛瑞对这些东西并不了解,收到录取函以后用百度查了查,知道这些都是国际最顶尖的学院,寻常人考一辈子也没机会,黄怡却只弹了三首钢琴曲就轻松搞定。他倒有些本事。 薛静依夺过一沓录取函,一一打开翻看。她一面暗自惊喜,一面又忐忑不安,眼见黄怡展现出如此惊人的才华,她现在别说弹钢琴,就连坐在钢琴凳上都觉得胸口憋闷,手指发颤。她对他的恐惧和忌惮已经深入骨髓。 “父亲,张医生说我调理的差不多了,你们什么时候帮我安排手术?”她装作漫不经心的询问。 为了防止她出现抵触情绪,薛瑞从未告诉她要挖取黄怡的心脏,只在语间暗示说供体已经找好,让她安心调养。这些天她早睡早起,吃好喝好,努力让自己恢复到最佳状态,自觉已经能承受住心脏移植的风险。她热切渴求着黄怡的心脏,像着了魔一般,她坚定的认为他所拥有的惊人天赋都暗藏在心脏里,得到它就能得到黄怡的一切。 “明天爸爸带你去医院体检,如果医生觉得可以了,我们马上就动手术。”薛瑞慈爱的拍抚女儿发顶。 “那如果医生点头了,手术最快什么时候能进行?我想活下去。”她用力握拳。 “大概后天吧,反正供体很新鲜,随时去取就是了。”薛瑞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出残忍至极的话。 也就是说后天我能得到黄怡的心脏?薛静依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兴奋的嘴唇都在颤抖。她勉强定了定神,将几封录取函小心放回信封。 说曹操,曹操就到,楼下传来管家跟薛李丹妮和薛子轩问好的声音。 “你-妈妈回来了,下去看看。”薛瑞本打算去搀扶女儿,手机铃声却响了,于是走到安静的角落接听。薛静依也不管他,快步跑下楼,飞扑进薛李丹妮怀里,紧接着又想去拥抱薛子轩,被推开了。 “静依,你的身体好了?竟然一路小跑着下来。”薛李丹妮非常惊喜。 为了尽快移植我的心脏,她能不好吗?周允晟内心嗤笑,冲薛静依略微颔首算作打招呼。薛静依也没有与他亲近的意思。反正只有几天了,没必要做戏,她早就厌烦了他的存在。 “最近身体好多了,明天去医院做体检。”薛静依扬了扬手里的一沓信件,喜滋滋的开口,“妈妈,你看这是什么?” “是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录取函?耶,怎么还有茱莉亚?”薛李丹妮接过一一翻看,表情非常惊讶。这里几乎集齐了世界上最顶尖音乐学院的录取函,而且全都是由院长亲自书写签发,辞热情洋溢,更提供了高额的奖学金。毫无疑问,他们争抢的对象正是身后的少年,他用自己的才华征服了全世界。 薛李丹妮飞快瞥了少年一眼,目光十分复杂。 “妈妈,你说我应该选择哪一所学院?我原本喜欢柯蒂斯,但现在觉得茱莉亚也不错。你能给我一点意见吗?哥哥,你说呢?”薛静依爱娇的拉扯薛子轩衣摆,被他拂开了。 “你上得什么音乐学院?这些录取函是你靠自己的实力赢得的吗?不是的话就好好练琴,不要做这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他一句话把薛静依呛得眼眶通红,薛李丹妮斥了一句‘你这孩子’,连忙把女儿抱进怀里安慰。 客厅里气氛凝滞,而周允晟的一句话更让众人集体冻结,“我也想上音乐学院,可以吗?” “不可以!(不行!)”薛李丹妮和薛静依异口同声的尖叫。 周允晟露出受伤害的表情,本就白-皙的脸颊此时近乎于透明。 “他们的意思是现在不可以。你刚代替静依参加完比赛,现在又用自己的名义去报考音乐学院,比赛换人的事很容易暴露。为了静依的前途着想,你最好等一阵儿,等静依入学满一年后我再帮你安排。”匆匆下楼的薛瑞好声好气的解释。 见少年不说话,他越发耐心优容,“小怡啊,你是静依唯一的亲人,你忍心坏她名声?你还年轻,一年时间并不算长,眨眼就过了。还有,刚才我接到外交部打来的电话,说是列文帝国的首脑点名要你在下一周即将举行的十国峰会上演奏《我的帝国》。与其把时间花在考试上,不如好好练习,说不定还能得到国家领导人的接见,你说是不是。”说到最后,薛瑞的双眼都在放光。 终于来了。周允晟心内暗叹。他之所以在比赛上表现的如此高调,一是为了扬名,二是为了争取这次的演奏机会。上一世薛静依在比赛上大放光彩,之后也收到了外交部的演出邀请,她和薛子轩分别演奏了《唐璜的回忆》和《我的帝国》,由于心脏-病忽然发作,她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完成了表演,且濒死的恐惧和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让她在弹奏时爆发出了极其强大的精神力量,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弯腰谢幕后她软倒在台下,这个画面直播出去,让她瞬间红遍全球,自此开启了绚烂辉煌的人生。她的坚强博得了国家领导人的高度赞誉,之后更是亲自前往医院探视。也因此,薛瑞搭上了处于权力中心的几个大人物,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把薛家本家都撇开了自立门户,成为华国新兴阶层的佼佼者。他们的风光无限更衬托出周允晟的凄惨悲凉。这辈子重来一次,周允晟一早就打算搅黄了薛静依和薛子轩的这次机会。 “可是我不想等,我现在就想上学。”他一字一句开口,“来到这里,你们一直让我蓄跟静依一模一样的发型,穿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代替她出席宴会参加比赛。静依说想要在世界上留下自己存活过的痕迹,我也同样如此。但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觉得,你们在抹消我存在的价值,让我成为静依的影子。我不会去表演,就算要去,也是以我自己的名义,我想堂堂正正的活着,再不用穿这些不男不女的衣服,留这种不阴不阳的发型。我是黄怡,不是薛晋怡!”话落转身跑出去。 薛瑞万万没料到平时乖巧听话的少年今天竟然懂得反抗了,连忙挥手让管家和护士去追。薛子轩扔掉行李,风一样跑出去。 少年脚步踉跄,因为参加比赛的缘故,最近又瘦了很多,白色的衬衫被风撩起,越发显得他单薄渺小,仿佛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薛子轩慌了神,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唤他名字。 眼看快要追上了,拐角却驶来一辆汽车,少年看清车牌号,立即拉开车门跳上去。 是薛阎,他回来了。薛子轩盯着飘忽远去的车尾灯,表情木然。 ---------------- “总算是离开那个魔窟了。还好我机智,把随身的小背包带了出来。”周允晟趴在薛阎腿上直喘气,手指不老实的戳了戳他腿上的肌肉。 “弄错地方了。”薛阎握住他手腕,引领他朝更私-密的地方探去。 周允晟老脸一红,紧接着报复性的捏了捏,见男人露出似痛苦似欢愉的神色,这才哼笑着去吻他削薄的嘴唇。两人许久没有相聚,顿时颇为缠-绵,车子稳稳停靠在别墅边,薛老四等了十分钟,掐着点儿说道,“亲了半个小时,差不多得了。大家都才下飞机,还没吃晚饭,吃饱了你两也能干点体力活,何必耗在车里,又不舒服。” “你说的有道理。”周允晟拎着小包跳下车,随即弯腰把爱人抱出来。 要不是亲眼所见,薛老四打死也不相信身形纤细的少年会如此轻松的抱起牛高马大的老板。老板少说也有85公斤,这标准足可以用彪形大汉来形容,跟少年小绵羊的形象完全是两个极端。然而现在,瘦弱纤细的小绵羊却不费吹灰之力将一头猛兽抱在怀里,还是公主抱,那画面实在是太美,薛老四不怎么敢看。 他从后备箱取出轮椅推到少年脚边,低着头跑进屋,怕多看一眼被老板杀人灭口。 “放我下来,你要抱到什么时候?”见少年看也不看轮椅一眼,径直朝前走,薛阎沉声提醒。 “你是我的优乐美。”周允晟没头没脑的开口。 很遗憾,薛阎完全没法get这句话的亮点。 周允晟不得不笑眯眯的补充,“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话落呲开一嘴大白牙。 薛阎扶额,想笑却极力忍住了,用力捏了捏少年顽皮的嘴唇,徐徐说道,“我过几个月要去德国动手术。” “打算治腿?被我抱来抱去的伤自尊了?” “不,与尊严无关。当表演结束,许多人站起来为你鼓掌,我却只能坐着。离开会场的时候薛子轩能把你护在怀中穿过人群,我同样只能坐着。因为这双残缺的腿,我能为你做的事很少,未来你却要为我付出很多,所以我想把它治好。”爱能让人变得更强大,薛阎现在就想变成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如此才可以保护他最珍贵的宝物。 “其实你已经为我付出很多了。”周允晟低下头亲吻爱人,眼角略微发红。 ----------- “今晚我来做晚饭,你们先看会儿电视。”帮爱人换好居家服,穿上拖鞋,抱到楼下的沙发,周允晟走进厨房翻看冰箱。 “你会不会做?”薛老四露出极不信任的表情。 “别忘了我是留守儿童,连饭都不会做早饿死了。”周允晟把需要用到的食材一一拿出来,然后套上围裙。 “说实话,你一点儿也不像资料里记载的留守儿童。更像豪门贵公子,有时候又像艺术家,总之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很能唬人,力压多少青年才俊。你真是黄怡本人?”薛老四斜倚在厨房门口,眼里全都是怀疑。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就是我。”周允晟嗤笑,见薛阎操控着轮椅凑过来,连忙拉上门斥道,“做饭有什么好看的,一边儿呆着去。” 薛老四摸-摸被撞扁的鼻头,把老板推到客厅。 事实证明周允晟的厨艺很不错,几样家常小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餐桌上,香气逼人。薛老四饿得狠了,一边大口扒拉一边赞叹不绝。周允晟自己都没顾上吃,尽往薛阎碗里夹菜,薛阎也忙着给他夹,两人的筷子好几次在空中架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紧接着便是两人愉悦的低笑。 “吃饭就吃饭,秀什么恩爱?”薛老四对此嗤之以鼻。 “我都还没开始秀,你就受不了了?”周允晟翻了个白眼,把吃空的碗碟放进洗碗机,又从烤箱里取出三个纸杯蛋糕,用托盘端出来。 “餐后甜点,刚烤好有点烫,慢慢吃。”他刻意加重了‘慢慢吃’三个字。 但薛老四根本没听,拿起蛋糕两口就吞了。 周允晟立即捂住爱人嘴巴,警告道,“别学他,当心噎死。” 薛阎自是什么都听媳妇的,从侧面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周允晟双手托腮,目光专注,看见爱人咬了一口又一口,忍不住伸长脖子朝纸杯里看,心下直嘀咕:怎么还没吃到? 恰在这时,薛阎嘴里发出咯噔一声响,门牙被某种硬-物崩了,取出来一看,竟是一枚男士钻戒。 周允晟爽朗的笑起来,一边把钻戒套进他无名指,一边说道,“看见新闻里报道,有人为了像这样求婚曾经把爱人噎死过,我还担心你也悲剧了。没噎死就好,没噎死咱们就结婚,别浪费生命。”话落看向捂嘴忍笑的薛老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这个理儿。”薛老四狂点头,脸颊憋得通红。 薛阎盯着钻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感冲昏了他的头脑。 “你答不答应?答应了咱们就办几桌酒,上个族谱,趁这几天有空把请帖发了。老攻,给个准话吧。”周允晟搂住爱人脖颈,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嬉皮笑脸的表情特别欠-操。薛阎僵硬的转头,现在就想把他摁在餐桌上狠狠的进入,他怎么能这么招人爱呢? 薛老四被一句‘老攻’给逗得笑喷了,连忙捂着嘴往外跑。难怪刚才说还没开始秀恩爱,这会儿来真的果然闪瞎他钛合金狗眼。 “哥,明天我带几张请帖的样式过来,你们一块儿挑一挑,我等会儿还有事,先走了。” 大门砰地一声关紧,薛阎立即将少年抱起来按-压在自己肿-胀不堪的坚硬上,用极其粗-鲁的方式啃咬他红-润地唇-瓣。爱他,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狠狠的爱他。 ----------------------- 薛子轩回到家里,一不发的往楼上走。 “黄怡呢?”薛瑞心急的追问。 “被薛阎接走了。” “反了天了!要不是我带他回来,他能有现在的好日子?一头白眼狼,想用薛阎来压我!我不吃这套!静依,他不去你去,十国峰会的表演很重要,这几天你辛苦点,多练习练习。”薛瑞理所当然的吩咐。虽然薛李丹妮和薛子轩都是华国数一数二的音乐家,但他本人却对音乐一点兴趣都没有,并不明白同样的钢琴曲被不同的人-弹出来会有什么区别。今年恰逢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而十国峰会的前身便是反法西斯联盟,《我的帝国》是必演曲目,具有非常重大的现实意义,绝不能推辞。由于黄怡获邀,他也能借他的光得到一张请帖,从而出席最后一晚的酒会。这是他摆脱本家走向更高层次的契机,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所以不管是黄怡也好,还是薛静依也罢,反正两人之中的一个必须上台表演。 “你说什么?疯了吗?静依她怎么能行!”薛李丹妮失声尖叫。少年那是什么水平?丢到上世纪的欧洲也是最顶尖的钢琴演奏家,足以与西尔斯等巨匠比肩,能是薛静依随意代替的?而且还是演奏《我的帝国》这等史诗级巨作,薛静依恐怕连一个小节都坚持不了。 女儿究竟有几斤几两没人比她更清楚,她有天赋,但除非发生奇迹,否则永远不可能达到黄怡的高度。 “奉劝你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薛静依不行。”薛子轩头也没回的朝上走。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少年的控诉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回响,宣示着他已经对薛家的阴谋有所察觉,否则不会说出‘让我成为静依的影子’这种一针见血的话。他其实一直都很不安吧?所以才会忽然爆发。现在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安抚他,让他回到自己身边? 除了这个,薛子轩没法考虑别的。 薛静依原本想拒绝,听见母亲和兄长的齐声否定,好胜心忽然冒出来,点头道,“爸爸,我可以试一试。”不就是《我的帝国》?只需加紧练习,她也能弹奏出来。 “好女儿,爸爸不相信黄怡能弹的你会弹不了。不就是照着五线谱按琴键吗,简单得很。”薛瑞漫不经心的摆手。 薛李丹妮无语了,薛子轩回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父女两。 “这是十国峰会的演奏,如果出了差错将造成政治事故。薛静依,你要想清楚,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以你的水平,再练十年也赶不上小怡。”仔细听,他淡漠的语气中竟隐含了一丝轻蔑。 “是啊,弹不好咱们家会被问责的,静依你别胡闹。”薛李丹妮去拉扯女儿。 “我没有胡闹,你们给我几天时间,我练练就好。”薛静依非常固执。母亲和兄长越是劝阻,越激起她的逆反心理。这些天她一直没有碰钢琴,但是在梦里,她会变成黄怡的模样,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坐在大厅中央尽情舞动指尖,醒来后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叫她能回味一整天。她想这一定是未来的自己,比黄怡更优秀的自己。 她是如此坚信着,以至于不愿意听任何人的劝告。 薛瑞得了保证,立即催促她去琴房。 “去吧,让我看看你的水准。”薛子轩扬唇,终于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轻蔑神色。这个妹妹,他曾经也非常喜欢,但她不停利用小怡,压榨小怡,借助小怡的才华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种种行为逐渐消磨掉了这份喜欢。她的心已经被丑陋的私欲掌控,再也不能演奏出纯粹的音乐,他仅从她浑浊的双眼就能断定这一点。 薛静依赶鸭子上架的来到琴房,坐在钢琴前深呼吸,拼命寻找在梦中变成黄怡时的感觉。我是黄怡,世界上没有能难倒我的曲子。她暗暗催眠自己,没有意识到现实已经颠倒过来,黄怡并非她的影子,一日日的震慑打压下,她已然变成了黄怡的影子,所有的骄傲与自信被粉碎得彻底,取而代之的是偏执与自卑,一旦碰触钢琴,这些偏执和自卑就会像山洪一样爆发出来。 她找到了些许灵感,看一眼曲谱按几下琴键,看一眼曲谱又按几下琴键,弹奏出稀稀拉拉曲不成调的旋律。 不仅薛子轩和薛李丹妮大皱眉头,就连薛瑞都懵了。这就是女儿的水平?他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薛静依弹到第二段就再也弹不下去,此时曲调早已经完全变形,像是一只猫受了惊吓跳到琴键上胡乱按压,旋律毫无规律,更谈不上动听,反而像是噪音。她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停手,朝父母和兄长看去。 她终究不是黄怡,做不到黄怡的挥洒自如,随心所欲。 “静依,你老实告诉我你能不能行。我已经答应了外交部,他们也把节目报上去了,你现在跟我说不行会害死我的知道吗?”薛瑞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顿时面色铁青。 章节目录 1413 > 桌上铺开各种样式的请帖,周允晟和薛阎正认真挑选,沙发上摆放着一台手提电脑,正播着一曲钢琴曲,也不知道是谁演奏的,磕磕巴巴的简直不堪入耳。薛老四听了两分钟就有些受不了,嚷嚷道,“小怡,把这首曲子关掉行不行,太难听了!你这么高雅一个人,演奏水平世界第一,私下里怎么爱听这么磕碜的音乐?谁弹的啊,还给发到网上,也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他一边说一边把几家花店的资料递给老板。昨天说给他们带请帖样式其实是开玩笑,哪想到早上八点不到,老板就打电话过来,问怎么还不把请帖带来,他无法,只得把该办的事儿都办了。这两个人不愧是一对儿,说风就是雨的性格简直如出一辙。 “你只管听着就是,那么多话!”周允晟笑嘻嘻的乜他一眼,将一个古风样式的请帖递给薛阎,“这个怎么样?” “可以。”薛阎将一家花店的宣传资料铺在桌上,笑道,“婚礼现场只用各种颜色的月季,不要玫瑰。” “行,我喜欢月季。”周允晟拍板决定。他们并不打算大办,把薛阎的密友和族人请过来吃一顿饭就行了,再把族谱记上。华国不承认同性婚姻,但薛氏宗族却承认,古时还有某位族长娶男妻的记录,虽然费了一番波折,最后还是得偿所愿,由此可见薛氏一族包容力很强。 “哎,卧-槽,我说是哪位大仙儿在弄鬼,原来是你姐妹薛静依啊。你两真是一个妈生的?怎么她弹琴这么难听?听完你的演奏再去听她的,我简直想死!”薛老四实在受不了噪音污染,跑去沙发关电脑,瞥了一眼屏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以前薛二在锦绣榕园办生日宴会,让他一双儿女表演钢琴,我当时还觉得小姑娘天赋很不错,弹得挺好听的,怎么现在像是手残了一样?”薛老四勉强听了一会儿,问道,“这是《我的帝国》?” “嗯,你听出来了?”周允晟一大早就打开自己布置在薛家的监控摄像头,查看薛静依的情况。 “说老实话,根本没听出来,看见曲谱上的字儿才知道。”薛老四发现薛静依的表情扭曲的可怕,不禁大摇其头,“弹不下去就别弹了,这不是自找罪受嘛。”托了周允晟的福,他现在对古典音乐具备了一定的鉴赏能力,知道《我的帝国》是怎样一首神作,也知道薛静依的弹奏究竟处于什么水平。说得不好听一点,只比初学者好上一线而已。 “她不能不弹,我离开薛家了,她得代替我去十国峰会上表演。” “噗,就这水平去给各位首脑表演?薛二脑子没毛病吧?他这是活腻歪了。”薛老四哈哈大笑起来。 “我倒是希望她去,但薛李丹妮和薛子轩不好糊弄,肯定会阻止。”周允晟略带遗憾的摇头。他原本也没打算用演出的事坑薛静依,薛静依疯了,薛家人却没疯,绝不会让她开这种国际玩笑。 薛阎笑道,“那就等着薛老二过来求你吧,等他来了,我把我们要结婚的好消息告诉他。” “记住,我是纯白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我什么都不知道。”周允晟箍-住他脖颈,一边交代一边啃爱人嘴唇,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好,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盛开在温房里的小雏菊,躲在我羽翼中的小雏鸟,你只要乖乖接受我的保护,不需要知道世界的残酷。”薛阎伸出舌头撬开他齿缝,模糊不清的呢喃。 没想到素来脾气暴戾的老板也会说这种腻死人不偿命的情话,薛老四表示自己真心受不了。还有,什么小雏菊,小雏鸟,真是在形容黄怡?他明明是披着羊皮的狼好不好,没看见薛瑞一家被他耍的团团乱转? ----------- 三天后,薛家。 薛瑞把儿子叫到琴房,“你妹妹这几天一直在练习。刚开始的确弹得不怎么顺畅,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帮她看看还有哪里不足,尽快给她纠正过来。外交部通知我明天带她去参加彩排。” 薛子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脸色更是十分憔悴。他嗓音嘶哑,“爸,你什么时候把小怡接回来?” “他能跑到哪儿去?薛阎那人脾气暴戾翻脸无情,给他几次好脸是赶巧,用不了几天就会腻了把他扔出来。我到时再去,让他知道知道好歹。我供他吃供他穿,他还有脸跟我提条件,骨头轻的野种。” 薛子轩对父亲恶毒的语非常不满,冷笑道,“你供他吃穿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挖他的心脏!他要怎么知好歹?主动躺在手术台上让你们开膛破肚?” “怎么,你舍不得了?”薛瑞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儿子。 “对,我舍不得。”薛子轩坦然回视。 “我们是为了救你妹妹!” “那就另外找别的心脏。如果你们敢动他,我就去警察局告发你们。” 薛瑞气炸了,正要发作,薛子轩却平静的推开房门,朝钢琴前的薛静依走去。薛静依是个非常有毅力的人,认准了一件事便会勇往直前,否则上辈子也不会心脏-病发作了还坚持在台上表演。这三天里,她没日没夜的练习,终于能顺畅的弹完《我的帝国》,原本以为绝对做不到的事,其实稍微逼-迫自己一下就能登上一个崭新的台阶,这让压抑了很久的她感到无比惊喜。 “哥哥,你听听我的演奏。”她抬头灿笑。 薛子轩冷漠的瞥她一眼,走到窗边将窗帘全部拉开。 薛瑞及时收起暴怒的表情,勉强扯了扯嘴角,“静依,好好弹给你哥哥听。今天抓紧时间再练几次,明天爸爸陪你去国会大厅彩排。” “好。”薛静依点头。这段时间,她一直活在周允晟的阴影中,白天看他比赛,晚上就梦见自己变成他穿着燕尾服登台,她几乎化为周允晟的影子,幻想着能拥有本体的才华和荣耀,又加之不断翻看一些移植心脏后性格大变的报道,渐渐迷失了心智,形成一种极为偏执的心态。在周允晟面前,她会展现出影子一般的脆弱和自卑,而周允晟不在的时候,她又会以为自己能取代他。 她早已经踏入周允晟一早为她布置好的陷阱,变得越来越疯癫偏执,这使得她无法正确的判断自己和他人。她活在虚幻中,却认为虚幻才是真实。过去的她,绝不会头脑发热的认为自己能完美弹奏《我的帝国》,并代表华国在那么多元首面前表演。 薛子轩双手插兜,用嘲讽的目光盯着信心满满的父女两。他们疯了。 薛李丹妮推掉工作匆忙赶回来,因为同事告诉她薛瑞已经接受了外交部的邀请,明天就会带薛静依去彩排,他们的乐团负责给薛静依伴奏,到时也要一起去。薛静依要当着各国首脑的面儿演奏《我的帝国》?开什么玩笑!她当时差点晕过去。 当她回到家时,薛静依已经弹奏到第三小节,她盯着曲谱,表情非常认真,这次没有按错一个音符,旋律也很连贯。薛瑞听得摇头晃脑,陶醉不已,在他看来,只要是连贯的钢琴曲就是好的,足以登上国际大舞台。 但薛子轩和薛李丹妮的心情却只能用‘荒谬’二字来形容。 没有忍耐到一曲结束,薛子轩走过去用力压下琴盖。薛静依双手差点被碾断,发出凄厉的惨嚎,眼眶里瞬间充满泪水,用不敢置信又恐惧不安的表情看向他。薛瑞和薛李丹妮从惊骇中回神,连忙走过去将他拉开,质问道,“你干什么要这样伤害你妹妹?疯了?” “我疯了?是你们疯了才对!这样的水平也想进入国会大厅表演,你们是不是以为别人都是聋子?”他慢条斯理的脱掉手套,冷声开口,“你让开,我给你弹一遍。” 薛静依吓得心脏都在抽痛,连忙捂着红肿的指尖缩进薛李丹妮怀里,眼睛一眨,啪嗒啪嗒掉下许多泪珠。薛李丹妮原本也想责备她异想天开,看见她狼狈可怜的模样,顿时心软了。 薛瑞被儿子连气了两回,早已经不耐烦了,但表演是大事,马虎不得,既然儿子说不行,他留下来听听也无妨,即便他认为女儿的演奏已经非常完美。 薛子轩深吸口气,用力压下琴键。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回到当初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努力去理解处于危难中的国人奋起反抗保卫家园的心情,但还是失败了。这是他唯一无法演绎的一首曲目,即便已经练习了五年之久,依然不敢在公开场合演奏。 但他的水平放在那里,再如何也比薛静依高出无数个层次。他的琴音非常坚定,更包含-着一股不屈的力量,再没有鉴赏力的人也能轻易辨别出他和薛静依的不同。他的琴音像石头,能用来叩击人心,薛静依的琴音却像软糖,甜腻有余,坚定不足。但《我的帝国》原本就不是什么浪漫而甜腻的圆舞曲,而是悲壮的嘶吼和呐喊。 如此一来,薛静依之前的表演倒像是一个笑话。 薛李丹妮有感于丈夫的无知,用手机搜索出《我的帝国》的资料,递给他看,无声的摇头叹息。她也用委婉的方式告诉丈夫,女儿不行。 薛瑞不以为然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等儿子弹完,太阳穴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原来弹钢琴不是只要流畅就行的。 薛子轩沉默片刻,将手机摆放在谱架上,淡淡开口,“听出我和薛静依的区别了吗?现在我再让你听听小怡和这首曲子的原作者是怎么弹的。不懂音乐没关系,只要你不是聋子,应该能听出优劣。” 他讽刺的扬了扬嘴角,这才点击播放键。这是列文帝国某位网友自己剪辑的小短片。他把伊万诺夫当年在战壕里演奏的视频跟周允晟在决赛上演奏的视频剪辑在一起,两人各演奏两个小节,一三、二四的交错,合在一起却没有任何违和感。激昂壮烈的琴音将头顶的水晶灯都震得簌簌作响,如果说薛子轩的演奏像石头,这两人的演奏便是血与火、钢铁与熔岩、生命与死亡的交响乐,那种摧枯拉朽的强大力量能把人的耳膜刺穿,灵魂撼动,血液点燃。 在此之前,薛瑞从来没看过周允晟的表演,不知道坐在钢琴前的他竟然是这种状态,仿佛坚不可摧,仿佛无所不能。他走到沙发边坐下,表情慢慢变得扭曲狰狞。 原来这就是列文帝国首脑指明让周允晟表演的原因,他终于知道了。幸好儿子阻止了他,否则让女儿冒冒失失去国会大厅彩排,他还有什么脸在帝都混?连他这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都能听出三种,不,严格来说是四种琴音的不同,更何况别人。 薛静依躲在薛李丹妮怀里,用红肿的双手捂住脸颊,不敢去看父亲的表情。视频刚一播放,就像一个巴掌用力扇过来,将她从自我膨-胀中打醒。现在的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为什么之前一定要代替黄怡?简直着了魔! “静依,你不是说自己一定可以吗?我要是明天带你去了国会大厅,我就成了全帝都的笑话!你还有没有一点脑子,啊?这种事是能随便答应的吗?”薛瑞气急败坏的质问。 “她一直生病,哪儿来的时间练琴。你那么大声干什么?让她代替黄怡去表演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吗?怎么这会儿全赖到她头上?你赶紧打电话回绝外交部,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薛李丹妮将瑟瑟发抖的女儿护在身后。 薛瑞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指着沆瀣一气的母女两老半天说不出话。 薛子轩关上琴盖冷冷开口,“薛静依,今后再碰钢琴我就把你的手打断。” “你说什么?你敢这样威胁你妹妹!现在弹不好不代表她以后也弹不好,你当所有人都像你和黄怡,生下来就能弹琴?”薛李丹妮对付完老公又开始教训儿子。 “她永远都弹不好,她对音乐的执着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肮脏的私欲。你有听见她刚才的琴声,应该也很清楚她现在的状态,她之前还算有点灵气,现在却唯余戾气。”薛子轩徐徐开口。 薛静依脸上的血色刹那间消退的一干二净,用力搂住薛李丹妮的腰才没让自己晕倒。薛李丹妮张张嘴,终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她也是音乐家,听得出一段演奏的好坏。没有娴熟的技巧并无所谓,却不能没有对音乐的执着和热爱,少了这两样东西,演奏出来的旋律就缺少了灵魂,永远无法打动人心。如果女儿不能调整回原来的心态,她这辈子不会取得任何成就。 但她能调整回来吗?有一个黄怡作对比,对她而难于登天。她似乎习惯了坐享黄怡为她带来的好处和荣誉,早已经失了本心,再也找不回来了。薛李丹妮反手搂住女儿,心里万分懊悔。预赛之后就把黄怡带回来,现在薛家也不会摊上这种事。 薛瑞烦躁的走了两圈,指着儿子说道,“子轩,你能不能代替静依去表演?” “你以为上头点名要的人是你张张嘴就能换掉的?你是谁?总统?”薛子轩受够了这样的家人,拿上手机自顾离开。 薛瑞僵立了一会儿,不得不拿起手机与外交部的工作人员交涉。 “换掉?不,不能换,上面只要薛小姐,不考虑其他人。不,薛先生也不行,我们只要最好的。” “病发了?严不严重?如果不严重的话你们可以调理一阵再来彩排。峰会将在两个月之后举行,还有时间。我们打算用3d技术再现伊万诺夫先生当年在卫国战争时的演奏,薛小姐届时将与这位音乐巨匠同台竞技。领导很喜欢这种时光回溯的创意,已经指定这档节目做晚会的压轴,如果薛小姐无法上台,我们会很难做,所以请务必出席。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负责帮薛小姐调理身体,请放心,我们有最好的医疗技术。” “不不不,不用麻烦了,静依这是老-毛病,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我是担心她身体状况不稳定,到了台上会发生意外。” “她来了我们自然会负责她的身体健康,排练场二十四小时都有医务人员值班,你们不用担心。薛小姐在维也纳的表现非常精彩,能把《我的帝国》完美演绎出来的人,必定像伊万诺夫先生那样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我们对她很有信心。” 工作人员越是对周允晟推崇备至,薛瑞就越是额冒冷汗,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于是干笑着挂断电话。 “怪不得要让黄怡替你比赛,原来是自己没本事。没本事就回房待着,别出来添乱。我要是真被你糊弄住,脸都丢到国外去了。”转身面对妻女,他恶声恶气的呵斥。 薛静依把脸贴在薛李丹妮背上默默流泪,父亲从未用如此厌憎的语气跟她说话。 薛李丹妮瞪了丈夫一眼,却也知道女儿理亏,赶紧搂着她离开。 “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走得远了,薛静依才小声的询问薛李丹妮。如果移植了黄怡的心脏,她什么高难度的钢琴曲弹不出来?这种病态的执念已经占据了她全部心神。 “现在不行。”薛李丹妮眸色微暗,沉吟道,“至少还要再等两个月。”现在老公肯定会火急火燎的去找黄怡,等到十国峰会结束薛家才能动他,否则谁上台表演? 见女儿露出失望的神色,她连忙安慰,“明天妈妈带你去体检,这两个月你好好调养身体也不错,别的事不用操心。” 薛静依点头,勉强压下焦躁的心情。 ----------- 薛瑞刚换好西装,就见儿子站在门口,“去接小怡?”他挑眉,眼里满是嘲讽和笃定。 “是啊。”薛瑞面色铁青。现在除了把黄怡哄回来,没有任何办法。 “我跟你一起去。”薛子轩戴上雪白的手套,率先下楼。 父子二人连夜拜访了薛宅,被佣人引到客厅等待。 薛阎听见敲门声刚坐起来,就被浑身赤-裸的少年紧紧缠住,嘴里迷迷糊糊的嘀咕,“去哪儿?” “薛瑞来了,我下去见一见,你继续睡,我马上回来。” “给你十分钟。”周允晟睁开一只眼睛瞄床头柜上的闹钟。 “好,十分钟之内一定回来。”薛阎低笑着调闹钟,然后吻了吻少年圆润可爱的肩膀。少年一刻也离不开他,特别是晚上。薛阎记得有一回自己半夜起来喝水,在厨房多待了几分钟,少年就什么都不穿的跑出来找,那惊慌失措的表情、满是绝望的眼神、流淌在脸颊上的两行泪水,现在回想起来还能让薛阎心痛不已。他盘问他许久才知道是因为一个噩梦,顿时又哭笑不得。 “你怎么这么粘人?”薛阎嘴上抱怨,其实恨不得少年二十四小时都粘着自己才好。 周允晟不满的哼了哼,似想起什么挣扎着坐起来,揉着眼睛说道,“我抱你下床。” “我自己能行,你继续睡。之前没遇见你的时候,洗澡、换衣服、上下床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干,你别真把我惯成废人了。”薛阎笑得无奈,用强壮的手臂撑起身体,慢慢挪到摆放在床边的轮椅上,然后披上睡袍,系好腰带。 “阎爷(叔公)。”薛瑞和薛子轩双双站起来。 “坐吧,这么晚来找我有事?”薛阎示意佣人帮他点一支雪茄。 “我们是来接小怡的。”薛子轩开门见山的道。 “接他回去干什么?挖了心脏换给薛静依?”薛阎用力吸一口雪茄,暗红的火光猛烈燃烧一下,更衬得他脸色阴森可怖。 薛瑞顿时汗如雨下,薛子轩握了握拳,冷静开口,“这件事小怡知道吗?” “我不会拿这种事污染他的耳朵。你们最好趁早收手,否则我把你们一家子的心脏都挖出来抵命。我薛阎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们很清楚。” 薛瑞连连点头,太清楚薛阎心狠手辣的程度,他早该想到的,整个薛氏宗族对薛阎而没有秘密,他想知道什么,最详实的资料不出一小时就会送到他手边。薛子轩即便再讨厌薛阎,这会儿也不得不感谢他维护小怡的行为。他抬眼看他,然后僵住了。 薛阎只穿着一件丝质睡袍,衣襟大敞着,露出强壮的胸肌,一片暧昧不已的红痕从胸肌向上蔓延到脖颈,有几枚甚至能看见清晰的牙印,可见留下它的人是多么热情如火。 然而薛阎身边并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只有小怡。 薛子轩像掉进了冰窟窿,身心寒凉无比的同时更感到绝望迷茫。他慢慢移开目光,看见一沓请柬散乱摆放在桌上,最上面一张用龙飞凤舞的文字写道:送呈薛照瀚先生台启,公历2013年10月1日,谨订于(星期一)农历2013年8月16日,为薛阎先生和黄怡先生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筵,恭请光临,薛阎敬邀。地点:龙泉山薛宅。 为薛阎先生和黄怡先生举行婚礼?他们竟然要结婚了?两个男人!? 随着儿子惊骇的目光,薛瑞也看见了请柬,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章节目录 1414 > 薛瑞实在是想不明白黄怡究竟跟哪儿来那么大魅力,把薛阎迷得昏头转向,这才认识多久?见过几回?竟然就要结婚了!盯着薛阎胸膛上的吻痕,他几次张嘴都没法说出话来。 薛阎什么时候知道黄怡是男人的?他打算怎么对付薛家?会不会为黄怡报仇?不不不,薛家现在什么都没对黄怡做过,今后也不会做,薛阎要是想让宗族的人尽快接受黄怡,应该还有用得上薛家的地方。 薛瑞思来想去,终于憋出一句恭喜。 “我不同意。”薛子轩的嗓音在发颤,似乎正极力隐忍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你们薛家是他什么人?别跟我说他是你们的养子,你们接他回来为的是什么自己心知肚明。我要是把真-相告诉小怡,你看看他会怎么说。”薛阎悠闲的吐出一口烟圈。 “不,不能告诉他。”薛子轩的脸色比之前更差。薛阎显然抓-住了他的软肋,他最不敢面对的未来就是有一天小怡会知道他接他回来的真-相。他会憎恨他,厌弃他,从此再也不想见他。 薛阎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薛瑞低声下气的开口,“阎爷,您放心,我们保证以后会好好对待小怡,静依的心脏我们重新再找,这件事就当从来没发生过。我们把他接回去,办好收养手续,族人要知道他也是有来历的,应该不会太过反对,您觉得呢?” 薛阎盯着薛瑞看了一会儿,直把对方的冷汗都盯下来了才杵灭雪茄说道,“明天我送小怡回去。薛瑞,你尽快处理好小怡的身份,我要他堂堂正正的活着,不是他-妈-的谁的供体。你家里那个要活就活,要死就死,跟小怡没关系,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薛瑞一边擦冷汗一边点头。 薛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耐烦的挥手,“滚吧。” 等两人走了,他坐电梯回到卧室,把之前调好的闹钟关掉。等会儿要是忽然响了,少年一定会像个弹簧一样跳起来,光着脚丫子满屋子寻找自己。他太缺乏安全感了。 “他们走了?”周允晟感觉到身边的床位塌陷下去,迷迷瞪瞪的询问。 “走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回薛家?你想干什么?”薛阎将他抱进怀里,用胡渣子磨蹭他颈窝。 周允晟触电般抖了两小,双-腿往他腰上一缠,边磨蹭边哼哼,“回去算账。你以为我真能这么便宜放过他们?被算计了还跑回去帮他们挣脸,想得美。我要让他们家破人亡。” “真狠。”薛阎低笑着撞进他身体。 ----------- 薛瑞为了发泄怒气,把车开得飞快。他要是早知道薛阎喜欢男人,而且那方面根本没有问题,一定不会把黄怡送过去,真是弄巧成拙了。如今女儿的心脏没了,还要想办法帮黄怡弄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必定又会招惹许多麻烦。黄怡现在可不是籍籍无名的小子,相反,他太有名了,他顶着那张脸往外面一站,几乎全世界的人都认识。他要是弹起钢琴,那更好,简直比身份证还有辨识度,薛家立马得摊上大事。 薛瑞咬牙切齿的思忖了一会儿,扭曲的表情竟又变得放松了。黄怡比女儿能耐,他现在是瑰宝级的钢琴演奏家,是国家重点培养的对象,借着他这股东风,他还能搭上几艘大船,跨上更高的台阶,比攀附薛阎那种喜怒无常的人稳妥的多。他要是死了,女儿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只要一弹钢琴就露陷,他不但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还得想尽办法扫尾。 黄怡那么出名,明里暗里盯着他的人不知凡几,扫尾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要是被谁捅出去,薛家就完了。 薛瑞越想越觉得黄怡还是活着好,活着既能笼络薛阎,稳固自己在宗族里的地位,又能往上头牵线搭桥,为薛家争名争利,简直百利而无一害。他要是死了,种种麻烦纷沓而至,而且还都是他没有能力收拾的麻烦,薛家必定得伤筋动骨一番,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栽了。 薛瑞拍打方向盘,终于想通了。至于女儿需要移植的心脏,现在只能继续找,找得到是她命好,找不到也就算了,收养她十六年,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跟前堆,也不算亏待她。 说穿了,薛瑞其实是个相当市侩的人,非常善于审时度势,没妨碍到他利益的时候他是个善良温和的好人,一旦与他的利益产生冲突,他比薛阎还六亲不认。他没空搭理失魂落魄的儿子,回到家就把薛李丹妮叫到书房商量。薛李丹妮自然不愿意放弃挽救女儿的机会,跟他大吵了一架,但是迫于现实压力,不得不选择妥协。薛阎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他们要真动了黄怡,他一准儿能把他们全家的心脏都掏出来。 他统共十几个兄弟,除了以往从未刁难过他的老九,其他人要么死了,要么残了,要么失踪了,还都找不出原因。但是全族的人都知道这是薛阎的手笔,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薛李丹妮离开书房后去找儿子帮忙,却没料儿子坐在床-上一声不吭,等她哭得快断气了才一字一句开口,“妈,你要救静依?可以,我给你我的心脏,你放过小怡。”他走到厨房,找了一把水果刀就往自己胸口插,要不是薛李丹妮阻止及时,当真能把心脏刺穿。 薛李丹妮吓坏了,再不敢提换心脏的事,好声好气的哄儿子回房睡觉。薛子轩却睡不着,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眼睛布满了赤红的血丝。 薛静依发现父母和兄长的态度有点奇怪,母亲对她呵护备至,父亲则敷衍了事,兄长干脆连个正眼也不给,听见她下楼的脚步声就离开了。她心里非常委屈,许久没动静的心脏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好在薛李丹妮说要带她去体检才转移了注意力。 体检结果非常乐观,各项指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甚至已经接近了正常人的水平。 “那我能做心脏移植手术了吗?”薛静依迫不及待的追问。 薛李丹妮事先给张医生打过电话,让他忘了之前找到心脏供体的事。虽说是为了救人,却也要平白无故的去杀害另一个人,哪怕薛家给的钱再多,张医生心里也背负了沉重的压力。现在人不用杀了,钱照样给,他当然很高兴。不过在薛静依面前,他装作为难的开口,“抱歉薛小姐,之前给你安排好的心脏已经给别人用了,你还要再等等。我们找到合适的供体会给你打电话的。” “怎么可能?!”薛静依尖锐的嘶喊。黄怡还活得好好的,怎么能说他的心脏给了别人? “像你这种需要移植器官的病人,我们医院事先会为你们评估等级,病情危重程度比你高的人等级就高,能先于你获得供体。所有医院都是这种制度,我们也没有办法。”张医生边解释边观察薛李丹妮的表情,见她神色黯然却没发怒,顿时放心了。 “不可能,你骗我!妈妈,你不是说两个月后我就能动手术了吗?”薛静依焦急的去拉扯薛李丹妮的衣袖。 “静依,你听妈妈说,你的血型太特殊,心脏不好找。我们回去慢慢等,总还会有合适的。”薛李丹妮连忙将女儿搂进怀里安慰。 薛静依却推开她,厉声质问,“黄怡的心脏不就是最合适的吗?要不然你们找他回来干嘛?你们现在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打算救我了?” 张医生傻了,薛李丹妮也傻了,万万没料到她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然而这么久以来,她却装作一无所知,还能亲昵自然的跟黄怡相处,她冷酷的心性让薛李丹妮难以接受。她是个艺术家,即便再冷酷自私,也有崇尚真善美的一面。从女儿来到她身边那天开始,她就想着一定要把她培养成世界上最优雅,最善良,最完美的淑女。人就是这么奇怪,自己做不到的,总想让子女帮自己做到。她不愿意女儿沾染一点点污秽,所以什么事都瞒着她,将她保护在象牙塔里。 然而现在,她却猛然间发现,女儿并不优雅也并不善良,她早就深陷在污秽中难以自拔。难怪她坚持让黄怡替她比赛,难怪她的琴声中充满戾气,因为她什么都知道,甚至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黄怡的心脏。当她笑着面对黄怡时,意念却恨不得穿透他的胸膛,将他跳动的心脏血淋漓的挖出来。 不能怪薛李丹妮多想,薛静依现在的表情就充满了杀气,她扭曲的五官让她看上去像一只恶鬼。 之前薛李丹妮还担心女儿会对使用同胞兄弟的心脏产生抗拒,但现在看来她对此根本没有抗拒,恰恰相反,她已经等不及了。他们一直把她视为柔弱的,需要家人保护的玻璃娃娃,却原来她比他们更心狠一万倍。这个认知瞬间消磨掉了薛李丹妮对薛静依的怜惜,进而产生了毛骨悚然的不安感。要知道黄怡是她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且来到她身边后事事顺着她,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当她发病时黄怡整夜整夜守在床边,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这些事薛李丹妮也知道一二,心里不是不感慨,当时还想着他们感情那么要好,等动完手术一定要编一个好点的理由,让女儿知道黄怡在别处过得很好,她无需担心。 现在看来,她的种种顾虑简直就是个笑话。她哪里会担心?她一时一刻都不想让黄怡活了,所以黄怡从维也纳回来,她才会一遍又一遍的催他们帮她安排手术。这些事,薛李丹妮自己来做不觉得如何,但原本以为纯真善良的女儿来做,她只需想想就觉得心寒。 她捂着女儿的嘴匆匆离开医院,将她推进副驾驶座,关紧车门,这才开口,“你什么都知道?” “我要黄怡的心脏!妈妈,我要他的心脏。”薛静依一再重复,并做了一个挖心的动作。 薛李丹妮被吓住了,这个恶鬼一般的人绝不是她心目中乖巧善良,富有灵气的女儿。她狠狠一巴掌扇过去,警告道,“以后不准再提移植黄怡心脏的事。我们薛家动不了他。”喘了口气,她迟疑开口,“他是你的同胞兄弟,你忍心吗?” “有什么忍不忍心?你们找他回来不就是为了救我?在我心里他只是一个容器,什么都不是。”薛静依捂着脸颊,神经质的冷笑一声。 薛李丹妮颓然趴伏在方向盘上,欲哭无泪。她知道他们把女儿毁了,就算得到黄怡的心脏,她的灵魂已经被恶魔同化,背负着杀害胞兄的罪孽,她弹不出动人心扉的音乐,也无法再过正常人的生活,掠夺和伤害会成为她的天性,或早或晚让她做出更偏激的事。 薛李丹妮原本想让女儿无忧无虑的活下去,永远保持纯真善良,然而现在的一切都跟她的预想背道而驰。 她直视女儿浑浊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你父亲打算正式收养黄怡,从今以后他是你的亲人,不是容器。你要心脏我们帮你找,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你要是不听话,我会把你送到瑞士去疗养,你自己看着办吧。”对眼前这个满脸阴森鬼气的女儿,她实在怜惜不起来。她需要时间去接受她巨大的改变。 薛静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在车里又叫又闹不肯消停,薛李丹妮至始至终都没再搭理她。 ----------------- 周允晟吃完晚饭才被薛阎送回薛家,薛瑞对他很热络,为了劝说他去国会大厅表演,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周允晟给他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回到房间立即打开电脑查看这些天的监控视频。 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薛子轩跟他预想的一样,打脸打的很给力,他甚至像前世对付他那般,差点碾碎薛静依的手指。看见这一幕周允晟笑倒在床-上,觉得非常解气。对付薛静依不用任何人出手,唯有薛子轩才会对她造成最大的伤害,现在的她估计快要疯了。 薛静依确实快疯了,她躲在楼梯拐角偷听父亲和黄怡的谈话,这才确定母亲说得都是真的,他们打算正式收养黄怡。反过来说,他们决定放弃她,让她自生自灭。她心神恍惚的朝自己房间走去,却见薛子轩正背抵着黄怡的房门,脸上没有表情,双眼却流出两行泪水。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过来,发现是她,深邃的眼里流泻-出一丝憎恨。 “哥哥。”她心痛如绞,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他却避开了,头也不回的上了三楼。 薛静依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似想到什么,打开电脑联系一位最近很聊得来的网友。 “如何得到一个人的心脏?”她用阴森的表情打出这行字。 同一时间,周允晟在滴滴声中收到了这条信息,他抿唇笑了笑,回复道,“杀了他。” 杀了他?对,杀了他!只要他死了,一切就能回到正轨。薛静依神经质的点着鼠标,好半天才把□□关掉,然后打开百度查找资料。周允晟看见屏幕上不断跳出来的页面,已然明白薛静依打算干什么,她想迷晕他,再亲手把他的心脏掏出来,为此她搜索了有关于麻醉剂的资料,还网购了冷冻箱,手术刀等器具,并下载了一段手术教学视频。 “我果然没有小看你,薛静依。”周允晟心满意足的呢喃。薛静依是他辛苦培育出来的剧毒花朵,一旦盛开就会让身边的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的行动力如此强悍让他对最后一场游戏充满了期待。 半个月后,薛瑞和薛李丹妮相携去参加一个酒会,薛子轩去学院授课,家里只剩下薛静依和周允晟。薛静依煮了一壶奶茶,亲手端到餐桌上哄着周允晟喝了,等他昏迷过去,便在管家的帮助下将他抬到车库。车库里一应医疗器械俱全,她网购的那些工具倒用不上了。 “小姐,还是我来吧。”见薛静依的指尖在瑟瑟发抖,管家主动请缨。薛瑞夫妇工作忙碌,薛静依可以说是他亲手带大的,他比薛家任何人都要疼爱她,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只要取出黄怡的心脏,这件事就无可改变,薛瑞夫妇回来了还能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女儿去坐牢?他们承受不了这样的丑闻,只会尽力帮她掩盖。这心脏自然还是会移植到她身上。 薛静依摆手,“不,我不是害怕,我是太激动了。”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拿起手术刀在少年胸膛上比划。刀刃非常锋利,只轻轻一碰就划开一条血痕,无影灯将这一切照射的纤毫毕现,看上去令人触目惊心。 大量血液从伤口里冒出来,吓了薛静依一跳。她咬咬牙,还要下刀,却见少年忽然醒过来,用力将她推开。 “你想干什么?”他捂着伤口质问,因为服食了麻醉剂,身子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晕倒。 薛静依见他如此虚弱,并不怕他跑了,指着放在手术台上的电脑说道,“摘除你的心脏。”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摘除心脏手术的视频,薛静依行动力惊人,在找不到医生协助的情况下竟准备亲自动手。她要赶在父母和兄长回来前将人杀死,又不能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好在家里设备齐全,连心脏保存液都有,免了她许多麻烦。 “为什么?”周允晟挣扎着从手术台上跳下来,不小心打翻了放置手术器械的托盘,手术刀和手术钳等物掉了一地。 “因为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只有你的心脏能救我。你真以为我们把你从乡下找回来是打算收养你?别做梦了。福伯,帮我压住他。” 管家答应一声,走过去想把少年摁在手术台上,却没料他袖子里藏了一把手术刀,狠狠朝他腹部扎去,还用力搅了几下。管家惨叫一声瘫软在地上,周允晟踉踉跄跄朝门口跑去。他之前用福伯的手机给薛子轩发了短信,诱他回来,他现在应该到了。 果然,还未跑到门口,薛子轩就几脚踹开房门跑进来,看见只穿着一条牛仔裤,浑身浴血的少年,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又见妹妹挥舞着手术刀袭来,想也不想就把少年拉到自己身后。 他险险握住刀刃,咬牙质问,“你想干什么?” “干-你们一早就想干的事,挖他的心脏。哥哥,你带他回来不就是为了救我吗?难道你忘了?”薛静依神态疯狂。 薛子轩十指钻心一般疼,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手,转回头大声吼道,“小怡快跑。” 周允晟深深看他一眼,捂着还在滴血的伤口一步一晃的跑了,跑进客厅便恢复了正常步态,慢条斯理的拿起座机拨打110。 “救命,有人要杀我!”惊慌失措的声音跟嬉笑的脸庞形成强烈的反差。 “不要慌,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们会尽快派人去救援。” “这里是龙泉山高尔夫球场别墅区88号,我叫薛晋怡,有人要杀我。我现在受伤了,流了很多血,头很晕。” “请你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们马上出警。”接线员挂掉电话后越想越觉得薛晋怡这个名字很耳熟,脑中灵光一闪,连忙给上级打电话,一问才知大名鼎鼎的钢琴神童果然住在龙泉山。 警方不敢耽误,立即派了几辆警车呜啦呜啦朝龙泉山疾驰。周允晟一边用008监控手术室的情况,一边把血蹭的到处都是,然后跑出大门拦在路中间。薛阎的车‘适时’路过,看见他浑身浴血的模样,脸色阴沉的可怕。 “这就是你说得不会出意外?那你告诉我什么才叫意外。”他揪住少年耳朵怒吼,见他露出痛色又连忙将他抱进怀里,脱掉外套按-压在他胸口上,鼻端不停喘着粗气。看见这么长一条口子,他心脏都痛得麻痹了,终于体会到何谓感同身受。 伤口看着吓人,对身经百战的周允晟而却连小伤都算不上。他装模作样的叫唤,实则一直通过008在观看兄妹二人的交锋。得亏薛瑞做事仔细,布置手术室时样样器械齐全,连带也安装了手术实时监控系统,只要无影灯一打开,监控系统就会自动运转,并将画面储存起来。 他没想到薛子轩为了救他能毫不犹豫的握住刀刃,他不敢放手,一旦放开十指就会被削断,只能将薛静依逼到角落困住。薛静依虽然心狠,却没法对薛子轩下毒手,看见他指缝不断溢出鲜血,终于找回理智,放开刀柄抱着他大哭起来,哭着哭着竟然心脏-病发作晕倒在地上。管家腹部受了重伤,由于失血太多已经陷入昏迷。薛子轩再厌憎这个妹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强忍疼痛跑上楼帮她找药,看见一串血脚印顺着客厅跑出去,知道小怡安全了,这才如释重负。 他把药喂进薛静依嘴里,帮她做了简单的急救,见她情况好转,这才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十分钟后,听见警车的鸣笛声,他低笑道,“薛家的报应来了,静依,你做好准备了吗?” 章节目录 1415 > 周允晟没让薛阎帮自己包扎伤口,反正法-医来了还要再拆开绷带拍照取证,也是白费力气。况且他看上去越狼狈,照片上了法庭才越能博取法官的同情。警方发现瘫软在车库里的薛静依时还以为守在她身边的薛子轩是凶手,马上给戴上手铐,然后让医护人员把薛静依抬出去,轻细语的安慰,出了薛家大门看见另一个浑身染血的‘薛静依’,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警官,她是凶手,她要杀我。”周允晟躲在薛阎怀里,指着担架上的薛静依说道。 薛子轩被两名警员架着,看见少年神情激动,立时就想挣开辖制跑去看他,迎上他憎恨的目光,像是被施了法术,浑身都无法动弹。他明白,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负责办案的警察发现这起案子不简单,先把几人送到医院就诊,确定没什么大碍再分开审问。谁是行凶者谁是受害人,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清楚,当然,他们更想知道大名鼎鼎的钢琴神童什么时候多了个双生兄弟。这里面一定有很多故事。 薛瑞和薛李丹妮接到警方的电话时还在宴会上,由于警方也不清楚原委,对他们说的不是很清楚,只让他们赶紧去警局一趟。到了警局,听说双胞胎中的一个想挖了另一个的心,他们立刻猜到大概,要不是互相搀扶着,差点双双晕倒过去。 由于周允晟之前表现的太高调,在华国算得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警局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又因为牵扯到十国峰会的表演,连外交部也插了一手,一再交代要赶紧把案子查清楚,更有蹲守在龙泉山附近,想要拍摄到钢琴神童日常的狗仔们闻风而动,先就把消息发布到了网上。 “钢琴神童薛静依疑似被警方拘捕!” “薛静依疑涉入谋杀案中,现正接受警方调查。” “是受害者还是凶手,是豪门恩怨还是感情纠纷,炙手可热的钢琴神童薛静依疑似陷入修罗场。” 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吸引了大众的眼球,周允晟全球吸粉几亿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和音乐界的重磅人士,纷纷对此给予了高度关注。警方再想封锁消息已经来不及了,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唯一的办法便是加快调查进度,给翘首以待的民众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警方和外交部全都捏了一把汗,非常不希望薛静依牵扯到什么丑闻。 现在的薛静依无疑是华国最具知名度的人物,甚至说她是代表华国形象的标杆也不夸张,这根标杆若是倒下,必定会引起世界范围内的关注,而华国是这一届十国峰会的东道国,薛静依又要在峰会上表演,此事对华国的国际形象或多或少会有影响。 若是没遇上国家领导人换届,这种事说不定就被上头悄无声息的抹掉,但新上任的领导人对民意非常重视,下面的人也就不敢糊弄,宣扬开了就查,硬着头皮也得查下去,否则民众闹起来,大家的官帽都不用戴了。 办案过程中,警员们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由于薛静依受了刺激,不用人问就把自己杀人挖心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还一再强调自己是真正的钢琴神童。她表情扭曲疯狂,双手满是鲜血,像是弹钢琴那样在审讯桌上按来按去,脑袋一点一晃非常陶醉,按完问别人这首《我的帝国》好不好听?能不能跟黄怡和伊万诺夫媲美。 警员们心里拔凉拔凉的,心知这钢琴神童算是毁了。她究竟受了什么刺激要去杀人?那人又是谁?为什么报案的时候自称薛静依?为什么跟薛静依长得一模一样?他两是什么关系? 负责审讯薛静依的警员一头雾水,满心惶惑,负责审问周允晟的警员却义愤填膺,庆幸不已。原来这人才是真正的钢琴神童,他什么都不知道,被薛家人接回来后一直软禁在龙泉山,薛静依发现了他超乎常人的音乐天赋,便起了利用他的心思,让他代替自己去参加比赛,比赛结束后便卸磨杀驴要挖他的心脏。 他到现在还有点无法接受现实,脸色吓得发白,身体瑟瑟发抖,一旦有人靠近就会神经质的躲避并蜷缩成一团,由此可见他在薛家过得是怎样的日子。他们根本没拿他当人看,不但想挖取他的心脏,还把他利用得彻底。他以为自己是在为双生姐妹完成遗愿,把亲手取得的荣耀和成就拱手相让,殊不知他真心以待的家人却个个都是恶鬼,面上对他温柔慈爱,背地里却千方百计想要他的命。 管家还在昏迷当中,无法审问,薛子轩倒是很配合,原原本本把事情交代清楚。专案小组拿到三份供词,摆在桌上综合一看,顿时为少年的遭遇揪心不已。从偏远乡村来到这个繁华的大都市,他是怀抱着怎样美好的希冀?却原来这只是一个杀机四伏的陷阱,他渴望的亲情从来都不存在。 审讯室里,周允晟抱着双膝缩在椅子上,脸颊、双手、外套、牛仔裤,全都沾满鲜血,被他惨白的面色一衬,越发显得可怜。他恐惧不安的呢喃道,“我杀人了,我杀了福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说着,他将头埋在膝盖里哭起来。 警方已经在车库里提取到足够的物证,包括监控录像,对事情的经过了若指掌。看见少年如此惊恐自责,他们既为他的单纯善良感到心疼,又为薛家的冷血无情感到愤怒。 “别担心,福伯没死,他已经度过了生命危险期,今晚能醒。就算他死了,你也不算杀人,你只是正当防卫。别害怕,这里没人会伤害你。”一名女警员试图去拍打少年脊背,见他惊恐万状的躲开,差点流下眼泪。天杀的薛静依,对这样好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他还是她的同胞兄弟,为了她什么都愿意付出,她难道就不长心吗? 对了,她原本就不长心,否则怎么会为了续命去挖别人的心?她不是人,是畜牲。 警员们轮番过来安慰都不奏效,调查过后发现他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在世,对他越发怜惜,每人凑了一份钱帮他找住处。薛瑞和薛李丹妮也被控制起来审问,薛家那个魔窟是不能回了,一进去就会有心理阴影。 周允晟收到警员们的捐款时耳根都红了,其中一位大叔还打算把他带回家照顾。 “谢谢各位对小怡的关爱,你们放心,我能照顾他。”薛阎操控轮椅驶过来,此前他一直在会客厅里等待,从早上九点多等到下午六点,一步也未曾离开,期间滴水未进。 “薛先生,您是?”警察局长面露迟疑。他现在对姓薛的很警惕。 “叔公。”周允晟走到他身边站定,对众人解释道,“他是我叔公,一直都很照顾我。我想跟叔公回去,谢谢你们的好意。”他推拒了捐款,看向男人的目光里充满依赖。 警员们无法,只得送他离开,并告诉他如果有事可以随时打电话求助。 “终于搞定了,回去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坐上汽车,周允晟瘫在椅子上叹气。 “伤口还疼吗?我看看。”薛阎解开纽扣,见他胸口包了一圈纱布,料理得非常干净利落,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 “不疼了,过几天就能结痂,连条疤都不会留下。我要起诉薛家蓄意谋杀,你帮我联系华国最好的律师。” “好,余下的事交给我来办,你好好休息。”薛阎将他抱到膝上,心疼的吻他苍白的唇-瓣。 ----------- 由于这件案子引起了社会各界广泛的关注,警方的办案速度非常快,当天晚上就把证据和口供呈给上面的领导,领导又报备给外交部。得知凶手的确是薛静依,却不是他们要找的薛静依,外交部大松一口气,立即让警方召开记者会澄清真-相。少年才华惊人,容貌俊美,天性善良,身世还如此坎坷,这一切综合起来让他的人生更增添了几分传奇性的色彩。案件曝光以后不但不会影响他的声誉,还会让民众对他更添几分怜惜与喜爱。 他代替薛静依参加比赛完全是受了薛静依的哄骗,是为了完成对方的遗愿,这事要摊在任何人头上都是一个污点,但他被薛家软禁没有人身自由,不得不按照薛静依的吩咐去做,且出发点是好的,可以说毫无错处。 所以这件事不需隐瞒,相反,还得尽快让大众了解真-相,以免造成更多耸人听闻的流。 警方第二天就在万众瞩目之下通报了调查结果,消息一出举世哗然。太震惊了,世上竟然会有如此黑心的一家人,他们想杀人就杀人,想挖心就挖心,把一个无辜的少年带回家中软禁起来,像对待待宰的牲畜那般对待他,他们还是人吗?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法律?有没有道德? 之前薛李丹妮和薛子轩在国内拥有多高的声望,现在就有多少谩骂。因为上面特别吩咐,取证和送检的过程非常快,半个月后,薛家一家人就以蓄意谋杀罪被带到法庭上。法官为了彰显正义,也应广大民众的要求,对这次审判予以公开,四台摄像机从各个方位拍摄薛家人的表情,重点是打扮的非常干净整齐的薛静依。她跟才华横溢的少年实在是长得太像了,尤其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分不出谁是谁。但只要对上她的双眼,却又能很快将他们区分出来。 少年坐在原告席上,黑亮的眼睛像泉水一般清澈,又像星空一般闪耀,一看就让人深深的陷入进去,只觉得心静神明。他的坦荡跟薛静依的暴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为被告,薛家四口齐齐坐在一排,薛瑞看见薛静依的一瞬间,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她。要不是她忽然发疯,薛家何至于此?他的公司已经被薛阎吞并,名声也臭了,日后还会沦为阶下囚。他丝毫也不怀疑薛阎要整死薛家的决心,更不会怀疑上面对黄怡的看重。他是内定的要在十国峰会上表演的人,洗白他的声誉也是洗白华国形象,为了达到目的自然会往死里黑薛家。 薛家就算请来世界上最厉害的律师也无济于事,因为这些控诉都是真的,而且证据确凿。 薛李丹妮盯着儿子缠着绷带的手,面如死灰。她知道这双手对儿子来说比生命更重要。现在它们毁了,也等于儿子毁了,日后他再也无法弹奏最热爱的音乐。她简直无法想象儿子该怎么活下去。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当初就不该收养薛静依。薛家给了她最好的一切,虽然无法给她一个健康的心脏,可也尽了全力,她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难道她不知道那会让薛家所有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说到底,是他们给了她杀人无罪的错觉,是他们让她认为黄怡只是一个装载心脏的容器,死不足惜。她会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术刀,何尝不是他们给了她底气?其实是他们害了她,反过来也害了自己。 薛李丹妮从来没这么清醒过,她回顾往昔,忍不住掩面痛哭,一声一声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儿子、对不起女儿,更对不起黄怡。但一切都晚了,曾经风光无限的薛家成了华国最臭名昭著的存在。 薛子轩目不转睛的盯着原告席上的少年,神情痛苦,薄唇微颤,仿佛有很多话要说,薛静依凑过去询问他伤势,被他厌憎的推开了。若非检察官安排他们坐在一处,他永远不想再看见她。 “别碰我,你让我恶心!”他一字一句开口。 薛静依仿似被雷劈了一下,再也维持不住冷静从容的表象,面貌扭曲起来。 为了理清脉络,原告的辩护律师首先阐述了两人的关系和身世,说到黄怡代为参赛那一段,薛静依拍打桌面怒吼,“胡说!参加比赛的是我,夺得冠军的也是我,黄怡只是个乡下来的杂种,他连钢琴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能去参加国际比赛?他撒谎!我薛静依才是钢琴神童,那些荣誉全都是我亲手得到的!”她做梦都希望这是真的,久而久之便坚定的以为那是真的。 旁听席传来一阵喧哗,民众们对二人谁才是真正的钢琴神童很好奇,甚至超过了对案件本身的关注。听说黄怡被接到薛家前前后后才过了几个月,换之,他接触钢琴的时间也就这么几个月,纯-熟的技法和强而有力的音乐表现力却远超许多顶尖大师。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奇才?听上去很不真实。 然而原告律师很快就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他首先公布了少年的智商测试结果,180的超高数值令人震惊,然后让他当庭展示了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表明他具备短时间内掌握一门高精技术的能力,随后播放了一段视频。 “该视频是从被告薛子轩的手机中查获,来源符合正规的法律途径,可作为当堂证供。”稍微解释了一句,律师点击播放键。薛静依坐在钢琴前磕磕盼盼弹奏《我的帝国》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她咬牙切齿的表情与嘈杂的琴音混合在一起,像发臭的污水一般令人作呕。弹到第二小节,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继续,只得停下来自我催眠,“黄怡能做到你也能,薛静依,不要被他吓住了。加油!” 旁听席上坐了很多音乐界人士,在得知少年果真是天赋奇才后他们感到非常兴奋,对他的未来更充满期待。此时听了薛静依不堪入耳的琴声,看了她自欺欺人的丑态,那强烈的反差越发让他们厌憎。明明流着相同的血液,长着相同的脸蛋,为何一个如钻石般闪耀,一个却如粪便般恶臭,归根结底还是薛家的教育出了问题。能毫不在意的把别人家的孩子软禁起来做自己养女的供体,他们的心肝早就烂透了,被他们教养长大的薛静依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薛静依甫一听见自己的琴声就崩溃了,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抱着脑袋又哭又闹,一个劲儿的说那不是我,然后翻着白眼晕过去。医护人员立即将她抬出去救治。由于庭上还有三名被告,法官敲锤后表示审判继续。 薛瑞根本不想管薛静依的死活,把所有罪名都推到她头上,说找黄怡回来是为了收养,并非为了换心,还说是薛静依自己想岔了才会酿出惨祸。但张医生的供词却很快戳破了他的谎,等薛子轩陈述时,他完全绝望了。 他的儿子竟然站在检方那边指控他,把他们如何商量着寻找黄怡,又是如何骗他回来,将他打扮成薛静依的影子,限制他自由让他代替薛静依比赛的种种一字不漏的全说了。 “我有罪。”薛子轩嗓音嘶哑,低头认罪的瞬间深深看了原告席一眼。 “我也有罪。”继儿子之后,薛李丹妮也一五一十的招了。她这一生都在围着儿子和女儿打转,现在两个人都毁了,她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薛瑞看看儿子,又看看妻子,顿时瘫软在被告席上。完了,一切都完了,薛静依,看你干的好事! 原告方很快又出示了几张照片,那是布置在薛家地下车库里的手术室。一般人家哪里会需要这玩意儿?若是医学世家还说得过去,偏偏薛家没一个人跟医学沾边,由此可见薛瑞早就为女儿的换心手术做足了准备。他现在说自己不知情,谁信? 被告律师在一项又一项铁证之下早已失去斗志,而且四个当事人中的两个已经当堂认罪,他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他放弃了原本的辩护方案,力图为当事人寻求减刑。 毫无疑问,这也是妄想。该案件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且引起了各阶层的广泛关注,为了顺应民意,法官必须从严判决。薛家人把少年当做可以随意宰杀的牲畜看待,视人权,视法律,视道德如无物,如果量刑较轻,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最后,法官宣布薛家四口蓄意谋杀罪名成立,薛静依被判入狱十年,薛瑞被判入狱八年,薛李丹妮有自首情节,可适当减刑,被判入狱五年,薛子轩有救人和自首情节,且积极配合警方调查,被判入狱三年,缓刑两年。 当薛子轩被检方带走时,他回过头凝视少年,用口型无声说了一句话,眼里充斥着深沉的绝望和浓烈的仿佛要燃耗起来的爱意。 “对不起,我爱你?他也配?”薛阎登上座驾后冷声嘲讽。 “我没想到他能为我做到这一步。他把自己的双手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想起那人曾经认真的告诉他要远离一切利刃,为了救他却毫不犹豫的握住了薛静依刺过来的手术刀,周允晟对他的观感唯余‘唏嘘’二字。 “怎么,被感动了?”薛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能让我的心软化的人,世界上只有你,除了你,它不为任何人跳动,不信你摸-摸看。”周允晟一面绽放灿如艳阳的微笑,一面低头去亲吻爱人薄唇,并引领他粗糙温热的大掌探入自己衣襟。 两人立即拥-吻在一起难舍难分,车里回荡着唇-舌交缠的啧啧声,不时还有几下闷-哼。 薛老四一脸菜色的扭头,每天都被这对准夫夫闪瞎眼也是够了。 -------------- 薛静依并未入狱,由于心脏迅速衰竭,她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每活过一天都是赚来的,她一直在打听薛子轩的情况,想知道他的手有没有事,想见他最后一面。医生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给薛子轩打了电话,对方默默听完,默默挂断电话,却一直没有现身,直到薛静依濒死那天才面无表情的走进病房。 薛静依向他袒露了爱意,并向他索要此生最初,也是最后一个吻。 “不,亲吻一个魔鬼会脏了我的嘴,从此以后我们黄泉人间再也不见。”薛子轩直视她浑浊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末了转身离开,脚步未有片刻迟疑。 没过多久,薛静依撕心裂肺的哭声从病房里传来,她大喊着‘我错了’,红肿的双眼,消瘦的脸颊让她看上去狼狈不堪。但没有任何人同情她,薛子轩说得没错,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挖取双生兄弟的心脏,她的的确确是一个魔鬼。 住在她隔壁病房的管家听见哭声想要出门看看,却被守在门口的警察拦住。他是薛静依的从犯,一旦伤势痊愈也要坐八年牢,这把年纪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现在还有心思管始作俑者,也是老糊涂了。 薛静依哭累了,慢慢靠倒在枕头上睡了过去。在‘被心上人憎恶’的打击下,她怀着永远的遗憾和悔恨离开了人世。 周允晟听见消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现在正在起诉当年撞死他父母的那户人家。官司进行的很顺利,想必不久,他就能把判决书捧到父母坟前烧掉。虽然他们并没有给予他多少照顾,但每一次寄回老家的钱财却饱含了他们浓烈的父爱母爱,他们理应得到正义。 ----------- 两个月之后,已经正式更名为黄怡的少年坐在国会大厅的舞台上演奏,与他同台的是上个世纪最伟大的音乐家伊万诺夫,主办方用最先进的3d技术合成了他的影像,真实还原了他当年在卫国战争前夕的精彩表演。这场演奏极大的激烈了士兵们的斗志,让人数远远少于敌军的联盟军取得了最关键的一场胜利,从而彻底扭转战局。 这次演奏已经被载入史册,被誉为永远无法超越的经典,然而少年坐在伊万诺夫身边,在他弹完第一小节后迅速进入第二小节,中间没有出现丝毫闪失,也没有半分逊色,钢铁与熔岩浇筑而成的壮烈琴音让全场的听众热血沸腾,第二小节刚完,微笑凝视少年的伊万诺夫也紧接着进入第三小节。一个是彩色灵动的少年,一个是黑白逝去的剪影,两人以如此奇异的方式在交错的时空中相遇,让过去的人预见未来,让未来的人追忆过去,让所有人明明白白的看见——战火燃烧殆尽后是希望的重生。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满场听众齐齐站起来,为伟大的先烈和杰出的后辈鼓掌。毫无疑问,这场表演已然超越经典,战争与和平、旧时代与新时代的交织赋予了它不同寻常的意义。 周允晟站起来走到台前致敬,发现爱人正流泪满面的看着自己,顿时被他极其罕见的多愁善感的样子逗笑了。 章节目录 151 > 薛子轩番外: 因为妹妹的去世,薛子轩知道自己是个怪物。那年他十一岁,为了参加肖邦国际钢琴大赛,每天都待在琴房练习。他记得忽然有一天,母亲闯进来,哽咽道,“子轩,你妹妹去世了,去看看她吧。” 他走出琴房才发现家里已经布置好了灵堂,不满一岁的妹妹躺在一口小棺材里,身上裹着一条崭新的襁褓。她一生下来就患有溶血症,救治了几个月终究还是去了。母亲趴在灵台上痛哭失声,撕心裂肺的喊着妹妹的名字,父亲双眼通红默默流泪,表情同样悲痛万分。薛子轩摸-摸自己的心脏,却发现它很平静。他无法感受他们的悲痛,也无法融入这个家庭。当他们为了妹妹的病忙前忙后时,他甚至连问也不想问一句。 “你好好看看她啊!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你就不伤心难过吗?”母亲显然发现了他的异常,将无动于衷的他压在小小的棺材上,让他与死去的妹妹对视。他漠然的盯着她,眼眶干燥,许久之后,母亲放手了,用一种全新的,奇异的目光审视他。 安葬了妹妹,母亲带他去拜访心理医生,从此以后他开始了长达五年的治疗。他慢慢接受了自己是个没有同理心的怪物的事实,这样的人无法体会别人的感受,不明白什么是悲伤,什么是喜悦。他对此嗤之以鼻,因为他知道,音乐能让他体会到悲伤,也能让他感觉到愉悦。在音乐的世界里,他是完整的。 但很多年以后,当宿命的那个人出现,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完整。在此之前,他的世界是黑白色的,就像跳跃的钢琴键,在此之后,世间最美丽的色彩随着他的到来纷纷涌-入他的世界,那是他从未领略过的绚烂和美丽。 母亲患上了忧郁症,甚至出现了自杀倾向,为了帮她缓解病情,父亲收养了一个女婴。但是很不幸,在女婴三岁的时候,竟又检查出先天性心脏-病。因为薛家已经死过一个女儿,这个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为此,父母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治疗。薛子轩已经明白自己跟常人的不同,并学会了掩饰。即便他对这个妹妹毫无感情,却也勉强接受了她的亲近,为此染上了戴手套的习惯,那是他最后一层防卫。 当她六岁时展露了钢琴天赋,他开始正眼看她,心想她出现在薛家或许是天意。他乐意教导所有有天赋的孩子,并期待他们的成长,音乐的国度需要更多人去维护,因为那是唯一能让他体会到情感的地方,是连通现实世界与他内心的桥梁。如果没有音乐,他就像活在真空里,早晚会窒息死亡。 当妹妹长到十六岁,她的心脏已经渐渐无法负荷她日趋成熟的身体。当父亲要求他把她的双生兄弟秘密带回薛家时,他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却没有任何感觉。妹妹需要一个健康的心脏,有人能提供这样一颗心脏,如是而已。 他在简陋破败的土窑里第一次与少年相遇,说实话,感觉并不美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皮肤蜡黄脏污的少年,会成为他最美的梦境,最痛悔的劫数。回帝都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将他带回薛家后才用冷漠至极的腔调告诉他,一,不要碰我;二,不要叫我哥哥。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每每回忆起这一段,便觉得摧骨剜心一般疼痛。 少年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惶恐和迷茫,几丝水汽在潋滟的瞳仁里氤氲散开,仿佛随时会哭出来。下半生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梦想着能穿梭回那个时间点,将他紧紧的抱入怀中,用最温柔的语气告诉他,“你可以,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 但现实是他什么都没为他做。他将他扔给心怀叵测的家人就离开了,直到巡演结束回到家中,发现了坐在钢琴前弹奏的他。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少年第一次碰触钢琴,一曲《清晨》让他仿佛闻见了朝露和晨曦的气息,旅途的劳累在那一瞬间尽数散去。他第一次将少年看进眼里,猛然发现他有一双极其美丽的双眼,当他盯着这双眼睛时,仿佛能透过他深不见底的瞳仁窥见另一个绚烂的世界。 那个世界是如此的神秘,以至于把他迷住了。他开始教导少年钢琴,从此不可自拔。他比他想象的更优秀,当他坐在钢琴前,欢快的舞动指尖时,他的目光简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他像是一座宏伟的桥梁,又像是汹涌澎湃的潮水,以不可阻挡的姿态闯入他的心扉。 看见少年万般依恋的趴伏在薛阎膝头窃窃私语,他感觉到了嫉妒,他痛恨当初的自己为何要对他如此冷漠,以至于让他的心背离了他,转向别人。如果把他带回薛家时他能陪伴在他身边,聆听他的彷徨与迷茫,或许他会成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但这个‘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妹妹和家人对少年的压榨和利用让他渐渐意识到,当初他是为了什么才将他带回来。少年站在维也纳□□的舞台上,用高超的技巧震撼了全世界,也震碎了他的心。少年的泪水和汗水洒落在琴键上,同时也落进他心里,浇灌了一颗名为爱的种子,让它迅速生根发芽,成长壮大。他荒芜的,仿似沙漠般贫瘠的内心首次布满了绿色的藤蔓并开出美丽的花朵,每一个花朵都凝聚着对少年的热爱和想往。 少年是一枚可爱的高音符;是一段最优美的旋律;也是一首最动人心扉的情歌。透过少年,他首次体会到真实世界的美好与温暖。他走上台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向全世界宣布他是他的骄傲。如果可以,他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他们相拥的一刹那。 少年使他空荡荡的躯壳长出了心脏,涌-出了鲜血,成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知的人。然而生活中有美好的一面,自然也有丑陋的一面。带领少年回到薛家,他才猛然间意识到,他们把他找回来的初衷是什么。 妹妹问他希不希望她活下去,这句话让他的血液凝结成了冰块。他自然希望她活下去,但如果少年与她只能选择一个,他明白自己会选择哪一个。他想试着去保护他,却发现一切都太晚了。 少年似乎发现了什么,连夜逃出了薛家。他想把他接回来,又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但只要一想起他趴伏在薛阎膝头眯着眼睛微笑的场景,他就无法克制嫉妒的心情。当时他的眼睛里坠落了无数星辰,一道又一道的划过,形成无比璀璨的流光。他多么希望某一天,那流光也能将他笼罩。 他忍耐了三天,心底的思念让他几乎陷入疯狂。当父亲决定将少年接回来时,他是如此的心满意足,迫不及待。 然而现实给予他最沉重的一击。少年竟然要跟薛阎结合了,当他还在踌躇不前时,他们已经相约走向幸福的明天。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薛宅,从那以后,他每一天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薛阎发现了薛家的阴谋,父亲深感恐慌,他却只关心少年是否知道真-相。他最渴求的是少年的爱与关注,最恐惧的是少年的憎恨。然而他还未得到他的爱,就有可能面对他的憎恨。 谁会爱上一个试图杀害你的人?这是他永远也洗不清的原罪。他躲在房间里,用力捂住心脏,分明拥有健康的身体,却体会到了妹妹病发时那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觉。当少年重新回到薛家,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思念,却连与他对视一眼都没有勇气。 他害怕在这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看见一丁点的厌憎与抗拒。那就像是一把刀,会把他的心灵乃至于灵魂切割成碎片。在痛苦难耐中他却又感到一丝解脱:少年离开了也好,离开就不会受到伤害。但他到底低估了妹妹的决心,在收到管家的预警短信时差点没能拿稳手机。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但到底还是晚了。看见少年胸前被切开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他的身体也仿佛被切割了一遍。当警察把他带出去时,他发现每天晚上必要光临的噩梦变成了现实。少年躲在薛阎身后,用厌憎恐惧的目光看着他。 在那一瞬间,他内心里遍布的绿色藤蔓和美丽花朵全都枯萎了,重新变得一片荒芜。带着血腥味的风从鼻端吹过,令他差点窒息。在低头逃避的一瞬间,他原本已能窥见的,那个绚烂而又瑰丽的世界彻底关闭了。他曾经构思过无数遍的幸福未来变成了看不见尽头的绝望。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失去少年对他而意味着什么。 那是比死亡更为可怕的死寂。 医生告诉他,他的双手可能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但他并没有任何感觉,这双手是为了拯救少年而毁去,这样一想他便前所未有的满足,甚至怀着感激的心情盯着染血的绷带。在此之前,他什么都没能为少年做到,在此之后,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他极力配合警方的调查,在法庭上供认不讳。他几次朝原告席看去,希望少年能看他一眼,哪怕用憎恨的目光。 但他终究还是失望了,少年对他的厌憎已然达到了连看他一眼也觉得恶心的程度。 他低下头,告诉自己这样很好,这是他应得的报应。薛家垮了,薛氏财团被薛阎吞并,部分资产用来抵债,部分资产用来赔偿少年的精神损失。薛子轩之前是世界上最顶尖的钢琴演奏家,颇有积蓄,他拒绝了代理人提出的卖掉大宅的建议。住在这里每年至少能远远的看上少年一眼,住在别处,他们此生便再也没有交集。 现在的他可算是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双手因为韧带断裂连握笔都困难,更别提演奏。若是以往,他定然无法面对如此绝境,现在却颇为心平气和,因为他是在恕罪。他看似失去了一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充斥在内心中的,对少年灼热的爱意没有一分一毫的减少,反而随着时光的推移越发浓烈,那足够支撑他坚强的活下去。他坐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与伊万诺夫的演奏。 在谋杀案发生之后,他被世人称为受难的天才,他惊人的天赋和坎坷的身世让大家对他爱的疯狂。事实上,他也的确配得上这份爱。他的演奏精彩极了,全场的观众都站起来为他鼓掌,很多受邀的老兵甚至泪流满面。许久之后,少年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屏幕上,薛子轩才擦掉已经冰冷的泪水,走到书桌前,将挤满了整个胸膛的,似火焰一般的热爱画成音符。 他修改了一遍又一遍,耗费了整整五年的时光谱写了这首《forever》,用忐忑而又激动的心情寄给早已成长为音乐巨匠的少年,不,应该是青年。他还是像往昔那般俊美,清澈明亮的眼眸也丝毫未变。他行-事越来越低调,常常一两年不见人影,除非重大演出,否则不会现身。薛阎治好了双-腿,每一次都以保护的姿态搂着他的肩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也会伸出手抱住他的腰,笑得格外满足。外界对二人的关系猜测纷纭,却并不敢过多描述。 薛子轩把两人被媒体偷拍到的照片全都搜集起来,剪掉薛阎那一半,做成一本相册。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是——或许有一天,那人会亲手弹奏《forever》,作为他爱的祭奠。但薛子轩等了一辈子,终究没能等到。他躺在病床-上,满是皱纹的手背插着一根针管,鼻端戴着呼吸机。 他取掉呼吸机,艰难的喘了口气。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年轻的自己踩着泥泞的小路走到破败的窑洞前,看见满脸脏污,眼睛却比星辰还要闪亮的少年正惊奇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微笑起来。他走过去,毫不介意的将少年拥入怀中,用最虔诚的姿态亲吻他额头,喟叹道,“我来了,这一世我会好好保护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少年懵里懵懂的点头,漆黑的瞳仁里清晰倒映着他的身影。 在梦寐以求的瑰丽幻境中,薛子轩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人世。 ------------------------ 周允晟醒过来的时候被修复液呛了一下,一边咳嗽一边狼狈的爬出感应舱。这次他昏迷了二十七个小时,医护人员一刻不离的守着他。 “有进展了,但是还需要再进去几次。”他快速穿好衣服,撇开忧心忡忡的元帅和几名将军,朝奥尔·亚赛的病房走去。 “你在做什么?”杰拉姆·亚赛正弯腰摆-弄着奥尔身上的医疗仪器,似乎对呼吸机很感兴趣,盯着研究了很久。周允晟阴沉着脸走进去,拉开一张椅子在病床边落座。 “你是谁?”杰拉姆反问。 “你不用知道。”周允晟推开房门叫住一名路过的护士,“把我的感应舱搬到这个病房。” 上头早有交代,让他们满足这位‘烈士’的一切要求,护士也不多问,很快禀报了上级并把感应舱搬过来,然后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安装了监控设备,派遣医护人员二十四小时轮班照看。杰拉姆被这一变故打的措手不及,假作轻松的与一名负责守卫的军人攀谈几句便离开了。 周允晟借口想休息把人赶走,这才取下耳钉嵌入奥尔·亚赛的耳-垂,他做的很隐秘,从监控里看去只觉得他摸了摸奥尔将军的鬓角,动作虽然亲昵,却并不出格。脑电图发出活跃的声响,连带着,奥尔的指尖也颤了颤,这是脑域复苏的征兆。周允晟收回耳钉,冲监控器挥手,“准备一下,我要再次进入星网。” “这么快?您刚休息了一个小时。”医生皱着眉头看腕表。 “大家都在受难,我没有权利休息。开始吧。” 少年大义凛然的话让众位专家感动不已,眼眶微红的看着他重新进入感应舱。 由于女皇的数据库出现了数据倒退和紊乱现象,周允晟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进入的是哪一次轮回,所以在008里留下一些能量做危急时使用。还未睁眼,鼻端就传来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更有人执扇轻扫,送来徐徐凉风。 “皇上,您醒了?那便起来用膳吧。”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一道婉转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皇上?周允晟迅速回忆自己曾经当过帝王的那几世,借由女人熟悉的声线理清了这个世界的脉络。好得很,上一世当了七八年乌龟王八,这一世终于可以讨债了。他睁开黑亮的双眼朝跪在榻边的女人看去,果然看见一张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脸孔。 这是他最疼爱的妃子,不,应该说是世界意识和反派系统最疼爱的命运之子——赵碧萱,,观她稚-嫩的五官和身上奢华的袍服,此时应是她刚被册封为贵妃的头一年,也就是她16岁的时候,16岁,在现代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这里却已经入宫三年,第一年因为不想承宠惹怒了帝王,被打入冷宫;第二年在冷宫中沉淀反省;第三年奋起逆袭,靠着一张艳冠群芳的脸和温柔娇怯的性格宠冠六宫,并为帝王诞下二皇子。 周允晟就是这大齐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赵碧萱的夫君。他是个gay,只喜欢壮男不喜欢女人,想也知道不可能真心疼爱赵碧萱,但无奈反派系统不停给他发布宠爱赵碧萱的任务,让他一次又一次的破格擢升她位份。在顺利诞下二皇子后,她已然晋升为从一品的贵妃,赐封号慧怡,代为统辖六宫,在元后已逝继后未立的当下可说是金字塔尖的人物。 后宫里不知多少女人对她恨之入骨,却因为周允晟的维护动不得她分毫。 “摆膳。”周允晟下榻穿衣。这具身体名叫齐奕宁,今年27岁,从铜镜中看去端的是眉眼飞扬、面如冠玉、俊美无双,因自幼习武,更有一副强-健柔韧的体魄,胸肌、腹肌、人鱼线一样不少,打小-便被先帝戏称为大齐第一美人,对他很是宠爱,更为了抬高他身份将他寄养在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名下。周允晟是在三年前赵碧萱入宫时接管的这具身体,且看赵碧萱奢华的穿戴和富丽堂皇的寝宫,任务似乎完成的不错。 周允晟抬手让赵碧萱帮自己系腰带,淡淡开口,“诚儿呢?” “他刚喝了奶,这会儿正睡着。皇上要是想看他我便让奶嬷嬷抱过来。”赵碧萱压根没打算吵醒孩子,不过顺嘴一说。要是以往,对她们母子格外宠爱纵容的齐奕宁定会摆手拒绝,今天却点头道,“带过来吧。” 赵碧萱只眸色一闪就遣宫女去偏殿,片刻后,奶嬷嬷抱着大哭不止的孩子跨入门槛,立时跪下请罪,说不慎吵醒了小皇子。 “无妨,让朕抱一抱。”周允晟将未满一岁的二皇子抱在怀中,轻柔的抚了抚他涨红的脸颊。孩子的眉眼与他有五六分相似,长大后必定也是一位俊逸风流的郎君,然而身体里却流着另一个人的血。 没错,这孩子不是周允晟的种。若不是在冷宫里不小心怀上,赵碧萱如此傲气清高的人物如何会放下-身段引诱他?二皇子的生身父亲不是别人,却是周允晟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太后的嫡亲儿子恭亲王齐瑾瑜。若非先帝驾崩时齐瑾瑜才刚满两岁,这帝位能不能轮到齐奕宁还是两说。他虽然被太后收养,但生-母只是小小的庶五品嫔妃,且难产而亡母家不显,身份算不得贵重。 因为他自小与太后亲近,易于掌控,太后这才联合母家靖国公府将他推上帝位。然齐奕宁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上-位三年就摆脱了太后一系的掌控,成为了大齐帝国名副其实的主宰者。有了地位和权利,总要添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才算完美,故此,周允晟来了,在反派系统的操控下带着齐奕宁狂奔在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傻叉道路上,直到被恭亲王活捉并一剑斩首,才堪堪明白自己做了半辈子的乌龟王八。 虽然疼爱赵碧萱只是迫于系统的威胁,但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屈辱?这次回来,周允晟必定要成全这对儿狗那女。心里翻滚着各种阴暗的念头,他抚摸孩子的举动却越发温柔。 赵碧萱笑盈盈的看着‘父子两’,似是十分幸福。 章节目录 152 > 齐奕宁不但长得风流俊逸,连兴趣也颇为高雅,平日酷爱吟诗作画,赏景踏青,处理完政务常会找几个貌美嫔妃陪伴左右,是个极其会享受的主儿。尤其在打压了太后母族并彻底掌控朝堂之后,他便松懈下来,命人大肆搜罗美女送入帝都,以填充原本空虚的后宫。赵碧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家族送进来,然后周允晟也跟着来了,成为她霸宠两朝的最大踏脚石。 有鉴于她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之前的齐奕宁有多风流不羁,在遇见她之后就有多深情专一,不但散尽后宫独宠一人,还在二皇子刚满周岁时便将之立为太子,对这母子两的宠爱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周允晟每一次被反派系统逼着写下晋位圣旨时,心头都在滴血。当时他已经轮回了十几次,眼界慢慢开阔了,观测人心的本领也修炼的炉火纯青。即使赵碧萱表面上装得再温柔体贴,他也能一眼看穿她隐藏在眼底的冷漠和怨恨。他原本就不喜欢女人,偏偏对方还看不上他,在他面前百般装腔作势虚以委蛇,将他当个傻-子耍弄。 天知道有多少次他想一脚将这女人踹开,大吼一声‘叉出去’,却都被反派系统的一句‘抹杀’给拦住。如此,他只能假装痴情种子,一装就装了七八年。他看穿了赵碧萱的虚情假意,看透了恭亲王和安亲王的不臣之心,也把朝堂争斗看得明明白白,但唯一没能识破的就是二皇子的身世。直到死,他才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种。 他素来喜欢孩子,二皇子玉雪可爱,懂事乖巧,他也是真心疼爱过的,得知真-相差点一口老血就喷出来。在被齐瑾瑜一剑斩掉首级时他还在想,这厮当了皇帝,赵碧萱和二皇子的身份问题该如何解决?毕竟世人都知道那母子二人是齐奕宁最宠爱的妃子和皇子。 但既然是命运之子,世界意识自然会补全二人身份上的bug,便也轮不到他操心。上辈子瞎操心的事,这辈子回来,他倒是要好好帮这一家三口合计合计。 耐着性子逗了一会儿二皇子,周允晟摆手道,“用膳吧。” 赵碧萱连忙让奶嬷嬷把孩子抱走,忙前忙后的为周允晟布菜。吃罢晚饭,赵碧萱果然又用身子不适为由让周允晟离开。她不想与他亲近,却也不想他亲近别人,所以总会每天让人送信邀他过来,却又绞尽脑汁的规避侍寝。 在这后宫里,她早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若是周允晟被别的嫔妃笼络了去,对她而是非常危险的局面。 她这种撩火却不灭火的举动若是换个男人早就受不了了,偏周允晟是个gay,对此求之不得,叮嘱了几句好生休息便信步离开。走到宫门口,他抬头看向悬挂在房梁上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烫金大字——凤仪宫。 一个从一品的贵妃,有什么资格居住在凤仪宫?周允晟冷笑一声,慢慢踱步回了乾清宫。他翻了翻堆放在御桌上的奏折,已然明白自己回到了哪个时间点,不免露出郁郁之色。 之前说了,碍于反派系统的威胁,他对赵碧萱格外恩宠,连带的也开始重用她的家人。她原本是文远侯府的庶女,乃武将之后,祖上为大齐建国出了不少力,之后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帝王又奉行重文抑武的政略,他家也就慢慢衰微。然而最近几年,大齐周边的几个蛮夷部落竟有联合之势,夏秋两季屡屡侵犯大齐边境。周允晟就是在这时候收到系统发布的第二个任务,重用文远侯府。 于是他钦点了文远侯的嫡长子赵玄为征西将军,率领百万大军驱逐鞑虏。赵玄是个领兵奇才,刚到边关就屡屡传来捷报,周允晟也在系统的胁迫下一次又一次擢升他品级,及至二皇子出生那日,他终于扫平蛮夷大获全胜,也为外甥镀了一层‘天降福星’的金光。周允晟‘大喜过望’,不等他回来就颁下圣旨,册封他为虞国公兼任镇国大将军,在重文抑武的大齐帝国可算是少有的正一品武职,且手中至少握有百万大军,足以左右国运。 周允晟翻开最上面一本奏折,恰是赵玄写来的。正所谓人如其字字如其人,从赵玄这一笔铁画银钩的狂草不难看出他是多么桀骜不驯能力卓绝的一位人物。只是可惜了,他早已投效恭亲王,是恭亲王夺位成功的最大臂助,也是周允晟的头号敌人之一。 他在奏折中明西征大军已经抵达帝都外的驻地,只等皇上开了城门检阅。 “来晚一步。”扔掉折子,周允晟摇头暗叹。文远侯府大势已成,要动恭亲王势必得铲除文远侯府。然赵玄手里掌控的百万大军可不是摆设,他须得慢慢来,否则必遭反噬。,后宫还有一个太后时不时指使靖国公府在朝堂上捣乱,也不得不防。要是早来一两年,那可痛快了,他抬抬手指都能碾死赵碧萱和恭亲王一系。 “皇上,夜深了,您该歇息了,明儿个还要接见众位将士呢。”一道阴柔的嗓音不疾不徐的拂过耳畔,周允晟偏头看去,顿时眯眼笑了。朝堂后宫各有纷争,就连自己身边也不是百分百安全,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太监六和不正是太后和恭亲王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只因他们借着先帝的手送出,才让之前的齐奕宁毫无戒备。 周允晟从未信任过六和,却也并不防范。他心知自己早晚要被炮灰,防不防的没什么意义。于是当安亲王谋反时,看见引领安亲王前来捉拿自己的六和,他一点儿也不惊讶。安亲王谋逆在前,恭亲王勤王在后,一举除掉两大劲敌却没留下半点污名,也不知这个局恭亲王和太后究竟布了多少年。 可笑恭亲王还控诉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若非周允晟抢夺了他最爱的女人,还屡次猜忌暗杀他,他也不会走上这条弑兄篡位之路,他都是被逼的,话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砍了兄长的头颅。 脑袋飞出去的一瞬间,周允晟真想大喊一句——我也是被逼的!他好好的皇帝不当,干什么跟一个小自己九岁的弟弟死磕?就算弟弟成年了,也根本无法动摇他的皇位。他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暗杀恭亲王,不过是为了完成系统颁布的任务而已,不跟男女主作对,怎么好意思当反派?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滑过,周允晟摆手道,“伺候朕更衣。”他的确该早点休息,因为明天在朝堂上很有可能会遇见爱人。他现在大约猜到了他的身份,心里满是期待。 ------------ 翌日,众位功臣精神抖擞的站在朝堂上接受封赏。周允晟果然在他们中间感知到了爱人的存在,一一审视过去,眸色止不住的暗沉下来。 怎么会是他?他心里翻-搅着惊涛骇浪,面上却半点不显,把所有功臣应得的赏赐颁下去。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跪下谢恩,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色,唯独一员长相憨厚的小将,张口欲,抓耳挠腮,好不慌张。 看见熟悉的场景,周允晟眯眼而笑,指着小将问道,“爱卿可是有话要说?” “微臣斗胆,请皇上为微臣换一个赏赐。”那小将跪地拱手,面颊发白,显然很是紧张。 “哦,你对朕的赏赐不满意?”周允晟明知道原因,却很想逗一逗他。 “微臣不敢!请皇上听微臣解释。”小将苍白的脸颊迅速涨成紫红色,抖索着唇-瓣迅速开口,原来他并非不满,而是想用高官厚禄为自己死去的母亲换取一个诰命。他原本是武昌侯府的庶子,母亲身份低微却貌美如花,因此常常受到正室磋磨,在他十一岁那年病逝。临终前他发誓一定会为母亲挣一个诰命回来,让她在黄泉之下能稍微过得有尊严一点。 当然,这其中的内情都是周允晟日后与小将渐渐熟悉才得知的。 为亡故的生-母求一个诰命,这在重视孝道的大齐也算是一件人人称颂的事。周允晟大手一挥,准了,并把小将好生夸赞一番。至于被儿子下了脸子的武昌侯和侯夫人,周允晟表示朕日理万机没空搭理,想要诰命,让你们的嫡子去挣。 眼见时辰不早,他摆手宣布退朝,并刻意留下小将和赵玄二人。 “碧萱近日身子不适,怕是太过思念家人所致。朕前些天才招了侯夫人入宫探望,你也去探一探吧。你在西北征战时碧萱每日都要为你诵经祈福,这份心意实属厚重。”周允晟摆手,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格外高大健硕,俊伟不凡的男人。 他万万没有想到,赵玄竟是他的爱人。上辈子,他只见过赵玄两面,一是他出征西北之时,二是他大胜还朝之时,此后他又匆匆去了边关,再也未曾回京,直至安亲王谋反,恭亲王勤王,他才率兵驰援,一夕便把帝都拿下,烧了大半座城池。明知道上辈子的赵玄和这辈子的赵玄不是同一个,他依然觉得如鲠在喉。这人现在是否已经投效了恭亲王,是否暗中襄助他夺位?他没有记忆,对他来说此处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生活,有家人、朋友,甚至还有妻儿。 赵碧萱为恭亲王诞下二皇子,事发后文远侯府必会被满门抄斩。为了生存,为了门楣显耀,为了后世子孙,他们不得不跟二皇子和赵碧萱绑在一起。 而现在的周允晟背负着莫大的屈辱和仇恨,也早已站在文远侯府和恭亲王的对立面,二者不死不休。烦恼,周允晟从未如此烦恼过,刚算计着铲除这人,转回头却发现对方是自己的爱人,真真是命运的捉弄! 用指腹压了压眉心,周允晟不想再看爱人如雕塑一般俊朗硬-挺的脸庞,再次挥手催促,“去看看碧萱吧。” 赵玄垂眸,毕恭毕敬的答应,视线至始至终停留在帝王的衣襟上,并不直视圣颜,当然,此举不是胆怯,而是对帝王的长相不感兴趣。 等赵玄一走,周允晟便领着小将慢慢散步回乾清宫。小将名唤孟康,今年虚岁18,从小食量惊人,力大无穷,为此没少被武昌侯府的主子和下人嘲笑欺辱,尤其是武昌侯夫人,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武昌侯甚少看顾庶子,只在其母死后满足了他的心愿,将他送入军营从此生死自负。孟康从小受够了打骂折辱,看多了世态炎凉,心性却没有长歪,很懂得知恩图报。只因今日周允晟赐其母一个诰命,且让她迁入孟氏祖坟,他一辈子都感激他。 在安亲王谋逆之时,正是他带领周允晟杀出重围,并为他挡箭而亡。周允晟多次让他离开都被拒绝,直要为皇上效死。由于见惯了世界的黑暗面,周允晟的心比任何人都冷,却也比任何人都热,别人对他坏,他千倍万倍的还报,别人对他好,他也会终身铭记。 他原以为爱人若在此处,大抵便是这个为他献出了生命的傻小子,结果却跟他预料的完全相反。罢了,不是便不是,并不影响他弥补傻小子的心情。 周允晟示意孟康坐在自己身边,细细询问他在军中的情况,也从侧面打听他的身世。上辈子孟康用赏赐换了诰命,回到家被侯夫人明里暗里的挤兑打压,甚至为了控制他将娘家侄女儿嫁进来。那女人全听侯夫人摆布,孟康的大事小事全都暗地里禀了侯夫人,倒真让他们觑着空隙陷害了孟康几次,令他丢了差事,大好的前途差点毁于一旦。 这辈子,他再不会让那些魑魅魍魉谋害他一分半分。 周允晟不但没收回之前的丰厚赏赐,回到乾清宫后想了想,又给孟康添了一座三进的宅邸,当即就亲手写了匾额,让内务司去打造。皇上赐了府邸,赏了匾额,不马上住进去可算是大不敬。孟康性子憨直,人却不傻,知道皇上这是在为自己考虑,一双牛眼被感动的泪水涟涟。 “八尺高的昂藏汉子,怎说哭就哭了?叫人瞧见还当是哪里来的大姑娘,快把眼泪擦干净。”周允晟哭笑不得的扔了一条明黄手帕过去。犹记得当年他为身陷天牢的孟康平冤时,他也像如今这般,趴在御前哭得涕泪横流,把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弄得黏糊糊湿漉漉的一片,差点害他摔倒。这糙汉子的外表小姑娘的心,两世都没变,可真够怀念的。 看着哼哼哧哧擤鼻涕的孟康,周允晟点着他额头朗笑出声。 赵玄乃嫡子,赵碧萱乃庶女,两人虽是同源却隔了一层肚皮,因此感情并不深厚,见面只相互问候几声,看了看二皇子,便告辞出来了,还未走进乾清宫,就听一阵朗笑顺着房梁飞出,似刀兵相撞般激越,又似微风拂过草原般清爽。 他耳尖止不住的颤动了几下,立在门边等候召唤。 六和弯腰拱背的走进去,说是虞国公求见。这是赵玄刚获封的爵位,比他老子文远侯还要官高一等。这爵位和封号早在他班师回朝的路上便已经赐下,且备了案,无可更改,周允晟只能暗恨自己来得太晚,没法及时遏制赵家的发展。 “让他进来吧。”周允晟收起笑容,心中郁郁。 赵玄耳尖又颤了颤,已然发现此人暗藏在低沉嗓音中的不悦。他迅速回忆自己是否做错了哪里,只得出‘功高震主’这一个结论,不由心内嗤笑。自古以来哪个手握重兵的武将得了好下场?就是大齐的几位开国猛将,也都死于鸟尽弓藏,由此可见猜忌是帝王的通病。 他抚了抚左手上的扳指,信步走进去行礼。 “起来吧。此次西征辛苦你了,时辰不早,不若留下陪朕用膳,明日朕再筹办大宴犒赏三军,与你们饮个痛快。”周允晟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亲手拉他起来,指腹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赵玄谢恩后将手拢入袖中,用力握拳。被帝王碰触过的那片皮肤不知为何发起烫来。 说起用膳,孟康便头大如斗。他最害怕的就是在外面饮宴,既要做出文雅的样子,又要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暗暗吞咽唾沫,最后还吃不饱,简直遭罪!见他脸色红红白白的变幻,周允晟暗笑不已。这人总是如此,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叫人一眼就看出来。 “六和,不用上碗,直接给孟小将军来一个饭桶。”周允晟示意两人在自己身边落座,见宫女将酒盏大小的碗碟摆放在桌边,不由朗笑开口。 六和不知所措的站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玄却眸光电闪,没料到短短几刻钟的时间,皇上就与孟康如此亲昵,连这等糗事也拿到饭桌上调侃。他忍不住偏头看去,却见帝王瞅着面红耳赤的孟康灿笑,本就美如冠玉的脸庞散发出盈盈微光,竟似春花般绚烂。他定定看了一眼,勉力将视线收回。 “皇上,微臣用碗碟就好,这么大,够吃了。”孟康不善辞,一时间只能憋出这句话。 “对,这么大够你吃四五十碗。”周允晟用银筷轻敲碗沿,抽空瞥了赵玄一眼,见他至始至终低着头,看似恭敬,实则将自己抽离,心下越发郁郁。 孟康没想到皇上对自己的食量如此了解,羞窘之下用求助的目光朝大将军看去。 赵玄正欲开口解围,却见帝王摆手道,“六和,拿饭桶过来,今日孟小将军奉旨吃饭,不把饭菜吃完不许离宫。” 六和忍笑答应,命宫女直接拿来一个小饭桶,摆在孟康面前。 孟康看看赵大将军,又看看皇上,心里纠结的跟什么似得。究竟是谁把他食量大如牛的事儿宣扬出去?竟都传到御前了!罢,既然是奉旨吃饭,他便只能从了,况且御厨的手艺名不虚传,光闻味儿嘴里的唾沫就收不住,再不用桶接着怕是会流到地上。秉持着破罐破摔的心态,孟康谢恩后抱起饭桶扒拉。 周允晟刻意交代御厨做了几个他最爱吃的菜,拿起盘子直接往他桶里倒,温声交代,“慢点吃,别噎着。”上辈子他死在他怀里时说得最后一句话就是:“逃了三天三夜,竟没吃上一顿饱饭,怕是要做饿死鬼了。皇上,您日后别忘了给微臣烧一头乳猪下来。” 这话听着滑稽可笑,却又隐含万般凄楚无奈,令他眼泪汹涌而出,擦都擦不净。轮回了那么多世,当时的孟康是唯一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人,他对他的好掺杂了封建礼教的忠君思想,却也饱含-着真心,他永远不会忘。 追忆完往事,周允晟冲六和摆手,“让御膳房再上一道烤乳猪。”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玄忽然抬眼看他。每一个属下的喜好赵玄都了若指掌,其中自然包括孟康。桌上这些菜,十之八-九都是孟康爱吃的,更别提他在边疆做梦都想啃一口的烤乳猪。皇上缘何对一籍籍无名的小将如此了解,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他想干什么,培养孟康与自己争锋? 思及此处,赵玄眸中遍布阴云,却又及时敛去。孟康有勇无谋,绝不是能撑起一方的帅才,更何论与他争斗。皇上十一岁登基,十四岁亲政,绝不会只有这点心机。罢了,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且以静制动。 周允晟与他视线相触,已然明白他在顾虑什么,暗暗在心里喟然长叹。爱人没有记忆,他也没指望一见面两人就天雷勾动地火,爱得死去活来。他应该很早以前就来到这个世界,表意识与世界同化,潜意识却慢慢沉睡,怕是很难唤醒。 这辈子有的磨了。这样想着,周允晟举起酒杯温声道,“虞国公,陪朕喝一杯。” 赵玄举起酒杯先干为敬,面上诚惶诚恐,心里却毫无波澜。对皇权,他实在兴不起半点畏惧。 章节目录 153 > 发现自己来到大齐时,周允晟就已经想好了对付诸人的办法。赵碧萱母子他并未放在眼里,一个嫔妃一个皇子,在后宫完全靠着他的宠爱而活,他若是宠着二人他们自然尊贵,他若是厌弃了二人他们便就卑贱,并不需要花费多大心力。难对付的其实是太后、恭亲王和文远侯府,三者已经暗地里联合,且拥有不小的势力,要军权有军权,要人脉有人脉,只差一个由头便能名正顺的起事。上辈子安亲王谋逆,怕也是他们背后撺掇所致。 周允晟原打算慢慢收回文远侯府的军权,这当然不是交回一块虎符那样简单,还必须收拢军心。大齐国的驻军多在西北,人数有百万众,其他三境驻军加起来都没西北多,而西北军在赵玄的苦心经营下说是他的私兵也毫不夸张,单从孟康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们对赵玄敬若神明。上辈子的赵玄就有一个西北王的称号,这辈子爱人变成了他,能力何止强过他千倍万倍,周允晟有理由相信现在的西北应该已经是爱人的地盘,他若是想插手,怕是会被剁掉爪子。 摸了摸神经质一般抽痛起来的手背,周允晟苦恼极了。他其实并不在乎大齐皇位,更不贪恋权利,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他理想中的状态,如果爱人支持的是别的皇子,他顶多也就一笑而过,但他偏偏投靠了恭亲王齐瑾瑜,无法,他只能跟他对着干。好不容易重生了,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总要一一讨回来。 思量了几天,周允晟决定将爱人从赵碧萱和恭亲王的利益小团体中剥离出来。没有共同的利益,他总不会再掺合上辈子那些事,他想当大将军还是西北王,他全都纵着他也就罢了。 思忖间,一名小太监走进来,袖子里藏着一封密函。 昨日用过晚膳,他便吩咐暗卫去调查赵玄的情况。上辈子他只顾着跟赵碧萱风花雪月你侬我侬,跟齐瑾瑜勾心斗角互相暗算,对赵玄此人还真一点了解没有。现如今爱人乍然变成了此人,他总要查查他生平才是,当然重点是有没有妻子儿女。 周允晟迫不及待的打开密函,完全忽略了自己是个坐拥三千佳丽的男人。 没有妻子,没有儿女,竟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赵玄的感情生活只能用‘单调’两个字来形容。他今年已经29岁,在普遍早婚的大齐,按理来说早已经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但他身边却干干净净。侯夫人也不是没催促过,但因为他作风太强硬的缘故,竟是谁也做不得他的主。当他长到十岁上下,老文远侯便被逼得退居二线,府里大事小事都要请示了他才能执行。 看到此处,周允晟抿唇暗乐,接着往下翻了翻,很快就把文远侯府的状况摸得门清。老文远侯自从被逼下台以后便对嫡妻一系非常不满,更加之娇妾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自然更偏向妾室。侯夫人膝下育有嫡长子赵玄、嫡次女赵欣然、嫡幼子赵旭,妾室膝下有一庶长女赵碧萱、庶次子赵继东,其他妾室也生了几个儿女,但都不怎么得宠,不提也罢。 老文远侯被儿子逼得节节败退,侯夫人也是心急,三番五次劝他上书告老,将爵位让给儿子。老文远侯一直未曾答应,心里也是憋屈的很,看见皇上广选采女,视线就瞄到了艳压群芳的庶长女身上,竟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送进去。 侯夫人直等赵碧萱中选以后才收到消息,气得差点晕倒,但圣旨已下不可转圜,只得认了。头一年她还担心赵碧萱得宠后会帮着妾室打压正室,见她一去就已失宠,高兴的跟什么似得。然而仅一年时间,那丫头片子竟就复起了,还获封慧怡贵妃,代为统辖六宫,晋位的速度比得道飞升还快。 眼见着皇上宠完她和二皇子又来重用赵家,让儿子借着机会平步青云,侯夫人就是心里再难受,也只能默默忍了,还三番四次的教导膝下几个儿女,让他们对赵碧萱的生-母方氏敬着点,也莫与赵继东起争执。 好啊,三妻四妾,嫡子庶子,封建制度下产生的畸形家庭就是好,整个儿就是安放在乱石上的亭台楼阁,只需抽掉其中一块就会导致完全崩塌。要让爱人与赵碧萱一系反目,于周允晟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他原想冷淡了赵碧萱,让后宫那些女人慢慢折腾她,为此还悄然放话下去,让曾经的他安排在赵碧萱身边的人脉不用再护着她。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不但要宠,还要宠得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连祖宗规矩都能为了她违背或是废除。用指腹抹了抹微翘的唇角,他信步来到凤仪宫。 “皇上您说什么?”赵碧萱差点将手里的茶杯摔了,表情惊讶万分。 “朕想立你为后,然母后说你出身不够,予以否决。朕想着干脆将你母亲提为平妻,如此你便是正经的文远侯府嫡女,谁敢说你配不上朕。”周允晟接过茶杯慢悠悠的吹了口气。 “皇上,这是不是不合规矩?”大齐国有平妻一说,但都是不懂礼仪教化的商贾之家才会这么干,世家大族并不提倡,还对此颇为诟病。 “你也觉得不妥?那让侯夫人将你记为嫡女也好。”周允晟慵懒的笑了笑。 不!赵碧萱差点尖叫出声。她别了心上人进宫伺候晟帝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母亲弟弟在文远侯府能有一席之地?现在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为什么要放弃?斟酌了老半天,她委婉的述说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并表示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记名是虚的,终究比正经嫡女差了一层,倒不如直接将你母亲提为平妻。规矩是什么?在这大齐,朕说得话就是规矩。拿纸笔来,朕这就下旨。”周允晟朗声说道。 赵碧萱忙命人备齐文房四宝,亲眼看着他写了圣旨盖了印玺,遣人送出宫,这才一番温柔小意的讨好,还破天荒的让他留宿。 一张圣旨换一个晚上,把自己弄得像是个廉价的妓子。周允晟心内嗤笑,面上却露出颇为遗憾的神情,推说政务太忙,下次再来。皇上刚提了自己母亲为侯夫人,还给了个一品诰命,从此与赵玄的母亲平起平坐,地位相当,赵碧萱自然不会怀疑他的情义,捏着手帕站在宫门口,摆出依依不舍的做派,等他消失在拐角,立刻抚着鬓角志得意满的笑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入宫也未必那般糟糕。之前因着她得宠,赵玄却占了天大的便宜,从籍籍无名的白身一跃成为新晋的虞国公,她面上欢欣鼓舞,内里却并不好受。凭什么她的恩宠福及的不是她正经的家人,而是从小欺辱他们母子的李氏(文远侯夫人)一脉?他们何德何能? ------------------------------------------------------------------------------------------- 圣旨连同诰命朝服送到文远侯府时,老文远侯和妾室自是欣喜若狂,侯夫人却生生气晕过去,唬得一双幼子幼女差点哭出来,唯一没有反应的便是赵玄,打点了传旨的太监便去校场练武,似是毫不在乎。 “贱人,定是她在皇上跟前吹了什么邪风,竟让皇上连礼教都不顾了,将一个破落户提拔为堂堂侯府平妻。这下好了,我成了全京城的笑话,怎还有脸出门走动!”李氏半靠在床头呜呜痛哭。 年方15的嫡次女赵欣然忙搂着她安慰,末了阴沉一笑,“母亲,您看我长相如何?” 李氏似想到什么,擦干眼泪定定看过去,心中暗赞:女儿肤白胜雪、唇红如火、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又亮又媚,虽比不得赵碧萱的倾城之貌,却也算万里挑一了。 “你是想?”李氏神色犹疑不定。 “她能入宫承宠,为何我不能?都是枕头风,她吹我也吹。今日-她能央着皇上提那贱人为平妻,焉知往后会不会撺掇着皇上把文远侯的爵位赐给赵继东?我们若是不早做准备,擎等着认栽吧。”赵欣然咬着牙根低语。 “爵位是旭儿的,她竟然也敢觊觎!好个老贱人生的小贱人!”李氏暴跳如雷,仿佛文远侯的爵位果真被抢走了一般。嫡长子已是虞国公,这爵位自然该是嫡幼子的,怎么轮也轮不上一个妾室生的庶子。 李氏与女儿略一合计,便起了分走赵碧萱宠爱的心思,只苦于没有机会接触皇上。以往一年一次的选秀,因为赵碧萱的得宠早就废除了,皇上的后宫已经两年未入新人,想挤进去怕是不容易。 赵家人都是些什么心态周允晟了若指掌,没过几天又赐给慧怡贵妃一个恩宠,说是要陪她回去省亲,为防后宫闹腾,便也准了另外几名高位嫔妃。 省亲当日,从宫门到赵家的几条大街被京畿卫层层封锁,老百姓想瞧个热闹都不成,只远远听见銮驾走过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莫不感慨慧怡贵妃得宠,恐是位天仙儿一般的人物。 到得文远侯府,周允晟接见过一干人等,见时辰还早,便在赵碧萱的带领下去参观她幼时居住的香闺。赵碧萱自小不受李氏待见,住的地方简陋破败,很是寒碜。但自她得宠,小院在老文远侯的吩咐下经过几次修整扩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谈不上富丽堂皇,却也清新雅致别有意趣。看见与往昔迥然不同的香闺,赵碧萱心内更添几分怨恨酸楚,竟是丝毫也不领情。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去寻你母亲说说话,朕在你屋里小睡片刻。”周允晟看出赵碧萱的心不在焉,大方的甩了甩袖子。 赵碧萱求之不得,谢了恩便匆匆去寻方氏。她需得交代方氏如何为弟弟谋取最大的利益。如今赵玄凭借她的恩宠已然位极人臣,弟弟却还是一介白身。他得了虞国公的爵位,这文远侯的爵位总该轮到弟弟了吧?堂堂慧怡贵妃的亲弟弟,怎么能处处被人压过一头。 见她步履湍急,周允晟摇头嗤笑,遣走太监宫女后在靠窗的软榻边躺下,随便拿起一本游记翻看。香炉内燃着苏合香,味道越来越甜腻,闻得久了竟让人口干舌燥,浑身发热,似乎总憋着一股劲儿无处使唤。周允晟扔掉游记,扶额笑了。李氏和赵欣然的反应还真跟他预料的一模一样。 他脱掉外衫,扯开衣襟,又把发冠取下,这才高喊道,“来人,给朕端杯凉茶。” 一名少女捧着茶盘袅娜多姿的走进来,跪到榻边时微微仰头,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孔。她试图从晟帝脸上辨识出惊艳的神色,却先把自己给惊艳到了。眼前的男子足有七尺三寸,不但身形颀长如竹如松,一张玉-面更似灼灼春华,淼淼秋水,俊美的宛若九天神祗。他一头黑色青丝披散在两肩,衣襟大敞着,露出白-皙光滑的胸膛,再往下还能窥见些许排列紧致而又线条优美的腹肌,一只脚垂在榻边,一只脚曲起踩在榻沿,漆黑深邃的眼眸因为情动而浮出一层潋滟波光,其慵懒而又洒脱的姿态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赵欣然发现自己不能呼吸了,只对视的短短一瞬间就憋得脸色通红,连忙狼狈的低下头掩饰窘态。赵碧萱伺候的竟是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她何德何能!?名为嫉妒的情绪占据了赵欣然的大脑,听见帝王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她略一咬牙便解开腰带,往榻上爬。这种情香燃烧过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受它所控的人会得到无上快-感,并且出现记忆模糊的症状。 如此,她只在事后摆出痛不欲生的姿态就成了。为了新晋虞国公的颜面,皇上必会纳了她。 她想得很美,却没料还未上榻就被帝王踹了下来,哑声命令,“来人,将她拖下去,唤赵玄过来!” 几名侍卫忙把人带走,并火急火燎的去找虞国公。 赵玄得令后匆匆赶到,甫一打开房门,就见帝王斜倚在软榻上,冲他勾手指,原本满是威仪的眼里遍布水汽,缓缓氤氲散开时竟似有星光在其中闪烁,令人目眩神迷。赵玄呼吸一窒,立即走过去跪拜,脸庞却正对着帝王摆放在软榻上没穿鞋袜的一双脚,其优美的形状、粉-嫩的脚趾、隐藏在玉色肌肤下微微泛着淡青色泽的血管,都似最精致奢华的艺术品,叫人直想握在手中赏玩。 视线紧紧缠绕在这双玉-足上,赵玄哑声开口,“不知皇上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自是让你来灭火,否则我作甚故意沾染这一身催-情香?周允晟双目赤红的暗忖,伸手拽住他衣襟,将他拉上软榻,压在身下重重吻去。 在此之前,赵玄从未与任何人发生过肢体上的接触,竟不知一个男人的唇竟会如此柔软馨香,还隐有甜蜜的气息从他齿缝间溢出,似吞食了无数朵艳红的罂-粟。但无论这人如何美味诱人,他都不能碰他,因为他是大齐的帝王,他承担不起后果。 赵玄意欲推拒,却发现自己强壮地,能扼死一只猛虎的手臂竟一丝力气也无。 周允晟趁他失神的一瞬间扯开他衣襟,舌尖锲而不舍的想撬开他紧紧闭合的齿缝。他喜欢做-爱的时候同他接吻,那才算得上灵与肉的结合,灵魂交缠的滋味往往比肉体的欢愉更令他痴迷。但现在,他分明感觉到了爱人的抗拒,没有爱-抚,没有拥抱,没有回吻,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竟似个木头人,连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冷峻。 周允晟慢慢停下来,双臂撑在他脸颊两侧,将灼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脸上。没想到昔日的色-情-狂也有变成柳下惠的一天,那他唤他来作甚?对着一根木头发-情?他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滚出去!”他恼羞成怒的将人踹下榻,嗓音嘶哑,“回去问问你妹妹究竟干了什么好事!看在碧萱的面子上朕今日不会发作,你们好自为之!” 赵玄倒退着走出房间,当他关紧房门转过身时,被汗水打湿的背部暴露了他内心剧烈的挣扎。若非拼命用内力压制住了身体的自然反应,他怕是会当场陷入癫狂。他冲六和略一点头,信步离开,步履看上去不疾不徐,实则心里却一浪高过一浪。什么叫做活-色-生-香?他今日总算亲身体会了一遍,无需闭上双眼,帝王因情动而显得艳色绝世的脸庞便浮现在面前,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他从上而下俯视他,一头瀑布般的青丝蜿蜒垂落,令他脸颊两侧因酥-麻而失去知觉。当他伸出滑腻的舌头试图撬开他唇-瓣时,他差一点就翻身将他压住,把能想到的所有招数都用在他身上,让他欲-生-欲-死、欲罢不能。 但他是帝王,他绝不能碰他,否则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赵玄瞥了一眼因撤回内力而猛然弹跳起来的那处,心内燃烧起熊熊烈火,越发觉得焦躁恼怒。 赵欣然被几名侍卫押送回去,这会儿正伏在床-上哭得好不伤心。李氏又气又急,一面拍抚女儿一面按-揉自己胸口。下-药不成反被皇上撵了出来,虽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丢脸是必然的。现如今只希望皇上看在赵碧萱和儿子的面上莫要大张旗鼓的处置,否则女儿下半辈子便全毁了。 听见丫鬟的通禀声,李氏连忙迎出去,火急火燎的询问,“玄儿,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看在赵碧萱的面子上饶你们一回。”赵玄捡了张凳子坐下,脸色越发阴沉。身体的热浪退去,他才能静下心来好好回忆那人的一举一动。他将他拉上-床时心里究竟想着谁?赵碧萱?之后发现自己掠的是个男人,这才踢他下来?好个看在赵碧萱的面子上,为了赵碧萱,他竟打算守身如玉吗?赵玄不明白自己在计较什么,却越想越是窝火,转回内间,发现赵欣然穿着一件极其轻薄诱-惑的红裙,脸色更黑了一层。 “来人,帮二小姐收拾收拾,送她去周家村。”文远侯府在周家村有一座庄园,来回京城至少要三天三夜,不算远,可也不算近,此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 赵欣然忘了哭泣,露出哀求的表情。 “玄儿,你这是要干什么?皇上都说了不计较,你作甚还把欣然送走?我不许!”李氏硬着头皮拦在女儿身前。但一帮仆妇却还是有条不紊的打来热水,拿来衣服,帮赵欣然整理仪容,更有几个丫鬟去了偏院打包行李。 “皇上嘴上说不计较,心里总归不舒服。若是咱们当真一点表示都没有,他必定会暗暗为我记上一笔。母亲若是希望皇上始终对我心存芥蒂,便只管把妹妹留下。”话音未落,赵玄已甩袖离开。 李氏思虑半晌,终是忍痛将又哭又闹的女儿送离。若是等到皇上和赵碧萱回宫后再送走她,闻讯赶来的老东西怕是会亲手打断女儿一双-腿。 赵碧萱为了保护母亲和弟弟,在文远侯府安插了不少眼线,赵欣然前脚离开,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脚便已传到她耳内。当初的卑微庶女现在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再也无需按捺脾气,是以,当晚全家聚餐时,她冲周允晟妩媚一笑,“皇上,臣妾的妹妹今年已经及笄,该许配人家了,您不若帮她赐婚?” “哦,爱妃可有合适的人选?”周允晟不停往她碗里夹菜,笑得极其温柔宠溺。 李氏一颗心瞬间高高提起,用惊恐不安又略带祈求的目光朝主位上的女人看去。 赵玄低眉敛目,缄默不语,内心却因为帝王的风-流多情而备受煎熬。他止不住的想,当自己离开以后,他是如何纾解的?会不会随便拉一个宫女上-床?亦或将赵碧萱叫回来发泄?思及此处,他一双狭长凤目在媚-态尽显的赵碧萱身上轻轻一扫,心尖忽然涌上一股戾气。 赵碧萱浑然未觉,柔柔笑道,“暂且没有合适的人选,待臣妾在京中寻摸一遍再与皇上商量。” 周允晟点头应允,老文远侯喜不自胜的道谢,还押着李氏一块儿奉承。 赵碧萱抚了抚一丝不乱的鬓角,曼声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末了再未说些什么。她只需让李氏知道——如今她女儿的婚事,儿子的前程,都捏在她手心,所以别在她身上动歪心思,更别在母亲面前摆正室嫡妻的款儿。眼下谁比谁高贵已经一目了然。 章节目录 154 > 用罢晚膳,离回宫还有一个时辰,周允晟刻意把赵碧萱的弟弟赵继东叫到跟前考校学问。赵继东学识渊博,性格圆滑,即便是第一次面圣,却也不卑不亢,态度从容。周允晟记得上辈子他中了探花,之后在他的扶持下一路攀升,虽没得到文远侯的爵位,却凭自己的能力做到一品大员。他一面应付自己,一面却又为恭亲王效力,连恭亲王入京勤王的檄文都是他亲笔所作,堪称辞藻华丽,震耳发聩,吸引了一大批文人追随。 这辈子重生,周允晟打算推他一把,直接将文远侯的爵位赐给他。原本应该属于嫡子的爵位被庶子夺走,一个妾室还公然提为平妻压在自己头上,心性高傲的文远侯夫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嫡庶不分乃乱家之源,周允晟只需让文远侯府从一个利益整体切割成互相仇恨的双方,赵玄自然会选择好站队。周允晟没想过剥夺他军权亦或是打压,也许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恭亲王与赵碧萱的关系,但凭他的精明,早晚有一天会看出来。若是在那种情况下他还坚持支持恭亲王,周允晟也无话可说,只能承认他们才是真爱,他直接离开这个世界也便罢了。 越想心中越是憋屈,周允晟简单考校几句就命人去准备銮驾。 “皇上,继东的学问如何?有没有松懈?”赵碧萱走在他身边,用语试探。弟弟不日就要参加会试,若能得皇上一两句夸赞,说出去也是一项资本。 “继东不错,是个人才。”周允晟扯了扯嘴角。 说话间,銮驾已经备好,周允晟跨上台阶时脚步略微一顿,冲跪在门前的赵玄招手,“虞国公,你过来。” 赵玄低眉敛目的走过去,躬身询问,“皇上有何事要交代。” “朕今日头脑不清认错了人,爱卿莫要记挂,需尽快忘记才好。”周允晟将手扣在他肩上,嗓音低沉,“你可明白?” 赵玄压下心中戾气,毕恭毕敬的答道,“微臣明白。” 周允晟皮笑肉笑的扯了扯唇,转身入了銮驾。赵玄真是好样的,以往恩爱两不移时腆着脸说一看见自己就会硬,今世可好,他那般挑逗,他都能无动于衷,害得他自个儿差点撸出-血来。这笔账且先记着,早晚要让赵玄也尝尝被憋死的滋味! “起驾回宫。”他咬着牙根下令。 ----------- 将妾室公然提为平妻,这是对宗族礼制的挑战,许多官员上书谏,却都被周允晟一力压下,大半个月后也就消停了。周允晟素来爱岗敬业,上辈子当了大齐国的皇帝,他也想好好管理国家,但无奈反派系统总是颁发给他一些奇葩任务,譬如‘传赵碧萱侍寝’、‘暗杀齐瑾瑜’、‘增加太后仇恨值’等等,竟一点干正事的空闲也不留给他。 系统还让他把几个大案子交给齐瑾瑜处理,让齐瑾瑜狠狠赚了一把民心,完全是逼着他往作死的道路上走。 这次回来,没了系统的辖制,但凡他在皇位上坐一天,就要管理好这个繁荣中隐现动荡的国家。他花了一个月时间摸清朝堂动向和文武百官的底细,这才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整治。于是朝臣们发现日子开始难熬了,以往上朝是点卯,只需站在殿上充数就成,皇上略垂问几句就把要紧事扔给几位重臣处理,然后自己回宫陪伴贵妃,现在却让大臣们在开朝前两刻钟内将折子递上去,待他阅过后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一一处理,且还需将责任落实到确切的某一位大臣身上。 若是在规定的时间内该政务得不到解决,这位大臣便在皇上和吏部记了名,莫说升迁,别被降级都算是好的。如此过了一个月,朝堂的风气焕然一新,再不复之前浑水摸鱼,尸位素餐的乱象,但凡皇上有令,必会落到实处,令某些心怀叵测之人大感惶惑。 这日朝上,户部尚书便倒了血霉,分明是属下监管不力致使库银流失,皇上却将他揪出来好一番责骂,气得狠了还把一方砚台砸下,染了户部尚书一身墨点。皇上威严日盛,且辞犀利针针见血,把一干朝臣训斥的像鹌鹑一般,俱都垂着脑袋缩着肩膀,大气儿都不敢喘。 然而赵玄却是个异类,隐在一群老臣身后,从空隙中偷觑帝王容颜。他让他把那天的事忘掉,但如此刻骨铭心的记忆如何能忘?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梦回当时的情景,将艳色无双的帝王压在软榻上狠狠顶-弄。他是大齐的主宰者,骨子里自然十分高傲,一面用愤怒的目光瞪视他,一面又落下意乱情迷的眼泪,时而更有高高低低的呻-吟从殷-红似血的唇-瓣中溢出,令他血脉偾张,不能自抑。 他甚至有一次梦见自己将帝王压在宽大的龙椅上疼爱,从身后撞入的时候差点掐断他劲瘦的腰-肢。他回头怒视,眼里燃烧着两团屈辱的火焰,却更点燃了他的欲-望。他发疯一般啃咬他脖颈,留下一串串似要溢出-血珠的痕迹。 梦里如何激狂,醒来便如何空虚烦闷,赵玄最近几日委实过得很不如意,只每天上朝时看见帝王俊美的容颜,听见他或喜或怒或平静无波的声音,才感觉略好一点。现在,帝王因为愤怒而晕红了双颊,漆黑的眼眸似寒星般闪耀,表情竟与梦中如出一辙。 若是紧皱的眉宇间能增添几分似痛苦似欢愉的神色便更好了。赵玄面容冷峻,胸膛里却燃烧着熊熊的欲-火,若非一直用内力压制身体,这会儿怕是会当场达到高-潮。见帝王似乎察觉了自己的视线,他立即低头,目中的疯狂和阴鸷迅速收敛。 周允晟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然而向爱人看去时他却总低着头,态度诚惶诚恐,与那些大臣毫无二致。如是看了几次,他也觉得没甚意思,将一干人等处置后便退朝离开。皇上一走,朝臣们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来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赵玄走到户部尚书身边,指着他额头上被砚台砸红的印记问道,“王大人,你没事吧?” “无事,皇上也算是手下留情了。”王大人苦笑摆手,见衣襟沾满墨迹,连忙告辞离开。 赵玄站在原地回味那人发怒时显得特别红-润漂亮的脸蛋和璀璨闪耀的双眸,心间一阵悸动,病态般的想着若是他冲我发怒会否也随手拿一样东西砸过来?那滋味定然很美。他一路走一路在脑海中勾描各种香-艳的场景,不知不觉就来到宫门口。 “属下见过大将军!”一名长相憨厚的少年兴高采烈的迎上来。 “孟康,你最近可好?”赵玄立刻收起旖念,上下打量少年,看清他身上所穿的朝服,瞳孔收缩了一瞬。御前侍卫,那人竟将孟康收作御前侍卫?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他究竟看上他哪一点? “回大将军,属下最近很好,刚得了一份差事,今天上值。”孟康拉扯崭新的朝服,面露一丝羞赧。在御前当差就像撞了大运,升迁的速度和机会比别人都大,只要皇上一句话,平步青云并非难事。也因此,他最近过得很舒坦,武昌侯府那一大家子都不敢来扰他,这全托了皇上洪福。 “你如今已是御前侍卫,在我跟前再不可自称属下。既要当值那便赶紧去吧,改日休沐了咱们再出来喝酒小聚。”赵玄笑容和蔼的拍打少年肩膀。 孟康连连点头,再三告辞后方转身离开。 赵玄盯着他高大的背影看了许久,和缓的表情渐渐被阴沉取代。 ------------- 周允晟退朝后直接去了凤仪宫,赵碧萱并未出来迎驾,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翻看一份名录,姿态非常悠闲。 “看什么呢?”周允晟夺过名录后扫了几眼,并不追究她御前失仪的行为。 “在帮妹妹相看人家。臣妾觉得冀国公府的嫡长子就很不错,不但长相周正,才学也很不凡,当是良配。”赵碧萱玉手轻抬,掩住微翘的嘴角。 冀国公的嫡长子?长相学问的确很好,其母乃玉敏公主身份高贵,看上去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但其实是天阉,无法人道。全大齐知道此事的人不出十个,然而深居内宫的赵碧萱却对此知之甚详,说她背后无人指点谁能相信? 齐瑾瑜对赵碧萱的感情果然很深,明知她要算计的人是赵玄的嫡亲妹妹还如此尽心尽力,也不知赵玄知道后是个什么心情。 此事该不该答应?想起赵玄那张棺材脸,周允晟兴味一笑,点着名册道,“那便定下冀国公府吧,朕改日便下旨。” “臣妾替妹妹谢皇上隆恩。”赵碧萱装模作样的福了福,唇角荡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周允晟见不得她好过,将名册往桌上一扔,喟叹道,“六弟今年已满18岁,也该大婚了,你有空去太后那里坐一坐,问问她可有合适的人选,朕也好早作安排。” 赵碧萱嘴角的笑容忽然凝固,直做了两个深呼吸才缓过来,低声答是。周允晟犹不肯放过她,说风就是雨的将她带到慈宁宫觐见。太后正歪在榻上,怀里搂着胖乎乎的二皇子引逗,笑容要多慈爱有多慈爱,看见联袂而来的两人,表情不变,目中的热乎气儿却尽数消散。 周允晟见她如此作态,心中猜测她对齐瑾瑜跟赵碧萱通-奸的事怕是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对二皇子格外宠爱。在周允晟来之前,齐奕宁膝下便有一个皇长子,今年虚岁五岁,长得可爱,性格也乖巧,太后却连看他一眼也嫌烦,每每苏婕妤带着大皇子来请安便推说头疼,不耐吵闹,让他们二人在殿外跪一跪便离开。她打心里无法接受齐奕宁的子嗣,盖因她觉得齐奕宁抢走了原本属于她儿子的皇位。 她同样不喜赵碧萱这个淫-妇,但赵碧萱能蛊惑齐奕宁,令他日日沉浸在温柔乡中忘了朝政,利用价值颇为巨大,这才勉强给她一个好脸。齐瑾瑜对赵碧萱的爱是毋庸置疑的,身边莫说妻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让盼孙心切的太后好不失望。也因此,虽然二皇子的出生于儿子来说是个污点,她也没舍得暗中将他处理掉,反而时时带在身边亲自喂养。 “皇上许久没来了,快坐吧。” “儿子此来是想问问母后,六弟的婚事您可有章程了?” “皇上有什么想法?”在赵碧萱的蛊惑下,齐奕宁对朝政的把持日渐松动,给了齐瑾瑜很多机会,但最近几月却不知他发了什么疯,忽然励精图治起来,将齐瑾瑜安排在朝堂上的人脉清理的七七八八。太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所察觉,故而应对起来特别谨慎,丝毫不敢表露真实心意。 “这几位人选母后觉得如何?”周允晟把早就挑好的几位闺秀的名单递上去,其中便有齐瑾瑜上辈子的妻子,靖国公府二房嫡长女罗岚的名讳。 太后只略略一扫就看见侄孙女也在其列,拿着名单故作沉吟。 没有齐奕宁的打压,靖国公府也早晚会没落,盖因府中养了一帮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然二房的罗震却是特例,十六岁中举,十八岁出仕,现年未满四十却已经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在朝中人脉深厚,颇有清誉,比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的大房不知好到哪儿去,便是之前的齐奕宁对靖国公府心存芥蒂,也未曾打压他仕途,可见其人才干之强悍。 太后心里早就属意罗岚,上辈子才会赐婚,既能拉拔母家,又能为儿子找一个像罗震这样的绝好助力。 罗震是个能人,帮齐瑾瑜出谋划策,鞍前马后,七八年内便拉拢了朝中绝大部分官员。若没有他,齐瑾瑜上-位便不会那样轻松。罗震这样卖力,一是对齐奕宁的日渐昏聩感到失望,二也是为了女儿和靖国公府的利益着想。 周允晟死得早,不知道靖国公府上了齐瑾瑜这条大船后能不能顺利驶到彼岸,但从他女儿罗岚的下场来看,结果应该是悲剧。罗岚嫁给齐瑾瑜七八年,却一直未能生育,更在他起事前夕忽然暴病而亡。齐瑾瑜对她很好,即便她一直未能有孕,也从没想过纳妾或者找通房,还常常把一生一世一双人挂在嘴边,为自己博了个专情的名声,也让罗震越发对他感激涕零,忠心耿耿。罗震育有五子,只得了罗岚一个丫头,自然爱得跟眼珠子似得。 然而这一切在周允晟看来却是笑话。齐瑾瑜的确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但那个人绝不会是罗岚。她为何不-孕,为何在他上-位前夕死亡?除了给赵碧萱占着恭亲王嫡妻的位置,恐怕没有任何作用。她的利用价值被压榨干净,自然就要摒除,可怜她还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罗震那等能人,周允晟绝对不会让给齐瑾瑜,故此,罗岚就是一枚极好的棋子。他见太后面露迟疑,便点着罗岚的名讳说道,“依朕看,还是亲上加亲最好。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眸光微闪,点头称是。二人就婚事攀谈起来,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赵碧萱在旁赔笑,内里却撕心裂肺一般疼痛,若非二皇子哭闹扰了心神,她怕是会当场失态。 ----------- 周允晟让人把赵碧萱意欲替妹妹赐婚给冀国公府嫡长子的消息透出去。 李氏原本还担心赵碧萱随意给女儿指一个破落户,没想到消息传来,竟是与皇家沾亲带故的冀国公府,顿时大喜过望,跪在佛龛前直念阿弥陀佛。老文远侯也十分高兴,立马派人把女儿接回来。 三日后母女得见,抱成一团呜呜哭泣。 “都说了娘娘素来宽宏大量,不会与你们计较,现在可算是看清了吧?待赐婚旨意一下,你们便收拾妥当进宫去给娘娘谢恩。要不是娘娘,咱家可没有现在的好日子可过。”老文远侯慎重叮嘱。 “知道了,礼物我都备好了,侯爷您看看。”李氏拿出一份极其丰厚的礼单。丈夫指望不上,几个儿女就是她的命-根子,只要赵碧萱不伤害他们,她愿意到她跟前伏低做小。 老文远侯接过一看,又给添置了些金票,还让方氏也拾掇拾掇,改天一块儿去。这赐婚背后的玄机方氏一早就知道,嫁都嫁了,婆家还是玉敏公主那样强势的人物,赵欣然唯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她要是敢在外边儿透一句口风,玉敏公主就能让她生不如死。 方氏掩唇答应,目中迅速划过一抹讥嘲。 ---------- “爷,夫人请您回家一趟,说是二小姐回来了。”一名侍卫站在门外通禀。 “嗯。”赵玄漫不经心的答应,手里握着一支极细的羊毫,将昨晚的梦境一一描绘在纸上,画完后定定看了半晌,等墨迹晾干便仔细收藏起来。他的身体始终火热,尤其下腹那处紧绷的似要爆开,每天就寝前和起床后都要用凉水反复冲洗才能稍微得到缓解。尤其到了朝堂上,看见那人一日更比一日俊美的容颜,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没能控制住似山崩海啸一般强烈地欲-念。他觉得那人一定给他下了某种药,亦或者种了蛊,让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早知现在如此难熬,当初他就该将他压在榻上狠狠操-弄个痛快,然后将他掠到西北囚禁起来,只让他一人看见,只让他一人碰触,没有赵碧萱、孟康之类的魑魅魍魉搅扰。 心里琢磨着各种阴暗而又大逆不道的念头,赵玄洗净双手,换好便服,这才施施然离开虞国公府。 “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欣然站在门口望了好几回,脖子都变长了。” “哥哥,欣然非常挂念你。” “哥哥回来了,哥哥带我骑大马!” 李氏偕同一双幼子幼女快速迎上去。 赵玄态度冷淡,只略一点头便进了里屋,连句寒暄都没有。但他自小-便如此沉默寡,李氏等人也都习惯了。等儿子坐定,李氏将赵碧萱和冀国公世子狠狠夸了一通,连说这门亲事好,万里挑一。冀国公世子长相随了玉敏公主,在京城素有玉-面郎君的美誉,是各家闺秀梦寐以求的夫婿。 “玉-面郎君?”赵玄挑高一边眉毛,不知怎地便想到那人羊脂玉一般白-皙的肌肤。感觉下-身隐有抬头之势,他换了个坐姿,沉声道,“这门亲事不能结,我想办法把它推了。” 房中热烈的气氛瞬间冰冻,李氏母女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过去。 “冀国公世子是个天阉。”别看赵玄在西北待了三年,对京城诸人诸事却知之甚详。只要他有心探查,这天下于他而没有任何秘密。 “不可能!”李氏虽然嘴上否定,心里却已经信了十成。儿子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赵欣然扶着额头摇摇欲坠,在懵懂无知的幼弟搀扶下勉强站稳,咬牙切齿的低语,“我就知道赵碧萱焉能如此便宜我。天阉,她竟然让我嫁给一个天阉,这是要让我下半辈子生不如死啊!她如此害我,哥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她心知这种事找老文远侯是没用的,他不但不会相信,还会大骂她不识好歹。 赵玄还未答话,李氏先呜呜哭了,哽咽道,“你哥哥如何替你做主?那贱人有皇上护着,谁都拿她无法。欣然你别闹,让你哥哥悄悄把婚事退了也就成了,闹大了对你没有好处。日后咱们远着点那边儿,再不招惹他们。”她却是怕了,然而心里的怨恨也越发强烈。 赵欣然又气又恨又无奈,趴在床-上痛哭起来。年仅六岁的赵旭也跟着哭,一抽一抽的差点背过气去。 赵玄眸色一暗再暗,扔下一句‘我去冀国公府’便大步离开。他与冀国公长谈了半个时辰,翌日冀国公世子就重病在床,请得道高僧一看才知命里有一生死大劫,需在寺庙静养,等劫数过了才能回转。这一去有可能是三五月,也有可能是三五年,谁也说不准,而且渡生死大劫并非易事,弄不好人就没了,若是与谁家订亲,岂不让人活活守寡? 好在明旨未下,还可转圜,玉敏公主赶紧进宫说明缘由,把皇上劝住了。 赵碧萱得知此事气得七窍生烟,后又听说李氏带着一双儿女搬去了虞国公府,这才心里好受一点。他们一走,文远侯府还不是弟弟和母亲的天下? 章节目录 155 > 赵欣然的赐婚解决了,赵玄却暗暗记了赵碧萱一笔,又心疑她一介深宫妇人,为何手伸的那般长,连冀国公府的秘事都能知道。齐奕宁就是再宠她,也绝不会在宫妃面前谈论这种家丑,可见她在前朝应该还有人脉。赵玄不喜腹背受敌,赵碧萱变着法儿的打压嫡系抬举庶支,已然侵犯了他的底线。 他命人好好调查赵碧萱,欲砍掉她一双手。思及她是那人最宠爱的女人,他便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戾。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非常令他惊讶,赵碧萱身后的人不是齐奕宁,也不是老文远侯,竟是齐瑾瑜。 他还记得小时候齐瑾瑜偷溜出宫并在灯会上走失,便是赵碧萱将他领到他跟前,让他送齐瑾瑜回去。这是二人唯一一次交集。但现在看来,他们私底下似乎还有来往。一个男人如此维护一个女人,还将前朝秘事告知于她,助她报仇,这关系怎么看都不简单。齐瑾瑜接近赵碧萱是为了什么?单纯源于男女之间的吸引?亦或者想通过她谋算某人? 赵玄忽然很想亲眼看一看那人得知自己最宠爱的女人的真面目时,究竟是何表情。 周允晟很快就给恭亲王赐了婚,太后为防事情有变,将婚礼定在来年三月,还频频召罗岚入宫陪伴,且不忘把恭亲王叫上,让小两口培养感情。恭亲王容貌俊逸身份贵重,罗岚自是欢喜,羞红着脸跟在他身后逛御花园,眼里除了他的背影,哪里还看得见满园秋菊。赵碧萱似是有自虐倾向,专拣二人单独相处时撞上去,看见他们联袂而来谈笑晏晏的身影,好几次都红了眼眶,回到凤仪宫大病了一场。 更让周允晟觉得此女没有理智的是,她竟从太后那里要来二皇子,也一同带到御花园,害得二皇子感染风寒连-发了几天高烧。太后得知此事活吃了她的心都有,齐瑾瑜却心疼的不行,对她越发愧疚爱重。 周允晟一面对二人的奸-情推波助澜,一面加紧掌控朝堂。不管是他,还是之前的齐奕宁,都具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才干,虽然懈怠了三年,以至于部分大权旁落到安亲王和恭亲王手里,却也只花了一个月就或瓦解,或收复,当然,这其中并未包括西北军权。 赵玄那厮倒也会做戏,回来翌日就主动上交了虎符,似是毫不恋权,但西北诸将都是他的死忠,只认人,不看符,他的亲笔调令比圣旨还要有威信,这虎符现如今已然是块破铜烂铁。且他击退了西北各部,却并不斩尽杀绝,似是狼群驱赶羊群,把最肥-美的几只宰杀了,其余的留下慢慢吃。如此,他既得了军功,又能因为边关不稳而长久把持西北政权,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他甚至私底下与各部进行贸易往来,大赚了一把。 周允晟派去的探子查不到更多情况,但从这些零星迹象上看,赵玄的权势和财富估计不逊于帝王。他要是有反心,周允晟也没有把握能全力压制,这天下势必会被分去一半。 周允晟拿了虎符摇头苦笑,却也不打算插手西北事务。 -------------------- 一个月后,皇家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秋狝,周允晟拿来百官名册,点了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各位宗室随行,赵玄自然也在其列。 “大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回西北?京城虽好,却不是咱们的地界,行-事颇为不便。”一名武将打马行在赵玄身侧,嗓音压得极低。 “再等等,我还有事要办。”赵玄冲不远处的銮驾看去。 武将点头,不敢多问。 到了目的地,侍卫早已把营寨扎好,众人稍作休息便各自散开。虽然齐家几兄弟心里恨不得弄死对方,但表面上却非常友爱,恭亲王更是皇兄长皇兄短的跟随在周允晟左右,要与他一同去猎鹿。周允晟见他目光总往身穿男式猎装,显得格外英姿飒爽风华绝世的赵碧萱身上瞄,便知他怕是想念赵碧萱想念的狠了,目中都能喷出火来。 周允晟早就打算为他作嫁,忽然大喊一声‘有猎物’,领着一干侍卫纵马驰骋,很快就把诸人抛于身后。齐瑾瑜打马追了一会儿,见赵碧萱跟不上,便也装作骑术不精的样子,慢慢在路边停住。二人如何享受这偷来的时光暂且不提,周允晟入了密林竟撞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麋鹿,立时追了过去。 林中小路渐渐被野草覆盖,若是骑马的话当真寸步难行,周允晟将马交给两名侍卫看管,自己领着孟康往深处走,到得一条小溪边,正要挽弓射鹿,一名蒙着面的黑衣人忽然从树梢跃下,速度快得惊人。 孟康见他直直朝皇上袭去,连忙举剑格挡,仅交手几个回合就节节败退,不由慌了神,。他知道自己绝不是此人对手,马上吹响挂在脖颈上的哨子,召唤其他侍卫。周允晟背着弓箭站在战圈外围,饶有兴致的观察黑衣人被劲装勾勒出来的肌肉线条。 没错,这黑衣人就是赵玄。别说他只是蒙面,就是化成灰,周允晟也不会错认。他想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但很快就没了闲适的心情,只因赵玄下手越来越狠,竟对孟康起了杀心。 他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抽-出腰间的宝剑,一脚将险些毙命的孟康踢出赵玄的攻击范围。孟康傻眼了,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皇上虽然习武,但实力肯定比不上他们这些见惯了血腥的军人,但现实告诉他,他错的离谱。黑衣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但皇上对上他竟丝毫也不落下风。二人刀兵相撞,你来我往,几息之间就过了数十招,且招招凶险。 帝王忽然加入战圈后,黑衣人眼中的杀气迅速消弭,变成惊异和欣赏。他边打边退,不着痕迹的领着帝王朝林中更深处行去,依二人的脚程,不出一刻钟就甩掉了孟康和匆匆赶来的侍卫。 周允晟不相信赵玄要杀自己,明知是套也毫不犹豫的往里钻。 眼见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粗-壮,层层枝叶遮天蔽日,使周围的光线变得昏暗不堪,赵玄忽然加大攻势,一举挑落帝王手中的宝剑,反剪双手将他压在树干上,用一根绳索将他捆住,然后扯掉脸上的黑布,改去蒙住他双眼。 “你是谁?想干什么?”周允晟明知故问,蒙眼这招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赵玄并未说话,掐住他下颚,迫使他张开嘴。 熟悉的味道钻入口腔,令周允晟差点就落泪。因着这几个月的憋屈,他自是不能让他轻易得逞趁他沉迷的一瞬间忽然暴起反抗。赵玄敏捷的躲掉一记撩阴腿,将帝王再次压在树干上。 “你知道朕是谁吗?”天知道周允晟有多想配合他,能憋出这句质问已经调动了全部的心力。 “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赵玄满是恶念的问道,“你可知道你那爱妃在干什么?” “不准伤害她!”我管她去死!周允晟口不对心的厉声呵斥。他真要撑不住了,明明很想抱紧爱人并与他相认,却偏要装出屈辱难耐的模样。 赵玄冷哼一声,嘲讽道,“你如今身不由己竟还在意她的安危,果真是痴情种子。待我告诉你,赵碧萱此刻也跟你一样在某人身下辗转,想不想知道那人是谁?” “是谁?”周允晟偏头躲避,心道要做就做,说什么废话,多少反派就因为废话太多而未能成事。等拖到侍卫赶来,你就等着把自己憋死吧! 赵玄冷笑道,“正是你那好……”话未说完就低咒一声,叮嘱道,“这段时间不准碰别人,否则下次见面我可不会这样温柔。” 你他-妈-的温柔了吗?!周允晟也听见了侍卫的脚步声,心内又是愤慨又是抑郁,还有点小遗憾,但想到这人回去以后不知该如何憋闷,便又释然了。 看见被捆住双手蒙住双眼的帝王,孟康等人大松口气。皇上无事真是万幸,虽然他们有可能小命不保,但好歹不会牵连九族。一行人连忙把绳子解开,黑布拿掉,正要请罪,得到孟康送来的飞鸽传书的虞国公也领着一列精兵赶到,诚惶诚恐的跪下。 周允晟揉了揉双眼,看见罪魁祸首就跪在自己脚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夺过一名侍卫的马鞭狠狠抽在他身上,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赵大将军来得好生及时!” 几名副将内心为自家将军抱屈。围场安全乃京畿卫和五城兵马司的职责,关将军何事? 然而赵玄本人却并不觉得委屈。他硬捱了这人好几鞭子,抽空偷觑他神色,见他一双眼睛果然因为怒气和屈辱而显得格外明亮闪烁,眼尾的飞红似要活过来一般灵动,模样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艳-丽无数倍。莫说抽几鞭子,哪怕舍出性命他也甘愿。 暗暗咽了口唾沫,运转内力抵抗,竟把帝王甩过来的鞭子崩断了。 诸位将领见鞭子损毁,还当帝王下手太重,心内越发不平。 周允晟心知自己这几鞭子无异于给爱人挠痒,他非但不会感觉到疼痛,说不准还很享受,只得收手,命令道,“给朕搜山,定要把那逆贼活捉!” 赵玄拱手应诺,不等站起身,又有一列士兵快速跑来,说恭亲王和慧怡贵妃遇刺了。 “贵妃如何了?可有受伤?”周允晟焦急追问,把爱妻如命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赵玄瞥他一眼,胸中翻腾的欲-火被戾气取代。看来他还是不肯信他。也对,哪有人会贸然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此,下回必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周允晟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营地,远远就见赵碧萱和齐瑾瑜的帐篷外围满了侍卫,还有几个御医进进出出,神情凝重。他走过去询问情况,得知赵碧萱并无大碍,齐瑾瑜却身中数刀,情况危急。 “给朕尽力医治。”周允晟交代完御医,又给宫中的太后报了信。太后立刻就想把人接回来,却被御医拦住,说是伤势过重不宜移动,还需再等十天半月方可。 周允晟在围场内陪伴数日,做足了兄友弟恭的姿态,这才率众回京,走时好生欣赏了一番赵碧萱痛不欲生又胆战心惊的表情。至于那些刺客,却是一个也没抓-住,他们个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逃到一处山崖边往下一跃便失去了踪迹。五城兵马司和京畿卫的指挥使派了几千人在崖底下搜,愣是连一块破布头都没发现,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但恭亲王遇刺,连皇上也差点被害,京畿卫、五城兵马司等负责京城防务的衙门被盛怒中的帝王彻底清洗了一番,高位上的官员有的下狱,有的撤职,有的降位,好一阵人仰马翻。待风-波稍微平息后,这几个衙门的要职全都换上了帝王心腹,孟康更是一跃成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官职不高,却颇有实权。 原本在这几处安插了不少人手的太后只能气得干瞪眼。千方百计筹谋了这几年,没想到一夕便功败垂成。而今,她很有理由怀疑这场刺杀是齐奕宁自导自演的大戏。 太后猜的没错,刺客的确是周允晟派去的,他原就没想着能弄死这对儿狗男女。因为二人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身上总有莫名的力量保护,说得通俗点就是主角光环,除非他们自己作死,否则旁人很难得手。就像上个世界,薛静依分明已经那样虚弱,却在他一次更比一次严重的刺激下挺了过来,还保养好了身体,可见他们自己不想死,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果不其然,那些人只重伤了齐瑾瑜,未能取他性命,在他拼死保护之下,赵碧萱更是毫发未损。不过也罢,他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掌控京畿防务,并不是非要两人的小命不可。就这么死了未免太过舒坦。 太后得知儿子是为了保护赵碧萱才会受重伤,气得差点吐血,立马把她唤来慈宁宫罚跪。赵碧萱原以为皇上会像以往那样匆匆赶来解围,最后却失望了。她跪了一天一夜,那人始终未曾出现。 ---------- 周允晟没空管赵碧萱死活,遇刺当天就委派赵玄全权彻查此事,如今四天过去,却连一点线索都没发现,他自然要把人留下来好好‘申饬’一番。 赵玄到得乾清宫门口,听见殿内传来帝王与孟康一问一答的声音。 “你今年十八,也算是长大成-人,可曾想过婚配之事?” “回皇上,三日前,微臣嫡母为微臣定了一门亲事。” “哦?是哪家闺秀?” “是工部员外郎章大人的嫡次女,也是微臣嫡母的亲侄女。” “推了。”帝王斩钉截铁的下令。 “啊?”孟康傻乎乎的应了一声。 “推了,你的婚事自有朕做主。” 听到这里,赵玄已然是怒气满胸。当初还以为这人对孟康心存利用,但这么多天下来,他如何看不清他对孟康的真心回护?他压根就不打算再让孟康去西北搏命,而是将他留在身边培养。他为孟康寻摸的差事俱都是合乎对方脾性的。 在五城兵马司当差不用具备多大才干,只需够狠,够直,够胆,不怕得罪人。这些品质孟康样样齐全,且又得了帝王信任,日后必然混得风生水起。 他缘何如此在意孟康?下回定要问清楚。赵玄压下心中郁气,抬手让新上任的大太监前去通禀。六和为了保护恭亲王已然殒命围场,死时头颅被砍去,竟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帝王命人将他好生安葬,转头就将他徒弟林安提到御前。 这次刺杀,该死的死了,该撤的撤了,该腾地方的腾地方,种种玄机赵玄看得清楚明白,原就没打算彻查,憋了好些天才等到帝王召唤,几乎是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养心殿。 “启禀皇上,虞国公大人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孟康,你下去吧,婚事不用着急,朕定然帮你找一个好的。” “谢皇上恩典,微臣这便回去告诉嫡母。”孟康原本就不满意这桩婚事,只是碍于父母之命不得不遵从,如今皇上下了口谕,他自然十分欢喜,与赵大将军擦身而过时差点笑裂腮帮子,却换来对方冷若寒冰的一枚眼刀,不由打了个激灵。 赵玄走到殿前行礼,抬眸飞快扫了御座一眼,下颚瞬间紧绷。这人竟刚刚沐完浴,一头青丝披散两肩,还沾染着几分水汽,身上松松垮垮穿了一件纯黑锦袍,更衬托的一张玉颜如琢如磨,耀人眼目,还有丝丝缕缕的龙涎香自肌肤中逸散,沁人心脾。 他就是以这等面貌接见了孟康?!赵玄恨不能重回秋狝当日,一刀把那小子宰了。 周允晟上回被这人折腾了一番,这次把他叫过来当然不会让他好过,又是怒斥又是摔盏,耍尽了威风。 赵玄在打骂中逐渐心平气和,见他口干,站起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而后接着跪,心中暗暗忖道:且让你自在片刻,下回逮到,定要你漂亮的眼睛淌下泪来。 如是又过了半个月,赵玄在帝王几次三番的催促下终于查到一些线索,第一时间就呈到御前。 安亲王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些黑衣人是怎么跟自己扯上关系的,那是围场,戒备森严,莫说他有没有能力遣人进去,便是有,他刺杀的对象也不该是恭亲王,而是晟帝。恭亲王一个刚成年建府的皇子与他有什么妨碍,犯的着派遣如此精英去取他性命? 明眼人一看既知,刺杀事件的最大得利者分明是御座上那人,却偏要栽赃到自己头上。然这些话,他也不敢明晃晃的说出来,只跪在金銮殿上一个劲儿的喊冤。 周允晟摆手说朕知道了,转头就将他扣在宫中,派赵玄去他府上搜查。赵玄万万没想到皇上会接二连三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予他,似是对他非常信任。但转念一想,莫非这里面布置了陷阱? 管他呢,既是那人布下的,哪怕粉身碎骨也得跳下去试试,但前提是有那人作陪。到得安王府,士兵们仔细搜查,恨不能把墙砖都砸出来挨个儿摸索一遍,果真找出好些违禁之物,其中便有安亲王与几位大臣的私信,内中牵扯到盐税、走私铁器、购买战马、囤积私兵等要命的内容。 正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本还好好待在宫中的安亲王立刻下了宗人府,经过几轮审问已然是证据确凿,无可争议,被革去王爵和职务,圈禁在安王府中。他拉拢的一众官员要么诛九族,要么斩首示众,要么革职查办,俱都没一个好下场。 如是两轮清洗过后,朝臣们再往金銮殿上一站,看见许多被皇上提拔上来的陌生面孔,无不觉得胆战心惊,神湛骨寒。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晟帝这次发作虽没有百万伏尸那般夸张,却也堪称血流成河。 以为皇上被贵妃迷了心智,日渐软弱昏聩,便自以为找到青云直上的机会的大臣们,而今彻底消停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皇上依然是十四岁就以雷霆之势镇压住外戚的皇上,谁若是敢在他面前玩花样,那纯粹是找死。 收拢了朝堂之后,他又开始整顿军务,大齐四大驻军,除西北驻地以外,其它几个驻地的将领被挨个儿敲打了一遍,更有几个因渎职、贪墨、冒领军功等罪被斩杀。以往乱如散沙的三军渐渐变成铁板一块。 肃清朝堂后,三年一度的会试开始了。身为当朝宠妃的弟弟,赵继东的表现格外受人瞩目,大家都在猜测他这次会否榜上有名。 “自是有的,那可是慧怡贵妃的弟弟,正经的国舅爷,皇上免不了爱屋及乌。”有人酸溜溜的调侃。事实也与他们猜测的一般无二,皇榜一出,赵继东的大名赫然排在第一位,竟中了会元。查看成绩的举子们在有心人的煽动下闹腾起来,说主考官以权谋私,玷污圣人等等,上头似早有预料,马上把前十名的卷宗张贴在皇榜上,让大家看个清楚明白。 赵继东的文章不但辞藻华丽,观点也极为独到,与其它几份卷宗放在一比较越发显得优秀。无论是上榜的举子还是落榜的举子,在拜读过他的文章后都心悦诚服,再也不敢造谣生事。而后在殿试中,他同样写出了一篇锦绣文章,令晟帝看过后龙心大悦,直夸他博古通今才华横溢,钦点他为金科状元,而后的琼林宴上更将之叫到御前共饮几杯,似是十分看重。 章节目录 156 > 赵碧萱瞅准机会将爵位的事提了提,见帝王只是沉吟并未反对,便给家中送了口信,让父亲把请封世子的折子递上来。周允晟见他们果然按照自己的套路走,免不了讽笑几声,大笔一挥,准了,还将赵继东直接提拔为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 圣旨抵达文远侯府,方氏和老文远侯自是欣喜若狂,李氏和赵欣然等人却气得暴跳如雷,恨不能遣人打上侯府,来个鱼死网破。 “我可怜的旭儿啊,分明是你的爵位,却被那起子贱人强夺了去,待你日后长大可怎么在京中立足!圣上昏聩,竟让妾室压在正室头上,庶子夺了嫡子爵位,视宗族礼制如无物,怎配……” “够了!”不等李氏嚎完,赵玄阴沉着脸打断。他现在心情也很不爽,为了赵碧萱那淫~妇,齐奕宁竟如此罔顾世俗礼教,令他很想再将他绑了来好生教训一顿。然而他再如何发怒,却也听不得旁人诋毁他半句。 “敢非议皇上,你有几个脑袋?这种话日后休要再提,否则我也保不了你。日后我的爵位传给旭儿,你若是不放心,我这便上折子奏请。”他垂眸摩挲扳指。 “你把虞国公的爵位给旭儿?那你的子嗣怎么办?”李氏大惊。 “我不会有子嗣,爵位传给旭儿正好。” “你怎会没有子嗣?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打算娶妻生子?亦或者你在边关征战时伤到了那处?我的儿啊,你怎会如此命苦哇!”李氏连连追问,越发觉得自己最后那个猜测是真的,不由捶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赵欣然退婚后在兄长的安排下另定了一门亲事,男方官位不高,却上无高堂下无兄弟,身边也干干净净没有姬妾,更兼之是兄长的下属,自是对他忠心耿耿,听计从,嫁过去就是当家做主的正房太太,没有庶子碍眼,没有妾室捣乱,日子别提多清闲。现在她也看开了,闻听响动连忙赶过来安慰母亲,得知兄长竟伤到那处无法孕育子嗣,也是悲从中来,趴伏在母亲肩头默默哭泣。 六岁大的赵旭逮着一只蛐蛐儿路过,围着二人走了几圈,也嘤嘤嘤的哭了,叫一群仆妇好一阵手忙脚乱。 府中如何凄风惨雨赵玄压根不想理会,阴沉着一张脸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他想着要不要趁夜摸入宫中,将那人扒了衣服好生教训一顿,想得越多,越是有无数旖思邪念浮上心头。 “赵大哥,上来喝一杯可否?”忽听头上有人召唤,他抬眸一看,却是恭亲王齐瑾瑜。 因小时候的一段渊源,恭亲王素来与他十分投契,常常溜出宫找他玩耍,左一个赵大哥右一个赵大哥叫的十分亲热,身上丝毫没有皇子的高傲,竟欲与他平辈相交。他当时正寻隙往上攀爬,便你来我往了一番。这份友谊原就是一场政治投资,且最后并未得到回报,反而是晟帝一路提携重用,才有了今天的虞国公。赵玄此人再如何狂傲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自然不会轻易受恭亲王笼络,更何况而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之人。他便是亲手毁了他,也不会让旁人欺他半分。 赵玄心内冷笑,面色却略微和缓,信步走入酒楼。这是京城最大也最雅致的食府,建筑格局呈井字形,四栋朴拙大气的楼宇裹住一个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坐在楼上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赏景,味蕾和精神都能得到莫大的满足。花园中布置了几个凉亭,四面垂柳茵茵、微风徐徐,景色宜人,在那处用餐,单预定座位便要花费十两银子,却多得是达官贵人争抢。 “怎不在亭中用餐?”赵玄与齐瑾瑜来过食府几次,次次都是在花园中摆宴,二楼还从未光顾过。 “那处有人预定了。”齐瑾瑜哂笑。 赵玄眸光微闪,笑道,“哦,是哪路神仙下凡,竟让掌柜的连你堂堂恭亲王的面子都不买。”话虽这样问,他却已经猜到此人身份。忆起他明亮的双眼和绯红的面颊,他不得不暗暗喟叹一声——果真是九天神祗下凡。 “还能有谁。”齐瑾瑜指了指头顶,意思不而明。 来对了。赵玄拿起酒杯浅酌,心中很是满意。 “话说回来,皇兄这次整治了三军,不日就该轮到西北驻地,赵大哥,你还是早作准备为妙。赵大哥在西北抛头颅洒热血,见惯了明刀明枪,自是不知朝堂争斗是如何暗潮汹涌阴谋迭出。且看这几次的朝堂清洗,多少人掉了脑袋,莫说朝臣,就连我也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生怕哪天就被清算了。”齐瑾瑜豪饮一杯,面露哀戚。 这番话一是为了离间赵玄与晟帝的关系,警告他莫与晟帝站在一起,当心鸟尽弓藏;二也是为自己拉一个盟友。齐瑾瑜辛辛苦苦布置了三年,为此连最心爱的女人都折了进去,眼看离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越来越近,却没料晟帝忽然发疯,竟三两下就把他刚长出来的羽翼尽数剪除。他一面心惊于对方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手段,一面又极其的不甘心。 赵玄听了这话低叹一声,心中却不以为然的冷笑。这人前脚刚算计了他,后脚就来拉拢,莫不把人当傻~子耍?若是以往,为了寻求刺激,他或许会推他一推,现在却绝无可能。天下间唯有他能动那人,旁人若试图伸手,他必定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思忖间,楼下传来呼朋引伴的声音,二人放下酒杯垂头一看,却是赵继东领着一群穿戴儒雅的文士走了进来,在小二的引领下于美轮美奂的凉亭中就座。又等了小片刻,一名身穿绿色儒衫手拿折扇的青年徐徐走入,令吵嚷的大堂猛然间寂静了一瞬。达官贵人噤若寒蝉是因为他们认出了此人身份,寻常食客忘了语却是因为此人的相貌实在是绝世。 他身形颀长有松竹之姿,气质尊贵有霜雪之傲,一张玉色脸庞俊美绝伦,一双漆黑眼眸灿若寒星,迎着徐徐微风步入,竟似腾云驾雾而来,端的是令人心折。厅中食客莫不在心中大赞一声妙人,等他走得远了,方有几个勋贵回过味儿来,欲追上去行礼。 周允晟摆手,指了指身上的儒衫,暗示他们今日乃微服出访,不宜泄露身份。几人弓背颔首,略表敬意。 早在他进来的前一刻,齐瑾瑜就放下隔间的竹帘,以防被他看见。赵玄站在竹帘后,从缝隙中将那人上上下下欣赏个遍,见他打扮儒雅,走路带风,不由冷笑一声。这才几天,竟又开始招蜂引蝶,不知检点,显见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便不该因为爱惜而宽宥他这些时日。 他不是风~流吗?那便让他风~流个够。 齐瑾瑜听见赵玄满是恶念的冷笑,还当他对齐奕宁不满,心中一阵窃喜。两人所在的雅间正对凉亭,只需侧头一瞥,就能将亭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只见那人走过去,用折扇拍了拍站起来相迎的赵继东的肩膀,态度十分亲昵。众位文士被他容貌气度所摄,也似厅中诸人那般静默了几息,回过神后纷纷与他攀谈。 因先帝格外重视容貌,但凡长相俊美的官员,升迁速度总比同僚快那么一些,且几个皇子中他尤其爱重容貌绝世的三子,为了提携他不惜强逼皇后将之收养在膝下,给他一个嫡子名分,死后还立下遗旨让三皇子继位,用现代人的话来形容——丫就是个颜控。正所谓上行下效,大齐国人也承继了先帝爱美的癖好,总是对美人格外优容宽待,而且十分重视自己的容貌,不但女子浓妆艳抹锦衣华服,连男子也常常敷粉簪花,描眉画眼,招摇过市。 美人见得多了,似来者这般美貌却是极其罕见。众人看看与慧怡贵妃有七八分相似的赵继东,又看看来者,纷纷在心中感叹这位才是大齐真正的第一美人。他们俨然已经忘了,先帝也曾如此夸赞过三皇子,只需往深处一想,猜到来者身份并不难。 很快就有人回过味来,露出敬畏的表情,却也有几个被美色所迷,昏头昏脑,不停劝对方喝酒。周允晟知道爱人在二楼看着自己,那灼热的视线快要把他衣服都烧穿几个大洞。他现在心情如何?看得到吃不着,怕是挠心挠肺一般难受吧? 如此想着,周允晟心中一阵酸爽,但凡有人敬酒都来者不拒。赵继东原打算帮他挡酒,看他兴致颇高便作罢。喝到微醺,有人提出赛诗,当即得到众人的热烈响应。 “以何为题?” “以人为题。” “什么人?” “在场随便一人。” “好,此题新颖。” 一番讨论过后,众人命店小二拿来文房四宝,又将菜肴挪开在桌上铺一层毛毡,提笔书写。这些人都是京城最有名的文士,才学自是不凡,不出两刻钟就相继停笔。周允晟走过去一一细看,脸色忽然阴沉下来。赵继东本就担心有人以皇上为题写出一些不堪入目的艳诗,见他表情突变心中立马打了个激灵,正要凑过去询问,却见皇上一句话也没说便甩袖离开。林安亦步亦趋跟随在他身后,目中隐有怒意。 等人走远了,赵继东拿起他最后看得那首诗,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他将罪魁祸首狠狠痛骂了一顿,心知这种诗,皇上就算知道是在描写自己也不会往身上套,心中窝火是一定,却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清算,如此,今天总算是保住了最后一点颜面。将宣纸撕得粉碎,他气急败坏的离开,心想回去后一定要给姐姐递个信儿,让她帮忙在皇上跟前求情,万莫迁怒了自己才好。 “你说那人写了什么?”齐瑾瑜眼里透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种事还是不知道为好。”赵玄没了兴致,略坐片刻就告辞离开,走到一处僻静暗巷,抬手冲虚空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一名黑衣人凭空出现,附在他耳边低语。 粉光犹似面,朱色不胜唇。遥见疑花发,闻香知异春……好一首淫-词浪-句,竖子尔敢!他狰狞一笑,命黑衣人找到方才那文士,将他十指根根折断,务必让他这辈子连笔都提不起来,末了潜行在齐奕宁身后,将他身边的侍卫随从俱都引开,再将之打晕带走。 周允晟醒来时眼前黑沉一片,脖颈更是酸痛的厉害,不由咬牙切齿的暗恨那人下手太重,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似是中了软筋散一类的迷~药。 “醒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紧接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今天很是惹我生气。” “你是谁,竟敢三番四次对朕下手,待朕查出来,定要让你生不如死!”最好的办法就是憋死你!周允晟心内恨恨。 “生不如死?好词儿。”赵玄沉声一笑,提溜着手中的酒壶问道,“你很喜欢喝酒?也喜欢作诗?我也来作一首,你且听听。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我已为你沦亡,你可感觉到了?”赵玄握住他绵~软无力的手,放置在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上,末了将酒壶凑到他嘴边。 周允晟闻到酒味连忙偏头躲避,却还是被硬生生灌了满嘴,更有些许酒液呛入气管,令他剧烈咳嗽起来。 “你竟,对朕抱有,如此龌龊的心思,你这,登徒子,万莫叫朕捉住!”他断断续续的威胁。 赵玄沉默不语,用痴迷的目光注视他咳得通红的脸颊,猜想若是此刻抽掉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会不会看见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那场景一定美极了。他用指尖微微按~压布巾,果然触到些许温热的湿意。 “你真美。若不是你如此惑人,我岂会变成眼下这副模样?要怪也只能怪你不该招蜂引蝶。上次离开时我如何与你说的可还记得?才过了没几天竟又惹出事来。”赵玄一面沉声训斥,一面不停往帝王嘴里灌酒。 周允晟被呛了好几回,连鼻孔里都渗着酒液,当真苦不堪。然而更糟糕的是,他竟渐渐不胜酒力,变得昏沉起来。 “我心悦你,你可心悦我?”赵玄诱哄一般的询问。 “变~态!”周允晟努力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 赵玄不明白变~态是什么意思,但一听便知不是好话,顿时气笑了,一口接一口的往他嘴里喂食烈酒,待他熟睡后扯掉黑布,细细亲吻他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胸中满溢着脉脉柔情。 “唯有此刻才最是乖巧。”他哼笑一声,将人用外衫严严实实裹住,送到停放在暗巷内的一辆马车内。林安被黑衣人引入暗巷,发现皇上毫发未损的躺在车内,顿时喜极而泣。这都怎么了?为何堂堂大齐帝王竟几次三番被人掳走,要是把那贼子找出来,定要他碎尸万段! 周允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乾清宫,头顶是明黄色的纱帐,四周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龙涎香。他扶着额头半坐起身,感觉到太阳穴一阵接一阵的抽痛,不由暗暗骂了句粗话。 林安闻听动静连忙跑入殿内请罪。 “起来吧。今日之事万莫声张出去。”太后一系还盯着他屁~股底下的皇位,他失踪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太后不但不会找他,还会立刻联合朝臣推举恭亲王上~位。想来赵玄也知道他的顾虑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妈的,竟然将他灌醉了,害得他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目下回想,只觉得做了一个美梦,再要细思却一片空白。 心内极是恼怒,周允晟恨不得把赵玄倒吊起来抽打一番,然而之后探查008,发现他每绑自己一次就输入一串源代码,又觉得心理平衡了,心道多来几次也无妨。 赵玄阴沉着脸出门,却喜气洋洋的回来,难得露出的温柔笑容把李氏几个吓得够呛。 “看我作甚,吃饭。”见妹妹用悲痛万分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敲了敲碗碟,而后慎重开口,“侯府那边的家业你们不用去争,今后只管与他们划清界限。我之前说把爵位传给赵旭的话并非虚,折子已经写好,明日就呈给皇上。” “玄儿,你果真不能有子嗣?”李氏眼泪汪汪的问道。 “嗯,除非那人能给我生出来。”似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他竟低笑几声,目中满是意趣盎然的神采。 如此温柔和蔼的兄长,赵欣然和赵旭是从未见过的,不由看呆了。 李氏抠着字眼儿急问,“她给你生出来?你有心仪之人?赶紧告诉母亲,母亲明日就帮你提亲。无论对方家世如何,显贵或庶人,咱们都不计较。”儿子都快三十了,性子又强硬,一身血煞之气连神佛见了都要退避。但凡他肯成亲,李氏一点儿也不敢挑剔。目下得知他身体无恙,最后一丝悲痛也消散了。 “母亲你不用管,我自有成算。他性子挺倔,还需再调~教调~教。”赵玄想起那人用绵~软的嗓音对他骂骂咧咧的场景,顿时莞尔。明明已醉得不成~人形,还倔强的放着狠话,世上怎会有如此妙人?真叫他不知该如何疼爱才好。 想着想着,他又摇头低笑起来。 李氏和赵欣然互相对视,只觉得浑身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如此柔情款款的儿子(兄长),她们从未见过,莫不是中邪了吧? ---------- 转眼又过几月,太后眼见儿子越发被排挤在朝堂外,竟渐渐成了个闲散王爷,心里非常着急,连忙下了懿旨让他提前大婚。罗震乃吏部尚书,在朝中根深叶茂,人脉极广,有他帮衬,儿子也能重新蓄积起一些力量。 齐瑾瑜心里很是不愿,为了前程又不得不从。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原本非常中意这门婚事的罗震,现如今也起了悔意。皇上前些年沉迷女-色懈怠了朝政,使得朝堂内外乱象频出,他对此是极其失望的,深觉先帝挑错了人。若是皇上还未有所醒悟,妲己之灾褒姒之乱便近在眼前。他明白太后为恭亲王和自己女儿指婚的意图,平日暗暗观察,也觉得恭亲王是个可造之材,若是给他五六年时间成长,未必不能取代皇上。 但似乎在一夜之间,皇上就清醒了,以雷霆之势肃清朝堂,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滥杀无辜,留下重用的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他对人才特别宽容,并且有自己的一套用人理念。他颠覆了圣人的教诲,在重用贤臣的同时也不会疏远小人,他把他们分别安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让他们为朝堂,为家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他极有主见,不会亲信任何朝臣的话,故此也不会落入偏听偏信的陷阱。为这样英明神武的帝王效命,无疑是很有安全感的。 现在的晟帝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莫说恭亲王尚且稚~嫩,便是凭空让他虚长十几二十岁,也不是晟帝的对手。如果太后还指望着罗震能拉恭亲王一把,亦或助他上~位,他绝不会答应,甚至连想也不敢多想。是以,现在的罗震对这门婚事颇觉头疼,心道若能抓~住什么机会把它退了才好。 然而他也明白这是在异想天开,只得强打起精神为女儿准备嫁妆。眼看离婚期越来越近,女儿却在出门礼佛的时候遇见流寇袭击,差点被捉了去。好在一名回京述职的官员恰好路过此处,身边又带着许多孔武有力的家丁,这才击退流寇将她救下。 罗岚甫一回家就重病不起。罗震一面为她寻访名医,一面暗中调查此事。因皇上最近频频整治朝堂,又大肆清理了心怀二心的驻京武将,使得原本隐有动荡的京畿一带变得格外和谐安宁,且附近又无州县遇灾,怎会无端出现流寇? 几天过后,调查结果送到罗震手中,令他又是震惊又是恼怒。原来对女儿下此黑手的不是别人,却是他的亲侄女儿,靖国公的嫡次女罗雯。她早就对恭亲王芳心暗许,自以为与恭亲王是表兄妹,关系亲密,又是堂堂靖国公的嫡女,身份尊贵。太后若是打算为恭亲王选妃,合该选她才对。 万万没料到太后竟直接略过她挑了二房的罗岚,让从小就爱与罗岚攀比的罗雯很是不平,这才雇了几个地痞无赖乔装成流寇,把罗岚掠走几天。几天以后她再回来,自是身败名裂,闺誉尽毁,亲王妃的头衔便就落在了她头上。 罗震拿着调查报告反复看了几遍,像是吃了几百只苍蝇一般恶心。此事毕竟是家丑,不好捅出去,他只得拿着一应证据去找大哥,希望他日后对女儿严加管教。 靖国公性格狭隘,眼界短浅,否则也教不出罗雯那样的女儿。他反复保证会严惩女儿,实则暗暗扼腕。 章节目录 157 > “果然是得志便猖狂,且等着,本王早晚有一天会让你们明白‘悔不当初’四个字该怎么写。”齐瑾瑜气得脸色发白,狠狠砸了茶盏。回府的路上他想了又想,觉得还需再找几个助力,这便给深宫中的赵碧萱递了个口信。赵碧萱当晚就穿上最轻薄的一套纱裙,为晟帝跳了一支蝶尚飞,趁晟帝龙心大悦的当口,‘无意间’提到西南乱局,说只派恭亲王一人前去赈灾怕是不行,还需再找几个精明强干的能臣。西南若是被乱民攻陷,西北、中北等地也会跟着大乱,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周允晟笑着称是,翌日果然派遣了四位大臣随行,除了赵继东,其他三人都不是齐瑾瑜预想中的人选。圣旨已下不可更改,齐瑾瑜只得立马回去收拾东西,心里十分抑郁。另三位大臣在朝中有一个共同的诨号——三不沾,一不沾权臣、二不沾罪臣、三不沾要务,除了混吃等死没别的爱好。带着这三个草包去西南,齐瑾瑜已能预见未来的艰辛。 他知道晟帝已经开始向自己下手,盖因他娶了钱芳菲,对他造成了威胁。钱芳菲?齐瑾瑜眼睛暴亮,这才想起自己的妻子出身镇北将军府,手底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精兵强将。他首次觉得,母后命他娶妻是正确的决定。 钱芳菲听说夫君有难,拼着被晟帝猜忌的危险招来几十个暗卫,命他们一路护送齐瑾瑜去西南,并把他全须全尾的带回来。如此洁身自好,俊美无俦的丈夫,死了一个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她须得好生珍惜才是。 章节目录 158 > 赵碧萱为了保证齐瑾瑜的安全,不但劝说周允晟给他多派几个能臣和侍卫,还遣人偷偷给虞国公府送信,让赵玄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好歹帮把手,将他从西北带回来的精兵借给齐瑾瑜几个。 当初开拔进城时,西北大军那满身的血煞之气把夹道相迎的百姓吓得够呛。以往大齐军队不是没打过胜仗,得胜后班师回朝的境况往往非常热闹,百姓又是欢呼又是抚掌又是叫好,恨不能挤到将士们的眼皮子底下。姑娘们躲在沿街的酒楼内,将花朵瓜果等物扔入大军之中,更有几个胆大的还会把锦囊和绣帕往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头上抛,以期他们能看过来一眼。然而赵玄的大军真真是特例,城门甫一打开,守城的官兵先就被浓烈的血腥味给熏的差点栽倒,那不是身上沾染的,却仿佛附着在灵魂中,只有经历过无数杀戮,浸泡过无穷鲜血的人,才会具备如此凛冽的气势。 百姓们欢呼了几声就渐渐散去,酒楼上的姑娘慌忙放下竹帘,吓得面无人色。打那天之后,赵玄的军队便得了一个称号——虎狼之师,无论是他,还是他麾下的将士,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猛虎和饿狼。莫说西北各蛮夷部落不是他的对手,就是把大齐其它三大驻军拧成一股,也无法撼动西北军半分。 晟帝正是被西北军的骁勇善战所慑,才迟迟不敢动赵玄。赵碧萱深知这位兄长的能耐,之前仗着自己受宠,可以毫无顾忌的打压他,等到了求他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了。她一介深宫妇人,又得了帝王独宠,自然用不上赵玄,但心上人却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他。 赵碧萱心内懊悔,转而一想自己是晟帝最宠爱的女人,无论是文远侯府的前程还是虞国公府的未来,俱都捏在她手心。如此,该说她才是赵玄最大的仰仗才是,她不应该害怕得罪赵玄,而是赵玄害怕得罪她。赵碧萱越想越有一股傲气从心脏深处蔓延至绝美的面上,用长长的护甲挑了挑摆放在桌上开得最美的一朵山茶花,志得意满的笑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齐瑾瑜是皇子,自小在宫中长大,与我能有什么情分,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你们娘娘莫不是昏了头吧?我且要问问她,她一个深宫妇人,缘何如此在意齐瑾瑜,莫非有什么奸~情不成?那可是淫~乱宫闱的大罪,你回去报予你们娘娘知道,让她行~事莫要太过轻狂,小心被赐下鸩酒或三尺白绫,死了也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赵玄提着一支毛笔在纸上细细勾描,表情温柔万分,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般扎人。 被赵碧萱遣来的内侍满心惶恐的应承。其实他对慧怡贵妃的做法也很难以理解,分明已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放眼整个大齐,唯有太后一人压在她头上,等太后一去,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国母,膝下更育有一子,刚出生两月皇上就主动提出立其为储君,这份荣宠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慧怡贵妃只需随口一说,皇上就会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她眼前,她还有什么不满的?为何要缠着恭亲王不放? 皇上如此英明神武,若是哪天发现二人奸~情,凤仪宫上下怕是会血流成河。内侍一面惊惧于自己的想象,一面被虞国公迫人的气势所逼,很快就灰溜溜的离开了,回到宫中将国公爷的话简省了一些告知贵妃。 赵碧萱万万没想到赵玄会如此驳自己颜面,气得心肝脾肺肾,哪儿哪儿都疼。 “他不愿帮也罢了,日后虞国公府与本宫也同样没什么相干。”赵碧萱用赤金护甲理了理鬓发,语气傲然。没有赵玄的帮助又如何,皇上得了她吩咐,定会给心上人派几个得力的助手,又有罗震主动请命,西南之事已稳了一半。 翌日,晟帝上朝后,赵碧萱派人去金銮殿打听消息,满以为齐瑾瑜能得偿所愿,却没料事情与她预估的截然相反。 “你说什么?只派了吴庸、刘平、祁凡?再没有旁人了?”她一再追问内侍。 内侍赤白着脸摇头。这三位大人在朝中也算是颇有名声,从高祖那代起就开始做官,经历过先帝的四王之乱,也经历过晟帝的夺嫡之争,每一次改朝换代都能屹立不倒。然而他们之所以地位稳固的原因不是才干出众,而是太过平庸,一遇见麻烦事便想尽办法推脱,久而久之就得了个‘三不沾’的诨号,在朝上混了几十年,也才堪堪往上爬了两级,在朝中资历最老,却最不会办事。 这三人跟随在瑾瑜身边能顶什么用?皇上为何不听我的?赵碧萱觉得委屈极了,刚一下朝就派人去拦截帝王。 “你找我?”周允晟现在已没有必要再装痴情种子,来到凤仪宫,看也不看跪在门口的赵碧萱,径直入了内殿,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摆手遣宫女上茶。 赵碧萱犹然跪在殿门口,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恍惚的站起来。她原本以为晟帝会急急奔过来扶她,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却没料他竟连个眼角余光也不给。她定了定神,走到榻边矮下~身子,强忍着恶心和怨恨往帝王怀里钻去。 “离朕远点,受不了你身上的味儿。”周允晟厌恶的甩袖。这女人非常喜欢熏香,內衫外衫、锦囊绣帕、罗袜绣鞋,样样穿戴之物都要熏足了香料才肯上身,自以为走起路来香风阵阵,惑人心神,实则能把人熏晕过去。周允晟上辈子忍的辛苦,这辈子又忍了快一年,当真恨不得将她扒了衣裳,剥了外皮,扔进硫酸池里好好洗洗。 赵碧萱被他一手拂开,跌倒在榻边,膝盖撞上脚踏,立时流出~血来,鲜血透过轻薄的布料晕染开,显得触目惊心。若是以往,别说受伤流血,便是掉一根头发,晟帝也心疼得跟什么似得,又如何会亲手伤她。赵碧萱抬头仰望未曾流露出丝毫疼惜之色的帝王,不由呆住了。 几名宫女连忙奔过去搀扶,嘴里紧张不安的询问,不时用眼角余光偷觑帝王神色,希望他能垂问一句。 周允晟端起茶杯小抿一口,慢悠悠地说道,“今日替你在金銮殿外拦人的内侍是哪个?” 赵碧萱勉力站起来,浑浑噩噩开口,“回皇上,是方福。” 被点到名的内侍连忙跪到殿前磕头,冷汗落了一地。他不似贵妃,被帝王独宠冲昏了头脑,总以为帝王会对自己千依百顺,俯首帖耳,他看得比谁都明白,晟帝如此杀伐果决,英明神武,绝不是周幽王那般被女~色所控的昏君。他宠爱你时能把你捧到天上,厌弃你时也能把你踩进泥底,更何况贵妃千方百计规避侍寝,未有一天尽心尽力伺候过他,又如何能够做到盛宠不衰? 贵妃若是掐指算一算皇上主动前来凤仪宫的次数,怕会吓得肝胆俱裂。 内侍越想越恐惧,已然明白自己好日子到头了。果不其然,歪坐在榻上的风~流帝王懒懒开口,“窥伺帝踪,打探朝政,将他叉出去杖毙。” 很快就有几名侍卫走进来,将连连磕头求饶的内侍带走。 赵碧萱懵了,看看已空无一人的殿门,又看看表情闲适的帝王,直过了好几息才红着眼眶委屈询问,“皇上,您怎么了?您为何如此对待臣妾?臣妾只是心中太挂念您才会让他……” “闭嘴,有事说事,没事别干嚎,朕听着烦。”周允晟将茶杯重重砸在矮几上。 赵碧萱哑了,竟不知该如何质问他调换钦差大臣的事,但想到即将远行的心上人,不得不咬牙开口,“皇上,刘大人几个怕是不能担负平乱大任,以天下苍生为念,您是不是该另择人选。” 周允晟眉梢微挑,轻慢的笑道,“赵碧萱,你可记得第一条宫规是什么?” 赵碧萱哑然,踌躇半晌后颤声道,“后宫嫔妃不得干涉朝政。” “其后果如何?” “轻者废黜品级打入冷宫,重者凌迟处死。”赵碧萱不止嗓音抖,连身子都抖起来,摇摇欲坠站立不稳。眼前的男人虽然脸上带笑,眼里却透出冰冷的杀意,如此冷酷的神情,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 “你知道就好,念在你今次是初犯,朕饶你不死,去太后宫中领罚吧。”周允晟站起身意欲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停住,头也不回的道,“齐瑾瑜那里,朕不想让他死,朕想让他生不如死。”末了甩袖而去。 最后一句话似晴空霹雳般击中赵碧萱,令她彻底瘫软。最得她信任的大宫女连忙把其他侍从打发出去,将她扶起来以后快速低语,“娘娘,皇上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否则岂会如此待您?” 赵碧萱手脚冰凉,巨大的恐惧感似粘~稠的液体一层又一层的裹挟着眼耳口鼻,令她眼睛发花,气息短促,几欲窒息。她拼命捶打胸口,将郁气吐出来,直灌下好几瓶琼液才缓过劲儿,哑声呢喃,“不会的,皇上不可能知道。” “如今这宫~内宫外俱在皇上掌控之中,他极有可能知情。娘娘,皇上之前是真心待您,把什么好东西都送到您面前,便是寻常人家,也没有这样专情的夫婿,所以您还是安安心心伺候他吧,不要再想着恭亲王殿下了。您跟在皇上身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其风光无限,一旦失宠,那便是万劫不复!”大宫女苦口婆心的劝解。 赵碧萱木愣愣的,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在榻上只躺了一刻钟,就有乾清宫的内侍来传旨,及慧怡贵妃触犯宫规,有负圣恩,令其交还凤印,速去慈宁宫领罚。一些列变故发生的太快,令赵碧萱无暇反应。当她终于从巨大的恐惧中挣脱时,人已经跪在慈宁宫的佛堂里。她须寒食寒衣、潜心修佛,未满三月不得出去。现如今已是初秋,白天温暖,晚上却渐渐寒凉,赵碧萱换上粗糙单薄的缁衣,被两名宫女用力按~压在冰冷的地板上,膝盖又伤了一次。 她痛呼不已,却无人理会,在佛龛前跪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哀泣。她像是又回到了曾经的冷宫岁月,被人欺辱,轻视,践踏,那绝对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猛然间意识到,她现在所拥有的无上尊荣与权力,全都来自于晟帝的恩赐。晟帝看重她,她就是高高在上的慧怡贵妃,一旦晟帝厌弃,她依然是那个居住在冷宫~内朝不保夕的小贵人。 她的骄傲是以晟帝的心意为支撑,只要她还是晟帝的妃子,就必须顺从他,否则身上的傲骨会被一一折断。思及此处,赵碧萱才从绝代宠妃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一面对晟帝添了几分敬畏,一面却更加希望齐瑾瑜能成功上~位。齐瑾瑜绝不会像晟帝那般待她。 因发现赵碧萱有失宠的苗头,其他嫔妃还在观望,太后却压抑不住,每日变着法儿的折腾对方。赵碧萱勾引儿子犯下那等大错,太后生吞活剥了她的心都有。赵碧萱苦不堪,试着让宫女给皇上送信,都未能得到回应,慢慢变得绝望了。 ----------------- 周允晟离开凤仪宫后匆匆换下朝服,打扮成儒生的模样秘密出宫,专往僻静的地方走,七拐八拐行至一处报废的院落,终于停住。 “给朕滚出来!”他冲着虚空下令。 四周没有动静,约莫一刻钟后,周允晟冷笑一声,举步离开。异变陡然发生,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朝帝王快速掠去。 “来得好!”周允晟喝了一声彩,执扇攻去。两道身影迅速缠斗在一起,拳风拂过之处莫不屋檐崩裂,飞沙走石,本就破败的小院越发摇摇欲坠,几近坍塌。 “你这些天日日微服出巡,可是在找我?”赵玄每每与帝王错身而过时,便要压着嗓子询问一句。 “可是想我了?” “那天的滋味可还记得?” “我甚是想念你,想得疼痛不止。” “心疼,□□更疼!” 你他~妈~的能不能闭嘴!周允晟斜眼,甩了一个眼刀过去。这人每次都会忽然出现,将他好生戏弄一番,且次次蒙眼下~药,从不给他个痛快。他好歹也是皇帝,这样干简直大逆不道!今次他以身做饵,定要让他也尝尝苦头。将这人逐渐引到开阔的空地,周允晟忽然一脚将他踢开,大声喝道,“放箭!” 早已埋伏在此处的暗卫纷纷朝黑衣人发射□□。 赵玄游刃有余的挥剑格挡,迅速往外逃去,暗卫还不罢休,扔掉□□后提刀紧追。周允晟大声命令,“给朕捉活的,谁能捉到这逆贼,朕赐他黄金万两,官升两级!” 暗卫们莫不怦然心动,越发穷追不舍。黑衣人却丝毫也不慌乱,抬手打了个呼哨便有许多黑衣人同样跃出来,几个回合就将皇家暗卫个个砍伤,随着领头的黑衣人扬长而去。 暗卫们相互搀扶着来到帝王跟前请罪。 周允晟盯着赵玄远去的方向,面色铁青。他本想着今日把这人捉进宫去,绑在龙床~上这样那样,肆无忌惮地折腾一番,却没料他竟然在京中也敢动用暗卫。看来他的势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大,别说在西北,怕是在京城也能横着走。 “回宫。”周允晟甩袖,气哼哼的走了,边走边抚摸耳~垂上的008。爱人即便失忆,也并非无心,每一次绑了他之后都会给一串源代码,尤其爱用嘴巴嘬的方式输入008的资料库,好似将之当成了一种情趣。 死变~态,总也改不了好色的毛病。思及此处,周允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暗骂了一句。 赵玄卸掉伪装回到虞国公府,招来几名心腹议事。 “将军,您究竟作何打算?”一名副将用纠结的表情询问。他实在猜不透将军的心思,说他对皇位没有兴趣吧,他偏偏爱伏击皇上,说他有兴趣吧,他又会每次都把皇上毫发无损的送回去。他一遍又一遍的撩皇上的火,为得是啥? 若是赵玄能听见他的内心独白,定然会告诉他自是为了本将军的终身性~福。但他听不见,故而只是低笑连连的摆手,眼中满是兴致盎然的神采。那人说要捉活,可是舍不得伤了自己?定然是的,否则依自己干的那些事,常人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哪会在意自己死活?他捉到自己打算作甚? 赵玄想象自己被帝王绑在刑架上抽打的画面,每一个细胞都因为兴奋而战栗起来。 “将军,您可有什么章程?您给咱们个准话,咱们才好筹谋。”副将见他不答,又问了一遍。 “我对皇位没有兴趣。”我只对皇位上的人有兴趣。隐去后半句话,赵玄沉声问道,“齐瑾瑜那里如何了?” “回将军,疾风刚送信过来,说是未能将齐瑾瑜击杀,因他身边有镇北将军府的暗卫保护。”副将满脸惭愧,同时也在心中揣度将军为何要对付恭亲王,分明之前将军与恭亲王很有些交情,怎说翻脸就翻脸?他最近越来越弄不懂将军的心思了。 “齐瑾瑜倒是命大!让疾风继续追,务必将他的项上人头带回来。”带回来之后他会用阴沉木的匣子装了,趁热送给那人,希望那人喜欢。 副将点头领命,见将军说着说着竟又开始走神,心内不由暗叹,末了略一拱手,自顾离开。 ---------- 是夜,周允晟沐浴后歪在榻上看书,忽觉鼻端飘过一缕暗香,待要循着香味查探时眼前一片发黑,身体也绵~软无力的躺倒,竟是又中了迷~药。赵玄你他~妈~的连皇宫也敢夜闯,简直活腻了!心里大骂不迭,他却连嘴唇都张不开。 赵玄身穿一袭黑衣慢慢走入内殿,将他翻了个身,趴伏在榻上,而后拍着他脊背柔声问道,“若是把我捉住了,你想对我作甚?” “作甚?自是吊起来抽死!”周允晟哼笑。 果然想抽我。赵玄低笑连连的开口,“你若是想抽,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我不但站着让你施为,还会替你准备好鞭子。你挥舞皮鞭时的模样漂亮极了,我一看见你就硬了。” 死变~态,无论转世多少回都不改本色!周允晟心内暗恨。 赵玄笑够了,忽然俯身在他耳~垂上嘬了一口,一串源代码陆续输入008的资料库,令周允晟满心的怒气消弭于无形,只能暗自感叹爱人即便失了记忆,也十分懂得该如何取~悦自己。他的行为不受头脑的控制,像是镌刻在灵魂中的本能,这更证明了他对自己爱得真挚热烈。 在赵玄看不见的角度,周允晟眼里泛出些许动容的泪光。 ------------ 齐瑾瑜在朝中的势力一一被晟帝剪除,本就没什么依仗,这次又带了三个草包出来,到了民风彪悍的西南地界很是吃了一顿苦头。朝廷每年拨下的赈灾银并未用在百姓身上,全让大大小小的官员一层一层盘剥干净,天长日久竟形成了完整的贪污体系,你包庇我,我包庇你,结成了非常紧密的利益共同体,清正廉洁的官员在西南简直没有活路。 齐瑾瑜空有亲王头衔,却无人脉助力,那些官员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领着他在安排好的村落走了几遭,试图将他糊弄过去。齐瑾瑜不是没脑子的蠢货,自然不会偏听偏信,假装收了官员们的贿赂,又享乐了几日,趁他们松懈之际带赵继东出门暗访。但他万万没想到路上会遇见流寇伏击,若非钱芳菲派了几十个暗卫保护,怕是早就没命了。然而暗卫只负责保护他,却不会管旁人,奔逃过程中将赵继东扔进了流寇中,被乱刀砍死。 一位亲王外加正经的国舅爷死在西南地界,皇上必然会派人彻查,西南总督又惊又怕,连夜使人去搜索,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山沟里找到昏迷不醒的齐瑾瑜。只见他脸上割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堪堪擦着眼尾而过,皮肉已经翻卷化脓,治好以后定然会留下狰狞的疤痕,右手食指和中指被剁掉半截,正不停往外渗血,就是侥幸不死,整个人也废了。 西南总督内心哀嚎,知道事情恐怕难以收场。现在的皇上可不是三年前的皇上,他要是发起怒来,整个大齐国都要抖三抖,更何况西南这一亩三分地。完了,最担心的一天终于到了。 章节目录 159 > 流寇砍死赵继东,砍伤恭亲王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京城。西南总督为了将功折罪,派遣军队四处围剿流寇,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竟意欲将流寇窝点附近的百姓都屠杀干净,却在刚动手之际就与一群黑衣人对上,反倒损兵折将,狼狈败逃。西南百姓连年遭受饥荒之苦,却还要缴纳高额的赋税,养肥了西南的一众狗官,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杀戮。泥人尚有几分土性,更何况西南一带的百姓本就民风彪悍。 不知受了谁的煽动,百姓们拿起锄头砍刀,势要推翻大齐□□,从最初的几百人,慢慢发展成几万人的大军,连夜就攻下好几座城池,杀了地方官和土豪劣绅,将田地占为己有。西南总督本想灭火,却没料到火反而越烧越大,竟是无论如何也兜不住,这才使人给京中送信,旋即于当日夜晚自刎而亡。他这一死,本就乱象频出的西南官场更是变成了一堆散沙,有的官员效仿总督自尽,有的官员连夜收拾细软逃命,有的官员闭门不出,书写辞呈,敢于站出来遏制民变的人一个没有。 周允晟收到奏报时,西南百姓已全境哗变,短时间内集结了十万大军,正与西南周边的驻军抗衡。周允晟在朝堂上大发脾气,差点连御桌都给砸了,一面调兵遣将压制民乱,一面宣布要亲自去西南处理此事。 君子不立危墙,更何况是一国之君,皇上若是出事,大齐就彻底乱了。朝臣们纷纷跪下劝谏,却拦不住盛怒中的帝王。周允晟钦点赵玄、罗震等大臣随行,又命几位阁老留下监国,这便宣布退朝。 太后速速命人将他请去慈宁宫,一双浑浊的眼睛已哭得通红,“皇上,哀家虽然不是你生~母,但你扪心自问,哀家从小到大可有亏待过你?当初先帝驾崩,便是哀家拼尽全力扶持你登基,你别的不记,这份恩情总还记得吧?哀家的瑾瑜现如今在西南受苦,你可要把他全须全尾的接回来啊。算哀家求你!” 短短一年时间,晟帝就将她手里蓄积了几十年的势力剪除的一干二净,她就算怀疑儿子遇险是晟帝动的手,也不敢与他撕破脸皮。他要是真被惹恼了,说不准儿子就埋骨他乡了。 “母后放心,朕一定把他平安带回来。”周允晟点头应诺,心中却暗暗感叹齐瑾瑜命大,连赵玄派去的暗卫都拿他毫无办法,不愧为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 赵碧萱得到弟弟殒命,恭亲王重伤的消息,立时昏倒在佛堂里。她的大宫女拼了一条性命偷溜出慈宁宫,在养心殿外拦住皇上,求他去看贵妃一眼。 “罢了,念在赵继东为国捐躯的份上,便解了贵妃的禁足。去,把贵妃接回凤仪宫。”周允晟不以为意的甩袖,并未流露出任何疼惜之色,更没提要去凤仪宫安慰贵妃。 大宫女见此情景,救下主子的喜悦之情转瞬消失大半。若是以往,别说贵妃受了刺激晕过去,便是眼眶微微一红,皇上也会乱了方寸,哪像现在,云淡风轻的语气竟好似赵家只是死了一个无关轻重的下人,而非主子的嫡亲弟弟。大宫女还在愣神,帝王已经回了内殿,几个体格彪悍的侍卫提着刀往门口一站,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肃杀之气。 这让她越发感觉到了今日与往昔的不同。以往养心殿的侍从看见凤仪宫的人来了,哪个不是屁颠屁颠的迎上来奉承,因为他们都知道伺候好贵妃比伺候好皇上更管用。思及此处,大宫女倒抽一口冷气,这才意识到自家主子究竟站在怎样万劫不复的深渊边缘。她在宫中的权利和尊荣,竟已然凌驾于皇权之上。她一介宫妃,凭得是什么? 自然凭得是皇上的宠爱。然而这份宠爱一旦消失,她曾经的一一行都会变成诛九族的死罪。 大宫女赤白着脸跑回慈宁宫,接了赵碧萱出来。因儿子的安危系在晟帝身上,听说放了贵妃是晟帝的旨意,太后很不敢阻拦。 “娘娘,您喝些热汤暖暖身子。”端来一盅补汤,大宫女正要劝解不停掉泪的主子,就听外面有人通禀,说是文远侯夫人求见。方氏此来自然是为了儿子的事。本以为儿子去一趟西南,回来就能高升,哪料到却直接下了黄泉。争来争去,他终究没有做文远侯的命。方氏心头大痛,在府中哭过一场便急急进来向女儿求助。 “娘娘,您可要告诉皇上,让他务必将害死继东的乱臣贼子碎尸万段,以告慰继东在天之灵。继东死得冤啊,若不是恭亲王非要拉他去西南,他怎会遇见这种灾祸。我早说了让他安安生生的待在翰林院,莫与恭亲王搅合在一起,是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本就忌惮恭亲王,有意打压他,与他混在一块儿迟早仕途要受影响。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仕途还未开始,人就先去了。他傻,我更傻,我要是能劝着他一点就好了。我的儿啊,是我害了你……”方氏一面痛哭一面擤鼻涕,脸上又湿又黏简直不能看,似是快疯魔了。 赵碧萱也不好受。母亲的话字字句句像刀子一般戳在她心上。弟弟为何与齐瑾瑜走得近,没人比她更清楚,但即便如此,这事儿也怪不到齐瑾瑜头上,只能怪天意弄人。赵碧萱强自按捺住悲伤,好生劝慰母亲,见不奏效,习惯性的命令道,“来人,去养心殿把皇上叫来。” 非但几名内侍没动,就连那忠心耿耿的大宫女也毫无反应。她面上不显,心里却为贵妃的遣词用句感到心惊胆战。‘把皇上叫来’,短短五个字,却透出怎样的轻慢和蔑视,仿佛皇上是她的一条狗,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他不是狗,却是遨游九天的苍龙,吹口气儿就能灭人全族,更何况小小一个贵妃。 “主子,皇上现在忙着处理政务,还是等用晚膳的时候再去请吧。” “不,现在就去!我现在就要见到皇上。”赵碧萱心痛弟弟,却更担心齐瑾瑜的安危。逝者已矣,生者为大,她现在最在意的就是齐瑾瑜能否平安无事的回来。晟帝那里一定有章程,她必要问清楚不可。 大宫女无奈,只得领命而去,片刻后回转,面露犹疑之色。 “娘娘,皇上命您把二皇子送过去。” “为何要送诚儿过去?他要见诚儿来凤仪宫就是。”赵碧萱反射性的看了一眼二皇子居住的偏殿。她素来不喜晟帝太过亲近二皇子,在她心里,二皇子的父亲是齐瑾瑜,若是他从小与晟帝太过亲近,日后齐瑾瑜登基恐怕会转不过弯儿来。她可不想让儿子认贼作父。 “皇上没说,只让您赶紧把二皇子送去。” “许是皇上太喜欢二皇子,想放在身边亲自教养一阵。娘娘,您还是送去吧。”方氏抹掉眼泪后哑声开口。若非还有个贵妃女儿能依靠,她现在早就崩溃了。 什么叫‘娘娘您还是送去吧’?竟连文远侯府的人也晕了头了!皇上要什么,哪里是主子能够推拒的,好似主子不愿这事便能不了了之一般,真真是被之前的独宠迷了心智,一个二个轻狂的没边儿了。大宫女心内又是焦急又是气恼,却也不敢在方氏跟前把话说白了,心想等方氏走了定要好好劝劝主子。 赵碧萱本打算亲自把儿子送过去,顺便从晟帝那里打探心上人的消息,还未走出殿门就被晟帝派来的一名内侍拦住。 “娘娘,只需将二皇子送过去就成了,不劳烦您亲自走一趟。”话虽说的好听,却明明白白的宣告:皇上现在压根不想见你。 赵碧萱忍痛将儿子交给大宫女,站在门口看着两人逐渐消失。方氏能在李氏的打压下独得文远侯的宠爱,对男人的心思自然把握的非常精准。刚才因为太过悲痛,她头脑有些混沌,现在缓过劲儿来,自然发现了端倪。 “娘娘,咱家发生这样的大事,皇上都不来看您?”见女儿僵硬的摇头,她强忍心悸问道,“也没有一句抚~慰?可有派人赐下东西?也没说会如何处理继东的后事?”因赵继东死在外边儿,赵家人里除了赵玄,谁也没那个能耐跑到流寇横行战火连天的西南替他殓尸。然而之前方氏等人为了爵位已经跟嫡系彻底撕破脸,现在哪敢上门去求。方氏心道自己还有一个皇帝女婿可以指望,这才匆匆入宫觐见。 依皇上往日对女儿的宠爱,无需她主动来求,皇上的告慰圣旨就该进了文远侯府的大门,现在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更甚者,连见女儿一面也不肯。难道女儿失宠了?女儿是否得宠关系着文远侯府的未来,更关系着自己的荣华富贵,方氏越想越怕,用力握住赵碧萱手腕,低声询问,“娘娘,您告诉我,您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让皇上厌弃了您?否则他不会想不到您现在是如何伤心,更不会忍心不来看您。皇上他似乎,似乎完全未曾将您放在心上。” 赵碧萱被她问的心惊胆战,仔细一想,这才发现晟帝果然许久未曾主动来看望过她了。她一面摇头否认,一面按~压胸口,以免狂乱的心跳被母亲听见。她不想失去晟帝的宠爱,至少在心上人登基前不想,她太明白失宠的宫妃究竟过着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大宫女抱着二皇子进入养心殿,原以为皇上好歹会看二皇子一眼,却没料他头也不抬的下令,“来人,将二皇子送出去。” 齐立诚是齐瑾瑜的种,周允晟怎么能放心将他留在宫中。齐瑾瑜成了废人的消息现在还未传入太后耳朵,但她早晚会知道,届时难免生出弃车保帅,孤注一掷的想法,趁自己离京之时发动政变,推二皇子上~位。虽然他有千百种手段遏制她,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他更喜欢先掐住对方的命脉。 大宫女将二皇子递给忽然出现的黑衣人,见他单手一捞将二皇子接了去,然后迅速消失,轻慢的态度不像对待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倒像是一只小猫小狗。她抬眸偷觑帝王神色,竟发现他并未流露出丝毫不舍。她想问问他为何把二皇子送走,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不敢说。想当初贵妃得宠的时候,她也颇受皇上青睐,还能在御前插科打诨几句,现在怕是一开口就会被杖毙。 什么叫今时不同往日,这就叫今时不同往日。大宫女按捺住满心的恐惧,回了凤仪宫发现方氏已经离开,便如实将二皇子被送走的消息说了。赵碧萱满以为晟帝接走儿子是为了亲自教养,哪知道是送到不知名的地方,发疯一般跑出去,想问个清楚明白,却被看守凤仪宫的侍卫用剑戟顶了回来。 这哪里是解了禁足,却是换一个地方继续,凤印没了,儿子没了,自由没了,即便弟弟意外暴亡,晟帝也未给予丝毫怜惜。凤仪宫上上下下的侍从,莫不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贵妃失宠了! 赵碧萱瘫坐在软榻上,双臂抱紧身体,试图驱赶从骨髓深处狂涌而出的寒气。除了寝殿华丽一些,她现在的日子跟以往待在冷宫时有何差别? 当赵碧萱深陷在恐惧漩涡,并且终于想明白,打算好好伺候帝王以重新夺回宠爱时,周允晟已经在去西南的路上。赵玄原以为皇帝忌惮自己,必定会将自己拘在京城弃之不用,却没料他三番两次把极其重要的差事交托,看着倒像是对自己颇为信任。 “将军,您说晟帝是不是想像咱们对付恭亲王那般,让暗卫扮成流寇将您截杀在此处?依属下看,您不如借此机会离开,然后暗中推动西南民乱,将咱们的军队混入农民军中,先杀了晟帝,再举着反对朝廷□□的大旗直接杀回京城。届时等您上~位……” 副将话未说完,就被赵玄赏了一耳光,斥道,“日后休要再提这种话。” 副将接连试探了几次,确定将军没有叛反之意,也就不敢再多。将军想当臣子也好,想当皇帝也罢,他们都誓死跟随。 赵玄遣走副将,走到帐篷外远眺。他们已快进入西南地界,沿途不断收到农民军攻城掠地的消息。眼见那人一日更比一日忧虑,身上的衣袍都宽大了许多,他恨不能将他绑了,狠狠灌几碗补汤下去。因那人身边时时刻刻都跟着几百侍卫,赵玄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自按捺住满心焦躁和思念,有时从梦中醒来,耳边还回荡着他婉转地低泣声。 仅仅在脑中略作回味,赵玄就肿痛的厉害。 “奴才参见国公爷,皇上请国公爷去皇帐内一叙,您请。”林安乘着夜色匆匆走过来。 赵玄心中暗喜,面上却丝毫不露,等林安通禀过后便大步走进御帐,半跪行礼。他眼眸微抬,看见帝王玉白的双脚垂落在榻边,因烛光的照射而镀了一层浅浅柔光,煞是好看,心里顿时像长了草一般骚~动。该死,若没有西南民乱,现如今的他应该身在皇宫,握住这人的双脚细细把~玩舔~吻,何至于一路奔波,连个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起来吧。”周允晟挺喜欢让赵玄跪自己,但见他一双色眼总往自己赤~裸的脚上瞟,便知他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恨不得将脚丫子踩在他脸上。不过就算踩过去,这牲口大概也不会觉得受辱,反倒会趁机舔几口,真真是本性难移。 思及此处,周允晟扶额叹息。 赵玄以为他在为西南的事忧虑,拱手说道,“皇上,微臣愿为您平息这次民乱。”他有几支军队就驻扎在西南、西北交界处,只需半日就能调遣过来。 “此次民乱朕并不打算用军队碾压,朕自有办法。”周允晟慢条斯理的将一面打磨的十分光滑的铜镜放入一个直径为十厘米的筒状物内。西南不是干旱吗?百姓不是渴雨如渴命吗?那他便给他们制造一场大雨。 赵玄低应一声,并不追问。 “帮朕把这根木头削成图纸上的形状。”周允晟扔了一把小刀过去,下颚冲摆放在桌上的一根木头和一张宣纸点了点。 赵玄喜欢他随意的态度,在他脚边捡了张凳子坐下,认真削起来,见有木屑掉落在帝王脚背上,告了一声罪后轻轻用手拂去,指尖状似无意的摸了摸帝王圆润可爱的脚趾头。周允晟瞥他一眼,见他正襟危坐,满面肃然,仿佛并未做什么轻薄之举,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打这一摸之后,便总有木屑往帝王的脚背上跑,等积了厚厚一层,赵玄才假装惶恐,捧起帝王玉雕一般的精致双脚细细擦拭拍抚,眼中偶尔泻~出一缕幽光,竟似十分饥渴。如是擦了三回,周允晟终于按捺不住,一脚踩在他脸上,骂道,“滚一边儿削去,否则朕削了你!”话落似觉得脚心略微传来温热的湿意,连忙收了回来,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牲口,果真毫无底线! “请皇上恕臣鲁莽,臣这就坐过去。”赵玄垂头领命,坐得离帝王的软榻稍远了一些,舌尖在口腔里转了转,颇为回味。 周允晟把赵玄叫来削一夜的木头,本意是为了折腾他,却没料他很是心甘情愿,削的一根比一根慢,更趁着自己垂头组装零件的档口用火辣辣的目光偷觑。久而久之,竟也把周允晟心里的暗火点燃,恨不得将他拽到榻上给办了。 “今夜就到这里,你回去吧。”周允晟不想便宜了他,甩袖撵人。 赵玄毕恭毕敬的行礼告辞,回到自己帐篷,立马撤掉内力,想着那人的面孔和声音释放出来。 ---------------- 西南大乱,四处都是穿着白色麻衣的农民起义军,总算州府的精兵还顶用,把起义军挡在了城门外。周允晟命赵玄在前开道,所过之处只将乱军打散,并未穷追不舍,更未滥杀无辜,终于风尘仆仆的抵达了西南总督府,看见了重伤在床的齐瑾瑜。 如今已是半月过去,齐瑾瑜的刀伤大多已经收口,只要注意不被感染,应无性命之虑。 周允晟身边跟随了一众官员,为了名声着想,必要的兄友弟恭还是得表演一下。他酝酿了一些悲痛之情,这才推开房门走到床边,看清齐瑾瑜的脸,目中止不住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只见一条猩红的疤痕从齐瑾瑜左眼眼尾往下直划到下颚,将他高~挺的鼻梁和削薄优美的嘴唇对半切开,因为没有缝合技术,伤口对不齐整,使得半张脸正常,半张脸歪斜,竟丑陋的似妖魔鬼怪一般。这还是那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恭亲王?以他如今这幅尊荣,走出去怕是会把全城的孩童都吓哭,也不知赵碧萱见了作何感想。 心里翻腾着笑意,周允晟握住齐瑾瑜的手,渐渐红了眼眶,哽咽道,“皇弟,你受苦了。” 齐瑾瑜事后回想,越发觉得那些流寇不是当地乱民。乱民哪能重伤镇北将军府的暗卫?他们摆明是训练有素的私兵。天下间最想要自己命的人是谁,除了齐奕宁,他再也想不出第二个。 看见齐奕宁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作态,他心里怄得几欲吐血,面上却丝毫不显,勉力配合对方演戏。他容貌已毁,身体已废,再没有夺位的希望,这时候只能示弱,待保住一条性命再筹谋前路。他还有一个儿子,儿子养在宫中,很快就会被册封为太子,如此想来,生活也不全是绝望。齐奕宁现在风光得意,高高在上,等来日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他齐瑾瑜的种,女人也早就被他睡了几百回,也不知该如何痛哭流涕。 齐瑾瑜病态一般的想着报复齐奕宁的办法,发现手里还有很多十分重要的棋子,这才逐渐从痛苦中挣脱。 周允晟没料到赵玄会把齐瑾瑜整治的这般凄惨,倒比直接杀了他更添了几分趣味,因此龙心大悦,见赵玄亦步亦趋走在罗震身后,勾勾手指将他唤过来。 赵玄弯腰行礼,等待帝王口谕,却见他伸出手,似爱~抚般拍了拍他脸颊,然后一不发的走了。 “皇上这是何意?”罗震瞪着眼睛问道。 “我也不知。”赵玄捂住被心上人拍打过的脸颊,只觉得那处似火烧一般滚烫。他从不知道自己也有如此纯情易感的时刻,但就在刚才,他分明从帝王状似无心的举动中察觉到了温柔的爱意。他不想承认那是自己的错觉,怀着欣喜若狂的心情匆匆往回走。 一众下属用诡异的目光偷觑他,惊疑不定的忖道:将军这是脸红了?我们没眼花吧? 章节目录 1510 > 西南百姓在贪官污吏的盘剥下受尽了苦难,天灾加上人祸,他们已经看不见活下去的希望。顺服朝廷唯有死路一条,举起大旗造反说不准还有一条活路,在这种心态的推动下,西南全境百姓都加入了推翻大齐的队伍。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与朝廷军队对抗时表现的非常勇猛,很快占据了西南的大~片土地。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的做法就是派遣正规军血腥碾压,否则根本无法将事态平息。但周允晟毕竟是未来人,没有古代君王专断独行、皇权至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封建遗毒思想。他也有心狠手辣的时候,但那都是对待敌人,对待无辜的受尽了苦难的百姓,他愿意用更为温和的方法来解决。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只要自己一日坐在大齐的御座上,就会当好一日的皇帝,照管好自己的子民。 他命令军队把州府附近的起义军驱散,然后将西南全境的官员都抓起来一一审理,按照罪行轻重公开宣判,又将宣判结果以檄文和口耳相传的方式散播出去。最终西南官场大大小小七十四名官员,革职流放者十六人,斩首示众者五十五人,最后三人因罪行太过严重,不但全家获罪,本人还将被凌迟处死。 “这五十八人暂且别杀,待朕祭天那日,用他们的血来告慰死难的百姓。罗大人,你遣人将朕祭天求雨之事散播出去,便说朕乃真命天子,定然下旨让老天爷准时降雨。参加过起义军的百姓只要安生回来种田,朕必不究责,不但他们抢走的田地归他们自己所有,朕还免除三年赋税。今后每年,朕都会秘密派遣钦差大臣去全国各地巡查,但凡发现官员擅自增收赋税,朕严惩不贷!”周允晟摆~弄着手里的引雨器,态度闲适,语气中却充满了森寒杀意。 罗震心下佩服皇上以百姓为重的举措,却也担心他手段太过温和,于西南乱局无有增益,反倒更添动荡,于是劝说道,“皇上,您颁布的几项政令都很英明,唯独祭天求雨那事还请三思而后行。莫说祭天过程中会否招来暴民袭击,倘若求雨失败,他们恐会编纂些您气数已尽,不受上天庇佑,非真龙天子等流。与其平白受人非议,不若将求雨之事交给钦天监的官员负责,您看如何?” “不,还是那句话,朕乃真龙天子,必定下旨让老天爷为西南降雨。檄文就这么写,无需用些隐晦含蓄的春秋笔法。”周允晟掐指一算,说道,“求雨之事宜早不宜迟,朕算了算,就定在两日之后的飞来峰上,你让人下去准备。” 罗震苦劝不住,斜眼朝默默站在一旁的虞国公看去,却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全听皇上号令。 罢了,自古以来亲自上祭台求雨的皇帝那么多,成功的又有几个?若是乱军以气数已尽为借口意欲截杀皇上,只要赵玄在这里,再大的动~乱都能踏平。思及此处,罗震只得躬身告辞,赵玄却还站在原地,似是有话要问。 “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周允晟摊开飞来峰的地图,用周易之法换算出求雨的最佳方位。他的背景实在是复杂,本身来自于科技非常发达的未来星际,后又在修仙、西幻等世界中混过,虽说眼下只是凡人,做不到排山倒海,但将科学和阴阳之法结合起来制造一场大雨还是非常容易的。他记得上辈子,在齐瑾瑜平定了民乱之后,上天忽然连降数日大雨,滋润了西南龟裂干枯的土地,让百姓们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 也不知是谁,将这场及时雨按在齐瑾瑜头上,说恭亲王受命于天,福泽深厚,是具备大气运之人。这些留在西南流传得甚广,也因此,在齐瑾瑜兴兵勤王时,西南民众率先响应。 周允晟算了算日子,那场大雨离现在至少还有两月,耗时越久,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廷军队,造成的伤亡就会越惨重。他耗不起,更没有齐瑾瑜的主角光环,随便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能安抚住暴民,所以只能拿出些神鬼莫测的手段震慑。 赵玄上前半步,拱手问道,“皇上,您打算如何求雨?能成吗?” “能成。”周允晟提起毛笔在地图上做标记,徐徐解释道,“雨乃云所化,当云朵中的细小水滴互相撞击凝结成大水珠,就会变成雨落下来。使细小水滴凝结的办法有很多种,可在云层中散布固体微粒,增加水滴的重量,还可释放电流、光波、声波等物,刺激云朵互相摩擦从而凝结成雨滴。寻常祭司祈雨时为何喜欢敲锣打鼓,大声呐喊,其实就是在向天空释放声波,虽然降雨的成功率很低,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朕要做的事便是找准水汽最浓郁的一处方位,然后四管齐下,如此,至少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机会能求来一场大雨。” 帝王所说的电流、光波、声波等物,赵玄从未听说过,但莫名其妙的,他竟觉得自己听懂了,不由点头称是。 周允晟拿起一个木头打造的筒状物,说道,“这就是引雨器,可助朕将电流、光波和声波直接送入云层。削了这么多天的木头,委实辛苦虞国公了。” 原来皇上交给自己的竟是如此重要的差事,赵玄心情大好,眼里不自觉流露出雀跃之色。 ------------ 朝廷的檄文以口口相传的方式散播到西南全境。起义军见皇上亲自来了,身边还跟随着素有大齐战神之称的虞国公,若是他调遣如狼似虎的西北军前来平乱,不出几天,十几万起义军就会全军覆没。若是能好好活着,谁想干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皇上既然说不秋后算账,还把田地分给大家,不如就放下砍刀回去种田吧。这是绝大部分农民的想法,但率众造反的农民领袖陈十三却对此极其抵触。他在造反的过程中渐渐享受到权利的好处,竟完全迷失了心智,想推翻大齐改朝换代,自己做开国皇帝。 兄弟们若在此时退出,他的帝王梦就彻底破碎了,又如何会甘心?他命手下找来檄文,大致阅过一遍后冷笑道,“告诉兄弟们暂且静观其变,等那狗皇帝求雨不成,咱们就说他暴虐无道,多所残害,被上天厌弃,截杀他便是替天行道,乃礼敬天下庇佑万民之大任。谁要能取他人头,谁就是救世之主,可获无量功德。” 几名手下慨然应诺,唯独其中一人踌躇道,“陈大哥,若是那狗皇帝果真求来大雨,咱们该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陈十三就哈哈大笑起来,讽刺道,“这些年西南连连大旱,你看那些狗官为了祭祀龙神抢走多少牛羊牲畜,童~男童女,却又求来几场雨?一场也无,可见大齐国运已到了尽头,连老天爷都不肯赏脸。你看看这檄文写的何其猖狂,下旨命上天布雨,狗皇帝当自己是天神下凡不成?别求不来雨,反被晴天旱雷当场劈死。” 一众属下听了这话纷纷仰头大笑,好似已经看见狗皇帝焦黑的惨状。 起义军上层因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不肯轻易罢手,故而对所谓的求雨嗤之以鼻,下层民众却依然敬畏皇权,对此事隐隐抱着期待。但无论起义军上下是否同心,檄文的传播还是起到了预定的效果,西南的战火终于暂时停歇了。 两日后,在西南最高的山峰飞来峰上,军队用木板搭建了一座高台,高台四周竖立着许多直指天空的圆筒,周允晟穿上最华丽的一件龙袍,戴上十二毓冠冕,一步一步走到祭祀台的边缘,震动双袖徐徐跪下,仰望天空默然祷告。 他曾经当过祭司,做过神明,只需稍微改换一个眼神或表情,自然而然便能散发出高贵圣洁的气息。飞来峰上除了随行官员,还聚集了许多未曾参与谋反的州府民众,更有陈十三派遣的探子安插在其间。他们被士兵拦在祭祀台外围,原本还吵吵嚷嚷,议论不断,看见俊美的帝王似踩着祥云一般乘风而上,便都安静了,只能痴痴~呆呆的望着他。 “血祭。”帝王分明跪在几百米开外的台上,这句话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里,那激昂地,似刀兵相撞的嗓音让人耳根发麻。原来这就是皇上的声音,满是威仪,又仿若天籁。 绝大部分民众未等祭祀正式开始,就先被帝王的嗓音摄去了心神,待弄明白“血祭”两个字的真正含义,不由暗暗叫好。 只见西南的贪官污吏被一个一个押到台下,书记官每念一个名字,刽子手就手起刀落斩杀一人头颅,直砍掉五十五个头颅,将之堆成一座人头塔,才又有三人被带上已染满鲜血的空地。他们分别是西南提督,西南巡抚,西南道台,撇去自刎而亡的西南总督,可算是西南最具实权的三位人物。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三人,眼下正狼狈万分的绑在刑架上,被刽子手一刀一刀片下~身上的肉。 凌迟处死无疑于大齐最残酷的刑法,百姓们只听说过,从未见过,即便对这三人深恶痛绝,也都用手捂着眼睛,背转身去。随行官员俱都眼观鼻鼻观心,同样不敢多看。足足割了三千六百刀,三人才终于没了气息,高台之下的一大~片空地已经变成了赤红色,一股极其浓稠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百姓们隔着指缝偷觑帝王神色,见他眼眸漆黑深邃,表情不喜不怒,看着不似凡人,倒更像是无情无心的神祗,越发体会到了‘天子’这两个字的含义。贪官污吏被尽数斩杀的痛快~感消退后,渐次浮上心头的是无边无尽的敬畏,对上天,对神明,对皇权的敬畏。 周允晟在高台上布置了扩音器,足以将自己的声音传遍整个飞来峰顶。他嘴唇微启,淡淡说道,“奏乐。” 跪在高台边缘的乐师们齐齐开始弹奏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祭祀之乐,更有体格彪悍的士兵站在四面大鼓前,一下一下用力捶击。踩着掷地有声的鼓点,周允晟将安装好的引雨器一一指向水汽最浓郁的“巽卦”方位。安装在引雨器中的铜镜将烈日的金光反射~到云层中,一束一束叠加起来,竟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柱,远远看去像是传说中天道降下的功德金光,耀人眼目,撼人心神。 莫说台下的民众看得目瞪口呆,就是见多识广的朝廷大员们,也都变了脸色,诚惶诚恐的跪下三呼万~岁。什么叫真龙天子,能随手招来如此璀璨的功德金光,这才叫真龙天子! 百姓们见了跪倒一片的大臣和侍卫,这才从惊骇中回神,扑通扑通接连跪下,口里乱七八糟的喊着万~岁。那些起义军的探子本想来瞧个热闹,事后求雨不成正好煽动民心,却没料会看见如此神奇的景象,顿时一个更比一个呆滞,推搡之下竟对帝王行了五体投地之礼,好半天爬不起来。 周允晟调整好引雨器,当场提笔写下一张圣旨,着雷神电母速速为西南排云布雨,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而后命钦天监的几名官员将柴禾扔进巨大的铜鼎中,点燃一堆旺火,将宣读后的圣旨投入猩红的火焰。圣旨顷刻间燃烧殆尽,化为滚滚浓烟飘上天空,后又被忽然而至的大风吹向“巽卦”方位,与巨大的光柱融为一体。 周允晟举起手试探空气的湿度,已然知道这场求雨快成功了。他重新跪下祈祷,用最纯正的梵语诵念《大悲咒》。帝王的嗓音本就清越如玉石相击,再加上梵语略显神秘飘渺的发音,融合在一起竟似从九天之上传来的神谕,令人听了一面心旷神怡,一面又心生敬畏。 一众官员都被镇的无法起身,更何况平民百姓,之前还人声鼎沸的飞来峰,现如今万籁俱静,除了帝王的祷告,再听不见其他响动。大约一刻钟后,铜鼎内的火焰慢慢熄灭,股股黑烟并未消散在天空中,反倒越积越厚,竟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大~片阴云。阴云当头罩下,令飞来峰顶变得昏暗不堪。 不知谁惊叫一声,“要下雨了!上天得了皇上旨意,真的要下雨了!” 圣旨刚烧完,阴云就飘了过来,这等奇景便是有心人想将之称为巧合都难。世上哪有如此惊人的巧合? “皇上万~岁!” “皇上定然不是人,是神仙!” “天神下凡,天佑大齐!”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皇上果然是真龙天子,连上天都要听他号令!” 百姓们一面磕头一面兴奋的喊叫。 “雨还没下,别高兴的太早。”起义军的探子勉强驳斥一句,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就淅淅沥沥的砸了下来,浇淋在脸上冰凉一片。这些人顿时哑了,看向站起身,施施然走下高台的帝王,眼底哪还有一丝桀骜或杀意,除了跪下叩拜,再也升不起别的念头。原来他们联合起来意欲推翻的,竟是如此强大无匹、深不可测的人物。什么叫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便是了。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以为那只是夸大其词的说法,从未想过世上竟真的存在这样一位近乎于神明的人。 麻衣军揭竿而起时喊出的“替天行道”的口号眼下看来却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笑话。 雨越下越大,颇有磅礴之势,周允晟脱掉沉重的十二毓冠冕,踏上刚斩杀过不少罪臣的空地。血水掺合在雨水中,溅起一朵朵猩红的水花,沾染在他明黄色的朝靴和衣摆上,他黑发披散,浑身湿透,却并未减损一丝一毫的风采。他看上去庄严,高贵,气势逼人,所过之处民众和官员莫不纷纷倒下行五体投地之礼。 赵玄隐在人群后,暗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湿透后越显诱人的帝王。他爱极了他圣洁的表情和淡漠的眼神,越发想狠狠占有他,让他从无心无情的神祗变成有血有肉的凡人。当他圣洁的脸庞沾染上情~欲的绯红,淡漠的眼眸氤氲出欢愉的雾气,那画面一定美得惊心动魄。虽然大雨不停冲刷着身体,赵玄依然觉得干渴不已,他舔~了舔唇,悄然消失在人群中。 周允晟搭乘马车迅速回到西南总督府,林安已经备好热水和姜汤,伺候他梳洗。 换上干净清爽的便服,周允晟歪在榻上舒服的叹气,铜炉内燃放着一种清淡的檀香,闻着闻着竟让人感觉昏沉。 妈的,那牲口又来了,还有完没完?能不能让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爽一次?周允晟扶着额头,咬牙切齿的暗忖。很快,身穿黑衣的赵玄就窜入屋内,低笑着将歪倒在榻上的帝王抱在怀里,并熟练的为他系好蒙眼的布巾。 “你有种就露出真面目,别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我有没有种,天下间只有你最了解!”赵玄越发笑得肆意,利落的剥掉帝王身上的便服,从衣箱里取出一套龙袍为他换上。 “我最喜欢看你穿龙袍的样子,不但美,而且高贵。我上辈子肯定拯救了苍生,老天爷才把你赐给我。”他嗓音嘶哑,动作不停。 我是老天爷赐给你的吗?要是换个人,你他~妈~的就是强~奸你知不知道!周允晟有心嘲讽几句,却被赵玄堵了嘴,发疯一般舔~吻,等他再睁眼时,身边已空无一人,唯有枕侧摆放着一支血红的月季,008里多了一串代码。周允晟砸了屋内所有摆设,这才把赵玄叫过来,指着对方鼻子骂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守卫的?方才有刺客进来你们竟毫无所觉,若非朕武功高强,怕是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心上人的确武功高强,刚才差点把我榨干。赵玄面上惶恐,心里却回味无穷,见帝王拿起鞭子意欲抽打自己,先就兴奋的抖了抖。 周允晟恶寒了一下,手臂几次抬起,终是没能落下,扔掉鞭子大吼:“给朕滚出去!立马搜索全城,把那逆贼找出来!” 赵玄心里很遗憾,转念一想皇上这是舍不得抽我,便又高兴了,率领一众手下把州府内的乱党尽皆捉拿干净。 大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晟帝下旨命上天降雨的奇事就传遍了西南全境。起义军打出来的“替天行道”的口号再也得不到民众的响应,没人愿意跟天神作对。那些参加了起义军的农民纷纷丢掉武器连夜逃回家乡,最初战战兢兢的躲了几天,后见朝廷果然没派军队来拿人,还把田地统计之后分给民众,且开仓放粮,以工代赈,每一项政令都莫大的改善了灾民的处境,这才敢与家人团聚。 半月之后,曾经逾十万的麻衣军只剩下不到两千,被朝廷军队驱赶了几次慢慢散开,沦落为几股流寇四处烧杀抢掠,名声彻底败坏。到了此时,周允晟也不必跟他们客气,命军队大肆围剿,不留一个活口。 将一应琐事处理妥当,周允晟决定在真正的大雨来临那天离开西南,夹道送行的民众看见飘飞的雨丝,对晟帝的敬畏之情又上升了一个高度。而罗震等官员就更别提,注视皇上的目光就像注视天神。他们把求雨那天的场景回味了一遍又一遍,回去以后纷纷写成传记,留给后世子孙瞻仰。 此时的周允晟并不知道,因为他以民为本的治国理念,先进科学的治国方针,号令上天的神奇能力,让他在史书上的评价远远超越大齐另外二十四位国君,被后人冠以圣君称号,甚至有科学家列出种种证据,试图证明圣君来自于科技更为发达的外太空,否则又怎会天文地理,文韬武略,无一不通,且很多观点至少领先时人几千年。 但无论后世人如何评价,现在的周允晟都不在乎,他的目的很简单,一报仇;二治理好曾经因为他的昏聩而陷入动荡的国家。西南乱局已经平定,也该到了算私账的时候。 章节目录 1511 > 因齐瑾瑜伤势过重,周允晟回到京城后直接将他带入宫中医治。太后听说儿子回来了,连忙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叫去候命,待看清儿子现如今的惨状,差点晕死过去。这,这还是她那俊逸无双,风度翩翩的儿子吗?怎看着像一只恶鬼?是不是搞错了? “母后,是我啊母后!”齐瑾瑜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抱住太后双~腿呜呜痛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现如今他容貌毁了,手指断了,无能的名声传了出去,相当于一无所有,还拿什么来跟齐奕宁争?回来的路上,伺候他的几名内侍把齐奕宁下旨命老天爷降雨的事不厌其烦的拿出来说道,简直将他奉若神明,更有罗震等随行官员,对齐奕宁的敬畏之情已深入骨髓,莫说游说他们投入自己阵营,便是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不会,也不敢改换心意。 下旨降雨之事迅速从西南传遍全国,在这个本就皇权至上的世界,若是国君的周身再笼罩一层“受命于天”的光环,那么百姓对国君的忠诚会达到现代人难以想象的高度。许多地方陆续出现供奉晟帝的庙宇,且香火很旺,更有不同版本的,有关于晟帝如何下凡历练的传说不胫而走,把他描述的神乎其神。 在这种情况下,莫说齐瑾瑜已变成了废人,就是他身体完好,也根本无法动摇周允晟的皇位。想到这里他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抑。 太后认不出这张扭曲的面孔,却能认出儿子的声音,震惊过后瘫倒在地,与他抱头痛哭,哭累了才开始询问这些伤是如何弄得,听儿子细说了经过,目疵欲裂的断,“那哪儿是什么流寇,定是齐奕宁派去的刺客,否则怎会连镇北将军府的暗卫都拦不住。他好歹毒的心思,夺走了你的皇位不算,竟还想要你的命。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送他跟那贱人一块儿下黄泉。” “母后,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日后吧。”齐瑾瑜擦掉眼泪,扶着太后坐回榻上,附在她耳边低语,“母后,您想办法让他立诚儿为太子,等诚儿稍微大些,儿子还有机会……” 听儿子把计划细细交代清楚,太后喟叹道,“当初我还气恼你与赵碧萱那贱人搅合在一起,照眼下来看,咱们竟是要靠她才能翻身。也罢,哀家会好好劝她,她若是不答应,哀家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齐瑾瑜道了谢,这才安心躺回床~上休息。 周允晟甫一回宫便让人把寄养在外面的二皇子送回去。出行的三个月里,太后屡屡遣人来接二皇子,都让他安排的内侍挡住,只说二皇子出了水痘,见不得风,唯恐过了病气给太后。太后见凤仪宫日日都有许多太医出入,找来稍加询问便就信了,全心全意盼儿子回来。几名太医在偏殿略坐片刻就陆续离开,赵碧萱也是个心大的,竟对此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对齐瑾瑜的安危牵肠挂肚,偶尔有那么小片刻才会想起不知身在何方的儿子。 她的大宫女越想越觉得皇上怕是已经知道实情,心里惶惶不可终日。她晓得赵碧萱是个不中用的,当初能重获圣宠,靠得不是聪明机智,而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皇上将她保护的太好,没让她经历过多少后宫倾轧,以至于她脑子里除了各种风花雪月和深闺幽怨,竟一点成算也无。 皇上都表现的如此明显,她还回不过味儿来,早晚会将凤仪宫上下几百号人拖累死。大宫女反反复复,明里暗里提点了很多次,她都只是心不在焉的点头,末了红着眼眶问一句,“瑾瑜什么时候能回来?” 久而久之,大宫女也绝望了。她在宫外还有一个守寡多年的老娘和一个幼弟,全靠她宫中的月银过活,她死了家人该怎么办?这样一想,她竟四处寻找人脉,在晟帝回来之前离开凤仪宫,去尚衣局做了最下等的宫女,苦是苦了点儿,但至少能活命。还有些心思同样活络的宫人侍从,托了关系陆续投奔明主。看守凤仪宫的侍卫只管拘着慧怡贵妃,旁人要走要留他们一概不过问。 是以,等二皇子被送回来时,偌大的凤仪宫竟只剩下二十几个宫人和内侍,曾经随便出门逛逛就有一百多人随伺左右的赵碧萱,再也撑不起贵妃的架子。她这才渐渐慌了,几乎每晚都要从噩梦中惊醒,一会儿梦见齐瑾瑜死了,一会儿梦见儿子没了,更曾梦见过三尺白绫和鸩酒。 “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母妃好想你!”她抱着失而复得的二皇子,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然后遥望宫门,总以为晟帝也会随着这名内侍过来。然而宫门处空空如也,内侍送来孩子就告辞离开,顺便让侍卫将宫门再关上。 赵碧萱就是再蠢,也隐隐察觉到了一场灭顶之灾的临近。她养在深闺,眼界短浅,本身又是庶女,未曾得到嫡母教诲,除了一张脸蛋,还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她想不明白晟帝抱走二皇子的用意,也不敢深想,一心认为只要自己跟晟帝服个软,日后好生伺候他,他总还会像以往那般宠爱自己。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见晟帝,仿佛他就是避免她溺死在宫中的救命稻草。然而,她也同样放不下齐瑾瑜,只但愿他能理解她的苦衷。 热切盼望了数日,赵碧萱终于得到帝王传召,连忙换上最华美的一套宫装,坐在铜镜前涂脂抹粉,精心勾描。拢了拢蓬松的鬓发,扶了扶微颤的步摇,她对自己倾世无双的容貌非常满意,挺直脊背,施施然跨出许久未能跨出的宫门。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 她袅娜多姿的屈膝行礼,话未说完就见帝王越过她径直朝前走,别说倾诉久别重逢的思念,便是连个正眼也没有。她迅速从呆愣中回神,亦步亦趋的跟上,盯着他的背影,目中浮现泪光。以往这人怎会丢下她独自前行?必会牵着她的手,一面柔声细语的讨好,一面替她注意脚下。他总是愿意与她并肩,将她放在同等的位置,而非现在这样,让她卑微的注视他的背影。 赵碧萱感伤了小片刻就发现脚下的路非常熟悉,心跳顿时快了起来。 “皇上,咱们要去哪里?”她硬着头皮发问。 “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顺便看看皇弟。皇弟伤势大好,今日便能出宫,你与朕去给他送行。” 赵碧萱轻声答应,勉强压抑住了雀跃的心情。因为一直被软禁在凤仪宫,身边又没有耳聪目明的心腹,现在的她可算是个睁眼瞎,只知恭亲王在太后那里养伤,并不知道他确切伤成什么样。 周允晟回头瞥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齐瑾瑜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赵碧萱,听说二皇子出了水痘,她目前待在凤仪宫闭门照顾,心里还松了口气,只让太后私底下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她。但偏偏在他离开的这天,赵碧萱来了,且一进门就与他迎头碰上。赵碧萱毫无准备,乍然看见如此扭曲狰狞的一张脸出现在面前,骇得大声尖叫起来,“啊啊啊,有鬼啊!” 房梁上的灰尘都被她直冲云霄的嗓音震落少许。 尖叫过后慈宁宫里一片寂静。太后恨不得撕了这贱人的一张贱嘴,而齐瑾瑜本就极度脆弱的心开始淅淅沥沥的淌血。 “喊什么,这是皇弟。”周允晟不耐烦的推开直往自己身后躲的赵碧萱。 “不可能!”赵碧萱尖声反驳。这恶鬼哪里是她俊美无俦的心上人,他们有哪点相似?话音未落,她已然注意到此人身上的亲王朝服,还有他另外半张稍显正常的脸。她脸颊涨红,呼吸急促,隐隐觉得这三个月里一定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那些事将会颠覆她的整个人生。 “皇弟被流寇砍伤才会如此,男子脸上多一条伤疤没甚关系,日后莫要一惊一乍的。”周允晟甩袖冷斥。 赵碧萱僵硬的点头,视线刚触及心上人那张妖魔鬼怪一般丑陋的面孔,就惊惶的移开。她无法接受心上人现在的模样,太可怕了。 齐瑾瑜如何察觉不到她的抵触,心情万分压抑痛苦,面上却还要荡开坦然的微笑,拱手向两人道别。周允晟将他送到宫门口才回去处理政务,太后借机留下赵碧萱,说是心情苦闷,让慧怡贵妃陪陪自己。 周允晟只是笑,假装什么都没察觉。这母子二人的小心思,他无需动脑就能猜到,无非是祭出美人计,让赵碧萱蛊惑自己立二皇子为太子,然后给自己下慢性毒~药,等二皇子长大便让自己归西,换齐瑾瑜来当摄政王,如此,也算是间接实现了他万人之上的梦想。这一对儿“有情人”也真是有趣,男的让女的去陪别的男人上~床,女的见男的毁了容就连看一眼也不敢。如果这就是世界意识都为之动容的至死不渝的爱,那他只能呵呵了。 赵碧萱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齐瑾瑜那张扭曲的脸,吓得她心肝直颤。她不自觉就把晟帝那张姿容绝世的俊颜拿出来与齐瑾瑜比较,满心恐惧很快就变成了倾慕。仿佛忽然间解开了蒙眼的纱布,她惊愕的发现,曾经令她怨恨不已的晟帝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子。她嗤之以鼻并弃如敝履的那些宠爱,大约是全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她坐在太后身边,捏着绣帕的手不停颤抖,生怕自己醒悟的太晚,再也无法挽回晟帝的心。但太后甫一发话,就打碎了她意欲重新开始的妄念。 “这东西你拿回去,日日下在皇上饭食里。”跟赵碧萱一样,太后现在也是个睁眼瞎,竟一点也没看出慧怡贵妃失宠的迹象。 “这是什么?”赵碧萱目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这是‘登仙’。”太后并不多做解释,但赵碧萱却明白了,这是一种毒~药。什么登仙,该说是黄泉才对。 “不,不行。”她摆手拒绝。心上人毁了容貌之后,她的脑袋瞬间清明起来,明白他这辈子绝没有登基的可能,而她的荣华富贵,现在全都系在晟帝身上。晟帝若是安康,她才有好日子可过。 “舍不得了?那你当初跪在哀家脚边,哭着喊着说这辈子只爱瑾瑜一个是怎么回事儿?你见异思迁的速度倒是快,果然是婊~子无情……”太后仰倒在榻上叹息,片刻后神经质的笑开了,“可你别忘了,二皇子身上究竟流着谁的血。你说要是齐奕宁知道这事,他还能饶你吗?反正你那腌臜身子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再脏一点又何妨?” 最大的把柄捏在对方手里,赵碧萱毫无反抗的余地,她含~着泪,答应了太后的要求,心里懊悔万分。若是当初能扛过冷宫的寂寞,若是早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值得爱的人,她何至于沦落到如此上下不得的境地。晟帝对她的好,现在想来胜过齐瑾瑜何止百倍千倍。 --------------- 齐瑾瑜在赵碧萱那里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回府后也不想与王妃见面。但王妃武功高强,性格跋扈,便是五六个侍卫站出来拦截都被她一脚一个踹得爬不起身。她推开房门,看清齐瑾瑜的脸,眸光微微一闪就恢复了正常,脸上竟笑开了。 “你那处可曾伤着?”她拉开齐瑾瑜捂脸的手,笑嘻嘻的问。 齐瑾瑜见她直往自己身下瞄,顿时领会她的意思,气急败坏的摇头,“当然没有!” “甚好,甚好。”钱芳菲抚掌笑叹。 她从小在军营长大,见多了伤残的士兵,自然不会被齐瑾瑜的脸吓到。而且她成长经历十分特殊,也因此造就了她与众不同的性格。 有一次钱通建立在秋名山的营地被北狄大军围困,断了粮草,眼看将士们快饿死了,且彻底失去了斗志,钱通便把妾室和庶子庶女全都拉出去剁碎了给饥饿的士兵吃,怕士兵们吃不够,还想把几个嫡子嫡女也宰杀。当时钱夫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只保下两个哥哥,将她舍出去。她被关在羊圈里,旁边就有一个士兵缓缓磨着菜刀,一面磨一面用饥饿的目光盯着她。 她当时恐惧极了,撕心裂肺的哭泣,口里不停喊着父亲母亲,但她的至亲一个都没来,却来了一位军师。他说她是嫡女,若是也杀了给士兵分食,恐怕会让人诟病将军冷血无情,不顾伦常。于是她被放了出来,母亲将她抱住,一个劲儿的喊着‘我可怜的儿’,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她的心却渐渐冷成寒铁。她并不感激军师,因为他救她是为了钱通的名声,如果她没有嫡女的名分,已经变成在锅里沉浮的一堆碎肉。 当钱通决定将几个嫡子嫡女送入京城时,两个哥哥惶恐不安,她却欣喜若狂。她想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绝不嫁给只把她当成工具和摆设的男人。她的夫君必定要把她当人看,否则她会拉他一起去死。当接到赐婚圣旨时,她其实很不满意,但齐瑾瑜的洁身自好、脉脉温情,让她看见了希望。她唯一的担心是他身份那般高贵,长得又如此俊俏,日后纳侧妃该怎么办?若是寻常人家,她可以捏死她们,但皇室宗亲就不好处置了。 现在齐瑾瑜毁容了,天下间除了她,谁还能接纳他?是以,看见狰狞如恶鬼的齐瑾瑜,她非但不觉得恶心,还比以往更珍惜他。 “瑾瑜,男子鼎立于天地之间,靠的是真才实干,而非俊俏的脸蛋。你别灰心丧气,咱们还像以前那样过日子。”她抱住夫君,在他狰狞的刀疤上亲了一口,眼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以前她担心他纳侧妃,故而一直不想怀~孕,只等着调~教好了他再生,亦或者确定他本性难移,便生一个孩子然后关起门来过日子。总之她不想太快要孩子。但现在不同了,齐瑾瑜是她一个人的,她爱怎么生就怎么生。 王妃的态度让齐瑾瑜好受很多,抱着她温存起来。现在他越发需要镇北将军的支持,自然该对钱芳菲比以前更好。夫妻两各怀心思,日子却过得非常和睦。 与风平浪静的恭亲王府相反,皇宫~内却有些不平静,太后联合几名朝臣,向帝王提出立储君的建议。虽然齐奕宁还很年轻,但他之前自己也曾流露出这种想法,现在来提怕正中他下怀。 “行,朕这就下旨册封大皇子为太子。” 晟帝的回答让太后差点气晕过去,抖索着唇~瓣问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属意二皇子吗?”怎能说变就变! “自古以来立太子就是如此,不是立嫡就是立长。朕膝下唯有二子,二皇子非嫡非长,朕怎能立他?” 太后无话可说,极度后悔当初拦着他册封赵碧萱为后,否则二皇子就是名正顺的嫡子。但她素来表现的非常讨厌赵碧萱,此时也不可能心急火燎的在晟帝面前劝说他立后。事情走入了死胡同,为了防止大皇子得了便宜,她只能让几个朝臣暂且消停,然后想方设法的杀害大皇子。 周允晟却先一步将大皇子接到乾清宫教养,虽无太子之名,却已有太子之实。现在的朝堂上,除了几个被太后抓~住命脉的官员,其他大臣都唯晟帝马首是瞻,更有罗震等人将他视若神明,敬仰万分。他选择的储君,自是最好的。 大皇子的母妃苏婕妤在宫中的地位瞬间超然起来,每天都要接见许多宫妃,日子过得风光无限。 赵碧萱从不知道嫉妒的滋味原来如此难受。她原以为晟帝只是在与自己赌气,待自己服个软,他就会回转,但事情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亲手做好三菜一汤,又洒了少许毒粉,她再一次让内侍去乾清宫请人。 内侍连宫门都没摸着就被撵走,跪下回禀的时候真想明明白白的告诉慧怡贵妃:娘娘您已经失宠了,还是算了吧,别折腾了。 赵碧萱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把菜肴装进食盒,抚着一丝不乱的鬓角说道,“皇上政务太忙,还是本宫亲自去吧。”到得乾清宫门口,依然被几名侍卫拦住。 “你们进去给本宫带句话,皇上自会见本宫。”赵碧萱勉强维持着宠妃的骄傲。 几名侍卫无动于衷,似雕像般站在原地,还伸出剑戟挡了前路。赵碧萱咬牙,绕过他们往里走,却再次被剑戟顶回来,拉扯间只听噼啪一声闷响,食盒的手柄莫名其妙的断裂,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赵碧萱惊叫着躲开,并未注意一枚黄豆大的石子缓缓滚过她脚面。 “卑职见过虞国公。”几名侍卫看清来人连忙半跪行礼,然后侧身让他入内。 赵玄略微颔首,看也不看赵碧萱一眼,径直往里走,绕开一地残羹时脸色忽然暗沉下来,瞳仁深处浮现一抹凛冽杀机。 “大哥,您帮我带句话……”赵碧萱试图去拉扯他衣袖,却被他用内力震开,冷冷开口,“将她拖出去!”等人哭嚎着被撵走,他才指着地上的污物命令道,“这里先放着,不许打扫,待本国公回了皇上再做处置。” 能当上御前侍卫的,一要会看眼色;二要具备敏锐的忧患意识,几人立刻察觉到虞国公话中的玄机,慨然应诺。 赵玄耳目通天,自然知道赵碧萱早就失宠,而且帝王果真为他守身如玉,令他非常满意。心情大好之下他本打算留下赵碧萱一条小命,却没料她偏要往刀口上撞。他固然可以暗中弄死她,却更希望能彻底将她从帝王心里拔除。 是时候让那人知道:他曾经宠爱的女人是如何的歹毒淫~荡。 章节目录 1512 > 周允晟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桌后,手边摆放着许多奏折,脸上透出风雨欲来的阴沉之色,听见内侍在外禀报说虞国公求见,立马吩咐道,“让他进来。” 赵玄半跪行礼,正要禀报赵碧萱在菜肴中下毒一事,就被奏折砸了满头满脸。 周允晟吐出一口浊气,喝道,“捡起来看看!” 赵玄领命,将许多奏折拢到一处慢慢翻阅,脸上丝毫不见慌乱。这些都是朝臣们弹劾他的奏折,有的说他勾结外族意图谋反,有的说他贪墨军饷冒认军功,还有的说他走私盐铁等违禁物品到塞外,若是罪名一一查实,足够将他凌迟处死几百次。 “国公可有什么话要说?”周允晟扬了扬下颚,平静的嗓音听不出喜怒。这些弹劾奏折,有一大半是确有其事,有一部分是栽赃陷害,但即便刨除栽赃陷害那一部分,赵玄也能落得个意图谋反的死罪,他在西北的威名已凌驾于皇权之上,西北百姓只知世上有西北王,而不知还有一个晟帝。但这些周允晟并不在乎,他今天把赵玄叫来,纯粹是为了折腾他一下。 别问他理由,这牲口有事没事就把他绑了折腾,他也是跟他学的。 赵玄看完奏折,拱手道,“回皇上,微臣没什么可辩驳的,只一句话,微臣对皇上的忠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若是有谋反之心,便让微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哦?你果真没有不臣之心?”周允晟走到他身边,盯着他黑漆漆的发顶。 “没有。”赵玄斩钉截铁。 “也从未做过对不起朕的事?”周允晟问完之后觉得这话好似有些歧义,不禁尴尬的咳了咳。 “从未。”赵玄抬眸迅速瞥了帝王一眼。他怎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他是如此的爱着他,恨不能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他。 你他~妈~的将老子绑架了那么多次,你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说没有?!周允晟恨不能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却还是忍住了,伸出手,捏着他下颚,将他俊伟不凡的脸抬起来,同时俯身,直勾勾看进他眼底。 “赵玄,记住你今天说得话,若是让朕知道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朕活剐了你。” 帝王凑得极近,每说一个字就会喷出一口馨香的气息,那气息似青草、朝露和阳光的混合体,他只有在亲吻他的时候才能品尝到。以往帝王都是蒙着布巾,被他掐着下颚逼~迫张嘴,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目光互相碰触之下进行的气息交缠却还是第一次。赵玄忽然间萌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他希望他能睁着眼,好好的,仔细的,把占有他的人看清楚。他因为高傲而不肯承认自己也得到欢愉时,嘴里总会反反复复的骂着“畜牲”、“混蛋”、“变~态”,从今以后,他希望他吐出的称谓只有赵玄,赵玄,赵玄…… 他想光明正大的、青天白日的、毫无顾忌的侵犯他,让他明白他的男人究竟是谁。 此时此刻的赵玄,被迫与帝王对视,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惶恐不安,反而不停想象着各种各样疯狂的念头。尤其当这人一字一句放慢语气,说要活剐了自己的时候,他不知道他桃花眼里闪烁出危险而又高傲的光芒的情景是多么美丽,这美丽惊心动魄,摄人心魂,以至于赵玄无需任何抚~慰,下面就起了强烈的反应。 周允晟见爱人许久没说话,额头还冒出许多细小的汗珠,盯着自己的目光明明灭灭闪烁不定,还当他被自己吓住了,心里正得意,眼角余光却瞥见他胯间迅速凸起的巨物,顿时狠狠在心里骂了一句禽兽。 他有说什么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吗?有做什么极富挑逗意味的动作吗?这禽兽怎么就硬了?别他妈真到了发~情期吧? 周允晟立刻松开赵玄下颚,一脚朝他□□踹去,最后一刻怕把自己的性~福踹没了,及时收回九成力道,冷声呵斥,“虞国公,你御前失仪了!” 赵玄逆来顺受的捱了一脚,磕头请罪,“请皇上恕微臣无状。微臣血气方刚又无妻妾暖床,实在难以自控。” 那要不要朕赐给你几个妻妾?这句话刚涌上喉头,就被周允晟憋了回去,自己折腾他可以,别人要是碰了他一根头发,周允晟非亲手宰了那人不可。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坐回御案后,气息难平的摸着手边的一枚镇纸。 赵玄将奏折捡起来,放在桌子一角,躬身说道,“微臣明白皇上今日单独召见微臣的意思,若是您果真猜忌微臣,必不会压下这些弹劾。您对微臣还是信任有加的,微臣也定然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周允晟冷哼道,“你明白朕的意思便好。” 赵玄见他红唇微翘,眉梢微挑,小模样看上去挺高贵冷艳,实则俏皮可爱,恨不能将他抱进怀里疯狂肆意的吻一通。他勉力压下内心的渴望,继续道,“其实在入殿之前,微臣有一要事禀报。” “何事?”周允晟见他语气慎重,这才转头给了他一个正眼。 赵玄走近一些,附耳细说了一番。 周允晟眉梢越挑越高,面上显得非常惊讶,实则心里平静如水。他沉声问道,“若此事查明属实,你可知道赵氏全族都有可能获罪。毒杀国君,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赵氏一族但凭皇上处置,只一点,微臣容不下任何人意欲谋害皇上。”赵玄适时表明自己的忠心。 周允晟当然不会让爱人受到牵连,冲林安扬了扬下颚,“去把徐院正找来,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赵玄瞥他一眼,真想将他微扬的下颚摁回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脸庞究竟有多美丽,尤其当他高昂着头,低垂着眼睑,至上而下俯看时,那高贵的,不可一世的表情能让人发疯。除了占有他,他再也兴不起别的念头。 周允晟太了解爱人了,只要对方稍微动一动眉毛,他就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见爱人眼里滑过一缕缕暗芒,他骂了一句色胚,甩袖走了出去。几名侍卫守着那堆残羹,见林安请了徐院正过来,这才退开几步。徐院正能得帝王赏识,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并不怕脏,也不怕死,用小拇指沾了少许汤汁放进嘴里细细咂摸,片刻后脸色微沉。 “启禀皇上,菜肴中掺杂了一种名为‘登仙’的慢性毒~药,服食三五年后可致人脏器衰竭而死,表面看不出任何异状。” “就算你妹妹弄死了朕,这大齐的摄政王也轮不到齐瑾瑜,不还有你赵玄吗?你可是二皇子的亲舅舅。”因在场的都是自己心腹,周允晟说话无需遮遮掩掩。 众人呼吸略微一窒,纷纷为虞国公捏了一把冷汗。听皇上这口气,似是怀疑慧怡贵妃的所作所为是受了虞国公指使。也对,恭亲王现如今要人脉没人脉,要实权无实权,容貌毁了手指断了,就算他是晟帝驾崩后身份最高贵的皇室中人,这摄政王也绝轮不到他当。赵玄往那儿一站,再没人比他更名正顺。是以,皇上这份怀疑也算有理有据。 赵玄没料到帝王也知晓赵碧萱与齐瑾瑜的奸~情,换句话说,他早就对赵碧萱失望透顶了。这个想法令他整个人都愉悦起来,非但没被吓住,还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愿永伴皇上左右。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皇上去了,微臣也不会独活,微臣愿为皇上殉葬,那摄政王,谁爱当谁当,与微臣无关。” 一众侍卫和徐院正听了这话纷纷在心里喟叹:没想到平时沉默寡的虞国公,拍马屁的功夫竟然如此深厚,连殉葬的话都敢说。不过哪里有皇上驾崩,大臣殉葬的道理?要殉也该是后宫嫔妃才是。 周允晟心里像吃了人参果一般舒坦,面上却越发骄矜,定定看了他片刻,冷哼道,“史官,方才虞国公说得话可曾记下?若是改日朕驾崩,莫忘了让虞国公继续在黄泉之下替朕效忠。” 常伴帝王左右的史官躬身应诺,在《起居注》上提笔写道:乾元十七年闰六月十一日辛卯,上与虞国公行至养心殿前,虞国公曰:愿为殉葬。上欣然应允,着人谨记。 ------------------ 赵碧萱再次被软禁起来,为了稳住齐瑾瑜和太后,周允晟每隔两天就去凤仪宫中歇一晚,却从未与关押在偏殿内的赵碧萱见过面。赵碧萱每每听见銮驾到来的声音就会大喊大叫,祈求皇上将她放出去,直喊得嗓子渗血也不见有人理会。如是过了两个多月,她竟憔悴瘦弱的不成~人形。 砸碎侍从端进来的残羹冷炙,她嘶哑的说道,“本宫要见皇上!你去把皇上叫来,去啊!” “唷,去把皇上叫来,你当你是谁,皇上是你能随传随到的?别说你现在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贵妃,便是太后,也没有想见皇上就一定让见的。你砸吧,今儿的饭食就是这个,砸坏了你舔~着吃,反正你是个自甘下~贱的。”侍从讥讽的笑道。 “你这狗奴才,竟背着皇上磋磨本宫,待本宫日后复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赵碧萱色厉内荏的威胁。其实她隐隐也感觉到了,自己怕是再也没有复宠的机会。若皇上将她贬黜并打入冷宫,或许还有补救的可能,但正是因为皇上什么都不做,只将她软禁起来,才最令她感到恐惧。她永远也猜不到在前面等待自己的是怎样冰寒刺骨的绝境。 “背着皇上磋磨你?且跟你交个底儿,你今日所承受的一切,皇上都心知肚明。你还想复宠?做梦去吧!”侍从一面摇头嬉笑,一面关紧房门,并且挂上一个巨大的铜锁。 赵碧萱瘫软在地,默默垂泪。现在的她,每天都会想起自己还是慧怡贵妃时的风光岁月,想着晟帝对她的万般宠爱。那时候她总觉得与晟帝在一起是迫不得已,虚以委蛇,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的苦闷难熬,然而眼下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回味,竟觉得那般美好甜蜜。若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会从入宫那天开始就好好的待晟帝,然后将齐瑾瑜忘个干净。 想到齐瑾瑜,眼前就浮现一张形同恶鬼的脸,赵碧萱心尖抖了抖,越发哭得伤心。 ---------- 恭亲王府,钱芳菲连喝了两个多月的补药,这日忽然觉得头晕恶心,还以为自己有了喜讯。因齐瑾瑜心情不佳,她在未诊脉前并不敢告知他,只等得了确切消息再让他好生惊喜一下。有了新生命的加入,他的生活总有了些盼头,便不会再自暴自弃了。 因怕惊动夫君和太后,闹出乌龙令两人失望,钱芳菲不敢给太医院递帖子,而是遣人去外面找来一位妇科圣手。老大夫仔细探了一会儿脉,忽然惊疑不定的咦了一声。他曾经受过钱夫人的恩惠,自是不敢隐瞒,一面擦拭冷汗,一面将王妃中毒的实情说了出来。 钱芳菲大为震惊,用一百两银子将大夫打发走,回头又秘密请了几个,个个都与之前那大夫说得一般无二,这才信了。钱通像对待牲畜那般对待她,母亲关键时刻能毫不犹豫的舍掉她,两个哥哥只知道寻欢作乐,唯有缺银子的时候才想起她……可以说从小到大,她未曾得到过一丝一毫的温暖,故而越发想组建一个理想中的完美家庭。 也因此,她很注意保养,尤其是生育方面,出嫁前的几月日日都请太医前来调理,以确保自己能生下健康的子嗣,又怎么可能会中毒?不是在镇北将军府中的,那便是王府了?但府中没有姬妾通房,谁会加害她? 钱芳菲能力十分强悍,瞒着齐瑾瑜在府中排查了一遍。她手里握着一支暗卫,查别的皇室宗亲可能有点麻烦,查本就被她整治的妥妥帖帖的恭亲王府,只需一天的时间也就够了。看见暗卫递上来的证据,钱芳菲的表情从震惊到绝望,又从绝望到平静。 她万万没有想到,心如死灰的感觉,自己此生会接连品尝两遍。如果没有爱上齐瑾瑜,如果死寂的心没有因为他而复活,也许现在的她不会这般恨意滔天。她总以为钱通那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却原来用柔情蜜~意包裹的毒~药比无情无义更可怕无数倍。 她摸了摸平坦的腹部神经质的笑起来。齐瑾瑜,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们走着瞧! 如是按捺了一个多月,万寿节到了,晟帝在宫中举行宴会,邀百官同乐,恭亲王夫妇自然在宾客名单的首位。齐瑾瑜乃命运之子,消沉了几月慢慢也就放开了,一再告诫自己:如果就因为这张脸而不敢见人,那么日后你如何主持朝政?如何接见百官? 凭着这口气,他大胆的走出府门开始交际,竟也适应良好。宫中设宴是结交朝臣的好机会,他如何肯错过,到了时辰见钱芳菲久久不来,只得去正院催促。甫一推开房门,一缕浓香便钻入鼻孔,将他熏晕过去。 “把他绑在床柱上。”钱芳菲一面下令一面擦拭手中寒光烁烁的匕首。 两个丫鬟低声应诺,用最粗的绳索把人五花大绑,顺手剥了外衫。钱芳菲走到床前,手起刀落割下一个玩意儿,用阴沉木的匣子装好,又把许多证物拢在一处打包,这才施施然朝前门走去。 管家看见王妃孤身前来,后面跟着两个丫头,一人捧匣子,一人拎包裹,于是追问道,“王妃娘娘,王爷人呢?” “他忽然改了主意,说不去了。你知道他那张脸……”钱芳菲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劝也劝过了,他就是不听,蒙着被子躺下,说不想出去见人。王爷心情不好,你让下人不要去打扰他,免得他越发想不开。” 王爷确实消沉了一阵儿,虽然最近略有好转,但今天乃宫中大宴,满京的勋贵都会出席,王爷忽然胆怯了也很正常。管家不疑有他,毕恭毕敬的答应下来,并未发现丫鬟捧着匣子上车时,一滴鲜血掉落在车辕上。 钱芳菲抵达太和殿时晟帝和太后还没来,她在齐瑾瑜的位置坐下,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脸上露出畅快淋漓的表情。人生在世,活要活得痛快,死也要死得壮烈,什么恭亲王、慧怡贵妃、太后,惹了她,照样拉着他们下地狱! 赵玄在钱芳菲动手的同时就已收到消息,眸色暗沉的瞥了她一眼,心道可惜了,若是托身成男儿,他必要将她招揽到自己麾下。 思忖间,晟帝、慧怡贵妃、太后三人相携而来,百官连忙跪下行礼。 太后见儿子的座位是空的,便猜他不想露面,冲钱芳菲略微颔首,也不多问。周允晟说了几句开场白就命百官各自取乐。赵碧萱满心激动的坐在他身边,频频替他斟酒布菜。她原以为自己会被关在偏殿里一辈子,却没料皇上忽然使人给她梳洗打扮,说要带她出席寿宴。她当时差点激动的晕过去,及至坐在皇上身边还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金碧辉煌的大殿、跪伏一片的群臣和命妇、敬畏艳羡的目光、高高在上的位置,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令她兴奋的难以自持。 钱芳菲定定看了赵碧萱半晌,冷笑一声后继续喝酒。 “皇上,空腹喝酒伤胃,您先吃些东西垫肚子。”赵碧萱对钱芳菲的敌意毫无所觉,自以为温柔体贴的照顾着晟帝。 周允晟腻歪极了,甩开她后冲虞国公勾了勾手指,“赵玄,上来陪朕喝几杯。” 赵玄?赵玄的耳尖颤抖了一下,顿时觉得胯部又起了反应。他做梦都希望心上人能用满是欢愉和痛苦的嗓音喊出这两个字,当他低泣的时候,当他愤怒的时候,当他承受不住的时候,他就会深深的记得,这些无与伦比的感受究竟是谁带给他的。他不是他口中所谓的牲口,也不是黑衣人,他是赵玄,他的爱人! 连忙运转内力把那处压下,赵玄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御前,一面斟酒一面劝解,“空腹喝酒不好,皇上还是先吃点东西。”话落拿起筷子,想也不想就把帝王最喜欢的几道菜夹在他面前的碗碟里。 周允晟笑瞥他一眼,摆手道,“你也一块儿用些吧。” 赵碧萱非常乖觉,连忙使人准备新的碗筷,还略带讨好的叫了赵玄一声大哥,似乎想攀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她把人得罪的太狠,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早知道失去帝王宠爱的后果如此可怕,她当初就不应该做得那般决绝。见方氏坐在堂下担忧的看着自己,赵碧萱拢了拢变宽大不少的贵妃朝服,强装笑颜。 几轮畅饮过后,皇室宗亲纷纷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递到御前,周允晟知道今天的重头戏在谁身上,都只略看两眼就赞好,命人收入私库,终于轮到钱芳菲时才迅速打起精神。 钱芳菲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御座上俊美宛若神祗的男人。她想不明白赵碧萱为何要与齐瑾瑜搅合在一起,晟帝三年来独宠她一人,别说高高在上的皇族,就是平民百姓也做不到如此专情。她若是她,睡梦中都会笑醒。 冷冽的勾了勾唇,钱芳菲将木匣交给林安。林安问她宝物可有名字,他好唱出来让群臣知晓,她低笑道,“皇上打开一看便知。” 周允晟自然清楚里面装着什么,正要伸手去掀盖子,却被赵玄握住手腕。他不想心上人看见如此污秽的东西,更不想他碰触,迅速挑开匣子后假装勃然大怒,将之掀翻在地,厉声叱问,“恭亲王妃,这是何物?” 坐在前排的朝臣们只见一个血淋漓的条状物从匣子里滚出来,定睛一看,纵使见多了大场面也忍不住惊叫起来。那竟然,竟然是男人的私物。恭亲王妃在皇上寿宴上送这种东西,不想活了吗?最大的问题是——它曾经属于谁? 钱芳菲神经质的大笑起来,转过头,用赤红的眼珠盯着赵碧萱,一字一句说道,“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想必没人比慧怡贵妃更清楚,毕竟它曾经无数次的贯穿过慧怡贵妃的身体,带给过慧怡贵妃无上快乐。贵妃娘娘你躲什么?您下来看看,它可想念您了!” 话说得粗鄙,隐藏在话中的深意却更粗鄙,且叫人不寒而栗。朝臣们恨不能立马消失在大殿之内,全当自己今天没来过。赵碧萱和太后双双惨白了面色,再看那物,当即摇摇欲坠,坐立不稳。 章节目录 1513 > “你这贱妇,你把瑾瑜怎么了?来人啊,抓~住她,快抓~住她!”担心儿子的念头压过了理智,太后挥舞袖子疯狂大喊。 底下的朝臣们早已经齐齐跪趴在食案后,恨不能把脑袋缩进衣领里去,顺便把耳朵也给堵了。太后这反应简直是不打自招啊!看她那悲愤欲绝的样儿,那玩意竟然是恭亲王的,且恭亲王还与慧怡贵妃有染?!嘶,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世事太过荒谬! 赵碧萱双膝一软,摔倒在帝王脚边,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她有心解释,却发现喉咙异常干涩,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用手捂住颜面,以此逃避帝王阴寒的目光。 钱芳菲进宫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退路,最不济便死在殿上,有什么大不了?人总会死,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她死了,还有恭亲王、赵碧萱、二皇子作陪,也不算亏。至于同样被扣在京中的母亲和两个哥哥,想起他们,她唯有冷笑。当母亲不顾她死活将她扔给钱通那天开始,她对家的期望,对亲情的渴慕就完全消失了。原以为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夫君是另一条生路,到头来却发现那同样也是一条绝路。 如此,她也没什么可留恋,可顾虑的。唯恐晟帝为了遮掩家丑将百官遣散,然后把自己打入天牢秘密~处决,钱芳菲语速十分快,一面说一面打开包裹,将暗卫搜集到的证据抖落出来。 “皇上您有所不知,您的慧怡贵妃与齐瑾瑜可是十一岁就已私定了终身。这是慧怡贵妃送给齐瑾瑜的定情信物,另附一封深情款款的尺素。”她甩出一枚玉佩和一封书信,紧接着道,“慧怡贵妃入宫之后,这二人也没断了往来。太后宫中有一条地道直达冷宫,齐瑾瑜未出宫开府前夜夜都要循着这条地道与慧怡贵妃私混,两人被翻红浪,鸳鸯交~颈,别提多风~流快活。及至慧怡贵妃不慎怀了孽种,这二人才急了,几番商议后竟打算让您来当这个冤大头。” 见帝王目中隐隐闪动着怒火,钱芳菲神经质的笑开了,“没错,就是您想得那样,二皇子不是您的种。因您与齐瑾瑜是兄弟,约莫无法滴血验亲,但臣女这里却有二人来往的书信,他们如何相思,如何缠~绵,如何偷龙转凤,种种大逆不道之事上面均写得清楚明白。还有您的好母后,却是从一开始就知情,否则又怎会只心疼二皇子,不心疼大皇子?因为二皇子是她的亲孙子啊!哈哈哈,荒谬,太荒谬了,世人说得果然没错,看似金碧辉煌的宫闱才是最藏污纳垢的地方。小叔子与嫂嫂通~奸,婆母帮着掩护,还意欲让一孽种鸠占鹊巢,谋夺大齐江山,好一出荒谬至极的伦理大戏!” 她狞笑着抛开手里的包裹,各种物证掉落一地,有书信、锦囊、绣帕等私物,甚至还有一件鲜红的鸳鸯肚兜和一双罗袜。不用细看就能想象的出恭亲王和慧怡贵妃是如何的干柴烈火,欲罢不能。 钱芳菲还在咯咯笑,朝臣们却已经缩成一团,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地砖里去。亲耳听见如此肮脏不堪的皇室丑闻,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他们?唯独罗震胆子稍大,抬眸朝堂上看。 太后已经彻底疯了,大喊大叫得让侍卫抓人,连当场格杀的话都放了出来。慧怡贵妃满脸泪痕的跪在帝王脚边,不停摇头否认。帝王的神色非常平静,他甚至交叠起修长的双~腿,换了一个更为慵懒的坐姿,这才沉声道,“闭嘴。” 钱芳菲立马收了笑,涨红着脸跪下,但她很快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只见虞国公挥挥手,一直像木桩子般站在殿门口的侍卫就鱼贯而入,随便捡了一块帕子将太后的嘴堵上,反剪双手拖下去。没人觉得皇上如此对待太后有什么不妥,想想太后和恭亲王干得那些事,就算皇上当堂活剐了他们,那也是情有可原。 钱芳菲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她原以为皇上为了皇室声誉着想,会不问缘由的将她杀掉,但从他现在的举动判断,他似乎没有那个打算。这就好,只要还留着一条命,她总有办法脱身,因为她手里还握着最后一张底牌,那底牌一定能打动皇上的心。 大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等待晟帝发难。他若是暴跳如雷、喊打喊杀倒还好,偏偏他无动于衷,眸色晦暗,竟像是一个旁观者。他的冷静才是最让人感觉到恐惧不安的地方。之前意欲举荐二皇子为储君的几个朝臣吓得冷汗淋漓,肝胆欲裂,更有文远侯及方氏,已然快要晕死过去,本还幸灾乐祸的李氏这会儿也乱了方寸,想抬头窥探儿子神色,终是不敢轻举妄动,心里把赵碧萱这贱人唾了几十个来回。 周允晟端起酒杯小酌一口,见赵碧萱意欲扑到自己脚边求饶,正想将她踹出去,随伺在旁的赵玄却先动了手,一耳光将她抽飞出去,顺着台阶咕噜咕噜滚到堂下,脸颊立时肿了。 赵玄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怜香惜玉”四个字。 众位大臣不自觉将脑袋往食案下钻,心道虞国公现在才来大义灭亲恐怕有些晚了。皇上独宠了三年的宝贝原是这么个腌臜东西,不但将孽种栽赃到他头上,还试图蛊惑他将之立为储君,皇上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周允晟喝完一杯酒,见大臣们俱是一副恨不能凭空消失的表情,连史官也停了《起居注》,瑟瑟发抖的跪趴在地上,并不敢擅自把这等丑事记录下来,不由摇头低笑。 “恭亲王与慧怡贵妃私通,可是朕之过错?”他徐徐问道。 “乃二人德行有亏,违背伦常,非皇上有错。”殿中无人应答,唯有赵玄垂首静立,娓娓劝解。 “既是如此,朕为何要感觉羞愧并为他们遮掩。朕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时人议论,更不惧后人评说。史官,提笔记录,辞间切莫含混,却也不能夸大。” 史官领命,趴在地上奋笔疾书。朝臣们听闻此,莫不佩服皇上的坦荡从容与胸襟宽广,也越发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倘若换了安亲王、恭亲王,亦或其他几位王爷当这个皇帝,现在恐怕早就让钱芳菲和赵碧萱血溅三尺了,在场众人也难逃被整治的厄运。 皇上当真圣明! 钱芳菲飞快瞥一眼御座上的俊美男子,心情前所未有的安稳。晟帝果然与传说中一样,既杀伐果决,又宽厚仁慈,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入宫,但若是能捡回一条性命,她自然欢喜。现在看来,晟帝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因为她始终没能从他眼底看见杀气。 发现钱芳菲在偷偷观察自己,周允晟这才点了点她,曼声道,“恭亲王妃,恭亲王现在在何处,是死是活?” 钱芳菲毕恭毕敬的磕头答话,“启禀皇上,恭亲王好的很,现如今正躺在床~上昏睡。臣女并未有杀他之心,不过去了他的子孙根而已。” 嘶,去了子孙根还只是“而已”?恭亲王妃好歹毒的手段。一个男人没了□□,活着比死了更难受,纵使得知恭亲王与慧怡贵妃有染,偷偷禀了皇上也就是了,何至于下此毒手?朝臣们心内唏嘘,却不知道钱芳菲的苦楚。 她不会把自己的伤口展露出来让人围观,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她歹毒?焉知齐瑾瑜比她歹毒无数倍,待榨干了她的利用价值,怕是会一碗毒~药送她归西。他不把她当人看,干脆日后他也别做人了! 周允晟扶额,再一次被这女人的彪悍折服,甩袖道,“来人,将恭亲王妃押下去,待朕亲自审问。”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处置了她,不过这辈子,他可以给她留一条更好的退路。 几名侍卫欲擒住钱芳菲,却见她三叩首后自发站起来,气概万千的笑道,“不用绑我,我自己能走。”话落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周允晟又让人把赵碧萱带走,这才遣散朝臣,从头至尾一句警告的话都没说。朝臣们心里很是叹服,回去后自然对此事绝口不提,只刻意疏远了文远侯府和虞国公府。曾经因为慧怡贵妃得宠而显赫一时的赵家,这次怕是要被抄家灭族。老文远侯和方氏腿软的走不动路,被几个侍卫扔出太和殿,赵玄也不管瘫软在台阶下的二人,扶着同样手脚虚软的李氏缓缓离开。 “完了完了!咱家完了!你这爵位分明是用血汗拼杀来的,却没料要葬送在赵碧萱那贱人手里。她如此得宠,为何要与恭亲王混在一块儿,她还有没有脑子!荡~妇,不知廉耻,跟她姨娘一模一样!”李氏哭哭啼啼,骂骂咧咧,若是赵碧萱在她跟前,怕是会扑上去生撕了对方。 “母亲无需担忧,此事必不会连累虞国公府。您先回去,我有事要办。”赵玄简单解释一句就打马先行。 ----------------------------------------------------------------------- 凤仪宫中,赵碧萱被两名内侍反剪双手扣在地上,嘴里塞着一团帕子。 周允晟正一封一封翻看钱芳菲交上来的书信。两人六七岁结识,十一二岁便开了情窦,最初几年的书信写得中规中矩,甜蜜温馨,后面越写越露骨,尤其两人在冷宫中偷情的那一年,每一封书信似乎都能闻见男女合-欢的气味。更有赵碧萱送去的肚兜、罗袜等令人浮想联翩的贴身衣物,怕是被齐瑾瑜藏在怀里,夜夜拿出来反复嗅闻。 想到那场景,周允晟摇头嗤笑,用毛笔将桌上的物证拂落,又把厚厚一沓信件扔到赵碧萱脚边,沉声下令,“放了她。” 两名内侍高声应诺,退后几步。 赵碧萱取掉嘴里的手帕,哀泣道,“皇上,臣妾错了,求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日后臣妾必定忘了恭亲王,好好伺候您!” 周允晟噗的一声笑了,摇头叹息,“赵碧萱,实话告诉你,你与齐瑾瑜那些烂事,朕一早就知道。每当朕看见你的时候,你猜朕是什么感觉?” 赵碧萱傻眼了,这才明白晟帝为何会忽然冷落她和二皇子。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引而不发罢了。她不想听他后面那些话,因为必定会非常伤人。当她以为自己能与这人重新开始时,他却早就厌弃了她,甚至安排了今天的一切。他毁了齐瑾瑜,同时也让她身败名裂。 赵碧萱全都想明白了,一边摇头一边艰难的往后爬。 周允晟大步离开凤仪宫,冷声道,“赵碧萱,朕每次看见你就恶心的想吐。既然你如此喜欢齐瑾瑜,朕便成全你们。” 翌日,慧怡贵妃和太后双双得了急症。太后命大救了回来,下~半~身却瘫痪了,慧怡贵妃福薄,第二天薨逝,死后不赐谥号,不享供奉,只用一张凉席裹了葬在京郊,连个正经的墓碑都没有。恭亲王犯上作乱被革除爵位贬为庶人,因那处未得到及时医治,有些化脓,许是要在床~上躺很久。赵玄亲自前往恭亲王府颁布了夺爵圣旨,使人把半死不活的齐瑾瑜抬到燕尾胡同的一所破败民居内,同时入住的还有晟帝赐下的一名女奴。 那女奴披着连帽大氅,看不见长相,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赵玄一走,民居内就响起摔打茶盏的声音,更有婴儿和妇女接连不断的啼哭。朝臣们见皇上悄无声息的处理了此事,并未滥杀无辜,也未迁怒旁人,越发觉得皇上仁厚。 世人都知道为了爵位的事,虞国公早就跟慧怡贵妃划清了界限,太后联合朝臣拱立二皇子为储君时,素来不在朝堂上发的虞国公还曾强烈表示过反对,之凿凿的说二皇子非长非嫡,不堪大任。也因此,慧怡贵妃的事并未牵连到虞国公府,反倒是文远侯,临到老还晚节不保,被皇上随便按了个罪名捋夺爵位,连家产也全都抄没了。 封府那天,老文远侯不顾脸面,追着方氏往死里打。若非她教出那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他如何会有今天?打完了,他竟又想起被自己赶出家门的李氏,腆着脸跑去求助。李氏顾忌脸面和名声,放了他入内,待晚上赵玄回来,却又被毫不留情的撵出去,扬他要是再敢来,直接命人打断双~腿。 老文远侯本想用孝道辖制他,被赵玄一句话给堵住了,“若是你觉得我不孝,只管去衙门里告我,看看圣上如何裁决。” 老文远侯哪里有脸去晟帝面前讨说法?便是在街上遇见个面熟的勋贵,也要低着脑袋往墙根里缩,恨不能化成一缕青烟消失才好。他抹了把脸,一瘸一拐的走了,想起权势滔天的嫡子,又想起身败名裂的庶女,顿时悔不当初。 齐瑾瑜从剧痛中醒来的时候恭亲王府已经被京畿卫包围,看见自己鲜血淋漓的下~半~身,当即就陷入疯魔,捶着床沿声嘶力竭的呐喊。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与其苟延残喘,不若死了痛快,好几次都往侍卫的刀刃上撞,均被及时避开。 寻死不成,齐瑾瑜唯有自残,后来看见被晟帝送来的赵碧萱,又觉得自己会有今天全是这贱人的错。若她不勾引自己,自己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恭亲王,如何会沦落到这等地步。于是他开始变着法儿的折磨赵碧萱。 如是过了几个月,家里慢慢捉襟见肘,为了弄几个银钱度日,也为了治好化脓的伤口,齐瑾瑜把常常在自家墙根下转悠的地痞流氓引入屋内,谈拢捡钱后抱着孩子出去晒太阳。赵碧萱绝望的啼哭和凄厉的尖叫从身后传来,却没能令他回头看一眼。 与此同时,关押在天牢内的钱芳菲死了,一名叫做钱途的寡妇带着许多彪壮的护院和万贯家财去了西北边塞,因有西北王照拂,没几年就成了大齐最有名的皮货商人,寻来名贵药材调理一阵后改嫁给当地一名总兵,生下一个胖乎乎的儿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 本该是一场震动朝野的丑闻,在晟帝的从容淡定中被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虽然晟帝并未禁,但大家有志一同的抹消了当天的记忆。如是风平浪静的过了一年,有朝臣猛然间发现皇上子嗣稀薄,后宫空虚,连忙递折子请求广选秀女。 此人话音一落,周允晟明显感觉到赵玄投过来的目光冰冷如刀。他故作沉吟了一会儿,用黯然的语气说道,“此事容后再议,散朝吧。” 朝臣们见皇上佝偻着脊背离开,似有千愁万绪在周身萦绕,纷纷为他感到心疼。别看皇上平时表现的很是平静,但内心肯定不好受,那毕竟是他放在心尖上疼宠了三年的女人。李大人真是没有眼力,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算皇上果真子嗣稀薄,后宫空虚,也得等皇上缓过劲儿来再提啊! 李大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顺着墙角往外走,不慎撞上虞国公,被他冰冷的眼刀剐了一下。 “李大人走路当心点,小心摔了。”赵玄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李大人连连赔罪,出了宫门赶紧骑马走了,到得自家门口,马忽然受了惊,将他狠狠抛下,还踩断了他右腿骨,这下非得在床~上躺三五个月不可。 赵玄匆匆回到家,将几名属下招来。 “事儿办妥了吗?” “办妥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三个月之内,他不会再上朝。” “嗯,你给塞外递个口信,让他们动一动,我要回西北。” “将军,您终于要回去了!属下这就去安排!”几人大喜过望,稍作商议后便陆续离开。 半月之后,朝廷忽然接到战报,说是西北的蛮族又有异动,似乎想纠集大军再次进犯。赵玄身为主帅,立即跪下请命。 周允晟看得出赵玄急于离开京城,或许是被上次选秀的事刺激了。他要走,周允晟也不多留,因为他知道这人离不开自己,早晚还是要回来。接了奏折,他提笔写了一个鲜红的“准”字,竟毫无挽留之意。赵玄跪下谢恩,眼里泛着冷光。 周允晟亲自把大军送到城门外的十里亭,眼见浩浩荡荡的队伍随着漫天烟尘消失在官道尽头,他鼻头微酸,竟有些怅然若失。事后回想,他觉得此刻的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赵玄那样的牲口,怎么可能做出“独自远走他乡”这种优柔寡断,卑微怯弱的举动。他是自毁系统,毁灭、破坏、掠夺是他的天性,就是再轮回几万次,改换几万个不同的身份,这种天性也不会消减。 于是当晚,在周允晟睡下之后,他就被几个暗卫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宫,送到赵玄的马车上。为了让心上人免遭旅途颠簸之苦,赵玄极其罕见的,让人准备了一辆豪华马车,并在车厢里铺设了厚厚的被褥和迎枕。将人抱进怀里又是爱~抚又是亲吻,直折腾了一宿,赵玄才沉沉睡去。 周允晟觉得胸口很憋闷,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手脚虚软,浑身无力,明明清醒了,却连眼睛都睁不开。他舔~舐唇~瓣,勉强张口喊道,“水,朕要喝水。” “水来了,慢点喝。” 很快,他就被抱入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耳畔是赵玄扮成黑衣人时惯用的沙哑嗓音。他用力咬下舌尖,让自己清醒一点,心里狠狠啐道:妈的,又被绑架了! “你要把朕带到哪儿去?”他躲开水杯,一字一句质问。 “我是你男人,自然我去哪儿你也去哪儿,问那么多作甚。”赵玄低笑,捏住他下颚,将一杯水硬灌进去,然后低头堵住他唇~瓣,眼见心上人鼻息粗重,脸颊涨红,似是快窒息了,才意犹未尽的放开。 “你知不知道朕是大齐的皇帝?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将朕绑了,自己又能逃到哪儿去?”周允晟没想到爱人发起疯来如此不顾后果。 赵玄哈哈笑了,摸着他想睁开却总也睁不开的眼睛,一面亲吻他浓密的睫毛一面低语,“大齐皇帝现如今好好的待在宫里,你无需操心。” “你想偷龙转凤?”周允晟语气陡然变得尖利。 “不,我不会让一个冒牌货占着你的位置。过不了几天他就会驾崩,大皇子就是下一任皇帝。”至于大皇子登基后的一系列朝局动荡,赵玄并不在意。 大皇子今年才五岁,如何担得起大齐国祚,就算自己要退位,也要等大皇子年满十四才行,否则朝局动荡之下百姓也会跟着受苦。周允晟恨不能拿根皮鞭把赵玄倒吊起来抽打,用尽力气吼道,“赵玄,你他~妈~的快送我回去!” 赵玄愣住了,直过了足有半刻钟才堪堪回神,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怎知道是我?”嗓音瞬间恢复正常。 “我当然知道!第一次把你拽到床~上的时候,你真以为我认错人了吗?你也不看看你那张糙脸跟赵碧萱有哪点相似。我一开始想亲近的人就是你,你身上的味道我只闻过一次就深深记在脑海里,否则你以为我能一直纵容你放肆?那是因为我他~妈~的心悦你。你无需将我绑住,也无需下~药,你只要告诉我你也心悦我,我就会心甘情愿的跟你在一起。” 赵玄很久没有说过,周允晟等了将近两刻钟,才感觉到一杯带着药味的水递到嘴边。他连忙喝下去,渐渐觉得身体有了知觉,眼睛也能勉强睁开。 赵玄紧绷着面皮,一双眼珠遍布红血丝,看上去十分可怕。 “你说你一直知道是我?”他沉声追问。 “嗯。”周允晟懒洋洋的答应。 “你说你心悦我?” “嗯。” “你说你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 “你刚才耳聋了吗?还是听不懂人话?”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表情骄矜。 赵玄这才找回一点真实感,将他压在被褥上疯狂啃咬,脸上交汇着狂喜、激动、不安、焦虑等矛盾的情绪。他掐着帝王下颚,迫使帝王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说道,“好,我送你回去。” 也许这是心上人为了诱骗他回京的谎,也许等他踏入宫门,迎接他的是万箭穿心,但为了心上人一句“心甘情愿”,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他也愿意赌一把。 “乖。”周允晟眯眼笑了,勾住他脖颈笑道,“回去的事儿不急,我现在有力气了,你让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爽一回怎样?” 赵玄焦躁的心情一瞬间安稳下来,用力抱紧这人,朗声笑了。他知道自己赌赢了,如果不是发自真心,如果不是爱得深沉,堂堂大齐国的皇帝又怎会愿意雌伏在他身下?原来这场爱情不是他一个人的追逐,而是两个人的倾心暗许。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深爱的人同时也深爱着自己。 章节目录 第169章 > 赵玄果真实现诺,将周允晟送回京城,自己则孤身去了西北。因为西北乱局本就出于他的授意,他去后没几个月就再次把蛮夷打退,便又匆匆班师回朝,从此再未离开京城一步。晟帝三十七岁禅位给大皇子,大皇子时年刚满十五,手段颇为稚~嫩,原本还担心辖制不住群臣,尤其是权倾朝野的西北王赵玄,却没料赵玄在禅位大典后竟也递了折子告老还乡。 这二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一前一后退出历史舞台,对大齐朝局造成了不小的震荡。所幸大皇子继承了晟帝的聪明才智,历练几年也慢慢稳住了,只是时常思念与虞国公一块儿游历山水的父皇。 周允晟从赵玄那里得到了很多代码,眼看只剩下最后一组时,他无论如何也不愿交付。无法,周允晟只能陪他慢慢耗着,等他们老得头发发白,牙齿掉光,连路都走不动时,赵玄才抖着手臂将他抱进怀里,嘴唇久久吻在他耳~垂上。 最后一串代码涌~入008的资料库,周允晟热泪盈眶,用尽力气回抱爱人,一遍又一遍的说道,“赵玄,我爱你。不管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总之我爱你!你一定要记住!” --------------- 医护人员发现躺在修复舱内的少年正在默默流泪,而且心率越来越快,还以为他支撑不住了,连忙摁下求助键。等医生们匆匆跑来时,却见少年猛然睁开双眼,脸上浮现迷茫的神色。 他半坐起身,把挡住自己视线的医生推开,发现奥尔·亚赛安安静静的躺在隔壁病床~上,脑电波的跃动非常平缓,这才吐出一口气。 “给我准备一间设备最先进的工作室,我需要mys097型号的电脑四台,noma处理器四台,卫星信号接收器两个……”他一面跨出修复舱,一面口齿清晰的交代。两名护士拿了浴巾替他擦拭身上的蓝色修复液,还有一名护士把他的要求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兴奋的问道,“周先生,您是不是找到破解女皇终端的办法了?” “对,快去吧。”周允晟跟医生要了一件白大褂随便套上,走到病床边仔细查看奥尔的情况。 “他最近还好吗?”他用最轻柔的动作把男人脸侧的乱发理顺,见他下颚长了许多粗~硬的胡渣,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几下,然后勾唇笑了。他一定会让爱人在这具皮囊里复活。 “奥尔将军最近的情况很稳定,但是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之前看见他脑域忽然开始活动,我们还以为他能恢复正常呢。最近医院里天天都有人因为脑死亡而撤掉呼吸机,我们看了非常难受,但愿奥尔将军不是下一个。”护士比划了一个“上帝保佑”的手势。一旦奥尔将军的脑电图停止波动,为了节约能源和成本,从而拯救更多需要拯救的人,院方将不得不为他进行安乐死。 “不,他不会的。”周允晟极为自傲的笑了笑。 帝国元帅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指着身后扛着许多仪器的大兵们说道,“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是不是想通过它们连接星网?这会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现在的人类只能龟缩在几百年前的祖先们建造的防空洞里,因为这些防空洞不但四通八达,且没有覆盖任何网络信号,是女皇的盲区,然而一旦使用卫星信号接收器,女皇就能顺着线索找过来。 她现在已经疯了,不断派遣机器人大军围剿人类,甚至还启用了几个兵工厂,源源不断的制造智能机器人。再让她折腾下去,人类早晚要灭绝。 “我有办法屏蔽她的信号。你既然选择了我,就应该相信我。”周允晟摸了摸奥尔·亚赛消瘦的脸颊,慎重交代道,“请你帮我好好照顾奥尔将军,在我从工作室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碰他,包括他的家人。你能做到吗?” “你跟奥尔是什么关系?”老元帅不答反问。 “我是他的脑残粉。”周允晟勾唇灿笑。 老元帅露出怀疑的神色,却还是点头道,“你放心去吧,我一定照顾好他,保证在你出来之前不让任何人碰他一根头发。” 周允晟做了个ok的手势,带着大兵们去组装仪器。他在工作室里闷头干了两个月,将爱人的源代码从数据转换成纯粹的能量体。在这个过程中,他偶然发现只要将爱人的源代码反过来排序,竟然也能得到一个能量体,眼见这团红色的能量体快要凝实,他立即用离子脉冲器将之打散,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毫无疑问,与爱人的源代码成对出现的代码,非女皇莫属。他刚才差点制造了一个女皇分-身出来,太尼玛刺激了!救世不成差点灭世的周允晟这次慎重了很多,将女皇的源代码解析出来,经过两个月的反复拆分与组合,终于研发出一个专门针对女皇的病毒。只要把含有病毒的芯片植入女皇的终端系统内,她就会立刻崩溃。如此,爱人就不用与她同归于尽了。 当初的星网之父威尔逊博士既然预见了机器智能的暴动,自然会采取最稳妥的处理方式。为了避免再产生另一个有思想的机器智能,他编写的自毁程序在遇上女皇后也无法独活。换一句说,他需要的是两败俱亡,而不是二者存一。作为顶尖黑客,周允晟一早就洞察了博士的想法,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把爱人拉回现实世界,因为他待在虚拟世界中唯有一死。 四个月,对寿命大大延长的人类来说并不算长,但在世界濒临毁灭的前提下却比四十年还要难熬。老元帅每天都要在周允晟的工作室前转悠一圈,脸上的表情从希冀慢慢变成绝望。但他并未忘却少年的交代,期间严禁任何人探视奥尔,还多次把奥尔的弟弟杰拉姆挡在门外,只准许他隔着窗户看一眼。 这天,老元帅照例来到工作室察看情况,习惯性的在门口转了两圈,吸了一支烟,正准备离开,却听咔擦一声响,门开了,蓬头垢面的少年晃晃悠悠的走出来。 “事成了,但现在先别问我问题,我要去看看奥尔,然后吃一顿饭,注意,是饭,有肉有菜那种,不是该死的营养液,然后让我好好睡一觉,我再跟你坐下来细谈。”周允晟斜倚在门框上,气若游丝。他好像染上了白默翰的坏习惯,一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食,常常两三天过去才打开一支营养液往嘴里灌。现在的他瘦得只剩下一堆排骨,自己摸一摸都觉得瘆人。 小伙子进去的时候多光鲜亮丽一个人,那皮肤白的,嘴唇红的,眼睛亮的,怎么看怎么漂亮。现在这骨瘦如柴,皮肤蜡黄,眼眸暗淡的样儿,老元帅都不敢认。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搀扶,又让自己的护卫赶紧去请医生。 “真的有办法消灭女皇吗?”老元帅低沉的嗓音里饱含激动。 “有办法,但是需要军队的配合。我想跟奥尔独处一会儿,你先出去。”周允晟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病房,反锁房门,用干扰仪屏蔽了角落的监控器,这才把一块晶片贴在奥尔眉心。宝蓝色的晶片一闪一闪,似乎正在传送能量,十分钟后竟慢慢开始褪色,二十分钟后彻底变成一堆透明的粉末,里面的能量一丝不落的进入了奥尔的大脑。 周允晟将粘在他眉心的粉末拂开,屏住呼吸盯着脑域活动测试仪。奥尔大脑内的灰色~区域慢慢变成橘红色,那是脑细胞重新复苏的信号,他活过来了,他甚至动了动手指。 周允晟连忙打开房门大声喊道,“医生,医生在哪儿?快来看看奥尔将军,他好像有反应了!” 一群医生护士呼啦啦的跑进病房,一部分是为了查看奥尔的情况,一部分是为了照顾年仅十六岁的小救世主。有人为他测量血压心率,有人为他擦洗身体,还有人端来热粥和补汤。 老元帅指着奥尔已经变成正常状态的脑域图,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他总觉得奥尔的忽然康复与少年存在莫大的关系。 “我就是吻了他一下。你听说过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童话故事吗?王子吻了睡美人,睡美人就醒了。我运气真好!”周允晟胡扯了一通,等护士帮自己检查完身体,连忙端起碗狼吞虎咽。营养液的味道实在是太难喝了,简直在谋杀他的味蕾。 喝完粥,把自己收拾干净,周允晟在护士的三催四请之下泡进修复舱恢复体力。他把内~壁调节成全透明状态,这样就能从里面随时关注奥尔的情况,只要他睁开眼睛,他就能第一个知道。 大概因为太久没休息的缘故,他只凝视了奥尔几分钟就陷入沉睡,歪着脑袋面向病床,眉宇间透出依恋和牵挂的神色。 奥尔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久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睁开眼睛的时候差点没能想起自己是谁,足用了半小时才把脑海中的记忆翻阅完毕。最后的画面是他钻入感应舱,登陆星网,然后就不省人事。 作为一个军人,他的警惕性很高,发现自己处于陌生的环境,既不大声求救,也不轻举妄动,当然,他现在想动也动不了,因为浑身的肌肉都是僵硬的。他勉强转动脖颈查看四周的情况,然后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若不是这里的环境太破败,他一定会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看见了天使。他的病床旁边摆放着一个全透明的修复舱,一位少年漂浮在满是气泡的淡蓝色修复液中,纯黑发丝正一上一下轻轻浮动。他的身体很消瘦,仿佛一折就断,本就苍白的皮肤在幽蓝色泽的掩映下越发白的近似于透明,深邃而又俊美的五官带着些稚气,却依然好看的过分。 奥尔看呆了,恍恍惚惚的想道:上帝在制造少年的时候一定花费了极大的耐心,这才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水晶。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跟我关在一个房间里? 因为地下室的环境太简陋,奥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并非被恐怖分子绑架,而是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章节目录 170 > 奥尔拆掉身体上的各种医疗仪器,走到修复舱前,隔着透明的强化玻璃抚摸少年俊美非凡的脸蛋。他的睫毛很浓密,上面挂满了小小的气泡,有些气泡许久不动,有些气泡在发丝的撩扰下忽悠往上漂浮,然后慢慢破碎消散。说老实话,盯着这些气泡真的很无聊,但奥尔却不知道为什么,总也挪不开步伐,他甚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掌心贴合在玻璃上,试图隔着幽蓝的液体去抚摸少年苍白的脸颊。 少年一定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否则不会如此消瘦。然而即便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他依然美得令人心折。奥尔越凑越近,眼看鼻尖快要隔着玻璃贴在少年鼻尖上时,少年猛然睁开双眼,直勾勾的朝他看来。 奥尔愣住了。若非亲眼所见,他绝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美轮美奂的一双眼睛,在茶金色的瞳仁深处浮现着一圈类似于橘红色日轮的虹膜,随着角度的变幻映射~出璀璨的光芒,既像一片星空,又像一个黑洞,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足足过了三分钟,奥尔感觉胸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才猛然发现自己在这双眼眸的注视下竟完全忘了呼吸。 他仓促退后,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 周允晟隔着修复舱与男人对视,心情从激动万分慢慢变成失望。对方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对美的欣赏,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甚至因为自己太过靠近修复舱的举动而露出尴尬的表情,像是觉得非常失礼。这完全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 周允晟从他的行举止中看不见一丝一毫熟悉的地方,没有爱恋、没有痴迷、没有狂野霸道,唯有恰到好处的谨慎和礼貌。在能量转换的过程中他原封不动的保留了爱人的记忆,他如果醒过来,绝不会忘了自己。 但是现在,奥尔·亚赛显然并未认出他,一举一动与曾经的奥尔·亚赛没有任何区别,严肃刻板,小心谨慎,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彬彬有礼。该死,难道那些能量都被用来治愈奥尔了?于是爱人就这样被吸收掉,从此以后,无论在现实中还是虚幻中,自己再也找不到他? 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令周允晟无法承受。如果奥尔的复活是以爱人的消亡为代价,他一定会亲手杀死对方,然后让这个世界陪葬。什么女皇、什么救世,什么人类的新希望,都他妈统统见鬼去吧,没有什么比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更令人感到绝望。然而这些暴戾的想法在他打开舱门的一瞬间全都克制住。他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再做结论。奥尔分明已经脑死亡,这表示他的灵魂已经被女皇吞噬,绝对不可能重新活过来。 所以说应该是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将它找出来并纠正,一切就迎刃而解。 奥尔发现少年正在排除修复舱内的液体,意识到他想出来,连忙把摆放在隔壁病床的衣服递过去。 “快穿上吧,你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只在里面待五个小时恐怕不够。” “谢谢。五个小时已经足够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周允晟接过纯白的病服穿上,然后盘腿坐在床~上,用护士留下的浴巾擦头发,态度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奥尔·亚赛。 对方非常温和有礼,却又下意识的与旁人保持着距离,看见自己光~裸的身体,他甚至转过头面向别处。这份体贴令周允晟的心直往下沉。不像,太不像了,奥尔·亚赛与爱人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如果现在苏醒的是爱人,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扑上来,给他一个热情的,令人窒息的吻。 周允晟烧红了眼睛,着魔一般暗忖:杀了他,也许爱人就能在这具身体里活过来。 奥尔·亚赛感觉到了危险,警惕的朝四周看去。他显然没有想到身旁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拥有秒杀一位s体质的帝国上将的能力。他走到门口,隔着小小的玻璃窗朝外张望,低声问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周允晟一声不响的走过去,用晦暗莫测的目光扫视他一折就断的脖颈,直过了几分钟才徐徐开口,“这里是地下防空洞,我们不是被关押,而是在接受治疗。这扇门可以随便打开,你谨慎过头了。”他最终卸掉凝聚在掌心内的庞大能量,转而去推门。 在下杀手的一瞬间,他迟疑了。他亲手把爱人的能量体送入这具皮囊,如果他死了,就意味着爱人也死了,唯有他活着,爱人才有苏醒的希望。不管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他都要找出来并加以解决。把机器智能转化成~人类,这一命题威尔逊博士也曾研究过,后来他忽然停止了研究,并敦促国会制定了相应的禁令,将这项课题以法律的形式永久封印。在日常手札中,他把这项研究称为“魔鬼的领域”,并预了人工智能的暴动和相继而来的人类灭亡。 周允晟仅凭“魔鬼的领域”这五个字,和008搜集到的零星残留资料,便找到了复活爱人的办法。侵占一具人类皮囊,这的确是魔鬼的行径,但只要能与爱人团聚,他愿意尝试任何手段。 拉开房门,他指着昏暗的走廊说道,“你想出去透透气吗?但是我建议你先把医生叫过来检查一下~身体,据我所知,你已经昏迷将近七个月了,你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为了拯救脑域还有轻微活动的人,院方起初为他们每个人都安排了修复舱,后来女皇的清扫活动越来越频繁,人类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恶劣,修复舱大多被军队搬走,病人们只能轮流使用,常常一两个月才能泡一次。 也因此,奥尔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比周允晟好多少,他们同样消瘦的可怕。 “我昏迷了七个月?”奥尔十分震惊。 “是的。”周允晟走到病床边,摁响求助键。 一群医生匆匆赶来,把奥尔架到床~上进行各种各样的测试。周允晟在测试的间隙不停问话。 “你头疼吗?” “醒过来有没有记忆错乱的现象?” “记忆错乱就是忽然发现脑海中多了很多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你有吗?好好想想。” 奥尔一一摇头,表示自己感觉良好。周允晟不再说话,拿出元帅送来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摆~弄。他先写了一篇观察日记,列出爱人无法苏醒的几个猜想,然后根据这些猜想在008浩如瀚海的资料库内寻找解决办法。这注定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但即使要耗尽自己的余生,周允晟也不会怯步。 医生们非常忙碌,确定病人没有任何异常就陆续离开。奥尔有很多话卡在嘴边都没能问出口,只得打扰忙碌中的少年,“医院为什么布置在地下防空洞?这里看上去条件非常简陋,很多仪器都是淘汰了几百年的老古董。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譬如帝国与联盟发生了战争,或者恐怖分子袭击之类?” 周允晟嗯嗯啊啊的敷衍,根本没有听他说话。他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丝熟悉感,哪怕知道爱人也许就在他体内也亲近不起来。明明灵魂已经消失,为什么又回来了?他现在满脑子想得只有这个。 奥尔有些尴尬,问了几句就作罢,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自己的个人终端。 “哥哥你醒了?感谢上帝,我接到医院的电话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杰拉姆红着眼眶站在门口,仿佛非常激动。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站在他身后,正低头摆~弄着一支智能手机。这玩意儿上千年前就淘汰了,没想到现在与外界取得联系还得靠它。机器智能的暴动令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倒退了至少一千年。 “不要用那玩意儿上网。”周允晟在进入主神系统前就是3s级的精神力者,在虚拟世界中历练过后,精神力已达到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值。只要空气中漂浮着一丝微弱至极的信号,都能被他的精神力捕捉,或者屏蔽。 男子应该是第一次使用手机,竟然点开了移动数据和wlan功能。虽然周允晟在医院里安装了几个屏蔽器,但只要男子走出屏蔽的范围,必定会被女皇搜索到。听说女皇已经疯了,灭绝人类的手段堪称丧心病狂,只要发现一丁点人类活动的迹象,就会派遣机器大军进行围剿。 “啊?你在跟我说话?”男子抬头,露出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庞,懵懂的表情配上清澈的眼眸,模样说不出的迷人。奥尔看似淡定,实则血液开始沸腾,漆黑的眼里流泻~出一丝隐藏的极深的爱恋,连寻找个人终端的事都忘了。 周允晟敏锐的捕捉到了奥尔的情绪变化。在为爱人挑选皮囊时,他曾经调查过奥尔·亚赛的生平,得知他感情经历非常简单,并没有亲密交往中的男女朋友。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忽略了更为重要的一点,没有男女朋友并不意味着没有仰慕的人,从他现在的反应来看,他百分之百在暗恋男子。 周允晟抹了把脸,再看向男子时眸色晦暗。他认得对方,应该说凡是亚萨星际的人都认识对方。他名叫南青,是一位影视歌三栖巨星,粉丝遍布于亚萨星际的各个角落,被誉为“完美情人”。身为世界上最顶尖的黑客,周允晟可以在任何一秒钟之内查清楚任何一个人的底细,对于当世最红偶像,他出于好奇心也曾调查过南青的背景。 他具有二分之一的华人血统,本名叫做菲比·塞拉扬,来自于军工业巨头塞拉扬家族,凭借强硬的背景和得天独厚的容貌,蹿红的速度非常快,为了家族声誉,行~事也非常谨慎,几乎没有什么黑历史。在外界看来,他是个非常温柔优雅的人,堪称优质偶像。 塞拉扬家族与亚赛家族关系亲密,所以说南青与奥尔从小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这份友谊什么时候变了质,恐怕只有奥尔本人才说得清楚。 周允晟再一次兴起了杀人的冲动。爱人就在奥尔的躯壳内,奥尔暗恋南青,他总有种自己被背叛的感觉。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儿!他在心里暗咒。 南青显然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人长得比自己更为出众。别的暂且不提,单少年那双茶金色的,点缀了一圈璀璨日轮的重瞳,便能吸引所有人,只快速的与这双眼睛一触,他就觉得灵魂都为之撼动。 南青面上笑得温和有礼,心里却升腾起厌恶的情绪。这样的人不应该与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会夺走他的光彩。 周允晟一眼就看透了他自以为完美的伪装,但还是提醒道,“如果不想让女皇找到你的话,请把移动数据和wlan关掉。”如果这人在医院附近被女皇的大军堵住,基地就暴露了,很多人将会受牵连。 南青不是笨蛋,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慌忙点开手机的设定页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移动数据和wlan在哪儿。 “菲比,我来吧。”奥尔冲他招手,表情严肃,耳根却有些发红。 杰拉姆连忙拉着南青走进病房,把烫手山芋一般的手机递给兄长,笑着问道,“哥哥,你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之前元帅不准任何人探望你,我真的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出事了。”他很好奇元帅为何要如此严密的保护奥尔,虽然亚赛家族是军政世家,但与帝国元帅却没什么交情。 “元帅不准任何人探视我?”奥尔本人也觉得很奇怪,但他没功夫多想,接过南青的手机认真摆~弄,片刻后邀功一般递过去,笑道,“好了,以后只打电话接电话就好,别的按键不要随便碰。对了,为什么要用手机,不用个人终端?在我昏迷期间外界出了什么事?刚才说到女皇,女皇怎么了?” “奥尔你真厉害,连这种老古董也会使用。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太可怕了!”南青自然而然的坐在床沿,挽住他一只胳膊,连珠炮似得把最近发生的变故全说了。在大染缸一般的娱乐圈混迹了多年,他怎会看不出奥尔对自己的迷恋?他压根不喜欢严肃刻板、沉默寡的奥尔,却很享受操控他的感觉。如此强大的男人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想想就觉得很好玩。 周允晟将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指尖神经质的抽~搐了一下。他现在正与内心的杀念做着剧烈的抗争。 菲比似乎感知到了危险,提议道,“奥尔,咱们换一个单人病房吧。以你的身份本来就应该住单间,不用跟别人挤。” “好。”奥尔还沉浸在世界末日已经来临的震撼中,足过了好几分钟才开口回应。 周允晟用力握拳,指节发出咔擦咔擦的脆响,心道去吧,去住单间吧,要不是老子把你弄到双人间,你他妈早就被害死几百回了!这两个人一个口蜜腹剑,一个阴险毒辣,养在身边就像养两条毒蛇,早晚会把你害死。你他妈怎么当的将军,连这点看人的眼光都没有? 他恍然忆起,曾经有士兵说过,奥尔将军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表面看上去冷酷,其实内心非常柔软,对看重的人会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这让他获得了麾下战士的忠心,也吸引了一批心怀叵测又善于伪装的阴谋家。 如果他眼力非凡,这种性格能帮助他攀爬到更高的地方,但如果他缺乏洞察人心的能力,这种性格只会让他受到一时的追捧,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识人不明而骤然跌落。原来所谓的帝国的明日之星,是如此赤忱却又如此单蠢的一个人。周允晟不得不承认自己非常失望,然并卵,爱人的能量体已经输入对方大脑,他就是再膈应也要接受现实。 目前最首要的问题是别让奥尔死于非命,其次是观察他的状态,找到唤醒爱人的方法,所以住在一起会更方便。不管奥尔换到哪个单间,周允晟都有办法让它一秒钟变双间,因此一点也不着急,老神在在的看着三人收拾东西。 恰在这时,老元帅大步走进来。 杰拉姆、奥尔、南青,立即站直了向帝国实际上的掌舵者敬礼。 老元帅冲三人略一摆手,快速走到病床边,弯腰询问,“周先生,您休息的怎么样?”他恭敬而又慎重的态度令南青等人侧目,原以为少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事实与他们猜测的完全相反。 “我饿了,先让我吃饭,吃完我们再谈。”周允晟摸了摸干瘪的肚皮。 老元帅早有准备,连忙让勤务兵把餐车推进来,汤汤水水堆了一桌。 周允晟拿起调羹喝粥,心想奥尔身体里好歹存放着自家老攻,该照顾还是要照顾,该投喂还是要投喂,于是招手唤道,“奥尔将军,你也过来吃点吧。” 奥尔正要拒绝,老元帅却哈哈笑了,“过来吧奥尔,周先生是你的脑残粉,想必很盼望能与你一起用餐。在你昏迷期间,他还曾拜托我好好照顾你,你现在醒了总要有所表示。” 奥尔快速看了南青一眼,表情尴尬,复又看向少年,语气真诚的道谢。 “不用谢,过来坐吧。二位也请坐。”周允晟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几人围在桌边用餐,期间奥尔一不发,杰拉姆则不停与老元帅攀谈,询问可有办法遏制女皇。因为黑客行动是帝国最高军事机密,老元帅并没有如实回答,只说目前还在想办法。南青不愧为星际巨星,交际能力一流,纵使老元帅心情万分急躁,也被他逗笑了好几回。周允晟谁也不理,包括奥尔,只管埋头吃饭,冷漠的表现完全不像个脑残粉。他粉的是自家老攻,与奥尔·亚赛没有一毛钱关系。 奥尔原本还担心被少年纠缠,见此情景忍不住松了口气。 老元帅吃了两口就放下刀叉,眼巴巴的盯着少年。 “不吃了,走吧。”周允晟胃口全无,放下碗朝工作室走去。这次会议除了帝国元帅,还有四位大将参与,周允晟把芯片拿出来,交代道,“把这枚含有病毒的芯片植入女皇的终端系统内,她就会完全崩溃,被她控制的机器人大军也会陷入瘫痪。” “就这么简单?那还不赶紧植入?”老元帅一掌拍碎了桌子,由此可见心情多激动。 周允晟强调道,“听好了,是终端系统,不是随便登陆星网的那种系统。也就是说,你们的军队必须先攻入女皇的老巢,找到她的主机,把这枚芯片插~入她的识别器内。随便登陆星网施放病毒虽然也会对她造成伤害,但在病毒攻破一层又一层防御系统时,女皇有足够的时间解析出克制病毒的代码。我花了四个月做出来的病毒,她解析完毕大概只需要四分钟,唯有将它直接放入终端才能快速起效。” 老元帅恢复冷静,点头道,“我懂了,就像毒死一个人必须直接把毒~药注入他体内,而不是洒在体表那样。” “是这个道理。”周允晟把芯片推到桌子的正中心,上面闪烁的幽蓝光芒果然很像某种剧毒物品。 一名大将万分忧虑的开口,“女皇的机房外围有无数机器人大军守护,要攻进去不容易。我们需要时间制定一个作战计划。你也知道,机甲不能用了,我们的战士只能靠肉体力量与机器人对抗,到时候伤亡会非常惨烈!” “我既然能掌握女皇的源代码,自然有能力干扰她。我可以远程切断她跟机器人大军的联系,但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你们要抓紧。还有,你们既然知道使用上千年前的手机,为什么不让战士们使用几百年前的手控机甲?” “因为手控机甲全帝国只保存了几百台,根本不够用。不到关键时刻我们不能拿出来。” “现在就是关键时刻。你们选一批体质过硬的战士,让他们尽快熟练手控机甲的操作,到时候让他们当先锋军。你们把芯片交给先锋军中能力最强的人,让他负责植入,其余负责保护。记住了,绝对要插~入主机的识别器,不能是任何一台别的电脑。一旦这个病毒被女皇破解,再要造出另一份病毒将花费我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你们想想人类究竟耗不耗得起。” 几人齐齐摇头,表情凝重。 周允晟拍板道,“好了,你们可以去制定作战计划了,我这里还需要两台mys099电脑,记住,只要099,别的型号都不行。当初答应我的条件现在必须追加一条,那就是消灭女皇后不能损坏她的数据库。”他不希望那些异次元世界随着女皇的消失而崩溃。也许对别人来说那是没有意义的,虚假的东西,但对他而却是比现实世界更值得留恋的所在。虚拟世界中的生灵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串数据,但他们一直在努力的活着,所以他们有生存的权利。 老元帅原本也不想破坏女皇的数据库,里面存放着全星际所有种族的智慧结晶,丢失任何一份资料都有可能造成科技的倒退。他唯唯诺诺的点头,散会后与几名属下略一合计,怎么觉得这毛头小子比自己还像帝国元帅,全程都让他牵着鼻子走了。 章节目录 171 > 南青和杰拉姆为了打听少年的身份,也为了与帝国元帅攀上关系,把奥尔的生活用品又放回原位,让他继续住双人间。周允晟很厌烦两人每天都来报道,一见他们就躲进工作室编写程序,等人走了再回来。他让医生每天给奥尔检查一遍身体,尤其是头部,然后再根据医生给出的数据进行各种实验。他甚至又一次登陆星网,从女皇那里盗取了一点能量,趁奥尔熟睡的时候送入他体内。 但是这些实验都没能取得成功,每天早上睁眼时,奥尔还是那个奥尔,没有任何变化,只除了忽然增强的自愈能力之外。作为一个精神力和体质均为s级的特种人,他的自愈能力高于普通人,但在昏迷了七个月之后,却在短短的五天之内就恢复到巅峰状态,这种情况放眼整个星际都是极其罕见的。 医生对此颇为费解,周允晟却知道,那是因为他吸收了原本属于爱人的能量,能量流经身体时对他的细胞进行了强化。几次体检过后,医生宣布奥尔可以出院了,他马上前往军营报道,希望可以参加接下来的救世行动。周允晟也跟着搬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奥尔回到宿舍,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表情非常惊讶。 “我是你的新室友。”周允晟头也不抬的摆~弄电脑。 “你也是军人?”奥尔上下打量少年瘦弱的身材,眼里满是怀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对方的病历卡上标注的年纪是17岁,还未成年,依照帝国法律是绝对不允许参军的。 “我不是军人,但是我参加了这次的救世行动。我是技术人员。”周允晟瞥他一眼,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最近还好吗?身体有没有异常?” “谢谢关心,我最近很好。”奥尔彬彬有礼的道谢,然后走进厨房替少年倒了一杯果汁。 “我听说你加入了先锋军,手控机甲练习的怎么样了?”周允晟接过杯子小抿一口。 “我原本以为会很难,但实际上非常简单,只要把每一个动作的代码背下来并反复练习,就能让机甲流畅的活动。手速是最重要的,手速若是能跟上大脑的思考速度,手控机甲也可以发挥出与脑控机甲一样的战斗力。”谈起机甲,奥尔就来了兴致,态度不像之前那般疏离。 “是吗?但没有谁的双手能跟上大脑的速度,所以手控机甲和脑控机甲比起来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你好好练习吧,但愿你能平安回来。”周允晟略一点头,抱着笔记本回房去了。他每天都会抽空与奥尔谈话,了解他生活中的各个细节,一旦确定爱人没有苏醒的迹象,就会立即失去说话的兴致。 奥尔挠头,总觉得少年似乎并不像元帅说得那样喜欢自己,恰恰相反,他能察觉到他偶尔流露出来得对自己的反感。也因此,他会尽量减少与少年碰面的机会,每天不等他起床就前往军营训练,猜测他已经睡了才悄悄回来。 周允晟并不关心奥尔对自己是亲近还是疏远。现在的奥尔对他来说只是个小白鼠,他观察他,并且确保他在试验成功之前不死于非命。至于这次的救世行动,他不会阻止他,因为他想利用危机四伏的战场来刺激奥尔的潜能,这或许会导致爱人的苏醒。只要能把爱人带回来,他愿意尝试任何办法。 这天晚上,编写完一部分程序,并且把医生回馈过来的奥尔的身体数据输入电脑,周允晟裹好被子,沉沉睡了过去。半夜时分,他感觉口渴,迷迷蒙蒙的睁开双眼,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不发的站在自己床边。那人是奥尔,他正用一种灼热的,充满爱意的目光凝视他。 看进这双熟悉至极的眼睛,周允晟鼻头一酸,差点落泪。他拧开台灯,激动的问道,“你回来了?” 当白炽灯亮起的时候,奥尔眼中灼热的爱意像雾气一样蒸发掉,又变成了惯常的温和疏离。他眨了眨眼,露出困惑的表情,“joe,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周允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整个人从快乐的云端跌进失望的谷底。他怀疑刚才看见的那双眼睛只是自己思念过度造成的幻觉。 “你看清楚,这里是我的房间,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似乎梦游了,真的很抱歉。”奥尔四下一看,发现这里果然不是自己的房间。他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面道歉一面推开房门,刚走出两步就晕倒过去,把周允晟吓了一跳。 他连忙把男人抱到床~上安置,然后给医生打电话。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不停向上帝祈祷,希望再次睁眼时,这具躯壳里承载的是爱人的灵魂,而非奥尔。他受够了这种反复希望又反复失望的煎熬。 “他体能消耗过大,脱力了。没什么事,睡几个小时就好,明天的军事训练可以请个假。”医生匆匆赶来,给昏迷不醒的奥尔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知道了,谢谢医生。”周允晟送走医生,转回房继续盯着奥尔。 几个小时后,奥尔从昏迷中醒来,看见趴在床沿昏昏欲睡的少年,心里微暖。他伸出手,正想抚摸少年柔软的发丝,却见他猛然抬头,用难以描述的激动表情盯着自己,急促问道,“你醒了?你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记得你,joe。我刚才怎么了?” 男人温和有礼的态度令周允晟倍感失望。他眼里璀璨的光芒迅速变得黯淡,摆手道,“医生说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你回房去睡吧,我帮你请了假。”他扯了扯被单,示意男人离开自己房间。少年骤然冷淡的态度令奥尔感觉很不习惯,但他什么也没说,一再道谢后出去了,替自己销了假,急急忙忙赶往训练场。 周允晟把他睡过的床单、被套、枕巾等物拆下来扔进洗衣机,接连洗了三遍才罢休。 ---------- 两个月后,一切准备就绪,帝国联军终于决定向女皇的老巢发起进攻。奥尔体质过硬,且能极为熟练的操作手控机甲,被元帅安排为先锋军的一员。但他的好友卡耐·塞拉扬比他更为优秀,几次演习过后被元帅钦点为“救世主”。所谓的“救世主”就是亲手把病毒芯片插~入女皇终端系统内的战士,他的行动一旦取得成功,便能在消灭女皇的同时令她的机器人大军彻底陷入瘫痪。 无论从现实角度,还是从象征角度来看,插~入病毒芯片的那个人都将成为名副其实的救世主,这份殊荣令人眼热,却也需要承担巨大的责任和压力,并不是随便哪个人能胜任的。 卡耐·塞拉扬与奥尔一样,也是s级体质的特种人,当女皇摄取人类灵魂的时候他正在执行任务,并未登录星网,所以幸运的逃过一劫。因为之前有奥尔压制,他在军队里并不算出众,晋升速度也慢,奥尔昏迷以后他得到许多机会,亮眼的表现很快就引起了元帅的注意。经过一个多月的反复演习,元帅终于决定将植入芯片的任务交给他完成。 “记住,一定要插~入女皇的终端系统内,不然行动就会功亏一篑。”元帅慎重叮嘱。 “保证完成任务。”卡耐行了一个军礼。 “看见这个通讯器了吗?当它的指示灯变成绿色的时候就表示我已经切断了女皇与机器人大军的联系,你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攻入她的老巢,找到主机。当指示灯变成黄色,则代表你们仅剩十分钟,无论任务有没有完成,你们都必须尽快撤退。”周允晟指了指士兵们别在腰间的无线通讯器。 卡耐点头表示了解,跳上机甲,带领军队循着地下管道慢慢向女皇的老巢靠近。等指示灯变成绿色,他们迅速跑到地面,果然看见机器人大军陷入了瘫痪。他们不敢耽误,用最快的速度朝帝国信息中心飞去,那里是存放女皇终端系统的地方。 卡耐调出地图,寻找埋藏在地下室最深处的一间机房。奥尔和几名士兵操控机甲跟随在他左右,随时准备为他掩护。无法联系到机器人大军,女皇却依然拥有反击的能力。她调动信息中心的各种防御和攻击系统,为卡耐一行人的靠近制造障碍。等他们闯过重重关卡,用粒子弹轰开机房的大门时,女皇妖~娆的身影借由四维成像技术忽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发疯一般尖叫。 她显然气坏了,用已知的所有种族的语唾骂这些侵略者,并不断向机器人大军传送命令。外界静悄悄的,所有机器人都已经陷入休眠,无法聆听她的召唤,这让她感觉糟糕透顶。 “我不明白元帅为什么要给我这玩意儿。明明只需要一颗粒子弹就能把女皇的终端摧毁,为什么还要费力的研制病毒。搞科研的人总是喜欢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卡耐从机甲里跳出来,老神在在的欣赏女皇气急败坏的模样,不断把病毒芯片抛飞接住,接住抛飞,态度散漫。其实他更想用炮弹把女皇轰碎,那感觉一定很爽。 奥尔也从机甲里跳出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通讯器里传来少年满是嘲讽的声音,“你知道女皇的数据库里存放了多少重要资料吗?上下150亿年的亚萨星际的历史文明、科技成果、种族文化、军事机密,全都囊括在里面,你轰碎的不是女皇,而是整个亚萨星际的过去和未来。如果你真那么干了,你将导致亚萨星际的科学和社会发展进程倒退一千年不止。届时等你胜利归来,我们将以阻碍社会发展罪控告你,你将面临最高五百年,最低二百五十年的刑期。而且我没有告诉过你吗?女皇是一串会流动的数据,能通过网络逃往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如果不是我利用磁场干扰技术将她禁锢在信息中心内,你们就算炸掉她的主机,她逃走后很快就能指挥机器人给自己打造一个更先进的。所以别再炫耀你的无知,赶紧行动吧。” 说完这句话,少年冷笑了一声,不等关掉通话频道就对身旁的元帅抱怨,“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个蠢货?” 元帅极其尴尬的说了一声抱歉。 卡耐没使用过无线通讯器这种老古董,并不知道除了显示时间,这玩意儿竟然还能监听自己。他脸色涨得通红,立即抓~住被抛飞到半空中的病毒芯片,匆匆朝主机跑去,心里把姓周的黄毛小子骂了无数遍。 由于使用的是公共频道,刚才那些话全体士兵都能听见,不少人发出嗤笑声,经由通讯器扩散出去,令卡耐差点恼羞成怒。他上上下下把主机摸索了一遍,终于找到识别器的插~入孔,正想把芯片植入,却被奥尔抓~住手腕。 “你错了。”奥尔眉头深锁,语气冷酷。他的瞳孔原本是淡褐色,现在却忽然变成了黑色,中间隐隐漂浮着一圈银白色旋涡状的虹膜,似深不见底的寒潭,令人无法直视。 “你错了,把芯片给我。”他再次重申一遍,掰开卡耐五指,将芯片夺走,返身跳上机甲,朝外跑去。 直过了半分钟,卡耐才从恍惚中回神,发现自己手腕青紫了一圈,手指骨节也疼痛难忍,连忙扶着手臂登上机甲,大喊道,“奥尔疯了,快追!”他的身体素质与奥尔相当,本该势均力敌,但就在刚才,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星际巨兽,那浩瀚无边的威压像山崩地裂一般席卷了他的灵魂,令他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发生什么事了?”老元帅焦急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奥尔抢走了芯片!该死,我怀疑他是机器人,是女皇派到我们中间的卧底!”除了这个,卡耐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周允晟把通讯器贴在耳廓上,仔细分辨那头的动静。“你错了”,这句话只有三个字,再简短不过,却令他听得心脏震颤不止。那冷酷的语气和狂妄的态度,带给他前所未有的熟悉感。他甚至能通过这三个字想象出那人的表情和动作。 “跟着奥尔,但不要阻止他!”世上再没有谁比爱人更了解女皇,他既然说卡耐错了,那么他的判断就一定是正确的。 “你也疯了吗?如果芯片植入了错误的电脑,我们不但无法消灭女皇,还会彻底激怒她。她会源源不断的制造机器人大军,把亚萨星际的所有生物都灭绝。也许等不到下一次机会,我们就会全军覆没。”老元帅气急败坏的嘶喊。 “我相信奥尔。”周允晟不为所动,将无线通讯器举到嘴边,问道,“亲爱的,是你吗?”因为太过紧张,他的嗓音已经哑了。 那头传来一阵性~感浑厚的低笑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卡耐的怒吼打断,“奥尔,我的上帝啊!看你干得好事!你竟然把芯片插~入了一台快要报废的sy03电脑!完了,我们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怎么回事?”老元帅握通讯器的手在发颤。 那头不说话,激烈的碰撞声陆续传来,似乎是奥尔和卡耐正在打斗,但仅仅过了两分钟,就听砰地一声巨响,卡耐痛苦的呻~吟随之传来。 “元帅,不好了,奥尔将军打碎了卡耐将军的机甲,卡耐将军受了重伤!”一名士兵焦急的禀报情况。 “亲爱的,你有受伤吗?”周允晟对着通讯器喊话,见对面没有动静,发狂一般拍打机器外壳,活像跟它有深仇大恨。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奥尔受没受伤?疯了,这两个人疯了!老元帅悲痛万分的暗忖。 “报告元帅,奥尔将军也晕过去了!但是他没受伤,我们正在检查他的身体,想确认他究竟是不是机器人。好了,检查完毕,奥尔将军是人类。”士兵无厘头的交代一句。 “撤退撤退,赶紧撤退,一定要把奥尔那混蛋带回来,我要让他上军事法庭!”老元帅气得几乎失去理智。 周允晟听说爱人晕倒了,自己也没了力气,瞬间瘫坐在地上。就在这时,通讯器上的黄色指示灯开始闪烁,军队只剩下十分钟的时间撤离。两名士兵分别捞起卡耐和奥尔,匆匆登上机甲,打开喷射器,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他们从高空俯看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呈静止状态的机器人大军,明白十分钟过后,它们便会在盛怒中的女皇的命令下向人类发动更为惨烈的战争。他们几乎不敢去想那黑暗的,令人绝望的未来。 十分钟并不足以让军队安全撤出机器人大军的包围圈,眼看黄灯停止红灯闪烁,士兵们咬牙,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但奇迹发生了,机器人大军依然站立在原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士兵们胆战心惊的在它们中间穿行,不敢稍作停留,有几个觉得情况不对,举起枪托朝身边的机器人砸去,哐当闷响过后,什么变故都没发生。 “它们好像不能动了!是不是任务完成了?”有人发出疑问。 “别废话,先离开再说!”领队的士兵大声催促。 怀着满心的疑惑,几支部队陆续安全撤离。除了最开始踏入女皇领地时遭到了猛烈攻击,在此之后,军队几乎没造成什么伤亡。然而基地内的情况却跟军队完全相反,女皇为了从周允晟制造的网络磁场中逃离,一口气吞噬了很多灵魂,这间接导致了一大批昏迷者的死亡。 这种情况周允晟早有预料,但为了拯救更多的人,他别无办法。元帅和众位将领还坐在会议厅里等待机器人大军的苏醒,周允晟却抱着笔记本,半躺在奥尔身边,迅速登陆星网查看女皇的控制后台。 他没有遇见任何阻碍,只攻破几层防火墙就轻而易举的进入,且顺利接管了星网的所有权限。毫无疑问,这代表女皇已经消失,她在被禁锢的一瞬间转移到了一台不起眼的电脑内,如果爱人没有及时醒来并阻止,植入她主机里的病毒芯片不会发生任何作用,反而会被识别器快速拆分破解,最终导致任务的失败。从此以后,亚萨星际将陷入无边无际的战火中。 他不惧战争,却讨厌平静的生活被打扰,尤其是好不容易跟爱人团聚之后。畅想了一番未来的甜蜜生活,他垂头,万分愉悦的亲吻爱人额角。 “你在做什么?”南青站在门口,一副当场捉奸的愤怒表情,杰拉姆拽住他手腕低声劝解。 “我吻我爱人关你什么事?”周允晟扬了扬下颚,语气傲慢。 “亚赛哥哥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爱人?要不是你胡乱指挥,他不会打伤我哥哥,更不会把芯片植入错误的电脑。元帅要把他告上军事法庭,这都是你的错!你才应该去坐牢!”南青奋力挣扎,似乎想扑过去把少年撕碎。卡耐·塞拉扬正是他的亲哥哥,现在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他原本是过来质问的,看见少年暧昧的举动便什么都忘了。 杰拉姆假装拉扯不住,正要放手之际,却见元帅和几名大将匆匆走进来。 “周先生,机器人大军好像瘫痪了。你有办法查探女皇的情况吗?”元帅满心焦虑的同时更怀揣着隐秘的希望。 “女皇已经消失,现在我接管了她的所有权限。”周允晟翻转电脑,把女皇的控制后台展示给几人看,用云淡风轻的表情说着石破天惊的话。 元帅捂着胸口,一副随时要心脏~病发的模样,似乎想笑,扯了扯嘴角却忽然想哭,表情扭曲极了。 “真的?女皇真的消失了?你没有搞错?”他不厌其烦的追问。 几名大将凑过去,盯着电脑屏幕看个不停,把还在拉拉扯扯的杰拉姆和南青直接挤出了病房。两人不敢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放肆,灰溜溜的离开了。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周允晟把电脑转回来,继续编写程序,发现几名大将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自己,嗤笑道,“放心,我不是女皇,没有反~人~类倾向。你们要是信不过我可以再找几个专家,让他们把控制后台拆分成几个板块,每一个板块创立一个智能管理员,互相辖制。” “还要再创立几个智能管理员?一个女皇还不够吗?”元帅惊恐万状的喊道。 周允晟朗声笑了,耐心解释,“女皇之所以会拥有智慧和感情,是由于威尔逊博士为她设定了自我完善功能。也就是说,她可以不断的让自己进化,从而无限接近于她的创造者。你们只要把自动升级功能改换成手动升级模式,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当然,你们必须确保具备星网升级权限的人是和平主义者,否则悲剧还有可能发生。你们要知道,人性是世界上最复杂也最险恶的东西,比机器智能更难以掌控。” 老元帅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狂喜的心情被少年三两句话转换成了忧虑和恐惧。 章节目录 172 > 奥尔足足昏睡了三天,期间周允晟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医院里的气氛已经跟原来完全不一样,每一位路过的医生护士,脸上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兴高采烈的畅谈着美好的未来。机器人大军已经瘫痪了三天,在女皇操控下的各种军工厂也停止了运作,地面上静悄悄的一片。元帅每隔几小时便派遣部队去侦查,始终没有发现异常。 他们已经可以确定,奥尔选择的电脑才是女皇的藏身之处,他不是什么卧底间谍,而是拯救了全星际的英雄!为了及时回馈前线战报,和脑控机甲一样,手控机甲也安装的有实时监控设备,奥尔在信息中心内的一举一动都被摄录下来,上报给军部,同时也在军营里广为流传。他毫不犹豫的截断了卡耐的行动,以最快的速度找出正确的电脑并植入芯片,高效的完成了任务。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令人震撼的是他与卡耐短短两分钟的战斗视频,分明使用的是手控机甲,却能流畅的做出脑控机甲才能做出的做作,只一记侧踢,一个重拳,几次肘击,就把卡耐的机甲彻底损毁,随即把卡耐的驾驶舱扯出来,随手扔到一旁,动作说不出的冷酷,却又帅气十足。 原本沉重而又迟缓的手控机甲,在他的操作下异常灵活敏捷,若是换成脑控机甲,不难想象其强大的战斗力。士兵们看完视频后莫不被奥尔将军超一流的战斗水准和战斗意识所折服。 军部把视频反复分析了几遍,最后给出结论:卡耐率先向奥尔发起进攻,且目的是为了破坏已经插~入电脑内的芯片,如果奥尔不阻止他,救世行动将失败。因此,奥尔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在这场浩劫中有幸存活的人对这个处理结果表示非常满意,唯独卡耐·塞拉扬气坏了,几次找到军事法庭申诉,都被毫不留情的驳回。卡耐差一点就把芯片植入错误的电脑从而导致任务失败,而且还说了一些愚蠢至极的话,这足以抵消掉他之前取得的荣誉。 “在奥尔昏迷的七个月里,是谁在前线战斗,是谁一次又一次的击退机器人大军?是我。就因为一块芯片,他们便无视了我的努力和功勋,反倒去追捧奥尔,这太不公平。”卡耐半靠在病床~上,冷静自持的说道。 南青满脸为难,似乎想安慰哥哥,却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世人就是这样,他们看不见别人付出的汗水和劳苦,只看得见成功表面的浮华与绚烂。他斟酌了片刻,徐徐说道,“哥哥,你应该换一个角度来看待问题。其实你要感谢奥尔,要不是他及时阻止你,现在你已经变成全帝国的罪人了。” “我还要感谢他?”似乎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卡耐阴冷的笑了。他不甘心,凭什么从小到大,奥尔总是压在他头上,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却又被奥尔毁了。他既然知道女皇在哪台电脑内,就应该告诉他,让他去执行任务,而不是硬生生把芯片夺走,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争夺军功罢了。 敛去心底的戾气,卡耐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算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再追究也没有意义。奥尔清醒了吗?” “昨天我去看的时候还昏迷着。等会儿我再去看一次。”南青见哥哥与奥尔冰释前嫌,忍不住松了口气。现在的奥尔是亚萨星际的超级英雄,听说很快就会升职并授勋。他现在是上将,再往上升就是大将,年仅27岁的大将在亚萨星际是绝无仅有的存在,而且他还是特种人,可以活到三百多岁,而其他四位大将包括元帅,都已经垂垂老矣,很快就要从高位上退下。 照这么一算,奥尔绝对有机会成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南青在脑海中略微勾画奥尔光辉灿烂的未来,顿时觉得心脏在狂跳。他现在打算紧紧抓~住奥尔,而非以前那样若即若离的吊着他。 但他首先要弄清楚自称是奥尔恋人的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在通讯器里问老元帅的那句话(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个蠢货?)现在已经传遍了全帝国,“蠢货”这个头衔被强制安在哥哥头上,受尽世人嘲讽。因为这句话,哥哥的事业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要摆脱它的影响,少说也得花费好几年时间,而且还要付出比常人更多更艰辛的努力。 南青越想越愤怒,站起身朝奥尔的病房走去。 卡耐盯着弟弟迫不及待的背影,眼眸微眯。他绝不会允许奥尔踩在自己头上,也许曾经制定的那个计划,现在可以实施了。 --------------- 周允晟趴在病床边,用手指撩~开奥尔的眼皮,检查他的瞳孔。战斗视频他反复看了很多次,发现了一个别人没发现的细节,当奥尔握住卡耐手腕时,他的瞳孔改变了,由淡褐色变成了纯正的黑色,其间有银色流光在浮动,由于他当时站在阴影中,仅以侧面入镜,所以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周允晟可以确定,当时那个人不是奥尔·亚赛,而是自己的爱人。他举着一支小手电筒,反复查验奥尔的瞳孔,恰在这时,奥尔清醒过来,哑声问道,“joe,你在干什么?”他的眼皮被少年翻转了太多次,明显感觉到一阵刺痛。 “我在替你检查。你这次昏迷了三天三夜。”周允晟关掉手电筒,懒懒散散的坐回原位。现在清醒的这个人是奥尔本人,但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失望或者沮丧,因为他已经确定爱人就他体内,随时都会清醒过来。他可以一边想办法一边等待,比起以前毫无希望的煎熬要好得多。 “我昏迷了三天三夜?”奥尔握拳,感觉体内充满了狂暴的能量,一点也没有长时间昏迷的虚弱。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能够徒手撕碎一架机甲。 “你还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吗?”周允晟打开笔记本,照例写下观察日记。 “我跟随卡耐进入信息中心,找到女皇,她很愤怒,却无法驱赶我们。卡耐把芯片插~入主机……”说到这里,奥尔停下来,按~揉疼痛不止的太阳穴,迟疑开口,“之后发生的事我记不清了。我昏迷了是吗?” “对,你昏迷了,但在此之前,你阻止了卡耐的行动,把芯片抢走了。”周允晟一边打字一边漫不经心的叙述。 “我抢走了芯片?”奥尔露出震惊的神色。 “对,你抢走了芯片,插~入了正确的电脑。谁也不知道,当我切断女皇与外界的联系,并试图将她禁锢在终端系统内时,她在最后一秒挣脱了,并且转移到另一台电脑上。我设定的网络磁场让她无法离开信息中心,但要在三十分钟内从上十万台电脑里找出正确的一台,对先锋军来说无异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恭喜你,你已经完成了。” 奥尔越发震惊,呢喃道,“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把卡耐打成了重伤,等会儿军部的人会过来问话。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不想被人怀疑,最好不要说自己失去了记忆。”周允晟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茶金色的瞳孔闪烁出妖异的光芒。他试图用催眠术唤醒爱人,但跟以前一样,还是失败了。 奥尔心神恍惚了一瞬,很快就清醒过来,一面道谢一面点头。他知道军部那些人有多疑神疑鬼,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的异常,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调查和监视。 “在他们找你问话之前,最好把这段视频仔细看几遍,记住每一个细节。”周允晟把一块芯片扔过去,站起身信步离开。 “谢谢你。”奥尔十分动容,每一次从昏迷中醒来,都是少年陪伴在他身边,还总是替他解决掉一切麻烦。也许真像元帅说得那样,少年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奥尔刚看完视频,军部的人就来了,反复询问他为什么能找到女皇藏身的电脑。他一概用“直觉”来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直觉对精神力数值极高的特种人而是一项非常可靠的判断依据,并非难以取信于人的伪科学。很多特种人就是凭借直觉屡屡躲过死亡的威胁,并立下赫赫战功。在军队里,士兵们更喜欢把直觉称为战斗意识。 军部的调查官接受了他的解释,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推门离开。 奥尔松了口气,正想倒杯水润嗓子,却见南青一脸激动的站在门口。 “奥尔哥哥你醒了!”他快速走进病房,四下里看了看,状似迟疑的问道,“joe呢?他怎么不在?” “他有事要处理,先走了。菲比,过来坐吧,要不要吃水果?”奥尔把一个鲜红的苹果递过去。机器智能暴动以后,人类像蛇鼠虫蚁一般,被女皇驱赶到地下苟延残喘,连吃饭都成问题,更何况吃水果。这是帝国英雄才能享受的待遇。 南青瞥了一眼奥尔微微泛红的耳根,心里非常满意。他坐到床沿,一面削苹果一面抱怨,“奥尔,你是不是背着我交男朋友了?我们不是早就约定过吗?无论谁找到另一半,都必须带给彼此看一看。” “我没有男朋友。”奥尔慌忙否认。 “那为什么joe说你是他的爱人?”南青最介怀的就是这句话。 “怎么可能,我喜欢的人是……”奥尔急得面红耳赤,正打算鼓起勇气向心爱的人告白,太阳穴却猛烈抽~搐了一下,一股极其尖锐的刺痛感从脑仁深处扩散至全身。他垂头捂脸,拼命压抑住堵在齿间的呻~吟。 南青还以为他害羞了,装模作样的追问,“你喜欢的人是谁?” “我喜欢的人除了joe还能有谁?”奥尔抬头,眼瞳渐次变成漆黑的墨色,其间点缀着冰寒刺骨的银色流光,明明还是那张刚毅俊美的面孔,却因为上挑的眉峰和微弯的唇角,竟透出十足的邪肆。这就是奥尔至死也忘不了的心上人?嗤,什么眼光? “你,你刚才不是说不喜欢他吗?”南青脸色骤变。 “我的确不喜欢他。”奥尔脱掉病服,换上军装,徐徐说道,“我对他的感情怎么能用‘喜欢’这两个字来形容?太肤浅了。我爱他,用我的整个灵魂和生命在爱他。” “这不可能!你喜欢的人明明是我!”南青再也忍不住了,大声捅破了隔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他想奥尔一定是为了刺激自己才会那样说。好吧,他如愿了。 “我喜欢你?”奥尔的表情非常诡异,似嘲讽又似怜悯。他走到穿衣镜前,把军装的每一道褶皱都一一抚平,又把略微凌~乱的发丝梳理整齐,这才转回头面对南青,一字一句开口,“你有哪一点值得奥尔喜欢?漂亮的脸蛋?性~感的肉体?除了这两样你还有什么?一个精神力和体质都为f级的废物,竟妄想掌控s级的强者,我不得不承认你很有勇气。但是抱歉,你那些玩弄人的手段在我身上不起作用,因为我已经拥有世界上最优秀的爱人,再也看不上别人,尤其是你这样的垃圾。” “我该走了,joe还在等我,你请自便。”他略微颔首,表现的那样彬彬有礼,说出口的话却极度伤人。 南青倒退几步,摇摇欲坠。他的精神力和体质的确是f级,但这是塞拉扬家族的秘密,绝不会被外界知道。现在父母已经带着这个秘密长眠于地下,哥哥为了家族声誉着想也不会向外人透露,尤其是奥尔。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了没关系,他为什么要借此羞辱自己?废物、垃圾,原来自己在他心里是如此不堪的存在,他那些脸红心跳默默守护,全都是假的吗?南青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背抵墙壁,用哀伤的目光看着俊美邪气的男人,希望他告诉自己刚才只是一个玩笑。 奥尔走到门口,似想起什么又转回来,对着镜子左照又照,把上衣最顶端的两颗纽扣解开,露出少许古铜色的肌肤和锁骨,这才满意了,路过眼里呛着热泪的南青时微笑询问,“你觉得我看着怎么样?还好吗?” 现在的奥尔再不复之前的严肃刻板,他浓眉斜飞,鼻梁高~挺,狭长的眼眸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嘴角却又挂着玩味的微笑,浑身上下散发出乖僻却又强势的气息,看上去非常迷人。 南青被蛊惑了,不自觉点头。 奥尔这才迈开大步朝工作室走去,他越走越快,看见背对着自己,正弯腰组装仪器的少年,眼里翻涌~出狂喜的情绪。他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边,灼热的目光在他高高撅起的,挺翘的臀~部上打转。 “宝贝儿,猜猜我是谁?”他一手掐住少年细瘦的腰,一手肆意揉~弄他臀~肉,嘴唇贴合在他玉白的耳廓上反复舔~舐亲吻。 低沉的调笑声传入耳膜,股间更挤入一根滚烫的巨物,周允晟瞬间僵住了。这色气满满的语调,这欠揍的举动,不是那牲口又能是谁?他想暴打对方一顿,让他了解自己这些日子所承受的煎熬和痛苦,却在转身的时候改变主意,将他推倒在办公桌上疯狂允吻。 “宝贝儿,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热情!”奥尔紧紧扣住少年后脑勺,连换气的时间都不想给他。 “你要是像我一样憋屈了好几个月,现在也会恨不得吃了我。”周允晟的眼珠已经被情~欲烧红了。 “我只憋一天就会受不了。宝贝儿,我真的很抱歉……”奥尔正想解释,就感觉浑身的肌肉开始僵硬,血液也慢慢凝固。他低咒一声,正想交代些什么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奥尔·亚赛感觉到有人在亲吻自己,动作还很激烈,睁眼一看发现是joe,立即想推开他,酸~软的手脚却连抬都抬不起来,像是徒步穿越了整个帝都星一般疲惫。 “joe,请你不要这样。”趁少年换气的间隙,他尴尬开口。 周允晟浑身一僵,这才睁眼打量被压在桌上的男人。彬彬有礼、严肃刻板的奥尔·亚赛又回来了,真他~妈~的恶心!他立即放开男人,连吐了几口唾沫,然后用消毒纸巾不停擦嘴,厌恶的情绪毫不遮掩。 奥尔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想不明白少年怎能如此善变,明明上一秒还热情似火的吻着他,下一秒却仿佛自己吻了一只癞~蛤~蟆。他甚至走到水槽边,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奥尔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看什么看?我想吻的人不是你。”周允晟洗了把脸,指着半敞的房门下令,“奥尔·亚赛,请你离开,我还要工作。”他要把女皇篡改过的星网系统恢复正常,工作量非常大。他原本想专心研究唤醒爱人的方法,但为了确保那些异度空间不被军方的技术专家格式化,不得不接手这份工作。他把它们存储在一个隐藏板块内,设下一重又一重防御,确保空间里的数据能自主运行下去,永远不受外界的打扰和操控。 奥尔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在病房里。他有许多话想问,见少年冷着脸,态度十分不耐,只得保持沉默。他拖着酸~软的腿脚回到病房,猜想自己可能又梦游了,再跟joe相处下去没准儿会发生更尴尬的事,于是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女皇已经消失,机器人大军全部被运回军工厂销毁,连不具备攻击能力的家用机器人都受到了人类的冷待。现在他们宁愿自己做家务,出门绝不用能连接到星网的自动悬浮车,而是手动悬浮车,电脑还在用,与星网相连的个人终端却被取缔。经历过这场浩劫后,人类对高速发展的科技产生了怀疑和恐惧,并开始进行反思。这是一种社会倒退现象,但从人文层面来说,却又是一种进步。 每天都有数万亿生灵登陆星网进行活动,几乎囊括了亚萨星际的所有种族,由此可以推算出战争过后的伤亡是多么惨重。许多家族因此消亡,幸运一点的也只存活了少部分成员,人口骤减,社会秩序混乱,要真正摆脱战争的阴影至少需要几十年时间。但值得欣慰的是,被女皇驱赶到地下的生灵终于可以回到地面生活。 奥尔获得医生的准许后驾驶悬浮车回到亚赛家族的老宅。他的亲生~母亲很早以前就去世了,父亲也在二婚后没几年死在战场上,所幸继母对他很好,将他和杰拉姆拉扯长大,还保住了亚赛家族的产业。这次机器智能暴动,继母恰好在外面度假,逃过一劫,最近才在军队的护送下安全回到帝都星。 看见风尘仆仆的继子,亚赛夫人非常高兴,奔上前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欢迎回来我的大英雄!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帮你做。” “妈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不用刻意给我准备,做简单的家常菜就好。杰拉姆在家吗?”奥尔微笑询问。 “他还在军营,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去洗澡吧。”亚赛夫人推他上楼。 奥尔回到房间,终于支撑不住的昏睡过去,足过了三个小时才清醒。他习惯性的拿起摆放在床头柜上的四维成像仪,拧开按键,南青的身影缓缓浮现,用温柔悦耳的嗓音唱着一首情歌。那是他在新年晚宴上的压轴表演,奥尔偷偷录下来并做成立体影像,每当思念难耐的时候就打开来看一看。这是他的宝贝,每次出任务都不忘随身携带。 然而他看着看着,表情竟从痴迷变成了厌恶,淡褐色的瞳仁渐次晕染成墨色。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他冷笑,徒手捏扁由钛合金打造的四维成像仪,又把屋内所有有关于南青的物品全都扔进一个金属箱子,拿到楼下用垃圾处理器碾碎。 “你在干什么?”杰拉姆站在门口,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询问。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奥尔毁掉的全都是与南青有关的物品,这些可都是他的宝贝。 “处理垃圾。”奥尔知道自己必须动作快点,今天连续两次使用了这具身体,负荷太大,恐怕等会儿又要死机。 “可是这些都是菲比送给你的礼物,很有纪念意义。”杰拉姆用怜悯的目光朝站在自己身后的南青看去。原来他说得都是真的,哥哥竟然真的移情别恋了。 奥尔嗤笑一声,举步离开,刚走出去不远就忽然陷入昏迷。杰拉姆踢了他几脚,见他毫无反应,这才把他扛进客厅,随便扔在地板上。南青正准备给医生打电话,却被亚赛夫人阻止,“打给你哥哥。” “可是我哥哥又不会医术。奥尔总是莫名其妙的晕倒,肯定是身体出了问题。” “打给你哥哥,告诉他把人带过来。”亚赛夫人语气异常冷酷。 南青犹疑不定的打电话,并未发现杰拉姆和亚赛夫人交换了一个阴毒的眼神。 章节目录 173 > 塞拉扬兄弟两正在隔壁房间争吵,杰拉姆和亚赛夫人守着昏迷不醒的奥尔。 “妈妈,我真想不明白卡耐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现在我只要轻轻拧一下他的脖子就能送他下地狱。”杰拉姆走到兄长身边,指尖蠢~蠢~欲~动。天知道他多想亲手杀了他,连做梦都想。 “卡耐不但要让他死,还要彻底毁掉他的名誉。你知道,超级英雄这个头衔原本是属于他的,却被奥尔硬生生夺走了。儿子,不要冲动,现在全星际的人都盯着亚赛家族,一旦奥尔死亡,军部和警视厅会同时介入调查,我们的身份尴尬,可能会陷入大麻烦。要杀他最好还是让别人动手。”亚赛夫人摇晃着红酒杯,耐心等待隔壁的争吵结束。对于一个星际巨星而,要让他放弃曾经繁花似锦的生活的确很难。 “妈妈你放心,我不会弄脏自己的手。是的,我能理解卡耐,奥尔从小到大总是那么气人,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也无法得到的东西。我原本以为爸爸很疼爱我,哪知道他临死把亚赛家族的所有产业都留给了奥尔。”杰拉姆冷笑。 亚赛夫人淡定自若的表情出现了裂缝。亚赛家族的产业何其庞大,包括帝国最先进的几家军工厂,两座星空港,还有十几个矿产储量达到s级的小行星。只要老亚赛对杰拉姆多一点点慷慨,只需要一点点,他们母子两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但他偏不,竟瞒着所有人立下遗嘱,把亚赛家族的遗产全给了奥尔,还设下限制,不准他以任何方式转赠他人。 这简直是逼着他们母子两去杀人。 思忖间,隔壁的争吵结束了,南青脸色惨白,站在门口看了两眼,哑声道,“我先离开了。” “亲爱的,不要担心,我保证给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卡耐抱住他柔声安慰,末了亲自把他送到悬浮车上,命令属下秘密将他送往别的星球。 “谁来动手?”亚赛夫人放下酒杯,满脸期待。 “一起。”卡耐和杰拉姆异口同声的说道。他们无法信任彼此,还是一起动手比较放心。 亚赛夫人摇曳多姿的走出房间,摆手道,“你们先忙,我去准备晚餐。” ---------------- 周允晟在工作室里待到次日下午,曾经人来人往的防空洞现在非常冷寂,当元帅宣布女皇已经彻底消失之后,人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搬离此处,回到阳光普照的地面。只有军情部和网络安全中心还没撤走,看见不断搬运各种建材的工业机器人,周允晟猜想这两个部门恐怕会永久设立在地下,因为这里更安全。 防空洞的隧道很长,头顶安装了崭新的灯光带,把周围照射的惨白一片,周允晟缓缓前行,脚步声被四周的墙壁挡了回来,发出一连串回音,像是同时有两个人在行走,一个在现实里,一个在虚幻中。心悸的感觉忽然而至,周允晟停步,摸了摸耳~垂上的008。现在全星际大概只有他还敢使用智能程度非常高的个人终端,其他人对女皇的暴动心有余悸,没有两三年恐怕无法克服内心的障碍。 他启动了008的追踪功能,查询奥尔的位置。没错,他在奥尔体内植入了定位芯片,只要他不离开亚萨星际,他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对方。008很快把定位信号反馈给主人,屏幕上不停闪烁的红点显示奥尔正处于卡瓦拉监狱内。 卡瓦拉监狱,帝国最臭名昭著的监狱,专门关押精神力和体质为a级以上的特种人罪犯,他们大多实力非凡却又穷凶极恶,连监狱官也不敢随意靠近他们三尺之内。卡瓦拉是死亡率最高出狱率最低的监狱,一旦被送进去,预示着此人要么老死在里面,要么横死在里面,绝没有重新获得自由的可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才十几个小时不见,奥尔这蠢货竟然把自己送进了监狱!周允晟面色凝重,立即朝军情部走去。他必须问个清楚。 奥尔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夜之间就成了杀人犯。他蜷缩在囚室一角,盯着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的一双手。他永远忘不了当自己从昏迷中醒来,看见菲比躺倒在血泊中,而自己手执利刃的场景。他懵了,无法思考任何问题,连亚赛夫人和杰拉姆的尖叫质问也未能令他从巨大的痛苦和震惊中抽离。他扑过去,抱住菲比僵冷的尸体默默流泪,恨不得跟他一块儿死了才好。 他的头脑里只剩下绝望。 当警察追问他惨剧为何会发生时,他吐不出哪怕一个字眼。他再一次失去了当时的记忆,他猜想自己可能在梦游中杀害了菲比,当卡耐匆匆赶来,将他打倒在地时,他一点儿也不想反抗,然后默认了自己的罪行。他没法描述惨剧发生时的具体情况,只是一再重申,“我有罪,请一定让我接受惩罚。” 塞拉扬家族向警方施压,要求他们把这个丧心病狂的暴徒关押在管理最严格的卡瓦拉监狱,否则凭他s级的体质,轻而易举就能从别的拘留地点逃脱。案件还在审理当中,照例来说不应该把嫌疑人投入监狱,但除了塞拉扬家族,竟然还有几个家族联合起来施压,于是警方妥协了。证据已经搜集齐全,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而且嫌疑人自己也供认不讳,那么他迟早要进卡瓦拉。 怪只怪他表现的太过优秀,无意中阻碍了别人的道路。四位大将中的奥古斯都大将不日就要退休,那意味着所有上将中的某一人将取代他的位置,而奥尔则是最热门的人选,自然也成了众矢之的。这段时间他若是能稳住,就能一举成为帝国最有权势的决策者之一,但是很显然,他没能把握机会。 奥尔不是笨蛋,他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审判之前就被送进卡瓦拉,但他没有替自己申述。他现在满心的绝望和悲痛,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早知道会害死自己最心爱的人,他一定不会轻易离开医院。他开始拉扯自己的头发,齿间溢出困兽般的悲鸣。 同囚室的四名罪犯开始慢慢向他靠拢,浑浊的眼里遍布杀气。 “小子,你很吵你知道吗?告诉你一条规矩,在囚室里永远不要发出让同伴厌烦的声音,因为那很有可能激起一场血腥的杀戮。”体格最彪壮的囚徒狞笑着拽住奥尔衣领,像拎小鸡一般将他拎起来。这小子是体质为s级的强者,但外表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现在涕泪横流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迷途的little boy,无限刺激着他们内心的施暴欲。 “噢天啊,这就是我们的超级英雄?要是让外界的人看见一定会笑死。”另一名囚犯怪声怪气的叫嚷。 “别废话,杀了他!”背靠墙壁,容貌阴柔的男人显然是他们的领头者,用冷酷的语气下达命令。 几人不再废话,将奥尔举起来狠狠掼到地面,然后试图踩碎他胸腔,让断裂的肋骨扎破他脆弱的心脏。砰的一声巨响引来了监狱官,但他只在门口看了一眼便离开,低声嘱咐道,“小声点,别闹出太大动静。” “好的长官。”阴柔男人讥诮的扬眉。 这几个囚犯都是体质为a+级的特种人,联手杀死一名s级的强者不算难事,尤其对方一点也没有反抗的意识。他们内心的暴虐欲节节攀升,竟不打算给奥尔一个痛快,而是想尽办法折磨他。他们拽住他头发,将他的脑袋一次又一次往超强金属打造的墙壁上撞,看见他头破血流的画面就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声,仿佛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每撞击一次,奥尔的瞳色就变深一层,当漆黑的,宛若深渊一般的墨色占据了整个瞳孔时,他痛苦的表情瞬间变成了狰狞。 彪壮男人显然玩腻了,用尽全力把奥尔的脑袋掼向墙壁,打算撞碎他的头骨,挖出他红白相间的脑仁当晚餐。s级强者的脑仁,味道一定很特别。但是想象中头骨碎裂,鲜血四溅的惨状并未发生,反倒是超强金属打造的墙壁深深凹陷下去。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傻了,一脸震惊的盯着背对他们,双手撑在墙壁上的奥尔。要知道,这种超强金属最广泛的用途是打造星舰和机甲,不但能抵御各种粒子炮的轰击,还能承受穿越虫洞时的巨大压强。他们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能凭借肉体的力量让这种金属变形,那意味着此人具备徒手撕碎一架机甲,甚至是一艘星舰的实力。传说中3s级的顶尖强者也绝对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然而眼下,如此玄幻的事竟然真切的发生了。奥尔似乎在发抖,但几名囚犯知道那绝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克制着什么,他双手撑扶的金属墙壁开始慢慢凹陷,当他终于停止发抖,转过身时,墙壁上留下了两个几英寸深的手印。那是怎样强横而又恐怖的肉体力量,别说派遣几个a+级的特种人截杀他,就是派遣一支特种人部队,也绝伤不了他一根头发。 几人聚拢在一起,不着痕迹的后退,试图远离奥尔,嚣张的表情已扭曲成了恐惧。 奥尔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叹息,慢慢抬起手,把沾满鲜血的头发撩到脑后,露出光滑的不见一丝疤痕的额头。他转了转脖颈,动了动胳膊,斜飞入鬓的眉毛略微上扬,用满是兴味的语气问道,“谁雇你们来杀我?” “没,没谁。”阴柔男人哪里还撑得住之前那份淡定自若的气场,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监狱安全法第987条规定,若是一名囚犯受到其他囚犯的攻击,有权力动用武力保护自己,而且我现在还不是囚犯,只是嫌疑人。请你们做好准备,我要还击了,如果谁承受不住,可以用指使者的名字来交换自己的性命。”奥尔微微一笑,眨眼间就袭到阴柔男人面前,一拳砸向对方腹部。 其余人连个残影都没捕捉到就见头儿倒飞出去,重重撞上墙壁又掉落下来,嘴里不断喷出鲜血。一招,他竟只用一招就废掉了卡拉瓦监狱排名第五的强者。几人懵了,一面徒劳无功的闪躲一面喊着救命。 当监狱官听闻响动赶来时,奥尔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字,正交叠起修长的双~腿,坐在囚室内唯一一张椅子上。他慢慢打理着沾满鲜血的头发和双手,还把囚服上凌~乱的皱褶一一抹平,似乎对自己的仪容非常在意。在他脚边躺着几个人形物体,四肢俱断,皮肉翻卷,气息微弱,形容十分凄惨。银白色的金属墙壁沾满斑驳血迹,更为恐怖的还是一个深深凹陷的大洞和两枚掌印。那明显是有人用头部撞击后又用手按~压而成。 但那是星际最强金属,真的有人能凭借肉体的力量造成如此恐怖的破坏?监狱官傻眼了,走到门口看了半天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知道自己可能闯祸了,由于收了几个家族的贿赂,他把看管这片区域的同事调走,还关闭了监控器,等阴柔男人把奥尔杀死,他再来收拾残局。但很显然,连囚室都遭到如此惨烈的破坏,这残局他根本没有能力收拾。 呆愣了几分钟后,他慌忙举起粒子枪朝奥尔连连~发射,却惊恐的发现子弹被他撑起的精神力场挡住,化为一圈圈波纹消失在空气中。就算是3s级的顶尖强者,也无法抵御热武器的攻击。奥尔他,他还是不是人? 监狱官瘫坐在地上,见奥尔脚尖微动,立即爬起来屁滚尿流的跑了。他明白奥尔要是想出来,卡瓦拉的所有警卫都拦不住。他必须尽快向上级禀报此事,否则情况会越演越烈。 这一天,卡瓦拉许久没启动的一级警报系统发出尖锐的嘶鸣。所有囚徒都挤到门口,用好奇又兴奋的目光看着全副武装的警卫朝某一间囚室跑去。他们架起粒子炮,举起粒子枪,竖起超强金属打造的盾牌,以此威慑囚室内的某个囚徒。但从他们惨白的面容和闪烁不定的目光可以看出,那名囚徒并未被吓住,恰恰相反,饱受惊吓的竟是监狱方。 这可真是稀奇!处于同一楼层的囚犯们莫不伸长脖子,想看一看那人究竟是谁。难道是华人帮的头领董璜?听说他是2s级的强者。 在万众瞩目中,门终于开了,全副武装的警卫小心翼翼的挪进去,把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形物体抬出来,然后退开十米,继续用各种热武器对准囚室内的人。没过多久,监狱长匆匆赶来,与神秘人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交涉。交涉完毕,沉稳的步伐缓缓响起,一名身材高大,容貌俊伟的男人在无数枪口的威胁下穿过走廊,前往监狱长办公室。 “天啊,是奥尔将军!” “他究竟干了什么?” “刚才抬走那几个人好像是毒蛇和他的手下。毒蛇可是卡瓦拉排名前五的高手,就这么被奥尔将军干掉了?” “你没看见吗?奥尔将军毫发无伤。不愧为帝国的超级英雄!” 听见囚犯们的议论声,监狱长摇头苦笑。他们要是看见308囚室内的场景,现在恐怕连直视奥尔·亚赛的勇气都没有。当第一批特种人出生时,曾有人将他们称为超人,但科学家否定了这个称呼,改称他们为特种人,还曾预人类会不断进化,早晚有一天精神力和体质都会超越极限,达到能凭借肉~身穿梭于宇宙的程度。直到那时,进化后的人种才可以被称为超人。 第一个s级特种人诞生,第一个2s级特种人诞生,第一个3s级特种人诞生,人类果然变得越来越强大,却从没有谁能达到科学家对于超人的界定。监狱长一度怀疑那是科学狂人走火入魔后的妄想,但现在,他止不住的朝行走在前方的男人看去,意识到他或许见证了人类第一强者的诞生。 如果奥尔真的强大到那种程度,没人能限制他的自由。他离开卡瓦拉就像用手撕碎一张白纸那般容易,他可以去往宇宙任何一个角落,可以杀死帝国任何一个仇敌。监狱长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肩头的重担有多么沉重,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安抚住奥尔。 不知道因为什么,女皇对帝国的仇恨远远大于其它势力。她对帝国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以至于战争结束后,曾经位于亚萨星际权力巅峰的帝国沦落为最孱弱的存在。为了避免被联邦吞并,帝国急需增强军事实力,元帅甚至考虑把监狱中体质为a级以上的囚犯全都送往战场,让他们用军功换取自由。 这种做法很危险,也存在诸多弊端,然而却在一审中全票通过,只因为被女皇吞噬掉的灵魂全都是曾经在帝国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们能提供给女皇更为庞大的能量,而那些庸碌无为的人反倒幸存下来。现在帝国最大的危机并非来源于外部侵略,而是人才的缺失。如果让军部知道奥尔的真正实力,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笼络他。 也许再过不久,亚萨星际最年轻的一位大将,甚至是元帅就要诞生了。监狱长看得通透,对待奥尔的态度也格外恭敬,不但让他占用了自己的办公室洗漱,还给他拿来一套笔挺的军装。 奥尔把自己收拾整齐,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问道,“有雪茄吗?” “有,您请稍等!”监狱长并不抽烟,赶紧摆手让警卫去找。各个刑区的大佬肯定收藏的有这类物品,而且都是最好的。 警卫拿着一盒雪茄满头大汗的跑回来,监狱长亲自剪切点燃,递到男人手上,毕恭毕敬的说道,“将军,军部派了车来接您,大约十分钟就到。” “我不去军部。”奥尔抽了一口雪茄,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瞳流转着冰冷的银光。 “那您是准备回家?要不要我们送您?” “不用,很快会有人来接我。”似想到什么,面色阴沉的男人忽然低笑起来。 除了军部的人,监狱长想不出还会有谁来接奥尔。他没敢多问,答应一声后推门出去,男人身上的威压实在太过沉重,与他同处一室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军部的人等待了半个多小时,见亚赛家族始终无人来访,正想上楼去请将军,却见一辆悬浮车快速驶来。 “周先生,您好!您怎么来了?”周允晟现在是军部特聘的网络安全专家,权限与帝国元帅相当,军部的人自然认识。 “我来保释奥尔。”周允晟得到一张元帅下发的保释令,为此将免费给军部打三十年的工,想想就憋屈。 “您消息滞后了,将军他……”这人话没说完,就见一直不肯动身的奥尔·亚赛大步走出电梯,冲少年展开双臂。 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死死盯着瞳色漆黑的男人。他整个人都变得,原本的温和有礼被狂妄霸道所取代,笑容既张扬又宠溺,嘴里黏糊糊的喊道,“宝贝儿,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奥尔呢?”周允晟没去拥抱他,用冷静的语气询问。 “没有奥尔,那就是我……”话没说完,男人就被少年狠狠甩了一巴掌,脸都被打歪了。 军部的高级官员用怀疑的眼神朝监狱长看去,无声问道:这就是你口里描述的那个超人?没玩儿我吧? 监狱长冲楼上一指,让他去看现场。囚室内的监控摄像头被之前那名监狱官关闭了,什么都没录到。 两人一面用眼神交流一面暗暗警惕,生怕奥尔暴怒之下杀了少年,却没料他毫不在意的抹了把脸,然后把少年抱进怀里疯狂啃咬他双~唇。少年起初还捶打几下,慢慢就妥协了,同样狂热的回应起来。两人一个攀住对方脖颈,一个用力按~揉对方臀~肉,唇~舌交缠的啧啧声令人脸红心跳,想入非非。直吻了十几分钟,少年才一把推开他,用指尖拂去唇~瓣上的一丝血迹。 由于动作太过激烈,他的嘴唇已经磨破了。 不是说奥尔将军因为爱而不得才在愤怒之下杀了南青吗,怎么转眼间疯狂炽爱的对象就换人了?监狱长和军部官员一头雾水。 “宝贝儿,我想死你了!”奥尔双手按~压在少年臀~部上,让他用柔软的小腹感受自己的坚硬。 “牲口。”周允晟再次甩他一巴掌,见他咧嘴朗笑,自己也笑了,将保释令随手一扔,拉着人先行离开。监狱长捡起保释令,带领军部的官员去看现场,之后再审问毒蛇等人。 “你一直都在?”让008代为驾驶悬浮车,周允晟与爱人坐在后排座上。 “可以说在,也可以说不在。我的数据库内存太大,一旦启动,奥尔的身体会爆裂。我需要时间帮他升级,所以先启动了他的数据库,也就是他大脑内的记忆。”男人迫不及待的把少年抱进怀里,绵绵密密的亲吻他腮侧。 周允晟点头,终于弄清楚前因后果。高级软件和低端硬件不能相容,一旦开机就会蓝屏甚至崩溃,所以暂时使用原先那套低端软件代为托管整个系统,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如果用电脑程序的运作方式来解读爱人无法苏醒的原因,而非更为玄奥的灵魂层面,他应该早就找到了解决办法。在此之前,爱人毕竟只是一串数据,具备固有的运行模式,就算变成人也不会改变。奥尔并不是奥尔,只是爱人根据奥尔的记忆制造出来的托管者,如此,他自然表现的和原来的奥尔一模一样。 他扣住爱人后脑勺,给了他一个火热的吻,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章节目录 174 > 奥尔被投入监狱的当天,亚赛夫人和杰拉姆置办了一桌豪华大餐,开了一瓶顶级红酒庆祝,等奥尔一死,亚赛家族的所有产业将全部属于他们,老亚赛千防万防,却没能防住自己儿子是个蠢货。 酒才喝了半瓶,就听见门口传来悬浮车停靠的声音,由于所有机器人都被送回工厂进行检修,以防再发生暴动,偌大的亚赛家族只有母子两个。亚赛夫人挥手,让儿子出去看看。杰拉姆扯掉餐巾,走到门外查看,不耐烦的表情变成了不敢置信。那人是彬彬有礼、温和谨慎的奥尔吗?他是不是疯了?不对,他不是应该在卡瓦拉吗?怎么又回来了? 只见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拉住跳下车的少年,把他压在车前盖上疯狂允吻,大手从衣摆探入,上下摸索。少年先是一愣,然后便给予最热烈的回应,辗转变换着亲吻的角度,把每一种吻法都试了一遍,双~腿紧紧盘在男人腰间,一再收拢夹紧,茶金色的桃花眼里浸出迷蒙的水雾,竟似整个人都快融化了一般。两人吻得极其投入,却都没闭眼,深深凝视着彼此,好像无论如何都看不够,一缕银丝从他们贴合的唇角滴落,画面淫~靡却又唯美。 杰拉姆感觉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热~辣~辣的气味,令他鼻腔和眼眶都快烧起来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热情奔放的奥尔。少年被压在车前盖上,似乎觉得累了,盘在他腰间的腿略微松开,他不满的闷~哼一声,用手臂将他大~腿勾住,往上顶~弄,然后迫不及待的扯开少年衣襟。 当少年圆润白~皙的肩头裸~露在空气中时,他终于意识到现场还有第三个人,立即把少年的衣领拉回原位,并脱掉自己的军装将他裹住,转头朝旁观者看去。 杰拉姆的视线与他轻轻一触就飞快移开,不自觉往后退。说老实话,他被奥尔吓了一跳,他的瞳孔竟然变成了纯正的黑色,像望不见底的深渊一般,由于欲求不满,眼白部分爬满了红血丝,乍一看不像是人类,而是一只饥饿到极点却又被人打搅了进食的巨兽。杰拉姆甚至怀疑他刚才想扑过来撕碎自己。 当他一步一步走近时,空气中渐渐堆积起沉重的威压,令人无法喘息。这人真的是奥尔吗?杰拉姆面色惨白,结结巴巴开口,“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男人很忙碌,连看他一眼也觉得浪费时间,更何况是回答。他一把扛起少年,大步走进客厅,顺着旋转楼梯回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紧房门。少年起初踢蹬了几脚,被他啪啪啪连拍了三下屁~股后就妥协了,抬头冲惊愕中的亚赛夫人和杰拉姆打了个招呼。 门砰地一声被甩上,从奥尔已经被情~欲扭曲了的脸庞来看,他们可能需要很久才会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回来了?”亚赛夫人踢开椅子,气急败坏的跑进客厅,由于太过震惊,素来优雅温柔的嗓音都变了调。 “应该是被joe保释出来的。妈的,我忘了joe对他很感兴趣!”杰拉姆气得额角青筋直冒,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joe是谁?好几个军政世家联手要对付的人,他有什么能力把他保出来?他什么身份?”亚赛夫人才知道奥尔身边竟还有这号人物。 “他是军部聘请的信息网络安全专家。杀死女皇的病毒就是他制造出来的,现在负责为帝国重建一个更安全的星网系统。听军部的人说,他拥有与元帅不相上下的权限,要保释奥尔应该很容易。该死,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杰拉姆懊恼的直扯头发。 从儿子的三两语中,亚赛夫人充分认识到容貌昳丽的少年究竟是何等人物。虽然人类刚经历过智能机器人的暴动,但社会科技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们已经完全无法离开网络生活。没了星网系统,学校、政府、医院、工厂,几乎每一个部门都会陷入瘫痪,所以重建一个更为安全的星网系统,让人类的生活彻底恢复正常是当务之急。 少年能研制出毁灭女皇的病毒,其实力可见一斑。他现在的地位堪比当初的it之父威尔逊博士,不但能决定社会的发展进程,还能左右最高统治者的决策。他要保住奥尔是轻而易举的事。 亚赛夫人首次出现了焦虑的神色,让儿子赶紧通知卡耐和另外几个家族。他们绝不能让奥尔翻身,否则天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变故。不等电话接通,门外又传来悬浮车停靠的响动,紧接着是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 “元帅,您怎么来了?”杰拉姆看清来人,连忙与母亲走上前迎接。 “奥尔呢?”元帅身后跟着四位大将和许多穿着白大褂的军医,这阵容看上去非常庞大,令亚赛夫人和杰拉姆慌了神,却又隐隐盼望是奥尔闯了大祸才好。 “奥尔和joe在楼上,我帮您去叫他们。”亚赛夫人优雅一笑。 “不了,我自己去。”元帅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直接上楼,看见丢弃在过道里的一件件衣服,严肃的表情被尴尬取代,终于走到门口,看见悬挂在门把手上的一件子弹型内~裤,他彻底歇了把人叫出来的心思,干咳道,“奥尔和周先生好像有事在忙,我们下去等吧。” 几位大将露出理解的笑容。 杰拉姆和亚赛夫人将几位帝国巨擘请入客厅,一面盛情款待一面打听他们的来意。但几人却都肃着脸一不发,似乎在担忧什么,却又在期待什么,氛围很凝重。慢慢的,母子两不敢吭声了,胆战心惊的陪坐在一旁。 周允晟和爱人一直折腾到深夜才停下来稍作休息。 “为什么非要回亚赛家?”他用被子一角盖住腹部,懒洋洋的半靠在床头,一只手轻轻地,慢条斯理的抚~弄爱人被汗水打湿的额发,似想到什么又满怀期待的询问,“亲爱的,你有没有名字?” “不想看见奥尔那蠢货一无所有。命没了,声誉毁了,连家产都被人夺走,他的人生不能这么失败。”男人握住少年手腕,垂头一一亲吻他纤长的指尖,享受般的低吟,“我最爱听你叫我老公或者亲爱的,你一用调笑的嗓音这样叫我,我的心就跟着发颤。” 周允晟朗声笑了,抱住他脑袋狠狠亲了一口,拍板道,“我还是叫你赵玄吧,跟我的名字比较般配。” 赵玄自然没有异议,心上人是华夏族人,喜欢华夏族的名字,他当然也喜欢。而且他绝不会告诉他,其实威尔逊给他取的代号是小d,听上去傻透了,比奥尔·亚赛还要傻,说出来一定会破坏气氛。他抱住少年,温柔缱眷的吻他,从眼角眉梢到鼻梁嘴唇,再到优美的锁骨,恨不能用唇~舌膜拜他身体的每一寸。 周允晟停下调笑,眯着雾蒙蒙的眼睛专心享受,十指插~入他发间,懒洋洋的开口,“我觉得奥尔没杀人,他的性格注定了只有被杀的份儿。他是不是把自己每一次昏迷都会失去记忆的事告诉别人了?”否则幕后黑手不会设下这个局,没什么证据比奥尔自己认罪更难推翻。 奥尔的数据库非常低端,赵玄可以一览无余,他停下允吻,大略查看了一遍,冷笑道,“奥尔这蠢货,把失忆的事告诉南青了。” 周允晟点头,更为肯定奥尔没有杀人,但南青的尸体却做不了假,也通过了dna、血型等一些列检测。如果他还活着,那具尸体又是怎么来得?他脑海中闪过一抹灵光,连忙推开爱人,用008召唤出三维控制面板,在星网中查询相关线索。 “宝贝儿,你是不是怀疑死的那个是南青的□□体?”赵玄利用精神丝直接入侵008,比心上人更快找出相关资料。□□人技术在亚萨星际是明令禁止的,一经发现将面临终身□□,□□体也会同时被销毁。但塞拉扬家族名下有一间生物科技公司,要秘密制造并保存一具□□体非常容易。 “对。”周允晟点头,讥笑道,“塞拉扬家族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是他们绝对没有想到,女皇竟然产生了智慧和感情,为了达到控制人类的目的,私下里搜集了很多家族的隐秘。我接管了她的控制后台,把这些文件都转移了,里面就有塞拉扬家族所有见不得台面的生意。” “是不是这个?”赵玄调出一份文件,上面显示生物科技公司为塞拉扬家族的每一位成员都培育了□□体,一旦他们身体的某个器官出了问题,就从□□体身上摘取相应的部位进行移植。他们还大批量的培育活体器官,然后将它们贩卖到星际的各个角落。塞拉扬家族的钱财浸透了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 “对,就是这份文件。有了它,我们就可以推翻之前的证据,从疑罪从无的角度为你辩护,然后慢慢把南青找出来。星网毁掉了,要在浩瀚星海中寻找一个人可能不太容易,但是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周允晟一面解释一面轻柔的吻爱人额角。奥尔遭受的那些苦难,实实在在的发生在爱人身上,他怎么能不心疼。 赵玄明显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疼惜,心里滚烫一片。他回吻他,抱紧他,真想就这样永远都不分开。 周允晟安抚性的拍打爱人脊背,问道,“既然需要时间升级,你为什么一定要醒过来,如果你一直陷入沉睡,我可以请人保护你,也不会发生这么多危险。” 赵玄用胡渣摩挲他嫩白的脸颊,低声道,“你和女皇都在外面,我怎么放心。虽然身体暂时由奥尔的记忆库托管,但我至少可以在你遇见危险的时候及时醒过来。”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他无意拯救人类,却无法忍受爱人面临一丁点危险,如果救世任务失败,凭女皇强大的计算能力不难找出与她作对的人是谁。她会派遣源源不断的机器人大军搜捕心上人,直到将他杀死。只要一想到那画面,他就算拼着彻底崩溃的危险也要及时醒过来,为他挡去所有灾难。 他停顿了片刻,低笑道,“我知道一旦我醒来,你一定会守在我身边,哪怕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我。宝贝儿,你很爱我,我感觉到了。”他把手掌覆盖在少年火热的胸膛上。 “你更爱我。谢谢世界上有你!”周允晟从不知道自己也有如此感性的时刻,但他控制不住眼眶的潮~红和鼻头的酸意,连忙把脸埋进爱人臂弯,把滚烫的眼泪涂抹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虽然爱人有很多话没说,但他知道如果自己遇见危险,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自己。所以他才选择了托管,而不是沉睡,即便那会导致他彻底消失。 赵玄捏住他下颚,将他满是泪光的脸抬起来,定定看了半晌,最终朗声笑了,边笑边爱怜不已的把挂在他腮侧和下颚的泪珠一一吻掉。 “宝贝儿,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他满足的喟叹。 当两人腻歪够了下楼用餐时,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元帅和四位大将已经等成了化石,看见穿着睡衣相携下楼的两人,僵硬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嘎声。 “你们竟然还在?要来点宵夜吗?”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 元帅等人不自觉把视线定格在他遍布红痕的脖颈上,那痕迹密密麻麻的一直隐入锁骨,想必胸膛腹部等处也是同样的状况。由此可见两人之前的运动有多激烈,活像几辈子才干这一回似得。 五小时零二十四分钟,果然是第一个进化的超级人种,持久力非常惊人。元帅看了看手表,神情严肃,思想却非常猥琐。他点头,温声道,“来一壶咖啡就好,宵夜什么的就不要了。你……”他诡异的停顿了片刻,继续道,“你应该挺累了。” “不,我现在很好,从没这么爽过。”周允晟朗声笑起来,唇红齿白,色若春花的模样晃得人眼晕。 赵玄眸色暗沉了一瞬,用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他,揉~捏他臀~肉低声交代,“随便泡一壶速溶咖啡就好,做你自己想吃的东西,不用管他们。”话落亲了亲少年白~嫩的脸颊。 周允晟撅嘴回吻他一记,开了灯走进厨房。 赵玄这才走到沙发边坐下,直勾勾的朝元帅等人看去。 元帅还在震惊中,几名医学专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来的路上,他们预先浏览过奥尔·亚赛的资料,知道他最详尽的身体数据,但现在的他,跟资料上的他比起来竟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的身高拉长了,被丝质布料勾勒出来的大块肌肉充满了爆发力,淡褐色瞳孔变成了纯黑色,像某种冰冷无机质的宝石,反射~出犀利的光芒,五官依然俊美,轮廓却更加深刻,令他整个人的气质从温和有礼变成了咄咄逼人。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拥有横扫亚萨星际的绝强气势。他仅仅是坐在那里,略微挑眉,强悍无匹的威压就喷薄而出,令人无法呼吸。 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体格、发色、瞳色、甚至是五官都会产生某种变化,这在医学记录上屡见不鲜,甚至成为了人类进化的标志。原本对超级人种还保持怀疑态度的几名医学专家,现在已经相信了监狱长和军部调查员的说辞,否则他们无法解释奥尔的改变。 他们想把人送进实验室进行长久研究,以便找出促进人类进化的正确方法。但他们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现在的帝国太需要一位超级强者的出现。战争结束之后,帝国还坐拥着亚萨星际最庞大的财富,却失去了保护它们的能力,联邦和其它势力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又一场恶战迫在眉睫。在之前的战争中,帝国的五位3s强者被女皇吞噬了四位,仅剩下一位就是老元帅,却已经二百七十八岁高龄。联邦的五位3s强者却存活了三位,最大的也只有二百五十岁。在武器装备相当的情况下,超级强者的加入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 一旦帝国与联邦开战,帝国必败无疑。平民百姓可能没有什么危机感,但决策层却至始至终没有松懈过哪怕一秒钟。当他们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时,奥尔·亚赛横空出世,就像无尽黑夜中忽然出现一道引领方向的光束,叫人不自觉的狂奔过去。 如果他的确是首位进化的超级人种,毫无疑问,他将成为帝国最强大的武器。别说他只是杀死了一个小明星,就算杀死了国王,议会和军部也会毫无条件的赦免他,并想尽办法为他恢复名誉。至于他本人好不好掌控,这已经不是军部和议会敢肖想的问题,不好掌控又如何?没人能杀死他。他若是因为迫害而离开帝国,等待帝国的将是更快更彻底的毁灭。 所以除了安抚和拉拢,他们绝不会对他动用别的手段。 “你的眼睛变色了。”元帅强忍心悸,指了指自己眼睑。 “很正常。”赵玄漫不经心的答道。 “那你身体还有别的不适吗?为了确保你的健康,我们想帮你做一次体检。当然,还想测试一下你的精神力和体质。”元帅谨慎的提出要求。他明显感觉到奥尔的气质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以前的他温和有礼,现在的他狂放不羁。但这并不奇怪,进化后的特种人脾气向来比普通人更为暴躁。 “可以。”赵玄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刚经历过机器智能暴动的人类已经意识到高科技的危险性,而心上人却能把各种机器智能玩弄于股掌之间,换一句话说,他是比女皇更具威胁的存在。元帅强硬的将他留在军部,未尝没有控制他的想法,一旦发现他的行为超出了他们的容忍限度,一场暗杀就在不远的将来等待。 因此,现在的赵玄非常需要权势,只有成为帝国,甚至亚萨星际最至高的存在,他才能保护好心爱的人。他知道他讨厌被束缚,所以会尽一切努力让他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元帅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干脆,大喜之下连忙站起来,说道,“亚赛家族的地下训练场以设备齐全著称,我们能借用一下吗?” “你们稍等。”赵玄走进厨房,见少年已经冲好一壶速溶咖啡,现在正准备煎蛋,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劲瘦的腰,咬着他耳~垂低语,“宝贝儿,我想当帝国元帅,你当我的第一夫人,这个提议怎么样?” 周允晟回头,轻轻拍打他脸颊调笑道,“这个提议非常不错,但是在此之前,你应该先吃晚餐。你现在是人,不是数据。”话落关掉电磁炉,将两枚漂亮的太阳蛋装进碗碟,推到爱人面前。 赵玄笑了,眼里是满满的幸福,自己吃了一半,喂给心上人一半,完了搂着他热吻了十多分钟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冲元帅摆手,“走吧,去测试。” 元帅早在两人抱上的时候就体贴的转移了目光。他原本以为两人的关系是joe剃头担子一头热,但现在看来,奥尔却陷得更深些,他看少年的目光深沉如海,里面汹涌澎湃的爱意令人心惊。他现在开始怀疑奥尔杀死南青的动机,什么叫爱而不得?奥尔真的有爱过南青吗? 但无论人是不是奥尔杀得,这个污点军部和国会都将替他彻底抹除。至于卡耐·塞拉扬的不满?谁管他! 杰拉姆和亚赛夫人直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心情忐忑的跟着众人前往地下训练场。他们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将改变他们的余生。 周允晟收拾好碗碟,懒洋洋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用008搜索南青的下落。星网虽然损毁了大半,但现在陆陆续续启用了一部分,应该能寻找到南青活动的痕迹。他飞速浏览一个个可疑的页面,然后猛然定格在其中一帧。那是一名男子的大头照,他微笑望着镜头,五官俊美到极致,尤其是一双桃花眼,水汪汪雾蒙蒙的,非常迷人,任谁见了都会神魂颠倒。 周允晟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脸上不见惊艳,唯有冷笑,他将照片解析过后发现,这是一张合成照,把南青和自己脸部的所有优点融合起来,就能组成这张更完美更精致的脸庞。如果南青假死离开,他肯定不能顶着那张辨识度高达百分百的脸,做一个整容手术是必须的。他性格虚荣,注重表象,绝不可能把自己往丑里整。 周允晟有理由相信,这是他私底下制作的整容效果图,等联络好医院就会发送给整容医生,循着这个线索往下查,不用几天就能把人揪出来。 章节目录 175 > 亚赛家族的地下训练场占地十分广袤,分为重力区、机甲区、比斗区、医护区等好几个区域,设备之齐全与军部体能测试中心相比毫不逊色。仅在训练场内走一个来回,通过琳琅满目的各种高端仪器就能间接性的认识到亚赛家族雄厚的财力。然而在战争爆发以后,拥有如此庞大的财富并非什么好事,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去守护,早晚会被人夺走。 老元帅扫了一眼杰拉姆母子,心道奥尔的处境与帝国的处境颇为相似,现在的奥尔不用惧怕任何阴谋算计,但愿未来的帝国也能在他的守护下重新站立在亚萨星际的巅峰。 “先测试什么?”赵玄把人带到医护区,脱掉睡袍,露出结实有力的身体。原本的奥尔体格很棒,但现在的他就像是上帝精心打造的雕塑,每一块勃发的肌肉都暗藏着毁灭性的力量。无需测试,单站在他身边,就能靠直觉感知到他的危险。 杰拉姆看见气质和容貌大变的兄长,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脸色惨白,心尖发颤,暗暗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传说中的超级人种怎么可能是奥尔这个蠢货?他连脑子都不够用,怎么进化? 但现实很快击碎了他的自我安慰。奥尔刚把精神力输入测试仪,机体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嘶鸣,然后在巨大的轰响中爆炸了,所幸众人都穿着防护服,并未受到伤害。这已经是时下最高端的精神测试仪,但依然无法承受奥尔浩如瀚海的威压,他的实力远远超出了军部的预想。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仅凭无形无迹的精神力就能杀人。 元帅等人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超级人种的强大。静默片刻后,他们让奥尔继续测试体质,毫无疑问,所有的仪器都负荷不了他排山倒海的力量,当所有测试环节完毕,地上堆满了碎裂的机器部件,更有一股焦糊味在空中蔓延。这哪里是测试,而是一场破坏,医学专家们连一个确切的数值都没能得到,无不在心里感叹:强大,前所未有的强大!能容纳超级人种狂暴力量的场所恐怕唯有浩瀚的宇宙。 亚赛夫人用力拽住儿子胳膊才没让自己晕倒,勉强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询问,“奥尔是不是进化了?什么等级?3s?” “怎么可能是3s。”元帅吐出一口浊气,在亚赛夫人绝望的目光下徐徐说道,“是超级人种,亚萨星际第一个成功进化的超级人种。奥尔,帝国的和平需要你的守护。” “当然,保卫帝国是每一个军人的职责。”赵玄正气凛然的回答。 元帅和四位大将面露欣慰,杰拉姆母子两却摇摇欲坠。果然是超级人种,这意味着全帝国,不,甚至于全亚萨星际,没人有能力杀死奥尔,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他外貌改变了,气质改变了,不知道脾性会不会改变?有没有察觉到他们之前的阴谋?会不会展开报复?母子两越想越恐惧不安,恨不能时光倒流,他们一定会阻止卡耐愚蠢的计划。 所谓的一力降十会就是如此,当一个人强大到令人难以企及的程度,旁人除了仰望,根本兴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早知道奥尔会成功进化,他们何苦算计他?若是好好奉承他,依附他,权利、财富、地位、声望,早晚都会来到他们身边,那将比整个亚赛家族的产业还要庞大。他们毫不怀疑奥尔能成为亚萨星际最具权势的人,他的实力摆在那里。 “测试完了吗?”周允晟双手环胸,斜倚在门口,散漫的态度与杰拉姆母子两的震惊惶恐和元帅等人的欢欣鼓舞形成鲜明的对比。 “测试完了。宝贝儿,你竟然不下来看看老公的英姿,太让我失望了。”赵玄大步走过去,搂着他肩膀索吻。 周允晟把他脑袋推开,笑道,“不用看,我已经亲身体会到了你的强大。测试完了就上去,我想跟元帅谈一谈你的案子。”他拧了拧爱人胸前的凸起,见他眸色变深,气息急促,桃花眼里滑过狡黠的光芒。 赵玄爱极了他欲拒还迎的小模样,强硬的摁住他后脑勺,狠狠亲过去。 元帅自然也想赶紧解决掉奥尔身上的谋杀案,却又不好打搅缠~绵中的两人。感情深厚的情侣不在少数,但深厚到这种程度真不多见,之前还狂霸酷帅拽的奥尔一秒钟变狗皮膏药,恨不得粘在joe身上撕都撕不下来。吻了一下不够,等joe换口气立马又吻,绵绵密密,没完没了,好像joe的嘴唇是全天下最美味的东西,吃一辈子都吃不够。 眼见奥尔把人扛起来,大有回房再战的架势,元帅这才急了,硬着头皮喊道,“周先生,由于菲比·塞拉扬是亚萨星际的知名人物,现在外界对奥尔的声誉多有诽谤,这件事不宜再拖,还是尽快解决才好。” “我也是这样想。亲爱的,放我下来,我们先办正事。”周允晟用手指拨了拨爱人后脑勺的头发。 “对我来说吃了你才是正事,其它都是屁事。”赵玄把心上人放下来,咬着他耳尖低语,却也耐着性子邀请元帅和四位大将去书房长谈。等一行人走远,杰拉姆母子两才互相搀扶着坐下,表情惊恐。 他们知道军部的打算,毫无疑问,为了安抚住奥尔,他们一定会把案子抹掉,哪怕南青的粉丝再如何抗议也没用。现在的奥尔是帝国的支柱,谁要是想扳倒他,谁就是帝国的敌人。他们之前的谋划全都白费了,还有可能让奥尔抓到把柄。两人给卡耐打电话,告诉他奥尔进化成超级人种的消息,那头沉默了大概几分钟才颓然开口,“以后不要再跟奥尔作对,好好拉拢他。毒蛇和监狱官我们已经处理干净,军部没问出线索。只要我们稳住,奥尔不会察觉异样。” 两人反复追问,得知在军部审问之前毒蛇等人就已经被灭口,这才安下心来。 周允晟和元帅长谈了一个多小时,把人送走以后发现杰拉姆母子两还坐在客厅里,于是走过去。 “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收拾东西,然后马上离开。”他看了看手表。 “凭什么?”亚赛夫人尖声质问。这人当自己是谁?亚赛家的主人? “凭我即将成为奥尔·亚赛的合法伴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亚赛曾立下遗嘱,让你们在他死后立即搬出亚赛老宅。你们拒不执行遗嘱,我有权力驱逐你们。” “驱逐我们?笑话!是我辛辛苦苦把奥尔养大,我怎会没有权利住在这里。奥尔,快看看你找得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没结婚就开始欺负我和杰拉姆,当初你父亲死的时候你才十岁,要不是我照顾你,帮你打理产业,你能有今天吗?”亚赛夫人垂头抹泪。 赵玄嘴里叼着一根雪茄,手里端着一杯牛奶,慢慢从厨房走出来。他把牛奶递给少年,叮嘱一句小心烫,这才看向亚赛夫人,嗤笑道,“要不是父亲的属下一直暗中保护,我想我一定早就被你杀死了。你不能明目张胆的下手,于是把年仅十二岁的我丢入军营,每一次回来,你都会劝说我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说希望我能成为像父亲那样的大英雄。”说到这里他吐出一口烟雾,语气越加嘲讽,“你看,你希望我像父亲那样早死,但我却真的成为了和他一样的英雄。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二十五岁就晋升为上将,都是因为你的‘鼓励’。” 亚赛夫人几乎不敢继续往下听。她万万没想到奥尔连智商都进化了,把她以往的算计看得清楚明白。 “哥哥你在胡说什么,妈妈都是为了你好,怎么会希望你早死呢。”杰拉姆委屈申诉。 “你们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由你们愚弄的奥尔·亚赛?”赵玄抽空帮心上人抹掉嘴角的奶渍,沉声道,“我在监狱里得到一个有趣的消息,知道有人花三亿星币买我的命,那些人是谁,我都记在脑海里。你们要是现在不滚,我可以马上捏死你们。”他并不想胡乱杀人,那会影响他的声誉,谁也不希望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是个暴君,所以最好还是动用合法手段。 等找到南青,他会让曾经迫害过奥尔的人付出代价。 杰拉姆再也无法狡辩,拉起失魂落魄的母亲逃也似的离开亚赛家。他们明白,从此以后亚赛家族再也不会庇护他们,恰恰相反,不知什么时候,奥尔就会给予他们致命一击。死亡并不可怕,等待死亡的过程才是最可怕的,更何况他们招惹的是全亚萨星际最强大的男人。 “终于走了。可怜的奥尔,算一算,他这辈子经历了不下十次的谋杀,能活到被女皇吞噬也是个奇迹。”周允晟一口气喝光牛奶,为正直忠厚的男人感叹。他一直到死都没能看清这母子两的真面目,也不知道深爱的人对他怎样不屑一顾,更不知道最亲密的朋友对他怀抱着如何森寒的恶意。这样一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他离开的时候以为自己很幸福,这对他来说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赵玄吸一口雪茄,把热辣的烟雾渡进少年嘴里,见他呛得直咳嗽,于是大笑着将他扛起来,转身回房。 --------- 军部一旦介入,案情很快就出现了转机,调查科陆陆续续找到新的证据,证明凶案现场有外人出入,而奥尔体内残留的药物证明他当时处于昏迷状态,根本没有能力实施犯罪。军部和警视厅目前正在全力追查第三人,并且在网上洗清了奥尔的名誉。南青拥有庞大的粉丝群,他们痛心偶像的死亡,自然不满意军部和警视厅的处理结果。 有人相信奥尔的清白,认为帝国英雄不会杀人,但更多人坚信他就是凶手,军部在包庇他。谴责奥尔的声浪经久不息,只要案件一天未能解决,他杀人凶手的头衔就一天不能摘除。亚赛家族的声望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但那只是在普通民众中,在上层社会,亚赛家族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帝国最举足轻重的家族。 卡耐·塞拉扬先是煽动民众谴责奥尔,然后站出来发表声明,说自己绝对相信奥尔,他品德高尚,行为端正,对南青也非常爱护,绝不是杀人凶手。受害人的哥哥都站出来澄清,一部分民众选择了相信,仍然有一部分始终对奥尔抱有敌意。卡耐试图用这种方式向奥尔示好,他算是看明白了,奥尔崛起的态势不可阻挡,与他为敌对塞拉扬家族一点好处都没有。相反,只要拉拢了他,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他非常后悔当初设下那个局,如果弟弟还在,凭奥尔对弟弟的迷恋,亚赛家族和塞拉扬家族一定能成功联姻,得到亚赛家族提携的塞拉扬家族可以一跃成为帝国顶级世家之一。然而如此大好的机会就那样错过了,现如今他只希望奥尔还像以前那样单纯,始终未能查到真~相。 但他很快就从杰拉姆那里得知,奥尔什么都清楚,他再如何示好对方也不会领情,一旦查到证据就会展开报复。这个消息令卡耐好几天没法入睡,身体迅速消瘦下去。其他几个联手迫害奥尔的家族同样心忧如焚,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挽回,若是无法挽回,干脆再雇佣一批杀手把奥尔干掉。奥尔总归是一个人,难道还能具备对抗一支军队的力量?没有亲眼所见,他们想象不到超级人种的可怕。 但现实很快告诉他们,意欲杀死奥尔的念头是何其愚蠢。 ------------ 联邦果然联合了其它几股势力对帝国展开围剿,并企图在得胜后瓜分掉帝国庞大的财富。黑压压的星舰包围了帝都星,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继女皇暴动之后,帝国再一次面临亡国的危险。民众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哪个明星被杀死,失去偶像的感觉多痛苦,帝国英雄是个杀人犯等琐事,他们只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帝国的五位3s级强者被女皇吞噬了四位,只剩下元帅侥幸存活。但他今年已经二百七十八岁,老得连超能机甲都无法驾驶,而联邦及其所属势力拥有七位3s级强者,当他们驾驶超能机甲进入战场,其战斗力堪比七艘巡航星舰,足以将帝都星轰成粉末。 民众们反复分析过后得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这场战争帝国必败无疑,除了投降、割地、赔款、从独立国沦落为殖民地,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悲观的氛围在民众中弥漫,他们不停祈祷,希望上帝能派遣一位天使来拯救他们。 然后奇迹果然发生了,一架银黑色的超能机甲从帝国军团中跃而,只一个重拳就击碎了联邦某位3s级强者驾驶的机甲,并将驾驶舱捏碎,然后抽~出一柄激光巨剑,用快得肉~眼难辨的速度在粒子炮中穿梭,接连将另外三架超能机甲拦腰斩断,轰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战争才打响十五分钟不到,联邦联军就失去了四位3s级强者,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不等军队从噩梦中苏醒,银黑色的机甲便击中一艘巡航星舰的能源器,使之报废,然后拧掉前来阻止他的又一架超能机甲的头颅,照例把位于机甲腹部的驾驶舱拽出来碾碎。眨眼间,又一位3s级强者陨落在他手里。 “撤退,快撤退!他要过来了,不能让他靠近指挥舰!马上撤退!”联邦指挥官疯了一般呐喊。 “那是谁?他什么等级?” “太可怕了!他怎么能在半个小时之内杀死五位3s级的强者?难道他是超级人种?帝国什么时候出现了超级人种?” “别问了,快他妈撤退!”指挥官正濒临崩溃的边缘,因为在他下令的间隙,银黑色机甲竟然又击碎了一台超能机甲,联邦军队的七位3s级强者目前只剩下最后一个,如果那人也死了,联邦必定会四分五裂。 最后那名3s级强者显然已经意识到敌人的可怕,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朝浩瀚的宇宙飞去,然后隐入陨石带。所幸银黑色机甲没有穷追不舍,在明明灭灭的星海中站立了一会儿就朝帝都星飞去。联邦联军浩浩荡荡前来,四散着逃走,帝国军团把六具残破不堪的尸体搜集在一起,拍摄给帝国民众们看,并且将视频信号发送给联邦共和国的总统。 这些曾经屹立在亚萨星际巅峰的人物,绝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得如此轻易。他们僵冷的脸上还残留着惊骇的表情,像是看见了全宇宙最恐怖的怪物。联邦总统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命令属下一定要查出驾驶银黑色机甲的人是谁。 帝国民众比联邦总统更想知道究竟是谁把他们从绝望的深渊中拯救出来。那人实在是太强大了,他挥舞巨剑荡平宇宙的画面令人惊叹、膜拜、热血沸腾。奥尔算什么帝国英雄?他才是!能一举杀死六名3s级的强者,他绝对是传说中的超级人种!他是帝国的支柱! 当银黑色机甲缓缓降落地面,民众们通过军部实时拍摄的镜头,屏息以待的盯着驾驶舱。有人跪在显示屏前,做好了尖叫的准备。舱门打开了,容貌俊伟的男子迈着长~腿跨出来,从四十八米的高空轻松跃下,稳稳站直,巨大的冲击力将坚硬的地面踩碎,形成一圈蛛网般的裂痕,排列整齐的机甲部队立即让开一条过道,举起钢铁手臂向他致敬。 他行走在机甲中,看上去显得那样渺小,绝强的气势却让这些钢铁巨人都纷纷低头臣服,似乎察觉到军部正在拍摄自己,他转头,朝飞行摄录仪的方向瞥了一眼。民众们这才看清他如雕塑般俊美的五官,纷纷倒抽一口气。虽然外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他们绝对不会错认,那人是奥尔·亚赛,曾经被他们声讨、质疑、谩骂的奥尔·亚赛。 他竟然是他们口中的超级英雄?不对,他原本就是帝国的超级英雄,一直都是! 所有的声讨、质疑、谩骂,全都被臣服和崇拜所取代,民众们之前还说军部包庇奥尔,现在却觉得军部真是明察秋毫,奥尔怎么可能是杀人犯?有些人甚至隐秘的想着:就算他真杀了南青又怎样?他拯救了帝国亿万民众,那足以抵消这微末的罪行。 卡耐没能参加这次大战,与他联手陷害奥尔的几个家族都被排除在这次军事行动之外。很明显,奥尔打算一步一步把他们从权力中心驱逐,但他们已无力反抗。继续□□?只要他们把这条讯息发布到黑市上,绝对会成为整个亚萨星际的笑话。谁人敢杀奥尔,谁又有那个实力杀他?在梦里可能还有一线希望。 南青做完了整容手术,效果与他期望中的一模一样。他躲在一个偏远落后的小行星,这里只有兽人和各种动植物,没有网络,没有悬浮车,没有娱乐消遣,更没有繁华的大都市。随着时间流逝,他越来越无法忍受原始人的乏味生活,买通蛇头偷渡去了联邦的势力范围,几次辗转又到了联邦主星。现在的他容貌比以往更盛,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引来一大群爱慕者的追逐,而他又深谙引诱之道,竟两三下就与联邦最强大的一名3s特种人勾搭上了。 那人对他一见钟情,只相处了十多天就买了戒指向他求婚。南青自视甚高,总认为只有最强大的人才配得上自己,考虑几天后欣然答应。全亚萨星际的3s级强者不超过十个,而这人是其中最年轻英俊的,前途也最无可限量,他自以为错过了他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起初他还为陷害了奥尔感到内疚,但现在却暗自庆幸。要不是陷害了奥尔,他怎么会鼓起勇气做整容手术?又怎么会与星际最强者结婚?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然而喜悦的情绪只维持了两周,他就接到了未婚夫死亡的噩耗。他竟然战死了,怎么可能! 南青在网上搜到一个视频,看见他被银黑色机甲斩杀的画面,当机甲落地,奥尔那张俊美无俦气势凌人的脸庞展露出来的时候,他差点控制不住的尖叫。他连忙捂住嘴,颤声询问,“他是谁?”奥尔的眼睛不是这种深渊般的纯黑色,五官也没有这么性~感迷人。 “他名叫奥尔·亚赛,人族中第一个成功进化的超级人种,战斗力堪比一支由巡航星舰组成的部队。联邦已经陷入内乱,我们遵照将军临走时留下的命令送您离开。这是您的证件和财物,请收好。”两名军人把一个空间囊递过去,将恍惚中的南青送上飞艇。 南青不得不感谢未婚夫的考虑周到。他那么强大,却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并为他安排了后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直觉吧。但他不想再被送往偏远落后的小行星,他要回到帝国,回到奥尔身边。他曾经如此迷恋他,现在也必定逃不开他的魅力。 亚萨星际最强者,只要一想到这个头衔,南青就热血沸腾。这一次,他一定要得到奥尔,牢牢占据他身边的位置。</div>http://www.123xyq.com/read/3/3634/ ) 章节目录 176 > 南青试探性的给卡耐送口信,说自己想回帝都星,卡耐起初坚决不同意,直到与他视频过后才改了主意。 “你把自己整成了这样?”他表情惊讶,却也有些耐人寻味,“我不是告诉过你要整得与原来毫不相似吗?” “我受不了丑陋的面孔。哥哥,我想回家,我想跟奥尔在一起,离开他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多么爱他。原来的南青死了,现在的南璃还有机会。我知道奥尔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我一定能再度获得他的真心。哥哥,现在的塞拉扬家族需要亚赛家族的支持,你让我回来,我帮你拉拢奥尔。”南青不是笨蛋,自然知道兄长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好吧,我派人接你回来。”卡耐考虑片刻后答应了。自家兄弟虽然在体质上是个废物,但勾搭人的手段却非常高超,曾经还是南青的时候就帮他牵线搭桥,拓展人脉,委实帮了大忙,现在换了一张俊美无双的面孔,又与之前的南青有三分相似,以奥尔对弟弟的深情,肯定会第一时间提起关注。 他私下里给奥尔写了一封信,解释自己是由于心情悲愤才买通罪犯教训他,并非想置他于死地。奥尔不知道南青没遇害,心里肯定存在愧疚的情绪,有可能会因此放过塞拉扬家族。果然,信件发出去没几天,奥尔就停止了打压塞拉扬家族的行为,这让卡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越发觉得奥尔没变,他依然单纯正直,依然对弟弟情根深种。这样的人其实非常好掌控,如果弟弟还在,他有百分百的把握让奥尔对塞拉扬家族听计从。 现在弟弟换了一张更精致漂亮的脸蛋,他自然很欢迎他归来。南青以塞拉扬家族远房表亲的身份回到帝都星,改了名字叫南璃。塞拉扬夫人姓南,他又与塞拉扬夫人长得非常相似,故而连家里的老仆人也没发现不妥,还以为真是来自偏远小行星的表少爷。 “哥哥,再次看见你真是太好了!”南青激动万分的与兄长拥抱,环顾金碧辉煌的大厅,终于找到一些归属感。他还是喜欢都市的繁华与喧嚣,受不了冷清寂寞的生活。原本以为自己能成为联邦第一强者的配~偶,但美梦只做了两周就醒了。早知如此,当初他何苦设计奥尔?就像一个人在旅途中寻寻觅觅,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想要得到的宝藏一开始就在身后的背包里,而自己却觉得背包太过沉重,率先将它丢弃。 “我要跟奥尔结婚。”他必须把自己的宝藏找回来。 “现在的他根本就不认识你。”卡耐直白的陈述,“当初我让你跟他订婚,你觉得他性格软弱配不上你,现在后悔是不是晚了?” “不晚,只要他还爱着南青,我就有把握让他继续爱上南璃。你只要把我介绍给他认识就好,我有办法引起他的注意。对了,我要以南璃的身份出道,你帮我铺路。奥尔喜欢光芒万丈的人,我要让他无论走到哪儿都能看见我的脸。”南青显然对自己的新容貌很满意,伸出手轻抚片刻,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哥哥,之前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军部伪造了几个证据,把奥尔捞出来了。”卡耐冷笑,忍不住嘲讽道,“你的死连个水花都没激起,现在大家早就忘了南青是谁,连南青的个人网站都被官方取缔,因为他是奥尔的污点,不应该存在。” 南青脸色阴沉,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与自己相关的信息。他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遗忘,但现在,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发生,他搜索不到哪怕任何一点讯息,键入“南青”两个字,得到的结果唯有空白,偶尔看见几个网友的讨论,对南青的评价都是极其负面的。杰拉姆母子指控奥尔因为爱而不得才杀了南青,但奥尔的强大摆在那里,别说他只是看上一个小明星,就是看上皇室公主,对方也照样配不上他。爱而不得这个借口放在奥尔身上简直是赤露露的谎,太过讽刺! 帝国民众对奥尔的崇拜已经达到了盲目的程度,他们觉得只要奥尔勾勾手指,南青就必须跪舔臣服,他有什么资格拒绝奥尔?根据杰拉姆母子的供述,他还一连拒绝了很多次,这真是全星际最大的笑话!一定是南青单方面纠缠奥尔,想给他下~药以达到目的,却没想到外面的桃花债没处理干净,让对方跟踪到奥尔家,趁奥尔中药昏迷的时候杀死了南青。南青就是个婊~子、荡~妇,咎由自取! 根据军部和警视厅提供的几个证据,帝国民众把案件的始末脑补的非常详尽,更把南青彻底妖魔化。看完网民的讨论和爆料,南青气得浑身发抖,本打算发一个帖子为自己叫屈,却被卡耐阻止了。 “不要再提南青,民众对这两个字非常反感。你做好你的南璃,当南青这个人已经死了。” “好的,哥哥。”客厅里一片静默,兄弟两都在为曾经的作为感到后悔。如果一早就掌控住奥尔,现在何必如此费力? 军部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卡耐,南青刚到家,他们就给奥尔将军递了消息,询问他何时抓捕。 “告诉他们不要动,该抓捕的时候我会通知他们。”周允晟摆手。 赵玄把心上人的指示告诉军部,挂掉通讯器后问道,“为什么现在不抓?” “我想把他捧得高高的,再把他一脚踹下去,这样比较好玩。”周允晟抿嘴坏笑。 南青以南璃的身份再次出道,他原本以为自己就算是死了,在娱乐圈肯定还具有强大的号召力,只需把南璃塑造成南青的接班人,蹿红的速度必定飞快。但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南青非但没有一点号召力,还是人人都不敢碰触的雷区,只要谈起南青,所有经纪人都摇头,露出厌恶的情绪。他的死连累了奥尔将军的名誉,他自个儿私生活不检点也就算了,还非得把脏水泼到奥尔将军身上,真是不可原谅。 “你想出道就必须换一个艺名,什么南璃,一听就跟南青是一卦的,粉丝不会买账。”金牌经纪人冷着脸交代。 “那您觉得我换什么名字比较好?”南青咬牙忍耐。经过奥尔的几轮打击,现在的塞拉扬家族早就沦落为三流家族,还有人为了讨好奥尔,对他们各种落井下石。卡耐能为他联络到这位经纪人已经尽了全力,他根本没有资格摆谱。 “就叫安琪尔吧。” “安琪尔,这是女人的名字。” “你这张脸蛋就该叫安琪尔,粉丝会喜欢的。”经纪人摸了摸南青完美无瑕的脸蛋。 南青心气儿顺了,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安排。金牌经纪人果然不是吹的,很快就帮他接了几个广告和几部片约,还接了一个军部的宣传片。由于星网被女皇掌控,许多人的灵魂被吞噬,人类对网络安全存在很大怀疑,目前并不敢登陆,也不敢使用个人终端,几百年前淘汰掉的台式电脑和笔记本现在重新开始流行,感应头盔和感应舱则被扔在角落弃之不用。 然而要让帝国尽快恢复高效有序的运作模式,就必须让人们重新启用星网。周允晟紧赶慢赶,终于在三个月之内完成了星网重建,并指明让安琪尔担任宣传大使。他还亲自动笔撰写了一个剧本,让军部拿去拍摄成宣传片。南青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因此表现的非常卖力。他天使一般的脸蛋在柔白色灯光的照耀下美得彷如一场梦境,观众们一看见他眼珠子就忘了转动,把宣传片倒来倒去反复观赏。 渐渐的,登陆星网的人多起来,由星网管控的庞大生活体系得以正常运作,而南青则借着这股东风火得一塌糊涂。也不知是谁,放说安琪尔是人类颜值进化的巅峰,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安琪尔更完美的人,他与奥尔将军是绝配,然后把两人的p图放出来。 柔美的安琪尔和刚硬的奥尔依偎在一起,画面果然非常和谐。网民看了照片反应不一,有的不屑,有的反感,还有的惊为天人,他们形成一群狂热的cp粉,天天叫嚣着让两人组真人cp,还说颜值巅峰跟实力巅峰就应该在一起,这样才能培育出最优秀的后代。 这一切自然都是南青在背后推动。他混惯了娱乐圈,明白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脱颖而出。与奥尔的绯闻炒了两个月不到,他就跻身为帝国一线巨星,发展势头非常迅猛。但他一直按捺着内心的渴望,并未让兄长把自己带到奥尔面前。他想让他先注意自己,等兴趣积累到一定程度再给他一个最美的初印象。 奥尔果然给卡耐发来信息,辞间流露出想结识安琪尔的意思。 “火候到了,你可以出场了。明天是他的授勋仪式,我准备带你去,等会儿让管家帮你准备一套礼服。”卡耐盯着个人终端上的信息,笑容玩味。 南青摸了摸腮侧,由衷感谢替自己动手术的医生。这张脸蛋真是太棒了,有了它,好运气总是不断。 ----------- 为了鼓励更多的人使用星网,军部决定在网上全程直播奥尔·亚赛的授勋仪式。网民们只要登录,就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会场内,全程参与这历史性的时刻。消息一出,星网的登陆人数立即暴增,画面传送到每个人的终端,意味着每个人都有一个席位,并同时屏蔽掉别人的存在,场面一点儿也不会显得拥挤,而现实中的授勋仪式也能正常进行。帝国民众们不约而同的穿上自己最得体的一套礼服进入星网。他们知道自己是四维合成的虚拟人物,所以只是静静的站在角落等待,看见传说中的大人物出现才凑上去,端着红酒杯,似模似样的与他们攀谈,哪怕他们压根看不见自己,也不会回应。 这种直面帝国巨擘的酸爽感足够他们回味大半年。 老实说,安琪尔大概是会场里最微不足道的人物,要不是借着塞拉扬家族远房亲戚的身份,他根本没有资格跨入门槛。那些大人物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但民众却对他颇为喜爱,纷纷在公共频道上发表感:“天啊,我看见安琪尔了,他竟然有资格出席今晚的仪式!” “据说他是卡耐的表弟,跟南青有血缘关系。难怪我觉得他们长得有点像。” “他不会真是奥尔将军的cp吧?他穿着纯白色的礼服,看上去美得像天使一样。”有网民发来了自己与安琪尔的合影。 南青走到角落,用个人终端查看网民们的评论。他知道星网正在实时播放授勋仪式,只要自己能与奥尔说上几句话,更甚者跳一支舞,明天的头条新闻绝对属于自己。奥尔不是很想认识安琪尔吗?来吧,快来到我身边,这次我一定好好对待你。不知想到什么,他唇角上扬,显得非常高兴。 恰在这时,元帅与四位大将陪同奥尔走入会场。不止网民,连出席宴会的贵族们都忍不住议论纷纷,只因奥尔身旁还站着一名身穿银灰色西装的少年。他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年纪,容貌略显稚~嫩,但一双点缀着橘红日轮的茶金色眼眸却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只需轻轻一瞥,瞬间就能勾走旁人的神魂。他走得很慢,也很优雅,奥尔为了配合他也放慢了步伐,上台阶的时候还伸展手臂搂住他劲瘦的腰,之后便未曾放下,呵护备至的态度溢于表。 老元帅与少年关系熟稔,一面走一面低声与他交谈,也不知说了什么,少年启唇朗笑,本就熠熠生辉的眼眸越发美得绚烂。他或许没有安琪尔那样毫无瑕疵的精致面容,却拥有一双夺魂摄魄的眼睛,高贵优雅淡定从容的气质使他即便站在奥尔身边,也不会被掩盖掉一丝一毫的风采。他是那样独特而又醒目,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就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人们都在猜测他与奥尔将军的关系。因为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冷着脸的奥尔将军也会忍不住微笑,冰冷无机质的黑色眼瞳融化成了脉脉柔情。他半搂着少年,但凡他稍微靠近谁一点,就会强硬的将他拽回去,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网民们非常好奇,纷纷在公共频道询问少年的真实身份。 “不知道,但肯定来头不小,看见元帅和四位大将对待他的态度了吗?慎重、温和,有点平辈相交的意思。” “我觉得他一定是奥尔将军的真爱,你们仔细观察将军的眼神,他只看得见他一个人。” 这话一出,大家才发现奥尔果然没有看别人,只一心注意少年。他领着少年在既定的位置坐下,见他手臂微微一抬,马上提他倒了一杯果汁,还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随时准备替他擦嘴角。期间卡耐几次扬手与他打招呼,都被彻底忽略,这让安琪尔差点端不住温柔的假面。 网民们看得直乐,纷纷嘲讽安琪尔倒贴炒作的行为。 元帅知道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简单发表了几句感就拿出帝国最高勋章,让奥尔上台领奖。赵玄有点不耐烦,他更愿意花费一整晚的时间跟心上人腻在一起,无论是激烈的床~上运动,还是安安静静的看一场电影,亦或者手牵手在星空下漫步,都是绝无仅有的幸福体验。他面无表情的走上去,目光定格在朝自己微笑招手的少年身上,满心的不耐顷刻间消散。 他回忆起被女皇囚禁在异度空间中的岁月。女皇无法杀死他,就用无尽的轮回消磨他的能量和意志,当他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奔溃时,少年忽然闯入了他的世界,带领他打破了命运的桎梏。当庞大的能量注入他越来越孱弱的意识体中,他头一次有了心跳的感觉。他开始凭本能追逐少年,就像追逐生命中唯一的光亮。他原本以为自己注定没有实体,没有未来,没有归处,但当少年坐在台下,用爱意流转的目光凝视他时,他有了心跳,有了喜怒哀乐,更有了实体、未来和归处。他为他而存在。 他从不觉得保卫帝国是自己的责任,但因为帝国有他,也就成了他的责任。他接过勋章认真端详了片刻,然后徐徐开口,“其实我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伟大,因为我只为一个人而战。”他举起左手,深情亲吻无名指上的钻戒,笑道,“宝贝儿,我的所有功勋都属于你,我也同样属于你!” 会场内一片哗然,众人绝没有想到奥尔这样铁骨铮铮的英雄,竟然也有如此柔肠百结的时刻。只为一个人而战,听上去很狭隘,但仔细回味却又格外让人艳羡。大家都想知道这位幸运儿究竟是谁,又具备怎样无与伦比的魅力,竟把奥尔迷的神魂颠倒。他亲吻钻戒的表情好像喝了几坛烈酒,沉醉,绚烂,幸福洋溢。 周允晟没有回避,大大方方的亲吻同款钻戒,用口型无声说道,“我也爱你!” 赵玄朗声笑了,走下台把帝国最高勋章别在少年衣襟上,然后抱住他热烈亲吻。会场里安静了片刻,直到元帅率先鼓掌,大家才陆续回神,把雷鸣般的掌声送给两人作为祝福。军部的人知道少年底细,看见卡耐和安琪尔露出难堪的表情,莫不在心里嘲讽:颜值巅峰与实力巅峰?什么玩意儿?这两位可是最强战力和最强大脑的联合,其实力足以带领帝国走出亚萨星际,进入更高的文明。这才叫名副其实的天生一对儿。 一吻结束,赵玄在心上人耳边又啄吻几下,这才心满意足的牵着他离开会场,接下来的晚宴纯粹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带宝贝儿回去享受二人世界。两人面上泛着□□,互相对视时眼睛里有热~辣~辣的火花闪现,大家都知道他们急着离开想干什么,纷纷露出调侃的微笑,并没有谁不识趣的走过去搭讪。唯独卡耐急忙把人拦在门口,介绍道,“奥尔,你不是想认识安琪尔吗?今天我把他带来了。” 南青立即露出纯真的微笑,清澈的眼眸干净得像是一片湖水。 网民们能通过四维合成影像看见会场内所有人的举动,注意到站在一起的几人,连忙围过去凑热闹。奥尔很想认识安琪儿?天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奥尔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会那么渣吧?那刚才感动全星际的告白是怎么回事儿? “对,我很想认识安琪儿。”赵玄不等南青露出欣喜的笑容,就冲等候在一旁的警察招手,“好了,你们可以抓捕他了。” “为什么抓我?你们想干什么?”南青慌乱的挣扎,卡耐也被几名特种人士兵控制。 “别装了南青。我们知道你没死,死得那个是你的克~隆体。”周允晟冷笑,摆手让警察把人带下去。场内众人惊愕万分的看着这一幕,好半天没法回神,网民们也目瞪口呆,不敢置信。但军部和警视厅很快就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了一切真~相。 南青果然是个婊~子,但他的行为比人们想象中的更狠毒无数倍,为了诬陷奥尔,让他不名誉的死在监狱,他们竟然设下那样一个险恶的局。奥尔的继母和弟弟也参与其中,还买通囚犯和监狱官试图杀死奥尔,手段堪称丧心病狂!案子一审理完毕,这几个人就被移交给法庭,均以最高量刑判处,想来这辈子都要在监狱中度过。 安琪尔如今有多红,承受的谩骂和谴责就有多严重,大家只要一想到他的脸是根据奥尔将军合法配偶的脸整出来的,就觉得万分恶心,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塞拉扬家族最后两位继承人均锒铛入狱,他们旗下见不得台面的生意也随之曝光,在帝国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但这些都与赵玄和周允晟无关,当公众的视线聚焦在案件和丑闻上时,他们已经离开帝都星,前往偏远的兽人星球度蜜月。赵玄临走时把亚赛家族的全部产业捐赠给国家,希望他们用来安置战后遗孤,如果奥尔还在,他一定也会赞同这个决定。原本还担心奥尔无法掌控的老元帅彻底放心了,觉得奥尔虽然气质变得冷冽,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忠于国家忠于人民的军人,将帝国交给他,他终于可以安心享受退休生活。</div>http://www.123xyq.com/read/3/36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