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良缘》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章血八卦盘 > 今夜的月异常的明亮,一层血红色的云雾笼罩着它,使得原本清雅的月华,变得阴森恐怖,仿佛空气中也透着血腥味。凌晨两点的夜晚格外的寂静,只听到窗外树叶摩挲得沙沙作响,没有人会去在意夜空诡异。 明亮的房间里,各种手术用具一应俱全,可惜这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手术室。 女子的脸被口罩遮去大半,看不出长相,一双明亮犀利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白色平台上的尸体。收起手中的量尺,女子冷声说道:“死者是女性,身长168公分,年龄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初步推断,应该死了有一个月以上。”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轻女孩,认真的做着记录,手上不敢有半点怠慢。 仔细检查尸体上的每一处痕迹,当看到尸体的手指时,卓晴皱起了眉头,声音依旧清冷平静:“死者十个手指甲被全部拔除。” “又是十个指甲被拔除?”邢蓝手上一顿,赶紧抬头,问道:“卓医生,这会不会是连环杀人案啊?!”加上这个,已经是第四个被拔掉指甲的女尸了! 卓晴专注与手中的解剖,并不作答,一会之后,才冷声回道:“是不是连环凶案,应该由侦查部门来认定,作为一名法医,责任是详尽的记录尸体上的一切特征和死者的死亡原因,为破案提供证据和线索。随意的归结为连环案,容易先入为主,忽略了其它的细节。” “我知道了。”邢蓝暗暗吐了吐舌头,卓医生是这几年最年轻、能力最突出的主检法医,能跟在她身边学习,提高真的很快,不过她工作时万年不变的冷脸冰眸,还是挺吓人的! “死者颈部有明显瘀伤指印,呈黑色,其余地方没有明显外伤,死因是窒息。下体完好,排除死前被性侵犯的可能性。”卓晴一边脱下医用手套,一边说道:“小邢,天亮前将报告整理好之后给我签字,然后交给刑侦队,还有刚才提取的样本,明早送到检验科,你就可以休息了。” 邢蓝心里哀号,嘴上却不敢有一丝迟疑,立刻回道:“明白。”今晚又没得睡了! 邢蓝收拾着从死者身上剪下来的衣服和皮肤样本,忽然看见一个如掌心大小的圆形金属物件,问道:“卓医生,这是死者外套里找到的东西,要移交给刑侦队吗?” 卓晴随意的扫了一眼,回道:“先送去检验科,他们会处理的。”说完利落的出了验尸间。 “是。”收拾好样本和笔记,邢蓝赶紧跟上卓晴,快步离开验尸间。虽然在法医部工作了大半年了,她还是不敢半夜三更的一个人和尸体呆在一起。 “怎么样?验尸报告出来了吗?”才走近办公室,两人立刻被人堵了个正着! 斜靠着门框的清瘦女子,一头细碎的短发清爽利落,精神异常的好,眼神执着坚定。 邢蓝哀号:“顾队长,您也太夸张了吧!现在是半夜3点耶!” 顾云轻轻挑眉,笑道:“所以呢?” 挫败的垂下肩膀,邢蓝无奈的回道:“所以您稍等,我马上去整理,天亮之前一定有结果!”难怪顾队长和卓医生能成为好朋友,两个人都是工作狂! 看着耷拉着脑袋走进办公室的邢蓝,顾云扬声笑道:“多谢了!” 卓晴已经打开了对面她的专属办公室,顾云跟了进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卓晴特有的清冷低音缓缓响起:“怎么,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啊?” “去你的!”白了她一眼,顾云斥道:“这一个月以来频发女性被杀案件,李局眼睛都快喷火了,现在刑侦二队的人,哪里还分白天晚上!” 卓晴随手扯下固定发丝的钢笔,一头过腰长发立刻垂下,疲惫的靠坐在沙发上,半眯着眼,懒懒的问道:“昨天省级散打比赛的结果有没有悬念?” “没有!”说起这个她就来气,案子这么多,局领导还一定要她参加省里的比赛,每年都是她拿女子组第一,还有什么好比的!看着卓晴舒服得快要睡着的样子,顾云轻拍她的肩头,低笑道:“我说大小姐,我在和你说案子!” 眼睛轻眯着,卓晴的声音仍是懒懒的,但思路却很明晰:“这个死者确实与前三宗命案里的死者有共同之处,都是被掐住气管,窒息而死,而且十个手指的指甲都被拔除。从杀人手法上看,属于同一种手法,如果真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按照尸体的腐烂程度看,这个女死者是第一个受害人。” 听着卓晴的分析,顾云也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思考案情,忽然发现办公室门口有一个隐隐反射着亮光的东西,走过去捡起来一看,那是一面镶嵌着八卦图形的金色小盘,会装在证物袋里的,应该是证物吧。 走到卓晴面前,顾云问道:“这是什么?” 缓缓睁开眼睛,看清顾云手里的东西,卓晴暗骂,邢蓝这丫头,做事总是这样毛躁,这么重要的证物也能丢!坐直身子,卓晴回道:“死者衣服口袋里找到的,等检验科的同事检验之后,应该就会到你手上了。” 一听是这宗案子的证物,顾云立刻来了精神,办公室里只开了盏小台灯,顾云索性掀开百叶窗,借着今晚异常明亮的月光仔细研究起来。 眼睛专注的盯着手里的东西,顾云完全没有注意到暗黑的夜空在她拿出八卦盘对着月亮的时候,渐渐被猩红色的流云所覆盖。 奇怪,刚才看明明是金色的,怎么现在看,就变成了红色呢?!难道反面是金色?翻过来细看,另一面也是一样的血红八卦图,整个小盘子还似乎隐隐透着红色的光芒,怎么会这样?! “嘶——”心里疑惑着,手上忽然一痛。 卓晴起身走到她身后,问道:“怎么了?” 低头查看手指,只见食指上一道深深的血痕,几滴鲜红的血落在证物袋上,顾云无所谓的笑笑:“没什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手指上的伤口很深,血还在滴滴答答的流着,顾云漫不经心的样子让卓晴皱眉,从旁边的书架上拿来药棉,捂在伤口上,卓晴冷冷的哼道:“按住伤口!” 顾云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一点小擦伤嘛! 按着伤口的药棉,很快又被血浸湿,卓晴锐利的眼微闪,什么东西这么锋利,尽然连止血都困难?!拿过顾云手中的东西一看,卓晴大惊:“怎么会这样?!” 什么让一向冷傲的卓法医大惊失色啊!顾云也好奇的伸过头来,一看之下,顾云也惊异的低叫道:“血······渗进去了!” 原本滴在透明证物袋外的血滴不见了,血居然出现在血红八卦图之上!怎么会有这种事,血液穿透了证物袋?! “糟了!”一怔之后,两人异口同声叫道:“这回报告难写了!” 两人相视苦笑,头疼着如何解释顾云的血液为什么会出现在证物之上,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滴渗入八卦盘的血液,正沿着弧形的沟槽,流入阴阳相交的中心。 当血液落入中心的那一刻,八卦盘忽然放着出一道极强的红光,卓晴和顾云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光芒一闪而过,主检法医室里,还是那盏小台灯,地上躺着两个晕倒在地的身影。 顾云手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已恢复如初,没有一丝伤痕。 金丝八卦盘稳稳落在她们的身侧,毫无异状。 窗外的天际,月华清朗,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2章错身入嫁1 > 瓢泼的大雨,伴着轰鸣的雷声,大风将残破的窗户吹得东倒西歪,啪啪作响!不大的破庙侧屋里,蜷缩着三个年轻女子,大红的嫁衣,在这漆黑阴森、到处透露着陈腐之气的庙宇中,显得格外的诡异。 屋里没有灯,偶尔的闪电会将破庙照亮,一道道利剑般的电光,每一下,都仿佛直劈入地,扎眼的白光,震耳欲聋的惊雷声,让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子惊恐的缩起身子。 用力拽着大姐的胳膊,青末低泣道:“大姐,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好怕!”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终于能看清几个女子的样貌,三人皆是豆蔻年华,各有风华,绝美的左脸,能让所有女人嫉妒,男人倾慕,只可惜,她们的右边脸颊上,被划了两道深深的刀痕,几乎毁了整个右颊,在这电闪雷鸣的夜里,看着颇为狰狞。 轻拍着小妹的肩膀,青灵面如死灰,低喃道:“过了这座山,就出了皓月国了,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摆脱礼物的命运?!” “我不甘心!”倔强的眼死死的盯着破庙外雷电交加的雨幕,青枫紧咬着的下唇几乎破皮流血。 缓缓抬起头,靠着青枫的肩膀,青末懂事的小声安慰道:“二姐,你别害怕,听说你要嫁的那个楼丞相,是难得的谦谦君子,文治武功无不出类拔萃,他应该不会亏待你的。”最可怜的是大姐,要被送进宫里,传说穹岳王喜怒无常,嗜血霸道,温柔娴静的大姐怎么受得了! 青枫嗤之以鼻:“谁稀罕!” 转过身,一手握着大姐的手,一手握着小妹的手,青枫狠狠的低吼道:“我好恨!凭什么穹岳国主一句话,就可以为所欲为!凭什么皇上的无能,要我们青家去承担?!凭什么他杀死了我们的爹娘,我们还要作为他进贡的礼物去讨好穹岳?!凭什么!?” 轻柔的抚摸着青枫因为嘶吼、仇恨而变得扭曲的脸,青灵低叹道:“就凭穹岳是六国之中的霸主,各国朝拜。就凭皇上是一国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谁让我们只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命运从来都不是掌握在她们手里的! 甩开青灵的手,青枫豁然起身,背过身去,不甘的回道:“女子又如何?!我就是不去穹岳!” 看看二姐倔强的背影,再看看大姐忧虑的脸,青末怯怯的说道:“就连这张人人倾慕的脸,我们都毁了,他们还是要把我们送到穹岳去!二姐,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不是吗?” 手轻轻抚摸着如今仍旧痛入心扉的脸颊,青枫深吸一口气,咬牙回道:“就是死,我青枫也绝不任人摆布!尤其那个人,还是双手沾满了爹娘鲜血的昏君!” 青灵一惊,急道:“枫儿,你想干什么?!” 缓缓转过身,青枫双手紧握成拳,坚定的说道:“姐,我要留在皓月,留在爹娘身边,即使留下来的,是我的尸体!” 迎合着枫儿的话一般,一道玄白的闪电直劈而下,亮光照在枫儿的脸上,青灵看见了她的坚持和决绝。 罢了,紧紧的抓着青枫的手,青灵忽然觉得如释重负,淡笑道:“好!姐姐陪你,反正活下去对我来说,已经毫无疑义。”不用去想将来要面对的一切,或许是一种解脱! 半蹲在地上的青末也赶紧起身,抓着她俩的手,急道:“姐姐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末儿无论如何,也不离开你们!” 青灵迟疑了,心疼的看着一脸单纯的末儿,她或许还不明白死的意义,她才十五岁啊?! 迎着末儿那双清纯的大眼睛,青枫也心如刀绞,但是一想到她要许给那个战场上出了名的冷酷屠夫,青枫立刻打了一个寒颤,说道:“大姐,末儿这样单纯善良,留她一个人在世上,也只会受苦而已,今天我们就在这破庙里,一家团聚吧!” 看着三双交叠在一起的手,青灵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青灵用力点头,说道:“好!一家团聚最好!” 三人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房梁,默契的相视一笑,这是爹娘离世以后,她们第一次笑,因为过了今天,她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利落的接下腰间的红绸腰带,将这身绚丽的红衣扒了下来,只着一身素白中衣,轻抛红绸穿过房梁,三人站在残破的方桌之上,将脖子套入红绸之内,没有迟疑。 青灵看了一眼身边的姐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枫儿,末儿,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 “嗯!”青枫、青末用力点头。 三人手牵着手,轻踢方桌,红绸倏然紧绷,三条鲜活的生命渐渐流逝。 押送青家姐妹去穹岳的士兵在破庙的正殿休息,眼看着快停的雨,忽然又有瓢泼之势,闪电惊雷越见疯狂,像是要把这间本就飘摇的破庙劈个粉碎。 其中一个小兵缩了缩脖子,现在还是春天,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春天下这么大的雨呢!随意扫了一眼青家小姐所在的测殿,这一看可把他吓个半死,在一道道闪电的白光下,三条直挺挺的影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衣袂翻飞! 怪叫一声,小兵连滚带爬的跌在李旭面前,惊呼道:“鬼……有鬼啊!” “什么?!”李旭一怔,顺着小兵的视线看过去,三条飘摇的影子也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青家小姐上吊了?! 李旭急忙起身踢开侧殿的房门,只见红衣满地,三双殷红绣鞋就在眼前晃荡着,李旭吓得后退一步,嘴上慌乱的叫道:“快……快快!把她们弄下来!” 一群士兵手忙脚乱,终于将三个女子弄了下来,三人全部面色发黑,双目紧闭。 李旭盯着最靠左边的青末,急道:“她怎么样?” 小兵小心的摸了一下青末的鼻息,咽了咽口水,回道:“她……死了。” 李旭颤抖着手指向青枫,急道:“这……这个呢?” 小兵探过鼻息后,收回手,看李大人的脸上苍白,小兵吓得也不敢回答,只是轻轻的摇头。 都死了!?李旭冷汗直冒,这青家姐妹是穹岳王钦点的进贡人选,现在就这么死了!他焉有命在?!只怕皓月国劫数难逃了!就在李旭万念俱灰的时刻,小兵忽然叫道:“大人,青家大小姐还有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绝对还活着。 “真的?!太好了!快把她弄上车,请大夫!”终于还有一个是活着的! 李旭指挥着士兵们七手八脚的把嫁衣胡乱套在青灵身上,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地上的另外两具尸体。 破庙外的惊雷一响过一声,刺眼的白光如一道道利剑,地上的尸体显得更加孤寒,小兵心里害怕,却也不忍心两个可怜的女子暴尸破庙,拿起地上的嫁衣,小心的盖在她们的身上。 正当他想起身离开的时候,一道不同于闪电的红光一闪而过,地上毫无鼻息的两人忽然睁大了眼睛—— “啊——”小兵的尖叫声响彻破庙! 已经走到主殿外的李旭不耐烦的喝道:“你又鬼叫什么?!” “她……她们……”这一次,小兵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路狼狈的爬出侧殿。 两具女尸至于把他吓成这样?!李旭生疑,再次走进侧殿,却发现刚才毫无声息的两个女子胸腹奇迹般的微微起伏,眼睛虽然紧闭着,脸色却也不那么青紫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3章错身入嫁2 > “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李旭狂喜,她们没有死!他的命总算是保住啦!“来人来人,把她们带走!” 风雨中,士兵把两人抗出了破庙,正要送到青灵所在的马车上,李旭忽然叫道:“等等。” 这三个人又是毁容又是自杀的,这次没死,难说下次会搞出什么事情来!从这到穹岳,还有十多天的路程呢!心中一番计较,李旭沉声说道:“把她们分来,一个人装一辆马车,不许她们再见面。还有,在她们饮用的水里下迷醉散,一定要活着把她们送到穹岳国!” “是!”三人立刻被塞进了三辆马车内,到穹岳之前,她们将再无机会见面,也再没有机会走下马车。 青家姐妹,你们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谁让你们长得倾国倾城,谁让你们才情逼人,谁让你们名扬六国,穹岳国点名要的女人,别说是毁容了,就是死,你们也必须死在穹岳,一切都是劫数! 早春,姹紫嫣红的季节。穹岳国强大昌盛,京城焕阳自然处处风光,还未进城,已经能听见城内热闹非凡的喧哗之声,官道两旁,还有不少进出焕阳城的商贾、平民,好不热闹。 清风拂面,鸟语花香,眼看着马上就要到焕阳城门了,李旭是又喜又怕!喜的是奔波了十来天,有惊无险,他们总算就要到了,怕的是,那三位小姐的脸…… 马车内,一只纤细的手臂正奋力的抓住并不高的窗棂,可惜还没碰到,就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还差一点! 卓晴再一次尝试伸出右手,这次好一点,指尖能碰到窗沿了,深深的喘了几口大气,卓晴左手尽量使力撑住身体,好一番折腾,她才勉强让自己坐直了身子。 额头上的汗随着脸颊滑落,右脸上的伤口疼得厉害,也让卓晴更加清醒了一些。 她被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已经好多天了,有人每天都会给她喂食含有大量含咪唑安定成分的药物,后面的几天,她都是假装深度昏迷,他们灌了几口也就放弃了。她的脑子现在还算清醒,只是依然四肢无力。 顾云在哪里?她们在办公室被袭击之后,是否一同被带走,这伙人是谁?想要干什么?什么地方需要选择马车作为交通工具?她现在身处何处?卓晴一向精明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着,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可惜脑子里环绕的是一堆的问题。 行进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马车外,一道熟悉的男声恭敬得有些谄媚的响起:“大人,青家三位小姐已经送到了,您看……” 她认得这个声音,这几天时常会在车外响起,他应该是这次绑架行动的执行者。 外边的环境似乎有些嘈杂,卓晴仔细倾听,一会之后,一道略微低沉的男声冷冷的回道:“皇上已传了口谕,青家大小姐即刻进宫,二小姐送入楼相府,三小姐送入夙将军府,李大人幸苦了,请回吧!” 皇上?进宫? 目前世界上哪个国家还在实施君主专制?原来她已经被运出中国。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可以肯定的是,一起被绑架的有三个人,顾云是否在其中?! 卓晴屏住呼吸,继续倾听。 马车外,李旭立刻躬身行礼,回道:“多谢穹帝恩典。” 礼官没有多看李旭一眼,目光扫过三辆马车,问道:“哪一辆是青大小姐的马车?” 指向最中间的马车,李旭赶紧回道:“这辆就是。” 两个身着宫装的男子迅速走向马车,牵起缰绳,随着礼官一声:“回宫!” 一行人进了东城门,缓缓行去。 城门外,还有两队人马,见仆识主,李旭只看了一眼,已经知道,左边一身蓝衫,斯文有礼的,必是丞相府的人,右边灰布劲装,健硕高大的,自然是将军府的家将了。 点头以礼,李旭笑道:“两位大人,这辆马车上的是青二小姐,那辆马车上的,是青三小姐。” 派人上前牵了马车,两人对着李旭微微拱手之后,分别朝着南、北两个方向离去。 三辆马车分别被领走,小兵低声问道:“李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扬起马鞭,李旭大声喝道:“走,连夜赶回皓月国。” 穹帝居然连宫门都不让他们进就将他们遣走了,更是看也不看一眼,就将两位小姐草草送人!不过转念想想也是,她们就是小国送过来的几件礼物,难道穹岳国还要大肆迎接,设宴款待不成?回头看了一眼三个方向,渐行渐远的马车,李旭低叹一声,三位小姐,你们自求多福吧。 马车再次跑了起来,速度不快,卓晴背靠着车壁,缓缓掀开一点竹帘,明媚的阳光让她立刻闭起眼睛,好一会才慢慢适应,看清窗外的世界,卓晴不禁一愣,这……是什么地方!? 她多久没有见过这样湛蓝的天空了,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青草味,道路两旁,高耸的树木每一颗都粗壮繁茂,朝马车前方看去,卓晴一怔,四个身穿蓝色长衫的男人骑着黑亮的骏马走到前面,他们还留着长发!打扮太怪异了。 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火红色的古代嫁衣,卓晴隐隐感觉到事情似乎不是绑架这么简单。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从发髻上轻轻扯下一缕,黑发?不对,她的头发是棕色的!而且,没有这么长! 卓晴一向沉稳的心忽然跳的有些快,将宽大的衣袖撩起,右臂上的皮肤光洁如玉,卓晴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这不是她的身体!她的右臂上有一条十公分长的伤疤!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晴紧紧的把手握成拳,她必须冷静下来才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惜没等卓晴冷静下来,马车忽然一个急停,差点把她甩出车外。 道路两旁,茂密的树丛里忽然窜出一百多人,全是布衣打扮,年纪从十几岁到几十岁都有,他们手里拿的是……扁担锄头! 兰子奇一愣,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盗匪,原本已经准备出鞘的剑缓了缓,朗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谁知这群人不由分说,只听他们中间一个健硕的男人大喊一声:“抢!” 没有任何的章法阵势,一群人一拥而上,目就是唯一一辆马车。 兰子奇和三个护卫立刻拔剑以对,可惜他们人实在太多了,几个男人爬上了马车,扬鞭就跑,看马车跑走了,这些人也不恋战,四处逃散开来,刚才大喊“抢”的健硕男子一路跑,一路喊道:“回去告诉楼相,想要回他的女人,就让他亲自到牛家庄来!” 如果不是地上还丢着几把锄头,马车也不见踪影,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那一幕! 一切就像是一场闹剧! 护卫愣愣的看向兰子奇,问道:“怎么办?” “回去禀报!”还能怎么办!兰子奇一脸苦相,他只是相府一个小护卫,景总管随手一指,让他来接个人,哪里想到京城脚下会出现这种事情! 狂奔了半个多小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一片喧哗,不一会,一道响亮的男声还算有礼貌的在车外叫道:“姑娘请下马车。” 卓晴低咒,她倒是想下马车,问题是她现在手脚发软,坐起来都困难怎么下马车! 车内久久没有动静,吴斯向身后的一群大男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吵,人家是姑娘家,他们这样吵,怕是受惊了吧。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吴斯刻意放轻了声音,小声说道:“姑娘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见楼相,才抢了你。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见到楼相,就放你走!”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4章错身入嫁3 > 马车内又是一番沉默,一群人面面相觑,那位小姐不是吓晕了吧?! 就在吴斯不知道怎么办时,马车里,一道女声冷冷的传来:“说够了就进来扶我。” 冰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让马车外的人没来由的一颤,大家闺秀都这么说话的?! 吴斯抓抓头,回头看看身后的兄弟,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朝他呶呶下巴,让他去扶。 他去就他去!难不成他吴斯还怕个女人!暗暗咽了一口口水,一脚跨上马车,吴斯掀开车帘,一头钻了进去。不期遇上一双冰眸,看清眼前的女子,吴斯倒吸了一口凉气。 马车里,女子一身红衣半靠着车壁,微扬的眸子冷冷的直盯着他看,吴斯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有这样的眼睛,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没来由的呼吸困难,还有她的脸,两道深深的刀痕毁了整个右颊,乍一看很是可怕,这就是皓月国送来的美女?吴斯纳闷,他们不会是抢错人了吧?! 就在吴斯打量卓晴的时候,卓晴也在观察着他,眼前的男人三十出头,一头蓬乱的头发用布条扎了起来,身上的布衣满是补丁,看起来很破旧,他的穿着打扮,像……古人!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压下心中的不安,卓晴伸出手,抓住吴斯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可惜太久没有用力,卓晴一下又软倒了下来,吴斯赶紧扶着她的手,这女人真瘦! 扶着卓晴来到车门边,掀开车帘之前,吴斯忽然抓起车里的盖头,盖住卓晴的脸,才将她带了出来。 卓晴四肢无力,只有半靠在吴斯怀里,由他搀扶着勉强行走,火红的嫁衣将她窈窕的身姿展露无余,每一步都无限娇弱的样子,盖头盖住了她的脸,真是让人无限遐想。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啧啧叫道:“哇······这皓月国的女人,当真是水做的!连走路都和村里的女人不一样啊!” 随着少年的调笑,一群人也开始起哄,吴斯狠狠瞪了少年一眼,扶着卓晴到石凳上坐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小五子上前一步,把吴斯拉到一边,笑道:“吴哥,我听说皓月国专出美人,而且这次送来的小姐,更是各国闻名啊,反正都已经抢了,不如让大伙看看她长的什么样子,好不好?” “不行!”吴斯大吼一声,骂道:“我们今天这么做,只是为了要给恩公讨一个公道,抢她本来就是迫不得已,你们这么做,我们和那些土匪恶贼有什么区别?!” 小五子缩缩脖子,嘟囔道:“吴哥,我们就是想看看所谓的倾城美女长啥样子,没想要对她怎样!”吴哥平时老好人一个,今天这是怎么了? 迎着村民们不解的眼神,吴斯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低声劝道:“就算是这样也不好!”哪个女子不惜颜,她的脸不知怎么给毁成那样,被人看见,怕是要伤心难过的。 “吴哥·······”小五子还想说什么,一块红绸倏地被利落的甩在地上。 小五子回头,一张布满刀痕的脸映入眼帘,惊得大叫起来:“哇!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美女啊!” 环绕着看热闹的村民也吓了一跳,一时间偌大的一群人,安静得有些吓人。卓晴平静的回视着烧人的视线,在惊讶、恐惧、同情、怜悯的眼光洗礼下,微微抬头,冰眸一一扫视众人,村民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她以为,会劫持人质的,终归不会是什么善人,但是眼前的,却是一群看上去无比憨厚的村民?! 卓晴微微安下心来,问道:“你们刚才说,我是谁?”这个身体不是她的,她现在要搞清楚,她到底是谁?! 小五子咽了咽口水,回道:“你是皓月国的女人啊,是进贡给皇上的,不过听说皇上把你赏给丞相了,但是你这个样子,估计丞相也不会要了吧!” “小五子!”吴斯低喝一声。 卓晴脸色如常,继续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牛家庄,前面就是穹岳的京城焕阳了。” 穹岳?焕阳?不认识!深吸一口气,卓晴看向围观的一群人,朗声问道:“你们听说过中国吗?” 所有人都动作一致,摇头。 他们说汉语,做古装打扮,却不知道中国,据她所之,她生活的世界里应该没有一个这样的地方。而她,居然还换了一个身体,不管她多么不愿意相信,她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到了一个她未知的地方,进入了一个“礼物”的身体! 天!她的头还疼! “姑娘,你没事吧?!”吴斯有些莫名的看向卓晴,刚才她还气势凌人,现在怎么一副痛苦的样子。 卓晴没有心情理会任何人,她需要冷静! “吴哥!吴哥!”从村子里传来一串兴奋的男声,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朝着吴斯一路冲了过来,推开围绕的村民,刘羽举着一张纸,献宝一样的叫道:“你们回来了,我写好了,吴哥你看看!” 推开刘羽的手,吴斯尴尬的笑道:“看什么,我又不识字。” 小五子也撇撇嘴,起哄道:“就是,我们这只有你识字!叫我们看,我们也看不懂啊!” 刘羽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笑道:“我······我也只是和爹学了两年字,后来他死了,我就没人教了。” “那也比我们强!”抢过刘羽手中的纸张,小五子左看右看也没看懂,不解的问道:“吴哥,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写这东西啊?!” 用力拍了一下小五子的脑袋,吴斯拿过那张纸,小心的折好,叹道:“官府不是说了吗,要有状子,我们请不起状师,只有自己写了。楼相如果真的来了,我们也好有东西诉说冤情不是?” “我看这东西写也白写!”斜睨了卓晴一眼,小五子腹诽,这女人都毁了容了,楼相还会来嘛?! 官府的人说了,状子可是至关重要,能不能为恩公洗刷冤屈,就看它了,吴斯看了一眼端坐一旁的卓晴,眼前一亮,请求道:“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看看?!”这位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名门,她一定识字! 卓晴思索了一会,回道:“拿来吧。”她也想知道,这些看着朴实敦厚的村民到底为了什么事情要劫人,而且这个地方的文字她也没有见过,趁这个机会看一看。 展开纸张,卓晴一下傻眼了······ 妈妈是国学教授,纸上为数不多的繁体汉字卓晴是看懂了,但是,这圈圈叉叉又点点是啥意思,难道这里的文字是由汉字和符号构成的?这可难为她了。 “咳咳!”重重的咳了几声,卓晴看向年轻的刘羽,问道:“麻烦你,我能不能请教一下。” 刘羽傻傻的点头。 “这个圈圈叉叉是什么意思?” “呃·······”脸上一红,抓抓头发,刘羽讪笑回道:“是恩公给我们村子的粮食和棉被的意思。”他就学过两年字,不认识的字,只好画个图代替一下呗。 原来如此!这么说,他是不认识的字画图代替?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5章错身入嫁3 > 继续看下去,卓晴的眉头又蹙了起来,问道:“那这个点点又是什么意思?” 刘羽嘿嘿笑道:“是那个·····沉冤得雪的意思。”爹曾经教过这词,说是很有学问的人才会用的,只可惜没教他怎么写。 卓晴嘴角一僵,意思说这些点点就是雪了?有创意!太有创意了!她忍! 继续看下去,不一会儿,纸上又画了一个像网状一样的东西。“这一坨?”按照他的思维模式,卓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是渔网的意思!” “不是啦。”刘羽嘟囔道:“是牢房的意思。” 这是牢房?! “我真是······”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将状子扔回给吴斯,卓晴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也能算状子?!她忽然很想看看那个楼相看见这张状子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听了他们这样一问一答,小五子狠狠的朝着刘羽的脑袋拍下去,嘴上骂道:“死刘羽!吴哥叫你写状子,原来你是在鬼画符啊!” “诶哟,别打了。”护住头,刘羽也委屈的叫起来:“我本来就不会写啊,是你们硬逼着我写的!” “还顶嘴啊你!”眼看着两人就要扭打起来。 “别吵了!”大喝一声,吴斯颓废的蹲坐在地上,憨厚的脸上,满是失望。手中的状子被他紧紧的握着,全都皱在一起。“没有状子,我们怎么帮恩公洗刷冤屈!” 都怪你!小五子瞪了刘羽一眼,在吴斯身边蹲下,小心劝道:“吴哥,要不楼相来了,我们给他跪下,咱不会写,还不能说嘛!” “我就怕,咱们一群粗人,一时半会说不清说,楼相要是一个不耐烦走了,咱们怎么办?!”他们不是没去官府说过,除了被轰走,他们连个当官的都没见到!不是这样,他们何至于抢楼相的女人! 指着卓晴,小五子说道:“她不是识字嘛!让她写!” 卓晴冷冷的别过头去,这群人,光有热情没有脑子,有状子也没用。 卓晴对他们视而不见,吴斯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她面前,才不过三十多岁就已布满风霜的脸上,满怀着恳求:“姑娘,绑了您,是我们不对,但是我们真的走投无路才这么做的,求您!帮咱们写一张状子吧!” 卓晴一惊,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她,实在不习惯被人跪拜,起身后退一步,卓晴声音依旧冷漠,心却也有所动容:“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强行掳人,都是犯法的,就算那个楼相真的来了,你们所说的冤情不一定得到理会,倒是会给村子惹上麻烦!” 挺直身子,吴斯一脸无所谓,大声回道:“掳人是我的主意,我会一力承担,只要楼相能来,能给恩公翻案,就是要我吴斯这条贱命,我也心甘情愿!”反正他的妻儿都在那场疫病中死了,死活都是他一个人! 吴斯话音才落,原本安静的村民纷纷激动的跟着叫了起来。 “不,掳人是我们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 “能给恩公翻案,死了也值!” “对!” 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每一张质朴的脸上都是一幅英勇赴死的表情。 卓晴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闭嘴!”清冷的女声冷冷的响起,村民们立刻闭嘴,一双双满怀希望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卓晴拎着吴斯的衣袖把他拖起来,无奈的叹道:“要我写状子,你们总要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才行。” 卓晴承认,她被这些淳朴的赤诚之心感动了,为了报恩,他们不惜与相府抢人,手中握的,不过是简单的扁担锄头,想到他们连笔都握不好,趴在桌子上东勾西的窘样,想到那张满是圈圈叉叉的状子,卓晴不禁莞然。 “姑娘答应了!太好了!”村民们欢叫起来,只见牛家村村口,一群人涌了上来,把卓晴团团围住,七嘴八舌······ “事情是这样的······” “恩公是一个大好人······” “我告诉你,官府·······” 宽大的书房被一扇青玉屏风一分为二,左边,简单的紫檀书桌,几幅水墨丹青,彰显着主人雅致脱俗的性情;右边,临窗的矮几旁,两个俊秀非凡的男子对面而坐,眼睛专注的盯着矮几上的一点。 一会之后,楼夕颜嘴角轻扬,笑道:“你输了。” 二三四,九点小!他又输了!无趣的推开骰盅,齐天宇低骂道:“不玩了,再输下去,齐家都要输给你了!” 楼夕颜无所谓的笑道:“齐大公子说笑了,我赢的这点小玩意,对齐家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是九牛一毛,但是他不服气,他家是开赌场的,从小到大,赌骰子可是他拿手本领,没理由每次和夕颜玩骰子,都是他输啊?!一定是他出老千!心里腹诽,齐天宇也没胆子搜楼夕颜的的身。 看看窗外,早已经是月上梢头,齐天宇揶揄道:“天都黑了,你的小美人怎么还没到啊!不是藏起来不让我瞧吧?!”他可是中午就过来了,美人没看到,反而输了好几千两银子。 看他一副猴急的样子,楼夕颜无所谓的回道:“你若喜欢,待会儿接回府上就是了。”他虽不像夙大将军一样,对女人不屑一顾,却也不喜纵情声色。 “你想害死我啊!”齐天宇故作害怕的怪叫道:“皇上送你的礼物,谁敢抢!再说,你都没见过小美人,说不定见了你就舍不得了,我可是听说青家二小姐长得倾国倾城,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要才有才、要貌有貌······” 齐天宇说的正欢,一道低沉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 推门而入的男子,皮肤黝黑,刚毅的脸,如刀削石刻出来的一般,冷硬得毫无表情,齐天宇也的确没见过这块石头有表情,不等他开口,齐天宇急道:“景飒,小美人是不是接回来了?” 景飒冷着一张脸,犹豫的看向楼夕颜。 深知景飒的性格,楼夕颜心中已然明了,事情有变,脸色如常,楼夕颜淡笑说道:“说吧。” 景飒冷然回道:“青小姐的马车在京城脚下被劫了。” “劫了?!”齐天宇目瞪口呆,真的有人敢劫夕颜的女人!活够了吗?! “当时一百多村民一拥而上,劫了青小姐,并且扬说,要主子亲自到牛家庄才放人。属下已经派人去查过,牛家庄是一个距京城三十里的小村落,都是一些贫民居住在里面,全村老幼,不过两百余人。” 齐天宇兴奋的大笑起来:“一共才两百余人就出动一百多人和你抢女人?!” “派去的侍卫回禀,已经将牛家庄找了个遍,没有发现青小姐的踪影。他们坚持,见不到主子,不放人。”下午听闻青枫被劫,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村民的一出闹剧,派人把人抢回来便是,谁知这些村民竟也不简单,仿佛早就知道他们的意图,将人藏匿得很好,态度也十分强硬。 楼夕颜眼神微闪,唇角似有若无的轻扬着,轻笑道:“这么说我不去看看都不行了!” 夕颜这表情······ 齐天宇没来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6章初见夕颜1 > 简陋的茅屋,四面透风,摇晃的桌椅不时还会发出吱吱的声音,一盏小小的油灯放在桌子上,摇摆的小火苗还不如月光明亮。一碗白粥,一小碟腌萝卜,一个狼吞虎咽的身影,还有一群瞠目结舌的村民。 “小卓姑娘!”吴斯看了一眼再次见底的大碗,咽了咽口水,小心的问道:“还要一碗吗?” 放下碗,卓晴冷声回道:“叫我卓晴,还有我吃饱了。” “哦。”吴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终于吃饱了,不过一锅粥也见底了!不是说大家闺秀都是细嚼慢咽,饮食考究的吗?他们该不会是真的绑错人了吧?这也是全村人的心声! 眼睛就快瞪出来了,不用看卓晴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已经三四天没吃东西了,可没兴趣装矜持。 村民们只敢在心里嘀咕,可没人敢说话,这位姑娘一身冷意,尤其是她的眼神,像箭似的扎人,他们都不敢盯着她看了。 不怕死的小五子挨过去,又不敢靠得太近,蹲在旁边讨好的问道:“还好你早就装扮成村民的样子,不然一定会被他们发现了。但是你怎么知道相府会来人?” 拉了拉身上宽大的粗布麻衣,卓晴没好气的骂道:“来的不是官兵而是家仆,你们应该感谢自己走运,选对了人。”看来这个楼相倒是个明辨是非,体恤百姓的主,不然派兵将他们全抓起来,还怕他们中没有人招吗?! 碰了一鼻子灰,小五子撇撇嘴,还是要凑过去,问道:“那你说楼相真的会来吗?” 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卓晴从容回道:“他一定会来的。” 为她嘴角那抹几乎称不上笑的轻扬,小五子有些恍惚,看久了,她好像真的挺好看的! 卓晴话音未落,又是一道急促兴奋的男声从村口一路喊过来:“吴哥!吴哥!” 好不容易冲进屋里,刘羽满头大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憋成了暗红色,话都说不上来,吴斯急忙拍着后背给他顺气,问道:“什么事把你急的?!” 指着外面,刘羽激动的叫道:“楼······楼相来了!” 吴斯瞪大了眼,抓着刘羽的衣领,急道:“真的?在哪?” 兴奋的刘羽也不在乎自己被提着衣领,大叫道:“真的真的,就在村口。” 一片寂静过后,小屋里爆发出欢悦的喊叫声。 “楼相真的来了!”吴斯不敢置信嘟囔着,回过神来,立刻大声招呼道:“快快快,快出去迎接!”急冲冲的走到门边,吴斯忽然想起什么,又冲进屋里胡乱的翻找着,嘴里急道:“状子!状子呢?” 卓晴稳稳的坐在长凳上,冷眼看着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晃晃手中的状子,不耐的说道:“在这。” 冲过来将状子小心的握在手里,吴斯高兴的笑道:“卓晴,你和我们一起去村口吧。楼相都来了,等我们诉说了冤情,你也好跟他回去了。” “不行!”卓晴急道。 “为什么?”吴斯不解,她本来就是楼相的人,现在可以回去了怎么一脸不愿。 因为她是卓晴,她不是礼物,更不是什么人的附属品!当然这些不用和他们解释,卓晴眸光一转,难得温和的回道:“我和他回去了,他不给你们伸冤怎么办?!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等他们都走了,她再偷偷逃走! “这不行。”吴斯急忙摇头:“你是千金小姐,把你劫来已经是让你受苦了,你还帮我们写状子,想着帮咱们伸冤,咱不能再委屈你了。你和楼相回去吧,我相信,楼相既然来了,一定会为民做主的!” 这小姐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心地还真好,可不能耽误了人家,一个姑娘家,如果被掳走几天,可是要坏名节的! “对!卓姑娘,你回去吧。” “是啊!别被我们耽误了。” 一声声朴实的劝慰倒让卓晴心里过意不去了,她一走了之,这些村民怎么办? 不忍心让村民受牵连,更不愿被人当成礼物,卓晴进退两难,偏偏那个丞相已经到了村口了,不得已,卓晴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双手环在胸前,卓晴一脸正色,故意问道:“你们到底想不想为林博康伸冤!?” “当然想!”这还用说! 很好!微微昂头,沉静的目光缓缓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卓晴坚定的说道:“想就听我的!我自然有办法让楼相不得不为你们伸冤。待会我随你们一起去,在林博康的案子完结之前,你们决不能让楼相知道我的身份,现在我就是你们村的村民,叫卓晴,记住了吗?!” 村民们面面相觑,大多数人还是不明白,但是每次面对那双沉静冰冷的眼,他们就莫名的不能抗拒,最后只能傻傻的点头回道:“记住了!” “走吧。”暗暗松了一口气,卓晴抓起挂在墙上的一顶破布帽子,扣在自己头上,确定高耸的发髻被遮得严实,卓晴才走出破屋,随着村民一起,走向早已聚集了不少人的村口。 希望那个什么楼相不要太难缠才好! 一行人急急忙忙的冲到村口,卓晴没有走得太前,位置刚好,既可以看清前面的情况,又湮没在众人之中。 眯眼看去,卓晴不禁在心底吹了一声暗哨,原本以为,好歹是丞相出府,见的还是一群鲁莽村夫,这排场一定不小,不带个上百护卫,也要来几十精兵吧!谁曾想,会是这般光景—— 村口的大榕树下,与数百村民对面而立的,是两个身材健硕的男子,一个皮肤黝黑,几乎容入月色之中,满脸寒霜如一块万年坚冰;另一个肤白似雪,一双蓝瞳犹若深海,魅眼惑人。却是同样的目光凌厉,气势逼人。夜色下,这一黑一白的两人并肩而立,莫名的有些渗人。 他们身侧,一个华服男子百无聊赖的倚在榕树旁,长相俊朗,动作随性不羁,颇有几分雅痞的气质。 卓晴游走的目光在看到树下长身而立的男子后,竟是移不开眼! 月华下,男子一袭绛紫长衫,衣襟上绣了几缕简单的金丝水波暗纹,发丝用玉扣简单的束着,未带发冠,尽管如此亦无损他的风雅尊贵。狭长的眼,微微上扬,配上嘴角暖暖的笑,举手投足间无不优雅,确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四个字形容,赏心悦目。但是卓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尤其是他的眼睛,深沉幽静,似乎可以看透一切,隐隐中透着一点······ 一点什么呢?卓晴微眯着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男子忽然眸光一转,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卓晴心惊,赶紧低下头,把破帽拉下来一些,挡住大半张脸,才终于舒了一口气,好敏锐的人! 楼夕颜貌似随意的扫了一眼黑丫丫的人群,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难道刚才被窥视的感觉是他的错觉,又或者是那个人隐藏得太好?!如果是,他倒是不枉此行。 心情颇好,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楼夕颜上前一步迎向对面急匆匆跑过来,又惶恐的盯着他手足无措的村民。 楼夕颜缓步走进,村民们才反应过来,连忙跪拜道:“拜见丞相大人!”卓晴没有下跪的习惯,不得已也只能顺势半蹲下身子。 “都起来吧。”楼夕颜微微抬手,轻笑问道:“你们请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请?卓晴轻轻挑眉,这样还能算是请,好个大家风范啊!清润悦耳的声音,略带低沉,和他给人的感觉很配。又拉了拉帽子,卓晴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前方笑得如沐春风的男子。 丞相果然如传说中的温文尔雅,爱民如子啊!村民们大受鼓舞,齐声叫道:“丞相大人,求您为我们伸冤啊!”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7章初见夕颜2 > 喊冤声此起彼伏,齐天宇受不了的掏掏耳朵,凉凉的说道:“伸冤应该去官府吧,你们掳人在先,威胁朝廷命官在后,是想进班房?!”本来以为有什么好戏看的,在知道这么无聊,他就不来了。 齐天宇话音未落,吴斯急忙起身,卓晴想拉住他,可惜他动作之快,卓晴连他的衣服角都没碰到。 在楼夕颜面前狠狠的连磕了三个响头,吴斯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丞相大人,草民愚钝,走到这一步,实在是万不得已,府衙我们已经去过无数次,衙役说案子已经判了,还把我们轰了出来。找提刑大人伸冤,大人又不在京城,想找您说理,但是丞相府又岂是平民百姓可以随便进的?我们实在是······”其中的辛酸,吴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只得一个劲的磕头。 咚咚的声音听得卓晴心惊,他以为他的头是铁做的!拍了旁边的小五子一下,卓晴低声说道:“喊冤!” “什么?”小五子一头雾水。 猪!用力拧了他的胳膊,卓晴从牙缝里蹦住两个字:“喊——冤——” 终于回过神来,小五子大叫道:“冤枉啊!”她手劲好大!疼死了! 几乎是凄厉的喊声也震醒了一群发懵的村民,纷纷跟着喊起冤来—— “丞相大人,伸冤啊——!” “丞相大人,为我们伸冤!” 暗藏锋芒的眼扫过一张张朴实激愤的脸,这些人看起来,似乎确实是有冤情要诉,楼夕颜上前一步,扶起还在不停磕头的吴斯,说道:“你们有什么冤情不妨直说?” 吴斯慌乱的爬起来,不敢让楼夕颜搀扶,在身上摸索了好一会,才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万分谨慎的送上:“这是状子。” 还写了状子!楼夕颜微笑接过,缓缓展开——— 一会之后,楼夕颜笑意不变,随意的问道:“这状子,是谁写的?” 齐天宇起身,好奇的拿过状子,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和夕颜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口气越是随意,笑容越是温柔的时候,说明他越是在意,越是可疑! 完了!卓晴低咒! 千万不要回头,不要看我!不要回头—— 卓晴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可惜老天爷没有听见她的祈祷,村民们齐刷刷的回头,无一例外的盯着她看。 该死!真是一群白痴,没有脑子的猪! 把她二十几年的生命里能想到的骂人词汇一次骂了个遍,卓晴还是不得不缓缓起身,因为那抹“温柔”的视线已经紧紧的锁住她。 楼夕颜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一个单薄的身影低着头,半蹲在地上,久久,那人才慢慢的站起来,一顶大帽子把他的脸遮去大半,看不清样貌,宽大的粗布麻衣披在他身上,显得他更加的瘦小,看身形,像个无害的少年,不过楼夕颜可不这么想。 他沉默不语,楼夕颜饶有兴味,问道:“状子是你写的?” 低着头,卓晴压低声音,有气无力的回道:“是。”她很想回答不是,但是她身后跪着一群白痴,只会给她捅娄子,她第一次如此“痛恨”单纯善良的劳动人民! 齐天宇把卓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轻晃着手中的状子,故意对着楼夕颜大声叹道:“用词倒还算简明犀利!就是这字太丑了!” 卓晴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她从来都没说过自己的字漂亮,想激她,还差了点。 卓晴打定主意装傻充愣,楼夕颜也不着急,看向旁边的吴斯,问道:“你们不是他的家人,也和案子没什么关联,为什么要替他喊冤,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含冤莫白?!” 不敢直视楼夕颜的眼,吴斯把心里演练过无数次的话,一古脑儿的倒出来:“丞相大人,林博康是我们整个村子的恩公啊!牛家庄只有三口水井,人、牲口、地里的粮食都靠那点水,天公不作美的时候,经常旱得颗粒无收,这些年来都是恩公接济我们粮食,冬天还送棉被,不是一天两天,是十年!整整十年啊!这样的大善人,怎么可能会以次充好,偷换军粮?恩公不是这种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啊!丞相大人明察!” 原来是偷换军粮那个案子,早在半个月以前,刑部已经判决,人证物证,认罪书具在,楼夕颜不解:“府衙既已经判决此案,林博康也在认罪书上画了押,你们伸什么冤?或是你们有什么证据在手?” “我们······”他们哪有什么证据!只是坚持一个信念而已!生怕楼相不相信,吴斯再一次哐当跪地。 “恩公不会做这种事的!大人明察!”一个大男人,一边哽咽一边磕头,他身后的村民也跟着伏下身子,咚咚的磕头声,听得卓晴火气直往上冒,果然是一群猪,该说的不说,就知道磕头!一把抓住吴斯的肩头,卓晴冷声道:“够了。” 越过众人,与他对面而立,卓晴寒声说道:“据林博康的妻子说,结案之后她探视林博康时,林博康仍然坚持自己是被冤枉的,试问一个已经认罪的人怎么还会喊冤,此案并非公开审理,我们有理由怀疑,林博康受到刑讯逼供,被迫或是在昏迷状态下按下指纹。” “刑讯逼供?”这个词有意思,虽然仍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是清晰冷静的声音,临危不乱的气度,这人绝非普通村民。一步步逼近卓晴,楼夕颜追问道:“你这么说,是有证据?” 好强的压迫感!他的声音明明很轻,笑容很淡,但是每次与那道温柔的视线相对,总能让卓晴莫名的紧张。 顾云常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刚好她也认同!她从来没有后退的习惯,这次也一样。微微仰头,卓晴傲然反问:“是不是刑讯逼供,查验他身上是否有伤自然一清二楚了。林博康坚称冤枉,而有人显然急于了结此案,敢问丞相,若当真是刑讯逼供又当如何?” 楼夕颜没想到,他居然不退!月色下,两人几乎是对面而立,帽檐下,一双清澈的眼坚定的与他对视。 对,是清澈!他有多少年没有看见过这样坦荡的眼神了。在官场呆久了,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生活,他几乎忘记了这种坦荡,心中一暖,为了这难得的清澈,楼夕颜沉声回道:“若真如你所,当然要重审。” 太好了!乘胜追击,卓晴故意大声问道:“为了公平起见,丞相必定是要公开重审此案吧?” 公开重审?!他在逼他!这时候他若是不同意公开审理倒显得有失公正了! 很好!楼夕颜轻笑点头,大方回道:“本相正有此意,公开审理此案甚好!” 等的就是这句话,卓晴愉悦的心情在听见下一句之后被打入深渊里。 “只不过······”故意拉长声音,楼夕颜逼近卓晴,字字清晰,异常缓慢的说道:“根据穹岳立律,若是没有新的证据证明犯人的清白,或是重审之后,仍然判定原罪,提出重审者,皆获侵辱公堂之罪,轻则杖刑一百,重则服役三年!” 什么?!有这种事?!这是什么制度,提起上诉居然还有可能获罪?!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她发誓,她在那个什么丞相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戏谑,虽然一闪而过!但绝对是! 卓晴刚要开口,吴斯一听楼相愿意重审此案,立刻欢欣鼓舞,大声回道:“我等相信恩公是无辜的,愿意担罪!” 你愿意我不愿意!别说林博康不一定是清白的,就是他真的清白的,证据呢?!卓晴恨不得狠狠给吴斯一脚! 她快被气个半死,楼夕颜却在此时兴致盎然的笑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人很有意思,正直聪明,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懂,一直暗暗观察他与村民间的暗潮汹涌,楼夕颜对他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一口气憋着无处发泄,卓晴冷冷的回道:“问别人的名字之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这是礼貌。”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8章初见夕颜3 > 是吗?楼夕颜淡笑回道:“楼夕颜。” “夕颜?”卓晴低喃,一双明眸在楼夕颜脸上来回游走。 卓晴表情怪异,齐天宇隐隐觉得会有好戏看,双手环胸,笑道:“小子,你有意见?” 无所谓的摇头,卓晴爽快的回道:“没有。” 就这样?正当齐天宇失望的时候,卓晴不高不低,不轻不重的叹道:“想不到一个大男人会取个女人的名字。” 卓晴的“自自语”效果惊人,几百号人聚集的村口瞬间寂静无声。 村民一脸惊恐,景飒、墨白眉头紧蹙,齐天宇呆若木鸡,虽然他也觉得夕颜的名字很······但是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讨论啊! 这小子——有种! 齐天宇发誓,他刚才看见一向以温文尔雅,微笑亲和闻名六国的楼丞相第一次嘴角的笑僵硬得像是在抽搐······ 有人要倒霉了! 楼夕颜默不作声,众人也不知如何反应,几百人占据的村口寂静无声,总觉得有些怪异,空气仿佛都变得闷闷的,卓晴斜睨了楼夕颜一眼,他还是笑着,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扬,无比“关爱”的凝视着她,可惜卓晴怎么看,都不觉得温和,反而有一种浑身发麻的感觉! 他一个丞相,“传说”温润如玉气度不凡,应该没这么小气吧?!拉拉帽檐,卓晴悄然后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谁知她的脚才刚刚移动一下,忽然一声惊雷随着耀眼的闪电直劈而下,原本还徐徐春风瞬间大作,吹得草木纷飞,卓晴吓了一跳,仰头看天,只见墨黑的天际已是风起云涌。卓晴傻眼:“不是吧!”她没说什么大逆不道、天理不容的话吧!至于这么电闪雷鸣,狂风助阵嘛?! 几声惊雷之后,是一场瓢泼大雨。 “下雨啦——”突来的暴雨让众人措手不及,乱作一团。 卓晴赶紧乘乱后退,手上忽然一痛,她的手腕被一只干净修长的大手紧紧的抓住,卓晴抬眼看去,是楼夕颜!暴雨下,每个人都是一身狼狈,唯独他仍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隔着厚厚的雨雾,他的样子几乎看不清楚,但是卓晴依然能感受到来自那双细眸的逼视。 雨越来越大,吴斯大声叫道:“丞相大人,这边请,到祠堂躲躲雨吧!” 楼夕颜微笑点头,拉着卓晴往村口旁边祠堂走去。 卓晴用力挣扎几下之后就放弃了,看他斯文瘦弱的样子,手劲居然这么大,除非她不要这只手,不然是别想跑了! 楼夕颜回头看了一眼只挣扎了一会就默默的跟着他身后的少年,嘴角不自觉的轻轻扬起。 所谓祠堂,也就是一间大泥巴房,几张供桌,还有些烧尽的香烛,四壁残破不堪,雨水还不时从破瓦间滴落,本来就不大的地方,再涌进来一群人,显得异常拥挤。好在楼夕颜的两个“黑白无常”侍卫站在那儿,村民也不敢挤过来,他们得以在供桌旁的一角休息。 手一直被人抓着,卓晴很不习惯,受不了的晃晃手臂,卓晴不耐的说道:“丞相大人,你可以放手了吧?!” 本来正准备放手的楼夕颜听到他嫌弃的声音,反而更加用力的握紧他的手腕,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问了别人的名字,自己却不报上名来,似乎也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 嘶——好痛! 这人太阴险了!她的手要断了!卓晴倔强的咬紧牙关,不吭声,也不回答。 感受到掌心中的手腕不住的颤抖,楼夕颜松了手劲,这少年的手也太细了,他还真怕不小心就把他的手折断了,放开他的手,楼夕颜淡淡的问道:“你的名字。” 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沉若低弦,卓晴轻轻抬头看向楼夕颜,近看他的五官更加俊美,此时的他没有笑,少了笑容的映衬,那狭长的眸,微扬薄唇,隐隐的透着一股邪肆的魅力,卓晴看的出神,忽然发现楼夕颜的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惊异。 她的脸!卓晴赶紧低下头,楼夕颜却擒着她的下巴,缓缓的将她的脸转过来,一道闪电适时闪过,白光下,两道深深的疤痕赫然覆在素净的脸颊上,几乎看不出容颜。 楼夕颜眼神微闪,是谁会下此等狠手,在一个少年脸上留下这样狰狞的痕迹。 卓晴不能低下头,只有按住头上的破帽,把另一边完好的脸紧紧的遮住,抬脚朝着楼夕颜的脚狠狠的踩了下去! “哼!”楼夕颜闷哼一声,稍一闪神,卓晴赶紧趁机拍开他的手,退后好几步。 离他远一些,压迫感终于小了一点,抓着帽子把脸遮好,卓晴故作惊讶的说道:“踩到你了?不好意思丞相大人,天太黑,没看见。”此时她真是无比怀念她的三寸高跟鞋。 没看见?!他还可以再假一点! 想到他脸上的伤,楼夕颜伸出的手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来。 楼夕颜不再上前,卓晴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听见齐天宇正在逼问吴斯:“你们要见丞相,现在人都已经来了,抢走的小美人也应该交出来了吧!” 吴斯抓抓头,一脸的不知所措。卓姑娘说不能说,那现在要怎么办? “人呢?!”看准吴斯老实巴交的性格,齐天宇逼问道:“你们不是把她杀了吧?” 连连摇头,吴斯急道:“没没没······绝对没有!” “卖了?” 吴斯大声叫道:“怎么可能!” “那人呢?!”人? 村民们再一次在祠堂里寻找那抹身影—— shit!卓晴低咒,又来了! 嘭—— 只听到一声巨响,卓晴狠狠的拍了供桌一下,本来就破烂的供桌受不了的左右摇晃几下之后居然砰然倒塌! 村民们全都惊恐的盯着卓晴,楼夕颜轻轻挑眉,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很好,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她,楼夕颜应该不会发现,这些白痴村民刚才要找的人就是她了吧!目的是达到了,但是······痛死她啦——— 缓缓收回手,背到身后轻轻揉搓,卓晴深吸一口气,朗声回道:“她活得好好的,丞相大可以放心,我们会代您悉心照顾她。案子公开审理之后,丞相自然就可以见到她了。” “意思是说,案子不公开重审,我们就见不到小美人了?!”扫了一眼地上支离破碎的木块,齐天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啧啧笑道:“丞相大人,人家恐吓你。” 这个人是谁?!唯恐天下不乱,卓晴暗暗咬牙,冷声回道:“这位公子错怪我了,恐吓这种没有实际效果的事情我是从来不做的。” 好大的口气啊!齐天宇吹起一声长哨,这小子果然有意思! 故作惊恐的摇摇头,齐天宇夸张的叫道:“你不恐吓,那就是要威胁咯?胁迫朝廷命官,罪很重的!” “你!”卓晴气结! 楼夕颜忽然大笑起来,沉声说道:“明日午时,本相会在应天府衙审阅此案卷宗,询问案情,特准牛家庄派十人前去旁听,本案是否重审,待本相查过卷宗,见了犯人之后再行定夺!” “多谢丞相大人!”村民一听这个好消息,立刻跪下谢恩,只有卓晴一个人若有所思的盯着楼夕颜,这个男人做事,似乎总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看外面雨势渐小,楼夕颜不再多,准备离开,齐天宇追上楼夕颜,皱眉问道:“小美人你真的不要了?” 眼光扫过卓晴,楼夕颜无所谓的笑道:“就让他替我照顾着吧。” 卓晴不由浑身一僵,他的笑容总让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走到祠堂门口,楼夕颜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卓晴,说道:“你,明天必须出现。” “为什么?!”关她什么事? “你不出现,他们也不用来了。”抛下一句话楼夕颜一行人迅速消失在细雨里。 “喂——” 卓晴无语,这是谁恐吓谁啊!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9章畏罪自杀1 > 翌日。应天府衙。 宽大明亮的大堂里,正大光明的牌匾挂在最中间,暗纹雕刻,翠玉镶嵌,在暗红木框的映衬下,几个流金大字闪闪发亮,非常扎眼,两排身着深红劲装的衙役分居左右,手执长杖,颇有几分威严。 准许旁听的村民只能站在大堂的最后,几乎就要站到外面去了,既便如此,村民们仍是危襟而立,统一的身子站得最直,头低到最低,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除了一个人。 楼夕颜眼光掠过双手环胸,背靠着门框跨坐在门槛上的那抹孤影,桀骜的姿态与府衙大堂格格不入,破帽子遮去了他大半张脸,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楼夕颜也能猜到,他此时必定一脸的怒意。 想到这里,楼夕颜没来由的觉得心情愉悦。 他心情愉快,有人却是怒意横生。 午时是中午十二点没错吧?这些白痴昨晚上一夜不睡,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今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就把她架到应天府门前,迎着太阳傻傻的等到现在! 身上的衣服又粗又厚,背后早就被汗水打湿了,帽子盖得她透不过气来,额头上,脸上早就大汗淋漓,瞪着官案前一身清爽的楼夕颜,卓晴烦躁到了极点。 今天的楼夕颜和昨晚很不一样,头戴紫金白玉束冠,身着暗红流金长袍,前襟上绣着一只半伏半卧的金麒麟,双目炯炯,蓄势待发,纯黑的锦绸腰带上悬挂着翠玉环佩。脸上依旧是不变的朗朗浅笑,却也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下官拜见楼相。”刑部侍郎吴志刚半跪下身子,心下惴惴不安。 吏部、刑部虽然都由楼相监管,但是平日里,复核刑案都是由刑狱司大人管职,绝对不可能在府衙里见到楼相,他一个四品小官,怎能不惶恐! 在旁边的椅榻上坐下,微微扬手,楼夕颜淡笑回道:“免礼。” 吴志刚缓缓站直身子,却怎么也不敢坐下,楼相在此,他怎么敢坐主位,站在案桌旁,吴志刚恭敬问道:“楼相今日来,是······” 楼夕颜一派轻松的笑道:“牛家庄数百村民联名上书,为林博康偷换军粮一案喊冤,你怎么看?” 楼夕颜问得随意,吴志刚却是脸色一白,双手抱拳,赶紧回道:“楼相明鉴,此案人证物证俱在,林博康自己已经认罪了,绝无冤案!” “绝无冤案?”楼夕颜看向大堂旁的妇人,问道:“林氏,你可有话说?” 卓晴稍稍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五十开外的妇人已经跪倒在地,声音虽然有些发抖,但却回得十分响亮:“回丞相大人,民妇本月十八日也就是府衙给我夫君定罪的第三天去探望过夫君,夫君说他没有偷换军粮,他是被冤枉的!” 妇人话音未落,吴志刚已经按耐不住,急道:“荒谬!白纸黑字,有他亲自画押的认罪书,岂容他说冤枉就冤枉?!师爷,快拿卷宗过来给楼相过目!” “是是是。”一直怯怯的站在一旁的男子立刻冲向后堂,不一会,手里捧着一叠东西跑了出来。 吴志刚赶紧接过卷宗,恭敬的双手递上:“楼相,这是本案的卷宗,人证物证俱,不容他抵赖了!” 卓晴半依着门廊,一双明眸斜睨着楼夕颜,等着看他的反应,他把林博康的老婆都找来了,一定早就看过案卷了,只一晚上的时间,他还做了什么?!这个男人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不会没有原因。 果然,楼夕颜并没有接下卷宗,而是一幅伤脑筋的样子,叹道:“你们一个一口咬定绝无冤案,一个口口声声喊冤,既然如此,就把犯人带上来,本相要亲自询问。” 吴志刚一怔,却也不敢说什么,对着旁边的两名衙役低声说道:“你们两个,快去把犯人林博康带上堂来。” “是。”衙役领命而去。 谁知这一去就是半个小时,卓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楼夕颜倒是面色如常,不见烦躁,一只手在座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只是苦了站在他身侧吴志刚,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但是站在楼相身边,他一动也不敢动。 好不容易,离去的两名衙役回来了,吴志刚低骂道:“怎么去这么久?”看他们身后空无一人,急道:“人呢?” 两人皆是低喘不已,一人慌张回道:“回禀大人,林博康他······他今天一早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 卓晴暗暗留意吴志刚的神情,他听到消息之后,差点站不稳,脸色由白转青,看样子也被吓得不轻,应该不是装出来的。楼夕颜不发一,眉头轻蹙,或许他也没有想到人居然死了! 难道真的是自杀,卓晴潜意识的否定,因为——太巧合了,时间控制的刚刚好! “恩公死了?!”围在外面的村民瞪大了眼睛,都不敢相信,想要涌进去,但是楼相在场,又不敢造次,只能干着急。 “夫君!”林夫人一听立刻瘫倒在地,低泣不已,像是想到了什么,林夫人忽然爬起来,指着吴志刚哭喊道:“我夫君是冤枉的,他不可能自杀的,是你们,一定是你们杀了我夫君!” 林夫人疯狂的扑向吴志刚,被两侧的衙役用长杖拦住,嘴上却还不依不饶的叫骂着。 吴志刚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大喝道:“住口,无知妇孺休得咆哮公堂!把她赶出去!”吴志刚小心的看向楼夕颜,生怕他发怒,好在楼相一副深思的样子,好像没注意那泼妇的说辞。 “放开我!”林夫人死命挣扎,毕竟还是抵不过两个大男人,衙役一左一右将她架了起来,往外拖去。 “等等。” 就在林夫人就要给扔出去的时候,一道冷淡的声音幽幽响起:“何必急着赶人,自杀还是他杀,看尸体自然就知道了。”尸体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冷淡的声音在大堂里幽幽响起,格外的刺耳,而且说话的还是一个浑身上下笼罩在灰袍子里的怪人,吴志刚不耐烦的叫道:“你是谁?!竟敢在堂上喧哗!” “我······”?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0章畏罪自杀2 > 她应该怎么回答?卓晴轻扯唇角,懒散的回道:“我路过的。” 路过?! 所有人瞠目结舌,这是什么回答!? 楼夕颜摩挲着鼻子,假意轻咳,以免忍不住大笑出声。路过?!亏他想得出来。 他他他······简直就是蔑视公堂!吴志刚气得脸色发黑,无知小儿,当这公堂是什么地方!一时忘了楼夕颜还在身边,吴志刚走到大堂中间,指着卓晴大怒道:“岂有此理,来人!给我把他·······” “吴大人。”不轻不重的低唤,如一盆凉水由头上浇下来,吴志刚一个灵醒,赶紧回身,恭敬回道:“丞相有何吩咐?” 起身捋了捋微皱的衣襟,楼夕颜问道:“尸体现在在哪里?” 吴志刚看向过来禀报的衙役,衙役慌忙回道:“还在牢里。” 穿过大堂,楼夕颜信步朝着侧门走去,吴志刚大惊,立刻跟上去,急道:“楼相,您这是?” “让仵作过去验尸,本相要亲自监看,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楼夕颜不温不火,看不出是喜怒,惶恐的跟在他身后,吴志刚的背心早已经濡湿一片。 林夫人一听要验尸,又要扑上前去,林博康死得突然,村民们一心想看个明白,一群人也跟着冲上前去,侧门边,衙役的长杖早已经横起:“你们不能进去!” 林夫人紧抓着长杖的手抖得厉害,一边冲撞一边哭道:“为什么?那是我夫君啊!” 吴斯高壮的身子挡在林夫人身侧,憨厚的脸上尽是请求:“官差大哥,你让我们进去吧!” “不行!”衙役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毫无转圜余地。 卓晴半靠着门框,闲闲的看着村民与衙役间的拉锯战,他们什么都不懂,进去也是没用,还不如祈祷那位楼相英明盖世,断案如神比较实际。打了个呵欠,卓晴转身出去,她困得要死,自从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地方开始,她就没好好睡过一觉,她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再去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脚才刚跨出门槛,一道如泉水般清冽的男声响起:“让他们进来。” 来人是楼相的贴身护卫,衙役们对看一眼,不敢阻拦,立刻放开长杖,村民们随着林夫人一起,涌了进去。 很好听的声音,卓晴好奇的回头看去,一道白影赫然出现在侧门旁。他是楼夕颜的侍卫吧,微微眯眼,卓晴暗暗打量,目测身高190,皮肤雪白,暗棕色头发和他很般配,五官明晰,天蓝色的眼睛犹如剔透的琉璃,综合起来看,称得上是个极品混血美男。不过最特别的倒不是这些,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看起来既不冷酷也不温柔,一种疏离的气质,她本人是不太喜欢,不过还是得承认,很迷人! 男子忽然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卓晴拉低帽檐等着他走过去,他却在她身边停下,漠然的声音平静的说道:“走吧。” “去哪?”卓晴装傻。 “我不介意动手。”随着冷漠的回答,苍白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卓晴的手臂。 “停!我自己会走。”要死了这么用力! 墨白缓缓放开手,不发一的走在前面,卓晴翻了个白眼,原来什么时代的保镖都必须要摆酷!不甘不愿的跟在他走进牢房,越过他时,卓晴冷声哼道:“看在你有一双这么美丽的眼睛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然······她还有一个坏习惯就是记仇! 墨白一怔,美丽?因为这双眼睛,他被家人遗弃,所有人都说他是鬼魅,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人愿意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样的眼睛,他说美丽!? 一抹嘲讽在眼中一晃而过,苍白的脸上,依旧是不变的漠然。监牢 卓晴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了林博康的牢房。 卓晴刻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牢房刚好在整座监牢的最里边,值班衙役不走进来,根本看不见这间牢房。而且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这间牢房附近的几个牢房都是空的,也就是说,牢房里发生的事情基本上不会有目击证人。 牢房门口早就挤满了人,卓晴站在最外面,但是也能看见仍然高高吊着房梁下的尸体,死者面色呈现青紫色,肿胀明显,面部皮肤有散性点状出血,应该是窒息死的没错,再往下看去,卓晴眉头不自觉蹙起。 “拜见丞相大人!”身后一道男声忽然响起,卓晴回头看去,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匆匆赶到,正对着楼夕颜拱手行礼。 “你是何人?”嘴上问的是中年男子,楼夕颜的眼睛却只停留在卓晴身上。刚才他盯着尸体看的眼神专注而敏锐,昨晚景飒查了一夜,牛家庄根本没有一个毁容的少年,他到底是什么人,劫走青枫是否正是他的主意,意图又是什么?关于他的一切,楼夕颜都很有兴趣知道! 中年男子恭敬回道:“小人王丙升,乃应天府一名仵作,查验尸体已有十余年。” 仵作?也就是古代的法医了,说到验尸,他的脸上扬起自信甚至是有些自负的神情,卓晴烦躁了一天的心情终于变得好了一些,她很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检验尸体的。 “好,那你就好好验一验,他是自杀还是他杀。”他只顾及到案情,却没想到人,如果是他杀,这个案子牵连必定不小,能在应天府监牢里杀人的,岂是简单的人物。 “是。” 王丙升走进牢房,衙役们已经将尸体接了下来。 青紫色的面部再加上肿胀,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僵直的身体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王夫人顿时受不了打击,瘫倒在地:“夫君·······” “夫人小心啊!”村民们搀扶着林夫人退到一边,卓晴顺势走近牢房,只见那个仵作抬起死者头部,查验了一下勒痕,又看了看死者的手脚,前后不到五分钟,他就站了起来,走到楼夕颜面前,回禀道:“回禀丞相大人,尸体面色紫红,双手双脚都垂直向下,而且脚上有火灼般的斑痕,脖子上的青紫色勒痕一直延伸到左右耳后,由此看来,乃自杀而亡,自缢之物,正是他的腰带。”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1章畏罪自杀3 > 自杀?楼夕颜沉吟一会,又再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迟疑了一会,王丙升回道:“大概,两个时辰。” 不对! 光从尸斑上看,死者死了最少十个小时以上!站在牢房外边,离尸体太远,卓晴不能断定死者死亡原因,再说,她贸贸然出声,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惹麻烦,看向前方专注的盯着尸体的楼夕颜,卓晴决定,先来个抛砖引玉! “真是奇怪啊!”卓晴故作惊讶的叫道:“这人真是好命,自杀前还可以好好梳洗,换上新衣新鞋。奇怪的是,换了新衣新鞋,唯独没有梳头!” 卓晴说完,众人立刻朝尸体看去,也对,他的衣服干净笔挺,鞋子纤尘不染,相较之下,草草束起的头发确实有些凌乱,且不说这些,一个入狱两个月的犯人,怎么会有一身新衣呢? 吴志刚大声问道:“昨晚守夜的衙役呢?” 一个中等身材,默默站在一旁的小衙役赶紧上前一步,小声回道:“是小人和刘五。”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换了一身新衣服?” 衙役怯怯回道:“回禀大人,昨晚上,林家的管家李鸣前来探视林博康,说是林博康多日未能洗漱,希望他送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我们见他们主仆情深,他也确实只带了衣物,就让他进去了,不过他只在里面呆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离开了。” 一炷香,杀人的话时间有些紧张,一直沉默不语的楼夕颜低声问道:“李鸣走后,你们可曾进去查看,林博康是否还活着。” 虽然楼夕颜并没有发怒,但是小衙役还是不敢抬头看他,闭着眼睛急急道出昨晚的情形:“回丞相,李鸣来的时候,正好是风雨最大的时候,监牢外面的大树被风吹断了树枝,砸在牢门外,我们忙着把树枝搬走。一会之后,李鸣出来了,还帮我们一起搬,之后他就离开了,当时我们的衣服也湿透了,换好衣服已是深夜,就没有在巡视牢房,直到刚刚大人要提人犯,才发现人死了!” “一群蠢材!”吴志刚一掌搁在小衙役的官帽上,这群兔崽子,居然在楼相面前给他出丑,要是让楼相认为他就是这样管理监牢的,他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楼夕颜根本没看他这场表演,沉声说道:“传李鸣。”李鸣是最后见到林博康的人,他一定还知道什么! “是。”小衙役赶紧跑了出去。 地上的尸体就这样直挺挺的躺着,看着还真有些渗人,吴志刚赶紧献媚道:“丞相大人,这尸体已经验完了,大牢里阴气重,您先到大堂休息吧,别让晦气沾染了您。” 楼夕颜回身,正好看见双眼直盯着尸体不放的卓晴,已经跨出牢房的脚又停了下来,楼夕颜忽然问道:“你怎么说。”问一个少年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但是楼夕颜直觉少年会给他不一样的答案。 卓晴迟疑了一会,明知道死者死因可疑,却袖手旁观,有违她的职业道德和行为准则,暗叹一声,卓晴回道:“我要进去看一看。” “放肆!”又是这个古怪的小子,刚才在堂上他就闹了一场,现在居然又跟进来了,正要把他扔出去,楼夕颜心情颇好的笑道:“让他进去。” 楼夕颜说话了,吴志刚即使再不爽快,也不敢反对。毕竟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他也看出了点门道,楼相对这少年青睐有加啊! 卓晴进了牢房,在尸体旁边蹲下,只扫了一眼脖子上的勒痕,卓晴将十指手指伸入死者发丝间,细细的检查头部。一会之后,抬起死者脖子,查看脖颈后部,看过之后,卓晴停顿了一下,又按压了一下死者的嘴角,一丝唾沫隐隐的沿着唇角流出来。 果然如她所想,卓晴握着死者的手臂,微微用力,完全不能弯曲,尸僵明显!拉高衣袖,手臂上有尸斑,还有一些交错的伤痕,不过看起来是旧伤了,刑讯逼供应该是事实。 卓晴看的仔细,在吴志刚眼里,她就是无理取闹,故弄玄虚,懒得看她,吴志刚趁机对着楼夕颜分析道:“丞相大人,依下官之见,既然已经验明是自杀,应该是林博康早有预谋,才会要求李鸣送干净的衣服过来,以便用衣带自尽。” 楼夕颜淡笑不语,眼光只停留在卓晴身上,吴志刚讨了个没趣。 卓晴倒是没让他失望,不轻不重的扔出一句:“如果不是自杀呢?” 不是自杀? 楼夕颜笑容更大,他就知道,少年会给他惊喜。 吴志刚一怔,王丙升首先发难,喝道:“胡说八道!”哪里来的小子,居然敢质疑他的查验结果,还当着大人和丞相的面前,叫他情何以堪?! 走到尸体旁边,指着尸体的颈部,王丙升瞪着卓晴,之凿凿道:“如果他是死后才被人吊上去的,脖子上的勒痕会呈现出白色,而不是青紫色!死者四肢自然下垂,脚上出现火灼般的斑痕,正是自缢而亡最有利的证明!你不懂就不要胡说。” 完全无视他的叫嚣,卓晴微低着头,低声叫道:“那个蓝眼睛,你过来帮我一下。”没有助手真麻烦! 蓝眼睛?墨白楞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过去,在卓晴身边蹲下,按照她的指挥,轻轻将尸体侧翻过来。 墨白居然会去帮他,楼夕颜倒是没想到,与景飒外表冷酷不一样,墨白的冷是从心里透出来的,这个少年是凭什么叫得动他? 楼夕颜好整以暇的看着卓晴专注的背影,等着看他会上演一出什么好戏。 被人完全无视,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王丙升咽得下这口气,刚要开口指责,卓晴一边查看死者背部,一边淡淡的问道:“如果是先被人勒晕,再吊到房梁上,是不是也会出现一样的尸体痕迹?” “这······”王丙升顿时语塞,没让他思考太久,卓晴微微抬头,冷声说道:“我只问你,是还是不是!”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2章畏罪自杀4 > 帽檐下一道凌厉的视线直逼而来,王丙升心下一慌,转念一想,对方不过就是一个少年,他有什么好慌的,轻咳一声掩饰刚才的慌张,王丙升大声回道:“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些只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先被人勒晕再吊上去的?!”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能耐! 证据?卓晴冷笑,豁然起身:“我让他告诉你们,证据在哪里!” 他?众人顺着卓晴的眼光看去,正是躺在地上早已经僵直的林博康。明明就是一具死尸,他要怎么告诉他们证据在哪里?!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出的后退了一步,除了一脸安然的楼夕颜。 “先说死者的死因。”卓晴指着尸体的颈部,对着墨白说道:“把他的脖子抬起来。” 他还真当他是下人了!墨白心里暗暗嘀咕着,手却有些不由自主的按着卓晴的所说,轻托起林博康的颈部,脖间的褶皱打平,死者脖间的勒痕清晰可见。 “死者身上没有其他明显的致命外伤和中毒迹象,窒息征象明显,死因确为腰带绕颈,窒息而死。”卓晴才刚说了一句,王丙升立刻轻嗤一声,这和他刚才说的有什么不同,故弄玄虚! 不与他多做争辩,卓晴蹲下身子,指着死者颈部的勒痕,冷声说道:“死者颈部有两道勒痕,自缢而死也有可能出现两道勒痕,勒痕一般边缘较整齐,且舌骨和喉骨很少发生骨折。但死者的两道勒痕则完全不是这样。一道位于甲状软骨下方,与身体平行,这道勒痕正是凶手勒晕死者时造成的,由于死者拼命挣扎,所以勒沟处表皮剥落、皮下出血,这道勒痕深而明显,呈现暗黑色;另一条勒痕是凶手将死者悬吊在房梁上造成的,这时死者已经没有了意识,勒痕浅而淡。死者颈椎棘突骨折明显,正是因为他曾被强大猛烈的暴力绞勒颈项的结果。” 楼夕颜走进大牢,细看死者颈部,的确如卓晴所说,两条勒痕一深一浅十分明显。 吴志刚极不情愿,也不得不悻悻然跟了进去,狠狠瞪了王丙升一眼,吴志刚暗骂,这个蠢材,到底谁才是仵作! 接收到吴志刚的瞪视,王丙升猛然回过神来,难怪刚才这小子这么嚣张,原来确有些本事,努力思索了一番,王丙升咄咄逼人的反驳道:“若是被勒死的,死者颈后应该有勒痕相交的痕迹,他脖子后面明明没有!脖子上出现深浅不同的两道勒痕,也有可能是他在临死之前挣扎造成的!” “把他的上衣脱下来。”卓晴说的很轻,却仿佛在隐忍着什么,墨白缓缓抬头,只见卓晴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几次之后,卓晴终于还是站起身,对着一脸挑衅的王丙升,冷声说道:“你根本不配做一名验尸官!” 王丙升暴怒:“你说什么?!”他在应天府做仵作这么多年,验尸无数,这小子自以为自己懂得些门道,就敢说他不配! “作为验尸官,你是唯一能为死者说话的人,他在用他的身体告诉你,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他在死亡过程中经历了什么!而你,完全忽视!甚至都没有仔细检查过尸体的每一处伤痕,每一个细节就武断下结论,就因为你的一句话,他有可能死得不明不白,凶手也将逍遥法外!” 她可以容忍一名法医的业务水平不高,所有的知识和经验都是可以学习和积累的,但是她不能容忍,身为法医,态度散漫,工作马虎,还强词狡辩! 平静而又冷淡的声音,在大牢里响起,不仅仅是王丙升被说得脸红耳赤,楼夕颜也是心中一震。此时的他和初见时的他完全不同,初见时他有些冷傲,有些狡黠,现在的他,坚毅而执着,冷静而深沉,他真的是自己原来以为的十几岁的少年吗?楼夕颜疑惑了。 “夫君,你死得好惨!”牢房里瞬时间安静的有些吓人,直到一道悲戚的哭喊声让众人回过神来,墨白已经将林博康的衣物褪去,胸前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不少,有些已经愈合,有些才刚刚结疤,虽然都是旧伤,但是此时看起来,依旧狰狞。 林夫人几乎是扑在死者身上,泣不成声,卓晴轻声说道:“吴斯,把她扶到旁边,不要妨碍我。” “哦!”吴斯赶紧上去,将林夫人带到一旁,卓姑娘变得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说不上来,她说的话总让人很难违抗。 不再理会站在一旁无地自容的王丙升,卓晴再次蹲下身子,轻轻侧推死者肩部,墨白了然的顺势帮他把死者侧翻过来,卓晴轻轻扬眉,蛮聪明的,做助手很合适! “脖颈上的勒沟之所以不相交,是因为他被人隔着坚硬的东西顶着背后,用力勒紧腰带导致窒息,也因此死者背后留下了硬物的痕迹。” 果然,两条青紫色的淤痕赫然出现在林博康的背后,与旧伤不同,这两条伤痕颜色发暗,而且表皮破损,伤口很新。 这是什么东西弄的?!众人四处寻找相近的凶器,楼夕颜率先走到牢门旁,半蹲着身子,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不明白楼相在干什么,吴志刚对照了半天,终于发现死者背后的两条伤痕无论大小粗细,都和牢门的木杆一致,惊喜的叫道:“我找到了,是牢门的木杆!” 在木杆上摸索了一会,楼夕颜轻掀唇角,缓缓起身,他也找到了。 似乎就是为了等他,卓晴在他转过身来后,才抬起死者的手指,说道:“死者正是被人从门外勒晕的,因为奋力挣扎,他的指尖上,还残留着木屑。” 两人眼光交汇,卓晴扯下帽檐,再次挡住楼夕颜探视的眼。 吴志刚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这么说,林博康真是被人杀死的!”回头瞪视着小衙役,问道:“今日还有谁进过牢房?!” 使劲的想了又想,小衙役哭丧着脸,回道:“除了刚才他们来提人犯,就没有人进过大牢了。” “胡说!”吴志刚大骂:“没人进来他怎么就被人杀了?” 真的没有!小衙役有苦说不出,只能低头领骂。 “因为死者在昨晚就已经死了!”卓晴受了不的摇头,他们就不能听她说完了再查案?这样的习惯真的很让人讨厌! “昨晚?”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3章提刑大人1 > “昨晚?!”吴志刚一双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怒目圆睁,狠狠的瞪着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王丙升骂道:“你说,到底是什么一回事?!死亡的时间都说不清楚,你还做什么仵作!” “尸体······”王丙升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心翼翼的看了卓晴一眼,见她默不作声,他才小声的回道:“尸体出现这种火灼斑纹,并且开始僵硬,说明死者刚死不久。” 卓晴缓缓抬头,王丙升立刻不敢再说下去,刚才看了死者背后的伤痕他真的无地自容,都是太过自信,他才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一点,这个古怪的少年说他也算没有说错,他的确有愧。 王丙升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卓晴冷声说道:“你过来。” 他想干什么?!王丙升一怔,考虑着要不要上前。 看他还是一脸防备的杵在那,卓晴不耐的喝道:“过来!”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她还能吃了他! 王丙升咽了咽口水,还是缓步的走到卓晴身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把年纪了,面对这么个包得密不透风的少年,总觉得心虚不已。 楼夕颜手背在身后,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脸上不变的是温文儒雅的浅笑,只不过他注视着卓晴的眼睛异常的明亮。 在死者脚部的位置蹲下身子,卓晴平静的解释起来:“这种死后出现的斑纹,叫做尸斑。一般情况下,死后两小时······”不对,这里计时单位是叫什么? 应该是时辰吧?真是麻烦,暗暗换算了一下,卓晴才又继续说道:“一到两个时辰开始出现,三到四个时辰达到明显可见。这时候按压尸斑会退色或消失,松开手尸斑又重现。死亡后六个时辰,尸斑连成一片,颜色加深,此时按压尸斑已经不能完全消失,只是稍许退色,停止按压后尸斑恢复原色也慢。十二个时辰之后,用手指压迫尸斑不再改变颜色,也不再消失。” 王丙升听得很认真,只是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不相信?卓晴指着尸斑,说道:“你,按一下。” 王丙升点点头,他也一心想要求证。食指用了些力道按在尸斑上,松开后斑纹是有些褪色,一会之后慢慢恢复了原色。 按照他刚才的说法,死者确实死了有六个时辰了。吴志刚急道:“王丙升,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李鸣的嫌疑就是最大的了! “这······”王丙升迟疑了,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他还是如实回禀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尸体在一到两个时辰会出现斑纹,死亡时间越久,斑纹越深,至于他所说的,我真的不清楚。” 说来惭愧,他确实不知道能从这些斑纹上看出如此准确的死亡时间,如果是一开始,他一定直接否定少年的话,但是刚才一路听下来,少年之凿凿,他实在不敢妄下论断。 王丙升一句不知道,让吴志刚大为恼火,叫道:“那本官怎么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还是信口雌黄?” 轻咳一声,斜睨着卓晴,吴志刚大声问道:“你如何能证明自己说的是事实?!”他一开始就觉得这少年古怪,但是看在楼相的面子上,他也不好发作。 哦噢! 很好,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能! 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她要怎么去证明她所说的有科学根据?难道她要说自己是某某大法医学硕士,青年主检法医,发表过多篇学术论文······还是现场来一场生物解剖课,估计那个林夫人会扑上来撕了她! 卓晴自嘲的轻拍脑袋,她跟着这些个古人凑什么热闹?!背靠着冰冷的牢房石壁,卓晴无所谓的回道:“我说的是事实,但是我不知道怎么用你们能理解的方式去证明。” “那就是说,你还是不能证明!”吴志刚刚想发难,转念一想这少年与楼相之间好像颇有些渊源,小心驶得万年船,转身对着楼夕颜一揖,轻声问道:“楼相您看?” 他相信少年说的都是事实,那他必定是有名师指点的,他的师傅,也必定是有名望之人。只要报出他师傅的名字就能证明他说的是否是实情,他不肯说,只能有一个原因,不愿意暴露身份! 他不知道自己越是这样保密,越是让人想要窥视吗?好在他不着急!轻扬唇角,楼夕颜刚要开口,一道清冽又却带着坚毅的声音忽然响起:“他说的确是实情。”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卓晴轻轻抬起一点帽檐,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站在牢房外,似乎来了很久。他看起来很高,和楼夕颜差不多,不过楼夕颜显得更加清瘦一下,他的长相没有楼夕颜俊,但是他有一双深邃坚定的眼睛,不像楼夕颜,那双永远带笑的细眸总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这人身着简便的深蓝长袍,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像是从什么地方匆匆赶过来的,虽然不算狼狈,却也不免有些仓促。不像楼夕颜,老是一副从容不迫,衣着光鲜的样子。而且······ 等等,她为什么老是拿楼夕颜来做比较?她是疯了吧? 卓晴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失常,吴志刚和其他衙役齐声叫道:“提刑司大人!” 提刑司?!卓晴扬眉,对他更感兴趣了,学法医学的人不会不知道宋慈,这人与宋慈一样的官职,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宋慈的本事! 朝着众人微微抬手,单御岚对着楼夕颜轻轻一揖,微低的声音不失恭敬却也只是淡淡的说道:“楼相。” 楼夕颜上前一步,微扬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揶揄,笑道:“单提刑回来的正是时候。”不早不晚啊! 单御岚不为所动,一板一眼的回道:“这本是下官应尽之责,劳烦丞相,实属不该。” 楼夕颜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轻不重的笑对:“单提刑重了,你我皆是为了朝廷效力。” 这就是传说中的官场虚迎?!卓晴无聊的想打呵欠。而她也确实打了,她真的真的很困! 正当她肆无忌惮的打着呵欠,单御岚已经走进牢门,向她直逼而来:“你所说的确是事实,而且一字不差。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师承何处?” 其实早在少年斥责王丙升之前他已经来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的原因,就是想知道,少年对于验尸了解到底有多少,他倒是没有让他失望。少年对尸斑的了解,比普通仵作要透彻得多,单御岚知道自己问的唐突,但是他心中急切想要知道这个灰袍少年的身份,尤其是他的师傅,是怎么样人能教导出这样的弟子。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4章提刑大人2 > 卓晴嘴角僵在那里,这人问话好不客气!讪讪的放下掩唇的手,卓晴冰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意兴阑珊,回道:“提刑司大人,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不是你的下人,更不是犯人。你有权利向我提问,要不要回答你,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单御岚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有一瞬间的失神,楼夕颜嘴角的笑意则是越发浓郁,看来随心所遇、肆无忌惮是他的性格,这么算起来,他昨晚对他已经是客气了呢! “放肆!”生怕单御岚动怒,吴志刚急忙呵斥:“提刑司大人问话,你胆敢不回?!” 双手环胸,卓晴倒也不怒,反而调侃般笑道:“我在和提刑司大人对话,你胆敢插嘴?” “你——”这这这简直就是反了!吴志刚气得口鼻生烟,面色潮红,胸前剧烈起伏着,手指着卓晴抖个不停,你字说了半天也没蹦出下句话来。 卓晴有些错愕,他不要紧吧,自己好像没说什么啊!不会脑溢血吧?这古人的抗击打能力未免弱了点。 卓晴真担心他厥过去,好在两个衙役押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尴尬。 “大人,李鸣带到。” 对于卓晴的失礼,单提刑隐忍不发,楼相好整以暇,吴志刚被气个半死无处发泄,此时怒意翻腾,只能对着李鸣一阵狂吼:“李鸣,林博康昨夜被人杀害,而你正是昨夜唯一见过林博康的人,你当时看到什么,人是不是你杀的!” 李鸣赶紧跪下,低着头,声音虽有些颤抖,思路却是十分清晰:“大人冤枉啊!小人是林家的管事,老爷在牢里呆了好几个月,受了不少苦,我只是来给老爷送衣服的,当时老爷心情很不好,小人不敢多待,只开解了两句,就将衣服留下离开了。小人只在牢房里停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候,当时天下了很大的雨,牢房外的树都吹断了,小人还帮衙役大哥搬树。” 这个李鸣的身材比死者略壮实一些,基本能将人勒晕再悬挂到房梁之上,但是按照死亡时间来看,李鸣嫌疑也最大,只不过没有确实的证据,推理案情一向是顾云的强项,她只管验尸。悄悄回退几步,卓晴退到牢门外,懒懒的依着石壁,哈欠连连,后面应该没她什么事。 “你说,你是来送衣服的,那么林博康是否在你面前换了新衣新鞋?” 稍稍抬头看了一眼一身简单装束的单御岚,李鸣又低下头,轻声回道:“没有。” 声音平缓,却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单御岚继续问道:“你除了送衣服给他,还帮他做了什么?” 这次李鸣没有思索很久,回道:“小人只是将衣服交给老爷,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单御岚忽然走进牢门内,走向右侧的床沿,简陋的木板上,铺着凌乱的稻草,单御岚抬手,轻轻拿起几缕床边的稻草,一个模糊的脚印赫然出现:“死者床沿上,有一个沾满泥巴的脚印,但是,死者穿的是一双新鞋。就算是旧鞋,死者在牢房里几个月少有出去,也不会这么脏,昨夜正好有一场大雨,那个时间段只有你进过死者的牢房,这个鞋印就是你在悬挂尸体的时候留下的,是不是?” 卓晴微微眯眼看去,脚印有些看不清,在稻草交错间,就更难发现了,单御岚一直都只是在牢门外吧,居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好细心敏锐的人啊! 李鸣浑身一震,语焉不详:“不不······” 吴志刚不耐的叫道:“脱下他的鞋验证一下!” 两名衙役立刻领命,快速的拖下李鸣的鞋子,一番比对之后,回道:“大人,李鸣的鞋子和这个鞋印正好吻合。” 得到验证,吴志刚气焰更是嚣张起来:“真的是你!李鸣你好大的胆子!” 卓晴嗤之以鼻,这顶多只能证明李鸣当时踩过这块木板而已,不过是个辅证,也不能因此为他定罪吧! 李鸣早已经抖得像风中残叶,立刻匍匐在地上,求饶道:“大人,小人只是······小人只是一时失手,不是有意要加害老爷的!” 他认罪了?卓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楼夕颜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不过很快消失。 “你前后进出监牢不过一炷香的时候,杀人、换衣、伪造自缢现场,面面俱到,还敢说自己是一时失手!除非,你还隐瞒了什么!说!”略微高昂的声音,坚毅的眼,单御岚一身的正气,不说李鸣吓得瑟瑟发抖,就是卓晴都被震得晃神。 李鸣眼神飘忽,惊恐万分,却只是不停的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如果李鸣真的已经做了这么周密的计划杀人,可见是个冷静也冷血的人,现在怎么会这样慌乱,他是林家的管家,和林博康应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杀人动机是什么? “李鸣!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夫君生前对你不薄了!”林夫人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懑,她怎么也没想到,杀死夫君的居然是跟随他们多年的管家! 村民们也都恨不得打死这个忘恩负义之徒,监牢里一时间有些混乱。单御岚当机立断,朗声说道:“将此人收监!待本官查验林博康案卷宗,再做审理!是非曲直,自有论断。” “是。”衙役们立刻将李鸣押入旁边的监牢。林夫人和村民们也被衙役带出监牢。 楼夕颜轻轻拍手,唇角依旧飞扬,笑道:“满朝文武都说单提刑听讼清明,断案决事刚果。今日一见,果然是不负盛名。” “楼相过奖了。”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楼夕颜习以为常,两人并肩走出牢门。 吴斯看见楼夕颜走出来,马上迎上去,感激万分的说道:“丞相大人,多谢您给我们做主,您放心,我们劫了姑娘是我们不对,但是绝对没有为难姑娘,姑娘她是好人,还帮着我们写状子,刚才又给恩公验尸,姑娘······” “等等!”楼夕颜常年含笑的脸一僵:“你说刚才验尸那少年就是青枫?” 青枫?那个少年原来竟是个女子?单御岚看向楼夕颜,只见他满脸皆是惊愕,这个青枫还真不简单,能让楼相露出懊恼之色的人,可不多。 什么青枫?不是叫卓晴吗?吴斯一脸茫然,潜意识的抬头寻找卓晴,只是监牢里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咦?人呢?”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5章入住相府1 > 焕阳不愧是京城,傍晚时分,算不上主干道的街上也还是人来人往,道路旁店铺林立。她本来可以好好欣赏一下古代的首都长什么样,当然,前提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不要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一切就完美了! 实在顾不得什么形象,卓晴蹲在墙角边上喘着粗气,相较之下,十步开外的墨白脸不红气不喘,天蓝的眸淡淡的注视着卓晴,既不上前抓住她,也不走远。 卓晴哀怨,他追了她五条街!五条街啊!为什么自己累得像只狗,人家却连汗毛都没乱一根。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卓晴也不跑了,走向墨白,低喘着问道:“蓝眼睛,你到底想怎么样?” 墨白漠然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回应。 卓晴低咒,她最讨厌这种耍酷的人! 眼波流转间卓晴忽然贴着墨白身边站好,心情貌似还不错的笑道:“你不是想跟吗,跟近点不容易丢。” 卓晴忽然的转变,让墨白心中掠过一丝惊讶,只是没有表情的脸,让人很难看出他的心情。 路旁的店铺中,有一家格外起眼的绸缎庄,装修得无比华丽,卓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笑道:“这一身破衣服都臭了,我要去买件新衣。”扯着墨白的衣袖,卓晴拖着他一块走向绸缎庄。 墨白冷漠的抽回衣袖,但是还是随着她走了进去。 一看有客上门,店主立刻迎了上去:“两位爷,里边请!”看清墨白浅蓝的眼睛,似雪的肤色,店家一慌,赶紧后退了一步,不敢与之对视,墨白仿佛早已经习惯,冷漠的脸依旧如常。 即使卓晴披着个袍子,把自己遮得严实,看起来有些怪,但是店主更愿意和他对话,跟在卓晴身后,店主殷勤的介绍道:“本店丝绸可是闻名穹岳,您随便挑。这边还有缝制好的儒衫,您若没有挑到喜欢的式样也没关系,小店还可以定做。” 走向店铺侧面的小间,卓晴朗声说道:“我要试试,找俩个人帮我拿衣服。” 店主连声回道:“是是,您请。” 双手环胸,与墨白比肩而立,卓晴带着几许挑衅,笑道:“蓝眼睛,你要不要一起啊?” 墨白直接忽视她,背对她冷视着前方,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气,他要是真的跟进去她就惨了。 一炷香之后。 “啊——” 里间忽然传出一道凄厉的女声,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墨白眼神微闪,那小子果然耍花样。身型极快的闪入里间,不大的地方,四面摆着的衣衫凌乱的散了一地,一个年轻的小童面朝天的仰着,额头上明显一块淤青,他身旁,侧躺着一个侍女装扮的女子,放眼看去,已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一扇半掩的小窗下面,放着一张垫脚的木椅,推开窗看去,是小店的后院,墨白动作敏捷的跃出小间,向着后院的厢房追去。 店主匆匆忙忙跑进来一看,被一室的凌乱吓了一跳,抬头正好看见墨白跳出窗户跑进他家后院,叫道:“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 店主急着要去喊人,躺在地上的青衣女子忽然坐了起来,清丽绝俗的侧面震得店主心驰神晃,迟疑的问道:“姑娘,你是谁啊?”他店里怎么会出现这么貌美的女子,记得当时他只叫了小童服侍少年更衣? 店主还没有想明白,女子已经站起身来,与店主对面而立,店主又是一惊,天啊!这么美的姑娘,另一边脸居然毁成这样,可惜!实在太可惜了! 店主自顾的捶胸顿足,卓晴可是急着抓住时机,高高撩起坠地的裙摆,卓晴动作极其迅速的窜出屋外。店主只见一道青影闪过,对于刚发生的一切还在恍惚之中,等他回过神来,终于想起卓晴身上的衣服是他店里的东西时,卓晴早已经冲出店外。 一会之后,只听见绸缎庄里响起店主惊恐的叫声:“抓小偷!不,是强盗!” 卓晴绕过街道,往人少的小巷里跑去,小巷道曲曲折折,错综复杂,要不是她记忆力超群,必定迷路,蓝眼睛应该没这么容易找到她才对!卓晴还没来得及庆幸完,几道繁杂的脚步声由身后传来,刚想转身看个究竟,就觉眼前黑影一晃,一柄冰凉森冷的大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不是这么倒霉吧!好不容易甩掉一个尾巴,又卷入仇杀之中?! 面前的男人一脸的络腮胡,根本看不出年纪,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尽是恐惧和狂乱,嘴上不住的叨念着:“你你你你······不要乱来!” 是他不要乱来吧?!卓晴一头雾水,同时也心惊不已。此时,一道带着几许调侃和市井之气的年轻的男声,从背影幽幽传来:“反正你也逃不出小爷的手心,还是乖乖从了吧,免得我动手动脚的!” 络腮胡男更加惊恐,一只手扣住卓晴的肩膀,将她挡在身前,刀刃紧紧的贴着她的脖子,握刀的手抖得厉害。 卓晴不敢乱动,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刀刃在她咽喉处上下晃动,僵直着身子,卓晴充满无奈的低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抖?!” 络腮胡男呼吸浑浊,根本没注意到卓晴说什么,一双充血的眼睛惊恐的盯着前方,倒是前方传来一声低低的讪笑。 卓晴抬眼看去,不远处,一个男子双手环在胸前,懒懒的斜靠在巷口,蓝布短衫,脚尖悠闲的打着拍子,十足一副痞子样。男子看起来很年轻,不过双十的样子,样貌倒是清雅俊秀,剑眉入鬓,微眯的凤眼中,流转着漫不经心的随性。 男子才刚站直身子,络腮胡男立刻像是受惊的兔子,吼道:“你别过来,不然我······我宰了她!” 男子眼光扫过卓晴的脸,凤眸微闪,脸上扬起一抹痞痞的笑容,无所谓的回道:“随便,我的目的是抓人换钱,她的命与我何关?你身上已经挂了五条人命了,再多一条也不差,这样或许我还能多领一百两银子!” 对啊!赏金猎人图的不就是钱嘛!络腮胡男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急切的讨好道:“你放过我吧,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比官府的悬赏还要多一倍,不不,两倍!” 黑衣男子掏了掏耳朵,满脸的不耐烦,讪讪回道:“少给我废话了,要杀就快点杀,小爷还饿着呢!赶着领赏金!” 络腮胡男眼见利诱不成,架在卓晴脖子上的刀更逼近几分,狂躁的吼道:“你不要过来,我······真的会杀了她!”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6章入住相府2 > 卓晴能够感觉出男子并非真的想要见死不救,不然他大可以不理会她的生死上前抓人,用不着按兵不动,但是激将法也不用说的这么狠吧! “嘶——”卓晴只觉得脖子上一痛,刀口虽不算深,但是血还是慢慢渗了出来,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卓晴倒吸了一口凉气,该死,好痛! 我靠!大哥,你会不会谈判啊?不会的话拜托派个谈判专家来行不?! 血腥味刺激着已经被绝望逼得几近癫狂的络腮胡男,他的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赤红的双眼盯着男子,嘴里叫嚣道:“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一边叫着,手中的大刀一边抹向卓晴白嫩的颈—— 糟了,卓晴心中一紧,络腮胡男另一只手一直紧扣着她的肩膀,卓晴动弹不得,眼看刀锋逼近她也只能等死了。 就在络腮胡男手起刀落之间,蓝衫男子凤眸微扬,抓住他抬手的一瞬间,一柄薄如蝉翼,树叶大小的飞刀由男子的指缝间飞速射出。卓晴只感受到脖子上一股极强的劲风扫过,然后脖子上猛地一热,一抹鲜血飞溅到颈窝上。 “啊!”随着杀猪一般的叫声,络腮胡男手中的大刀落地,但是她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卓晴不放。 该死! 少了刀锋的威胁,卓晴抓出机会—— 左手抓肘,右手抓肩,扎稳马步重心降低,放低右肩,左侧拧腰,竖直向下发力,摔—— 心里默念着顾云教导的过肩摔口诀,卓晴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将络腮胡男狠狠的摔了出去。 嘭的一声,一记漂亮的过肩摔之后,络腮胡男子只觉得身上一轻,天旋地转,莫名其妙的他就被摔倒在地,后背狠狠的砸在青石路上,剧痛不已。 卓晴也没有好到那里去,刚才不要命的发力,她好像扭到腰了,痛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脱离了钳制,顶着疼痛,卓晴踉跄着朝蓝衫男子跑去。 男子耸着肩膀,轻轻摇头,一副做作的极度夸张表情,嘴上啧啧有声的嘀咕着:“江湖险恶江湖险恶啊!” 乖乖,难怪老头子说江湖上最危险、最可怕的就是女人!就她那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居然能把一个差不多是她两倍壮的男人甩出去,老头子真是太有见地了! 这人还可以再做作一点!卓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此时地上的络腮胡男也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的往前跑,地上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痕,可见刚才那一记飞刀正中要害。 “想跑!”蓝衫男子大喝一声,从腰间卸下一条拇指粗细的麻绳,做了个绳套,轻松的将络腮胡男套住,用力一扯,再次将他撂倒在地。或许是伤得太重,络腮胡男在在地上哼哈着,再也爬不起来。 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蓝色男子得意的笑道:“这次看你还往哪里跑!”他值五百两耶!追了三个月,人要是跑了,这笔生意可就亏大了。 牵着络腮胡男往回走,男子看见卓晴还背靠着石墙,脸色极差的喘着气,走到她身边,男子讪讪问道:“喂,你没事吧?” “有事。”揉着还在抽筋的腰部肌肉,卓晴疼的满头大汗。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脖子上血痕也格外的扎眼。 毕竟她是个女人,也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会受伤,他多少有点那么一点责任,总不能放着她不管吧?!找了无数理由说服自己,男子才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背过身去捣鼓了半天才转过身来,说道:“给你。” 卓晴抬头,男子拽住她的手,放了一颗黑色花生米大小的药丸在她手心,一脸的不舍得。 卓晴不解:“这是什么?” 男子兴致勃勃的回道:“我告诉你,这是止血化瘀,定惊养神,解毒祛风的仙丹良药!你快吃下去。” “仙丹?”卓晴低头看向手中黑不拉几,还散发着一股怪味道的药丸,这东西一看就是个三无产品好不?!她才不吃这玩意。 卓晴一脸的嗤之以鼻,男子不爽了,一边伸手来抢,一边骂道:“不吃还我,要不是看你一个姑娘家我才不给呢,不知好歹!就这一颗药,值五十两银子!” 虽然她是绝对不会吃的,但是看男子爱钱如命的样子,卓晴忽然握紧手心,背到身后,男子还要上前,卓晴邪恶的扬起一抹坏笑,随手一扔,随着她堪称美丽的手势,药丸消失在瓦砾之间。 她她她居然扔了?!男子瞪着卓晴,年轻的脸上尽是心痛,五十两银子啊!五十两!就说不能做好人嘛。 她脸色已经不再那么苍白,除了脖子上被刀口磨出点血之外,也没什么大碍,还有心思和他较劲,他根本就不应该多事去管她。 走回络腮胡男身边,撒气一般的狠狠踹了他两脚。男子才又拉拽着络腮胡男,吹着口哨朝小巷外走去,不再看卓晴一眼。 这人还真有些意思,缓缓张开另一只手,那漆黑的药丸还在手心,早在手背过身去的一瞬间药早就换了边。将药丸随手塞到腰带的暗兜里,卓晴回头看向那道晃晃悠悠背影,大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乾荆——”曲折的小巷里,远远的飘过来男子吆喝声。 “钱精?!”卓晴错愕,满头黑线,是有多爱钱! 想起他刚才口口声声钱不离口,卓晴不得不赞叹,他父母果然高瞻远瞩。 在墙角里坐了好一会,她终于缓过劲来,撑着石墙,卓晴在小巷中里慢慢的走着,不过才走了一会,腰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背靠着石壁,卓晴苦笑,她也未免太倒霉了吧!活了二十多年,这两天算是最精彩的了! 撑着腰,卓晴一步一步往巷口挪动,忽然一辆纯黑的马车出现在窄窄的巷道里,宽大的车身几乎将路都堵死了,低调而精美的车棚,黝黑挺高的骏马,都显示着这辆马车的身价。 卓晴朝四周看了一眼,没有车夫也没看见其他什么人,反正马车堵着路,她也走不过去,腰疼的厉害,卓晴打算到马车里休息一会,伸伸她的腰,好一点再走。 决定了卓晴马上行动,将长长的裙摆撂倒腰际,一手抓着车架,一手撑着车辕,脚上一瞪,卓晴好不容易爬上去,掀开布帘,卓晴钻了进去,立刻与一双含笑的眼撞个正着。 马车里居然有人?看清此人的长相,卓晴肠子都悔青了! 那双本来就让她看不顺眼的细眸正闪着似笑非笑的光芒,扬起的唇角更是让人讨厌!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7章入住相府3 > 楼夕颜,这个她急于摆脱的人,此时正好整以暇,悠闲自在的看着他,反观她,跑了一个大圈,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现在居然来个自投罗网。 “这么巧,又见面了。”清浅的男声带着一丝难已压抑的笑意幽幽响起。 巧····· 卓晴欲哭无泪,不带这么玩的! 僵在车门边,卓晴进退两难,挫败的低下头,看到自己绑在腰间的浅绿裙摆,卓晴眼前一亮,暗暗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他不一定认得出她! 抬头对上楼夕颜轻扬的细眸,卓晴哀嚎,他认不出才有鬼呢!明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卓晴还是轻咳一声,轻拉下裙摆,一边往后退,一边用她自认为最柔和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我······走错马车了。” 楼夕颜轻轻挑眉,清润的声音带着笑意,低低的响起:“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是路过的——” 卓晴身子一僵,狠狠瞪了楼夕颜一眼。 她一抬头,咽喉处殷红的血痕显露无疑,楼夕颜细眸微眯,脸色微变,问道:“你受伤了?” 轻抚了一下已经没那么疼痛的咽喉,血液基本凝固了,卓晴无所谓的回道:“没事,擦破点皮。”她现在比较痛的是她的腰!女人果然不适合逞凶斗狠,当然顾云那种基因突变的女人除外! 卓晴心里腹诽着,手腕忽然被人抓着,回过神来,她已经被楼夕颜拉到马车的软榻上,注意到卓晴后颈出一大片血迹,楼夕颜心下一紧。 手腕微痛,卓晴看向楼夕颜,只见他双目幽深的盯着她的颈后看,想起刚才络腮胡男喷了她一身的血,卓晴赶紧说道:“这些不是我的血!” 楼夕颜轻轻撩起一点衣领,确实只看见血污没看见伤口,这女人真不简单啊,才跑出去一个时辰,就能招惹一场“血案”。 脖子处有点痒,卓晴很不习惯,挣扎着要站起来。 “别动。”肩上一沉,卓晴又被楼夕颜按坐在软榻上,清浅的声音与往时温润不同,听起来有些低沉,卓晴抬眼看去,楼夕颜从马车找来一块素白的帕子,他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一手将丝帕轻轻缠绕上她的脖子,他的手有些凉。离得太近,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并不袭人,比普通的男士香水好闻,楼夕颜几近完美的侧脸又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卓晴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但她死也不会承认自己被美色所惑,毅然归结于丝帕缠得太紧了。 感受到卓晴身子越来越僵硬,楼夕颜嘴角确若有若无的轻轻扬起,必要的时候,美男计也是可行的。楼夕颜手下动作更加轻柔,绑个结也磨蹭好久。 卓晴暗骂,他一定是故意的!包扎个伤口有必要靠这么近吗?!好不容易他包扎好了,卓晴尴尬的回退了一些,起身说道:“谢谢你,我先走了。”就算他知道她就是灰袍少年,也没有理由拦着她离开吧。 除非—— “青枫,你这样离开,若是被皇上知道,只怕你的姐妹也要因此受累的,就是皓月国也难逃劫数。”又是那样淡淡的,轻轻的,无所谓的轻笑,差点让卓晴抓狂。 悲愤啊!她就知道,那些村民根本不值得信任!居然出卖她!亏她帮他们这么多。 愤恨的回过头,卓晴冷声回道:“你威胁我?”她又不是青枫,他最好不要想威胁她!不可能。 背靠着马车,盘腿而坐,楼夕颜淡笑回道:“青小姐冤枉我了,威胁这种没有实际效果的事情我是从来不做的。”这样随性的坐姿,非但没让楼夕颜显得粗鄙,反而是优雅中透着洒脱。 可惜卓晴一点没有欣赏的心情,这人也太记仇了吧!居然把她说过的话又都丢回给她。 冷静冷静!修养修养!卓晴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算稳住了即将爆发的情绪,干脆在楼夕颜身边坐下,卓晴挑衅道:“那楼相你想怎么样呢?” 看她极力压抑自己脾气的样子,楼夕颜暗暗好笑,柔声回道:“其实青小姐不必多虑,请你到相府住下,并非想要为难小姐。只是皇恩浩荡,楼某也不得不接,青小姐有伤在身,到相府好好调理,楼某还可以尽力安排你与你的姐妹们相见,这样可好?” 姐妹?她与顾云一起晕倒的,有没有可能青家姐妹之中,就有一个人是顾云呢?!虽然可能性不大,卓晴还是想见见她们,她不放过任何机会!直视楼夕颜,卓晴沉声问道:“你能让我见到她们?” 鱼儿咬钩了! 温柔的眼眉,无比认真的语调,楼夕颜朗声回道:“楼某必定尽力而为。” 卓晴翻了一个白眼,这么敷衍的回答,她会信才有鬼了。“我要知道的是能还是不能。” 眼中闪过一抹兴味,这丫头还不笨嘛。 缓缓点头,楼夕颜坚定的回道:“能。”只是时间早还是晚的问题。 思索一会,卓晴又问:“我去相府,身份是你的小妾?” 楼夕颜面色诚恳,微笑回道:“当然是贵客。”皇上已经将她赏给了他,她的身份早就已经确定了,就是小妾——他也没有办法。 “我可以自由出入相府?” 无所谓的点点头,楼夕颜大方回道:“可以。”不过是在他的监管之下的自由。 卓晴爽快的回道:“成交!” 她根本没得选,身无分文,满身是伤,别说楼夕颜绕了个大圈还来堵她,是绝对不可能放她走的,就是真的放了,她一时半会上哪找钱去!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是暂时屈服吧。 不知道卓晴在听到楼夕颜对于答案的补充说明之后,是不是还能那么爽快,不过这一刻,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回府。”轻快的声音显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是。” 听到车外传来的声音,卓晴又是一僵,轻轻撩开布帘,马车外,墨白傲然站在车旁,看见卓晴,他仍是一脸冷漠,眼中晃过一次自作聪明的嘲笑。 该不是今天的一切都在楼夕颜的掌握之中,由他一手策划? 背脊发凉,卓晴觉得自己被骗了! 她不是刚出虎口,又入了狼窝吧…… 马车里,楼夕颜和卓晴各据一方,反正去相府已成定局,卓晴也不再自寻烦恼,她一向随遇而安,处处无家处处家呗。一番折腾下来,卓晴觉得头有些晕晕沉沉的,好在马车跑得还算平稳,撑着头,卓晴斜睨了楼夕颜一眼,他微低着头在看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习惯表情,他的唇角似乎总是轻扬着,说实话,这样的他很好看,可惜卓晴感受不到笑容应有的愉悦,就像职业微笑一样,礼貌而疏离。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8章入住相府4 > 轻轻打了一个呵欠,卓晴磕上眼皮,她真的太困了。 卓晴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楼夕颜才轻轻合上书,眼光在这个怪异的女子身上流连,他刚才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在她的注视下,他竟然会心不在焉。更奇怪的是,他就这样盯着她,直到马车停下来,墨白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楼夕颜才回过神来。 “主子,到了。” 墨白的低唤,也吵醒了闭目养神的卓晴,掀开布帘,卓晴率先跳下马车,完全将楼夕颜这个主人置之脑后。 落地站稳,卓晴立刻被眼前五六米高,七八米宽的青铜大门震住了,宽敞简洁的门楣上,朱红的相府两字镶嵌在金匾上,悬于正中央。大门两旁没有卓晴想象中的石狮子,也没有威武健硕,气势凌人的看家护院。入目是一个山石堆砌的花园,既阻隔了视线,亦彰显着主人的大气,大门就这样敞开着,但是隐隐透出的威严之气与大家之风,会让人莫名的敬畏,不敢造次。 卓晴跨入门内,一身黝黑的景飒正好迎了上来,看了一眼卓晴,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消失,对着卓晴身后的楼夕颜微微躬身,叫道:“主子。” 卓晴这时才想起楼夕颜来,她似乎应该等着主人带她进来,而不是自己闯入,稍稍退后一步,卓晴自认为有礼貌的等在楼夕颜走进来。 “主子······”景飒还想要说些什么,一道清丽的女声远远的响起:“哥!”山石后,粉红的身影直直的朝着大门跑过来,迤逦的裙摆像一只粉蝶,卓晴很担心她会踩到自己的裙摆摔倒在地,不过她多虑了,女子安然的冲到了楼夕颜的面前。 温柔的注视着女子,楼夕颜几乎是带着宠溺一般笑道:“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等你呗。”女子抬头,一张红润的菱唇微微撅着,明媚的大眼睛里流光溢彩,透着委屈和倔强,混杂着酸气与恼怒的声音低骂道:“人家朝云公主凤驾等了你半天了,二娘催我在门口逮着你,一回来就赶紧去花厅伺候——哼,没骨头的东西!” 公主有什么了不起?!一副哈巴狗的样子,他们楼家几时需要这样低三下四的伺候过谁?!丢人现眼! 看夕舞的样子,楼夕颜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轻拍着她的肩膀,楼夕颜笑道:“你这张嘴啊!好了,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楼夕舞不甘不愿的转身离开,楼夕颜对着景飒说道:“景飒,收拾摘星阁,找几个伶俐的丫头服侍青小姐,待会请大夫给小姐治伤。” “是。”景飒剑眉微皱,本就黑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楼夕舞已经往回走的脚步一顿,摘星阁?那是和哥哥的揽月楼相邻的一座宅院,在那赏星星可谓美不胜收。故此得名摘星阁,但是因为哥哥喜静,那所宅子一向空置,谁这么大面子得住摘星阁。 楼夕舞好奇的回过头,只见一个清瘦的女子闲闲的站在一旁,楼夕舞问道:“哥,她是谁啊?” 楼夕颜平静的笑道:“皓月国的青小姐。” “青枫?!她?!”楼夕舞怪叫起来。这个女人这么可能是青枫?!散乱的头发不知道用什么东西随意的束着,还有那身她家丫鬟也不会穿的绿裳,更别提她右脸颊上狰狞的两道刀疤,这女人会是青枫!开玩笑吧?!楼夕舞一边打量着卓晴,一边嗤之以鼻的嚷嚷道:“皓月国什么意思,送这么个丑八怪过来,果然传闻不能尽信,还说青家三姐妹各个倾国倾城,风姿绰约,什么嘛!” 很丑吗?!卓晴轻抚了一下已经不太疼的脸颊,说实话,她还没有机会好好看过这张脸,不过小女孩如果觉得这样可以刺激到她,那就太天真了。 “夕舞,是谁教你这样没有修养的!” 楼夕颜声音一放低,夕舞还是有些害怕的,可是想起这个女人这么丑,居然还是哥哥的女人,不免气恼:“我说的是事实,她本来就……” “打扰一下。”冷淡的声音幽幽响起,卓晴双手环胸,有些不耐烦的笑道:“你们兄妹叙旧我没意见,但是能不能先带我去客房?我困得很。至于我的容貌,你们可以慢慢讨论。” 楼夕颜一怔之后暗笑,女子皆重颜面,她倒好!原来听到朝云公主前来有些郁闷的心情此时似乎好了些。“景飒,送青小姐去休息。” “青小姐这边请。” 朝着他们笑笑,卓晴无所谓的说道:“你们继续。” “你!”她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楼夕舞气得眼睛差点瞪出来。 卓晴根本不理她,越过楼夕舞自顾自的朝着内院走去,楼夕颜莞尔一笑,也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往花厅走去。 “喂——”楼夕舞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恼得直跳脚,哥分明就是偏袒那个丑女人嘛!她不会这样罢休的!哼! 傍晚,一天中最美的时刻,细碎的金光刺破云端,染红了蔚蓝的天际,同样被霞光轻抚的,除了满园的芬芳,嶙峋的山石之外,还有嘴角含笑、心情甚好的楼夕颜。走到花厅外的院门前,楼夕颜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墨白,看好她。”以她的性格,一定不会乖乖的呆在相府。她身上有太多谜团,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他绝对不会让她离开他的控制范围。 “是。”墨白话音刚落,人影倏地消失在山石间,一个大活人瞬间消失在眼前,谁看见都会觉得恐怖,楼夕颜习以为常,轻轻整了整衣襟,嘴角依旧轻扬,眼睛里却看不出一丝笑意,抬步踏入了花厅所在的侧院。 楼夕颜才踏入院内,坐在主位之上的燕如萱一眼就看见了他。夕阳从他的身后照过来,他仿佛踏着金光而来,紫金白玉束冠,暗红流金长袍将他衬托的越发威仪和俊美。尤其是他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如羽毛般的轻盈和煦,浅浅的,淡淡的,每一次看到,都让她心狂跳不已。 楼夕颜还未入屋,燕如萱已经缓缓起身等着他进来,浅金色的长裙随着她的动作轻摆,抚顺的发丝也微微扬起,静静的站在那里,恬静端庄的气质足以迷醉任何人,更别说那颜倾皓月的姿容了。 燕如萱忽然起身,薛娴心也赶紧站了起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楼夕颜正缓步而来,了然的一笑,等着楼夕颜进入花厅,她立刻迫不及待,故作埋怨的说道:“夕颜回来了,朝云公主都等了你好久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9章入住相府5 > 楼夕颜只是对着薛娴心轻轻点头,朝燕如萱微揖手,说道:“公主有礼。” 燕如萱上前一步,急道:“颜哥哥不必多礼。” 薛娴心暗喜在心,朝云公主的一颗心,都系在夕颜身上,要是他俩结成秦晋之好,那楼家还不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薛娴心起身张罗道:“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今晚的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薛娴心心满意足的离开,燕如萱对上楼夕颜微扬的眸,脸不由的有些烧红,赶紧指着旁边的药材,柔声说道:“春天到了,萱儿担心颜哥哥的病又复发,给你送些药来,这个药都是母后寻来名医为你调制的,你一定要小心养好身体,不要太过操劳。”每次一听说颜哥哥旧病复发不能上朝,她都心忧不已。 楼夕颜看了一眼桌上的药包,朗声笑道:“多谢太后、公主恩典,臣会注意的。” 他一定要叫她公主,一定要自称臣子吗?!她追着他的屁股后面跑了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感觉?!听说皇兄赏了他一个绝世大美女,以后他更看不上她了吧?!心微微的有些疼痛,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紧了紧,燕如萱一双水眸满怀着希望的盯着楼夕颜,轻声问道:“下月十五北齐国使节来穹岳朝拜,母后和皇兄一定不会记得那天也是萱儿十六岁生辰,颜哥哥入宫之时,能不能来看看萱儿?” 迎着她渴望的目光,楼夕颜轻声安慰道:“公主不必担心这些,皇上和太后不会忘记您的生辰的。” “那你会不会来清萱殿看我?”她才不在乎别人记不记得,她只在乎他记不记得! 楼夕颜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柔声回道:“使节来访,只怕到时公务缠身无法前往,臣会派人将礼物送到清萱宫。” 礼物……她早就不是那个收到几件礼物就兴高采烈的小女孩了,他又一次拒绝了她的请求,这次是第五十七次了吧。 “不早了,萱儿先回去了。”燕如萱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花厅,楼夕颜心下不忍,叹道:“臣送公主出去。”萱儿是个善良的女子,应该得到更好的对待,但是不是他给的。 “不用了。”幽幽的叹息,阻止了楼夕颜追随的脚步,目视着那道丽影迤逦而去,楼夕颜转身看向桌上堆积如山的药包,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温柔不再。 夜色如墨,屋外一片漆黑,屋内,昏黄的烛光透过重重帷幔,照进床帏里,已经淡的只能勉强视物。卓晴轻轻睁开眼睛,入目之处尽是纱幔帷帐,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过很快,她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 相府不亏是相府,高床暖被,这是她到这个世界睡得最好的一次。伸了个懒腰,卓晴掀开床帷,光着脚走向屏风外,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软软的很舒服。屏风外是一张圆形的红木桌子,再过去还有一张软榻,屏风旁边有一面一人高的铜镜,想不到铜也可以打磨的如此平滑,虽然比不上玻璃镜子,但是日常使用绝对够了。 站在镜子前,卓晴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着这个自己占据了几天的身体。 淡淡的柳叶弯眉,高挺的鼻梁,完美的鹅蛋脸,卓晴最喜欢的,是眼睛,并不太大,但是晶莹剔透,如两汪清泉,微翘的菱唇看起来饱满水润。 现代资讯发达,大小明星多不胜数,卓晴也算阅美无数,此女的容貌确实算得上难得的美人,若是再好好包装一下,绝对可以惊为天人,只可惜右脸颊上的两道刀疤破坏了些美感。毕竟现在用的是这个身体,卓晴虽然不觉得很丑,却也不得不说可惜了。这张脸出奇的年轻,最多也就十六七岁吧,卓晴自嘲的笑笑,貌似她赚到了,无缘无故年轻了十来岁。 轻轻撩动长及小腿处的青丝,卓晴苦笑,这么长的头发真是难倒她了。轻勾衣领,卓晴低头看去,忍不住吹了一记口哨,乖乖,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起码34d,发育的会不会太好了点…… 卓晴还在自顾自的惊叹,屋子另一边半开的窗外,几道晃眼的亮光有些刺眼,走过去推开一看,她所在的院落与一座小楼隔着一汪湖水,比邻而居。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屋外聚集了十几个人,屋里也是灯火通明。 她睡觉前把侍女都赶走了,现在肚子饿得厉害,一是想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一是顺便找点吃的,推开门,卓晴朝着对面的三层小楼走去。 看着不算远,但是湖面上曲曲折折的长桥把卓晴整惨了,好不容易走到小楼前,只见每个人都面露焦虑,盯着小楼里屋看,站在最前面的人卓晴认识,下午见过的楼夕舞。 “请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清冷的女声闲闲的响起,让一群神经本就绷得紧紧的人吓了一跳。 楼夕舞回头,看清是卓晴,不耐烦的说道:“走开丑女人,我现在没空理你。” 卓晴轻轻扬眉,无所谓的回道:“好,我自己进去看。”说完大摇大摆的朝着小楼走去。 她她她······大胆! 回过神来,楼夕舞赶紧冲上前去,拦在卓晴面前,骂道:“你不许进去。哥的旧病复发了,御医正给他治病,你不能进去打扰他!” 卓晴早就猜到楼夕舞会过来拦她,但是听到她说楼夕颜病了,卓晴微怔,问道:“什么病?”下午他抓着她的时候,力气可不小,脸色气息都如常,不像生病的样子嘛,不是又耍什么花招吧! 哐当—— 一声脆响,应该是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低吼从里屋传来:“出去!”声音带着激烈的喘息,满含压抑又异样的冷酷。 卓晴心下一惊,这是楼夕颜的声音! 楼夕舞的脸色瞬间有些泛白,紧张得手也抖了起来。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楼夕颜真的有病?什么病让一个温文尔雅,起码在人前温文尔雅的男子变得如此狂躁?! 卓晴纳闷之时,小楼里间的门倏地打开了,墨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内,本就冷漠的脸此时更是透着一股森冷。他略显粗鲁的将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请出门外,女子一脸不甘心的频频回头,墨白宽厚的肩膀挡在了她的视线,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她身后,一名青衣老者也满脸忧虑的走出了小楼,门再一次紧紧的关上。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20章入住相府6 > 看到老者出来,楼夕舞立刻迎了上去,急道:“杨御医,我哥怎么样?” 杨暮摇摇头,叹道:“丞相大人这次旧疾复发,比往年早了些,而且是又急又重,微臣也是力不能及,现在只能让丞相大人先服用往年犯病时用的药汤,待臣与其他御医一同会诊,细细参详之后,再用新药。” 一听杨暮的话,刚才还满目恼意的女子又忙着张罗起来:“好在今天公主又送了药来。来人啊!快,再去煎药!” “是。”守在一旁的仆人应声急忙向院外奔去。 杨暮背过身去,对着身后的两个少年低声急道:“你们两个,快去请刘御医,李御医,付御医前来相府,要快!”若是丞相有何闪失,龙颜大怒,陪葬的可不止是他们几个而已! “是。”少年点头如捣葱,拔腿就要跑出去,一道冰冷的声音适时响起:“两位药倌留在这样帮忙,我派人去请更快些。” 杨暮抬眼看去,说话的正是相府的管家景飒,民间有句俗话,相府的丫头大过七品官,何况对方还是相府的管家。杨暮拱手以礼,回道:“那就麻烦景总管了。” 景飒微微点头回礼,对着身后一个灰衣男子低语了几句,男子动作迅速的小跑出院子。 房间里,不时的传出剧烈的喘息声,楼夕舞一双杏眼焦急的盯着小楼,心里着急。她无意识的掰着自己的手指,纤纤玉指被她折腾的又红又肿,她好像没有感觉似的,眼眶里泪在打转,楼夕舞低声哀求道:“杨御医,我想进去看看哥。” “这……”杨暮迟疑了一会,身旁的女子不耐的低叫道:“夕颜现在正难受,你进去做什么,又帮不了他,只会碍手碍脚。” 不服气的瞪着她,楼夕舞怒道:“你又可以进去!” 女子微微仰头,一脸不可一世的傲慢回道:“我和你能一样吗?我是夕颜的娘亲,有我在他身边能让他安心一点。” 娘亲?本来看热闹看得开心的卓晴惊得眼睛差点掉在地上,她是怎么保养的?难道尖酸刻薄的人心情比较容易愉悦,所以显得年轻? 卓晴自顾自的胡乱臆想着,楼夕舞已经忍无可忍的吼了起来:“二娘,我才是哥的亲妹妹!要说安心,也应该是我这个妹妹待在他身边,不是你这个外人!” 薛娴心的脸色瞬间潮红,一群丫头仆人看着呢,今天治不了她,她还要不要脸了,冷哼一声,薛娴心大声斥道:“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说不准进去就不准进去!” 平时薛娴心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今天居然不让她见哥哥,楼夕舞的小姐脾气也上来了,顾不得满院子的下人,骂道:“你······就是个二房,小妾,狗屁女主人,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哦——原来是小妾啊,她都忘了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怪只怪这小妾太嚣张了,害她误会。卓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又有些困了,虽然眼前是一档不错的口水好戏,但是她现在肚子实在饿得厉害,卓晴决定先去找点吃的。 “啪!” 卓晴才跨出一步,只听见一声脆响,卓晴微楞,回头一看,楼夕舞一手捂着脸,满眼的惊讶与羞辱,泪一颗一颗的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她对面,打人的人手也抖得厉害,眼里流转着一丝不安,声音也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别以为老爷常年不在家,夕颜也宠着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大姐去得早,我···我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没有人管教你,我来管!” 满院子的人没有一个敢出声,一室的寂静。 哦噢——矛盾升级了,但是卓晴决定留下来看热闹的原因倒不是这样,只因为那个一直冷眼旁观、酷劲十足的景总管自从楼夕舞被打之后,眼中的熊熊怒火,差点就能把人烧出了个窟窿来。 “你敢打我!”只听见一声低吼,楼夕舞已经扑了上去,抓着薛娴心的头发就是一阵乱扯,顺着力道,楼夕舞趴坐在薛娴心身上,几乎是拳打脚踢。 “啊——”尖锐的叫声和着惊呼叫道:“来人来人啊!快抓住这个疯丫头,你们也反了吗?!” 不知是薛娴心平时做人太差,还是下人们真的被吓傻了,还一会,他们才“惊醒”,上前扶起楼夕舞,劝道:“小姐息怒!” 被众人拖起来的楼夕舞还不甘心,又踹了几脚,才挣开身边的人,叉着腰骂道:“放手!薛娴心,你敢打我,我撕了你!” 太有型了,卓晴差点就要鼓掌了,这丫头有性格,她喜欢! 不过楼夕颜也太能忍了吧,外面都快出人命了,如果他是装病,好歹也吱一声吧,还是……他真的病的很重?! 暗自思量了一番,卓晴决定要进去看看楼夕颜到底在搞什么。 薛娴心好不容易站起身,发丝也乱了,衣服也斜了,脖子上几条鲜红的爪印也显示着刚才战况的激烈。好你个楼夕舞,你真当老娘怕你不成,今天不教训你,老娘就不姓薛! 深吸了一口气,薛娴心回过身,不再看向楼夕舞,朗声叫道:“景飒。” 景飒掩下眸中的寒光,上前一步,冷声回道:“二夫人。” 看着景飒,薛娴心颇具威仪的朗声说道:“楼家已经没有规矩可了,女儿可以动手打母亲了,老爷常年在外,夕颜也重病在身,景总管,我现在问你,按照楼家的祖训,这样以下犯上,目无礼法的子女,应该如何?!” 景飒脸色不变,心却是一沉,薛娴心再怎么可恶,她仍是老爷的妻室,小姐今天这么做,真要按礼法来算,是要杖责五十,面壁十日的。 景飒默不作声,薛娴心也不急,她要看看他能沉默多久!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就是打她了,怎么样!?不就是受罚嘛!不忍心看景飒左右为难,楼夕舞一咬牙,正要开口,一道悠闲愉悦的女声幽幽响起:“楼夕颜现在还没死吧,不过估计也快被气死了。大家这么好兴致的讨论家规,不如进去吵好了,好歹比较热闹。”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在楼府诅咒丞相死,她也算第一人。 “你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眼前忽然出现的女子,一身素白中衣,发也不束,不修边幅的样子与周围格格不入,尤其是那张狰狞的脸,半夜三更的看着怪吓人的。 双手环在胸前,卓晴故作思考了一会,才悠闲的笑道:“按照你刚才的逻辑,我应该是这个家的新女主人?”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21章身染怪病1 > “什么?”薛娴心一愣,斜睨了卓晴一眼,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不耐的叫道:“哪里来的疯女人竟敢在相府撒野,把她给我赶出去。” “住手。”楼夕舞指着卓晴,叫嚣道:“她是哥哥的女人,谁敢把她赶出去!?”虽然她也讨厌这个丑女人,但是相较之下,薛娴心更加可恶,她今天就是和她杠上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卓晴则是满头黑线,她第一次被冠名为某某人的女人,这个称呼真是…… 为了锉锉这位夫人的锐气,也顺便让她如愿的进去小楼,卓晴轻咳一声,笑道:“我叫……青枫,传说是你们的皇上御赐给楼夕颜的女人,如果说没有正室,小妾就是女主人的话,那么这位夫人,现在相府的女主人已经易主了。” 她是御赐的美人?!薛娴心嗤之以鼻,冷笑道:“一派胡!你这个丑女人绝不可能是皇上御赐给夕颜的美人。” 可以说是做作的皱起眉头,卓晴故作惊恐的叫道:“你是在怀疑穹岳皇帝的眼光?” “我我……我是怀疑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了然的点点头,卓晴一脸无辜的将问题扔给了景飒:“景飒,这个问题你来回答比较好。” 这次景飒倒是异常的配合,冷声回道:“二夫人,她确实是皇上御赐给主子的青枫姑娘。” 薛娴心有些慌了神,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真的是御赐给夕颜的皓月美女,先不论她的样貌,光看这性子就不是温顺好欺的主,她可不能让她做大。摆摆手,薛娴心一幅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说道:“好吧,既然你是御赐的女人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不过我是夕颜的娘亲,是镇西将军夫人,有我在,女主人的位置还轮不到你。行了行了,回你的院落待着去吧。” 这位二奶是在给她台阶下吗?卓晴好笑,如果不是为了要进去看看楼夕颜在搞什么鬼,她会跳出来和她顶撞?她真的很饿了,不想浪费时间和她废话,卓晴不留情的回道:“二夫人是吧。我没记错的话,这里的相府,不是将军府。既然是丞相的府邸,当然是丞相的女人是女主人了,你这个做娘的,还是好好安享晚年吧。” “你你你……”她居然咒她早死! 薛娴心气得脸色潮红,话都说不清楚,卓晴悠悠一笑,啧啧笑道:“您老一定要小心身体啊!我进去看看夕颜,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薛娴心一副气得快晕倒的样子,楼夕舞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追着卓晴跑近小楼。 瞪视着那道悠闲的白影,薛娴心眼中满含怨毒,手紧握成拳,尖细的指甲深深的戳进肉里。好你个青枫!到底谁先死,我们走着瞧! 背后怨毒的眼神,卓晴毫不在意,走到门边,对着看了一出闹剧,僵在一旁的老御医轻声说道:“御医,我只在外厅看看他就好,不会打扰你医治的。” 杨暮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回道:“好好。”此女容颜虽毁,依旧气韵天成,刚才辞犀利能善辩,现在又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可见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杨暮在宫中见多了女人的明争暗斗,他早就看透了,做人做事留三分,才是活命之道。 门缓缓打开,卓晴率先走了进去,正对着门的,是一套会客的座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很简单。隔着一面大大的屏风,朦胧中可见里间比外面更加宽敞,具体的摆设看不仔细。 御医和药童走了进去,卓晴和楼夕舞只能在外面等着。 其实站在屏风外,基本看不太清楚屋内的情况,烛光映照下,只看见墨白高大的身边守在床前,老御医坐在床前把脉,细细听来,过于浓重的喘息声像是哮喘病发作,但是看不见病人卓晴也不能下结论。 傻傻的站在屏风外很是无聊,卓晴看向身边盯着里间眼一眨不眨的楼夕舞,问道:“他经常犯病?” 可能是刚才卓晴帮她出了一口恶气,楼夕舞对她的印象好了一些,眼睛不离里边的人,楼夕舞还是低声回道:“一般都是在春天,平时都好好的,一犯病就像这样喘不过气来。” “多久了?” 说起这个,楼夕舞显得有些烦躁:“从小就有的毛病,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好。” 从小就有?那不太可能是装的,但是先天性的哮喘不应该是季节性发作啊?暗自思量着,两人都听见里间里忽然传声几声急促的喘息声,接着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忙乱。 “主子!”随着墨白担忧的低呼,心急的楼夕舞顾不得那么多的直冲进里间,卓晴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跟了进去。 里间被烛火映照的十分明亮,一张大的不可思议的床上,铺着厚厚的长毛丝被,雪白的丝被,衬得楼夕颜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他平躺在床上,呼吸异常的急促,气粗息短,一只手紧拽着胸前的衣襟,额头上,脸颊上全是汗,黑发半束着,早就被汗水打湿,每一下呼吸,他的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剧烈起伏着。这应该不是装的,也装不出来。 “哥······”楼夕舞泣不成声。看着这样的楼夕颜,想起他白天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样子,卓晴都有些不能适应,更别说楼夕舞了。 杨暮一手按着楼夕颜,一边大声叫道:“快快,拿我的针过来。” “是!”药童一阵手忙脚乱的翻找,终于拿来一盒银针递了上去。 接过银针,杨暮却不知如何下针,楼夕颜一直剧烈的起伏,每一次呼吸,全身都在动,这让他如何下针?!要是错了一个穴位,他的命还要不要?! 杨暮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卓晴无奈的摇摇头,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卓晴抬脚直接跨上床去,爬进床的内侧,半跪在楼夕颜的身侧,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想将他扶起来,但是没想到,楼夕颜看起来清瘦,肌肉却十分结实,重得要命。 使不上力,卓晴对着墨白说道:“蓝眼睛,扶他坐起来。” 墨白幽深的眼带着一丝不确定冷冷的凝视着她,卓晴不耐的低吼:“不想他死就快点!” 墨白略微迟疑了一会,还是将楼夕颜扶了起来,楼夕颜才坐好,卓晴一把撕开他合拢的衣襟,一只手揉搓着他的背脊,一只手直接抚上他衣襟敞开的前胸…… 楼夕颜忽然抓住卓晴的手腕,细长的眸倏地睁大,两人眼眸相对,卓晴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双时而如沐春风,时而狡黠算计的眼此时犹如一潭深水,深邃得让她心慌。额间流淌的汗随着脸颊滑落,正好滴在卓晴的手臂上,她手上一震动,抓住她手臂的手更加收紧,他的手不同于白天的冰冷和温柔,此时的他手劲极大,而且掌心就像火烧一样的热。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22章身染怪病2 > 看着卓晴的手停在楼夕颜胸前,楼夕舞受不了在这种时候,卓晴还对他哥哥上下其手,几乎是尖叫一般的吼道:“你这个丑女人要干什么?!放手放手!” 不理会楼夕舞的叫嚣,卓晴回视楼夕颜幽深的双眸,低声说道:“楼夕颜,你放轻松,跟着我的节奏呼吸。”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楼夕颜蹙眉,她在干什么?!胸中的窒息感在坐起来之后似乎真的好了一些,看着她认真的陪着他用力的呼吸着,楼夕颜心中一暖,终于缓缓的松了手劲,随着她的节奏呼吸着,手却是自始至终没有放开过。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卓晴带领着楼夕颜呼气吸气,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治疗的,不过说来也奇怪,楼夕颜坐起来这样深呼吸几次之后,虽然依旧喘息得很艰难,但是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 几次呼吸之后,卓晴抬头瞪着杨暮,冷声骂道:“你继续治你的,看我干什么!” 杨暮终于回过神来,连声回道:“哦哦。”手下也不敢怠慢的下针。 一炷香之后…… 通过御医和卓晴的努力,楼夕颜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呼吸越见平顺,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杨暮收了针,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细细的汗珠,暗暗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实在凶险,好在那位青姑娘用了奇招,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师傅,药来了。”一个药童端着一碗纯黑的药汁,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药还没端到面前,卓晴就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好在当年她选的是西医,这种鬼味道,光是闻就已经够她恶心的了。想用手捂住鼻子,却发现楼夕颜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一紧,抬眼看去,他狭长的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寒光,她记得进来之前,楼夕颜就摔过一次了,他也讨厌中药?!还是······ 杨暮接过药碗,走到床前,墨白上前一步,冷声说道:“杨御医,让我来吧。” 生怕再有什么闪失,杨暮迟疑着是否要亲自服侍楼相用药,一道清丽的带着淡淡的笑意,悠然响起:“御医,你也累了一个晚上了,不如先去旁边休息一会,待会其他御医来了,你还有得忙的,这里就先交给我们照顾吧。” 话说得很体恤,却又带着一股不能抗拒的力量,杨暮抬眼看去,只见女子大方的坐在床上,丝毫不见矫情,一只手被楼相紧紧的握着,难怪她刚才气势那么足,原来是有楼相给她撑腰!赶紧敛下眸光,杨暮将手中的药碗交给墨白,躬身回道:“也好。那就有劳夫人了,老臣就在旁边的房间,您有事叫我。” “好。”卓晴根本没注意夫人这个称呼,更没注意到楼夕颜的唇角轻轻的扬了扬。 “哥。”轻咬着菱唇,楼夕舞半跪在床前,不想哭,泪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轻轻抬手,温柔的抹掉楼夕舞眼角的泪光,楼夕颜柔声说道:“我没事。夕舞,哥有话和青姑娘说,你先出去。” “嗯。”看了卓晴一眼,楼夕舞没说什么,乖乖的退了出去。 墨白也退到了屏风外,只剩下楼夕颜和卓晴两个人,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宽敞的里间里,楼夕颜明显的喘息声起起伏伏,而他的衣襟微敞,结实的胸膛、腹肌隐约可见,墨黑的发丝半束低垂着。卓晴承认,眼前的一幕秀色可餐,但是这样盯着人家看会不会太过分?不过如果这样都不看,也会伤他自尊吧。 卓晴看得肆无忌惮,直到与那双微扬促狭的眸撞上,卓晴才尴尬的轻咳一声,说道:“你现在最好少说话,多休息,有什么事等你好一些了再说不迟。” “我想请你帮个忙。” 抬起被楼夕颜抓着的手臂,卓晴爽快的回道:“你说,不过能不能先让我下去?!” 她也知道尴尬?楼夕颜好笑,他没见过哪个女儿家这样盯着男人看的,还看的津津有味!楼夕颜总算没有为难她,轻轻松开了手,卓晴赶紧起身,跳下床来,不忘抓起旁边几个枕头垫到楼夕颜腰下,让他靠坐着。 看着在身边忙碌着的身影,楼夕颜忽然放低了声音,轻轻的回道:“我这病有些年头了,御医治来治去也没个起色,我看刚才你的方法很有效,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照顾我。” “我刚才不过是急救而已,具体如何治疗,我并不知道。”她是学的是西医,ok?!让她剖尸她没问题,治病不是她的专长,尤其是在没有医疗设备的情况下。 “没关系,你能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帮到我,就已经够了。” 低低的叹息声让卓晴没来由的不舒服,他还是更适合意气风发样子。不过楼夕颜真的很奇怪,说他是装病?不可能,刚才他发病的样子是装不出来的,说他真的有病,为什么他不好好用药?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她没兴趣知道,她只想找到顾云! 心中有了主意,卓晴不再纠结于楼夕颜的目的,坦然回道:“好,我可以留下来,但是我要在一个月内见到我的姐妹。” “好。”这对他来说,只是小事而已。 “好吧,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拿起墨白留下的药汤,卓晴却不是走向楼夕颜,而是走到窗前,一脸可惜的说道:“哎,这药凉了,药效就会差,还是等御医开了新药再喝吧。”手上却是不见半点犹豫的将药汁全部倒进了窗前的盆栽里。 她背对着他,惬意的摆弄着盆栽,楼夕颜注视着她的眼,越发的幽深,她比他预料得要聪明得多。 放下盆栽,卓晴正准备离开,屋外,景飒冷傲的声音忽然响起:“主子,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楼夕颜低声唤道:“墨白。” 墨白进入内室,楼夕颜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倏然起身,拉着卓晴往外走,卓晴莫名其妙,干什么啊?!皇上来了关她什么事?他们干嘛一脸紧张?她见不得人吗? 两人才走到屏风出,屋外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显然皇上就在院外了,墨白只能又把她带回屋里,卓晴翻了个白眼,这屋子大是大,根本没地方躲嘛! “不用迎驾了!”随着一道急躁又霸道威仪的男声响起,门也被猛地推开,几乎是同时的,里间里原来还明亮的烛火,被墨白轻轻一个拂袖,居然只留下了一盏微弱的烛光,其它的全部灭了。 卓晴被墨白推到屏风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托盘,匆忙而急促的脚步声也随之响起。卓晴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疾行而来,男子一直背对着卓晴,她看不见他的样子,只见他一袭暗灰的长衫,袖口处金线绣制着盘龙祥云图案,低调中尽显无限奢华,也同时将他霸气尊贵的气势展露无余。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23章身染怪病3 > 男子一进门,看见楼夕颜背靠着靠垫半坐着,面色一沉,低吼道:“你好好躺着,坐起来干什么!” “御医呢?”偌大的房间里,只看见墨白和一个侍女,男子立刻发飙:“不要命的东西,这时候跑哪去了?!” 卓晴轻轻掏了掏耳朵,这就是所谓的君王之气,皇家之仪吗?!这个皇上的脾气看起来不怎么好,她还是安分点比较好,低着头,卓晴闭目养神。 楼夕颜轻轻抚额,低笑道:“我刚喝了药,已经好一点了,你嚷嚷得我头都疼了!”他不仅脾气差,嗓门也大! 瞪视着他,燕弘添冷哼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一听说你病发,我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你倒好!”整个穹岳,或者说六国大陆,估计也只有他敢这么和他说话吧。 楼夕颜立刻坐直身子,抱拳正色回道:“臣惶恐,不敢劳圣上费心。” “楼——夕——颜!” 楼夕颜轻轻挑眉,燕弘添寒眸微眯,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卓晴暗暗猜测,这两人的君臣关系还真是另类,接下来他们不是要打一架吧。可惜她失望了,只见燕弘添忽然一屁股坐到床上,看楼夕颜脸色确实渐好,他低声问道:“那个礼物你还满意吧?” “什么礼物?”楼夕颜错愕! “青枫。” “她···”轻轻抬眼,越过燕弘添的肩膀,看了一眼仿佛很温顺的乖乖站在后面的卓晴,楼夕颜轻笑回道:“很好。” 很好?夕颜可是很少这样评价女人的。“享用了没有?” 享用!? 她是排骨饭吗?!他把女人当什么?!卓晴满头黑线。 卓晴郁闷的样子逗笑了楼夕颜,一个岔气,楼夕颜压抑的低咳嗽起来:“咳咳咳!” “怎么又咳起来了!”燕弘添皱眉,轻拍着他的背,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正妻,也好为你们楼家留个香火!你和萱儿的事情···” 没等燕弘添说完话,楼夕颜轻叹一声,回道:“我这要死不活的样子,谁跟着我都是受苦,正妻的事情先缓缓吧。” 楼夕颜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却引得燕弘添微怒:“胡说什么,萱儿能跟着你也是她的福气,你若不喜欢萱儿,再选便是。” 不愿接这个话,楼夕颜借故岔开话题:“北齐与迪弩两国常年混战,这次北齐来穹岳朝拜,我看是来求援的吧。” “打得好!北齐想要穹岳出手,就看他们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这件事你不要费心了。”知道他不愿说与萱儿的婚事,燕弘添也不逼他,天下间谁他都可以逼,唯独夕颜不行。轻拍楼夕颜的肩膀,他起身说道:“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我先走了,这几日就不要上朝了。” “嗯。” 燕弘添起身走到屏风前,又忽然停下脚步,朝角落里的侍女看了一眼,夕颜身边一向只有墨白,什么时候多了侍女?女子一直低垂着头,燕弘添也没有细看抬脚离去。 卓晴暗叹,这人的攻击性真强,他刚才只是扫了她一眼,她已经能感受到那双黑眸带来的戾气。 确认燕弘添离开之后,卓晴立刻放下手中的托盘,楼夕颜以为她起码会问些什么,没想到她什么也没有问,急匆匆的朝着门外走去,楼夕颜急道:“你去哪?” 卓晴头也不回只幽幽的飘来一句话:“找吃的。” 楼夕颜一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她火急火燎的,就是为了找吃的?! 卓晴出去一会之后,景飒手中拿着一副画卷,轻轻推门而入,站在屏风外低声说道:“主子,查到了。” 带着疲惫的低吟由内室传来:“进来说吧。” 景飒进入内室,一边展开手中的画卷,一边说道:“青家姐妹久负盛名,京城有不少人收藏着她们的画像,这张是去年皓月诗会青家三位小姐赋诗时文人张涵熙所绘。”画卷上,三个女子站在一张矮几前,蓝衣女子一手拿着蒲扇,一手轻轻研磨,姿态轻盈,笑容雅致;中间的紫衣女子正提笔想要写些什么,飞扬的眼眸中自信满满;她的身后,还有一个身形娇小的绿意女子手拿丝帕,颜面轻笑,娇俏迷人。三人是三种不一样的风情,却各个仙姿妙容,只是一幅画,已经让人欲罢不能了。 看样貌,中间的女子应该就是青枫了,画中的她清高自诩,面容娇美。现实中的她,桀骜不驯、冷傲自持,看着画中的笑魇如花的女子,楼夕颜面色越见冰冷,沉静的声音带着寒意问道:“她的脸是谁弄伤的?” 景飒与墨白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也看到了一抹极淡的惊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今晚情绪似乎过于激动。心中有些了然,景飒微低下头,如实回道:“是她自己。青家三姐妹并不愿意作为礼物送到穹岳,皓月王抓了她们的父母相威胁,没想到青家两老竟然死在狱中。出发之前,她们自毁容颜,还曾经上吊自尽,不过没有成功,被救了下来直接送入穹岳。” 自尽?他不相信青枫会自尽,起码他见过的这个冷静自傲的女子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绝不会选择自尽!思量着,楼夕颜问道:“青家姐妹还有什么其他特征。” “青夫人是皓月有名的刺青师,几乎所有皓月国的贵族千金在及竿之时,都会邀请青夫人为她们在眉心刺上心仪的花饰。青夫人在三位小姐满月的时候,就在她们身上刺了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所以如果她真的是青枫,她的身上应该刺的就是枫字。” “在身上赐个枫字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吧。”墨白皱眉,这算什么特征,景飒可以查到,别人也一样可以查到。 景飒摇摇头,坚定的回道:“这个特征只有青家姐妹才会有,据说青夫人有一项绝技,能让刺在身上的字平时看不出来,只有情绪激动或者体温升高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而她只用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找机会核实一下她身上是否有枫字。”这个女子的行为举止都异于常人,他起码要确定,她是不是青枫。 景飒脸上一僵,久久的不回话,楼夕颜感觉到了景飒的异样,低声问道:“刺青的位置在哪?” “胸部……” 春日的晨光旖旎温暖,轻轻的洒在人的身上很舒服。昨夜天黑,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座小院,细细看来,卓晴不得不说,楼夕颜的品位很好。小楼位于院子的后方,楼前面有一小块空地,排放着石桌石凳,在这里看风景,让人神清气爽。因为抬眼看去,就是一大片几乎看不到边际的湖泊,与湛蓝的天际相接,辽阔而平静。卓晴暗叹,真是奢侈啊,21世纪寸土寸金,谁会在家里挖一座这么大的湖泊,不过不得不说,楼夕颜真会享受,醒来就能看见这样清澈宽广的水域,心情想不好都很难吧。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24章身染怪病4 > 伸了伸腰,卓晴微微抬头,惊讶的发现,湖泊旁边的院墙下,植了三四棵成年木棉,很美,高大的树枝苍劲有力的舒展着,火红而硕大的花朵开的正艳。远远看过去,仿佛一蔟蔟火苗,与碧绿的湖水交相辉映,美不胜收,但是,楼夕颜的院落怎么会种植木棉呢? 卓晴抬脚走了过去,轻轻拾起掉落的花朵,陷入了沉思。 一大早就赶过来的楼夕舞看见她居然还在楼夕颜的院落里,叫道:“青枫,你为什么还在这?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哥允许你在摘星阁住下,你就真的是楼家的女主人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妾,记住了吗?” 卓晴低着头,只盯着花看,楼夕舞纳闷,一朵残花有什么好看的,走到她身后,楼夕舞不耐的叫道:“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卓晴不理会她的叫嚣,抚摸着粗壮的树干,问道:“这几棵木棉是一直种在这院子里的吗?” “你知道这叫木棉?”楼夕舞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得意的一笑,回道:“算你有点见识。我们穹岳没有木棉树,木棉的种子是很多年前一个南疆边境的小国进贡的,整个穹岳只有西太后的宫里有一片的木棉树。这几棵是哥哥官拜丞相之时,西太后赐的。” “西太后?还有东太后吗?”卓晴随意的一问。 “有啊。”说起这个,楼夕舞的头不自觉的昂得更高了:“东太后就是我姑母。” “楼夕颜和皇帝是表兄弟?”难怪昨晚上楼夕颜和皇帝不像是一般的君臣关系。 看卓晴今天的态度不算太嚣张,经过昨晚,她也不是那么讨厌她了,楼夕舞心情不错的点点头,回道:“算是吧,姑母一直就是东宫之主,但是多年来未有所出,西宫的德妃娘娘也就是现在的西太后很得先帝宠爱,育有二子一女,先帝就将大儿子过继给姑母抚养,并且立为太子。小时候我和哥哥经常入宫,所以哥和皇帝哥哥一起长大,亲如兄弟。” 卓晴故作了然的点点头,笑道:“那这么名贵的树种赐给楼夕颜,西太后一定很喜欢你哥咯。” 楼夕舞娇笑回道:“那是当然,她还想把她女儿朝云公主许配给我哥呢。”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花瓣,卓晴眉头轻蹙,这么说,不是仇敌,那为什么送他木棉?是无意,还是…… 卓晴面色沉冷,又盯着手中的残花看,楼夕舞误会她是担心自己的地位,上前一步,小声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们楼家也不是喜新厌旧、攀慕权贵的人家,只要你好好的服侍我哥,不会有人难为你的。” 卓晴回过神来,不由苦笑,楼夕颜娶谁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不好!她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木棉树下,两个女子心思各异,一道满含调侃轻佻的男声忽然响起:“啧啧啧,哪里来的小美人?” 卓晴和楼夕舞同时回头看去,就见景飒身旁还多出了一个白衣男子。卓晴脸色当下一沉,是在牛家庄时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彻底的无视他,卓晴转身朝湖泊旁边的九曲桥走去。 谁知齐天宇居然不死心的迎了上来,卓晴抬头,冷冷的回视他。走近齐天宇才发现,这女子的右边脸颊上深深的两道刀痕,毁了她光洁如玉的绝美姿容,刚才远远看去,她一身素衣,手握残花,孤傲而立,气质逼人,走进才发现,她脸上竟然有此残缺。 一般的残颜女子都会用发丝遮掩一下,或者低头躲避别人的视线。她决然不同,及膝长发被她利落的结成长辫,没有任何发饰,整张脸也清清楚楚的展露人前。尤其她的眼睛,犀利而冷傲,与她对视,他的心反倒是一跳,这个女子真是有意思,他对她,更感兴趣了。拦住卓晴的去路,齐天宇扬起自认为最帅气的笑容,问道:“原来小姐还是个冰美人,我喜欢。敢问小姐芳名?” 轻轻扬手,手中的残花落地,卓晴冷淡的回道:“我讨厌轻佻的男人,不干净。” 齐天宇笑容一僵,楼夕舞掩唇低笑,她几时见过齐大哥吃瘪,看他一脸的尴尬,楼夕舞好心的回道:“齐大哥,她叫青枫。” 青枫,她是青枫,她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齐天宇心中暗自生疑,手上还是做了一个揖,笑道:“青姑娘,小生有礼了。”她不喜欢轻佻,文人总喜欢了吧! “我更讨厌做作的男人,恶心。” 齐天宇笑容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楼夕舞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齐大哥的表情太好笑了。 就连酷酷的站来一旁,面无表情的景飒唇角也泛起一丝疑似的笑容。 齐天宇哭笑不得,他没得罪她吧!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啊!”正当大家笑的开怀之际,薛娴心到带着几个丫头迤逦而来。 齐天宇微微见礼,笑道:“好久不见,夫人还是一点没变。” 薛娴心阴阳怪气的笑道:“哟,是齐大公子来了,难怪我们家夕舞笑得这么开心,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最好早点滚出这个家,她这种刁蛮的性格,也只适合齐家这种市井之家! 楼夕舞眼光紧张的扫过旁边的景飒,立刻叫道:“二娘你别胡说!” 卓晴轻轻挑眉,小姑娘不会是情窦初开,心有所属吧? 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薛娴心心情更好,故意曲解道:“还害臊了呢!” 看楼夕舞急得手都握成拳了,齐天宇打起圆场,笑道:“夫人这是拿我说笑吧,夕舞年纪还小,我当她是好妹妹呢。” “好,哥哥妹妹正好!”薛娴心也怕楼夕舞再像昨晚一样发起狂来,越过他们,薛娴心一边走着一边对着景飒问道:“夕颜呢?起来了吧。” 她身后的丫鬟手里端着的药与昨晚上的药汁极其相似,卓晴想了想,上前说道:“药给我。” “给你?”薛娴心转过身,绕着卓晴走了一圈,厉声说道:“你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笑话!昨晚我是看夕颜正病着,不想和你计较,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女主人的称号!卓晴无所谓的回道:“这个女主人的位置我没兴趣,但是他的药目前归我管。” 没兴趣!没兴趣她在这指手画脚!薛娴心冷笑:“好大的口气,谁给你胆子在相府撒野?景飒,把她给我丢出去!” 景飒沉声不动,薛娴心正要发飙,小楼的门缓缓打开,楼夕颜低沉轻柔的声音低低响起:“是我给她的胆子。”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25章如此倒霉1 > 夜幕降临,月上梢头,已经是亥时了。正厅里,依旧灯火通明,楼夕颜坐在主位之上,食指轻轻的敲着木椅把手,一下一下,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正厅里,却显得异常的清晰。楼夕舞微微抬头,偷偷瞄了楼夕颜一眼,哥不说话也不骂她,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刚才的一场大雨,把她由头到脚浇了个遍,她现在又冷又饿,瑟瑟发抖。但是楼夕舞还是乖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当时留书出走,也是一时意气用事,后来她也后悔了,但是总不能自己跑回来吧。她猜想景飒和哥很快就会找到她的,事实证明也的确很快,不过要是早知道这该死的天会下这么大的雨,哥会像现在一样恐怖,她死也不会跑出去了。 “墨白。”楼夕颜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楼夕舞一跳,再次偷瞄,发现楼夕颜根本没在看她,只是对着身边的墨白轻声说道:“去告诉天宇和青枫他们,夕舞找到了。让他们不用再找了。” “是。”墨白走过景飒身边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就匆匆出去吧。 看楼夕舞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景飒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因为墨白那个眼神,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正厅再次回复让人窒息的寂静。 半个时辰之后,楼夕舞实在受不了了,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吧,她再也不要受这种煎熬,抬起头,楼夕舞张口:“哥······” 可惜才说了一个字,楼夕颜忽然淡淡的扬声叫道:“来人。扶小姐回房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守在门外的侍卫进来,站在楼夕舞身后,对视了一眼,还是上前架着楼夕舞往外走去。 “哥!你不能这样把我关起来?!”楼夕舞回过神来,大声嚷嚷着,可惜从头到尾,楼夕颜连正眼也没看她一眼。 楼夕颜始终平静,丝毫没有动怒的样子,景飒却已深知,他气得不轻。景飒上前一步,沉声说道:“主子,这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与小姐无关。请您责罚属下。” 楼夕颜轻轻抬手,阻止他要说的话,淡淡的回道:“我自有分寸,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主子不想听他说话,景飒心下一沉,只能躬身离开。 景飒僵硬的转身离开,就连背影都透露着倔强和冷硬。楼夕颜无奈的摇摇头,夕舞喜欢景飒,他早就知道,景飒对那丫头,也不是没有意思。他并非迂腐之人,若是他们真的情投意合,结为连理,也是一件美事。奈何景飒的倔脾气,坚守主仆之分,就算他亲自给他们做主,景飒也不会同意的,为了避免景飒别扭,这事一直当作没看见。偏偏夕舞这般气盛,不知何为水滴石穿,他不头疼都难。 轻揉着太阳穴,楼夕颜起身,准备回房,却见墨白匆匆行来,脚步看起来有些急促,莫名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没等墨白开口,楼夕颜问道:“发生什么事?” “青枫不见了。” 不见了?!楼夕颜暮然抬头,眼中滑过一丝波澜。 不用楼夕颜细问,墨白已经如实回道:“找遍了整个温泉小苑,没有发现她的影子。下午的时候山庄里的人都出去找夕舞小姐了,没有人发现她是怎么不见的。” 难道她跑了?不太可能,她没有那么笨,如果想跑,她大可以找其他机会,不应该选在这座人烟稀少的山谷,而且她这么一跑,更难见到她的姐妹了。或者是,她被人抓了?想到这里,楼夕颜脸色一暗,声音也显得有些急促:“调集带过来的所有护卫,把这座弘山翻一遍也要把她找出来。” “是。”墨白眉头不自觉的微蹙,这个青枫,似乎已经能牵动主子的心神了。 她是猪! 她是只蠢猪! 她是只愚蠢至极的猪! 她是只愚蠢至极到无可救药的猪! 她为什么要管楼夕舞的死活,她为什么不悠哉的待在小苑里等消息,为什么要没事找事的在小苑周边找她,为什么老天会忽然下一场暴雨,为什么她会迷路?! 对,她迷路了,生平第一次迷路,记忆力超强的她,居然会迷路! 卓晴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个遍,脚步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停滞。大雨过后的山里,雨雾缭绕,身边全是高矮参差的树丛,四周黑丫丫的,没有能见度可,她只能摸索着往前走。她应该还是温泉小苑这座山上,因此遇见大型野生动物的可能性不大,这里有温泉,一定会有流水,她只要找到流水,就能走出去。 夜风凉飕飕的,她又冷又饿,在黑暗中行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远处淡淡火光闪动,卓晴差点想要尖叫!有火种一定就会有人!卓晴加快了脚步,朝着火源的地方快步走去。 越来越近,就在卓晴觉得希望就在眼前的时候,一道怒吼把她震得一动也不敢动—— “你给老子闭嘴,在哭就宰了你!” 卓晴浑身一僵,天!她是有多倒霉啊!好不容易看见希望,结果是绝望。 卓晴离火光传出来的山洞很近,生怕惊动里边的人,卓晴深吸了一口气,冷静过后,轻轻抬脚,以最轻的步伐往回走。 才迈出几步,那声粗狂的男声骂骂咧咧道:“你们齐家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开赌场讹老子的钱,别以为老子好欺负,也不打听打听爷是什么人!齐家若不乖乖拿钱赎你,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齐家?不是这么巧吧!这个人难道是齐天宇请乾荆要抓的人?他倒是不笨,齐天宇不会想到他就藏在自己眼皮底下,再说这么茂密的丛林,藏一两个人,真是太容易了。 一道低低的女声,带着哭腔和惊慌说道:“你不要杀我,我哥会拿钱赎我的!” 聪明的女孩,没有暴露自己是丫鬟的身份,不然匪徒发怒,她小命就玩完了。卓晴再次抬脚向前走,心理暗暗祈祷自己能顺利离开,女孩的机智能让她再坚持一会,等她找人来救她。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26章如此倒霉2 > 卓晴自我安慰还没有结束,女孩惊恐的叫声已经响起:“你······你想干什么!?走开!” “你放心,杀是舍不得杀你的,老子只是等得不耐烦了!这么细皮嫩肉的,老子还没有尝过千金小姐是什么味道呢!” shit!猥琐的语让卓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你伤了我,我······我哥是不会给你钱的!”女孩在做最后的努力,极力想要安抚男子,可惜男子不为说动,啐了一声,骂道:“不给?不给就让他收尸吧!” “求你!求你不要!” “救命——” 接着就是布帛撕碎的声音、女子凄厉的哭喊声,男子肆意的笑声,一切都像一把锉刀,撕磨着卓晴的心。脑子里闪过无数因强奸致死的女尸,卓晴的手越抓越紧!该死该死该死!她心急如焚却又进退两难,如果她不顾女孩自己走了,这辈子估计她都会不安,但是如果她冲进去,结果只会更糟! 卓晴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就听见耳边一道劲风闪过,接着就是一串动静不小的声响。定睛看去,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正一路滚向洞口,卓晴背脊一凉,她明明没有动,哪里来的石头! “谁?!”山洞里,戒备的男声低吼道。 卓晴心下一慌,赶紧后退,想钻进旁边的树丛里。忽然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将她拖到一旁,卓晴大惊,拼命的挣扎起来,此时耳边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男声低低的响起:“我把他引出去,你进去救人。” 这声音是?乾荆?卓晴不再挣扎,抓住她的手也终于松开了。卓晴赶紧回头,雨雾朦胧中,对上了一双沉若幽潭的眼。来人确实是乾荆,只是此时的他满目肃然,与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大相径庭,卓晴有一瞬间的失神。 乾荆将她轻推到石洞侧面的山石后,向着洞口极奔而去,站在洞口外,乾荆双手叉腰,口中叫嚣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强抢民女!小爷实在看不下去,还不出来受死!” 卓晴顿时满头黑线,明明是乌云密布、月黑风高,哪里来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果然就是她认识的那个痞子!心里嘀咕着,卓晴紧贴着石壁,小心的隐藏着自己。忽然一道流光从洞中飞出,乾荆侧身后跃,险险的躲过。银光飞舞之后竟又再次回到洞中,卓晴暗暗心惊,这是什么武器。 “乳臭未干的小崽子,看爷爷不劈了你!”随着一身粗犷的怒吼,一个高壮的大汉出现在洞口,健硕的体格看起来有些吓人。卓晴仔细看他手中之物,发现他手臂上缠绕着几圈细细的铁链,铁链子下方还吊着一个比拳头略小的圆球,圆球表面全是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倒钩,如果被它击中,必定血肉模糊。 卓晴屏住呼吸,更紧的蜷住身子,只听见乾荆嗤笑一声:“那就看看谁先死!”一枚飞刀朝着大汉飞去,大汉击出圆球,哐当一声,飞刀与圆球击出一丝火花。大汉也不示弱,挥舞着手中的铁链,朝乾荆脸面袭去,乾荆飞身后跃,大汉乘胜追击,兵器交接,草木晃动的声音越来越远。卓晴撩高长裙,利落的朝洞口跑进去。 山洞还挺大的,中间燃着的火堆烧得正旺,小角落里,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女子蜷缩着趴在地上,惊恐的盯着她,单薄的身子不住的颤抖。 卓晴上前一步,急道:“快起来,跟我走。” 女子非但没有站起来还害怕的往后缩了缩,卓晴一边拉着女子的胳膊,将她扶起来,一边解释道:“你是汝儿吧,是齐天宇让我们来救你的,别问那么多,先离开这再说。” 好不容易把女子拽了起来,她却还是紧紧的靠着她不住的抖,一动不动,卓晴急了,还没说话,女子满是泪光的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颤声说道:“我的脚动不了。” 动不了?卓晴轻撩起她的裙脚,火光映照下,卓晴终于看清女子右脚处居然明显的开放性骨折。 “该死!”卓晴低咒,伤口创面非常大,小腿骨严重外露,肌肉撕裂,不及时治疗和固定,这丫头的脚废了不说,创面过大引起的感染也能要了她的小命!难怪那个男人敢把她一个人留在山洞里,他早就将她的脚折断,别说跑,她就是爬也爬不出这个山洞! 看伤口表面的情况和女子有些麻木的表情,这个伤一定在十二个小时以上。她抱不起她,拖着她走,只怕走不远,外面又尽是野草枯枝,如果再次感染就麻烦了。卓晴迅速的判断了一下形势,扶着女子坐下,跑到火堆旁,找了两根干燥的树枝,走回女子身侧,一边将裙摆撕成布条,一边低声说道:“你忍一忍!” 汝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卓晴已经抓住她的小腿,手法快速而又精确的将骨头扶正。 “啊——”骨头复位的疼痛让汝儿差点没痛晕过去,好不容易缓过来,卓晴已经用树枝固定好伤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卓晴再次扶着她站起来,问道:“可以动了吗?”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布条紧紧的绕着右脚,只能保证她不会二次骨折,没有消毒,感染是必然的,希望她能挺过去吧! 轻轻动了一下右脚,还是疼,但是已经可以使上力了!汝儿紧咬下唇,用力的点头回道:“可以,我们走吧!” “走。”卓晴扶着汝儿往洞外走,心里暗暗赞叹,好一个坚韧聪颖的女子。 “往哪走?!” 两人才走到洞口,大汉黑壮的身影也出现洞口,带着几分洋洋得意,大笑道:“想用调虎离山之计,你们当老子混江湖这么多年都是白混的!” 汝儿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卓晴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她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狂乱的心跳,扶着汝儿,两人一路往后退,直到贴着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27章如此倒霉3 > 火越烧越旺,卓晴的裙摆已经撕成了超短裙,里边穿的裤子也是薄如蝉翼,大汉眼神一暗,眼光在卓晴身上来回的转:“啧啧啧,老天待我不薄啊!这个女人更带劲!” 大汉一步步逼近,就在他的手马上就要抓住卓晴的肩膀时,一记薄刃破风袭来,大汉连忙收手闪避,卓晴也乘机拖着汝儿往另一个方向跑。谁知才跑出几步,卓晴脖子上一紧,一股猛烈的力道把她往回拉扯,情急之下,卓晴只能松手,在汝儿背心处狠狠的一推,将她推向洞外,被正要冲进来的乾荆接个正着。 拖着卓晴挡在自己身前,大汉有恃无恐的叫道:“臭小子,你我近日无冤远日无仇,我也不想杀你,你若在纠缠,休怪我手下无情。” 脖子被大汉的铁链紧紧的拽着,卓晴几乎喘不过气了,脸色涨红,乾荆凤眸一冷,将汝儿扶到洞口,乾荆回过身,冷声的回道:“我跟你的确没有仇怨,但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若是真有本事,就和我单打独斗,只会拿女人做挡箭牌,嘴上逞凶斗狠,还是不是男人!?” “激将法对老子没用!”大汉用力拉拽铁链,卓晴呼吸一滞,喘气变得极度困难,乾荆的手瞬间握着拳,大汉知道自己抓对了人,厉声喝道:“你最好乖乖的把手上的飞刀都扔了,不然我捏断她的喉咙!” 欲哭无泪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感受,自从到这个鬼地方之后,她就一直在走霉运,脖子屡屡受难!用尽全力的保持着呼吸,卓晴原本以为乾荆又会像上次一样故作轻松的继续激怒大汉,再找时机反攻,反正他已经救出了汝儿。 谁知—— 哐当几声脆响,闪着银光的薄刃被一枚枚的扔在地上,卓晴瞪着乾荆,他是疯了吗?没有了飞刀,他怎么和大汉斗?他这么做,不但救不了她们,连自己也要赔上性命!还是他还有别的地方藏有飞刀? “腰间的飞刀也扔了,别想耍花样!”显然大汉也想到了这点,乾荆迟疑了一会,大汉再次勒紧铁链。卓晴疼的低咳起来。 不要扔啊!顾不得脖子的疼痛,卓晴死死的瞪着乾荆,千万不能扔!片刻的四目相对,幽深的眼睛里,卓晴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耳边再次响起几声脆响,薄刃已经落地。 看着飞刀全部落地,大汉肆意的大笑起来,听起来很是刺耳,收回铁链,大汉将卓晴推到一边,指着乾荆笑道:“臭小子,老子送你见阎王!” 大汉挥舞着圆球,击向乾荆,乾荆半蹲下身子,躲过圆球,一招横扫落叶,将脚边的薄刃踢了起来。 想要兵器,没这么容易,大汉收回圆球,铁链一扫,大部分的飞刀都给扫出了洞外,只有几枚落在了乾荆手中,心知这次凶多吉少,乾荆对着卓晴叫道:“快走!” 卓晴捂着脖子一路踉跄的爬到洞口,回头看去,为了抵挡圆球的攻势,乾荆手中的飞刀已经全部用完,接招也越来越狼狈,几次差点被圆球击中。山洞外,飞出去的薄刃闪着幽幽银光。 灵光一闪,卓晴捡起地上数十枚飞刀,又跑回洞中,朝着乾荆的方向抛了过去,大叫道:“乾荆接着。” 大汉万万没有想到卓晴会来这招,回过头时,如雨般的薄刃朝着他们撒过来,大汉再次挥舞铁链想要阻隔,可惜乾荆已经趁机接住了很多飞刀。 有了兵器,在山洞里,大汉的长链显然没有乾荆的飞刀灵活,几次较量下来,他已经身中数刀。 “臭娘们!”要不是她将飞刀抛给乾荆,他岂会受伤!大汉将怒气撒在她身上,调转方向,手中的圆球向着卓晴的方向袭去。 乾荆大惊,腕间发力,将手中的飞刀对准大汉的手腕掷去,飞刀力透千钧,直接刺穿手腕,没入大汉腹部,大汉吃疼,手劲已经松了,但是圆球还是朝着卓晴的脸飞了过去。 卓晴后退了一步,撞到了石壁,退无可退,卓晴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护着脸,圆球击中身体的声音响起,卓晴却没有感觉到疼痛,放下手,就看见乾荆高大的身体挡在她的面前。 “乾荆!”卓晴走到他身前,只见长长的铁链拖在地上,圆球不偏不倚的挂在他心脏的位置。看着圆球上锋利的倒钩,卓晴心一紧,赶紧扶着他,乾荆踉跄一步,两人一同跌坐在地上,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让卓晴的心狂乱的跳起来。 卓晴只觉得脑子轰的一热,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你为什么······”她真的不明白,这个只见过她三次的男人为什么要为她挡这一击呢?! 为什么救她吗?乾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过就算是她求他,他都不会再救她了不是吗?!但是刚才他根本没有多想,身体比他反应更快的扑了过去,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只是不想一个无辜的人受伤而已吧。 看着卓晴迷茫而内疚的样子,乾荆低喘着讪笑道:“你已经······够丑了,再丑就吓死人了。” 这个男人为什么永远都那么不正经,他没看见胸口的血正在涌出来吗?卓晴很想骂回去,但是声音却梗在喉咙里。 看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的大汉,乾荆推开卓晴,说道:“你去扶汝儿,我们快走······” 这一推,终于让卓晴回过神来,按住乾荆的身体让他半躺在地上,减轻圆球向下的重力,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的深处,有三个倒钩刺进左侧胸部,好在伤得不算深,没有伤及胸腔器官。但是强行拉出倒钩,不但创面很大,肌肉的过度撕裂还有可能伤及内脏器官。 卓晴抬眼朝洞外看去,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次响起,轻按着,不让他起身,卓晴沉声说道:“不行,外面又下雨了,你的伤口不处理,不用半个时辰,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点了几个穴道,乾荆摇摇头,坚持要站起来:“我已经封住穴道,不会死的,我们必须走,他很危险,我现在······没有能力再保护你们。” 封住穴道就不会死?那她直接可以失业了!卓晴不相信他的说辞,但是看向倒在地上,捂着腹部伤口,不停哀叫的大汉,卓晴也有些担心。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威胁,但是也不能排除他待会拼死一击!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28章如此倒霉4 > 低眉思索了片刻,卓晴忽然起身,拿起地上最粗的一节木棒,走到大汉身侧。大汉惊得睁大了眼,卓晴二话不说,操起木棒,对准他颈窝后三公分处狠狠的敲下去!这一下快、准、狠,大汉只来得及哼了一下,就晕死过去了。 卓晴蹲下身,检查了一遍,确认大汉确实晕厥才丢掉手中的木棒,轻拍着手上的木屑,卓晴回头看向半躺在地上,表情怪异的乾荆,悠悠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乾荆目瞪口呆,这个女人······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当时也是出其不意的把一个比她壮两倍的大汉扔了出去,看来他是小看她了。乾荆摇头苦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凶悍和野蛮的女人。” 凶悍和野蛮吗?好吧,卓晴无所谓的回道:“现在你见到了。”他真是孤陋寡闻,要是有机会见到顾云,他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凶悍和野蛮了。 走到洞口,撑扶汝儿到火堆旁坐下,卓晴低声说道:“汝儿,你帮我把火烧旺一些。” 汝儿用力的点点头,这位姑娘的勇气和胆识让人佩服不已。 走了两步,卓晴又捡起地上的木棒,递给汝儿,说道:“这个拿着,他要是醒了你就再给他一棒。”她主要是怕待会她伤口处理到一半,大汉醒来就麻烦了。 汝儿接过比她手臂还粗的棒子,看看旁边昏迷不醒的大汉,再看看卓晴冷然坚毅的脸,暗暗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回道:“我……我知道了。” 心知这有些为难她了,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得不这样,卓晴走回乾荆身边,扶着他躺下,说道:“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乾荆一把抓住卓晴正要解开他衣襟的手,一脸的怀疑:“你行不行?” 卓晴轻轻扬眉,她可是具备外科医生资格的。而且她动的刀绝对不比任何一个外科医生少,而对人体肌肉、骨骼、脏器的研究,普通外科医生望尘莫及!这么个小手术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卓晴再次将手伸过来,乾荆又叫道:“等等。帮我把腰间的药瓶拿出来。” 在他腰间翻找了一会,卓晴找出一个小瓷瓶,打开木塞,一股淡淡的药味弥散来,倾倒瓶身,但是里边空无一物,蒋药瓶递给他,卓晴淡淡的说道:“没了。” 没了?乾荆哀号,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没了,难道天要绝他! 这药的味道,很熟悉。卓晴低头在腰带的暗兜里找了一会,拿出一个小布袋,小心的打开,倒出来一看,卓晴暗暗庆幸,将手中的小药丸递给乾荆,卓晴笑道:“算你走运,还好没淋湿,吃吧。”当时他说这药是什么止血化瘀、定惊养神、解毒祛风的仙丹良药!希望是真的。 “这是?”乾荆接过来一看,这是他上次给她的药,原来她没有丢。 拾起两把薄薄的刀刃,卓晴细看,刀锋很锋利,厚薄也算合适,最终选定一把,背对着乾荆,把刀放在火上烘烤,卓晴低低说道:“你给我好好保住这条命,你现在欠一百两了。” 看着那道背对着她的丽影,乾荆心里暗暗的涌起一抹怪怪的感觉,低叹一声,乾荆叹道:“罢了,开始吧。” 拿着准备好的临时手术刀,卓晴走到乾荆身边,安慰道:“你忍一忍,很快。” “来吧!”乾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卓晴哭笑不得,这时候他还有闲心开玩笑! 血把衣料和皮肤黏在一起,卓晴小心的撕开衣襟,借着火光,卓晴仔细研究了下刀的位置之后,下手毫不犹豫—— “嗯!啊——”没有麻药,硬生生切割伤口,疼痛可想而知,虽然乾荆的耐力已经算惊人,但是疼痛造成的肌肉自然收缩和无意识的剧烈反抗使得她不容易下刀。卓晴眉头紧蹙,她果然不适合做外科手术!相较之下她还是更喜欢尸体,因为他们绝对会乖乖的任由她为所欲为。 准确的切开粘连的肌肉组织,只花了十来分钟,倒钩全部取出。将凶器扔到一旁,卓晴看向乾荆,他一直双拳紧握着,火光映照下,脸色暗红,汗珠一颗颗沿着脸颊落下地面,混乱的大口喘着气。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卓晴沉声说道:“乾荆,已经好了,你放松。” 凶器虽然取出来了,但是没有消毒药品更没有缝合工具,好在与同类的手术相比,乾荆伤口的出血量少得出奇。难道武侠小说中点了某个穴道,血就能暂时止住这回事,是真的?这也太神奇了,她倒是可以好好研究研究! 现在的问题是她要用什么给他先包扎伤口以防感染,她可不能再撕衣服了,不然她就要裸了! “嘶——”卓晴还在苦恼,一声布料撕毁的声音响起,卓晴回去,就看见汝儿抓着一大块布,递给她,说道:“给。” 两条腿露在外边,汝儿估计很不习惯,拼命的缩着脚,但是手上的裙摆还是坚定的递给卓晴,卓晴接过布料,感激的微笑回道:“谢谢。” 汝儿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她什么也没帮上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救她,她早就受辱了。 卓晴接过布料,将它撕成长条,接在一起,轻扶起乾荆,迅速的包扎伤口,剧痛过后,乾荆脑子反而更加清醒,看着忙碌而熟练的给他包扎伤口的卓晴,乾荆凤眼微眯,低喘着问道:“你······是大夫?” 乾荆暗暗思忖起她的身份,面对鲜血和狰狞的伤口,她镇定而从容,下刀沉稳毫不迟疑,利落的手法叫人不得不佩服。她会医术不容置疑,但是她对伤口的熟稔程度像是这样的伤已处理过千百次似。一般的大夫最多也就是把把脉,煎点药,接触这样刀伤的机会并不多,尤其她还是千金小姐。 大夫?“算是吧。”法医也是医吧。包扎好伤口,卓晴长舒了一口气,累得瘫坐在地上,说道:“你歇一会,天亮我们就······” 乾荆忽然凤眸一凛,脸色阴沉,抓紧她的手腕,低声说道:“有人!”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29章如此倒霉5 > 有人?卓晴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不会吧!看着一地的伤残人士,再看看自己衣不蔽体狼狈不堪,卓晴哀号,这晚上还没折腾够?一个人到底能有多倒霉?!温泉小苑正厅“夕颜。” 楼夕颜出神的看着一个方向,脸色微沉,手中的茶倾斜的几乎要洒出来。齐天宇叫了一声,他居然毫无所觉,齐天宇皱眉,再次叫道:“夕颜?” 楼夕颜回过神,看向齐天宇,问道:“有消息了吗?” 几时见过夕颜如此心神不宁?他是在紧张青枫?猜不透楼夕颜的心思,齐天宇也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回道:“没有,你的茶凉了。” 楼夕颜缓缓抬手,将手中的茶放回茶几上,从容的未见一点尴尬,好像刚才他的恍惚只是齐天宇眼花而已。 “主子。”景飒进入正厅,沉声禀道:“北齐国使节已经到了焕阳城外的十里亭,今晚在那里扎营休息。明日午时,皇上在乾阳殿接见他们,晚上设宴款待北齐使节,宫里高公公过来询问,主子身体是否好转,能否出席?” 楼夕颜思索了一会,问道:“何人出使?” “北齐国三殿下旭寻斯,七公主旭嫣云,大将军胡樟御之长子胡熙昂。” 三殿下、七公主、大将军长子?楼夕颜轻轻扬眉,北齐这次派来的使者,还真是诚意十足。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七公主应该就是这次的贡品了吧?传闻北齐七公主不仅长得国色天香,舞艺之高,据观赏者说,已到了妙不可、神乎其技的地步。北齐遣她前来,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弘添会是这么容易迷惑的君主吗?楼夕颜低笑回道:“你去回高进,就说我明晚会出席。” “是。”景飒躬身离去。 齐天宇看看天色,说道:“快三更了,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天亮先回府,晚上的宫宴你总要准备准备,青枫我会继续帮你找的。” 轻轻摇头,楼夕颜淡淡的回道:“再等等。” 楼夕颜端起新沏好的茶,拿着杯盖,动作悠然的轻捋茶叶,脸色如常。齐天宇暗忖,刚才的紧张,难道是他刚才真的看错了? “主子。”墨白脚步沉稳,跨入正厅走到楼夕颜面前,一边呈上手中的东西,一边说道:“弘山几乎翻遍了,仍然没有找到青枫。不过我们发现后山树林里有打斗过的痕迹,现在正在后山搜寻。” 楼夕颜放下茶杯,接过墨白手中的东西,细看之下,是一枚飞刀。楼夕颜细眸微眯:“这是乾荆的兵器。”当时乾荆正拿在手中把玩,刀刃呈半月形,刀锋锐利,这么薄的飞刀十分少见,能用的了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吧!后山之人若是乾荆,他会与谁争斗呢?青枫失踪不过三四个时辰,不在弘山,就极有可能在后山。 楼夕颜忽然起身,齐天宇急道:“夕颜你去哪?” 披上外袍,楼夕颜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道:“到后山看看。” 齐天宇心下一惊急道:“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而且你的身体······”他现在可以确定,夕颜在乎那个女人,而且是十分在乎。这个青枫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夕颜对她如此在意?! “我没事,待会在后山找不到她,我就直接回府了。”楼夕颜脚步如常,未见半点停滞。 夕颜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改,齐天宇只能无奈的回道:“好吧,我们一起去。” 一行人出了温泉小苑,朝着后山走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连卓晴也听到了轻微的异响。神经再一次绷紧,卓晴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她几乎没有发现可以隐藏的地方,就算有,也容不下三个人!现在出去,只能是自投罗网,卓晴暗叹,现在唯有祈祷来的不是恶人了! 卓晴紧张的盯着洞口,手腕忽然一紧,低头看去,躺在地上的乾荆半撑身子,拽着她的手,说道:“扶我坐起来。” 卓晴退到乾荆身后,双手轻推着他的肩膀,让他坐起来,乾荆拾起地上的两枚飞刀扣在指间,低声对身后的卓晴说道:“待会······要是有机会,你就跑,知道吗?!” 卓晴一怔,敛眉思索了一会,点头回道:“嗯。”只要有人能跑出去,就是希望! 听了她的回答,乾荆稍稍放心了些。汝儿轻咬下唇,手瑟瑟发抖,却依旧坚定的紧握着手中的木棒,三人都是屏住呼吸,双眼死死的盯着洞口。 几乎没有听见脚步声,不过浅浅的暗影浮现在洞口处,乾荆脸色一凛,来人武功不弱,若是真有歹意,他们谁也逃不掉。扣紧手中的薄刃,当看清来人手中长剑反射的寒光后,乾荆运足全力,朝着洞口的暗影射去。 薄刃飞射而出,来人侧挥软剑,短兵相接,只听见“叮!”的一声,飞刀被打飞,直直的嵌入旁边的石壁之间,露在外面的部分摇摆得发出嗡嗡的低鸣。能将如此薄的飞刀打入石壁,可见力道之大! 卓晴和乾荆都是一惊,同时来人也进了洞中。 看清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卓晴惊喜的叫道:“蓝眼睛!” 呜呜呜呜,老天果然开眼了!卓晴差点痛哭流涕。 扫了一眼洞中的情况之后,墨白微微侧身,楼夕颜清瘦的身影出现在洞门口。 火光映照下,对上那双一向温润此时却显得深沉难测的眼眸,卓晴心一跳,他怎么会来? 楼夕颜直直的走向她,卓晴站起身,问道:“你怎么会来?”他的身体不适合激烈运动,而且现在的天气这么恶劣。 楼夕颜没有回答她,看着她一双长腿就这样露在外面,楼夕颜眼神一暗。卓晴只觉得身上一暖,楼夕颜的大披风已经将她包得严严实实了,下巴也被他轻轻抬起,感受到他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摩挲着她脖子上的伤痕,卓晴有些不好意思的缩缩脖子,尴尬的回道:“我没事,他们伤得比较重。”楼夕颜不笑的样子,她还是不太能习惯,她的心总会不安的乱跳。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30章如此倒霉6 > 齐天宇也进了山洞,看清洞内的情况,怔道:“汝儿,你怎么也在这?”看清她衣不蔽体的样子,齐天宇脸色阴鹜,立刻脱下身上的长衫披在汝儿身上。 “少爷!”几天的心惊胆颤、危机重重,看见齐天宇,汝儿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 齐天宇扶着她的肩,想将她扶起来,谁知才一用力,汝儿立刻疼的抖了起来,卓晴急道:“你小心,她的脚骨折了,最好不要走动。” 她这一说,齐天宇才发现汝儿脚上缠着长长的布条,更加小心的将她抱起来,汝儿却不愿起身,对着卓晴问道:“姑娘,还未请教芳名?” “我叫……青枫。” “我叫斐汝,多谢青姑娘相救。”说完,斐汝就着齐天宇的搀扶,半跪在地上。 不习惯别人对自己行跪拜这样的大礼,卓晴退后一步,指着身后的乾荆说道:“你别这样,要谢就谢他吧。” 汝儿固执的向卓晴行了一个跪拜之礼以后,才又朝着乾荆行礼。乾荆摆摆手,手捂着伤口,嘴上大咧咧的回道:“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很厉害,你就不用谢我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或许是摆脱了危机,乾荆看起来精神也好了些,看不得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卓晴双手环在胸前,斜睨着冷哼道:“举手之劳?也是,除了飞刀你估计也不会别的了!还赏金猎人呢,能活到现在真是老天保佑!” 乾荆嘴角一僵,低呵道:“丑女人你懂什么!除了飞刀,我的轻功可是举世无双,就是师哥师姐那样的高手都不是我的对手,所以说我才是比他们厉害的赏金猎人!” 楼夕颜眸光微闪,仍是不动声色。卓晴却没这么好修养,直接大笑道:“说了半天,就是逃跑才是你最大的本事!” 乾荆无所谓的撇撇嘴,哼道:“是又如何?打不过自然是要跑的,跑得掉才是高手中的高手!知道我为什么选飞刀作为兵器吗?第一是因为耍起来很帅,第二是打不过比较容易跑!嘶——”一边说,乾荆还忍不住要一边比划,拉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卓晴赶紧蹲下身子,急道:“你怎么样?不要得意忘形了!”这人也真是一个奇人,所谓武林中人不都是羞于启齿自己落荒而逃吗?他倒好,说的理直气壮,不过也正因为他不图虚名,坦诚真实的性情让卓晴反倒有些佩服他了。 捂着伤口疼得不行,乾荆瞪着卓晴,骂道:“要不是你在那碍手碍脚,我会这么惨!?” 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卓晴也不恼,反而低笑起来,她越是笑,乾荆瞪得越凶,他越凶,卓晴笑得越大声,两人你来我往的眼神较量,把身边的一群人都当成透明的了。齐天宇悄悄看向楼夕颜,只见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微扬的眸不自觉的眯着,而微微轻弹的食指也显示着他此时心情不佳。 轻咳一声,齐天宇赶紧将汝儿交到旁边的护卫手中,走到乾荆身边,说道:“乾兄,我看你伤的也不轻,不如先随我回温泉小苑,我请大夫为你诊治诊治。” 乾荆收回视线,爽快的点头回道:“也好,也好!”省了看大夫的钱。 “来人!”齐天宇叫来两名护卫过来搀扶。 卓晴伸了伸腰,准备跟着他们一起回温泉小苑,手腕被一双略显冰凉的手轻握着,卓晴不解的看向身边的楼夕颜,楼夕颜细心的为她拉好披风,淡淡的嗓音轻声说道:“我现在要赶回相府,北齐使节提前到了穹岳,明晚的宫宴我必须出席。我想趁机把你带进去,安排你和你姐姐见面,宫宴结束之后再接你回来。你现在是要和我回去,还是想留在温泉小苑好好休息,下次再见你姐姐?” 卓晴想了想,回道:“我和你回去。”这次机会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安排。 楼夕颜轻扶着卓晴往洞外走去,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齐天宇失笑的摇摇头。夕颜这招欲擒故纵使得真是妙,以他对夕颜的了解,不管青枫愿不愿意,夕颜是一定要把她带走的,现在她不仅心甘情愿的和他走,还得谢谢他。狐狸就是狐狸。 走到山洞门口,楼夕颜要从后山直接回相府,齐天宇要往山上走直接从后门去温泉小苑,两队人马也应该分道扬镳了。 卓晴看向乾荆,笑道:“乾荆谢谢你,自己保重。” 乾荆点点头,大声回道:“这次欠你的人情我记下了,有机会我会还给你的。” 到底谁欠谁的?要不是她,他也不会受伤吧。卓晴心中是感激他的,嘴上却故意笑道:“人情你是不欠我的,不过你还欠我一百两,好好把身体养好,早点还钱!” 乾荆一愣之后,恨恨的叫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卓晴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个钱精!”受不了的摇摇头,卓晴对着身边的楼夕颜轻笑道:“走吧。”还有力气和她对吼,她可以不用为他担心了。 楼夕颜点头,想起让他头疼不已的楼夕舞,楼夕颜想了想,对齐天宇说道:“天宇,夕舞就交给你照看几天,等她反省够了,我再派人接她回去。” “好。”齐天宇爽快的答应下来。 两人并肩向山下走去,卓晴问道:“夕舞找到了?” 下山的路有些崎岖,楼夕颜扶着卓晴的肩,漫不经心的回道:“找到了。” 山路确实难走,卓晴也不在意楼夕颜的搀扶,只是好奇的问道:“谁找到的?” “景飒。” “这么巧?”卓晴低笑:“不会是那丫头故意的吧!” 楼夕颜轻轻扬眉,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卓晴欲哭无泪:“冤枉啊!事情是这样的······” 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却是谁都看的清楚。收回视线,乾荆烦躁的眉头紧蹙,他在看什么?那个丑女人本来就是楼夕颜的女人!他应该关心的是齐天宇给他多少酬劳才对啊! 对对对,还是钱比较可爱!应该也有三百两吧,或者四百两?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31章宫宴风云1 > 月华初上,阳光未散尽温暖,皓月已绽放出柔情。入夜的焕阳城,褪去了白天的喧嚣和繁杂,依旧显现着它作为穹岳第一城的底蕴和特有的王者气息。通往皇城的路上,辇轿、马车络绎不绝,可见今晚的宫宴是如何的盛大了。 官道上马车很多,但是其中一辆车却显得异样惹眼,精纺绸缎交织着金线制作而成的暗红色车身,两旁绣着金丝流云图样,四匹毛色均匀的骏马拉着的车辕,都泛着金光。然华丽并非它引人注目的原因,而是每一辆经过它身侧的马车、辇轿都不自觉的放慢速度,没有敢于它并肩而行的,只因为这辆马车的主人,正是当今穹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楼夕颜。 “你确定这样可以?”瞪着半靠车身闭目养神的楼夕颜,卓晴别扭的拉了拉头上怪怪的帽子。传说这身土灰色的袍子是最低品级的太监穿的衣服,难看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个大帽子压着她很不舒服。不过有一点好,就是她的脸几乎都被帽檐给遮住了,看不清长相。 楼夕颜失笑,缓缓睁开眼,拉下卓晴胡乱拉扯的手,笑道:“放心,进了宫之后,我让宫里的小太监带你去你姐姐的园子。今天这样的场合,你姐姐应该不会出席,你们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聊,等宫宴结束了,我再派人去接你。” 他今天打扮得很正式,浅蓝滚边长袍,对襟绣银丝水波的男装配上紫金发冠,把他本就俊朗的五官,优雅的气质烘托的淋漓尽致,只是眉宇间还是不时流露出淡淡的疲惫。卓晴诚恳的说道:“楼夕颜,谢谢你。”青枫的身份不过就是一件礼物,他却为她如此费心,卓晴为这个男人的气度折服。 不过感动只维持了零点一秒,因为下一刻,楼夕颜扣着她的手指,轻笑道:“如果枫儿肯叫我夕颜的话,我会比听见谢谢这两个字开心。” 这算是调戏?卓晴暗骂,挣脱他的手,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卓晴像拍小狗一般轻拍楼夕颜的脸颊,啧啧笑道:“小颜颜乖哦,不要得寸进尺!”要比令人恶心称呼,她也不落人后—— 小颜颜——楼夕颜的脸瞬间石化…… 看着对面笑得东倒西歪的肆意女子,嘴角带着几许他自己也没有留意到的宠溺,楼夕颜轻轻摇头,这世上,或许也只有她敢这样拿他的名字开玩笑吧。 “主子,到宫门了。”墨白低沉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嗯。”楼夕颜淡淡回应着,对着卓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卓晴压下肆意的笑,了然的点点头。 宫门守卫自然也认得楼相的马车,不敢怠慢,马车只在宫门口停了一下,便向着宫内缓缓行去。 进了宫墙,外面显得很是安静,可以听出马车旁不时有人走过,只是声音都是极轻,卓晴可以明显感觉到气氛的转变,压抑而沉重。生活在这样的宫闱之中,绝对不是一件易事,她希望待会见到的人是顾云,却又同时希望不是她。 卓晴沉默着,马车走了一段路之后,缓缓停了下来。 墨白的声音再次响起:“主子,小六子到了。” 楼夕颜轻掀布帘,率先下了马车,卓晴也跟着他的身后,撩起衣摆,直接跳下车来。楼夕颜好笑的摇摇头,她真的是青家的小姐吗?他真没见过那个大家闺秀是这样的行径。 楼夕颜下了车,一道灰色的身影从旁边的树从中躬身走了出来,略显得尖细的声音轻声请安道:“小的见过楼相。” 天色太暗,他一直半躬身,卓晴看不出他的长相,不过看身形听声音,也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 牵着卓晴上前,楼夕颜低声交代道:“你马上带她去青灵的院落,在外面守着,宫宴结束之后,带她到北宫门。” “楼相……”小六子匍匐在地上,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楼夕颜眸光微闪,已经猜到事情有变,将卓晴的手握在掌心,楼夕颜才问道:“发生什么事?” 跪在地上,小六子颤声回道:“青美人昨夜侍寝,触怒龙颜,已经被贬为宫女,傍晚的时候,被内务府的人带走了。” 原来青灵已经册封为美人,但是侍寝之夜能怎么触怒龙颜,想到顾云的身手和火爆的脾气,卓晴背脊一凉,急道:“她现在在哪?” 小六子微微抬了点头,只看到这少年的手被楼相紧紧的拽在手中,就已经知道此人也是得罪不得的人,赶紧低下头,惶恐回道:“小人不知,小人真的不知。” 轻轻摆手,楼夕颜平静的说道:“你下去吧,让方总管查一查,青灵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 “小的立刻就去。”小六子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的跑走了。 楼夕颜看向身侧的卓晴,只见她眉头深锁,误以为她是担心姐姐,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担心,明天之前一定有你姐姐的消息。” 卓晴除了点头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说楼夕颜都找不到人,她就更不可能找到了。低头看看自己这身奇怪的打扮,卓晴苦笑道:“现在怎么办?” 楼夕颜细眸轻扬,低笑道:“我带你见识见识穹岳的皇家宫宴,如何?”青灵找不到,他也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宫里,带着身边是最好的主意了。 “啊?”卓晴错愕,对于所谓的宴会,她一向没什么兴趣好不好…… 可惜楼夕颜并不是真的要问她的意见,只听见他扫了一眼身边的相府侍卫,对着最为瘦的侍卫说道:“把衣服脱下来。” “是。”那侍卫连想也不想,动作麻利的把身上的外袍扒了下来,恭敬的递过来。 将衣服塞到卓晴手里,楼夕颜牵着她到马车旁,笑道:“去把衣服换上。” 卓晴无奈的爬进马车,身在宫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嘛,就去见识见识所谓的皇家宴席吧。胡乱的把衣服套在身上,脱掉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帽子,卓晴再次爬出马车。 衣服在她身上显得有点大,楼夕颜拉过她的衣袖,自然的帮她把袖子卷起来,墨白幽蓝的眼中划过一丝异样,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32章宫宴风云2 > 卓晴长发本来就盘成髻,现在拿掉了帽子,再配上一身的湛蓝长衫,看起来更像是俊秀的少年。楼夕颜满意将她带在身侧,轻笑道:“你待会只要乖乖跟在我身边,少抬头就行。”她那双眼睛,过于清澈、过于明晰,不是奴才会有的眼睛,只要她不与人对视就行。 卓晴哀号,低喃道:“我……尽量。”想起刚才小六子的样子,卓晴自认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只有……尽量吧…… “走吧。”相较于卓晴的沮丧,楼夕颜显得颇为自在,领着卓晴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只是他这时也不会想到,今夜会是这么的不平静……乾阳殿外 卓晴低着头,跟在楼夕颜身侧,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听见前方热闹纷杂的声音传来,卓晴抬头看去,不远处宫灯缭绕,烛火通明,一座华美雄伟的大殿横在眼前。这座宫殿占地面积很大,感觉上要比北京故宫的建筑更加雄伟,或者说,看故宫时是一种参观的心态,时过境迁,已经体会不到那种皇家气势了。现在看着眼前的宫殿,宫女、太监、侍卫、大臣每个人都那么真实,卓晴莫名的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楼夕颜轻握卓晴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卓晴摇摇头,叹道:“没有,有些累。”回想游历故宫时的自己,再看看现在的自己,人生的际遇竟可以离奇到这种地步! 看她的情绪忽然低落,眼中流露出疲惫,楼夕颜柔声说道:“很快,一会宴会过半,我们就走。” 楼夕颜的温柔安慰,让卓晴莞尔,她不是一向随遇而安的吗?已成既定事实的事情,还感伤什么呢?!暗暗吸了一口气,卓晴轻松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回道:“我没事,走吧,你放心,我会记住低头的。” 楼夕颜失笑,他真不应该让她扮侍从,因为没有一个侍从会走在主人前面!她,永远也学不会如何做奴才,他,也不需要她会。 两人一路走过去,大殿前面已经聚集了不少早来的臣子,众人相互寒暄着,看见楼夕颜过来,立刻让出一条道,纷纷拱手以礼,楼夕颜一一点头回礼,朝着殿门走去。卓晴一直微低着头,无聊的向前走着,不一会,一双纯黑色的靴子停在眼前。 “夙将军。”楼夕颜特有的低沉嗓音带着笑意响起。 “楼相。”冷凝的低音让人没来由的一颤。 “夙将军北巡归来可谓劳苦功高。”楼夕颜与这双黑靴子的主人闲聊着,卓晴低垂着快要闭上眼睛倏地睁开,夙将军?那个拥有青家三小姐的男人,卓晴忍不住轻轻抬头,想要仔细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纵横六国的威武将军! 这个男人长得倒算不上俊美,体格非常壮硕高大,竟是比楼夕颜还要高出半个头。古铜色的皮肤,如缎的黑发狂肆的半束于脑后,既不带发冠,也不配长簪,剑眉星目,刀削石刻般的脸庞无一不彰显其不羁的性格。身着暗灰色长袍,身上全无配饰,与宫宴上精心装扮的各位大人相比,他简单得不像是来赴宴的。只不过世上总有些人,即使没有华服映衬,依旧让人不敢忽视,那种久经沙场、血雨腥风冲刷出来的英武桀骜,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夙凌刚毅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只是随意的回道:“楼相客气了,夙某份内之事。” 只是说着话,他忽然敏锐的看向卓晴所在的方向,卓晴惊得赶紧低下头,完了,她已经很低调的看了,这样也会被发现? 身前响起楼夕颜如常的低笑:“夙将军请。” 入目所及之处,只有楼夕颜和他的侍卫而已,夙凌冷冷的收回视线,心中的异样依旧不散,刚才他明明感受到一抹窥视的眼光,可惜让他躲掉了。 “请。”随同楼夕颜一起,两人踏入殿内。 还好楼夕颜及时挡住她,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气,好凌厉的眼,好迫人的气势,如果顾云是青家三小姐,遇上这个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心颤的男人,结果……老天保佑吧! 楼夕颜和夙凌相继进入殿内,文武百官也跟着他们的身后走了进去。整个乾阳殿内外,宫女、太监忙碌的穿梭着,两个宫女打扮的女子一前一后的躲在殿外的大石柱后面,不时的朝里面张望,行径着实鬼祟。 “公主,这个场合我们去不合适吧,您还打扮成这个样子,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朝云公主贴身侍女小怜苦着一张脸,看着打扮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公主,心七上八下的。从下午到现在,她说的嘴都干了,公主根本不理她,这可怎么是好?! 燕如萱眼光只盯着那道消失在大殿门口的颀长身影,不在意的回道:“宫宴这么多人,皇兄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她就知道公主会这样说,随着公主的眼光看去,不用猜也知道会看见谁,小怜眼前一亮,小声说道:“公主,不如让奴婢守在殿外,宫宴结束楼相一出来,奴婢立刻请他到清萱殿,您就不要进去了!”公主来不就是为了丞相大人嘛,只要能说服这位小祖宗,她干什么都行! 毫不掩饰眼中的愁绪,燕如萱呐呐回道:“他要是肯去,早就去了。”他已经很久不曾踏入清萱殿了,她有时真的好想问他,为什么?他真的那么讨厌她吗?但是每每对上他清冽的眼,她又问不出口,就怕他的回答,是她不能承受的。 小怜紧紧的拉着她的衣角,燕如萱不耐的说道:“行了,你要是怕,就回宫吧。” 听出公主的恼意,小怜赶紧低叫道:“公主说的哪里话,公主去哪奴婢就去哪!”她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主子若是有什么差错,她这个贴身侍女难道会躲得过吗?! 欣慰的点点头,抓着小怜的手,燕如萱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好,现在就进去。”她需要一个人给她壮壮胆子! 小怜心里哀号一声,但是也没有办法,只有随着公主一同走进那人声鼎沸的乾阳殿! 两人故作镇定的随着一群进去服侍的宫女身后进了殿内,小怜拉着燕如萱站在宫殿的最后,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小怜欣喜的低声说道:“公主你看,楼相在那。”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33章宫宴风云3 > 朝着大殿前方看去,楼夕颜端坐案前,不时的和身后的侍卫低语,脸上依旧那淡淡的和煦浅笑,她的心又不次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低头看看腕间莹润翠绿的玉镯,燕如萱轻咬菱唇,抬脚就要往楼夕颜所在的方向走去。 好在小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我的好主子,您就在这看吧,再上前会被发现的!” 挣扎了几次,小怜都不肯放下,燕如萱脸上一沉,冷声说道:“本宫有话和他说,你在这等着。” “是……”公主已然动怒,明知自己不可能劝得动她,小怜唯有轻轻放开手。 看着公主沿着宫殿的侧面,一路走近楼夕颜,美丽的身影如一只飘摇的粉蝶,小怜低叹,楼相就是一团烈火,公主也还是会扑上去的…… 进了殿内,卓晴倒真是大开眼界了,宽敞的宫殿差不多有足球场这么大,全是木质结构,每一个梁柱直径最少也超过一米吧。殿内分做三层,大殿中间,一条十米宽的金丝长绒地毯由殿门口直接铺设到最高层,炫金的色彩比普通的红地毯不知要华贵大气多少倍。 最高一层上,流金座椅,龙头镶嵌,一看就知道是皇帝坐的地方;第二层上摆着十张紫檀木精雕而成的长桌,楼夕颜和夙凌都走上了第二层,两人分坐左右最靠近龙椅的位置,光看这座次的安排,就知道地位的高低了;第三层大概还有百余个桌位,不过坐在最后的人,估计连皇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楼夕颜在座位上落座,卓晴站在他身后,因为中间隔着差不多二十米的距离,卓晴终于敢再次看向对面那个敏锐而危险的夙将军。难得有机会见识一次古代的大将军,卓晴低声赞叹道:“这位夙将军还真是名不虚传。” 楼夕颜没有回头,轻轻扬眉,笑道:“何以见得?” “他有一双的坚定执着的眼睛,一副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一种征服一切的魅力。”或许这也是这个时代赋予他的魅力吧,当然最后一句话卓晴没说出来。 楼夕颜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酒杯,一边轻酌细品,一边含笑说道:“这么说你对这个妹夫很满意了?” 妹夫?卓晴回过神来,讪笑回道:“不,我评价的是他作为将军的身份,作为丈夫他合不合格,我没有权利评价。”她还没这么厉害,一眼就能看出一个男人是不是好男人,她只能说,他健硕的体格有些吓人,感觉上只要一个用力,就能把她捏碎—— 丈夫是皓月的方吗?隐隐能猜出这个词语的意思,楼夕颜手握酒杯,侧身看向卓晴,饶有兴味的问道:“那我呢?” “你什么?”他眼中的光芒有些诡异,卓晴隐隐觉得不对劲…… 果然,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楼夕颜似笑非笑的问道:“作为一名丞相,我合不合格?作为……丈夫,我合不合格?” 楼夕颜嘴上问得随意,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她的眼,微眯的细眸中流动着卓晴不敢也不愿意去猜测的情愫,脸有些莫名的燥热,一向口齿伶俐的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耐心一直是楼夕颜重要的优点之一,她不说,他从来都不会急着逼问她,只是这样幽深的注视,对此时的卓晴来说,是一种煎熬。好在老天听见了她的请求,一个宫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缓缓的走过来,在楼夕颜的长桌前半跪下来。 楼夕颜轻轻扬手,说道:“不用你伺候,退下吧。”宫宴之时,每一桌都会有一个宫女服侍着斟酒布菜,只是今天他不想被人打扰。 谁知宫女不但没有走,反而从容的再为楼夕颜倒了一杯酒,将酒轻送到楼夕颜面前,宫女才缓缓抬头,关切的问道:“你的身体好一些了吗?” 温柔的女声轻轻的响起,楼夕颜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看向身边宫女打扮的女子,楼夕颜沉声说道:“公主,您不该来这里。” 本来庆幸不用面对楼夕颜尴尬问题的卓晴心里陡然一怔,不自觉的上前了一步,细看女子的长相,柳眉星眸,粉面含春,菱唇轻抿,恬静的气质让人很舒服。卓晴轻轻挑眉,看来今晚异装前来的人不仅仅是她而已,楼夕颜的魅力不小嘛! 觉得自己站在这偷听别人说话很没意思,卓晴转身退到墨白身侧,借着他高大的身影遮挡,卓晴懒懒的靠在旁边的柱子打着呵欠,眼光故意避开前面的楼夕颜,在殿内环视。大殿里的人已经很多了,不过能上到二层平台上的人还是那么几个,夙凌旁边的三个位置空着,最后一个位置上的人静默的坐着,也不与其他的官员寒暄。卓晴好奇的看过去,这人好眼熟,好像是那个提刑司单御岚吧,能坐在那,他的官位也不小。 楼夕颜显然有些冷漠的声音让燕如萱心有些疼,压下心中的委屈,燕如萱轻声回道:“听说你又犯病了,我很担心想去看望你,但是母后不准我经常出宫。” “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公主不用太费心。”看到卓晴退到墨白身边,楼夕颜说不出现在心里的感觉,她这么“懂事”,他为什么心里会不舒服呢?难道他期望她会做什么吗?!心绪有些纷扰,只是他的心思永远不会让人轻易猜到。 轻抬起手,腕间一只莹润清亮的翠玉镯子光彩夺目,燕如萱心里打着小鼓,满怀期望的问道:“这个镯子是你亲自选的吗?”去年他差人送了一支紫金长簪,她欣喜若狂,每天都带着,后来才知道,那是他让管家代选的,从此她再也没有带过那只长簪。 原来景飒送的是镯子,他怎么这么糊涂送这样贴身的东西!迎着燕如萱期望的眼,楼夕颜只是淡笑回问道:“公主喜欢吗?” “你送的,我都喜欢。”她一点也不在乎他送的是什么,但是她在乎是不是他花心思为她准备的! “喜欢就好,宫宴就要开始了,公主先回去吧。” 楼夕颜敷衍的回答让燕如萱脸色晦暗,聪明如她,岂会不知,这个镯子不是他选的!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呢?忽然发现自己很可笑,燕如萱面前死灰的起身,此时一道道高亢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34章宫宴风云4 > 原来还有些纷杂的大殿霎时间一片寂静,不管原来在做什么,所有人都行跪拜之礼,除了坐在第二层的官员和守卫宫殿的武将可以单膝半跪,其余的人全都匍匐在地上。卓晴没反应过来也被墨白拉着半跪在地上。宫殿里唯一站着的,就是神情恍惚的燕如萱。 楼夕颜眼神一暗,拉着燕如萱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侧,同时,皇上和皇后的身影也出现在大殿门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声响彻大殿的喊声在皇上和皇后踏入的那一刻开始响起,卓晴稍稍抬头,眯眼看去,燕弘添身着明黄精丝礼服,腰配白玉环带,头戴乌金玉冠,寒眸依旧逼人,配上这一身行头,足可以震得人不敢直视,事实上除了卓晴的窥视,也的确没人敢抬头。皇后看上去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金簪玉佩发髻高耸,身着一袭暗红华服迤逦而来,绣着牡丹图案的坠地裙摆,将她衬托端庄而华贵,只不过身份尊贵如她,也只能跟在皇上身侧,始终不能与他并肩而行。 卓晴暗叹,她终于明白,古代的君王为什么那么坚信自己是天子,那么容易变成昏君,当所有人都匍匐在你脚下的时候,还能记住自己是谁的人,有几个?! 燕如萱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手,脸灼热的几乎要烧起来,心跳如雷,所有的声音都不能入她的耳,她只听得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刚才他竟然主动牵着她的手,虽然只是极短的一会,但是她感受到了他微凉的指尖轻握她手腕的温柔力道。稍稍抬头,看着那张白皙俊朗的侧脸,燕如萱知道,不管他让她多么的绝望心伤,她都不可能放得下他,因为早在很久很久以前,除了他,她的心、她的眼再也容不下任何男人。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清那宫女便是朝云公主,夙凌寒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女人果然就是麻烦的东西,妇人之见永远搞不懂场合看不清形势。 各自腹诽间,燕弘添已经走上了最上层的平台,在龙椅上坐下,皇后则坐在他的右侧。燕弘添平抬双手,朗声说道:“众卿家平身。” “谢圣上。”再一次整齐划一,仿佛演练过无数次的回应之后,大臣们各自坐好。 终于能站直身子,卓晴郁闷的轻揉着膝盖,刚才墨白忽然拽她,估计要膝盖要青一块了。才想着,墨白冷冷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卓晴撇撇嘴,讪讪的站好。 “北齐使节觐见。” 礼官再次大声吆喝,金色长毯的尽头缓步走来三个人影,两男一女。 三人均着华服,高瘦男人站直最前面,较为健壮的男人站在他身后,而吸引卓晴视线的,是那名女子。她绝对是一个让人不能忽视的大美人,不是说五官有多么的精致,而是那种张扬的气势,目如点漆、眼若秋水,顾盼流转间,引人探究。 “穹帝万福。”三人行半跪之礼。 燕弘添朗声回道:“平身,赐坐。” “谢穹帝。” 三人所落座的位置,竟是夙凌身边空着的三张长桌,清瘦男子对着夙凌微微拱手,夙凌依旧是那张冷脸,只是微微的点头回礼。 夙凌有些无礼的回应男子并不在意,优雅落座。 燕弘添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几位远道而来,先来尝一尝穹岳特有的沉香佳酿,赐酒。” “谢穹帝赏赐。” 三名身着蓝色宫装的宫女手捧着酒壶,走到长桌旁,半跪着为他们斟酒。 果然不仅是古代还是现代,宴会永远都是这样的无聊和乏味,区别是以前她起码还能坐着吃着,想走就走,现在只能站着……卓晴无聊打了一个呵欠,眼光扫过对面的宫女,卓晴呼吸一凛,那个为公主斟酒的女子,脸上竟然也有两道明显的刀疤,一样是在右颊,她,会不会就是青灵?! 注意到那名宫女的,自然不仅是卓晴,楼夕颜眼中也滑过一抹惊异。那女子应该是青灵吧,她和枫儿无论身型样貌都很像,不同的是,枫儿眼中流露出的是清冽中带着傲然的光彩,而她的眼眸中充满了绝望的冷然和麻木的漠视。 但是她为什么会在宴会上,还让她伺候北齐公主?是皇上为了羞辱她?楼夕颜不找痕迹的看了一眼燕弘添,从他眼中,楼夕颜也看到了一丝诧异,看来不是他安排,那么会做这样安排的人,只有皇后了。 后宫之事,不是他应该管的事情,身后的青枫没有大的动作,楼夕颜轻轻掩下眸光,静观其变。 或许是卓晴的眼神太过炽烈,又或者是所谓的心灵相通,宫女忽然抬起头来,与卓晴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看清卓晴的脸,女子双眸倏地圆睁,手中的酒壶差点拿不稳。看到她的表情,卓晴却是心下一凉,她,应该是青灵,但绝不是顾云。如果她是顾云,不会认出面目全非的自己,冷静的顾云也绝不会表现得这么激动,让人看出她的心思。 卓晴失望的收回视线,女子也惊觉到自己太过失态,低下了头,不过微微起伏的肩膀,还是能看出她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动。 三人一口饮尽杯中美酒,北齐三皇子旭寻斯恭敬笑道:“果然是好酒!香浓醇厚,入口绵滑。此次代表北齐前来朝拜,得以见识穹岳的强大和泱泱大国风范,我等心悦诚服,希望能借此机会,表达我国对穹岳的臣服之心。” 燕弘添缓缓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嘴上也热情的回道:“北齐乃穹岳邻国,两国互通使节,多加往来确是一件好事,三皇子既然到了穹岳,不妨游历一番,穹岳还是有些美景的。” 燕弘添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旭寻斯心里已然明了,他对结盟表现得并不热衷,顺着他的话,旭寻斯笑道:“多谢穹帝美意,穹岳幅员辽阔,山歌秀美,自然是美不胜收。这次前来,七妹也特意准备了一支水袖舞,祝穹岳昌盛,愿两国结为万世友邦。” “哦?”这么快就用美人计了?燕弘添寒眸轻扬,大笑道:“一直听闻七公主舞技卓绝,朕今日倒要好好欣赏欣赏。”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35章宫宴风云5 > “嫣云献丑了。”女子落落大方,优雅起身走向中间的金丝长毯,迎视着燕弘添,但是她并没有开始跳,她居然……轻拉衣带!卓晴错愕,这位公主也太大胆了吧?当着众人宽衣解带……她跳的不会是脱衣舞吧…… 如果是脱衣舞,她倒是很有兴趣看看,卓晴兴致勃勃的盯着金丝地毯上,缓缓脱下腰带,正在拉着自己外袍的美女。随着她的动作,华丽的外衣悄然滑落,露出里边艳红色的半透明丝裙,轻薄的布料不仅飘逸妖娆,更是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在众人眼前。 女子大方的走到最中央,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道:“乐师,请奏礼乐一曲,只需钟鼓之声,其他的乐器免奏。” 向着燕弘添行了一个礼,女子从袖间取出一抹艳红丝带抓在手中,展开大约有八九米长吧,但是丝带极薄。 卓晴有些好奇,丝带越薄想要挥舞起来就越难,这女子看上起弱质芊芊,能挥舞得了吗? 卓晴还在想着,随着乐师的一记重锤,女子一个轻跃,手中的绸带仿佛有生命一般,倏地飞舞而起,迎合着节拍,明媚灵动如猫一般的媚眼不时飘向燕弘添。扭动着曼妙的腰肢,如蛇一般娇软,手中的长丝带随着鼓点轻盈舞动,尤其是她每一次的跳跃旋转,都是踩着鼓点的,仅是单一的钟鼓之声,她就已经能将这只舞发挥到如此境界,不但不显得单调,反而增色不少。 四周惊慕的叹息声此起彼伏,卓晴不得不说,她眼前一亮,此女绝对是人间极品。将妖娆的身段和钟鼓的强硬很巧妙的结合在一起,每听见一阵钟响,那抹嫣红的丝缎似乎也同时纠缠上了你的心,轻轻的,痒痒的,不说男人会看的血脉喷张,连她都有些呼吸困难,这支舞绝对比直白的脱衣舞要高杆得多。 卓晴看向前方的楼夕颜,只能看见他清瘦的背影,看不清表情,对面的夙凌依旧是一张不驯的冷脸,冷傲的眼只盯着手中的美酒,似乎它比任何美人都更迷人。 再看向高位上的燕弘添,他倒是紧盯着美人不放,可惜眼中流畅的不过是男人见到猎物的一种玩味的兴趣,也是,作为礼物的女人他还会少吗?!卓晴暗叹,真是可惜了这样的大美人了…… 最后一个鼓点刚落,女子忽然砰的一声,直直到趴到在地,大殿上,众人皆是屏住呼吸,盯着地上那抹丽影。 不对劲,她刚才的舞蹈灵动之极,这最后的结束造型也未免有失水准!卓晴站直身子,清眸微眯,暗暗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动,过了很久,女子都没有起身,大臣中,传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旭嫣云久久不动,旭寻斯终于忍不住起身上前,在她身边低唤道:“七妹?” 旭嫣云没有任何回应,旭寻斯将她轻轻扶起,她仍是软软的躺在他怀里,旭寻斯眉头紧蹙,轻拍着她的脸颊。正想要叫她,却见旭嫣云忽然抽搐了起来,手脚僵硬,脸色也由原来的潮红转为淡淡的青紫色,接着是明显的呼吸困难,旭寻斯也慌了手脚,急道:“七妹你怎么了?” 旭嫣云没能回应他,眼睛倏地圆睁,原来灵动的眼眸中失了娇媚,满是血丝充满着恐惧且明显外突。僵硬的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咽喉,双脚无意识的挣扎着…… 卓晴心惊,她是原来就有隐疾吗?这样子不像是什么病症发作,倒像是——中毒。 “七妹!” 终于,旭嫣云不动了,双目圆睁的瞪着前方。一切发生的太快,大殿上的众人无从反应。 “御医,给七公主诊治。”燕弘添微冷的声音沉沉的响起,脸上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是。”两个御医赶紧跑过去,抚上旭嫣云的脉搏,原来平静的脸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仔细的诊脉了很久,终于松开手,对着身后的另一名御医低喃了几句,那御医立刻诊脉,许久之后,两人对看一眼,皆不敢。 看他们的表情,旭寻斯已经感觉到不对劲,急道:“她怎么了?!” “七公主她……”两人咽了咽口水,冷汗直流。 “说!”燕弘添低吼一声,两名御医立刻扑到在地,战战兢兢的回道:“已经气绝身亡了。”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混账!”燕弘添怒得将手中的酒杯被摔在地上,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旭寻斯似乎还未能冷静下来,盯着御医,逼问道:“这不可能,七妹自小习舞,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忽然就气绝身亡了呢?” 御医头也不敢抬,久久才颤抖着回道:“七公主是……身中剧毒而亡。” 中毒而亡?抽气声再次响起,只是谁也不敢说话,毕竟一国公主在大殿之上中毒而死,这实在是…… 旭寻斯抬眼看了一眼燕弘添,掩上眸光,沉声回道:“这应该……更加不可能吧。” 眼中闪过一丝微怒,燕弘添冷声问道:“七公主所中何毒?” “这……” 不耐的冷视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燕弘添寒声低呵道:“吞吞吐吐做什么,说。”真是一群废物!他堂堂大国,难道还要在外人面前丢脸不成?! 两人对看一眼,却是都不敢回话,只能更深的匍匐在地上,头上的汗珠一颗颗直往下冒,这毒他们是万万不敢说啊! 楼夕颜与对面的夙凌对视一眼,各自别开视线,皆是静观其变。因为此时,身为提点刑狱司的单御岚已经起身,走向倒地的七公主。 御医吓得不能语,群臣缄默,燕弘添正要发怒,单御岚清朗而平稳的声音适时响起:“公主死前四肢抽搐,牙关紧咬,气闭紧窒,脸色呈暗青紫色,死后双目凸出,四肢僵冷,应该是中了蛇毒而死。而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毒发的蛇毒,只有赤寰丝虫而已。” 果然是中毒,看过死者表现出来的状态,卓晴也是这么判定的,不过有点她想不明白的是,毒液致死的案例很多,但是像七公主这样发作这么快的,很少见,还是她在来之前,就已经中了蛇毒?也不可能,她上来跳舞的时候,完全没有异状。 卓晴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群臣中间却在单御岚说出“赤寰丝虫”几个字的时候,再一次骚动起来,卓晴暗思赤寰丝虫是什么毒物?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36章宫宴风云6 > “单提刑,北齐公主在我穹岳大殿身亡,兹事体大不容轻议!此案交由你全力彻查,一定要找出公主真正的死因和凶手。”因为单御岚报出的名字,燕弘添的声音虽然依旧保持着一国之君的威仪,脸色却也是瞬间一暗。 半跪在地,单御岚大声回道:“臣领旨。” 一直将尸身紧紧抱着怀中的旭寻斯似乎也恢复了一些理智,年轻的脸上,是身为一国王子应该有的气概与尊严,抬头直视高位之上的燕弘添,冷声说道:“若没有记错,赤寰丝虫乃穹岳特有之毒物,七妹如今惨死在穹岳大殿之上,北齐斗胆,请穹帝给我们一个说法。单提刑亲自审理此案,旭寻斯没有任何异议,但是,希望单提刑能当着我的面审理。” “准!”事已至此,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毕竟再怎么说,公主死在殿上,已是事实。 “大殿之上,何来毒蛇?!公主刚才还好好的,就只喝过一杯酒,莫不是这酒有毒!”粗犷的声音在这样空旷的大殿里响起,居然也能震得人耳朵疼,可见这声音之大。 众人朝着说话的人看去,是北齐另一使节,大将军胡樟御之长子胡熙昂。他的身型和他的声音一样粗犷,他手里正拿着公主饮用过的酒壶,相交于旭寻斯的克制,他脸上的怒气豪不掩饰。 单御岚向他走去,拿下他手中的酒壶,对着身边的侍从低语几句之后,侍从匆匆跑开。 卓晴用肩膀轻撞身边的墨白,低问道:“赤寰丝虫是什么东西?” 墨白本来不想理她,但是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含精光,紧盯着地上女子的尸体,和平时的她有些不同,墨白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压低声音回道:“赤寰丝虫是穹岳西北特有的一种毒蛇,因为它的体型小,比手指还细一些,身长不足两尺,所以当地人称呼它为虫。这种蛇生活在暗沟石缝,极湿极寒之地,只有夜间才会出没,常年不见阳光,通体赤红,毒性极强,被它咬伤即刻毙命。即使只是碰到或者是误食它的毒液,也一样必死无疑。” 碰到也必死无疑?卓晴一惊,看向墨白,急道:“手上没有伤口,碰到它的毒液也会中毒。” 墨白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点点头。 好厉害的毒液,一般蛇毒就是神经毒素或者血液循环毒素,再厉害的就是两种都含有而已,但是碰到皮肤上都会中毒的毒素,难道还有腐蚀渗透性?!卓晴暗暗可惜,这个时代没有设备作毒物检验,不然她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不知道单御岚是不是有什么奇招,卓晴抬头看向对面的单御岚。 侍从拿来一个白色的瓷碟,还有一支大约有十多厘米长的银针。 只见他将壶中的酒倒在碟子上,本来应该是纯净的酒泛着淡淡的红色,在青桐杯子里是看不出来的。将手中的银针放在碟子上,被酒淹没的银针立刻变成了乌黑色,单御岚拿出银针,用白布擦拭之后,银针依旧乌黑。 卓晴微微皱眉,可以肯定的是,这毒里含有很重的硫化物,银针才会变成黑色,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成分呢?!卓晴继续看下去,可惜单御岚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 胡熙昂早已经不耐烦了,急道:“酒中是否有毒?!” 收起银针,单御岚不做任何辩解,如实说道:“银针乌黑,酒色微红,味带咸腥,酒中的确含有赤寰丝虫之毒。” 卓晴再次看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提刑司,好奇特的一个人,赤寰丝虫明明就是穹岳特有的毒物,他为何还能答的如此坦然,没看见那两个御医,现在还抖着呢!他是真的如此耿直不阿,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自认能化解这次的危机? 一听单御岚肯定了酒中有毒,胡熙昂暴怒的低吼再次响起:“那一定是有人在酒里下毒!你们把人交出来!” 胡熙昂如此放肆,燕弘添大可以将他关押,但是这时候这么做,岂不更加有辱国风,欺凌小国,传扬出去,他还如何面对其他六国?!燕弘添的脸色越来越暗,犹如暴风雨的前奏,大殿在一次陷入的寂静。 一道清亮柔和的女声柔然响起,化解了一丝丝凝重得让人窒息的气氛:“宫宴之上,酒水居然被人下毒,是本宫的失职,吴总管,把碰过公主那壶酒的奴才都给本宫押上来。” 这样的场合,本来皇后是不应该说话的,但是作为一国之母,又是发生在宫闱里的事情,她说几句话也没什么,她的出现也正好缓和了一下气氛。 “是。”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他没有阻止,吴荣立刻转身离开。 卓晴暗叫一声糟,青灵正是为公主斟酒的人啊! 果然,几个侍卫押着三个奴才到殿前,青灵也被押着推到的跪在地上,三个奴才早就吓得不成样子,趴在地上不住的喊着:“皇后娘娘绕命啊,奴才们只是负责分酒入壶,并不知道哪一壶酒是给公主的,就算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下毒啊!” 相较于三个奴才狗腿的求饶样,青灵直直的跪着,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尽是冷然。 皇后微眯着眼,看向青灵,冷声说道:“青灵,你是皓月送入宫中的女人,现在被贬为宫女,是不是心生怨恨,毒害北齐公主,或者是皓月国主指使你下毒谋害北齐公主,挑拨穹岳与北齐的关系?!” 依旧低着头,青灵只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昨夜你就试图行刺皇上,还敢说没有歹意?!本宫给你一次机会,你做了什么,如实招认,本宫免你受皮肉之苦!” 她一直以为她的姐妹已经死了,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死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今天她见到了她,她决不能让皇后把罪名推到她身上,不然一定会害了她们,也害了皓月无辜的百姓! 久久,青灵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高高在上,故作怜悯实则虚假得让人恶心的女人,带着一丝冷笑,青灵大声的回道:“昨夜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割伤了皇上,没有尽到服侍之责,皇上大怒,将我贬为宫女。而今日我会站在这里给北齐公主斟酒,完全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事前我并不知情,如果说毒是我下的,那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37章宫宴风云7 > “放肆!”皇后脸色大变,原来还算亲和的声音此时也异常的刺耳:“牙尖嘴利满口胡,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皇后话音才落,站在身侧的侍卫已经冲了上去,将青灵死死的按在地上。 卓晴心一紧,刚才还为青灵机智的回答喝彩,现在又为她担心起来。看向燕弘添,他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对青灵表现出一点点的怜悯,也是,皇后这一招也算帮了他一个大忙。青灵是皓月人,如果一切能推到青灵身上,就太完美了,一切也就与穹岳无关了!北齐要找人算账,也只能找皓月! 但是她能让他们就这样把这个莫须有罪名强加给她吗?!看着她受刑? 不能!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心里,脑海中叫嚣,或许是血缘的呼唤,或许是卓晴自己的良知不允许,总之,卓晴知道,她,不能袖手旁观…… 两个高壮的侍卫粗鲁的将青灵按到在地,细长的胳膊几乎要给折断,青灵紧咬牙关,瘦弱的身子缩成很小的一圈,却不肯求饶一声,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冷冷的叫道:“我没有下毒。” 她不能、也不会承认,就算把她的胳膊扭断,她也不会承认! 疼痛让她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菱唇被她紧咬得已经充血。 看着地上倔强屈辱又隐忍坚毅的女子,卓晴眼中划过一抹心疼,只是她的脚才移动一步,身边看起来彻底忽视她的墨白确实比她更快,拦在了她的身前。 卓晴脚步一滞,向左边移了一些,墨白仿佛背后长眼睛一样,极快的移动身影,再次拦住了她的去路。几次之后,卓晴也有恼,正要用手推开墨白,却见一直坐在位置上稳如泰山的楼夕颜忽然回过头来。 对上他幽深沉静的眼,越过墨白的肩膀,楼夕颜的眼深深的看着她,头不着痕迹的轻摇了一下。卓晴在那双细眸里,看到了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因为这种力量,卓晴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再次缓缓的靠向身后的石柱,她的心此时有些茫然和疑惑,她居然因为一个眼神,就相信他会为她处理好这件事。 燕如萱一直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裙角,她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的一幕,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忽然就死在自己面前。她真的很慌,很想尖叫,但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即使身体还在不受控制的抖着,燕如萱的心却没有太多的恐惧。 但是颜哥哥在看什么呢?而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又把头转了回来,燕如萱抬眼看去,只看见楼哥哥的贴身侍卫而已,赶紧又低下头去,她不敢看大殿上双眼圆睁的尸体,太可怕了! 这边眼神交汇,暗波涌动,那边已经是怒火滔天。明明就是卑贱的婢子,还一副清高刚烈的样子,皇后低哼一声,喝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来人!” 三个太监模样的男人立刻上前听命,卓晴心又是一凛,好在楼夕颜没有让她失望,清瘦的身影缓缓站起,低吟般的清音不急不慢的响起:“皇后娘娘息怒,不要为了一个宫女动气。不如把人一并交给单提刑,让他来审理,也免得您再动气伤身。” 就差一点,就能好好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皇后的脸色明显的一暗,满朝文武,唯独两个人不能得罪,一个是楼夕颜,一个是夙凌!楼夕颜说话了,她不得不卖这个面子,暗暗咬牙,皇后还是优雅的点点头,回道:“还是楼相想的周到,那这些人就交给单提刑吧。” 楼夕颜安然落座,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单御岚只能上前一步,抱拳回道:“微臣一定全力查实此案。”楼相不愧是楼相,最后是顺理成章的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了!“来人,先将他们押到一旁。” 青灵被拉了起来,和几个太监一起,推到大殿旁,青灵终于有机会看清楚楼夕颜的样子,果然丰神俊朗,气宇轩昂。青灵终于欣慰的一笑,她跟着他,应该是不会受苦的吧! 单御岚不提审犯人,却是直直的走向还躺在旭寻斯怀里的七公主身前,微微躬身,行以一礼,低声说道:“七公主,得罪了。” 按住单御岚伸过来的手,旭寻斯呵道:“你要干什么?” 收回手,单御岚解释道:“七公主中毒而亡,应该尽早检验尸身,以便保留早期证据。” 眉头再一次蹙起来,一向斯文的旭寻斯似乎也怒了起来:“是你说七妹是中毒而亡,酒中也证实有毒,你还想要如何检验。” “三王子放心,单某做的只是普通的尸身检查,对尸身表现的状态,尸身是否还有其他伤口等等做一个记载,以备察案之用,不会伤及到公主的尸身。若是三王子不放心,可以旁观。” 青灵暂时没有危险,卓晴也将视线转向了这边,单御岚说得没错,这种中毒案件,越早检测尸身,变化就越小,而且不管是什么案子,做好尸检都非常重要。 卓晴对单御岚赞许有加,可惜有人却是脸色黑的吓人:“这么说你要脱衣检查?” 单御岚一派正气,毫不扭捏造作的回道:“是的。” “不行!”旭寻斯低吼!轻轻放下七公主的尸身,旭寻斯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衣着单薄的尸身上,起身走到大殿正中,越过单御岚,对着燕弘添朗声说道:“我北齐虽然是小国,但是七妹怎么说也是我国最尊贵的公主,我绝对不能允许一个男人对她的尸身上下其手,她若死后有知,也会觉得屈辱!” 燕弘添脸色一直晦暗,阴晴不定,并不表态,单御岚再次上前,诚恳解释道:“三王子,公主的尸身必须查验,为了能早日找到毒杀公主的凶手,请三王子见谅。” “谁敢碰公主?!”一个飞身上前,胡熙昂挡在七公主尸身前,他本来就是武将,极怒之下,管不得那么许多,直接吼道:“公主明明就是在大殿之上被人蓄意毒害,酒中也查出毒物,你们不去查凶手,反倒想来侮辱公主尸身,你们穹岳不要欺人太甚!” “那么三王子想如何处理?” 旭寻斯终于回过身,正对着他,正色回道:“单提刑可以和衣查验,可以就这样看看,看完之后,我要就七妹运送回国。无论如何,你一个大男人,决不能为七妹裸身检验!” 大殿上的气氛,极其浓重,如果胡熙昂身上配有兵器,估计他也已经亮了出来。 总不能强行验尸吧?但是不验尸,如何能断案?!单御岚陷入了深思,忽然他眼中一抹异彩忽的一闪而已,再次抬起头来时,单御岚满目清朗,问道:“男子不行,女子总可以碰了吧?” “女子?” 此一出,满堂皆惊,谁听过女子验尸?! 卓晴心中立刻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楼夕颜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异样…… “女子?”旭寻斯眉头一紧,问道:“穹岳还有女仵作?” 女仵作?此一出,满堂皆惊,谁听过女子验尸?! 卓晴心中立刻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身子不自觉的往墨白高大的身后缩了缩,几乎隐没在柱子与垂下来的长帐之间。 楼夕颜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只是微小得没有人会发现。 对于旭寻斯的问题,单御岚并不回答,只坚持问道:“三皇子只需说行还是不行。” 看来这验尸他们是势在必行了,旭寻斯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回道:“好,若是女子,可以代为检验。” 得到肯定的回答,单御岚回身,朝着楼夕颜所在的位置直直走去,楼夕颜食指轻弹,脸上一派平静悠然,心下忍不住低骂,该死,居然被他发现了! 所有人都等着单御岚找了什么女人来验尸,还是他偷偷收了女徒弟,只见他绕过楼夕颜,走到一个高大的兰眸男子身前轻轻作了一揖,说道:“青姑娘,还请你帮忙为公主检验。” 看见青灵受苦她面露急躁,而且她与青灵长得太像了,又是在楼相身边,虽然那次在大牢里,他没能看清她的脸,但是他可以肯定,她是青枫,就是那天带给他不少震撼的少年! 大殿之上,再一次哗然,那明明是个大男人,哪里是什么姑娘啊? 卓晴心里暗骂楼夕颜,这种时候怎么就不见他出声了?!背靠着微凉的石柱,她打定主意不理睬他。 似乎早就看穿卓晴心里的想法,单御岚也不再上前,只是朗声说道:“如果今天不能给公主验明尸身,找不到新的线索和证据,与本案有关的一干人等,都逃不出下毒谋害北齐公主的罪名,更难逃一死。” 该死,他是在警告她,要是她不验,青灵就得死! 亏她还一度以为他是个刚正不阿,光明磊落之人,原来也会耍这种小人伎俩! 单御岚双手被在身后,亦不再多说,不多时,一道清冷中带着几分恨意的女声赫然响起—— “我验。”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高大的男子身后站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楼相家仆衣服的女子,是的,女子,即使她长发梳成了发髻,穿着宽松的外袍,但是仔细看过她那张白皙而绝美脸庞的人,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女子。 哐当—— 一声杯盏落地的脆响,众人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只见皇上身前的长桌上,杯盏斜斜的倒在地上,美酒沿着桌沿一滴滴的溅在金丝长毯上,皇上一双黑眸死死的盯着那忽然冒出来的女子。群臣暗自揣测着女子的身份,只因为皇上看她的眼神里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似乎是不可置信,又仿佛饱含着深情,但是那再明显不过的怒意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卓晴被燕弘添看的直起鸡皮疙瘩,他为什么这么看着她?!她认识他吗?不对,是青枫认识他吗?!卓晴求救的看向楼夕颜,他却是难得的沉着一张脸,满眼的若有所思。 现在到底是要怎么样啊?!卓晴也火了,干脆别开眼,不去看高位上拿她练眼力的男人,对着单御岚低喝道:“还验不验!?”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38章宫宴风云8 > 单御岚回过神来,说道:“青姑娘请。” 绕过单御岚走向金丝长毯,卓晴压低声音,恨声说道:“算你狠!” 单御岚一怔,不由苦笑,看来他今天是把这位青小姐给得罪了,让她找到机会,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吧!只是皇上刚才的表现有些耐人寻味,再次看过去,太监匍匐在地上擦着酒渍,燕弘添也已经收回了视线,重新拿起了一杯酒,刚才的一切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卓晴走到七公主身边,旭寻斯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她是?” “这位是……”单御岚看了楼夕颜一眼,才继续又说道:“楼相的家眷,会一些简单的验尸方法,由她为公主验尸,三皇子可有意见?” “楼相?”这女子是很美,但是她一身侍卫服,右颊还被毁了容貌,她会是楼夕颜的家眷吗? 旭寻斯求证的看向楼夕颜,楼夕颜大方起身,走到卓晴身边,轻轻执起卓晴的手,带着惯有的温柔浅笑,满目深情的看着卓晴,说道:“她,确是楼某的夫人。” 啊?! 卓晴满天黑线,做戏也不用这么尽力吧—— 夙凌握酒的手一顿,不过只是一会,又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单御岚一脸沉思…… 半跪在地上的燕如萱几乎软倒在地,一双水眸直直的盯着楼夕颜和那女子相携而立的背影,他什么时候有了夫人?!那她呢?她呢?! 给皇上斟酒的太监额头上薄薄的一层全是汗,手也不受控制的轻抖起来,因为只有他看见皇上握酒的手上青筋隐隐暴起,酒杯被他握得发出吱吱的声音…… 夫人这词可不是乱用的!今晚文武百官受的刺激还真是此起彼伏,只听说皇上送了美人给楼相,几时楼相就有了夫人了?!面面相觑中,大殿再一次陷入死寂之中。 楼相的夫人为何这般容颜?这副打扮?又为何会出现在大殿之上?一切都让人疑惑,但是大殿之上,两人手握着手,楼相含情脉脉地眼盯着女子一刻不离,旭寻斯就算心中再如何疑惑,也不能质疑女子的身份。 楼相夫人亲自为七妹验尸,他还能说什么?旭寻斯只能回道:“既然是楼夫人,本王自然没有意见。” 缓缓松开卓晴的手,楼夕颜温声说道:“去吧,我在旁边等你。” 这么“温柔”的眼神她还真是消受不起。卓晴赶紧点头,走到单御岚身边,问道:“在哪里验?” 单御岚正要开口,燕弘添狂躁而阴鹜的声音冷冷的响起:“就在大殿上验。” 好!很好!非常好!该死的女人居然假装不认识他!他倒要看看,那个见到一只死去的兔子都要怕半天的女人如何验尸!“来人,拉帷帐。”燕弘添对着身边的太监低语了几句,太监赶紧点头,匆匆跑了出去。 在大殿上……验尸? 众臣咽了咽口水,但是皇上阴晴不定的样子,谁也不敢多,就连旭寻斯也愣着忘了反对。反应过来的时候,四个宫女已经拿着一块两尺多高的素白棉帛走上正殿,四人将旭嫣云的尸体围在中间,围成了一个四方形,但是布匹只有半人高,刚够遮住躺在地上的尸身。 这帷帐拉的有点低了吧?众人心里疑惑着,几个太监又捧上来一匹轻纱,八人将轻纱拉开,围在四个宫女围成的四方形之外,轻纱举过头顶,两层阻隔下,已经看不见躺在地上的尸体。 卓晴站在层层帷帐外,一脸的郁闷,搞什么?这是验尸,又不是开化装舞会,用得着搞这么飘逸吗? 卓晴不耐烦的掀开第一层轻纱,身后单御岚的声音响起:“青姑娘请用。” 卓晴回头,单御岚身边站着一个仆人,手中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双素白手套和一把生铁剪刀。 她刚才还在想着这个问题,没有医用手套,她很难专心做尸检,拿起素白手套,柔软而韧性十足的质感她还算满意。 单御岚身后的案几上,一个仆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手中拿着纸笔,等待着。 卓晴轻轻扬眉,单御岚确实可恶,但是他也确实专业,果然每个人的成功,都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接过托盘,卓晴掀开轻纱,跨过半米多高的棉布围栏,她终于近距离的看到了尸体。半蹲下身子,卓晴小心的剪开旭嫣云的衣衫。 轻纱帷幔下,卓晴面色平静冷然,不见一丝慌张。众人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两层帷幔了,有素白的棉布阻隔,没人看得见地上的尸体,但是薄薄的轻纱根本起不到什么阻隔作用,卓晴的一举一动,外面的人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衣衫尽除,卓晴明亮犀利的眼睛专注的盯着眼前的尸体,清晰而微冷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死者女性,年龄十六至二十二岁之间,身体未出现尸斑及尸僵等早期尸体现象,死亡时间在半个时辰左右。死者面色呈青黑色,眼球突出,口微张,口、鼻、眼中有紫黑色血污。” 轻轻扶起尸体因为死前过度用力而僵硬的手,查看之后,卓晴又将脚部查验一次,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没有放过,久久才说道:“死者身体皮肤呈淡青色,手指及指甲呈现青黑色,双脚及脚趾甲为淡青色。死者咽喉处肿胀,有明显青斑,腹部未见异常。” 奇怪,一般口服毒药中毒阵亡的死者,手脚趾甲的颜色基本会一致,而且如果毒素出现体表显现的话,除了喉部、食道和胃部作为毒物停留时间最久的位置,应该有更明显的体表特征才对!难道是那个赤寰丝虫的毒液比较异常?手上没有毒液分析报告,就是麻烦! 没有确实的证据,卓晴只能在心里揣测,手上也没有闲着,轻轻翻过尸体,卓晴专注而仔细的检查过尸体背后的每一处细小的皮肤之后,才继续回道:“背部未见异常,皮肤表面无明显外伤。” 初步判定,是蛇毒中的神经毒素抑制呼吸中枢和血管中枢,引起呼吸循环衰竭,细胞毒素引起红细胞溶解组织坏死,导致死者短时间内死亡。但是卓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半蹲在死者身侧,卓晴轻轻解开死者高耸的发髻,拆下头上的金簪,将十指伸入死者发丝间,一点点的撩开头发,检查头骨。 看她半天不说话,旭寻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验完了吧?!” 可惜整个大殿内没有人回答他,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薄纱内那抹模糊而认真的丽影。 没人理他,旭寻斯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好了,验你们也验完了,本王要把七妹的尸首带走了。” 旭寻斯话音才落,帷帐里,一抹精光从眼底划过,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等等。” 她终于找到了…… 小心的掀开脑后的发丝,卓晴继续平静的说道:“死者后脑发髻线向上一寸处,发现细小针扎伤口,伤口边缘整齐,周边头皮呈现青黑色,按压有少量黑色脓血溢出。” 脑后怎么会有针孔? 大殿上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议论之声,而站在帷帐附近的几人,却是沉默无语,各有所思。 单御岚好奇,她究竟师承何处?看她验尸的步骤、对尸体特征的叙述以及检验的仔细程度,绝对不输给任何一个优秀的仵作,甚至是他! 燕弘添惊疑,轻纱中面对尸体冷静而专注的女子,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如水佳人吗?!他真的认错人了?!不,这不可能!这些年来,她的样子时常在他脑海中萦绕,他不可能认错!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么的陌生而又依旧魅力十足!她到底有多少面?! 比燕弘添更加疑惑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青灵。她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诗作画,一起舞文弄墨,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她还会验尸?而且说得头头是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楼夕颜静静的站在帷帐外,只是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卓晴身上,而是落在了今日神色异常的燕弘添身上,在他晦暗幽深的眼中流露出了过多复杂的情绪,这让楼夕颜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关于青家姐妹,其中一定还另有隐情。 燕如萱水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帷帐中的女子,手撕扯着裙角,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颤抖着,只是不明白,是因为害怕还是心伤。为什么颜哥哥喜欢摆弄尸体的女人?为什么不选她?因为她不够勇敢吗?!为什么…… 同样陷入沉思的,是终于放下酒杯的夙凌。这女子应该就是青枫了吧! 有意思!一个行刺皇上,辞犀利;一个验尸高手,冷静卓绝,想起那个只在他回府时见过一面,就抛诸脑后的青家小妹,他似乎也有了一丝丝兴趣! “银针。”清冷的女声再次成功的拉回了众人的神智。 一个宫女手捧着布包穿过纱帘,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卓晴。 卓晴拿出一支长针,避开外渗的污血,轻轻的刺入,不一会拿出,银针已经变成了黑色。放下手中的长针,卓晴冷静分析道:“银针扎入伤口迅速变黑,毒物反应明显。根据伤口的位置和呈现的毒物特征开来看,我怀疑导致死者死亡的,不是毒酒,而是后脑部的这个伤口,毒酒只是转移注意力而已。” 旭寻斯嗤之以鼻,质问道:“只是发现一个针眼你就这样断定,未免武断?” 什么验尸,根本就是穹岳想要推卸责任! 脱下手中的手套,卓晴走出帷幔,迎向旭寻斯质疑的目光,朗声回道:“第一,死者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很重要,都有可能是致命伤,尤其是中毒死亡的;第二,我并未断定死者就是这个伤口致死的,而是怀疑,所以我建议最好做进一步的尸检。” 卓晴脸色如常,并不恼,也不妥协,不卑不亢的回答让旭寻斯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楼夕颜的女人,果然不容小觑。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39章宫宴风云9 > “你想要如何进一步?”一直坐在高位让人琢磨不透的燕弘添终于说话了。 “解剖。” 卓晴说的平静,很多人还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单御岚的眉头已经打了个结!低叹道:“你想剖开腹腔检查?” 剖——开——腹——腔——? 这次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旭寻斯忍无可忍的怒道:“不可能!我绝不能容忍你们这么对待我妹妹的身体!你不要得寸进尺!” 单御岚想了想,建议道:“能不能用其他办法验证,你试试用银针刺入来检验。” “不行。”卓晴摇头,坚持回道:“毒性已经扩散,随着血液循环,死者死前身体的肌肉和血液中,都已经带有毒性,不然也不会全身皮肤呈现淡青色。银针对毒物反应敏感度高,只要存在毒物,它就会变黑,并不能证明让死者致命的毒液到底是喝进去的酒,还是脑后的针孔。”靠几根银针就下结论,缺少严谨性!在她的职业生涯中是绝不容许发生的。 卓晴话音才落,旭寻斯再次提出质疑:“既然现在全身都是毒,就算你做了所谓解剖,也不能证明什么!” “当然可以证明。”卓晴不厌其烦的细心解释道:“中蛇毒死亡的死者,一般都是心、肾极速衰竭致死。如果是口服毒药中毒身亡的死者,因为毒物从口腔进去,那么喉部、食道尤其是胃部作为毒物停留时间最久的位置会被毒液侵蚀,有明显的脏器损伤甚至会在毒液经过之处出现腐蚀烧灼痕迹。如果脑后的针孔才是致命伤的话,毒液所走的就是另外一条神经线路,胃部和食道上不会有特别明显的痕迹。解剖能一目了然的验证出,死者到底是被哪一种方法毒死的。” 单御岚再一次惊讶于她对尸体各个脏器的了解,但是就算她说的不假,放眼整个穹岳,剖尸检验这样的方式,一年也不会发生几件,毕竟有多少个家属可以承受?果然不出他所料,旭寻斯首先发难:“无论你怎么说,我都绝对不可能让你们动我妹妹一根汗毛!” 说着,旭寻斯就要掀开布帘走进帷帐,一只修长的手拦在他身前,旭寻斯不解的看过去,卓晴依旧脸色如常,只是声音冰冷得没有人情味可:“三皇子,如果说令妹不是饮酒中毒,而是脑后被人扎针至死。那么第一个赶到她身边抱起她的你,就有重大的嫌疑,作为嫌疑人,你不能靠近尸体。” “你……你你简直可恶!”听清卓晴的话,旭寻斯终于忍不住暴怒,伴随着激动的怒吼,旭寻斯高瘦的身影逼近卓晴:“荒谬!我怎么会害自己的亲妹妹?!” 卓晴只觉得肩上一暖,楼夕颜将她轻推到身侧,他特有的清润嗓音在耳边响起:“三皇子请冷静。” 旭寻斯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中的不愉,不愿与楼夕颜正面冲突,背过身去,负手而立,语气倒是无比强硬:“总之她已经死了,你们要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事情,让她受这样的屈辱,死后也不能安生,本王绝不同意!” 气氛一度僵持,单御岚耿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难得的焦虑,公主到底是不是因为脑后的针孔而亡,一切都还只是她一人的猜测,不能进一步检验尸身,就得不到验证。但是三王子态度坚决,也绝不能强行解剖,毕竟死的总是一国公主,这可如何是好?! 卓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轻纱帐,想到那支让人难忘的绝美舞蹈,再看看躺在冰冷的地上,已经开始渐渐变得僵硬的模糊丽影,卓晴轻推开楼夕颜护着她的手,在他不解的眼神中走向旭寻斯。 在旭寻斯面前站定,不理会他厌恶的表情,卓晴指着帷帐,冷声说道:“令妹非正常死亡,也就是说,她是被人害死的。她死的冤枉,凶手却逍遥法外,这样的死才是她的屈辱,才会让她死不瞑目、不得安生。验尸或是解剖尸体,并不是对死者的不尊重和侮辱,反而是在帮助她,说出她想说的话,她在用她的身体告诉你!她,是怎么死的!而作为她的哥哥,你现在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在阻止她说出真相!” 冷淡的声音并不激昂,却足够让大殿之上的每一个人,听的清清楚楚。而也正是此时,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有所谓的鬼神之说,卓晴话音刚过,一阵忽来的冷风由大殿门口一路袭来,将大殿两侧最靠近金丝长毯的一排烛火全部吹灭,唯独停放尸体的二层平台上的烛火没有熄灭,轻纱帐也被风吹得剧烈的飘摇起来! 突来的状况,让不少宫女都吓得抱住了头,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皇后的脸色也吓得苍白,手指不受控制的微颤着,就连那些所谓的大臣,也有不少害怕得瑟瑟发抖的。 大殿之上,人人心惊不已,卓晴脸色冷然的立在那里,其实她是在发愣,这是什么情况?!她验尸这么多年,光怪陆离的事情也不是没听说过,不过她自己倒是没有经历过。她是无神论者,只相信科学、相信证据。纵然真有什么鬼魅冤魂,她不敢妄称天生正气何足畏惧,却也不怕他们现身作怪,会送到她刀下的尸体全是死因不明,他们又怎么会攻击她这个能为其伸冤的人。 冷风极短的一扫而过,大殿之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平静。尤其是旭寻斯,一张俊逸微微泛白,眉头更是深深的纠缠在一起,眼睛紧盯着轻纱薄帐内的娇影,眼神复杂。 单御岚向卓晴使了一个眼色,此时正是说服三皇子的最好时机,卓晴直接别过头不去看他。经过刚才那一场混乱,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无比的怪异,卓晴聪明的不再开口,她是法医,不是神棍,该说的她都说完了。 卓晴彻底的无视他,单御岚不得已,只能自己上前,站在旭寻斯身后,低声说道:“七公主的死,对穹岳和北齐都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查明死因还公主一个公道,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三王子请深思。” 旭寻斯半晌沉默之后,刚才还坚决反对的态度,终于有了改变,无力的摆摆手,叹道:“验吧。” 卓晴翻了一个白眼,看来在古代,还是鬼神之说更加有说服力!她还真的感谢那阵莫名其妙的阴风…… 转身掀开薄纱,卓晴无比自然的吩咐着单御岚准备解剖用具:“单御岚,我需要三把大小不同的利刃、一把小剪刀,几条干净的手帕和几个瓷碗、针线和一盆清水。还有,再拿一双新手套。”这里的条件也就只能是这样了,将就吧。 “你验?”身后的单御岚这次是真的惊到了,能做这种切开腹腔尸检的仵作,整个穹岳不会超过十个,而她一个女子,居然也会?! 卓晴转身,她自己并不觉得解剖是多么奇怪的事情,以前每天都做好几次,自然更没有办法理解单御岚的惊讶,轻轻耸肩,无所谓的回道:“你想亲自验也可以,我旁观。”她还没见过古人是如何解剖的和现代解剖学差距有多大,她可以好好对比一下。 她还要——旁观?! 卓晴说的随意,却不知一群大男人听得满头黑线,现在说的是解剖尸体,就是对男人来说,都是血腥而恐怖的事情,而她一脸的兴致勃勃,此时他们共同的心声只有一个—— 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卓晴再一次自动无视他们,走进帷帐中又回身提醒道:“我个人建议解剖的时候最好有至亲家属和最少一名以上官位比你高的官职人员监督,以显公正。” 她想的倒是很周到,但是整个大殿之上,官职比他高的人,能有几个,谁有愿意监管?!单御岚在心里暗叹,却不曾想坐在高位上燕弘添忽然大声说:“好!为了显示公正,朕亲自监督。” 燕弘添话音才落,群臣皆惊,纷纷伏倒在地,齐声说道:“皇上三思!” 皇后也终于回过神来,急道:“皇上,此等沾染血光之事,污秽之极,为了龙体,您一定要三思啊!” 污秽之极?!卓晴蹙眉,对这个皇后更厌恶几分,她最好暗自祈祷自己寿终正寝,不必经历这种“污秽之极”的解剖! 燕弘添并没有因为皇后的劝解和群臣的跪求而有一丝的迟疑,豁然起身,颀长挺拔的身影夹带着霸道而暴敛的气息朝着卓晴直直走来。他要看看,她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高位那个威仪十足的人夹带着霸道而暴敛的气息朝着卓晴直直走来,卓晴迎着他晦暗的眼,也不再躲闪,他是冲着青枫来的吧?他要是喜欢,青家三姐妹都自个留着用不就完了,还要送人,现在又好像别人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什么意思? 她居然敢瞪他?!很好,三年不见,长胆子了! 走到卓晴面前,燕弘添忽然说道:“解剖是你提出的,就由你来解剖,单亲家从旁协助。”他还想看看,这些年她还有什么长进! 单御岚担忧看了卓晴一眼,只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单御岚回道:“是。” 燕弘添和卓晴眼神较量着,楼夕颜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皇上,臣担心她会紧张,不知可否准许臣一同入内?” 燕弘添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沉吟幽幽响起:“臣也未见过何为解剖验尸,也想见识见识,不知可否?”此话一出,众人再次莞尔,今天这是怎么了?连一向冷酷沉默的夙将军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啊? 被夙凌一双鹰眼冷视着,旭寻斯倍感压力,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气势果然不凡。正想着该如何回绝,身后的胡熙昂率先开口,解了他的尴尬:“夙将军重了,只是公主虽已离世,毕竟还是女子,只怕不太方便吧。” 卓晴翻了个白眼,验尸又不是展览,看什么看!指着两个一脸兴味跃跃欲试的男人,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你们两个都不许进去,要看就在帐外看。”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40章宫宴风云10 > “抓紧时间开始。”说完,卓晴率先前开纱幔,走了进去。 单御岚轻掀纱幔,燕弘添昂步走了进去,旭寻斯随后,胡熙昂也跟着想要进去,却被单御岚拦下。撇撇嘴,胡熙昂贴着帷幔站着,隐隐还是能看见地上的尸体。 楼夕颜看了身边的夙凌一眼,以为他会回座位上坐好。谁知他居然和自己一样,在帷帐外站定,兴致勃勃的看着里面的情况。 看三人已经站定,卓晴一边带好手套检查用具,一边问道:“可以开始了吧?” 地上的尸体,僵硬的躺着,皮肤透着青黑色,眼睛外凸,完全没有了美艳可。没有人看到这样的尸体还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会觉得恐怖和狰狞,她还能一副理所当然平静如常的问话,燕弘添心里倒是有些佩服她了。 缓缓点头,燕弘添回道:“开始吧。” 卓晴先由死者咽喉部下刀,慢慢衍生到胸腔,出血量不是很大,但是血腥味还是瞬间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上。看着一个人的胸腔在面前剖开,旭寻斯感到一股难以压制的恶心感翻涌上来,而地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妹妹,几次别开视线,他有些看不下去。 卓晴至始至终都专注着手中应该做的事情,一边解剖一边条理清晰的解说着,以便记录,就好像以前做过无数次的尸检一样。 “死者胸腔内有少量积液,颜色呈黑红色,两胸膜表面与胸壁粘连,胸腺肿胀,胸腔各脏器的位置正常。心脏明显扩张,心肌颜色暗黑、存在梗化现象,主动脉壁光滑,冠状动脉极度硬化,心内膜上有少量出血点,心肌僵硬,左右心室肌肥大。肾脏青黑色,包膜剥脱。双肺均出现萎缩,表面多处出现褐红色血点,切面颜色呈黑红色。” 清清冷冷的女声在大殿上响起,和着血腥味是有些恐怖。没有意外的,卓晴听到了几声明显的呕吐声,很正常,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如果能做一个脊髓及细胞化验,看看滤泡及红髓的变化程度就更好了,卓晴再次感叹,没有设备真是太不方便了。卓晴心里腹诽着,正准备检查呼吸道,一双洁白的手套递到她的身侧:“换一双,小心血液中含毒。” 卓晴抬眼看去,是单御岚把手套递给她,他的眼却是直直的盯着地上的尸体,眼中是卓晴熟悉的炙热。她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对于每一次学习都很亢奋,看来他解剖的机会也不会很多。 单御岚的心跳得很快,他自己也做过不少解剖尸检,但是这次检验的如此细致的,他也是第一次,而且她的手法和对尸身的了解程度绝对在他之上,他一定要问出,她到底师承何处! 卓晴换上新手套,继续手上的事情,只是这次她的动作比较缓慢,每一步骤都争取让单御岚看清楚。“死者食道粘膜无腐蚀和出血现象;胃内容物稀少,粘膜少量粘连、胃壁无出血、坏死、穿孔等变化,无异常气味。” 换了一把刀,卓晴又颅腔侧面下刀,继续说道:“颅腔内多处血肿,以针孔部位为中心,血色浑浊,味咸腥。” 查验基本完成,卓晴终于抬头,看向三个面色各异的男人,说道:“死者心、肺、肾脏毒素侵蚀明显,可以判定死者为中毒死亡。食道、胃部等器官未见毒物侵蚀痕迹,她喝进去的酒是无毒的。导致她死亡的原因是脑后的伤口,毒液通过针扎直接进入血液循环,短时间内造成心肌麻痹,肾脏功能衰竭而死。几位是否有异议?” “没有。”单御岚最先回应,燕弘添只是冷冷的点点头,对刚才她的表现他真的很震惊,三年的时间,她,真的变了。旭寻斯匆匆点头之后再也受不了的冲了出去。 没有异议那她就可以收工了! 再次忽略他们,卓晴开始认真的缝合创面,燕弘添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出了帷帐,单御岚也紧随其后的出了帷帐。 燕弘添回到龙椅上,皇后已经惊得紧咬双唇了,气息不稳了,燕弘添眉头微蹙,低哼道:“害怕就回宫。” 皇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哆嗦着回道:“臣妾……臣妾没事。” 心生厌恶的别开视线,燕弘添看向下边脸色依旧苍白的旭寻斯,冷声问道:“三皇子,既然公主不是喝了我穹岳的酒中毒而死,而是被人用针扎中后脑而死,你有什么要说的?” 经过刚才一幕,旭寻斯内心还未平复,燕弘添这一问,让他也忍不住冷声反问:“穹帝的意思,是认定小王杀了自己的妹妹?!” “是不是三王子,当然还需继续查验,但是三王子是目前最有可能做案之人……” 燕弘添话还没说完,帷帐内,卓晴看着自己刚刚找到的东西,带着几分的惊讶几分感叹的声音幽幽说道:“他,应该是最没有可能作案的人……” 幽冷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燕弘添脸色一黑,这女人是要和他作对吗?刚才明明是她自己下的结论,现在又说旭寻斯不可能是凶手? 单御岚相信卓晴会这么说,有自己的理由,但是皇上的不悦已经摆在脸上,单御岚立刻问道:“死者既然是被针扎入后脑致死,刚才只有三王子接近过公主,你为什么说他是最没有可能作案的人?” 掀起纱幔,卓晴拿着一个瓷盘走了出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单御岚,卓晴回道:“因为我刚才在缝合脑部伤口的时候,找到了这个。”原来她以为脑后的伤口是直接拿着针扎进去留下来的,原来并不是。 “这是……”单御岚看向瓷盘,上面是一根比发丝略粗,大概有一寸多长的黑线,仔细辨别了很久,单御岚才迟疑的说道:“这是银针?” 旭寻斯也好奇的看过去,这东西看上去更像是染毒的银线。 卓晴点头问道:“你们谁有这个能耐在靠死者这么近的距离里,把如此细的银针扎进她脑后一寸的地方,又不震伤她的颅骨?” 环视了一周,卓晴把目光停留在夙凌身上,因为这个大殿之上,应该没有人比他这个将军武功高了吧。 单御岚将银盘送到夙凌面前,夙凌只看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坦诚回道:“我做不到。” 卓晴耸耸肩,她无需解释了,连夙大将军都做不到,旭寻斯更加不可能做到。如果他是用暗器射伤公主的,他更加没有必要这么快的跑过来招人嫌疑,因为中了毒针的旭嫣云必死无疑。 她太过自信的样子非常刺眼!燕弘添咄咄逼人的问道:“这么说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不知道。”卓晴回答的很爽快:“我能做的只是验尸,不是破案,接下来是他的工作。”她只是法医,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万能的,人家大将军都那么坦然的承认自己不行,她有什么不敢的。 卓晴退到楼夕颜身后的长桌旁,想要坐着休息一会,但是一道幽怨又渗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卓晴背脊一凉,她忘记了,身后还有个公主! 不情不愿的退回到自己的老位子,在墨白身边站定,靠着背后的柱子,卓晴自顾自的捶着腿,毫不在意大殿上一群还在茫然中的人。 楼夕颜摇头失笑,她不知道,自己的随性在别人看来,是一种张狂吗?轻咳一声,楼夕颜淡淡笑道:“要找到凶手其实也不难,单提刑应该已经想到凶手是谁了。”这句话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单御岚身上。 这人真是记仇,他不就是让他的女人出了一会风头嘛!单御岚咬牙的回道:“楼相真是抬举下官了。” 好在他心中确实有了怀疑的对象,单御岚手拿着瓷盘,一双锐利的眼扫过众人,清朗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要将这么细的银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射向公主,凶手手中必定有暗器相辅,而且他一定还在大殿之上。” 到底是谁呢? 这是每个人心中的疑问,悉悉索索的讨论声像有千百只蚊子在嗡嗡乱叫听的心烦,又听不出说的是什么。 单御岚走到胡熙昂身边,冷声问道:“公主喝的酒是没有毒的,从公主放下杯子到死亡,只有胡将军碰过酒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手中的酒,为何会验出有毒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熙昂迎视单御岚,暴跳如雷,大骂道:“我怎么知道为何酒中会有毒,凶手既然可以隔空杀害公主,也有可能隔空下毒,造成公主是饮用了毒酒致死的假象。我不过是刚好急于知道公主的死因,去拿了那杯酒而已!这样你就判定我就是凶手?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胡将军所有理,如此判定确实有些儿戏。”单御岚看向他的手腕,故作疑惑的问道:“那么胡将军是否能说说,你一直带在手腕上的东西现在去了哪里呢?” 胡熙昂手上戴的手环很特别,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而在找到银丝之后,却无缘无故不见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单御岚对胡熙昂明显的怀疑,旭寻斯已经感觉到了,但是他并没有出声,胡熙昂背脊微微一怔,眼神一暗。 一会之后,他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个一寸多宽,上面镶嵌着几颗名贵宝石的手环,不急不慢的回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手环而已。在我们北齐,男人带手环是财富地位的象征,三皇子手中也有一个手环,这有何奇怪,我刚才不过是将手环收入荷包中保存而已。” 卓晴轻轻扬眉,这人不简单嘛,刚才在大殿之上,他表现的就像一个莽夫,现在看起来,倒是很冷静。 真的是这么简单的话,他为什么要藏起来?单御岚沉声问道:“可否借我看看。” “拿去。”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单御岚,胡熙昂一脸的坦然与无所谓。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41章宫宴风云11 > 拿过手环细细打量,手环很精美,内外都有一缕一缕细细密密的缝隙,手环有一点厚度,手感还颇重,用来做暗器也不是不可能。轻轻按压上面的宝石,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试图推动上面的宝石,镶嵌得也很稳固,轻抚手环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凸出或者凹陷的机关。 胡熙昂冷着一张脸,叫道:“看够了吧,还给我。” 真的不是他吗?单御岚再次陷入的沉思,第二层大殿上的人并不多,能靠近酒杯的人更少,杯中也没有发现其他银线或者可疑的东西,所以胡熙昂趁着拿起酒杯的时候下毒是最有可能的。 但是他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暗器的呢?如果手环就是暗器,如何才能证明?!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这个手环究竟是不是凶器?!现在手环没有任何异状,要如何证明它就是暗器呢? 单御岚手握着手环,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默不作声。胡熙昂冷眼旁观,也不说什么,只急着要回自己的手环。 卓晴一边捶着刚才蹲得有些酸的脚,一边仿佛不经意一般的与墨白聊天,只是声音有些大而已:“我记得你刚才说赤寰丝虫的毒素是穹岳国特有的,与别的毒都不一样对不对?” 墨白隐隐感觉到卓晴已经想到了办法,应和的回道:“是。” 卓晴耸耸肩,看着脸色已然微变的胡熙昂,说道:“既然如此,就算解不开手环中暗器,只要能证明手环上存在数量足以致命的赤寰丝虫的毒素,胡将军就需要好好解释了。” 对啊!凶手选了如此特别的毒药是为了陷害穹岳,这样的独一无二性同时也更容易暴露自己。他只想到找暗器,其实也可以从毒物上下手!再看一眼手中的手环,单御岚眼前一亮:“来人,拿一盆清水上来。” “是。” 很快,宫女端上来一盆清水,单御岚把一支银针放入水中,没有任何变化。接着把手中的手环轻轻投入水中,不一会,手环细细密密的纹理间,慢慢渗出了淡淡的红丝,很快融入水中。而水中本来银白的长针,也慢慢的变成了黑色,淡淡的咸腥味与那杯有毒的酒发出的味道是一样。 将水盆轻推到胡熙昂面前,单御岚冷声说道:“胡将军可以解释一下,你随身佩戴的手环为何会带着赤寰丝虫的毒素,你不会是要说是酒溅上去的吧?”他不相信他会用这么拙劣的说辞来辩解。 胡熙昂的脸色有些泛白,却未见惊慌,也不做辩解,平静的回道:“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承认了?!但是动机是什么呢?他不会无缘无故杀一个人吧,还是本国的公主! 显然这个问题,旭寻斯是最急于知道的,怒视着胡熙昂,旭寻斯痛骂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穹岳和北齐交恶,对你有什么好处?!胡老将军一生为国为民,忠烈结义,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他老人家?!” “你闭嘴,你们旭家没有资格提我爹的名字!”本来还算平静理智的胡熙昂忽然像是被点爆了一般,旭寻斯的话刺痛了胡熙昂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弦。胡熙昂逼向旭寻斯,高大魁梧的身材、双目刺红的怒颜,让旭寻斯惊得后退了一步。 瞪视着旭寻斯,夹带着几分嘲讽、几分不甘,更多的是满腔的怒火与恨意,胡熙昂厉声说道:“我爹就是太迂腐,不肯与迪弩结盟,坚持要报效朝廷,坚持所谓的气节,结果呢?他力战迪弩的时候,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皇室做了什么?不派援兵,苛扣粮草,让他腹背受敌,最后惨死在敌军乱箭之下。这就是你所说的忠烈结义,你们这些人只知道混战,只会在宫廷里指手画脚,不顾民生疾苦,不管战士辛劳的人,根本不值得我爹效忠。” 旭寻斯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不敢置信的问道:“所以你故意杀死七妹,破坏北齐与穹岳结盟,两国交恶,好让北齐也腹背受敌是吗?” “你说得对,我就想看看你们死到临头的样子!最好也让你们尝一尝乱箭穿心的滋味!”胡熙昂几近癫狂一般的大笑起来,他充满整个身体和心灵的仇恨,让所有人都惊得不自觉倒吸了一口气。 胡熙昂的癫狂让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燕弘添朗声叫道:“来人,把胡熙昂暂时收押。” “不用麻烦了。”笑声终于停歇,带着沙哑的嗓音,胡熙昂似乎有些筋疲力尽了,淡淡的叹道:“罢了,事情已经败露,我就去陪那个倔脾气的老头子好了。” 说着,他拿起手边水盆里的银针,朝着自己的太阳穴狠狠的扎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高大的身影已经直直的倒在大殿之上。 单御岚赶紧上去查看,只见他抽搐几下之后,竟也不动了,脸色发青,手脚僵硬,双眼外突。 单御岚缓缓起身,低声回道:“他死了。” 又死了一个?!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接风宴最后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夙凌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他是见过胡老将军的,也十分敬佩他的为人。胡熙昂不明白,或许北齐王室真的不值得效忠,但是胡老将军守护的又何止是北齐王室,更多的是北齐的百姓。 一行三人,现在居然只剩下他自己,旭寻斯只觉得悲凉而丢脸,为自己,为北齐。深吸了一口气,旭寻斯忽然半跪下身子,低声请求到:“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北齐的悲哀,因此照成的误会,还请穹帝海涵,容许我将二人的遗体带会北齐。” 轻轻扬手,燕弘添并没有为难他,朗声说道:“准了。来人,送三皇子回驿馆。单卿家,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 燕弘添说完便匆匆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殿外,至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卓晴一眼。卓晴松了一口气,燕弘添对她,不是!是对青枫流露出来的种种情绪,都显示着他们之间一定有一段纠葛,而她,并不像把自己陷入这样的纠结的情境之中。 卓晴再次抬眼看向不远处青灵所在的方向,却只看见三个与她一同被看管起来的太监,大殿之上早已没有了青灵的影子。 难道是被皇后带走了?!卓晴有些担心,但是转念一想,就算真是被皇后带走了,她又能怎么样呢?不自觉的,卓晴的目光转向了楼夕颜,不想正好与朝云公主含泪的眼撞个正着。泪眼朦胧中,是浓浓的情殇和淡淡的幽怨。卓晴不禁皱起了眉,她可不像做别人的假想敌,收回视线,卓晴绕过楼夕颜,向着殿外走去。 就在卓晴和他插肩而过的时候,手被人截获,微凉的触感,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未等卓晴回头,温和低吟在耳边响起:“先到马车上等我,我一会就来。” 他话音刚落,卓晴不用回头,已经能感受到背后那焦酌的视线。 她自己又不能出宫,不去外面等他还能去哪?他一定是故意的!好在他牵着她的手也已经送开了,卓晴懒得和他废话,省得她的解释在人家眼里成了炫耀,否认成了打情骂俏。 卓晴走的潇洒,燕如萱的心却是狠狠的痛,看着楼夕颜还注视着那个女人的侧脸,燕如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喜欢她?” 楼夕颜回过头,只淡淡的回道:“时候不早了,公主早点回宫休息吧。” “你喜欢她?”她今天一定要知道!这么多年,她已经受够了这样不温不火的对待! 眼底未见波澜,楼夕颜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说道:“臣刚才已经在大殿之上说了,她是臣的夫人。” 紧握着双拳,燕如萱没有像往常的任何一次那样选择逃避,带着哽咽,燕如萱坚持问道:“我只问你是不是喜欢她?!”她才不管什么夫人,什么名分,她只想知道,在他心里,他到底喜欢谁?! 眼前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楼夕颜手动了一下,又缓缓落下,只简洁的回了一个字:“是。” 是…… 燕如萱脑子里一瞬间一片空白。 他说是?! 他喜欢的,不是她…… 在他没还有意中人时候,她可以欺骗自己,他还是喜欢她的,但是现在,她还能怎么骗自己?! 她应该怎么办?她好喜欢他啊!她喜欢他好久好久了,在那个落英缤纷的季节,被那抹若有似无、如羽毛般轻盈和煦的笑容所俘获。她的心,在那时起就不是她的了,她现在要怎么办? 燕如萱神情呆滞,楼夕颜有些忧心,她是一个好女孩,却太过于脆弱,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恪守君臣礼仪,疏离淡漠,却不敢对她直的原因。 燕如萱忽然转身,慢慢的朝着殿外走去,如行尸走肉般失神的样子,让楼夕颜忍不住跟在她身后。 大殿上,人已经散的所剩无几,殿门口,公主的贴身丫头迎了上来,楼夕颜也停下了脚步,目送着燕如萱渐行渐远,另一侧,卓晴不耐的声音传来道:“你是谁?” 楼夕颜抬眼看去,拦在她身前的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管高进。 走到卓晴身侧,楼夕颜将她护在身后,故作不解的问道:“高公公有何事?” 高进拱手行了一礼,才低声回道:“皇上宣楼相和青姑娘入内殿。” 有完没完!卓晴黑着一张脸,她累死了,有什么话不能改天说?! 请他和她一起吗?不见得吧,若是真有心请他,为何高进直奔青枫而去,以他对皇上的了解,此事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楼夕颜并不深究,扬起招牌的优雅浅笑,回道:“那就烦请高公公带路。” “不敢当。”高进带着两人一起绕过大殿,往后走去。 卓晴面露烦躁,楼夕颜一派悠然的轻声安慰道:“放心,不过是面圣而已,一切有我。” 她放什么心啊!卓晴有苦难,问题的关键出在——她不是青枫啊! 她根本不知道青枫和那个霸道狂烈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42章错嫁夕颜1 > 卓晴和楼夕颜并肩而行,楼夕颜一副没什么不对的样子,高进低下头,掩下眼中复杂的光芒,带着二人绕过大殿,朝后面的内殿走去。蜿蜒绕行一段之后,三人在一座比大殿略小的宫殿前停下,殿内点着烛火,殿门却是紧闭着。 卓晴抬眼看去,却意外的看见了在大殿之上消失的青灵,她被一名侍卫看管着。两人眼神交汇了一会,她在青灵眼中看到了很多的疑问,但是她不能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因为她本来就不是她熟悉的妹妹。 “皇上有旨,宣青灵入殿。”高进的声音听起来倒不像一般太监那么尖细。 青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直直的朝着虚掩的殿门走去,卓晴还在纳闷刚才那一眼中透露出的复杂意义,殿内忽然响起了一声瓷器破碎的巨响。 她和楼夕颜站在殿外的石板路上,离得远,听不见里边说了些什么,但是这声巨响已经足够显示里边的气氛绝对凝重。 卓晴还在为青灵担心,门倏地一下从里边打开了,青灵被高进扶了出来,身上倒是没见什么伤害,就是脸色白得吓人,将青灵交给看管的侍卫,高进朝着卓晴直直的走了过来。 “青姑娘,请随奴才入殿。”卓晴一愣,敢情这皇上还要逐一攻破啊?! 果然如卓晴所想,楼夕颜还没开口,高进已经恭敬的说道:“楼相,皇上只宣青姑娘一人入内。” 卓晴蹙眉,单独审问她想装傻充愣都有些困难,楼夕颜轻拍她的肩膀,柔声笑道:“去吧,我就在外面。” 卓晴抬眼,迎上他清朗淡定的细眸,这句话再普通不过,却让她心中莫名的觉得安全,她或许应该感谢老天,让她穿越后遇上的是他吧。 罢了罢了,谁让她用了别人的身体,有些事逃避也没有用,释然一笑,没有迟疑的,卓晴转身朝殿内都去。她走的坚定,自然没有发现,她转身之后,楼夕颜轻柔的笑冻结在唇边,微眯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卓晴跨入殿内,高进并没有一同进来,而是站在殿外,将门殿门关上。 卓晴继续往前走,地上散落着几片瓷器的碎片,这里虽然没有大殿宽敞,也比普通的会议室大很多。卓晴抬眼就看见了站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他的乌金玉冠已经不知所踪,明黄礼服也被他换下,一身的黑袍锦服,寒眸冷面,起伏不定的胸膛显示着他此时的情绪不太稳定。即使殿内点的蜡烛并不太明亮,他的表情看不清楚,卓晴也已然深刻感受 到这个男人身上逼人的暴敛之气。 停下脚步,卓晴不再上前,微微低着头,打算来个以不变应万变,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皆是无语,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听到燕弘添略为浑浊的呼吸声,卓晴依然故我,低头不语,可惜燕弘添没有这个耐性。 “抬起头来。”低吼声响起的同时,卓晴只觉得下巴一痛,一只大掌毫无怜惜可的紧紧抓着她的下颌骨,将她的头抬起:“你以为,换一个人入宫,就可以躲开朕?三年前朕就说过,你这辈子只能是朕的女人。” 低沉的声音并不高,却足够让听的人心悸,他眼中的炽烈与躁动震得卓晴的心神微颤。这个男人有着太强的攻击性和占有 欲,虽然下巴很痛,卓晴还是沉默着,在还没有弄明白是什么回事之前,她最好沉默,他根本不需要太用力就能把她掐死。 卓晴的沉默同样激怒了燕弘添:“怎么?刚才你在殿上不是能善道、无限风光吗?现在成哑巴了?” 卓晴能感觉到燕弘添的手随着他的怒气在缓缓收紧,想了想,卓晴谨慎的回道:“我没什么好说的,青枫入相府,不过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行事。” “好个奉旨!”卓晴话音才落,燕弘添的怒火彻底点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吼:“朕是让青枫去相府,而不是你——青灵。” 青灵?!顾不得下巴的疼痛,卓晴惊呆了,她是青灵?不可能吧?! 卓晴脑中忽然闪过青灵复杂的眼光,不对,如果她是青灵,那刚才那个女子是青枫? 难怪燕弘添看见她的时候那么奇怪,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弄错,他要的就是青灵! 天,她真的要晕头了!不行,她要冷静! 盯着眼前镇定而冷然的的女子,燕弘添忽然冷笑起来:“三年前没看出来,你竟然也是个厉害角色,能说服自己的妹妹代你入宫,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迷惑了夕颜,还会验尸破案,真是了不得啊。” 深吸一口气,安定下心神,卓晴坚持道:“你认错人了,我是青枫不是青灵。”一切都是他一面之词,万一他是在试探她呢?! 她不承认是吗?好,那就不要怪他了。 燕弘添眼中忽闪而过的冷笑与阴鹜,卓晴心一凉,糟了,她似乎惹火他了。 果然,燕弘添一手捏着她的下颌,一手猛地拽起她的衣襟——嘶—— 胸前一凉,被抓着下巴,卓晴不能低头,但是布料破碎的声音伴随着右肩的疼痛,用猜的也能知道她此时已近半裸着。 虽然她还穿着内兜,与现代的露背装差不多,并没有多暴露,但是卓晴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冷冷的看着眼前带着几许的得意的男人,卓晴寒声说道:“你还想怎么样!”如果他以为占有 她,她就会乖乖成为他的女人,那么她会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 “你这算是害羞?”目光在卓晴曼妙的身材上游走,燕弘添仿佛十分享受 卓晴眼中的愤懑与屈辱。手上尽然放松了些许力道,缓缓滑向她的后颈,将她拉过来,一手环着她的腰肢,一手绕过后颈摩挲着她的耳垂,低沉中带着几许暗哑的低吟 幽幽响起:“你注定是朕的人,用不着害羞!” 两只有力的大手将她紧紧环着胸前,卓晴手横在两人中间,用尽全力的将他推开,可惜她那微薄之力犹如螳臂挡车,两人的身体还是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他的身体很热,手抵在他胸前,有力的心跳由掌心一波一波的袭来,卓晴能感觉到他躁动的气息。 “你······”卓晴还想尝试着与他沟通,事实证明,发情的男人是不需要沟通的!唇上一热,燕弘添吻上了她的唇,带着他的霸道与炙热,卓晴只觉得头一懵,有一瞬间的眩晕,但是胸前的灼热让她卓晴立刻清醒过来。 燕弘添的手也不知何时抚上了她的右胸,卓晴用力挣扎,几次之后,她终于知道自己不可能挣脱,心下一横,卓晴狠狠的咬上了他肆无忌惮的唇舌,她咬得毫不留情,燕弘添闷哼了一声,很快她尝到了血腥味。 就在卓晴打算再咬一口的时候,燕弘添放开了她,卓晴赶紧后退,在离他数米之后,再停下脚步,戒备的盯着他。终于可以好好喘气,卓晴用力的呼吸着,被他这么一折腾,她好热! 用拇指轻轻拭去嘴角的血痕,燕弘添竟然笑了起来:“你还真够烈的。”她,和他初见的时候很不一样,不过也好,他还是比较喜欢烈一点的女人,征服起来有意思。 眼光扫过卓晴的右肩,燕弘添眼神又是一暗,冷声说道:“现在还敢说自己不是青灵?”这几年来,他早已把她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她肩膀上的字。这次,他看她还要如何抵赖! 什么意思?他强吻她一下,就说明她是青灵了?! 燕弘添的眼死死的盯着她的右肩看,卓晴纳闷的一低头,右肩靠下接近胸部 的位置隐隐出现的一个小红字把她给吓了一跳,不是被那个“灵”字吓到,而是不明白,她右胸上怎么会有字,用手摸上去,皮肤很平滑,一会之后,字越来越淡,最后消失。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卓晴还在震惊中,燕弘添也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她看到自己身上从小就有的记号,为何表现的如此惊讶? 燕弘添的再次靠近,终于让卓晴回过神来,现在不是研究字的时候。 退后一步,卓晴低叫道:“等等!我有话要说!” 燕弘添倒是真的没有再上前,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卓晴脑子飞转,这个身体是青灵,但是她确实出现在相府?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灵光一闪,卓晴镇静的抬起头,一脸茫然加困惑的回道:“在来的路上,押送的官员怕我们姐妹三个不老实,每天都灌了药,大半个月都昏迷不醒神志不清。醒来以后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所有人都说我是青枫,肩膀上有字,我自己一点也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我真的没有任何印象。” “失忆?”燕弘添大笑起来:“青灵啊青灵,你真当朕可以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现在是谁玩谁啊?!她才是被摆了一道的那个人好不好! 虽然扮“失忆”真的很蠢!但是除了这样,还能怎样?! “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查问皓月的官员。”灌药这点上,她可没有说谎。微低着头,卓晴尽量婉约的说道:“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但是既然我已经入了相府的门,就应该留在楼夕颜身边。” 她就这么不想呆在他身边?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吧,失忆是吗?她当真以为他查不到皓月去?!天下间,没有事情能够瞒得了他! 冷睨着眼前故作乖巧的她,他现在可以肯定,婉约一点也不适合她。一步步逼近卓晴,燕弘添冷哼道:“看来你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根本没有资格选择!你以为夕颜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的骗局,他,还会要你?!” 这个男人软硬不吃!好吧,那她也用不着扮可怜了。抬起头,卓晴傲然回视,冷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楼夕颜在大殿之上,说我是他的——夫人!” 燕弘添的脸色倏地一暗:“朕说过,你只能是朕的女人。” 不可能!卓晴心知,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力量不可能与他抗衡,楼夕颜,对不起了。故意轻轻蹙眉,卓晴低声回道:“但是我早就已经是楼夕颜的女人了。” “你—说—什—么!” 燕弘添几乎是从牙缝吐出来的声音让人心发寒,但是无论如何,她决不能留在皇宫里!心里有了决定,卓晴轻轻挑眉,笑道:“我入相府快半个月了,与他同吃同住,你不会以为我们都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吧。” “你该死!”随着一声怒吼,卓晴颈上一痛,手上的力量没有丝毫怜惜,她根本无法呼吸。血液直往头顶上涌,卓晴深刻的意识到——他真的要掐死她! “救······救命······”几乎是支离破碎的求救声,连她都听不清楚,还有谁能救她?! 就在卓晴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那道清润的声音远远传来—— “皇上,臣楼夕颜有要事启奏。”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43章错嫁夕颜2 > 终于,燕弘添放开了手,卓晴脱力的跌坐在地上,努力的呼吸着。 不再看向卓晴,燕弘添转身回到殿前的长桌后坐下才朗声说道:“进来。” 楼夕颜稳步走来,看清坐在地上的卓晴被撕扯的有些残破的衣衫和脖子上明显的五指印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燕弘添面前,行礼道:“参见皇上。” 卓晴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力气,挣扎的站了起来,抬眼看去,楼夕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正好挡在她身前,阻隔了燕弘添逼人的视线。 看着楼夕颜,燕弘添的脸色有些复杂,没有了对卓晴时的暴敛,燕弘添平静的问道:“夕颜,你看见过她身上刺的字了吗?” 完了! 卓晴暗叫一声! 燕弘添这招好阴,如果楼夕颜说他没看见,那么他就会猜到她可能在说谎,她根本没有失身于楼夕颜。如果楼夕颜聪明一点,听出了弦外之音想要帮她,说看见了刺的字,这样一来,楼夕颜就是明知道她是青灵,仍然要了她,这不就是欺君?! 卓晴心里着急,脸上还不能有丝毫的表情,因为燕弘添一双黑眸正冷冷的盯着他们,两人没有眼神交流,卓晴心冷了一半。 楼夕颜沉吟了一会,缓缓抬头,略带尴尬的回道:“天色太暗,臣没看清,只依稀看见胸口好像有字。” 卓晴一怔,他居然这么回答?配上他局促的声音和表情,卓晴差点都要以为自己和他真发生过什么。 虽然燕弘添的手背在身后,卓晴还是清楚的听到他握紧双拳,骨节抓得咯咯作响的声音!他的脸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臭,卓晴真想大笑三声,楼夕颜真是天才! 在心里将楼夕颜好好的夸奖了一番,卓晴忽然想到一个疑点,她自己都不知道身上有字,楼夕颜又怎么会知道她身上有字,还知道是在胸上? 卓晴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燕弘添不耐的声音低喊道:“来人,把另外那个姓青的女人给朕丢进来。” 青枫被侍卫粗鲁的推入殿内,几步踉跄之后,终于站稳,抬眼就看见卓晴衣衫凌乱的狼狈样,青枫眼中立刻扬起怒火。 燕弘添似鹰般犀利的眸紧着青枫,问道:“你到底是谁?” 没有迟疑的,青枫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青灵。”她不会让她纤弱的姐姐呆在宫里这个人吃人的地方! 她居然还敢说谎,不怕死的女人!燕弘添阴鹜的声音听得卓晴都不自觉的一颤。“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要说实话,还是要掉脑袋。” 脸色依旧泛白,但是眼中没有一丝退却,青枫坚持着倔强的回道:“我就是青……” 脖子还在火辣辣的刺痛,卓晴绝对相信,这个暴敛的男人不是在说笑,如果倔强的女子再坚持她是青灵,下一刻等待她的就是死!卓晴赶紧上前一步,打断了她的话,对着燕弘添说道:“你刚才明明已经知道我是青灵,何必还要为难她。” 她是青灵!刚才在殿外仔细思量过今夜发生的种种,这个答案他已经猜到,楼夕颜眼神一暗,沉默的静观其变,不发一。 “你现在承认互换身份入宫是你的计划了?”她最好不要给他说什么失忆的说辞! 可惜卓晴感应不到他的心声,依旧回道:“我已经解释过了,被押送的官员灌了大半个月的药,我一直都是昏迷不醒,醒来以后才发现自己有很多东西记不得了,就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他们都说我是青枫,我才会以为自己就是青枫,今天会入宫,也是因为我急于见到自己的姐妹,弄清楚我到底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话是要说给青枫和楼夕颜听的,她不是青灵,有很多事情她根本解释不了,失忆是她能利用的最好借口了。 果然,燕弘添再次暴怒,低吼道:“不要再拿失忆来糊弄朕,失忆了你还能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谈验尸之道,能协助破案,那要是你没失忆,还能做出什么来?” 失忆又不是白痴!卓晴很想翻白眼,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无辜的叹了一口气,卓晴回道:“我只是失忆,忘了很多往事,但是那些验尸的方法对我来说就像吃饭、写字一样平常,我只是记不起是谁交给我这些东西而已。”总之一切不能解释的事情,都推给失忆就对了! “好个失忆!”怒极反笑,燕弘添看向青枫,冷哼道:“你是不是也要说自己失忆了?” “我没有失忆,我清楚的记得自己是谁。”更清楚的记得,是谁害得她们一家家破人亡,是谁害得她们姐妹生离死别! 她们一个失忆,一个正好冒名顶替,配合的真是好!燕弘添寒声冷笑道:“继续说下去,朕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编出什么事情来!” 细想往事,容貌是她说要毁的,自尽也是她坚持要做的,她的倔强和自私,不但没能成就自己所谓的气节,还害了姐姐和妹妹。这一次,她要向燕弘添报复是她的事情,她一定不再让失忆的姐姐再受到伤害。 收起语中的戾气,青枫解释道:“我们并没有要欺骗谁。当时在破庙自尽的时候,姐姐为了抓住我和妹妹的手,站在了中间。我被押送的官员救下来时朦胧中,听见他们说我是青灵,还活着,后来就像我姐说的一样,每天都被灌了药,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在宫里,我以后她们都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昨天才会拿花瓶砸你。我之所以坚持自己是青灵,是因为皇上要的人就是青灵,我被送入宫的从那一刻开始,不管我原来是谁,现在的我就是青灵。” 那个楼相看起来对姐姐还不错,姐姐和她在一起,她也安心了。 “混账!” 她居然还用自尽来逃避他!这一切难道真的就是所谓的阴差阳错?! 燕弘添那双鹰眸迸射出的寒光,几乎要将卓晴瞪出一个窟窿来,同时也足以证明此时的他正处在盛怒之中。大殿内,再一次陷入死寂。 久久,沉默的楼夕颜忽然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皇上息怒,可否听臣说几句?” “说。”对楼夕颜,燕弘添一直都算是客气的。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皓月的官员将她们姐妹弄错而错送了地方,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她们谁是谁,也已来不及换回来。臣今日要启奏之事,就是想请皇上赐婚,将送入臣府中的这个女子,赐予臣为妻。” 嘭! 燕弘添的手狠狠的拍在长桌上,发出一身巨响,不止殿内的每个人听的心惊,就连守在殿外的高进都听的心颤不已。 他要娶她! 这话一出,燕弘添怒火中烧,卓晴目瞪口呆,青枫片刻失神…… “你刚才说,你要娶她为妻?”死寂的殿内,燕弘添不大的声音显得格外的阴冷,卓晴和青枫对看一眼,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只有楼夕颜仍是那副恭敬而平静态度,仿佛没有看见燕弘添怒火喷张的样子,淡定的回道:“是。” 瞪着楼夕颜,燕弘添没有了刚才的好脸色,明显气恼的说道:“楼卿家,你乃是我穹岳位居一品的当朝宰相,她一个小国进贡来的女子,根本不配成为你的妻子。若是你真的急着娶妻,朕立刻为你和朝云公主赐婚,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臣与公主之间一直恪守君臣之道,不敢有非分之想。”他会要求赐婚,第一是因为青灵,第二就是因为燕如萱了,他早日成亲,也好让她早日断了念想。 燕弘添冷哼:“朕只会为你和萱儿赐婚,至于她们两个,互换身份,欺瞒君上,还满口瞎编乱造,理应收监查办!” “皇上明鉴,她们所,也不一定就是谎,只要派人前往皓月,与押送她们的官员一一求证,自然可以知道她们所说是否属实,臣与青灵朝夕相处半月,也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还望皇上明察。” “一切等查证她们所之后,再做定夺,先将她们关进天牢,等待查证。”查他是绝对要查的,他燕弘添容不得一丝欺瞒和戏弄,她们说的最好都是真的,不然他会让她们知道,欺骗他的后果是什么!但是在那之前,她们只能呆在监牢里。 卓晴倒是没有露出太多的恐惧,青枫也是一脸的倔强,反倒是楼夕颜眼底划过一丝忧虑。 “臣恳请皇上准许青灵随臣回府,在相府内看管,没有查证她所是否属实之前,臣不会让她出相府半步。”天牢那个地方,待过的人都会永生难忘,即使后面出来了,也不会是原来的那个人。 楼夕颜始终沉稳以对,脸上也少有波澜,但是他一再进,燕弘添看他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冷凝。 楼夕颜今天是怎么了?虽然他的极力相护,让卓晴很感动,但是她还是不免为他担心,毕竟那个皇上看起来真的不太好惹的样子。青枫却是对这个准姐夫异常的满意,想不到看上去温温软软的男人,竟有这样的魄力,他可以让姐姐依靠!但是······迟疑的看向高位上那个恐怖的男人,楼夕颜不会活不过今天吧。 好在她们预想中血溅当场的一幕没有发生,燕弘添冷冷的收回视线,低叫道:“高进。” 一直守在殿外,早就一身大汗的高进回道:“奴才在。” “带她们到殿外等候,朕有话和丞相商议。” “是。”高进赶紧打开门,将她们二人赶了出去,又急急的掩上殿门。 燕弘添朝着楼夕颜走过来,大殿之上两个男人对面而立,一个是如烈日当空,霸气凛然;一个如沧海明月,静若深蓝。 久久,燕弘添哼道:“说吧,我要听实话。” 虽然他与夕颜从小一起长大,私交很好,但是自从他登基以来,夕颜始终坚持君臣之礼,平日也少见他对于儿女情长之事如此坚持,夕颜的种种反常,让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燕弘添没有在用朕自称,楼夕颜也换了称谓,这是他们这些年的默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楼夕颜笑叹道:“我想把她带回府上,是因为她能治好我的病。”以他对他的了解,这个原因比他说喜欢青灵,更容易达到带走她的目的。 “什么?!”燕弘添一惊,夕颜的病由来已久,多少御医都治不好得病,青灵却能治好?心里仍是有些不信:“你说的是真的?!” 楼夕颜点头回道:“上次我发病的时候,她就在我身边,要不是她,那天晚上我可能就不能和你说话了。”其实那晚她也没有做什么,只是不停的叫他用力呼吸,但是为了让燕弘添相信,他只能这么说。 “那日你房中的侍女就是她?”回想起那日与她擦肩而过情形,燕弘添面色一冷。 “嗯。” 看向楼夕颜平静的脸,燕弘添鹰眸微眯,冷声逼问道:“你要娶她就是因为她能治好你的病?” 迟疑了一会,楼夕颜才回道:“也不全是。” 燕弘添轻扬剑眉,低声说道:“那就是你很喜欢她?”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44章错嫁夕颜3 > 楼夕颜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眉头紧蹙,没有了刚才的爽快,沉默不语,心中的预感让他惴惴不安。果然,肩上一沉,一只大手重重的压在他肩上,耳边响起燕弘添带着几分兴奋几分调侃的笑声:“难得你说喜欢一样东西,真是有意思!” 虽然他一直想要青灵,但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如果夕颜喜欢,送他也无妨,不过他倒很有兴趣看看,一向淡泊清冷的夕颜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殿外 将近午夜,月已迷蒙,没有了华美而喧闹的盛宴,纵然是皇宫内院,也难以抵挡夜的侵蚀。苍凉的月光,在珍贵的林木掩盖下,依然只是那斑驳的月痕。清冽的夜风,有些凉了,却正好吹得人脑子清醒些。 内殿前,两个身型样貌都很相似的女子相互对视着,一人神情激动,眼中满是悲伤,一人则显得有些尴尬。 “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看着眼前半月不见的姐姐,青枫心如刀绞,与她对视的眼清亮而冷静,她再也看不见以往的淡淡宠溺和暖暖的温情。 “我······”卓晴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能化作三个字:“对不起。”占用别人的身体虽然并不是她的意愿,但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回应着青枫,卓晴心里更担心的是屋里的楼夕颜,听不见任何声音也就意味着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事,卓晴的心七上八下。 在看看站在守在殿门的高进,卓晴有些不解,他没有把她们交给侍卫,而是让她们站在一角等候,也因此她们才有机会说话,这是他有意之举还是无心之失? “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执意要自尽,也不会害得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姐姐对她冷漠,是她自己做的孽,只是想到青灵醒过来时的茫然和无措,青枫又是一阵自责,失去记忆的她,该有多惶恐?! 卓晴回过神来,眼前的女子没有了刚才在殿上的倔强和冷傲,一味的自责让卓晴有些看不下去,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太自责了,事情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是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嘛。”虽然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 青枫依然低着头,想到她曾经做过自杀这种傻事,卓晴又在提醒道:“但是自杀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再做,只有弱者才会选择逃避和屈服,你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弱者才会选择用自尽逃避,是吗?原来她一直追求的气节和傲骨,竟是懦弱的表现! 缓缓抬起头,青枫盯着内殿的方向,冷冷的回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自尽了,因为该死的,不是我们!”是在皓月害死他们爹娘的昏君,是里面那个始作俑者! 明眸中迸射出的恨意让卓晴微怔,青枫身上的戾气让她很是不安,好在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她又恢复如初。 “对了,你见过小妹吗?”她既然连皇宫都进得来,应该更容易见到小妹吧。 卓晴摇头:“没有。” 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忧,青枫叹道:“那个夙将军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担心小妹会被他欺负,她还那么小。” “放心吧,夙凌身为将军,性格上冷酷沉默一些也是正常的,虽然算不上儒将,却也不是莽夫。”大殿之上短短的相处,她倒是觉得夙凌这人还不错,既有武将的气概也不失文官的风度,一晚上话不多,却是事事留心。 这样的男人,是不会也不屑于去为难一个女人的,当然,那个女人如果比男人还生猛,就另当别论了。 青枫没有卓晴这般乐观,青末天性胆小,平时都是她们护着她,帮她拿主意,现在她一个人,该怎么吧?!为什么她们的命运总是被人操控?! 深吸一口气,怕大姐担心,青枫压抑下心中翻腾的怒火,尽量平静的说道:“待会若是楼相能说服皇帝把你带走,你立刻随他走,总比两个人都关进去强。还有,以后不要再进宫来看我。” “为什么?”她不是青灵,本来也没有打算再进宫,但是青枫刻意交待,卓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青枫微惊,难道姐姐看出了什么吗?告诉自己要冷静,轻轻摇头,青枫故意语气随意的解释道:“因为皇上对你心怀不轨,你若出去了,还是不要再来自投罗网比较好。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若是你的身体恢复了,让人给我带个口信就行。” 不对,她眼神闪烁,表情刻意,心里一定另有打算,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卓晴只能告诫道:“青枫,做什么事切记三思而后行,冲动行事永远没有好处。” 卓晴的敏锐和犀利,让青枫惊讶不已,这个人,真的是她姐姐吗?失忆真的会让人变化这么大吗?她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 青枫还在疑惑,殿内那道让人心惊的男声再次响起:“来人,带她们俩进来。” 高进看向她们,两人并没有让他难做,乖乖的走向内殿。 进入殿内,卓晴立刻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燕弘添面色不再暗黑,眼眉间竟然还带着一丝可疑的笑意,看她的眼神也变得越发怪异,比刚刚纯粹的占有和怒意来的更让她起鸡皮疙瘩。 而楼夕颜神情依旧淡然,眉宇间满含无奈,他们刚才到底谈了什么? “青家姐妹,你们身份互换之事,朕查证清楚之后,自然会给你们一个定论。鉴于青灵有可能失忆,在这件事情上情有可原,朕准许楼相将你带回相府看管,真相未明之前,不得出府。” 燕弘添居然同意她和楼夕颜回府?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楼夕颜做了什么居然可以改变燕弘添的决定?! 她,很好奇。 看向青枫,燕弘添冷哼道:“至于青枫,即使真是皓月官员的错误送错了人,你神智清楚,入宫后依旧冒名顶替,已经罪犯欺君,即刻起打入天牢,待事情真相查明清楚之后,再一并定罪。” 打入天牢! 青枫似乎早有准备,深吸一口气,依旧傲人的站着,既不求饶也不哭闹。 会叫天牢,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与青枫虽没有姐妹之情,心里对她却也是佩服的。真的不能救她吗?卓晴思索着,楼夕颜清润的声音低低的响起:“皇上英明,臣告退。” “嗯。”轻轻摆手,燕弘添居然真的没有为难他们。 “走。”拉着卓晴的手,楼夕颜对她轻轻的摇摇头,卓晴了然,她不能轻举妄动。楼夕颜救出她,已是不易,回头再看一眼直直的站在大殿之上的清瘦女子,她也刚好回头。 对着卓晴轻轻一笑,青枫绝然的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接下来的事情,她需要独自承受。 燕弘添,你最好不要让我活着,不然—— 卓晴被楼夕颜牵着离开,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青枫那抹如烟花一般绚丽而短暂的笑容。卓晴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在这个异世,有太多的无能为力。 马车终于出了皇宫,朝着相府直奔而去,车速有些快,略显颠簸。 车内,卓晴看着身旁从上马车之后就一脸深思的楼夕颜,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如果不是她,他也不用得罪燕弘添吧,毕竟那是皇上。 卓晴低声叹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楼夕颜回过神来,看向她,轻笑道:“你都失忆了,我问你还能回答吗?” “我······不能。”她有太多不能向他解释的东西,楼夕颜轻轻耸肩,一副既然如此何必多问的表情,又要偏过头去,卓晴再次叫道:“楼夕颜,我有问题想问你。” 楼夕颜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发问。 “青枫会被关多久?按照你对燕弘添的了解,他会怎么处置她?”临走时青枫那个笑容,总让她的心惴惴不安,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她也不会安心。 “来回一趟穹岳,最少半月,如果事情查清楚就能放出来的话,半个月后可以出来。至于她会受什么处罚,我不知道。”燕弘添做事,一向凭心情,他不知道他那时的心情如何?或许青枫会死,或许会被送人,又或许继续留在宫里。 在牢里待半个月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卓晴迟疑了很久,还是说道:“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为难你,但是我还是要说。” 看她为难又歉疚的样子,楼夕颜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淡笑回道:“我会尽我的能力让她在天牢里过的好一些。” 楼夕颜的体贴让她感激:“谢谢你。” 轻轻摇头,楼夕颜回道:“我不一定能帮得上忙,毕竟她是在宫里。” 深吸一口气,卓晴低声说道:“我谢的是你把我带出了皇宫。”面对燕弘添那样的男人,需要太多的勇气,她承认,她有些害怕。当楼夕颜牵着她的手离开的时候,她的心跳得很快,或许是因为感动,或许是因为脱离了危险,又或许是,她心动了。 楼夕颜心事重重的样子,卓晴识趣的闭上了嘴,头靠着车窗,闭目养神,不再打扰他。 绛紫色的轻纱帷幔,层叠的垂于屏风之外,夜风缓缓吹来,扬起了层层涟漪。淡淡的香烛味道在室内弥漫,敲击木鱼发出的咚咚声,在深夜里响起,格外的清晰。隐约可见帘帐内一个妇人正跪在锦布蒲团之上,一手轻敲木鱼,一手拨着手中的紫檀佛珠。 老嬷嬷立于轻纱之前,犹豫着该不该进去,踌躇了好一会,还是没敢出声,正要转身退出去,一道略显不耐的女声响起:“什么事?” 老嬷嬷赶紧上前一步,恭敬的回道:“今日皇上与楼相起了争执。” 妇人眼睛微闭,仿佛并不在意一般低声问道:“所为何事?” “为了一个女人。” 敲木鱼的手停在看空中,妇人一直微闭的眼也缓缓睁开,饶有兴味的问道:“谁这么大魅力?”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一丝好奇更多的似乎是欣喜。 不敢有一丝迟疑,老嬷嬷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一道来:“是皓月送来的女人,今晚楼相把那个女人带到了宫宴上,她出尽了风头,皇上对她动了念头。晚宴结束后,在内殿里,皇上几次发怒,听说好像是送错了人入宫,本来应该送入宫的青灵送到了楼相那里,现在宫里的这个是妹妹。” 还有这种事?那么皇上是早已经看中青灵,所以勃然大怒,还是见色起意,借题发挥?妇人冷笑一声,果然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接着说。” “后来皇上与楼相密谈了小半个时辰,说什么却是不知,不过最后青灵还是被楼相带走了,她妹妹青枫被关进了天牢。”能打探到的只有这些,老嬷嬷默默的站在帘外,等着里边的人在下命令。 久久,妇人终于说话了,只是淡淡的说道:“退下吧。”老嬷嬷不敢多待,悄声退了出去。 一会儿,咚咚的木鱼声再次响起,妇人再次闭上眼眸,只是嘴角若有似无的冷笑,与禅静的佛堂,笃定的木鱼声是那么的不般配。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45章拜访请教1 > 无聊死了!以前工作的时候,等一个三天的假期,比登天还难。手头永远都有接不完的案子,真恨不得在家睡个三天三夜,管他案子有多棘手!现在好了,想睡可以睡到死,她却浑身上下不舒服,像是有千万只小虫啃咬一样,她开始怀念她一天睡不到六个小时的生活。 七天了,从那天回宫到现在,七天过去了。 什么也没有发生,或者说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燕弘添没有来找她麻烦,楼夕颜每天早出晚归,她可以在相府内做任何事情,除了出门。 但是她能干什么呢?这里关于验尸的书籍几乎为零,她又对诗词歌赋、历史野传不感兴趣,所以,她每天消磨时光的方法就是——盯着眼前广阔的湖面,发呆。 “喂,你平时在家就这样靠发呆过日子?”清澈宽广的水域,确实能让人心情很好,但是请原谅她的世俗,再美的风景,看久了也会审美疲劳吧。 托着腮帮呆滞了很久的楼夕舞终于回过神来,低叫道:“你才发呆呢!” ok,不是发呆,那就是思春了。卓晴低笑,好不容易有人陪她说话,她可不想气跑她,卓晴虚心请教道:“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她真的很好奇,每天呆在家里,她们都在干什么? 楼夕舞继续托着下巴,懒懒的回道:“习字练琴,下棋作画,可做的事情多着呢。” 哦噢—— 卓晴忍不住赞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才女呢!”果然千金小姐也不好当啊! 好心赞许,结果却换来楼夕舞的低吼抗议:“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知道我没有你才艺出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但是也用不着这样挖苦别人!” 卓晴一愣,苦笑不已,这个想法,她是真没有!因为,她全都不会! 耸耸肩,卓晴无辜的回道:“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的那些才艺,我统统忘记了,比你差远了,哪有资格挖苦你。” “我······”看她这么坦然的自我解嘲,楼夕舞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是故意的。”她明白要练就那一身的才艺,需要付出多少艰辛和努力,现在说忘就忘,已经很可怜了,自己还揭人痛处,实在不该! 说实话,她更喜欢楼夕舞张牙舞爪的样子,卓晴赶紧岔开话题:“没事没事,我们聊点别的吧。” 看向她,楼夕舞配合的问道:“聊什么?” “听说你和皇上很熟?”反正也无聊,乘机打听一下也好。 楼夕舞不好意思的笑笑,回道:“也没有很熟啦,小时候和我哥入宫陪姑母解闷,经常能见到皇帝哥哥而已。” “我上次入宫,觉得他很凶。”卓晴试探的抱怨道。 连连点头,楼夕舞心有戚戚然的回道:“我也觉得,他脾气好差,一发火吓死人了,不过他倒是很少对我哥发火。” “为什么呢?因为你哥和他是表兄弟?”她也感觉燕弘添对楼夕颜似乎格外的隐忍。 撅着嘴,楼夕舞得意的回道:“才不是呢,他对其他的亲兄弟都凶得要命,当然是因为我哥聪明又能干咯。” 汗! 她还以为能知道什么内幕呢,看来问这丫头,她只会对楼夕颜歌功颂德。想了想,卓晴继续八卦另一个人:“夙凌将军你认识吗?” “他?”楼夕舞皱眉,满脸的厌恶:“我不知道,只是听说他是个又冷又傲,自以为是的家伙。” “怎么说?”又冷又傲那天她是看出来了,自以为是倒不见得吧! 楼夕舞一副神秘的样子,小声哼道:“在他眼里,女人就是代表着麻烦和多余,更变态的他家里一个女人也没有。” “什么?不可能吧!”那么大个将军府没有女人?卓晴不信的问道:“丫鬟总有吧,难道他没有妈妈、妹妹、妻子、小妾之类的?!” 楼夕舞坚定的回道:“没有!” 果然聊八卦是最能让人亲近的社交活动,不管在任何时代都是一样!刚才还对卓晴叫叫嚷嚷的楼夕舞,已经凑过身去,低声说道:“他爹早年战死了,娘亲后来也病死,只有三个兄弟,全部没有娶妻,家里没有婢女,没有嬷嬷,只有男人。他今年快三十了,所以皇帝哥哥才会把你妹妹赐给他啊!” “不是吧。”卓晴满头黑线,还有这种人?!真的有些变态。那身在男人堆里的青末怎么办? 卓晴一连打听了两个男人,楼夕舞终于反应过来,一副了然的样子,自以为是的笑道:“怎么,最后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幸运,你们家三姐妹就你运气最好,跟的是我哥。” 又来了。盲目崇拜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次她不否认她的观点,相较之下,楼夕颜是最正常的一个! 两人闲聊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湖边,朝着她们稳步行来。 楼夕舞嘴一撅,气恼的背过身去,他终于舍得来找她了!哼! 卓晴轻咳一声,笑道:“我渴了,去喝点水。”她可没兴趣做电灯泡。 卓晴才起身,景飒却是直直的朝着她走过来,冷声说道:“青姑娘,前厅有客来访。” “找我的?谁?”卓晴微怔,看向身旁脸色更臭,双目冒火的女子,卓晴失笑。 “提刑司单御岚。” 他?找她做什么?为了验尸的事情?反正她正闲着无聊,会会他也好,卓晴抬脚朝院外走去,景飒跟在她身后。 才走了两步,卓晴停下脚步,笑道:“我自己过去就行来,夕舞她胃疼,你给她看看吧。” 景飒眼神一闪,楼夕舞已经忍不住的转过身来,大吼道:“我哪有胃疼?!” “你整天喝那么多醋,不疼才怪呢!”卓晴悠闲的朝外走去,调侃的笑声一路远去,只剩下楼夕舞一脸尴尬的绞着衣角。 卓晴心里猜测着单御岚找她的原因,十有八九与验尸有关系。那天看他对解剖所表现出来的热情和执着,她就知道,他一定还会来找她,就是没想到这么快。 一路上慢悠悠的向前厅走去,不远处,一道浅蓝的身影优雅的走来,花影假山不时的挡住来人的脸,只是那颀长的身型,悠然的气质,卓晴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低叫一声:“楼夕颜。” 不一会,楼夕颜带着淡淡的浅笑,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家?”他这几天不是一直早出晚归? 楼夕颜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咳了一声,认真说道:“灵儿,你不觉得整天点名道姓的称呼我,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卓晴觉得很正常啊!不过看到他故作认真的姿态,还有那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灵儿”,卓晴决定——来而不往非礼也! 假装思考了一下,卓晴:“那我应该称呼你……楼丞相?” “太客套了。” “楼公子?” “太生疏了。” “夕夕?”这个名字其实她个人是比较喜欢的! “……” 楼夕颜还保持着优雅的笑,只是嘴角已经明显有些抽搐,卓晴心花怒放,继续努力! “颜儿?”他不是喜欢动不动给别人加“儿”字吗? “……” 楼夕颜暗叹,这个不知好歹又小气的女人,除了叫她,他什么时候对别人称呼得如此亲近?结果还遭人嫌弃?! 看他满头黑线的样子,卓晴忍不住大笑起来,她笑得肆无忌惮,楼夕颜也不恼,只带着几分无奈的轻轻摇头,任由她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那种淡淡的宠溺,就像是初夏的微风,暖暖的,也在心湖上吹起丝丝涟漪。 敛下唇角的笑容,卓晴大方问道:“夕颜,你这是要出门吗?”她当然知道他希望自己怎么称呼他,其实叫出口也不难,不否认,她自己也蛮满意这个称呼的。 楼夕颜一开始就猜到卓晴会叫他的名字,只是真的听见她清吟的声音大大方方的叫出来,他的心竟然会扬起一抹难以喻的喜悦,只因为一声“夕颜”?看来他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心了,既然如此,心动的可不能只是他而已。 “刚下朝回来拿一样东西,待会要出门。”说完,楼夕颜忽然伸出手,指尖不经意的划过她的脖子,凉凉的,有些麻。他明明没有碰到她,卓晴却没来由的一僵,他微微俯身上前,卓晴只觉得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此刻都变得异常敏锐,发丝微动,他温柔的眸注视着她的颈后。卓晴知道他一定是在为她整理衣服,但是那张让人心颤的俊颜近在眼前,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都让卓晴心不受控制的狂跳。 一会之后,他从她的发丝间拿下一片落叶,卓晴欲哭无泪,好老套的戏码,如果是以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因此心跳加速,她一定会骂那人神经病,但是她现在在干嘛?! 老天,她快奔三十的人了啊!在他的温柔注视下,脸居然会莫名的燥热!天知道她早八、十年都忘记什么叫脸红心跳了! 让她去死吧! 卓晴自我鞭挞之中,楼夕颜眼底闪过一丝有趣的笑意,她这是什么表情,就算不娇羞,也不至于这么痛苦吧? 尴尬的轻咳一声,卓晴干笑道:“那我不耽误你了,单御岚不知道找我干什么,我去看看。” 单提刑来找她,他自然是知道的,没有他的允许,单御岚也不可能见到她,不过楼夕颜还是故作惊讶的说道:“单提刑来了吗?那你去吧。” 卓晴点头,赶紧转身离开,楼夕颜低吟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我让书店的人送了一些医书过来,就放在书房,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是为她买的吗?楼夕颜的温柔永远是那么恰到好处,卓晴匆匆丢下一句“谢谢”,脚下速度越发的快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46章拜访请教2 > 看着那道可以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楼夕颜唇角轻扬,灵儿,你往哪里逃呢?! 这次交锋,卓晴华丽丽的完败。 走出楼夕颜的视线范围,卓晴终于放慢了脚步,她跑什么?太丢脸了。 郁闷的心情让卓晴有些漫不经心,走进前厅,单御岚放下手中早就冷透的茶,起身说道:“冒昧到访,还请夫人见谅。” 夫人?卓晴再次郁结!看了他一眼,直接了当的问道:“找我什么事?” 卓晴开门见山,单御岚也不多绕弯子,问道:“单某有一个问题,想向楼夫人请教。” “说。” “死者的致命伤是凶器贯穿胸部,刺穿心脏至死,我想问的是,一般人的心脏在死后会出现多少回缩?而这种回缩是在死后多久发生的,如果要比对凶器,要考虑哪些方面呢?”那天见识过她的解剖,他回去之后久久不能平静,她对人体熟知居然已经到了那种程度! 果然是关于验尸的,卓晴因楼夕颜而紊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这种能够自我掌控的情况。 卓晴沉声回道:“一般人死后,心脏是会少许萎缩,但是并不明显。穿刺创伤心肌会出现收缩,创口多会小于凶器的断面,如果你想要做凶器比对,最好是在12个时辰内。因为人死后,脏器会出现自溶的现象,到时会影响你的判断。如果你能把人储存在冰窖里,就能延缓自溶和腐烂的情况。” 单御岚了然的点头,回道:“我明白,死者其他部位也中了刀伤,但是经过查验之后,发现死者胸前的伤口与其它地方的伤口有一点点不同,我希望通过心肌和胸肌的双重比对来确认凶器。” “嗯。”卓晴建议道:“这是对的,最好再比对一下衣物上的破口,衣物基本不会回缩。” 至于心肌的回缩,单御岚还真的不了解,虚心问道:“我口诉,你能做出判断吗?” 卓晴坦诚的摇摇头:“我只能按照你口诉的情况给出我的意见,必须见过尸体才能做出最准确判断。” 但是她现在不能出府,不可能亲自验尸,想了想,卓晴问道:“你身上带有凶器的图吗?”要做这么仔细的比对,那个凶器一定有些特别才对。 单御岚从袖间拿出一个帕子包裹的东西,递到卓晴手中。 他还真是信任她呢,居然把凶器带过来。 打开帕子,里边是一柄银晃晃的飞刀,刀身轻薄,长约两寸,双刃锋利,形如叶片,刀身最中央还有一条如叶子脉络一般的凹陷。这飞刀好眼熟。 卓晴脸色微变,问道:“这兵器是嫌犯的?” 单御岚也看出她脸色不对,但是还是回到:“对。” “那人是不是叫乾荆?”虽然飞刀特别,但是江湖之大,不一定就是他的吧!卓晴心存侥幸,自己却也明白机会渺茫。 “是。” 单御岚坚定的回答,让卓晴心下一凉,真的是他。 卓晴柳眉紧蹙,单御岚暗暗观察着她的表情,沉吟了片刻,问道:“你认识他?” 卓晴迎向单御岚探究的视线,轻轻点头,避重就轻的回道:“见过两次而已,当时刚好看见他把玩过这种兵器。”她没有说谎,只不过这两次,乾荆刚好都救了她的命,但这些她不打算让单御岚知道,毕竟如果她与犯罪嫌疑人关系过于密切,会让单御岚质疑她的专业判断。 一边观察着手中的薄刃,卓晴一边故作随意的问道:“我听说他是赏金猎人,死者是不是朝廷重犯?”如果是朝廷重犯,在抓避过程中拒捕被杀,作为赏金猎人的乾荆,罪应该不大。 单御岚一直留意着卓晴的表情,淡淡回道:“不是,死者是将军府的护院中将。” 将军府?怎么会和将军府扯上关系?这个案子只怕是复杂了,如果将军府对此事不依不饶,乾荆就算真有什么隐情,也是难逃一死。 更加担心乾荆的情况,想套单御岚的话,估计是不可能,卓晴干脆直接问道:“能告诉我案情吗?” “对不起。” 果然如她所料,卓晴了然的一笑,说道:“没事,我明白,我想看看尸体。” 这个单御岚倒是没有反对,只是有些为难的说道:“你要现在去吗?只怕尸体保留不了那么久。”他早有耳闻,青家姐妹一个入天牢,一个禁足丞相府,他很怀疑,她能出府。 现在当然不行!卓晴有些烦闷,景飒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前厅,卓晴抬头,不解的问道:“又有什么事情?”如果没事,他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 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景飒冷声回道:“将军府的人来了。” “什么?”将军府的人也来找她?卓晴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今天还真是热闹。 听到将军府,单御岚也是眼神一闪,却没有说什么,静默的站在一旁。 冷冷的眼扫过单御岚平静的脸,景飒没有避讳,直接回道:“青末小姐在将军府晕厥,大夫看过了,但是两天都不见醒,她之前说过她的病症是小时候就有的顽疾,只有你能治好。所以现在将军府的人,把她送到了相府,正在花厅等着。” 青末?那个传闻胆小怯懦的三妹,又或者是顾云!卓晴的心没来由的紧张。 单御岚微微拱手,回道:“夫人有事,就先忙吧,下官告辞了。” 单御岚正要走,卓晴忽然低声说道:“你把尸体先放在冰窖里,我这几天想办法去看一次。”她不相信乾荆会杀人,起码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 单御岚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回道:“好吧。”说完再次拱手,单御岚出了前厅,卓晴也迫不及待的对景飒说道:“去花厅。” 如果青末真的是顾云,那实在是老天保佑,如果不是怎么办?她并不知道什么特效药可以为青末治病?卓晴一路走的风风火火,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很快,她已经到了花厅前。 “你就是青枫?” 卓晴的脚才刚踏入厅内,一道带着傲慢与不驯的男声冷冷的响起。 卓晴抬眼看去,男子很年轻,不足二十的样子,面色清朗,眉宇间带着傲气,眼睛里闪着执着的光芒,颇有几分气势。可惜,卓晴对没有礼貌的男人很反感。 直接掠过他,卓晴扫视了一遍花厅,花厅正中央,有一个类似担架一样的架子,上面撑着一个小篷,外面隔着一层纱帘,轻纱摇曳间,隐隐能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除了年轻男子,花厅里还有四个身着劲装的壮汉,一脸的肃然,即使他们没有穿盔甲,也不会让人错认他们是军人的事实。 没有看见夙凌的身影,卓晴轻轻蹙眉,看来青末在将军府并不得夙凌欢心,都昏迷了两天了,他居然没有出现。 对上一双温柔的眼,卓晴有些不自然的笑道:“夕颜你还在?” “听说你妹妹犯病了,我过来看看。”最后才发现他的存在,可见他努力得还不够。 迎着楼夕颜温柔得有些过火的眼神,卓晴尴尬万分,长得太帅的男人果然是祸害,又帅又温柔的男人就是祸害中的祸害!他当大厅里的人都是死的吗?! 显然卓晴的担心有些多余,几名将士根本是目不斜视,而年轻男子盯着卓晴,一脸的若有所思,根本没注意他们两个“眉来眼去”。 楼夕颜轻轻挑眉,似乎他的“灵儿”还是不太习惯他的“温柔”,没关系,他会让她习惯的。收回视线,楼夕颜看向旁边的年轻男子,介绍道:“这位是夙凌将军的三弟,夙羽将军。” 迎着男子探究的目光,卓晴冷淡的点点头,直接走向担架,轻掀纱帐,看清担架上的女子,卓晴有一瞬间的闪神。 青枫和青灵长得极像,卓晴以为,青末应该也差不多。但是看清眼前的女子,卓晴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把她弄错了,青末有一张精致的小脸,饱满的额头,长长的睫毛,小巧的樱唇,整个人看起来小的不可思议,她满十五岁了吗?!这根本就是个“萝莉”嘛! 这个人会是顾云!卓晴想到这点了,崩溃的心都有了。 即使她心里百转千回,除了最初的那一抹惊讶,脸上依旧是那样冷淡的表情,手故作姿态的搭在青末的手腕上,卓晴观察的,其实是她的脸。 对于卓晴的无礼,夙羽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习惯了! 第一眼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相信她是青末的姐姐,但见识过她的态度之后,他相信了。她们果然是姐妹,一样的目中无人。 卓晴收回手,放下纱帐,楼夕颜关心的问道:“怎么样?要不要找几个御医过来看看?”刚才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楼夕颜担心她忘了如何治疗。 卓晴摇摇头,回道:“没事,先把她抬进我房间,给我准备银针,实在不行,再请御医也不迟。”她要把握这次单独和青末在一起的机会,要是弄不醒她,再请御医吧! 四个将领在夙羽轻轻点头之后,将担架抬了起来,一行人走到摘星阁,青末被安放在卓晴的床上,卓晴回头,对楼夕颜说道:“夕颜你去忙你的吧,让景飒留下来帮我就好。” “好吧。”没有多说什么,楼夕颜转身出来摘星阁。 帮青末盖好被子,卓晴背对着站在屏风外的夙羽,说道:“夙羽将军,针灸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不如您先回府,等到她醒了,我在派人送回去。” “不必麻烦,你开始治吧,我就在外面等着。”夙羽坚定的声音很是洪亮。 卓晴翻了一个白眼,回道:“随你。” 很快,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了。 看着桌上明晃晃的银针,再看看眼前娇弱的好像一碰就要碎掉的女子,卓晴发愁了,接下来,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47章又见顾云1 > 手握银针,卓晴在女子耳边低声说道:“云,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下针了!” 她已经叫顾云原来的名字了,如果她是,她应该醒了才对。盯着床上还是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卓晴有些失望,她,真的不是顾云吗?手中拿着银针迟疑了一会,卓晴还是作势朝着青末的手臂扎下去。 就在长针快要刺入手臂的那一刻,卓晴的手腕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床上的女子倏地睁开眼,半靠着床帏,瞪着卓晴,低骂:“你还想真的扎啊!” 卓晴轻轻挑眉,回道:“你说呢?!”她终于舍得醒了! 眼前的女子长发极腰,肤色雪白,粉嫩而可爱的脸上两条疤痕显得格外碍眼,就连卓晴这么个女人看见了,都觉得怜惜。圆圆的眼睛像只小白兔,但是那眼神中流转的锐利而坚定的光芒,让卓晴心里一松,那是顾云会有的眼神没错,但是这张脸······ 真的太萌了····· “云,真的是你吗?”卓晴还是忍不住要确定一下。 女子耸耸肩,无所谓的笑道:“我不介意来个默契大考验!”她自己醒来的时候都被这张脸吓了一跳。 “不用了。”这样的说话方式,百分之百是顾云。 “我饿死了,有没有吃的?”顾云翻身而起,动作灵活,一点也不像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的样子,卓晴不禁好笑:“你真的‘昏睡’了两天两天?” “我预计是三天,想不到他们两天就把我送过来了。”夙羽这小子平时一副和她势不两立的样子,想不到关键时刻,还是他送她过来的。 走到屏风外,拿来桌上的小糕点,卓晴塞到顾云手上,摇头笑道:“你还真能熬。” 拿着糕点,顾云自顾自的吃着,满不在乎的回道:“还好,以前伏击毒贩的时候,三天三天不吃不喝不睡我也没死,睡两天小意思。” 半靠着屏风,卓晴啧啧笑道:“以你的身手,离开将军府很难吗?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在将军府?还是你迷上了气质冷傲的夙将军?”不得不说,夙凌的确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云喜欢他也不奇怪。 白了她一眼,顾云受不了的低叫:“我到将军府总共就见过他2次,ok?!” 卓晴看着云现在这张可爱到爆的脸,忍不住继续逗她:“正所谓一见钟情,见一次就够了!” 第一次她咬了他,第二次两人干了一架,如果说这样也算一见钟情的话,那还真是火花四射! 忽然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卓晴问道:“我很好奇,将军府真的没有女人。” 顾云不耐烦的回道:“确实没有,连蚊子都是公的!” 卓晴低笑:“才两个月不见,你幽默不少!” 顾云斜睨了她一眼,嗤笑道:“我看你三八了不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特质! 卓晴也不恼,耸耸肩,笑道:“没办法,无聊嘛。” 无聊?这是什么鬼答案。懒得理她,顾云起身去找水喝,光着脚踩着长毛地毯上,顾云走到圆桌前为自己到了一杯水,忽然身后响起了一道难以压抑的笑声。顾云回过头,只见卓晴撑着墙,笑得前仰后合,嘴里碎碎道:“当年你说163cm的我是矮子,请问你现在这158cm的个头是要叫侏儒吗?!真是苍天有眼啊!” 顾云的脸一黑,冷冷的说道:“1分钟。” 看着才刚到自己肩膀的娇小女子,瘦瘦的活像一根豆芽菜,卓晴笑得更加夸张,风水轮流转,一向以自己175身高为傲的云也有吃瘪的时候! 顾云的脸色越来越黑,在接近一分钟的时候,卓晴终于极力的憋住笑,云真的发起火来就不好玩了。 顾云冷哼:“笑够了?!” 卓晴只能点头,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又会笑出声来。 盯着那个嘴角还在抽搐的女人,顾云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相聚的时间有限,是要继续这些有的没的废话,还是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卓晴压下胸中的笑意,终于正经的回道:“你先说,我听。” “其实我之所以没有立刻离开将军,有两个原因,第一,你也看见了,这个身体实在是弱了点,我得花点时间让她变得强壮和灵活;第二,我在将军府发现了这个。”说完,顾云从腰间拿出一张白纸,打开放在桌面上。 卓晴凑过去一看,眼前一亮:“很像我们莫名其妙到这来之前看见的那个八卦盘?”纸上的八卦盘上的每一处纹理都描绘的极其精致,感觉上比上次她们见到的那个要新得多。 “对,我猜我们会到这个地方,十有八九与它有关,如果要回去,还是要靠它才行。” 卓晴沉吟道:“它收藏在将军府?” 顾云摇摇头,回道:“我只在将军府里见过这张图的画像,据说这是夙家的族徽。到底收藏在哪,只有夙家长子夙凌和老族长知道,我目前还留在将军府,就是为了这个。” “有头绪吗?” “没有。”连夙羽、夙任都不清楚,估计也只有从夙凌那里下手才行了。顾云叹道:“我听说青枫在宫宴上验尸,我猜一定是你,所以就假装晕倒来见你。我这些日子就是这么过的,你呢?情况怎么样?” 卓晴一副郁闷非常的样子,幽幽的回道:“情况复杂。” 顾云有些吃惊,什么事情把一向做事游刃有余的的法医郁闷成这样?! “我现在的这个身体,并不是青枫,而是青家大姐——青灵,因为青枫和青灵的长得很像,所以官员送错了人。青灵本来应该属于穹岳的皇帝燕弘添,而且似乎燕弘添和青灵之间还有过一段过往,燕弘添是一个极度狂妄嗜血的男人,他以为青灵故意设计青枫冒名顶替,差点没掐死我,不得已,我只能假装失忆。” “失忆?”顾云失笑:“好主意。” “一不做二不休,我骗他说已经是楼夕颜的人了,想不到楼夕颜并没有拆穿我。” 顾云眨眨眼,色色的问道:“真的是骗他吗?” 卓晴一记眼刀飞过,顾云讪笑道:“好吧,请继续。” “最后燕弘添说要彻查此事,在楼夕颜的力保下,我得以在相府禁足,可惜,青枫被关进了大牢。”对于青枫,那个倔强到让人心疼的女子,卓晴总是有些放不下。 没有见过青枫的顾云倒不在意,只是担心卓晴而已:“也就是说,现在楼夕颜和燕弘添在争你?” 卓晴哀叹:“准确的说,他们争的是青灵。” “燕弘添争的是谁我不敢确定,楼夕颜没有见过以前的青灵,他争的绝对是你。现在这种情况,你最好留在楼夕颜身边,只有他能保护你。”她在将军府的这段时间里,对这个异世也算是了解了一番,她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这六国之内,燕弘添想要的东西,还真的少有得不到的。 “也只能这样了。”这点上卓晴也有共识。 看她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顾云低笑道:“你不是说很无聊嘛,顺便还可以做点别的。” 卓晴苦笑不得:“你又想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夕颜’真的很不错。”她刚才在花厅里听得可是清清楚楚! 这女人还真会记仇!决定不和她耍嘴皮子,想到乾荆的事情,卓晴认真说道:“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顾云爽快的回道:“说。” “将军府的守卫中将被一个叫乾荆的男人杀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会找机会去验尸。我希望你能帮我查一查,在这件事里,他是不是真的凶手。”顾云查案,逻辑清楚,心思缜密,观察入微,她比较信任她的办案能力。 “我装晕了两天,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精明的眼扫过卓晴略显忧虑的脸,顾云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晴的样子,可不像是一般的案子哦。 云还是一样敏锐,卓晴也不没打算隐瞒,回道:“他曾经两次救过我的命,我欠他一个人情。而且我现在也并不是说要帮他,如果他是有罪的,我无话可说;如果他没有罪,你也不希望一个人无辜枉死,对不对?”决不让自己手中出现冤案,这不仅是自己的工作准则,也是云的,她相信云会答应的。 果然,顾云点点头,回道:“我知道了。” 景飒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青姑娘,御医到了。” 卓晴蹙眉,沉声回道:“我正在下针,不要进来打扰我。” 透过窗纸,卓晴隐约可以看见夙羽还在院外等着,两人对看一眼,卓晴说道:“我看那个夙羽是不可能让你留在这里,待会我出去说你已经醒了,但是必须每周针灸,不然会伤及性命,这么我们就能每周交换一次信息了。现在的情况下,我们最好先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嗯,好。”顾云也觉得这么是最好的,毕竟她们现在就算双双逃出去了,也没有用,很快就会被抓回来。 “你自己要小心。” “我会的,你也是。”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只是淡淡的互道小心,没有再说什么。 顾云将用过的杯子按照原来的样子放好,手中的空盘塞到圆桌下的隔板处,用桌布遮好。 看着顾云一阵忙碌之后,才迅速回道床上躺下,卓晴低笑,云果然还是比较谨慎。 顾云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卓晴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怎么样?”卓晴才刚走出门外,夙羽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满脸的焦急,卓晴眼神微闪,这可不像一个叔子对待嫂子的态度哦! 掩下眸中的精光,卓晴回道:“她已经醒了,但是身体还是比较虚弱,必须每七天针灸一次,十次过后,一年内应该不会在复发。” 夙羽急道:“她到底什么病?”找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有看出来。 什么病?卓晴随口说道:“先天性氏间质细胞增生合并肠道神经元发育异常。” 什么······什么······?夙羽一个字也没有听明白,转头看向身边的御医,问道:“这是什么?” “呃,这个······老臣······”御医一脸迷茫加紧张,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躺在床上故作虚弱的顾云差点没喷笑出声,猛地翻了一个白眼,她还真能掰! 御医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夙羽不耐烦的看向卓晴,说道:“算了,我七天之后把她送过来。”只要能治就好,说完夙羽越过卓晴走向屋内,不一会,四名将士又将顾云抬了出来。 隔着轻纱,两人眼神交汇,传递了一个保重的眼神之后各自移开。 夙羽走到景飒身边,抱拳说道:“景总管,告辞了。” “夙将军请。”景飒随着夙羽一行出了摘星阁。 夙羽至始至终,除了问病情的时候看过卓晴一眼,接下来就把她当成透明的了,卓晴唇角轻扬,看来将军府的人,对女人的无视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顾云到底是怎么在这么一群大男人中间生活的,真是好奇。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48章又见顾云2 > “死者身上有十三处锐器伤,手臂四处,腿部六处,腹部两处,胸部一处。伤口尺寸在一寸到一寸一之间,切口整齐,创口无明显扩大。死者致命伤在左胸心脏位置,属贯通性刺穿伤,伤口长一寸,由伤口横断面来看,凶器应为双刃锐器。” 堆满冰块的冰窖里寒气逼人,一字排开的棺木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几盏油灯仿佛也感受到这股阴气,没有风却也摇晃得厉害。棺木中,一个面若枯槁的男人僵直的躺在里边,他身上,一双纤细的手认真的检查和测量着每一个伤口,清冷的女子声冷淡而详尽的讲述着,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些毛骨悚然。 “死者死因为心脏及胸内大血管破裂,严重内出血,肺部受压萎陷,至使纵膈移位,引起呼吸循环衰竭死亡。” 找到心脏位置的致命伤,卓晴伸出手,说道:“飞刀。” 一旁忙着记录的小吏赶紧递上飞刀,随后又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毛笔,太冷了……到底还要验多久了啊! 比对了一会,卓晴低声说道:“单御岚,你过来看。” 单御岚走到卓晴身侧,只见她将飞刀平行放在心脏旁边,慢慢将横截面靠近,对比之下,伤口比飞刀横截面宽了不少。这一点他在解剖的时候也发现了,所以才会去请教她。“心肌创面比凶器大很多,这说明刺入死者心脏的不是飞刀?” 卓晴摇摇头,冷声回道:“不能肯定,冰窖温度不够低,送入时间过晚,脏器已经出现轻微自溶。而且双刃利器造成的内脏伤,是有可能出现伤口扩大的现象。” 这这这温度还不够低?!小吏一边活动着僵硬的手,一边佩服的看向女子身后的楼相,他将厚披风披在女子身上,自己只加了一件单薄的外袍就在冰窖里站了快半个时辰,还能面不改色,他不冷吗?! 卓晴将飞刀还给单御岚,奇怪的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伤口不是这种飞刀造成的?” “死者身上有十三处这样的伤口,衙役在现场却只找到了十二枚飞刀,而这个伤口,看起来确实是飞刀造成的,但是不管是下手的力道和位置,都与其他的伤口不同。”其他的伤口明显浅而且都是在手脚等非致命部位,为什么偏偏这一刀正中心脏,力道之大,竟然刺穿了身体! 卓晴同意他的分析,这确实是有些奇怪。 肩上披着楼夕颜的披风,卓晴并没有感到特别寒冷,看向身后的楼夕颜,她真的应该好好谢他。 下午的他回来的时候告诉她,燕弘添已经查明事实,确实是皓月官员疏忽,将她们弄错了。现在青枫已经回宫,并且被封为青嫔,而她,也不用再禁足了。一听不用禁足,她就急着赶到提刑府,他一路陪伴,卓晴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还害他在冰窖里傻等了半个时辰。卓晴脱下手套,说道:“尸体上的信息暂时就只有这些,我们先出去吧。” 三人出了冰窖,一直默不作声的楼夕颜忽然说道:“单提刑,我们想见见乾荆,可否?”卓晴微楞,她是想去见乾荆,但是她本来打算明天自己去的,想不到他竟然会先说。 “当然可以,二位请。”楼夕颜主管刑部,他都已经开口,单御岚没有理由拒绝。 验尸间离刑部大牢本不算远,三人才走近关押犯人的监牢大门,就看见一男一女和一名小官员似乎起了点小争执,看见单御岚的身影,官员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急急走到他面前,说道:“提刑大人,将军府的人说是要见犯人,您看?” 单御岚还未回话,响亮的男声已经率先响起:“单提刑。” 夙羽看清单御岚身后的人,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嘴上还是恭敬的叫道:“楼相。”楼夕颜怎么也在这? 楼夕颜轻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相较于夙羽明显外露出的惊讶,楼夕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单御岚微微拱手,回道:“夙羽将军。” 夙羽走到单御岚面前,或许是军人特有的气势,他声音虽然算不得大,话语间的气势却仍是有些逼人:“这次死的是将军府的中将,我希望此案能公开审理,单提刑应该不会反对吧?” 单御岚面色不变,从容回道:“当然,秉公办案是下官断案的准则,夙将军有兴趣,就请吧。”这么多人“关心”着,这个案子看来很不好办。 单御岚和夙羽走在前面,夙羽身边的女子却没有跟上,而是等着卓晴过来。 顾云精神饱满的站在一旁等着她,卓晴笑道:“你还真是行动派。”对于这点她一点也不怀疑,这才是顾云。 顾云却并不理会卓晴,一双明眸上上下下肆无忌惮的把楼夕颜打量了个遍,带着几分笑意,顾云轻问道:“楼夕颜?” 眼前的女子或者应该称之为小女孩,一头乌发不似普通女子那般轻绾成髻,也不似男子盘成发冠,而是用一个蓝色丝带紧紧的束着,墨黑的发随意的在身后摇摆,简单的湛蓝长裙如劲装般紧紧包覆着她,身材更显瘦小,却不显得孱弱。很特别的女子,楼夕颜温和的点头回道:“我是。” “青末。”顾云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在心里给这个男人打分,面容俊美,温文尔雅,颀长挺拔,气质斐然,通俗点说,就是有钱有权,有型有款,好吧,她给九十九分。 这女子的眼神毫不闪烁,仿佛直入人心,与这样的眼睛对视,绝对需要勇气,青家的姐妹,貌似个个不凡。迎着顾云审视的视线,楼夕颜大方回以微笑,问道:“青姑娘的身体好些了吗?”下午还是被抬着进去相府,现在如此精神奕奕,是青灵医术真的如此了得,还是······ “多谢关心,已经好多了。”顾云回答的坦然,不见一丝慌乱。 走了一段,发现顾云并没有跟上,而是在和楼夕颜谈笑风生,夙羽黑着一张脸,瞪着她,低吼道:“喂,啰嗦够了没,走不走啊?”一醒来就火急火燎的拖着他来大牢,现在又这么悠闲的和别人聊天! 顾云对着楼夕颜轻轻点头,就朝着夙羽走了过去,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冷不防忽然出拳,一拳正好打中夙羽的肚子,倏地收回手,顾云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夙羽捂着肚子,嘴里不断的咒骂着,却也还是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楼夕颜和卓晴都看见了这一幕,两人相视笑笑,也跟着他们身后走了进去,只是卓晴眼中掠过的是无奈,楼夕颜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经过一条通道,最后的一间牢房里,一个精瘦的男子平躺在石板床上,高高的翘着二郎腿,还不时的轻晃着。嘴上叼着一根枯草,满脸的悠闲惬意,仿佛他不是躺在牢里的石板床上,而是枕着高床暖枕。 牢门打开,一群人走了进去,好在牢房不小,不然就有些挤了。 乾荆起身,盘腿而坐,看着涌进来的着一群人,哈哈笑道:“今晚怎么这么热闹?”眼光扫过卓晴的脸时,乾荆眼中闪过一次惊疑,不过很快隐没。 “乾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在杨碌家中,又为何与他动手,此事的前因后果你最好实话实说。” 斜睨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单御岚,口中叼着枯草,乾荆不耐烦的回道:“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之所以会去他家,是因为我在万利钱庄门前不小心撞到了他夫人,他就和我不依不饶,两人发生了一点口角。推搡间我发现他怀里居然揣着一大叠银票和腰牌,他一个中将一个月俸禄能有多少,猜想他一定是心术不正的人。当时就偷偷跟踪他,谁知道在他家的时候被他发现了,没说几句就打起来了,我放飞刀只是自卫而已,根本没想要杀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胸口居然会中刀!事情就是这样。” 看来他不问,他就不会细说了,单御岚继续问道:“当时屋子里除了你和杨碌还有什么人?” “他夫人,还有一个瘦瘦的男人。” 单御岚看向身边的官员,官员立刻回道:“回大人,他说是的男人名唤李志,是驻守东城门的守城护卫,与杨碌认识多年。为人还算老实,就是喜欢赌钱,到目前为止尚未娶妻。” 单御岚继续问道:“杨碌倒地之后,有谁接近过尸体?” 乾荆皱眉思索了一会,回道:“他夫人和那个男人都去扶他了,还有打斗声和他夫人的尖叫声引来的两个男人,屋里乱作一团,人很多。” 顾云靠在最靠近牢门外的位置,背靠着石壁,双手环在胸前,一双精锐的眼暗暗观察着周围和乾荆的每一个表情。默默的听了一段乾荆和单御岚的对话,顾云忽然站直身子,走出牢门外,卓晴见状,也跟了出去,她相信,云应该是有了线索。 跟在她身侧,卓晴问道:“怎么样?” 走到离牢门有一段距离后,顾云微微侧身,让牢房里的人看不见她的脸,读不到她的唇语,顾云才用极低声音说道:“他在隐瞒一些东西,或许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单独见他。”乾荆语焉不详,仿佛说了,其实什么也没有说明白,他并不信任那些官员,希望他会信任晴。 背后若有似无的视线顾云了然却不在意,继续问道:“尸体上有什么发现?” “死者身上有十三处锐器伤,死者致命伤在左胸心脏位置,贯通性刺穿伤,死因为心脏及胸内大血管破裂,严重内出血引发死亡。尸身上有十三处伤口,据说衙役在现场却只找到了十二枚飞刀,还有一枚,离奇失踪了。” 离奇失踪?也就是说真正的凶器不见了!顾云抬脚就要走,卓晴急道:“你要去哪?” 顾云头也不回的淡淡回道:“案发现场。” 看了一眼牢房里还在继续的问话,卓晴奇道:“现在去?”不需要先问话吗? 终于回过头,顾云飘了牢房一眼,直接回道:“他们问不出什么东西了的,只是浪费时间。”乾荆要说早就说了,不想说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完顾云再次朝着牢门外走去,卓晴轻轻扬眉,也不管身后的还在牢房闻讯的人,追着顾云跑了出去,问道:“我们现在往哪走?”她知道案发现场在哪吗? 顾云轻轻一笑,稍稍扬手,回道:“问问后面的人就知道了。” 卓晴一怔,问谁啊?回过头,只见刚才还在牢房里的夙羽不知何时已经跟了过来,他身后,楼夕颜永远是那么不紧不慢的缓缓行来。 才一会功夫,原来还挤满人的小牢房,只剩下发怔的三人面面相觑,官吏小心的看向面色微沉的单御岚,小声问道:“大人?”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女孩一定察觉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而他,很好奇! 丢下一脸茫然的官员,单御岚也追着他们的背影而去。 小官吏抓抓脑袋了,今晚到底是这么回事? 牢房里一下子变得清静了,乾荆嘴里咬着枯草,利落的翻身躺上冷硬的石床,双手枕在脑后,凤眸微闪,划过一抹精光,哪里还有半点吊儿郎当的样子。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49章又见顾云3 > 农家小院宽敞的饭厅里,站着一行人。 单御岚向着主人微微拱手,说道:“杨夫人,这么晚了,冒昧打扰,请见谅。” 妇人微微回礼,眼中含着薄薄的水雾,柔声回道:“大人您说得哪里话,小妇人只求大人尽快查明办案,把那贼人伏法,还我夫君一个公道。” 盯着墙上留下来的飞刀划过墙面的痕迹,背对着夫人,顾云说道:“你能再说一遍事情的原委吗?” 妇人回过头,看了一眼一进屋就奇怪的左看右看的小女孩,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但是大人也没有制止,妇人心下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还是一五一十的回道:“我的身体不好,夫君说想给我好好调理。昨日下午,我和夫君到万利钱庄换银票,出门的时候,就被一个冒冒失失的人撞得差点摔倒,我夫君是个急性子,就和那人吵了起来,还相互推搡起来。我怕他们会动手,就把夫君劝说着走了,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晚上的时候,夫君的好友李志到家里吃饭,才刚摆好碗筷,那人忽然的出现了,没说几句话就动起了手,夫君和李志两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当时怕极了,就跑出去喊人,刚好遇上同是将军府侍卫的黄易和王卫两位大哥,当我们三人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夫君倒了下去!” 蹲在饭厅正中的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顾云头也不抬,问道:“有没有那三个人的讯问笔录?” 讯问笔录?猜测着她的意思,单御岚回道:“三人的供词已经画押,与杨夫人所一致。” 缓缓抬起头,顾云看着妇人,不经意一般问道:“当时死者是倒在这里吗?” 夫人一愣,点头回道:“是的。” 单御岚面色一凛,楼夕颜细眸威扬,这个女子不简单,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饭厅的墙上地上,到处都是飞刀,还有死者用刀剑挥舞时留下的痕迹,她是如何在进入屋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准确说出死者死亡的位置呢? 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顾云,只见她终于起身,朗声说道:“我觉得——肚子好饿!” 什么?!肚子饿?! 本来急着听她讲解的一群人顿时有些面部抽搐。 卓晴干脆直接笑出声来。 伸了伸腰,顾云走到夙羽面前,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不是说有一家小店的面很好吃吗,现在还开不开门?” 夙羽也有些茫然,回道:“呃······开吧。” “那还等什么。”也不管背后无数双眼睛盯着她,顾云抓着夙羽的衣袖,拽着他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她又忽然回头,对着楼夕颜笑道:“夕颜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面啊?” 卓晴顿时满头黑线,夕颜?她还真敢叫。 楼夕颜轻轻一笑,回道:“好啊。” 顾云和夙羽走在前面,楼夕颜和卓晴走在后面,四人就这样徜徉而去,只留下脸色暗黑的单御岚和满目茫然的杨夫人。 悠闲的走在初夏的夜风里,看着前面走的飞快的两人,楼夕颜看向身侧的卓晴,笑道:“你妹妹,很有意思,她似乎对查案很有心得。” 这个怎么回答?!故作茫然的看看天际,卓晴干笑两声,回道:“呵呵,不清楚,我失忆了嘛。” 好个失忆。 时近子夜,月上树梢,安静的小巷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巷道两排的店铺早早关了门,只有一家小小的面店里透出烛光。 “老板,再来一碗。” 娇小的女子手里端着一大碗面条,嘴里含糊不清的吆喝着。 桌案上,一锭金锭子闪着耀眼的光芒,他干一年也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年过六旬的老板连连点头,手下也没有闲着,忙着下面。 顾云放下已经空的碗,接过老板送上来的面条,毫不顾及吃相,吃的酣畅淋漓。 夙羽看着她面前叠在一起的三个大碗,嘲讽道:“你是猪吗?!”他还没见过哪个女人吃这么多,吃相这么丑!看她瘦得跟竹竿似的身材,夙羽很纳闷,她都吃到哪里去了?怎么都不长肉? 顾云稍稍抬头,斜睨了他一眼,不屑的留下一句:“你是鸡吗?”一个大男人,吃这么点! 这句话足够点爆性子本来就火爆的夙羽,只见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老板,来十碗!”开玩笑,难道他还吃不过她! 老板一怔,不敢怠慢,赶紧下面,暗暗感叹年轻真好,这么晚了,还这么能吃! 卓晴不耐烦的撑着下巴,懒懒的说道:“要不二位慢吃,我先回去睡个美容觉再来。” 看着桌上两人吃空的碗碟,卓晴心里只有一个感受——两个吃货! 顾云头也不抬,随后回道:“你可以走,夕颜不行。” 夕颜夕颜,她还真叫上瘾了。卓晴不急着问为什么,楼夕颜始终优雅的坐在一旁,倒是有人沉不住气:“为什么不行?” “待会我要去见乾荆。”顾云喝完最后一口汤,满足的摸摸肚子,终于吃饱了,两天不吃东西果然还是不行! 夙羽听了她的话,眉头都扭在一起:“刚才不是才见过?!还有你去见乾荆和他不能走有什么关系?” 顾云根本懒得理他,楼夕颜却已经会意,低声叫道:“墨白。” 墨白高大的身影立刻出现在小店外,顾云惊叹,这人的身手好快啊!她刚才居然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 楼夕颜低声交代了几句,墨白轻轻点头推了出去。 夙羽想了半天,终于明白顾云的意思是要楼夕颜带她进大牢,当下不满的吼道:“我也可以带你进去啊!不就是个刑部大牢而已!” “你想怎么带我进去,像刚才那样吵一顿还是把守卫打晕闯进去?我想这么进去的话还用你!”她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算了,和这个白痴说话会累死自己! 夙羽撇撇嘴,反正结果是一样的,能进去不就行了。 “他刚才没有说实话,你有把握他待会就会和你说实话?”楼夕颜对这点比较感兴趣,今晚这个女孩给他太多惊异的体验,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一个女孩子居然能吃下这么多! 碗堆了一摞,刚才夙羽那一掌,震得汤汁四溅,桌子上可以说是一片狼藉。楼夕颜仍是那样悠然自得,仿佛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优雅应对,顾云暗叹,晴这次捡到宝了! 看了一眼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卓晴,顾云笑道:“他不会和我说,但是,应该会和她说。” 卓晴瞪了她一眼,哼道:“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凭感觉!顾云聪明的没有说出来,不然一定会被卓晴丢白眼。 摸摸吃的很满足的肚子,顾云终于站起身,说道:“吃饱了,走吧。” 也正在此时,老板端着十碗面条过来,顾云撇了夙羽一眼,轻笑道:“你慢慢吃,小鸡。”说完潇洒的步出小店,卓晴同情的看了一眼还愣在那里的夙羽,低笑着跟着走了出去。云的嘴巴,还是那么毒! 楼夕颜轻咳一声,掩下喉间的笑意,对着夙羽轻轻拱手,也出去店外。 老板怔怔的看着脸色越来越臭的年轻男子。 “青末,你该死的说谁是小鸡!”只听见一声怒吼,他的人影已经闪出屋外,老板苦恼的盯着手中还热气腾腾的十碗面。这可怎么办? 再次来到监牢,顾云发现,原来的守门小将已经换过了一批了,四人站得笔挺,目视前方,却仿佛看不见他们四人一般。 顾云对着一路上愤愤不平的夙羽低声说道:“你在门口等着吧。” “为什么?”心中有气,夙凌口气很冲的回道。 “进去的人越少越好,还是你想今晚上的问话再次前功尽弃?”顾云难得好心的解释,夙羽心里虽然还是不甘心,却也没有在继续坚持。 相较之下,楼夕颜就识趣的多了,淡笑回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进去了。” “走。”顾云满意的点头,拉着卓晴,两人走进大牢。 进入之后,顾云敏锐的发现,第一次来的时候,每十来米就有一个守卫,现在已经无影无踪,这样更方便待会的问话。来到乾荆的牢门前,锁居然是开好着的,顾云不得不佩服,楼夕颜真是一个处事谨慎妥帖的人。 对于再次出现的卓晴和顾云,乾荆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惊讶,脸上也少了上一次的吊儿郎当的神情,乾荆沉声问道:“你们还想问什么?” “你和死者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要跟踪他,又为什么动手。” 看了顾云一眼,乾荆脸上再次扬起一抹痞痞的笑容,回道:“这些刚才已经说了,有没有新鲜点的?” 随意的背靠着石墙,顾云冷声回道:“那些敷衍之词你尽可以再说一遍,只不过对你这个案子一点用也没有,证人证、现场实证都对你非常不利,你如果不肯说实话,我们很难帮你,你的结果只有等死。” 乾荆默不做声,顾云双眸微眯,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道:“你不信任官府,你在等人帮你翻案?”在她说等死那句话的时候,他脸上闪过一丝嘲讽和不以为意,很淡,但是她看见了。 乾荆心下一惊,整个人几乎弹跳起来,凤眸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可思议的女子,问道:“你是谁?”她居然能猜到他的心思! 顾云任由他看着,笑而不答。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说话,卓晴也不语,直到乾荆受不了的看向她,问道:“她到底是谁?!” “她是我妹妹,青末。”乾荆似乎对顾云很有敌意,卓晴明白,没有人喜欢自己被人看穿,上前一步,走到乾荆身侧,卓晴坦诚说道:“乾荆,我相信,你没有杀人,在死者尸体上,我已经看出了一点端倪,但是不足以证明你是清白的,我们想帮你,也有能力帮你。如果你相信我们,那么请你说出事情真相,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们立刻就走。” 三人都不在说话,牢房里安静得似乎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卓晴等了一会,乾荆微低着头,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卓晴看了一眼顾云,顾云对她眨了眨眼,卓晴了然,乾荆内心已经在挣扎了,故意低叹一声,卓晴落寞的说道:“好吧,你不愿意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洗刷冤屈的。” 说完,卓晴回过身,对着顾云说道:“我们走吧。” 无奈的低叹听起来真是让人揪心,顾云暗笑,这女人的演技越来越好了。配合的和她一起走出牢门,脚才跨出门外,乾荆低沉的声音如愿的响起:“等等。” 成功! 两人交换了一个狡黠的眼神,不过回过身面对乾荆的时候,那表情是绝对的诚恳!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50章又见顾云4 > 乾荆在石床上坐下,仿佛陷入沉思中,年轻张扬的脸上,隐隐的浮现出阴霾。久久,乾荆还是沉声说道:“三年前有一个案子,轰动穹岳。国库失窃,一百万两黄金一夜之间不翼而飞,皇帝震怒,经过查证是当时的户部尚书与西北乱贼勾结,将黄金从密道偷偷运走。这么一大笔金子,不可能这么快运出穹岳,刑部派了无数队人马,四面八方追捕,西北乱贼眼见黄金运不出去,就将黄金运到隐秘的岩洞内存储。其中一队搜索的人马刚好发现了黄金的位置,一行五人,其中一人回去报信,其余四人坚守在岩洞的四个方向。等报信的将领带来大队人马的时候,本来还在岩洞中的黄金再次不翼而飞,勘察个个出口,在西边的出口处发现了车辙的痕迹,驻守西面的小将名叫曲泽,他声称受到袭击,被人打晕了,没有看见谁运走了黄金,运往何处。可惜朝廷并不相信,判定他私通乱贼,偷运黄金,多次拷问下,曲泽拒不认罪,后来还越狱逃脱。当年我刚刚学成下山,一心想成为顶尖的赏金猎人,极力追捕下,终于抓住曲泽,将他送回府衙,没想到半个月之后,他就被问斩了,罪名是私通乱贼,盗取库银。” 曲泽,可以说是他抓过的人中奖金最高的犯人,也是他办过最厉害的案子,但是他从来都不愿意提起,他隐隐中已经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 顾云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问道:“杨碌就是当年与曲泽一起发现黄金回去报信的人?” 这女子的心思果然很缜密,一瞬间已经能整理和推断出事情的重点,或许他真的应该相信她们可以帮他找出事情真相。 点点头,这次乾荆没再顾虑,大方回道:“嗯,当时我押送曲泽回京,在路上,他一直和我说他没有偷盗黄金,把他打晕的,正是回去报信的杨碌,可惜没人相信他的话。因为杨碌是随着大部队一起到达岩洞的,当时我也不信他。而他被行刑得太快,反而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追究的。直到前天我看见了一个手腕上有着与当年曲泽手上一模一样刺青的人,刺青的图案很特别,我不会看错,经过查证,杨碌确实就是当年的那个人回去报信的人。” “所以你跟踪他?” “他怀里揣着的银票最少有一千两,一个中将不可能有这么多俸禄,我认定他有问题。我当时隐身在他家屋外,居然被他发现了,我刚提到曲泽的名字,他已经凶相毕露与我动起手来,他屋里的那个人也一起上,不得已我才使了飞刀。但是我当时并没有朝着他的胸口射刀,但是他却胸部中刀死了。”关于这点,他真的想不明白! “一百万两黄金!”顾云忍不住轻轻吹了一记口哨,笑道:“这就是你不愿意告诉别人的原因?” “我不信任这些官员,如果曲泽说的是真的,当年的事情,何止是一个杨碌可以操纵得了的!”刑部不知道有多少人当年也参与其中,那个主导这件事情的人,官位到底高到什么品级,他一无所知。这样的情况下,他当然不能说,说了只会让自己更加危险。 卓晴看了顾云一眼,叹道:“事情果然比想象中复杂。”原来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凶杀案,现在看来······ 顾云耸耸肩,表情到没有显得很凝重,再复杂的案件,抽丝剥茧之后,还不是她们常常戏谑的一句话———真相只有一个! 不着痕迹的将卓晴轻拉到身侧,顾云瞥了一眼牢门外转角的阴影处,对着乾荆笑道:“你要等的人应该已经来了,出来吧。” 顾云话音才落,阴影处赫然出现了两个身影,一男一女,男子黑衣似墨,满头银丝;女子红衣如血,脸上带着一副纯金面具,两人出现的那样无声无息,鬼魅异常。 赫然出现的一男一女,男子黑衣似墨,苍白的脸色再配上满头银丝,有些吓人;女子红衣如血,脸上带着一副纯金面具,只有一双森冷的眼露在外面。两人出现的那样无声无息,鬼魅异常,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再加上他们奇异的装束,卓晴和顾云有些看傻了。 两人也直直的盯着她们看,其实在她们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本来打算等她们走了之后再现身,却不曾想,那小不点一般的女子居然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四人八目,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卓晴和顾云是沉浸在这两人带来的视觉冲击,他们则是衡量着她们的实力。 再看下去天都要亮了!被排斥在外的乾荆终于受不了的介绍道:“敖天、夜魅,穹岳排名第一、第二的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卓晴见识过了,说他们是第一、第二,她绝对相信,这两人的气场实在太强了。 朝着他们轻轻点头,卓晴大方的我介绍道:“青灵。” “你就是在宫里剖尸的那个女人?”黑衣男子的声音很普通,并不特别低沉,也不是很有磁性,但是绝对够特别。每一个字都让你听得清楚,但是绝对没有任何一点点感情色彩。 “是。”卓晴怔怔的点头,连这他都知道?她以为古代的消息闭塞,现在看来她错了。 男子看向顾云,顾云也不避讳,笑道:“青末。” 他眉心轻蹙,只有短短的四分之一秒,已经足够顾云了解他疑惑的情绪,爽朗的一笑,顾云说道:“你可以不用想得那么辛苦,我没有什么丰功伟绩足以引起两位的注意。”她一直都在和将军府里的男人们斗智斗勇,他不会知道她。 惊异,这一次在他脸上停留了二分之一秒,随后归于平静。顾云对他很感兴趣,毕竟能控制自己的脸部肌肉不泄露情绪的人很少,他已经很厉害了。 顾云研究得仔细,卓晴却是冷汗连连,没有人希望被人解读,尤其是这种“高人”!她没看见那个红衣女子眼角里边射出的寒光已经足够冻死她了吗?!有时候真不知道云是心思细腻还是神经大条! 轻咳一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卓晴赶紧导入正题:“好了,我觉得有必要先明确一下,既然大家的目标都是要破这个案子,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各查各的;一条是通力合作,我们很有诚意和你们合作,就看你们的意见?” 两人久久不语,就在卓晴准备自动解读为各查各的时候,男子再次说道:“你们想怎么查?” 卓晴看向顾云,这是她的专长,好在顾云早就有了计划,侃侃而谈:“第一,找出凶器。死者身上有十三处伤口,却只有十二把飞刀,也就是说,凶器已经被收走了。即使凶手是什么高手,可以远距离射死死者,也需要回收凶器,而能做这件事的有四个人,死者的朋友李志、死者的夫人杨氏、还有后面赶来的黄易和王卫。他们中的一个就算不是凶手,也一定是帮凶。当务之急,就是从四人中找到这个人。” 卓晴点头,肯定的说道:“只要能找到凶器,再做一次尸体比对,乾荆的罪名就洗脱了一半。” “第二,就是关于那笔黄金。杨碌的死太突然了,显然凶手就是要陷害乾荆,这件事情的背后,应该与那次黄金失窃案有关。一大笔黄金是绝对不可能不翼而飞,当年草草结案,黄金到现在还不知所踪,杨碌一定是知情人,或者正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所以才会被杀,找到当年与这个案子有关的利益共享者,就有可能找到凶手。” 顾云看向两人,说道:“我说完了,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两人对看一眼,似乎有了共识:“你们去查那几个人,黄金的案子交给我们,三日后子时,在这里交换消息。” 三天,时间够不够?顾云还在想着,两人已经出了牢房,身手奇快的一跃而起,几个起落,从天窗处跃出,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还有话要说耶。 看向一脸淡定的坐在一旁的乾荆,顾云问道:“他们很赶时间吗?” 抓起枯草,再次叼在嘴里,乾荆一脸不爽的回道:“知足吧,他和你说的话,已经算多的了,没看见他理都没理我。”到底这件事情,有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那还真是荣幸。”好像也是,顾云释怀了,对着卓晴说道:“走吧,时间不早了。” 走在监牢的通道里,卓晴猜测道:“明天先去找李志?” 顾云点头:“嗯,综合起来看,他的嫌疑最大,但是我还要先看看那几个人的讯问笔录。” “现在?”卓晴低叫:“小姐,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顾云只是笑笑回道:“你先和楼夕颜回去,明天早上九点我在相府门口等你。”只有三天,她一定要找出藏匿凶器的人到底是谁! “好吧。”卓晴无奈,顾云绝对是工作狂,劝她只是浪费时间。 卓晴和顾云出来的时候,楼夕颜已经叫来了两辆马车,顾云贴着卓晴的耳朵旁,低声说道:“晴,你真的走狗屎运了,这么好的男人都让你遇上,抓牢他。”说完还向她眨了眨眼,卓晴无语,这是什么狗屁比喻,意思是说楼夕颜是狗屎?! 懒得理她,卓晴直接钻进马车,只听见车外顾云不知道和楼夕颜窸窸窣窣的说了什么,一会之后,楼夕颜一脸笑意的进入车内,马车缓缓地跑了起来。 有些好奇,卓晴还是问道:“她刚才和你说什么?” “她说。”停顿了一下,吊足了卓晴的胃口,楼夕颜含笑的看着她,轻声回道:“她说,让我好好疼你。” 好好疼·····卓晴在心里把顾云咒骂了一顿! 马车很快到了相府,两人一同走了进去,夜已经很深了,除了几盏照明用的灯笼,一切都已经沉睡,卓晴看了一眼陪伴了她一个晚上的男人,真心说道:“夕颜,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他,可能她也不能这么顺利的见到乾荆。 与她并肩走在寂静的小道上,楼夕颜脚步迈得缓慢,淡淡回道:“刑部的事情,本来就是我应该监管的,你不用为了这样的事情和我道谢。” 卓晴没有再说什么,她好像已经有些习惯了他这种不让人产生负担的温暖,送她到摘星阁前,楼夕颜不说话的久久的凝视着她。 月华下,完美的五官鲜明挺立,近在眼前,润泽的丰唇轻抿着,带着淡淡的笑意,夜风吹得两人的衣袂翻飞,仿佛也要纠缠在一起一般。隐隐中流动的暧昧气息。 “你·······”卓晴开口,却又僵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早点睡。”轻柔的低吟轻轻的响起响起,卓晴只看见那张绝美的脸慢慢靠近,很慢很慢,慢到足够她反应,但是她动不了,也不想动。 她以为他会吻她的唇,但是他没有,轻轻的吻落在唇角,轻的像羽毛划过,暖暖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脸上,轻抚着她的脸颊。卓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怦怦的几乎要跳出来,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只是这样的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吻,已经足够让人心湖荡漾。 脑子里一瞬间的空白,她只感觉到他轻轻放开了她的手,还是那样慢悠悠的转身离去,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前,卓晴才回过神来。 同时忍不住哀号,她到底在干什么!不就是一个亲吻嘛,吻的还不是唇,她在脸红心跳个啥啊。 说到底,都是楼夕颜的错,猝不及防的吻了她,丢下一句话就走,呜呜呜呜······ 今晚还让不让人睡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51章又见顾云5 > 卓晴早上九点准时出现在相府门口,就看见顾云靠着府外的围墙闭目养神。 走到她面前,卓晴还没有开口,顾云已经睁开了眼睛,斜睨了她一眼之后,扬起一抹怪笑,啧啧问道:“怎么,昨晚做贼去了?还是太过激烈······” 大大的黑眼圈,浮肿的眼,慵懒得像是一整晚都没能好好睡似的。晴这个样子,很难不让她浮想联翩啊。 一看她那副色迷迷的表情卓晴不用想也知道她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想起昨晚那个轻吻,卓晴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飘向一边,低骂道:“收起你的八卦嘴脸,我只不过是不够睡而已,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精力旺盛!” 云还是那身蓝裙,她昨晚一定连将军府都没有回,有时她真的很怀疑云的身体构造,似乎只要闭目养神,她的体力就可以迅速恢复,根本不需要休息!这种异于常人的体质真是让人费解也够她嫉妒的! 受不了顾云探究的目光,卓晴赶紧岔开话题:“你看过笔录之后,有什么发现吗?” 收回视线,顾云没有在继续纠缠她,晴是成年人,和楼夕颜发生点什么也是正常的事情。按她的意见,晴最好动作快点,把他吃干抹净、收入囊中!毕竟像楼夕颜那样的男人已经不多。 顾云耸耸肩,回道:“堪称完美,那份内容少的可怜的笔录里,四个人的说词一致,交相呼应,没有任何发现。”这就是她一晚上的成果!简直浪费时间。 卓晴挑眉:“所以?”接下来估计有的忙了。 没有让她失望,顾云无奈的笑道:“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一个一个去查,一个一个去问,看看到底——谁在说谎。” 卓晴点点头,扫了一眼不远处一脸不耐烦的男子,卓晴调侃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小尾巴?”一个是对于男女之事神经极粗的顾云;一个是血气方刚的愣头小子,他们这样形影不离,好吗?夙凌呢? 卓晴若有所思,顾云却一脸坦然,笑道:“没办法,人家的身份是将军,比我们这两个无名小卒说话有分量,楼夕颜没空陪我们,只有找个替代品咯。”要不是他,她昨晚也看不到讯问笔录。 “青末,你说谁是替代品!”本来一晚上没得睡,陪着这个疯女人东跑西跑就够窝火的夙羽一听顾云不知好歹的话,立刻暴躁的吼了起来。 “先找李志?” 顾云摇摇头,回道:“不,我想我们应该先去拜访拜访杨夫人。”杨氏是四人中唯一的女人,应该是最容易攻破的一环,先从她开始,更好些。 “好,走吧。” 两人一路低声讨论,一路走着,根本没人理会气得快自爆的男人。 “可恶!”夙羽第一次被人忽略得这么彻底,一拳打在石砖墙上,发泄着怒火,狠狠的瞪着两个谈笑风生,渐行渐远的女人,咒骂了一顿之后,他还是跟了上去。 再次来到杨家小院,就看见杨氏站在院子里,低头打扫着,直到顾云和卓晴走到院门前,她才抬起头来,看清她们的脸,杨氏奇怪的问道:“官差才刚刚走,两位姑娘还有什么事吗?”她们是昨晚和单大人一起来的女子,她认得。 这么早,官差来干什么呢?顾云心里思索着,脸上却是大方笑道:“对,单大人断案需要收集很多证据,有一些问题我们问比较方便,所以单大人让我们私下找你聊聊。” 杨氏有些莫名,但是还是点点头,把院门打开:“两位屋里请吧。” 卓晴和顾云前脚才踏入,夙羽后脚就跟进来了,杨氏认识这位将军府的主人,不敢怠慢也将他一并迎了进来,还急忙张罗着茶水:“请喝茶,只是都是些粗茶,几位别介意。” 卓晴和顾云坐在饭厅的圆桌旁,夙羽还在生气,坐在靠门边的长凳上,闷闷的喝着茶。 顾云对着杨氏笑道:“杨夫人别忙了,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你请坐。”顾云急道:“走,现在就去找他。” 杨氏点点头,在她们对面坐下。这次顾云终于可以认认真真的看清对面女子的脸,她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双十,长得很是秀丽,不知道是不是古代女子的习惯,她总是微低着头,这让顾云很头疼。 顾云语气轻松的发问:“杨夫人,你和杨碌成亲多久了。” “已经有两年了。”杨氏回答得很平静。 “那么你们平时夫妻感情怎么样?” 杨氏轻微的一怔,立刻回道:“我们夫妻感情很好。” 顾云眼神微闪,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她的手腕,笑道:“那你手上的伤是自己摔的?” 杨氏惊讶的抬起头,看向顾云,她刚才在打扫院子才会挽起袖子的,但是她明明在看见她们的时候,立刻把袖子放了下来,这些已经是旧伤了,她居然还看见了! 迎着顾云探究的眼,杨氏低叹一声,又缓缓低下头去,低声回道:“夫君性子有些急,脾气也比较暴躁,有时喝醉了,会对我动粗。但是他平时的时候对我还是很体贴的,我的身体不太好,如果不是他这些年一直找大夫给我医治,只怕我也活不了这么久。” 顾云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问道:“李志是你夫君的好朋友吗?他是不是经常来你家?” 杨氏似乎松了一口气,语带厌恶的回道:“是,他常常三天两头到家里借钱。” “杨碌借了很多钱给他吗?有多少?”顾云追问。 杨氏思索了一会,才摇摇头,回道:“男人家的事情,我不懂,不过应该挺多的。” 顾云夸张的“哦”了一声,笑道:“又能帮你治病,又能借钱给李志,看你们家里的东西也不少,这将军府的俸禄不低啊!”说完顾云还瞟了夙羽一眼。 夙羽端茶的手一顿,将军府的俸禄他清楚得很,以一个中将的收入,确实不可能做到这些。 杨氏默不作声,顾云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杨碌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杨氏摇摇头:“我不知道。” 顾云忽然起身,笑道:“好了,打扰你这么久,我们也该走了。” 就这样?她都没问关于案子的事情啊?!杨氏一脸的纳闷,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有礼的回道:“哦,好。几位慢走。” 三人走出杨家一段距离以后,进了杨家就一直沉默的卓晴停下脚步,急道:“怎么样?” 顾云轻扬唇角,肯定的回道:“她在说谎。” 她就进去晃了一圈,问些有的没的问题就断定人家说谎?对她们早就不满,夙羽忍不住哼道:“你凭什么说她说谎?我看她回答的很诚恳啊!” 顾云侧头看向他,冷不防丢出一句话:“你是处男吗?” 处···处处男!夙羽脸色一囧,忍不住大吼道:“你说什么?!” 卓晴强憋着笑,等着看好戏。 眉毛挑起并往中间靠拢,上眼睑抬高,下眼睑绷紧,指着夙羽的脸,顾云沉声回道:“这就是惊恐。” 夙羽一怔,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什么,顾云继续问道:“回答问题,你是不是处男?” “开玩笑······处男!我怎么可能还是处男!”夙羽几乎是在咆哮。 顾云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这就是说谎。” 死死的瞪着顾云,夙羽急道:“我才没有!” 拍拍他的肩膀,顾云一脸可惜的回道:“好吧,如果下次你不想让别人看出你在说谎,那么请你说谎时不要犹豫和生硬的重复,也不要潜意识的后退和吞咽口水。” 夙羽低头看看自己的脚,真的在刚才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怎么会这样?!被识破谎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尤其是这种让人郁结的问题,踌躇着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顾云盯着他的脸,笑道:“现在这个表情叫尴尬。” 夙羽被顾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不知道是应该尴尬还是生气,涨的居然有些红。 卓晴实在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夙羽脸上挂不住,不甘的回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装出来的?” 夙羽话音刚落,顾云毫不留情的抬脚,狠狠的踩在他的脚背上。 “啊———”痛死他了!瞪着顾云,夙羽低吼:“该死!你干什么!” 顾云一脸正色的解释道:“你刚才的疼痛和愤怒就是你的真实表情,情绪的表达是下意识的,基本上难以抑制或隐瞒。微表情是在瞬间发生的非常强烈的隐藏表情,所以如果她的某个表情超过一秒,那就是假的。” 原来是这样,夙羽认真的思考起来,谁想刚才还一脸正经的顾云再次奚落道:“我随便说说,你也不用太努力去思考,像你这样的智商,再努力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她这话什么意思!刚要发飙,卓晴也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同情的说道:“可怜的小鸡,谁让你遇上的是这个嘴巴恶毒的女人呢,节哀吧。” 说完两个女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哼!”他堂堂一个将军,为什么他要在这里让她们奚落?!夙羽气恼的拂袖而去。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两人同时敛下笑意,卓晴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把他气走?”云这个人,有时候说要确实比较直接,但是绝对不是个不知好歹,喜欢奚落取笑别人的人,她这么做,应该有她的原因。 顾云微微耸肩,有些无奈的回道:“我昨天在查看李志的生平简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巧合。” “什么?” “他居然是当年与曲泽一起,守在岩洞出口处待命的四人之一。”她要从李志那里找些线索,她却不希望夙羽卷进这场黄金旧案里去。 卓晴了然:“而杨碌居然会愿意不断的借钱给他,或许只因为他也知道当年黄金案的秘密?!”终于有了些许进展,卓晴拉着。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52章又见顾云6 > 手被她拽着,顾云也不挣扎,只是不怀好意的笑道:“你对乾荆的关心有些过头哦。” 又来了,她闲着没事干嘛,整天调侃她。懒得看顾云,卓晴冷声回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嗯,这句是真话。”顾云缓缓点头,笑道:“那,楼夕颜呢?” 还是没有看她,卓晴有些耐烦的回道:“他就是一个普通朋友。”说起这个她就也有些烦躁,她自己也不知道,他和楼夕颜这样算什么关系!男女朋友?!人家又没有表白,说不定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但是他昨晚有吻了她!哎······ “假话。”顾云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谎。 松开顾云的手,卓晴也有些恼了:“你最好适可而止,少在这卖弄你的观察力。” 生气啦?!双手一摊,顾云一脸无辜的笑道:“拜托卓小姐,请你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那娇羞的表情,根本不需要观察力好不好!” 她还敢说! “顾云,你找打!”握起拳头,卓晴朝着她的肩膀就是一锤。可惜,身手矫健的顾云轻松侧身闪过,两人一路调笑,很快走到李志的住所。 李志住在靠近城门的一座小院里,破旧的一件瓦房,小小的门庭,看起来有些冷清。 远远的,顾云和卓晴就看见了几个衙役守在大门前,屋里不时传来纷杂的声音,两人对看一眼,心想事情或许有变。走到门前,卓晴上前与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衙役攀谈道:“这是怎么回事?” 衙役看了卓晴和顾云一眼,认出她们就是昨晚跟着楼相和夙将军一起到刑部大牢的女子,想了想,衙役隐晦的回道:“单大人命我等把李志带回府衙问话。” 杨家他们应该也已经去过,却没有把杨氏带走,现在却要把李志带走,难道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卓晴还在考虑要不要继续问,屋里传来一个男子嘶吼的声音:“杨碌不是我杀,我没有杀人,那把刀不是我的!” 刀?卓晴和顾云一惊,找到凶器了吗? 就在卓晴和顾云眼神传递着彼此的猜测时,两名高壮的衙役已经压着一个瘦高的男人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不停的挣扎着,嘴里也大声叫嚣道:“放手,你们休想冤枉我,那把刀不是我的。” 走在最前面的衙役应该是他们的头,不理会李志的嚎叫,冷声说道:“有什么话,你到府衙里在说吧!把他押走。” 一行人押着李志朝着刑部方向走去。 “现在怎么办?”卓晴刚才看见,那名带头的衙役手中,握着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凶器。 顾云轻轻一笑,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回道:“李志没有撒谎,那把刀应该不是他的,看来凶手是沉不住气了。”陷害完乾荆又嫁祸李志,如果不是凶手在故弄玄虚,就是已经有些乱了方寸! 朝着卓晴眨眨眼,顾云兴致高昂的笑道:“我们跟过去,黄金案会有大进展哦。”顾云一脸兴奋劲,卓晴猜想,好戏应该要上场了。 两人跟在一群衙役身后,朝着刑部而去,人去楼空,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破屋残瓦的转角阴影处,一双阴鹜的眼冷冷的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真是有趣的游戏,猫抓老鼠,到底谁是猫,谁又是鼠呢—— 低低的笑声暗哑而阴冷,久久不散。应天府衙 宽大明亮的大堂正中,巨大的案桌后是身着官服一脸严肃的单御岚,正大光明四字牌匾横在他头顶上,扎眼的鎏金大字闪闪发亮,映衬下更显他更加威严。两排身着深红劲装的衙役分居左右,手执长杖,架势上就很逼人。 卓晴一手拿着验尸记录,一手拿着刚刚找到的凶器在手中对照着,尺寸大小纹理花案基本上都对得上,这枚飞刀确实与死者胸前伤口一致,但是这样就能肯定现在跪在大堂中间的男人就是凶手?卓晴怀疑,不过堂上有单御岚,有顾云,断案的事情不用她担心,她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李志和单御岚的表情。顾云满意的靠着大堂最旁边的柱子上,慵懒的姿态,娇小的身材并不引人注目。不过若是你与那双过于精锐的眼对视,就会立刻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我没有杀杨碌,这是一场陷害!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根本没有理由杀他。”跪在中间的李志此时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面色已经没那么慌张。 “这几年来因为烂赌,你欠下了一大把银子,前前后后向杨碌借的银子高达三百多两,就在3天前你又欠下万豪赌庄五十两。你去杨家,就是为了借钱,是不是?” 威严的声音,沉稳的语调,让人有一种不自觉微颤的感觉,卓晴轻轻挑眉,公堂上的单御岚比平时更多了一份凌厉的锋芒。 李志微微缩了缩鼻子,但是口气依旧强硬:“是又怎么样,我们是好哥们,我也不是第一次问他借钱了,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说我杀人?” 面对李志的顽抗,单御岚显得很是从容,仍是那样平稳的语调,继续说道:“据杨氏的证词,这一次杨碌并不打算再借银两给你,还要向你追讨欠下的银子。所以你怒由心生,也为了不还欠款,在杨碌和乾荆打斗中故意用飞刀射死杨碌,将罪责推给乾荆。” 杨氏有说过这些吗?她在讯问笔录上可是没有看见,顾云抬头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单御岚,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果然古今中外的警察讯问的方法都是大同小异,适当的“坑蒙拐骗”会收到不错的效果。 果然,李志先是一慌,而后立刻破口大骂:“那女人懂个屁!杨碌只是劝我不要再赌了,如果再赌,下次就不会借钱给我。我已经答应他不在赌了,他也准备了银两给我,我杀他做什么?!” 这一招显然有些奏效,单御岚冷声低呵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即使你不再赌,也依然欠杨碌三百两,这么一笔钱,你不吃不喝七八年都还不上。而他从来没有让你写过借据,杀了他就不用还钱!” “我根本不用杀他,杨碌不可能逼我还钱!” 挺胸、下巴抬起、语调微扬,他在得意!顾云眼神微闪,李志果然知道些内幕,起码足够他要挟杨碌。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为什么不让你还钱,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协议?!还是你抓着他的什么把柄要挟他?!”单御岚声音很大,显得有些激动。卓晴暗暗猜测,单御岚对于黄金案,到底知道多少?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起码证明他已经猜到了这个案子背后可能牵扯的隐情。 李志听完单御岚的话,又下意识的抿嘴,急忙回道:“没有,我们是铁哥们,我有难他帮我一把,就是这样而已。” 李志死不承认,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卓晴看向不远处的顾云,顾云也正看向她,指了指自己,顾云对她做了一个“我来问”的唇语,卓晴了然的点头,走到单御岚身侧,低声问道:“你官居几品?” 单御岚一愣,公堂之上,她问这个干什么?本来可以对她视而不见的,但是她明亮的大眼中是无比认真的光芒,单御岚回道:“正二品。” 正二品已经是与刑部尚书同品级的官员,也算大官了吧。黄金案如果只依靠她和顾云,是不可能成事的,必须找一个能够信任又有能力牵头去查这个案子的人,单御岚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轻轻俯下身,卓晴在单御岚耳边轻声说道:“你把衙役撤出去,我有办法让他说实话。” 她有办法?!单御岚惊讶的看向卓晴,在她眼中看到了自信的光芒,想了想,单御岚还是朗声说道:“都退下。” “是。”衙役都退了出去,李志眼底划过一丝恐惧和疑惑。 单御岚等着看卓晴所谓的办法,谁知她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旁,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反而是一直靠在墙角的小女孩动了动,伸了个懒腰,慢慢的走了过来。 拿过卓晴手中的飞刀,顾云走到李志面前,晃动着手中的飞刀,笑道:“李志,经过比对,这把刀正是刺入死者胸口致他死亡的凶器。当时乾荆和杨碌打斗时你就在现场,有机会出手,死者死后你也靠近过尸体,有机会藏匿凶器。这么巧合,你还欠着杨碌一大笔银子,杀人的机会你有,杀人的动机你也有,就连凶器都刚好出现在你家。你自己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你说,你是不是死定了?” 一字一句仿佛是漫不经心的笑语,分析得却已经够透彻,李志本来对眼前的小姑娘还有些轻视,现在却是脸色一暗,急道:“我没有杀杨碌,这把刀真的不是我的。” 顾云点点头,了然的回道:“我相信你,但是所有的证据现在都指向你,很显然,凶手要你做替罪羊!” 低着头,李志的眼神左右乱飘,只听见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我是冤枉的!” 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顾云指着单御岚,盯着已经有些慌乱的李志,说道:“我相信你是冤枉的没有用,单提刑不相信,除非你说出你和杨碌之间的秘密,证明你没有理由杀死他。” 李志终于抬起头,却不敢与顾云对视,眼皮轻微跳动着,李志还是嘴硬的回道:“我······我们就是好朋友,没什么秘密。” 绕着李志走了一圈,顾云故作随意的笑道:“那么你一定也不会知道,杨碌只是一个将军府小小的中将,怎么会有这么多银两可以借给你咯?” 李志身体一颤,急忙回道:“我不知道。” “你说谎!”在李志面前站定,顾云忽然微弯下腰,几乎是逼近到他眼前,那张一直含笑的脸倏的一沉,寒声说道:“你不仅知道,而且还认为这笔钱你也应该有一份,所以你肆无忌惮的一再向他索要!”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53章又见顾云7 > “我····” 顾云没等他反应,又再次连珠炮般猛攻道:“当年的黄金案你也参与其中了,你知道曲泽是被冤枉的,你也知道当时的幕后黑手是谁,对不对!?” 李志听完顾云的话,惊得瞠目欲裂,语不成句,她她她····怎么会知道!不可能! 惊讶的不仅仅是李志,还有端坐在公堂之上的单御岚,这女子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连天不知道的事情,她也知晓吗?! 如愿的看到李志极度惊恐的样子,顾云再次扬起一抹笑容,挥挥手,不以为意的回道:“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手中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让你说,只是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而已。” 李志这次是彻底慌了神了,他没有想到,自己急于隐瞒的事情居然连一个小姑娘都知道,但是她到底知道多少?!心再一次慌得不能自己,李志像是在低喃,又像是在自我安慰:“我···不能说···我说出来也一样是个死·····” 那个人不会放过他的! 当年他知情不报,东窗事发他也绝对活不成! 很好,他这算是变相承认了他知道黄金案的内情!不允许他细想,顾云再次下了猛药,冷声说道:“你不说,就死定了!你以为凶手会放过你吗?当年你们五个人,曲泽死了,杨碌也死了,凶手会让你活着?!你现在没得选择!和我们合作,不仅能洗刷你的罪名,我们还可以保护你。不然的话,就算让你走出这个牢门,你也活不了多久。” 李志脑海中,瞬间闪过曲泽临死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脸,还有杨碌的血咕咕的在他脚边流淌,身体仿佛置身于冰窖中,李志的额头上一颗颗的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手猛地搭在李志肩膀上,顾云继续在他耳边逼问道:“说出当年事情的始末,说出那个主谋的名字!说出来!” “我····我不能说····不能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在顾云的连番逼问下,李志已经瘫坐在地上,脸上是不需要任何解读就已经极其明显的恐惧。 “你们不要在逼我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几乎是六神无主的抱着头,李志不断的低吼,已经管不了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顾云缓缓收回手,没有在说什么,回到卓晴身边把飞刀交给卓晴,无奈的耸耸肩,他心理承受能力也忒弱了点····又或者,是幕后那个人太强? “来人。”单御岚低唤一声,守在外面的衙役立刻进入内堂。 “把犯人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是。”瘫软的李志被拖了下去,单御岚看向顾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继续问?”如果继续,他或许已经透露实情。 顾云看向卓晴,卓晴叹了口气,解释道:“他已经即将崩溃,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按照心理学的角度,这种情况下越是思考,越会让他恐慌。明天我们再加一把火,他一定说实话!” 她算是见识了云讯问时的犀利了,几乎让人不能喘息! “单提刑,我们先告辞了,从现在起,最好加强对犯人的保护,不要让凶手有机可乘。”说完顾云拉着卓晴,两人就要走出公堂之外,单御岚忽然叫住她们:“青姑娘请留步。” 他叫谁?卓晴和顾云对视一眼,回头看向单御岚,只见他正疾步走来,在顾云面前停下脚步,拱手问道:“单某有几个问题,还望姑娘赐教。” 顾云大方回道:“说。” 得到首肯,单御岚也不罗嗦,问道:“你到杨家不过一刻钟,怎么知道尸体当时所在的位置?你又是怎么知道黄金案的?你手中还有什么证据和线索?” “第一个问题,我的鼻子本身对于血液的味道特别敏感,即使清理过后,短时间内还能感觉出它的气味。还有,飞刀留下的痕迹和刀剑留下的痕迹区别之大,相信不用我说,单大人也能分别出来,而房间里,大多数飞刀留下来的痕迹不管力道和方向都基本一致,唯独一个刀痕特别不同,综合一下,很容易猜出尸体的位置。第二个问题,我们单独见过一次乾荆,黄金案是他提供的线索。第三,我手上没有关于黄金案的任何证据和线索,我刚才是····”轻轻扬眉,顾云笑道:“瞎说的。” 去查黄金案的敖天,夜魅还没有回来,她自然不会知道关于黄金案的事情,不过她说过,适当的谎和恐吓对于审案来说,大有益处。 “说完了,告辞了。”一脸深思的看着一青一蓝两道身影悠然离去,单御岚没有拦住她们,她们还有什么能耐了,他很期待。 走出应天府衙,已经是下午了,卓晴问道:“现在去找另外两个人吗?” “嗯。”虽然她隐隐觉得,那两个人不是什么关键人物,但是不允许有一丝疏忽是她办案的宗旨,还是去看看吧。 “青灵姑娘。”两人才走了几步,一道苍老的女声幽幽响起。 两人吓了一跳,卓晴看向说话的老妇人问道:“你是谁?” 老妇人微笑回道:“奴婢刘嬷嬷。” 自称嬷嬷该是宫里的人,卓晴心下烦躁,不是那个皇上又找他麻烦吧!卓晴不耐烦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嬷嬷还是保持着笑意,回道:“太后有旨,宣青灵姑娘入宫觐见。” 太后?! 卓晴一怔,什么时候她也引起了太后的注意?!一个燕弘添就够她烦的了! 顾云盯着妇人的脸,问道:“你是太后的人?” “是。”看向卓晴,老妇人说道:“青姑娘请吧。” 顾云跟在卓晴身边,却被老妇人挡了下来,还算礼貌,语气却并不柔和:“这位小姐请留步,太后只召见青灵姑娘一人。” 老妇人虽然脸上的笑意并不诚恳,但是说的确实是实话。她应该真的是太后的人。不远处,停着一辆低调的马车,车旁边站着四名健硕的男子,看来今天卓晴不乖乖就范,他们也一定要把她带走了。 顾云没把那几个男子看在眼里,只是对方是太后,只怕得罪不起。 “你先去,我帮你去找楼夕颜。”顾云说的很清楚,是在安慰卓晴,也是在告诫刘嬷嬷不要轻举妄动。 “嗯。”云会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卓晴很安心,看向一旁的嬷嬷,大方说道:“那就劳烦嬷嬷带路了。” 马车载着卓晴离去,顾云则急着朝丞相府赶。 马车急驶,卓晴一直在暗暗思考着太后找她到底是为什么,是燕弘添的另一个诡计吗?还是因为楼夕颜?思绪乱飞间,马车已经在宫里停了下来,随着那嬷嬷东拐西拐,终于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卓晴抬眼看去,院门上写着“西霞宫”。 暗自腹诽着,卓晴被留在院外,不一会,那嬷嬷再次回来,对她说道:“青姑娘,这边请。” 跟着她进了殿内,卓晴吓了一跳,原来以为是这位太后要单独见她,没想到殿内居然还有很多女人,个个美不胜收,接收到一抹惊疑的视线,卓晴抬眼看去,想不到青枫也在。 再往前走,卓晴还看到了皇后,皇后在看清她的脸之后,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一时间辨别不出来。 “你就是青灵?”温和的女声幽幽响起,卓晴看向最上方的主位,一个微胖的夫人正打量着她。她身着绛紫长裙,简单的头饰,看起来很是朴素,笑容也很亲切。 “是。”卓晴大方回道。 “来,到哀家身边来。” 卓晴并不迟疑,大方的走到她身侧,这位太后开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起她来,就在她快要起鸡皮疙瘩的时候,她忽然执起她的手,笑道:“楼相的眼光还真是不错,果然是个水灵的丫头。这名字取得也好,人如其名,你们说是不是啊?” “太后说的是,青姑娘……不对,应该叫楼夫人才是,这人不仅长得美若天仙,还聪明伶俐,真叫人羡慕得紧呢。” “是啊,早就听说青家三姝各各才情横溢,美不胜收,今日得见其二,果然是名不虚传。” 都毁容了还能叫美若天仙? 见第一面就知道她才情横溢、还聪明伶俐? 卓晴顿时满头黑线,这些女人再说下去,她怕会受不了吐出来,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卓晴直接问道:“太后找我来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吧?” “也没什么事,听说楼相正在准备成亲的事情,哀家就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到楼相的青睐。” 不是这么无聊吧! 这位太后应该是西太后,也就是燕如萱的母亲,卓晴以为她把她叫来是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谁知人家这样和蔼可亲,这倒叫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了! “灵儿就坐在哀家身边吧,人到齐了,传膳吧。”说着,还真的将她安排着她的左手边,与皇后遥遥相望。 不一会,菜也上了一桌子,一大群女人说说笑笑,卓晴觉得无聊透顶,看了青枫一眼,她也是一脸的不耐烦,卓晴低笑,在这一点上,她们确实是心意相通。 美食精致,卓晴却吃的意兴阑珊,这时不知什么人笑着问了一句:“青姑娘平日里,有何消遣啊?” 消遣?“验尸。” 卓晴没多想,随口一说,以前她是一个工作狂,经常被朋友们调侃说她的兴趣就是验尸,她也习惯了自我解嘲。可惜,眼前的这群女人不太懂得欣赏她的幽默。 一时间大殿内死寂一般的静,几乎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附近的肉食推得更远些,尤其是经历过那场宫宴风波的皇后,脸色刷的一白,意欲作呕。 相较之下,太后明显镇定得多,夹菜的手只是轻微停顿,脸上依旧是亲和的笑,问道:“灵儿果然是与众不同,难怪得楼相如此青睐,灵儿师承何人啊?”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54章又见顾云8 > “不知道,我失忆了。”卓晴回道得很是顺口,这个借口真是好。 “可怜的孩子,改日哀家让御医给你好好诊治诊治。” 卓晴笑笑回道:“谢太后。”心里有些烦躁,这种无聊的聚会要延续多久? “青嫔也好久没见姐姐了,一定很想念吧,不如灵儿在宫里住些日子,两姐妹也好说说话。”就在卓晴大喊无聊的时候,太后一句貌似体贴的话,让卓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卓晴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青枫却比她快了一步,回道:“谢太后恩典,婚礼在即,姐姐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再则重臣之妻随便进出宫闱总是不太好。” “那些繁杂的事情,交给男人去办就行了。不过青嫔说的也有理,这样吧,灵儿要嫁楼相为妻,宫廷礼仪还是要学的,哀家替你向皇上要一道圣旨,光明正大的进宫学礼,这样你们姐妹就可以好好聚一聚了。” “太后······” “行了,就这么定了。”青枫还想说什么,太后挥挥手,不许她再多。 青枫似乎还要开口,卓晴朝她使了一个眼色,阻止她再说话,青枫毕竟是要长期住在宫里,得罪太后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太后为什么极力要将她弄进宫呢?卓晴思索着该如何脱离这样的险境,一道太监尖细的高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东太后驾到。” 怎么又来一个? 太监吆喝的声音才落,一身暗红华服衣饰隆重的妇人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进入殿内。保养得宜的脸蛋,高挑的身材,让她看起来比西太后年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华服金钗,贵气逼人,相较之下,西太后显得朴素而平易近人得多。 她的忽然到来让一群嫔妃们也慌了手脚,赶紧起身请安道:“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没看跪了一地的女人,楼素心朝着杨芝兰走了过去。 西太后起身迎了上去,笑道:“姐姐快请坐,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听说妹妹在宫里设宴,哀家也过来凑凑热闹。”楼素心扫了众人一眼,似乎是随意的问道:“刚才说到哪了,继续吧。” 可惜每个人都低下头,没人敢回话,卓晴有些好奇,大家好像都有些怕她,卓晴还在暗暗观察着,手忽然被握住,回过神来,就见西太后轻拍着她的说,笑道:“夕颜就快成亲了,却把新娘子藏得这么好,我今儿特意把人请进宫来看看,果然是蕙质兰心的好姑娘,看着就让人喜欢。刚才正商议着让皇上下旨,宣灵儿入宫学习皇室礼仪,也可以陪陪青嫔,两人都离家这么久了,一定有很多话说。” 眼光只是淡淡的飘过她,卓晴怀疑楼素心根本没看清楚她的长相,带着几分傲慢,楼素心朗声说道:“是这件事啊。早在几天前,夕颜就和哀家说了这个事情,他自小身子就不好,一到这春夏季就容易犯病,灵儿会针灸,犯病的时候能给他治,硬是求我让吴嬷嬷出宫给灵儿教授礼仪,哀家拧不过他就同意了。” 西太后显然很知道审时度势,话锋一转,笑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关系到夕颜的身体,那这事就罢了吧。姐姐难得过来,也一同用膳吧。” “好。”两宫皇太后都坐在那,本来还算欢悦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闷,卓晴却心情不错,这样也好,终于没人再找她麻烦。在一群女人各有所思的目光下,卓晴自在的吃完了这顿饭。 她是被东太后领出西霞宫的,她以为这个东太后又会和她说些什么,谁知出了西霞宫,她只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夕颜在宫外等你”就迤逦而去了。 她是楼夕颜的姑姑吧,楼家人的心思,还真是不容易猜! 卓晴被一个老嬷嬷领出了宫门,果然就看见了楼夕颜那辆低调的马车,他居然没有坐在这里等,而是站在马车外,月色下一袭素白长衫的他,风雅得犹如仙嫡,完美的让人站在他身边都会自惭形秽。 看到卓晴走出来,楼夕颜迎了上去。 “等很久了?”他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从他的神情是不可能看出他等了十分钟还是十个小时。 楼夕颜淡笑回道:“一会而已。” 好吧,他说一会就一会吧。马车旁,只看到楼夕颜和墨白,卓晴奇道:“青末呢?”怎么没见顾云的影子。 “她来告诉我太后把你带走之后就离开了。”她来的时候很匆忙甚至有些急躁,他以为她会跟过来,没想到她说完之后又平静的走了,真是奇怪的女子。 卓晴倒是习以为常,顾云该是在他眼中看到了他的沉稳,相信他能把她救出来才会离开的。 伸伸腰,卓晴说道:“不早了,回去吧。”今天忙了一天,累死了。 卓晴准备上马车,手腕忽然被楼夕颜握住,卓晴回头,不解的看向他,只见楼夕颜一脸认真的盯着他,问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卓晴思索了一会,回道:“我应该问你什么?” “你可以生气,我没有入宫去找你,害你一个人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楼夕颜幽深的眼深深的注视着她。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楼夕颜略带紧张的表情取悦了卓晴,她承认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只不过她并没有兴趣借此机会撒娇耍赖博同情。微微一笑,卓晴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态度:“太后只是召我入宫,又没有要对我怎么样,你身为外臣,并不方便进出后宫,你若真去接我,反倒落人口实了。你还请了东太后过去为我解围,这样已经够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生气的理由,最重要的是,我没那么弱,一群女人虽然如狼似虎不怀好意,可惜我也不是小白兔,你大可以放心。” 含笑的眼眸神采飞扬,菱唇似笑非笑的轻抿着,月光下,她脸上没有一丝怯意,那种自信甚至有些炫目。或许他的担心是有些多余,轻轻执起她散落在身后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缠绕轻抚,楼夕颜低笑道:“是,我的灵儿是一只小狐狸。” 我的?又是那种淡淡的宠溺语气,让人沉醉的低语轻吟,墨黑的发丝在他手中缠绕,卓晴再一次深深的感受到暧昧在两人周围回旋,心又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昨晚那若有似无的轻吻过后,她的心起了变化。但是楼夕颜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要继续这样患得患失、让自己一直处于这种被动的境地里?答案是no! “我听说你在准备婚礼?”她一定要他先表白! 看起来如绸缎般的发丝,触感与想象中一样好,楼夕颜继续把玩着,有些漫不经心的回道:“是。” 轻轻扯回发丝,卓晴不许他分心的继续问道:“和谁?” 楼夕颜有些意犹未尽,那种凉凉的丝缎般的顺滑触感让人流连,迎着卓晴可以说是紧逼的视线,楼夕颜大方回道:“你。” 卓晴好笑:“为什么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一脸无辜的皱着眉,楼夕颜回道:“你在大殿之上并没有否认是我的夫人,这不是说明你答应做我的妻子了?” 他居然给她装无辜!卓晴又好气又好笑的低吼道:“那明明就是权宜之计!”他说她是他夫人的时候,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好不好! “文武百官不是这么想的,我,也不是这么想的。” 他这是在耍赖吗?!敢情那样就叫做求婚了?卓晴简直哭笑不得! 卓晴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毫不掩饰,楼夕颜眼神一暗,低声问道:“嫁给我很痛苦吗?” 卓晴摇头,坦诚回道:“不,你完美的让人自惭形秽。” 这是优点?幽深的眼紧锁她的眸,楼夕颜的追问道:“但是,你不愿意嫁给我?” 愿意吗?想起今天那一大桌女人,她们妖娆美丽,她们各具魅力,却都被困在了那座宫墙之后,都属于一个男人。她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但她绝对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迎视他的眼,卓晴回道:“这么说吧,我的丈夫应该尊重我,两人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互相信任,不容许出现第三者,当然,第四第五第六者就更不行!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你在意的是我以后会不会纳妾,对不对?” 卓晴坦诚的点头,这是在这个时代不可回避的问题,她没有兴趣与人分享他,即使他完美的让每个女人心动。 楼夕颜轻松的一笑,对于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困扰,坦然回道:“我楼夕颜一生只会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我的妻子。” 卓晴惊讶的微张着嘴忘了合上,以他的身份、地位、他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取悦她而骗她。卓晴曾经猜想过,这样清雅温柔的男人,或许是与众不同的,但是没有想到,他这样的独树一帜。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一生只会有一个女人,这样的承诺不要说在古代,就是现代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敢轻易下这样的承诺吧?这叫她怎么不惊讶! 卓晴呆楞的样子逗笑了楼夕颜,再次掠过她的发丝在指间把玩,楼夕颜故意曲解她的表情,笑道:“我的小狐狸,你需要开心成这样吗?” 轻咳一声,卓晴终于合上嘴,讪讪笑道:“抱歉,我刚才被一群女人环绕,惊吓和刺激过度,脸部表情有些失调,请把这种表情理解为———震惊,谢谢。”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答案。” “是的。”回答不是她会鄙视自己的矫情。 “那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什么什么问题?”卓晴有些茫然。 “做我的妻子,你还有什么问题。”楼夕颜问得很自然,卓晴却想骂人。 这要人怎么回答?!‘我没问题了,请你娶我吧!’让她死了吧,她说不出口! 卓晴哀叹:“我以为你是一个很浪漫的人,现在看来,有些失误。”虽然她没怎么结过婚,但是有人这样求婚的吗?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55章又见顾云9 > “浪漫?”楼夕颜轻轻扬眉,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卓晴暗骂自己白痴,他或许根本不知道浪漫是什么意思。 就在卓晴自我检讨的时候,腰间忽然一紧,楼夕颜低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卓晴错愕的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张令人炫目的俊颜向她逼近,卓晴潜意识的后退,怀在她腰上的手不仅没让她有机会逃脱,反而收紧双臂,卓晴只感到唇上一热。 “嗯”所有的惊呼都化在对方温热的气息里,卓晴圆睁着眼,脑子瞬间空白。他,吻了她。 他似乎没打算让她继续发呆,温热的气息有着他的味道。他的吻依旧温柔,腰间的双臂却将她紧紧的揉入怀中,直到她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楼夕颜才放开她的唇,头抵着她的前额,和着低喘的暗哑嗓音听起来更让人迷醉:“这样可以嫁给我了吗?” 卓晴到这一刻脑子还是有点懵,他不是应该温润如玉?应该谦恭儒雅?应该温情脉脉。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宫门口啊!背后还有那么多侍卫,他居然就这样吻了她?! 两人的呼吸还在彼此纠缠,他完美的单眼皮狭长而微扬,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和魅惑。她要疯了,这样的楼夕颜,她似乎更加无法抵挡,不得不说,刚才那个热吻,感觉还不赖。 夏日的晨光本就耀眼,由半开的窗棂直射在床帏上,床上的人抓起旁边的丝被盖在脸上,打算继续她的好梦。 砰砰砰······ 一串激烈的敲门声几乎震耳欲聋,即使是捂着耳朵也不可能忽略,而且来人似乎很有恒心,敲门声一下重过一下,卓晴低咒一声,不得不从美梦中苏醒! 要死了,谁一大早的就来扰人清梦!睁着迷蒙的双眼,卓晴挣扎着去开门。 门才打开,就听见楼夕颜派来照顾她的小丫鬟菲儿着急的道歉声:“对不起夫人!对不起,这位小姐就是不肯等我通传,硬是自己闯了进来,对不起夫人。” “好了好了。”卓晴摆摆手,看清门外一脸凝重的顾云,卓晴猜想,一定又出了什么事,而她这么急着找她,该不会又有命案吧。 “跟我走。”抓着她的手腕,顾云就要把她往外拉。 卓晴抓住衣领,急道:“等等,小姐,你好歹让我穿件衣服吧!”她现在穿的这身睡衣虽然算不上暴露,但也只是一件薄薄的罩衫。 松开她的手,顾云急道:“你快点。” 顾云脸色极差,卓晴也感受到事情的紧迫性,随手抓了一件素白长裙穿上,用放在床头的洗脸水随便拍拍脸颊。菲儿要上前帮她梳头,卓晴摆摆手,一边随手将长发结成长辫,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云沉声回道:“李志死了。” 死了?!卓晴一愣,问道:“什么时候?死因是什么?” “昨晚。初步认定为中毒,单御岚正在审昨晚看守的侍卫和送饭的衙役,让你去验尸,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李志居然在刑部大牢里被毒死,这凶手好大的能耐! 把头发绑好,卓晴点头回道:“我可以了,走吧。”两人才走出两步,卓晴忽然停下脚步,对着呆呆站在房门口的菲儿说道:“待会你去告诉楼相,就说我和青末到刑部去一趟,晚上会回来。”他虽然说过她可以自由进出相府,他不会干涉和限制她的行动。既然他对她可以如此宽容和信任,她做事也应该有所交代才是。 “是。”菲儿点点。 顾云秀眉轻挑,晴什么时候这么乖过,还报备自己的行踪?她记得当年晴就是因为经常一工作就忙得几天几夜不见人影没有一点消息,把苦苦追了她两年多的企业精英挫败得最后只有放弃。今天她却主动说明去向,楼夕颜真是不简单啊。 若是平时她一定会好好调侃她一番,可惜今天不是时候,拉着卓晴,两人急急忙忙的走出相府。 相府正门旁的小道上,正要出门的两人因为那两道风风火火离去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一个女子,整天抛头露面,你就不管管她?这样的女子不配做你的妻子。”低沉的声音里夹带着深深的不悦,楼穆海暗黑的脸色充分宣告着他不满。他刚回府就听说夕颜要娶妻,想不到竟是这样不懂礼教,身份低微的女人。 微笑的看着那道素白的背影,即使是简单的装饰,她已经是那么美,完全不在意身边的人是怎么的恼怒,楼夕颜淡淡一笑,回道:“我觉得她这样挺好。” 如果青灵也如所谓的大家闺秀、金枝玉叶一样谨慎行,处处小心翼翼,他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几乎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想要疼爱她。 楼夕颜毫不掩饰的偏帮她,使得楼穆海对卓晴更加厌恶,怒道:“你若真的喜欢她,就纳她做妾好了,朝云公主端庄秀丽,对你又是心仪已久,她才是正妻的最好选择。你身为丞相、楼氏家族中的一员,应该多考虑考虑如何平衡这其中的关系,而不是凡事都随心所欲!” 楼夕颜轻哼一声,他为楼家做的已经够多的了!眼中划过一抹深深的恨意与不屑,楼夕颜冰冷的回道:“再过两个月就是三年一次的祈福庆典,我打算庆典过后就和青灵成亲,到时我会把请柬送到镇西将军府的。” “楼夕颜!我是你爹!”楼穆海怒斥。每次回来,他不是不理不睬就是这样忤逆他,为什么他们父子俩就不能像其他父子一样?! 爹?看向面前这个与他怒目相对标榜自己身份的男人,楼夕颜好笑,在夕舞出生的时候,在他成长过程中,在母亲临死前,怎么没有看见他这个爹?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楼夕颜冷声笑道:“我喜欢这个女人,就是要娶她为妻,而且只会有她一个,我和你不一样,我楼夕颜不需要靠女人来平衡仕途。”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反应,楼夕颜转身出了相府,只留下脸色铁青、满目痛苦的楼穆海怔怔的盯着那道清瘦的背影,久久的动弹不得。 冰窖还是一样的寒气逼人,几盏油灯也依旧摇晃得厉害,这是卓晴第二次到刑部的验尸间。 到处都是冰块和棺木,顾云索性坐在旁边的棺材上,听着卓晴的尸检分析。 “根据尸僵、尸斑等早期尸体现象看,死者死亡时间在十到十二时个小时之前。” “呃……对不起,楼夫人。”缩着身子坐在角落里记录的小衙役不解的问道:“这个‘小时’是什么意思?”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记录仵作对尸体的验证结果,一定要详细准确,尤其是这位楼夫人,单大人交代过,她验尸时说的每句话都要一字不漏的记下了。 她怎么忘了还有一个人,看见顾云就想起以前她们一起工作的时候,习惯了说小时了,刚才就脱口而出了。想了想,卓晴回道:“你就写五到六个时辰吧。” “哦。”小衙役赶紧低下头记录下来。 “死者面色呈青黑色,眼球突出,口、鼻、眼中均有污血流出。身体皮肤呈淡青色,指甲呈青黑色,腹部轻微肿胀。” 死者没有进行解剖检验,卓晴问道:“单御岚验过尸了吗?” 摇摇头,顾云回道:“今天一早,我正要去找他,他就派人来请我,到了牢里我才发现,李志死了。单御岚只是简单看了一眼说是中毒死的,叫我请你过来验尸,他留在牢里审问昨晚看守的侍卫。”显然单御岚很明了,晴的验尸技术,比他要高得多。 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刀具,卓晴小心的剖开腹腔,进行深度解剖。 “死者胸腔内有少量黑红色积液,胸腔各脏器的位置正常。食道粘膜轻微腐蚀,胃部有食物残留,粘膜粘连、胃壁有三处腐蚀性孔洞。心肌僵硬,内膜上有少量出血点,肾脏青黑色,包膜剥脱。” 死因已经很明显了,卓晴轻轻解下手套,说道:“死因确实为食物中毒。但是没有条件做具体的毒物分析,暂时不能明确,他死于何种毒素。” 李志被关入大牢的时候,身边不可能带有毒药。就算真的带了,要自杀完全可以直接服毒,不需要和在饭菜里吃下去,这案子,无容置疑是他杀案了。 “走吧。”跳下棺材,顾云率先离开,卓晴也跟在她身后出了冰窖。 一路上,顾云都默不作声,面色凝重,卓晴问道:“在想什么?” 已经是盛夏了,太阳有些扎眼,顾云在路旁的大树下停下脚步,懒懒的靠着树干,顾云苦恼的回道:“对手远比我们想象的厉害,刑部大牢里的犯人,竟然说死就死了,而且这么巧,就在他几乎要说出黄金案内幕的时刻!这个人还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们在明,他在暗,要把他揪出来,不容易。” “你怀疑单御岚?”毕竟知道李志已经接近崩溃,又能在刑部大牢里杀人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单御岚了。 “他应该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顾云摇头,分析道:“如果他是背后主使,这件事他完全可以做的更漂亮些。我猜,正是因为单御岚的介入,才导致主使者慌了手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所有证据。现在杨碌死了,李志也死了,还有两个当年一同驻守岩洞的侍卫,一个调到东海驻军,一个已经辞了官职不知所踪。线索似乎是断了,只有等今晚夜魅和敖天的消息了。” 希望他们能有好消息吧,不过只有短短的三天,他们能查出封存已久的黄金案吗?该毁的证据应该早就已经毁掉了吧。 太热了,用手扇着风,卓晴忽然眼前一亮,笑道:“其实,还有一个知情人没死,不是吗?” 还有一个?!顾云轻打响指,笑道:“对,我们去找她。” 两人脚下不自觉的脚步加快,希望她不会也遭到不测。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56章你是凶手1 > “杨夫人。” 来到杨家的院落前,就看见杨氏正在小院旁边,踩在一张凳子上,整理着花架上的花草。手里都是泥土,杨氏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柔声说道:“进来吧,院门没锁。” 平时进出都很匆忙,进入院内,两人才发现花架上的花开得很是美丽,品种也各不相同。顾云对花草不感兴趣,习惯性的四处打量着,卓晴走到花架旁,问道:“这些花都是你种的?” 杨氏将手中的花盆移正,笑道:“嗯。我平时闲着就喜欢种些花花草草。” “种的很好。”发现架子上的几盆淡紫色的小花开得很美,一串一串的花朵很是特别,卓晴问道:“这是什么花?” 说着,卓晴手轻抚上花瓣。 “小心!”杨氏的话音还未落,卓晴已经低叫一声,急忙缩回手,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却不小心撞在身边的花架上,好在站在旁边的杨氏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才没有摔倒。 听到叫声的顾云也赶了过来,急道:“你怎么样?” 摇摇头,卓晴回道:“我没事。”手指只是有点刺痛,刚才她是被吓了一跳而已。再次看向那娇艳欲滴的小花,卓晴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花,花瓣上居然长刺!” 杨氏走下矮凳,解释道:“这是我家乡的一种花,叫品香草。这花一到了晚上,就会很香,香味可以驱虫灭蚊,所以我就在家里种了一些。” “杨夫人哪里人?”顾云只是习惯性的一问,杨氏脸上划过一抹淡淡的忧伤,回道:“淮洲离县人。” 说到家乡,为什么要伤感呢? 轻拍掉手中的泥土,杨氏柔声说道:“到屋里说话吧,外面太乱了。” “好。”卓晴和杨氏往屋里走去。 回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花架子,顾云眼中划过一抹异彩,不过也只看了一眼,她紧随着她们入了屋内。 “两位请用茶。”杨氏将茶端到她们面前,没等她把茶杯放好,顾云沉声说到:“李志死了。” “什么?!”杨氏还拿着茶杯的手一抖,急道:“谁杀死他的?” 顾云轻轻挑眉,她说——“谁杀死他的?”看来她知道是他杀啊! 掩下眸中的精光,顾云回道:“官府在李志家中,找到正中杨碌胸口致他死亡的凶器。而李志多次向杨碌借钱,并且欠了他一大笔银子,所以我们怀疑他为了逃避欠款,而杀了杨碌。但是他坚称自己没有杀人,而且还说他有证据证明,那些钱是杨碌自愿给他的。本来今天准备押他回家取他所谓的证物,但是人却被毒死在了牢里。” 杨氏再次低下头,顾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继续说道:“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要问你,杨碌有没有和你说过有什么把柄在李志手里,或者你听到他们谈论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杨氏轻轻摇头,仍是没有抬起头来。 顾云朝卓晴使了一个眼色,卓晴了然,轻轻握着杨氏的手,卓晴说道:“杨夫人你看着我。” 杨氏终于抬起头,卓晴劝道:“凶手杀死你丈夫,嫁祸乾荆,毒死李志,你可能就是他的下个目标。希望你能和我们合作,把凶手绳之以法,这不仅是宽慰你丈夫的在天之灵,也能保证你的安全。” 杨氏似乎有些出神,久久才回道:“我也很想帮你们,但是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总是把我支开,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又在说谎! 顾云微微眯眼,忽然起身,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 两人再次离开了杨家,只是比起来的时候,两人眼中似乎多了一抹了然,对看一眼,笑道:“接下来就看单御岚的了。” 大牢内,还是那张石板床上,乾荆高高的翘着二郎腿,只是嘴里叼的不是枯草,而是油乎乎的鸡腿。 东奔西走了一天,到现在还肚子空空的卓晴看到眼前悠闲自在的男人,忍不住低骂道:“我们累死累活的,你倒是逍遥啊!” 坐直身子,乾荆痞痞的笑道:“没办法,谁让我是犯人呢。” 背后靠着微凉的石壁,顾云看了一眼窗外黑透的天际,问道:“他们还没来吗?”再晚就怕错过了那边的好戏。 在卓晴狠狠的瞪视下,乾荆吃得不亦乐乎,耸耸肩,无所谓的笑道:“没到时候,时候到了自然就会出现了。”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不是他们两人了,没见过这么喜欢搞神秘的! 翻了一个白眼,卓晴咒骂,早知道应该吃饱了再过来! 顾云忽然问道:“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 卓晴回头,就看见单御岚一脸疲惫的走进来,摇摇头,单御岚叹道:“所有的牢饭都是统一发放的,其他人的饭菜都没有问题,唯独在李志的饭菜里,查出了毒药。” 卓晴轻轻挑眉,牢饭统一发放?那乾荆手里拿的是什么,还是牢里的伙食已经好到每餐都有鸡腿?! 将吃完的鸡骨头丢进纸袋里,乾荆抱怨道:“不要看我,这是我拜托看守的衙役买的。不是我说,这牢房真不是人吃的!”还花了他三文钱跑腿费,抢钱! 单御岚没有理会乾荆的抱怨,冷声继续回道:“负责分发牢饭的衙役已经关押,审了一天,他坚持自己是冤枉的,不承认下毒。监牢里,四个侍卫定时巡视,也未见任何可疑人物。” 就是说这一天又白干了,本身就对刑部的官员没有好感,乾荆直接讽刺道:“也就是说李志神不知鬼不觉的的离奇死亡,我看着刑部大牢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呢!” 单御岚查了一天,一点进展都没有,现在又被乾荆利落,脸色黑得有些吓人,卓晴轻咳一声,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才刚站直身子,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已经直直的站在牢门处,好像来了很久的样子。 乾荆和顾云都是一脸平静,仿佛早就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就连单御岚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卓晴受不了的低叫道:“拜托,下次你们能不能出现的正常一点!吓死人了!”她没有武功,也做不到处变不惊ok?! 可惜,夜魅和敖天根本不理她,进了牢内,看了一眼单御岚,并没多说什么。 单御岚很少与他们正面交集,但是这两人的名字绝对是如雷贯耳,刑部兵部抓不到的人,几乎都是他们捉拿归案的。 顾云没有解说单御岚为什么会在这,相信他们也已经清楚,黄金案牵连甚广,没有一个官方人员牵头,很多事情做不了。 看看天色,顾云也不啰嗦,直接说道:“人都齐了,说说各自的进展吧。关于杨碌的案子,凶器已经找到,乾荆基本上能够洗脱了杀人的罪责。但是因为李志死了,在死前也未承认杀人事实,所以乾荆现在还是嫌犯,需要暂时关押。我怀疑,杀死杨碌和李志的凶手,必定和当年的黄金案有着极大的关联,但是现在两个人都死于非命,我这边的线索已经断了,你们有什么发现?” 她们已经帮乾荆洗脱罪名了?还不错,与她们合作查案,也不算是个错误的决定。 夜魅还是不发一的站在一旁,敖天面无表情的讲解着他们三天的成果:“当年的黄金案,由刑部、吏部、兵部三部一同追缉。其中有机会又能操控得了这起案件的,有五个人,分别是当年的刑部尚书方佑安、刑部侍郎平然、吏部侍郎秦新、吏部中郎黄中屈、兵部侍郎吴国成,而与杨碌有过接触的有三人,方佑安、平然、吴国成。曲泽和杨碌、李志都是兵部吴国成的手下,当时杨碌回来禀报的时候,吴国成不在,是平然部署了兵力前去支援。结果去到岩洞的时候,只看见地上留有很多车辙的痕迹,黄金已经不见了。” 顾云问道:“这三个人现在都在哪?”不会也死了吧?这段日子以来,她老是有一种感觉,就像是背后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在冷冷的盯着他们,只要他们有一点进展,他就会出手。这种感觉很糟糕! “方佑安因为查案不力,被调至通州任太守,第二年他就以年老体迈为由,请辞告老还乡了,今年初病逝。平然也被降职,调到兵部任中郎,因为三年来表现不俗,今年升为兵部侍郎。吴国成监管手下不力,降为中郎,一直以来一蹶不振。” 听起来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顾云继续问道:“他们的财务状况如何?” 财务状况?除了卓晴,其他人都是一愣,卓晴低笑:“她的意思是说他们的吃穿用度、房产存款是否超出俸禄应有的范围。” 回过神来,敖天继续回道:“方佑安死后,方家就家道中落,目前的生活比平民好一些。至于平然,一直都是清廉守节,家里的条件还不如普通的官员。吴国成终日酗酒,欠了一大笔酒钱。” 乾荆吹了一记响哨,笑道:“意思是说一个比一个还要穷咯。” 顾云轻叹道:“一百万两黄金,分装入马车,最少需要七八辆。事情发生时候,已经派人立刻追缉,居然没有发现,这也太奇怪了!”事情才过去三年,能主使这件案子的人必定不笨,刻意隐藏自己的钱财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么一大笔黄金,总要有个流向吧,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失踪了! 单御岚始终沉默,听着他们的讲解分析。当年的黄金案闹得很大,他一直在各地监察冤案,对这件事并不太知情,但是三年前的案子,敖天并不是官府中人,居然只用了三天就已经查实的如此详尽。 顾云忽然问道:“那个岩洞的具体位置查到了吗?” 敖天冷硬的点点头。 “明天我们有必要去岩洞现场勘查一下,或许能有新的发现。”第三次看向窗外的天色,顾云狡黠的一笑:“现在先去看看鱼上钩了没有!” 什么意思?这次轮到敖天他们茫然了,乾荆隐隐觉得今晚一定有好戏看,叫道:“我也去!” 卓晴斜睨着他,一本正经的回道:“请不要忘了,你现在是犯人!” 吃饱了想看戏?没门! 顾云失笑,乾荆真是撞在铁板上了,他不知道,晴是最记仇的。 夜,万籁俱寂,简陋的瓦房前,两个衙役守在门外。一间破瓦房,刚才大人才派人搜过一遍,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想不通为什么还要他们在这守!守夜是最无聊的事情,两人懒懒的靠着门板,一人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人闭目养神。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57章你是凶手2 > 一抹黑影一闪而过,迅速隐没在月光投射下的斑驳树影之中,身形快得让人以为那抹黑影只是自己眼花。 银光划过夜空,只听见一声闷哼,守卫的衙役应声倒下。闭目养神的衙役听见异响,才刚睁眼,还未看清眼前的黑影,就感到颈部剧痛,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黑衣人利落的将昏死过去的两人拖入院内,轻轻合上房门,快速跃入屋内,开始翻找起来。每一处角落都没有放过,室内翻得一片狼藉,黑衣人似乎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眼神一冷,竟然拿起墙角的铁锄,开始挖灶台、墙角等地方。 不一会,满屋尘土飞扬······ “他不是想要拆墙吧?!”一道似疑惑似调侃的女声幽幽的响起。 另一道清亮的女声低笑道:“很有可能。” 暗夜无人的屋内忽然响起悠闲的调笑声,怎么听都有些诡异。黑影人大惊,猛然回身,寒眸微眯注视着声音传出的位置,手中的铁锄被丢在一旁,腰间的长剑已然出鞘,银白的寒光月格外的刺眼。 本来还漆黑一片的小屋被面色八方燃起了火把照亮,屋内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小小的瓦房四周,伏击在数十名衙役,院落正中站着一群人,正是单御岚和顾云他们。 黑衣人一开始的惊慌过后,看清自己被团团围住的险境,反而镇定了下来,一双冷眸戒备的盯着门外的一行人,长剑紧握在手中。 “杨夫人,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顾云缓步走上前被单御岚拦了下来,顾云挥挥手,一脸无所谓的走近屋内。 单御岚脸色一沉,他知道她审案很厉害,但是如果她被犯人抓住用以威胁,那就糟了。 还要上前阻止,袖子忽然被拉住,单御岚回过头,就看见卓晴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既然连她都让他不要急,或许青末自有打算吧,朝伏击在四周的弓箭手使了一个眼色,长箭立刻对住屋内的黑衣人,只要她稍有异动,立刻将她射成刺猬。 顾云就这样手无寸铁的进入屋内,好整以暇的看着屋里的人,黑衣人先是一怔,一会之后干脆利落的扯下脸上的面巾,一张芙蓉脸在火光映照下,竟还有些苍白。这张脸的主人正是那个自称体弱多病的杨夫人! 冷眸瞪视着顾云,杨氏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得不说,杨氏的演技已经算高超的了,平日里的她温温软软的,谁曾想,卸去红妆,竟也如此的杀气逼人。相较于她的急躁,顾云显得异常轻松,笑道:“第二次去杨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在说谎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对杨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财很清楚,而且还表现出了极度痛恨。我原来以为你和李志之间有奸情,合谋杀死了杨碌嫁祸给乾荆,但是在我见过李志之后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外面的弓箭手少说也有十几个人,不是每个人都百步穿杨吧,如果一两个射偏,她就成箭猪了。心里腹诽着,顾云将身子朝旁边移了移,靠在门旁的窄墙上,才继续说道:“那日在场的人中,如果排除了李志和乾荆,最有可能作案的就是你。但是你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杀人呢?所以我又怀疑你有帮凶,这个帮凶杀死了杨碌,你帮他收走了飞刀,然后藏在李志家里。在他被抓之后,你们担心他有所谓的证据能证明自己没有杀人,所以干脆将他毒死。” 杨氏脸上闪过一抹极快的轻蔑,顾云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笑道:“这一切的推断,在今天下午见到你之后,再一次被推翻了。因为我发现,你不需要帮凶,你本身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杨氏拧眉道:“何以见得?”她今日应该没有显露什么破绽吧?! 顾云闲适的笑道:“还记得你家里那美丽的花架吗?花架有四层,第一层八盆,第二层七盆,第三层六层,第四层九盆,一共三十盆花。青灵撞到花架的时候,你扶了她一把,然后你们进了屋内,我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这时候,花架上第四层少了一盆,第二层多了一盆花。” 听了她的话,杨氏脸色一变,门外的单御岚却不明究里,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青末的记忆力很好而已。 “青灵撞到花架的时候,第四层的最靠边的花盆掉了下来,你是极爱花的人,所以你伸手接住了掉下来的花盆;又怕青灵再次撞倒你的花,所以另一只手你扶住了她,而你又担心我看见这一幕,所以你接下花盆之后就顺手放在离你最近的第二层花架上,对不对?” 清亮的女声一字一句的说着,杨氏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微抖起来。这人好生敏锐,她记得,下午的时候青末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她的花架,居然能这么详尽无误的说出每一层花盆的数量,她把落下来的花盆放好之前,她明明看见青末才刚刚转身。她应该没有看见自己的动作才对,但是她居然说的分毫不差?! 呼吸已经开始有些紊乱,杨氏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说道:“很精彩的推测,但是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凶手?就算我会武功,半夜出现在李志的家中,就能说明我就是杀死杨碌的真凶?” 认真的点点头,顾云回道:“单单只是这些确实不能说明你就是杀死杨碌的凶手。” 杨氏刚刚暗暗松了一口气,顾云沉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你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半夜三更穿着夜行衣,手握长剑出现在李志家里,你是来找东西吧,杨夫人?不对,我应该称呼你——曲心。” 曲心两个字一出口,杨氏眼中满是惊异,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一般,一会之后,她忽然大笑起来:“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想不到早就被人看穿了。” 单御岚暗叹,原来青末问他要曲泽的资料就是为了查这个。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院内的几人大概也能猜到案件的始末了,夜魅和敖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找到对那个侃侃而谈的女子的欣赏,她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之强,是他们没有见过的。 屋内,顾云发现曲心握着剑的手已经不再紧绷,才又上前一步,但是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继续和她说话:“其实我知道你会武功之后,就猜到凶手是你。但是我始终找不到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如果你是为了杨碌的钱财,他已经死了,你何必搞那么多事情,来嫁祸给李志。直到我发现曲泽居然还有一个妹妹,而且因为他被判私通乱贼、盗取库银,所以身为他唯一亲人的妹妹曲心也就是你,一直被通缉。” 曲心似乎没有察觉到顾云的靠近,或许已经察觉,却并不想伤她。叹息一声,曲心点头承认道:“我是曲心。” 她已经三年没有用这个名字了,自从哥哥死后,她就一直沉浸在为他报仇的痛苦中。看向眼前这个似乎能洞察一切的女子,曲心终于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是我杀死杨碌的。一开始,我陷害乾荆是因为当年如果不是他,我哥哥是可以跑掉的,所以他应该也受一次牢狱之灾。而且他身为赏金猎人,一定有不少朋友会帮他洗清罪责,果不其然,他找到了你们。这在我的预料之内,但是你居然如此厉害,倒是在我预料之外。” 果然如此,其实顾云手中真的没有确实的证据链证明她杀人,不过好在攻击心理防线这招奏效了。曲心本身是个通缉犯,一旦真实身份曝光了,她很有可能认罪。 顾云继续引诱她说道:“还有一件你预料之外的事,就是李志的死。你把飞刀放在李志家里嫁祸他杀人,是为了让他走投无路,要证明自己没有杀人动机,就必须说出当年的黄金案。这样事情的真相必定会暴露出来,就能证明你哥哥是无辜的。” 曲心缓缓点头,苦笑道:“是的,我没有想到李志居然死了,这一定是幕后主使干的。你故意留下李志留有证据的线索引我上钩,我做这么多为了就是找出幕后主使,为我哥哥报仇,所以即使预感到这是一个陷阱,我也非跳不可!”她早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已经走到她身旁的顾云趁着她失神的时机,忽然贴身向前,抓住她握剑的手腕,使出一记极快极狠的擒拿手,曲心吃痛,长剑应声掉落。曲心反手想要制住顾云的咽喉,顾云早有防备,采用贴身战术,身子一低,右手抓住曲心的腰带,肩部顶住她的腹部,一个用力,曲心被扔出了屋外。 一切都发生的太多,除了卓晴,谁也没有想到这么瘦小的女子居然把人就这样扔了出来。 回过神来,守在一旁的衙役赶紧上前,将曲心狠狠的按在地上。 美丽的脸因为不甘心而扭曲着,顾云走到她身旁,平静的说道:“想帮曲泽洗刷冤屈不应该用这样的方法,你本来是一个受害者,现在却让自己成了杀人凶手。” “他们两个该死!成王败寇,我输了,没这么可抱怨的,只可惜没能找出幕后黑手!我死不瞑目!”曲心用力的扭动着身子,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嘶吼的叫嚣,在夜空里回响。 身上被捆着一圈又一圈的绳索,那道清瘦的身影在一群衙役的押解下显得更加单薄,等待她的是杀人偿命的结果。 想起那个女子温柔的眼,在花草面前的那份恬静,述说往事时的悲苦,还有刚才的狰狞,卓晴心里的感觉不知道是酸还是涩。抬头看着今夜格外澄明的满月,卓晴低叹:“每一个案子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一段缘由,有些人甚至是可悲的,可怜的。我想,我还是比较适合验尸,面对的永远是冰冷的尸体,只需要如实记载他的死亡过程。” 走在前方的顾云微微一怔,停下脚步,沉声回道:“如果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赏善罚恶,这个世界将失去真正的正义。既然制定了规则,每个人就应该去遵守;违反了,就要受到惩罚,不管他背后有多少无奈,多少辛酸。” 平静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激昂,却是一字一句都那么坚定,卓晴轻笑的摇摇头,回道:“你永远都这样黑白分明。” 顾云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并肩走在这异世的月夜中,心思各异。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58章太后逼婚1 > 卓晴与顾云并肩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清爽的夜风吹得人很舒服,明亮的月光笼罩着她们,美得有些迷蒙,久久的无语之后,卓晴忽然低声说道:“云。” “嗯?”顾云轻哼着,等待她要说的话。 又沉默了一会,卓晴终于轻笑道:“我······准备和楼夕颜结婚了。” “真的?”顾云脚步一滞,随后笑道:“还不到三个月,你这闪婚的速度还真是够快的。” 卓晴轻轻扬眉,她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是楼夕颜吧。 卓晴眼眉间难以掩饰的欢悦让顾云明了,她是真的坠入爱河了。楼夕颜很好,和晴也很配,但是却有一个现实的问题,不想泼卓晴冷水,但是顾云又不得不问道:“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找到了八卦盘,我们又有机会回去了,你要留下来吗?到时可以选择还不是最糟的,就怕又像上次那样莫名其妙的把你带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中去。你想清楚了吗?” 晴平时或许是工作习惯的原因,给人感觉有些冷,其实她是个重感情而且心软的人,如果她与楼夕颜相爱结婚,然后又忽然被生生分开,只怕······ 卓晴微侧过头,看向顾云担忧的脸,坚定的回道:“云,未来的事情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我不想因为那些的不确定,而失去了现在我能把握的幸福。” 是吗?罢了,她这人的情商比较低,在感情问题上,晴比她要勇敢成熟得多,既然晴已经想明白,那她能做的唯有祝福。 轻搭着卓晴的肩,顾云柔声笑道:“新婚快乐。” “谢谢。”能得到云的祝福,她很开心,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希望能与她分享这份喜悦。 两人说笑着一起往相府的方向走去,却见清冷的街道上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顾云戒备的盯着前方,卓晴微眯眼看去,那人是······ “墨白?”他怎么会在这? 墨白走到她面前,依旧是那张冷漠的脸,只是声音显得有些急促:“主子的病又犯了。” 想到楼夕颜犯病时急促的呼吸苍白的脸,卓晴心下一慌,对着顾云急道:“我先走了。” “好。” 看着卓晴疾走的背影,顾云暗叹,晴这次只怕是陷进去了······ 好在离相府也不远,一路小跑,一会之后,卓晴来到了楼夕颜的揽月楼。小院前已经站了一群人,这次或许是因为楼穆海也在,楼夕舞和薛娴心才没有再次吵起来。 直直冲进揽月楼的卓晴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薛娴心如愿的看见楼穆海眼中闪过深深的厌恶,心里暗自高兴。这时卓晴正要经过她面前进入里屋,薛娴心伸出手,拦住她的去路,叫道:“御医正在里边忙着,你少添乱。” 一心想着里边的楼夕颜,卓晴没有心情理会这个惹是生非的女人,冷声说道:“放手,我现在没时间和你废话。” 嘴一瘪,薛娴心一脸委屈的看向楼穆海,说道:“老爷,你看她,简直没有教养!”她绝不能让这个野女人坐上正妻的位置,不然她以后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现在不是讨论教养的时候,卓晴拍掉她的手,直直的走向里屋,薛娴心还想叫嚣,墨白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二夫人,她能治主子的病。”冷漠的声音湛蓝的冰眸,让薛娴心不自觉的害怕退到楼穆海身侧。 楼穆海盯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这个女子到底有何特别之处,竟然让墨白对她也恭敬有加?! 卓晴轻轻推来门,走进内室,怕打扰了御医诊治,她只站在屏风旁观察这楼夕颜的情况。 他半靠在床沿上,双目微眯着,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前胸和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打湿,胸前起伏不定,气息依旧紊乱。 御医正在收拾着针具,应该是刚为他治疗完。卓晴缓步走上前去,轻轻的坐在床沿上,却不敢出声打扰他。 此时楼夕颜缓缓张开眼,看清床边面色凝重的女子,楼夕颜伸出手,与她的手交握。 掌心都是濡湿的汗,指尖却是毫无温度的冰凉,双手紧紧的将修长的十指握在掌心,卓晴看着眼前被病魔折磨得苍白而憔悴的男子,内心深处传来一阵阵陌生的痛楚。 “下官先去煎药,楼相您少说话,尽量休息。”御医看了一眼床前十指紧扣的两人,识相的退了出去。 卓晴的担忧和心痛借由交握的手传到楼夕颜的心里,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楼夕颜深吸了一口气,才艰难的说道:“我······没事。” 烛光下,他的眼温柔似水,脸却苍白如纸,敛下眼中的心慌,这时候她不需要楼夕颜再费神安慰她。 依旧紧握着他的手,卓晴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低声叫道:“墨白。” 门轻响过后,墨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内室。 “待会把院子里的几颗木棉砍掉。”她早就应该解决掉那些木棉,但是最近一直忙着处理黄金案,是她疏忽了。木棉花期一过,就是满天飞絮,这种细纤维最容易引发哮喘,是她粗心了。 墨白并没有动,而是看向半卧在床上的楼夕颜,楼夕颜沉吟了一会,才低声说道:“那是西太后赏赐的。” 赏赐的又如何?!卓晴恼了,怒道:“那些木棉花会要了你的命。” 因为怒气,卓晴的脸色有些潮红,美丽的眼怒瞪着他,眼眸中流传的却是难掩的心慌,紧扣的十指,手心源源不断的传来暖意,她在为他担心。 楼夕颜忽然一笑,用着淡淡的宠溺口吻,低声回道:“女主人都开口了,那就砍吧。”这么多年了,该来的就让它来吧。他的身体越来越承受不住那一次重过一次的发病,他也不忍心,他的灵儿每天为他担惊受怕,他做的退让已经够多了。 楼夕颜都这么说了,墨白转身出门准备砍树,才走了几步,卓晴再次叫道:“等等。” 墨白不解的看向她,楼夕颜也温柔的凝视着她,卓晴想了想,才又说道:“不要砍了,你去找人把木棉花上面的棉絮摘掉,以后每年花一开就把花摘了吧。” “是。”墨白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领命离去。 所谓的御赐封赏,意味着什么,对于她这个现代人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对于楼家来说,或许很重要,朝廷中纷繁复杂的关系,相互倾轧的阴谋诡计,她虽然不甚明了,却也知道踏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气愤过后就应该是理智回笼,用衣袖轻轻擦拭他额间的薄汗,卓晴低声叹道:“你留着那些花,一定有你的用意,只是我不能看着它们威胁你的生命。” 老天爷对他不薄,把这样的她送到了他身边,将忙碌的手再次握紧掌心,楼夕颜一脸认真的说道:“祈福庆典马上要开始了,我这段时间有点忙。等忙过了,我们就成亲,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卓晴低笑摇头,回道:“盛不盛大我无所谓,你记住自己说过的承诺就行。” 十指紧扣,指尖交缠,楼夕颜沉声说道:“我愿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清冽如古琴低吟般的嗓音,承诺的是她听过最美的誓,凤眸中的深情足可以将任何女人溺毙。她的心再次狂乱的跳动着,微干的唇并不水润,却近在眼前,一再吸引着卓晴上前。 “虽然我很想,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不能和你···浪漫。”美人献吻,楼夕颜乐得受用,只是她一靠近,清新的体香让他本就紊乱的呼吸越发浑浊。尤其是她温软的身子依靠在他怀里,脑子里不断闪现温泉池旁让人血脉喷张的婀娜的身型。这会让现在的他再次窒息。 “你····”看着自己轻靠在他怀里一副索吻的样子,卓晴脸色潮红,忍不住在心里咒骂,男色果然是祸害!听清楼夕颜断断续续的话,卓晴顿时又哭笑不得,他不会以为,所谓的浪漫就是亲吻的意思吧!天啊!她要如何解释这个美丽的误会··· 就在卓晴尴尬不已的时候,景飒特有的阴沉嗓音在门外响起:“主子。” 楼夕颜意犹未尽的放开握着卓晴香肩的手,第一次痛恨起景飒的不识相,意兴阑珊的回道:“进来吧。” 没有进入室内,只在屏风外停下脚步,景飒回道:“西太后懿旨,请您入宫一趟。” “宫里发生什么事?”楼夕颜剑眉轻拧,现在已是亥时了,为何太后还会下旨召见?再则他刚刚才发病,若不是重要的事情,景飒不会进来烦他。 隔着屏风,景飒看了一眼坐在床沿与主子十指紧扣的卓晴,一会之后,才有些疑惑的回道:“朝云公主今晚悬梁自尽。” “什么?”低叫的不是楼夕颜,而是坐在一旁的卓晴,她记得那位公主是位只要见过一眼就让人不会记住的漂亮的女孩,端庄文静,为什么会自杀呢? 看向身边的楼夕颜,他脸上已没有了惊讶之色,低声问道:“公主有没有大碍?” “宫女发现的早,应该没有大碍,现在御医还在会诊。” 好在人没事,卓晴能感觉到楼夕颜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公主自尽的原因?!盯着他的眼睛,卓晴问道:“她为什么自尽?”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59章太后逼婚2 > 楼夕颜轻轻蹙眉,却不知应该怎么回答。萱儿会自杀,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他,但是他却不想灵儿误会。 想起那日在大殿上的种种,那女孩看她的眼睛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在加上他此刻的表情,卓晴猜道:“因为你要成亲了,而新娘不是她?” 楼夕颜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对景飒说道:“准备马车。” “是。”景飒躬身推了出去。 楼夕颜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他就已经气喘吁吁。卓晴拿来一旁的干净衣服递给他,担心的说道:“你这样还要去?”他连走路都有问题,这样子怎么进宫,还是那个公主真的这么重要?! 在卓晴的帮助下,楼夕颜换上了一身清爽的青蓝儒衫,看出她心里的别扭,楼夕颜轻抚着她的脸颊,笑道:“懿旨不能违抗。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算了,何必和一个要死要活的小女孩计较!看他穿个衣服就开始喘,卓晴说道:“要不我陪你去吧,我在马车里等你。” 楼夕颜摇摇头,回道:“你今天已经累了一天了,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好吗?”他还不能确定太后这次想要干什么,把她带在身边,怕会害她身处险境。 楼夕颜语气轻柔,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卓晴也不再坚持:“好吧,你自己小心。” “等我。”一枚轻吻落在眉心,楼夕颜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卓晴微怔了一会,回过神来,楼夕颜已经缓步走出里屋。 卓晴赶紧跟在他身后出去,楼夕颜衣着整齐脸色苍白,难掩疲惫的走出揽月楼,楼穆海冷冷的看着一眼他身后的卓晴才对着他问道:“你要去哪?” 卓晴一脸郁闷,瞪她干什么,又不是她让夕颜出门!莫名其妙! 楼夕颜没有立刻回答楼穆海的话,而是转身对身侧的卓晴说道:“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在楼穆海越来越冷的目光瞪视下,卓晴安然自得的对着楼夕颜点点头,她最不怕的,就是眼神较量! 走到楼穆海身侧,楼夕颜才淡淡的回了一句:“太后懿旨,我要进宫一趟。” 薛娴心不解的低叫:“现在入宫?这么晚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大半夜的入宫干什么?这怎么能不叫人好奇? 楼夕颜没有解释,对着楼穆海轻轻点头之后就朝着院门走了出去。 楼夕颜走了,卓晴也转身走向旁边的九曲桥,准备回摘星阁等楼夕颜的消息,脚还没踏出一步,楼穆海如雷鸣般沉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跟我到书房来。” 他叫谁? 卓晴茫然的回头,楼穆海已经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薛娴心一脸幸灾乐祸的斜睨着她。楼夕舞则走到她身侧,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满目同情,低低的在她耳边说道:“别怕,他就是声音大一点而已,有大哥挺你,没事!” 卓晴轻轻挑眉,未见害怕反而一脸的兴味。好吧,楼夕颜没回来,估计她也睡不着,那就去会会他吧。 卓晴慢慢悠悠的晃到书房,楼穆海已经等了一会,脸上的不耐表现无疑。 她才跨入书房,楼穆海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你知道我叫你来的意思吧。” 卓晴耸耸肩,回道:“不知道。”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既然皇上把你赐给夕颜,你就已经是夕颜的女人了,在这个家里,一定会有你的位置。不过一个人,最重要的还是要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明白了吗?” 好个位置!卓晴回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阻止楼夕颜纳妾?” “夕颜的正妻应该是与他门当户对,可以帮助他,对他的仕途有益处的女人。” 原来是她自己不自量力,人家的意思不是她准不准纳妾的问题,而是她连做正妻的资格都没有的问题!卓晴冷哼:“所以呢?” 他已经说得如此明显了,对于卓晴的不识抬举,楼穆海越发不悦。 他不说?那么让她来说好了,卓晴双手环在胸前,冷笑道:“所以我应该劝夕颜去娶一个对他仕途有益处的女人来表现我的大度和娴淑?” 不知道是不是自大惯了还是根本不在意卓晴是怎么想的,听了她的话之后,楼穆海居然说道:“你明白最好,夕颜喜欢你你很清楚,即使他娶了正妻,你也不用担心失宠。对于夕颜和楼氏家族来说,相府需要一个身份显赫的正妻。” 她还以为这位父亲是单纯的觉得她配不上他儿子呢,原来是她配不上的是楼家,怒极反笑,卓晴不屑的回道:“如果一个男人要依靠政治联姻来达到自己高升的目的,这种男人送给我我也不要。我不知道在你心中夕颜是什么,或许只是你们满足利益、扩充势力的一枚棋子,但在我心里,他是一个人,一个我爱的男人。” 原来说爱,似乎也不是很难,卓晴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心情大好,自动忽略楼穆海已经电闪雷鸣的脸庞,朗声笑道:“我想您大概弄错了,贤良淑德正是我最缺少的品质。我的男人只可以有我一个妻子,别说纳妾,就是偶尔偷腥都不行!” “放肆!善妒的女人不配为人妻,你若是执迷不悟,最后只会被赶出相府。”这个女人果然是被夕颜宠得无法无天了! “这个您不用为我担心。如果楼夕颜有了第二个女人,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再说下去他来人家该脑溢血了吧,耸耸肩,卓晴笑道:“我想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该有的教养和礼貌她还是有的。 说完卓晴自顾自的转身走出厨房。 “你会害了他。” 背后似叹息似警告的沉吟让卓晴背后一僵,不过只是很短的一瞬,没有回头,卓晴依旧坚定的跨步离开。 已是子时,西霞殿内外依旧灯火通明,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却又安静的让人窒息。凝重的气氛不用入内就已经能深刻的感受到。 楼夕颜才踏入殿内,就看见西太后杨芝兰和皇上端坐在殿前,燕弘添脸色阴鹜,难辨喜怒,太后则是一脸焦急,不住的朝殿外张望。看楼夕颜走进来,杨芝兰暗暗松了一口气。 走到殿中,楼夕颜单膝跪下,请安道:“臣楼夕颜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万福金安。” “平身。”看清楼夕颜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色,燕弘添蹙眉:“赐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暗暗调理气息,楼夕颜才淡淡的回道:“多谢皇上关心,臣没事。不是深夜招臣入宫,所谓何事?” 燕弘添没有说话,西太后低叹一声,说道:“夕颜啊,这么晚了叫你来,哀家也是迫于无奈。” “太后重了。”她把皇上都请来了,只怕今晚不达目的,她是不会罢休了吧。 “萱儿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她从小就喜欢你,你是知道的,现在你要成亲,她怎么受的了!” 楼夕颜问道:“公主身体还好吗?”他可以说是看着燕如萱长大的,如果她真有什么不测,他也会不忍。 他会这么问,就是说他已经知道萱儿自尽的事情了,西太后一脸愁容,平日里保养得还算得宜的脸此时满是倦容。不再避讳,杨芝兰说道:“总算是醒过来了,哀家担心,那孩子还是会想不开做傻事。今日请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萱儿对你情根深种,你怎么看?” 萱儿是她唯一的女儿,只要她想要的东西,她一定会帮她得到! 楼夕颜默不作声,燕弘添也冷面不语,大殿内寂静了很久,西太后终于还是说出了今晚的目的:“哀家今天就把她许配给你,可好?” 虽然用的是问句,可惜西太后可不像是在询问他意见的样子,赐婚,这才是今晚召他入宫的主要目的吧。 心中早有预料,楼夕颜并不惊讶,只是从座椅上起身,走到殿中央,抱拳微躬,淡淡的回道:“谢太后美意,臣已有了妻子,不敢委屈公主。” 太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扬起一脸慈爱的笑容,劝道:“你放心,哀家不是不近人情之人,青灵那孩子,哀家也喜欢的紧。祈福庆典马上就到了,庆典过后,先办你和萱儿的婚事,等你们完婚了,再纳灵儿入府。虽然有些委屈她,不过萱儿的为人你也知道,一定不会为难她的。”依楼夕颜的性子,应该不会再纳妾,一妻一妾,萱儿也不至于太委屈。 “回太后,臣与青灵成亲之事早已禀明家中长辈,在宫宴上,也告知群臣她已经是臣的妻子了,臣如何还能再娶一个?”在这件事情上,他一定会坚持到底。 西太后一怔,好笑的回道:“你们未正式成亲,自然算不得夫妻,又何来再娶?你身为一国之相,娶妻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草草决定?!青灵不是不好,只是她一个外国女子,如何配做你的正妻?!” 站得太久,楼夕颜气息已经有些不稳,平静了很久,楼夕颜才又朗声说道:“太后此差矣,皇上将她赐予微臣,她就已经不再是皓月女子,而是臣的女人,臣与她已有了夫妻之实,并且臣立誓承诺娶她为正妻。此时悔婚,实在有违臣为人处事之义,如果臣真是这样见异思迁、出尔反尔的人,太后也不放心把公主交给臣吧。”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60章太后逼婚3 > 楼夕颜和萱儿在谁的眼里都是一对,这是朝中人人皆知的事情,皇上赐个女人给他,也无可厚非,到了他们这种地位的男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她懒得管。只是没有料到,一向温和的楼夕颜居然会找借口反驳这门亲事!难怪萱儿会受不了的寻短见了! 楼夕颜看样子是给青灵迷得丢了魂,不让他娶是不可能了的,她现在也不想和他撕破脸。西太后脸色微变,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说道:“好吧,楼相如此坚持信义,哀家也十分欣赏你的为人,就不让你为难了,萱儿和她一起入门,名分为平妻,不分大小,这样应该不委屈她也不违背楼相的承诺了吧?!” 一个小国女子,能与公主不分大小,她已算是做了最大的退步了,要是楼夕颜还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她了! 由“夕颜”到“你”再到“楼相”,西太后的耐心看来几乎用尽,而楼夕颜胸口的窒闷也越发明显,暗暗调息很久,楼夕颜还是说不出话来。 “楼相不说话,哀家就当你同意了?”明知楼夕颜想要反驳,西太后还是一意孤行,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绝对不能! 微喘着,楼夕颜能够感觉胸口的疼痛,没有心思再周旋下去,楼夕颜直道:“臣与公主之间只有君臣之仪,并无男女之爱,只怕不能很好的照顾公主,耽误了公主的终身幸福。太后美意,臣实在不敢承受。” “你——”他居然公然拒绝这门亲事,西太后牙根轻咬,正要发怒,一直冷面不语的燕弘添忽然开口了:“萱儿的身体还没有复原,关于婚事以后再议。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夕颜很不对劲,若是平常他应对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游刃有余才对,今天却显得有些急躁,他额间的薄汗、过于低沉的嗓音,都透露着他在忍受着痛苦,他的病不会又复发了吧! 皇上果然还是站在楼夕颜那边,萱儿可是他的亲妹妹!眼见着楼夕颜转身就要走,西太后眼神一暗,忽然说道:“皇上,宫里人多口杂,这次的事情,还不知道要被说成什么样。萱儿这孩子又太过敏感,宫里实在不利于萱儿养病,依哀家看,楼相府上清幽雅致,很适合养病,不如就让萱儿到楼相府中静养吧。” 听罢,楼夕颜抬起的脚瞬间僵住,急道:“臣以为不妥。” 西太后一向和善的脸,早已变得冷凝,轻哼道:“怎么,萱儿贵为一国公主,到你府上休养不会也不配吧!” “臣不敢。只是这样有损公主清誉,楼家还有另一处别院,很适合休养,公主可以前往。”若是让公主到府中休养,且不说他不能向灵儿交代,就怕到时西太后反说公主在相府时日已久,又损名节,强迫他负责,那时就不知道如何推脱了! 他越是不让萱儿去,她就越是要让她去,最好再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西太后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反刚才的冷凝,低笑道:“这些夕颜就无需担忧了,相府又不是只有楼相一人居住,夕舞和萱儿年龄相当,让萱儿有个伴也好;再则,你说与公主没有男女之爱,那就趁着这段日子好好培养培养,若还是不能让你们心心相惜,哀家也不会再勉强你了。” 说完,西太后还特意看向一旁的燕弘添,问道:“皇上以为如何?” 燕弘添思索了一会,最后还是无视楼夕颜冷冽的眸光,沉声说道:“准。” 夕颜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臣子,也是最好的对手。他可没有忘记,儿时,夕颜的母亲去世后,夕颜曾经和他说过,他答应了他母亲只与爱的女子成亲,一生只有一个妻子。他一直以为夕颜是随便说说,今日看来似乎不是。他还想看看,在这件事上,他到底能坚持多久! 萱儿是他一直疼爱的妹妹,刚才看她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他也很心痛,他还是希望夕颜能喜欢上萱儿,成为他的妹婿,只是以他对夕颜的了解,只怕是难了。 西太后心下一喜,说道:“明日一早,哀家亲自送公主入相府,天色也晚了,楼相回去休息吧。”她就不相信,她的女儿会比不上那个容貌尽毁的女子,就算她真的比不上,她也会让她如愿的。 “臣告退。”一切已成定局,楼夕颜知道自己已经无从反对。冷冷的留下一句话,楼夕颜清瘦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他们眼前。 燕弘添眼中划过一抹流光,夕颜生气了。有意思。 今夜的月光似乎不太明亮,湖泊看上去黑丫丫的,没有了白天的湛蓝纯净,这样的辽阔反而让人看着有些害怕。揽月楼前的水域,荷叶已经很是茂密,荷花还只是小小的花苞,夜里看不见它们娇美的样子,只听得风穿过莲叶间沙沙作响。 夜风轻抚,荷叶旖旎,卓晴趴在石桌上,有些微薰,脑子还很清醒,眼睛却不愿意睁开。 耳边一直回响着楼穆海那句话——你会害了他。 她或许真的会害了他吧。但是要问她,会不会放手,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回道——no! 她鄙视一切不做出努力就放弃的行为。 “我不是让你先睡吗?”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的低吟轻轻的响起。卓晴倏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楼夕颜站在身侧,手自然的掠起她身后的发丝,在指尖把玩。好像他现在格外喜欢这样的游戏,只要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一定会摩挲她的发丝。 站起身,抽回自己的发丝,卓晴握着他的手,回道:“我不困,你的脸色很差,到屋里再说吧。”他现在的样子,疲惫的让人心疼。 楼夕颜任由她牵着,两人回到内室。 把他拉到床沿,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卓晴轻声说道:“你回来我就放心啦,早点休息,晚安。”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忽然腰间一紧,她又被楼夕颜圈入怀里,她站着,楼夕颜坐着,这个角度看他,脸型更加完美,也越发俊朗,修长的手轻扶着她的腰,卓晴又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你不想知道,太后宣我入宫说了什么吗?”微扬着眼,注视着她明亮的眸。他想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卓晴坦诚的点头,回道:“想。但是在我心中你的身体更重要。”他不知道自己的脸白得几乎透明吗?或许她应该找点时间研究研究中医,说不定能整出个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法。 他很喜欢她的坦诚与真实,所以他也不想欺骗她,楼夕颜思索了一会,简洁的说道:“朝云公主因我而做傻事,太后要求我娶公主为妻。” 卓晴轻轻挑眉,这基本在她预料之内。 卓晴没有说什么,楼夕颜赶紧继续说道:“我拒绝了。” 卓晴只是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楼夕颜搞不清楚她是喜是怒,但是还是要继续说下去:“太后请旨,让公主到相府休养身体,皇上已经准了,这个我没法拒绝。” 卓晴再次点头,问道:“说完了?” “嗯。”楼夕颜缓缓点头,虽然他掩饰得很好,卓晴还是看出了他有一点点紧张。 轻拍了一下他俊美的脸,卓晴依旧是微笑着说道:“早点休息。” 她话音还没落,环着她腰间的手再次收紧,楼夕颜难得的瞪着她。 卓晴好笑,原来他也有不能掌控心慌意乱的时候啊。将手环住楼夕颜的脖子,明眸对上他浩如烟海般深沉的眼,卓晴低声说道:“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为了我们的未来已经很尽力了,她要来就让她来好了。我不是菟丝花,不需要依附高大的乔木才能生存,也不需要躲在你身后,让你为我遮风避雨,我要和你站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灵儿。”他选择告诉她,就有准备接受她任何的反应,她生气也是正常的。今晚他虽然已经很疲惫,但是他也做好了用心安抚她的准备,而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他。 我要和你站在一起··· 将头轻轻靠在她身上,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楼夕颜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是手越发的收紧,将她紧紧的环在怀里。这个女子,将会是陪伴他走完一生的人,他永远都不会放手。 他的头正好在她胸部的位置,卓晴觉得有点别扭,扭动了两下,他的手收得更紧,脸轻贴在她胸前轻轻摩挲,卓晴百年难得一见的红了脸。 他嘴里叫的并不是她的名字,这让她有些不舒服。她可不希望,每次他们亲热的时候,他嘴里叫的永远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想了想,卓晴轻声说道:“叫我晴吧,我的小名。” 楼夕颜微微抬头,问道:“你的记忆恢复了?” 糟了,怎么忘了失忆这回事,她果然不适合说谎。摇摇头,卓晴赶紧说道:“没有,是青末告诉我的。我对晴这个名字很熟悉,也很喜欢。” 楼夕颜点头回道:“好吧,晴儿。” “······”卓晴无语,没有“儿”字会死啊······ 聪明的不和他理论,卓晴再次尝试挪动身体,尴尬的说道:“很晚了,你的身体才刚好些,睡吧,我先走了。” 她脸色微红急于逃脱的样子,倒让楼夕颜心情大好。眸中划过一丝狡黠,再次抬起时,却是一脸可怜,楼夕颜低喃道:“你不怕我晚上忽然病发?”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61章太后逼婚4 > 他怎么可以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不行,她不能心软,他是狐狸。深吸一口气,卓晴别开眼,回道:“你身边有墨白。” “他今晚请假。”楼夕颜说得一脸真诚,卓晴猛的翻白眼,墨白从来都和他形影不离,他现在正在生病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请假!这个借口有够烂的! 站在门外的墨白满头黑线,觉得自己很多余,主人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让他今晚上消失。 看他脸色苍白,手却还稳稳的放在她腰上,卓晴低笑:“那你想怎么样?” “留下来陪我。”楼夕颜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提这样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 这句话的意思,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不能怪她,作为现代女性,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不而喻。 卓晴怔怔的盯着他,楼夕颜轻叹一声,说道:“你放心,我只是想你陪在我身边而已。成亲之夜以前,我不会对你做出越举的事情。” “你确定?”卓晴扬眉。 楼夕颜正色回道:“我保证。”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同时也松开了手。 卓晴哀号,她怕她不能保证! 深吸了一口气,卓晴脱掉鞋,直接跨上床,在床的内侧躺好,看着还坐在床边的楼夕颜,卓晴说道:“睡吧。” 楼夕颜终于回过神来,怔怔的躺下,卓晴背过身去,幽幽的说了句:“晚安。”就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侧卧的睡姿将她曼妙婀娜的身材表现的更加诱人,如海藻般柔美的长发披散在身侧,淡淡的馨香萦绕鼻尖,楼夕颜只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回应:“晚···安···” 这真是自作孽······他今晚还能睡的着吗?刑部大牢 暗黑的监牢里,只有走道上有几个烧得啪啪作响的火把。微红的光线下,两个女子一坐一站,冷视着对方。 “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顾云看着监牢里,一脸平静的女子。她在两人交手之时,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我有话单独和你说”,所以她来了。 曲心背靠着石壁,轻哼道:“你放心,我不是要让你为我求情。我做过什么,自己很清楚,杀人偿命,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是我不甘心,我哥哥是被冤枉的,我想请求你们,帮我找出幕后的真凶。” “你可以放心,这件事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我一定不会让幕后主使逍遥法外的。”虽然这个案子的杀人凶手已经找到,但是她也不会就此打住的。 盯着顾云坚毅的眼看了好一会儿,曲心从黑色劲装的里兜中,翻出了一张折得非常整齐的纸条递给顾云。 顾云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曲心解释道:“我随时都可以杀了杨碌,但是却选择嫁给他,就是为了要找出他身后的主使者。但是这些年来,除了李志,他没有和任何可疑人物接触,而他最宝贝的就是这张纸。” 顾云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但是全部都是“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几个字,反反复复,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类似摩尔密码一样的信号暗语,还是需要结合例如五行八卦、玄妙术数才能解开?! “一年前我已经发现了这张纸,但是想了一年,还是没能明白上面的意思。我想,你或许能够参透。”她研究了这么久也没有用,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聪明而敏锐的女子身上了。 顾云看得一头雾水,她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或许可以问问晴,她妈妈是国学教授,说不定她能明白。 “你走吧。” 顾云抬起头,就见曲心已经背对着她躺在石床上,一副不愿与她多谈的样子。 顾云也没有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没有人可以安慰她,她能做的就是尽快破这个案子。 简洁宽敞的相府门前停着一辆湛蓝色的大马车,十几名带刀侍卫将马车护在中间,高大健硕的身材,凌厉逼人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是高手。 相府外也已经站了一群人,楼夕颜和楼穆海站在最前面,楼夕舞和薛娴心分别站在他们身旁。相较于薛娴心的喜出望外,楼夕舞显得兴致缺缺,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嬷嬷走到马车旁,轻轻掀开马车帘帐,一双保养得宜的手从里边伸了出来,老嬷嬷赶紧扶住,恭敬的将里边的人请了出来。 西太后优雅从容的下了马车,身上的配饰依旧很少,但是一身华美的暗紫长袍已经将她衬托得贵气逼人。 跟着太后身后下来的,是朝云公主,淡淡的鹅黄长裙让她看起来更加柔美。两个伶俐的宫女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或许是不想让人看到她憔悴的模样,她带着一个薄纱斗笠,阻隔了所有人的视线。 看着眼前似乎风一吹都能飘起来的清影,楼夕颜眉头皱了起来,才不过半月,她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透过薄纱,燕如萱也在寻找着那个让她追随了多年的温润男子。今日母后告诉她,颜哥哥昨晚为了她连夜入宫,还请她到相府养病,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他已经不要她了,原来,他还是关心她的。 “太后千岁千岁千岁,公主万福金安。”免不了的请安行礼,不过楼家毕竟是鼎盛之家,又是在府邸门口,西太后赶紧抬手,笑道:“宫外就无需拘礼了。” 看向楼穆海,西太后熟稔的笑道:“楼大将军,多年不见,你还是一样硬朗。” 楼穆海爽朗大笑,朗声回道:“太后过奖了,岁月不饶人,老臣是越发不如从前了。” 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楼穆海的音量,西太后并不在意,低叹道:“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夕颜这么能干,实在是国之栋梁,你也应该想想清福了。” 扫过一眼静立身旁的楼夕颜,楼穆海暗自苦笑,他这一生,只怕是没有机会享这样的清福了。 始终是侧室,得见太后的机会毕竟是少,太后才下马车,薛娴心就赶紧迎了上去,搀着西太后的另一只手,极尽献媚。楼夕舞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没骨头就是没骨头! 西太后顺势拍拍薛娴心的手,笑道:“娴心啊,这段日子萱儿要在府上打搅,还请你多多照顾她才好。” 太后居然记得她的名字!薛娴心大喜,连声回道:“太后说得哪里话,公主能到相府休养,那是我们家的福气。我一定好好照顾公主,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 “那就好。” 楼夕舞百无聊赖的低着头,等待这场无聊的对话赶紧过去,谁知西太后忽然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笑道:“这是夕舞吧,好久没进宫看望哀家,都快不认识了,长成大姑娘了,真是水灵。” 尴尬的后退一步,楼夕舞讪讪回道:“谢太后夸奖。”她一向不太喜欢西太后,虽然她总是笑眯眯的。 燕如萱瘦弱的身子看着让人揪心,他一直把她当作另一个妹妹一般看待,她变成这个样子,楼夕颜心中很是内疚,低声说道:“翠心苑已经收拾好了,那里清幽宁静,很是适合休养,公主一路上也累了,到苑内休息吧。” 西太后一副才回过神来的样子,笑道:“哀家光顾着说话了,还是夕颜体贴。” 翠心苑在相府的后院最深处,环境确实清雅舒适,但是却不是西太后心目中的地方,一行人经过摘星阁的时候,西太后忽然停下脚步,轻声说道:“摘星阁!这名字取得真好。”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人,就踏入院内。 楼夕颜眼神微闪,也缓步跟了进去。 在院里看了一圈之后,西太后高兴的笑道:“这个院落就很不错,前面有湖泊,还能看到这一池新荷。”最重要的是就在楼夕颜的揽月楼旁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里才应该是萱儿住的地方。 走到燕如萱身边,西太后柔声问道:“萱儿,有你最爱的荷花,住这个院落好吗?” 燕如萱微微抬头,看清不远处的小楼,那正是楼夕颜的揽月楼,想到可以和他住的如此近,燕如萱心里很是欢喜,但还是矜持的回道:“全凭母后安排。” 满意的点点头,西太后对着楼夕颜笑道:“夕颜,就不去翠心苑了,让萱儿住这吧。” 听了西太后的话,楼夕颜脸色如常,倒是楼夕舞在一旁嘟囔道:“这个院落已经有人住了。” 青灵虽然可恶,但是相较之下,比燕如萱这个故作清高的女人看起来顺眼一些。 “夕舞。”薛娴心狠狠的瞪了楼夕舞一眼,真是不懂规矩的毛丫头!要是惹怒了太后,她担待得起嘛! “是吗?”西太后轻轻皱了皱眉,笑叹道:“原来已经有人住了,倒是哀家没有想周到。”不用想也知道,住在里边的是谁,这院落今天她还就要定了! 薛娴心赶紧献媚道:“太后说哪里话,公主喜欢这样,就让那人搬出去好吧,当然公主比较重要了。”青灵那个臭丫头,这回总算有人可以灭灭她的威风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62章太后逼婚5 > 楼夕颜沉默了一会,西太后也不急,悠闲的看着不远处的一池娇荷,等着他的答案。 这时,揽月楼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一个素衣女子一脸睡容的走了出来。她衣着穿戴整齐,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长发未束披垂在脑后,眼睛半眯着,整个人一副慵懒的样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她刚刚睡醒,而且昨晚一定没有睡好。 卓晴昨晚上背对着楼夕颜,听着他忽急忽缓的呼吸声,一直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多久才睡着。迷迷糊糊中听见外面有些骚动,没想到才走出房门,就被一群人行注目礼。 被人这么盯着,走过去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卓晴只能轻轻晃晃手,无视那一道道或惊讶或恼怒或轻视或窥觊的眼神,如常的打着招呼:“大家早啊。” 楼夕颜失笑,都快午时了,还早!她醒来得还真是时候。对着她轻轻招手,楼夕颜扬声说道:“灵儿,过来。” 小怜能感觉到,自从那个叫灵儿的女人从楼相的房间出来之后,公主的身子就抖得厉害,隔着薄纱,她都能看清公主紧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如纸。 卓晴微微眯眼,总算看清了摘星阁前站着的一行人,是太后和公主吧。大方的走过九曲桥,来到楼夕颜身侧,卓晴别扭的微微躬身,说的:“太后,公主万福金安。”是这么说没错吧? “平身吧。”青灵果然很得宠,只是西太后在宫中早就见识过各种荣宠,一切娇宠呵护都是一时的,脸色早已恢复如常,西太后轻笑道:“刚才哀家还在纳闷,怎么不见灵儿。萱儿要在相府住下,你们年纪相当,平时也可以互相照应,解解闷,以后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好长着呢。” 这算在暗示她?还是给她来个下马威?卓晴无所谓的耸耸肩,回道:“公主可是万金之躯,我平时就喜欢玩玩死人骨头,怕吓着公主。” 卓晴说的轻巧,燕如萱却是脚下一软,上次光是隔着层层帷幔听她讲解,她都已经快要晕厥过去,这世上怎么会有喜欢玩死人骨头的女人?!太可怕了! 不仅燕如萱吓得腿软,除了楼夕颜,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僵。 楼夕颜也不说她,宠溺的摇摇头,问道:“灵儿,公主喜欢这个院落,想在摘星阁养病,你把摘星阁腾出来给公主休养,好吗?” 他让她搬?轻轻挑眉,卓晴没有当场反驳,大方回道:“你做主吧。”他待会最好给她一个交代,不然······哼哼! 卓晴警告的眼神他可是看得清楚,没有让她久等,楼夕颜低笑道:“景飒,命人赶快收拾,把灵儿的东西搬到揽月楼,让公主早点进去歇息。” “是。”景飒领命离去。 本来还算满意楼夕颜的回答,一听后面那句,西太后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下来,而薄纱后面的娇颜上,早已是泪流满面。她不明白,他既然让她到相府休养,又何苦如此来伤她的心呢? 咽下心间的苦涩,燕如萱淡淡的说道:“母后,您早点回宫吧,我累了,想休息,都退下吧。”说完燕如萱疲惫走进摘星阁。 燕如萱离开后,太后也不再掩饰心中的不悦,走到楼夕颜身前,冷声说道:“好好照顾萱儿,明白吗?” 楼夕颜依旧淡笑着抱拳行礼,朗声回道:“太后放心,臣等必定尽力照顾好公主的身体。”但也仅仅是臣子对皇室的成员的照顾,无关男女之情! 太后暗暗咬牙,却没在说什么,转身出了摘星阁。 楼夕颜,这是给你最后的机会,若是你不好好待萱儿,就不要怪我无情! 太后怒气冲冲的离开,薛娴心赶紧跟在身后,急道:“恭送太后。” 楼穆海只是冷眼看了卓晴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出了摘星阁。楼夕舞看了一场好戏,对着卓晴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嬉笑着跑了出去。 卓晴无辜的伸了一个懒腰,都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惜她是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没事起这么早干嘛? 她也只敢在心里嘟囔,正午的太阳照得人眼发晕,实在算不得早。 手再次落入微凉的掌心中,楼夕颜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回揽月楼。 太后留了几个侍卫和宫女给公主,院落中一双双眼睛看着,卓晴有些不自在。不过楼夕颜都不在意,她有什么好怕的,任由他牵着,两人肩并着肩走在蜿蜒的九曲桥上。 “昨晚睡得好吗?”楼夕颜低声问道,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她睡得正熟,舍不得吵醒她。 不好,但是卓晴可不想说出来,随口答道:“还行吧。” 楼夕颜忽然长叹一声,回道:“我睡得不太好,我现在有些担心。” 卓晴一怔,问道:“怎么了?”他昨晚有发病吗?她居然没有发现! “我怕······”故意停顿了一下,楼夕颜凑近卓晴的耳边,低声说道:“还没到新婚之夜,我就会因为睡眠不足或者太过亢奋而虚脱。” “你······”终于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卓晴哭笑不得! 两人在莲池前的石凳上坐下,楼夕颜正色道:“我忽然想改变主意,庆典前就娶你过门。”他隐隐能够感觉到,太后不会就此罢休,他真的不想失去她,早点成亲省得夜长梦多! 卓晴摇摇头,笑道:“你现在这么忙,不要分心想这些了,我们只要坚定了彼此要在一起,那么成不成亲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一点也不在乎。”结婚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就算结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禁不住考验,最终还是要分开的。她不是傻子,太后的意图这么明显,楼夕颜现在要结婚,只怕是正好踩中老虎尾巴,她不想让他打没有把握的仗! 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楼夕颜蹙眉回道:“我在乎。”他要她成为自己名正顺的妻子! 微扬的细眸中流传着幽深的情意,手被握得有些疼,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回握着他的手,卓晴问道:“你待会要出门吗?” 明白她在故意岔开话题,楼夕颜也不再逼她,回道:“嗯,这些日子我可能都要夜里才会回来。”一是因为庆典马上要开始了,各种事务繁多;二是他有意避开燕如萱,为了少生枝节,他还是少与她见面为好。 了然的点点头,卓晴笑道:“我明白了,你忙你的吧,我不会让自己无聊的。” 仿佛是为了应和她这句话,墨白高大的身影从揽月楼外匆匆走来,说道:“主子,青末姑娘来访。” 她果然是不会寂寞的。 楼夕颜轻轻松开她的手,笑道:“好吧,我出门了,你们姐妹好好聊。” “嗯。”顾云来找她,应该是案子有了新进展了吧。 顾云走进揽月楼,就看见卓晴披散着头发,撑着腮帮,一脸倦容的看着她。顾云在石凳上坐下,调侃道:“昨晚又没睡好。” “嗯。”本来以为她又会反驳,谁知卓晴大方的点头,闷哼道:“接下来的日子,我想我会过得很精彩。”摘星阁离揽月楼这么近,与那公主只怕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真是别扭,她还不能搬走弃楼夕颜于不顾,唉······ 顾云轻轻挑眉,奇道:“我错过了什么吗?”不是昨晚才甜蜜的说要结婚了,一大早就变天了? 卓晴摇摇头,看向旁边的摘星阁笑道:“没有错过,好戏这不才刚上演嘛!”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晴居住的摘星阁院前站着四个挺拔的劲装男子,腰间别着长剑,房门外还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小女孩守在那里。眉头微皱,顾云问道:“什么情况?” 卓晴讪笑着耸耸肩,无奈的说道:“一难尽,简单的说就是穹岳的公主暗恋楼夕颜,听说他要结婚了,在宫里上吊自杀,被救了下来。太后要去楼夕颜娶她女儿,被拒绝了,就安排公主到相府休养,估计是准备来一招近水楼台先得月或者是生米煮成熟饭之类的戏码吧。” 听完,顾云哈哈大笑起来:“意思就是说,你有情敌了!” 顾云笑得张狂,卓晴自己也忍不住低笑起来:“算是吧。”第一次爱上一个人,谁想到还横生枝节,估计是免得不了一番波折了。 卓晴笑容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顾云安慰道:“楼夕颜这么优秀,你有情敌是正常的,最重要的他的态度。” 卓晴点点头,自我解嘲道:“他说,他只会有一个妻子,目前看来,应该是我。” “那就行,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堤防,因爱成恨的力量大到让人胆寒。”她见过太多这样的案子,爱的越深,反噬的力量就越大,尤其对方还是一名公主,她有些担心晴。 “我会的。”轻声的一笑,不想让顾云为自己担心,卓晴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案情有了新的进展。” “嗯。”掏出昨日曲心交给她的纸条,顾云递到她面前,卓晴盯着手中的纸条看了半天,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不是她想问这种白痴问题,但是一张记满“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纸片与案情有什么关系。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63章太后逼婚6 > 顾云解释道:“据曲心说,这是杨碌这些年来小心珍藏的东西,我猜想和黄金案有关,但是我不明白这些字代表什么意思,想听听你的意见。” 再次认真研究手中的纸片,希望能找出些规律,结果还是茫然,卓晴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晚上我再好好研究研究吧,你什么时候去看岩洞的位置。” “一会就去。”她和单御岚他们约好了正午在应天府门口见。 “我也去。”一边说着卓晴一边麻利的把长发结成长辫,顾云轻笑:“你确定现在这种非常时刻还要到处乱跑?”人家都逼到家里来了。 卓晴翻了个白眼,冷哼道:“难道我要留下来和她大眼瞪小眼?我可没那闲工夫。” 拉着顾云,两人匆匆出了相府。 卓晴和顾云和单御岚他们会合之后,在敖天的带领下,一行人赶到了京郊外的岩洞。在洞外检查了一遍各个出口,果然是曲泽所在的地方最方便进出岩洞。 在洞外没有什么发现,几人又走入洞中,岩洞内四通八达,但是都是狭窄的小路,最深处有一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洞穴,里边很潮湿,壁上还不时的渗出水来,可以很清楚的听见潺潺的流水声。仔细看去,洞穴一侧就是一条七八米宽的地下暗河。 顾云蹲在暗河边,轻敲暗河边坚硬的石块,微眯着眼,看向河底细小的沙石。在洞穴里,也可以找到这样的小石块,抓起一些在手中轻捏,石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在手中慢慢碎裂,顾云看着手中的粉末,低声叫道:“你们过来看。” 听见她的叫声,一行人都围了过来,就看见她蹲在一小堆沙土前,认真的盯着手中的石粒,乾荆不解,问道:“一些沙石而已,有什么问题?” 他在牢里一直听说这个叫青末的女子如何如何厉害,就连一向不屑理会任何人的敖天对她似乎也变现出佩服,他今天跟过来就是为了看看是如何的断案如神,但是这一堆沙石能有什么可疑之处? 轻拍掉手里的细石,顾云指着这段暗河里厚厚的一层沙土,回道:“问题是这里是可溶性岩石受水的溶蚀作用后形成的岩洞,不应该这样这种细小的沙石存在,而且看起来还不少。” “你的意思是这些沙石是有人故意运进来的。”单御岚眯眼看去,光线虽然不太好,但是也还是能看出这段水域比前面洞口处的河段河床要高很多。 仔细看来确如顾云所说,就是这个大洞穴旁边的暗河里有很多细小的沙石,与上游有明显区别。乾荆蹲在暗河边,自自语道:“这么个偏僻的岩洞,运沙石进来干什么?” 顾云心中已经隐隐猜出事情的原委,笑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当时那么多人马在搜索,居然没有找到运送黄金的马车。这世上没有什么不翼而飞的事情,一切都只是障眼法。” 旁边潺潺流动的水流让卓晴眼前一亮,回道:“这里地下河丰富,水系发达,本身就是个匿藏黄金的好地方。” 顾云点头:“对。只要将黄金倾倒入地下河,用沙石掩埋起来,等到风声过后,再将黄金挖出运走,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当年看到的车辙不是将黄金运送出去留下来的痕迹,而是把沙石运入洞中的证据。” 单御岚蹲下身子,抓起地上松软的石块,却感受到绵软的触感,她分析的或许真有些道理,这样就能解释黄金是如何在众人追查下不翼而飞的,但是证据呢? 乾荆显然也和他有着一样的想法,回过头,乾荆说道:“你只是猜测而已。就算是真的,都三年了,黄金早该运走了,一些细沙根本不能证明你说的想法。” 顾云还没开口,已经钻过洞穴旁的小洞,在下游的考察了一番的卓晴笑道:“那倒未必。这么多的黄金倾倒入地下河,不可能挖得干净。而这条地下河,水流丰富,一些细小的金块会随水流向下游,现在应该还能找到一些。” 乾荆一拍大腿,叫道:“现在下水查看就知道有没有黄金了!” 卓晴立刻点头,微笑的看着乾荆,回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她这眼神,看得人起鸡皮疙瘩,乾荆低叫道:“你不是让我下去查?” 卓晴唇角轻扬,哼哼道:“难道我去?” “······” 地下河的冰凉,不要说女子,就是健壮的男子也未必挺得住多久。乾荆知道自己又是明知故问了,讪讪的撇撇嘴,慢条斯理的动手解下外套,脱下鞋袜······ “噗通!” 乾荆还在磨蹭,只听见一声水花四射的声音,敖天墨黑的身影已经一头扎入了暗河里。 乾荆衣服鞋袜都脱好了,站在岸边显得有些尴尬。卓晴白了他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暗河中那道黑衣银发的身影上。 现在在穿上衣服又太丢脸了,乾荆轻咳一声,讪笑道:“我的水性比较好,下游水深,我去那找找看。” 没人理他,乾荆一溜烟穿过小洞,一头扎入下游的暗河中。 敖天在水中潜游了很久,才浮出水面,顾云急道:“怎么样?” 敖天脸色暗黑,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摇摇头。 卓晴和顾云对看一眼,难道是她们想错了? 单御岚倒是很有信心的样子,说道:“再找找看,岩洞细缝里比较容易残留黄金。” 敖天再次潜入河中,黑衣在水波中几乎看不见他身在何处,好在银亮的发丝反射出点点光芒,还能辨别出他的位置。 这次的时间更久,就在卓晴有些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的时候,敖天终于再次破水而出。 “找到了吗?” 敖天喘着粗气没有回答,只是将刚刚在沙石掩埋下找到的东西扔上了岸。 一道橙黄的流光过后,是滴滴答答金属翻滚的声音,几人围上去一看,果然是一块果核大小的碎金。这块金子应该是倾倒入河中的时候被挤压碎裂的。 单御岚仔细查看了金块的表面,在一角看到了半个官字,应该是官银的印戳。揣着金块,单御岚看向顾云,说道:“果然有黄金,而且还是官银,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当年果然是用这样的方法将黄金匿藏在地下河! “喂,你们快过来,看我找到了什么!”几人还在研究着金块,乾荆兴奋的声音从下游传来过来。 几人赶到下游,就看见乾荆笑得开心的举着手中明晃晃的金锭子,大叫道:“五十两黄金耶。”想不到地下河还真有黄金,将金锭子放在岸边,乾荆兴奋的笑道:“这里的水比前面的清澈,应该还会有黄金,我再去找找。” 地下河的水冰凉,他在水里呆了一段时间,唇色已经变得有些泛紫了,看他又要潜下河中,卓晴赶紧说道:“不用了,这些已经足够证明了,你上来吧。” 乾荆睁大眼,不甘心的回道:“有黄金不捡,太可惜了吧。”五十两黄金耶! 说着,他又要潜下去,卓晴气得半死,低吼道:“乾荆!你要钱不要命啦!这些黄金都是官银,捞上也不是你的,你快给我上来。”说话都开始抖了,他居然还不肯上岸,是有多爱钱! 一听黄金还要上缴,乾荆失望的撇撇嘴,终于爬上岸来。 单御岚捡起乾荆找到的黄金锭子,这块比较完整,能清楚的看见金锭子下面清楚的印着“国库官银”的印戳,这枚金子确定是当年丢失的黄金无疑。 将黄金握着手中,单御岚微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既然有了黄金案的线索,我立刻上报朝廷,重新彻查此案。” 这就意味着,朝中必要经历一番风雨。 单御岚回去写折子了,夙羽好像练兵的时候受伤了,顾云赶回将军府去了,卓晴百无聊赖的回了相府,时间还早,卓晴准备回揽月楼补眠。 走在相府的小路上,耳边隐约传来悠扬的琴声,比古筝更加低沉一些,婉转而动听,如一只柔和的手,轻抚着你的心灵,琴声中,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一般。卓晴不懂弹琴,也不擅音律,却也为这样低吟的琴声着迷,脚不自觉的走向琴声响起的地方。 琴声是从楼夕舞的院落中传出来的,想不到楼夕舞居然有这样的琴艺,果然是名门千金,她倒真是佩服她了。 卓晴也是第一次走进楼夕舞的院落,院内遍植明媚的杜鹃花,正值花期,浅粉的娇花将庭院妆点得美轮美奂。 院中有一个挺大的凉亭,四面飘着薄薄的素白轻纱,隐约能看见楼夕舞美丽的身影。卓晴暗笑,这小丫头还挺会营造气氛,这样看去,一点也不像平时聒噪蛮横的样子,还颇有气质呢。 再走近一看,才发现庭院正前方还有一个素白的身影,他背对着她,白衣似雪,黑发如墨,洒脱而随性的坐在地上,膝上架着一柄暗红色的古琴,修长细致的十指在琴弦上游走,唯美的音乐婉转流淌,原来弹琴的是他! 墨发白衣,只是一个背影,却已经显露出干净淡然的气质。看不见他的长相,卓晴却已在心中判定,此人必是淡漠安然,风雅脱俗的人,说不清原因,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他是相府里的人吗? 相府里居然还有这号人物,他,是谁?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64章琴师沐风 > 一个完美的尾音结束了这曲美妙的琴曲,楼夕舞久久才回过神来。隔着轻纱,她看见了不知何时进入院内,静静的站在一旁的卓晴,楼夕舞叫道:“你怎么来了?”她不是出门了吗? 卓晴讪笑的耸耸肩,回道:“这么好听的音乐,我也来熏陶熏陶。”虽然她不太懂,但是也不妨碍她欣赏嘛。 白衣男子放下膝间的古琴,缓缓起身看向身后的人,卓晴也好奇的看过去,男子逆光而立,卓晴微微眯眼,才算看清他的脸,这一眼,已经卓晴瞬间愣住了······ 天下间,当真有人长成这样?!洁净的脸如冰雕玉琢般棱角分明,饱满的唇色艳若寒梅,深邃的眼如一潭静水,几乎要将人溺毙。完美的五官鲜明挺立,白衣飞扬的他散发着如玉般的风华。 楼夕颜也常穿白衣,但是他给人的感觉是气质非凡、是风雅尊贵、是温润如玉。而这个男子,给人一种清冷飘逸、淡漠疏离的感觉。 男子也静静的看着她,卓晴微微点头,礼貌的自我介绍道:“我叫青灵。” 对于惊慕的视线,男子似乎早已习惯,脸色平静如水,但是听到青灵这个名字的时候,淡漠的脸上划过一丝波澜,问道:“皓月青灵?” 汗!青家姐妹的名声是有多响亮!卓晴尴尬的回道:“应该是吧。” 男子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回道:“苏沐风。” 苏沐风,蛮好听的名字。说话喜欢直视别人的卓晴忽然发现,他的眼珠居然是那种黑中又带着淡淡银光的眸色,晃眼一看不觉得,仔细看起来,那银灰的眸子就如同一个漩涡,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看得也太过分了吧!楼夕舞终于忍不住,掀开轻纱走了出来,叫道:“喂,看够了没有,不要以为我哥不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 被楼夕舞的叫声震了一下,卓晴才回过神来,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卓晴忽然对着她身后一脸惊讶的说道:“景飒,你怎么也在?” 一听见景飒的名字,楼夕舞完全慌了神,赶紧回过头,背后除了娇花凉亭,哪里还有人的影子。知道自己被耍了,楼夕舞恼羞成怒,大叫道:“青灵!你居然敢骗我!” 就喜欢看她这副泼妇的样子,摊开手,卓晴一脸狡黠的笑道:“楼夕颜在这,我也是这个样子。倒是你,景飒不在,你就变成小野猫啦?!” “你!”不知道是气还是羞,楼夕舞的脸色微红,瞪了青灵一眼,哼道:“你出去,不要妨碍我学琴!” 学琴?卓晴看向始终静立一旁的苏沐风,问道:“你是琴师?” “是。” 不太像,他的气质不太像一个琴师应该有的;或者说,他为人的感觉,不应该仅仅只是琴师。对他起了好奇,卓晴退后几步,靠着凉亭旁边的石柱,卓晴笑道:“你们继续,我旁听就好。” 谁想让你旁听啊!楼夕舞还要发飙,另一道轻柔的女声从院门外幽幽传来:“不知我是否也可以旁听呢?” 众人看去,只见一道清瘦的丽影袅袅行来。 燕如萱仍是穿着那身淡黄长裙,却没有再戴着斗笠,脸色微微泛白,显得有些憔悴,孱弱的身形,在宫女的扶持下慢慢走来,让人更加想要怜惜。 卓晴细细的观察起眼前这个所谓的情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穿着宫女的衣服,一直微低着头,那时她就已经知道,她很美丽。今天再看她,虽然有些憔悴,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年轻的脸上如水朦胧的眼眸,淡淡的愁容,如果她是男人,估计也会心疼吧。 燕如萱微微抬头,与卓晴目光相对,卓晴大方的朝她点点头,燕如萱只是默默的别开视线,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的目光。 楼夕舞很是厌恶她那副病怏怏还不可一世的样子,敷衍的行了一个礼,说道:“参加公主。” “夕舞,你我之间,又何必多礼。”她不明白,为什么夕舞总是不喜欢她,从小就是如此,不管她如何示好,她都是这样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都这么说了,楼夕舞也不客气了,直接别过头去,懒得理她。 她怎么可以对公主这么无礼,小怜气恼的正要发作,却被燕如萱轻轻拉了一下衣袖,一肚子的火又只能咽了回去。 小院内的气氛很是尴尬,直到清冷的男声低沉的响起:“见过公主。” 燕如萱赶紧看向一旁的白衣男子,微微俯身,笑道:“苏公子,别来无恙。” 苏沐风淡然一笑回道:“苏某一切如常,谢公主挂怀。” 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好像还颇为相熟的样子。卓晴轻轻挑眉,燕如萱居然还向他行礼,这人的身份还真让人疑惑。 “公子的琴音宁静悠远,每次听到都能让人心境宁和,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还能再听公子弹一曲云裳诉?”她就是听见了悠扬的琴声才会过来,以前他也奏过云裳诉,那时她不懂欣赏,渐渐长大了,才知道曲中的意境。 苏沐风轻轻摇头,回道:“公主今日的心情,不适合听这首曲子,苏某为公主另奏一曲吧。” 他都已经这样说了,燕如萱也只能点头回道:“好。” 苏沐风盘腿坐下,古琴一头放于膝上,一头架在青翠的草地上,双手抚上琴弦,修长的指尖划过琴弦,随手之间,漂亮的三个八度琴音轻松的弹奏出来,高超的技巧卓晴是听不明白,但是流畅的曲调她还是听的出来的。 乐曲的前部如水般流畅,到了中间又忽然传成了微沉而又缓慢的低音,每一声弦动的清音仿佛都能直入人心,听得人心情有少许的忧郁。忽然苏沐风左手轻推琴弦,曲调再次由低转高,随着他的曲调,心情居然也神奇的慢慢变得平静而愉悦。最后的泛音结尾,如水滴石般的柔和清脆。 一曲终了,小院中大家都没有回过神来,还沉浸在那美妙的曲子中。久久,燕如萱轻叹一声,说道:“多谢公子。不知此曲叫什么名字?” 看来她的样子真的很糟,连苏沐风也看的出自己的心事,《云裳诉》是一曲悲歌,他为她奏了一首曲折最后却宁和的曲子,他还是一样,能看透人的内心。 苏沐风再次起身,笑道:“沁心颂。” 沁心颂吗?!燕如萱苦笑道:“果然是好名字,公子奏得更好。”也只有他能把曲子演奏的如此有生命力了吧。 轻柔的将古琴放入旁边的紫檀木盒中,苏沐风拿起木盒,对楼夕舞说道:“时候不早了,今日就学到这里吧。苏某告辞。” “素儿,送公子。”楼夕舞也只能点头,心里又把燕如萱暗骂了一顿,要不是她来捣乱,她还可以多学一点,请到苏沐风可是花了哥不少心血呢! “公子这边请。”苏沐风随着丫鬟走出院门,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卓晴,说道:“青姑娘,改日若有机会,苏某再向姑娘讨教琴意。”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就扬长而已,卓晴一头雾水的看向楼夕舞,问道:“他什么人物?” 楼夕舞翻了一个白眼,回道:“他是音律世家苏府的第四子,从小就显露出了极高的音乐造诣,各种乐器,没有他不会的,尤其是琴、箫,只要听过的人,无不沉醉其中。年十六的时候,在庆典上演奏了一曲凤还巢,技惊天下,皇上当即御封他为穹岳第一音。所以他可是穹岳最年轻、最负盛名的琴师,多少皇子公主,达官显贵都想尽办法请他入府授琴。” 卓晴了然的点头:“原来如此。” 卓晴如梦初醒的样子,让楼夕舞大笑起来:“你应该听过他的名讳才是啊!怎么一副呆样!”苏沐风的大名不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起码在各国贵族和名门大家中名声可是非常响亮的。 卓晴再次理直气壮的回道:“我失忆了。” 老是忘记这件事,楼夕舞暗骂自己没有脑子,呶呶嘴,楼夕舞建议道:“这段日子他都会来府上授课,不如你也一块来,向他请教请教。” 卓晴一听连忙摇头:“算了,我失忆以后,对这些完全没有印象,估计也学不会,就不要折磨他了。”也别折磨她了!对于她来说,乐曲只有好听和不好听的区别而已。 楼夕舞还是不放弃,继续游说道:“说不定多接触接触,你就能记起来了呢。你的琴艺也曾闻名六国的啊,这样忘了也太可惜了。” 原来青灵的琴艺这么高,难怪刚才苏沐风说要和她讨教。 坚定的摇头,她连五线谱都不认识,对牛弹琴还差不错!干笑两声,卓晴轻松的回道:“忘了就忘了吧,一切随缘。” “······”哪有人这样的!楼夕舞无语。 付出这么多,能说放就放下的人有几个?燕如萱却是有些佩服卓晴,只是她不知道,在琴艺这件事情上,卓晴就没拿起来过。 “好困哦,我先回去了。”生怕楼夕舞又要在耳边念经,卓晴伸伸腰,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外走。 看着那到潇洒离去的背影,燕如萱若有所思。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65章伤心欲绝1 > 夜,如墨,月,似钩。 一个女子披散着长发,半趴在窗棂上,手里捏着一张纸片,眼睛直直的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只可惜眼神空洞,一副神游的样子。 楼夕颜在她身边站了好一会,她仍在神游太虚中。他想,要是他不出声,估计她今晚都不会发现,他已经回来了。 轻拍她的肩膀,怕忽然出声吓到她,楼夕颜柔声问道:“看什么这么入神?” 果然,即使楼夕颜已经尽量放低声音,卓晴还是怔了一下,才抬头看向身侧的楼夕颜,疑惑的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他下午不是说会很晚才回来吗? “早?”楼夕颜细眸微扬,看了一眼窗外漆黑寂静的湖面,她居然嫌他回得早?看来他要加油让她更想念他才行。 卓晴看向窗外,才惊觉天居然已经黑了,她以为只在窗台上趴了一会而已,想不到已经这么晚了。有些尴尬,卓晴干笑的别开头,不去看楼夕颜有些郁闷的脸。 她今晚有些怪怪的,楼夕颜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还是,有什么心事?” 敷衍的摇摇头,卓晴晃晃手中的纸条,回道:“没有,今天青末拿了一张纸给我,说是杨碌死前一直小心珍藏的东西,或许和黄金案有联系,我研究了半天,也没有研究出来,想太久了,有些困而已。” 楼夕颜笑道:“能让我看看吗?” 单御岚已上表奏请,要求重审此案,继续追寻黄金的下落,皇上当下就应允了,毕竟是一百万两黄金!只是这黄金案,必定与朝中重臣有关,只怕演变到后面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楼夕颜,卓晴满怀期望的问道:“你说会不会是什么暗语?或者说是什么密码?你对奇门术数有没有研究?” 楼夕颜失笑:“我对奇门术数并不精通。”虽然他很享受她崇拜的眼神,可惜,他是真的不懂奇门之术,摊开纸条只见上面都是“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几个字,怪不得她一头雾水,他也看不明白。 看了好一会,楼夕颜也没法参透,将纸条还给卓晴,楼夕颜轻笑提醒道:“你想过没有,杨碌只是一个将军府中将,再普通不过的武夫!他留下来的东西会与奇门术数,暗语密码有关吗?” 卓晴打了一个响指,笑道:“也对,我怎么没有想到!或许是我们把事情复杂化了,其实他想表达的就是最表面的东西!” 楼夕颜赞同的点点头,但是卓晴忽然脸又是一垮,苦恼的哀叹:“但是最表面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心疼她愁容满面的样子,楼夕颜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安慰道:“好了,你都想了一天了,别想了,早点休息吧。说不定明天灵光一闪,就想到了。” 卓晴翻了一个白眼,哪那么容易灵光一闪,不过她好像真的有些困了,将纸条塞进腰带夹缝的地方,卓晴大方回道:“好吧,睡觉。” 越过屏风走进里屋,卓晴忽然发现,楼夕颜的大床旁边安置了一张小床,只是大床的一半,卓晴奇道:“房间里怎么会多了一张床?”她下午的时候还没有发现的?! 楼夕颜彻底服了她:“你现在知道,刚才自己想的多入迷了吧。” 刚搬进来的?!天,她居然失神到这种地步!死也不会承认,卓晴赶紧转移话题:“你的床已经很大了,为什么还要弄一张床进来?” 问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很蠢。果然,楼夕颜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调情,几分调侃的笑道:“你睡大床,我睡小床,我怕再和你同床共枕,会等不到新婚之夜,就把你······” 未尽,意思已经很是明了,他其实也是在为自己着想,和心爱的女子夜夜共枕,却只能看着,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折磨,他担心他的自制力最终会抵挡不过诱惑! 卓晴好笑,她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作为现代人,和相爱的人在婚前发生关系,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迎视楼夕颜迷人的凤眸,卓晴低笑道:“又没有人要你等。” 楼夕颜身体一僵,显然他也明白这是卓晴的邀请,烛光下,她的身材曼妙,眼神似火,用力的咽了一口口水,楼夕颜踉跄的回退一步,急道:“不早了,睡吧。晚安。” 说完他极快的躺上了旁边的小床。 卓晴愣愣的站在那,一时间哭笑不得,搞什么······她送上门,他还不要?! 这不是伤她自尊嘛! 还是说,他需要来点刺激的?! 楼夕颜越是君子,倒让她越是想和他发生点什么,反正他们彼此相爱,又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发生关系是正常的吧。 心理建设了好一会,她决定—— 她要勾引楼夕颜! 但是说得容易,她要怎么做呢?没有什么经验,卓晴一边回忆了一下比较经典的影视剧,一边走到楼夕颜的小床前。先把头发稍微拨乱了一些,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一咬牙,卓晴把最外面的轻纱外衫解开,丢在地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再脱就是肚兜了······ 深吸了一口气,卓晴柔声叫道:“夕颜······” “嗯?”轻哼了一声,楼夕颜并没有回身,仍是背对着她。 卓晴再接再厉,尽量柔媚的叫道:“夕颜······” 终于,楼夕颜无奈的转过身来,刚才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身体,他猜想这丫头一定又在搞什么鬼。谁知回头就看见卓晴身上仅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月光映照、烛火妖娆下,她的身材曲线毕露,如瀑般的发丝被她撩拨得微乱,随着轻轻的夜风飘摇,青丝和月色的缠绕。楼夕颜呼吸为之一凛,她还睁着一双明眸,直勾勾的看着他,闪耀着撩人的光芒。 心不受控制的狂跳着,楼夕颜哀叹道:“晴儿······不要这样看着我。”他的自制力真的没有她想象中的好! 效果似乎不错,卓晴暗喜,继续呢喃道:“颜——” 该死,她叫得他骨头都快酥了,楼夕颜眼神一暗,过低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沙哑:“晴儿,你在玩火!”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看来勾引也不是很难嘛,更加大胆的将身体再贴近楼夕颜,手绕上他的脖子。 “夕······”卓晴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被楼夕颜顺势一搂,两人双双倒向床榻。楼夕颜的手还环在她的腰上,一向微凉的手掌此时居然烫得惊人,透过薄薄的布料,将热力毫无保留的传递过来。 楼夕颜狭长的眼轻眯着,带着迷离的魅力,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着,卓晴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得好快,灼热的体温让卓晴的脸渐渐染上红晕。 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唇上一麻,楼夕颜强势的吻上了她的唇。灼热的温度伴随着他的气息袭来,卓晴微微颤抖,楼夕颜更紧的抱住她,一直以来温柔的吻此时显然被情欲感染得异常的火热。 轻吻一路划过脖子来到耳后,轻咬着卓晴的耳垂,低低的声音如醇美的烈酒,醉人而迷惑的响起:“我要你。” 温热的气息,酥麻的低喃,让卓晴再一次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没有说话,皓腕绕上楼夕颜的脖子,将自己更深的送入他怀中。 楼夕颜得到鼓励,火热的唇舌越发向下,手也钻入衣摆。 “楼相!楼相!” 一道局促的敲门声赫然响起,两人皆是一惊,楼夕颜不舍的将已经抚上温软纤腰的手收了回来,拉过旁边的丝被,盖在卓晴身上。努力平息躁动狂乱的呼吸,楼夕颜冷哼道:“谁!” 门外带着传来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奴婢小怜,公主她······” 楼夕颜心下一惊,急道:“公主如何?”她不会又做傻事吧! “公主做了一个噩梦,被吓醒了,一直默默的流泪。公主身子弱,可禁不起这样折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万死也担当不起啊,请楼相过去看看吧。” 她火急火燎的冲过来哭诉,就是因为她家公主做了一个噩梦?卓晴猛地翻了一个白眼,楼夕颜虽然没有说什么,脸色明显又黑了几分。 “墨白。”楼夕颜低叫,没有听见回应,他再次叫道:“墨白。” “是。”终于,门外传来墨白冷冷的声音。 刚才他在门外听到一些动静,所以就走到院门处守着,却忘了摘星阁与揽月楼是相通的! 楼夕颜冷声说道:“宣御医。” “是。” 墨白走了,女子还杵在门外,楼夕颜不耐烦的说道:“你先回去照顾公主吧。” 小怜没有机会看见楼夕颜满含怒意的脸,还不怕死的继续絮叨:“楼相您不过去吗?公主一直在叫您的名字,若是她再次想不开······” “滚!本相自有安排,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 门外的小怜被吓得够呛,仓惶回道:“奴婢告退。”一路小跑的离开揽月楼。 卓晴一愣,她第一次听到夕颜这样说话。俊颜因为情欲的作用还有些潮红,常年勾起的嘴角,此时仿佛冻结了一般,冷冷的轻抿,那温柔的眼也没有了以往的平静,充满了烦躁。卓晴失笑,这就是所谓的欲求不满吗?! 卓晴不知道燕如萱是不是故意的,如果是,还真是及时。坐直身子,从背后环上楼夕颜的腰,卓晴低声叹道:“等下御医来了,你去看看吧。万一她再自杀一次,你就麻烦了。” 不是她大方,实在是对方的身份高贵,她可不想楼夕颜因此惹上麻烦。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66章伤心欲绝2 > 楼夕颜回过身,脸还是一样的暗黑,语气却很是轻柔,扶着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说道:“你先睡吧,我很快回来。” 卓晴无奈的点点头。 “等等。”楼夕颜才站起来,卓晴忽然坐直身子,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他拉下来,楼夕颜不解,但是还是顺势坐了下来。 卓晴手环住他的脖子,躬身向前,扑到在他怀里,唇吻上了他的脖子。 楼夕颜闷哼了一声,揽住怀中香软的娇躯,一会之后卓晴坐直身子,满意的看见楼夕颜脖子上被她吻出了几个显眼的小草莓,心情颇好的松开手,对着楼夕颜摆摆手,说道:“好了,你可以去了。” 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看她一脸狡黠的样子,楼夕颜已经猜到她干了什么,宠溺的摇摇头,楼夕颜走出了揽月楼。 这丫头,他明天还要上朝呢! 卓晴无力的瘫在床上,盯着轻纱摇曳的帷幔郁闷,她的第一次勾引居然失败了!虽然主要原因不在她,但是也怪她“业务不熟”。 下次,下次等她做好准备,一定让他狂喷鼻血,天塌下来也不管!不然对不起青灵这34d的身材! 楼夕颜并没有自己前往摘星阁,而是和御医一同前往。来到门外,请安道:“臣参见公主。” 一听到楼夕颜的声音,原来还躺在床上垂泪的燕如萱立刻坐起身子,急道:“颜哥哥,你快进来。”他真的来了,说明她还是关心她的! 屋里点着几盏烛台,光线有些昏暗,楼夕颜和御医走进屋内,楼夕颜只在屏风外站着,对御医说道:“给公主把把脉。” 御医躬身朝楼夕颜行了一个礼,才进去内室。 轻纱帷幔后是一张失望的脸,颜哥哥没有进来。 “公主,臣冒犯了。” 燕如萱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御医查看了好一会,才缓缓起身。 楼夕颜在屏风外问道:“怎么样?” 御医一路退到屏风外,才回道:“公主血气不足,忧思多虑,郁结于心,故才会梦魔丛生。楼相不用担心,待老臣为公主开几服药,静心调养,身体就会慢慢康复的。” “你去煎药吧。”楼夕颜终于放心了一些,上午看她瘦弱的样子,他也为她担心。 “是。”御医退了出去,房间里除了宫女小怜,就是他和燕如萱,楼夕颜在屏风外微微躬身,说道:“时候不早了,公主早点休息,臣告退了。” 他话音才落,只听见一声低叫:“颜哥哥,不要走!” 素白的身影慌乱的掀开帷帐,鞋也不穿,一路踉跄的朝着他跑过来。 身体本来就弱,加上心里着急,就在快要跑到楼夕颜面前的时候,燕如萱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楼夕颜不得已,只好顺势扶住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体:“公主小心!” 待她站稳,楼夕颜正要收回手,却被燕如萱紧紧的抓住。 原本就小的脸,现在消瘦得还没有手掌大,眼睛哭得全是红血丝,燕如萱满怀情意的看着他,却意外的在他脖子上发现个几处明显的红痕。 燕如萱心上又是一痛,这种红痕她知道,她在皇嫂和其他嫔妃身上也见过,当时她缠着皇嫂告诉她,皇嫂说完之后,她又觉得好害羞。但是皇嫂说,这种红痕都是男人留给女人的,颜哥哥脖子上为什么也会有?想到那个女人与颜哥哥住在一起,燕如萱不自觉的轻轻咬唇。 深吸一口气,燕如萱鼓起勇气说道:“萱儿真的好怕,颜哥哥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燕如萱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两行清泪从迷蒙的眼中一滴滴的落到他的手腕上,瘦弱的身体,只怕他一用力她就会摔倒在地,楼夕颜轻叹一声:“好。” 一听他同意了,燕如萱狂喜,不过很快,她雀跃的心却又因他的下一句话再次被冻结。 “我在门外守着,等你睡着了我再走。”他的声音依旧轻柔,表达的意思却是那么残酷。心情的大喜大悲,让燕如萱的情绪彻底失控,紧拽着他的手,指甲深深的掐进进肉里,燕如萱哭叫道:“你为什么不肯为我留下?难道留住你真的那么难?你就这么想回到她身边?!” 楼夕颜吃疼,只是轻轻蹙眉,并没有推开她,劝道:“公主······” 谁想到只是一个称呼,再次将燕如萱激怒:“不要叫我公主,小时候你都叫我萱儿,为什么现在你要和我分的这么清楚?!”他不知道,他每叫她一声公主,她就觉得他离自己更远了几分! 轻柔却坚定的移开她的手,楼夕颜后退一步,沉声回道:“君是君,臣是臣,这是臣应该遵守的礼仪。”他就是不想让她有太多的误会才刻意疏远,可惜,她没能明白他的用心。 “谎话!我明明听你叫过皇兄的名字,为什么独独和我要遵循礼仪?!”楼夕颜的疏远和冷漠终于让精神状态本来就已经不好的燕如萱彻底崩溃:“我喜欢你,你真的没有感觉吗?还是你有感觉,却还是要伤我的心?” 燕如萱泪湿的眼中,尽是狂乱,楼夕颜明了,此时和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听得进去,她不过是在宣泄心中压抑的情感而已。 “你说话啊!”楼夕颜沉默本来是不想再激怒她,让她慢慢冷静下来,可惜一向端庄文雅的燕如萱早就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在她眼里,楼夕颜的沉默是对她的不耐。而此时,他脖子上刺眼的红印就如同一根根细针,狠狠的刺进她的心里。 “我就真的不如她吗?她到底哪点好?!她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燕如萱紧咬着红唇,在楼夕颜和小怜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的外衫已经被她一把拉开,顺势滑落在地,粉色的肚兜能遮住的风光实在少之又少,光洁的肩背因为暴露在空气中而瑟瑟发抖。 楼夕颜大惊,赶紧转过身,站到屏风后,看向一旁还在发呆的宫女,楼夕颜呵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扶公主到床上休息。” 小怜终于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的披在已经哭成泪人的燕如萱身上,公主怎么这么糊涂啊!她贵为公主,若是这是传扬出去,楼相又坚决不娶,她的名节可就全毁了啊! 楼夕颜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在他的印象里,燕如萱端庄文静,知礼守礼,内向羞怯,她怎会做出这么大胆出格的事情! “臣先告退了。”楼夕颜跨步离开,这时候他绝不适合再带来屋里! “站住!你今天走出这扇门,一定会后悔的!”燕如萱大喝一身,楼夕颜刚才的反应深深刺伤了她,羞辱感让她有些语无伦次,她只知道,她不让他走! 楼夕颜脚下一顿,终是停下了脚步,只是颀长的背影却透露着一股让人不能无视的冷意,他生气了!燕如萱心慌了、怕了,吸着鼻子,抹掉脸庞上的泪痕,讨好的说道:“颜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只要你肯留下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我是不会娶你的。”冷漠的声音淡淡的回答,燕如萱的心再一次紧缩。 深吸一口气,压下难耐的痛楚,燕如萱问道:“为什么?”她不明白,自己那么差吗?她多年来的追逐和爱慕就丝毫不能打动他?! 不等楼夕颜回答,燕如萱就又仿佛自自语般喃喃说道:“嫁给你,是我从小的梦想,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帮我拿回二哥抢走的手绢,你细心、体贴、温柔,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你。为了让自己配得上你,我不敢有一天怠慢,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成为你的妻子。你为什么就不肯看我一眼!为什么······” 原来是这样吗?楼夕颜暗叹,若是让他更早一点知道她的爱慕的原因,或许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了吧。楼夕颜低声回道:“其实当年,我并非是想为你拿手绢,是因为头一天与二皇子有些争执,看不惯他洋洋得意的样子才出手的。这么多年来,在我心里,你就和夕舞一样是我的妹妹,我对你没有男女间的爱。” 虽然真相会让她痛苦,但是如果能让她醒悟过来,也未尝不可一试。 “妹妹······”陪伴了她十年,每次在梦中回忆都能让她幸福得笑醒过来的初遇,竟然只是他为了气二哥而做的一场戏吗?! 妹妹?只是妹妹! 呵呵呵呵······燕如萱忽然跌坐在地上,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眼里却流淌着难以自持的泪。 “公主!”小怜赶紧扶着她的肩膀,却根本扶不住她虚弱的身子,两人一起跌坐一团。 燕如萱眼中的绝望与悲哀让楼夕颜的心也随之疼痛起来,他真的把她当作妹妹一般疼爱,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或许更多的,应该怪他没能早一点下狠心! 不敢在此时上前扶她,楼夕颜只能低声劝道:“早点休息,或许明天一觉醒来,你就会发现,其实你并没有那么需要我。” 对着地上的小怜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公主。”楼夕颜举步离开。 怀里的公主已经不再哭泣,冰凉的身体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的可怕。 公主为他做了多少,她最明白。可以因为和他说了一句话,或者他的一个笑容就开心好几天;可以为了他的喜好,练琴练到十指都起满水泡,练字练到手都拿不了东西。今天,她却将公主伤成这样! 小怜瞪着楼夕颜离去的方向,眼中划过一抹阴鹜,这个男子冷血无情,他根本配不上公主,他该死!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67章寻找证据1 > “你一直在发呆,出什么事了吗?”顾云担心的看着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卓晴,今日一早,她就让人来将军府请她过去,说有关于那张纸片的线索。她们出来找了大半天了,她始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让她思虑? 卓晴无精打采的回道:“燕如萱今天一早回宫了。” “啊?”顾云一愣,随后笑道:“昨天才来今天就走了?!你的手段也太高了吧。” 没有心思开玩笑,卓晴回道:“不是我,是夕颜。昨晚他去了一趟她的房间,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今天一早她就回宫了。”她走的有些突然,她也很想知道,夕颜到底和燕如萱说了什么? 顾云显然比她想得简单,笑道:“或许是楼夕颜和她谈开了,她想通自然就会走了。”人家都说了不喜欢她了,她识趣离开不也很正常嘛!毕竟谁也不想做那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两人对看一眼,认命的蹲下身子,围绕着这棵树,挖了起来。 卓晴失笑,估计也只有云敢叫两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帮她蹲在地上挖东西了吧。 一会之后,夙羽最先有发现,叫道:“真的有东西。” 几人围了过去,在一个不到一尺的坑里埋着一个木盒,表面被泥土和水分侵蚀已经有些腐烂,木盒没有上锁,顾云轻轻拿起木盒打开里边又是一张泛黄的纸,不会又是一张莫名其妙的图吧! “问题是她不像是那么容易想通的人。”卓晴不相信燕如萱是识趣而离开的,顾云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她没有见过燕如萱,不了解古人女人的思维模式。 拍拍她的肩膀,顾云看她杞人忧天的样子,讪讪笑道:“管她呢,起码人总算是走了,后面的事情留给楼夕颜去处理。” 卓晴翻了一个白眼,感情的事情和顾云永远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云忽然停下脚步,卓晴也赶紧停下,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青铜所制的门匾,上面赫然是醒目的五个大字“镇国将军府”! 鲜红的颜色,苍劲的字体,光是一个门匾就已经能让人震撼了,大红木门前,分立着两只墨云雕成的瑞兽,雕功极其细致精美,尤其是那双镶嵌着宝石的双眼,似乎真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你看一般。 八个手持长矛的士兵分立两侧,军人特有的气质是普通衙役难以比拟的,肃严而霸气。这样的大门即使敞开着,也没人敢随便进去吧! 卓晴皱眉,问道:“你确定会是这里?” “他家和他经常出入的场所,我们都试过了,这里也算是杨碌工作的地方,试一试总没错。”如果说那张纸上的表达的是最浅显的意思,那她们最先想到的就是一张口述的地图。 耸耸肩,卓晴笑道:“好吧。” 丞相府她是见识过了,现在也顺便看看镇国将军府长什么样! 不知道夙凌在不在呢?! 跟着顾云一起,两人走进将军府,入门时,两排士兵纷纷将原来矛尖指向前方的长矛收了回来,立在身侧,肃穆恭敬的叫道“夫人。” 卓晴差点摔倒,斜睨了一眼身旁故作没有听见的女人,笑道:“夫人?”她原来还担心云在将军府的处境,敢情她是杞人忧天了。人家的身份可不低啊,能让守门的士兵都称呼她夫人!还是夙凌授意的?她错过了什么好戏吗?! 顾云干咳两声,敷衍的回道:“将军府没有女人你不是不知道,他们瞎叫的。” 瞎叫?!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将军府没有女人,所以是个女人就是夫人?原来将军夫人这么好当!卓晴翻了个白眼,她以为她换了个身体,智商就会和胸围成反比了吗?! 卓晴把嗤之以鼻表现得淋漓尽致,顾云继续假装看不见,卓晴也不再追问她,反正到了府里就知道是不是随便叫的了。 “开始吧。”两人站在正门处,拿出纸片对着上面所说的方向,一路走进去,才走了几个转角,两人似乎都更有信心了。因为到目前为止,上面所说方向在将军府里居然都是有的,就像前一个路口只有右转这一条通道,结果纸上果然写的是右,或者这次她们找的方向是对了。 又有一队巡府的士兵迎面走来,看见顾云立刻恭敬的叫道:“夫人。” 顾云只是轻轻点头,当作回应。 这是第几队了?用力拍了一下顾云的肩膀,卓晴戏谑的笑道:“你在这混得还不错嘛!”卓晴也不得不佩服将军府的守卫还真够森严的,她就没见过相府有人这样巡视。 顾云配合的晃晃拳头,笑道:“是混的不错,用武力说话的地方,我比较容易适应。” 卓晴一脸了然:“原来如此。”但是再看她那娇小的身材,比柴火还细的胳膊,想象她和一群牛高马大的男人对打,卓晴忍不住又大笑起来:“老天爷这玩笑开得真是好啊!” 顾云受不了的快走了几步,决定不和这个被爱情侵蚀了智商的女人走在一起。 两人东拐西拐,走了好久,还在将军府里边绕,卓晴叹道:“将军府还挺大!”就是不明白,将军府为什么要建得这么曲折,第一次进来的人说不定还会迷路,这是为了提高安全系数吗?! “嗯。”低头看了一眼接下来的方向的指示,顾云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说道:“按这个方向走,前面应该是练功场。” 这是什么表情,卓晴好奇笑道:“那是什么地方?让你的脸都皱在一起?” 顾云耸耸肩,卖关子的回道:“到了你自己看。” 左拐之后是一扇小门,推开门一看,眼前豁然开朗,只是面前的一幕还是让卓晴不自觉的睁大了眼,她终于知道刚才云的脸色为什么这么怪了。 “天!这也太香艳火辣了吧!” 不远处是一大片空地,大约四五个足球场这么大,上面密密麻麻却十分整齐的站着少说两千多人吧。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们全都没穿上衣,远远看去白花花的一片,不对,常年被太阳烘烤应该是古铜色的一片。 她不是没看过裸男,只是像眼前这么——震撼的景象她还真没怎么看过,只是太阳这么大,这样晒他们不能难受?! 不解的看向一旁似乎早已习惯的顾云,卓晴问道:“他们这是在练兵?为什么不去军营练?”有谁会在家里练兵的! “这些都是夙将军的精兵,练功场是夙凌弄出来秘密训练前锋和研究阵法的地方,演练成功了才会拿到军营去操练士兵。”一开始她也不理解,后来听夙羽解释之后才明白夙凌的用意。 卓晴了然的点点头:“难怪将军府没有女人,夙凌这么年轻就能成为镇国将军,果然有一套。”这一群大男人没事在府里晃悠,还是没有女人比较好! “你很欣赏他的样子?”她到底见过夙凌几次就对他赞誉有加,她怎么没有发现那个冰块男有什么好的地方?! 卓晴大方回道:“我承认对他印象不错,而且我觉得他和你很般配,你不妨考虑考虑,你肯定不会给人做妾的,像这样优秀的男人又还没老婆的可不多。” 又来了!顾云冷哼:“我以前没有发现你这么三八,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卓晴无所谓的笑道:“没办法,我已经快要成为已婚妇女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更加不敢保证。” 她疯了才会继续和卓晴讨论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低头盯着手中的地图,顾云直接岔开话题:“进去吧,如果没有走错地方,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里边。” 卓晴眯眼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边往身上披衣服,一边朝着她们的方向跑过来,速度很快。一会之后,卓晴终于看清来人是谁,低笑道:“想不到那小鸡将军的身材还真不是盖的!”肌肉健硕,皮肤黝黑,颇为养眼。 顾云抬起头,夙羽已经跑到她们面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嘶吼:“你们怎么来了!练功场不许女子进出,你们快出去!” 简直废话,她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顾云郁闷的回道:“你以为谁稀罕看你,我要进去找东西。” 伸出手拦住她们的去路,夙羽急道:“找什么,我帮你找。”今天做的是耐热的训练,里边的男人可都没穿衣服,她们两个姑娘家进去做什么! 夙羽担心的问题,在顾云和卓晴意识中这并不是问题。他死拦着不肯让,顾云有些不耐烦了:“你不懂,让开,不然我动手了!” 本来就被太阳晒得心浮气躁,夙羽也忍不住吼道:“动手就动手,谁怕谁!” 她不要老是以为自己多厉害,要不是看她是个女子,他早就对她不客气了,说话间,两人还真的动起手来。 夙羽一击直拳袭来,顾云灵敏的微微侧身,轻松躲过。夙羽身材高大,顾云并不主动接他的拳脚,一直灵活的躲闪着,顾云采用的是近身防御,夙羽每一下都用尽全力,不一会,出拳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顾云趁机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拳击中他的前胸,夙羽吃疼踉跄后退几步,越发的不甘心,一个猛冲,夙羽朝着顾云使出一记他的绝招——落云拳。 这套拳法变化极快,且每一拳力道也极强,顾云立刻后退,想要闪身躲避,眼角却看见卓晴正站在她背后不远处。她一闪,如果夙羽来不及收手,晴绝对受不起这一拳。 没有时间多想,顾云只有接下这一拳,正要出手,一只长臂忽然介入,隔开了夙羽,微怒的声音也赫然想起:“三弟,你闹够了没有。” “我······”手被紧扣着,夙羽心中虽然依旧气恼,但刚才他确实有些失控,瞪了顾云一眼,他讪讪的放下手。 男子转过身,对着顾云礼貌的笑道:“嫂子你要找什么?” 卓晴眼前一亮,这人长得——怎么说呢?俊秀自不必说了,夙家人长得都不错,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斯文!对,斯文,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他额头上也是一层薄汗,但是比起夙羽,他硬是多出了一份清爽宜人的气质。 看见他,顾云语气显然好了一些,回道:“现在还不方便说,我在找一个案子的重要线索有可能就在练武场里边。” 男子轻轻一笑,回道:“好吧,您稍等。” 说完男子走到练功场下,大声回道:“今天就练到这里,散。” 数千人整齐划一的大声回道:“是。” 声音大得卓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随后几千人迅速集队,朝四个方向跑步离开,不一会儿,原来还全是人的练功场空空如也。卓晴暗叹,果然是精兵,军纪严明,她今天算是见识了。忍不住靠近顾云,卓晴低声问道:“他是谁?” 顾云倒是没有压低声音,自然的回道:“将军府的二公子,夙任。” “这人貌似比小鸡将军难对付。”一副书生的模样,在军中的威望却也不低的样子,这种越是内敛越是无害的人才越是难缠。 顾云白了她一眼,回道:“真是好眼力。”这不是废话嘛! 夙任朝她们走来过,说道:“嫂子请吧。” 反正他都已经把人遣走了,她们就好好找吧,希望这次不会失望。 拿着那张纸,按照上面的方向和距离,他们从练功场的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的后面。夙羽一直跟在她们身后想看看她们到底找什么,但是走了这一圈下来,终于受不了的问道:“绕来绕去干什么啊?再过去就是山林了。” 还有最后几个指示了,顾云和卓晴对看一眼,两人还是决定走到最后看一看。 一行人绕过练功场,走进一片树林,又走了好一会,终于在一颗大树前停了下来。 卓晴擦擦脸上的汗,喘道:“应该就是这里。”难怪杨碌要写这个东西,这么多树,实在不好找,不过他为什么要东绕西绕让她们找了这么久! 卓晴撑着树干休息,顾云半蹲下身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有异状。估计杨碌埋这东西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了,从地上捡了几块合适的石头,分别抛给身旁的两个大男人,不用她说,他们也应该知道了吧。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68章寻找证据2 > 展开纸张,几人都凑了上去,看了纸上所说的内容,几人沉默了好一会,最后顾云小心的那张纸折好,叹道:“请单御岚到府里来一趟吧,这件事他出面比较好。” 将军府正厅。 单御岚盯着手中的薄纸,上面详细记载了杨碌所知道的关于黄金案的始末,幕后主使者居然是当年刑部侍郎平然。他早就与西北乱贼有染,作案的方法与青家小姐所猜测的如出一辙,先将曲泽打晕,再运沙石入岩洞掩盖倒入暗河的黄金,风声过后将黄金分批运入西北乱贼处隐匿。 但是昨日向皇上回禀黄金案之后,他已经查阅了有能涉案的几位大人这三年来的情况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平然也在其中,但是他的公正廉洁是出了名的,他会是这样的人? 单御岚有怀疑是很正常的,顾云建议道:“杨碌已死,这份证据并不能作为平然定罪的有力证明,但是已经帮我们将目标锁定。” 找证据证明他是否有罪总比毫无头绪的瞎找来的容易吧!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单御岚随即又蹙眉说道:“平然现已是正三品官员,没有确实的证据要提审他还需皇上御准才行,我现在立刻进宫面圣。” 才刚走了两步,单御岚又迟疑的停了下来,一直静坐一旁的夙任了然笑道:“单大人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了人暗中在平府外把守,平然不可能有机会逃走。” 单御岚微怔,他还没说,他竟已知晓他的忧虑,夙家人果然个个都不简单。 “报!” 一道简洁的通报声又门外传来。 夙羽坐在最靠门边的位置,也没有叫他进来,随口问道:“什么事?” 小兵在门外朗声回道:“平府内出现异动,据查证,平然服毒自尽了。” “自尽?!” 屋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是一惊。 “怎么会这样?!”卓晴呐呐自语,为什么每次都在她们觉得有一点进展的时候,就会发生这种事!又或者平然根本不是自杀的,他也不是幕后主使,只是一枚棋子! 众人各有所思,顾云叹道:“单大人,先进宫向皇上回禀黄金案的事情,毕竟现在死的是一个三品官员,我们去平府查看平然的尸体。” “嗯。”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 夜。 一样的将军府大厅,不同的是这次是夙羽瞪着眼前的圣旨,叫道:“庆典之前将黄金全部追回?!离庆典开始只有两个月而已,往返西北佩城都要二十日,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们在一个月内解决西北乱贼?这不太可能吧?!” 单御岚入宫回禀案情,回来时却给将军府领回来了一张圣旨,什么时候他们也要去做这种剿匪的事情了?!盯着手中沉甸甸的明黄绢布,夙羽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 “此时出征事关重大,若不是如此,皇上也不会动用夙家军,任命夙凌将军为帅了。”单御岚也很无辜,今日他入宫回禀案情的时候,皇上正好在询问镇西将军楼穆海上表西北乱贼近两年来大肆购买军备的事情。 一得知国库黄金的居然被运往了西北,而他们竟然就是用国库的金子在购买军备扩充势力,皇上震怒,立刻下旨命夙家军前去剿匪,他也只能领旨前来了! “对了,夙凌呢?”卓晴来了大半天了,也没见过夙凌的影子啊! 夙羽烦躁的摇摇头,回道:“大哥出去喝酒了,没事的话三五个月他都有可能不回来。”剿匪这种小事也需要调遣大哥前去,也不知道皇上想什么! 圣旨上写明了任命夙凌为帅,若是他不去,那就是抗旨! 单御岚正要提醒他们,夙任已经先一步说道:“没关系,明日我带三万精兵先赶着西北。同时命人快马加鞭去寻大哥让他直接去往西北,在佩城汇合,这样应该不算有违圣旨吧。” 单御岚失笑点头,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 “这个案子就这样了结了吗?”这是卓晴比较关心的,今天她去查看过尸体,死者确实是自尽死的,但是为什么他偏偏在这个时候自尽,是他们打草惊蛇了吗? 单御岚一向刚正的脸上,也显露出了无奈:“平然已死,他还留有遗书,上面把黄金案的始末说的清清楚楚,罪责一并承认了。黄金的去向也已经明了,这案子,只能到此结束。”皇上目前最关心的是黄金何时能追回,乱贼何时能灭。 卓晴看向顾云,她以为顾云会很执着在这个案子上,谁知她只是淡淡的回道:“什么证据和线索都断了,而且目前的证据已经组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这个案子目前看来只能这样。”她遇到过无数这样表面看来一切都圆满实则让人存疑的案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结束,因为办案讲求的是证据。 手上还有很多案子要查,单御岚拱手说道:“告辞了。” 伸了伸腰,卓晴也准备离开了,这段时间一直跟着顾云查黄金案,她还真有点累了。正想和顾云说先走了,顾云忽然看向夙任,问道:“明天就出发吗?” 夙任停顿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夙羽听见她的问话已经急道:“你不是也要去吧?!” “嗯。”顾云大方点头。 夙羽立刻吼到:“不行!” 顾云冷冷的睨着他,笑道:“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她早就把将军府的地形和岗哨安排摸了个遍,到时夙任又不在府中,要走要留,谁能拦得住她?! 夙羽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心里却明了自己不可能困得了她,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急道:“军中不能有女人!” 顾云耸耸肩,无所谓的回道:“那我不入军营就是了。”她去佩城的目的一是黄金案已经完结了,她在将军府很无聊;二是她也想乘机多接近夙凌,打听出八卦盘的所在。 “行军打仗是很危险的事情,不是闹着玩的!”她一个女人会点武功老是凑什么热闹了! “我有说我去就是为了玩吗?!”玩只是她很重要的目的之一! “你!”夙羽气结! “嫂子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明日随军一起出发吧,单独行动总是不好。”以她的性格不让她去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把她置于可控制的范围内来得安全。到了佩城,她就是大哥的责任了! “二哥!”夙羽怒瞪着他。 “好。”顾云倒是欣然接受。 事情已成定局,夙羽不服气的哼道:“那我也去!” 轻拍着他的肩膀,夙任笑道:“庆典将至,你不留下来,将军府岂不是没有主人!” 夙任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留下,心里很不舒爽,夙羽负气离开。 夙任眼中划过一抹异色,看来真的不能让三弟再和青末多接触了! “你真的要去?”剿匪听起来比破案要危险得多,卓晴还是担心的。 顾云坚定的点头,她现在的体能和身体协调度基本上达到了原来的水平,而且她受过专业特警训练、反恐训练,还参加过无数次实战演练,剿匪对她的吸引力恰恰正是它的危险性和新鲜感。为了让卓晴放松一些,顾云刻意调笑道:“放心,我一定赶得及回来喝你的喜酒。” 卓晴白了她一眼,算了,云做事一向自有分寸。“随便你吧,我回去了。” 看了看天色,顾云说道:“我送你。” “不用了,也没有多晚,你明天还要远行,早点睡。”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来人。”夙任朗声对门外的士兵说道:“送夫人回丞相府。”今天若是这女子出了什么意外,楼夕颜绝对不会就此作罢的。 “是。”两个高大的士兵已经等待问外。 卓晴莞尔一笑,也没再拒绝,只是轻拍了一下顾云的手臂,随意一般的说道:“自己小心点。” 顾云点头:“好。” 没再说什么,卓晴离开了将军府。 夙任一直在观察她们的相处互动,她们一点也不像姐妹,更像无话不谈彼此信任的好友。 月凉如水,繁星似雪,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华美的闺阁之内。在失去烛光的黑暗中,显得那么明亮,窗外的世界清冷寂静,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断断续续,若有似无的低吟侬语,带来一室的旖旎。 秀美的床上,男子轻抚着女子娇柔美丽的脸庞,低沉的声音温柔的赞美道:“你真美。” 女子娇嗔了一笑,男子轻捏起女子的下巴,问道:“你爱我吗?” “爱。”女子回道得毫不犹豫,说完又无限娇羞的低下了头。 纤长洁白的手轻抚声女子左胸的位置,女子微微颤抖,却还是柔顺的倚在男子怀里,羞怯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轻咬着女子美丽的耳垂,男子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问道:“愿不愿意把你的心交给我。”微微暗哑的声音因为染上了情欲而显得更加魅惑,没有一个女子能承受这样的诱惑,女子轻轻点头,柔声回道:“愿意,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好乖。”将女子轻柔的放倒在床上,男子在她的前额上轻吻了一下,手也伸向了女子的衣带,轻扯开美丽的蝴蝶结,外衫缓缓松开,男子的动作极慢,就像在对待一件极珍贵的玩具。终于,男子轻轻解开女子胸前的肚兜,美丽的胸前风光让男子眼神一暗,女子害羞的别过头去。 本应该发生的肌肤相亲却没有发生,女子只觉得一样冰凉的东西在自己左胸上游走,吓得赶紧回头一看—— 一把冰凉的匕首正在她的胸前来回轻轻摩擦着,森白的寒光让女子害怕的很想大声尖叫,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叫不出声,想要挣扎,一动也不能动。 男子的眼中尽是兴奋,对着女子温柔的一笑,说道:“别怕,很快。” 刀利落的划过左胸,他下手很快也很准确,女子甚至只感到刀锋划过胸前的冰凉,他的手已经缓缓伸进了她的胸前,女子能感受到心脏在剧烈的紧缩,灼热的暖流从胸口涌出,不一会,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个还在怦怦跳动的心脏。 将手中的心脏递到女子面前,男子微笑着说道:“宝贝,你的心我已经收到了。”血沿着指缝滴落,殷红的灼热的血一滴滴的滴到女子脸上。 将手中的心小心用手绢包好,男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他的背影在月光笼罩之下,形如幽魂鬼魅。 床上的女子双眼瞪到最大,布满了最深切的恐惧,直直的瞪着前方,她前一刻甚至还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心脏的跳动,这一刻,她只觉得彻骨的寒冷。血从胸口的大洞里一点点的流淌,沿着床沿滴到地上,静静的夜里,每一滴血滴落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清晰,听着这诡异的声音,女子的眼神也渐渐变得空洞。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69章卓晴遇险1 > 清萱殿 木制的雕花窗外,是一颗颗美丽的梨树,可惜花期已过,少了唯美的梨花,却在翠绿的叶片之间,隐约能看见小小的青涩果实。 窗内,一道绝美的丽影轻靠在床边,双眼怔怔的盯着外面的梨树,美丽的眼眸里看不出她是悲是怒是怨是怜,屋内浅粉色轻纱很是柔美,随着悠悠的清风嬉戏,却没有人有心情欣赏。 屋里跪了一地的奴才,手里端着各种珍馐佳肴,女子却只是木然的看着窗外。 这是第几天了?公主从丞相府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她不哭不闹,不不语,喂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其他的东西她几乎都不怎么嚼就直接吞进去了。小怜不敢让她吃太多太硬的东西,只能将参汤送到她嘴边,哽咽道:“公主,喝点参汤吧。” 燕如萱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嘴无意识的张开,将送进口中的东西一口吞下,喂了几口,小怜也不敢再喂,喂多少她都照吃不误,不一会,又会全吐出来。原来娇美动人的脸庞,现在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 将手中的参汤递给身后的小宫女,小怜才看见太后一直站在她们身后,小怜惊得赶紧跪下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不理会跪了一地的奴才,杨芝兰轻轻抚上燕如萱苍白干瘦的脸,心痛得不能自已。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多年来小心呵护,疼宠有加,今日竟然憔悴成这幅模样!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不痛! 将燕如萱抱在怀里,杨芝兰轻声哄道:“萱儿,你到底想如何?只要你说,母后一定想办法让你得到!” 她想要嫁给楼夕颜是吗?如果只有这样她才能活,就算是强迫,她也要楼夕颜娶了她! 燕如萱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愣愣的盯着窗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反应。 看到她这个样子,杨芝兰心疼的摇晃着她肩膀,哽咽的低骂:“你怎么这么傻啊!这样折磨自己,心痛的只有娘亲啊!” 不管她怎么摇晃拍打,燕如萱依旧如木偶般不不语,杨芝兰抱着怀中骨瘦如柴的女儿,看着外面微蓝的天际,泪无声的滑落。 老天,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你还要我失去一个女儿吗?! 我和楼家到底结了什么冤孽,先是楼素心,现在又来个楼夕颜!我恨啊!西霞殿 殿内空无一人,只有杨芝兰端坐主位,小怜低着头,静立一旁。 “到底是什么回事,萱儿才去相府一天,就变成这样?!” 杨芝兰脸色阴冷,与平时和蔼的样子大相径庭,小怜赶紧跪倒在地,低泣道:“太后给公主做主啊,楼相欺人太甚!”a 果然是楼夕颜!杨芝兰暗暗咬牙,声音倒还是一样平稳:“但说无妨。” 小怜暗自思量,都是楼夕颜公主才会变成这副摸样,她一定也不能让他好过!但是他身为一国之相,又是东太后的亲外甥,就算她向太后告他一状,太后估计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这么宝贝那个青灵,她就要她死!让他也知道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心中有了计较,小怜低下头,一边哭一边说道:“您离开之后,楼相就牵着青灵回揽月楼了。他们明明知道公主在摘星阁,一抬眼就能看见揽月楼院前的荷花池,还故意不进屋,在院子里亲亲我我,那女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公主屋里就忍不住哭过一回了。” 说完小怜还故意停了下来,小心的抬头,观察杨芝兰的脸色,她的脸色依旧不愉,却也没有变得更差,只是冷声说道:“说下去。” 暗暗咬牙,这样太后还是不动怒吗?!再加把劲,小怜更加歪曲事实的哭诉道:“夜里公主做了恶梦,醒了就哭个不停,奴婢到揽月楼请楼相过来看看,青灵竟然不让楼相过来。等了好久,楼相才来,还和公主说他不会娶公主,他只喜欢青灵,狠狠的伤了公主的心,从前他对公主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的。” 最后,小怜干脆扑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叫道:“太后,都是那女人教唆迷惑楼相,才把公主害成这样的。求太后为公主出这口怨气!” 杨芝兰眼眸微眯,青灵不像是这么愚蠢的人,难道是她看错人了?!不管是怎么样,楼夕颜对她的宠爱可见一般,她确实不应该再活着! 即使心中已经决定了,杨芝兰却也只是淡淡的说道:“你也说她仗着楼夕颜的宠爱,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若是她有个万一,楼夕颜可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小姑娘对萱儿倒是一片忠心,但是能不能为她所用,就要看她够不够聪明了! 太后这话的意思是······暗暗揣测着她的心意,小怜小心翼翼的回道:“没有人要谋害她,只是这世上总有很多不能预料的意外。” 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笑容,杨兰芝点点头,淡淡的笑道:“是啊,意外总是难免的。”摘星阁 自从燕如萱搬走之后,卓晴就又搬回来住了。顾云去剿匪了,案子也结束了,她又恢复了无聊的生活,躺在柔软的床上,她也不愿意起来,瞪着帷幔发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整天无所事事的赏花下棋、扑蝶吟诗?光是想,卓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少奶奶的日子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过的,她就不会!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一道急促的拍门声吓了她一大跳! 卓晴皱眉,一般的丫鬟绝对不敢这么敲门,楼夕颜也不可能,会是谁呢?掀开被子,卓晴走到窗边,隔着薄薄的窗纸,看向院外,院外站着一群女人,站在最后的几个女子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为首的竟然是楼夕舞?! 卓晴纳闷,但是还是打开门,问道:“一大早的你干嘛?” 楼夕舞趾高气昂的走进屋内,十几个女子也随着她一起走了进来,楼夕舞微微抬手,几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立刻拥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拉扯着她的衣服。 睡觉的时候,她本来就只穿着一套薄薄的单衣,她们这一扯,卓晴几乎春光外泄,抓着衣襟,卓晴急道:“喂!你们要干什么!” 几个女子根本不管她的叫嚷,继续扒她的衣服,卓晴忍无可忍,抓住两个正在扯她衣服的女子的手腕,冷声喝道:“再不出住手我就动手了!” 两个女子吃痛,低叫了一声,身边的其他女子看见卓晴微怒的样子,都后退了一步,不敢再扯她的衣服了。 甩开两个女子的手,卓晴走到楼夕舞面前,恶恨恨的瞪着她,冷声哼道:“楼夕舞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楼夕舞稍稍后退了一步,但是还是理直气壮的回道:“今天我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前两天你不在家,但是大哥已经在家里公开宣布了要娶你过门。我也不知道他急什么,总之时间很紧,而我很倒霉的被大哥安排给你准备嫁衣。”她也不想来招惹她啊,这种事二娘做比较合适吧!但是大哥就是把这件事情交给她做,还只给她一个月时间。 她刚才不就是拿着鸡毛相当令箭使使嘛,谁知的青灵脾气这么大! 指着刚才那几个被吓得退到一边的女子,楼夕舞说道:“她们就是穹岳最好的绣坊千丝阁的师傅,现在要给你量身,一个月之内为你赶制一套不逊于皇室婚庆所用的礼服,所以你最好能够配合,不然到时做不出来倒霉的人就多了。” 卓晴一愣,她前两天听楼夕颜说要马上结婚,还以为他在说笑,起码也要等他忙完庆典的事情才开始准备吧,看这架势,他是要在庆典之前结?! 看卓晴沉默着不说话,楼夕舞也顺便把第二件事情也一起说了:“这里有几套做好的衣服,待会你试一试选一套,下午我们要进宫赴宴。” 扫了一眼托盘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还有旁边搭配的五光十色的的各式珠宝,卓晴不解的问道:“我为什么要进宫?” “太后懿旨里就提到了你的名字,所以你必须去。”因为这件事二娘还气恼了很久,因为她从来没有机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被邀请入宫,看到她气得直跺脚她就开心。 卓晴隐隐觉得不安,太后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召她进宫,会与燕如萱有关吗?或者楼夕颜知道些什么,才急着结婚? 又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等卓晴回过神来,那几个女子已经手脚麻利的帮她量身了,而楼夕舞则自顾自的拿起那些衣服首饰在她身上比划。 她不拿起来卓晴还不觉得,一比划到身上,卓晴直接翻了个白眼,那些衣服没有一件不是层层叠叠里外好几层,这大热天的,还让不让人活?!斜睨着楼夕舞头上估计能有十来斤的黄金翡翠流苏发饰和一身夸张的湖蓝色金丝绣花长裙,卓晴低笑道:“进宫就进宫,为什么要打扮成圣诞树?我又不是没进过宫,这些东西都拿走,我有衣服穿。” 什么是圣诞树楼夕舞不明白,不过卓晴嘲笑她的打扮她是听出来了,抓起一件金色的流仙裙塞到卓晴手里,楼夕舞哼道:“这次入宫与平时不同,为了我哥和相府的面子,你必须穿!” 楼夕舞今天的举动有些奇怪,卓晴也不和她斗嘴,直接说道:“解释清楚。” 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楼夕舞有些兴奋的说道:“穹岳的三年一度的祈福庆典,不仅仅是穹岳的盛事,同时也是六国大陆的盛事。那时各国商贾、达官贵人,朝廷重臣,甚至皇亲国戚,都会到穹岳来恭贺,说不定你还能看见皓月国的熟人。” 卓晴皱眉:“说重点!”让她这样胡聊乱侃,要说道什么时候! 撇撇嘴,楼夕舞回道:“重点是庆典上自然少不了表演,到时各国派来的可都不是简单的人物。穹岳作为六国之首,绝不能失礼于人前,必然是要挑选国内相貌、才艺最好的女子献艺,而名门之后,世家千金当然就是首选了。这次的宫宴目的,就是两位太后为了庆典表演的万无一失,要挑选十名才貌双全的小姐备用。” 原来今天下午就是一场选秀!卓晴自嘲的笑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到貌,她毁容了;说到才,她只会验尸。她去干什么?! 楼夕舞虽然也很纳闷太后会让青灵去,但是懿旨已经下了,她没得选择。楼夕舞笑道:“你现在是楼家的人就和你有关系,太后既然钦点你前去就和你有关系!” “shit!”卓晴低咒。 “什么意思?”她今天说了几个她不懂的词语了,楼夕舞很好奇。 卓晴盯着手里沉甸甸的华服珠宝,无力的回道:“你不会想知道!” 她真的要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no! 将衣服抛给楼夕舞,卓晴轻轻扬眉,笑道:“穿可以,怎么穿我说了算!”御花园 绿荫环翠,乔木矮丛,花团锦簇是卓晴对御花园的第一印象,不过一会之后,她有些眼发晕的感觉。她终于知道,楼夕舞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了,因为如果这时候,你穿的是一身素衣,那才真是异类! 卓晴暗暗庆幸,还好,她只是把那长长的坠地长裙剪掉了一部分裙摆,本来五层的裙子她只穿了三层,满头的金簪拿掉了一半,但是黄金头饰、翡翠手镯、流苏步摇,这些基本元素她可是一样没少,整体说来,还不算太突兀。 越往里走,卓越越是惊叹,满室的彩衣锦缎、珠宝金饰,晃得她眼花缭乱。眼前可谓环肥燕瘦,美女如云,各个如花似玉,但是对眼睛却是另一种虐待! 真的应了那句花多眼乱,她几乎可不清她们长什么样子,当然其中也不乏像她一般脸色不愉的女子,估计也是出于各种原因被迫来的。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70章卓晴遇险2 > 卓晴跟在楼夕舞背后,低着头慢慢的往指定地点挪动。 花园中间空出了一小块空地,空地两边分别摆了五六排凳子,卓晴和楼夕舞被安排在右边第一排,坐定之后卓晴闭目养神,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一会,周围的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卓晴睁开眼,就看见东、西太后在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迤逦行来。今天的场合两人都精心妆点了一番,不过相较之下,杨芝兰的打扮还是相对朴素,脸上仍是带着慈祥的笑容,而楼素心则穿着一身夸张的暗红长袍,金丝腰带将她好身材呈现的淋漓尽致,脖子上挂一串翠绿色的翡翠挂珠,配上她高傲的神情,还真让人不敢逼视。 两人在花园中的主位坐定,所有人都整齐的半跪行礼道:“参加两宫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卓晴慢半拍的半蹲下身子,楼素心高傲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平身吧。” “谢太后。” 行礼之后各家小姐又坐回椅子上,静静的低下头,娴静而优雅和刚才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杨芝兰看向楼素心,见她轻轻点头之后,才微笑着朗声说道:“今日邀请各位小姐、夫人入宫赴宴,为的就是选出才貌双全、德才兼备的女子在庆典表演才艺,这对于穹岳来说,这是一件关乎体面的事情。哀家也就不多说了,老规矩,琴棋书画、诗词歌舞都可以,技高者胜。” “先比琴艺吧,哪位小姐先来?”杨芝兰说完,含笑的扫视了周围一眼,女子们还是含羞带怯的低着头,窃窃私语,就是没有人出来。 杨芝兰轻柔的一笑,说道:“大家都如此谦让,那哀家就钦点一人抛砖引玉吧。” “哀家听闻,青家姐妹被誉为六国中才情相貌皆出众的女子,三年前的庆典上,皓月拿出一幅永乐山水图,艳惊四座,据说只是三位小姐的习作。今日宫中得见其二,不如就由青家的大小姐青灵来做这件抛砖引玉的雅事,大家觉得如何?”说完,她还无比关爱的看向卓晴。 坐在一旁的嫔妃们也赶紧附和道:“这样甚好,臣妾也常听人说,青家大小姐的琴艺极高,绕梁三日仍不绝于耳,听过的人无不赞不绝口,今日总算有机会见识一番了。” 本来还在事不关己,闭目养神的卓晴倏地睁开眼,回视杨芝兰,两人眼神交汇,杨芝兰依旧笑得慈爱,卓晴却是眼神一暗,这就是她的目的吗?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这算是为她女儿报仇?! 两人眼神交锋,杨芝兰始终带着笑容,朗声叫道:“来人,备琴。” “等等。”卓晴站起身,想让她出丑,没什么容易。 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式的俯身礼,卓晴抬头来的时候,已是一脸委屈,满目愁绪的低声回道:“多谢各位抬爱,只可惜我在来穹岳的途中受了点伤,记忆中的很多东西都很模糊,那些以前熟悉的曲调,现在也已经记不全了,今天只怕要让各位扫兴了。”和楼夕颜在一起这么久,光是看,她也学会了不少,装嘛,这有何难?! 杨芝兰刚要开口,卓晴又拉起一旁还莫名其妙的夕舞,继续说道:“不过我知道夕舞的琴艺并不在我之下,前些日子还和苏沐风谈到夕舞的琴艺,他也赞誉有加,不如就让夕舞来抛砖引玉,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 楼夕舞先是一惊,反应过来后狠狠的掐了卓晴的腰一把,这个女人真敢讲!她什么时候和苏公子谈到她的琴艺,苏公子什么时候对她赞誉有加啦?!明明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居然还一副很熟识的样子! 卓晴吃痛,却还不能表现分毫,这死丫头,下手好狠,她还不是为她着想,说不定她还因此入选庆典表演嘉宾,到时身价大涨! “哦?”杨芝兰看向身边的楼素心,笑道:“姐姐,想不到夕舞的琴艺这些年居然有此突破,既然如此,就由夕舞来弹奏一曲吧。” 楼素心一向高傲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缓和,对着楼夕舞轻声笑道:“夕舞,那你就弹奏一曲吧。” “是。”事已至此,楼夕舞除了硬着头皮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气,楼素心对夕舞的态度这么温和,看来还真是蛮喜欢她的,她可以不用为夕舞担心了,就算演砸了,也没人敢对太后的外甥女怎么样吧! 才刚要坐下,杨芝兰却仍是不肯放过她,故意柔声笑道:“不过只听曲子未免单调,灵儿不记得曲调总记得写字吧。上次那副永乐山水图还存在御书房,今日灵儿另作一幅让她们见识见识也好。” 这明褒暗贬的话,听得卓晴有些冒火,杨芝兰是故意跟她杠上了是吧!再次起身,卓晴的脸色明显黯沉:“我······” 卓晴才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道清冷的女声所打断:“回太后,平日里我们姐妹都喜欢一同作画自娱自乐,今日就让臣妾与姐姐一起,为各位作画一副,不知可否。” 卓晴抬眼看去,说话的是青枫,她居然也在,不过对面一群女人,她连看都没有仔细看过一眼,没有发现她也不奇怪,但是一起作画?她这是在害她还是帮她?!在一旁研墨算不算一起作画?! 杨芝兰再次看向楼素心,笑问道:“姐姐以为呢?”罢了,她也没有必要再为难她,一会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卓晴显然没有楼夕舞的好运,楼素心斜睨了她一眼,冷声哼道:“这样也好,哀家也想看看,青家姐妹到底是如何的才情逼人!”能让夕颜为了她几次三番入宫求见的女人,她倒要看看,是怎样特别的女子! 指着前方一池子开得正艳丽的娇荷,杨芝兰笑道:“姐姐,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不如让她们在荷花池边作画、抚琴,娇花美人交相呼应,岂不是件美事?” “也好。”楼素心无所谓的说道:“来人,准备画具。” “是。” 不一会,几个手脚利落的太监已经把一张大大的桌子搬到荷花池边,桌子的后面是木板架起的平台,这个台子正好在荷花池之上,站在这里赏花就仿佛身处花丛一般,很美。 可惜卓晴现在没有什么心情赏花,对着身边信心满满的青枫急道:“我真的不会画画!” 自信的一笑,青枫回道:“没关系,待会我调好色,你就用笔在纸下方画几个圆就行了。” “画圆?”卓晴一愣,很快又问道:“画多大?画几个?要正圆还是椭圆?具体位置画在哪?!”如果只是画圈她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麻烦她说得具体点!她就当在做一道几何题好了! 青枫随口答道:“随你喜欢。” “啊?!”卓晴懵了,这要怎么画? 她还在惆怅,桌上的墨已经磨好,纸也铺好了,太监退到一旁,恭敬的说道:“画具已经准备好了,两位主子请。” 卓晴站在青枫身边,只见她熟练的把墨倒了一小半到旁边的白瓷碟里,在将清水小心的调入其中,一会之后,青枫说道:“开始吧。” 大大的一张宣纸摊在眼前,卓晴真的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从哪里开始?!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奇遇,她以前可以考虑和她老妈学学书法、国画,现在也不至于不知道从何下笔! 算了,青枫都不担心,她担心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卓晴在白纸的下方画了一个比拳头大一点的圆,青枫调墨有些淡,白纸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卓晴看了青枫一眼,她的表情依旧如常,正在准备红色的朱砂,估计是要画荷花用的。 既然她没有意见,卓晴也不管了,放胆子的在纸上花了十来个圆圈,有大有小,画到后面,卓晴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在下笔了,白纸被她弄着一片狼藉······ 这时,青枫似乎也准备好了,拿起一只较为细的毛笔,飞快的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圆上勾勒了几笔,一片灵动的荷叶居然出现了。她的动作很快,随意的几笔,原来纷乱的构图立刻变得栩栩如生的一片荷塘,简直太厉害了! 就在卓晴惊叹的时候,一声如玉珠落盘般清润细腻的琴声悠扬的响起。卓晴抬起头,前方不远处,楼夕舞落落大方的坐在古琴前,纤长的十指在琴弦上流畅的划过,轻快的曲调回响在御花园中,这丫头的琴艺果然不错嘛! “好了。” 卓晴还在欣赏楼夕舞的琴声,青枫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好了?这么快?和她画圆的时间差不多长! 再次低头,卓晴被眼前的画作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眼前是一副构图清雅水墨画,只用深浅不一的黑,就把荷叶、湖水表达的淋漓尽致。朱砂与留白的映衬,绘成初绽的新荷,与墨色辉映,显得粉嫩清新。最神奇的是莲叶、荷瓣上还仿佛凝结了不少小水珠,整幅画仿佛都透着一股淡淡的水汽,蒙蒙胧胧的笼罩着墨叶粉荷,犹如雨后新荷在眼开绽放一般! 画作的左上角,还写了几个小字“盖凝朝露,人间谁妒”,字体娟秀,笔法流畅。 这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卓晴不敢相信,这就是她刚才折磨过的那张宣纸! 她算见识了,何为真正的才女。 青枫缓缓放下笔,拉着卓晴退后一步,让垂首静立在一旁的的几个太监抬着木桌,走向前方的太后。 刚刚画好,纸张太软,不能拿起来,楼素心和杨芝兰都很给面子的起身走向长桌,一看之下,两人皆是眼前一亮,楼素心更是难得的夸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样的作品,即使是专门研学作画者,没有三五十年的功力,都未必画得出来! 杨芝兰也点头笑道:“青嫔过来给我们讲讲你这诗句的意思吧。” “是。”青枫缓步走过去,卓晴则是站在木台上呼吸着新鲜空气,如果可以,她真想早点离开。 看着青枫走了过来,杨芝兰不找痕迹的扫了一眼旁边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宫女,宫女缓缓的退了出去。 走到画前,青枫微微昂头,傲然一笑,朗声说道:“其实意思很简单,莲,清高雅致的气节,不被世俗污浊侵染,正因为这样的品质,也被世人所妒慕。” “说的好。”楼素心赞许的点点头,她就是喜欢心高气傲的女子! 那边赞扬声不断,卓晴只是懒懒的伸了伸腰,这古代的女子还真不容易,琴棋书画缺一不可啊! 站在木台边上,卓晴一边感叹,一边随手摸弄着旁边的荷叶。忽然,卓晴感觉到脚下一晃,耳边传来听到木头断裂的身影,她还来不及反应,木台居然塌陷了下去,一个不稳,卓晴掉进了荷花池里······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71章夕颜发怒1 > 御书房 巨大的长桌上,放在一叠叠摞得高高的奏章,庆典将至,各部启奏的事情也越发的多,他这么着急让夙凌去追回黄金,实在也是国库急需银两。虽然没有那些黄金,穹岳也一样能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典,但是若能找回失窃的库银就再好不过了。 将手中最后一本奏章批阅完成,燕弘添终于看向坐在一旁悠闲品茶的楼夕颜,自己忙得半死,他到是有闲情逸致,脸色一黑,燕弘添冷哼道:“庆典的事宜准备得如果?” 放下茶,楼夕颜淡淡一笑,无视燕弘添的冷脸,悠然回道:“很顺利,户部、工部都已经做好了庆典所需用度的调集和筹备,今年一定会办得比三年前更加盛大。不过到时各国使节云集,各地商贾望族也会入京朝圣,京城内必定人口混杂,臣会尽快与刑部、兵部商议兵力的部署,以保证到时不会出乱子。” “好,这些事你做主吧!尽快准备。”楼夕颜的事情一定是还不够多,不够乱,看他一副有条不紊,不慌不忙的样子,燕弘添没来由的有气,虽然他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 “是。”楼夕颜一口应允,仍是一副什么事情他都能处理的样子。 燕弘添轻轻蹙眉,往常他可不会这么爽快,难道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盯着楼夕颜,燕弘添认真的问道:“你真的要迎娶青灵为正妻,并且不准备纳妾了?” 楼夕颜朗然一笑,点头回道:“嗯。” “她值得?”其实有时候倒不是女人的问题,而是平衡利益的问题,后宫里的多少女人,他连她们的样子都不记得,但是她们身后代表的是一个家族,一股势力,政治联姻对一个男人的仕途来说,不可谓不重要! 为了一个青灵,夕颜真的愿意做出这么大牺牲?! 楼夕颜明白他的意思,却也只是淡淡一笑,平静的说道:“我觉得值得就值得。”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忙于驯服青枫那只小野猫,一不留神似乎错过了不少好戏,看向窗外夏日暖阳,花团锦簇,燕弘添眼中划过一抹狡黠,笑道:“今日御花园内,京城中才貌双全、德艺双馨的各家千金都到了,你要不要再选选?” 楼夕颜依旧温雅回道:“谢皇上,臣不需要再选。” 走下龙椅,燕弘添走到楼夕颜身侧,再次问道:“真的不去?” 微微躬身行礼,楼夕颜直接说道:“臣恭送皇上。” 燕弘添故意一脸可惜的摇摇头,一边走出门外,一边啧啧叹道:“好吧,听说灵儿也来了,朕好久没有见到她了,怪想她的。” 楼夕颜背后一僵,他这几日都忙得早出晚归,根本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真的来了吗?若是真的······想到刚才燕弘添眼中那抹异色,楼夕颜认命的低叹一声,跟在燕弘添身后,说道:“臣还是陪皇上一同前往吧。” 看向背后难得乖乖跟着他的楼夕颜,燕弘添心情大好的哈哈大笑起来,或者让青灵嫁给夕颜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就有了一个作弄调侃夕颜的筹码,谁让夕颜对什么事都好像应付自如、游刃有余的样子,人果然不能太完美! “啊—” 坐在木台前弹奏的楼夕舞听见木台崩塌的声音,潜意识的大叫了一声,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青灵跌下荷花池的一幕。 “青灵!”向前跑了几步,楼夕舞不会游泳,也不敢走上那已经歪歪斜斜的木台,只能一边焦急的盯着荷叶茂密的水面,一边大叫道:“救命啊!青灵她掉进荷花池里了!” 园中的一群女子刚才也听见垮塌的声音,反应过来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楼夕舞站在木台前,伸长脖子盯着湖面看,嘴里焦急的嚷嚷着。 听清她叫嚷的话,青枫慌乱的看向木台附近,哪里还有青灵的影子。 “姐姐!”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青枫拉起裙摆就要朝湖边跑去。突然手臂被人紧紧的拽着,原来站在太后身旁的几个宫女一齐拥了上来,拽着她就是不让她走动分毫,嘴里还紧张关切的说道:“青嫔您是万金之躯,要小心身体,可不能去啊!” “放手!”青枫拼命的挣扎,顾不得手臂上撕扯的疼痛,心慌和担忧让一向冷傲的她也不禁泪湿眼眶,早已没有了淑女的仪态,发疯的挣扎叫嚷:“给我滚开!我姐不会游泳,你们快放手!放手!” 杨芝兰眼中划过一抹几不可闻的冷笑,不会游泳最好,就算会也没有用!故作生气的指着身边的几个太监,杨芝兰喝道:“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是。”四个太监跑到湖边,立刻跳入水塘之中。 楼素心微恼的皱起眉头,好好的木台什么会塌了呢?!看到已经有人下去救人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的坐在主位上,看着前方的花池。 其实卓晴落水之后并没有她们想象的惊慌失措、危险丛生,因为她会游泳,而且以前读书的时候还是校游泳队的一员,所以除了木台垮塌那一刻她有些慌乱之外,她一切都还好。 木台垮塌得最严重的,就是她脚下的那块地方,她掉下来之后,又被水流冲到了未倒的木台下边,身上厚重的裙子湿透之后更加沉重,头顶的木板一直压着她,身边不满乱七八糟的荷叶,卓晴摆动手臂都很困难。 她能听见楼夕舞在叫嚷着找人救她,她也很想回应自己其实很好,奈何身边的情况太糟,一张口水就要灌进嘴里,卓晴只能先想办法出去。 用脚滑水保持平衡,卓晴快速的解开腰带,脱下最外层的裙子,顿时她觉得轻松了许多。一路摸索的朝前移动,忽然脚不知道踢到什么东西,狠狠的刺了她一下,疼的她呲牙咧嘴,拔开荷叶眯眼看去,隐约可见是打在水底支撑木台的桩子。 卓晴思索了一会,深深吸了一口气,潜了下去。水下的视野很差,她只能勉强看见木桩大约碗口那么粗,其他的只能靠摸。木桩的断裂口有一边相对平整,一边是木头断裂产生的正常木刺。 憋了太久,卓晴浮出水面,大口的呼吸,待气息平稳之后,她的表情却不再像刚才一样轻松了。这种木桩常年泡在水里,会垮塌并不奇怪,但是刚才她摸过断裂口,就触感上来说,绝对不是那种腐烂松软的木质,怎么可能说塌就塌了呢?还是说这次的事情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安排的?! 卓晴还想继续查看另外的木桩,却听见不远处几声落水的声音,拔开荷叶往外看去,是几个太监装扮的人下水了。 卓晴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作罢,她的裙摆和头发时常缠绕上她的脚,这身行头实在不适合潜水。先上岸再说吧,不然楼夕舞和青枫该也担心她了。 拨开荷叶,卓晴慢慢向外面游去,好不容易出了木台的下方,几个太监也看见了她。 其中两人立刻向她游了过来,看他们游动的速度还挺快,这几人的水性应该也不差,卓晴刚想说她会游泳,可以自己上前。那两人已经游到她身边,一人架起她的一边胳膊,但是,他们不是要把她救上岸,而是——压住她的头,往水里按。 忽来的变故,让卓晴始料未及,头发被死死的拉扯着,微凉的湖水漫过她的眼耳口鼻,狠狠的呛了一口水,卓晴脑子也在此刻异常清晰起来。今天的一切就是一场阴谋,让她表演是阴谋,木台垮塌是阴谋,这些名义上来救她的人就是幕后黑手派来的杀手而已。而那幕后黑手是谁,已经不而喻。 该死! 她可不想死在这! 卓晴努力的蹬踏向上,只是这两人的水性极好,力气也很大,按住她肩膀和头的手就像两只铁钳,根本不给她出水面的机会。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溺毙,卓晴一咬牙,索性不再蹬踏,抬起脚,一左一右朝着两人肚子的狠狠踢过去,也不管踢中的是什么部位,手举过头顶,朝她认为是他们头部的地方猛抓。 抓着卓晴的两人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反抗,几次都被她的指甲戳中眼睛、鼻子,腰也被踢得生疼,两人只好腾出一只手,抓住卓晴挥舞的手,也因此,按着卓晴的力道减轻了。卓晴踩着他们的腰,用力往上顶,终于破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吸气。 她还没缓过劲来,两人再次缠了上来,卓晴想开口呼救,两人的手再次伸向她的胳膊。不得已,卓晴只好立刻潜入水中,这时,她隐约能听到楼夕舞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岸边传来:“找到人了吗?!” 茂密的荷叶是天然的屏障,隔着断裂的木台,岸上的人根本看不清水里发生了什么。荷叶让卓晴在水下行动困难,为了避免再次被两人擒住,她只能往水下钻,而就在她不远处,负责掩护的太监却对着岸边大声的回道:“水下荷叶太多,根本找不到人!” 两个太监对她紧追不放,他们显然也看出了卓晴会游泳,下手更加谨慎也更加狠辣。 再次被他们按住,卓晴用尽全力挣扎,几次张口呼救都被按入水中,她的体力已经有些不支,再没人发现她今天就只能冤死在着荷花池里! 溺水的窒息和呛水让她的心肺像要炸开一样难过,渐渐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无力······ 燕弘添心情大好,楼夕颜也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悠然,两人向着御花园的方向一路走去。远远看去,本应该轻歌曼舞,墨吟生香,风雅无限的御花园,此刻却乱成一圈,只看见一群人全部围在荷花池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燕弘添对身侧的高进说道:“去看看,那边为何如此混乱?” “是。”高进领命,朝着荷花池跑了过去。 燕弘添和楼夕颜对看了一眼,虽然都没有说话,两人脚上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进入御花园,前去打探的高进也回来了,燕弘添问道:“何事?”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72章夕颜发怒2 > 高进面有难色,不着痕迹的看了楼夕颜一眼,才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皇上,荷花池前的木台突然倒塌,当时青灵姑娘正在表演画技,不慎掉入水中,现在正在救人。” 高进话还没说完,楼夕颜已经向着荷花池的狂奔了过去。 “夕颜!”燕弘添盯着楼夕颜的背影,惊讶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感受。夕颜居然连话都没有听完,就不顾形象的狂奔而去,他认识他二十多年了,他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 楼夕颜跑到御花园中庭,不少人听见脚步声,都纷纷回头看去,一见楼夕颜,众家女子纷纷行礼,楼素心也一脸惊讶,问道:“夕颜你怎么来了?”这是御花园,皇上后宫的庭院,他一个外臣实在不该单独出现在此。 低喘着,楼夕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语气急躁的问道:“她人呢?” 楼素心一惊,她很少看见夕颜脸色这么难看,更别说语气如此的冲撞,回过神来,心下不愉,楼素心冷淡的回道:“还在水里,已经派人下去救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楼夕颜居然不顾身边的人差异的目光,一路奔到荷花池边,早就已经慌了手脚的楼夕舞一看见他,立刻哭了出来:“哥!怎么办,青灵掉下去都快半柱香了,还没有找到她!” 半柱香的时间还没有出水,晴儿只怕凶多吉少,心狂乱的跳着,几乎到了他无以复加的地步,楼夕颜眼神一暗,推开哭倒在她怀里的楼夕舞,直接冲向荷花池。 楼夕舞看着楼夕颜居然跳上塌了一大半晃悠悠的的木台,没有迟疑的,一跃跳下池中,所有的惊慌失措都转化成了一声尖叫:“哥!” 此时,另一道暗黑色的身影也紧随着楼夕颜跃下池中,那是——墨白。 “夕颜!”一直稳稳的坐在主位上的楼素心也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慌张的指着一旁的侍卫大声吼道:“来人,快快快,下水救人!一定要保护好楼相!” 因为挣扎已经折腾得一身青紫,眼泪也早已流干的青枫冷冷的看着这一院的混乱,楼素心在嘶吼,侍卫慌张得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跳入池中。 手紧紧的拽成拳,她好恨!刚才她哭喊着求她们救她姐姐的时候,她们是如何的冷漠,如何的视而不见! 难道楼夕颜的命是命,她姐姐的命就不是命?! 生命的贵贱难道都由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去定义?! 此刻的荷花池里,跳下了一群侍卫,荷叶间满满的全是人,混乱一片,他们都朝着楼夕颜身边游去,根本没有一个人是认真救人的。 燕弘添也走到了荷花池边,远远的他已经看见楼夕颜跳下湖中,这点他并不意外。夕颜既然会为了青灵慌张失态,下水救人早在他预料之中,只是他一开始没有料到夕颜居然把青灵看得这么重。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荷塘边众人看见燕弘添,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行礼,只除了焦急的盯着湖面的楼素心和杨芝兰,一脸冷傲的青枫和慌了手脚的楼夕舞。 没有心情应付她们,燕弘添挥挥手,回道:“免礼,都退下吧。”除了太后和几个宫中的妃子,其他的世家小姐、夫人都被带离了御花园。 “高进,宣御医!”荷塘里半天没有传出找到人的讯息,如果青灵不会水,此时应该已经溺水身亡。夕颜如此在乎她,待会若是找到尸体,只怕他······ “是。”高进领命,赶紧往太医院赶,看皇上和楼相对青姑娘的态度,若是她救不活,还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青枫脸上尽是泪痕,而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流淌的全是毫不掩饰的绝望和恨意,就是这双总是布满恨意的眼睛,让他对她似乎上了心,她就像是一只小兽,仿佛只要一给她机会,她一定会扑咬上前,他喜欢驯服这样的宠物。 看到她挣扎中被撩起的衣袖,手腕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瘀伤,燕弘添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对着抓着她的宫女挥挥手,冷声说道:“放开她。” 宫女们不敢违抗,赶紧松开手。 她们一松手,青枫就要想冲向那歪歪斜斜的木台,她才刚抬脚,腰立刻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强势的截住,霸道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这么多人救不了青灵,你下去也没有用,乖乖的等着。” 青枫死死的瞪着身边这个恶劣的男人,脚狠狠的踩上他的脚面,可惜燕弘添就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只是搂在她腰上的手越发的收紧,她几乎喘不过起来。 “灵儿!”跳下湖里之后,楼夕颜才知道,水面的情况比他预料的更加复杂,身边全是又宽又大的荷叶,别说找人,就连身边的情况他都看不清,不过也因为这满池子的荷叶,楼夕颜有了一点希望,晴儿即使不会水,抓住荷叶应该还能支撑一会,或许她并没有溺水! “灵儿!”更加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楼夕颜希望她能听见,给他一个回应。 又是一群侍卫跳了下湖来,周围一片喧哗,不得已,楼夕颜只能大声叫道:“都潜到湖底去找,快!” “是。”大部分的侍卫听命潜入水中,可惜荷叶遮挡了阳光,水下尽是花茎莲埂,基本上看不清半丈以外的东西。 几个离楼夕颜比较近的侍卫,一齐拥了上来,其中一个还大限殷勤的说道:“楼相,奴才们一定全力寻找青姑娘,您先上岸吧,这水太凉,伤身体······” “滚。”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楼夕颜的心也越来越慌,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慌到不由自自主的感受,他能感觉到她就在他身边,但是他却找不到她。无力,焦躁,惊恐已经让他失去了平时的好修养,他现在只想快一点找到她,带她离开这一池冰冷的湖水。 墨白也游到了他身边,楼夕颜抓着墨白的肩膀,急道:“墨白,她在哪?” 此时楼夕颜本就白皙的脸色显得更加惨白,眼中的惊慌是墨白没有见过的,他记忆中的主子,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慌不忙。青灵在他心目的的重要性,这次算是得到了最好的印证。 墨白轻轻闭上眼睛,冥神片刻,楼夕颜能感觉到身边水流发生了异动,墨白有异能,这是他跟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的,平时他并不希望墨白显示他能够操控水和风的能力。眼睛的颜色已经让他不能融入普通人中间,若是他有异能的身份暴露了,世人更加会把他当成妖怪看,但是此刻,他多么庆幸,当年收留了他,若是墨白找不到晴儿,就没人能找到她了。 一会之后,墨白终于张开了眼睛,本来天蓝色的瞳色此时更浅,几乎接近白色,不时的闪着蓝光,看着有些恐怖,好在荷叶阻隔了其他人的视线,墨白指向左前方说道:“那边。” 说完,墨白潜入湖水之中,楼夕颜赶紧朝着他指的方向游了过去,拔开层层荷叶,楼夕颜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两个身穿太监衣服的人,正在不停的将什么东西往水里按,哗哗的拍打流水的声音很清晰。 这个方向正是墨白指的方向,楼夕颜一惊,立刻大叫道:“你们干什么?!” 因为卓晴一直往水底钻,他们一路纠缠,已经游到离岸边很远的地方了,两人没有想到层层荷叶阻隔下,还有人发现他们。听见低吼声,两人手下一怔,手中抓着的女子已经昏厥,不再反抗,两人对看一眼,同时放开抓着卓晴肩膀的手,感觉到女子正徐徐往下降,两人暗暗舒了一口气。回头对上楼夕颜阴鹜的眼,两人正要回话,却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水流从身下一涌而上,一个白的透明的蓝眼男子破水而出,而他手里抱的正是他们刚才丢入水底的女子。 两个太监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是人吗?怎么可能这样无声无息的从水底出现,而且竟然正好救下他们按入水中的人。 楼夕颜急忙迎上前来,两人赶紧收起惊慌失措的表情,故作镇定的说道:“奴才,刚才听到这边有呼救声,赶过来却不见人影。” 他们初见卓晴时那副惊恐的神情楼夕颜已经尽收眼底,只是此时,他没有心情与他们计较,迎上前接过墨白怀里昏迷不醒的卓晴,紧紧的环住她的要,将她固定在怀里。但是他的心不但没有得到安定,反而更大的恐惧将他包围,此时的卓晴身体竟比湖水更将冰冷,双眼紧紧的闭着,牙关紧咬,原本红润的唇此时因为窒息太久而呈现出暗黑的乌紫色。 “灵儿!醒醒!灵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拍打着她的脸颊,卓晴没有任何回应,楼夕颜眼神一暗,对身后的墨白说道:“把他们抓上岸。” 说完,楼夕颜托着卓晴的肩膀,将她往岸边带。 回到岸边,楼夕颜托着卓晴的身体往上送,站在岸边的楼夕舞赶紧跑上前去,拖着卓晴的手往上拉。 看到楼夕颜找到的她,青枫再次发疯似的挣扎,这次燕弘添没有为难她,很快放开了手。 青枫赶到岸边和楼夕舞一起,将卓晴拉上了岸,但是看清卓晴乌紫色的唇和发青的脸庞,楼夕舞直接吓得跌坐在一旁,青枫则是紧紧的抱着身体冰凉的姐姐,不停的呼喊道:“姐!姐你醒醒!” 她已经失去父母了,不能再失去姐姐啊! 此时楼夕颜也上了岸,一直焦急的等在岸边的楼素心立刻迎了上去,身后的嬷嬷手里拿着两条厚厚的毯子,楼素心接过毯子,心疼的披在他肩上,急道:“夕颜,快披上,别着凉了!” 而此时躺在地上的卓晴,只穿着简单的薄裙,浑身湿透,衣服全部贴在身上,冰冷的体温刺痛着青枫的心。暗暗咬牙,青枫扯开衣带,正要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姐姐盖上,一只同样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青枫抬头,楼夕颜已经温柔的抱起卓晴,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扯了下来,一条铺在地上,一条盖在她身上。 “御医。”楼夕颜冷声叫道。 一路小跑着赶过来的四名御医一起拥了上去,又是把脉又是按压腹部,这时候他们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来的时候,高公公还特别交待,今日落水的是楼相的夫人,若有一丁点闪失,他们的小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73章夕颜发怒3 > 站在一旁守着青灵,青枫感激的看了一眼从来都温文尔雅,此时却脸色阴冷得可怕的男人,是他救了姐姐,姐没有选错人。这个情她会想办法还给他的,至于那些欠了她们的,她总有一天会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楼素心脸上一僵,但是也没有说什么,身后的嬷嬷机灵的又拿来了一条毯子,这次楼素心没有再亲自给楼夕颜披上,而是朝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将手中的毯子恭敬的递到楼夕颜面前。 楼夕颜面无表情的接过毯子将脸上和身上的水擦干,便又将毯子扔回给嬷嬷,楼素心的脸色更加难看。 墨白此时也将两个太监逼上了岸,楼夕颜走到岸边,在墨白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墨白了然的点点头,再次潜入水中,没有人明白他要干什么,除了此刻脸色微变的杨芝兰。 众人都在紧张的等着御医救治的结果,毕竟卓晴的脸色很是吓人。楼夕颜冷得足以结霜的声音忽然说道:“来人。把那两人打入大牢。” 御林军皆是一愣,在宫里只有皇上可以下令他们捉拿谁,别人他们可以不用理会,但是今天下令的是楼相,这让他们为难了。小心的看了皇上一眼,皇上脸上不变,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御林军立刻了然,四人冲上前,将两名太监擒住。 杨芝兰心下一跳,莫不是楼夕颜看出了什么破绽?!镇定的上前一步,杨芝兰故作不解的问道:“夕颜你这是干什么?他们虽然救人不力,也罪不至入狱吧。” “救人不力?”凤眸微眯,毫不掩饰眼中的冷凝,楼夕颜冷声回道:“臣看到的,却是杀人未遂!” 从未见过这样的楼夕颜,第一次知道,他眼中的寒光竟是让人不寒而栗,杨芝兰深吸一口气,干笑道:“这······不可能吧!” 转头看向两名太监,杨芝兰故意大声呵斥道:“狗奴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赶紧跪下,其中一人开口便称冤枉:“奴才们冤枉啊,水下荷叶太多,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青姑娘。好不容易找到了,青姑娘已经溺水昏厥,奴才正扶着姑娘,楼相这时赶过来,误以为奴才们对青姑娘不利,奴才们绝对没有加害姑娘之心!” 杨芝兰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两人不愧是她精心栽培的奴才,说话做事也算有些分寸。回过身,爱怜的看着御医还在拼命救治的卓晴,杨芝兰叹道:“原来如此,夕颜救人心切的心情哀家理解,这场意外太突然了,谁也不希望看到,好在现在灵儿也救上来。” 楼夕颜一反常态的没有顺势沉默,而是直接看向杨芝兰,冷声回道:“太后的意思,是臣看错了?臣还没有愚钝到救人和杀人都分不清出的地步!” 杨芝兰一怔,没有想到楼夕颜竟然会出顶撞,一时语塞,楼夕颜却不打算就此作罢,墨白把晴儿托出水面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而现在他甚至不敢去看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她,更不想承认只是等待御医救治的这段时间,足以把他逼疯。 恐惧与心疼撩拨着他多年来极少爆发的怒火,而此刻,他不想忍耐,眼光扫过倾斜的木台,楼夕颜的怒焰直接烧向了高高在上的东、西太后:“宫里举办的宴会,就应该保证她们的安全,木台无故崩塌,已经有人掉下花池,满院子的侍卫奴才,居然只有四个人下水救人!这么大的荷花池,你们为何不加派人手?臣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就是一场有意为之的谋杀!” “放肆!”楼素心脸色极差,保养得宜的脸此时因为气恼全都皱在了一起,厉声呵斥道:“楼夕颜,这是内宫之事,你一个外臣,怎敢干预。这件事,或许根本就是一个意外,就算真有隐情,哀家自会彻查清楚,你如此出不逊、自作主张,成何体统!” 他简直反了,为了个女人,这样有失风度,太叫她失望了! 楼夕颜直接掠过她,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高深莫测的燕弘添,朗声逼问道:“敢问皇上,臣妻在宫中出事,生死未卜,臣是不是没有这个权利追究责任?” 燕弘添郑重的点点头,认真的回道:“有。”难得夕颜发一次怒,他要多支持才对。 楼素心气得脸一阵亲一阵白,好啊!他们联合起来忤逆她!今日她倒要看看,她一直悉心疼爱的好外甥,要怎么样来编排她的不是,高傲的昂起头,楼素心冷哼道:“好,你要追究谁的责任,是哀家的责任?还是谁把你妻子推到池里了?” 杨芝兰低笑一声,赶紧打圆场的笑道:“夕颜,这不过就是一场意外,并没有谁故意要害灵儿,你就别惹你姑母生气了。” 楼夕颜冷眸微扬,看向一脸慈爱的杨芝兰,寒声逼问道:“如果不是意外又当如何?” 杨芝兰心倏地一紧,今天的楼夕颜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总觉得楼夕颜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这怎么可能,他才刚赶来而已。就在她惴惴不安之时,潜入水中多时的墨白终于浮出水面,手中那拿着一捆绳子,将绳子扔上岸,墨白随即爬了上来,苍白的皮肤,天蓝的眸色,立刻让他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不时还会传来一阵阵低低的私语声。 墨白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径直走向楼夕颜,沉声说道:“主子,木台在水下一共有十二根桩,每一根桩上都有刻意割断了一大半的切口,并且每一跟桩的缺口处都系有一根麻绳。夫人掉落位置附近的两跟柱子已经断裂了,麻绳在拉断木桩的时候应该被收走了,其他的绳子现在还在。无论夫人当时站在那里,脚下的木台都会垮塌。” 声音不高,但是话一说完,岸边先是一片寂静,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现在还有人说是意外吗?”楼夕颜捡起一根地上的麻绳,似鹰犀锐狠凤眸扫过众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接话。 杨芝兰暗骂一声,该死!本来可以把整个木台全部拉塌,收回麻绳,但是这样就不像是年久失修的意外,她原来打算青灵溺毙之后,下水救人的太监再把绑在桩上的麻绳收走,如此一来就没有了证据,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楼夕颜居然会来,还会跳下水中,更没想到他如此机敏,立刻让人下水查看木桩,看来这次她要找个替死鬼才行了! 趁着众人都还在惊讶之中,杨芝兰已经怒道:“岂有此理,宫中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姐姐,这次我们一定好好查个水落石出!” 楼素心眉头再次蹙在了一次,竟然真的不是意外,既便如此,她依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脸色仍是不愉。 楼夕颜岂会让这件事情变成内宫自查的案子,那只会是随便一个替死鬼就能解决的事情,看向燕弘添,楼夕颜冷声说道:“臣以为此事虽然发生在内宫,但是在场的小姐都是世家千金,名门之后。今日的宫宴正是为了挑选庆典时代表穹岳表演的人选,此案关乎庆典,已经不再仅仅是内宫的事情,应该交由刑部审理而非劳烦两位太后!” “准。”燕弘添也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件事的蹊跷之处,若是不将此事交由刑部去查,只怕夕颜绝对不会就此作罢!“来人,将最先下水的四人收监天牢,御林军把守,封锁御花园,此案交由刑部审理。” “是。” “呕······”躺在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一口水吐了出来,卓晴狠狠的咳了起来。看到她终于动了,青枫眼中的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因为高兴:“姐!” 楼夕颜听到咳嗽声,也赶紧冲了过来,半跪在她身边,紧紧的拽着她的手,楼夕颜急道:“灵儿!你能听见我说话对吗?”他急于她的肯定,肯定她还活着! 卓晴的意识还是模糊的,胸口的火辣辣的疼,喘不上气来,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想要睁开眼睛,却又无能为力。隐约中,她能听到周围噪杂的声音,但是都是嗡嗡作响,仔细听,她好像听到了夕颜的声音,不过也不太像,他说话总是温柔舒缓的,不会像这样大吼大叫,脑子一片混沌,但是她还是潜意识的点点头。 看到她轻的不能再轻的点头,楼夕颜一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将她抱在怀里,楼夕颜问道:“她现在怎么样?” 青灵醒过来,御医才是最开心的,他们的命总算是保住了,“青姑娘溺水时间虽久,但是现在总算是已经缓过来了,不过仍有可能落下痰热壅肺或外寒内燥等病根,还需要多多调理保养身子。” 将两条毯子紧紧的裹在卓晴身上,楼夕颜对着一旁的太医说道:“你待会开几服药,把药单和药材送到丞相府。” “是。” 杨芝兰迎了上去,看了一眼楼夕颜怀中还昏迷中的卓晴,心疼的说道:“夕颜啊,灵儿现在昏迷不醒,不宜舟车劳顿,还是让她到西霞宫好好休息。等她醒了,身体调养好一些,你再接她回府不是更好?” 青灵竟然没死,若是她醒来说是太监让她溺水的,岂不是麻烦。若能将她留下,看看她醒来如何说再决定要不要将那几个办事不力的东西先行了断了。 将她拦腰抱起,楼夕颜冷冷的回道:“不必了。夕舞,走。” 他不会再让晴儿涉险,这是最后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哦。”楼夕舞愣愣的跟在楼夕颜身后,头也不敢回,吓死人了!刚才姑母的脸色黑的恐怖,不过她还是要说,哥今天太······太帅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青灵做定她嫂子了,只是这次哥气炸了,姑母估计也气疯了,她最近还是不要进宫来当炮灰的好。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74章全城恐慌1 > 摘星阁 窗外阳光明媚,卓晴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应该用什么来形容! 床边,楼夕颜轻轻吹着勺子里的汤药,确定不烫了,才温柔的送到她嘴边,清润的眼宠爱的看着她。这时候,毒药也要喝吧!卓晴心里哀号一声,还是再次张开嘴,将那一勺中药吞了下去。 她知道楼夕颜是对她好,才一勺一勺喂她喝药,而且传说这药还是他刻意交代御医调制,不会很苦。但是吃惯西药的卓晴还是想抓狂,虽然她很想继续享受他的悉心喂食,但是这药实在是太难喝了!当楼夕颜再次把勺子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卓晴直接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一口饮尽! 虽然有些烫,也很苦,但长痛不如短痛!卓晴在灌下两大杯水之后,终于把那恶心的感觉压下去了,楼夕颜一副好笑又无奈的样子看着她,卓晴假装没看见,问道:“你最近不是很忙?怎么有空整天在家?” 她在家躺了三四天了,虽然他没有无时无刻陪在她身边,但是她一天三次喝药的时间,他都会出现,连把药倒掉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楼夕颜把药碗接过,放在矮几上,敷衍的回道:“病假。” 病假?卓晴好笑,却也没在追问,而是兴致勃勃的问道:“听说你那天在御花园大战东、西太后?好可惜,没看见你暴怒的样子。” 夕舞这几天过来看她,眉飞色舞说的全是楼夕颜那天有多么的英勇,多么的帅,夸张得简直就是力战群魔似的。虽然她对楼夕舞的话不敢尽信,但是大概也知道,那天夕颜一定是发怒了,而且怒火还不小。 楼夕颜有些哭笑不得:“你想看?” 卓晴还真的点头,大笑道:“只要不是对我,我还是很有兴趣一睹为快的。”谁让楼夕舞说得那么精彩!让她好奇不已。 楼夕颜直接忽略她的话,还是拉起薄被,帮她盖好,柔身说道:“躺下再睡会。” 现在是盛夏,她真的没有这么虚!卓晴一边摇头,一边把被子摔倒床内侧,回道:“都好几天了,我自己也会些医术,身体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应该没有留下什么溺水后遗症,你放心。” 她这几天都很配合治疗,只因为她自己也知道,溺水之后很容易诱发支气管炎,肺炎之类的。但是现在已经这么多天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了,她可不想再被困在床上! 她的额头确实透着一层薄薄的汗珠,楼夕颜也不再勉强她,“这段日子太后再下懿旨让你入宫,你不用理会。” 卓晴轻轻挑眉,笑道:“这不算抗旨不尊?” “成亲之前你都会重病在身,下不了床,自然不能入宫。”楼夕颜刻意加重了“重病”两个字。 卓晴了然一笑:“了解!”她自然是不愿意进宫,这次的事情之后,她再见到那两个老太婆,态度估计很难从容,不见是最好了。 想到楼夕舞和她说她落水的时候,青枫哭得眼睛都肿了,卓晴赶紧说道:“你能不能给青枫带个口信,说我很好,我怕她担心。”虽然她对青枫并没有姐妹之情,但是青枫对她,确实是真心以待,她还是感动的。 “放心,我已经给她送过口信了。”那天荷花池边一片混乱,他也心焦不已,但是青枫眼中的恨,他却没有忽略。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子,绝对不会甘于被人欺凌,在后宫那个地方,她这样的性格,不是她将别人踩在脚底,就是她被整的体无完肤,两种情况都不是好事情。 卓晴并不知道楼夕颜的心思,而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查到是谁要杀我了吗?” 楼夕颜一怔:“你知道?”一直以为她不会游泳,落水后就处于混沌状态,原来她知道。 卓晴点点头,想到那天在水中的搏斗,她脸色也变得有些冷硬:“其实我会游泳,也下水去看过水底的木桩,根本不是年久失修造成的垮塌,而且我是生生被入按下水底造成溺水的,这些已经足够让我判定这是一场谋杀了。我认为凶手就是她,但是没有证据。” “目前还不能肯定是不是她,不过这件事我不会就此作罢的,你好好休息,不用再担心了。”听到她说,是被生生按入水中溺水的,楼夕颜的心再次紧缩,她当时该是多么的恐惧和无助!将卓晴轻轻抱在怀里,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他是在安慰她,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他甚至不敢想象,那天他要是没有去御花园,又或者当时没有墨白在身边,后果会怎么样,他将永远的失去她。不自觉的手缓缓的收紧,现在只有她温暖的体温能让他的心得到安定。 忽然被楼夕颜环在怀里,卓晴先是一愣,当感受到他的手越收越紧的时候,她知道,他还在为她心疼。脸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卓晴伸出手,紧紧的回抱着他,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我没事了,真的。” 轻柔的声音确实安抚了他的心,他希望能一直这样把她护在怀里,但是不可能。只见轻绕着她的发丝,楼夕颜低沉的声音低叹道:“以后让墨白暗中保护你,好吗?” “不行。”卓晴忽然坐直身子,坚持的立刻否定。 楼夕颜知道她喜欢自由,不爱被人管束,但是没想到她这么坚决,轻轻摩挲这她的脸颊,楼夕颜轻哄着解释道:“他不会妨碍阻止你做任何事情,去任何地方,只是保护你的安全。” 卓晴莞尔一笑,回道:“我不是说这个,他是你的贴身侍卫,有他保护你的安全我比较放心,你身为丞相,身边的危险比我多,你担心我的话,再另外找个人保护我吧,谁都可以。” 楼夕颜对她的关心和疼爱,她知道,但是她并不是瓷娃娃,一碰就会碎。荷花池这件事情,是她粗心大意了,身为现代人的她还不没有转变思维,不能理解后宫中的女人都在想些什么,但是现在她知道了,要时刻多留个心眼。 “晴儿,上次那样的惊吓,一次已经够了,我受不了第二次,我身边已经有很多人可以保护我,平时也用不到墨白。我不能每时每刻陪在你身边,但是会每时每刻担心你,墨白跟在你身边,我才会安心,答应我,好吗?” 环在腰上的手再次收紧,两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卓晴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比任何一次都快,卓晴要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微笑着回道:“好。” 他真的很瘦,没有健硕的身材,但是她觉得很安全。轻轻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的怀抱,卓晴忽然想到什么,睁开眼急道:“我有一个要求,很重要!” 楼夕颜微怔,问道:“什么?” “嫁衣和凤冠的款式可不可以由我说的算?”那天她只穿了三层裙子就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楼夕舞说,皇室的嫁衣是七层的,他们楼家虽然不自比皇室,起码也要六层,那不是折腾死她! “就这件事?”楼夕颜哭笑不得。 “嗯。”卓晴郑重的点头,这件事对于结婚那天的她来说,非常重要! 楼夕颜失笑,再次把她拥入怀中,笑道:“夫人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精致华美的闺阁里,本应该香气缭绕,可惜弥漫在房间里的是浓浓的血腥味。地上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浅粉色的床褥被血侵染的一片猩红,床上的女子衣衫尽褪,光洁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口。仔细检查下,才能在左侧胸房下缘看到一条细细的红线,轻轻撑开皮肤,才会发现,那时一条三寸长的刀口,刀口非常整齐,又细又薄,血正是沿着那里流畅而出,此刻已经干涸。 单御岚稍稍用力按压左胸,明显的凹陷已经说明,这具尸体,依旧缺了一颗心。 凶手下刀的位置非常精准,死者身上没有捆绑的痕迹,也没有挣扎的伤痕。双目圆睁,嘴微张,脸部表情极其惊恐。她们没有被迷晕,为何也不挣扎,这样的表情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呢?! 查看过门锁之后,吕晋眉头不自觉的紧蹙,走到单御岚身后,低声说道:“大人,门锁没损坏,也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吕晋摇头叹道:“除了左胸,身体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伤痕,房门也是紧锁着的,尸体独独缺了一颗心,和上两起案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手法。这已经是近两个月来第三起摘心案了,而且死的全都是名门望族、世家小姐,这次居然是安宁郡主。” 另一侧,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双手环在胸前,年轻的脸上尽是恼意,低骂道:“庆典马上就要到了,居然发生这样的案子,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看,这案子不破,皇上也要发飙。” 他话音刚落,一个衙役跑了过来,在门外停了下来,急道:“大人!皇上口谕,宣您即刻入宫。” 吕晋白了男子一眼,口没遮拦,现在好了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程航撇撇嘴,他嘴边没个把门了,随口就说了,谁知道这么巧!小心的看向单御岚,他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程航暗暗佩服,大人不愧是大人!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75章全城恐慌2 > 吕晋、程航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吕晋心思缜密,为人稳重,验尸也已经颇有些技巧。而程航平日虽然有些懒散,精力却很是旺盛,做起事情来执着肯干,把他们调回来,也是因为这件案子太过棘手! “吕晋、程航,这里先交给你们。”以他们的经验和能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是。” 脱下手套,单御岚大步跨出门外,吕晋和程航对看一眼,都有些为他担心。 御书房内,燕弘添端坐在龙椅上,脸色黯沉的可怕,一室的奴才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单御岚走进御书房,就是要知道,今日皇上宣他所谓何事了。 “参见皇上。” 果然,单御岚话还未说完,燕弘添也不叫他平身,冷硬的声音直接问道:“摘心案何时能破?” 单御岚迟疑了一会,只能据实回道:“臣,不知。” “混账!”怒吼伴随着两本暗红色的奏章摔到了单御岚脚下,燕弘添拍案而起,指着单御岚怒道:“若是再过几日,文武百官都因痛失爱女,悲痛成疾,全都不用上朝,不用处理公务了!庆典马上就要到了,京城居然发生这种案件,闹得人心惶惶,穹岳的颜面何在?”暴怒的声音响彻御书房,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跪了一地。 单御岚垂首而立,面对着劈头盖脸的责骂,他没什么可以辩解的。已经两个月了,他们居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凶手还在继续行凶,身为提刑司是他失职。 他要的是解决这个案子的方法,沉默,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愤然坐下,燕弘添不再看向单御岚,冷声说道:“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任用何人,一定要破这个案子,一个月期限内破不了这个案子,这个提刑司你也不要当了,自解乌纱,入狱三年!” “臣领旨。”没有任何迟疑或是辩解,单御岚坦然领旨。 他的态度让燕弘添的怒火稍稍消退了些,也不再为难他,挥挥手,不耐的说道:“退下吧。” 单御岚转身离开,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在床上躺了很多天,卓晴终于可以下床到处走走。以前每天早上,楼夕舞都会过来陪她聊聊天,说说礼服和凤冠的款式,今天已经下午了,还是没见她的影子。闲着无事,卓晴决定去看看她。 才走出揽月楼,就看见景飒和二十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在说些什么。不一会,他们便分成两组,往两个方向走去,看样子,像是在巡视。 但是丞相府从来都没侍卫巡视啊?好奇的走上前,卓晴问道:“景飒,他们这是干什么?” 喜帖已经发出去了,卓晴与楼夕颜的婚事在京城内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卓晴是相府的女主人无需置疑。景飒对这位新的女主人谈不上喜欢,也不讨厌,不过既然他是主子的妻子,景飒的态度也显得更为恭敬:“夫人,庆典将至,到时京城内人多混杂,主子担心相府的安全。” 有些不太习惯景飒的转变,卓晴讪讪一笑,回道:“好吧,我知道了,那你忙吧。” 古代的尊卑观念她一时还是不能适应,就连一向找她麻烦的薛娴心,这段时间,也对她好的出奇,每次见她都灵儿灵儿的叫个没完,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路走向楼夕舞的庭院,卓晴发现不止刚才看到的两队侍卫,府里忽然多了好多巡侍,她总觉得而有些怪怪的。 进了楼夕舞的庭院,她的丫鬟素儿立刻迎了上来,卓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因为她看见楼夕舞正坐在凉亭里,呆滞的盯着一个方向,想逗逗她。卓晴走到她身侧,忽然出声笑道:“想谁呢?呆成这样!” 楼夕舞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不过她并没有去往常那样咋呼的骂回来,而是托着腮帮,眼中居然还有点淡淡的泪光。 小丫头不对劲,卓晴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今天才知道,安宁郡主前晚上居然被人杀死了!死得还那么惨!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上个月我还在布庄见过她,想不到······”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说好送她一条精丝手绢,今早让素儿送去,却得回这样的结果。想起过往两人时常在一起嬉戏,楼夕舞忍不住哭了起来。 前一刻还在一起憧憬着未来,下一刻却已经阴阳两隔,更为悲怆的是,竟还是死于非命,这种生离死别,她见得太多。本身不太会安慰人,卓晴只能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太难过了,衙门会找出杀她的凶手,不会让她死得不明不白的。” 吸吸鼻子,楼夕舞小声呢喃道:“谁知道是不是人干的呢?” “你说什么?”卓晴以为自己听错了。 楼夕舞接过素儿递过来的丝巾,一边轻拭泪痕,一边带着几分惊恐的低声说道:“京城里现在人心惶惶,尤其是世家贵族,名门之后,凡是家里有小姐的,都担心会遭遇不测。听说已经有三四个小姐都被杀害了,被发现的时候都是在自己的秀床上,满床满地的全是血,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唯独心没有了?” “什么?”卓晴皱眉,没有任何伤口心却不见了,这不可能。要么就是凶手的缝合技术很好,要么就是楼夕舞道听途说,不过起码有一点可以确定,京城里发生了几起针对世家贵族千金的凶杀案,凶手手段残忍,很有可能是连环凶杀案。 难怪,丞相府的戒备忽然变得这么森严,夕舞也正是凶手袭击的群体。 但是这个凶手是只针对世家千金,还是说她们身上正好有什么相同的东西正好引发了凶手的杀人动机?! 卓晴正思索着,楼夕舞忽然靠近她,在她耳边极其神秘般的小声说道:“所有死去的小姐,心都不见了。其他的就不说了,但是王府守卫这么森严,侍卫也没有发生任何异状,安宁郡主还是被摘掉了心,死在自己房间里。外面都在传闻,不是人干的,而是什么夭邪鬼魅专门吃人心。” 卓晴嗤之以鼻:“荒谬。所谓鬼魅杀人,只不过是凶手的杀人手法残暴或者奇特,让人心生恐惧,又因为一时找不到凶手,心怀恐惧的人杜撰出来的而已。” 卓晴满脸的不屑,楼夕舞缩了缩肩膀,小声问道:“你就不怕?”虽然她也不太相信什么食心鬼魅,但是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好可怕! “怕什么?”卓晴失笑,开玩笑的回道:“如果你说的是鬼魅,那我就不怕,天地有正气。” 柳眉微扬,眼眸中划过一抹犀利的锋芒,卓晴冷声笑道:“如果你说的是凶手嘛,我到是很有兴趣知道,这个摘心贼到底是用何种手法摘心的!”能这么完美的取走人心,这个人不是职业杀手,就是一名医生。 楼夕舞害怕的往旁边坐了一点,她忽然觉得,这个嫂子有时候也怪怪的。这种可怕的事情,她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卓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这个案子,凶手的杀人手法很特殊。会选择这种特别的杀人手段来连环行凶的,要不就是对警方的挑衅;要不就是制造恐怖气氛满足某种目的;又或者是为了某种变态的嗜好,她对这个案子还是蛮感兴趣的,但是单御岚并没有来找他帮忙,看来案子也不是很棘手。 当然,她不会知道,楼夕颜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她休息养病,单御岚来过一次,被拒之门外了。 两人各有所思,都没有注意一道清冷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外,素儿看清来人,赶紧说道:“小姐,苏公子到了。” 楼夕舞和卓晴回过神来,朝门外看去,两人都在此有些失神,夏日的阳光下,苏沐风一袭白衣,缓缓行来。他的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似一股清风,仿佛他身侧,总有清冽的气息围绕,炎热浮躁似乎都近不了他的身一般。那种清冷飘逸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却也不愿远离。 楼夕舞赶紧起身,微微行礼道:“见过公子。”他是她见过的最优雅最有才华的男子,不对,是除了哥哥之外最优雅最有才华的男子,对他,她从心底敬佩。 卓晴对他更多的则是好奇,一个人可以有多种气质,但是能把冷漠疏离和温文有礼结合得这么好的,倒是不多见。 苏沐风感觉到了卓晴探究的视线,对她轻轻点头,卓晴也有礼貌的回礼。 看向楼夕舞,苏沐风淡淡的一笑,回道:“楼小姐无需多礼,今天是最后一堂课,我只是来和你告个别。” “为什么,那我不是见不到你了?!”楼夕舞急道:“才上了四堂课而已啊!我还有很不多地方要向公子请教呢!” 楼夕舞只是潜意识的回答,她确实还有很多关于琴艺上的事情想向他学习,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有时他只是看似随意的点拨一下,她就能茅塞顿开,想明白很多原来不懂的东西。但是她不知道,只是一句无心的话,却让门外刚要离开的身影僵直了好久。 卓晴暗暗好笑,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景飒的侧影,他把苏沐风送到了院门,是准备要离开了吧,想不到小丫头的一句话,就把他钉在院外。看来景飒对夕舞在乎,比她原来以为的要多。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76章全城恐慌3 > 苏沐风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挽留,面上并没有流露被夸奖的喜悦,只是已经淡然的回道:“你的指发技巧都很纯熟了,我已没有什么可以再教授你的了。” 楼夕舞却并不情愿错失这样好的机会,她真的很喜欢抚琴,自己有时也会做些曲子,就是总不太好。好不容易苏公子来了,却又怎么这么快要走,楼夕舞还是忍不住再次挽留:“可是我的指法总是不够流畅啊,而且我还有几首曲子,想让公子指点一二,你就再给我上几堂课吧!好不好?” 楼夕舞满怀期望的看着苏沐风,却不知门外肤色本来就黝黑男子,此刻脸色更是黑得吓人。 “咳咳!”卓晴狠狠的咳了一声,在楼夕舞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景飒在院外。” 楼夕舞先是一愣,抬眼看去,她这个角度只看到景飒的一截衣角和紧握的拳头,心下一喜,或许他还是在意她的。平时他都一副对她不理不睬的样子,这次她一定要气气他! 心里下了决定,楼夕舞更加靠近苏沐风,半撒娇的叫道:“苏公子,好不好嘛!” 卓晴眯眼看去,院外的某人手上青筋都快要暴起了。好吧,既然夕舞想让他吃吃醋,她就帮帮她吧。卓晴也顺势说道:“夕舞一直都很仰慕公子的琴艺,这次好不容易得您教授,为此还开心了好久,公子看在夕舞如此诚心的份上,您就再留几天吧。” 楼夕舞的忽然靠近,苏沐风显得有些不习惯,微微侧过身子,回道:“多谢小姐美意,苏某实在是有要事在身。” 看景飒似乎很紧张她的样子,楼夕舞玩得开心,居然更加变本加厉,忽然拉着苏沐风的衣袖,娇笑道:“指法、谱曲、调音,我还有还多地方不懂,可怎么办呢?公子得闲的时候,我可以去找您吗?” 苏沐风轻轻手,不着痕迹的拉回衣袖,直接拒绝道:“苏某喜欢四处云游,平日里居无定所,只怕不能为小姐解惑。” 其实楼夕舞到不是很在意苏沐风的拒绝,她更在意的是景飒的反应。卓晴却有些头疼起来,这小丫头玩上瘾了,忘了什么叫适可而止,不说苏沐风的一向平静的脸色已有显得有些不愉,门外的某人估计已经刺激够了。再玩下去,说不定还会有反效果。 “好了,你也不要太纠结于指法或者曲谱了,弹琴更重要的是情境、心境,用心去弹奏,即使琴艺不高,依旧可以打动人心。反之,再好的技巧再美的曲谱,也不过就是一段没有感情的音符而已。”卓晴赶紧牵起楼夕舞的手,一边和她说些有的没的,一边把她拉回身边。 楼夕舞一门心思都放在院外,卓晴也是随口一说,想不到苏沐风居然缓缓点头,很是赞叹的笑道:“青小姐果然是识琴知曲之人,楼小姐,你家中就有一位名师,有她指点你,又何须苏某在多呢。” “但是人家就是想要你教啊!”楼夕舞还在继续撩拨着院外某人的神经,果然如卓晴所料,楼夕舞话才说完,院外的景飒居然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楼夕舞一怔,又是失望又有些心急,他不会是气过头以为她真的喜欢上苏公子了吧!他怎么这么笨! 楼夕舞的情绪忽然间变的很是低落,卓晴自然知道是为什么,苏沐风似乎也看出了些许端倪,院内的三人皆是无语,气氛有些尴尬。 楼夕舞沉浸在自己的儿女情长中,卓晴和苏沐风大眼瞪小眼也很怪异,卓晴只能接着刚才的话题,笑道:“苏公子客气了,我前些日子生了一场重病,指法、曲调什么的都记不清了,我现在连琴都不会弹了,更别说教导别人。刚才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让公子见笑了。” 苏沐风到是没有像平常人那样或是安慰或是为她可惜,而是淡然一笑,说道:“正如小姐刚才所,抚琴讲究的不过是心境、情境而已,那些曲调、指法忘了便忘了,又有什么重要?” 卓晴一怔,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对于一个琴师来说,曲调、指法、技巧不能说是他职业的全部,却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吧。他竟也能如此潇洒,一句“忘了便忘了,又有什么重要”说得云淡风轻,卓晴倒是真有些佩服他的淡然超脱了,对他的欣赏又长了几分。 卓晴真心挽留道:“夕舞诚心挽留,你若无事,不妨多为她指点一二。”夕舞如果真能和他好好学琴,琴艺增长自不必说,若能学到他一半的处事态度,那也算受益匪浅了。 这次苏沐风到是不再敷衍,而是轻轻摇头,诚然回道:“最近京城里不太平,我想楼相也不希望这种危险的时刻,还有外人频繁进出相府。” 楼夕舞终于从自我纠结中回过神来,刚好听见苏沐风的回道,不免急道:“公子又不是坏人,而且也是我哥特意请你来的,又怎么会不希望你继续教我呢!” 苏沐风淡笑不语,确实心意已决,卓晴也不再挽留,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为好。 轻拍着楼夕舞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卓晴大方笑道:“那好吧,既然公子去意已决,我们也就不在强留了,希望夕舞还有机会得公子指教。” “青姑娘客气了,苏某告辞。”如来时一般,苏沐风潇洒离去,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流连不舍的。夜揽月楼 卓晴撑着下巴,借着烛光随手翻着楼夕颜帮她找到的各种医书。伸伸腰,卓晴看向窗外,月亮已经渐渐西斜了,应该过了十二点了吧。晚饭过后,夕颜只说了一句让她早点休息就出门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下午夕舞的情绪一直不太好,她觉得有必要和夕颜谈一谈夕舞的事情,这几天睡得多,她现在也不是很困,一边翻着医书,一边等楼夕颜回来。 没过多久,卓晴听到了轻轻的脚步身,门也随即被推开。 “夕颜。”卓晴低叫道。 看清是她,楼夕颜走到她身侧,在她身边坐下,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还不睡。” 的确很晚了,卓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问你,夕舞的婚事你有没有安排?” 轻轻摇头,楼夕颜笑道:“夕舞还小,看她什么时候有中意的人再说吧。” 卓晴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只要是她中意的人,你都不会反对,哪怕门不当户不对?” 楼夕颜失笑:“你说呢?” 卓晴微楞,也不禁笑了起来,她与楼夕颜就是门不当户不对,他不也娶她了,他不是有门第之间的人,她这样问他,到时有些侮辱夕颜了。 卓晴对他抱歉的一笑,楼夕颜并不在意,轻轻环着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楼夕颜轻轻枕着她的肩窝,轻笑回道:“只要她中意的是人品好,有责任心,对她也好的男子,我是不会反对的。” 他浅浅的呼吸弄得她有些痒,卓晴轻轻缩了缩脖子,却也没有退后,想了想,卓晴又问道:“那如果别人反对,你也会支持她的对不对?” 抬起头,楼夕颜轻轻扬眉,似笑非笑的问道:“夕舞告诉你,她喜欢上哪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了吗?”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到这种地步?! 这个表情不对劲,卓晴灵光一闪,笑骂道:“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连她都看出来了,夕颜这么聪明,没有理由看不出来,他又想逗她! 他的晴儿似乎越来越聪明了,将她微凉的发轻轻掠起,在指尖把玩,楼夕颜轻叹道:“景飒确实是不错的男人,夕舞要嫁给他,我很赞成,但是我总不能命令景飒娶她吧!” 男女之间的事情,他怎么好插手! 他果然知道!细想景飒每次与夕舞在一起时的样子,卓晴猜测道:“景飒似乎有心结,是所谓的尊卑之分吗?” 楼夕颜无奈的点点头,景飒在这点上的固执和坚持,让他也很头疼。 还真是难办,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楼夕颜笑道:“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这个办法她只能和夕舞说,绝对不能告诉夕颜。 她一定想到了什么办法,而且一定不是什么正道!楼夕颜失笑,却不打算拆穿她。她如果能让景飒解开这个心结,用些非常手段,他也没意见,不过既然她不想告诉他,他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反正有人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他何乐不为!轻抚着她柔软微凉的发丝,楼夕颜宠溺的笑道:“夫人,问题你都问完了,可以安歇了吗?!” 卓晴失笑,刚想回话,院外忽然传出一阵杂乱而急促的声音。纷乱的脚步声朝着一个方向而去,火把晃动的光芒他们在房里都能感觉到刺目。 卓晴不解:“外面什么声音?!”都这么晚了! 楼夕颜脸色却是忽然一僵,急道:“糟了,夕舞!” 楼夕颜和卓晴走出揽月楼的时候,相府里的侍卫已经有序的从几个方向围向夕舞所在的院落,两人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默契的朝着楼夕舞的方向跑去。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77章全城恐慌4 > 他们进入院中的时候,刚好看见景飒追着一个高瘦的灰衣人跃出院外的背影,几个侍卫也一并追了出去。楼夕颜此时最担心的还是楼夕舞的安全,她的房门打开着,可见凶手一定已经进去过了,不知道夕舞······ 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进入房内,急忙越过屏风冲进内室。秀床上,只见楼夕舞平躺着一动不动,上衣尽褪,只留一件粉色的肚兜,肚兜的绳结也已经解开,斜斜的搭在胸前,下半身还穿着素白的长裤。身上并没有血迹,房间里也没有血腥的味道,只是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楼夕舞身上没有伤口,两人的心都稍稍归位了一些。 夕舞衣衫凌乱,即使是哥哥,他也不便上前。楼夕颜站在床边,侧过头去,卓晴赶紧扯过床上的丝被,将楼夕舞暴露在外的身体盖好,但是她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卓晴心再次提了起来。 “夕舞!”轻拍着她的脸颊,卓晴以为她昏迷了,但是仔细一看,夕舞双眼微张着,怔怔的盯着一个方向看,一副呆滞麻木的样子。 “夕舞!醒醒!”怎么会这样?!卓晴俯下身,轻轻翻看她的眼睑,用手在她眼前晃动,瞳孔反应正常,难道是惊吓过度导致的自我封闭?稍稍用力的再次拍打她的脸颊,卓晴在她耳边大声说道:“夕舞,没事了,你醒醒。” 听到卓晴声音忽然放大,楼夕颜急道:“她怎么样?” 卓晴摇摇头,沉声回道:“身上没有伤痕,不过情况不太好。” 卓晴语气凝重,楼夕颜顾不得什么礼仪,赶紧转身看向楼夕舞。她虽然睁着眼,眼神却是空洞无神的。 “夕舞。”低叫了好几声,楼夕舞没有反应。 夕舞的情况似乎很糟糕!卓晴微微皱眉,在楼夕颜耳边轻声说道:“她可能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自我封闭。你试试和她说话,让她感觉到安全,或许就能醒过来。” 楼夕颜点点头,扶着楼夕舞的肩膀,将她扶着坐起来,眼睛正好能看到他,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夕舞的脸颊,楼夕颜对着她一遍又一遍的轻哄道:“夕舞,乖,不要怕,哥在你身边,和哥说句话好吗?” 几次之后,楼夕舞仍然没有回应,楼夕颜的声音明显一遍比一遍更加大声,也更为急躁,卓晴从身后轻拍着楼夕颜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的,继续和她说话,她一定会醒过来。”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面对自己至亲之人变成这样,相信没有几个人还能冷静。 楼夕颜背对着他,卓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再次说话时,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 将楼夕舞轻轻抱在怀里,修长的手,轻拍着她的背脊,楼夕颜用着让人安心的低沉嗓音轻唤道:“夕舞,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害怕就哭出来,哥会保护你的。” “夕舞,夕舞······”一遍遍的呼唤,好一会,楼夕舞终于动了,眼睛轻轻眨了几下之后,渐渐恢复了些许光彩。看到她终于有了反应,楼夕颜和卓晴都长舒了一口气,只不过楼夕舞脸上的表情却很是茫然:“哥······你在我房里干什么?” 楼夕颜和卓晴对看一眼,都不动声色,卓晴试探的问道:“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楼夕舞一脸莫名其妙的回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的表情都好奇怪,楼夕舞潜意识的抱紧双臂,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没穿衣服! “啊!”尖叫一声,楼夕舞拽紧薄被,一脸惊慌失措的往床内缩,头也埋进被子里。 楼夕颜有些尴尬的起身,卓晴对他微微一笑,说道:“你先出去,这里有我。” “好。”看了一眼似乎恢复正常的楼夕舞,楼夕颜悄身退了出去。 轻轻扯动被子,卓晴轻声说道:“好了夕舞,你哥出去了,就只有我而已。” 久久,楼夕舞才脸色微红的抬起头:“我,我怎么会······”没穿衣服!她实在问不出口,为什么她一醒来就变成了这样?!楼夕舞有些急躁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晴并不打算瞒她,直道:“我想,今晚潜进你房间的,就是下午我们谈到的摘心人,他的下一个目标选中了你。不过还好,发现的早,他没有得逞。你真的想不起来,今晚发生了什么吗?”她是目前为止唯一被袭击之后活下来的人,希望她能提供些有用的线索。 “我······”听完卓晴的话,楼夕舞的脸色霎时泛白,手也忍不住抖了起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真的想不起来,楼夕舞捂住头,微颤的声音慌乱的回道:“我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上床休息,然后听见很吵,就看见你们在我面前了,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记忆似乎从她躺上床的那一刻开始就缺失了。 那名凶手为什么会选中她呢?那人就是杀死安宁郡主的人吗?他还想害多少无辜的女子!拳头不自觉的紧握成拳,楼夕舞抬起头,眼中淡淡的弥漫着一层水雾,因为害怕,声音还是有些抖,不过她已经极力的在保持冷静,盯着卓晴,问道:“那个凶手呢?抓到了吗?” “还没有。目前看来凶手的目标是你,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次出现,所以你现在很危险。他已经连续作案多起,而且没有收手的意思,我看衙门一定也希望尽快破案,你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幸存者,衙门的人应该很快会介入。”卓晴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能从夕舞这样得到些凶手的线索,但是显然,夕舞并不知情。这么一来,她刚才的呆滞就不可能是受到惊吓之后的自我保护,那么凶手是使用了类似迷香的东西控制了夕舞的神智吗?又或者是······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渐渐平静些,楼夕舞主动问道:“那我能做什么?”她也希望衙门能尽快破这个案子,抓住凶手,这样就不会再有女子无辜枉死了。 看着眼前才经历了一场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劫难,怕得还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却故作镇定的希望自己能尽一份力。卓晴有些心疼她,轻轻伸出手,揽着她的肩部,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先放松,不要太强迫自己,慢慢的尽力去回想,希望能给衙门的人提供一些线索。不要怕,我们不会让你出事的。” 楼夕舞缓缓的将头靠在卓晴的肩膀上,一下一下温柔的轻拍让她觉得很温暖。母亲去世得早,没有姐妹,哥哥虽然很疼她,但是他不可能这样抱着她、安慰她,她一直很希望有一个家人可以这样陪陪她。这个嫂子,她——喜欢。 轻轻点头,楼夕舞真心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卓晴一愣,小丫头睁开眼就看见她和楼夕颜,估计是误会了,卓晴笑道:“不是我们救了你,我是听见骚动的声音赶过来的。刚才我在院子里看见景飒和凶手正在交手,应该是他救了你。” “什么?”楼夕颜忽然弹坐起来,惊慌的叫道:“那我这个样子,不是被那个凶手和他看光了?!”这让她以后如何见人,她还有什么脸见景飒! 越想越觉得难过,手环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羞辱感让她忍不住低泣了起来。 卓晴轻叹一声,笑道:“不要哭了,这不是更好嘛。” “好?!”楼夕舞抬起头,泪眼摩挲的看着卓晴,她居然被其他男子看去了身子,还被景飒看见,这让她那里情何以堪,好在哪?! “你是不是真的非常喜欢景飒,非君不嫁?”这点要先明确才行,若只是小女孩的一时迷恋,她就没有必要搅和了。 “是!”坚定的点头,随后,楼夕舞有泄气的低喃道:“但是我现在这样,哪里还有脸嫁他!” “傻瓜,你现在又没有怎么样,凶手只是揭了你的衣服而已,你还是清白的!”卓晴哭笑不得,不就是被看了上半身,而且不是还有肚兜嘛!这样怎么就没脸嫁人了! “但是······”话虽然这么说,毕竟女儿家让人看去了身子,如何是好!楼夕舞挫败的低下头。 看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卓晴靠近她身侧,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次其实也算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既可以测试出景飒是不是值得依靠、有担当的好男人,如果他是,那你也正好得偿所愿!” “真的?那······”卓晴的话有些让她很是动心,但是又有些不敢相信,楼夕舞紧张的低问道:“我应该怎么做?” 卓晴狡黠的一笑:“过来。” 楼夕舞轻咬樱唇,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靠过去,卓晴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就见楼夕舞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会皱眉一会瞪眼。好不容易,卓晴说完了,楼夕舞为难的问道:“这行不行啊?!” 卓晴自信的笑道:“那就看你的了。” 一咬牙,楼夕舞大声回道:“好!” 她拼了,为了景飒的爱,什么她都愿意!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78章求助顾云1 > 楼夕舞刚刚换好了衣服,门外就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卓晴看了她一眼,楼夕舞点点头,卓晴才扬声说道:“进来吧。” 进入屋内的,是楼夕颜。看到夕舞脸色和精神都好了不少,楼夕颜疼宠的轻拍她的肩膀,轻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点点头,知道自己让哥哥担心了,楼夕舞用力点头,尽量爽朗的笑道:“哥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房门打开了,能听到一些人声交谈的声音,卓晴问道:“景飒抓到人了吗?” 楼夕颜摇摇头,担心楼夕舞会害怕,只是淡淡的笑道:“人总会抓住的。” 景飒武功不俗,又有不少侍卫一同追击,居然还是凶手跑了!这个人的武功要不就是深不可测,要不就是对相府和京城的地形十分熟悉。 夕舞的精神看起来确实不错,楼夕颜轻声问询道:“单大人想问你一点问题,好吗?” 楼夕舞早有心理准备,点头回道:“好。” 牵着楼夕舞的手,三人走出屏风,来到外面的小厅,楼夕颜才对者门外说道:“单大人请吧。” 单御岚似乎早已经等在屋外,话音刚落,他颀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前。楼夕舞总归是大家闺秀,跟着单御岚身后进来的,只有两个年轻人,其他衙役都等在院外。 进入内室,单御岚有礼的微微拱手:“见过楼相,夫人,楼小姐。” 单御岚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一进入室内眼睛就开始左右的巡视。高高瘦瘦的男子看得有些肆无忌惮,相较之下,另一个稍显白净的男子就含蓄了不少,敏锐的眼在进入小厅时,就已将周围的情况打量了个遍。 估计他们是想要收集证据,却又碍于这里是相府千金的闺阁,不好莽撞行事,卓晴微微一笑,说道:“单大人,屋内的东西我们都没有动过,你可以派人看看有什么可以取证的。夕舞有些累了,有问题就直接问吧。” 他们最头疼的就是每次发生命案收集证据的时候,房间里的东西和尸体都会被家属移动,这让他们很被动。这个女子能想到保留证据,这到是让程航和吕晋对她好奇起来,眼睛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坐在楼相身侧的年轻女子,脸颊上两条刀痕破坏了她本来极美的容颜,感受到他们的视线,她还微笑的对他们点点头,神色自若,顾盼之间的那份神采飞扬,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好。”单御岚对身后的男子轻声说道:“程航,尽快搜集线索。” “是。”程航进入内室,吕晋也已经拿出纸笔,单御岚不再寒暄,直接问道:“楼小姐看清凶手的长相了吗?” 楼夕舞摇头,坦道:“没有,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记得我上床休息,然后记忆就开始模糊,再后来我清醒的时候我哥已经在我身边了。” 她说的含糊,卓晴冷静的补充道:“当时我们听见声响赶过来时,景飒正追着凶手离开,夕舞当时神智不清,而且衣衫凌乱,但是没有受到侵犯。” 夕舞脸色微红,低下头去,卓晴轻拍她的手,安抚她,一会之后,楼夕舞的脸色终于恢复如初。 刚才在门外他已经询问过景飒,他说那名凶手带着银灰色面具,看不清长相,唯一的一个幸存者楼夕舞居然全程昏迷,估计也提供不了什么线索。单御岚有些失望,但是还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继续问道:“那么临睡之前,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与平时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楼夕舞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啊,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素儿端了参汤给我喝,然后我就睡了。” “那位素儿姑娘呢?”参汤会不会被下了药呢? 楼夕舞显然也不知道素儿在哪?担忧的看想楼夕颜,楼夕颜轻拍她的肩膀,一边安慰她一边对着单御岚说道:“素儿是夕舞的贴身女侍,一般都在侧室小屋内休息,但是现在也昏迷不醒,大夫正在给她诊治。” 楼夕舞的侍女也昏迷了,和其他三名受害者屋内的侍女一样,当时都是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只看见尸体而已,这次的凶手用的应该也是同样的手法,只是被发现没能继续下去而已。 “你现在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若是被下了药应该会有些反应才对! 楼夕舞眨眨眼睛,摇摇头:“没有,我感觉很好,就是有些困。” 楼夕舞的回答让单御岚再次有挫败的感觉,但是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面对楼夕舞的时候,依旧问道:“小姐最近出过府吗?这两天接触过什么人?” “我前几天进过一次宫,就没有再出府了。这几天就是和素儿还有嫂子在一起,没接触什么其他人。”她平时就很少出府,千丝阁的师傅也还没画好嫁衣的图样,这几日嫂子不舒服,她就都呆在家里。 听完楼夕舞的话,卓晴忽然想起一个人,说道:“今天下午苏沐风来过。” 楼夕舞点点头,但是随即又急道:“公子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们不会怀疑苏公子吧,公子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凶手啊! 虽然卓晴也不认为苏沐风是凶手,但是既然是录口供,就应该尽量详尽的说明情况,是谁凶手,是警方应该排查的问题。 单御岚眼神中划过一抹极快的光彩,问道:“楼小姐也和苏公子学琴吗?” 也?这个词用得很微妙,卓晴和楼夕颜都感觉到了异样,两人对看一眼,却都不动声色。 吕晋一边记录,也不忘观察三人的神色。楼相不愧是楼相,一个字也能敏锐的察觉到不同,还有她的妻子应该亦不是一般人,不然也配不上他吧。 楼夕舞丝毫没有发现什么一样,自顾自的回道:“嗯,就这一个月才开始学的,公子只给我上了四次课,今天是来道别的。” “为什么不继续上呢?” 楼夕舞扁扁嘴,无奈的回道:“他说最近京城不太平,这时候不便出入相府,就不来了。”她其实还是很想继续和苏公子学琴的。 单御岚了然的点点头,好了,今天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这时,程航也从内室出来,却是走向木门处,蹲在那查看了好一会,才面色凝重的走到单御岚身后。 微微侧头,单御岚低声问道:“程航,好了吗?” “好了,大人。”程航手里拿着几条素帕包着一坨一坨的小东西在桌前摊开,是一些未燃尽的檀香,一条丝帕,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土屑,程航问道:“楼相,这些我可以带走吗?” 楼夕颜点头:“当然。” 单御岚起身,再次拱手说道:“打扰楼小姐了,若还有什么需要小姐帮忙的,再来打扰。” 楼夕舞也起身回礼,低声回道:“单大人客气了,我也希望能帮上忙,早日将凶手捉拿归案。” 卓晴一直暗暗观察单御岚的脸色,他始终眉头深锁,似乎少了往日的笃定与轻松,卓晴忍不住问道:“单大人对此案可有把握?” 单御岚脚步微滞,坦诚的摇摇头,沉声问道:“夫人有何指教?” 卓晴摇头回道:“没有看见尸体之前,我没有什么可以指教,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单御岚有些期待的看向卓晴,他也希望,这么奇特的女子能有他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他现在确实有些焦头烂额。 卓晴微笑回道:“有一个人,能帮你尽快破这个案子。” “青末小姐?”他还记的,青末在处理黄金案时的机敏,她确实是个洞察能力分析能力极强的女子。 卓晴点头回道:“破这种连环凶杀案,她比较拿手。”经由顾云接手侦破的类似案件她记忆中不下五个,有些还是别的省市抽调她去帮忙,所以顾云若是在,应该能提供些更加可行的侦查方向。 “青末小姐去了西北佩城,只怕单某请不动她。”这个他是曾经想过,但是青末毕竟是将军府的人,再则······ 吕晋冷声说道:“就算那位青小姐愿意恐怕也来不及。” “为什么?”卓晴不解。 程航冷哼一声,恼火的回道:“从此飞鸽传书到佩城,最快也要四日。等青小姐收拾行装,乘马车来到京城,只怕已是二十日之后了,离最后的期限不到十日。就算青小姐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破案,远水救不了近火。” 单御岚倒是未见激动,两个年轻人的脸上却满是愤愤不平之色,卓晴看向楼夕颜,问道:“什么最后期限?过了这个期限又如何?” 楼夕颜看了单御岚一眼,叹道:“皇上给单大人下了期限,为期一月,若是这个案子还破不了,便要革职查办,入狱三年。”只是皇上这么做,确实有些强逼单御岚的意思,但是庆典之前出现这样的案子,若是不破,穹岳颜面何存?! 破不了案,就要坐牢! 怎么可以这样?!楼夕颜和单御岚的表情告诉他,燕弘添就是可以这样!心里将燕弘添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但是卓晴深知,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 想了想,卓晴问道:“从佩城到京城,最快几天能到?” 程航回道:“即使是年轻力壮武功高强的男子,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五日。” 伸手拿过吕晋手中的毛笔,抽出一张白纸,小心的写了几个字。写完递给吕晋,说道:“立刻飞鸽传书到佩城,九天之后,她一定能到!” “lcey,案子棘手,速归!nancy。” 吕晋看向手中那几个简单的字,有一半他不认识,且不说这上面有什么暗语,就算那位青末姑娘想要赶回来,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可能赶得回来啊! 程航直接不相信的哼道:“这不可能!” 卓晴自信的一笑,回道:“别人行不行我不知道,她可以。”顾云的疯狂她见识过,为达目标,她的肾上腺素可以迅速上扬到一般人不能想象的地步!如果有人能做到五天赶回来,她就一定能! 而她选择用彼此的英文名写信,主要是因为要飞鸽传书,字体要写的很少,又是毛笔字,歪歪斜斜的连她自己都快看不出是自己写的。为了让云相信这就是她的书信,英文名是最好识别的。 卓晴自信满满,其他人都不相信,卓晴也懒得解释,见到人的时候他们自然就相信了! 微微侧身,卓晴在楼夕颜耳边说道:“夕颜,我想去看看尸体。你早点休息,明天你还要忙,我一会就回来。” 楼夕颜低声叹道:“你的身体才好些,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但是他知道,她一定还是要去的。果然,卓晴坚持说道:“我精神很好,有墨白陪着,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尸体停放得越久,丢失的信息就越多,我想尽快见到尸体!” 楼夕颜缓缓点头,回道:“好吧。”如果他不许她去,她或许不会去,但是以她的性格,她一定会生气,而且绝对会明天一早就冲出相府。 卓晴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真的有些担心,夕颜会不许她出去,想不到他竟然答应了,欣喜的在在他耳边低喃道:“你的宽容会让我更加不可自拔的爱上你,晚安!” “单大人,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尸体吗?”说完卓晴转身走向单御岚,楼夕颜却为了她刚才的话有一瞬间恍惚,回过神来不禁失笑,她似乎已经知道如何安抚他。 “现在?”单御岚也是一惊。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小心的看了一眼楼相,只见他表情如常,单御岚也没有再说什么,朝着楼夕颜拱手说道:“楼相,下官告辞了,夫人若想去,请吧。” 卓晴跟着单御岚一行离开,楼夕舞终于回过神来,呆呆的看向楼夕颜,问道:“哥,嫂子对尸体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楼夕颜默不作声,因为他也很想知道。 晴儿对尸体的熟悉、辨别程度竟然高过单御岚,她不可能只是对验尸有兴趣就能由此成就。还有青末,那个女子也不是一般的聪明而已,晴儿与她的感情似乎好的很,也熟得很,并不像与青枫那样疏离。他有一种感觉,晴儿的所谓失忆只是一个借口,那么他是应该去查,还是等着她愿意说的时候再和他说呢?! 楼夕颜陷入了沉思······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79章求助顾云2 > 这是卓晴第三次进入刑部大牢的验尸间,或许是上次她对单御岚提的建议奏效了,这次的验尸间里,似乎比上两次都要寒冷的多。验尸台上,一字排开三具女尸,脸色较普通的尸体要苍白得多,身上没有什么伤口,除了胸口处极细的刀口之外,尸身洁白如玉。 卓晴披着一件厚厚的棉裘,纤细的手锐利的眼,认真的检查着尸体每一处皮肉,就连头皮、指缝等地方都没有放过。单御岚、吕晋、程航都围在她身侧,墨白则是站在卓晴身后不远处,身上居然没有穿棉衣,倒也没看他发抖,只是脸色冷漠得足以与一室的寒冰媲美。 吕晋和程航对卓晴都非常好奇,大人对她的态度十分恭敬也很信服,而她面对尸体时的冷静,对验尸步骤的熟捏程度已经说明,她绝对是高手。 这次,卓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一边验尸一边解说,而是将三具尸身全部看过之后,抬头看了身旁的三个男人一眼,说道:“先说说你们的验尸结论。” 吕晋看向单御岚,见他轻轻点头之后,才朗声说出他的看法:“三名死者都是女子,三人虽然死亡时间不一样,但是身上全部没有其他伤痕,都是左胸下缘有一道五寸长的刀口。伤口边缘整齐、光滑,刀刃应该极其锋利,按照伤口的情况推测凶器应该是一把长度为六至七寸长的双刃匕首。死亡原因是被凶手由刀口处将心取走,导致死亡。死者身上没有留下挣扎的伤痕,面部表情极度恐慌,我认为,她们是被人点了穴道,不能动也不能叫,但是却是清醒的,所以才会出现这样惊恐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 吕晋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回道:“吕晋。” 微笑的看着单御岚,卓晴问道:“你的学生?” “嗯。” 还算满意的点点头,卓晴笑道:“很有前途。”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吧,在古代的尸检资源下能有这样的见解,她觉得很不错了。她今天之所以不直接说,而要听他们说,实在是想知道现代的验尸技术与古代的验尸手法上,存在差距有多少。她虽然不敢说,要将古代的验尸水平带上一个多高的高度,却也希望能将自己的所知尽量的传授给他们,影响他们的验尸观念。 敛下了笑容,看着吕晋年轻的脸,卓晴沉声说道:“对于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基本上同意,但是有两点,我有质疑,第一,死者的死亡原因,我认为是失血性休克致死,也就是快速、大量失血而又得不到及时补充导致的死亡。”为了怕他们不明白休克的意思,卓晴立刻补充最后一句。 她一说完,程航立刻反驳道:“她们都被摘了心,为什么不是因为失去了心而死?!”虽然她刚才面对尸体时的表现很冷静,他也相信她有些验尸的能耐,但是他更相信,吕晋的验尸手段。 “人的心停止跳动一刻钟,并不足以造成死亡;而在一刻钟内,动脉破裂,大量失血,就可以造成死亡,凶案现场是不是有大量血迹。”虽然她没有去现场,但是尸体呈现大量失血后的苍白和脏器萎缩,已经足够说明当时的情况。 程航点头:“床上,地上,全是血,凶案现场有血这有什么奇怪?!” “人死亡后,人体血液停止循环,血管机能也停止了,出血量一般不多,只见于死后损伤局部,不会出现大量血泊及喷溅状血迹。凶案现场会出现这么多血迹,说明心被摘走之后,死者还活着,直到血液流尽。” 清冷的女声冷淡而详尽的解说着,程航并不太懂这些,看向吕晋,吕晋面色严肃,怔怔的盯着尸体看,而大人也是一副深思的样子,程航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想了想,卓晴干脆走到尸身旁,对着发怔的吕晋说道:“你过来。” 吕晋还没有回过神来,脚已经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卓晴身边。 “一般生前出血,血液不久就发生凝固,死后出血,血液是不凝固的。还有,生前出血有纤维素网析出于组织紧密结合,水洗一般不能除去;而死后出血不凝固,水洗可以除去。”用手套在旁边的冰上用力的摩擦了一下,手套有些濡湿,卓晴在死者伤口处轻轻摩擦,干涸的血液并没有什么变化,再将手下移到死者近腰处的一抹猩红,轻轻抚摸,血色已经变淡。 吕晋终于明白,这位比他还矮半个头的女子正在教授他辨别血液的方法,虽然这些东西他以前并不知道,但是她已经用实例告诉了他。赶紧拱手,吕晋感激的说道:“多谢夫人指教。” 卓晴并不在意他的感谢,看他已经明白了,卓晴继续说道:“第二点,你刚才说点穴造成死者不能动弹,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吕晋和程航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疑问,卓晴也不等他们问出来,冷声说道:“一般所说的点穴,应该是击打人体上的某些薄弱部位和敏感部位的主要穴道,使其产生麻木、酸软或疼痛难忍,失去反抗能力等。死者至始至终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死亡,如果是因为被点穴了,而不能动弹,那么她身体被点的穴道处,血液的循环一定会受到影响,她被点穴的地方会出现血脉滞留而形成尸斑。你们看看这几具尸体的尸斑,因为失血过多,她们的尸斑颜色较浅,但是也只是出现在背部而已。” 吕晋轻轻抬起最近死亡的郡主的尸体,确实只有背后出现了斑纹,轻轻放下尸体,吕晋对卓晴已经心悦诚服,主动问道:“夫人还有什么发现吗?”或许她能看到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 “凶手对人体器官,尤其是心脏的位置十分清楚,从伤口看,他只下刀一次,并且位置正好选在左侧锁骨中线与第五肋间交界处,这里正是心脏的位置。他的刀锋甚至没有在肋骨上留下痕迹,直接割断心血管,用手穿过肋骨将心脏取出。”这种技术水平,一般的屠夫可是做不到的,甚至是普通的大夫也未必能完成。指着三名女尸双目圆睁的眼,卓晴微微摇头,说道:“我倒是没什么其他发现,只是有些疑问,整个案子最奇特的事情,就是死者的脸部表情极度恐惧,但是身体上没有留下任何一点伤痕,甚至是指甲缝里都没有任何皮屑组织,这说明死者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却一点也不挣扎,这太奇怪了。还有,凶手将死者的衣服全部脱掉,却没有对她们进行性侵犯,凶手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单御岚心中也一直徘徊着这个问题,或许能解释这两个问题就能弄清楚,凶手行凶的手法到底是什么。三名死者看起来是神智清醒的,而楼小姐今晚受袭击的时候,却是浑然不知的,凶手变换了杀人手法,还是凶手有可能不是一个人?! 卓晴忽然响起什么,盯着吕晋,严肃的说道:“吕晋,刚才你的尸检说明中没有提到死者是否受到性侵犯,这是一个很大的缺失。或许你觉得男女有别,但是作为验尸官,你应该抛弃这些包袱,做你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是。”吕晋微低着头,对于她的话,他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他其实检验过,但是碍于夫人是女子,他才没有特意说明。谁知她心怀坦荡荡,倒是他多虑了。 时间也不早了,尸体也看过了,卓晴脱下手套,说道:“单大人,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关于案子的事情,我明天到衙门找你细说吧。”她怕她太晚不回去,楼夕颜该担心她了,卓晴暗自轻叹,什么时候,她已经如此在乎他,这就是心中有了牵绊的感觉吗?!似乎还不赖。 “夫人请。” 卓晴点点头,朝着门外走去,墨白高大冷傲的身影紧随其后。 卓晴的身影消失在问外,程航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她到底什么来头?” 年轻轻轻的,对尸体居然如此了解,而且刚才说教吕晋的时候,那种气势还真让人不敢回嘴,这女子,到底什么人啊? 面对两双急切求知、兴趣盎然的眼,单御岚苦笑摇头,他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来头······ 昨夜回来得晚,她没去打扰楼夕颜,也不知道他当时睡了没有。睡了一觉起来,他已经出府了,卓晴担心楼夕舞的情绪,决定先去看看她。 谁知才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她嘶声力竭的吼叫:“你出去,走啊!我不想看见你!” 卓晴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缓步走进院内,果然看见景飒默默的立在一旁,脸色一如既往的暗黑,一向冰冷的黑眸带着一丝刻意隐藏的疑惑和心疼,紧盯着屋内对着他嘶吼的女子。 “出去!”说完,一个瓷杯从窗口飞了出来,正好砸在景飒的脚边,瓷片横飞。景飒却是面不改色,依旧静默的立在那里,只是脸色雷电交加······ 卓晴缩了缩脚,这丫头,下手也太狠了吧。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80章求助顾云3 > 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神清气爽的楼夕颜,卓晴不解:“这些事情让景飒决定就好了,庆典快到了,你不是很忙吗?” 桌上早已周到的沏好了热茶,楼夕颜拿起瓷杯,为她斟了一杯,递到她手里,又低头为自己倒了一杯,嘴上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也并没有那么忙,上次你说礼服的款式想要自己决定,我想,你应该是希望成亲时用的物件,都由自己亲自挑选吧,是我原来想得不够周到。” “夕颜······”隔着瓷杯,暖暖的温度由掌心直传递到心里。 “对了,你在皓月的亲人中有哪些和你特别投缘的,我派人去把他们接过来参加婚礼。”楼夕颜忽然的一句话,让卓晴从感动陷入了苦恼中,为难的回道:“我······不太记得有哪些相熟的亲戚了,反正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我看就不用请了吧。”她怎么可能知道青家还有什么亲戚呢? 楼夕颜轻轻放下茶杯,看向卓晴,认真的回道:“我想让你的家人见证你成为我楼夕颜明媒正娶的妻子。” 卓晴手微颤,他是想帮她褪去“礼物”的名声,给她一个体面的婚礼,让她在“家人”面前抬得起头来吗?她并不是青灵,自然是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他却为青灵想到了,点点头,卓晴终于也不再推脱,笑道:“好吧,我问问青枫。” 现在青家三姐妹中,也只有青枫知道青家的具体情况吧,她和顾云半斤八两······ “楼相,菜式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上菜了吗?”门外,传来男子微扬的声音,楼夕颜看了卓晴一眼,卓晴点头,他才低声说道:“上吧。” 门再次打开,卓晴只看见川流不息的人流,不一会儿,大大的圆桌上,已经堆满了菜,还有七八壶酒。 男子走到圆桌前,热情的介绍道:“楼相,这些都是我们冷月楼上好的菜品,还有这几坛酒,也都是陈年佳酿,您和夫人慢慢品尝。” 楼夕颜文雅的有点回道:“好,你先退下吧。” “是是。”男子赶紧又退了出去。 那张足以围坐下二十个人,此刻满满的堆满,是的,堆满了菜的圆桌,卓晴忍不住失笑:“有必要这么夸张吗?这么多菜,每样吃一口,都会撑死我!”难怪他们不一道道菜慢慢上,估计那样上菜,天黑也上不完! 楼夕颜扫了一眼这一桌子的菜肴,脸上也划过一丝无奈的苦笑,看来这个情况也不在他的预料内,拿了几支桌上的竹签递给卓晴,楼夕颜笑道:“那你就选看着喜欢的尝一尝,觉得好吃在旁边放上一支竹签就行。” “好吧。”也只能这样。 卓晴绕了圆桌看了一圈,实在太多菜,有些她都看不出是什么!决定就近原则,随便吃点就好。嘴里嚼着菜,楼夕颜拿起酒壶,到了一小杯酒,递到她的唇边,卓晴摇头回道:“酒我就不选了,平时我就不太会喝,你选就好。” 她本来就不好酒,做了法医之后,更加是滴酒不沾,让她品酒她也品不出个所以然了!还是作罢的好。 “好。”楼夕颜倒是没有让她继续喝,而是自己轻酌美酒,陪着卓晴身边。 围着圆桌吃了最外围的一群,卓晴手中的竹签一根也没有放出去,瞪着面桌的美味佳肴,卓晴皱起了眉头,楼夕颜轻揽着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不好吃?要不我们再换一家试菜。” 摇摇头,卓晴为难的回道:“不是,我吃了三十几道菜了,觉得都不错,太难选了。”她都快吃饱了,也没选出一道了,总不能全要了吧,求救的看向楼夕颜,卓晴讨好的笑道:“还是,你来吧。” 楼夕颜放下手中的酒杯,微笑的接过她手中的筷子和竹签,卓晴如释重负,却见他夹起一块肉,送到她嘴边,她虽然不解,但是他都喂到嘴边了,还是吃吧! 张嘴咬下,嚼了几口,楼夕颜问道:“怎么样?” 卓晴点头:“好吃。” 又是一块藕片送到嘴边。 眉头微皱,面对楼夕颜的温情喂食,她还是……一口吞下。 “这个呢?” 清脆爽口,卓晴连连点头:“嗯嗯!” “这个?”嘴里的食物才嚼完,一块香酥鸡翅立刻顶上。 “不错。” “这个?”菊花鱼卷香嫩鲜美。 “也好。” “这个?”桂花糕香甜滑口。 “还行。” 当一勺莲子羹送到唇边的时候,她实在是吃不下了,别过头去,卓晴哀怨的问道:“不是说你选吗?怎么还是我吃?” 摊开手,原来手中的竹签已经用掉大半,楼夕颜无辜的回道:“我在选啊。” 看向圆桌上的菜盘,确实有十几碟已经插上了竹签,原来他所谓的选,就是通过她吃了食物后的表情选?!他也太诈了! 坚决的摇头,卓晴死也不愿意再次:“我真的吃不下了。”这试菜也不是一件容易干的活。 “那就不吃了,这些你喜欢的作为主菜,其他的让掌柜挑选些送过去就好。”楼夕颜也不再逼她,放下筷子,扶着她到窗边的长椅上坐下,卓晴终于松了一口气。 “来人。” 门外的小二赶紧回道:“在。楼相有何吩咐?” “上茶。”桌上的茶早已经凉透。 “是。”不一会,一壶热气腾腾的香茶送了上来,楼夕颜又为她斟了一杯,一边递到她手中,一边低声说道:“喝点茶休息一会,待会我们再选玉器。” 卓晴握着杯子的手微颤,不是吧!还要选玉器?!那待会不会还要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行,她会崩溃的!再这样挑下去,说不定能整出选择恐惧症出来!轻咳一声,卓晴认真的说道:“夕颜,你这么忙,我看婚礼上的东西,不用每样都亲力亲为,交给景飒代为处理我也没有意见的。” “累了?” 哀叹一声,卓晴决定老实说道:“那倒没有,就是花多眼乱,上次那个礼服,我强调要自己选,其实是怕太花哨隆重了,那天穿得累死我,其他的东西,我真的不太挑,随便就行。” 楼夕颜的眉头因为那句随便就行而皱了起来,卓晴赶紧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挑的我都喜欢!” 就在这时,问外传来小二的声音:“楼相,凝翠阁的老板到了。” 原来他已经安排好了。好吧,那就选吧,楼夕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卓晴干脆朗声叫道:“进来吧。” “见过楼相,夫人。”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身后的两个年轻人手里提着两个大木箱子,在长椅前的矮几上打开,里边尽是珍珠美玉,光是看色泽,就知道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楼夕颜轻轻挥手,中年男子了然的赶紧笑道:“这些都是我们凝翠阁的珍品,夫人慢慢挑选。” 三人退了出去,卓晴随意的拿起一块墨色青玉把玩,随手又放下,她一向不喜欢佩戴饰品,尤其是手上的饰物她更加不会带,因为不方便验尸。 正想随便挑个一两样交差,却在不经意间,看到盒子最角落处,躺着一对一大一小的白玉葫芦,卓晴拿在手上把玩,葫芦玉质晶莹剔透,摸在手里光滑水润,小的那个比普通花生还略小一点,大的那个比拇指略大些,珠圆玉润小巧可爱的造型很得卓晴欢心。 “你喜欢这个?”楼夕颜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般女子都喜欢美丽的饰物,她却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直到看见这对小东西。 卓晴开心的点点头:“嗯,很可爱。” 这对小葫芦玉质中上,雕工简单,唯一的优点估计就只是胜在样子可爱了,她喜欢就好,在木盒旁边,抽出一条墨青色的细绳,楼夕颜在葫芦中间帮了一个结,温柔的为她戴上,微凉的玉石贴在胸前,很舒服,卓晴拿起另一个小葫芦,抓在手心把玩,楼夕颜微微挑眉,笑道:“那个不是给我的吗?” 卓晴手上一顿,好笑的看着眼前一脸哀怨的楼夕颜,讪笑道:“我以为楼相大人不屑于佩戴饰品。” 他向着她摊开掌心,卓晴只能将另一只交到他手里,顺手抽出细绳绑在葫芦上,楼夕颜利落的将细绳绑在了脖子上,嘴上无可奈何的低声叹道:“没办法,谁让它们,是一对。” 说真的,这个小葫芦带着他的身上,和他清雅脱俗的气质还真有些格格不入,卓晴也丝毫不给面子的笑倒在他怀里,楼夕颜只能无奈的抱着怀中笑到几乎岔气的女子,真的这么好笑吗!? 好不容易笑够了,卓晴把小葫芦塞进他的衣襟里,为了他的形象着想,还是不要挂出来的好,这个东西最好只有她能看见! 两人坐在床边调笑着,卓晴不经意的望向窗外,却意外的看到了一抹淡漠清冷的白影。 “苏沐风?”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81章意外发现1 > 正值中午,楼下街道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但是他却是最好认的。一袭白衣在繁荣的闹市中,显得格外扎眼,缓步行来,所有的喧嚣似乎都近不了他的身。 顺着卓晴的视线看去,楼夕颜很轻易的就能发现苏沐风颀长的身影。 “你和他熟吗?”卓晴盯着楼下的苏沐风,轻声问道。 轻轻摇头,楼夕颜也注视着楼下悠然行走于人潮中的男子,淡淡的回道:“我与苏家家主苏老爷算是旧识,年少的时候,他也曾教过我琴艺。六年前的庆典上一曲凤还巢让他闻名天下,很多人慕名拜师。但是他从来不收徒弟,一般都只是指点一二,不会在一家教授超过十节课,更不会重复指点一个人第二次。这次我能请到他教夕舞,可没少花功夫。” “这么说,他教过的人很多很多?”能怪他只给夕舞上了四堂课就走了,所谓能人异士,似乎都有些怪癖。 “京城中,算的上名门望族的,都向他发出了邀请,我猜想半数左右的望族公子、千金,应该都算是他的学生。”看着卓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楼夕颜低笑道:“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托着腮帮,坦然回视楼夕颜,卓晴低叹道:“他给人感觉很奇特也很吸引人。”宁静而悠远的气质应该是让人心旷神怡的,但有偏偏混合着淡淡的冷傲,他给人的压迫感与一般人的很不一样,说不清楚什么感觉。 楼夕颜莞尔一笑,苏沐风确实是个奇特的人。 本来喧哗中带着几分夏日躁动的午后,被惊声尖叫和狂乱的马蹄声惊起了波澜。 “马惊啦!让开让开!” 随着马车上的狂吼声由远及近,两匹狂奔的马拖着一辆马车,朝着闹市疾奔而来,不时的冲撞着路旁的小摊贩,行走在道路上的人四处躲窜,即使能够及时避开马车,也被路边的东西绊得东倒西歪。 “让开!” 慌张的嘶吼和着行人的尖叫,马车继续狂奔而来,冷月楼对面正好是一排贩卖饰品的小商铺,商铺全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大多数还是女子,若是马车疾奔而来,一定有不少人躲不掉! 楼夕颜眼神一暗,低叫道:“墨白!” 他的话语才落,一道极快的身影几个起落,飞速的朝着近在眼前的马车奔去,轻巧的落在马背上。墨白抓起两匹马的缰绳,用力的向后拉,但是狂奔中的惊马就如同疯了一样,几声凄厉的嘶鸣之后,竟是更疯狂的朝着人群奔去。墨白眼中划够一抹异光,身形猛地一跃,一记又重又狠的铁拳朝着马头捶去,两匹疯跑中的惊马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高大的马匹轰然跌倒在地,马车也终于停了下来。 卓晴和楼夕颜也同时长舒了一口气,对看一眼,一起走下楼去查看。 虽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但是一路的狂奔还是造成了不少人受伤,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就在马车停下来的一瞬间,被吓得狠狠的栽到在地。 苏沐风当时也站在离马车停下不远的地方,刚才的一场骚动也让他心有余悸,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淡漠,并没有看出很慌张。老人家跌倒在地,不少人已经围了上去,苏沐风在老人身旁蹲下,低声问道:“老伯,您没事吧?” 跌坐在地上捂着脚,老人痛苦的回道:“我的脚好疼。” 盯着老伯的腿看,一向淡然的苏沐风确是浑身一怔,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时,卓晴和楼夕颜也已经进入人群,看见苏沐风愣愣的蹲在在老人身边,楼夕颜低声叫道:“苏公子。” 苏沐风回过神来,起身后退了一步,才点头回道:“青姑娘,楼相。” 老人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卓晴在他身边蹲下,轻声说道:“老伯,让我看看的伤口。” 老人点点头,卓晴才小心的抬起他受伤的右腿,轻轻提起裤脚,一缕鲜红的血液已经顺着小腿流到脚踝的位置,卓晴细心的给他检查腿部伤势,一会之后轻声安慰道:“老伯,你的脚没什么大事,但是千万不要乱动。”好在是撞击地面力道不太大,只造成擦伤和轻微小腿骨折。 “好。”老人家连忙点头。 “来人,送受伤的百姓到最近的医馆。”这马车一路狂奔,受伤的人又何止这一个老人。穹岳早有法度,闹市马匹不得进入,京城不得策马狂奔,若是今日没有及时制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伤!楼夕颜冷声说道:“墨白,抓住驾车那人,送到府衙,让官府彻查严办!” “是。” 道路两旁百姓纷纷大声叫好,也对这位名声极好,却极其低调的穹岳名相心生敬慕。 淹没在人群中,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悄然退出人潮,走进旁边的小巷。布衣少年缓缓停下脚步,看起来无比清亮纯净的眼眸中流光飞转,微扬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戏谑与兴致,低笑道:“那人就是传说中的楼夕颜?” 身后高大的男人恭敬的半低下身子,回道:“正是。” 少年缓缓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浓,看来父皇倒也没有骗他,这穹岳好像也蛮有意思的。 这边楼夕颜和卓晴才处理完老伯的伤势,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低叫声:“公子!公子!” 卓晴回过头,只见苏沐风脸色发白,满头虚汗,呼吸时紧时缓,半眯着眼睛跌坐在地上,样子看起来比刚才的老伯更加惨。卓晴走到他身侧,低问道:“苏公子,你没事吧?” 苏沐风不但没有回答她的话,还双眼一闭,直接——晕死过去! “苏公子?!”卓晴一愣,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检查脉搏,一手翻看他的眼睑,脉动细弱,呼吸微弱,看来他是真的晕了。 刚才还好好的,马匹也没有撞到他,他应该没有受伤吧?难道他有什么突发性疾病? 楼夕颜也已经来到她身边,看到苏沐风昏迷不醒的样子,叹道:“先送到医馆再说吧。” 一直扶着苏沐风,家仆打扮的年轻男子虽然满脸焦急,却一副肯定的样子说道:“不用了,让公子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卓晴问道:“苏公子是不是一直有什么旧疾?” “公子他······”男子停顿了一会,才呐呐回道:“公子他怕血。” 怕血?这是什么病症,而且刚才也没有什么血啊?楼夕颜有些愕然,卓晴却已经明了,原来苏沐风有晕血症,那就真的不用去医院了。卓晴对着身边的侍卫说道:“你们扶公子到冷月楼坐一会吧。” 一行人搀扶着苏沐风到冷月楼的包间里躺在长椅上,年轻男子半跪在长椅前,小心的给他擦拭着冷汗,卓晴坐在另一侧的长椅声,轻声问道:“你家公子一直都晕血吗?” 男子点头叹道:“嗯,苏家每个人都知道公子见不得血,从小就是一见血就晕!大夫看过了,也不见好。” 晕血症属于非器质性疾病,是恐惧症的一种,看普通的大夫肯定是没有用的!只是脚部流出的那样一点血,就已经晕厥了,苏沐风的病症还挺重! “公子,你醒了!”过了好一会,苏沐风终于缓缓睁开眼睛,脸上依旧惨白如纸,冷汗淋漓,在男子的搀扶下,他才勉强坐直身子。 将茶递给年轻男子,楼夕颜轻声说道:“苏公子,喝点热茶吧。” 年轻男子小心的将热茶递到苏沐风唇边,苏沐风伸手接过茶碗,手居然还有点微抖。又坐了一会,他的慢慢的缓过来,嘴唇也有了一些血色,放下手中的茶碗,苏沐风低声说道:“多谢二位,让你们见笑了。” 卓晴耸耸肩,笑道:“晕血是一种常见病,苏公子也不必太过在意。”只是一个大男人见血就晕,有些可笑而已,但是也正因为这样,淡漠孤傲的他看起来,好像显得更贴近普通人一些了。 脸色有些尴尬,苏沐风不自在的站起身,说道:“我觉得已经好多了,不打扰二位,苏某告辞了。” 楼夕颜也不拦他,微笑回道:“苏公子请。” 苏沐风转身离开,卓晴与楼夕颜对视一眼,莞尔一笑。应天府衙书房 单御岚正在翻开卷宗,吕晋站在门口,低声说道:“大人,楼相和夫人已经到了。” 抬起头,单御岚看了看已经西斜的落日,回道:“快请。”他以为今天青灵不会来了,想不到还是和楼相一起来。 “是。”吕晋出去一会,就将楼夕颜和卓晴领了进来,身后还有刚刚出去查案回来的程航,他对卓晴似乎很好奇,一听说她来了,立马赶了过来。 单御岚起身相迎,拱手说道:“见过楼相,夫人。” 楼夕颜微笑回道:“单大人不必多礼,皇上希望你能尽快破案,命我相助与你早日结案。” 单御岚脸色如常,只是淡淡的回道:“多谢楼相。” “单大人客气了。”楼夕颜也习以为常的虚应着。 卓晴翻了一个白眼,官场中,每次见面都要这样你来我往的寒暄虚应嘛!摆摆手,卓晴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们还要继续的话:“好了,不要说那么多客套话,直接进入主题!距离第一个死者死亡时间,已经快一个月了,你们发现什么疑点了吧?” 吕晋和程航对看一眼,都紧紧的抿着嘴,不敢笑出声了,这位夫人还真是快人快语、我行我素,不过单御岚和楼夕颜又是何许人也,面对卓晴的不耐烦,两人都没有露出一点尴尬的样子,单御岚面色如常,对着低头暗笑的程航说道:“程航,你来说。”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82章意外发现2 > 忽然被点到名,程航轻咳一声压下笑意,赶紧抬头,认真的回道:“现在有两个最大的疑问,我一直没有想通。所有死者的房间,房门和窗户都是紧闭的,凶手杀了人之后,到底是如何离开的,难道他会飞天遁地不成?还有,凶手的杀人手法我们也没有想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让死者毫不挣扎,眼睁睁的看着凶手把心摘走!?” 楼夕颜眉头轻蹙,这个案子果然是棘手,一个月了,单御岚居然还没弄明白凶手的杀人手法,这一月之期,只怕悬了。 吕晋接着说道:“经过排查,我们以后查到,三个死者有几处共同点,第一,最近都在千丝阁绣纺订了服饰;第二,这段时间,都与苏沐风学琴;第三、房间里都点了檀香。” 他们怀疑苏沐风!卓晴与楼夕颜对看一眼,楼夕颜低声笑道:“单大人,我们刚才在路上遇到了苏沐风,有一个很有趣的发现。” “什么?”能让楼夕颜称之为有趣的发现,他也有些好奇了。 “他一见到血,就会晕厥。” 程航低叫道:“还有这种事?”见血就晕?这是什么怪毛病?! 卓晴低笑,解释道:“这很正常,大多数的女孩子都有一些晕血的现象,只是比较轻微,男子出现晕血症的几率较小,但也不是没有,他显然是比较严重的那种。” “有可能是假装晕血吗?”吕晋确实听说过有人怕血,但是偏偏在他们觉得他有嫌疑的时候,就正好被楼相他们撞见他有晕血症? 卓晴摇头,沉声回道“可能性不大,他刚才脸色发白,四肢冰冷,不像是装的。而且据苏家家丁说,苏沐风晕血是从小就有的毛病。” 从小就有?!既然如此,要不就是苏家人说谎,要不就已经证明了,苏沐风不可能是凶手。看来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突破口,宣告失败!清晨 卓晴和楼夕颜在花厅里用早餐,墨白冷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官府衙差求见。” “请。”都几天了,单御岚一直没有新的消息,难不成有发现了?! “见过楼相、夫人。”进来的是程航,年纪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愁云满面。 卓晴与楼夕颜对看一眼,程航这个脸色不会是什么好消息。果然,他们还没开口问,程航已经低沉说道:“昨晚又发生了一起案子,大人让我来请楼相还有夫人前去。” 已经是第四个无辜的女子遇害了,卓晴微眯灵眸:“受害者的身份是?” “刑部侍郎吴志刚府上二小姐。” 这次凶手居然直接冲着刑部而来,而且每次下手都干净利落,难道凶手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目的是冲着庆典去的?!楼夕颜陷入沉思。 卓晴低声说道:“走吧,先过去再说。” 三人匆匆出了相府,卓晴刚准备登上马车,一连串马蹄声由远及近,极速而来,晨光映照中,两匹高大的纯黑骏马朝着他们疾奔而来。马匹速度过快,以致于他们只看见一匹马上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另一匹马上似乎没有人。 楼夕颜拉着卓晴的手,退至相府面前,墨白和程航都已经戒备的上前一步。 很快骏马已经奔到相府门前,几乎撞上停在相府前的马车,骏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敏捷的下了马。 看清来人,墨白冷冷的退到一旁,程航则愣愣的看着眼前可爱的女孩子。一身黑色劲装的娇小女子站在骏马旁边,显得她更加纤弱,高高扎起的发丝,将她娇美的面容展露无遗,虽然半边脸被刀痕所毁,却丝毫没有削减她的可爱,反而让人更加怜惜。 迎上女子的眼,程航又是一怔,想不到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居然有一双如此冷冽的眼,眼中布满血丝,看起来一脸倦容。女子直接越过他,走向楼相夫人。而她身后,正是——夙凌将军? 顾云面无表情,一脸疲惫的走向她,卓晴迎上前去,笑道:“你总算回来了。”今天是第九天早上,云的出现在她预料之内。看她冷冽的眼神和冰冷的表情,卓晴猜想,云这几天一定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她的身体状态真的异于常人。一般人越是疲惫,精神就越是涣散无力,她却越是犀利敏锐,也不知道是什么构造! 夙凌居然也会回来,这倒是出乎她的预料,卓晴抬眼看去,却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掩饰笑意:“夙将军?你还好吧?”夙凌估计也是几天几夜没有睡了,他的样子要比顾云狼狈地多,一袭黑衣皱巴巴的,幽深的眼此刻布满血丝。几日的狂奔,让张狂的发丝更加凌乱的束在身后,本就冷硬的五官,此时看起来就像一块古铜色的石雕,比起初见他时的桀骜不羁,此时的夙凌浑身上下弥散着足以冻死人的寒气。 夙凌冰眸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卓晴早就猜到,也不以为意。 “什么案子?现在情况如何?”顾云暗哑的声音让卓晴微微蹙眉,这一路上,她一定累坏了,掀开马车的围帘,卓晴低声说道:“我们正要去案发现场,到马车上一边走一边说。” “好。”顾云利落的跨上马车,卓晴也跟着进去,自始至终,顾云连看都没有看夙凌一眼,好像他们根本不是一起来的。 夙凌脸色越发的僵冷,程航却是后知后觉,在一旁傻笑道:“夙将军,想不到您也回京了,我一直敬仰夙家军的威名,而且······” 他话还没说完,夙凌已经酷酷的翻身上马,追着马车驶离的方向而去,程航尴尬的站在那里,楼夕颜上前一步,轻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夙将军可能——太累了吧。” “也对。”夙将军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很累,程航好奇的问道:“楼相,那位姑娘是?” 楼夕颜跨上青末留下的黑马,笑道:“就是你们飞鸽传书要请的人。”看着紧跟在马车后面的黑影,楼夕颜似笑非笑的轻扬唇角,夙将军的“厌女症”似乎有好转的迹象,青家的女子,果然个个不同凡响啊。 “青末?!”程航终于想到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算算时间,今天才第九天早上而已啊,他们是怎么回来的。吴府 程航气喘吁吁的冲进吴小姐的闺房,急道:“大人,楼相和夫人已经请到了,还有那个青末小姐和夙将军也回来了。”他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他们了,这两位青小姐的速度还真快! 单御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程航这小子是怎么回事,今天这么毛毛躁躁的。 还没来得及说他,楼夕颜和卓晴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单御岚微微拱手:“楼相、夫人。” 还未进门,浓郁的血腥味已经在空气中弥漫,卓晴只是轻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沉声问道:“死者在哪?” “还在床上。”他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他们也刚到不久。 卓晴点点头,急急进入内室。 “单大人。”一道沙哑的女声在楼夕颜身后响起。 楼夕颜微微侧身,单御岚看清了站着他身后的黑衣的女子。 真的是青末,单御岚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今天才第九天而已,她果然如青灵所的出现了。这女子果然让人惊叹,掩下眼中的异色,单御岚微微拱手,说道:“青小姐,让你这么急着赶回来,真是抱歉。” 轻轻摆手,顾云也没有和他虚应,冷声回道:“单大人不必客气,基本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先看看凶案现场,具体情况待会再讨论。” 说完便抬脚进了屋内,但她并没有急着进入内室,而是在屏风外的中厅环视,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楼夕颜静立在门边,并不入内,他身侧是一直沉默的夙凌,单御岚微微蹙眉:“夙将军不是在清剿乱贼?”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剿完了。”冷得足以冻死人的丢出几个字,夙凌一双黑眸冷冷的盯着中厅里的女人,不,她根本不是女人!这几天,他差点跟不上她,哪有这样的女人?! 剿完了?!单御岚一愣,剿完了他不回宫复命,到这里来干什么? 夙凌满脸阴鹜,楼夕颜满目兴致,他自然不会蠢到现在去追问。单御岚转身走入中厅,顾云半蹲在门边,指腹轻轻摸索着已经断作两截的木质门扣,低声问道:“案发现场是谁第一个发现?” “吴絮小姐的贴身丫鬟,菲儿。”但是奇怪的是她与其他发现死者的侍婢不同,她昨晚并没有陪侍在屋内,而是早上来叫小姐起床,叫了很久都进不来,只有找人撞门,才发现死者的。 放下门拴,顾云问道:“她人呢?” “吓晕过去了,现在还没有醒。”这样很正常,内室几乎全是血,死者死状诡异,不要说女子,就是男子看见,也有很多人要受不了。 顾云眼光忽然定在木桌上的茶杯上,走上前,顾云拿起其中一个茶杯轻嗅,手上一顿,又打开茶壶,晃了晃里边的液体,眼中划过一抹冷光。 程航不解的站在一旁,问道:“茶水有什么问题?我刚才看过了,没问题。”房间里放一壶茶没有什么可疑吧。 顾云默不作声,只是递给他两个空杯子,程航接过,看了她一眼,疑惑的拿起杯子轻闻,闻过之后,程航倏地双眼圆睁,再次拿着其他杯子细细的闻起来。一会之后,程航惊愕的瞪着顾云看,她她她她怎么看出这普通的杯子有问题?而且这么多个杯子,她怎么就能知道,这两个杯子有问题?! 程航将两个杯子小心的放入布袋里,立刻又亦步亦趋的跟着顾云身后。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83章意外发现3 > 内室 吕晋盯着床前翻动死者的男子,冷声问道:“你是谁?” 吴大人身为刑部官员,自然也知道案发现场不容外人破坏的道理,除了提刑府的人,整个房间里也只有中厅里已经被惊得动弹不得的吴大人而已,这个人又是谁? 男子回过头,稍稍拱手,回道:“小人江欣,刑部的仵作,是吴大人唤小人来的。” 原来是仵作,朝他挥挥手,男子点点头,了然的退到一旁。 卓晴进入内室的时候,正好看见吕晋在验尸,并没有上前打扰他。卓晴半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还未完全凝固的血液,内室并不大,死者出血量很大,沿着床沿到屏风,处处都血迹。死者依然全裸,内室很整齐,没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 卓晴的忽然出现,还碰触血迹,这让站在一旁的江欣一惊,低叫道:“你干什么?” 吕晋回头,看清身后的人,赶紧拱手恭敬的叫道:“夫人。” 卓晴起身,沉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吕晋不敢有丝毫马虎,立刻把刚才发现的情况如实回道:“死者死于今日丑时与寅时之间,身体同样没有其他伤害,心口处只有一处刀口,心脏也被摘取了,但是脸上没有惊恐的表情。” 卓晴走近他身边,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尸,死者皮肤微皱泛白,失血而亡,但她脸上的表情,的确很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江欣惊讶的盯着卓晴脸色平静的翻看着尸体,这个女子是什么人啊?!面对这么恐怖的女尸,居然还如此镇定,吕晋叫她夫人,难不成是单大人的家眷?! 卓晴仔细检查时,手在抚过死者腹部的时候停了下来,轻轻按压,卓晴眼神一暗,忽然朗声问道:“吴大人,令千金是否已婚?” 清冽的女声从室内传来,几乎被这忽来的死讯击倒的吴志刚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久久才回道:“没有,絮儿与礼部武尚书的三子是指腹为婚,婚期定在三个月之后。我们两家都在筹备婚礼,谁知,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女儿身上! 走到床尾,卓晴想将女子双腿分开,但是因为尸体已经僵硬,她只能对旁边吕晋说道:“帮我把她的脚抬起来一些。” 吕晋尴尬的点点头,他也不是没有验过女尸的私处,只是第一次与一个女子一起验,微低着头,吕晋将死者的脚轻轻抬起。 困难的查看了一会,卓晴朗声问道:“絮儿小姐是否有其他情人?” 话音才落,室外一片死寂,接着就是吴志刚的咆哮声在屏风外响起:“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女儿虽然已逝,你也不能质疑她的清白!” 卓晴脸色如常,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回道:“她怀孕了,而且已经差不多四个月。” “什么?!”吴志刚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到屏风旁,指着卓晴,吴志刚恼怒的叫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女儿为人规规矩矩,清清白白,绝对不可能怀孕!你······你凭什么断定她有孕?” 卓晴脸色如常,迎着吴志刚指责的眼,冷声回道:“死者腹部明显隆起,而且她并非处子。” “腹部隆起就一定是怀孕吗?简直荒谬!”可惜,卓晴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志刚已经听不下去的咆哮道:“絮儿生前常说自己腹痛,或许,或许是什么病症也不一定,总之绝对不可能是怀孕!”云英未嫁的女子,居然怀有身孕,这简直有辱门风,若是真有此事,他如何向武家交代?!不可能,絮儿绝对不可能有孕! 一直站在一旁的江欣连忙扶住因为悲愤和气恼而气息急促的吴志刚,皱眉的盯着卓晴,语气颇重的说道:“这位夫人,腹部隆起肿胀,也有可能是因为腹中有疾,乃肉瘤所致,不一定就是怀孕,您这样草率的下定论,实在有损小姐声誉。” 卓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转头看向吕晋,问道:“吕晋,你怎么看。” 吕晋再次走近死者,在她腹部轻按了好一会儿,腹部确实胀实,确定真的是孩子吗?他没有检验过腹部有肉瘤死者,无从比对,更不敢下结论,只能低声回道:“要证明吴小姐腹中是否有孕,最好是剖尸验证,眼见为凭。” 眼见为实,严谨的态度还不错,满意的点点头,卓晴转头看向怒火中烧的吴志刚,沉声解释道:“死者死后,器官均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自溶现象,如果是肉瘤,死后就会变软。但是因为她腹中的是胎儿,而且基本成型,有血有肉有骨骼,即使死后多时,腹部依旧凸起胀实。但是吕晋所说的才是最好的证明方法,腹部解剖就能看到她肚子里有没有孩子了。” “这······这怎么可能?”卓晴说的之灼灼,吴志刚颓然的后退一步,是啊,剖开腹部就能知道,到底有没有孩子,她又何必说谎诬陷絮儿,但是絮儿怎么可能怀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连串的打击,让吴志刚眼一黑,就要载到在地。 “大人,您没事吧?”江欣赶紧扶住他往后跌去的身子,轻晃一会之后,吴志刚才又睁开眼,只是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 单御岚摇摇头,说道:“江欣,你先送大人出去休息吧。” “是。”扶着吴志刚离开内室却差点撞上靠在屏风旁,冷冷旁观的顾云与他对视一眼,江欣不由一怔,这黑衣女子的眼神好冷,与她的面容极其不搭。收回视线,江欣扶着吴志刚出去。 顾云走进内室,只看了床上的女尸一眼,并没有仔细查看,有卓晴在,尸体不需要她费心。走到窗边,查看了一下反扣的窗栓,非常坚固,看来这还真是一间密室。蹲在地上,顾云眯眼看去,希望能发现一些有用的脚印,可惜,内室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根本看不见任何可疑的脚印。 无奈的准备起身,却意外的发现床下放鞋的红木上,有一点暗黑色的污渍,走近一看,是一个模糊的圆形印子,上面还有些奇怪的图案,这是什么?印子旁边是一双绣鞋和一大滩床沿滴落下来的血迹,放眼看去,没再发现什么与这个印子相符的东西,这是凶手留下来的吗?! 思索了一会,顾云低声说道:“纸笔。” “来了。”她话音才落,程航已经拿着纸笔跑了过来,蹲在她身边,他也看见了隐匿在绣鞋旁边的暗红圆印。 “这是什么?”看了很久,程航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 毛笔实在太难用,顾云皱眉,对着身旁的程航说道:“你来画。” 程航愣愣的接过纸笔,哀叹一声,趴在地上画了起来,这女子身上有一种让人不能违抗的力量,很神奇,他居然会不由自主的按照她的话去做。 再把内室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顾云看向单御岚,说道:“单大人,我想调看前三件案子的卷宗,方便下午讨论案情。” 她的眼神虽然依旧清明,眼中已经布满血丝,毕竟还是一名女子,身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苦熬!单御岚低声叹道:“青小姐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谈不迟。” 顾云固执的不为所动,冷声说道:“我没事,下午三点——申时,我在提刑府等你。”说完,顾云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程航,问道:“画好了吗?” 程航比对了好一会,才回过头,说道:“好了。” “你带我去看卷宗。” 程航为难的看了单御岚一眼,单御岚沉思了一会,才缓缓点头,程航从地上爬起来,收好纸笔,回道:“你跟我来吧。” 出门之前,顾云对着背对她检验尸体的卓晴,问道:“下午给我验尸报告,有问题吗?” 注意力停在女尸的刀口上,卓晴随后回道:“没问题。” 回答的很自然,就像是以前工作合作时无数次演练过后的熟练,顾云满意的出了内室。楼夕颜静静的看着她们默契的互动,眼中浅浅的划过一丝让人难以琢磨的光芒,却是始终未发一。 顾云走出屋外,越过那道高大的黑影时,手上一痛,手腕被铁钳一般的手掌紧握,灼热的体温让她皱起了眉头,耳边响起的却是比寒冰还要冷上几分的沙哑冷哼:“你就这么想死吗?” 五天五夜,她只在每夜子时闭目养神一个时辰,途中丝毫不作休息。他行军打仗十余年,经历过多次行军征战,这几天的苦熬都让他吃不消,她一个女人,到底在逞强什么?! 他是想要折断她的手腕吗?!他几乎快要做到了,手腕传来辛辣的刺痛,顾云也只是皱了皱眉而已。脸上扬起了一抹嘲讽的冷笑,迎上那双暴怒的冷眸,顾云低声嗤笑道:“我不知道,原来穹岳的将军都这么闲,你难道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她话音才落,站在她身侧的程航咽了一口口水,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天啊,这位青姑娘不要命了吧,夙将军都快气得冒烟了,她还火上浇油,她那纤弱得还不到夙将军胸口的身形,也不怕他一怒之下把她火柴一样细的手臂捏碎。 程航为顾云担心不已,楼夕颜则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他可没听说,夙凌什么时候会这样“体贴”的握着一个女子的手,劝她要休息。 顾云在心里咒骂,她已经很累了,他再不放手,她也不介意打一架提神醒脑! 就在顾云准备出手的时候,夙凌抓着她的手倏地一松,黑眸冷冷的盯着顾云,除了寒意,顾云看不出他想干什么,她想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夙凌却头也不回的出了吴府。 洁白的手腕上,红红的五指印显示着刚才夙凌的粗暴,他什么意思?!这个男人神经病啊!莫名其妙!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84章意外发现4 > 申时提刑府书房 一行人如约出现,两张方桌被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卷宗,几张凳子围在方桌旁边。一看这格局,卓晴已经猜到是顾云弄的。 和楼夕颜在顾云对面坐下,卓晴左顾右盼没看见夙凌,低笑道:“夙将军怎么没来?” 顾云狠狠的瞪了卓晴一眼,冷声哼道:“我要的东西呢?”这个女人到了这里之后,就变得八卦多事起来。 将手中的纸张丢给对面的顾云,卓晴侧过头,假装看不见她的眼刀。 楼夕颜微笑的看着她们之间熟捏的眼神奚落,眼光扫过桌面上一张画着奇怪纹理的图纸时停了下来,将图拿在手中看了一会,楼夕颜低声说道:“这个东西很眼熟。” 顾云从卓晴给她的验尸报告中抬起头,惊道:“你见过。” “这个图案很像凝翠阁的挂件。” “你确定?”卓晴也很惊讶。 楼夕颜失笑,回道:“你应该也见过,在冷月楼的时候,凝翠阁送过来的东西里,有一对玉佩就是这个图案。”她果然没有好好看过那些东西,本来他是看中这一对玉佩,想送给她,因为上面雕刻的是一对鸳鸯,但是她不喜欢,他也就作罢了。因为那对玉佩玉质上乘,而且难得的把鸳鸯雕刻得很奇特,他印象深刻。 卓晴自然是完全没有印象,因为她当时根本没认真选,不过她相信楼夕颜的记忆力,他说是凝翠阁的挂件应该就是了吧。 “来人。”单御岚将手中图交给衙差,说道:“拿这个图案到凝翠阁查证,是否有这个纹饰的玉佩。” “是。”衙差领命而去,另一名衙差匆匆行来,在门外朗声禀报道:“大人,丞相府的人在门外求见楼相。” “请。”单御岚看了楼夕颜一眼,他眼中也有一丝疑惑。 一会之后,一身家仆打扮的男子进入屋内,拱手行礼道:“主子,单大人。” 楼夕颜低声问道:“什么事?” 男子走到楼夕颜身侧,低声了说了几句话,楼夕颜脸色如常,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对男子轻轻挥手,男子恭敬的退到他身后,楼夕颜忽然起身笑道:“单大人,相府还有些事,我先走一步。” 楼相如此急着离开,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单御岚不动声色,点头笑道:“楼相请便。” 微微伏下身子,楼夕颜在卓晴耳边柔声说道:“我先走了,马车留在门外给你,忙完了,墨白会送你回府。” 卓晴显然也感觉到他不太对劲,低声说道:“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轻拍着她的肩膀,楼夕颜低沉的声音温柔的安抚道:“不用,你放心,没什么事。” 思索了一会,卓晴才缓缓点头,回道:“好吧,你自己小心。” “嗯。”优雅的朝众人轻轻点头,楼夕颜才转身离去,只是脚步略显得急促。 楼夕颜的忽然离开,让卓晴和单御岚各有所思,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已经是第四个受害者了,我们还没找到凶手的一点消息,他却连连杀人,连怀有身孕的人都不放过,实在可恶!”程航气恼一拍桌子,震回了二人的心神。 顾云看完手中的验尸报告,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单御岚,问道:“单大人怎么看?” “密室,檀香,死者无挣扎,摘心失血而亡,这起案子与前三个案件看起来很像,但是,却又不完全一样。死者脸上没有惊恐的表情,门口是被撞开的,而不是陪侍丫头打开的,而且吴家小姐怀有身孕。” 顾云轻轻挑眉,单御岚不愧为提刑司,在案发现场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却已经看出了问题的关键,顾云点头回道:“我也同意你的看法,验尸的结果也显示这名死者胸前刀口与前几个死者的方向、刀痕长度都不同。我觉得这起案子和前三起最大的区别,其实在于死者,她是被迷晕之后摘取心脏的,我认为凶手和她是熟人。” “对!”程航大喝一声,从布袋里拿出两个瓷杯,侃侃而谈道:“我们带回来的杯子经过查验,里边被人下了迷心散,而且还有淡淡的酒味,这说明吴小姐死前与人饮酒了。这么晚了,她又怀有身孕,还与人把酒欢,那个人一定和吴小姐很熟识。我下午问过丫鬟菲儿了,她说是吴小姐让她晚上不要过来伺候了,明显是吴小姐自己把人支开的。我看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她的情夫!” 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兴致高昂的,吕晋不由笑道:“很有长进嘛。” 毫不客气的点点头,看着桌上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杯子,程航还是忍不住问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怎么就看出那两个杯子有问题?” 顾云随口回道:“托盘中有五个杯子,只有两个杯子的杯柄朝外,说明它们应该被使用过。” 就这么简单?程航不解:“这就能说明它们有问题?”放在房间了的杯子,用过有什么奇怪的?!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冷眸微扬,顾云一脸严肃的看着程航,沉声回道:“案发现场每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疑点都去检验和侦查,你才有机会去发现它们到底有没有问题。” 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悦耳,程航却没来由的一震,她对待案件的态度让他汗颜,程航用力点头回道:“我明白了。” 单御岚看了一眼平日里极少服气过什么人的程航微低着头坐在青末身侧,而那她们所说的验尸报告上的笔迹,一看就是吕晋的,他几时心甘情愿做起记录这种小事了。莞尔一笑,单御岚问道:“两位青小姐,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收徒弟。”若是程航与吕晋能学到她们的本事,对于刑部来说,真是一大助力,毕竟他总不能老是依靠丞相府和将军府的两位夫人协助办案吧! 程航和吕晋同时抬头,怔怔的盯着单御岚看,大人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他们摆两个小姑娘为师?!这怎么行!转念一想,自己好像确实技不如人,他们还在纠结,两道清冷的女声已经同时回道:“没兴趣!” 自己不愿拜师是一回事,人家拒绝又是另一回事,两人脸色同时一僵,尴尬的瞪着她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手撑着腮帮,无视两人的视线,卓晴懒懒的笑道:“能领悟多少看他们自己的悟性,我不收徒弟。” “同意。”顾云低头看着卷宗,冷声附和。 这么说的意思是,她们还是会教,只是不收徒弟?吕晋和程航对看一眼,不知道是应该喜还是应该怒,不用叫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师傅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憋屈的是,人家也不屑于让他们叫师傅。 书房里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好在刚才离开的衙差赶了回来:“大人。” “进来。” 在长桌前站定,衙差回禀道:“凝翠阁老板说,他那里确实有过一对翡翠玉佩是这个图案,而且这个图案是凝翠阁的师傅特别雕刻的,只有一对。玉佩在五天前被吴小姐买下了,还要求他们在这对玉佩上雕一朵桔梗花饰。前天中午,吴小姐才去取了玉佩。” “这是从凝翠阁拿到的玉佩图样。”衙役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 单御岚接过,挥挥手说道:“好,你退下吧。” “是。” 纸张在桌面上摊开,上面清晰的画着四个精美的圆形图案,分别是两块玉佩的正反面构图。正面雕着一模一样的喜字,和在一起便成了囍,背后分别是两只憨态可掬的鸳鸯,很有喜感。 看了好一会,程航地叹道:“吴小姐的房间已经彻底搜查过了,但是没有发现玉佩,难道她把两块玉佩都送人了?”就是送给情人,也应该只送了一块才对啊! 摩挲着下巴,吕晋猜测道:“据府里的仆人说,吴家小姐平日里确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她有染的男子应该就是府里的人,或者是能经常进出吴府的人。” “程航,找画师多画几幅玉佩的图案,到吴府一个个查问,有没有人见过玉佩,吕晋,你负责暗访吴小姐身边的丫鬟小厮,平日里有谁经常与小姐接触。” “是。”一个多月了,终于有了一点线索,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凶手逃了! 黑衣映衬下,顾云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卓晴低声劝道:“你累了几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顾云轻轻点头,她好像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两人起身,卓晴对着单御岚笑道:“单大人,我们先告辞了。如果有什么消息,麻烦你告知我们。” 单御岚回道:“好。”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单御岚脸上的笑意尽敛,她们姐妹二人在皓月的时候,都在干什么?为什么对凶杀案这么熟稔,青枫呢?她又有什么能耐? 一路走出提刑府,顾云的脸色越发阴沉,卓晴问道:“怎么了?还在想案情?”云比她还工作狂! 缓缓摇头,顾云低声回道:“我在想,还要不要回将军府!”夙凌回来了,他与她根本八字不合! 原来是烦恼这个,卓晴笑道:“一定要啊!” “为什么?”她有什么非去将军府不可的理由? 当然是因为夙凌啊!但是这个不能说,卓晴轻咳一声,认真的回道:“因为黄金八卦盘!”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85章意外发现5 > 对哦!这段时间被夙凌气得半死,她差点忘了这事,晴有了楼夕颜,回不回去倒是不重要了,她是一定要回去的。但是一想到与夙凌相处的情节,顾云忍不住哀叹道:“我很怀疑我能和那个粗暴的男人呆在同一个地方!” “会吗?”卓晴啧啧笑道:“我觉得夙将军还是蛮有魅力的,你们两个很般配!”光是站在一起,就已经火花四射了! “ok!我闭嘴!”一记眼刀再次袭来,卓晴耸耸肩,识相的不去招惹睡眠不足的女人。 送顾云去到将军府,看着她进门之后,卓晴让墨白立刻驾车回府,她还是很担心,是什么让夕颜这么着急的往回赶? 马车在丞相府门前停了下来,卓晴掀开布帘,就看见门口摆着好几个大箱子,家仆正在往里边搬。走进府内,才发现府中更加热闹,人来人往,有的搬箱子,有的搬家具,还有的端着花花草草,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你们俩动作快些,别磨磨蹭蹭的,轻点轻点,可别撞坏了!” “那些花,都搬到翠心庭去,快快快!” 不远处,薛娴心正在嚷嚷着指挥,整个丞相府前院闹哄哄的。 看见卓晴进来,薛娴心扬起一脸的笑容,迎上去:“灵儿你回来了。”夕颜是铁了心要娶这个女人了,她也只能认了! 卓晴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娴心欣喜的笑道:“相府有贵客临门!” 贵客?!能称得上相府贵客的,应该是皇族吧,卓晴轻轻挑眉:“又来一位公主?” 薛娴心一愣,怎么可能还是公主,上次朝云公主的事情,闹得夕颜和太后都不愉快,哪里还可能再来一个,穹岳也没有这么多公主啊。 薛娴心赶紧摇头,解释道:“不是不是,这次来相府的是······” “好漂亮的姐姐啊。”薛娴心话音未落,一道清亮的男声在卓晴耳边响起,卓晴一惊,回头看去,入眼便是一张笑得阳光灿烂的脸。 身侧的男子,应该是叫男孩吧,十三四岁的样子,和她差不多一样高。一身浅紫华服,镏金发冠,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主。让卓晴有一瞬间恍惚的,是他那张如天使般纯洁可爱的脸,男生用可爱来形容有些怪,但是用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了。黑亮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红润的唇,一笑起来犹如缕缕阳光拂面,让人浑身舒爽,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 薛娴心一脸爱怜的笑道:“见过七皇子。” 男孩上前一步,毫不吝啬自己灿烂的笑容,礼貌的说道:“楼夫人不用这么客气,我贸然前来府上叨扰,您不要见怪才好。” “七皇子说得哪里话?!您肯赏脸到相府来住,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多可爱的孩子,夕颜小的时候也很礼貌,但是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一点不可爱,楼夕舞那个泼蛮丫头就更不用说了。要是能生出一个像七皇子这样可爱贴心的孩子,那该多好,怎么看都让人喜欢的紧! 七皇子?卓晴眉头又扭在了一起,他不会是燕弘添的儿子吧,但是燕弘添也不到三十,就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了?! 男孩似乎很喜欢卓晴,围着她讨好的笑道:“漂亮姐姐,我叫白逸,你叫什么名字啊?” 漂亮姐姐?这孩子的眼睛没有问题吧?!两道那么大的疤痕他都可以无视,受不了太过热情的微笑,卓晴讪讪回道:“青灵。” 他叫白逸,那就不是燕弘添的儿子了,那他是谁家的孩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清雅秀灵,好名字!” 他真的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这样的俊秀可爱的脸再配上如阳光般灿烂温暖的笑容,很少有人招架得住吧,卓晴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淡淡的回道:“谢谢。” “夕颜呢?”他应该回来了吧。 薛娴心一边指挥着家仆,一边随口回道:“在书房吧。” 前院里全是人,卓晴有些不太习惯,绕过满地的障碍物,朝着书房走去。 “青灵······”盯着那道匆匆离开的丽影,黑眸中,闪耀着异样的光芒。男孩唇角依旧轻扬着,只是此时,却不再如天使般灿烂温暖。 走到书房前,门却是紧闭的,卓晴轻轻敲了几下,没有回应,正准备离开,门内传来楼夕颜清冽的声音:“进来。” 推门而入,夕颜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神情很是专注,卓晴没有吵他,在门边的木椅上坐下,脑中思索着。今日那具尸体的刀口与前几具尸体的刀口上的区别,吴小姐胸前的刀口略向上一些,而且也比之前的伤口要宽上半寸。凶手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这个案子的凶手为何会对前几宗杀人案的细节知之甚详? “过来。”卓晴回过神,楼夕颜正含笑的看着她,走到他身侧,楼夕颜如往常一般,习惯性的揽着她的腰,把玩着发丝:“案子有进展吗?” “嗯,那个玉佩果然是吴小姐买去了,程航他们还验出了房间里的杯子中曾经装过被下了药的酒。目前怀疑是熟人作案,单御岚已经安排人再查了。”门外还是不时传来些许喧闹声,难怪他要关门,卓晴低声问道:“你这么急着回来,是为了那个叫白逸的小鬼?” 看来她见过白逸了,有些无奈的点头,楼夕颜叹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卓晴摇头,她自然是不知道,但是楼夕颜这么慎重的赶回来,现在还满脸的无奈,她猜那孩子的身份必定显赫。 “目前天下虽然六分,但是大多数都是些小国,以穹岳马首是瞻,但是燎越不一样,燎越位处东面,临近东海,富足强盛,也是唯一能与穹岳相较一二的大国。多年来,两国遥遥相对,虽然没有爆发战乱,但是燎越始终是穹岳的劲敌,而你说的那个小鬼就是燎越国未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 那就是燎越的诸君了,卓晴疑惑的问道:“他不是七皇子吗?没有哥哥?还是说他是皇后的儿子?”长幼有序,古代不都是嫡长子为太子,就算不是长子,也轮不到第七个孩子吧! 楼夕颜摇摇头,叹道:“他自然是有哥哥的,只不过不是夭折了就是恶疾缠身。他母亲是德妃,外公是先皇御赐的宁安王,舅舅是刑部尚书,姑母是燎越名将费云齐的妻子。白逸可谓三千宠爱在一身,燎越王也在准备立他为太子的事情。” 原来是后背有这么多颗大树可以依靠,为了他可以成为太子,只怕他母亲也是使尽了手段吧!那孩子果然大有来头,但这些都与她无关,她疑问的是:“他为什么要住在我们家?”即使是来看庆典的,也犯不着住在相府啊?! 我们家! 因为卓晴一句随口而出的话,楼夕颜一天的不愉莫名其妙的得到了缓解,他喜欢这个称谓,比相府听起来温暖很多。 轻绕着卓晴柔软的发丝,楼夕颜漫不经心的笑道:“据说是想更好的领略京城风光,不想闷在驿馆里。” “实际上呢?”卓晴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借口也太烂了吧!好歹想一个听起来合理一点的解释吧! 楼夕颜耸耸肩,笑道:“不得而知。” 鬼才相信他会不知道!轻轻捏着他总是笑的云淡风清的脸,卓晴冷哼道:“楼丞相,你还真是树大招风!”十有八九是冲着他来的! 抓下她蹂躏他脸皮的手,楼夕颜苦笑道:“还请夫人海涵。” 看他“可怜兮兮”样子,虽然是假的,卓晴还是大方的原谅他好了,在他脚上坐下,轻靠在他怀里,享受着夏日微风的轻抚,卓晴都快睡着了。久久,楼夕颜轻柔的低吟在耳边响起:“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嗯?”卓晴仍是闭着眼睛,有些心不在焉。 “昨夜慧妃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意图谋害皇后,已被收入天牢。” 楼夕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凝重,卓晴缓缓睁开眼睛,慧妃与她有什么关系,除非是牵扯到青枫,卓晴脸色一沉,问道:“然后呢?” 楼夕颜轻抚着她的背脊,安抚她的紧张,低声回道:“青枫有孕,皇上已经册封她为——清妃。” 青枫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只入宫半年就一跃成妃的女子,这或许是皇上故意为之,同时也说明了这个女子的能耐和野心。 她怀孕了吗?卓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她与慧妃的事情有牵连吗?” “目前还不知道。”后宫中的事情,哪一样会没有牵连,只是牵连得多还是少的问题!青枫与慧妃原来是一个阵营,这次的巫蛊事件,她到底参与了多少,又或者根本就是她在主导?楼夕颜心中自有计较,却不愿意让卓晴知道。 慧妃入狱,青枫马上封妃,还正好在这个好时机上怀了身孕,也未免太多巧合,卓晴看向楼夕颜,急道:“我想见见她。” “现在恐怕不行。” “为什么?”她是青枫的姐姐,入宫探望应该不违背宫规吧,再说有墨白陪着她,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楼夕颜将她环在怀中,安抚道:“皇上一直以来子嗣稀薄,她现在有孕了,可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她的。过一段时间吧,等情况稳定一些了,你再去。” 其实也不是不能去,只是现在的青枫与半年前的她,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他不希望,晴儿与她走的太近。 卓晴并不知道楼夕颜心中的担忧,只能点头回道:“好吧。” 希望青枫在宫里能平安无事吧。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86章凶手现行1 > 悦来茶庄 “三千两!你确定?!”乾荆一双凤眸闪闪发亮,一扫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痞子样,直直的盯着卓晴。 果然是个钱精,一说到钱他就来精神了,卓晴懒懒的点头,乾荆立刻叫道:“我去!”三千两耶,真是大手笔,就算是三个人一起抓到的,一个人也能分到一千两!这买卖一定得做! 看向一旁冷静自持,始终淡定不语的两人,卓晴问道:“敖天、夜魅,你们呢?”他们俩才是她今天的主要目的! “我没空。”沙哑的男声依旧冷酷,银丝微垂,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好吧,不需要争取他了,他已经把拒绝明显的写在脸上! 黄金面具掩盖了女子的表情,只留下一双森冷锐利的眼,卓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能问道:“夜魅,你呢?”她很怀疑,夜魅是不是不能说话,见过她五六次了,她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她没有立刻拒绝,眼眸微敛,冷漠无语,乾荆撇撇嘴,说道:“师姐,你追击的犯人不是已经抓住了嘛,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接这个案子吧。凶徒一连杀死了四个无辜的女子,这人非除不可啊!” 这位师姐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刻起,永远都是一双冷眼,但是她有一颗正义感十足的心,她抓的人,都是十恶不赦之徒,钱一定打动不了她,但是罪孽可以。 果然,冰眸微闪,夜魅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气,今天也算有收获。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低低的响起,屋里的几人对视一眼,卓晴低声说道:“进来。”刚才特意交代过老板,不要让人打扰他们,门外会是谁呢? 与轻柔的敲门声不同,卓晴话语刚落,门已经被利落的推开,一道娇影斜靠在门边,卓晴低笑:“你怎么来了?”她就是想让她多睡会,才没去找她,她倒是自己找来了。 睡了一觉之后,顾云的精神显然好了很多,脸色也不再那么冷硬,轻笑回道:“我到相府找你,楼夕颜说你来了这里。” “有事?” “嗯。”点点头,但是顾云却没急着进来,摆摆手,一边退出去一边说道:“你们先谈吧。” 卓晴笑道:“谈完了,你进来说吧。” 进入内室,关上门,顾云倒是没坐下,直接问道:“你的尸检报告中说,吴絮胸前的刀口朝向与长度都与前三名死者不同,这样明显的差异,是不是也说明,凶手有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云的性子还是那么急,卓晴摇摇头,冷静分析道:“我只能说,死者用刀的方式发生了变化,但是不能说明不是一个人做的。原来的三名死者,从刀口方向上看,凶手惯用右手,吴絮的伤口应该是左手用刀造成的。” 顾云轻轻挑眉:“左手?” “嗯。” 左手?如果她那天没有看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左撇子!背靠着门边,顾云故作神秘的笑道:“我忽然想到,有一个人很可疑,我们应该去找他谈一谈。” 有线索?卓晴爽快的点头,起身对着乾荆和夜魅说道:“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我再通知你们,我先走了。” “等等。”卓晴和顾云刚拉开门,低哑的男声再次冷冷的开腔。 卓晴回头,敖天冰颜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酷酷的丢出四个字:“我也加入。” 乾荆满脸惊异,夜魅冷眸中也滑过一丝异样,师兄说话向来说一不二,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 两人若有所思的看向斜靠在门边,看似随意懒散却时时散发着精锐气质的女子,是因为她? 一座平常无奇的小宅院前,站着一行人,且不说是不是俊男美女,一行人这样挤在一扇小门前,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门缓缓打开,看去门前的一群人,男子先是一怔,而后不解的问道:“吕大人,有什么事吗?” 吕晋讪讪一笑,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你是第一个触碰尸体的人,我有些事情想向你求证。”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中午的时候,青末姑娘忽然叫人传话,让他和程航到仵作江欣家来一趟。他们俩莫名其妙的来了,却发现青灵也在,还有三个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他现在一头雾的说,却被迫开叫门,他也很无奈。 这些需要到家里来找他吗?衙门里也一样可以问吧?!现在人都已经堵在门口了,江欣也只能打开门,笑道:“好吧,请进。” 江欣的家并不大,夜魅冷冷的站在门外,乾荆也只是斜靠在门旁,并不进入,赏金猎人做的是抓人的事,查案跟他们没有关系。 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敖天今天却一反常态的进了室内,夜魅与乾荆再次对看一眼,师兄今天,真的很怪! 江欣与吕晋坐在客厅的小圆桌旁一问一答,吕晋其实也不知道要问什么,只能问些与案件有关系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当时屋里还有什么人。” 江欣很冷静的一一作答:“早上辰时一刻到的。当时中厅里有吴大人和几个家仆,内室没有人进去,但是我不知道我去之前是否已经有人入内。” 顾云进入内室,眼睛又是习惯性的环视四周。虽然她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是程航已经看出,她一定又在找些什么线索,眼睛也倏地睁得很大,仔细观察四周有何异样,但是看来看去,这间小屋子里的东西一目了然。 “你检验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进入内室不到一炷香的时候,吕大人您就已经到了,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吕晋还在和江欣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问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他实在不知道问什么了,看了顾云一眼,江欣也回头看去,她正蹲在门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欣脸色微变,低呵道:“你干什么?” 讪讪起身,顾云耸耸肩,笑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江欣显然已经不耐烦:“吕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呃,没有了。”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好问的了。 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卓晴忽然拿起刚才他假装问询随手记录的东西,递到江欣面前,说道:“这是对你的问询笔录,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吧。” “为什么?”江欣疑惑的看着卓晴,什么时候刑部询问还要签字? 这个时代的闻讯笔录不需要签字?!要是那个官员记错了,或者随便乱写,岂不是对被讯问者很不公平?!卓晴微微皱眉,脸色依旧镇定,淡淡的解释道:“没什么,只是证明这是你说过的话,不是我们伪造的。” 原来如此,虽然以前没有听说过,但是她说的很有道理,江欣拿起毛笔,在纸上签上了他的名字。 看他那笔的手,卓晴了然,他是左撇子! 但是这样就能说明他是凶手吗?卓晴看向顾云,只见她拿出一张白纸,递到江欣面前,问道:“还有一样东西,你看看有没有见过。” 看了一眼纸上的图案,江欣摇头回道:“我没见过。” 脸上掩饰的很好,但是他刚才抖肩了,他在慌什么?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微小的情绪波动,顾云冷声再次问道:“你确定?” 江欣再次点头:“确定。” 顾云撑着木桌,更加的逼近他,冷视他微闪的眼,顾云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在——说——谎。” 面前忽然放大的脸,江欣惊得身子潜意识的往后仰,眼睛倒是没有回避顾云,坚持的说道:“我真的没有见过。” 他真不应该和她对视!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急于通过眼睛的对视让别人相信他的话!顾云轻轻勾起唇角,站直身子,笑道:“菲儿说,吴小姐把它送给你了。” 江欣并未暴怒,只是冷冷的回道:“这是诬陷,简直胡说八道!” 情绪刻意保持冷静,气息却明显不稳,他一定见过这个玉佩,只是,玉佩在哪? 顾云继续与他争锋相对的对视着,清冽的声音不急不慢的说道:“你见过玉佩,而且玉佩就在这件屋子里!” 她的话不仅江欣脸色大变,其他人也都是心下一怔,她怎么会忽然这么说?!她是不是有什么证据?! 江欣终于失控的低吼道:“没有玉佩!没有!” “你就是吴絮的情夫!”顾云再次丢下一枚重型炸弹。 满屋瞬时间一片哗然,江欣干脆站起身,大笑起来:“荒谬!这简直太荒谬了!” 顾云接连口出诳语,卓晴明白,她要看的,不过是江欣的神情! 江欣忽然敛下笑容,盯着顾云,冷笑道:“我说过,我根本没见过什么玉佩,你们不相信的话,随便搜!” 便搜?他这么笃定自信,是故作玄虚,还是他要有准备? 顾云面色也随之一冷,低声说道:“搜!” 程航与吕晋对看一眼,不明白顾云为何如此坚定的认定江欣就是凶手,既然江欣都同意搜了,他们就搜一搜吧。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87章凶手现行2 > 两人一个在客厅一个在一条布帘隔着的内室里搜查,期间江欣表情淡定之若,顾云凌厉的眼却始终没从他脸上移开过。 程航翻抖着衣柜里的衣饰,一件青白色的物件从衣服间抖落下来,程航一惊,赶紧伸手去接。那物件并不大,在他手中弹了一下,最后还是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叮铃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程航一边捡起来,一边尴尬的笑道:“不好意思,弄掉你东西了。”但是当他看清手中的东西时,脸色立变,瞪着刚才还淡定从容现在已经脸色泛青的江欣。 江欣眼睛倏地睁大,死死的盯着程航手中的玉佩,脸色由白泛青,神情明显狂乱与不信,低叫道:“这不可能,我明明······” 斜靠着圆桌,顾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却是越发的冷然:“你明明已经毁掉了,为什么还有一块,对不对?” 怔怔的盯着那个冷然凌厉的女子,江欣只觉得浑身发冷!她为什么会知道,仿佛什么事情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不可能! 江欣的紧张与恐慌,不需要洞察力,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吕晋走到程航身边,接过那块青白玉佩,上面清清楚楚的雕着一只憨态可掬的鸳鸯,鸳鸯旁边的荷叶上,还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桔梗花,与纸上的图案毫无二致! 想到刚才顾云对江欣的步步紧逼,她似乎一开始就认定凶手是江欣了,为什么呢?!吕晋疑惑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肯定凶手就是他?” 顾云也不故弄玄虚,直道:“第一,他听到吴絮怀孕之后,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恐,一般人最多是难以置信,而不致于会恐惧,所以,他很可疑;第二,他的左手中指和无名指上,有经常握笔留下的细茧,他是个左撇子,而从吴絮胸前的刀口看,凶手也极有可能是一个左撇子。” 程航惊讶的盯着顾云看,她那天就看了几眼江欣,居然就能看出他是左撇子?难道经过她眼中的东西,她都能过目不忘加以分析?太可怕了!不可思议! “这样并不能说明他就是凶手。”沙哑的男声不置可否的冷哼,似乎认为顾云说的并不是重点。 转身与静立在门边的敖天冰眸相对,顾云挑眉,他这算是挑衅?一步步朝他走近,近到两人几乎贴在一起,顾云冷声笑道:“但是可以说明他有可疑!而且他家里有一样东西,让我进一步猜测,他就是凶手。” 顾云几乎只到他的胸口,但是她的靠近,竟让他有一种压迫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对娇娆的脸不感兴趣的他,居然觉得她娇美的脸如此炫目。 卓晴微微眯眼,敖天的脸上划过的那一抹惊艳,是因为云吗? “是什么东西?”程航可没注意到那边暗潮汹涌,只急于知道答案。 虽然敖天已经后退一步了,但是两人的距离还是有些近,她想干什么?敖天还在猜测顾云的意图,顾云已经半蹲下身子,对着程航和吕晋笑道:“你们不觉得这个门拴很眼熟?” 程航赶紧跑了过去,蹲下来看了一会,眼前一亮:“这个门拴和吴小姐房间的门拴是一样的。” “在仔细看看。”顾云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 仔细的查验之后,程航奇道:“有浅浅的凹槽?”是的,很浅,不仔细看的话还看不出来。 “为了能让现场看起来像密室,他必须把门拴放下来,所以他在自己家里做了无数次的演练,以便做到万无一失。他算准了门会被撞开,所以他选择开凹槽固定绳索的位置,正好就是门拴断裂的位置。”一边说着,顾云已经从吕晋手中拿过玉佩,挂着吊绳,玉佩一下一下的荡漾着,凝视着江欣涣散的眼,顾云寒声说道:“江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凶案现场的玉佩在他的房里出现,他还有什么可以说的?深吸一口气,江欣终于从慌乱中恢复了一点神智,不解的问道:“从房间里出来的后,我明明已经把玉佩摔碎了,为什么还有一块?”玉佩砸碎之后,与血衣一同烧了,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还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因为你拿走的那块,并不是吴小姐原来送你的那一块,而是她自己的那块。她买下的是一对定情用的鸳鸯戏水玉佩,即使她将一块送给了她的情人,也应该还有一块,但是我们找遍了她的房间,也没有发现。这说明,那块玉佩被凶手拿走了,凶手为什么要拿走吴小姐身上的东西呢?因为凶手以为那块玉佩是他的!所以顺手捡走了。会捡走玉佩,又能让吴小姐不知不觉总喝下被下了药的酒,也只有那个情夫了。我说的有什么错漏吗?江欣!” 听完她的话,江欣自嘲的笑了起来,原来玉佩是一对,他以为那天拿走了是自己掉在现场的证据,却不知,拿走的居然是他杀人的证据!冥冥中自有定数!手捂着脸,江欣蹲坐在地上。 他这算是认罪了!吕晋沉声问道:“其他三位小姐都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蹲在地上久久的不说话,再次抬头的时候,年轻的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们不是我杀的,其实我也不想杀絮儿,我们俩是真心相爱的!我与她本来说好了,等我有了一点成绩,就去个吴大人求亲,请他把絮儿许配给我,谁知武家忽然要求完婚,她又坚持要我马上去和吴大人求亲,不然就说出我与她早有肌肤之亲的事情。这件事如果让武家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我,而且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不然我也不会······” “就算你知道她怀孕也依然会杀了她,因为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她阻碍了你的前程,就必须死!”江欣声音哽咽得泣不成声,卓晴却丝毫不为所动。亲手杀了人,他还有什么资格来哭泣,诉说他们的爱情?他根本配不上吴絮这朵清纯坚定的桔梗花! “不!”低呵一声,泛红的眼如受伤的野兽般,盯着卓晴嘶吼道:“我们是相爱的。” 卓晴毫不留情的冷笑道:“你若真的爱她,又怎么下得了手?为了掩饰你杀人的事实,甚至选择了这么残忍的方式将她杀死!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这样的相爱未免廉价龌龊了点!提刑府 一行人坐在书房的长桌旁,久久的没有人说话,没有破案的轻松,几个人都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 半趴在长桌上,程航呐呐的叹道:“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以为终于破了案,结果居然是空欢喜一场!” 顾云白了他一眼,笑骂道:“起码这件案子破了,也算为吴絮讨回了公道,事情总是一件一件去解决的,好高骛远只会一事无成。我让你找的卷宗找了吗?” 说起这个,程航有来了精神,急道:“找到了,不去找还真没注意到,原来在最近的六年内,穹岳境内发生这样的窃心案,并不止一件两件。只是都不是这样的连环凶案,有些破案了,凶徒已经伏法,有些还没有破案的,也已经是陈年旧案啊。现在数一数,居然有十三件之多!”他可是找个十来个衙役,调阅了一个晚上卷宗才找到的。 卓晴原来还懒懒撑着腮帮,听了他的话,也打起精神,问道:“死者都是女性?全部是密室杀人,窃心失血而亡?脸上是否都显现惊恐神情?”虽然是都是窃心案,却也不一定就是用一个人所为啊! “恩,都是女子。密室杀人的只有两起,但是都是窃心失血而亡的,卷宗没有记载死者的神情!”宗卷都是从各地报上来的,仵作的记载和验尸方式也不要,很难统一。 顾云食指轻敲桌面,蹙眉问道:“还有什么共同之处?” “有。”虽然说有,但是程航的脸上并没什么兴奋之色:“其中三名女子,当时也在和苏沐风学琴,或许是巧合吧。” 卓晴和吕晋都是一副失望的表情,顾云问道:“苏沐风是谁?”没听他们提过? 卓晴讪讪解释道:“穹岳最有名的琴师,是一个淡漠清冽的男人,教授过很多名门望族之后,这次的三名死者,都是他的学生。但是上次我亲眼所见,他有晕血症,而且不像假装的。” 她相信晴的判断,但是天下间没有这么多的巧合,任何事情都需要查证。顾云潇洒起身,笑道:“既然他有疑点,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晕血症,我们都应该会会他,不是吗?”苏府 苏家定居于穹岳国除了京城外最繁华的星封城,这座宅子不过是苏家在京城建的别院而已。苏家不愧为音乐大家,即使只是一座别院,亦装饰的清雅脱俗处处透露着一种风雅宁和的气息。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88章凶手疑云1 > 卓晴一行被请进了大厅,淡淡的梨花木的清香沁人心脾,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只是画的不是山水,亦非人物,而是天下间最具盛名的乐器。空荡荡的厅舍里,再无其他纷繁缛赘的杂物,整个大厅给人一种清高孤傲的感觉。 顾云如往常一般,习惯性的环视周围,在大厅中间走来走去。她以为这种所谓的大户人家会让他们等很久,没想到他们才到一会,一道清如深泉的低吟悠然响起:“青姑娘。” 顾云回头看去,精锐的眼不禁微眯,来人一袭白衣,步履轻盈,犹如一抹清风迎面吹来,俊美的面容,从容的举止,还有那一双沉静深邃的眼,让他能轻易俘获所有人的视线。顾云终于明白,卓晴为什么会用“淡漠清冽”来形容他,他就像一片云雾,给人一种清冷飘忽,聚散无依,淡漠疏离的感觉。 卓晴大方点头,笑道:“苏公子,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苏沐风微笑回道:“多谢姑娘,我没事。” 顾云犀利锋芒的眼神,没有几个人能忽略,苏沐风看向站在客厅中,盯着他看的女子,风度很好的朝她点点头,只是唇角扬起的笑容淡的几乎看不见。 这个人很有意思,你不会觉得他没有礼貌,但是绝对不可能感受到他的热情,卓晴笑道:“她是我妹妹,青末,这两位是提刑府的官差。” 苏沐风看向另一侧的两人,脸上并未露出惊讶或者不耐,只是平静的问道:“几位到访有什么事吗?” 吕晋起身,拱手以礼,才礼貌的说道:“苏公子,冒昧打扰,请您见谅,前几个案子的死者都曾经是您的学生,所以我们有些问题想要询问一下。”苏沐风并不是朝廷中人,名声却是极好的,面对着这样风度儒雅的人,谁都忍不住会尊敬吧! 苏沐风轻轻点头,回道:“二位不用客气,请问吧。” “公子给几位小姐上最后一堂课的时候,她们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吗?” “没有。”苏沐风回答的冷静简洁。 “公子给她们授琴多久了?” “司小姐和李小姐各教授了三节课,郡主只教授了两节课。”沉静的脸色淡定从容,苏沐风甚至配合的说道:“几位需不需要苏某教授过何人的名单,若是需要,明日一早我让家丁送到提刑府。” “这······”苏沐风如此配合,吕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正好!”顾云清亮的声音显得有些逼人,一步步走近苏沐风,顾云冷声问道:“作为她们的老师,你对她们的死,有什么感觉?” 迎视顾云,苏沐风并没有因为她不是衙门的人而回避或者恼怒,脸上仍是那总淡淡的,没有太多表情的漠然,回道:“很震惊,希望能尽快找到凶手。” 顾云明眸微闪,这人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到她几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或许她是遇到对手了,已经走到苏沐面前,顾云继续发问:“你对凶手的杀人手法有什么看法?” “我并不知道凶手是如何杀人,没有什么看法。”苏沐风语气平缓,神情自然,回答每一个问题似乎都天衣无缝。顾云继续逼近,卓晴起身,想拉住顾云,她今天似乎有些过分了。 却不想卓晴一站起来,正好踩到顾云的裙摆,顾云只专注在苏沐风身上,一时没有留意,一个踉跄就朝前面扑了过去,好在她反应快,立刻抓着苏沐风的手稳住身形才不致于摔倒。 站直身子,顾云抱歉的说道:“对不起。” 刚想收回手,却发现手下的胳膊微颤抖着,抬眼看向苏沐风,一直冷漠平静的脸,显示出了刻意隐藏的紧张与慌乱。顾云微怔,她只是扶了他的手一下而已!? 卓晴刚想上前询问她怎么样,却见顾云身子一软,依靠在苏沐风身上,低叫道:“我的脚好像扭伤了。” 这样就扭伤了?!不可能!就算真的扭伤,顾云也不可能赖在一个男人怀里不起来,卓晴退后一步,静观其变。 顾云能感觉到,当她软到在他怀里的时候,苏沐风明显一僵,将她推向一旁的木椅,力道也颇大,声音也显得僵冷:“姑娘请坐。” 顾云眸中厉光一闪,不仅身体完全还在他怀里,手也放肆的环着他的腰,故作娇嗔的叫道:“好痛,我走不动,你扶我过去吧。” 苏沐风彻底无措了,修长的十指拔开顾云环着他的手,脸色由一开始的漠然变得冷冽,这时,一道凌厉的低吼声由门外传来:“你们拉拉扯扯干什么?!” 朝低呵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三十来岁女子朝着他们大步行来。女子一袭暗蓝长裙,发丝结成一个高耸的云髻,上面别着几支别致的纯银长簪,娇美的面容,清瘦高挑的身材,绝对是一个大美女。只是她眼眉间尽似恼怒之色,一双凤眸死死的瞪着顾云,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 看清来人,苏沐风恭敬的叫道:“馨姨。” 女子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向顾云。“脚扭伤了是吧,我扶你。”话音未落,女子一把抓住顾云的手臂,把她从苏沐风身边扯了过来,力道之大,让顾云眉头微皱。 几乎是被摔在了离苏沐风最远的木椅上坐下,顾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位忽然冒出来的“馨姨”。 凤眼冷冷的扫了一眼程航和吕晋,女子不耐的哼道:“你们还有什么要问要说的,麻烦快一点,沐风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 程航和吕晋对看一眼,又看看卓晴,卓晴对他们轻轻摇头,这时,顾云忽然站起身,朗然一笑,回道:“没什么要问的了,打扰两位,告辞。” 说完顾云朝着门外潇洒走去,脚哪里有半点扭伤的样子······ 一行人出了苏府,外面已是暮云满天,入目的嫣红如梦似幻,美得让人不忍移开视线。只是夕阳再美也是枉然,不久后的黑幕将淹没它所有的光华。 伸了伸腰,程航挫败的低叹道:“又白忙乎一个下午!” “那倒不见得。”卓晴忽然不轻不重的丢出一句话,程航猛地回头,看向卓晴,只见她与顾云对视一眼,两人皆淡笑不语。程航刚要开口问,吕晋手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回去再说。” 回到提刑府,顾云还没坐下,程航已经急不可耐的追着她问:“苏沐风有没有问题啊?”他觉得青末身上有一种奇特的能力,似乎只是看,她就能从一个人的脸上分辨出一些什么东西来。这太厉害了,如果她愿意教他的话,他不介意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得多的女孩师傅! 在木椅上悠然落座,顾云拿起长桌上的水杯,又慢悠悠的拿起瓷壶,倒了一杯水,递到卓晴面前,再慢悠悠的拿第二个水杯,程航等不及,直接端着瓷壶,给她道上水,急道:“他到底有没有问题?” “有。”看在他这么殷勤的份上,顾云也没有吊他胃口。 “他是凶手?”程航眼前倏地一亮,吕晋也是心下一怔,盯着顾云看去。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们怎么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顾云大方的摇头:“不知道。”她只是说苏沐风有问题,可没说他是凶手啊! 程航与吕晋对看一眼,面面相觑,不是她说苏沐风有问题得嘛?! 他们对云有些盲目崇拜了吧,卓晴失笑,问道:“他有什么问题?” 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把空杯递到还抱着瓷壶不放的程航面前,顾云耸耸肩,笑道:“他对女人的态度很奇怪,她那个阿姨也很奇怪!” 就这样?一边给她倒水,程航一边不给面子的笑道:“人家是谦谦君子,对忽然‘投怀送抱’的女人自然是要保持距离的。”刚才她也太过了吧?虽然苏沐风确实风雅不凡,气质幽然,她也用不着这么心急啊!再则,她好歹也是夙将军的人,相较之下,夙将军冷傲不羁的男子气概比苏沐风要来得吸引人吧,真不知道女人想什么?! 冷眸白了程航一眼,顾云沉声问道:“他表现出了礼貌、疏离、局促,甚至是厌恶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为什么会恐慌?这不奇怪吗?” 恐慌,有这么严重吗?他真的没有看出来,程航努力的回想着苏沐风的当时的神情,吕晋则是直接问道:“他恐慌又能说明什么?” 顾云不置可否的一笑:“不知道。”恐慌只能说明一种情绪,的确不能说明什么。 看向卓晴,只见她握着杯子放在唇边也不喝,眉头轻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顾云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缓缓放下杯子,卓晴回道:“我记得,夕舞被袭击的那天,她也是这样和苏沐风有过身体接触,晚上就出事了。” 本来她并没有注意,但是刚才顾云说起身体接触这件事,她也觉得苏沐风对于别人的碰触反应有些过激,尤其是女性! 卓晴话音才落,程航立刻站了起来,留下一句“我去查!”人影已经闪出了门外。 顾云唇角轻扬,这人虽然有些急躁,行动力与求知欲倒很值得肯定! 卓晴一脸的寒霜,冷哼道:“如果说凶手是他,那么晕血症就是他在我面前的表演而已!” 轻拍卓晴因为气恼而紧绷的肩,顾云劝慰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在提到三名死者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慌张或者说得意都没有,不是一个凶手应该变现出来的状态。这只能说明,要不就是他的演技真的很高,要不就是我们猜错了!” 如果,她们没有猜错,那么苏沐风将会是她们的一大挑战!一个时辰后 天已经完全黑了,书房里点着几盏油灯,三个人各据一方,翻看卷宗。 一道劲瘦的身影旋风般的冲进屋内,抱着瓷壶水杯,猛灌了好几杯,程航才算缓过劲来,他的腿都快跑断了。 吕晋急道:“怎么样?” 胡乱的抹了一把汗,程航一边喘着一边欣喜的点头回道:“据三位小姐的贴身丫鬟所,她们遇害的前一天,确实都见过苏沐风,而且都有或多或少的身体接触。” 果然! 卓晴打了一个响指,说道:“苏沐风的学生只有这几位小姐遇险,或者正是这个原因!” 程航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叫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今晚的目标就是——” 三人直直的看着低着头翻看卷宗的顾云,只见她缓缓抬头,明眸轻扬,满脸兴奋的笑道:“我!”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89章凶手疑云2 > 夜月未明 两层小楼的客房内,窗户半开着,几个身影或坐或站,有人面色不耐,有人冷漠无语,有人淡然处之,有人心浮气躁,眼睛却都默契的瞪着旁边的一座民宅。 “已经丑时了,还没有任何动静,你们猜得到底准不准啊?!”乾荆斜靠着窗棂,打着呵欠。 卓晴瞪着他,低哼道:“闭嘴!”等了一个晚上没有结果,她都已经够郁闷了,他还这么多废话! 看她恼火的样子,楼夕颜轻柔的牵着她的手,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轻声问道:“累了吗?” 卓晴摇头,轻叹道:“我不累,倒是你,明天还要上朝,何必还来这里蹲守,有墨白陪着我就好了。”她虽然不是顾云,但是熬一两个晚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夕颜会坚持陪她在这里蹲守。他这段日子虽然没有犯病,但是身体总是不太好,她心情这么糟,其实也不过是担心他而已。 莞尔一笑,楼夕颜回道:“皇上授命我协助单大人,捉拿凶徒自然也是职责之一。”轻揽着她的肩,让她头枕在他肩上,楼夕颜低声说道:“眯一下眼睛,有事我再叫醒你。” 清瘦的肩膀靠起来,倒不见得多舒服,淡淡的温情体贴却已让卓晴的心泛起融融暖意。 “有人!”乾荆忽然低叫了一声,所有人都是一惊,立刻朝窗外看去。 只见他们盯了一个晚上的宅子里,一道黑影从院墙内翻越而出,以极快的速度街道的另一头掠去。 好在他们站的是高处,不然就算守住几个门,也不一定能发现黑衣人。 乾荆急道:“追不追?!”再不追人就要跑了! 楼夕颜冷静的说道:“乾荆你去追,不要打草惊蛇,也别让他脱离你的视线范围。”他没有作案,现在抓到人也没有用! “好。”话音才落,乾荆的身影紧随黑衣人而已。 楼夕颜沉稳的黑眸在看过依旧平静的苏宅后,说道:“墨白、夜魅,你们两个继续留守这里,就算还有动静,也要留下一个人,不要中了调虎离山计。” 墨白冷漠的声音回道:“是。” 夜魅带着面具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见她极轻的点了点头。 他都安排妥当了,卓晴也不用费心了,问道:“我们赶去将军府?”她现在担心顾云,虽然将军府有夙凌和敖天,但是凶手奇特的杀人手法,总让她觉得事情不太妙的感觉! “嗯!”知道她心急,楼夕颜牵着她的手,在暗侍的护送下,急忙赶往将军府。将军府 宽敞的房间里,简单的摆放着一张大床,床侧,一张矮几,没有什么多余的缀饰。虽然今晚月光并不明亮,但没有层层叠叠的轻纱帷幔,屋里的情况还是能勉强看得清楚的。 大床上,侧躺着一个女子,眼眸轻闭,看起来已经睡着。 天气太热,两扇木窗打开着,夜风能轻易的吹进来,同样轻易进入室内的,还有一道清瘦的黑影。 黑影飞身入内之后,却没有立刻走到女子床前,而是在窗前站了一会,久久,他才又走到床前,盯着床上睡得安稳的女子,又是一通呆站。 忽然,他走到矮几旁,拿起一个杯子,朝着地上猛地砸了下去,瓷杯破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是那么刺耳清晰。 顾云眉头紧蹙,凌厉的眸倏地睁开,黑影却已经想要从窗户跃出。 “才来就想走吗?!”清冷的声音没有半点睡后的迷糊。黑影脚下更是加快了速度,顾云一脚踩在床沿上,朝着黑影的方向扑过去,从后面勒住黑衣人的脖子,黑衣人吃痛,身形一滞。他没有想到,女子居然有怎么敏锐的身手,黑衣人侧身朝顾云腹部打出一拳,顾云顺势侧身,用膝盖猛击黑衣人背脊。 黑衣人眼神一暗,手抚上腰间,顾云只看见一道银光乍现,想要后退避开,黑衣人的另一手却拖着她的手臂不放,她没有机会退避。顾云暗暗咬牙,决定迎上前去,紧贴黑衣人,她比他要矮,或许能躲过这一剑。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见感觉到腰间倏地一紧,回过神来,她已经被环在怀中,那道银光也被一双大手所截获,血腥味弥散在房间里,妖炙的红正沿着指缝一滴滴的滑落。顾云瞪大眼睛,看着身侧的男子,敖天黑衣银发,脸色苍白,阴森冷冽,却没见丝毫痛楚的神情,仿佛那滴滴溅落的不是他的血一般。暗夜的夜里,这样浑身散发着邪魅气质的男人,不仅让顾云有些恍神,黑衣人也是一愣。 敖天运气于掌心,反手一拧,黑衣人立刻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劲道袭来,软剑竟是脱手而出,黑衣人心下一慌,转身朝着窗外跃起。 而院内,早已围满了手持长矛的兵士,黑衣人眼眸微眯,好一出瓮中捉鳖,看来若不是他们有心引诱他,他想要进入将军府只怕也不容易吧! 顾云从床上抓过丝被,撕成长条,包住敖天还血流不止的手,急道:“你没事吧?!” 鲜血很快染红了纯白的丝帕,敖天收回手,冷冷的回道:“没事。”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顾云觉得莫名其妙,这个男人的性格太怪了吧! 两人都出到院外,谁也没有注意,墙角处,一双幽深的黑眸中划过一抹复杂的光芒,紧握的手中,长剑已经出鞘,只是,出手还是慢了一步。 夙凌面无表情的退出了顾云的院落,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院内,已经点起无数火把,照亮了不大的小院,黑衣人被将士们团团围住,他也明了自己的处境,不再反抗,只是冷冷的看着朝他走来的顾云。 “我小看你的,小丫头。”黑衣人开口,居然是清亮婉转的女声。 素手轻扬,黑衣人潇洒的扯下脸上黑巾,一张如花似玉芙蓉脸赫然出现。 “是你?!”刑部大堂 破晓的第一次曙光撕破天际的黑云,彰显着新的一天已经来临。折腾了一个晚上,大堂上的人都未见疲倦,历时两个月以残忍的手段摘心杀人的凶徒终于被擒获,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脸的平静,没有被抓获的恐惧或者说不屑,有的只是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平和,顾云盯着她美丽而淡漠的脸看了还一会,才问道:“你为什要杀我?” 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语气厌恶的说道:“像你这种只想着勾引沐风的贱女人,死不足惜!” 顾云明眸微闪,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继续问道:“前面的几个女子也是你杀的?” 这次她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冷冷的回道:“她们都该死!谁让她们打沐风的主意!” 单御岚朗声说道:“古月馨,你现在是认罪了?” 古月馨缓缓抬头,看了高高在上的单御岚一眼,并不打算自我辩解的回道:“既然被你们抓住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对!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回答人是不是她杀的问题!她对那些她杀害的女人,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深刻的痛恨,只是一点厌恶,就足以让她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人了吗?! 走到古月馨面前蹲下,顾云与她眼眸相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现在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前面的三起摘心案,是不是你做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古月馨已经不耐:“我刚才已经说了——” “是还是不是?”顾云一口打断她的话,执意追问。 对面的女孩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那双眼,却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不自觉的心虚,暗暗咬牙,古月馨坚定而大声的回道:“是!” 顾云缓缓起身,看向一直注视着她的卓晴,轻轻的摇摇头,这个女人,她在说谎! 现在她执意认罪,要如何说明她在说谎呢? 卓晴冷眉轻蹙,问道:“你用的凶器是什么?” “薄刃匕首。”这次古月馨回答得很快,而衙役也送上了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匕首,递到单御岚面前。 卓晴只是扫了一眼,已经确定刀刃的长度,厚度,与伤口一致。 单御岚一边查看凶器,一边问道:“你是如何做到密室杀人的?”这一点一直是他们想不透的东西,而青家两姐妹对古月馨的逼问,说明她们对她是凶手存疑。其实,他也不太相信,但是凶器却已经在此,她不是凶手,谁是?! 谁知古月馨哈哈大笑起来,斜睨了单御岚一眼,冷笑道:“这有何难?我们古月家,除了医术,最有名的就是幻术。只要对陪侍的丫鬟下幻术,她们就会在我离开之后,把门关上,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程航眼睛圆瞪,不信的叫道:“那些小姐也是中了你的幻术,所以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剖心而不能动弹?这不可能吧,幻术真的这么厉害?!” 那种的得意是发自内心的骄傲不是骗人的,但是真有这么厉害啊? 卓晴忽然要求道:“你现在做一次给我看。”她所谓的幻术,是否就是医学领域所说的催眠呢? 古月馨别过头去,冷哼道:“我是不会做的,这是我们古月家的绝技。” 绝技是吗?卓晴轻轻挑眉,冷笑问道:“你摘心的时候,是由左至右下刀还是由右至左下刀?是先断经脉后摘心,还是先摘心后断经脉?” “我······”古月馨一怔,眼中划过一丝慌乱。 “你不知道?” 立刻抬起头,脸上一直保持的平静似乎已被打破,瞪着卓晴,像是要急于肯定什么,古月馨急道:“我当然知道!从右向左下刀,先摘心后断经脉!” “你确定?” 她一定是在故弄玄虚!一定是!深吸一口气,古月馨坚持道:“确定!” 她一说完,吕晋和单御岚眼中立刻都闪过一丝精光,微笑着点头,卓晴回道:“看来人不是你杀的。验过尸体的人,都知道,你在说谎。”死者明明是被割断了连接的血管才拿出心脏的,这也是当时她认为凶手的刀法极精准的原因。 单御岚脸色微变,古月馨赶紧叫道:“人就是我杀的,只是太久了,我忘了这些细节而已。” 忘了?单御岚轻轻点头,严肃冷俊的声音低沉的响起:“好吧,既然你说是为保护苏沐风而杀人,那就听听苏公子怎么说吧!” 猛然回头,那道素白的身影已经站在她身后,深深的凝视着她。 “沐风?!”虽然暖暖的晨光已经映入公堂,照在古月馨纤瘦的身上,但是暖阳没让她感受到一丝暖意,她只觉得自己置身冰窟。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90章以身犯险1 > “沐风?”迎视着苏沐风深沉的眼,古月馨只觉得身处冰窟,竟然不由自主的微颤了起来,低下头,古月馨干脆不去看他。 在古月馨身侧蹲下,苏沐风凝视着古月馨美丽的侧脸,沉声问道:“馨姨,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虽然他的声音很低,顾云依然从他不愿相信的脸上看出了惊讶与不确定,这是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应该有的表情,但是古月馨看见苏沐风的第一个表情是惊恐与担忧,她为他担忧什么? 顾云一双冷眸紧紧的盯着苏沐风与古月馨,不愿错过他们一丝一毫的表情,卓晴却是在听到所谓幻术之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我。”古月馨迟疑了一会,而后用力点头,冷硬的回道:“是真的。” 苏沐风一向淡漠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从来不会主动碰触别人的他,也抓住了古月馨的肩膀,低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古月馨深吸了一口气,硬是没让泪滑落,轻轻拨开苏沐风的手,古月馨低低的叹息道:“沐风,我这是在保护你!你回古月家吧,不要再留在京城了。” 对于从小失去母亲的他来说,馨姨就像一个母亲,他不能接受古月馨为了保护他而去杀人,虽然他也觉得那些小姐的做法很让人厌恶和恐惧,但是他没想过要她们的死啊!“我不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情!”怔怔的盯着不愿再看他一眼的古月馨,苏沐风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不需要这样的保护!他更不愿意相信,自己最尊敬的阿姨居然会杀人,而且还是用那样残忍的手段,这不可能! 推开身边看得她心疼不已的苏沐风,古月馨大声喝道:“就是我做的,你走吧,马上走!”看向单御岚,古月馨忽然起身,昂首叫道:“大人,我已经认罪了,帮我押入大牢吧,我不想见他!” 苏沐风如遭电击,愣愣的盯着古月馨背对着他的身子,身体倏地一阵冰冷,顾云敏锐的发现,他的眼中忽然划过一丝暴敛与阴冷,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的清明。 该说该看的,也都差不多说过看过了,单御岚挥挥手,朗声说道:“犯人既已认罪,来人,将她押入大牢,待上报朝廷之后,再行定罪!” “是。”两名衙役走到古月馨身边,她很配合的随着两人走出公堂,只是在跨出门廊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还呆立在一旁的苏沐风,眼中的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沐风,你要是还认我这个阿姨,就马上回古月家去,听到了吗?!”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的得到最好的保护,她现在多么后悔,六年前就不应该让他回苏家! 被推搡着往前行进,古月馨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回头,对着苏沐风大喊着:“走啊!快走!” 终于,古月馨的声音消失在刑部大堂之上,苏沐风眼中透露着茫然,神情已如初时的冷漠,漠视公堂上的所有人。他如来时一般,默默的离去,只是脚步没了平日里的洒脱。 单御岚也没有叫住他,任由苏沐风走出了公堂,待他走远,单御岚环视众人一眼,叹道:“这个案子,各位怎么看?” 这个案子固然是有些疑点的,但是古月馨是在行凶时被抓获的,而且身上所带的凶器也与前几宗案子死者伤口相符,也能说清楚事情的缘由,又是自愿认罪,只要她伏法,这个案子就算完结了。皇上给的一个月期限,现在只剩下九天了,如果凶手不是古月馨,只怕所谓的真凶没有找到,单大人已经获罪入狱。 刑部的人没有一个人出声,卓晴不知道还再想些什么,依旧沉默,楼夕颜由始至终都是一副旁听的样子,既不说认同也不说反对,高深莫测的样子也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民事案可以是高度盖然性就可以宣判,而刑事案讲究的是百分之百的证据,所有的证据链必须是完整而没有疏漏的。这起摘心案,如果说古月馨是凶手,其中的疑点就太多了! 刑部大堂里显得有些过于安静,顾云上前一步,朗声说道:“我觉得还有疑点!” 单御岚爽朗的一笑,说道:“青小姐但说无妨。”他早就猜到,她不是那种敷衍了事的人,这不也正是自己欣赏这个小姑娘的原因吗。 顾云轻轻挑眉,回视了单御岚一眼,还有九天的时间而已,他这句让她但说无妨,极有可能到时候抓不到凶手,真正入狱的就是他了!这种气度不得不让她佩服,这个凶手她是一定会抓住的! 走到大厅中间,顾云把自己认为的疑点一一说明:“第一,为了保护苏沐风不被人骚扰就去杀人,这个理由有点牵强,而且古月馨的武功虽然不弱,却也不算很高,若不是刻意撤走了一半夜巡的将士,她或许连我的房间都没有找到就已经被擒了。王府戒备如此森严的地方,凶手都能来去自如,实在不像是古月馨能办的到的事情;第二,连杀三人,手法如此熟练,她却说不清楚自己杀人的细节,这绝对说不过去;第三,她急于认罪的态度,或许她确实是在保护某人,那个人有可能就是凶手!” 程航率先反对:“你认为苏公子是凶手?我看不像!”苏公子的晕血症是苏家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苏家为此还找了不少大夫,这个不可能是假装的。 顾云耸耸肩,回道:“我没说他是凶手。” 程航更加不解了:“你刚才明明说她想保护的人就是凶手,那不就是苏公子吗?”奇怪,平时那么精明的人,今天说话怎么自相矛盾。 一直沉默的卓晴终于抬起头来,满脸忧虑的说道:“古月家的幻术如果真的这么厉害,苏沐风有可能也被下了幻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杀人也说不定。而促使他杀人的,就是女子的接触,只要女子刻意碰触他,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杀人!” 这就是所谓的催眠暗示,如果真的这样,那么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对他进行催眠的那个人! 不受控制的杀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吕晋看向卓晴,急道:“这么说他上次没有出手就被古月馨打断,如果是不受控制的杀人,那么今天晚上他还有可能夜袭将军府?也因此,古月馨才这么惊慌的让他马上离开京城。” 他的话一出,公堂上的众人脸色皆是一变,顾云看上去倒是很轻松,莞尔一笑,朗声说道:“很有可能!不过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今晚我们要做好准备,凶手来不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一次让我来作饵吧。”卓晴忽然请命,下一秒,始终稳如泰山的楼相终于低呵道:“不行!” 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楼夕颜脸色才恢复如初,冷静的回道:“我不同意,这样太危险了。”昨天只是古月馨而已,如果敖天出现的不够及时,青末说不定已经受伤了,晴儿没有武功,这件事情,太危险了! 卓晴想到楼夕颜或许会不同意,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坚决,卓晴偏过头,在他耳边低声却又坚持的说道:“夕颜,有这么多人暗中保护我,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楼夕颜对卓晴的保护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若是她真有什么闪失,只怕谁也不好交代,单御岚轻笑劝道:“其实只要凶手进了将军府,必定插翅难飞,根本不需要两位小姐以身犯险!” 卓晴转过头,坚持的说道:“不,这一次,我一定要解开所谓的幻术之谜!” 楼夕颜皱眉:“别人不行吗?” 卓晴轻轻摇头,顾云则直截了当的说道:“若是真有所谓幻术,能解开这个谜团的,只有她而已!” 晴不仅是近年来最优秀的主检法医,更是警署内负责培养心理辅导专业人才的导师,如果苏沐风真的是被人催眠了的话,晴应该可以帮他! 纯黑马车如往常一般朝着相府的方向奔去,马车内的气氛却有些僵,卓晴坐在马车的一角,楼夕颜坐在另一角,转头看向窗外,并不理她。卓晴深吸了一口气,大方的起身,挪到楼夕颜身侧,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问道:“夕颜,你生气了?” 缓缓回过头,楼夕颜淡淡的回问:“你说呢?” 他生气了,而且还是非常生气!卓晴收回手,不再拽着他的衣袖,让她撒娇耍泼让他答应自己的要求,她做不到,夕颜也不吃这一套吧。久久才抬头,看向一直凝视她的夕颜,卓晴才低声解释道:“这么做让你担心了,我很抱歉。但是那个凶手一定要抓住,他杀人的手法必须要破解,不然那些死去的人得不到正义,还会有很多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我希望找出真凶,但是我也不是盲目的去做这件事情的,我有能力去应对他。今晚我会部署好一切,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91章以身犯险2 > 深沉的凤眸与坚持的眼就这样对视了,卓晴不知道楼夕颜在想什么,她只是希望,他能感受她的坚持与对完成这件事所拥有的信心。 久久的对视,卓晴几乎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说服他的时候,楼夕颜忽然微低下头,自顾自的低笑起来,卓晴蹙眉:“你笑什么?” 轻握着卓晴因为紧张而满是汗的手,楼夕颜笑道:“今晚的部署交给我,还有十日就是我们大婚之日,我不想没有新娘。” 卓晴倏地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同意了?” 楼夕颜无奈的冷哼道:“我不同意有用吗。” “有!”看他其实已经同意了,卓晴终于有心情开玩笑了,讪讪笑道:“但是我会觉得很难过很难过,很伤心很伤心,自我价值彻底沦陷了,没有了人生目标——” “停,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不吗?”再让她说下去,他就快成了十恶不赦之徒了。 轻揽着她的肩,将她环在怀里,在她落水的那一次,他曾今暗暗发誓,绝对不会让她再面临危险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但是这一次,她的坚持下,他居然妥协了,因为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那句“我要和你站在一起”的真正含义。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意志,他能为她做的,应该是好好的守护她而不是约束她吧! 忽然想到什么,卓晴抬起头,问道:“刚才你说只有十日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只有十天而已了吗?时间过得还真快,一转眼就快过去一个月了。 轻轻扬眉,楼夕颜温柔的笑道:“怎么?嫌太快?” 哦噢——许久不见的狐狸笑容又回来了,卓晴赶紧摇头,认真的回道:“没有,我是觉得——太慢了!” 楼夕颜失笑,这丫头越来越会察观色了。 靠在他怀里,听着舒缓而平稳的心跳,卓晴安心的扬起了唇角,这样的男人,不早一点抓住,就真是太蠢了,她很期待十日后的婚礼。夜寅时将军府 天已经快要亮了,房间内外没有任何动静,整个将军府,似乎也比往常更加安静,今夜的月光异常的明亮,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进房间里,躺着床上的卓晴微微闭着眼睛,仍能看清内室的情况。 担心远水救不了近火,楼夕颜安排了一身黑衣的墨白躺在房梁上,敖天隐身在床帏与刚安置到屋里的衣柜后面,屋外埋伏着夜魅、乾荆,还有刑部的人。顾云坚持要进入室内,楼夕颜也担心卓晴的安危,他们俩一起躲在房间中,离内室最远的角落。在这里,大概可以透过屏风,看清楚内室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如果小声说话,估计就听不见了。 天已经快要亮了,难道是她们猜测错误?还是凶手真的不是苏沐风。 就在卓晴和顾云心里都在猜测的时候,窗边一抹黑影掠过,一身灰衣,脸上带着银灰色面具的清瘦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他出现的无声无息,身手极快。墨白和敖天呼吸为之一凛,赶紧收敛气息,此人绝对是高手,若是被他发现,今晚的抓捕行动就完了。 灰衣男子站在窗前,看了一眼不应该出现在床上的女子,眼神一暗,迟疑了一会,就要转身离去。 不行,不能让他走!不然就算抓到他,也解不开幻术之谜。 卓晴忽然坐直身子,急切中带着温情的声音低声叫道:“沐风,是你吗?” 灰衣男子背脊一僵,没有回答,却也没有离开。 果然是他!卓晴起身,缓步走到他背后,但也没有靠得很近,低低的声音尽量柔美的说道:“其实我早在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今晚我花了不少力气,才支开了青末为的就是等你。” 灰衣男子缓缓转头身,他背对这样月光,又带着银灰面具,卓晴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见眼神,只听见一道低沉却透着一股性感的男声轻笑回道:“你知道我会来?” 这声音?声线很像苏沐风,但是语气和语调,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卓晴暗暗平静心神,轻轻摇头,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腕,一边轻晃着,一边故作娇羞的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会来,结果老天听到了我的祈祷,你终于还是来了。” 顾云猛翻了一个白眼,这女人不要太入戏好不好,身边这位传说中温润如玉的男人,拳头已经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开好几次了! 卓晴以为灰衣男子会推开他,这是苏沐风的正常反应。谁知,他不但没有推开他,反而反手拦住她的腰,将紧紧的圈在怀里,脸更是暧昧的贴在她的脸颊之上来回的摩挲,魅惑的声音带着几丝沙哑和着灼热气息,在耳边幽幽响起:“你说你喜欢我?” 冰冷的面具在脸上摩挲,就如同一条蛇的鳞片划过你的脸颊,那种阴森与恐怖的感觉很折磨人,卓晴暗暗的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低声柔顺的点头回道:“嗯。” 没等他回过神来,男子已经把她拦腰抱起,走到宽敞的床榻前,轻轻将她放倒在床上。随后身体立刻又压了上来,将卓晴困在他双臂之间,手指一圈一圈不停的挑逗着她的耳垂,这个男人太会调情了,他真的是苏沐风吗? 艰难的伸出手,轻抚着男子戴着面具的脸,卓晴娇柔的低喃道:“沐风,我想看着你。” 顾云小心翼翼的看向一旁还算是冷静的楼夕颜,只见他一双凤眸微冷,即使是这样的夜里,顾云也感受到他眸光中的杀意。她有些佩服这个男人的的理智,也深刻的了解到,这个男人爱惨晴了。 灰衣男子忽然抓住卓晴的手,隐身在房梁上的墨白立刻提高了警惕,卓晴也是心下一惊,以为他要发火了,谁知男子居然自己抓住面具,潇洒的掀开,轻轻的扔到了床边。 卓晴也终于看清了男子的眼。 眼前的这张脸,棱角分明,俊美非凡,确实是苏沐风的脸,但是卓晴却不敢肯定,这个人真的是苏沐风吗?白天看起来只是带着淡淡银灰黑眸,在夜色下,居然就是银灰色的,似笑非笑的半眯着,薄而红润的唇擒着戏虐。与白天的清冷飘逸不同,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透着慵懒邪魅的风情,这样的他,炫目得让人心跳加速。卓晴此时心生疑惑,对自己此前的判断开始质疑,暗示催眠是不可能这么大程度的改变一个人的,那他到底是不是苏沐风呢,还是—— 卓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男子却不允许她闪神,手轻捏着她的下巴,男子轻声问道:“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卓晴一愣,点头笑道:“嗯。” 轻刮着卓晴的鼻尖,男子一边摩挲着她的脸颊,一边低声问道:“乖女孩,你愿不愿意把心交给我?” 低沉的声音轻柔又带着魅惑人心的魅力,卓晴轻轻扬眉,问道:“你想要我的心?” 卓晴的回答让他眼神微闪,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邪魅的笑脸:“不愿意吗?” 两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对方,卓晴能看到他幽深的眸中的银光流转,就像是一个深潭,把你一点一点的吸进去,那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卓晴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与眩晕,一会之后,卓晴点头回道:“好。” 男子脸上扬起了一抹兴奋而邪肆的笑容,坐直身体,满意的看着身下一动不动的女子,手也熟悉的伸向了她的腰带,很快,衣衫尽落,对着身下盯着她看的女子,温柔一笑:“别怕,很快就解脱了。” 薄刃在光洁的皮肤上游走,锋利冰冷的刀口划过前胸,妖艳的红沿着刀口,划过腰际,落入丝被······ 男子如往常般利落的下刀,缓缓伸出手,探入胸腔,不一会,他手中捧着一颗还在怦怦跳动的心脏递到卓晴面前,等着看她惊恐痛苦的神情,这是最让他兴奋的时候。当他迎向卓晴的眼时,心下却是一慌,与他迎视的眼冷静的幽深,脸上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痛苦。 男子唇边邪魅的笑僵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被挖出来,她怎么可能还这么冷静?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有这个疑问的,不止是呆坐在床前的男子,除了顾云,房间里的三个男人都惊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刚才男子与躺在床上的卓晴对视了好一会之后,就自顾自的坐直身子,卓晴立刻往旁边挪了挪,然后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男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床铺,做着解衣服的动作,然后拿出腰间的一把锋利的薄刃,熟练而利落的划了一刀,手也伸入了他刚才下刀的位置,手像捧着什么东西又拿了出来,脸上始终带着兴奋与狂热,就好像在他们面前演示了一遍他是如何窃心的,怎么看怎么诡异。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92章真凶落网1 > 顾云微微一笑,冷静的回道:“看下去就知道了。”看来晴成功的进行了反催眠。 “你。”男子盯着卓晴幽深的眼,只觉得一阵眩晕之后,赫然发现手中捧着的心居然不翼而飞,满手的血也荡然无存,素白床单上,什么也没有,卓晴锐利的眼正冷冷的注视着他。 “这不可能!”男子瞪着卓晴,脸上的表情由狂傲邪魅转向惊讶不安。 卓晴缓缓坐直身子,丹唇轻启,冷声说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才会催眠的!”她承认,在刚开始的那一刻,她几乎要迷失在他眼眸中,若不是再有准备,她或许也会被他催眠成功。 男子眼眸中划过一抹暴戾,卓晴一惊,身子迅速往后倒去,手潜意识的挡住胸口,男子手中的刀划过她的手背。男子身形一动,楼夕颜焦急的声音也用时响起:“墨白、敖天,抓住他!” 墨白从横梁上一跃而下,攻向男子背心,男子机敏的回身踢出一脚,手中的刀刃仍是不死心的刺向已经缩到床帏最深处的卓晴。就在到几乎刺中卓晴胸口的时候,床帏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掌,截获了男子的手腕,用内力震开了男子的进攻。卓晴只觉得肩膀上一紧,一股极大的力量将她从床上甩了出去,力道之大,她几乎要撞上屏风,好在楼夕颜和顾云及时接住了她的身子,她才没摔伤。 墨白与敖天两大高手围攻,男子显然有些慌乱手脚,但是十招之内,居然没有显露出败象,顾云看了窗外一眼,眼眸微闪,既然叫道:“墨白、敖天,不要让他逃出这间房子!” 她话音刚落,男子立刻朝窗外退去,一个闪身,已经出了屋外,墨白、敖天也俯身冲了出去。 顾云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房间里还有不会武功的楼夕颜和卓晴,要是再打下去,被男子抓住他们任何一个做人质就糟了。现在他出了外面,必定插翅难飞。 果然,男子出了院外,迎接他的是夜魅的烈焰长鞭,小院的四周,埋伏的弓箭手也全部现身,满弓而至的对准院中那抹灰银。 顾云回头看了一眼紧紧抱着卓晴的楼夕颜,有他照顾晴,应该没事了,顾云也出了院外。 将卓晴全身上下打量个遍,楼夕颜急道:“伤着哪里了?”看到尖刀挥向她的时候,他几乎忘了呼吸,生怕一眨眼,他就失去她了! 上次在荷花池边,她昏迷了,只听见楼夕舞说的绘声绘色,今天她终于看见楼夕颜脸色发白的样子。但是她的心好疼,她喜欢他淡淡的笑,凡事都运筹帷幄的样子! 卓晴用力的摇摇头,颤声说道:“我没事。” “我看看。”抓起卓晴的手,她的左手背上被划了一道三寸长的血口子,好在伤口并不深,只是渗出了血珠,没有流很多血。 楼夕颜终于放心了一下,撕下袖口的布巾,给她轻轻的包上,卓晴也不敢动,只能一遍遍的说道:“夕颜,我真的没事,一点小伤口,真的。” 既心疼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楼夕颜暗叹,爱上她以后,他才发现,他的心脏没有他原来以为的那么强! 将她紧紧的环在怀里,她温暖的体温,绵长的呼吸,都显示着她真的没事,楼夕颜的心在这一刻才算真正回归到了原来的位置。 卓晴看他脸色好了一些,才小声的说道:“我们出去看看,好吗?” 楼夕颜无奈的点头,牵着她没有受伤的手,走到门边,不许她靠近。 墨白、夜魅、敖天三人围攻,男子没有机会再次脱逃。在墨白和敖天的左右围攻下,夜魅得以用长鞭困住了男子,将他绑了起来,其他的官差也顺势上前,将事先准备好的麻绳、铁撩全部用上,将男子困的结结实实。 程航看清男子的脸孔,立刻不屑的骂道:“苏沐风,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是凶手,还让自己的阿姨为你顶罪!简直禽兽不如!”早上他还装住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简直该死! 还在挣扎的男子浑身一僵,暴戾的眼直直盯着程航,吼道:“馨姨怎么了?” 这双眼阴鹜而狠辣,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苏沐风,程航心不由的慌神,骂道:“还装蒜!来人,押回去!”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男子拉走,卓晴低叫道:“等等,我有话问他。” 程航回头,看见她手上包着布巾,以为她伤得很严重,劝道:“夫人,您还是去包扎伤口吧,有什么要问的,到了府衙您随便问。” 转身对着衙役们叫到:“押回去。”这次抓住的终于是真凶了吧,单大人终于不用入狱了。 看着一行人急急忙忙往外走,卓晴低下头,叹道:“只怕到时就问不到他了。” 她说得很小声,楼夕颜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轻轻摇头,卓晴叹道:“没什么。”希望她预料的事情不会成真。 可惜,天不随人愿,卓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天一亮,卓晴在楼夕颜的陪伴下,来到刑部,刚进入书房,就听见程航的声音大声的嚷嚷着:“气死我了,苏沐风回到衙门居然给我装疯卖傻,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已经抓了现行,他还想抵赖,岂有此理!” 卓晴低叹,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两人进入室内,单御岚首先看见了他们,微微点头道:“楼相,夫人。” 虽然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卓晴还是问道:“怎么了?” 程航恼得低哼道:“苏沐风居然装傻,说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顾云显然早就到了,半靠在门边,沉声说道:“他和昨晚很不一样。”整个人的状态完全不同,除了那身衣服,简直就是两个人。晴或许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与顾云对视一眼,卓晴无奈的说道:“我想见见他。” 在卓晴的坚持下,只有她和顾云两个人来到牢房,进入牢内,她终于知道,楼夕颜和单御岚为什么会同意她们两个女子单独来见这么危险的犯人了! 宽敞的牢房内,只有一扇极小极小的窗户,好在外面的阳光灿烂,牢房内还算明亮。牢房的最深处,一个灰衣男子盘腿而坐,他的手上锁着两条几乎有女子手腕那么粗的链子,链子的一头系在他的手上,一头深深的嵌入墙里,脚上也是如此。 若是普通人,手脚绑上这么重的锁链。别说行动了,就是动一下手脚都困难吧。 铁链的长度有限,就算他真的能站起来攻击人,也走不到牢房的一半,被这样捆绑着,谁也不可能做什么了吧! 卓晴紧紧的注视着不远处的男人,他就那样盘腿而坐,就像她第一次在楼夕舞的院落看见他时的样子。是的,虽然环境与那时完全不同,没有了娇花绿茵,没有优雅的琴音,但是他身上依旧流淌着那般飘逸淡漠的气息,这个男人,正是她们熟悉的那个苏沐风。 苏沐风似乎也发现了她们的到来,缓缓睁开眼看,对着她们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仿佛他不是阶下囚,依旧是在家中接待她们一边。这样的随遇而安,平稳自持,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顾云低叹一声,看了卓晴一眼,这样的苏沐风,让人如何能与昨晚那个狂徒联系在一起? 卓晴上前一步,微笑道:“苏公子。” 苏沐风依旧是那样淡然的回以一笑,直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卓晴也不再寒暄,问道:“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缓缓摇头,苏沐风坦然回道:“他们说,我昨晚袭击了你,我就是那个窃心狂徒。”他说的很平静,这种平静让人很惊讶,如果说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忽然就被说成是杀人犯,就算再冷静淡然的人,也应该要抗议吧! 卓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自己觉得呢?” “或许是吧,昨晚的事情,我没有印象。但是我醒来的时候,在刑部大牢是不争的事实。”这些年来,他经常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醒来的时候,不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就是身上莫名出现伤痕,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问题,只是不知道,原来他竟然就是那个杀人狂魔。 忽然想到什么,苏沐风有些焦急的看向顾云,脸上也终于有了除平静外的神色:“你们既然认定了我是凶手,那么可以放了馨姨了吗?” “不行。”顾云坚定的回道。 “为什么?”凶手既然已经是他,馨姨就是无辜的! 顾云低叹一声,如实说道:“她早就知道,凶手是谁,却执意顶罪,已经犯了包庇罪。” “包庇罪?”苏沐风沉吟了一会,背靠着石墙,轻轻低喃道:“好吧,起码她不用死了。” 他脸上过于放松的神情让卓晴感到一丝不安,急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双重人格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他真的不打算为自己争取了吗?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93章真凶落网2 > “没有,要如何定罪,随你们吧。”说完,苏沐风缓缓闭上眼晴,不愿再与她们说下去。 他的回答,果然还是让卓晴失望了。 两人对看一眼,还是退出了监牢之外,卓晴昨晚就预感到事情或许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却不曾想,苏沐风居然愿意对自己一无所知的罪责一并承担,她真不知道是应该佩服他,还是应该骂他一顿。 在牢门边沉默了很久,顾云手搭上卓晴的肩膀,叹道:“我们先去找古月馨,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再说。” “嗯。”也只能这样了,苏沐风这里,只怕是不会给她们答案的。 扫了一眼卓晴缠着绷带的手,顾云担心的问道:“你的手真的没事?”昨晚那惊险的一幕,不仅把楼夕颜吓坏了,她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晃晃灵活自如的手指、手腕,卓晴笑道:“有事我还会在这?” 顾云耸耸肩:“也是。”楼夕颜应该比她还要紧张才是。毕竟再过几天,就是他们婚礼的日子了,说来楼夕颜也算纵容晴的了,都快到大喜之日了,还容许她整天往外跑。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了关押古月馨的监牢,看到是她们,古月馨倒也没有给她们脸色看,只是半坐在石床上,冷冷的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顾云率先跨入狱中,不轻不重的缓缓说道:“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晚我们已经抓到了真凶,你可以不用······” 果然,顾云话音未落,古月馨已经急得从石床上站了起来,盯着顾云,急切的叫道:“你们抓了谁?” “苏沐风。”顾云刻意说的缓慢而清晰。 “不。”古月馨冲向顾云,顾云灵活的一个闪身躲过了她的手,古月馨明显已经慌了神,急道:“你们抓错人了,沐风他不是凶手!他是无辜的!”沐风这孩子,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啊! 斜靠着靠门,卓晴冷冷的说道:“他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古月馨浑身一震,嘴长了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几次之后,仿佛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一般。古月馨颓然的跌坐在地上,仍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要如何去解释呢?就算她说出来,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她的话? 她果然是知道的!卓晴肯定这一点,进入监牢,古月馨身边蹲下,卓晴牵着她的手,轻声问道:“那个和苏沐风共用一个身体,在他受到女子碰触后就会想要杀人的男子,他是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你?”卓晴话音才落,古月馨立刻如遭电击一般收回手,布满血丝的眼惊异的盯着卓晴,她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 她的反应鼓舞了卓晴,轻柔的一笑,卓晴继续说道:“你不用觉得奇怪,我知道苏沐风的身体里,住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人不是苏沐风杀的,是另个一个人杀的,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你见过他,对不对?” 眼神闪烁的低下头,古月馨内心很是挣扎,她是否能相信眼前的女子呢?她是怎么知道沐风的事情,沐风他到底怎么样了? 看出她心中的彷徨,顾云再次丢下了一句重话:“你不肯说,我们就帮不了苏沐风。他必死无疑!” 古月馨惊得再次抬起来头,眼眸在两个奇异的女子间来回审视了好一会,终于,才仿佛下定了决心,幽幽的叹道:“这件事件,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二十多年前,我二姐与沐风的父亲苏斩意一见钟情,但是那时,苏斩意早就已经有了正室和两房小妾,奈何两人情根深重,二姐不顾家人强烈反对,执意嫁入苏家,成了苏斩意的妾室。两人感情确实很好,苏斩意对二姐也呵护有加,不久后,就生下了沐风,苏斩意在家时,正室和其他妾室自然不敢对二姐怎么样,但是苏斩意总有出门的时候,那时总免不了些纷争刁难。二姐的悲剧也是沐风的悲剧就发生在沐风十岁那年。” 卓晴和顾云对看一向,猜测她应该会将出实情,两人随性的在古月馨身边盘腿而坐,静静的听着她的说辞。 “那年苏斩意入京,并不在家,正室娘家的几个孩子到苏府上玩乐,沐风从小就长得极其俊俏,那几个孩子主动找他玩。谁知他自小就是那害羞冷漠的性格,他的不搭理惹恼了正室的小侄女,说什么也要沐风陪她玩,拉扯间两人双双滚在一起,衣衫也乱作一团,听见喧闹,丫头们看见躺在地上的两人,就慌忙叫来了正室。” 说到这里,原来还一脸叹息的古月馨脸上忽然一变,口气也略显得愤懑起来:“看到大人们都来了,小姑娘死也不会承认是自己拉着沐风不放,哭闹着硬说是沐风对她动手动脚意图不轨,其他的几个孩子也不敢说出真相,纷纷指责沐风,沐风百口莫辩。正室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理由,自然不会放过,要用家法,杖责五十!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经得起杖责五十。二姐求情了好久,正室仍是死咬着有辱门风不放,被打了十下,沐风已经快要晕厥,二姐只能趴在沐风身上,替他承受了另外四十下。二姐医术虽然高明,身体确是极弱,撑了三天就去了,我赶到的时候,沐风一直昏迷不醒。一气之下,我将沐风抱回了古月家。” 居然将人活活打死?!顾云的手也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卓晴相对平静许多,沉声问道:“苏沐风从那时开始,就有了双重人格?” 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了救他而死却无能为力,这样的刺激,促使他人格分裂也不是没有可能。尤其这是他年幼的经历,对他性格的形成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疑惑的看了卓晴一眼,古月馨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们并不知道什么是你所说的双重人格,一开始只觉得这孩子很怪,早上的时候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甚至不记得我二姐是怎么死的了,为了不让他太难过,我们只能骗他说,二姐是病逝的。到了晚上,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暴躁,阴狠、满身戾气,心中充满怨恨,他找了所有古月家的武学典籍,拼命的练习,好几次都差点走火入魔。没办法,家中的长老怕他把小命给折腾掉,开始教授他习武。白天和晚上的他截然不同,为了分辨他们,白天的他我们叫他沐风,夜里的他我们叫他希风。就这样过去了五年,这五年间,希风的武功越来越强,沐风的琴艺也越来越高,越往后,希风就很少出现了,我们还以为,这孩子的怪毛病好了,也因此,在苏斩意求了六年之后,古月家终于同意,让沐风回去。” 原来他叫希风。双重人格其实是比较普遍的人格分裂状态,两个人格都是独立存在的,苏沐风这个案例看来,他并不知道希风的存在,希风则自诩为沐风的守护者? “后来只要有年轻女子接触沐风,晚上希风就会出现将人杀死?” “嗯,在希风心中,那些对沐风拉拉扯扯的所谓的大家闺秀,全部都是做作的贱女人,全部都该死!”古月馨微闭着眼,她心中的痛苦自然不而喻。明知道他有这样的毛病,却不能阻止他、帮助他,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想到昨晚那双连她都差点抗拒不了的眼眸,卓晴问道:“我想知道,他的催······他的幻术是谁教他的?”他的老师,必定是催眠大师才对,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并且帮助苏沐风治疗呢? 说起这个,古月馨更是愁容满面:“沐风其实不会幻术,会幻术的是希风。古月家的族人,每一代中间,都有一个人天生就有银灰色的眸子,他们的幻术是天赋。这一代,居然出现在希风身上,不知道是缘还是孽!” 天生的?天啊!居然还有这种事。 古月馨忽然抓住顾云和卓晴的手,这个一直以来都骄傲无比的女人,此时已经泪眼迷离:“我知道,不管是沐风还是希风,在你们看来,都是同一个人,他就是杀人凶手。但是在我看来,他们都很可怜,尤其是沐风,他或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能不能帮帮他!” 哽咽的哭声听得两人都有所动容,尤其是刚才看过浑身上下被锁链牢牢捆绑,却还能笑得淡然的苏沐风,她们又岂会不想帮他呢?但是这里不是现代,可以给他做个精神鉴定,确实他属于精神分裂,或许还可以免于一死。在这个时代,会有人相信吗?就算相信了,毕竟他杀的都是达官显贵之女,没有会放过他! 顾云和卓晴同时陷入了沉思。摘星阁 快要入秋了,天气依旧热的吓人,明晃晃的阳光,闷热的空气,莫名的让人心浮气躁。卓晴习惯性的靠着窗棂,眼睛直直的看着远处的湖水,眼神放空,就连楼夕颜已经进入屋内,在她身边站定,她仍是毫无所谓。 楼夕颜失笑,她的小妻子似乎一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任何人都不能获得她一丝一毫的注意力。由身后轻轻的环着卓晴的腰,将她纳入怀中,楼夕颜柔声笑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94章婚礼前奏1 > 温柔的低语,熟悉的怀抱,卓晴回过神来并没有惊慌,而是更深的偎近身后的男人,低声叹道:“苏沐风真的必死无疑吗?” 前几天她和顾云已经就苏沐风有双重人格的事情与单御岚和夕颜都谈过了,他们由一开始的不相信到后面的理解,她们也做出了最多的努力。但是既便如此,得到的结果依然是按照穹岳的历律,苏沐风必定会被问斩! 作为一名研究人类心理学的医者,她很明白苏沐风的心理和处境,看着他因此要被处以极刑,她仍是难以接受。 楼夕颜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回道:“不管杀人的是苏沐风还是所谓的希风,他杀死了三名无辜的女子,已经是不容狡辩的事实。若是不加以严惩,如何向死去的人交代,苏沐风或许是无辜的,那些被害的女子难道就该死吗?” 其实楼夕颜并不想为了这样的事情与晴儿起争执,他或许能明白一些她的立场,但是法理讲究的不就是公平吗? 回过身,迎向楼夕颜依旧温柔却十分坚持的眼,卓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苏沐风作为主人格,当时是无意识状态。他其实就是一个病人,杀人的时候是在发病期,我们不能去惩罚一个已经患病的人。这件事真的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楼夕颜坚定的摇摇头,沉声叹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是自古以来老百姓都明白和秉承的道理。若是一句患病,就能随意杀死那些无辜的人,公理何在?苏沐风杀的还都不是一般人,她们的家人痛失爱女,又怎么可能放过他。晴儿,这件事件,不止你忙不了他,就连单御岚,我,甚至是皇上,都无能为力!” 这个答案,她早已经想到,但是亲耳听到夕颜说出来,她还是倍感无奈,自己秉承的现代理念与这个世界的理念存在太多冲突。然而转念一想,现代社会能有那样的法制观念,不也是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历史演变才得以实现的吗?她又如何能强求此时的穹岳接受她的理念呢? 对于苏沐风,她除了惋惜之外,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卓晴虽然没有再说什么,情绪却不太好,轻拍着她的脸颊,楼夕颜轻哄道:“好了,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再去想了。” 卓晴缓缓点头,却还是那么的心不在焉。楼夕颜扫了一眼圆桌上放着的一套红色的嫁衣,看样子送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没被人动过,牵着卓晴的手开到圆桌前,楼夕颜笑道:“礼服送来了,试过了吗?” 明知楼夕颜是为了岔开话题,让她的心好过一点,卓晴也配合的打起精神,摇头笑道:“我不会穿。”今天一大早礼服就已经送来了,当时她没有心情试,就让她们先走了,现在看着虽然简化过,但是仍然是披披挂挂一大堆的嫁衣,她还真的不会穿。 楼夕颜莞尔一笑,不是她说要自己拿主意的嫁衣吗?居然不会穿?随手拿起嫁衣看了一眼,楼夕颜笑道:“我帮你。” “你会?”卓晴瞠目结舌。 楼夕颜淡笑不语,拿着长长短短的布料,一件件往她身上穿,卓晴忍不住呢喃:“你确定是这么穿吗?”她记得好像没有这么复杂吧? 楼夕颜头也不抬,认真的比划着,帮女子着衣,这对他来说也很陌生,不过应该不难吧? 微笑着看着在她身旁无比认真和专注给她穿衣的楼夕颜,淡淡的幸福感让卓晴乖乖的闭上了嘴,摊开手,任由他穿戴,反正她是不会穿,自然没有发权。 一会之后,楼夕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卓晴低头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和上次她们给她第一次试穿的效果差不多,改过之后,更合身了一些而已。 “好看吗?”卓晴抬起头来,就看见楼夕颜怔怔的站在那里,盯着她看,卓晴本来还觉得不错,但是被他这样盯得有些不自在。扯扯被她要求改小了不少的裙摆,卓晴皱眉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还是平时的新娘装款式更好些?”她改的确实有些夸张,不过现在就算楼夕颜想改回来时间肯定来不及了,她是绝对不会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的! 久久,楼夕颜才轻轻摇头,笑道:“你这样,很美。”嫁衣被她改得几乎算不上嫁衣了,顶多就是一条稍微华丽些的红色长裙而已。他曾经听闻,所有的新娘都希望穿上最奢华的嫁衣,裙摆若能坠地八尺,就再好不过了,而他的晴儿还真是特立独行。 不过他倒也没有说谎,她穿成这样,确实很美,轻薄的红裳将她衬托的飘逸出尘。没有了冗长的衣饰,将她曼妙的身材展露无遗,腰间的深红腰带将她的腰肢束得盈盈一握,他自然也没有辜负,手环上了那让他心驰神往的纤腰。 头抵着卓晴的额头,楼夕颜既痛苦又欣慰的低叹道:“三天,还有三天,你就是我的了。”他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漫长过。 腰上的力道圈的她有些疼,两人的气息交融着,她能感觉到楼夕颜心绪的涌动,卓晴狡黠的一笑,纤手环上楼夕颜的脖子,薄唇在他耳际轻声呢喃道:“你要不要也练习练习,如何脱礼服啊?” 楼夕颜浑身一震,低吼道:“晴儿——!”她是故意的!艳阳高照,门庭大开,她居然挑逗他,她绝对是故意的! 卓晴还想继续逗逗他,这时,敞开的大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漂亮姐姐,你在吗?” 两人皆是一僵,楼夕颜讪讪的松开手,他似乎情路多舛,每次他和晴儿亲昵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被人打断? 卓晴也很无奈的起身,走到门旁,就看见一张可爱的俊脸对着她笑得比屋外的阳光更加灿烂,卓晴还没开口,门口的人已经夸张的大叫起来:“哇——好漂亮哦!” 不就是一条普通的红裙而已,夕颜爱屋及乌说美她就大方的接受了,这小鬼凑什么热闹。 白逸绕着卓晴转了一圈,一个劲的点头,笑道:“我以后也要取一个像你一样美的王妃!” 楼夕颜眼神微闪,却也没有说什么,在木椅上坐下,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油嘴滑舌。”卓晴可不吃他这一套:“你来这里干什么?”他这几天隔三差五的就往她这里跑,她记得他们不太熟吧? 白逸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圆柱形的小玩意,塞到她手里,卓晴看了看问道:“这又是什么?”他整天给她送些有的没的,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人缘这么好了? 兴奋的指指圆柱型的一端,白逸笑道:“这个很有意思,你先看看。” 无奈的看了一眼,随着手的转动,圆柱型的小玩意里花色会随之变换,但是可能现在还没有镜子,用的是打磨光滑的铜片反射,并不是很好看。 卓晴受不了的低笑道:“万花筒有什么稀奇的?” 白逸大大的眼睛圆睁,抓抓头,笑道:“这个叫万花筒吗?那个老板和我说,叫千灵镜,我觉得好有意思,就买了送你。” 看着手中毫无用处的东西,卓晴总不好打击一个孩子的积极性,只能干笑道:“谢谢哈。” 白逸又立刻开了精神,喋喋不休般的说道:“不客气,我下次看到更好的东西再给你买!对了,这几天我去了京城好多地方玩,还买了好多东西带回去给父皇母后呢,穹岳果然地大物博。” 卓晴尴尬的一边笑一边点头,她是不是太久没有和十几岁的小孩子接触了,有点吃不消的感觉。求救的回头看了楼夕颜一眼,楼夕颜才缓缓起身,笑道:“七皇子喜欢,可以多玩一段时间。” “楼相?”白逸惊讶的看向楼夕颜,低叫道:“你也在啊,我都没有注意。” 是故意忽略吧。楼夕颜微微一笑,亦不点破,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他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进入屋内,白逸自顾自的在楼夕颜身边坐下,一脸好奇的笑道:“我看相府已经张灯结彩好多天了,成亲的日子是哪一天啊?” “三日后。” 轻轻击掌,白逸开心的大笑道:“我这次来的真是时候,不仅能见识庆典的恢弘,还可以喝上楼相和漂亮姐姐的喜酒!”举手投足间,完全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孩子一般。 楼夕颜如常的寒暄道:“七皇子初来穹岳,楼某未能好好招待,还请见谅才好。” 白逸连连摆手,笑道:“楼相不必客气,是我叨扰在前。” “停!”卓晴冷冷的打断两人没有营养的对话,冷声说道:“麻烦你们出去慢慢聊,我要换衣服。”这大热天的,她可是穿了两套衣服啊。 白逸听话的赶紧起身,对着楼夕颜笑道:“楼相请。” 楼夕颜亦然回道:“七皇子请!” 一大一小两人一番礼让之后,终于出了摘星阁,卓晴有些哭笑不得。 关上房门,好不容易把嫁衣脱下来,敲门声再次响起。 “谁?”卓晴纳闷,这又会是谁? “嫂子,是我。”门外传来楼夕舞有气无力的声音,卓晴打开门,看见的正是一张无精打采的脸。 拉着她进入屋内,卓晴问道:“怎么了?” 挫败的趴在圆桌上,楼夕舞恨恨的骂道:“我被景飒气死了!” 轻轻挑眉,卓晴讪笑道:“你们不是发展良好吗?”口水都吃过了,接下来应该就是步入正轨了吧。 卓晴脸上分明是意有所指的笑容,楼夕舞脸色微红,呐呐回道:“是比以前好一点,但是,他还是没有和哥哥求亲啊!”景飒对她,确实于往事不同了,有时候还会和她拌嘴,被她气得直呼她的名字,这些都是他以前绝对不会做的。可是亲他都亲过了,怎么还是没有求亲呢?要急死她啊! 小丫头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卓晴大笑道:“这么恨嫁心切啊?” “嫂子”又是羞又是恼,楼夕舞瞪着卓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好好,不说笑了。”轻咳一声,好不容易掩下笑意,卓晴安慰道:“景飒不是一个没有计划和责任心的人,他已经在渐渐接受你了,你给他一点时间。” “嗯。”哀叹一声,嫂子都这么说了,也只能这样了。看了一眼床上的红嫁衣,楼夕舞忽然靠近卓晴身边,低声说道:“对了嫂子,爹昨夜已经赶回相府了,只是好像还在生气。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哥娶你是娶定了,爹就算再生气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婚礼一结束,他一定立刻就回西北去了,所以你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吧!” 卓晴倒是没有不安心,只是她毕竟是要嫁给夕颜的人,楼穆海不喜欢她,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总有些缺陷。想到这里,她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的婚礼居然没有机会让他们看见,心中不免遗憾。 挽着卓晴的手,楼夕舞显得比她还兴奋:“还有三日哦,是不是很兴奋?” 卓晴点点头,淡淡的回道:“有点吧。” 不满的撅着嘴,楼夕舞叫道:“什么叫有点?难道嫁给我哥不值得你期待吗?” 斜睨着楼夕舞,卓晴回敬道:“等你嫁给景飒的时候,就知道期不期待了!” 楼夕舞一怔:“你怎么老是把话题绕在我身上啊,我走了,不和你说了!”气恼的一边说,一边跑了出去。 卓晴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安静了,被楼夕舞这么一闹,对于三天后的婚礼,她,还真的有些兴奋、期待、紧张······清萱殿 季节变化,物是人非。 又是香梨挂果的时候了,一颗颗虽然青涩,却已经果实累累的香梨挂满枝头,往年的这个时候,是公主最开心的时候,现在······ 小怜心疼的看着窗边那道憔悴消瘦的身影,心里再次把楼夕颜和青灵骂了个遍,他们那样的人却能开心幸福的准备婚礼,公主却要受这样的折磨,这世道太不公平! 杨芝兰站在燕如萱身后,久久,才上前轻抚着她的发际,怜爱的问道:“萱儿,快入秋了,要不要到悟熙猎场去玩啊?” 眼睛始终盯着窗外的梨树,燕如萱木然的摇摇头。 手轻轻抚上燕如萱消瘦的脸颊,将她的脸转过来,好不容易能和她对视,杨芝兰赶紧说道:“你不去,那些个皇亲国戚胡乱打猎,可不知道有多少动物要遭殃了。” 小怜也立刻上前,半跪在燕如萱脚步,轻声劝道:“公主,去吧,还记得去年的您在河边救的小鹿吗?您可说了今年还要去看望它的呢!”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95章婚礼前奏2 > 还有三天就是楼夕颜的婚礼了,现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没人敢告诉公主,难保一个不小心让她听见,到时不知道公主又会如何的想不开了。 燕如萱久违的皱了皱眉,她们说的话,她似乎听进去了一些,趁热打铁,杨芝兰继续游说道;“去吧,母后为你安排,明日一早就出发,好吗?” 久久,燕如萱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杨芝兰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一些,安心的笑道:“都晌午了,你也累了,歇着吧。” 乖女儿,等你回来的时候,母后一定让你看看楼夕颜落魄的样子。 御花园内,杨芝兰漫步走在花丛中,身边,只有一个嬷嬷相随。 “事情安排得如何?”手抚娇花,杨芝兰低声问道。 嬷嬷半低着身子走在杨芝兰身后,脸上是自信满满的笑脸,“这次绝对不会出纰漏,就算不能扳倒楼夕颜,也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杨芝兰冷哼道:“他可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狐狸,这次一定要小心行事。”上次居然被他发现了端倪惹了不少麻烦,这次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太后放心,这次绝对不会!” “好!”一朵还未绽放的菊花被杨芝兰一手采撷,弃于园中。 楼夕颜,哀家要看看,你这亲还能不能成!穹岳皓月驿馆 阳光静好,清风袭人,简易的木质小间并不大,却已经被红绸香烛妆点的喜气洋洋。屋里挤着三四个年轻女子、五六个妇人,卓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更郁闷的是她们还不停的往她脸上涂脂抹粉,添加珠宝,嘴里还喋喋不休的说些有的没的。 按照接亲的习俗,楼夕颜昨晚就已经送她到驿馆了,其实按照她的想法,根本不需要这么费事,明天直接拜堂就完了,谁知道平时什么都可以听她意见的楼夕颜却坚持得很。 所以她就在这里被一群婆婆妈妈折腾,这些人都是按照青枫给的名单请来的青家近亲,她们对于她很熟捻的样子,她却一个也不认识! 闭上眼前,卓晴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 “灵儿,你们家三姐妹各个的命都这么好,你今天有幸嫁给楼相,还是正妻,我们青家真是祖上积德了!”给她梳头的妇人,传说是她的二姑母,光听着语气,就知道喜上眉梢。 “是啊,灵儿嫁给了楼相,枫儿又成了清妃,真没想到,我们青家还有这样光耀门楣的一天!” 这人是谁卓晴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在她们心中,不是为了她或者青枫嫁了好人家而高兴,只不过是青家姐妹嫁得好,足以让她们在皓月的日子风风光光而已。 卓晴感觉到袖口被人拉扯了一下,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长得很是美艳的女孩子站在她身边,眼睛打量着她一身简单的嫁衣,嗤笑道:“这嫁衣也太寒碜了点吧,是不是楼夕颜后悔了?”她还以为会有多风光呢,就这嫁衣还不如普通的小户人家呢。 她一直觉得三个表姐长得顶多只能算清秀而已,是世人多加渲染才有了“皓月三姝”的美誉,现在她们连脸都毁了,还有什么魅力可?那个所谓的楼相估计也是个土包子,没见过美人,才会娶她。 二姑母赶紧低骂道:“丽淑,胡说八道什么!”这小祖宗,东西可以乱吃,话怎么能乱说,楼夕颜的名字是她随口就能叫的吗?且不说这嫁衣为何如此简单,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那用料、绣功,绝对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早知道丽淑从小就爱和青家三姐妹比较,但是也要看场合! 小心的看了卓晴一眼,二姑母陪笑道:“灵儿你不要介意,她年纪小,不懂事。” 卓晴自然是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只是她的耳朵真的快要受不了了,轻轻扬手挡下还要往她脖子上挂的珍珠,卓晴冷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和青末说。” 卓晴脸色冷硬,众人以为她为了刚才的事情恼怒,不敢多说什么,二姑母也只能顺势笑道:“好好好,你们姐妹聊。可是也别聊过了时辰,相府接亲的人应该快来了。” 一群人终于退了出去,世界也终于清静了。 卓晴回头看去,只见顾云坐在最远处的一扇小窗的窗棂上,脚百无聊赖的晃悠着,脸上也在就是一脸的不耐烦了。一袭简单的浅紫色长裙,一直束成马尾的长发今天终于放了下来,盘了一个发髻,插着一支翡翠步摇,这已经是她见过云最华丽的装扮了。如果她不是坐在窗棂上的话,勉强算得上大家闺秀。 卓晴站起身,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着五六串玉珠、珍珠,手腕上光是镯子就三四个,更别提她脑袋上压得她抬不起头来的金簪! 窗边传来一阵大笑声,卓晴哀怨的看了顾云一眼,苦笑道:“很滑稽是不是?” 好不容易笑够了,顾云轻咳一声,做作认真的回道:“没有,蛮好看的。只是原来我以为会看着你穿着白纱,挽着黑马王子,走进教堂,身边是玫瑰、香槟环绕,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婚礼。反正我也没见识过,看看也好。” 这叫好看?云要是不要笑得鱼尾纹都游出来的话,她还可以装傻相信一下!拔下层层珠宝,卓晴没好气的回道:“等你嫁给夙凌的时候,也可以好好体验一番!”保证终身难忘。 原来还笑容面目的顾云聊忽然一僵,冷哼道:“我和他不可能!” 啧啧,听起来火药味十足!卓晴继续笑道:“话不要说得太满了,小心闪到舌头。” 利落的跳下窗棂,顾云一脸不敢苟同的样子:“我之所以会留在将军府,完全是为了金丝八卦盘,要不我早就走了!” 金丝八卦盘······ 想起她们来时诡异的一幕,卓晴对它也十分感兴趣,问道:“有线索了吗?” 走到卓晴身边,顾云抓起一边铜镜丢给卓晴,狠狠的回道:“别提了,不知道我和他是不是天生不和,说不了几句话,不是他被我气得拂袖而去,就是我被气得吐血!” 卓晴莫名其妙的接过铜镜,低头一看,惊得低叫了一声! 这些亲戚是在害她吗?妆画成这样还要不要见人了,她们是想等楼夕颜揭开盖头的时候直接和她离婚吧! 好在顾云良心未泯,及时告诉她,抓起旁边的丝绢浸到水里,好不容易才把脸上的粉和胭脂搽干净,卓晴长舒了一口气。 看在云及时相助的份上,卓晴也不闹她来,问道:“夙凌今天应该也会来吧?” 顾云摇头回道:“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听说燕弘添急召他入宫,估计晚点会到吧!” 两人闲聊着,二姑母穿透力十足的声音再次响起:“灵儿,小枫——不是,是清妃娘娘命人送来贺礼!” 青枫?卓晴和顾云对视了一眼,卓晴低声说道:“进来吧。” 门缓缓打开,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婉约娴静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她身后,站着两个太监模样的男子,手里捧着两个托盘,盖着红布。 “见过夫人。”女子微微俯身,举手投足间透着淡雅的气韵。 卓晴对她印象还不错,笑道问道:“你是?” 女子柔声回道:“奴婢茯苓,是清妃娘娘的贴身女官。这是娘娘特意为夫人大婚挑选的玉如意,祝愿夫人和楼相百年好合,如意安康。” 说完,她轻轻揭开盖在托盘上的红布,两块一尺有余,雕刻成如意样式的满绿翡翠赫然显现,那淡淡的莹润光华,翠绿剔透的玉质,都显示着它们的身价。 卓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回道:“替我谢谢她。” 男子将玉如意放在矮几上就退了出去,那名叫着茯苓的女子看了卓晴身边的顾云一眼,才又上前一步,从腰间拿出一块手绢包裹着的东西递到卓晴手中,低声说道:“还有这个,请夫人务必收好。” “这是?”卓晴隔着手绢摸了一下,触感像是一块令牌。 “这是清风殿的宫牌,若您想要给娘娘送信或者想进宫见娘娘,持这个腰牌,每天申时至酉时,可以从北门入宫。”说完女子也不再逗留,微微俯身,退了出去。 卓晴打开手绢,里边包裹的确实是一块青铜铸成的令牌,正面是一个令字,背面是一朵盛开的菊花,中间刻着一个小小的清字。 将令牌包好,看向顾云时,只见她盯着她手上的东西正在出神,卓晴问道:“在想什么?” 缓缓抬起头,顾云摇摇头,笑道:“我在想是怎样的女子,可以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用半年的时间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她没有见过青枫,只是偶尔听晴提过一两句,原来也没有放在心上。今天看来,却是忍不住好奇起来! 卓晴莞尔一下:“有机会我带你进宫见见她吧。” 顾云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回道:“嗯。不过······” 忽然,一阵响亮的爆竹声响起,吵得连话说话都听不清楚,顾云耸耸肩,闭上了嘴,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灵儿灵儿!”刚才出去没多久的一大群人又全部冲了进来:“快快快,接亲的人来了!” “想不到楼相居然亲自前来迎亲!天啊!灵儿你可真好福气!”二姑母脸上的兴奋在看清卓晴干干净净、脂粉未施的脸时一下垮了下来,急道:“灵儿,你怎么这幅摸样?”刚才帮她打扮的像天仙,怎么才一会功夫就折腾成这样? 眼看着她又要拿脂粉往自己脸上抹,卓晴急忙说道:“不是要来不及了吗?” 门外鞭炮声一声响过一声,铜锣钟鼓齐鸣,二姑母也顾不得这么许多,只能嚷嚷着叫道:“对对,盖头盖头!”反正楼夕颜揭开盖头的时候也是晚上了,黑灯瞎火的,他估计也看不清楚吧。 一开始卓晴选择的就是半透明的盖头,即使盖上了,朦胧中也能看见路,不至于瞎子一抹黑! 盖头一盖上,一群人就簇拥着她往外走,卓晴纳闷:“去哪?” 二姑母一边拥着她往前走,一边说道:“楼相不是说,要以民间最传统的婚俗娶你进门,现在当然是到送你出门啦!”说起来,这丫头命还真是好。 是这样的吗?卓晴只能跟着人潮往外走,反正她也不懂。 越靠近驿站的大门,鞭炮声越是响亮,还有钟鼓的声音,好不容易出到门外,卓晴傻眼了! 鞭炮红屑满地,花轿大的出奇,居然是八个人抬的大轿,身着红衫的相府家仆少说也有上百人,几乎将不大的驿馆团团围住。最恐怖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放眼过去全是人! 怎么会这样,她记得驿馆几乎在京郊的位置,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正在卓晴目瞪口呆的时候,一道熟悉的男声大笑道:“夫人有礼。” 卓晴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对着她深深一揖的男人,不禁一愣。 今日的楼夕颜红衣蟒袍,白玉紫冠,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更显俊秀,脸上温润的笑容不变,眉宇间的欢悦显示着他极好的心情! 入眼之处尽是人,卓晴受不了的上前一步,抓住楼夕颜的手臂,在他耳边大声叫道:“好了好了,意思意思就行了,怎么这么多人啊!快走吧。” 楼夕颜哈哈大笑,故意揶揄道:“夫人比为夫还心急!”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些老百姓为了看热闹,居然从相府一路跟到驿馆,人还越来越多! 隔着盖头,虽然楼夕颜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卓晴还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骂道:“楼夕颜,少啰嗦,快走。” 好吧,夫人都下了命令,他不敢不听啊!省去了复杂的迎亲礼节,楼夕颜牵着卓晴的手,将她带到花轿前,卓晴正准备钻进去了事,二姑母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将一小碗饭递到她面前,急道:“等等,再吃一口娘家饭,不忘养育之恩。” 说完轻轻掀起一点盖头,将一口饭送到卓晴嘴边。 这又是什么习俗啊?为了能早点躲到轿子里,卓晴管得不了这么多,一口吞下米饭,心想总算完成了吧! 谁知这时候那几个三姑六婆忽然一拥而上,抱着她哭了起来,不对,是嚎了起来! 看向已经骑上马的楼夕颜,他回给她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娘家人送嫁,哭是一种礼仪,他总不能不让她们哭吧! 卓晴满头黑线,够了吧!就在她快要爆发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女声冷冷的响起:“行了,别误了时辰,走吧。”同时,她也感觉到身边的三姑六婆被顾云丢出了几米开外,卓晴趁机立刻往花轿里钻。 “起轿!” 一身吆喝,折腾了一个早上的卓晴终于踏上了去相府的路。 卓晴哀叹一声,这也太考验她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96章婚宴惊变1 > 花轿晃荡了最少两个小时,终于停了下来。好在轿子宽大,卓晴到没有闷坏,就是被一路上的鞭炮声和钟鼓声刺激得几乎耳鸣,只听见轿外一声吆喝:“新娘子进门了!” 轿帘也在此时被轻轻掀开,卓晴抬眼看去,楼夕颜脸上依旧带着清爽的笑容朝她伸出手,丝毫未见疲乏之态,卓晴忽然有些佩服起他来。 卓晴伸出手,由他牵着下轿,相府门前一样挤满的人,本来恢宏大气的门楣上挂满了大红灯笼,随处可见的红绸,鞭炮留下的残红,将相府妆点得喜气洋洋。 最耀目的,自然要数正门前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火盆,火红的木炭还在啪啪作响,卓晴暗叹,这不是让她拖着长裙跨过去吧? “新郎新娘跨火盆,百年好合红红火火!” 果然,媒婆的吆喝宣告了他们的命运,好吧,跨就跨吧,好在她的嫁衣还不算繁复,应该能跳过去。 卓晴大方的抓起裙角,准备冲过去,一道清亮的调侃声大声的嚷嚷道:“不是应该新郎抱着新娘过火盆的吗?这么烈的火苗,可别烫伤了新娘子哦!” 卓晴侧头看去,古灵精怪的白逸对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是啊是啊!” “楼相抱夫人进去吧!” 有人起哄,自然有人迎合,一时间,热闹的大门外,不管是老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全都跟着闹腾起来。 放下手中裙摆,卓晴讪笑的看向楼夕颜,这可是群众的呼声哦! 楼夕颜大笑着拱手,在卓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脚上一轻,已经被楼夕颜拦腰抱起,家仆们也赶紧上前,提起他的衣角轻松的一跃,楼夕颜抱着她越过了火盆。 门外少不得又是一通叫好。卓晴轻靠在他胸前,还能感受到他笑的时候震动的胸腔。今天他似乎真的很开心,对于众人的起哄他几乎照单全收,平日里淡淡的浅笑今日都化成了酣然的大笑。这样的他,她还真有些不习惯,那种洋溢的兴奋感让她的心也暖暖的。 楼夕颜抱着她走向正厅旁的雅间,人群起哄着还想跟过来,薛娴心赶紧拦住,笑道:“好了好了,要闹新房还得等到晚上才行呢!幸苦大家了,都到前厅去吧,那里准备了酒菜。” 这间雅间是楼夕颜为她准备的拜堂前的休息室,里边摆着各式的糕点和酒水,楼夕颜才将她放下地,卓晴立刻迫不急待的掀开盖头,扇起风来,这东西盖几个小时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她这样豪迈的举动引得身后的丫鬟低低的笑了起来,楼夕颜倒是没有说什么,接过她手中的盖头放在一旁,牵着她走到矮几前,温柔的说道:“你歇会,吃点东西,一会拜堂的时候丫头们会过来请你,要是太累了,就眯一会。” “嗯,好。”点点头,她现在比较想睡一觉,一大早折腾到现在。 薛娴心急急的赶过来,看到两人还在闲聊,急道:“夕颜,你也快出去,外面还有很多宾客等着你招呼呢!”想不到这些官员都来这么早,真是的,忙的她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脚来! 缓缓起身,楼夕颜轻拍着她的脸颊,笑道:“我先出去了。” 看他今天格外亢奋的样子,卓晴拉住他的手,说道:“你也要小心身体,不要喝太多酒!”外面那些人那么爱起哄,他要是不节制一点,估计都不用等待拜堂,他就先倒了! 楼夕颜一脸认真的回道:“是,夫人。为夫一定谨记!” 卓晴白了他一眼,楼夕颜大笑着出了雅间。 对桌上的糕点不感兴趣,卓晴在旁边的软榻上躺着闭目养神,心里奇道,顾云去哪里了? 花轿走到丞相府前的时候,看那人潮汹涌的样子,顾云就决定离开了,晚上过来喝杯喜酒就好,她懒得再凑这个热闹了。 顾云走回将军府,在门口正好与夙羽迎面而过,顾云并来没打算理他,但是夙羽看见她时一脸惊讶:“你——你怎么回来了?” 顾云停下脚步,低哼道:“我不能回来吗?”晴结婚又不是她结婚,她还不能开个小差啊。 看她脸色不太好,夙羽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是不是丞相府出了什么事情?” 顾云眼眸微眯,夙羽今天很奇怪?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顾云问道:“丞相府会出什么事情?” 顾云连着两个问句,让夙羽不知道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只能讪讪笑道:“没,没有啊!我就顺便问问!”如果她不知道,那他岂不是多嘴了。 顾云冷冷的盯着他,夙羽浑身不自在,抬脚就想出门去,一只纤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顾云逼问道:“你在慌什么?”丞相府要出什么事情,显然夙羽知道,那就是与将军府有关。 “慌?我哪有慌,开玩笑!”想起上次自己说谎被她一眼就识破了,夙羽有些紧张。 果然,他的故作镇定还是让顾云看出了异常,心里担心卓晴会出什么事情,顾云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坚持的摇头,夙羽背过身子,又朝着将军府里走去。他真是犯贱,没事找事的去招惹这个难缠的女人。 一把抓住夙羽的肩膀,顾云那里肯放过他,厉声叫道:“说实话!” 夙凌挫败的转过身,哀叹道:“我真的不知道,今天一早大哥不是被宣入宫了嘛,刚才二哥也被火急火燎的招进宫去了。我听说,二哥抓回来的那两个乱贼头目,入了京城之后,一口咬定······” 说道这里,夙羽停顿了一下,迎着顾云逼问的眼,拍拍脑袋,夙羽还是低声说道:“当年与他们勾结,策划黄金案的正是楼相父子!” “什么?”顾云惊得抓着夙羽的手一震,这,这不可能吧!不是说她多么相信楼夕颜父子的为人,而是围剿乱贼的时候她也在场,当时确实有迹象表明,乱贼与朝中大臣有勾结,但不应该是楼夕颜父子才对!楼穆海在围剿乱贼这件事上,可以算的上功不可没! 思索了一会,顾云问道:“他们拿出了什么证据?” 夙羽无奈的摇摇头:“大哥和二哥都被招进宫了,我也不知道二哥带回来什么证据!”他会知道这件事,还是偷听到前来传旨的刑部官员和二哥说他押解回来的犯人一口咬定是楼相父子与他们勾结,让二哥立刻入宫。 其实乱贼的口供并不是最重要的,楼夕颜身为一国之相,绝对不可能因为几个小贼的口供就被打倒,最重要的是,他们拿出了什么证据,还有,如果这是他们朝中的同党刻意陷害,里应外合,楼夕颜要面临的压力将更大! 顾云放开夙羽,转身出了将军府,夙羽急着跟了上去:“你去哪?你可不能去告密啊!”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不清楚,一切都是他偷听到了那么一点点线索,如果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她去胡说八道一番,岂不是要被人耻笑。如果事情真的与相府有关,她这样通风报信,被查出来,罪名也不小。 顾云厉眸微眯,冷声回道:“我自有分寸!” 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夙羽跟着顾云来到了相府。 相府外聚集的老百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相府内都是前来观礼的皇亲国戚,各级官员,虽然没有早上的时候人多,却也一样把相府挤得水泄不通了。 顾云急着找卓晴休息的房间,远远的看见正厅处挤满了围观的人,眯眼看去,只见楼夕颜牵着卓晴一路往正厅走去。 顾云推开众人,好不容易走进了正厅,就听见礼官大声叫道:“新人拜堂!” 楼夕颜眼神清明,脸色却已经有些泛红,估计是喝了不少酒,在正厅站定,顾云准备等他们拜了堂,再找晴说这件事情! “一拜天地!” 礼官高亢的声音长长的响起。 新人对着苍天深深的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转过身,高堂的位置上,一边坐着楼穆海,一边坐着青灵的大伯父。楼穆海脸上依旧看不住多少欢愉之情,但是好歹也是唯一的儿子大婚之日,即使这个儿媳妇他不喜欢,却也没刁难他们。 两人对着双方家长深深鞠了一躬。 “夫妻······” 话音才刚起,一道更为威严的男声打断了这最后一拜。 “圣旨到!”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夙凌与单御岚一同前来,手中捧着明晃晃的圣旨,所有人都以为是皇上未能亲自前来,下旨祝贺楼相大婚。众人纷纷放开一条道,让二人顺利进入前厅。 顾云与身后的夙羽对看一眼,夙羽感觉摇摇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说!” 楼夕颜凤眸微眯,似乎已有所感,只是脸色依旧平静,对着夙凌与单御岚微微拱手。 楼穆海豪气的哈哈大笑,说道:“夙将军,单大人,还以为二位赶不上这杯喜酒了呢!”他一向是敬佩夙家军的,这次围剿乱贼,得以与夙家军并肩作战,他一直觉得十分过瘾,对夙凌的印象更是好上加好! 夙凌与单御岚脸色都有些僵,低笑道:“老将军客气了!”这杯喜酒只怕他们是喝不到了。 轻咳一声,单御岚朗声说道:“楼相接旨。” 正厅中一干人等全部跪下,钟鼓之声也停了下来,人满为患的正厅一瞬间变得异常的安静。 单御岚拿着圣旨,久久,才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西北乱贼全数围剿,叛贼供认与楼氏父子结党勾结,偷盗国库,意图谋反,今命提刑司单御岚、镇国将军夙凌共同审理此案,楼氏父子收监入狱,不得有误,钦赐!” 收监入狱! 这怎么可能?! 偌大的正厅再次陷入死寂一般的静默之中,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去反应,谁会想到盛极一时的楼夕颜,说入狱就入狱了?还是在他大婚之日?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云心跳极快,对方到底出具了什么证据?让燕弘添下旨将楼夕颜收监入狱! 这一幕真的很戏剧性,穹岳的皇帝居然将楼夕颜下狱了!太好玩了。白逸黑眸微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楼夕颜,相较于众人凝重的脸色,他表现得异常的平静,仿佛马上要下狱的不是他一般。传说楼夕颜沉稳自持,泰山崩于前依旧面不改色,今日看来所不虚!还有夙凌,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识这位闻名天下的战神。 楼夕颜、夙凌这两个男人绝对是燎越称霸天下的两大障碍! 楼穆海回过神来,立刻暴怒道:“荒谬!这绝对是诬陷!我立刻跟你们走,与那群乱贼当面对质!”楼家一门忠烈,岂容人诋毁! 楼夕颜始终沉默不语,单御岚只能上前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楼相,圣意难为,得罪了!” “等等!”素手轻扬,嫣红盖头幡然落地,一道清冷的女声悠然响起。 新娘子当众自揭盖头毕竟还是少数,而她素净的脸上居然脂粉未施,脸上的疤痕更是丝毫未加掩饰。整个人看起来虽然不似一般新娘子那般娇艳柔美,但是那绝美倾城的五官,清冽孤傲的气质仍是让在场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97章婚宴惊变2 > 单御岚与卓晴比较相熟,也敬佩这个女子的智谋,微微拱手,单御岚问道:“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踏着缓慢却沉稳的步伐,走到夙凌与单御岚中间,卓晴扬声肃然问道:“夙将军,单大人,还差最后一拜,这亲就算成了!青灵斗胆,请二位宽限半刻钟的时间,不知可否?” 夙凌与单御岚对视一眼,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要求,楼夕颜入狱的罪名是谋反,这可是要诛九族的不赦之罪!如果他们没有成亲,她或许还有逃跑的机会,今日一旦礼成,她再无脱身之路!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但是面对着卓晴坚定而冷然的眸,他们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此时前来捉人,实在非他们所愿,如是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实在说不过! 两人同时别过头去,轻轻点头。 他们默许了,卓晴走向微皱着眉凝视她的楼夕颜,缓缓伸出手,与他十指交握,以前都是他向她伸出手,今天她要与他牵手走完最重要的一段路! “晴儿······”纤细的十指紧紧的扣住他的手,温热的掌心源源不断的传来暖意,楼夕颜没有因为入狱波动的情绪却在这一刻波澜四起。 不等他说完话,卓晴轻扬唇角,眼中毅然坚持的光芒竟有些刺目,清亮的声音响亮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今天就是要成为你的妻子,不管你是高高在上的丞相,还是阶下囚!” 众人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身红裙素颜的女子,或许很多人觉得她的做法很愚蠢,但是更多人对于这样的女子,心中充满着敬佩与感动。毕竟同富贵易,共患难难!就连始终没给卓晴好脸色看的楼穆海,在这一刻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女人,就胆识、坚贞而,也算配得上他儿子了。 “礼官!”卓晴朗声叫道。 礼官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叫道:“夫妻对拜!” 一对新人,红衣胜血,衣袂纷飞,对视的眼中,不再有其他人存在,没有宾客,没有圣旨,没有红绸盖头,没有丝带牵引,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十指紧扣! 深深鞠下着一躬,随着礼官大叫一声:“礼成!”这个亲算是结成了。 正厅里本来鸦雀无声的众人发出了听到圣旨后的第一声欢呼! 走到礼桌前,卓晴拿出两个空杯,斟满酒,一杯递给楼夕颜,一杯握在手中,伸出手勾住楼夕颜的手臂,卓晴身子微微前倾,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喝了这杯交杯酒,我们今生今世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清浅的声音,没有如刚才那般刻意宣告,却每一个字都沉沉的落入楼夕颜的心底,他知道,自己选的人不会让他失望,却不知她可以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两人眼眸相对,手腕相交,佳酿入喉,这便是一生的誓。 缓缓收紧双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楼夕颜温润的声音低声说道:“等我回家。” “嗯!”用力点头,这是他给她的承诺,他,会回家的。 两人同时松开紧握的手,楼夕颜走向单御岚、夙凌,浅笑说道:“夙将军、单大人,请吧。”就如同平日三人上朝偶遇那般自然随性,这个男人,狼狈似乎永远近不了他的身一般。 一行人离开了挤满了人却异常安静的正厅,薛娴心一路追了出去:“老爷,老爷!” “哥!”楼夕舞也跟到了门边,唯有刚才坚持要嫁给楼夕颜,已经正式成为楼家女主人的卓晴,直直的站立在正厅中央,对着一干或不知所措或等着看热闹的宾客微微行了一个礼,落落大方却不容置疑的说道:“今日楼家适逢变故,婚宴到此为止吧,若将来还有机会,楼家必定再宴亲朋!各位请回吧!景飒,送客!” 身为管家的景飒立刻上前一步,沉声回道:“是,夫人。” “各位请!” 相府不愧是相府,虽然遭此巨变,依旧沉稳不乱,家仆们各个面色平静,井然有序的将人群请了出去。 人潮默默的往外退去,顾云对身后的夙羽低声说道:“你先回将军府。” 看她不动如山的样子,夙羽急道:“那你呢?” “我有话和她说。”结婚结成这样,晴虽然始终表现得很平静,心里只怕也不好受吧! 夙羽轻拉她的衣袖,低声劝道:“这件案子的主审是大哥,乱贼又是二哥带回来的,只怕相府的人不会欢迎你的,你还是先走吧。”她现在可是将军府的人,待会被人扔出去就难看了! 拽回衣袖,顾云有些不耐烦的回道:“不会的,你先回去。” 大厅门,人潮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夙羽也不好继续留下去,只能低声提醒道:“好吧,你自己小心。”青灵看起来也不像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他还是先回将军府再说吧。 屋里的人越来越少,白逸盯着站立在正厅中央一脸沉寂的卓晴,久久的看着,他身后的大汉低声问道:“主子?”目前这种情况,主子似乎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楼家。 掩下眼眸中的异彩,白逸轻轻点头,随着随后的人潮一同出了正厅。 原来还热闹非凡的正厅,此时只剩下几个家仆收拾着因人潮离开弄翻倒的物件,满室的嫣红,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的讽刺,一脸愁容的薛娴心走进正厅,终于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爷和夕颜都被下狱了,现在怎么是好啊!” 楼夕舞走到卓晴身后,急道:“嫂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啊?!”爹和哥不在,她和二娘都慌了神,现在看来,只有嫂子还算冷静,她也只能寄希望与她了。 卓晴怔怔的站在正厅,冷眸直直的看着院外炙热的阳光与耀目的红绸,一句话也不说,薛娴心本来就心慌,看卓晴站着发愣,劈头盖脸的就骂道:“你问她有什么用!她懂什么!没背景没人脉,这种时候,她能拿什么主意!” 匆匆抹掉眼角的泪,薛娴心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喃喃自语道:“我看,现在最好立刻进宫,向东太后求救才对!” 楼夕舞摆摆手,回道:“大哥不在家,你没有入宫令牌,怎么求见姑母?”没有宫牌,她们就只能等着召见而已。 “那······”神情慌乱的又绕了好几圈,薛娴心叫道:“那快去联络老爷以前的旧部,还有这些年夕颜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啊!”楼家在朝中还是有些势力的吧。 “景飒,墨白!快快快!去把那些大人全都请到府上来!”薛娴心招呼着两人去搬救兵,两人对看一眼,眼光全都看向卓晴,他们似乎在等她的命令。 两人皆是不动,薛娴心尖锐的声音叫道:“快去啊!还愣着干什么!”这些个奴才,平时都被夕颜宠坏了,都什么时候来还看不清主子! 两人依旧静默着不动,薛娴心还想发飙,顾云终于忍不住说道:“去了也是白去,刚才的宾客之中,没有楼老爷的旧部,楼夕颜的学生吗?他们若会来相府,刚才又怎么会走?楼夕颜入狱的罪名是谋反,这时候就是他们有心帮忙,也绝不敢明目张胆的在相府聚集。” 晴现在应该已经在想对策了,这只老母鸡在嚷嚷下去,她非发飙不可! 顾云说的自然是实情,薛娴心也不是白痴,刚才急昏了头,听了她的分析,多少也知道不可为,但是被一个小姑娘反驳,面子上总是过不去。指着顾云,薛娴心大骂道:“你是将军府的人,还留在着里干什么,看我们笑话吗?那些乱贼都是将军府的人抓回来的,我看就是你们串通贼人,陷害夕颜和老爷,现在还在这里猫哭耗子!滚!给我滚出去!” 尖锐的嘶叫挑战着卓晴的神经,终于一直沉默的卓晴低吼道:“够了!” 薛娴心微惊得好不容易闭上了嘴。 暗暗神吸了几口气,卓晴才冷静的低声说道:“你们已经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休息?”谁知她话音才落,薛娴心再次尖叫起来:“现在你还有心情休息?我早就应该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 “景飒。”轻揉太阳穴,卓晴任由她叫嚣谩骂,只对景飒冷冷的说道:“把这个聒噪的女人丢到她该待着的地方,不要让我再听见到她的声音!” “是!”景飒微点头,走到薛娴心身侧,手拎着她的手臂,将她轻松的提出了正厅。 “你,你反了你!放手,放手,青灵你休想一手遮天!放手······”嘶吼声越来越远,卓晴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楼夕舞小心的说道:“嫂子,那我也先回去了。” “嗯。”轻轻点头。 楼夕舞小跑出了正厅,不敢再烦她。 放下手轻揉眉心的手,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卓晴低声交代道:“墨白,你去整理一份朝廷官员的关系表给我,把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官职,所属派别与楼家的利益纠葛等等标注清楚,明日一早交给我,还有相府能调配的人手全部抽调回来。” “是。”看了一眼卓晴,墨白没有说什么,悄然推了出去。 终于,偌大的正厅只剩下卓晴和顾云两人。 卓晴走向旁边的木椅,动作慢得好像快一点就软到在地一般,好不容易在木椅上坐下,她眼神显得有些木然,手虽然已经紧紧的握着木椅把上,顾云还是能看到它们在颤动。 在她身侧蹲下,顾云轻声问道:“晴,你没事吧?”刚才拜堂的那一幕,看得她都有些心痛,原来晴对楼夕颜的爱,深已至此!这本来是人生中最欢悦的一天,结果却是这样! 握着卓晴冰冷的十指,顾云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久久,顾云终于低声,叹道:“我去想办法查一查西北乱贼到底出示了什么对楼夕颜有致命打击的证据。不要太担心了,会没事的!”随后这句话,实在有些空洞无用,能帮楼夕颜洗涮冤屈,是唯一能帮助晴的办法吧! 卓晴默默的坐在木椅上,屋外阳光刺目,热浪滚滚,她却觉得手脚冰冷。来到这个异世半年了,基本上她都在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按照自己的脾性、自己的处事风格行事,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 她能活得这么自由、自如、自在,都是因为有夕颜在包容她,庇护她,她似乎也习惯了他这样默默的付出和守护。当他就要被带走的那一刻,她真的怕了,那种恐惧是她二十多年来没有经历过的,她害怕失去他,所以她要嫁给她! 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得上是爱,她只知道,她愿意与他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她一直不愿意正视这个封建体制下权力的重要与霸道,即使是在她几乎溺水而亡的时候,她也没有去正视它,但是这一刻,她无比的明白和需要它的力量! 夕颜,这一仗,我陪你一起打!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98章可乘之机1 > 月明星稀,院内的草木山石都清晰可见,还未来得及卸去的红绸灯笼随处可见,可惜清冷寂静的院子,在刺目的嫣红映衬下,莫名的透出一抹悲戚。低低的虫鸣声如往常一样响起,轻柔的夜风徐徐拂面,风景从来不会改变,变得只是看风景的人,和欣赏它的心。 正厅里,家仆不敢打扰这位新夫人,只在门廊处点了两个灯笼。柔柔的灯光映入厅中,卓晴还是坐在中午的位置上,她知道自己坐了很久,只是不想动而已。 轻柔的脚步声响起,一抹清瘦的人影闪过,耳边传来一声微低的男声:“先吃点东西吧。” 话音才落,一碗温热的肉粥已经缓缓的递到她手中,卓晴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天真纯洁如天使般的脸,不同的是,这张脸上收起了往日的嬉笑,明亮的眼眸正担忧的看着她。 看清来人,卓晴反应了以后,才轻声问道:“你怎么还不走?”他早该离开才对。 “走?”白逸眉头紧皱:“走去哪?” 将手中的粥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卓晴有些疲倦的回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身为一国储君,应该知道这个道理,现在的相府已经不适合你继续待下去。” “我才不管什么危墙不危墙呢!”白逸有些激动的低叫着,也不顾什么男女之别,拽着卓晴的手,朗声说道:“楼相怎么可能谋反,一定是有人陷害他!我绝对不会在相府遭遇危机的时候离你而去的!你放心,我好歹也是一国储君,楼相不在,我保护你!” 白逸的手和他的人一样,很瘦,但是暖暖的,年轻的脸上满是激愤,卓晴莞尔一笑,这也是中午以来她第一次笑吧。缓缓抽回手,卓晴叹道:“好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快走吧。”他一个异国皇子,却妄保护她实在有些可笑,但是毕竟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又是出于好心,卓晴还是感谢他的。 “我不走!”说他是孩子,他竟真的耍起赖来了,一屁股在卓晴脚步坐下,白逸坚持的哼道:“我不但不走,我还会想办法帮楼相洗脱罪责!” “你?!”他孩子气的行为,让卓晴一愣,他好歹也是皇子,怎么做出这种泼皮无赖的事情。他的心意她真的领了,但是她不需要一个人在给她添乱了! 卓晴瞪着他,他也瞪着卓晴,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会,白逸终于软化了一些,更凑上前一点,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不要小看我,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猜猜我查到什么?” 卓晴没好气的回道:“什么?”她不相信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他能找出什么来! 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白逸得意洋洋的递给卓晴,卓晴疑惑的打开,上面居然是一份询问笔录一般的东西,上面记载的应该是审问乱贼时的记录。看日期,这次询问应该只在回京之前。 卓晴看的出神,白逸双手环在胸前,洋洋洒洒的分析道:“夙家军抓到乱贼时,已经审讯过一回,当时他们说是与当年开金库的户部尚书勾结,还签字画押了。一路押送回来,除了将军府的人,应该没人能接近犯人了吧。谁知回到刑部他们就一口咬定是楼相父子主使的,这不是很奇怪吗?他们为什么要陷害楼相,一定是有人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锐利的眸紧盯着白逸年轻俊秀的脸,卓晴问道:“你从哪里拿到这些东西?” 这种东西,要不然就在刑部,要不然就留存将军府,他一个异国皇子,为什么能拿到手,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她太小看他了,还是一切根本就是与他有关? 面对卓晴的质问,明眼人都看出了她的警觉和逼问的意思,白逸却是眼睛闪闪发亮,一副邀功的样子,志得意满的笑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咯,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就说我能保护你,你还不信!” 卓晴手里握着一般人难以碰触到的东西,这些提醒她不要小看眼前的男孩,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简单!但是迎视那双明亮纯净的眸,单纯邀功的脸,卓晴又觉得自己有些不识好歹紧张过度,或许他是真心想帮她,而能弄到这些资料,只能说明燎越的已经有人潜伏到了朝廷中。 想到这里,卓晴似乎更加信任身边的男孩,他不惜暴露自己国家的探子,也要把询问记录给她看,可见,他应该是真心待她的吧。 想想刚才白逸的话,卓晴再次蹙眉:“你的意思是夙凌故意陷害夕颜?不可能!”夙凌不像这样的人! 白逸撇撇嘴,回道:“我没说一定是夙将军,但是也不能不说,他的嫌疑最大嘛!” 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卓晴不能反驳他的话,夙凌确实有嫌疑。 卓晴不再反驳,白逸干脆盘腿而坐,自顾自的分析道:“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证明那些乱贼是在信口雌黄,诬陷忠良!只要证明楼相是被人冤枉的,就能先把他从牢里救出来。至于幕后黑手是谁,还是楼相自己查更加妥当一些,他那么睿智多才,思虑谋略必定比我们精妙。” 卓晴疲惫的摇摇头:“谈何容易!”白逸所,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现在楼夕颜入狱的罪名是谋反,历朝历代,这可是重罪!有心陷害他的人,岂会这么容易留下空子给他们钻。 对着卓晴轻轻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白逸狡黠的一笑:“其实也不难。” 不难?卓晴疑惑的看着眼前古灵精怪的男孩,心下疑惑,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弯下腰去。 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白逸才在卓晴耳边小声的说道:“我们只要伪造些证据,证明那些乱贼是受了夙将军的指使陷害楼相,不就能证明楼相是被冤枉的啦!等楼相出来了,再去细查,自然可以找出谁是幕后黑手,那时如果不是夙将军所为,还是可以还他清白的!” “不行!”卓晴低叫一声,瞪着白逸,低骂道:“这是在陷害别人!” 白逸缩了缩鼻子,不服气的低喃道:“楼相何尝不是遭人陷害的,他们可以伪造证据,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啊?再说,这些都只是权宜之计,先把人救出来才是正事。” 卓晴快被气死了,这样做,她与那些陷害夕颜的人有什么区别?再说,他当真以为夙凌是吃素的啊,想陷害他就陷害他!气恼的拍了拍白逸的脑袋,卓晴哼道:“你果然还是孩子,做这种事情岂是儿戏?” 摸摸被打的脑袋,白逸一边揉着一边坚持道:“我没当它是儿戏,正所谓声东击西,偷梁换柱,我们只是混淆视听而已,对夙将军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又能让那些陷害楼相的所谓证据出现漏洞,这样不是很好吗?” 面对眼前固执的孩子,卓晴真不知道说什么,头又开始疼了起来,现在的她心烦意乱,轻揉着太阳穴,卓晴对着白逸摆摆手,有些不耐的低语道:“算了,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哦。”看她痛苦的样子,白逸没再坚持,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摆,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还不忘交代道:“你记得要吃东西哦。” 闭着眼,卓晴敷衍的回道:“嗯。” 终于,白逸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卓晴才缓缓睁开眼,看着手中的问询笔录,她本就不太好的脸色越发憔悴。 白逸脚步轻盈,走在相府内最空旷的中庭时,一抹黑壮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一路跟随,却是一副欲又止的样子。白逸心情似乎不错,薄唇轻扬,笑道:“什么事?” 大汉迟疑了一会,但是还是微躬着身,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主子,恕臣斗胆,您为何要帮楼夕颜,甚至不惜让自己和燎越卷入这种是非之中呢?”把那份东西交给青灵,无疑就是在暴露燎越隐藏在穹岳的实力,以前主子所作所为,他还略能理解,这次实在是让他费解,而且还关乎整个燎越,他才敢斗胆一问! 白逸似乎早就猜到他有此一问,并不惊讶,反而回过身,看向身后紧张的壮汉,笑道:“你觉得楼夕颜和夙凌谁会是燎越最大的敌人?” 大汉一怔,不过还是认真思考了一番之后,如实回道:“楼夕颜足智多谋,夙凌英勇善战,但是就对燎越的威胁而已,夙凌更胜!”夙家军横扫六国,无人能敌,这也是穹岳统领六国的原因。 白逸满意的点点头,走近大汉,月光下清瘦的身影几乎被壮实的身躯完全遮挡,白逸缓缓抬头,眼中闪现的世故与冷冽,嘴角诡异的弧度竟让身侧的大汉都不禁心颤了一下:“如果夙凌有可能与燎越通敌,结果会怎么样?往后若是两国再起战事,燕弘添又还敢不敢派夙家军征战燎越?他不会害怕夙凌倒戈吗?今天陷害他,证据虽然并不充足,但是已足够在燕弘添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君王哪个不多疑!即便最后燕弘添为了平衡朝堂关系,稳定穹岳政局,谁都没有被治罪。但是经过这次之后,相府与将军府必定反目成仇,以他们为首的文武官员又岂能相安无事?这样的穹岳,还如何与我燎越相提并论!” 依旧清亮的嗓音在完全寂静的夜里,低低的贴在耳际响起,大汉立刻抱拳回道:“臣愚钝!还是主子思之深远。但是楼夫人会愿意配合陷害夙凌吗?依臣看,她可不像痴傻之人!” 她确实不是痴傻之人,却绝度是个痴情之人!轻拍着大汉的肩膀,白逸不急不慢的轻声笑道:“若是平时她绝对不会上当,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楼夕颜已然入狱,她早就心急如焚。我听说楼相身体一向不好,素有旧疾,若是此时,再不小心犯病,几乎死在牢狱之中,你说,爱夫心切的楼夫人还能不能那么理智?” “臣立刻去办。”肩膀一下重过一下的力量让大汉立刻意会,赶紧俯身行礼之后,朝着门外疾行而去。 白逸满意的点点头,脚步依旧轻盈,只是月光下,本该阳光灿烂的眼眸中,流转着深沉的异彩。揽月楼 秋风初起,几缕金丝从白云中隐隐的映出,为白云镀上了一层金边。微风吹过湖面,泛起一阵涟漪。荷花已谢,留下不少莲蓬,在墨色的荷叶中摇曳。 一抹素衣丽影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专注的看着,她身后是墨白高大的身影。 久久,卓晴抬起头来,问道:“青末有没有来找过我。” “没有。” 按理说,不管有没有发现,云今天早上都应该会来找她才对,但是现在都快中午了,却没有看见她的影子。是案件有了进展,还是她出了什么事情?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卓晴继续问道:“景飒回来了吗?” 墨白冷漠的脸也现在有些急躁,沉声回道:“也没有。”景飒今日一早就到刑部大牢去打探主子的情况,已经两个时辰了,还不见回,若是实在打探不到,唯有他今晚夜探刑部大牢了! 卓晴握着小册子的手一怔,是她太急了吗?总觉得心神不宁的感觉。再次低头看向墨白整理了一个晚上的东西,她不得不说,楼家与整个穹岳王朝的关系错综复杂,她光是看一遍,都有些头晕。真难为夕颜,还要权衡利弊,从中周旋。 “漂亮姐姐。” 清亮的男声又从院门处传来,卓晴眯眼看去,一道清瘦的身影手里捧着托盘,一脸阳光的朝着她走来。 是白逸。 将手中的小册子缓缓收入袖间,卓晴对着身后的墨白低声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墨白点头离开,与白逸擦身而过时扫了一眼他托盘里捧着的饭菜,幽兰的眸光微闪,无事献殷勤,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在卓晴身边坐下,将手中的托盘轻推到她面前,白逸笑道:“我怕你又不吃早饭,所以来和你一起吃。” 卓晴低头看了一眼堆得满满的饭菜,淡淡的回道:“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99章可乘之机2 > “不饿也要吃一点!你要是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还怎么救楼相啊!”一边说着,白逸一边端起饭碗夹了一堆菜,塞到卓晴手里:“快吃快吃!” 卓晴端着碗,无奈的摇摇头,也不再推脱,低头吃起饭来,白逸满意的笑道:“这才对嘛。” 两人才吃了几口,一名家仆站在院门外,朗声说道:“夫人,青姑娘到了。” 顾云!卓晴放下手中的碗,连忙说道:“快请她进来。” 家仆躬身离开,不一会,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急匆匆的走进了揽月楼。 白逸能感觉到卓晴对来人的期盼,仿佛这人可以给她带来力量和希望,如常的端着饭碗吃饭,眼睛却暗暗扫过渐行渐远的身影。 是她的妹妹青末,他见过几次,这个女人的眼睛很是犀利,他要小心点才好! 顾云走到卓晴旁的石凳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卓晴本来打算问她的事情,在看到她和着泥土和枯叶的衣衫,凌乱不堪的长发后,迟疑的问道:“你这是······” 没等卓晴说完,顾云已经火大的骂道:“昨晚我在将军府找资料,被夙凌发现了,他居然想软禁我!” 她是从将军府逃出来了?难怪。 白逸脸色微变,夙凌想软禁她,她居然还能跑得出将军府!假意捂着嘴大笑,白逸调侃道:“你挖地洞出来的?” 顾云看了他一眼,皱眉看向卓晴,问道:“他怎么还在这?”这小子不是燎越的王子吗?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避嫌? 卓晴还没说话,白逸已经瞪着顾云,低吼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卓晴轻拍白逸的肩膀,说道:“白逸,你自己去花厅吃早饭吧,我和青末有话说。” “好吧,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孩子气一般的再瞪顾云一眼,白逸起身离开,背影看去,只是个赌气的孩子,而此时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的阴鹜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顾云一身狼狈的样子让卓晴很不舒服,拉着她的衣袖,卓晴叹道:“跟我来,给你找件衣服换上。” “嗯。”她也不想这样子在大街上晃荡。 两人越过九曲桥,走进摘星阁,卓晴在衣柜中找了一件相对短一点的衣裙扔给顾云,退到内室,背靠着屏风,缓缓闭上疲惫的眼,卓晴低声问道:“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里边传来衣物摩挲的声音,顾云清晰话语也随之传来:“目前还没有,我怕你担心,先来找你。待会我去一趟刑部,先想办法见到那两个乱贼头子,应该能问出点什么。” “嗯。”她现在的身份,只怕是没有机会见到那两个乱贼头子了,顾云若是能见到,一定能有所发现。 顾云一边扎着马尾,一边走出内室,就看见卓晴背靠屏风,眼睛微闭着,一副困倦的样子。屏风阴影投射下,浓重的黑眼圈,苍白的唇色,让她看起来很是憔悴。 轻拥着她瘦弱的肩,顾云担心的说道:“晴,你的脸色很差。” 卓晴轻靠着顾云同样单薄却很温暖的肩膀,淡淡的笑道:“我没事。” 没事才怪!用力拍拍她的肩膀,顾云故作轻松的笑道:“好了,不要太担心了,小心楼夕颜回来看到你这样子,会悔婚的!” 卓晴莞尔,云安慰人的伎俩还是一样拙劣!不过她彷徨了一夜的心,似乎归位了一些。忽然想到什么,卓晴忽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想了想,卓晴微微俯身,在顾云耳边低声说着什么,顾云的脸色也由最初的平静变得越来越凝重。 “夫人!”门外,景飒明显透露着焦急的声音,让两个低声交谈的女人一怔。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卓晴深吸一口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今晨在刑部大狱中忽然旧疾复发,御医已经去看过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不得而知!”景飒低沉的声音急急响起,卓晴脸色大变,冲到门边,打开门立刻叫道:“快!准备马车,去刑部大牢!” 景飒立刻回道:“已经准备好了。” “好!现在就走。”卓晴和顾云随着景飒身后,一同朝相府外疾走而去。 相府门前,果然已经停着一辆纯黑马车,旁边还拴着一匹骏马,卓晴已经上了马车,顾云迟疑了一会,却是走向了马匹,跨坐上马。 驾马走到马车窗前,顾云低声说道:“你去看楼夕颜,我去找单御岚。” “好。”卓晴点头,顾云正要驾马离去,卓晴忽然又拉住她的衣袖,轻声说道:“我刚才和你说的事情······” 顾云用眼神阻止了她要说的话,只是草草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再联系!” “嗯!”卓晴了然的放开她的衣袖,放下窗帷,对着外面的景飒说道:“走吧。” 马车直奔刑部大牢,却在牢门前被堵住了去路。 卓晴下了马车,与景飒一同走向看守的衙役,卓晴朝景飒点点头。 景飒上前,将两锭金子轻轻放入两个衙役手中,低声说道:“我家夫人只是想进去看看楼相,还请官爷通融。” 手中沉甸甸的金锭子,这可比他们一年的俸禄还多得多啊!两人对看一眼,再看看静立在一旁的素衣女子,最终还是没敢收下,同时将手中的金锭子推回去,为难说道:“楼相现在是重犯,没有刑部腰牌或者将军府令,小人也不敢让任何人进去,还望夫人见谅。” 卓晴心忧,果然,现在要见他一面都这么难了吗? “大人有令,让她进去。”清朗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卓晴回头,就看见吕晋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块刑部腰牌。 “吕大人。”衙役看清来人和手中腰牌,连忙恭敬的退到一边。 吕晋微微弯腰,在卓晴耳边用着极低的声音说道:“进去吧,但是快点出来。” 卓晴背脊一僵,难道这腰牌不是单御岚给的吗?抬眼看去,一向稳重严谨的吕晋居然对她眨了眨眼。立刻了然,卓晴微微点头,感谢道:“谢谢你,吕晋。” 卓晴终于进了刑部大牢,但是与前两次进入的监牢不一样,衙役将她带到了牢房的另一侧,这里的守卫明显更加森严,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是牢房要宽敞明亮一些,环境也只是好一点而已,床依旧是一块半大的石板砌成的。 走到最里间,衙役终于停下了脚步,说道:“夫人,楼相就在里面。” 一夜的担心与焦灼让卓晴的心跳忽然变得有些快,深吸了一口气,卓晴才跨进了牢门。 牢房比她刚才看到的更大一些,但是仍是只有一扇不大的小窗通风,因此光线也不好,牢房里有些闷。 石板床上,铺着厚厚的稻草,一抹清瘦的身影背对着她,侧躺在上面,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 是夕颜吗?不是说他旧疾复发吗?为什么他们还让他虽在稻草之上,为什么不给他还更通风一些的房间,御医呢?御医在哪?! 卓晴想要快步走到他身侧,脚竟是不由自主的颤抖,好不容易走到床沿旁坐下,卓晴又不敢碰他,只能低声急道:“夕颜,夕颜,你怎么样?” 叫了几声,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卓晴心下一急,立刻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抚上脉息。 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虽然她不是学中医的,但是也能感受到脉象还算平稳有力。 缓缓将楼夕颜的身子放平,卓晴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低声说道:“夕颜,你能听见我说话的,对不对?” 楼夕颜身上,穿的还是昨日的新郎礼服,绝艳的红将他的脸色映衬的更加苍白,他的手,比往常更加冰冷。 那代表着喜庆欢悦的嫣红,深深的刺痛着卓晴的眼,泪竟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沿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溅落到他冰凉的十指上。 楼夕颜的手忽然动了一下,眼皮也颤动着缓缓睁开,卓晴激动的紧紧抓住他的手,低叫道:“夕颜!你醒了!” “晴儿。”久久,楼夕颜似乎才看清眼前的人,手缓缓伸向卓晴的脸颊,微凉的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暗哑的声音如往常般温柔的响起:“谁,欺负你了?” 沙哑的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着清楚他在说什么,卓晴的泪却再一次夺眶而出,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逗她哭的吗?用力的擦掉脸上的泪痕,卓晴哽咽却倔强的回道:“我,我很好!” 握住她在脸上胡乱抹泪的手,轻笑着摇头,楼夕颜低声叹道:“眼圈黑成这样,还说好,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会照顾自己了?”才一夜而已,她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我······”卓晴张口欲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自己清楚,她无从反驳。 两人的手紧紧的扣在一起,她知道夕颜在担心他,她也同样担心他,卓晴急道:“你哪里不舒服,是气喘病又犯了吗?” 轻轻摇头,楼夕颜低声回道:“我没事,是他们太大惊小怪了。” 话音还未落,楼夕颜忽然咳了起来,一会之后,脸色由苍白变得涨红,气息明显紧窒。 “夕颜!”卓晴赶紧扶着他坐直身子,一边帮他顺气,一边让他随着自己的均匀呼吸。夕颜的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十指几乎陷进肉里,粗喘声一下重过一下,卓晴的手很疼,却比不上她的心疼。 经过许久的调息,楼夕颜才慢慢的缓过劲来,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户照射进来,光束下,粉尘密布,这间不通风的牢房连她进来都觉得憋闷,更何况是夕颜这样的病人,他们还让他睡在稻草之上! 夕颜仍然急促的呼吸在耳边不断的响起,满室的尘埃却还在眼前疯狂飞舞,卓晴心中的那根弦在这一刻倏地崩断!握着楼夕颜冰冷的手,卓晴忽然激动的说道:“夕颜,我不会让你在这种地方再待下去!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会!” “晴儿?”楼夕颜微怔,晴这是什么了?她一向冷静,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心下有些不敢,楼夕颜轻声劝道:“你要干什么?不要做傻事。” “只要能把你救出去,做什么都值得!” 这一刻,她坚定的眼中,闪耀着他平日里最为欣赏的执着与坚持,但是在这一刻,她的坚持却让他有一种心慌的感觉,紧握着她瘦弱的肩膀,楼夕颜也有些急了:“晴,你怎么了?这件事牵连甚广,一起没有定论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只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 任由他抓着她的肩,从手上的力道看,她能感受到他的忧心,但是,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夕颜,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解救所有的人,我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只要能救出关心在乎的你,就是万幸!我早已没有能力再去怜悯那些无辜的人!” “晴儿?”卓晴清冷的眸中没有狂乱与迷茫,她此刻很清醒,但是楼夕颜却疑惑了,她的晴儿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忽然说出这样决绝狠戾的话? 卓晴没有解释,只是再次握紧他的大手,微微一笑,平静的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卓晴缓缓起身,走出了大牢。 楼夕颜并没有叫住她,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楼夕颜缓缓躺下,如卓晴来之前一般,闭目睡去。 薄被掩盖下的手缓缓张开,里边多了一张小纸条,那是卓晴临走之前紧握着他的手时留下的······ 卓晴出了牢门,景飒立刻迎了上去,她脸上泪痕未干,眼中的的神情却很是冷静。 “现在是什么时辰?” 景飒看看天色,回道:“刚过申时。” 卓晴大步跨上马车,不一会,清冷的声音肃然响起:“去皇宫北门,我要入宫。”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00章言听计从1 > 清风殿 红砖绿瓦下,是一方遍植白菊的小院落,正值初秋,白菊刚吐新蕊,在依旧清翠的树丛中,格外惹眼。院子并不算大,却隐隐透着一股淡入清风的雅致。 一颗大树植在院中,树荫几乎占了院子的一半,简易的秋千吊在粗壮的树干上,随着秋风不时摇摆。树荫下,精丝软榻上躺着一个宫装女子,双目微闭,面色沉静,微微隆起的腹部,显示着女子身怀六甲。两名宫女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微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扰了主子的清梦。 一名身着紫色宫装,身份明显比其他宫女更高一阶的女子匆匆进入院内,走到女子身前,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主子,楼相夫人拿着令牌,已经从北门进宫了。” 楼相夫人拿着令牌出现在宫门的时候,就有侍卫来报了,楼相刚刚入狱,夫人就入宫求见,只怕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原来还一脸慵懒的青枫倏地睁开眼睛,撑着软榻坐直身子,急道:“你快去接她,把她带到清风殿,小心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是。”茯苓微微俯身行礼,赶紧转身离去。 青枫起身,身后的宫女立刻上前搀扶,挥挥手,让她们退下,青枫盯着院门,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 不一会,茯苓领着卓晴进入清风殿,青枫立刻迎了上去:“姐!” 一进院门卓晴就看见了青枫,她还是一样清瘦,隆起的腹部也因此显得很突出。 “跟我来。”拉着她的手,青枫把她带进了屋内。 两人进入内室,青枫朝茯苓使了个眼神,茯苓聪颖的点点,轻轻掩上房门,悄声退了出去。 “姐,你还好吗?”姐姐双眼微肿,脸色也太过苍白,她一向温婉纤弱,这样的变故,她怎么受得了?紧紧的握着卓晴的手,青枫显得有些激动。 轻拍青枫的手,卓晴淡淡一笑:“我没事。” 青枫认定卓晴是故意掩藏悲伤,轻叹安慰道:“其实姐夫这个案子,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燕弘添虽然是个暴君,却不是个昏君,姐夫身为一国之相,也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这次的案子,实在蹊跷,你不妨静观其变。”从昨晚燕弘添的态度看,他不像是为这件事苦恼暴怒的样子,她总觉得,这里边一定另有隐情。 卓晴坚定的摇头,冷声回道:“我可以等,夕颜的身体不能等,那个监牢他再住下去,只怕案子是查清楚了,他也快没命了。这一次,我不想坐以待毙。”她相信这件事到最后一定会水落石出,只是她不愿等,尤其是今天见过夕颜之后! 青枫微怔,她从来没在姐姐眼中看到过这样执着而坚定的光芒,往时的她总是相信宿命,是楼夕颜改变了她吗? 确定她是认真的,青枫也没再劝她,直接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希望我做什么?”姐姐既然会来找她,必定是有了计划吧。 卓晴的眼光扫过青枫微突的肚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迟疑了一会才又说道:“我知道你在宫里生活并不容易,我求你的事情,你只需尽力就好,实在不行,便罢了,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青枫心下一暖,始终没有松开卓晴的手,爽朗的一笑,回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她曾经发过誓,对她有恩情的人,她一定会还,与她有仇怨的人,她也一定会报!这半年来,楼夕颜帮过她很多次,她没有忘记,不管姐今天提的是什么要求,她都会做到! 卓晴轻轻俯身,在青枫耳边低喃了一会。 青枫惊讶的看向卓晴,她原本以为姐是想求她向燕弘添求情,没想到她是想······青枫惊讶的眼对上卓晴明锐的眸,她竟有此计谋,实在不是她印象中单纯温柔的姐姐。 卓晴低声问道:“可以吗?” 回过神来,青枫点头回道:“我一定办到。” “谢谢。”卓晴起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她很感激青枫,但是这种敏感时刻,她在宫中待得越久,对青枫的影响越大。 青枫也立刻起身,环着卓晴的肩膀,紧紧的拥着她,只不过也只是很短的一下,青枫还是理智的放开了手:“你也要保重。” 两人相视一笑,已无需再多。相府书房 “乱贼拿出了七封信函,其中五封有老爷的印鉴,两封有主子的印鉴。内容大多都是指使乱贼招兵买马以便谋反之用。” 正午的阳光虽然炙热,书房里的气氛却显得很是阴冷,主位上女子满目森冷,墨白每多说一句话,女子的脸色便更冷上几分。 “除了印鉴,笔记是否查验?” 墨白沉声回道:“已经查验过了,并不是老爷和主子的字迹,但是以吏部尚书李红民、御史大夫杨泽熙为首的礼官,坚称谋反乃危害社稷、祸害朝纲之罪,不能有一丝纵容马虎,就是他们主张将主子即刻下狱的。” 卓晴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清茶,轻抿一口,掩下胸中的气恼,卓晴看向景飒,继续问道:“刑部有何消息?” “单大人已经加紧审问犯人,但是两人一口咬定,主使者就是主子。” “哐当!”茶杯被重重的摔在了矮几之上,卓晴握着茶杯的手还因为气恼而微颤抖着,所以事情似乎在与她作对,卓晴心烦的摆摆手,说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墨白与景飒沉默的退了出去。 安静的书房内,茶汁沿着矮几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卓晴轻揉太阳穴,疲惫的脸上尽是憔悴。 白逸走过书房门前,却是久久没有进去,他还在考量这个时刻是不是她最无助和脆弱的时候,卓晴疲惫的声音却从书房内低低的响起:“白逸,陪我坐一会儿吧。” 白逸“哦”了一声走进书房,在卓晴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却不急着说话。 一会之后,始终沉默的卓晴微闭着眼睛,仿佛自自语,有仿佛别有深意般说道:“人性中的贪婪与无耻我见识过无数次,也自诩清高正义,但是在这一刻,我有些迷惘,是原则重要,还是心中所系比较重要?如果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法的行事,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明她动摇了吗?白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迟疑了一会,才顺着她的话,说道:“灵儿姐姐,朝廷本来就是一个险恶之地。有时候,你不想害别人,却不等于别人不想害你。更多的时候,为了各自的利益,没人会在意别人的死活,这就是朝廷,楼相生活的地方。”同时也是他生活的地方,只是最后这一句,他是不可能和她说的。 卓晴忽然睁开眼,盯着白逸,冷声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面对着这样一双剔透得仿佛可以透视人心的眼,白逸的心竟是怦怦的跳了起来,暗暗收敛心神,白逸才如常回道:“嗯,你若真心想要救他,总是要做些牺牲的吧。” 静静的看着他,久久,卓晴的收回视线,几不可闻的叹息道:“或许,你是对的!” 直到她别开视线,白逸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这是这么回事,不过是一个女人的视线,刚才那一刻,他竟然心慌。 “我今天去看夕颜了,牢房里尘埃飞扬,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已经因此旧疾复发,他们还让他睡在稻草之上!我不能让夕颜在那样的地方继续待下去!”卓晴轻抚额间,疲惫而又迷茫的叹道:“目前刑部查案停滞不前,朝廷中的不少官员不依不饶,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要的就是你不知所措、心急如焚!卓晴如预料般的反应,让白逸刚才还有些恍惚的精神瞬间一振,心下暗喜,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欲擒故纵的安慰道:“我听说,穹岳的单御岚是破案的高手。这件案子,花些时日,终是可以水落石出的。” 停顿了一会,白逸故意看了卓晴一眼,担忧的叹道:“但是现在楼相身体不适,只怕,等不了那么久。” 果然,他话音才落,卓晴本来就已经焦虑不已的心更是一紧,急道:“这正是我心焦的原因!白逸,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鱼儿上钩了!白逸故作思考了一会,才回道:“你想以最快的方式救出楼相,就必须转移那些大臣的注意力。把火引到夙凌身上,楼相就成了受害者,应该能尽快出来。” 卓晴显然不太认同:“夙凌与夕颜分管文武官员,平日里往来虽然不多,但是同朝为官,各谋其政,他也不至于陷害夕颜,这理由有些牵强,也不足以转移大臣们的注意力。” 白逸暗暗挑眉,这个女人果然有些脑子,不然他也不屑和她玩下去了。 脸上扬起一抹单纯的笑容,白逸笑道:“灵儿姐姐,你知道身为将军,最容易让他百口莫辩的罪名,是什么吗?” “什么?”卓晴问道。 “私通敌国。有了这个罪名,他就有可能陷害楼相。”白逸尽量以轻声自然的口吻说话,这是他让卓晴放松警惕的最有利武器。 “这不行。”卓晴却是果断的摇头:“私通敌国的罪名,那是会害死夙凌的,而且,我也不可能伪造得出他私通敌国的证据!” 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白逸解释道:“灵儿姐姐放心,我们并不是要把夙将军陷于死地,一切都是权宜之计,所谓私通敌国,只需伪造几份夙凌与别国交往慎密的书函就可以了。至于证据,我有办法!” 卓晴追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可以让人伪造几份往来的书信,你想办法把其中的一部分盖上夙将军的印鉴,我在另一部分上印上我的印鉴,虽然不如父王的印鉴有说服力,但是我们本来就不是要置夙将军与死地,我的印鉴应该已经够了。” 重要的是如何拿到夙凌的印鉴,他花这么多心思来引诱青灵做这件事情,也就是因为她有可能通过她的妹妹,拿到印鉴而已! 卓晴低眉思索着,最后还是摇头:“我觉得这样做不妥,一来,你人还在穹岳,一但我将那些所谓证据交上去,你就危险了。你一心帮我,我不能害你!二来,将军府印这么重要的东西,想要拿到,根本不可能!” “私通信函不需要将军印,只要夙凌平时用的私人印鉴就可以了。”白逸耸耸肩,仍是一副没心没肺般的样子轻松笑道:“我在穹岳的这段日子,多亏了你和楼相照顾我,能帮你们,我也很开心。至于我你就不用担心了,一切准备好了之后,我就回燎越了,他们拿我没有办法。再则,正是因为我住在相府,你才更好解释从我的行囊中发现了这些信件,反正到时我已经离开了,死无对证!” “这,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卓晴不停的揉搓着十指,显示着她内心的矛盾和焦躁,看着她在书房里来回的走来走去,白逸黑眸微闪,划过一抹淡淡的得意与欣喜。 她已经心慌意乱了,只要再加一把火,还怕她不乖乖就范!“灵儿姐姐你不要急,若是你觉得这个办法不好,我们再慢慢想,或许还能想出其他救楼相的办法,楼相吉人天相,一定能撑过去!” 白逸抓住了卓晴最在意的一点,果然他一提楼夕颜,原来还惶惶未决的卓晴一咬牙,说道:“就按你是说的办!现在就写!”西霞殿 殿前的小花园里,繁花尽谢,只有几簇娇艳的黄色菊花竞相开放,一身暗紫素衣的妇人手拿着剪子,细心修剪着枝叶,脸上轻柔的笑容看起来温和而慈爱。 老嬷嬷脚步轻快的行来,她身后行礼道:“主子”。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01章言听计从2 > 主子果然有先见之明,多年来,名义上是为楼夕颜寻医问药,其实给他精心配的药中,虽有抑制他的病症良方,却也含有一味药引,让他多年来未能断根,今日才正好派上用场! 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内,杨芝兰脸上未见喜色,反而眉头微蹙,问道:“皇上怎么说?”添儿与楼夕颜自小一块长大,感情至深她是清楚的,就怕这一病会让他心软! 看出杨芝兰的忧虑,老嬷嬷赶紧回道:“主子不必担心,在杨、李两位大人带领的一众官员施压下,皇上并没有让楼夕颜出狱治疗,只是下旨给他换了一间牢舍。” “好。”历朝历代,皇室对谋反之罪皆不能容忍,添儿对自己的亲弟弟都没有手软,更何况是一个臣子。她,还真是多虑了!杨芝兰眼神一暗,只是眸中划过的不知是喜是悲、是伤还是痛! “派人时刻盯着那两名乱贼头目,不要让他们乱说话,若是他们受不了重刑临时倒戈就结果了他们,此事容不得出一点纰漏。”杨芝兰轻抚娇花的手,温柔怜爱,只是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冰凉刺骨,毫无感情。 “是。”老嬷嬷心微颤,不敢有一丝迟疑。 “写好了,你先看看,这样写行不行?”白逸轻轻放下笔,将几张信笺摊开,铺在书桌之上。 卓晴仔细看去,能很明显的看出两种字迹,虽然都是楷体,一种却是粗狂豪迈又不失稳健;另一种则是俊秀奔放间透着飘逸。字都写得很好,却丝毫看不出是一个人写出来的。 一边看着信笺上面的内容,卓晴状似无意般问道:“你会书写很多种笔迹?” 白逸抓抓头,谦虚的笑道:“我对书法颇为喜欢,所以会一些。” 微微抬头,卓晴笑道:“女子的笔记你也会吗?” 摇摇头,白逸笑道:“不太会,写得也不好。” “让我见识一下。” 看她感兴趣的样子,白逸也不再推脱,拿起旁边一张纸,随手写了两句诗句。 字体浓纤合度,清丽秀美,一看就是女子的字,卓晴认真看了一会,才低笑叹道:“比我写得好。” 卓晴仔细参查看信笺上的内容,白逸一脸悠然的站在一旁,任有她看。信中他并没有写多少谋反的意思,一般人看来,这信最多只能说明夙凌与他很熟,而且经常会谈论到夕颜在朝中的一些事情而已。但是在一个君王和那些朝廷重臣眼中,这意味着什么,白逸清楚得很。 看来一会,卓晴并没有表示异议,拿起字体粗犷下面还落着夙凌名字的那几张信笺,卓晴指着下边空白处问道:“找到夙凌的私印,盖在这里就可以了是吗?” 白逸点头笑道:“嗯,我会在另几份上面盖上我的印鉴,等你弄好夙凌那几份,我再一并交给你。” 将信笺收入袖间,卓晴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将军府。” 卓晴转身要走,手腕突然一紧,回过头,白逸一脸担忧看着她,低声说道:“灵儿姐姐,你一定要小心。” 莞尔一笑,卓晴点头回道:“我会的,你放心。” 说完,卓晴清瘦身影朝着院外跑去。 黑眸注视这那道焦急的背影渐行渐远,白逸在宽大的红木椅上坐下,手轻敲着木椅把手,环视了一眼宽敞明亮空无一人的书房,薄唇不自觉轻扬,女人,永远是感情用事的动物。 高壮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书房之外,进入室内,确定无人之后,大汉低声提醒道:“主子,她真的可以弄到夙凌的私印吗?她这次去将军府,万一事情败露······” 低沉的笑声和着几分得意,几分傲慢,白逸轻轻扬眉,冷笑道:“她不是蠢货,若是没有把握,也不会轻举妄动的。而且她拿走的东西,只不过是几张信函而已,上面既不是我日常所用的笔迹,也没有我的印章,就算事情败露,又于我何关。” 看白逸志得意满的样子,大汉迟疑了一会,还是回道:“主子英明。” 书桌上,放着一对白玉雕刻的麒麟,白玉晶莹透亮,雕工也极其精美,轻抚上去,只感觉到一阵凉意沁人心脾。会放在案桌之上触手可及的物件,应该是楼夕颜的心爱之物吧,将玉麒麟握在手中把玩,白逸若有似无的低笑道:“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初秋之季,夕阳西下之时,应该是最美好的时光吧,阳光不再炙热,最后的霞光却依然能给人带来温暖,这暖意却绝不会灼伤你。只可惜,夕阳虽好,却最是不能长久。 已经两个时辰了,白逸的脸色由原来的惬意慢慢变的深沉,就在他决定派人前去查看之时,那抹纤影的丽影正急急的朝着书房的方向跑来。 白逸立刻迎上前去,看她脸色有些苍白,急道:“灵儿姐姐,你没事吧?” 卓晴一边摇头,一边拉着他的手,往书房内走去。 进入屋内,卓晴迫不及待的从袖间拿出那叠信笺,递到白逸面前,急道:“你快看看,这样行不行?” 白逸摊开信笺一看,下方空白处赫然印着一枚红色印记,鲜红方正,那正是夙凌的印章!嘴角刮过一抹得逞的笑意,白逸笑道:“嗯!就是这个!” 欣喜过后,白逸心中又扬起一抹猜疑,她到底是怎么拿到夙凌的私印的呢?掩下眼中的精光,白逸故作好奇的问道:“灵儿姐姐,你是怎么弄到的?” 微喘着气,卓晴摇摇头,回道:“我······” 才刚张嘴,两个纠缠的身影,一路争吵着朝着书房的方向行来,白逸眯眼看去,是楼家的仆人正在阻拦一个娇小却蛮横的女子,女子动作很快,满脸的不耐,来人正是——青末? 白逸轻轻蹙眉,却是不动声色的稍稍后退了一步,而卓晴看清来人是谁,也急忙把信笺收入袖中。 “青姑娘,你不能这样闯进去!” “走开。” 两人一路纠缠着行来,很快到了书房面前,家仆为难的看了卓晴一眼,回道:“夫人,她硬是要闯进来。” 卓晴自然知道,别说他们碍于她是她妹妹的身份没敢对她动粗,就是真动起手来,她也还是闯得进来的。挥挥手,卓晴低声说道:“你退下吧。” 顾云进入室内,扫了卓晴身后的白逸一眼,白逸无辜的迎视着她,两人对视片刻,顾云转头看向卓晴,冷声说道:“你跟我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顾云转身就要出去,谁知,卓晴却是冷淡的回道:“我不舒服,有事改天再说吧。” 顾云脚下一僵,回过身,幽深的黑眸紧紧的盯着她的眼,一步步逼近,卓晴别开视线,不去看她,抓住卓晴的肩,顾云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在说谎!” 卓晴仍是看向别处,根本不与她对视,更没有否认,顾云脸色更加难看,追问道:“你今天到将军府找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让我带你去书房找所谓的证据,说自己胃疼让我去请大夫,把我支开全部都是别有用心!对不对?” “你把书房翻了个遍,到底要找什么?你想做什么?”顾云语气咄咄逼人,卓晴痛苦的闭上眼睛,却始终不说话,顾云气恼的低吼道:“说话!” 久久,卓晴睁开眼,语气冰冷的回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你走吧。” 她居然叫她走?!顾云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狠狠的抓住她的肩膀,骂道:“以前有什么事情,我们不都是一起解决的吗?我一定会帮你的,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肩膀上的疼痛卓晴并不在意,但是顾云冰冷的眼神却让她更疼,终于,卓晴迎上她不解的眼,平静却坚持的说道:“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等你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就会明白,我今天所做的一切,或许不对,但都是值得的!” 松开手紧握着她肩膀的手,两人就这样互不相让的凝视着,顾云暗暗咬牙,低声问道:“即使是要骗我、甚至利用我?你也在所不惜?” 颤抖的不仅是云的声音,还有卓晴的心,手上紧紧的握成拳,卓晴再一次狠心的别开眼。 “好!很好!”顾云不知道是气极了,还是心寒了,居然大笑起来。 白逸黑眸微眯,一直沉默的注视着两人,看来青灵并没有和她妹妹说他们的计划,而是在骗她! 这时,顾云忽然看向白逸,白逸一惊,挂起担忧和微惊的表情,回视着她,显然,顾云并不吃这一套,指着他无辜的脸,顾云冷声说道:“你给我小心一点!” 说完,顾云再看卓晴一眼,转身冲出了书房外。 看着顾云离去的背影,卓晴一个踉跄,竟有些站不稳,白逸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好不容易,她才缓过劲来,抓住白逸的手,急道:“快!抓紧时间,她一定会回去告诉夙凌,一旦被他发现印鉴被人动过就糟了。” 白逸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急,我这就帮你印。” “好。” 说完,白逸立刻从腰间拿出随身携带的印鉴,在另一部分信函上,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接过白逸递给她的信函,卓晴仔细检查过印鉴是否清晰后,才低声说道:“谢谢。” 白逸摇头笑道:“灵儿姐姐,你别这么客气,能帮助楼相早点出来,我也很开心。不过,刑部与将军府共同审理此案,要是那这些交到刑部,只怕还会再起事端。不如,你直接进宫面圣。”这份东西直接交到燕弘添手上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卓晴点点头,回道:“也好!那你快走吧,我这就去。” 白逸乖巧的笑道:“嗯,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路上小心。” “我会的。”说完,卓晴将两叠信函收好,放入袖间,朝着门外而去。 半靠着门框,朝卓晴挥挥手,白逸依依不舍办叫道:“灵儿姐姐,我们后会有期。”如果他们还有机会再见的话! 走到院门,卓晴停下脚步,回过身,对他灿烂的一笑,回道:“后会有期。” 白逸一愣,为了那抹过于灿烂的笑容,说不上什么感觉,他竟是有一种不安的错觉。 大汉悄然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问道:“主子?”青灵现在入宫,他们要立刻离开才行! 白逸掩下心中忽起的不安,挥挥手,说道:“现在就走吧。” “回燎越?” 白逸轻摇食指,一脸兴奋低笑道:“在京城找一处僻静之所住下,我还没看到好戏,怎么舍得走?” “是。”这种时刻实在不应该冒这个险,但是最后,大汉只是皱了皱眉头,却不敢多说什么。 七皇子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主子,但是看过他手段的人都会知道,千万不要忤逆他。 掌灯时分,皇上的贴身小太监过来请她到御书房去一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皮就莫名的跳得厉害。杨兰芝一路行来,看起来一如往常般优雅镇定,内心却惶惶不安。 远远的看去,御书房内外都已经点上了灯,殿门打开,隐约可见里边站着不少人。 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杨芝兰微微昂头,脸上是如常的轻柔浅笑,跨入殿内,对着龙椅上的人微笑问道:“皇上这么急着请哀家来,所谓何事啊?” “母后上座。”燕弘添微微抬手,殿内的太监立刻端来一张大椅,放在龙椅右侧。杨芝兰才刚坐下,燕弘添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审视,似笑非笑的说道:“今日请母后前来,是为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关于楼相的案子,楼夫人说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呈上来给朕过目。据说这件东西,与母后有关?” “哦?!”杨芝兰心下一惊,脸上却没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朝着大殿中央看去,只见夙凌、单御岚、楼夕颜、楼穆海居然全部到齐了,而站在最前面的,则是那个差点就被她溺死的青灵!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02章最后的赢家1 > 微笑着看向青灵,杨芝兰一脸好奇的笑道:“如此说来,连哀家也有些好奇了。楼夫人手上有什么物件,呈上来让哀家也见识见识。” 青灵上前一步,将藏在袖间的东西缓缓抬出,不急不慢、不卑不亢的回道:“燎越七皇子白逸,因皇上的特准暂住在相府众所周知。今日我在白逸的房间里,意外发现了一些信函,里边竟不时提到穹岳朝廷中的事情,青灵一介女流不懂这些朝堂政事,特意请皇上和太后过目定夺。” 夙凌黑眸微闪,单御岚失笑摇头,楼夕颜浅笑不语,楼穆海则是一头雾水。 几人心中共同腹诽着,如果她叫不懂朝堂阵势,那么这招将计就计、声东击西是谁想出来的?! 燕弘添暗暗扫了身旁的杨芝兰一眼,她脸上虽未见异色,手却已经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燕弘添眼神一暗,冷声说道:“呈上来。” 太监将几份信笺送到燕弘添手上,燕弘添只掠过几眼,脸色立刻变得阴暗晦涩,将手中的信笺扔到一旁还不明所以的杨芝兰面前,燕弘添低吼道:“高进,到相府宣燎越七皇子白逸入宫。” “是。”高进不敢迟疑,立刻小跑出了御书房。 燕弘添脸色突变,杨芝兰一头雾水,拿起信笺粗略看了一遍之后,杨芝兰倏地睁大眼,瞪着殿中一脸平静的卓晴,颤抖的声音不住的低喃道:“这,这不可能?!” 头戴大斗笠的壮汉低着头专心的驾着车,两匹干瘦的黑马咯噔咯噔的跑着,低调的灰蓝马车行驶在京城的小道内,没有人多看一眼。 马车内,白逸半靠着窗棂,隔着薄薄的竹帘,微眯着眼凝视着刚刚拨开夜幕展现身姿的满月,想着卓晴拿着那些信笺入宫面见燕弘添,他的心情就无比的舒爽。想不到这次来穹岳竟有此意外收获,实在大快人心! 手中搭在窗棂上愉悦的轻敲着,感觉到袖子间还藏有东西,白逸拿出来一看,是下午的时候卓晴让他演示女子字体时写下的两句诗句,虽然只是随手的几个字,但是他也不会让它留在相府。 正准备将白纸撕碎,满月映进来的月光照在折叠的白纸上,白逸忽然觉得不对劲,打开白纸一看,白逸本来还含笑的脸,瞬时间变得森冷,眼中迸射而出的是狠戾阴鹜的寒光。 “傅愈。”语气冰冷却又火气十足的低吼让驾车的大汉一怔,连忙回道:“在。” “立刻回燎越!”几乎是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的话,显示着马车内的人,正在盛怒之中,主子刚才心情不是还很好,怎么才半个时辰不到,就气成这样?! 大汉虽然无比好奇,却不敢多问一个字,只能沉声回道:“是。” 满含愤怒的黑眸死死的盯着空无一字的白纸,手缓缓收紧,腕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直到将手中的白纸抓得几乎融在一起,白逸才将它狠狠的掷到马车的另一角。 好个青灵! 居然敢设计他! 没有人可以这样愚弄他! 下次,若是他们还有机会交手,他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因为极怒而布满红丝的眼尽是狠辣暴戾,年轻的脸上,满满的不甘与积愤,没有人会怀疑,他说的话,如果还有下次。 御书房内,皇上脸色阴晴不定,太后满目惊异,气氛颇有些压抑与怪异。 将手中的东西狠狠的扔在案桌之上,杨芝兰瞪着卓晴,厉声回道:“哀家根本没见过这些东西,与燎越也并不来往,再则,信函中的字迹也非出自哀家之手,这些东西根本都是伪造来诬陷哀家的!” 相较于杨芝兰的激动,卓晴依旧面色如此,问道:“太后的意思是说,笔迹不是您的,就能证明这些东西是伪造的?” 杨芝兰忍不住低吼:“当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信笺上的印鉴正是她的私印,但是她的印鉴一向都保存在西霞殿,她是怎么弄到手的。还有七皇子的印鉴,她又是怎么弄到的? 卓晴缓缓点头,这次却是看向燕弘添,冷声问道:“那为什么在夕颜的案子上,这条道理就不能适用了?乱贼拿出来的信笺中,字迹也并非楼家父子的,按照太后的意思,那些东西都应该是伪造的。一些伪造的证据,为何足以将一国之相入狱?还是说,皇室成员与普通臣子不一样?” 燕弘添的脸色因为卓晴的咄咄逼人而变得越发的冰冷,杨芝兰心下一慌,厉声斥责道:“放肆,楼夕颜所犯的,乃是谋反篡位之罪,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她现在可以肯定,这些所谓的通敌信笺绝对是这个女人伪造的,她竟然有此能耐?是楼夕颜暗中相助,还是夙凌、单御岚也站在他们那一边,视线在下面几个微低着头,一脸“无辜”的男人身上审视,杨芝兰现在只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溺死她! 卓晴缓缓点头,故作无知的朗声问道:“原来如此,太后的意思可是说:谋反是重罪,私通敌国就不是?” “你!”指着卓晴的手气得发抖,杨芝兰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卓晴话锋一转,再次看向燕弘添,问道:“皇上,青灵现在只想知道,这些证据到底有效还是无效?” 鹰眸冷视,燕弘添语气冷硬而危险的回道:“有效如何,无效又如何?” 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像一根根针,就是这样与他对视,都需要耗费所有的力量,尤其是只要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时候,那种恐惧会让人只敢匍匐在他脚边。 卓晴暗暗心惊,每次与他对视,她都会想起那个差点被他掐死的夜晚,那种快要死去的感觉,每每想起,都让她喉咙灼热,呼吸困难。暗暗调息好久,卓晴才又大声回道:“有效就能说明,太后有可能私通敌国,天子犯法,都应该与庶民同罪,太后也就更应该入狱,接受刑罚调查;如果是无效,则说明这样的证据在皇上看来,是微不足道,不足以信的,那么以类似证据入狱的夕颜,即使不能无罪开释,也应该可以回家休养,配合调查,而不是为了那些莫须有的证据,关押在狱中!” 她绝对不会退缩,因为她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 燕弘添暗暗挑眉,青家的女人是否都是异类?她居然不怕他?就像后宫里那个敢与她对吼的女人一样,掩下眸中的兴味,再次抬头的时候,又是那双冷眼。 转头看向一旁显然一惴惴不安的杨兰芝,燕弘添冷声问道:“母后怎么看?” 杨兰芝想要为自己辩解,思索一会之后又闭上了嘴,最后只是低声回道:“一切由皇上定夺!” 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唇边居然还噙着浅笑的男人,燕弘添很不爽的问道:“楼相有何高见?” 轻轻摇头,楼夕颜一如往常的淡定:“一切由皇上定夺。”他现在是待罪之身,不是吗? 暗暗瞪了楼夕颜一眼,燕弘添转为看向单御岚,问道:“单卿家,黄金案你也查了好一段日子了,有何发现?” 单御岚暗暗叫苦,这件事不是夙凌主审,他协助吗?皇上为什么不问夙将军? 稍稍侧头,单御岚看向一旁的夙凌,谁知夙凌居然酷傲的侧过身,当作没看见他的视线。单御岚没有办法,只有认命的上前一步,回道:“回禀皇上,乱贼头目除了能拿出几份书信往来之外,并没有更多授命于楼相父子的证据。而七封书信中,有一封日期是两年前的,上面盖的是楼老将军现在的官印,但是各地将军的官印在一年前才统一换过一次,两年前的书信居然加盖的是一年后才换官印,此处疑点甚大;二来,乱贼头目之一,余项。原籍武县,二十四岁至三十岁时,曾是现任吏部尚书李红民府上的侍卫总管,后离开不知所踪,审问时,余项不承认曾在李大人家中做过总管,并且辞闪烁,实在可疑。” 单御岚话音才落,杨芝兰的脸色已经变了又变,此时,前去相府的高进也赶了回来,站在殿中,高进如实回道:“回禀圣上,七皇子在楼夫人入宫之后,立刻离开了相府,现不知所踪。” “这么巧?”燕弘添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卓晴,卓晴一脸无辜的回视他。燕弘添又看向杨芝兰,杨芝兰轻咳一声,回道:“皇上,这一定是燎越使的离间计,白逸必是早有预料,才会看准时机逃脱,那些所谓的信函,实在不足以采信!” 私通敌国,这个罪名不仅她担当不起,整个杨家也都担当不起! 缓缓点头,燕弘添朗声说道:“既然太后也认为,此类信函不足为信,那么所谓楼氏父子谋反之罪,也就无从说起了,即日起,朕御准楼氏父子出狱归家、官复原职。” “谢皇上。”卓晴暗暗长舒了一口气,走到楼夕颜身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楼夕颜回握她的手,温柔的一笑。楼穆海一直旁观着大殿上的一切,似乎有些看懂了,似乎又不甚明白,不过怎样都好,总算是出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03章最后的赢家2 > 燕弘添忽然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芝兰,故作苦恼的问道:“对了,依母后看,其他大人应该不会再有意见了吧?” 杨芝兰浑身一震,暗暗咬牙,最后才微笑着回道:“大臣们只会赞赏皇上英明。” 她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假吗?胸中莫名的扬起一股火,燕弘添忽然一掌拍在案台之上,对着单御岚沉声低吼道:“案件尚未为完结,单卿家还需继续彻查。此等盗取国库,陷害忠良的乱臣贼子,朕必要严惩不贷!” 燕弘添忽来的怒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为人臣子,这些早已习惯,单御岚如常的拱手回道:“是。” “退下吧。”挥挥衣袖,燕弘添不再看向他们。 十指紧扣着,两人踏着夜色,走在宫闱寂静的青石小道上,夜风吹拂着二人的发丝,流转纠缠。紧握着的,依旧那双微凉修长的手,卓晴却觉得此刻她的心满满的,暖暖的。 “夕颜!”原来低声的叫一个人的名字,他便能立刻回应你,竟也是一种幸福。 食指轻轻摩挲着她温软细腻的手背,楼夕颜微微一笑,低声回道:“晴儿,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 月色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朦胧间,影子似乎交叠在一起,分不清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远远看去,他们似乎就要这样牵着彼此的手,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楼穆海看着不远处相携而去的两人,心中不禁微颤,这就是夕颜口中一生只有一人的爱恋吗?或许,他是对的吧。那个丫头,勉强合格吧。 看着那对仿佛眼中只有彼此的恋人,心神一颤的,不仅只有楼穆海而已,夙凌心中也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因为,此时他的脑海中,划过一抹只会与他拳脚相向的丽影。 宫门外,停着四辆马车,看见他们一行人出来,一抹娇小却矫健的身影也从马车旁窜了出来,走到楼夕颜和卓晴面前,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和脸上幸福的笑容,顾云长舒了一口气,笑道:“终于是出来了,也不枉费了那么卖力的演戏。” 楼夕颜对她微微点头,笑道:“多谢青姑娘,不对,应该叫小姨子。” 这句小姨子换来顾云和卓晴两个白眼,她们不是姐妹好不好?而且若要算年纪,顾云还比卓晴大几个月。 顾云摆摆手,讪笑道:“道谢就不必了,这是我第一次演戏,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能看出别人的谎和自己说谎是两回事,她觉得自己的演技简直拙劣! 斜睨了她一眼,卓晴低骂道:“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我的肩膀都要被你捏碎了!”这女人的手劲比男人还大,当时她差点飙泪。 耸耸肩,顾云回道:“我那叫投入!”其实是紧张,她这人极少说谎,若不是为了晴,她才没这闲工夫呢! 想起白逸那双隐藏在纯真后阴鹜而狡黠的眼,顾云有些担心的问道:“你确定那小子真的回燎越了?”别又躲着京城的某个地方弄出什么事情来。 卓晴清眸微扬,轻笑道:“他如果不笨的话,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白逸这样小心谨慎的人,必定会把那张他写过字的纸带走,她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上当了,他一日不回燎越,对于他们来说,便一日不能安心。 “那就好。”晴既然这么说,必定是有所预见吧。 卓晴看了一眼顾云身后的夙凌,小声的问道:“你是和我回丞相府还是?”毕竟之前云和夙凌好像吵得很厉害,如果云不想回将军府,倒是可以到她那住下,就怕······ “她是将军府的人!”果然,卓晴话还没说完,夙凌桀骜的眼怒瞪着她,即使是在月夜里,卓晴也能深刻的感受到那股寒意,而冷硬固执的声音也宣告了顾云的去向。 顾云一愣之后,直接转身跳上了卓晴身后的相府的马车,冷冷对出一句:“神经病。”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绝对不是好话!夙凌脸色一暗,竟是也跟着跳上的马车,不一会之后,马车里直接传来拳脚相交的声音,不大的车身被踹的哐当作响。 卓晴对着身侧的楼夕颜说道:“要不,我们走回去吧。” 楼夕颜轻轻扬眉,看着那快被踹飞的车棚,有些担忧的问道:“青姑娘真的没事吗?”夙将军可是素来不懂怜香惜玉的。 “这个。”迟疑了一会,卓晴干笑道:“应该没事吧。”御书房 一行人出了御书房,燕弘添挥挥手,宫女太监尽数推了出去,偌大的宫殿显得更加空旷清冷。 燕弘添阴沉着脸,冷漠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杨兰芝有些无所适从,心悬在半空中,不知道他是要和她说什么,还是只是单纯的坐一会。这个儿子,她从来都没有弄明白他在想什么? 一刻钟之后,燕弘添还是没有说话,脸色却是越发的阴沉,杨芝兰有些受不了,缓缓起身,低声叹道:“今日出了这等事情,皇上必定伤神动气,还是早些休息吧,哀家也有些倦了。” 杨芝兰走到殿中央,燕弘添冰冷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母后要和朕说的,就只有这句话而已?今日的事情,母后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脚下一滞,杨芝兰转过身,敷衍的回道:“此乃燎越奸计,先陷害楼相,后诬陷哀家,实在可恶至极,哀家还需要说什么?” “是吗?朕可不这么认为!”燕弘添忽然起身,一步步走近她,低沉的声音中,除了一惯的冷傲之外,更多了几分不解与心伤:“母后费尽心神做这样的事情,是想要报复楼家,还是报复朕?” 手又在颤抖,杨芝兰赶紧将手背过身去,暗暗调息好久,才能回视自己儿子的眼:“哀家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明白?燕弘添冷笑,她做都做了,还怕承认吗? 燕弘添看着这个只会对他欺骗敷衍的女人,冷笑道:“楼家对朝廷、对朕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臂膀。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国家社稷,有没有想过朕?你是朕的生母,多年来,朕对你的所作所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是朕错了,当年若不是你纵容昊弟结党营私,他后面又怎么会走到的谋反篡位的地步!” 燕弘添不提昊儿还好,一提到他,杨芝兰就像疯了一般,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多年来不停的折磨着她!早已不去顾及那所谓的身份,指着燕弘添,杨芝兰嘶吼道:“你这是在指责我教子无方?确实,我真是不会教儿子,不然也不会教出一个手足相残,残暴嗜血的畜生来!” “残暴嗜血的畜生?!”他的头就像被人狠狠的击了一拳一般,嗡嗡直响,心脏的紧缩就如同被一只手无情的揉搓。除了痛再无其他感觉。燕弘添忽然大笑起来,眼前这个指着他大骂畜生的女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这个纵容弟弟,篡位嗜亲的女人,竟然就是他的母亲! 好!好!燕弘添踉跄的走到案台旁,扶着冰冷的桌面,他说出来的话也如青石案台一般坚硬无情:“既然连朕的生母都如此评价朕,朕还真到做些什么才行!那些推波助澜,助纣为虐之臣,就应该一并以陷害忠良之罪处死!” 她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她暗暗培养自己在朝中的实力,杨氏一门,几乎占据了朝廷四分之一的位置,为了弥补她丧子之痛,他对她极尽容忍,结果换来的,就是她一句畜生! 燕弘添猩红的眼,狂暴的嘶吼终于唤回了杨芝兰的理智,她已经没有了昊儿,若是连杨家都没有了,她还有什么呢? “你不能这么做······”话才出来,杨芝兰却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他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他连亲生的亲弟弟都可以杀,还有什么他不能做! 疲惫的跌坐在地上,杨芝兰疲惫的说道:“这件事都是哀家的主意,与旁人无关,只要你放过杨氏一门,你要如何便如何吧。”就算他要她死,也无所谓了,她只是不想成为杨家的罪人而已。 燕弘添冷冷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的这个女人,几缕微白的发丝已经爬上了她的鬓角,美丽的脸庞终究抵不过岁月侵蚀,留下了一道道衰老的痕迹,眼中的空洞仿佛这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这样的她,他还与她斗什么? 背过身去,不去看那张不知是让他气还是悲的脸,燕弘添低声叹道:“母后一直喜欢礼佛,不如到青城山皇家陵园守灵,以求心境平和,长命百岁吧。” 杨芝兰有些木然的抬起头,注视着那道高挺冷漠的背影,久久,才终于缓缓站起身,语带讽刺,一字一句的说道:“谢皇上恩典!” 杨芝兰一步一步走出了御书房,明亮辉煌的光芒渐渐离她远去,就如同她的人生。 穹岳一百三十四年九月,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西北乱贼勾结燎越,陷害丞相楼夕颜,终被提刑司单御岚识破,乱贼奸计未能得逞,黄金案到此尘埃落定。第二件,西太后常住皇家陵园,为燕氏先祖守灵祈福。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04章洞房花烛夜1 > 还是上次大宴宾客的相府正厅,不同的是少了满室艳红的喜字和喧闹的宾客。圆桌前,三个各具特色的俊逸男子比邻而坐。 单御岚微微拱手,笑道:“恭喜,上次没来的及说。”他还是第一次那样打扰别人的婚宴,虽然是皇上授意的,他仍觉得对不起楼夕颜。 夙凌也微微拱手,表示歉意。 楼夕颜淡然笑道:“多谢。这杯喜酒现在喝也不迟。” 仆人上前为他们斟酒,姜黄色的液体缓缓倒出,甘醇的酒香飘散了一室。还未喝,夙凌已经低声赞道:“晨露花雕!好酒!” 楼夕颜莞尔一笑:“早就听说夙将军对品酒颇有见地,果然名不虚传。” 拿起酒杯一口饮尽,夙凌不以为意的回道:“我只是好酒而已。” 相较于夙凌的豪爽,单御岚和楼夕颜就显得斯文多了,美酒入喉,细细品鉴,文雅之极。 看了一眼楼夕颜身边刻意留空的主位,单御岚好奇的问道:“还有什么贵客要来吗?”能让楼夕颜视为上宾的人,莫不是······ “朕算不算贵客?”单御岚还在猜测,一道爽朗中带着威严的男声由屋外传来。 来人一身轻便常服,身侧跟着一抹清丽的倩影,两人跨入屋内,三人立刻起身相迎,半跪行礼道:“参见皇上,清妃娘娘。” 脸上带着愉悦的笑,看得出燕弘添的心情很不错,摆摆手,燕弘添笑道:“平身,今日既是楼相家宴,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吧。” “是。” 青枫眼光扫过宽敞的正厅,没有发现卓晴的影子,看向楼夕颜,青枫自然的问道:“姐夫,我姐姐在哪?” 姐夫?!燕弘添轻轻挑眉,这声姐夫叫得还真是亲切,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叫夕颜姐夫,那么他要称呼夕颜什么? 楼夕颜也是一愣,随即才微笑回道:“她和青末在房里。” 末儿也在?!青枫脸上的急切之情毫不掩饰,楼夕颜对着一旁边的仆人说道:“来人,送清妃娘娘到揽月楼。” “是。” 青枫对着楼夕颜感激的一笑,立刻跟着仆人朝后院而去。 青枫走后,正厅里就剩下几个男人,气氛也变得更加轻松自在。 室内飘散着淡淡的酒香,燕弘添轻嗅之后,不满意的皱起眉头,随即轻轻挥手,屋外几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手捧着七八个酒坛子走了进来,燕弘添大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朕特意带来陈年溪风,今晚不醉不归。” 陈年溪风?夙凌眼前一亮,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楼夕颜和单御岚却是脸色一僵,对看一眼只能相视苦笑。陈年溪风的确是难得的佳酿,只不过它之所以如此声名远播,更多的是因为它的烈性,没有些酒量的人,一杯下去就能昏睡一宿,更何况那满满的几坛子酒,今晚是想不醉都不行了! 揽月楼内房门紧闭,顾云背对着卓晴半趴在椅背上,娇小的身子此时看起来更显瘦弱,高高撩起的衣袖下,露出一只洁白修长的手臂,只是手臂上一大片乌青色淤青,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卓晴一边小心的替她擦药油,一边冷声骂道:“这个夙凌,真是个莽夫,下手也太重了吧!”好歹云也是个女人,他居然下得了手,这淤青估计半个月也好不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顾云微闭着眼睛,懒懒的回道:“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其实那天他们俩都在气头上,马车里又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既然动了手,怎么可能不受伤,夙凌也被她踹了好几脚,身上的淤青绝对不会比她少! 这两人就不能好好相处?卓晴无奈的叹道:“要不你搬到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再说吧。” 顾云立刻摇头:“你们新婚燕尔,谁要做电灯泡啊!再说,我已经有金丝八卦盘的消息了。”她希望能尽快找到回去的方法,在这个异世待了大半年,她仍是不能习惯。 卓晴并不是很热衷的问道:“什么消息?” 顾云坐直身子,缓缓放下衣袖,解释道:“我在夙家一本族谱中看到,金丝八卦盘是夙家传承多年的族徽,夙家人认为,它能保佑和守护夙氏子孙。一般情况下,族徽存放夙家陵墓,每年祭祀的时候,由族长和夙氏长子共同请出族徽,供子孙朝拜。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夙家陵墓在什么地方,族徽到底存放在陵墓的什么位置?要知道这些还要从夙凌身上下手才行!” 为了能回去,她还必须要在将军府待下去,即使夙凌确实让人讨厌! 云决定的事情,再难她也是要做的,卓晴没在劝她,只是交代道:“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小心,那个八卦盘邪门得很,有消息要告诉我,不要单独行动。” “我知道……”顾云忽然噤声,谨慎的看向门外。 不一会,门外传来一声男声:“夫人,清妃娘娘到。” 清妃?卓晴与顾云对视一眼,低声说道:“是青枫。” 顾云了然轻轻点头,卓晴去开门,顾云转身将桌上的跌打药酒收入袖子中,走到窗前,推开紧闭的窗户。 房门打开,青枫就站在门外,看见卓晴立刻微笑叫道:“姐。” 卓晴对站在一旁的仆人挥挥手,拉着青枫的手说道:“快进来吧。” “末儿!”看清屋内的顾云,青枫激动的迎上前去,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时间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顾云又些尴尬,但是又不好抽回手,只能僵在那里。 青枫轻轻抚上顾云越发消瘦的脸,心疼的问道:“末儿你瘦了!是不是夙凌欺负你?!” 被人这样摩挲脸颊让顾云觉得实在别扭,稍稍后退一步,顾云回道:“没人欺负我。”她不欺负别人就已经很好了。 青枫手一僵,小妹对她,竟是这样生疏了吗?连她的触碰都不习惯了?缓缓放下手,心有些痛,但是青枫还是继续关怀的问道:“这半年来,你过得好吗?” 青枫眼中的痛顾云看得很清楚,不过对于她来说,面前这个女人只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她实在表现不出多深的感情,轻咳一声,顾云简洁的回道:“我很好。” “末儿,你······怎么了?”青枫有些困惑了,眼前的女子态度礼貌却疏离,眼眉中流露着坚毅孤傲的光芒,这不是她印象中温软贴心、胆小乖巧的小妹?!心下一慌,青枫急道:“难道你也因为喝了那该死的迷汤,失去记忆了吗?” 卓晴轻轻挑眉,笑看顾云如何回答,她要是也说失忆就太假了。 “我……”顾云一愣,这种不负责任的借口,只有晴这个懒女人想得出来,狠狠的瞪了幸灾乐祸的卓晴一眼,顾云回视青枫忧虑的眼眸,干笑道:“我没事,就是太久不见,有些激动,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激动?卓晴差点喷笑出声,但是碍于青枫在场,只能硬生生的咽下去,感受到顾云恶狠狠的眼刀,卓晴上前一步,扶着青枫到椅子上坐下,随便找了一个话题说道:“你先坐下来吧,头三个月要处处小心。” 青枫心感到一阵刺痛,末儿和姐姐之间的眼神交流和彼此的小动作都显示着她们的熟悉和亲昵,看来小妹只是对她疏离了而已。罢了,小妹从小就和大姐比较亲,有姐姐照顾她,她也放心了。 轻抚微微隆起的腹部,青枫轻笑回道:“已经四个多月了。” 四个多月?好快,这么算来她几乎一被送进宫就和燕弘添发生了关系。 与青枫接触了几次,在卓晴心中,她是一个疼惜亲人,性格坚强倔强却又命运多舛的女子,想到她在宫里的处境,卓晴担心的问道:“上次我让你去偷印太后的印鉴,燕弘添有没有发现?” 青枫眼神一冷,漠然冷笑道:“不知道,或许有吧。其实他何尝不是在利用你急于救出楼夕颜的心思,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一切不过是各取所需。发不发现又有什么不同!” 语间的无奈与恨意让卓晴与顾云都不禁为她心疼起来,两人对看一眼,最后也只能选择沉默,因为她们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句来安慰青枫,她们不是青灵、青末,不能明白青家遭受的苦难,也没有在那个偌大的皇宫生活过,不能体会她的艰辛与悲苦。 三人各有心事,屋内陷入了寂静之中,青枫忽然回过神来,笑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要谈这么扫兴的事情,我帮你梳个你以前最喜欢的留仙髻吧。” 按住她的肩膀,卓晴摇头笑道:“不用麻烦了。”又不是大宴宾客,用不着那么隆重,她也不喜欢。 轻握着卓晴的手,青枫坚持说道:“一点也不麻烦。” 拉着卓晴到里间的梳妆台前坐下,青枫轻柔的为她打理着青丝,就好像在家时一样,她们也经常互相梳头,那样的时光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她现在想见她们一趟,也不容易啊! “姐,末儿。我们留在穹岳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幸福,知道吗?你们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青枫细心而专注的梳妆绾发,每一个动作都轻柔用心,卓晴能感受到她的珍惜与流连,虽然她已经不是她的姐姐了,没有那些共同的美好回忆,但是对她的怜惜却在一点点增加。 她话语中对幸福的绝望让卓晴心疼,回过头,握着青枫的手,轻轻放在她自己的肚子上,低声劝道:“枫,你也要让自己幸福才对,或许燕弘添让人失望,但是你已经有了宝宝了,为了他,你也要幸福,好吗?” “嗯。”青枫手轻轻抚上自己微凸的腹部,脸上终于露出了温和柔美的笑容,是啊,她还有她们,还有肚子里的宝贝。 几杯烈酒下肚,燕弘添忽然看向楼夕颜,问道:“夕颜,你的身体好点了吗?要不要宣几个御医再给你看看?” 现在才想到他身体?!楼夕颜暗自苦笑,真的关心他,就不会让他喝这么烈的酒了。明知道燕弘添根本就是故意揶揄他,楼夕颜放下酒杯,不慌不忙的回道:“多谢皇上关心,已经好多了。” 胸腔像被火烧着了一样难受,再这样喝下去,没开席他就要倒下了!单御岚也赶紧放下酒杯,随便找了一个话题说道:“这次多亏了楼夫人机敏,才没有让白逸有机可趁。” 楼夕颜一看单御岚说话都有些喘,就知道他也被这酒害的够呛,为单御岚倒了一杯茶,楼夕颜接着他的话题回道:“那日她离开监牢时,给我留下纸条,说白逸挑拨里间,欲陷害夙凌,她打算将计就计的时候,我还担心她会轻举妄动。好在夜里墨白潜入狱中,与我细说了她的计划。我想有夙将军在外接应,她们应该能成事。” 楼夕颜和单御岚已经在拼命灌茶了,燕弘添不再逼他们,毕竟今夜还长,这么快把他们灌醉了就不好玩了。看向对面一杯接着一杯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的夙凌,燕弘添笑道:“夙凌,这次之后,是不是终于觉得女人其实也没有那么愚蠢?” 夙凌握着酒杯的手一僵,迟疑了一会才不屑的冷哼道:“就算不愚蠢也是个泼妇!”青末那个野蛮的女人,前几日在马车上与她动了一回手,到现在他的腰和背还生疼。 亲眼看着夙凌和青末把车棚都踢烂的楼夕颜,自然明白夙凌口中“泼妇”的含义。楼夕颜轻笑道:“这件案子的结局,虽然与皇上原来的谋划略有不同,但是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杨家的势力也收敛了许多。” 燕弘添缓缓点头,寒眸微凛,沉声说道:“白逸小小年纪,就如此懂得审时度势,心机深沉,他即位以后,不会甘心屈居燎越。” 夙凌了然回道:“臣会派人随时监视燎越的动向。”即使白逸有心超越穹岳,也绝非一朝一夕能成事的。 “主子,齐少爷来了。” 景飒话还没说完,齐天宇痞痞的嚷嚷声已经在门外响起:“我说夕颜,我才出门几个月,你连亲都成了!也不派人通知我,太不够意思了!” 楼夕颜失笑摇头,这么多年了,天宇仍是不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作风。 进入室内,齐天宇才发现屋内还有其他人,细看之下,他只认得其中两人,微微拱手,齐天宇笑道:“夙将军、单大人也在。” 主位上的男子,只是那样静静的坐着,寒眸冷视,一身的傲然霸气已经让人不敢直视。有这样的气势,还能在夕颜家中位居主位,此人身份齐天宇已经猜出一二。 “草民叩见……”齐天宇正要行礼,燕弘添抬手笑道:“行了,今日是家宴,无需多礼了,不过酒是不能不喝的。” 齐天宇本就是豪爽之人,一听燕弘添这么说,立刻大笑回道:“天宇奉陪!” 天宇也是个嗜酒之徒,楼夕颜生怕他们又要开始斗酒,赶紧对着身后的仆人说道:“去请夫人和夕舞她们过来,准备开席吧。” “是。” 不一会儿,楼夕舞娇俏的身影出现在正厅里,一一行礼之后,楼夕舞在齐天宇身边坐下,撅着嘴,哼道:“齐大哥,你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齐天宇一直把她当成自己亲妹妹一样疼,见她撅嘴,立刻从袖间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轻轻塞到她手中,笑道:“现在不是来了吗?!我还给你带了盐城最有名的羊脂玉簪。” “真的?”楼夕舞惊喜的打开盒子,一直洁白莹润的白玉簪静置其中,楼夕舞喜欢的不得了,开心的笑道:“谢谢齐大哥。” 两人说说笑笑,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景飒本就有黝黑的脸色现在更是黑的吓人。 此时,卓晴一行人也走了进来,齐天宇才看了一眼,立刻被身材娇小、样貌可爱甜美的顾云吸引去了全部目光,三人还未坐下,他已经不怕死的问道:“嫂子,你身边这位小美女是·······?” 这一幕没有逃过卓晴和顾云眼睛,两人相视一笑,还好,燕弘添对青枫,也是有情的。 “齐天宇,好久不见,你还是一样,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她。”卓晴失笑,这人真是个泼皮无赖,只要是长的能看的女人他都要调戏一番! 齐天宇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卓晴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他身后满脸乌云的夙凌,齐天宇回头,对上夙凌森冷的鹰眸,了然的一笑,原来佳人已经有主了。 轻咳一声,齐天宇识相的笑道:“看来我晚了一步。”拿起酒杯,齐天宇对着楼夕颜和卓晴举杯笑道:“上次的喜酒没喝上,这一次,要干一杯!” 楼夕颜也举起酒杯,笑道:“大家一起吧。” 众人举杯,燕弘添拿起身旁的茶递到青枫手中,低声说道:“你喝这个。” 章节目录 第一卷洗冤录第105章洞房花烛夜2 > 一群人边喝边聊,这顿饭吃下来,已经是月上梢头,时近子时了。身为新郎官的楼夕颜席间自然被灌了不少酒,醉得连路都走不了了,最后还是在墨白和卓晴的搀扶下,才踉踉跄跄的回到揽月楼。 揽月楼外,齐天宇硬是要进去闹洞房,却被一脸冷硬的景飒拦在院外:“主子已经醉了,齐公子请回吧。” 相较于楼夕颜的烂醉,齐天宇除了脸色有些潮红之外,显然神智清楚,眼神清明。手痞痞的搭在景飒肩膀上,齐天宇笑道:“这可不行,我们还没闹洞房呢!” 燕弘添一行本来是打算离开了,但是看齐天宇坚持要闹洞房,他们干脆也不急着走了,全都围在揽月楼外。 景飒依然不为所动,冷冷的回道:“天色已晚,齐公子请回吧!” 齐天宇翻了个白眼,夕颜怎么找了个木头当管家,一点情趣都不懂,用力拍拍景飒的肩膀,齐天宇不死心的继续说道:“景飒,不要这么严肃!闹洞房才喜庆啊!夕颜不会介意的。” 景飒回退一步,这次直接忽略他的话,高大的身影堵在院门处,铁了心不然他们进去。 站在齐天宇身侧的楼夕舞因为多喝了几杯,面色嫣红,脚步都有些虚浮,嘴上却还是凑热闹的大笑道:“对啊对啊!我们要闹洞房!闹洞房!” 看她站都站不稳还又闹又叫的,景飒无奈的上前扶着她东倒西歪的身子,低声轻呵道:“不许胡闹!” 齐天宇饶有兴味的看着景飒难得的温柔,不禁笑道:“啧啧啧,真是厚此薄彼啊!看来我不在的三个月里,相府桃花满室啊!”这块石头终于开窍啦!他好像选错时机出门了,错过了不少好戏! 这么明显的调侃让楼夕舞羞得轻轻挣开景飒的手,低叫道:“齐大哥!你胡说什么?!” “胡说?”齐天宇双手环在胸前,斜睨了景飒一眼,低笑道:“我还以为快有喜酒喝了呢,原来是我看错了?!” 即使是这么明显的调侃,景飒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冷颜以对。 墨白此时正好从院内出来,一看门外这群明显意犹未尽的人,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用多说,墨白与景飒并肩而立,两人一左一右将本来就不大的院门堵得严严实实。 楼夕舞脸皮薄,被齐天宇这样一说,本来就嫣红的脸现在都快烧起来了,气恼的盯着他,楼夕舞叫道:“你就会取笑人!真有本事,就想办法越过这两尊门神进去啊!” 齐天宇轻轻扬眉,越过他们是不可能!说到武功,如果只有景飒一人,他还可以试试,现在墨白也来了,他一定不是对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群等着看好戏人,他们是不会帮忙的,齐天宇哀叹,还是靠自己吧。 思索了片刻,齐天宇忽然狡黠的一笑:“我有办法了!” 齐天宇说完转身朝着后院跑去,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看他刚才笃定的样子,他们又有些好奇和期待起来。 院内,卓晴在心里把墨白从头到脚咒骂了一遍,明知道楼夕颜醉了,他居然只扶到房门就走了,好歹应该把他主子扶到床上吧! 卓晴一只手撑着楼夕颜,另一只手去推房门,谁知实木的大门很重,她推了一下居然没推开,楼夕颜又一个劲的往她肩窝上靠。卓晴一咬牙,两只手抱着楼夕颜的腰,抬起右脚,用力一踹,房门发出一声巨响,终于开了。 舒了一口气,卓晴搀着楼夕颜,两人晃晃悠悠的跨进屋内,但是因为门口有些高,卓晴今天穿的又是一袭坠地长裙,脚下一绊,两人一起朝前摔下去。 卓晴心一凉,这回糟了,哀嚎一声,等着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就在她几乎跪在地上的前一刻,卓晴只觉得腰间一紧,她已经被一双大手稳稳的抱在怀里,耳边响起楼夕颜紧张的询问:“小心!有没有摔着?” 卓晴抬头,只见楼夕颜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眼神清冽,脚步稳健,丝毫不见醉态,卓晴冷哼道:“你没醉?” 该死,没醉他还让她撑着他走了那么久,害的她现在大汗淋漓! 将她环在怀中,楼夕颜凤眼微眯,轻笑回道:“今晚这样的日子,我可舍不得醉在美酒之下。” 掌心的灼热加上他暧昧的语调,让卓晴心湖微漾,但是看他现在神清气爽的样子,一想起刚才自己累个半死,他还装醉,卓晴就忍不住生气,冷哼道:“你真是属狐狸的。” 楼夕颜剑眉轻蹙,苦恼的回道:“为夫不胜酒力,不装醉就真的要被抬回来了!”夙凌一向海量,弘添千杯不醉,天宇就更不用说了,泡在酒坛子里长大的,他哪里拼得过他们?!单御岚早早就借故离开了,他还不装醉,估计他们能喝到天亮! 透过衣料,卓晴仍能感觉到他手心的灼热,轻拍开他的手,卓晴给他泡了一杯热茶,叹道:“先喝点茶吧,你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了。”燕弘添带来的酒非常烈,也只有云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她和夕舞都选择了比较温和的花雕。 接过卓晴手中的热茶放在一旁,楼夕颜的手再次揽上她的纤腰,轻轻一带,将她拥入怀中,抱坐在腿上。楼夕颜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酒杯,斟了两杯酒,一杯放到卓晴手中,一杯握在自己手里,笑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喝一杯交杯酒才对。” 还喝?今晚他喝得已经够多了,放下手中酒杯,卓晴劝道:“拜堂那天已经喝过了,今晚就别喝了。” 想到那日喝下交杯酒之后,她说出的誓,楼夕颜心里暖意融融,低头看了一眼杯中之酒,楼夕颜狡黠一笑,回道:“好吧,交杯酒不喝了,这杯我喂你喝。” 卓晴还没有反应过来,楼夕颜已经就杯中酒一口饮尽,温热的唇快速覆上她的唇,美酒缓缓哺入口中。夕颜特有的清冽气息和着酒的甘醇和辛辣,卓晴有些微醺的低哼了一声:“唔……” 久久,楼夕颜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她,卓晴脸色嫣红,瞪着他得意的笑脸,低骂道:“别想继续装醉,你现在简直就像个无赖!” 楼夕颜不以为意,将下巴枕在她的肩窝上,微眯着眼,舒服的轻笑道:“嗯,我真的醉了,醉在……美人之下。” “平时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嘴。”浅浅的呼吸喷洒在肩窝上,痒痒的,麻麻的,卓晴嫌痒的轻推开楼夕颜的俊逸的脸庞,想到今晚上没见到楼穆海,卓晴问道:“对了,你爹呢?” “回去了。” “哦。”低低的应了一声,没在说什么,但是卓晴心里还是有些遗憾,她最终仍是得不到长辈的喜欢。 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心情忽然变得低落起来,楼夕颜抬起头,在她耳边故弄玄虚的低笑道:“他走之前说……” 说什么?卓晴好奇的看向楼夕颜,只见他忽然贴过来,唇贴着卓晴的耳朵,暧昧的低声回道:“让你快点给他添一个孙子。所以······” 轻推他俊逸的脸,卓晴故意装傻道:“所以什么?”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啊!” “啊!”楼夕颜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卓晴吓得低叫一声。 大步跨入内室,将卓晴轻轻放到在嫣红大床上,楼夕颜缓缓俯身上前,两人就这样眼眸相对,鼻尖相贴,呼吸着彼此的气息,渐渐的,两人的气息都开始不稳起来。修长的手轻抚上纤瘦的香肩,楼夕颜凤眸轻扬,幽深的眼光在卓晴胸前流连,意有所指的轻笑道:“听说,岳母的刺青之术天下无双,上次在温泉边,我没有看到,这一次,我要好好欣赏。” “夕颜!”这人说话越来越不正经了!两人同时想到温泉时的情景,楼夕颜意犹未尽,卓晴也难得的红了脸。 楼夕颜轻扯帷帐,薄纱悠然滑落,掩下一室旖旎。 揽月楼院外,一群闲着没事干的人进不去,也不肯走,杵在揽月楼前等着看齐天宇想到的所谓“办法”是什么。 不一会,齐天宇抱着两个木盆,手里拽着几根比女子手腕细一点的树枝,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众人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办法?! 将木盆放在地上,齐天宇把手中的树枝塞到还一脸莫名的夙凌和燕弘添手中,得意的笑道:“我们进不去,就让他们出来好了!” 顾云斜睨着齐天宇,一幅看白痴的眼神:“出来?怎么出?”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种时候,楼夕颜肯出来才有鬼呢! 齐天宇嘿嘿一笑,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举起树枝,一边敲打着木棚发出砰砰的怪声,一边扯着嗓子大叫道:“失火啦!快救火啊!” “快来人啊!救火啊!”寂静的夜里,突兀的喊声立刻刺破夜空,穿透力十足! 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边敲打木盆,一边喊得卖力的齐天宇,顾云轻抚前额,哀叹道:“天……”楼夕颜怎么交了这么个白痴损友?! 楼夕舞也看傻了眼,这就是齐大哥所说的办法? 虽然说这个所谓的办法真的既白痴又无聊,但是对于两个喝了一夜的酒正在兴头上的男人来说,这样疯狂的举动似乎还蛮有吸引力。只见夙凌和燕弘添对看一眼之后,居然也挥舞着手中的树枝,一边敲打着木盆,一边鬼叫起来,顾云和青枫两人默默退到一旁哭笑不得。 听到呼喊声,相府的家仆和侍卫纷纷赶了过来,有些还提着水桶和木盆,但是看清眼前的情景,所有人不禁傻眼。 景总管和墨侍卫脸色发黑的瞪着院前大喊大叫的几人,却也没用上前阻拦,“闹事”的人正是皇上、夙将军和主子的好友齐公子,这叫他们如何好?! 于是,揽月楼前,几个男人发着酒疯,一群下人不知所谓,大半夜的,相府闹成一团。 外面叫得如火如荼,屋内也已是春色无边,卓晴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楼夕颜扔到了地上,抓起薄被盖住身体,轻轻别过头,躲闪着楼夕颜落在脖子上细碎的轻吻,卓晴微微喘着问道:“失火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沉溺于温香软玉中的男人闷头回道:“不去。”今天他一定要她成为他的女人,什么原因也别想阻止他;再则,若是真的威胁到他们的安全,墨白自然会进来说,吵成这样,绝对是那群闲人闹的! “但是……”卓晴还想说什么,楼夕颜双手缓缓收紧,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灼热的体温让卓晴呼吸越发不稳。 “让它烧吧。”轻咬卓晴的肩膀,楼夕颜暗哑的声音低低的如醇美的烈酒,让人微醺。 夜色渐浓,秋风袭人,院外水波荡漾,人声鼎沸!屋内,烛光摇曳,旖旎轻吟!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06章楔子 > 血八卦盘 今夜的月亮异常明亮,却被一层血红色云雾笼着,使得原本清雅的月华,看起来阴森异常,连空气中仿佛也透着血腥味。凌晨两点的夜晚格外的寂静,只有树叶被风摩挲得沙沙作响,没有人会去在意夜空的诡异。 一辆本田越野警车呼啸而来,一个漂亮的甩尾,车子停在法政楼前。车门打开,一双修长的腿潇洒地跨下车,来人是一名年轻女子,高挑清瘦,身材不低于一百七十五公分,细碎的短发清爽利落,素白的衬衫有些皱。大半夜的,她的精神看起来异常的好,眼神执著坚定。 顾云微微眯眼抬头看去,漆黑一片的大厦还有一间房间亮着灯,十三层解剖室!她唇角轻扬,卓晴不接电话,十有八九还在解剖尸体!她走进大楼,门卫大伯立刻走了出来,看清来人,大伯熟络地笑道:“顾队长,来找卓法医啊?” 顾云点头回道:“嗯。” “我刚才巡夜的时候看见解剖室的灯亮着,她应该还在忙呢,你们还真是辛苦啊!”都凌晨两点了,一个还在解剖,一个还要过来等资料,刑侦这行真不好干。 顾云微微一笑,熟练地推开楼梯间的门,迈开长腿,朝着十三层走去。一般情况下,她都不会乘电梯,她没有幽闭恐惧症,只是单纯的懒得等而已。 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门卫大叔失笑摇头,“两个工作狂。”他在这栋楼里做了十几年门卫,工作狂见多了,年轻人,能吃苦是好事,这两个娃,不用几年,一定能升职! 走进十三层,走廊上的灯还亮着,但是所有办公室的门都已经锁上,顾云并没有去解剖室,而是斜靠在卓晴的办公室门外,思索着近日发生的连环凶杀案。 半个小时后,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顾云眯眼看去,卓晴一脸疲惫地走出解剖室,她身后的记录员邢蓝也是满脸倦容,抱着一箱证物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怎么样?验尸报告出来了吗?”才走近办公室,两人立刻被堵了个正着!看着斜靠着门框,精力充沛的顾云,邢蓝哀号,“顾队长,您也太夸张了吧!现在是半夜三点耶!” 顾云轻轻挑眉,笑道:“所以呢?” 挫败地垂下肩膀,邢蓝无奈地回道:“所以您稍等,我马上去整理,天亮之前一定有结果!”难怪顾队长和卓医生能成为好朋友,两个人都是工作狂! 看着耷拉着脑袋走进办公室的邢蓝,顾云扬声笑道:“多谢了!” 卓晴已经打开对面她的专属办公室,顾云立刻跟了进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卓晴特有的清冷低音缓缓响起,“怎么,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啊?” “去你的!”白了她一眼,顾云斥道,“这个月频发女性被杀案件,李局长眼睛都快喷火了,现在刑侦二队的人,哪里还分白天晚上!” 办公室门口有一个隐隐反射着亮光的东西,顾云走过去捡起来一看,那是一面镶嵌着八卦图形的金色小盘,会装在证物袋里的,应该是证物吧。 走到卓晴面前,顾云问道:“这是什么?” 看清顾云手里的东西,卓晴暗骂,邢蓝这丫头,做事总是这样毛躁,这么重要的证物也能丢!坐直身子,卓晴回道:“死者衣服口袋里找到的,等检验科的同事检验之后,应该就会到你手上了。” 一听是这宗案子的证物,顾云立刻来了精神,办公室只开了盏小台灯,她索性掀开百叶窗,借着今晚异常明亮的月光仔细研究了起来。眼睛专注地盯着手里的东西,顾云完全没有注意到暗黑的夜空在她拿出八卦盘对着月亮的时候,渐渐被猩红色的流云所覆盖。 奇怪,刚才看明明是金色,怎么现在看,就变成红色了呢?难道反面是金色?翻过来细看,另一面也是一样的血红八卦图,整个小盘子似乎还隐隐透着红色的光芒,怎么会这样?! “嘶——”心里疑惑着,手上忽然一痛。 卓晴起身走到她身后,问道:“怎么了?” 低头查看手指,只见食指上一道深深的血痕,几滴鲜红的血落在证物袋上,顾云无所谓地笑笑,“没什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手指上的伤口很深,血还在滴滴答答地流着。顾云漫不经心的样子让卓晴皱眉,卓晴从旁边的书架上拿来药棉,捂在顾云的伤口上,冷冷地哼道:“按住伤口!” 顾云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一点小擦伤吗! 按着伤口的药棉很快又被血浸湿。卓晴锐利的眼微闪,什么东西这么锋利,竟然连止住血都困难?拿过顾云手中的东西一看,卓晴大惊,“怎么会这样?!” 什么让一向冷傲的卓法医大惊失色啊!顾云也好奇地伸过头来,一看之下,顾云也惊异地叫道:“血……渗进去了!” 原本滴在透明证物袋外的血滴不见了,血居然出现在血红八卦图上!怎么会有这种事,血液穿透了证物袋…… “糟了!”一怔之后,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这回报告难写了。” 两人相视苦笑,头疼着如何解释顾云的血液会出现在证物之上,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滴渗入八卦盘的血迹,正沿着弧形的沟槽,流入阴阳相交的中心……当血液落入中心的那一刻,八卦盘忽然放出一道极强的红光。卓晴和顾云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光芒一闪而过,主检法医室里,还是那盏小台灯,地上躺着两个晕倒在地的身影。 顾云手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已恢复如初,没有一丝伤痕。金丝八卦盘稳稳落在她们的身侧,毫无异状。窗外的天际,月华清朗,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 瓢泼的大雨伴着轰鸣的雷声,大风将残破的窗户吹得东倒西歪,啪啪作响!一座小破庙的侧屋里,蜷缩着三个年轻女子,大红的嫁衣,在这漆黑阴森、到处透着陈腐之气的庙宇中,显得格外诡异。 一道电光闪过,终于能看清几个女子的样貌,三人皆是豆蔻年华,绝美的左脸,能让所有女人嫉妒,男人倾慕。只可惜,她们右边的脸颊被划了两道深深的刀痕,几乎毁了整个右颊,在这电闪雷鸣的夜里,显得颇为狰狞。 “我不甘心!”倔强的眼死死地盯着破庙外雷电交加的雨幕,青枫紧咬着的下唇几乎破皮流血。 缓缓抬起头,靠着青枫的肩膀,青末懂事地小声安慰道:“二姐,你别害怕,听说你要嫁的那个楼丞相,是难得的谦谦君子,文治武功,无不出类拔萃,他,应该不会亏待你的。”最可怜的是大姐,要被送进宫里,传说穹岳王喜怒无常,嗜血霸道,温柔娴静的大姐怎么受得了! 青枫嗤之以鼻,“谁稀罕!”转过身,她一手握着大姐的手,一手握着小妹的手,狠狠地低吼道,“我好恨!凭什么穹岳国主一句话,就可以为所欲为!凭什么皇上的无能,要我们青家去承担!凭什么他杀死了我们的爹娘,我们还要作为他进贡的礼物去讨好穹岳!” 轻柔地抚摸着青枫因为嘶吼、仇恨而变得扭曲的脸,青灵低叹道:“就凭穹岳是六国霸主,受各国朝拜。就凭皇上是一国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谁让我们只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命运从来都不是掌握在她们手里的。 甩开青灵的手,青枫霍然起身,背过身去,不甘地回道:“女子又如何!我就是不去穹岳!” 看看二姐倔强的背影,再看看大姐忧虑的脸,青末怯怯地说道:“就连这张人人倾慕的脸,我们都毁了,他们还是要把我们送到穹岳去!二姐,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不是吗?” 手轻轻抚摸着仍旧痛入心扉的脸颊,青枫深吸一口气,咬牙回道:“就是死,我青枫也绝不任人摆布!尤其那个人,还是双手沾满了爹娘鲜血的昏君!” 青灵一惊,急道:“枫儿,你想干什么?” 缓缓转过身,青枫双手紧握成拳,坚定地说道:“姐,我要留在皓月,留在爹娘身边,即使留下来的,是我的尸体!” 似乎迎合着枫儿的话一般,一道玄白的闪电直劈而下,亮光照在枫儿的脸上,青灵看见了她的决绝。 罢了,紧紧地抓着青枫的手,青灵忽然觉得如释重负,她淡笑道:“好!姐姐陪你,反正活下去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不用去想将来要面对的一切,或许是一种解脱! 半蹲在地上的青末也赶紧起身,抓着她俩的手,急道:“姐姐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末儿无论如何,也不离开你们!” 青灵迟疑了,心疼地看着一脸单纯的末儿,她或许还不明白死的意义,她才十五岁啊! 迎着末儿那双清纯的大眼睛,青枫也心如刀绞,但是一想到她要许给那个据说是战场上出了名的冷酷屠夫,她立刻打了一个寒战,说道:“大姐,末儿这样单纯善良,留她一个人在世上,也只会受苦而已,今天我们就在这破庙里,一家团聚吧!” 看着三双交叠在一起的手,青灵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青灵用力点头,说道:“好!一家团聚最好!”三人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房梁,默契地相视一笑,这是爹娘离世以后,她们第一次笑,因为过了今天,她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三人利落地解下腰间的红绸腰带,将这身绚丽的红衣扒下来,只着一身素白中衣,轻抛红绸穿过房梁。站在残破的方桌之上,将脖子套入红绸之内,没有迟疑。 青灵看了一眼身边的姐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枫儿,末儿,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 “嗯!”青枫、青末用力点头。三人手牵着手,轻踢方桌,红绸倏然紧绷,三条鲜活的生命渐渐流逝。 押送青家姐妹去穹岳的士兵正在破庙的正殿休息,眼看着快停的雨,忽然又有瓢泼之势,闪电惊雷越见疯狂,像是要把这间本就飘摇的破庙劈个粉碎。 其中一个小兵缩了缩脖子。现在还是春天,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春天下这么大的雨呢!随意扫了一眼青家小姐所在的侧殿,这一看可把他吓个半死,在一道道闪电的白光下,三条直挺挺的影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衣袂翻飞!怪叫一声,小兵连滚带爬地跌在李旭面前,惊呼道:“鬼……有鬼啊!” “什么?”李旭一怔,顺着小兵的视线看过去,三条飘摇的影子也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青家小姐上吊了!李旭急忙起身踢开侧殿的房门,只见红衣满地,三双殷红的绣鞋就在眼前晃荡着。李旭吓得后退一步,嘴上慌乱地叫道,“快快快!把她们弄下来!” 一群士兵手忙脚乱,终于将三个女子弄了下来,三人全部面色发黑,双目紧闭。 李旭盯着最靠左边的青末,急道:“她怎么样?” 小兵小心地摸了一下青末的鼻息,回道:“她……死了。” 李旭颤抖着手指向另一个,急道:“这……这个呢?” 小兵探过鼻息后,收回手,看李大人的脸色苍白,吓得也不敢回答,只是轻轻地摇头。 都死了?!李旭冷汗直冒,这青家姐妹是穹岳王钦点的进贡人选,现在就这么死了,他焉有命在!只怕皓月国劫数难逃了!就在李旭万念俱灰的时刻,小兵忽然叫道:“大人,这个还有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绝对还活着。 “真的?太好了!快把她弄上车,快请大夫!”终于还有一个是活着的。李旭指挥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把嫁衣胡乱套在青灵身上,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地上的另外两具尸体。 破庙外的惊雷一声响过一声,刺眼的白光如一道道利剑,地上的尸体显得更加孤寒。小兵心里害怕,却也不忍心将两个可怜的女子暴尸破庙,他拿起地上的嫁衣,小心地盖在她们身上。正当他想起身离开的时候,一道不同于闪电的红光一闪而过,地上毫无鼻息的两人忽然睁大了眼睛—— “啊——”小兵的尖叫声响彻破庙!已经走到主殿外的李旭不耐烦地呵道:“你又鬼叫什么?” “她……她们……”这一次,小兵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路狼狈地爬出侧殿。 两具女尸至于把他吓成这样?李旭生疑,再次走进侧殿,却发现刚才毫无声息的两个女子胸腹奇迹般地微微起伏,眼睛虽然紧闭着,脸色却不那么青紫了! “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李旭狂喜,她们没有死!他的命总算是保住啦!“来人来人,把她们带走!” 风雨中,士兵把两人扛出了破庙,正要送到青灵所在的马车上,李旭忽然叫道:“等等。” 这三个人又是毁容又是自杀的,这次没死,难说下次会搞出什么事情来!心中一番计较,李旭沉声说道:“把她们分开来,一个人装一辆马车,不许她们再见面。还有,在她们饮用的水里下迷醉散,一定要活着把她们送到穹岳国!” “是。”三人立刻被塞进了三辆马车内,到穹岳之前,她们将再无机会见面,也再没有机会走下马车。 青家姐妹,你们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谁让你们长得倾国倾城,谁让你们才情逼人,谁让你们名扬六国!穹岳国点名要的女人,别说是毁容了,就是死,你们也必须死在穹岳,一切都是劫数!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07章魂穿异世1 > 夜幕降临,将军府前厅里,烛火通明。偌大的屋内,除了一套粗犷霸气的红木靠椅之外,还有两个男人,一坐一站,一闲适一躁动。年轻男子在前厅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忍不住看向坐在一旁不动如山的清瘦男子,问道:“二哥,那个女人就这样丢进大哥房里,行不行啊?” 大哥今天就从北疆戍边归来,一回来就看见自己床头躺着个女人,到时候不掐死她就要掐死他们!怪只怪皇上,没事儿送什么女人啊,将军府里连个丫环都没有,忽然多个女人,叫他们往哪里摆! 夙任头也不抬,继续轻柔地擦拭着手中的银枪,笑道:“那是皇上御赐给大哥的女人,不丢他房里,难道丢你房里?” 夙羽一听,立刻嫌弃地吼道:“去,我才不要!”他最讨厌那种弱不禁风、自认为才学出众的千金小姐,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夙任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家里来个女人也是一件好事,没事的时候还能看看热闹。 “不要什么?”低沉的男声响起的同时,高大挺拔的身影已出现在屋内。夙凌风尘仆仆地刚回府,身上暗黑的盔甲还未卸下。 “没什么!”夙羽干笑两声道,“大哥,你回来了?”夙任白了他一眼,废话! “嗯。”夙凌冷冷地点头,随手将头盔脱下,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夙羽瞪着夙任,朝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夙任向夙凌说关于他房间里有个女人的事。夙任直接低下头,任夙羽把眼睛眨瞎,也当做没看见。夙羽气恼地狠狠推了夙任的肩膀一下,夙任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两人眉来眼去,推推搡搡。夙凌不耐地冷声说道:“你们俩干什么?婆婆妈妈的,有话就说。” 夙凌面露不愉,夙羽也不敢再推诿,大声回道:“皇上御赐的女人今天中午送到了,现在就在你房里。” 夙凌握着茶杯的手一僵,鹰眸中划过一抹厌恶。他冷声回道:“在后院找一间空房,让她自己滚过去。”该死!皇上居然真的把女人送到将军府,难道他夙凌想要个女人,还会没有吗?! 夙羽一脸为难地站在那里。夙任干脆直接摇头,轻咳一声,强忍着笑意回道:“现在估计不行。” “为什么?”看着夙任脸上诡异的笑容,夙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夙任低头继续擦着手中的银枪,不回答。夙凌再看向夙羽,夙羽闷声回道:“你进去看了就知道。” 两个人怪里怪气的,不就是一个女人吗,难道她还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顾云再次尝试活动已经发麻的手脚,可惜,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想要坐起身子,却发现她引以为傲的腰腹力量荡然无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子被绑得结结实实,脸被一块大布盖着,她干脆闭上眼。她只记得那天晚上去找晴,然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证物,接着一道红光闪过,只一阵头痛,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难道她和晴被绑架了?到底是谁绑架的?她感到身边的环境、身上的服饰都发生了变化,一切都透着诡异的气息。脑子有些乱,听觉却依然敏锐,门外似乎有人,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人影闯了进来。 夙凌刚跨入屋内,就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屋内漆黑一片,他点了一盏蜡烛,烛光昏黄,照得床上火红嫁衣的女子格外惹眼。 夙凌脸色奇差,究竟在搞什么?把女人丢在他床上就算了,还绑成这个样子!他将头盔往桌上一放,心情越发烦躁,他随手挑开女子脸上的红巾,本以为会看见一张惊恐万分或是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不料,迎视他的竟是一双怒焰缭绕的眸。 什么样的女人会有这样一双眼睛?夙凌凑上去看。 她有一张精致而年轻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烛光映照下留下淡淡剪影,饱满的樱唇,傲挺的俏鼻,整个人看起来娇小得仿佛用力一捏就会碎掉一般。夙凌蹙眉,他最讨厌这种娇滴滴的小姐,若不是她那双别异的眸,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顾云也在打量眼前这个冷峻不羁的男人。健硕的身体站在床前,几乎挡住了本来就不明亮的烛光,背光之下看不清他的长相。他身着暗黑盔甲,外露的皮肤呈现健康的古铜色,整个人看起来英武不羁。最吸引顾云眼眸的是那双夜色下鹰般锐利冷戾的眼,在刑侦队、缉毒队、防暴队都待过的她,自然见过比这双眼睛更加暴戾阴鸷、狠辣残忍的眼,但是眼前这个人比起那些人显得要更坚定刚毅、正气凛然。但是他为什么要穿着盔甲?! 顾云身子被绑得动弹不得,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素来冷静的她并没有慌乱。,她低声说道:“麻烦你先帮我松绑。”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喑哑,但是她还是一下就听出,这个声音并不是她自己的! 顾云心下一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那天晚上看过那个那黄金八卦盘之后,一切都不对劲儿了。 顾云稍稍别过头,夙凌看见了她背光的另一侧脸上有两条刀疤,看样子像是新伤。他伸出手,抓住顾云的下巴扭向一边。 温热的手忽然抚上她的脸颊,顾云的心倏地一跳,呼吸也为之一凛!想要别过头,可这个男人手劲儿大得惊人,她一动也动不了,心一横,顾云张嘴咬上了夙凌的手腕。 她咬得用力,不一会儿就在口中尝到了血腥味,但是那个冷傲的男人只是皱了皱眉,连哼都没哼一声。仿佛她只是在耍小脾气。顾云气结,既然咬他没用,她不白费力气了。 夙凌冷然收回手,低头看着两排深深的牙印,眉头越皱越紧,他冷声问道:“你是青末?”他记得皇上要送她的女人是叫这个名字。坊间流传,青家三小姐青末温顺情柔,甜美娇俏,他实在看不出眼前的女人哪里温顺。是皇上在耍他,还是传闻不可尽信? 什么青末?顾云一头雾水,但是却没有急于否认,只是冷静地说道:“给我松绑。”一切都要等手脚重获自由,弄清事情的原委再说。但是,夙凌直接走向一旁的木架,把身上的盔甲一件件卸下来挂好,再也不看床上的顾云一眼。“这里是将军府,不是你肆意妄为的闺阁后院,要想在这里待下去,就给我安守本分。”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夙凌便潇洒地出了屋外。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平静,顾云依旧被死死绑着。瞪着纯白的床帷,顾云愕然。谁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顾云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这是一间五十平方米左右的大房间,整个房间的陈设极其简单,除了睡床,屋里还有一套红木椅和矮几,床边竖着一个挂盔甲的木架子,全是实木家具,房间给人的感觉和刚才离开的男人很像——硬朗冰冷。 环视了一圈,最让顾云眼前一亮的是悬挂在木架旁边的一柄长剑,剑身四尺,通体银白,剑鞘上没有任何纹饰,剑柄部分有白玉镶嵌其中,整把剑给人一种孤傲冰冷的感觉。 她一直很喜欢冷兵器,这把剑实在太合她心意了,它也正好可以帮她解脱困境。顾云希望用腰腹的力量站起来,可惜,身体起到一半,再次瘫倒在床上。最后顾云只能像虫一样扭动着来到大床的边缘,将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脚先伸到床下,然后是臀部,可惜一个没控制好,一屁股坐在地上。 嘶——倒吸一口凉气,顾云无奈地坐在冰冷的地上,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顾云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下个床就已经让她气喘吁吁? 歇了一会儿,顾云慢慢地站直身子,但是站定之后,顾云心下一沉!不对,她的身高……好像矮了很多!而且长及脚踝的头发也让她惊异莫名,她留短发都十几年了,哪里来的长发? 深吸了一口气,顾云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她现在的目标应该是先解开绳索。看了一眼高悬的长剑,顾云再次蹙眉,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以她的身高,根本连剑尾都碰不到。能让她搭脚的,唯有那些实木椅子,但是椅子和长剑的距离起码有七八米,她现在被绑得连动一下都困难,怎么搬得了那么重的实木椅子? 昏黄的烛火忽明忽暗。冷眸再次环视了一遍空旷的房间,确定自己别无他法之后,顾云开始一小步一小步地朝着实木椅子挪去。在实木椅子旁停下身子,顾云缓缓下蹲,再一次坐到了地上。把脚缩起,踩住实木椅子的凳角,用力一蹬……椅子比她想象的要重得多,她已经用尽全力,椅子却只挪动了十几厘米! 抬头看看不远处的长剑,按照这个速度,她要到达那里,无疑是一次“万里长征”。暗暗咬牙,顾云再次缩腿、蹬腿,一遍遍地重复,直到她的脚掌麻木,她也一刻没停过。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当实木椅子终于到达墙边的时候,顾云缓缓抬起头,窗外淡淡的红霞已经映入屋内,昭示着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汗水沿着额前的发丝滴到地上,顾云低下头,用裙摆随意地擦了一把,濡湿的裙角显示着她一夜的艰辛。轻轻活动早已麻木的双脚,好一会儿,双脚终于有了知觉,顾云才慢慢贴着墙壁站了起来。 一阵眩晕袭来,顾云靠着墙站了好久,缓过劲儿来才挪动着爬上木椅,抓紧剑尾,把剑从墙上拿了下来。 冰冷的剑身让顾云觉得很舒服,抚摸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挪到剑柄处,用力拔了很久,长剑终于出鞘。 即使是背对着长剑,顾云也能感觉到长剑出鞘的那一刻,一股寒气袭来,剑锋之利,可想而知。 小心地将剑慢慢靠近双手间绳索的位置,顾云感觉到绳子的存在后,用力一拉剑柄,拇指粗细的麻绳居然立刻断开。身上的绑缚忽的一松,顾云差点从木椅上摔下来。 好不容易站稳,顾云迫不及待地欣赏起手中的长剑。剑身洁白如玉,几乎与剑柄上的白玉同色,她看不出这是什么金属才会有的光泽。剑鞘上没有任何纹饰,剑身上却能看到如鱼鳞般细小的花纹,剑锋泛着森白的寒光,白玉剑柄上刻着两个字——冰炼? 苍劲有力的字体,与温润的白玉形成鲜明对比。果然剑如其名,她刚才的感觉没有错,靠近长剑确实能感受到一股寒气。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08章魂穿异世2 > 欣赏了一番之后,顾云捡起剑鞘,将长剑完好地挂回墙上。折腾了一夜,身上层层叠叠的红裙热得她满身是汗,她脱掉最外层繁复的霞帔长袍,只穿着里边的红色长裙。手脚终于重获自由,顾云轻轻活动手腕。忽然,她惊异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心怦怦的越跳越快。这双手细嫩白皙,玉指纤纤,美得让人心动,但是……这不是她的手! 长年握枪,她手上的厚茧已经到了磨人的程度,但是这只手,嫩得夸张,而且也小得吓人!缩水的身高,及地的长发,纤瘦的双手,太多太多的事实告诉她,这个身体不是她的!天!太疯狂了! 镜子!她需要镜子!在屋里找了一圈,顾云没有找到一面镜子。 唯一有反光作用的是挂在木架上的盔甲胸前的护心镜,青铜的质地,让它隐约能照出人的样子。 顾云走到盔甲旁,心再次一凉,护心镜的位置居然正好到她的脸部,这么说,她现在的身高估计只有一百五十八公分?!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她更是欲哭无泪。这哪是手臂,根本就是两根牙签嘛!还有那腰,她以前的大腿都比它粗…… 她以为一百五十八公分这个事实对于一向高挑的她来说已经是个致命的打击,但是,当她从模糊的镜子中看清现在这张脸时,遇事冷静的她终于爆发了一身低吼,“shit!” 镜中的女孩,小小的脸庞雪白粉嫩,右脸颊上的那两道疤痕。淡淡的柳叶弯眉十分讨巧,小巧红润的樱唇水盈盈,整张脸最为惹眼的是那双眼睛。长长的睫毛,晶莹透亮,圆圆的像只小兔子,闪着无辜纯净的光芒,最夸张的就是这个眼睛水汪汪的,好像随时要哭一样!这这这,简直萌到让顾云想杀人! 一向以冷静理智著称的顾云终于忍不住一拳打在护心镜上!护心镜是纯铜打造,自然不会因为她这一拳起什么变化。轻晃之后,镜面上依旧是那张粉嫩的脸,不同的是原来可爱纯净的眼中流转的是冷冽暴怒的光芒…… 高挑的躯体,灵活的身手,充沛的体力,强劲的力量,这些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资本瞬间消失无踪,顾云第一次感到惊慌无措。但是现在卓晴生死不明,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目前的情况不允许她慌张。 顾云决定先走出房间,看看外面的情况,才走了几步,发现长及脚踝的发丝很是麻烦,她眉头轻蹙,走到冰炼前,拔出长剑,毫无留恋地手起刀落,一道银光闪过,青丝落地。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被她削到腰间的位置。 将长剑挂回去,顾云笑道:“谢啦,冰炼!” 捡起裙摆上的细腰带,顾云一边扎着马尾一边往屋外走去,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墙上的冰炼发出了一道浅浅的荧光,不过很快又消失无踪。 走到门边,顾云脚下一滞。 有人!她后退两步,门被哗的一声推开,两个古代将士打扮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顾云皱眉,是这个身体的原因吗?她的警觉性和体力似乎大不如前,这么近才听出异动。她正在暗自懊恼中,两名将士看见眼前的女子,也是一愣,这个女人好小,好可爱啊,一身单薄的红衣将她衬得鲜嫩欲滴。不过她脸上不知怎么有两道疤痕,不禁觉得有点可惜。 顾云暗暗观察着他们,并不急着说话。 两名小将在顾云清冷的视线中回过神来,尴尬地轻咳一声,其中年纪稍小的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你,出来。” 顾云静立不动,冷声回道:“去哪儿?” 小将没想到她会问,不耐地回道:“这是将军的房间,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昨天那个男人说这里是将军府,是他的房间,他自然就是将军了,而她未经任何仪式就一身红嫁衣地躺在他床上,这具身体的主人身份十有八九是他的妾室吧。 为了弄清楚这个身体的身份,顾云故意回道:“我是她的夫人,为什么不能待在他的房间。” “夫人?!”果然,小将立刻大笑道:“真是不自量力,你最多就只能算是一件礼物而已。” 礼物?顾云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激他道:“我不是礼物,我是将军夫人。” “天大的笑话,凭你也配!皓月国把你们青家三姐妹送给我们穹岳皇帝,皇帝把你送给将军,说不定将军一个不高兴,又会把你送给谁。你不是礼物是什么!” 该死!顾云不由得紧握成拳,皇帝、将军、一堆未知的国家地名,还有这个让人倒胃口的身体,一切的一切,不用多做分析就已经明了,自己到了一个未知的时空,而这里还是君主专制时期,她目前这具身体的身份就是小国进贡给大国的礼物。 那么晴呢?她在哪里?会不会也到了这个时空?她会进入哪一个人的身体? 看向得意洋洋的小将,顾云继续问道:“我的姐妹都被送进宫了?” “她们……”小将才刚开口,他身边一个年长的男子打断道:“不要和她那么多废话了。” “叫你走就走,不是你该问的就不要问。”这个女人长得一副无辜无害、柔弱乖巧的样子,但是那双眼却异常犀利,应付这样的人,还是小心为妙。 顾云微微眯眼,这人警觉性不弱,所谓见仆识主,这座将军府她不能小觑,尤其是她现在还是一副豆芽菜的身材。顾云默不作声地随着他们跨出门外,一路暗暗观察着守卫的环境,见机行事。 她所在的这个院落很大,外围植了一片松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木的味道,走出院外,顾云回头看了一眼,院门上苍劲有力地书着“凌云阁”三个墨青色大字。 “快走。”小将不耐烦地叫道。顾云收回视线,继续默默地跟着他们往前走。 绕过一条七拐八拐的回廊,两人带着顾云往北面的方向一路走去,顾云暗暗记下他们所走的路线,她很快发现,这座将军府的建造很有讲究,单单是他们走的这条不算长的距离,其中相同的布局就有三处,这样的设计很容易让人以为自己迷路了,从而胡乱地走而导致真正的迷路。 而且这里的守卫相当森严,一路上她已经见到两队巡逻的士兵,他们个个步伐稳健、训练有素,看到她时,都是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不过很快又都恢复如常,不再看她一眼。 越走顾云越是心惊,这里守卫森严,地形复杂,就是以前,她也不一定能闯出去,换作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没有将军的命令,不许跨出院门一步。”顾云一路思索着,直到耳边传来小将的冷哼声,她才抬起头来。 眼前是一方小小的院落,还有一间小木屋,院门没有门楣,虽然简单朴素,却很清静,顾云还算喜欢。听他们的意思,那位将军是对她不太满意,把她放逐到这边缘的角落自生自灭。顾云暗暗欣喜,这样也好,她可以有时间好好锻炼自己的身体,研究出逃路线。 两人转身要走,顾云立刻叫道:“站住。你们将军府不至于连衣服都没有吧?吃饭是不是也不让吃饱啊?” 低嗤一声,小将不屑地回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一个女人将军府还养得活。” 顾云利眸微闪,很好!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能把以前的自己练成武术冠军、警界精英,也一样能把这个身体从萝莉练成劳拉! 议事厅内,一张比九张八仙桌拼凑起来还要大的正方形木桌横在最中央,桌上摆着一张图纸,上面细细密密地画满了点和线,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图纸前,眼睛专注地盯着图纸看。 拿起旁边的笔墨,夙任在图纸靠右的一点上画了一个圈,沉声叹道:“经过昨天的对攻演练,你也看出你布的这个阵,实际对敌起来右翼还是太弱,一旦右翼被攻破这个阵就完了。” 夙家军之所以能名扬六国,令敌人闻风丧胆,就算不是大哥亲自带兵,亦能常胜不败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夙家军的将士个个体魄健壮,骁勇善战,阵法更是变幻莫测,让敌人摸不清他们的套路。 这些都要归功于大哥,他要求夙家军各营主将必须研读兵书,还要自创阵法或练兵奇招,每半年举行一次对战演练。各主将都必须带着自己的阵法前来迎战,选出最好的阵势在全军推行。这也是将军府后山为何要开辟一个练功场的原因。夙家三兄弟作为夙家军的主帅,自然不能疏于练习,今年大哥有意让三弟迎战,但是看他布下的这个阵法,想要取胜实在不易。 夙羽皱起了眉头,俊朗的脸上满是烦躁,回道:“嗯,我也看出来了,昨天我想了一晚,已经想到应对之法,等我操练好兵士,半月后再战一次!” 一夜就能想出来?夙任不敢苟同,三弟性子太急这毛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不过夙任却不打算说他,让他多摔几次跟头,棱角和坏毛病自然会少的。 “报!”一声洪亮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夙羽冷声问道:“什么事?” “禀副将,那个女子已经搬到后院,但是……”小将本来还算洪亮的声音越说越小。 夙羽不耐地低吼道:“有话直说。” 小将立刻站直身子,朗声回道:“她说要按照她的要求供食。” “怎么?”小将话还没说完,夙羽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此时更加火暴,吼道,“她还想吃山珍海味啊!”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大哥一走了之,倒让他们给他善后! 小将暗暗缩了缩肩膀,赶紧回道:“没有,她只要求吃牛肉、鸡蛋之类的,就是吃得很多。”真的很多,就一个女人的食量来说,大得有些吓人。 夙羽脸色倏地一暗,乌云满面。将军府三千将士都养得起,难道一个女人还能把他吃垮了!夙羽圆瞪的双眼仿佛要喷火般,“她要吃多少就让她吃多少!这种小事不要来报。滚!” “是。”小将不敢迟疑,立刻小跑着离开议事厅,早就听说夙副将脾气不好,传果然不可尽信,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暴躁! 半个月后。将军府后山练功场。 正午时分,初夏的太阳已经够烈了,练功场的中央没有任何遮避之物,一千将士在演练了三个时辰阵法之后,终于可以休息片刻。因为下午就是对战演练了,所以将士们都没有回到后山的营帐休息,只是三五成群地躲在树下纳凉,不时发出嗤笑声。 “是不是真的?” 众人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一名老兵摆摆手,一脸认真地说道:“骗你干吗,伙房的小赵是我老乡,他亲口和我说的。一顿要吃三斤牛肉、十个鸡蛋、一斤米饭、五条黄瓜!” “我不信!”一名年轻力壮的小兵拍拍健硕的胸膛,骄傲地回道,“我这么壮,一顿也就吃这么多。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吃得下!”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09章魂穿异世3 > 老兵拍拍小伙子厚实的肩膀,斜睨着他宽厚的身材,啧啧笑道:“这你就不懂了,那个女人说不定是个二百斤的大胖子呢!再说,她的伙食又不是我一个人瞎说,你去伙房那边打听打听,谁都知道!” 小兵还真的信以为真,喃喃回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将军把她扔到后院去了。” 小兵话音才落,一群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老兵继续调侃道:“我看八成是皇上看将军老是不娶妻,干脆赐个大胖子,刺激刺激将军。”老兵自顾自地说得开心,却发现这次身边的人没几个笑,而且表情惊恐地盯着他的身后看,不一会儿又全部低下头。 老兵心下一凉,糟了,他背后站的不会是…… “全部起来。”一声怒吼咆哮着响起,树下纳凉的十几人迅速起身,笔直地站着一动都不敢动。 夙羽冷眸一一扫过几人紧张的脸,最后停在老兵面前,一字一句地冷哼道:“到太阳底下扎马步,半个时辰!” “是。”他们动作一致地跑到烈日下蹲着马步,心中哀号不断,脸上却不敢表现分毫。其他不明就里的士兵奇怪地看着几人在大太阳下扎马步,而副将则是黑着一张脸,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该死的女人,想通过这种方法引起他们的注意吗?!很好,他倒要看看,她多能吃,要是她吃不下,他会让她知道,她是多么愚蠢! 后院最偏僻的角落里,一根结实的树枝被砍了下来,用两条白色的布条系在高高的树干上,一双纤细的手正牢牢地抓住树枝,手背上的青筋随着粗喘有节奏地一松一弛。一抹娇小的身影正悬于半空中,靠着手臂的力量一上一下地运动着。 “十八、十九……二十!”顾云喘着粗气,额上的汗沿着发丝和脸颊流下来,将身上素白的单衣几乎全部浸湿。 二十个!她终于可以做到二十个了,想不到她也会为了能做二十个引体向上而欣喜不已,这个数还不及她以前的一半。顾云自嘲着,忽然听到门外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顾云松开手,一跃而下,就在她脚刚落地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满含着怒意出现在院中。 夙羽怒气冲冲地进入院落,本来想把那个叫青末的女人好好教训一顿,让她不要耍那么多花样,结果一进入院内,他立刻呆住了。小院里,低矮的灌木和疯长的野草被拔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绿草地。草地边上,丢着大大小小的布袋,里边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高大的树干上,一根树枝被布条吊在半空中,飘来荡去,这女人想做个秋千也不用吊这么高吧!。 “秋千”正下方,娇小的白影半跪着双手撑在地上,女子缓缓起身,柔美的面容,纤弱的身材,与普通千金小姐没什么两样,唯有一双冷漠的眼,此时正直直地盯着他。夙羽一时间愣在那里,几乎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直到女子完全站直,看清她的穿着打扮之后,夙羽才猛地回过神来,吼道:“你在搞什么鬼?快把衣服穿好!”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大白天的,居然只穿着中衣就站在院子里,她想要勾引谁?还有她的头发也不绾,就用一条白布条束在脑后,不男不女的样子。 顾云轻轻扬眉,冷笑道:“很显然贵府提供的衣服不太够。”他们只给了她两套衣服,她就留了里边的长衣长裤,外面的长裙她全部撕了做布袋装沙土去了。经过半个月的锻炼,她已经能灵活运用这个身体了。接下来是负重练习,增加她的力量,她需要更多的沙袋,眼前的男人来得正是时候。 素白的中衣几乎被汗水全部打湿,午后炽烈的阳光下,她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夙羽低吼一声,“该死!”又如来时般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顾云微怔,他干什么?来这儿吼几嗓子就走了?她失笑摇头,轻轻一跃,抓住头顶上的树枝,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再做一组二十个引体向上。谁知道才做了十个,又听到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再次传来,顾云有些不耐地皱眉,这男人到底想干吗? 顾云轻跃而下,就看见差点让她笑出来的一幕。还是刚才那个年轻高壮的男人,不同的是他怀里抱着一堆各色衣裙,艳丽的布条衬上他黝黑的肤色、暗沉的脸,还真是很好笑。 夙羽冲到顾云面前,将怀中的衣裙一把扔到她脚下,冷声哼道:“这样够了吧!” 原来他是去给她找衣服了,这人有点意思。顾云再次看向男子的脸,年轻的脸庞帅气而阳光,看样子不过二十岁上下,隐隐地透着一股霸道之气。他的长相和上次见的冰块男有几分相似,可惜这个男子还太年轻,所有的表情都显露在脸上。而识别微表情,正是她的破案技能之一。 这些衣服够她做不少健身工具,顾云心情不错地故意调侃道:“我个人偏好素色的,下次记得改进。” “你以为这是哪里?将军府岂容你放肆!”顾云的嚣张惹恼了性子本就火暴的夙羽,他一个健步上前,大手伸向顾云的右肩。顾云冷眸微闪,立刻迅速转身半蹲下身子,抓起一件暗紫色的外衫,故意说道:“这件不错。” 夙羽一怔,居然让她躲过了!看着背对自己挑选着衣服的纤瘦女子,夙羽撇撇嘴,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算了,跟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动手算什么英雄!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所谓的弱女子此时正将手中的衣服绞成长绳,若是他再出手,她就要回击了。 感觉到身后男子后退了一步,顾云才缓缓松开手中的长绳,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笑道:“你是谁?” “夙羽。”说完,夙羽傲然地站在那里,仿佛谁都应该知道夙羽是谁一般。 顾云点点头,回道:“名字我知道了。继续。” 她居然不知道他?!夙羽既尴尬又有些恼火,回道:“我是将军府的主人。” 轻挑秀眉,顾云笑道:“你是将军府的主人,上次那个冰块男是什么?”他想必是冰块男的兄弟吧。 冰块男?夙羽先是一愣,而后居然大笑起来,这个称呼真是太适合大哥了,只是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吧?心情愉悦了一些,夙羽笑道:“他是我大哥,夙凌。” 果然,眼前的男子还真是喜怒形于色,和他大哥比起来,他差远了。伸了伸腰,抬头看看天色,快正午了吧,没心情和他闲聊下去,顾云直接问道:“请问你到我院子里来,有何贵干?” 夙羽终于想起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正在此时,一名五十多岁的伙房老仆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出现在院门处。看见夙羽,老仆立刻恭敬地叫道:“副将。” 夙羽扫了一眼托盘上的三个大海碗,一个碗里盛着快溢出来的米饭,一个碗里放满了鸡蛋,还有一个碗里堆着满满的牛肉,旁边还放着五根鲜嫩的黄瓜。这个饭量,两个年轻的将士估计才能吃完,而她一个只到他胸口、瘦得风一吹就能倒的女人,光是那一碗鸡蛋就能噎死她! 夙羽认定顾云就是想用这种手段引人注意。夙羽一向最讨厌玩心机的女人,语气也越发的冷了,“听说你一顿要吃很多东西,本将特意过来看看,将军府可以养能吃的人,但绝不容许浪费军粮。你若是吃不完这些东西,从今日起,断粮断水三日!”饿她三天三夜,看她还敢不敢再耍花样。 原来他是为这个来的,他对女人不屑一顾的态度让她有些火,顾云冷声回道:“要是我吃得完又如何?” “不可能。”到现在她还想狡辩! 眸中精光一闪,顾云微微昂头,挑衅道:“有没有兴趣打个赌?” 夙羽冷哼道:“赌什么?” “如果我输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说一我不敢说二,绝对乖乖的。”顾云说得轻松,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她还不知道“乖乖的”是什么样子,而她也不可能输。看向夙羽,她狡黠地一笑,“如果你输了,我要在将军府里自由活动。” “休想。”夙羽想也不想地直接回绝,一个女人在将军府自由活动,这绝不可能! 他不上当?!再看他眼眸中蓄满的傲慢,顾云眼眸一转,故意皱起眉头,叹道:“你不敢啊?也对,你做不了这个主,我还是不为难你了。” 果然,夙羽一听这话,立马吼道:“我做不了主!开什么玩笑!” 老兵暗叹一声糟了,三少爷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他可千万别上当啊。 “把东西给她端过去!”可惜老兵的心声夙羽没听见,指着顾云嚣张的笑脸,夙羽怒道,“赌!你现在马上吃!” 鱼儿已经上钩,顾云心情甚好,接过托盘,拿起一根黄瓜,咯吱咯吱地咬得开心。吃完了一根,顾云也不急着吃饭,又拿起一根,慢慢悠悠地啃起来,她越是悠哉,夙羽脸色越是阴郁,就在她吃第三根的时候,夙羽终于忍不住哼道:“吃快点。” 顾云不为所动,一边啃着黄瓜,一边笑道:“你又没有限制时间。” 夙羽不耐地回道:“半个时辰,吃不完就算输。”按照她这么个吃法,能吃到半夜! 他以为她会和他吵,谁知顾云放下手中的黄瓜,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灿烂笑容,声音却冷得让人发憷,“你最好愿赌服输。”说完,她拿起装满鸡蛋的海碗,把鸡蛋全部拿出来,从容不迫地一个个打入海碗之中。 夙羽皱眉,鸡蛋居然是生的! 拿起装着牛肉的海碗,顾云把米饭一点一点拌入其中。这时夙羽才发现,原来牛肉全都被绞成了肉泥和米饭和在一起,很好下咽。但是即便如此,搅拌之后仍然有两大碗牛肉拌饭等着她吃下去,夙羽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狼狈投降的样子。可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云从容地享受美食,夙羽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她她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一炷香之后,顾云满足地放下碗筷,喝完最后一口蛋液,拿起前面没吃完的半截黄瓜,一边啃着,一边笑道:“我想我们的赌注应该差不多可以生效了吧?” 不知道是气过头还是被顾云的食量惊着了,夙羽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气恼地回道:“愿赌服输,将军府内你可以随意走动,但是不能出府一步!” 说完夙羽拂袖而去。顾云对着他怒火缭绕的背影挥挥手,肆无忌惮地笑道:“有空常来坐。” 她目前只是想要弄清楚将军府的地形,方便日后离开。一旦她的身体再健壮一些,她要走,难道还要和他申请?笑话!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10章校场军威1 > 夙羽拂袖而去,顾云丢下手中的半截黄瓜,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刚才吃得太急,她还真有些撑,这个时代没有蛋白粉,为了提供充足的热量,加快肌肉生长,害她只能拼命吃这些高蛋白食物。看看自己依旧瘦骨嶙峋的身材,顾云郁结,什么时候她才能恢复成以前那样? 挫败地低下头,正好对上老仆有些埋怨的眼,顾云耸耸肩,莞尔一笑,不是她欺负他家主子,是他自己太自以为是。老仆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摇头暗叹,这女娃精明狡猾得很,三少爷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就不知道大将军能不能降得住她了。 老仆喃喃自语地出了小院。顾云随意地平躺在草地上,微眯着眼,随手拽了一截野草在手中把玩。 晴不知所踪,目前她没有任何线索,将军府不是她长期安身的地方,但如果她现在逃走,只会被追捕,到时她自顾不暇,更不要说找寻晴了,暂时留在将军府,等找到晴,设计好退路再离开也不迟。顾云脑子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猛然一阵闷雷般的鼓声传来,顾云倏地睁开眼,侧耳倾听。 又是后山传来的声音!这半月来,院子正后方不时传来呐喊、打斗或是短暂的鼓声,这一声响过一声的隆隆鼓声,满含力量与躁动,竟是让人听得热血沸腾。 她一向是个行动派,心中才燃起好奇之心,身体已经早一步行动。她利落起身,朝着鼓声响起的地方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堵高高的院墙,一扇不大的木门虚掩着,顾云走近推开门一看,顿时豁然开朗,也让她精神为之一凛。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大片宽广的空地。烈日当空,空地上面密密麻麻,却十分整齐地站着两三千人,成两军对垒之势。中午见过的男子夙羽站在一方主将的位置上,身穿一袭银甲,手持一柄厚重大刀,傲然而立,颇有几分威武之姿。 战鼓间歇,只听夙羽一声低吼,“攻!”阵势立刻拉开,对方也摆出迎战之势。 顾云轻倚在门边,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场对决,不一会儿,她眉头微皱,低低地笑了起来。 “很可笑吗?”身后,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 顾云微惊,她太专注于眼前的阵势,居然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心里暗暗懊恼,脸上却没有表现分毫。她缓缓转身,只见一个青衣男子站在她身后,长得非常俊美,光看五官,顾云已经猜到这人应该也是夙凌的兄弟吧。不过比起夙凌的桀骜冷傲,夙羽的暴躁霸道,他的斯文清朗,让他多出了一分清爽宜人的气质。虽然他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但是顾云在他微眯的眼和上扬的嘴角中看出,他此时的心情可不像他脸上表现的那么友好。 掩下眸中的精光,顾云轻回道:“并不可笑,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夙任不动声色。 转头看向下面战得正酣,目前还看不出胜负的两队人马,顾云淡淡地回道:“这次对攻战的主要目的,应该是为了检验夙羽带领的攻方实力如何吧,我个人觉得这支队伍攻击力十足,可惜防御能力太低。”刚开战或许还不明显,一会儿就会暴露无遗。 夙任眸光一闪,继续微笑问道:“何以见得?” 顾云回过头,迎视夙任幽深的眼,他想要试探她吗?顾云低低一笑,他想试她就成全他好了。与夙任并肩而立,她低声分析道:“不管是攻方还是守方,在不熟悉对方攻势的情况下,一开始的攻击强度都是一样的。这时候谁胜谁败,就在于谁先发现对方的破绽,谁能在攻击的同时做好防御,顶得住对方的攻势,谁就能赢!夙羽这支队伍若是遇到一般的对手,依靠强劲的攻击力,已经可以取胜,但是如果对手也是一群精兵强将,那么只依靠攻击显然不够。” 顾云缓缓抬手,指着夙羽的右方,声音坚定,低低地笑道:“右边,就是他防御不足的漏洞。”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两军交锋,夙羽这边的队形本来如一只展翅的蝴蝶,可惜越到后面,两只翅膀越沉重,夙羽与前锋已经冲到了最前面,整个阵势却还落在后边,尤其是右边,队形明显乱了。 夙任眉头紧蹙,心不禁一跳,一开始看见这个女人站在院外,面带笑容,他还当她是一个千金小姐,不懂军法阵势,不懂其中的奥妙,所以傻笑。现在看来,她不仅懂,而且还很精通! 压下心中的惊异,夙任问道:“依你之见,如何才能赢?” “提高防御力。”只要能够再撑住半个小时,以这支队伍的攻击力,应该能攻下对方。 “如何提高?” 沉默了一会儿,顾云冷声回道:“增加单兵作战能力。” 单兵作战能力?夙任眼前一亮,夙羽这个阵势的破绽,他和夙羽其实都已经看出来,只是一时找不到症结所在,经她这么一说,他心中似乎有了应对之策。对身边的女子刮目相看,夙任笑道:“有没有兴趣近距离看这场对攻战?” 顾云爽快笑道:“好。”对于这个邀请,顾云承认她很心动,这个时代,她一直觉得没有任何让她熟悉和感兴趣的事情,但是这里似乎让她觉得熟悉,莫名的想要一探究竟。 两人进入校场,在这个位置能更清楚地看清阵势,夙任一直暗暗观察着身边的女子,顾云忽然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夙任微怔,回道:“夙任。” 顾云点点头,回道:“青末。” “青小姐平日里也喜欢研究兵书阵法?”会出现在将军府里的女人,夙任早就猜到她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传闻中的青家美人居然面容尽毁,更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懂得兵法! 顾云坦然地摇头,爽朗地笑道:“算不上研究,略懂吧。”古代的所谓兵书她确实看过,不过她真的没有研究过,她脑子里的,全是现代的军事演练和作战技巧。 夙任轻轻挑眉,略懂?她还真是谦虚。两人闲聊着,这场对攻战也如两人预料中的一样,以夙羽进攻失败告终。他已经在右翼加了两百人,居然还是输了!恼火地卸下盔甲,抬眼看见夙任站在对面,夙羽急急地赶了过去。 “二哥。”第二次在对战中战败,夙羽心情本来就差,待看清夙任身边的娇小女子时,夙羽脸色一沉,低吼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谁准你来的,滚出去。” 顾云冷眸一寒,问道:“这里不属于将军府的范畴?” 夙羽不明就里,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继续对着顾云吼道:“这里当然属于将军府。” 顾云缓缓点头,一字一句地哼道:“很好,一个打赌输给我的王八蛋在半时辰前承诺准许我在将军府里自由活动。” 夙羽脸色一僵,确实是他同意她在将军府自由活动的,但是他是一军副将,岂能容忍一个女人对他大呼小叫!夙羽怒火更炽,指着顾云,口气恶劣地吼道:“这里是校场,是男人练兵的地方,女人没有资格进来,更不允许女人肆意旁观!” 夙羽左一句女人,右一句女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彻底惹毛了顾云。冷眸扫过校场上一群刚刚败下阵来的士兵,再次迎向夙羽时,顾云扬起一抹讽刺与不屑的笑,冷冷地沉声说道:“胜负已定的对决,看了也没意思!像你这种急功近利、目光短浅、根本不懂用兵之道的将领,还是不要带兵的好,免得到了战场上,害他们陪你一起死。” 顾云话音刚落,下面的将士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人是活腻了吧!夙任也暗暗头疼。 这女人居然敢当众羞辱他!“放肆!”夙羽终于回过神儿来,胸中的怒火让他扬起手中的大刀,向着顾云头上挥去。锐利的刀锋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森白的光芒。夙任一惊,三弟疯了,这一刀下去,她焉有命在! 正在夙任打算出手阻止的时候,他们眼中的瘦弱女人,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一旁的将领,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他腰间佩剑的剑柄。顾云利落拔剑,长剑出鞘,划出一道玄白的银光,她手持利剑,反手一挥,迎向当头劈下的大刀。 瞬间,清亮的撞击声伴随着一道炫目的火花,长剑与大刀兵刃相接,单薄的剑身显然不是大刀的对手,一击之下,长剑居然缺了一个口子,而刚烈的力道也震得顾云虎口发麻,单膝跪地。 该死!顾云暗骂,若是以前她绝对不怕与他正面一战,但是现在她最缺的就是力量。一招之下,顾云已经明了,夙羽对敌以猛劲为主,她不能与他硬拼,要巧取! 兵器相撞发出的清冽之音,也震醒了夙羽,他居然对一个女人动手,而最让他震惊的是,她竟接下了他的一招!军中大将都没有几人能接下他盛怒下的一刀! 夙羽还在呆愣,顾云却已经轻转剑身,斜刺向夙羽的脸面,夙羽没想到她会有此后招,急忙侧身闪过。顾云也得以起身,长剑立刻如蛇一般缠上夙羽握刀的右手。夙羽面色一冷,手握刀柄,向着顾云横扫过来。顾云不退反进,闪身躲入夙羽身后,无论夙羽如何出招,顾云都仿佛黏在他身后一般。 众人看来,都认为是顾云不敌夙羽,娇小的身子始终贴在夙羽身后躲避。一直冷眼旁观的夙任却是眸光一闪,这女子好生聪明,好俊的身手,要死死贴在一个人身后,可比正面对战难得多。 灵活是她的优势,她始终贴着三弟,三弟根本没有机会出手,她在等待时机,只要三弟稍露破绽,她就可以一击即中! 习惯了大开大合的夙羽,面对顾云刁钻的贴身战术,显得越来越心浮气躁。就在他气息渐乱之时,顾云找到了突破口,翻转剑花,正要穿过夙羽腋下,刺向他握刀的右手时,夙任也看出了她的意图,一个闪身上前,抓住了夙羽的右腕,将他拉了过去,冷声低呵道:“住手!你闹够了没有!” 缓缓收回即将刺出的长剑,眼光越过夙羽宽厚的背,与夙任幽深的眼相对,顾云轻轻扬眉,此人要比莽撞的夙羽难对付得多。 两人眼神儿相对,暗潮汹涌,夙羽却不明所以,愤愤不平地低吼道:“二哥,校场之上,岂容一个女人指指点点,信口开河!”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11章校场军威2 > “信口开河?你急于求胜,听不进别人的意见,眼中只有进攻,不是急功近利是什么?把所有的精兵都放在进攻的位置,忽略防守,不是目光短浅是什么?”顾云冷冷地笑了起来,走回刚才她拔剑的将领身边,只轻轻扫了一眼他腰间剑鞘的所在位置,随意的反手一挥,长剑居然分毫不差地全数落去剑鞘之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顾云转身离去,将领这时才后怕地惊出一身冷汗,若是稍有偏差,长剑没入的就不是剑鞘中,而是他身体里…… 面对顾云的斥责,夙羽心下自然也知道自己带兵确实有误,但他仍不能接受一个女人的批评,“即使我真有不当之处,也轮不到一个女人来教训我!” 因刚才那一场短暂的交手而稍稍减退的怒火,经夙羽这句话再一次被点燃,冷冷凝视着夙羽自大的脸,顾云唇角若有似无地扬起,声音极轻极淡地问道:“你很看不起女人对不对?” 眼前的女子眸光阴冷,明明轻柔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夙羽愣在那里,还没来得及回答,顾云再次轻启樱唇,寒声说道:“那你敢不敢和女人再打一个赌?我和你同时练兵,半月之后,看看谁练出来的士兵更加勇猛。”她看不顺眼夙羽,正确的说法是看不顺眼校场上那些没有说话,却用眼神儿表现对女人不屑的男人们,非常看不顺眼! 她要和他比练兵?!夙羽哈哈大笑起来,她以为自己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就很了不起了?不仅是夙羽,校场之上,除了一脸若有所思的夙任,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嗤笑。 摆摆手,夙羽不屑一顾地笑道:“我才不会和女人赌练兵之术。” 双手环在胸前,顾云回敬道:“手下败将,何足勇!” 夙羽倏地睁大眼,叫道:“谁是手下败将了?!”刚才若不是二哥阻止,他一定要她好看! 顾云冷笑一声,一脸不耐地回道:“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刚刚输了一局吧?行了,少说废话,爽快点,敢不敢和一个女人赌?” 顾云把“女人”两个字说得特别大声,等着鱼儿再次上钩。激将法,对夙羽这样的人,百试百灵。 果然,夙羽一拍大腿,哼道:“赌就赌!这次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顾云暗笑在心,夙羽啊夙羽,刚才赌的那一局没能给你一个启示吗?永远不要自以为是。 一直沉默不语,表情喜怒难辨的夙任,忽然朗笑出声,“好吧,我来作证,两位想赌什么,对攻战?夺城战?还是……” 不等夙任说完,顾云心思一转,笑道:“这些你们平时一定比试过很多次了,这次来点不一样的如何?” 夙羽没好气地回道:“你想比什么?” 唇角轻扬,顾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夜袭。” 夜袭?夙任与夙羽都是一愣,夙羽皱眉看向顾云,冷声问道:“你确定要比夜袭?”到时候不要说他欺负她,夜袭一向是最难的,也最考验将士的能力。 行军布阵或许她不是夙羽的对手,但比突袭野战,她绝对不落人后!顾云坚定地点头笑道:“确定。将军府有三千精兵良将,正好可以来一场演习,看看我和夙羽练出来的兵将谁能突破精兵的防线,夜袭成功。” “好。”既然她不怕死,他就成全她。指着下边几千将士,夙羽说道,“这些都是夙将军的精锐,就让你先选吧。” 顾云扫了一眼下面黑压压的将士,他们各个体格健壮,眼神犀利。她绝不怀疑他们精锐的身份,但是他们眼中的不屑与厌恶也表达得清清楚楚,她不是没有能力驯服他们,只是半个月的时间不够! 收回视线,顾云朗声说道:“我不要他们。” 她话音刚落,一道道狠戾的眼光直直地向她射过来。顾云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这些既然都是夙家军的精锐,必定接受过很多训练,用他们作为比试的人选,怎么能显示出我与夙羽的实力?我看还是从新兵里边各选五百小兵,用他们来训,这场比试才公平。” 她说得也有道理,这次夙羽没有多说什么,爽快地回道:“好,我同意!” 夙任暗暗赞叹,果然聪明,弃用精锐实在是明智之举,这些在战场上搏杀多年的将士,哪里会听从她的训斥! 她的练兵之术如何他还不得而知,但是就机敏与手段来说,她确实比三弟略高一筹。对这次的比试,夙任隐隐有了些许期待,指着面前辽阔的场地,夙任笑道:“这片校场就这么大,你们要是一起操练,怕不怕对方看到你们练兵的方式?” 夙羽摇摇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给她看看又如何?免得她到时一无所知,浪费了我夙家军的新兵苗子。” 顾云眯眼看去,在看到校场后的那片密林之后,欣喜不已,那才是她想要的场地,“校场留给你,我要后面那片树林就行,明天开始,半月为期。” “好!”夙羽大喝一声,宣告着这场比试正式开始。 看着两人各自离去的背影,夙任低低一笑,这两人似乎忘了赌注。 拂晓,初升的朝阳刚刚绽放第一缕晨光,夏日的燥热仿佛已经袭来,偌大的校场上一千名士兵整齐列队,人头攒动,却是鸦雀无声,显示出夙家军良好的军纪。 校场前方搭建的高台上,一高一矮两抹身影分立左右。夙羽穿着一套藏蓝军服,高大伟岸。斜睨着身旁一身黑衣、长发高束、劲装打扮的顾云,他不得不承认,女子这般打扮,还真是另有一番魅力。 夙任悠然地步上高台,站在两人中间,笑道:“这些都是从夙家军新兵中挑选出来的好苗子,你们俩可以开始选了。” 夙羽大方地说道:“让她先吧。” 顾云扫了一眼台下一张张年轻而紧张的面孔,她自然知道,没有人希望被她选走,毕竟在他们心目中,她与夙羽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不过她很快会让他们知道,谁是云,谁是泥! 顾云无所谓地回道:“既然都是好苗子,就不用费力选了,从中一分为二,左边归你,右边归我。” 本来安静的军中,不难听出小小的骚动,左边的人暗自庆幸,右边的人不免泄气懊恼。 顾云和夙羽两人同时走向各自的军队,顾云伸手一指校场背后大概两公里外的树林,扬声下令道:“右边众将听令,目标:后山密林。时间:半刻钟。跑步前进!出发!” “是!”一众士兵虽然心有不甘,但夙家军严格的军纪使得他们还是迅速地执行了顾云的命令。刹那间,三人并行的长队浩浩荡荡地朝树林奔去。 夙任饶有兴味地盯着顾云和那队远去的五百新兵,他很好奇也很期待,半个月之后,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一行五百人跑步前进,没有多久就到达了后山的树林。顾云站在他们面前,几乎只到他们的胸口,虽然依旧是列队整齐,安静肃立,但是敏锐的顾云还是在一张张年轻气盛的脸上捕捉到了冷漠与不屑,甚至是嘲讽意味的眼神。 顾云没有动怒,也没有生气,她很明白,在崇尚武力与军功的军营里,让他们臣服于她的唯一办法,就是胜过他们!脸上挂着算不上笑容的冷淡脸孔,顾云冷声说道:“以你们的资历和能耐,是没有机会进入将军府校场的,今天你们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与夙羽的一场比试,这场比试如果我输了,你们就只能低着头丢脸回到军营,如果我赢了,你们就有机会留在将军府校场,我想知道,你们有没有信心?”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分到她的手上,依旧是必输无疑,还有什么信心可?! 顾云眼眸一寒,厉声喝道:“有没有?!” “有。”稀稀拉拉的回答听得人更为窝火。 “没吃饭吗?” “有!”终于有了一点气势。 顾云嗤笑一声,摇头冷哼道:“这就是夙家军的好苗子?!” 她话语才落,这次回答她的是整齐划一的低吼,“有!” 果然是年轻人,和夙羽一样,不激不行!食指一抬,顾云指着树林后的山峰,对着这群各个心有不服的士兵,寒声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服气,都想跟在夙羽身边,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看见前面那座山了吗?待会儿我与你们一起出发,凡是在我之前到达山顶的,我就让他到夙羽那一组,但是那些比我慢的人,最好老老实实地受训,不然就给我滚回去!” 后山位于将军府正后方,距离校场六七公里,山高近一千米,从这片山林到山顶的运动量估计与五公里越野差不多。顾云此一出,所有将士冷漠的面孔上都划过惊异与不屑,与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比行军,实在是侮辱他们,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就能到夙羽副将那一边,实在是一件大好事。 顾云唇角微扬,问道:“听明白了吗?” “明白!”这一次他们倒是回答得既大声又整齐。 顾云与他们一同朝着后山的方向,大喝一声,“开始!”五百人立刻争先恐后地朝着后山奔去。 顾云冷眸轻眯,一群莽夫,若是没有把握,怎么可能跟你们比试! 顾云昨晚就想到即使是新兵,也不会愿意听令于她,她必须给他们来个下马威。,与他们一个个单打独斗,实在耗费体力,野战越野一向是她的强项,而选对路对于野战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她早在昨晚就已经到后山勘察过一遍,选好了最近也最容易到达山顶的一条路。虽然有些取巧,但是兵不厌诈,不是吗? 顾云身材娇小,动作却十分迅速,并且耐力十足,再加上早就选好的路线,虽然一开始没有占到很多上风,但是一上山,她的优势立刻显现出来。 山顶上,一抹高壮的身影与身边精瘦的男子几乎同时登上山顶,两人对看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赏与挑衅。他们在新兵营的时候就相互竞争,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却早已视对方为对手。就在两人攀上顶峰,一同冲向最高处的那块巨石的时候,却发现一抹黑影从另一个方向上来,此时脚已经踩在了那块代表着胜利的巨石之上。 顾云喘着粗气,靠坐在巨石上,不行,这个身体的体力还是弱,趁着练习新兵的机会,她也要好好磨炼一下自己才行!感觉到背后两道似刀一般的视线,顾云回过身,不禁扬眉,想不到居然有人已经到了山顶,目光扫过两人的脸,顾云低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12章校场军威3 > 本来对这个女人他是不屑之极的,不过他似乎错了,她还真有点能耐,技不如人,他无话可说,健硕的身材挺立站好,朗声回道:“葛惊云。” 顾云再看向葛惊云身侧,脸色臭得好像别人欠了他十万八万似的冷酷男子,久久,他才冷冷地回道:“冷萧。” 冷萧?果然人如其名。三人立在山顶,对视而立,不过他们的眼神儿没有较量多久,潮水一般的将士便涌上了山顶,在看清顾云半靠在山石上的身影之后,众人皆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而后又只能挫败地低下头,他们居然输了,输给了一个女人! 顾云眯眼看去,五百人速度相差无几地到达了山顶,显然,虽是新兵,他们也受到过严格的训练,体力耐力都不错。果然是好苗子,顾云暗暗欣喜。 站直身子,顾云大喝一声,“列队!”不管原来是蹲是站的士兵立刻起身,列队而立。 顾云站在山石之上,俯视着这群依旧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再嚣张的新兵,声音亲和地笑道:“现在还有人不服气吗?” 输给一个女人,实在窝囊,但是事实是,他们确实输了。 “说话!”顾云不耐烦地大呵一声。 暗暗咬牙,带着几分赌气与倔强,众将还是齐声吼道:“没有!” 顾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冷面微沉,朗声说道:“既然没有人不服气,那么我现在宣布,在我训练你们的半个月里,有三条军纪,第一条:服从命令;第二条:绝对服从命令;第三条: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服从命令!明白了没有?” 女子黑衣墨发,冷冽坚韧,说话掷地有声。高山之巅,那种凌人之气实在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葛惊云与身边的冷萧对看一眼,皆被眼前女子的气势所撼。 “明白!”不知道是给顾云的气势所震,还是输得窝囊,众将士声嘶力竭般地一声虎吼,震得山岭间的小鸟都纷飞乱窜。 很好,顾云暗笑,一天才刚刚开始,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正午时分,太阳高悬空中,即使有树荫遮蔽,热气依旧火辣辣地袭来。从后山下来,这些年轻的士兵将心中的挫败与不甘写在脸上。 “列队!” 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他们心中都已经明了,无论如何,未来的半个月他们都将在这个女人的手下受训了。 凝视着眼前已经恢复如初,毫无表情冷漠异常的脸,顾云不以为意,朗声说道:“经过刚才的热身,你们应该已经能确定自己的能力和位置了。在未来的半个月里我就是你们的教官,我叫青末,你们以后可以叫我头儿或者教官。” “葛惊云、冷萧出列!” 两人眼底暗暗划过波澜,这女人想干什么?心中惊疑,但是两人还是面色如常地跨步上前,走到队列的最前面。待两人走到她面前,顾云才宣布道:“从现在起,队伍分成两队,你们在刚才的测试中,表现出色,我任命你们为这两支小队的队长……” 顾云话还未说完,低沉的男声冷漠地回道:“我不当队长。” 顾云轻轻扬眉,却没理会冷萧的话,继续朗声说道:“身为队长,必须是全队中最优秀的精英,他不仅需要接受来自本队成员的挑战,同时还要带领本队超越另一支队伍,所以,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成为队长。” 冷眸再次扫向冷萧,顾云语带不屑地问道:“冷萧,你是不想当还是不敢当?” 冷萧依旧沉默,表情不变地回视顾云的脸,顾云脸上尽是冷冽之色,心里却很高兴,她终于找到一个心思沉稳,不会动不动就给激得面红耳赤的人物了。不过这样的人也很棘手,不容易驾驭。面前的男子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死水一般的眼眸让他身边似乎总是环绕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不过顾云还是从这双冷眼中,发现了一股隐于死水下的刚猛之气。 唇角轻轻勾起,顾云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如果你不想当,就赶紧回家娶妻生子,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不必来这儿吃苦受罪。如果是不敢当,那还是快走吧,我这里不留孬种!当不当随便你。”冷萧依旧沉默,顾云也不逼他,林间五百多人却是一片寂静,时间久到下面的士兵忍不住骚动起来,那道低沉冷漠的男声才又突然响起,“我当!” 顾云心中暗喜,也不再回头看他,继续发令道:“以这一列为准,左边是一队,队长是葛惊云;右边是二队,队长是冷萧。两队听令:全部蹲下,双手背在身后紧握在一起。” 众将莫名其妙,但仍然照做了,绿莹莹的树林间,蹲满了数百彪形大汉的场面,还颇有点滑稽可笑。 “保持蹲立姿势,跳跃前进,目的地是刚才列队出发的树林。” 众将一听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心头立刻涌上怒火,她这是什么意思?蹲在地上背着双手向前跳?这是什么姿势?一群人蹲在地上,丝毫不见动弹,顾云眉头紧蹙,厉声道:“执行命令!” 这时,一名站在顾云不远处的年轻小将猛地站出来,高大的身躯散发出浓重的怒气,吼道:“刚才虽然输给了你,但是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奋勇杀敌的勇士,你不能这么侮辱我们!” 侮辱?面对着这群什么都不懂的顽石,顾云胸中也聚起一团火,“这是训练!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那就根本不配成为军人,还妄提什么勇士?不是军人的立刻给我滚!” “蛙跳前进!”身为军人,他们没有选择!众将咬着牙,双手紧握得咯咯作响,心里一边咒骂顾云,一边赌气玩命似的往前蹦。一时间,林间五百夙家军都变成了“青蛙”,在地上糗态百出地砰砰直蹦!而他们身后,是双手环在胸前一脸悠哉的女子。 在心里骂我是吧,待会儿我让你们骂不出来! 从山脚到集合的树林,少说也有三公里,若是跑步前进,对于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蛙跳前进却是要了他们的小命!这种运动量,绝对不亚于二十公里武装越野。 这才蹦了不到一公里,刚才还怒气冲冲的男人们已经累得气息大乱。葛惊云一向为自己的体力而自傲,但是现在他也觉得浑身上下异常燥热,喉咙像要烧起来一般,脑袋里嗡嗡作响,双脚就像不是自己的般麻木。他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是不必说了,原来还整齐的队伍此时已经乱了阵形,不少人更是稀稀拉拉地落到最后。 汗沿着额头流到眼睛里,冷萧用袖子用力地一抹,酸胀的双脚几乎不受控制地半跪在地上。 “这点运动量就瘫倒了,还当什么兵?” “起来,继续!”身后,是那个女人嚣张的低呵声,这个声音一直刺激着所有将士的心,即使现在人人都疲惫欲死,也没有人愿意妥协半分!累死也得撑着! 历时两个小时,当所有的将士蛙跳着抵达早上离开的那片树林后,他们无一例外地全部瘫倒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一地,脸色发白,汗如雨下。每个人都拼命地呼吸,仍是出气多、入气少般的窒息,胸口似乎被一团烈火焚烧。 靠着树干,冷萧也在拼命地喘气,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罪魁祸首。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地的残兵。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是此时的她的姿态与刚才的嚣张完全不同。 大约一刻钟之后,众将总算稍稍缓过气来,但是他们的手因为累得多次撑地,到处是血痕,而他们的脚,早就已经磨得不成样子,不用看,也知道尽是水泡,更别说双腿巨大的酸痛感,让他们动一下都难! “列队!”这时候顾云的声音在将士们耳里,简直就是魔音绕耳。 所有人都已经累得像条死狗,全身没有一处不痛!更有不少士兵已经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这时还能站起来列队的,不过百余人。顾云眯眼看去,现在的队伍与清早的时候相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士兵们一个个疲惫不堪,松散无力,不过瞪着她的眼睛,倒是炯炯有神。 原本冷着一张脸的顾云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恨我!” 回答她的是更加凶狠和满含恨意的眼神。 天下哪有这样疯狂的练兵方法!在这些士兵眼中,她就是要羞辱他们、恶整他们! 对于这些眼神,顾云不以为意,“恨我没关系,训练的时候多流汗,是为了将来你们在战场上少流血!刚刚那项你们自认为可笑、可耻的‘蛙跳’,不仅可以锻炼你们的耐力,更重要的是可以大大增强你们双腿的爆发力,提升整个躯体的平衡性和协调性。也许你们会认为我的训练很奇怪,甚至是不可理喻,但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服从命令,而不是质疑命令,即使真有不明之处,也应该先执行命令,再来细问缘由。” 众人对看一眼,心中有疑惑,有不解,有了然,也有不相信,但是顾云的解释还是让他们心情稍稍好了些。如果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故意恶整他们,那再苦再累,他们都能承受。 看他们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训不下去了。顾云好心地放他们一马,“第一天训练,运动量就不要太大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明日卯时,在这里集合。” 运动量就不要太大了?众将士霎时间傻眼,他们都快被她整残了,还叫运动量不大?未来的半个月,性命堪忧! “葛惊云、冷萧,带队回营。” “是。”连拖带拽,两队人马终于列队回营。看着他们叫苦连天的背影,顾云心情愉悦地扬起嘴角,朝将军府走去。明天的训练项目,她需要找夙任帮她准备些东西。 走近校场,就能看见夙羽站在队列中教授他们做长矛穿刺练习,这个练习不是不好,在两军对敌的时候很有作用,只是他好像忘了,他们要比的是夜袭!环视了一圈,夙任不在,顾云也没有多待,从校场外围进入将军府,很快她就走到她第一次醒来的地方,凌云阁! 想不到夙凌的院落离校场这么近,刚要走过,顾云发现,院落的门只是轻掩着,夙凌回来了吗? 轻轻推开院门,里边空无一人。耸耸肩,想要离开,顾云忽然又有些想念冰炼,那真是一把让人念念不忘的好剑。既然院落里没人,她去看看它应该没事吧。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13章校场军威4 > 大步跨入院内,顾云很快进了当初她离开的那个房间,洁白如玉的长剑依旧挂在墙上,浑身上下闪着清冷的银光。顾云踮起脚尖,手刚伸向冰炼,一道冷光划过。顾云大惊,赶紧侧身躲闪,砰的一声,身边的实木椅子已经被劈成两半。 抬眼看去,只见来人身高近两米,宽厚的身形就像一座大山,手中一把双刃长戟耍得虎虎生威。顾云扫了一眼身边残破的木椅,不禁暗暗心惊,这人的臂力好强!这样一下就把如此厚重的实木椅子劈得稀巴烂,若是被他的长戟击中,绝对筋骨尽碎。 “大胆贼人,居然敢到将军房里盗剑!”韩束洪亮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顾云后退一步,解释道:“我不是来偷剑的。” 听清顾云的声音,男子眉头紧蹙,他今日正准备去校场看看夙副将所演练的新阵势如何,却意外地发现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小贼蹿入将军院落。跟进来一看,果然如他所料,贼人要盗取将军的宝剑。却不曾想到,小贼竟是一女子。 指着顾云,男子大声呵道:“还敢狡辩,念你一女子,乖乖束手就擒,我可以饶你不死!” 顾云不屑地冷哼道:“笑话!”他不问青红皂白,出手在先,无礼在后,现在还大放厥词!顾云的话激怒了男子,他脸色一沉,不由分说再次举起手中的长戟朝着顾云挥去。 早知他会再次出手,顾云在刚才说话时就已经挪了位置,此时她轻跃起身,一手握住冰炼微凉的剑鞘,另一只手握剑柄,轻轻一抽,随着一声龙吟般的轻音,绚白的剑身陡然出鞘。 她心仪这把剑已经很久了,虽不能为她所有,但是能与它并肩作战一次也不错! 顾云心思雀跃,手中的剑仿佛有所感应般。横握剑柄,手臂一抬,莹白剑身与长戟兵刃相接,清脆而尖锐的碰撞声响起,顾云先是觉得手臂一沉,不过很快这种沉重感消失了,男子这一挥,力道绝对不亚于夙羽那一刀,但是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手麻或是疼痛! 男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得后退了好几步,刚才那一瞬间,他感到一股寒气通过长戟直逼心房!是他的错觉吗?男子不甘心地再次挥舞长戟,攻向顾云前胸。这次顾云早有准备,沉着应对,长剑提于胸前,一招横扫千钧,反被动为主动。长剑所过之处,强劲的寒冰之气侵袭而来!好强的剑气!男子惊得连忙起身后跃,狼狈躲避,想不到女子年纪轻轻,竟使了一手好剑。 顾云也是一怔,长剑在她手中挥洒自如,行云流水,她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兴奋!这是怎么回事? 一池净水,一汪清泉,不大的静潭前,素净的木亭子立在一旁。亭子里,一张简单的石几上,错落地摆着大小不一的酒坛子。两名男子对面而坐,蓝衣男子冰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专注于手中的酒杯。他对面的红衣男子肤白似雪肌,墨发如漆,轻轻转动酒杯,面含浅笑,一副钟情山水的样子。 两人各自喝着各自的酒,仿佛互不认识一般。直到蓝衣男子身边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发出一道耀眼的银光,剑身还不停地抖动着。红衣男子扫了一眼躁动不已的长剑,笑道:“赤血似乎不太安分,它在抗议你倦怠偷懒,太久没有带它上战场了。” 夙凌鹰眸微眯,低声回道:“是冰炼。”赤血在有危险或是兴奋的时候,只会发出红光,它像这样发出白光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与它相通的冰炼有异动。 冰炼?狐狸一般细长的美眸里尽是戏谑,慕易薄唇轻扬,啧啧笑道:“它不是一直挂在你房间里?它都有异动了,你还不快回去!你的将军府遭洗劫事小,冰炼若是不见了,那可就事大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和家里的那些老头子交代。” 夙家有个很可笑的传统,传说赤血与冰炼是一对上古宝剑,一个至阳,一个至阴,至阳的赤血剑从夙家长子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在夙家长老们心中,只有至阴的冰炼剑认定的主人才有资格成为夙家的长媳。由此可见冰炼的重要性,那把剑要是不见了,夙凌可就找不到命定的妻子喽! 一饮而尽杯中美酒,夙凌冷笑一声,“最好失窃!”他的女人自己会选,什么时候轮到一把剑来左右他? 慕易轻轻吹了一记响哨,明知故问地说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回去了?” 他当然要回去,冰炼并非任何人都能碰的,它如此异动,将军府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情!颀长的身体霍然起身。慕易早就料到夙凌不会不顾将军府安危,他拿起桌上刚刚开封的美酒,自顾自地斟满,看来这坛上好的美酒只有自己独享了。 才放下酒坛,一双大手倏地将酒坛子接过,动作迅速地塞上木塞。 “你干什么?”慕易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夙凌拿起赤血,抱着酒坛子,走出亭子外,轻跃而起踏水而行,将手中的酒坛子放入泉眼下的一处石凹处。“等我回来再喝。”抛下一句话,潇洒地飞身离去。 慕易哭笑不得,这小子是看准他不会为了一壶酒而弄湿衣衫才将美酒藏于水中。这人好生狡猾、好生霸道!这么多年了,这性格非但没变,倒有愈演愈烈之势,他倒等着看夙凌会栽在什么样的女子手里! 夙任走在屋外,就已经听见房内传来打斗声,急忙入内,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双目圆瞪!他惊讶的不是满室的狼藉也不是对打的两人,而是冰炼居然在青末手里!细看之下,青末用剑之术算不上高明,但是冰炼却好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人剑合一,发挥出了剑与人的最大威力,高大的韩束显然已经不是对手,躲得狼狈。 难道,青末就是冰炼选中的人吗?真的是她吗?夙任幽深的眼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娇小凌厉的女子,若是她,似乎也不赖。 一股寒冰剑气忽然袭来,惊得夙任终于回过神儿,低笑道:“再不住手,这房子就要给你们拆了。” 韩束早已经不是对手,顾云也只是贪恋冰炼的锋芒锐利,现在夙任出来说话了,顾云也顺手收了长剑。细看满目疮痍的房间,顾云也有些不好意思,夙任却是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一双眼盯着顾云手中的冰炼,笑道:“你觉得这把剑如何?” 顾云满意地赞叹道:“很凌厉。” “还有呢?”夙任继续追问。 顾云看着冰炼洁白的剑身,笑道:“很漂亮。” “你不觉得它冷吗?”只是站在它身边,夙任就已经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气,难道她没有感觉吗? 冷?!顾云轻抚长剑,微凉的感觉很舒服。她摇摇头,好笑地回道:“冷也太夸张了吧!最多只能说是有点凉。夏天正好合适。” 她只觉得有点凉!夙任暗暗叹息,她果然是冰炼选择的女主人。 斜睨了一眼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仍不忘瞪着他的高壮男子,顾云问道:“这个莽夫是谁?” 她叫他莽夫?韩束正要发飙,夙任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立刻让他目瞪口呆。 “嫂子,他是大哥旗下的先锋,韩束。” “嫂子?”韩束僵在那里,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将军成亲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夙任,你哪根筋搭错了?”顾云的眉头也扭成了麻花,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嫂子了? 夙任一脸诚然地回道:“你是大哥目前唯一安置在府中的女人,你不是将军夫人,谁是?”最重要的是,你是冰炼选择的女主人,谁敢说你不是将军夫人?! “我和夙凌没有任何关系,你最好不要散布谣!” 夙任耸耸肩,一脸暧昧地回道:“这个就要等大哥回来你们慢慢商议了,我们这些局外人怎么会懂得其中内情?” 该死!夙任绝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深吸一口气,顾云告诉自己,要冷静,这种事和他多说无益。将手中的长剑往唯一完好的矮几上一放,顾云不接他的话题,直接道出她要的东西,“我需要五十根十丈长的粗麻绳,五百把匕首,明早卯时之前给我准备好。” “明早?”要得这么急? 顾云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出他的迟疑,不客气地回道:“难道整个夙家军,连这些基本的储备都没有?” “你——”看不得她嚣张的样子,韩束又要吼起来,手却被夙任截住,只听他客气地笑道:“有。卯时一定送到。” “谢谢。”毫无诚意地道了谢,顾云转身就要走。 夙任眼光扫过矮几上的冰炼,眸中划过一抹精光,对着顾云的背影叫道:“这把剑你若喜欢,就拿去用吧!” 顾云脚步一停,却没有转身,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过是欣赏欣赏而已。明天按时把我要的东西送到树林里就行。” 看着那道毫无眷恋、潇洒离去的背影,夙任心下一怔,没有人在见识过冰炼的锋芒之后,还能不为它所惑的!她当真如此洒脱? 看夙任对青末恭敬有加,韩束有些相信,那个嚣张的女人就是将军的妻子了,想起她临走前说的话,韩束奇道:“她要这么多绳子、匕首干什么?” 夙任随口回道:“她和三弟比试操练新兵,半月为期。” “用绳子、匕首练兵?”韩束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她的武功确实不弱,但是习武和练兵是两码事,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练兵?”韩束没把顾云放在眼里,他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那把通体银白的剑到底是什么宝器,居然如此厉害。 夙任回头,正好看见韩束伸手去拿冰炼,立刻大吼道:“别碰!”可惜还是来不及,韩束已经抓住剑鞘。 “啊——”一声惨叫之后,冰炼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好冰!好冰!”韩束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只摸了一下就已经冻得发红的手,茫然地看着夙任,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她拿着就没事?”刚才她拿了好久,还说只是微凉而已! 夙任走到床前,将丝被折成厚厚的垫子,走到冰炼旁将它拾起,极快地挂回到墙上,即使如此,他仍是被寒气冻得十指僵硬。轻轻搓着手指,夙任意有所指地淡淡回道:“或许是——天意!” 冰炼此番异动,赤血应该感受到了吧。他第一次这么期盼,大哥快点回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14章魔鬼教头1 > 卯时,天还只是蒙蒙亮,树林里,茂密的树叶遮挡了晨光,更显晦暗。五百人的长队一路小跑前来,看那行进的速度和众将的精神面貌,远远不及昨天早上昂扬。队伍跑进树林,即使是在灰暗的光线下,他们也一眼就看见那抹让他们昨晚咒骂了一整夜的身影。 顾云一脸寒霜,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手表,计时实在太不方便。而这群臭小子,还给她磨磨蹭蹭的,害她等了十五分钟,当然,她不会承认是自己来早了。 队伍刚刚站定,士兵们也发现了顾云脸色奇差,暗暗心惊她不会又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招数吧! “葛惊云、冷萧。”冰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是。”葛惊云和冷萧上前一步。顾云黑着一张脸,说道:“从今天开始,每天训练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你们的小队,从这里跑步出发,绕过后山再回来,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钟。谁要是超过这个时间回来,中午不许吃饭!” 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跑步而已,和昨天比起来,这实在是太轻松了。正当他们暗自庆幸的时候,顾云忽然指着不远处黑黑的堆成一座小山似的土堆,一字一句地说道:“那里有一些沙袋,每个人各领四袋,腰上两袋,腿上两袋,绑好之后立刻出发。” 她昨天去校场的时候意外发现校场边上堆着很多沙子,给他们做负重练习再好不过。 “是。”跑到小山前,才发现那是好大的一袋沙子,绑在身上连动都不方便,更别说跑步了,而且还要一刻钟内回来!她果然是恶魔!将沙袋绑好,一行人晃晃荡荡地朝着后山冲去,谁也不想中午没有饭吃! 看着他们有些滑稽的背影,顾云低声笑了起来,心情总算阴天转晴。斜靠着树干,顾云等待着夙任给她把东西送过来。夏天的太阳出来早,才一会儿工夫,阳光已经透过树叶,隐隐地照进树林中。就在顾云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抹高壮得像小山一样的身影,背后跟着十来个士兵挑着七八个大木箱子,朝她走了过来。 顾云微微皱眉,韩束?怎么会是他给送来! 走到顾云面前,韩束朗声说道:“你要的东西。”他今天会来,是因为昨天那把剑,他有些好奇,剑身如此酷寒,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毫无感觉的? 打开一个箱子,里边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兵器,但是看清里边的东西,顾云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这些是匕首?!” 韩束扫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也皱起了眉头,“这不是匕首是什么?” 顾云酷酷地回道:“太大了,我不要,拿走。”那能叫匕首?足足有五十公分那么长,叫短刀还差不多。 在战场上,这样的匕首已经是短兵器了,因为不利于杀敌,平时用得也少,整个兵器房翻遍了,才给她找出几百把,她居然说不要就不要!韩束恼得大喝一声,“无理取闹!” 顾云直接关上箱子,懒得和他废话。 “你!”韩束牙根一咬。 顾云头也不回地冷哼道:“怎么,昨天没有打够,今天还想试试?抱歉,我现在没空!” 手关节被韩束握得咯咯作响,身后的小兵都屏住呼吸。 这边韩束一副快气炸的样子,那边顾云继续查看着另外两个箱子里的麻绳,对着僵直地站在一旁的小兵说道:“绳子我留下,匕首拿走。” 小兵不敢动,等着韩束下命令,久久,韩束一双大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还是对着小兵挥挥手,小兵如释重负,抬着几箱匕首立刻出了树林。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韩束正准备拂袖离去,却看见不远处,几列队形散乱、步履沉重的士兵朝着这边跑过来,韩束脸色立刻一黑,怒道:“这些兵怎么回事?速度这么慢!”即使是新兵,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素质,什么时候夙家军里居然出来这些个浑水摸鱼的东西! 顾云斜睨了他一眼,冷笑回道:“你绑着三十斤沙子跑十里地,也不见得有多快。” 韩束一愣,眯眼仔细看去,的确每个人腰上腿上都挂满了重重的大沙袋。瞪着顾云,韩束大喝道:“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练兵法?!” 这人的声音就不能小点,震得她耳膜直痛!懒懒地揉揉耳朵,顾云好笑地回道:“你若看不顺眼可以立刻就走,没人留你。若是有兴趣看,也可以站在一旁,好好学学什么才叫练兵之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不要说废话影响我练兵。” 顾云嚣张的样子真的惹恼了韩束,一拍大腿,韩束赌气地回道:“好!我倒看看一个女人是如何练兵的!” 这时,最前面的将士已经回到了原地,看见高大威武的韩束,立刻眼前一亮,恭敬又崇拜地叫道:“韩先锋!”韩束可是夙凌大将军旗下最勇猛的前锋大将,他们只在选入夙家军的时候远远地见过一次,近看之下果然更加威猛神武! 越来越多的将士回到树林,原来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看见韩束,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站得笔直。顾云轻轻扬眉,冷眼旁观着,这些臭小子!对着她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这么恭敬,看来是教训没吃够! 韩束虎目一瞪,大喝一声,“列队,练兵期间,不得多语。” “是。”五百将士立刻全部列队,站得整整齐齐。 韩束得意地微昂头,看向顾云,他以为她会发怒或是羞愧,谁知她对他悠然一笑,走到队伍前,未见动怒,朗声说道:“可以解下沙袋了。” 将士们这时才想起,真正训练他们的是眼前这个恶魔一般的女人!解下沙袋,士兵们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前方。双手背在身后,顾云依旧语气温和地说道:“今天的训练项目只有三项。第一,抗击打训练;第二,格斗技巧;第三,攀岩训练。” 毫无意外的,一双双质疑与不解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顾云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唇角轻扬,说道:“我是很民主的人,训练之前,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但是开始训练之后,我不希望看到任何迟疑。谁要问的,举手,我点到他,他才可以说话。” 顾云环视了一圈,在她平静的眼光下竟是无人举手,好一会儿,似乎是鼓起了勇气,一名年纪偏长的黑壮男子举起了手。 顾云看向他,说:“你。” 深吸了一口气,男子朗声说道:“既然是练兵,你不教我们战场搏杀之术,或是行军布阵之法,却要我们这样跑来跑去练习这些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是何道理?” 他们不怕练兵苦,却不想学些无用之术,更不想半月后输得那么难看!这不仅是所有士兵的心声,同时也是韩束的疑惑,刚才她说的什么三项训练,从来就不是练新兵的内容。 “第一,任何事情都应该有针对性和目的性,这次为期半月的集训为的就是夜袭之战,战场搏杀与行军布阵并不是说不用练,只是不是这次集训的重点;第二,我训练的内容,每一项都是为了提高你们单兵作战的能力,让你们能够在短期内适应夜袭战的需要,成为精英中的精英。”顾云自然知道他们的想法,不然她也不会让他们提问。她要他们不只口服,而且心服! 顾云诚恳而详细的解释,让昨天被整得浑身疼痛不已的男人们释怀了一些。 韩束虎目微扬,她和夙羽比的是夜袭?!好大的胆子,就是夙羽都未必能在半月内把一群新兵练到具有足以应对夜袭的能力,何况是她?听她刚才讲得头头是道,他倒要看看她要如何训练这群新兵。 黑壮男子了然地点点头,而后又疑惑地问道:“那什么是抗击打训练?我们不是应该学会如何攻击敌人吗,难道还要学如何给人打?”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其他人都用点头来表示自己的不解。 众人都等着听顾云的解释,谁知她微微一笑,伸出手,对着黑壮男子轻勾食指,说道:“你,出列。” 莫名其妙地走到顾云面前,还未站定,顾云忽然逼近,轻跃起身,右手弯曲,用手肘狠狠地击中男子颈窝处。 “啊!”一声惨叫,脖子几乎错位的疼痛让男子痛苦地蹲在地上。质疑她的训练方法就要打人!新兵中不少血气方刚的男人已经受不了地双手紧握成拳,顾云却只是冷眼看着地上的男子,问道:“疼不疼?” “疼死了!”他的脖子快断了。 半蹲下身子,顾云冷声说道:“我只打了你一拳,而且是赤手空拳,如果我连续出拳,或者手中拿的是棍棒甚至刀剑,只要几下你就死了。别说保家卫国,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黑壮男子扶着脖子,惭愧地慢慢起身站在一旁。 顾云转而面对全军,继续说道:“对于一个军人来说,你们要面对的对手能力有高低,当你面对一个极强的对手时,攻击已经不是你的优势。那么保存实力,让自己不至于那么不堪一击,消耗对手的能量,以图反击才是你们获胜的关键。”冷漠的声音并不高,却让这群刚刚还心存质疑的将士都有些惭愧地低下头,他们似乎都在质疑她的决定,但是渐渐地,他们又发现,她说的好像都有些道理。 第一次,冰冷的冷萧居然举手了,顾云朝他点点头,示意他说话。 “如何才能耐打?”攻击可以有招式,耐打要如何练习? 顾云眼眉一挑,笑道:“这个待会儿你们就会明白。” 抬眼看向众人,顾云再次问道:“还有没有问题?” 这次没有人蠢得再敢出声。 “很好,现在开始进入第一项训练。” 砰——砰砰—— 一声声肉搏撞击的闷响和着飞扬的尘土,树林里是一副惨烈的景象。这时候冷萧终于知道,刚刚顾云嘴角的那抹笑为何显得如此诡异,以后她越是笑得亲切,他们就越要小心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15章魔鬼教头2 > 偌大的树林中,每一棵小树前都站着两个人,脸色凄苦地咬紧牙关,正在用自己的小腿去踢树干。一下又一下,即使疼得冷汗直流,也不敢哼一声,因为还有比他们更惨的。另一侧稍微平坦的泥地上,一个个健硕的身影高高地纵跃跳起,却是用后背着地。每一下都是后背狠狠地砸在泥地上,细细的石子被压得嵌进泥里,地上竟是砸出了一个个浅浅的坑! 韩束一双虎目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一幕,她居然这样练习他们的身体,若是长期这样练下去,这一群人绝对是一副铜皮铁骨!幽深的眼看向不远处的黑衣女子,她就站在他们中间,层层尘土中,看不出她的表情,但是那挺拔的身姿确实隐隐地透着凌人之气。 半个时辰之后。 “停,休息一刻钟。” 依旧是清冷的低音,对已经摔个半死的士兵来说,真是天籁之音。几乎是在同时,所有人都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已经痛到发麻的他们,现在真的有一种快死的感觉。 看着坐在地上,嘴唇干裂、汗如雨下的小伙子,顾云也不急着让他们列队,一脸轻松地笑道:“抗击打训练将成为你们这半个月内的常规训练,今天暂时练到这里吧。” 听了顾云的话,不少人脸都绿了,腿还在酸胀难耐,背后现在更是火灼一般的疼,今天才第二天,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撑到半个月之后。还没等他们哀悼完自己的命运,顾云再次扬声说道:“列队!” 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汗水和着泥土,每个人都像是从泥地里滚过一遍般,狼狈不堪。顾云却很满意他们这个样子,语气也显得轻快起来,“接下来要进行的是格斗训练。学会了挨打,更要学会反击,既然是夜袭战,我们主要训练的是无声搏杀技巧。今天先训练徒手近身搏击。徒手近身搏击包括很多,空手道、截拳道、泰拳、柔道、散打都是近身搏击的种类……” 顾云话还没说完,底下立刻传来一阵低笑声,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那是一张异常年轻的脸,应该也就十五六岁,最多能算大男孩儿吧,满脸的泥巴却还是傻傻地笑着。 顾云缓步走到他身边,轻笑道:“你笑什么?” “柔道是什么?女人玩的游戏么!”男孩儿已经强敛下笑容,不过声音里仍然听得出笑意。 顾云眼眸一闪,很好,真有不怕死的!轻拍着他的肩膀,顾云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出列。” 看上去很轻,实则重重落在肩膀上的纤手让男孩没来由地心中一抖,此时的他终于感受到顾云笑容的诡异,但是又不可能不出列,男孩儿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顾云,时刻防备着她忽然出手。 顾云走到队伍前的空地,等着男孩儿在她对面站好,脸上依旧带着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 “攻击我。” 男孩儿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自己这么大的块头,怎么好欺负女子?! 顾云眼眸一瞪,喝道:“磨蹭什么!进攻。” 迟疑了一会儿,男孩儿还是朝着顾云冲了过去,打算做做样子。谁知,他才刚靠近顾云身边,顾云忽然伸出右手抓住他的右肩,迅速侧身,背后抵着男孩儿的侧腰,两手往下猛拉,众人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抹高大的黑影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被顾云从背上狠狠地摔在地上。 狼狈地躺在地上,男孩儿刚才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一股猛烈的力道摔了出去。 顾云松开他的手,冷声说道:“再来!” 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一个比自己瘦弱矮小的女子扔出去,实在是太丢脸了!男孩儿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扎好马步。刚才是他没注意才会让她得逞,这次她休想再次出其不意的获胜! 扎马步?顾云冷眉微挑,好!她倒要试试这马步有多稳!没等男孩儿出手,顾云主动出击贴身上前,左脚跨出伸到男孩儿两腿间,男孩儿大惊,正要出拳,顾云比他更快的双拳齐出,强劲的力道击打在他的肩膀上,男孩儿立刻重心不稳向后倒去。为了不摔个狗吃屎,男孩儿扎马步的脚力一松,后退一步稳住身形,他的脚才动,立刻感觉胸前一紧,顾云修长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接下来自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砰——高大的身躯又一次像布袋一样轻易地被摔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诡异的弧线,宽厚的背重重地摔在地上,所有背后仍火辣辣疼痛着的士兵全都缩了缩脖子。 漂亮!韩束暗暗赞叹,想不到她不仅剑法了得,拳脚功夫也不弱! 站直身子,顾云脸色一沉,“再来!”下盘不稳,虚浮无力,双腿力量缺乏,看来以后还要多做蛙跳训练,增强他们双腿的爆发力和耐力! 男孩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像散架了一般,看着眼前一身戾气的女子,男孩儿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顾云冷喝:“进攻!”他居然敢给她退后! 男孩儿僵在那里,顾云眸中划过一抹不耐与失望,再次主动出击。 本就心怀恐惧,看顾云袭来,男孩儿下意识地又要往后退。 顾云一反刚才的战术,一手抓住男孩儿的前襟阻止他后退,一手抓住他的腰带,右脚单膝着地,电光石火之间,男孩儿再次给摔在地上。 只是这次,顾云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直接起身,而是顺势压在男孩儿身上,膝盖死死地顶着男孩儿的胸骨,一手紧缩咽喉,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朝着男孩儿的眼眶猛地出拳。 一股劲风袭来,男孩儿害怕地闭上眼睛,不禁吓得低叫道:“啊!”久久感觉不到疼痛,男孩儿缓缓睁开眼睛,顾云的拳头就停在他的眼皮之上,男孩儿吓得冷汗直流。再近一点点,以他刚才感觉到的那股力,他的眼睛非瞎不可! 偌大的树林里,五百号人,鸦雀无声。松开握紧的拳头,顾云缓缓起身,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下心中的怒火。 男孩儿不敢在地上躺太久,揉着脖子,颤颤地爬起身,心里好怕顾云还要再来。好在顾云没有让他继续,只是冷眼看着他,问道:“什么感觉?” 男孩儿愣了一下,喃喃回答:“天旋地转,好像不管我怎么攻击怎么出招,都会给你甩出去。” 不仅男孩儿奇怪,这也是所有士兵的疑惑,为什么她能这么轻易地把一个比她大一倍的男人摔了出去呢? “柔道是一个以攻为主,攻防结合,以力借力的搏击术,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四两拨千斤,即使对手的力量与身高都优于你,你也可以取胜。”斜睨着男孩儿,顾云轻哼道,“现在还觉得柔道很可笑吗?” 男孩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回答!”顾云厉声喝道。 男孩儿赶紧站直身子,大声回道:“不可笑。” 冰冷的眸光扫过众人,震慑于她迫人的杀气,竟是没人敢与她对视,顾云凌厉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目中无人,轻视对手,莽撞行事,这每一项都足以让你们在对敌的时候输得一败涂地!你们要锻炼的除了体魄之外,还有处变不惊、谨慎稳重的态度,以后若是再让我看到你们谁自以为是,轻敌自满,罚蛙跳十里!听明白了吗?” 一听蛙跳十里,所有人瞬间脸色大变,立刻齐刷刷地大吼道:“明白!” 韩束还在思索着顾云刚才的身法,却被这突来的虎啸之声吓了一跳,他不明白什么是蛙跳,自然也就不明白这些新兵为何叫得这么嘶声力竭了…… 顾云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昨天的下马威还是起了不少作用的。 “有些武功招式很漂亮,耍起来行云流水,但是那些只适合耍酷,在真正对敌的时候一无是处!近身搏击距离近,如果是徒手,就更增加危险性,所以你们在对敌的时候,要以最大的力量攻击敌人最脆弱的位置。出拳要快,动作要准,下手够狠,尽快放倒对手。” 一边说着,顾云从地上随手抽了一根树枝,指着年轻的小兵,寒声说道:“站好。” 男孩儿赶紧立正站好,心却怦怦直跳,她不会还要用树枝抽他吧!显然他不了解顾云,如果顾云要抽他,绝对会用铁鞭而不是树枝。 “耳、太阳穴、眼、鼻、后脑、喉、咽、颈背、锁骨、腋窝、裆部、肋部、脊椎、腕关节等部位,都是人体比较脆弱的部位,也是你们应该重点攻击的部位。”随着顾云的讲解,树枝划过男孩儿身体的各个部分,顾云拿他做人体模型,慢慢讲解,男孩儿却是紧张得脸色发白,真怕她一个不爽,他就倒大霉了! 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听着顾云的讲解,他们脸上也浮现出越来越浓厚的兴趣和求知欲,顾云喜欢看到这样的神情,喜欢这种躁动,她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朗声说道:“现在两个人一组,我教授你们近身搏击中攻击力最强的截拳道。” 一听是攻击性最强的拳法,年轻的士兵更加来劲了,见识过刚才的所谓柔道之后,他们更期待这套拳法,齐声回道:“是!” 笑看着对面一脸苦相的男孩儿,顾云轻笑道:“你做我的示范对手吧。” “是。”男孩儿欲哭无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他刚才发什么疯的在她面前笑! 树林里,顾云在前面讲解动作要领,打击技巧,将士们在后面亦步亦趋,认真演练。那边练得热火朝天虎虎生威,这边,韩束的脸色越来越黑,眉头越皱越紧。这女人教授的拳法,果然如她所,毫不花哨,每一拳都又快又准又狠,下手狠辣!她是在训练士兵,还是在培养杀手!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16章魔鬼教头3 > 一个时辰后。 烈日当空,已是正午,几个伙房的家仆已经挑着午饭来到了树林里。 “停!”顾云低喝一声,“午间休息半个时辰。解散!”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少小兵直接累得跌坐在地上,虽然又累又饿,却都不愿意再动一下! 扫了一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兵,顾云不轻不重地低声说道:“快去排队领饭,现在不吃,待会儿想吃也不许吃!” 地上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小兵们赶紧弹坐起来,拖着沉重的手脚,乖乖排队领饭去。有没有饭吃事小,这个女魔头要是一个不高兴,还不知道以后怎么训他们呢! 看着这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的背影,顾云摇头失笑。 韩束虎目微眯,心下一笑。不错,才两天,她已经让这群初生牛犊对她有了敬畏之心,不容易!顾云刚要走过去和他们一起排队,一个奴仆已经端了一个竹篮走到她面前,说道:“这是您的午餐。” 顾云打开一看,是她平时吃的牛肉、米饭、鸡蛋、黄瓜,一样也没少。顾云侧头看了一眼旁边大筐里堆满的大馒头和切成半个拳头大小的卤肉,士兵们每个人手里领到了两个大馒头和一块肉,顾云眉头微蹙,将手中的竹篮递回到家仆手中,说道:“以后不用特意给我准备不一样的午餐,我和他们吃一样的就行。” 若是不在一起吃便罢了,既然在一起吃,搞这种特殊化就不妥当了,这是顾云作为一名现代人的观念,但是对于这些早就习惯了尊卑等级之分的将士们来说,顾云这样的做法就很是奇怪了。 在一片惊讶的眼神中,顾云自顾自地领了两个馒头一块肉,正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抬眼刚好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对面草地上的韩束。 顾云想了想,又拿了两个馒头一块肉走向他。顾云将手中的馒头和肉递到韩束手里,在他身边随性地席地而坐。顾云也不和他废话,大口大口地咬着馒头和肉,毫无女儿家应有的矜持与秀气。 本来他是极讨厌这个女人的,但是经过一个早上的观察,他发现,她还算有些本事,难怪敢和夙羽比练兵。但是说到练兵,韩束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好心地提醒道:“你这样练兵,或许他们都能成为高手,但是战场不是擂台,这种士兵真正上了战场也会湮没在阵势里,他们再能打,能打得过千军万马?” 顾云咽下最后一口馒头,不以为意地回道:“能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士,夙家军中还少吗?我要训练的,是一支人员精干、机动快速、战斗力强的特种部队。”目的和功能不一样,练习的方法自然也不一样! “特种部队?”韩束皱眉,这是什么部队? 将士们也已经吃饱了,一个早上的训练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顾云暗暗观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还能坐着,看起来体力依旧充沛的更是少之又少,葛惊云和冷萧就是其中之二。顾云轻笑,这两个人很有潜力,她应该好好磨炼他们才对! 顾云半天不理他,韩束不耐烦地再次问道:“到底什么是特种部队?” 顾云伸了伸腰,背靠着身后的大树,语带骄傲地回道:“就是一支执行特别任务的队伍。有些时候对战需要人海战术,有些时候则需要精锐单兵,当你们想要袭扰破坏、敌后侦察、窃取情报,甚至暗杀绑架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样的一支队伍价值在哪里。这些人当中,能符合我要求,最后成为我心目中特种兵人选的不会超过五十个,但是我能让这五十个人,每一个都是以一抵千的猛将!” 顾云的一番解释,使韩束大概明白了她所谓的特种部队的意思,但是一听到她口出狂,韩束立刻不信地回道:“不可能!”以一抵百他还相信,以一抵千怎么可能?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顶替一千个人!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休息够了,顾云也懒得和他多做解释,漠然一笑,“你们不能,不代表我不能,走着瞧吧!” 好狂的女子!韩束双眼圆瞪,顾云没等他发飙,已经利落起身,走向躺满人的空地,大喝一声,“列队!” 听到的赶紧爬起来,还有些累得睡死了没听到的还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顾云直接抬腿就是一脚,狠狠地踢在他们的肚子上,一时间哀号四起。 好不容易总算列队完成,顾云怒道:“从现在起,列队时间超过十秒的,全部给我去踢树干一百下!” 十秒是多久?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惹这只母老虎,总之就是离她越远越好就对了! 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山峰,顾云朗声说道:“前方三里有一个岩壁,葛惊云,你带五十人把绳子搬过去,其他人跑步前进。” “是。”这一次,没有人再敢迟疑地想她想干什么。 看着队伍越走越远,韩束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他也很想知道,她要这么多绳子,要干什么? 很快,他们来到了顾云所说的岩壁前。这是连着后山的一座侧峰,山峰并不高,有六七丈,但是岩壁却极其陡峭,犹如直立而上一般,山石错落,岩壁上连树木都不能生长。 一行人在岩壁下站定,心里惴惴着不知顾云又要想出什么奇怪的方法训练他们,既有些害怕,又莫名的有些兴奋。 顾云没让他们猜太久,指着光滑陡峭的岩壁,道:“能徒手攀爬上去的,出列。” 徒手?众将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看向光秃秃连根草都没有的岩壁,不禁傻眼,这——不可能吧!除非是世外高人轻功了得差不多,他们这种凡夫俗子不要命了才会去。 韩束也疑惑地看向顾云,她想要他们的命不成?虽然不是太高,但摔下来也会要命的!队伍里死寂般地安静之后,还真有人走了出来。 葛惊云和冷萧自然不必说了,他们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小伙子,看得出,每个人体格都很健硕,难怪敢出来一试。 二十个。顾云暗暗地数了一下,脸上未露丝毫喜怒之色,顾云对着他们说道:“每个人过去选一根麻绳过来。” 二十个人,人手一根麻绳。顾云指着山顶上两棵异常茂密、粗壮的枝干已经伸出了岩壁之外的古树,说道:“你们自己想办法,把手中麻绳的另一端穿过上面的枝干交到我手里。” 穿过树干?手中的麻绳拇指粗细,坚韧却很软,如何能穿过六七丈高的树干呢? 顾云不去看他们,默默地站在一旁。 葛惊云抬头细看了一下高度,忽然走到岩壁下边,手紧握着绳索的一端,开始画圆圈般甩了起来。 顾云暗叹,他想借助惯性将绳索甩上去,绳索这么轻,他的臂力要很强才行。果然,甩了几十下之后,葛惊云松开手,绳索如一条银蛇般飞上山顶,绕过树干,又缓缓地落了下来。 他成功了,却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用这样的方法将绳索抛上去。冷萧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走到岩壁下的碎石堆里,找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将石头系在绳索的一端,用力一扔,石头带着绳索轻松地绕过树枝,落了下来。 顾云轻扬唇角,不错,她喜欢有智谋的人。 冷萧这个方法容易得多,其他人也依样画葫芦,很快,其他人都将绳子穿过了山顶的树枝,交到了顾云手中。 顾云让他们把绳索的一端绑在自己腰上,在岩壁下做好准备。顾云将绳索的另一头交给了下面等待的士兵,交代道:“你们不需要用力拉他们,只要握紧绳索,如果他们不小心摔下来,你们再拉紧绳索保护他们。” “是。” 做好一切安全准备,顾云对着岩壁下的二十人大声说道:“上。” 显然不少人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还没有爬到三分之一,已经有四五个人掉了下来,而好不容易能继续上去的,也慢得像蚂蚁。 顾云看向葛惊云,她以为他有这样好的臂力,应该是速度最快的一个,结果她错了,速度最快的是冷萧。他步履轻盈,身手非常敏捷,而且协调性特别好,几乎快到山顶的时候,他竟然踩着一处微凸的石块,一跃就上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 再看葛惊云,强壮的臂力,稳健的步伐,虽然慢了一点,却是实打实地爬上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终于全部回到了地面上,完成这个攀爬过程的却只有九个人!仅仅只有九个!顾云的面色一黑,眸光一冷,他们就知道糟糕了。果然,顾云站在队伍前,指着一群高大如山的男人们,大吼道:“五百人,五百人!却只有九人成功登上去了,如果敌营就在崖壁之上,你们如何杀敌?” 回答她的,是一个个低下的头颅。 转身盯着虽然登上顶峰,却比乌龟还慢的几人,顾云骂道:“你、你、你。不到十丈高的距离,爬了两刻钟的时间,如果要突袭敌人,这种速度早就给人发现了,若是敌人向下掷石头、泼热油,你们还有命在?” 回答她的,是一双双惭愧的眼。 走到葛惊云和冷萧身边,顾云更是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们两个最让我失望!身为队长,毫无团队协作精神,到了峰顶,却没有想过要帮助你们的战友,一支不懂得团结互助的队伍,就是一盘散沙!” 回答她的,是两双沉默的眸。 顾云吼完了,背过身去,懒得理他们,她要顺顺气!她还真是自找苦吃,这种素质,练也是白练! 久久,背后忽然发出一声声奇怪的闷响。顾云回过身,只见那群让她伤脑筋的热血男儿,此时正全部单膝半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坚毅而诚恳的眼直直地盯着她。 “恳请头儿教授我们登峰之法!”整齐划一的齐呼震耳欲聋,顾云的心也为之一震。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17章臣服之军1 > 盛夏的午后阳光依旧炽热,岩壁下是一片空地,没有了树荫遮挡,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人双眼发晕,皮肤也被烈日晒得火辣辣的刺痛。眼前一个个健硕的身影半跪在地上,笔直的腰背一动不动,显示着他们的坚持与决心。汗水和着一脸的尘土,在黝黑的皮肤留下狼狈的水痕,年轻的脸上那一双双曾经布满冷漠、不屑,甚至是嘲讽的眼,此刻正满怀着敬佩与诚恳直直地盯着她。 而那一声“头儿”,也让顾云大感意外与欣喜。这也表示,他们终于正式接纳了她! 顾云虽是面无表情,心却不由得一震,为这群年轻的小伙子所撼动,知耻近乎勇,相比那些明明无知无能还妄自尊大的懦夫,这样的勇士她乐于教授! 顾云冷面无语,众将士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齐声大吼道:“恳请头儿教授我们登峰之法!” 要死了!叫这么大声!本来就是在山谷岩壁之下,他们的吼声震得人心驰神晃,双耳欲聋! 就在他们准备吼第三遍的时候,顾云皱眉,上前一步,冷声冷气地说道:“够了!都起来,人的膝盖是用来活动的,不是用来跪的。以后谁再随便下跪,罚蛙跳一千!” 众将士对看一眼,头儿这意思是愿意继续教授他们?看着眼前还跪在地上一脸迟疑的“木头桩子”,顾云忽然有一种好笑的感觉,故作生气地脸色一黑,骂道:“现在就想受罚是不是?起来,这是命令!” “是!”她终于又开始咆哮了,众将心下一喜,同时也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因为真的没人想蛙跳一千下。当然,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因为他们的腿部力量太差,顾云已经决定把蛙跳一千下作为每天的常规必备训练。 顾云走到葛惊云面前,伸出手说道:“绳子给我,你帮我抓住另一头。” “是。” 知道她应该是要做示范给他们看,每个人都期待地等待着。 顾云一边将绳索绑在身上,一边说道:“今天的第三项训练,就是教你们如何利用自身的力量和简易的工具,攀上这座大多数人都上不去的险峰。天下间,没有一处山峰是完全一致的,徒手攀岩对你们的体能、身体协调性和柔韧性的要求极高,同时考验着你们的判断力、应变能力。不过你们放心,这些我都会有相应的训练项目帮助你们提升,但是有一样东西,是你们必须自己克服的,那就是——恐惧。这里岩壁只有十丈高,还有保护绳保护着你们,而以后实战中要面对的或许是百丈高峰,也不再有人给你们拉绳保护。那时,才是你们真正的考验!” 对,就是恐惧,将士们心里都很清楚,他们认为自己不行的原因,大多数都是来自于恐惧。再次抬头看向岩壁,不少人都握紧双拳,暗暗发誓,一定要攀上这座险峰! 走到岩壁下面,顾云看了葛惊云一眼,葛惊云将绳索在手臂上紧紧地绕了三圈,对她点点头。 “现在我示范一次,你们可以看看我选择的路径和你们有什么不同,所用的技巧和动作特点又是什么。”说完,顾云背过身去,锐利的眼极快地扫视了一遍岩壁的结构与石壁特点,迅速选择了一条最好的路径开始攀爬。她的速度很快,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舒展,每一个攀登点的选择都是那么精准,轻盈的身体,强大的臂力,让她可以轻松地腾挪、跳跃,远远看去,一身黑衣、身手矫健的她在岩壁上稳如壁虎又矫似苍鹰。 仅仅只是片刻,她已经轻松爬到岩壁中央,下面的人在一阵呆愣之后,终于爆发出一声声惊叹。 “哇!头儿的速度好快!” “太强了!” “头儿完全没用轻功,真的全都是爬上去的!” “她是怎么做到的?” 韩束始终站在队伍的后面,一双虎目也紧随着顾云一路向上,眼中的炽热与他心中的激动,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这样的岩壁在行军打仗中随时可见,大多数时候军队都会选择绕过去,万不得已要强行攀越,自然是前锋先行。无意识地,韩束的手缓缓抚上肩膀的旧伤,伤口早已经不痛,他的心却时刻都在为那次的战斗疼痛。 那一次他们攀爬的岩壁比这个要高出一倍,就在他们上到一半的时候被敌军发现,正如她所说,敌军向下扔了巨石,那一次他们伤亡惨重,他也为此失去了最得力的副手!如果当年他们也能有这样的速度,也许早就已经到达山顶,也不至于死伤无数! 幽深炽热的眼紧紧地盯着那个已经轻松下到岩底的女子,她脸上自信的锋芒在烈日下竟是那么耀眼,将士们眼中的崇拜与敬佩,毫不掩饰。看着这群跃跃欲试,忽然间信心满满的小将,韩束脑子里忽然又想起了她中午时提到的特种部队,或许夙家军中真的需要一支那样的队伍! 顾云解开腰上的绳索,走向那群显得有些过于活跃的小将面前。这群男人兴奋个什么劲儿,他们不知道,她能这么轻松地完成这项任务,是因为她从十四岁开始就喜欢攀岩这项运动,后来进入特警队,经过系统的训练之后才有今天这样的成果,他们要练习的还多着呢。 顾云冷笑着勾起唇角,待会儿让你们痛不欲生!看向沉稳的葛惊云,顾云说道:“现在分成两组,葛惊云,带着你的小队做攀爬练习,每个人都试一次,找一找感觉。五人一组,注意安全。” “是。”葛惊云带队离开。 顾云继续说道:“冷萧,带着你的小队去做韧带练习和引体向上。” 引体向上是什么?韧带练习又是什么?众将眼里心里全是问号,不过这次谁也没有提出一句疑问。 顾云自然知道他们不明白,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们了解她的习惯用语。将他们带到岩壁侧面的层层蔓藤旁边,顾云指着最靠近她的一名小将说道:“你,出列。” “是。”小将毫不迟疑地上前一步。 找了一条结实的蔓藤,顾云说道:“抓住上面的蔓藤。” “是。” 用力一跃,小将紧紧地抓住蔓藤,一动也不动地吊着。 顾云站在他身边,一字一句地教他,“现在慢慢弯曲手肘,将身体向上拉,直到你的下巴超过树枝的高度再伸直手臂降低身体,回到开始的位置,这样就算完成一次。” 小将轻松地完成了一个,众人暗暗欣喜,还好不是很难,然而顾云的下一句话又将他们打入深渊,“六十个为一组,我要求做五组。” 心里哀号四起,却没一个人敢回嘴。 看着他们欲哭无泪的样子,顾云暗笑在心,嘴角狡黠地一撇,笑道:“至于韧带拉伸训练嘛——” 眼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顾云抬手,指着在树林里质疑柔道的男孩儿,异常温柔地叫道:“你,过来。” “是。”男孩儿背脊一凉,害怕地缩了缩头,但脚下不敢有一丝停滞,小跑到顾云面前。 “接下来是韧带训练的第一项,就是劈叉!”顾云指着他的腿,说道,“腿前后分开,重心向下。” 男孩儿愣了一下,才动作迅速地分开腿。 这叫劈叉吗?顾云拍着他的手,说道:“向下!手撑到地上,上身不许弯,腰背给我挺直了!” 手撑到地上?男孩儿艰难地将脚叉开,腰背不敢弯曲,指尖好不容易才碰到地,他的双脚就抽筋一样的痛。 “继续往下。”顾云不耐,这才到哪儿啊!离地面十万八千里!她选这男孩儿可不是故意想整他,这里面他看起来最年轻,韧带弹性应该最好,让他做示范就是为了能让其他士兵更明白她的要求,谁知道他这么没用。 还要往下?男孩儿的腿一垮,他真的抽筋了!在顾云凌厉的目光下,男孩儿又努力了一番,手掌好不容易全部撑到地上,他已经痛得快哭了,大叫道:“真的不行了!下不了了!” 顾云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让他保持身体直立,双手下压—— “啊——”一声惨绝人寰、无比凄厉的叫声不禁吓到了还在岩壁上攀爬的将士,顾云也被吓了一跳,她才稍稍用了一点力,他就叫得比杀猪还惨! 男孩儿蜷着双腿在地上哇哇乱叫,其他看着这一幕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夹紧双腿。这,这也太恐怖了! “闭嘴!”顾云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在不停揉搓着大腿的男孩儿。男孩儿赶紧噤声,不过看他脸色发白的样子也知道,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两腿前后分开成一条线坐在地下,这才算合格。”为了能让他们了解动作要领,顾云双脚前后分开,缓缓下滑,轻松地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劈叉。 见鬼一般地盯着顾云形成一条直线的两条腿,这些估计连死都不怕的将士全都脸色发白,冷汗直流。 这这这——这是不可能的! 顾云缓缓起身,扫了一眼岩壁那边或幸灾乐祸或暗自庆幸的人,朗声笑道:“不用看了,你们也要做!一个时辰之后,两组交换训练项目,所有人都必须完成我的要求,我给你们五天时间,完不成的,我就亲自帮他!” “亲自”两字顾云说得异常亲切,所有人却同时打了一个寒战。满意地看着他们痛不欲生的脸,顾云心情不错地笑道:“好了,开始练习!” 预料之内,山谷间鬼叫不断,哀号四起。好不容易撑到日落西山,所有人都已经是双臂酸软、双腿抽筋。但是即使是这样,在顾云叫“列队”的时候,所有人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列队完毕。 “今天你们的表现,我不满意,明天我不希望看见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明日卯时,树林集合,听明白了吗?”双手背在身后,顾云冷凝的眼划过一张张疲累的脸,心里还是心疼他们的,但是训练才刚刚开始,他们离她的要求还太远,必须硬下心。 站直身子,将士们咬牙回道:“明白!” 挥挥手,顾云说道:“回营。”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18章臣服之军2 > 在葛惊云和冷萧的带队下,队伍居然是以小跑的方式往营地而去。顾云欣慰地微微一笑,很好,她要的就是这种韧性和不服输的倔强。练了一天,给他们做了无数次示范,顾云也有些累了,回过身,就看见韩束居然站在她身后,一双眼幽幽地盯着她。 他还真的看了一整天!顾云讽刺地笑道:“韩前锋今天很有空啊?”他不是不屑女人练兵吗? 这一次韩束却没有如往常那样回嘴讽刺他,而是以沉稳的声音问道:“你需要多长的匕首?” 顾云微怔,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回道:“刀刃五寸,刀柄两寸。”想起今天一早看见的短刀,顾云失笑,她要的是方便随身携带、精巧实用的小匕首。 “好,我去准备。”冷冷地丢下一句话,韩束转身就走。 看着那道健硕的背影匆匆离去,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顾云唇角再次轻扬,军营里的男人,还是蛮可爱的。 将军府书房。 精致的黄花梨案几上放着一盏微温的清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茶与原木的香味,修长的手指轻捏一子,缓缓放下,白子似乎占了先机。长指再次捏起一粒黑子,却久久没有放下,棋盘上,黑白两子博弈拼杀,而矮几两侧,却只有一道素白的身影。 本该是清雅沉静的画面,却被一道恼怒的低吼声所打破,“刑部丢一个这种东西就算给我们解释了偷换军粮案啦?这分明就是找了个替死鬼!” 夙羽将手中一叠卷宗重重地往矮几上一放,白瓷茶杯禁不住猛烈的力道摇晃起来,茶水洒了一桌。夙任放下手中的棋子,无奈地摇摇头,羽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沉稳? 拿起卷宗看了一遍,夙任薄唇微扬,了然笑道:“你少安毋躁,这件事单御岚已经插手了,不会这样不了了之的。” 行军打仗,粮草先行,可见军粮对于军队来说多么重要,出了偷换军粮这样的事情,刑部自然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事发到现在,已过去一个月了,刑部怎么也要拿出点东西有个交代。 单御岚确实比那群刑部官员可靠,但是夙羽心中依旧不爽,冷哼一声,“谁知道!都是刑部的人,难保他不和那些官员一个鼻子出气!” 明知他是说气话,夙任懒得再理他,执起黑子,注意力又回到了这局未解的棋局上。 夙任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一副沉迷其中的样子。夙羽真不明白,一个人下棋就这么有意思? 夙羽转身正准备离开书房,却与迎面而来的顾云碰上,看了看外面高挂天际的满月,夙羽没好气地说道:“大晚上的,你来干什么?” 顾云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走向夙任。 夙任抬眼看见是顾云,居然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相迎。夙羽一愣之后脸色立刻变黑,他怎么没见二哥对他这么重视,还笑脸相迎! “嫂子,今天这么有空过来?” “嫂子?”心下本来已经不爽了,一听夙任这话,夙羽立刻被点爆了,“二哥,你疯了吧!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成我们嫂子了?我不同意!” 夙任莞尔一笑,一本正经地回道:“他是大哥的女人,自然是嫂子。”最主要的是,冰炼已经选择了她,就是大哥不同意估计也没用,何况是他? “去!”夙羽自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不屑地嗤笑道,“她最多只能算个侍妾而已!” “你们两个要讨论这种无聊的话题我没有兴趣听,我来只是要两样东西,三十个木桩,十五条最少三丈长的荆棘藤。”任他们两个你一我一句,顾云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毫不动怒,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对付夙任这样的人,忽视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他不会因为你的发怒或几句刺激的话而有任何改变。 夙任点头笑道:“没问题。明日卯时,一定送到。” 夙任没有多问,夙羽却忍不住好奇问道:“要这些东西干什么?”木桩他还可以理解,荆棘藤有何用处? 顾云缓缓转过身,脸上忽然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可惜口中吐出的字却是那么冰冷无情,“与你无关!” 樱唇微弯,两个小小的梨涡挂在嘴边,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新月,她笑起来——真可爱。夙羽还在为那抹突来的微笑神恍,顾云的冷冷语立刻将他浇醒。 该死,他居然会觉得她可爱,这个女人骨子里就是个恶毒的泼妇! “青末,你不要太得意!”或许是痛恨自己刚才的失神,为了扳回一局,夙羽说话越发的恶毒起来,“还有十天,到时一定让你一败涂地。我告诉你,战场永远都只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就应该乖乖地待在家里洗衣、做饭、奶孩子。” 顾云眉梢轻扬,冷笑在心,他以为这样就能打击她羞辱她?她很好奇,夙凌冷酷沉稳,夙任内敛狡猾,怎么就夙羽如此莽撞单纯?!不过话说回来,这三兄弟里,还是夙羽比较讨人喜欢。 本来是要走的,看他如此生气,顾云忍不住要气气她,一屁股坐在矮几旁的木椅上,轻轻摇头,一脸可悲地叹道:“自信是好事,盲目自信就很可悲了,我同情你的无知。” “你!你这个泼妇!”夙任差点大笑出声,夙羽却气得头顶冒烟! 顾云本来还想回他一句,眼角却意外扫到桌上一份卷宗,无意间看了几行,顾云的心开始狂跳,这份验尸报告的习惯用语和阐述方式,和晴一模一样! 顾云连忙拿起桌上的卷宗仔细看了起来,夙羽本来就在气头上,现在看到顾云连理都不理他,更是怒不可遏。夺回卷宗,夙羽怒道:“有什么好看的!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 她们合作过那么多起案子,晴的验尸方式和步骤她早就了如指掌。绝对是晴! 压下心中的激动,顾云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份验尸报告是谁写的?” 验尸报告?夙羽低头看了一眼刚才顾云看的卷宗,原来是仵作文书啊!将卷宗再次摔在矮几上,夙羽没好气地回道:“还不就是刑部那些人。”他只看了刑部的判案结果就已经气个半死,根本没心情继续看下去。 刑部的人?这——不可能吧。顾云继续问道:“他们平时都是这么写的?” 夙羽迟疑了一下,他怎么知道刑部平时是怎么写的! 夙任似乎看出了顾云的异样,回道:“今天的仵作文书确实不太一样,遣词用句都格外的……”停了好一会儿,他没再说下去。顾云接道:“准确和犀利。” “对。”就是准确和犀利,他第一眼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同,却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倒是抓得很准。 难道晴到了这个异世之后去了刑部?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顾云继续问道:“这个案子是谁负责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夙羽已经不耐,她今天怎么这么烦! 顾云耸耸肩,掩饰自己急切的心情,奇怪地问道:“你们不觉得案子疑点重重?” 夙任眸中划过一抹异色,笑道:“何以见得?” 摊开卷宗,里边有三个部分的小卷,顾云分析道:“死者在监牢里被谋杀,而且还是在被判死刑之后,这不可疑吗?目前的凶手是死者家里的管家,作案动机居然是因为东家待他不够好,人都要死了,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他非要冒险亲自杀人?而且认定偷换军粮的事实依据极度缺乏,这样一桩验尸报告、案情陈述与结案呈词自相矛盾,证据链明显不成立的案子,就算结案了?” 顾云真的纳闷,这么多的漏洞,他们不觉得奇怪?就算夙羽粗枝大叶地没发现,夙任也视而不见? 夙任微低着头,脸上尽是惊讶与深思,她只不过草草看了一遍,竟能这么快地发现问题,分析起来语精练,重点清晰,仿佛这种东西她看过无数次。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子?传闻都道青家姐妹才貌双全,原来以为所谓的“才”不过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而她竟是精于练兵,善于破案吗?这才艺还真有些特别! 夙任狡黠地一笑,冰炼选的女主人就是不一样! 感觉到顾云敏锐的眼在注视着他,夙任收起脸上的笑,回道:“这案子本来是结了,后来又发现了一处疑点,已经发回刑部重审了,现在的主审官是专门监管邢狱的提刑司单御岚。” 提刑司?能当上这个职位估计破案能力和验尸技巧都不低,沉吟了一会儿,顾云继续追问道:“验尸报告是他写的?” “不知道,或许是吧。”夙任终于发现,她一直追问的都是那个所谓的验尸报告,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夙任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对验尸很有兴趣?” 验尸是晴的兴趣!顾云坦然一笑地摇头回道:“没有,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厉害,你能帮我去查一查是谁写的吗?”若是因此能找到晴,那就太好了! “好。”夙任爽快地点头,他现在也对这位仵作感兴趣了起来。 终于有了一点晴的消息,顾云心情不错,想到这个身体还有两个姐姐,晴若是与她一起来到这个异世,也极有可能是进入了这具身体的姐妹身上,顾云顺势说道:“到穹岳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我的两个姐姐现在过得如何?” 这么久了,她想念自己的姐妹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夙羽虽然看不太顺眼她嚣张的样子,但还是出声安慰她,只是语气依旧让人讨厌,“你就少操那份闲心了,皇宫里面吃得好喝得好,不会亏待你大姐的。至于你二姐就更不用为她担心了,丞相府里边还没有女主人,楼夕颜又是那种温暾的人,不会有人为难她的。” 原来她们一个进了宫,一个入了丞相府。入宫的姐姐不容易见到,就先见丞相府的那个吧! 依然是现代思维模式的顾云随口说道:“丞相府离将军府应该不远吧,我想见见我二姐。” “不行!”夙羽厉声回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19章臣服之军3 > 顾云莫名其妙,夙羽不等她反驳已经一股脑儿地回道:“我上次只说了允许你在将军府内自由走动,并没有允许你随便出府。你姐姐在丞相府说不定连个侍妾都算不上,你以为丞相府是你想进就能进去的?再则,丞相府与我们将军府素无往来,你既然进了将军府,就是将军府的人,以后只要老老实实地待在将军府就行了。至于你姐姐,她们的事情早就轮不到你来管了。” 顾云越听脸色越暗,夙任以为她在生气,低声解释道:“羽说的虽然有些莽撞,不过亦是事实,楼相虽然温和谦恭,却也是一国之相,相府的门并不好入。至于皇宫,你就更没有什么机会进去了。”不过如果你成为镇国将军夫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当然这句话他现在是不会说的。 顾云缓缓点头,“我明白。” 其实她倒不是因为夙羽的话生气,而是在为自己的处境做打算,来到这个异世时间已经不算短了,但是都是在将军府里待着,面对的全是些直来直去的汉子。她也很喜欢和习惯这样的环境,居然没有好好地去想过,这里已经不是她原来生活的地方。这里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有着严重的男尊女卑的思想,她不想留在这里,她要先找到晴,再找到回去的方法,她要做顾云而不是青末! 顾云微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样沉寂的顾云,夙羽有些不习惯,自己又抹不开面子去安慰她,想让二哥安慰几句,结果发现,他竟然又自顾自地下起棋来。 夙羽受不了地低叫道:“我就搞不懂,一个人下棋有什么好玩的?”他还下得那么入迷!真是怪事。 夙羽的鬼喊鬼叫也拉回了顾云的思绪,既然已经决定要想办法回去了,顾云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不过是这个时代的过客而已,根本无须融入,她就是她,顾云而已。 手撑着下巴,顾云斜睨着夙羽,轻笑着调侃道:“没有对手,只好自己和自己下喽,某些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自然是不会明白这种乐趣和平静。”在这里的日子里,有这个活宝跟她斗斗嘴,日子也比较有趣一点。 夙羽面色一窘,反驳道:“你说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有本事你和二哥下!”他棋艺确实不好,不单单是他,将军府里没人是二哥的对手啊!她站着说话不腰痛! 听了他的话,夙任忽然眼前一亮,显得有些兴奋地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听闻青家三位小姐,青灵琴艺名动天下,青枫字画举世无双,青末棋艺未逢敌手,今天我倒想请教一番。”他怎么把这件事忘了!这样以后就有人可以和他切磋棋艺了。 顾云浑身一僵,不是吧!青家三姐妹这么强吗?问题是围棋她不过刚入门而已,和夙任下棋,岂不是自暴身份!夙任为人机敏,她还是不能冒险。 脑中迅速地思索着对策,眼睛盯在棋盘之上,顾云忽然心中一喜,她的围棋很烂,另一种棋却还真是未逢敌手。 轻轻捏起一枚白棋,顾云不屑地啧啧笑道:“这种玩法已经过时,我早就不玩了,要玩就玩新的。我经常玩的游戏虽然玩法简单,一局的时间又短,但是却非常有意思,取胜也不易。” 新的玩法?夙任来了精神,问道:“怎么个玩法?” 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别归入盒中,顾云一手拿着黑子,一手拿着白子,在棋盘上讲解起规则来,“还是在这个棋盘上玩,棋子放置在棋盘线交叉点上,可以两个人玩,也可以三个人玩。不过现在只有黑白两色棋子就只能两个人玩了,双方各执一色,轮流下一子,谁能先将横、竖或斜线的五个或五个以上同色棋子连成不间断的一排,谁就胜出。”原来她只会玩五子棋啊,汗! 夙任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夙羽则大大咧咧地说道:“这个很简单啊,不就是五颗子连在一起嘛!横的竖的斜的都可以,这比围棋容易多了!” 顾云眼眉一挑,似笑非笑地回道:“那我和你先玩一局吧。” “来就来!”夙羽一屁股坐到顾云对面,围棋那么多章法规则,他不在行,这种简单的,他绝对不差。 夙羽面前放的是黑子,顾云笑道:“让你先来吧,黑子先行。” 他先就他先。第一子夙羽下在最中间,顾云很快在黑子右边布下了一子,夙羽竖着又摆了一子,顾云想也没想地用白子拦住了一端,夙羽皱眉,换一个方向,顾云再拦。 仿佛他下哪里,她就拦哪里,这样下去,谁也别想赢了! 就在夙羽腹诽的时候,顾云优雅地放下一子,笑道:“你输了。” “这么快?不可能!”才下了不过二十多子而已啊!“夙羽仔细看去,果然,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顾云已经完成了五子连珠。 夙羽不服气地说道:“再来一局。”这次是他不小心,下次他注意点一定不会输。 “好。” 将黑子推到顾云面前,夙羽说道:“这回你先。” “好。”顾云无所谓地一笑,黑子为攻方,她更喜欢攻击,黑子最好!将白子递过去,顾云执起黑子下到了最中间。 这一次夙羽确实谨慎了很多,步步逼近,想将顾云围死。看你怎么赢!就在夙羽暗自得意的时候,顾云再次悠然笑道:“你又输了。” 一子落下,上下一连,果然是五颗! “这真是邪门了!”夙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刚才怎么就没有看见这一处地方呢? 顾云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静静地立在一旁,眼睛始终盯着棋盘看的夙任,笑道:“你要不要玩一玩?” “好。”夙任带着随意的笑容落座,眼中却满是炽热与深沉的光芒。他果然比较深沉,谋定而后动,这两局看下来,他对五子棋一定已经有了些心得,顾云不敢轻敌,这一局两人下得都比较缓慢而谨慎。 这一次依旧是顾云先下,夙任随后,一连下了三十子都未看得出输赢,再一次轮到夙任时,只见他握着白子久久不下,一会儿之后,摇头笑叹道:“看来我已经输了。” 果然是费时不长的游戏,但却很难取胜啊!夙羽盯着棋盘看了半天,还没看明白,指着一处三颗黑子排列的地方说道:“没有啊,她这边明明只有三颗,你还可以下一颗拦住她。”这样她就算再下另一边,二哥也可以堵住,怎么就输了呢? 夙任淡然回道:“你没注意到另一侧也有三颗,我挡得了这边,已经来不及挡那一边了。”细看之下,果然另一侧还有三颗黑子,这样一来是怎么也堵不上的。 顾云莞尔一笑,为了要赢夙任,她可是精心布置了一个一子双杀的局。 缓缓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夙任兴致颇高地问道:“果然是个有趣的游戏。这叫什么游戏?”游戏规则虽然简单,却一点也不逊于围棋的精妙。 “五子棋,闲来无事时玩玩而已。”其实不过是为掩盖不会围棋的搪塞,顾云可不想和他们再说下去,明天早上六点她还要去练兵呢。伸了伸腰,顾云起身说道:“那你们就慢慢研究吧,我不奉陪了,我要的东西记得按时送到。” “好。”夙任微笑点头。 待顾云离开后,夙任转而看向夙羽,问道:“你的新兵练得如何了?” 夙任忽然一脸的严肃,夙羽不解地笑道:“很好啊,按部就班,我带新兵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还为我担心不成!” “这次的时间只有十五天,与平常的比试内容也不同,你们比的是夜袭。”她要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奇怪,而且听说上次韩束去看她练兵,一看就是一整天,回来还立刻给她打造所需的匕首。韩束是大哥旗下一员猛将,看过多少精兵强将,他居然会耗费一天时间在她身上,可见她练兵之术必定有什么精妙之处。 夙羽摆摆手,回道:“放心吧,我会对他们严加训练的,那个女人没有半点赢的机会。” 夙羽如此大意轻敌,夙任无奈地摇摇头,叹道:“希望吧。” 今日只短短半个时辰,她多次让他惊讶,这样的女子,绝不是只会逞口舌之勇,羽如此大意,胜败难定。 训练第七天。 仍是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白天茂密的树叶遮挡了炙热的阳光,到了夜里,苍劲的枝叶也一视同仁地把轻柔的月光隔绝在外。今晚虽然是满月当空,树林里的月光却只能从缝隙中洒落,在地上投射出无数斑驳的落影。 偌大的树林里,一大片黑压压的暗影一高一低地起伏着,看起来有些诡异,除了风吹过叶间沙沙作响的声音外,就是一声声急促粗犷的喘息声。 “一百八十个,还有二十个,坚持!”严厉的女声在一片黑暗的夜林中忽然响起,清晰而冷冽。 夜色里,顾云睁大眼睛,暗暗观察着这群她带了七天的兵,五百人一起做俯卧撑,后面的人几乎已经完全陷入黑暗中,若不是她有着极佳的夜视能力,不可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一切贵在自觉与坚持,好在他们都没让她失望。 士兵们陆续做完两百个俯卧撑,顾云没有给他们休息的时间,立刻叫道:“列队。” 士兵们动作依旧迅速,只是没有白天的从容,不时还能传来身体撞击的声音,看来他们极不适应这种夜间训练的方式。 待他们全部站好,顾云才朗声说道:“今天是受训的第七天,时间已经过半,从今晚开始,你们有了新的训练内容,就是学会如何在夜间完成白天所有的训练项目,同时将夜间作战变成你们的优势。”周围虽然不至于说是漆黑一片,但是看东西根本不清楚,要完成白天的训练项目都已经很不易,更别说优势了。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打鼓,黑夜中,不少人看不见顾云的表情,但是猜也猜得到,她此刻一定满脸的冰霜。 “开始训练之前,先做一项测试。” 众将心中都满是问号,这黑灯瞎火的怎么测试?测试什么?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20章臣服之军4 > 顾云忽然走进队伍中间,所有人都站得笔直,她却只停在男孩儿身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星。”刘星心里直发憷,自从上次质疑过一次柔道之后,头儿经常把他拎出来做示范,虽然最后大家都要完成,但是第一个做示范还是很让人惶恐啊!今晚这么黑,她应该看不清楚他吧! 刘星自我安慰还没完,顾云一声“出列”,将他打入深渊。 苦着一张脸,刘星似乎是发泄一般,大吼一声,“是。” 顾云失笑,让他出列需要这么视死如归吗?指着后两排的一名壮汉,顾云说道:“你,出列。” 壮汉立刻上前一步,大声回道:“是。” 顾云很满意,会让他们俩出列是因为她观察了一个晚上,他们俩的夜视能力很强,离她很远却经常可以与她对视,而不少人在她注视他们的时候都是一脸茫然。 这个时代没有红外线夜视镜,完全依靠他们的眼睛来视物,她必须要测试他们的夜视能力,好决定夜袭战时的队形。但是看他们今晚的表现,她决定用最简单的项目测试,毕竟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按照特种兵的要求选拔进来的。 把他们两人叫到一旁,顾云在他们耳边说了几句话,一开始他们有些茫然,后来渐渐明了,便迈开腿往前跑去,在距离顾云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分开站立。 顾云站在队伍前面,大声说道:“第一列准备,注意看他们俩的手势。” 手势?第一列的士兵同时傻眼了,十丈的距离,他们能看见他们的人都很不错了,还要看手势?而且还是两个人,哪里看得过来?没有机会哀号,也没有机会讨价还价,只听见顾云叫一声,“开始。” 两个士兵听令默契地举起手,做了一个手势,但是时间很短,做完立刻就放下了。一会儿之后,又第二次举手,如此反复六遍,终于停了下来。 对面的手势一停,顾云随即扬声说道:“刚才他们举了六次手,比了六个数字,其中五次比的是一样的,还有一次是不相同的。我数到三,同时大声说出你们看到的第几次是不同的?” “一、二、三。” “五。”二十五人一列的队伍,结果居然只有不到十个叫出了正确的数字,大多数人都还在沉默或茫然。 顾云很失望,这只是静态的测试而已,按照这样的比例,这些人中她估计都找不出五十个特种兵的苗子来。暗暗叹了一口气,顾云低声说道:“所有不是说五的和没有说话的人,全部出列,到右边列队。” “是。”虽然知道自己这次的测试失败了,但是他们还是挺直腰杆地出列,走到了最右边。 “第二列准备……” 很快,所有人都测试完毕了,好在后面的将士表现还不错,最终有一半的人通过了静态夜视能力的测试。 带着他们绕过树林来到这几天进行过无数次练习的岩壁,月光隐隐约约可以照在岩壁上,但是仍看不清上面的山石纹理。顾云指着黑压压的岩壁,声音竟是比月光还要冰冷,“现在开始做夜间攀爬训练,虽然是同一面岩壁,但夜间要比白天凶险百倍。右边的将士,在下面负责拉好绳索。剩下来的人分成五十人一组,每次上去三组。我要看到的,不是哪一个人更快到达岩壁顶端,是哪一组最快完成整组人员全部登顶的任务,明白吗?” “明白!”整齐而响亮的回应显得士气十足。而这声齐呼让顾云很满意,却也震醒了正在后山的百年梧桐上睡觉的黑影。 黑眸倏地睁开,一双冷如寒潭的冰眸中都是冷漠的气息,颀长健硕的身影倾身一跃,如豹般优雅迅速,人影已经跃上最高的枝干,银色的发丝在月下如一抹流光划过夜空。 敖天背靠着枝干,冷冷地看去,一队数百人的士兵正在不远处的侧峰岩壁下集结,不知道想干什么。他之所以认定这些人是士兵,是因为这里是将军府的范围,这么一大群人如果不是士兵,是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黑眸中划过一抹不耐与厌恶,敖天准备离开,却在此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清亮而凌厉的女声,“开始训练。” 军队中有女人?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奇心让敖天停下了脚步,他眯眼看去,只见这声命令一下,数百士兵立刻列成纵队,动作迅速地冲向岩壁,各个形如壁虎,动作流畅。敖天黑眸中掠过一丝惊异。这高度对于轻功高强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普通人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即,能将一干士兵全部训练成为如此擅长攀越的精兵确实不易,而那道女声又是怎么回事?身为赏金猎人,什么信息都不应该错过。 一抹孤影一跃而下,朝着岩壁而去。 “前面的人注意寻找好攀爬路线,眼睛要快,动作要准确,手脚麻利点!”顾云双手环在胸前,眉头越皱越紧,她猜测到第一次夜间攀爬会比较难,想不到他们居然连路径都不会选了! 居然还有人给掉下来! 顾云恼火地吼道:“掉下来的人给我排到队伍最后面,不要妨碍身后的人登顶。快!快!快!动作这么慢了,睡着了啊你们!” 敖天下到岩壁后的乱林之间,半靠着树干,暗暗地观察着不远处的一队人马。他黑眸微眯,冷冷地盯着那抹笑得不可思议,嗓门却也大得离奇的女人,她是谁?夙家军中,几时有女子为将的事情了? 虽然离得不远,但是在暗夜的乱林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相信没人会发现他。可惜,就在他看得出神时,女子竟是忽然回过头,直直地盯着他的方向看过来。敖天微惊,身体后退,隐身于粗壮的树干后。 敏锐的眼在树林里巡视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刚刚她明明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但是现在却又感觉不到了,是她的错觉?还是——人已经走了? 再三巡视没有发现之后,顾云终于收回了视线。敖天依旧背靠着树干,没有任何动作,有了戒备心的猎物都比较多疑,他不急着送上门去。只不过他极少会被人发现行踪,是她太过于敏锐,还是今天他有失水准? 那种窥视感没有再出现,顾云将精神再次放回到这些将士身上。一会儿之后,几个组都已经完成了,或许是知道自己表现得不好,或许是顾云脸色很难看,一群壮小伙子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列队站好,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 沉默了很久,就在众人的心开始发慌的时候,顾云冷声地说道:“今天速度最快的,是冷萧带领的第三组。但是表现最好的,是葛惊云这一组。” 看向一旁永远面无表情的冷萧,顾云扬声叫道:“冷萧出列。” “是。”冷萧立即上前一步。 顾云不轻不重地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是表现最好的一组吗?” “不知道。”冷漠与淡淡的桀骜随着这句“不知道”表露无遗。 不知道?很好!她的队伍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桀骜不驯!缓步上前,与冷萧对面而立,顾云一字一句地说道:“各自为阵、争先恐后,毫无章法可,更别提合作精神!没能带领好这组人马,最大的失职在于你!现在知道了?” 还不到他胸口的女人,却能给人如此强的压迫感,冷萧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回道:“明白。” “明白就好!明日你带着今晚这组人,从营地蛙跳到树林集合,不愿意跳或者迟到的,直接给我滚!” 冷萧脸色立刻一黑,队列中也发出一声声倒吸凉气的惊恐之声。这不仅仅是辛苦的问题,还很丢人啊! 顾云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理冷萧,走到葛惊云身边,依旧是那样不轻不重地问道:“你知道你们这一组为什么不够快吗?” 葛惊云这一组的人汗毛全都竖了起来,生怕他也耍性格地大叫“不知道”,这样他们可就惨了! 好在沉稳的葛惊云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动作不够迅速。” 他还真是避重就轻啊!顾云毫不客气地吼道:“判断力差,选了一条错误的路线,动作慢,协调性、柔韧性都差!明天带着你的组员做三百个引体向上。” “是。” 不少人舒了一口气,引体向上虽然也累,好在不会丢脸。 奇怪,为什么今天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背后好像总有一道视线跟着,这种感觉很怪异。看看月亮的高度,也快两点了,顾云决定结束今晚的训练,“今天是第一次夜间攀爬训练,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训练的内容也会千变万化,同样的错误我不允许犯第二次!明日依旧是卯时集合,回营。” “是!” 队列久久不动,顾云看向一名欲又止的将士,问道:“什么事?” 深呼吸了好几下,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沮丧地问道:“头儿,我们测试没有通过的人是不是已经没有资格参加夜袭战了?我们想参加!”他们确实没有其他人看得远,看得清楚,但还是希望有机会上战场,因为他们是战士! 原来他们担心这个!小将眼中坚定执著的光彩撼动了顾云,顾云莞尔一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回道:“谁说你们不能参加?刚才的测试只是让我确定你们的分工,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位置,好好训练!”他们不可能成为特种兵,却不妨碍他们成为优秀的战士。 队列里回响着欢欣雀跃的呼喊声。顾云失笑,骂道:“还不快回营!不想睡了?” “是。”一队人欢欣雀跃地往营地里走去。 跟在他们身后,顾云仍是不时回头,看向那片茂密幽深的密林,这真的是她的错觉吗? 队伍越走越远,直到队伍几乎消失于视线中,敖天才缓缓从树干后面走出来。黑眸幽深地盯着那抹清瘦娇小但却一直咆哮不断的女子,心中疑惑更甚,那些虎背熊腰的将士居然就让她这么吼也不敢回一句?她是谁呢?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21章夙凌归来1 > “我又输了!” 夙羽盯着棋盘,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他用力拍拍脑袋,低叫道:“奇怪,就这么几颗棋子,为什么我明明很认真在看,却还是没看出来你已经四子相连了呢?” 围棋子多,下的时间也久,难免会有不注意的时间,可是这只有几十颗子,一刻钟的时候,怎么还是会疏忽?夙羽不甘心地急道:“再来一局。” 夙任好笑,现在都已经三更天了,他可不想再和羽玩下去,不是这个游戏不好玩,而是对手太弱,一点意思都没有。奈何一向对围棋兴致全无的羽,却独独钟情这五子棋,都已经四五天了,他天天缠着他下棋,却每每输得一败涂地。 夙任起身伸了伸腰,回道:“今晚就到这儿吧,明日你还要练兵呢!” 夙羽一把拉住夙任衣袖,急道:“二哥,再玩最后一局,就一局!” 无奈,夙任只好再次坐下。 夙羽这次很认真,每一颗子都下得小心谨慎,全神贯注。 这一幕在刚刚参加完宫宴回来的夙凌眼中,非常怪异,羽什么时候开始对围棋感兴趣了?这让夙凌也有些好奇起来。进入书房,夙凌走到夙羽身后,看清棋盘上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毫无章法可的棋局,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夙任早就看见了他,低声叫道:“大哥。” “大哥?”夙羽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左顾右盼,终于在身后发现了夙凌的身影,夙羽奇道,“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夙凌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夙任一边漫不经心地又下了一子,一边笑道:“北齐国使节来访,今晚皇上在宫中设宴款待,大哥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吧?” 夙凌没有回答是还是不是,只冷声问道:“府中是否出了什么事情?”看他们这么悠闲地下棋,府中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是冰炼数十年来,极少如此异常,到底是为何事? 夙凌认真的表情让夙羽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不会是大哥知道他和那个女人比练兵的事情了吧?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若大哥知道他放着阵势不练,却拿一群新兵来打赌,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夙羽惶惶不安地看向夙任,只见他轻松一笑,一脸坦然地回道:“没有啊,和平时并无二致。” 夙羽暗暗佩服,果然还是二哥最会睁眼说瞎话。 并无二致?羽何必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夙凌心下认定冰炼出了事情,剑眉一凛,问道:“谁碰过冰炼?” 啊?夙羽一愣,原来大哥说的是冰炼啊!心下一松,夙羽怪叫道:“谁敢碰它啊?”那把剑邪气得很,小时候他去拿过一次,差点没冻死他! 冰炼果然是选择了青末,连千里之外的赤血剑都感觉到了它的心意!想到大哥知道后的精彩表情,夙任心下暗喜,但是此刻他可不打算明说,这种事要大哥自己发现才好玩。 夙羽故作不解地问道:“冰炼有什么异样吗?” “没事。” 走了几步,夙凌忽然又停下了脚步,两人盯着他的背影,以为他要说什么,一会儿之后,只听到冷冷男声带着几分失望说道:“任,你的棋艺越来越差了。” “我——”夙任哭笑不得地僵在那里,他的棋艺哪里差了?他们下的并不是围棋啊…… 可惜夙凌没打算听他的解释,高大的身影早已出到院外。 “哈……”夙羽回过神儿来,书房里立刻爆发出了一连串爆笑声,太好笑了,二哥也有今天! 弦月如钩,繁星点点,几日来喧闹的密林今晚格外安静,黑压压的林间看不见一丝光线,更别提人影了。 一棵粗壮的树干后,一抹黑影背靠着树干,微闭着双眼看去很是惬意,但是她肩上挎着一弯长弓,脚下放着一束长箭,腰间别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 是的,顾云今晚要打猎! 还有三天就是比试的日子,对于这群年轻的将士,她还算比较满意。就新兵而,她很有信心地说,在耐力、爆发力和机动能力上,这支队伍绝对是夙家军这批新兵中最出色的。 今夜她让他们休息不用训练,一来是让他们养精蓄锐为明晚她要做的训练做准备;二来是——她今晚要抓住这只大老鼠。 五天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她肯定是有人在监视她,今晚有空,不妨会会他。 夜渐浓,万籁俱寂。 顾云始终微闭的眼倏地睁开,收敛气息,唇角也扬起了一抹极轻的笑,她的猎物来了…… 敖天形如鬼魅,极轻极快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了他平时隐没的地方,密林中,除了低低的蝉鸣虫叫,便是树叶沙沙的低吟,没有那道熟悉的嚣张女声。 她,今夜没有来了? 心情莫名的变得有些差,敖天说不出是因为失望还是因为今晚没人给他打发时间。 静立片刻,颀长的身影正要离去,那道他熟悉的女声忽然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冷冷地响起,“今晚没有好戏看,既然已经来了,不如现身吧!” 敖天脚步一滞,她居然在?而他竟没感觉出来,一向毫无波澜的黑眸划过一丝诧异,微微侧身,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隔着重重树木,远远地,一抹娇小的黑影傲立在林间,她一边走近,一边逼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一直偷窥我练兵?” 顾云只能看到远处的一抹暗影,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她一边借故着说话,一边极快地朝背影走去,就在她几乎到达他身边时,黑影忽然一个轻跃,竟是闪出七八米之外! “想跑!”顾云一边在后面追,一边举起长弓,手握利箭,朝着黑影射去。这几日她给士兵练习箭法的时候,自己也试了试,箭实在不能和手枪相比,不过好歹是个远距离射杀武器。 长箭从敖天的耳下呼啸而过,凌厉的箭风显示着射箭者下手的狠辣,这女人居然放箭! 敖天忽然向树顶冲去,只见树冠间树叶树枝急晃,一会儿之后,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顾云凝神静气,仔细倾听,却再也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竟然让他跑了!真可惜,要是她手里拿的是m92f手枪,他一定跑不了! 凌云阁。 一白一红两柄长剑,静静地躺在石桌上,乍看之下,并无特别之处。但是细细看来,月色下白剑冷若冰雪,红剑赤若熔岩,齐齐平列而置,隐隐的有一股劲力在两剑之间流动。 夙凌手握冰炼,轻抚剑身,一股冰寒之气从掌心缓缓传来,与往昔无异,显然冰炼并没有受损,那么它那日为何如此躁动,竟是连赤血都感受到了它的异常!夙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手里的冰炼却忽然一冷,那冷冽的气息竟是比平日里还要冰上三分,而一抹莹白的流光频频闪动,也显示着它的兴奋。 冰炼这是怎么了? 夙凌正要拔出长剑一看究竟,它又忽然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夙凌也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凌云阁。 从校场侧面进去将军府,顾云低头走着,思考着今晚那个人是谁,一定不会是夙羽,他没有这么好的武功,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么将军府里有谁会做这种事情呢? 经过夙凌的凌云阁时,顾云又看见他的院门只是轻掩着的,走上前几步,顾云又停了下来。上次的教训告诉他,夙凌的院落经常是不锁的,说不定里面又会有什么前锋、副将之类的,今晚她很累了,不想再打一架。 顾云转身要走,院内却传来一声冷哼,“谁?” 这声音——是夙凌!他真的回来了? 顾云还在考虑着要不要答他,还是干脆一走了之,反正他也不知道外面是谁。 “进来。”冰冷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顾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有些事情需要和他谈一谈。 不一会儿,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院中,来人一袭黑衣,肩背长弓,怎么会是她?看清来人是谁,夙凌本就冷酷的脸瞬间一黑,怒道:“你来干什么?” 顾云今天没有抓到那个偷窥者,心情本来就不爽,现在还被人呵斥,更是火气上扬,口气颇冲地回道:“夙大将军,如果你没有老年痴呆的话,应该记得是你叫我进来的。” 有病!给她摆什么臭脸色,要比黑脸,她也不差,算了,不谈了,今天没有兴趣陪他玩。 顾云转身就走。 “站住。” 和着怒气与寒霜的低吼,整个将军府没有人敢违抗,可惜,顾云并不认为自己是将军府的人,依旧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他以为他在叫狗?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会乖乖停下来的,就不是顾云了。 夙凌鹰眸一凛,健硕的身形极快地飞掠过去,直直地堵在顾云身前。 如山般坚实的胸膛横在顾云面前,顾云差点撞上去,妈的,有胸肌了不起啊! 他以为她还是一月前那个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弱质女子吗?真要动手,她也一样奉陪! 那边,暗潮汹涌,这边,石桌上一白一红并排放置的两柄宝剑仿佛忽然感受到主人情绪般无风自动起来,月光下,一白一红两道流光相互碰撞着,发出诡异的光芒。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22章夙凌归来2 > 鹰眸与冷眼互不相让,暗自较劲儿,火药味十足,身后的两柄长剑也越发不安分地抖动起来,异常的声音让顾云暗暗惊讶,正要回过头去看,肩膀却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 虽然他不明白今晚冰炼和赤血为何如此不同,但是两把剑的秘密他却并不想让一个外人知晓。冷峻的视线越过顾云的头顶瞪着石桌上不安分的长剑,似乎是感受到了夙凌的怒火,那越来越亮的流光渐渐暗了下来,不停震动的剑身也趋于平静。 肩膀的疼痛让顾云皱起了眉头,但是她并没有叫,只是低声说道:“放手。”该死的夙凌,他居然还动手!声音虽然轻,但她的手却已经握着腰间的匕首,要是他再不松手,她就不客气了! 看冰炼和赤血都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夙凌也没再为难顾云,松开钳制她肩膀的大手。这时候,夙凌也终于有机会仔细看看女子那一身无比奇怪的打扮。本该及膝的长发被截得只到腰间,高高束起的发丝上没有任何发饰,而那身贴身的黑衣,怎么看怎么怪异,更别提她大半夜的还背着一把长弓。 将军府几时成了她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那些夜巡的士兵都是干什么吃的!即使冷傲如夙凌,也不免好奇起来,“这么晚了,你这身打扮,想去哪里?” 他放开了手,顾云也把停在腰间的手放了下来。“我刚打猎回来。”心里依旧好奇刚才的异响,顾云一边敷衍地回答,一边回头看去。背后是如常的石桌、石凳,院子四周的松树也一如往昔地轻轻随风轻晃着,没有任何异样。 打猎?夙凌显然不相信,顾云回过身,正好迎上了夙凌越发森冷的眼。 顾云耸耸肩,笑道:“本来可以抓到一只大老鼠的,结果让他跑了。”她说的是事实,能不能听懂就看他的领悟力了。 夙凌盯着那张狡黠而灵动秀美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竟是意外地扬起了始终冷酷的唇角,低声笑道:“你们青家的姐妹,都如此怪异?” 这话什么意思,她见过这个青家的其他姐妹吗?就算见过,他也不需要用怪异来形容吧!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有蹊跷,顾云故意顺势回道:“相较之下,我觉得我是比较正常的了。” 夙凌鹰眸微扬,竟也点头回道:“也是,令姐剖尸时的娴熟之姿,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在战场征战多年,多么恐怖的尸体他都见过,但是像今天这样,将一个人的五脏六腑一一检验一番,还真是前所未见。而做这件事的人,竟只是一个清瘦的女子,她熟练的手法,冷静清晰的分析,让人不震惊佩服都不行。 剖尸!顾云心头一跳,欣喜与激动充斥着她的内心,但是为了从夙凌口中套到更多的消息,顾云只能强敛下心中的喜悦,一脸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姐姐会验尸?” 夙凌淡漠地回道:“今晚在大殿之上,她出尽风头。”不止是他,文武百官估计都对那位刚刚上任的楼相夫人记忆深刻。 大殿?难道晴进入的是被选入宫的青家女子身上,顾云急道:“她现在哪里?还在宫里?” “应该已经回到丞相府了吧。”夙凌显然已经有些兴致缺缺了,顾云也不再多问。她想知道的基本都已经知道了,晴极有可能也进入了青家姐妹之一的身体里,而现在她所在的位置是丞相府,这就够了,她会找到机会见她的。 现在她要来解决一下她与夙凌之间的事情。后退一步,走到石凳上坐下,顾云冷静而友好地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刚才还行如悍妇,此刻却又冷静异常,夙凌想听听她要谈什么,便在她对面坐下,沉声回道:“说。” 顾云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道:“我知道,穹岳皇帝把我送进将军府,你并不高兴,也不想要我。而我的出现,似乎也扰乱了将军府正常的生活,既然如此,我提一个解决方法。我在将军府待一段时间,等到这件事皇上已经不再留意了,你就随便找一个什么理由,把我轰出府就行了。这样将军府的生活可以恢复如昔,你也可以过回你原来的日子。” 善于阅读面部表情的她,自然看得出来,夙凌一点也不喜欢她,即使偶尔表现出对她的好奇,却一样难以掩盖眼底的厌恶,既然如此,她自动求去,他应该高兴才对吧。 可惜,夙凌脸上丝毫没有喜悦的神情,他双眼冷冷地注视着她,顾云心中扬起了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一直不说话,顾云也只能问道:“你意下如何?” 果然如她所料,夙凌只回了三个字,“不可能。” “为什么?” 果然女人就是麻烦,夙凌冷声命令道:“你既然进了将军府,就不要妄想离开,至于以后对你的安排,我自有主张,你无须多管。” 女人不都最重视什么名节吗?她一个进了将军府的女人,再被轰出去,会是怎样的结局不而喻。他厌恶女人的麻烦,却也不会不管她的死活,若是她住不惯将军府,在城外建一个别院给她自己居住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顾云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是听完他的话,顾云忽然冷笑起来,回道:“简单地说,你的意思就是不关你要还是不要,也不需要在意我的感受,即使只是做一个摆设,我也必须一辈子都困在这个将军府里等着你的安排?” 简直可笑,他以为他是谁?! 顾云尖锐的反问让夙凌更为不悦,他要做什么无须向一个女人解释,夙凌桀骜地回道:“对。” “没有商量的余地?”顾云最后问道。 夙凌幽冷的黑眸已经说明一切,顾云起身,夙凌以为她要开始撒泼,然而只见她淡淡地回了一声,“我明白了。”与这样的男人,根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既然谈判失败了,她只能按照她原来的计划行事,总之想要困住她一辈子,不可能! 顾云过于平静的姿态,眼中的不屑与坚决都让夙凌觉得莫名的不安,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夙凌竟也倏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再次横在了顾云面前。 “让——开——”这次顾云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腰间的匕首随着她的低吼声同时出鞘,顾云只是想逼退夙凌早点离开,手中的匕首才刚刚逼近夙凌,他已经敏捷地后退一步。顾云正想趁此机会离开,夙凌又忽然欺身上前,缠上了她,虽说顾云手中拿着匕首,但是夙凌毕竟是习武多年、功力深厚的高手,几招下来,顾云已经知道,她不是夙凌的对手。 她居然动刀,夙凌鹰眸一寒,下手也越发的狠戾,两人交手十数招之后,夙凌凭借着强劲的臂力,一把拽住顾云的手腕,顾云只觉得腕间一痛,就像被一只铁钳紧紧地钳住手腕一般,力道大得顾云再也拿不稳匕首,哐当一声,匕首落地。 即使手痛到几乎断掉,顾云还是坚持不肯哼一声,技不如人她无话可说,但是想让她求饶他休想! 夙凌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武功,而且功夫还不弱,只是力量稍显欠缺。看她额间已经渗出了一颗颗冷汗,却还倔强地不肯认输,夙凌心一横,手下越发用力,他要看看,她到底能烈到什么程度! 好痛! 整个右臂都因为手腕的扭曲而痛了起来,他要是再用力,她的手骨估计会断掉。顾云牙关紧咬,她疼得另一只手撑着石桌才不至于站不稳,即使如此,顾云依旧不肯妥协半句。 汗沿着额头,一滴滴地掉落在石桌上,其中一滴汗轻轻地落在了冰炼的剑身上。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那滴汗在落上剑身的那一瞬间,竟如立刻被吸了进去一般,消失无踪。 而随着顾云的手越来越疼,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冰炼居然再次震动起来,一道炫目的白光过后,石桌上居然再无冰炼的影子。 玄白的剑身如流光一般飞速划向夙凌,夙凌大惊,赶紧放开顾云的手,后退数步,才堪堪躲过冰炼的极冷寒气! 冰炼到底在干什么!认不清谁才是主子吗?! 夙凌还在低咒着,下一刻却让他惊得心下一凉。 只见冰炼居然直直地立在顾云面前,一副守护她的姿态,难道——这个女人就是它的选择?!果然是一把烂剑! “冰……冰炼?”顾云也极度惊讶地盯着眼前的长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剑会自己动,还悬在半空中,而且会发出这样奇异的光芒?冰炼不时地向她靠近,仿佛在向她示好,而夙凌只要微微动一下,它又立刻迎上前去,一副保护着的姿态。 谁来告诉她,这——要怎么用科学来解释?! 月夜下,一男一女怔怔地盯着一把通体雪白半悬在空中的长剑,久久的动弹不得。 就在顾云诧异之时,夙凌恼火于冰炼的倒戈相向,一个跨步上前,想要抓住剑柄,将它收回。谁知一向不会抗拒夙凌接近的冰炼忽然翻转剑身,同时发出了一道白光,夙凌只感觉到一股极强的酷寒之风迎面袭来,只能再次被逼退,接下来让顾云更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23章夙凌归来3 > 夙凌后退之时,平躺于石桌上的另一把通体赤红、剑身宽厚的长剑竟也飞身而起,挡在夙凌前面,艳如朱砂的红光与冰冷的白光在空中相遇,激起猛烈火花,瞬间扬起排山倒海般的气流,不亚于五公斤炸药爆炸时产生的冲击力。 夙凌还能站得稳,顾云已经撑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耀眼的光芒过后,只见两柄长剑一红一白,空中对峙而立,各为其主。 好一会儿,顾云终于从眼前奇幻的一幕中回过神儿来,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神器?如干将莫邪般拥有灵性?! 顾云还在猜测,赤血感应到夙凌的召唤,瞬间飞跃至他掌心,冰炼也在下一刻急退入顾云手中。 顾云用过不少高尖端的武器,但是如这般似乎有自主意识的神兵利器,她还是第一次用,心中不免有些激动,而冰炼似乎也很久没有活动筋骨,顾云能感觉到它在兴奋,她竟觉得在这一瞬间,她与它心意相通。 握紧手中的冰炼,顾云忽然很有与夙凌好好打一架的冲动。 冰炼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夙凌自然是了解,胸中怒焰狂烧,它居然没有经过他的准许就乱认主人!冰炼乃极寒之物,就算它认定这个女人,若是她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亦无法驾驭冰冷,反而会被寒气所伤,夙凌很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配不配拿这把剑! 夙凌率先出剑,只见他横扫剑尾,极其普通的一招,却因注入了强劲的内力与赤血的炽烈,这一剑犹如一道火球般袭来,顾云被热浪逼得连退数步,手中的冰炼剑身一震,白光乍现笼罩顾云,清凉之风由指尖弥漫到心间,胸中浮躁之气尽消。 而顾云身后的石桌却没有这么好运,瞬间被热浪烘烤得焦黄。 两强相争,勇者胜!夙凌出手利落志在必得,若她有一点点怯懦,那便是必输无疑,冰炼如此尽全力保护她,她又岂会让它失望! 双手握剑,顾云猛地迎了上去,一跃而进,长剑由上而下地纵劈入地。这一剑顾云倾注了所有的力量和勇气,这也是冰炼这些年来的第一次再露锋芒,这一剑的能量可想而知,就如同一座冰川压顶的感觉。夙凌从来没见识过冰炼的真正实力,瞬间竟有些恍惚,夙凌不知道冰炼的能量,与它并存千年的赤血却是再明白不过。 赤血本就艳红的剑身忽而变得如火焰般炽热与赤红,夙凌第一次感受到赤血如此严阵以待,心下不敢有半点马虎,迎着灭顶的寒霜,红白两剑再次相遇,剑身相击的碰撞声刺耳异常。 冰与火的较量,难分高下,但是顾云的体力始终比不上夙凌,与冰炼的配合更加没有相伴多年驰骋沙场的夙凌与赤血好。 一会儿之后,顾云已经觉得体力不支,但是坚韧一向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即使额上再次冒出了冷汗,顾云也誓不相让。 夙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冰与火的能力同时作用在身上,他也被震得心脉涌动。 似乎是同时感应到主人的吃力,红白流光忽地一闪,两人同时感觉到一股劲力在将自己向后推,好不容易,两人才分开。 用剑撑着地面,顾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该死,还没交手几招,她就累成这样,这冰炼好难驾驭! 同样体力不支的还有夙凌,虽然依旧冷酷的脸看不出他的狼狈,但是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只是刚才那一剑,耗费了他多少体力!她只是第一次使用冰炼就能有如此威力,若是她们练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只怕也只有赤血和他才能与之一决高下了。 两人即使都已经累得半死,眼睛却还是直直地冷视着对方,谁也不肯妥协。 直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这才注意到周边的情况。 环视了一眼身处的庭院,顾云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怎么会这样—— 他们刚才好像就过了两招而已吧。 庭院两侧本来郁郁葱葱的青松,靠近她这边的,全都被烤成了枯枝,而靠近夙凌那边的,则全都被冻成了冰块。就连庭院中唯一的摆设石凳石桌,因为靠他们太近,也已经变成了几块漆黑的焦石,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这也太夸张了吧! 而看到夙凌的脸色由冷硬到暗黑再到铁青,顾云在心里大笑三声,真是爽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夙凌忽然大喝一声,“谁都不许进来。”冰炼选择了青末的事情,他还不想让任和羽知道,否则家里的那些老头儿一旦知道,就麻烦了! 已经赶到门口的夙羽脚步一滞,急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的声音不知道如何形容,异常尖锐的响声从大哥的凌云阁中发出,不止将军府,估计方圆五里都能听得见,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夙任站在夙羽身后,一脸的深思,倒不见得有多担心,大哥刚才那一吼中气十足,足见他没什么事情。 院内,顾云低头审视着手中已经恢复如初,不再发难,却仍然通体冰冷的宝剑,问道:“剑为什么会……” 谁知她话音才起,夙凌已经冷酷地打断了她的话,“它不属于你,你也没有必要知道。” 顾云柳眉紧蹙,将手中的长剑入鞘,恼火地把剑往旁边的焦石上一放,冷哼道:“谁稀罕!”有什么了不起!虽然她很喜欢这把剑,但是她也知道剑并非她所有,更从来没有想过索要,他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云转身要走,桌上的长剑却忽然再次飞身而出,挡在顾云面前,更是一下狠狠地扎在她身前的脚边,虽然它不会说话,但顾云也感受到了它的依恋。半蹲下身子,顾云轻轻拍了拍剑柄,没说什么便利落起身,没再看夙凌一眼,依旧那般潇洒地出了院外。 打开院门,正好遇上还守在外面的夙羽,夙羽奇道:“青末?你怎么在这儿?” 青末没理他,默默地往后院的方向走。 夙羽更是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院内,夙凌走到冰炼旁边,想要把它从地上拔出来,谁知再怎么用力,冰炼都一动不动,仿佛在生气般,他气走了它的主人,它才不理他! 试了几次之后,夙凌也恼了,“你是打定主意选她了,对不对?” 冰炼还不怕死地闪了闪,似乎就在告诉他,我就选她了,你怎么样! 好!很好!夙凌抓起赤血,留下一室的狼藉与倔强的冰冷,拂袖而去。 夙凌满身怒火地出到门外,还没等夙羽问话,便冷冷地丢下一句,“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到和以前一样。”身影已经闪出三丈之外。 看着夙凌怒火缭绕的背影,夙羽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意思?”凌云阁有什么变化吗? 夙任眼中划过一抹精光,似乎有些明了,淡淡地笑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一起进入院内,一股焦味扑鼻而来,即使如此,院内的温度却明显比外面要冷了不少,细细看去,所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满园的苍松早已不成样子,焦成那样可以是被火烧的,但是为什么有些树上会结着一层厚厚的冰?现在是六月的大伏天啊! 院中央更是出了几坨黑漆漆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留在那里,其他什么都没剩下,可以说寸草不生。 “这,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夙羽实在想不出夙凌是怎么把凌云阁弄成这样的。大哥才回来不到两个时辰吧? 夙任眯眼看去,一柄洁白的长剑好好地躺在地上,是冰炼。 夙任走到它身边蹲下身子,与以往不同,若是平时,只要不碰它,最多只是觉得凉而已,但是此刻夙任只是蹲在它身边,已经觉得冰寒刺骨了。 刚才一定是上演了一出好戏,可惜他没能看见,夙任环视了一眼惨不忍睹的庭院,不得不说,还真是——火爆呢。 进入房中拿来木盒,轻轻勾出剑鞘上的细绳,将冰炼收入木盒之中,轻拍盒身,夙任小声地笑道:“冰炼,你放心,我会把你送到你的主人手中的。” 夙任唇角扬起一抹低笑,这样未来的生活才更值得期待,不是吗? 那边夙凌负气离去,这边顾云也不爽到了极点。 回到后院小屋内,顾云将始终背在身后的长弓狠狠地摔在桌上,该死的偷窥者,该死的夙凌! 眼睛狠狠地盯着桌子上因为她粗暴的对待而摇摆不停的长弓,顾云的眸光越来越深沉。经过今晚,她深刻地了解到一件趁手的兵器是多么重要,若是她有件趁手的远距离射击武器,今晚那只老鼠就跑不了,不过她今晚若没有冰炼的相助,绝对不可能与夙凌抗衡! 冰炼这样的神器可遇不可求,手枪这种热兵器也不太可能在这里制造成功,与其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尽可能地制作一种实用的,方便携带、能够连续射杀,效率更高的长距离射杀武器。 心中有了这个念头,顾云立刻拿出桌上的纸张,把笔墨砚台推到一旁。她一向不喜欢用毛笔和墨水,软软的笔尖太难控制,研墨又极其麻烦,她的书桌上,随时都放着几块木炭。 拿着弓在手上细细研究了一会儿,顾云似乎有了一点灵感,在纸上刷刷地画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24章热身习战1 > 训练第十三天。 傍晚。 日落西山,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昨晚没有训练,头儿说今晚会有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严苛的训练,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平时头儿说不会太累或者随便练练就已经把他们操练得半死不活,这次连她都说是严苛的训练……实在不敢想象! 顾云将士兵全部带到后山的这一头,离平日他们训练的树林五六里远的地方。这里背靠后山,面前是开阔的平地,没有什么遮挡,就在将士们都忐忑地等着顾云下命令时,她却在附近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好不容易,她找到了一根食指粗细的树枝,从袖间拿出一块三角形的小旗子,走到他们面前,很是轻松地笑道:“还有两天就是夜袭战的开始,今晚是最后一次夜间训练,我要考验你们受训的成果,今晚的训练项目就是——夜袭演练战。” 演练战?!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训练项目,众将们都有一瞬间的呆愣,顾云没管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今晚的攻方是葛惊云这一队,守方是冷萧这一队,在演练完成之前,我都不会给你们任何意见和命令的,你们各自带二百四十人,完成这场战斗。” 将手中的树枝和小旗子递到冷萧手中,顾云继续说道:“这面是帅旗,冷萧,你们这一队要保护好你的帅旗,被葛惊云他们那一组夺走的话,算你们输了,反之,就是葛惊云输了。这里就是冷萧的主营,而平时我们练习的地方,就是葛惊云的营地。现在给你们一个时辰做好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演练战正式开始。” 这群都是新兵,没有真正经历过所谓的战争,一瞬间众人面面相觑,还有些呆愣。 “明白了吗?”顾云忽然的一声厉呵,终于震回了他们的神智,士兵们赶紧立正回道:“明白!” “各自准备吧。”顾云满意地点点头,真的什么都不说,带着剩下来的二十人,爬上后山的半山腰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悠闲地坐在那儿。 今晚,她要看看,谁能成为她明晚的先锋! 二十名士兵不明所以地站在顾云身后,看着下面已经开始积极部署的两队人马,他们不明白头儿让他们来这儿有什么用意。虽然一头雾水,但是这半个月来的训练让他们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不要反驳头儿,她做的事情,一定有她的道理,不管看起来多怪。 果然,大概过了一刻钟,顾云终于转过头,对他们说道:“两个人一组,从乱林到营地的这段距离,你们兵分五路,沿路观察,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报。你们只需要旁观,任何情况都不得插手。明白了吗?” 不敢迟疑,二十人异口同声回道:“明白。” 对着他们挥挥手,顾云背靠着岩壁,一双明眸静静地注视着下面的情况,其实她表面上轻松冷静,心里却为这群将士担忧。他们都是新兵,没有经历过所谓战争,而他们要面对的是夙任及其手下的精兵猛将,这场夜袭战,要胜夙羽练出来的新兵不难,要迎战夙任,她没有把握。 这次的演练与其说是为了考验他们的技巧,不如说,是想考验他们的胆识与应变能力,希望他们不会让她失望才好。 顾云始终紧盯着下面看的眼忽地一眯,冷萧在干什么?! 空地上,原来整齐排列的两百多将士分成了五队,除了三十来人站在冷萧身后不动之外,其余的人朝着四个方向跑步离去。 顾云脸色随之一暗,手也渐渐握成拳,深呼吸几下之后,才又缓缓放开,冷冷地继续盯着空地里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其他将士,以及虽然仍旧面无表情,却不免流露出几分得意的冷萧。 天色渐黑,已经到了夜袭的时间,冷萧在空地上点起两堆火,不时还抬头看看顾云所在的方向。顾云坐的位置是一处背光处,天色又暗,冷萧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却能感觉到一双锐利的眸正冷冷地看着他。 他以前绝不会相信,一个女人会有那样犀利清明的眼睛,那样坚韧而强悍的性格,但是自从见过她之后,他终于相信,这世上真有让他不得不佩服的女人。 他知道,她今晚要在他和葛惊云之间选择一个夜袭战的将领,他一定会证明,他比葛惊云更优秀、更有谋略、更有才华。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名小将来到顾云身后,说道:“报。葛惊云兵分三路,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向营地出发。” 顾云轻轻点头,没说什么,小将迟疑了一会儿,看她没有吩咐,又赶紧跑回去继续监视。 不过一刻钟,又一名小将跑来,回禀道:“报。冷萧分别派出四队人马,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挖泥坑、占据高地,箭阵伏击等待敌方。” 顾云轻笑摇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一点上冷萧做得很好,按照葛惊云那个敦厚的性格,估计不会想到在来的途中就遭遇伏击吧! 按照时间算,这时候葛惊云的队伍应该已经到达营地了附近才对,但是除了清冷的月光,烧得正旺的干柴,周围没有任何异动。十有八九,葛惊云的队伍已经遭遇伏击。 “报。葛惊云那一组中,东面的一队落入泥坑,全部被俘。” “报。葛惊云麾下西面进攻那一队在后山遭遇箭阵伏击,进攻失败。” 身后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回报声证实了顾云的猜测,但是等了好一会儿,第三队的回报久久没来,看了一眼空地上神情已经越来越轻松的冷萧,顾云唇角扬起一抹怪异的笑容,骄兵必败,最后的对决还没开始呢! “报。”又一名小将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朗声回道,“葛惊云带来的那一队在南面与伏击在高地的将士激战,成功杀出重围,但是——”迟疑了一会儿,顾云脸色渐黑,小将赶紧继续说道,“伤亡惨重。” 顾云眯眼看去,只见正前方,尘土飞扬,在前面带队的是满身污渍、狼狈不堪的葛惊云,他的身后还有二十几个将士一路小跑追随,没有任何阵势可。 手里握着他的随身兵器长刀,葛惊云带着铺天盖地的怒火,朝着冷萧直直地杀过来。 冷萧大惊,似乎没有想到葛惊云还能杀出重围,赶紧拿起放在一旁的双戟,迎了上去。 长刀与双戟赫然对上,两队的主将打得难舍难分,而因为冷萧过于自信,没很好的防御,剩下的三十人也基本都是这只队伍中比较弱的将士,所以在一番对抗之下,葛惊云手下的将士占了上风。 冷萧与葛惊云的对抗自然很激烈,不过他最终也没能抵挡住怒不可遏的葛惊云。 葛惊云一把夺过帅旗,对着顾云所在的方向挥了挥。葛惊云脸上未见喜色,尤其是看到远处,冷萧手下的将士押着他手下的将士回来时,更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冷萧手下的将士回来看到帅旗已经在葛惊云手中,不免有些气恼和泄气,而那些本来已经被俘虏或者“战死”的将士立刻欢欣鼓舞起来,霎时间不大的空地上或沮丧或欢呼,闹成一团。 下面热闹得很,半山腰处站在顾云身后的二十人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头儿已经默默地看着下面好一会儿了,即使只是背影,这些人也已经能感觉到她的怒火在飙升。 一刻钟之后,众将士终于感受到气氛的紧张了,而且演练早就结束了,即使要骂人,那个暗黑的娇小身影也早应该出现了才对吧,可是到现在依然毫无声息,这有点不太对劲儿。 众将士赶紧列队站好,也不敢看山腰那块阴影处,心终于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顾云终于起身下了后山,缓步走向他们。背着月光,看不清楚她的脸色是喜是怒,但是她浑身散发的那种特殊的压迫感,在她还没开口之前,就使众将知道,今晚死定了! 在队伍前面站定,顾云不轻不重说道:“葛惊云、冷萧出列。” “是。”两人跨步上前一步,冷萧面无表情,葛惊云面带恼意。 走到两人中间,顾云冷声问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顾云话音才落,葛惊云首先发难,“他不遵守规则,明明是守方,却不好好地守营,半路伏击我们,是他耍诈在先!”明明已经分了攻方守方,他怎么可以犯规! “废话!”葛惊云一副有理的样子气得顾云终于忍不住吼了起来,“兵不厌诈!我说过不许主动出击了吗?战场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攻方和守方,角色随时会发生互换。你根本就没有把这次的演练当成一场真正的战斗,难道在对敌的时候,也能要求那些急于要你命的敌方老实地等着你去袭击?!”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25章热身习战2 > 葛惊云觉得自己被吼得冤枉,举起手中那支已经皱巴巴的小旗,说道:“我拿到帅旗了。”虽然冷萧使诈,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他赢! 将他手中的小旗拿到手上,顾云冷笑问道:“你以为你赢了?” 剑眉一凛,葛惊云急道:“是你说拿到帅旗的那一方就是胜者。”难道她要出尔反尔?! 纤手狠狠地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推,让他转过身去,顾云说道:“你数一数,你手下还有多少士兵。” 葛惊云一眼望去,他手下的将士有些浑身泥浆,有些手中拿着箭羽,这些人不是被俘了,就是已经“死去”了,看着他身后零零碎碎的还站着的十几个人,葛惊云刚才还理直气壮,现在已经蔫了。 他久久不语,顾云却不会顾及他的面子,骂道:“十八个!你只剩下十八个人!这次夜袭,你伤亡惨重。你再数数,冷萧手下还有多少活着的士兵!一百三十八个!在实际对敌中,你以为你拿到帅旗的那一刻就是赢吗?!这些士兵正在回营,如果再与他们对峙,你们就这十九个人,凭什么拿走这面帅旗?又凭什么保住你们的命?就因为你的失策,你害死了你多少兄弟,现在还敢说自己赢了吗?!” 不知变通,脑子死板,有勇无谋!葛惊云要气死她啊! 顾云每说完一句,葛惊云头就更低一分,从来没有低过头的硬汉,在看到面前那一张张泥泞的脸时,羞愧难当。 因为恼怒,顾云懒得看他一眼,转头看向始终不发一语的冷萧,“冷萧,知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这一次,冷萧没有回答不知道,只是沉默地站着,眼睛却不敢与那双犀利的眸对视。 语气虽然还是严厉,但是相较于葛惊云的愚钝,冷萧的谋略还是让顾云蛮满意的,“主动出击没有错,在战场上,精于算计甚至是你的优点。但是你盲目自信,轻视对手,这会让你像现在这样,输得一败涂地!” “我没有。”冷萧不服地回道。 “没有?”冷萧的急于否认让顾云真的怒了,“你居然只留了三十个人,也就是全部兵力的八分之一在营中。军营中储备着粮草、水、兵刃、军事地图等等后备资源,我问你,八分之一的兵力,你如何保住你的军营?” 冷萧沉默,顾云冷笑道:“我帮你回答,因为你自以为是,认为已经派人阻击,军营安全无忧,因为你轻视对手,认为就算有人能够突出重围,到这里也已经没有战斗力,八分之一的兵力足可以迎战。是不是?” 冷萧依旧沉默,顾云不再容忍地厉声吼道:“回答我!” “是。”第一次,冷漠的冷萧用尽全力地回答,同时也在承认着自己的自以为是。 两个主将被骂得狗血淋头,后面的将士无不暗暗心惊。当顾云一步一步走近他们中间时,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顾云走到一身泥泞,但是刚才笑得最开心的将士身边,问道:“你觉得很好笑是吗?!” 小将吓得不敢回答,又不敢低头,只能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顾云阴冷的眼,扫过这群年轻将士的脸,问道:“你们以为自己在干吗?是散步还是做游戏?自己看看自己,哪一点像一个军人,哪一个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 顾云今晚被气得不轻,这些就是她费心费力教授了半个月的精英?!顾云恨铁不成钢,声音也在发抖,“真正的夜袭战,你们面对的是身经百战、谋略战术无不出类拔萃的夙任,对手是勇猛无敌的夙羽,以这样的态度去应战,结果是必输无疑!上了战场,你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敌人,以这样的态度去迎战,是必死无疑!” 月色下,顾云清瘦的身影直直地立在一群壮汉之中,起伏不定的胸腔显示着她的气恼与失望。 久久,顾云不再理他们,举步离开,当她走到队伍最后面的时候,所有的将士齐刷刷地转身,大声齐呼道:“给我们机会,再来一次!” 整齐和雄壮的男声,在半夜空旷的野地里,显得是那么的震动人心,顾云这次却没有再回头,“命只有一条,不是什么事情都有机会再来一次的。后天,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自己好自为之!”只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清影消失在夜色中,他们没有资格叫住她,月光下,一道道壮实的身影久久地立在那里,谁也没有动一下,谁也没说一句话。 葛惊云忽然转向一旁的冷萧,脸上已经没有了怒意与不甘,剩下的是满目的沉稳,“我们再比一次!” 冷萧与他对视一眼,爽快地回道:“好!” 两人一同转身,面对着士气颓然的将士,一起大声问道:“我们再比一次,好不好?” 众将先是一愣,很快齐声吼道:“好!” 身后响起如虎啸般士气高涨的齐呼,顾云脚步微滞,但是却没有回去,而是继续往将军府走去,唇角轻轻扬起,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一些。 年轻人多受点挫折,是好事情吧。 将军府书房。 顾云和夙羽都没有去训练场地,一大早,夙任就派人把他们请到了书房内。 屋外朝阳似火,屋内死气沉沉。顾云和夙羽对面而坐,却少了以往的火药味,两人似乎各怀心事,连斗嘴都没有兴致。顾云背靠着椅背,心里筹划着夜袭战之后的计划,她现在基本能确定,晴就在丞相府里,她必须见她一面,弄清楚晴现在的情况,才好谋划下一步的出逃! 而夙羽考虑的是赌注的问题,这些天据说她也很努力在练兵了,若是她输了,必定羞愧难当了吧。男子汉大丈夫,他也就不咄咄逼人了,只要她以后不再如此嚣张,他便也不为难她了。 殊不知,顾云根本就没有想过她会输。 宽大的黄花梨木案桌后,夙任有些好笑地看着书房内心不在焉的两人,到底是谁要比试?怎么好像他更在意似的。 轻咳一声唤回两位神游已久的正主,夙任笑道:“今天请两位来,是想商议一下,你们决定采取什么形式夜袭?怎么个比法?” 夙羽回过神儿,看了一脸深思的顾云一眼,回道:“我无所谓。” 顾云也缓缓抬头,随意地回道:“我也无所谓,就由你来定吧。” 夙任轻轻扬眉,笑道:“你不怕我偏帮三弟?” 顾云今天看起来有些懒,半倚在椅背上,懒懒地回道:“你如果真的想要偏帮他,怎么比都能帮。”夙任绝对是那种最好天下大乱,好让他看戏的闷骚男人,估计他不但不会帮夙羽,还会出一些另类的比试方法。 两人一搭一唱说得好不惬意,夙羽早就已经黑脸,“喂!你们两个当我死的,我需要人帮?开玩笑!” 顾云微微一笑,懒得回答,这帮与不帮的问题是夙任提起来的,和她无关。 夙任直接忽视夙羽的怒火,继续笑道:“好吧,你们没有意见,那规则就由我来定了。因为都是新兵,我也就不出太难的题目了,地点选在西郊夙家护城军的营地,而比试的项目很简单,我会在营地中随意一个房间里放一个木盒,里面有一件东西,谁把木盒偷走了,谁就赢。” “这算什么偷袭啊?”夙羽最先发难,这哪里叫夜袭战?没有两军对垒,单凭偷个东西,如何能看出练兵水平? 夙任早就猜到夙羽会反对,自在地反问道:“当然算,想在敌人营地里边盗取东西,可不容易。还是用你刚刚训练十五日的新兵与我军精锐做正面对战?” 夙羽一时语塞,他自然知道只操练十几天的新兵,是不可能与夙家的精锐之军相比的,但是这次比的是练兵之术,偷东西如何能看出谁的能力高? 顾云爽快地回道:“我没意见。”反正她练出来的士兵绝对比夙羽练出来的士兵适应性好,单兵作战能力强,这项比试她获胜的几率应该比较大! 顾云都没有意见了,他再反对,倒显得示弱了,挥挥手,夙羽不耐地回道:“罢了罢了,就比这个吧。” 两方都没有意见了,夙任继续说道:“既然是夜间偷袭战,指定某一天就没有偷袭的意义了,时间我放宽为三天,也就是说,三个晚上你们都可以去夜袭。但是如果说第一天晚上,青末已经抢先一步拿走了木盒,那么羽你就已经不战而败了,反之亦然,就看你们谁先成功了。”说到木盒的时候,夙羽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云一眼。 顾云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转开视线,顾云直接漠视他。 他们眼波交流,暗潮汹涌,夙羽却是更加不耐地低叫道:“何必搞这么麻烦!”一晚上解决就完了,还搞什么三个晚上!二哥就是爱没事找事! 夙任没好气地回道:“人家姑娘家都没有你意见多,刚才又是你说无所谓的,那你比还是不比?”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26章热身习战3 > “那么就这样定了,时间从明晚开始计算,三日为期。地点就在西郊营地,由我带领一千精锐驻守营地,谁能最先把木盒盗出营地,谁就取胜。”夙任忽然发现顾云根本没在听,她眼睛盯着案桌上的纸镇出神,一副专注的样子。夙任低声问道:“青末,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顾云一边回答着,一边走向案台,拿起书桌上一对长方形的纸镇研究了起来,纸镇是由一块完整的黑曜石切割而成,纹理相同,黑中带青,很坠手。没有太多花哨的造型,纸镇的正面雕刻了一个很奇怪的图案,这个图案好眼熟,她好像在哪里看过! 顾云握着纸镇久久不放开,夙羽抬眼看去,笑道:“算你还有点眼光,知道这个纸镇是好东西。” 摆弄了好一会儿,当她将两块纸镇横放,刚好形成一个正方形时,纸镇上出现了一个八卦的图案,她的心咯噔一下,这个图案和她们穿越之前拿的那个金丝八卦盘的图案是一模一样的,那精致的斜纹图案,简单却明快的线条,她不会记错!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考来这里的原因,当时她们就是拿着那个八卦盘,然后红光一闪而过,醒来就在这里了。看过冰炼的神奇之后,现在又见到了这个八卦图案,她怀疑,夙家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力量,而这个力量正是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顾云久久地盯着纸镇,一声不吭,夙羽奇道:“你干什么?看傻了?” 敛下眼中的精光,顾云迎视夙羽,举起纸镇,故作好奇地问道:“图案好特别,为什么会用这个图案雕刻在纸镇上?”夙羽是夙家最容易攻破的人,他或许能给她答案。 夙羽扫了一眼纸镇上的图案,回道:“这是我们夙家的族徽。” “族徽?”顾云一愣,什么东西?“是一个徽章吗?” 夙羽想了想,回道:“算是吧,正确的说法是夙家的象征和标志。” 那族徽是不是就是她见过的那个金丝八卦盘?顾云继续问道:“好特别的物件,现在收藏在将军府吗?我能看看吗?” “不……”夙羽刚想张嘴拒绝,夙任修长的手已经重重地压在他的肩膀上,夙任接着夙羽未说完的话,笑道:“关于族徽的事情,还是大哥比较清楚,毕竟他是夙家的长子,很多族里的事情,他才有资格知道。如果你对这个感兴趣,可以问问大哥。” 她对那个八卦盘很感兴趣的样子,正好趁此机会,让她和大哥多聊聊,他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顾云暗暗咬牙,该死的夙任,坏她的好事! 好吧,既然知道八卦盘与夙家有关系,她总会找到机会单独和夙羽谈的,她就不信他每次都能来得及破坏。 恼火于夙任的从中作梗,顾云脸色显得不太好,夙羽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夙羽坦诚而简单的关心让顾云一怔,这个男人虽然鲁莽了点,心肠倒是不坏,比起那个花花肠子一大堆的夙任,不知道可爱多少倍! 眼眸一亮,顾云计上心头,她或许想到见晴的办法了,不仅能光明正大地进入相府,还能百分之百的见到晴!夙羽,对不起了。 顾云手撑着案桌,双眉紧紧地蹙在一起,久久才回道:“没什么,有些头疼而已。” 看她似乎强忍着疼痛的样子,夙羽急道:“怎么会无缘无故头疼?我派人去请大夫。” 一把抓住夙羽的衣袖,顾云摇摇头,低声回道:“没用的,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 “你的身体还不算好?!”顾云话才说到一半,夙羽已经夸张地大吼起来,他亲眼看见她吃一顿比普通人吃一天的还多,一剑就能挡下他的刀刃,这样还叫身体不好?那天下间还有身体好的吗? 顾云在心里暗暗把夙羽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狠狠地骂了一顿,莽夫就是莽夫!就不能等人把话说完吗?!虽然……她从小身体确实好到不行。 想到接下来还要用到他,顾云压下心中的怒火,继续叹道:“就是因为我的身体不好,父母才会让我习武,强身健体,而姐姐也为了我的病,研读医书,熟知医理。多年来在她的调理下,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但是每年总会发病一两次,只有姐姐能为我治疗。” 还有这种事情?夙羽虽然心中有些不信,不过仍是热心地回道:“荒谬,天下间名医多得是,京城里更是名医云集,我给你找几个大夫看看,说不定还能根治呢。” 说完他又要往外走,顾云再次拉出他的衣袖,一副好多了的样子,回道:“现在不必,没发病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毛病,我现在好多了,等我真的发病了,你再给我找大夫吧。若是治不好,你要带我到丞相府找我姐姐,不然我就活不成了。” 活不成?这么严重!盯着顾云认真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夙羽显得有些急躁,低叫道:“危耸听!” 顾云没再说话,她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是不是危耸听,很快就会知道。 夙任沉默无语地看着顾云的表演,他知道,顾云心知肚明她的演技瞒不过他的眼睛,她要骗的始终都是羽而已,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只是单纯地想见她姐姐? 茂密的树林中,整齐地站着五百将士,队伍前面,仍是那个一身黑衣的清瘦女子。与半个月前不同的,除了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不再是嘲笑与蔑视,而是真心的钦佩与臣服,还有五百将士更加挺拔的身姿、健壮的体魄以及坚强的意志。这些都是这个看似冰冷的女子带给他们的。 这次的夜袭战,他们绝对不能输!如果半个月前他们没有信心,半个月后的今天,他们绝对相信,他们能赢! 顾云轻轻挑眉,有些莫名的看着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男人,虽然她也很喜欢看到他们斗志昂扬的样子,但是也没必要这么亢奋吧。 没有啰唆的开场白,顾云直截了当说道:“经过商议,这次夜袭战的比试的时间和方式都已经确定了,地点选在西郊夙家护城军的营地,由夙任带领一千精兵驻扎其中。比试的内容就是:夙任会在营地中随意一个房间里,放一个木盒,木盒里面有一件东西,谁把木盒偷走了,谁就赢,时限是三天。不过我和夙羽中只要有一方获得盒子,这场比试就立刻结束了。” 顾云说完,暗暗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奇异的是没有在任何人脸上看到怯懦与不安,守营的是夙任和一千精兵,他们不应该给点反应吗? 顾云蹙眉,“你们是不是觉得很简单?” 顾云久久地沉默,倒是另一侧的葛惊云不认同地说道:“你想从正面进攻?这样太冒险了。那些精兵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猛将,即使有盾牌火器,也不可能攻得进去。”到时候只会损兵折将而已。 冷萧不屑地一笑,回道:“我几时说要攻进去?有盾牌掩护,又是夜间,高台上的人根本看不出有多少人攻城,只要他们将大多数兵力调往城墙处抵御进攻,营地内的守卫自然松懈,此时只要派几个小队从后方潜入营中,辅助于你刚才所说的地形图,还怕找不到木盒吗?” 原来如此!虽然冷萧的态度有些傲慢,但葛惊云没有放在心上,大赞道:“声东击西,这招太妙!” 他们两人自顾自地说得欢喜,顾云也不打扰他们,直到他们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于得意了,默默地闭上嘴巴。 她一直认为葛惊云和冷萧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一个稳重但不知变通,一个心思敏锐但狂妄自大,如果他们能综合一下,就完美了。今天看来,两人总算懂得互相商量,提点一下,不错! 顾云心情不错,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分毫,两个大男人默默对看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估计又少不了挨一顿骂。 谁知顾云只是轻轻摇摇手,回道:“既然都这么有想法,那就去准备,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她的意思是——同意他们的办法了?不仅葛惊云和冷萧意外,一起等着挨骂的将士都是一愣,一会儿之后,又都纷纷雀跃不已。头儿居然同意了,真是太好了。 “现在是巳时,酉时在西郊护城军营地外五里亭处集合。”顾云暗自苦笑,他们的表情好像她整天就喜欢骂人似的!她只骂欠骂的人,好的主意她还是接纳的。 “是。” 冷萧和葛惊云带着两个小队各自行动,顾云却忽然叫道:“冷萧,除了准备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外,再帮我准备一样东西。” 什么?冷萧疑惑地看着顾云,顾云微微一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冷萧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一副了然的样子,大声回道:“一定准备好!” 嗯,孺子可教!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27章夜袭攻防1 > 西郊驻军营地。 主营。 宽敞的营房里,只有两个人,两个男人对面而坐,既没有讨论兵法,也没有参详地形。更诡异的是,大热天里不应该出现的炭火盆正放在二人脚边,架在火盆上的泥陶小壶被烧得啪啪作响。 较为清瘦的男子悠闲地拿出一个小茶包,轻轻打开包覆在外面的薄纸,一股淡淡的馨香在室内弥漫开来。将茶叶缓缓倒入一旁的紫砂茶壶中,男子小心地把泥陶小壶从炭火上拿下来,优雅地将沸水注入茶壶中。当沸水与茶叶接触之后,那原来淡雅的馨香一下子变得浓郁了起来,似乎要从鼻翼冲入心肺,霸占你所有的感官一般,这不应该是茶的味道,但是它确实是茶,名唤六月。 也是夙任最喜欢的茶。 褐红色的茶汤缓缓倒入白玉杯中,修长的手指将玉杯轻推到对面的壮汉面前,夙任这才自顾自地端起杯子,细细品茗。 韩束撇撇嘴,抓起玉杯,一饮而尽。他就不明白,喝个茶怎么弄得那么麻烦,直接弄个大杯,把茶叶丢进去,灌满水,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还能喝个爽快。这小小的玉杯,一点点茶给他润喉都不够! 将空杯子放下,韩束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悠闲。” 夙任一脸可惜地看着空杯,可怜的六月,以后还是不要浪费在这种不懂得欣赏的人身上好了。 感受着茶香缓缓沁入心脾的甘醇,夙任无所谓地回道:“彼此彼此。”说到闲,他也不遑多让,放着手头上的事情不做,来这儿看热闹。 韩束无语,他,确实是来看热闹的。 “报!”一道响亮的通报声在门外响起。 夙任的心思都在手中的茶上,心不在焉般地回道:“说吧。” “营地附近发现可疑人等。” 韩束眼睛一亮,本来以为要到晚上才有好戏看呢,想不到这么快就要交锋了。 可惜夙任让他失望了,手中忙着往茶壶里添加沸水,夙任随口回道:“站好自己的位置,随他们去。” “是。” 韩束大大地不满,声音也越发洪亮起来,“你这样故意放水,不公平不说,我还蛮期待的夜袭战都不精彩了。”亏他还特意赶过来,如若是这样的一战,还有什么看头? 夙任悠然一笑,故作神秘地笑道:“这是我布局的一部分,不会让你没戏可看的。” 是吗?那就看下去再说吧。看到夙任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韩束把杯子也递了过去,夙任抬头看了他一眼,朝着外面叫道:“来人!去伙房端一大碗茶水过来!” 韩束一愣,瞬间哭笑不得,他不就是喝茶急了点吗! 酉时。西郊五里亭。 石亭内,不大的石桌上,放着一张图纸,虽然看起来画得有些急,也不太精致,不过很详细,能看清营地的主要构造。 顾云站在中间,葛惊云站在她的右侧,指着图纸的边缘部分,说道:“营地外一里以内是空地,一里以外全部是树林和乱丛。入夜后,我军可以潜伏在这里,离营地最近,树木也最茂密,不易被发现。” 顾云点点头,葛惊云继续指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中心地带解释道:“营地内部一共有六十七个房间,其中大部分的房间都集中在营地的后面,前面主要是主营,三个偏厅,两个书房,还有城门正后方士兵歇息的小室。营地内的兵力安排,估算看来,城门上有三百将士守卫,其他的几个方向高墙上也各有一百余人以箭阵守城,整个营地,唯有靠近将士们休息的庭院处守卫稍有疏忽,可以从这里潜进去。不过我也发现,房间比较集中的营地后方,守卫非常严密,几乎半炷香的时间就会有一队人马巡视,要在里面找木盒很不容易。” 在房间聚集的区域上画了一个圈,葛惊云颇为自信地说道:“所以我猜想,木盒应该就在这一片。” 顾云只是扫视了一遍,营地的基本构造就已经记在脑子里了,将图纸折起交到葛惊云手中,顾云说道:“让你手下的将士熟记这张地形图,要达到没有图,也对地形了如指掌的地步。” “是。”葛惊云出了石亭,顾云看向一旁的冷萧,问道:“你的武器准备得怎么样?” 冷萧回道:“已经准备了三百面盾牌,五千支火箭。还有您要的东西也已经准备妥当。” 满意地点点头,看看天色,已经灰蒙,顾云朗声说道:“各自准备,一炷香之后出发。” “是!”又一次雄壮的回答显示着这群年轻人的士气高涨,信心满满,只不过…… 在草堆里伏守了两个时辰之后,那种昂扬的斗志很容易增长为躁动,他们天一黑就已经在这里守着了,谁也没想到这一守就是两个时辰。顾云一个字也没有解释,更没有下其他命令,就只是这样趴着!若不是曾经做过忍耐力的训练,他们早就已经受不了了。 看着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心浮气躁,葛惊云轻轻地爬到顾云身侧,小声地问道:“头儿,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相较于他们的急躁,顾云显得很是平静,眼睛敏锐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只冷冷地说了一个字:“等。” 等?等什么?葛惊云一头雾水,顾云盯着远处微微眯眼,回道:“等夙羽前来。” 等其他的他还能理解,为何要等夙副将来?葛惊云奇道:“夜袭战的时限是三天,您怎么肯定他今晚一定会来?现在都已经三更了,就算他真的会来,我们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吗?” “你们不是说,我们只有五百人,如何与一千人斗吗?我在等夙羽那五百人。”极远处,轻微的草丛晃动仍是吸引了顾云的注意力,看来她要等的人似乎已经来了。 冷萧也忽然凑上前来,问道:“您要和他联盟?” 联盟?应该说是利用吧!顾云有些尴尬地笑道:“算是吧。” 葛惊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们与他不是对手吗?如何能联盟?”这次夜袭不正是为了比试谁的练兵之术厉害吗?联盟还比什么? 顾云冷眸微眯,看向葛惊云与冷萧,声音低沉而冷冽,“战场上,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我们所做的一切,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胜利完成任务。” 目标只是完成任务,其他都是手段而已,是这个意思吗?冷萧与葛惊云对看一眼,这句话在两人心中慢慢沉淀。 远处,明晃晃的火光已经燃起,也成功吸引了守城将士的注意,顾云悠然一笑,他来了,游戏也开始了。 顺着顾云的视线看去,冷萧和葛惊云也看见了远处火光一片,眯眼看去,才发现那是一排排整齐划一、齐步向前的将士,每间隔三排就有一排将士举着烧得正旺的火把。远远看去,火光冲天,一道道暗蓝色的身影踏着整齐的步伐行来,声势浩大,士气昂扬,颇有几分震慑的作用。 为了区别两队的人员,在顾云的建议下,她这一队人全部穿黑衣,夙羽那队全部穿蓝衣,以方便识别,可惜这大半夜的,除非很近或者在火把下面,才能分得清楚。 队伍渐行渐近,城楼上的守将也迅速动了起来,一支支满弓之箭齐刷刷地对准下面的将士,只要他们敢越雷池一步,就会被射成蜂窝。 队伍到距离城楼三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再上前,也没有后退一步,与城楼上的守将一上一下僵持着。 顾云用力拍了一下看得入神的葛惊云,笑骂道:“还看!刚才不是急着行动吗?!现在该干活了!带上你手下夜间视力好的将士,三个人一组,每一组目标明确地专攻一个房间,找不到木盒立刻返回,找到木盒能带出来就带出来,带不出来马上回来禀报。” 后院有六十个房间,一组三人,那不是一次要进去差不多二百人?冷萧眉头微皱,说道:“一次进入这么多人,会不会打草惊蛇?” 顾云好笑地摇摇头,指了指城楼前大张旗鼓的那队人马,说道:“要说打草惊蛇,夙羽已经做到了。他现在用这招,就是为了牵制住一大部分兵力,他一定也会另外派人潜入后院盗取木盒,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夙任恐怕早有防备。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木盒的正确位置,不在乎用的人多,在乎的是速度一定要快!” “是。”葛惊云用力地点点头,信心十足地起身离开。 看着葛惊云兴奋昂扬的背影,冷萧也有些跃跃欲试,毕竟是与夙家军中的精锐之师较量,这绝对是一辈子也不一定碰得上的好机会! 一只纤手轻轻拍在他的肩上,冷萧回过神来,只见顾云眼眸微闪,似笑非笑地说道:“少安毋躁,还不是你上场的时候。” 她这话的意思……冷萧剑眉轻敛,凝神思索,头儿这么轻松的样子,难道早已胸有成竹,她打算让他做什么呢?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28章夜袭攻防2 > 冷萧还在想着,城楼前静立不动的阵势忽然动了起来,而且是以一种极快的方式向前异动,同时还变换了阵形。拿火把的将士全部退到了队伍的后面,一面面青铜盾牌齐刷刷地高举过头顶,两人共用一个盾牌,一人执盾,一人持弓,配合着朝前行进。顾云不禁暗叹,短短的时间内变换阵法毫不慌乱,数百人的阵势仿佛一个人在行动一般,果然很了不起。盾牌与弓箭相配合,有攻有守,如果夙羽只是想要以这个阵势牵制一部分兵力,已经足够,而且还能撑很久。 顾云转身,对着身后匍匐在草丛间也是一脸赞叹的将士说道:“都好好看看别人是怎么攻城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低估对手,还要找出他们的优点加以学习,发现他们的漏洞以便攻击。” 此时不能大声回答,将士们只能赶紧端正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顾云终于满意地回过身,继续注视着前方的局势。 前面交锋在即,后院也不平静,葛惊云将地形图收入袖中,最后对着身后挑选出来的百来名将士说道:“按照头儿的部署,三人一组,如果遇上守军,一定要掩护一个人出来告知屋内的情况,动作要快,不得拖沓,不管有没有发现木盒都必须立刻出来。明白吗?” “明白。” 暗黑的夜里,一道道敏捷的身影快速从后院各个方向潜入营中。 葛惊云带着两名将士朝着最靠近中庭,也是最危险的房间疾行而去,途中感受到身后响起几声极轻的异响,回头看去,几个身着蓝衣的男子也警觉地看着他们,他们各自的将领都没有说遇见对方的人马应该怎么办,两方对峙了好一会儿,最后葛惊云低声说道:“走。” 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出木盒! 一路小心谨慎地奔向前方的房间,就在三人几乎要到达的时候,听到后院处传来一阵骚动和打斗声,看来有人被发现了!他们要加快速度才行!三人越过侧院,终于奔到了屋前,此时,一队巡逻的守将也正好经过这里,屋前没可以隐匿的地方,他们不得不与守将正面遭遇。 守将的将领东麟看到他们,眼中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对着身后的将士说道:“抓住他们。”不过是一些新兵,这场所谓的夜袭简直就是对他们的侮辱! 东麟眼中的轻蔑让三人的手紧握成拳,葛惊云暗暗告诫自己要沉稳,侧头对着身后稍微瘦小的将士说道:“你快去查看,我们掩护你。” 小将点点头,极快地冲进屋内,葛惊云与另一名将士分居房门左右,戒备地盯着向他们冲过来的壮汉。 守军将士身上,长年的军旅生涯磨炼出来的锐气与杀气直逼而来,葛惊云还勉强能承受,身旁的将士手已经开始有些发抖了,葛惊云瞪了他一眼,喝道:“慌什么!一定要完成任务!” 为了给自己壮胆,葛惊云率先迎了上去,高壮的守军将士哪里将他放在眼里,即使葛惊云身形也壮实如牛。 看出对方的轻敌,葛惊云欺身上前,伸手就要抓住对方的衣襟,守军将士冷笑一声,他还想动手不成!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招便挡下了葛惊云的突袭,却不曾想,葛惊云顺势抓住他的手臂,身子重心放低,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腰带,使出了一招漂亮的过肩摔! 守军将士壮硕的身体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脚下的地面几乎都要摇晃起来,所有人都是一愣,房门也在这一刻打开,小将跑了出来,对他们摇摇头,房间内基本是空的,根本没有盒子。 葛惊云大喝一声:“快撤!” 他话音才落,三个人便按照进入营地前说好的方法,朝着三个方向跑。东麟眼眸一寒,精瘦的身影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朝着葛惊云袭来,葛惊云大惊,电光石火间,葛惊云抬起右脚,抽出靴子中的短匕首顺手一挥。忽来的一道寒光闪过,东麟没有想到他身上还藏有兵器,葛惊云功夫本也不弱,东麟一瞬间的疏忽,已经让他抓住空隙,飞身离开。 东麟怒道:“追!”该死,这样也让他逃了! 外面已经开战,主营内仍是一派悠然的景象。案桌前,木质棋盘上凌乱地排放着黑白棋子,一点也不像是围棋的章法,夙任一手端着六月轻品,一手拿着白子等着韩束下子。 韩束手中握着黑子,却久久不知道应该怎么下,这个什么五子棋看似简单,玩起来实在不易!拿起旁边的茶碗又灌了一口,韩束一咬牙,棋子落下。 夙任的白棋也随即落下,“你输了。” 韩束仔细一看,果真已经五子相连,真是怪了,刚才怎么没看出来? “报!”帐外传来一声男声,韩束心情不好,大喝一声:“说。” 早就见识过韩束脾气的东麟没有被这声虎啸惊着,冷静回禀道:“夙副将带来的蓝衣将士已经开始向城楼发起第一次的攻击,吴中将按照你的部署,正在与他们周旋。后院忽然出现百余名黑衣将士和三十多名蓝衣将士。其中黑衣将士分成三人一组,动作奇快地奔向每一间空房,我军已经全力堵截,但是只抓获了十八名黑衣将士,不过蓝衣将士已经全部俘虏。” 夙任握着茶的手一顿,扬声说道:“进来说话。” 东麟跨步进入,夙任立刻问道:“为何才抓获黑衣十八人?”进来一百余人,居然只抓获了十八人,他的精兵何时变得这么不堪? 东麟脸色也是明显一僵,声音还是一样的平稳,回道:“他们目标明确,相互配合,行动迅速,一旦确定房内没有木盒,随即由多个方向撤离,而且他们的招式很是怪异,兵器也很精良。” 夙任皱眉,“他们用什么武器?”他不记得他们有什么精良的兵器。 “匕首。”东麟将从新兵身上缴获的匕首呈上。 夙任接过来一看,果然比普通的匕首精致小巧一些,方便携带。本来还心情郁闷的韩束看清夙任手中的东西,爽朗地大笑起来,得意地问道:“怎么样,锋利精巧吧?这正是我按照夫人的要求打造的。”找了不少能工巧匠才完成的!夜袭上居然真的起了作用,不枉费他这么辛苦。 即使如此,也不该只抓获十八人,青末,你的练兵之术当真如此了得? 看夙任一脸严肃,韩束心情大好,笑道:“经过此番侦察,夫人一定很快就能猜出你是在故布疑阵。” 将手中的匕首缓缓放下,夙任唇角轻轻扬起,淡淡地回道:“我早料到,她最终会识破,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而已。不过现在已是申时,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拂晓了,一个时辰内她破不了我的双阳阵,今晚的夜袭他们便算是败了,明晚木盒我可不一定还放在同一地方。” 想找到木盒,可没那么容易,不然他又怎么会给他们三天的时间。 韩束一怔,啧啧叹道:“想不到你也会如此认真。”原来还以为夙任不过是陪他们玩玩,想不到他还用了阵法,看看窗外,时间还真的不多了。 夙羽没有穿盔甲,一身简服地站在队伍的最后方,剑眉星目,紧盯着前面的战局,脸上未见紧张之色。城墙上,箭如密雨,不过在他的悉心操练下,这群新兵还算不赖,基本能挡住箭阵的攻势,盾牌与弓箭配合默契,目前看来,双方都没有占上风,一直僵持着。 “报。”一名蓝衣小将疾奔而来,在夙羽身边站定,回禀道,“将士们进入营地后,立刻被守军发现,全部被俘。而且……” 小将吞吞吐吐,夙羽冷声喝道:“据实以报!” “是!”小将不敢迟疑,回道,“同时有百余黑衣将士出现,一同潜入营中,不过他们进去的人很多,还跑出来了一些。” 青末也按捺不住了吗?她想利用他牵制二哥的兵力,趁乱潜入盗取木盒!想得倒美,夙羽沉声说道:“调两百人在后院埋伏,若是他们偷到木盒,立刻伏击抢夺。” “是。”小将领命而去。 抬头看了一眼城楼上还是单纯靠箭阵与他们对敌的守将,夙羽暗笑,看来二哥今晚也只是想派出百来人与他们玩玩而已,这可不行。夙羽黑眸微眯,俊颜微扬,对着身后的传令官将下令道:“换楔形阵,全力进攻。” “是!” 城楼前,队列再次以极快的速度转换阵形,形成了前窄后宽的队形。后面的将士持弓掩护,前面的将士手举盾牌架在头上抵挡长箭的攻击,整个队列形如一只长剑,一路向城门冲去。 前面打得热闹,顾云他们也看得认真,过了好一会儿,葛惊云带着将士们终于赶了回来。 顾云急道:“怎么样?” 一路狂奔回来气息明显不稳,不过葛惊云还是沉稳地回道:“守军将士敏锐勇猛,虽然我们已经尽量小心,加快速度,但还是有十八人被俘。后院的六十个房间中,五十七个已经查验过,均没有发现木盒。”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29章夜袭攻防3 > 顾云脸色一沉,不对劲儿! 六十比五十七,只有三个房间没有查看,木盒会在其中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可能性不大!如果木盒不在后院,夙任大费周章地派这么多人守住后院干什么?仅仅是为了迷惑敌人?那么木盒在哪里呢?在中庭的主营之中,还是书房?抑或是偏厅? 顾云敛眉思索着,低声说道:“再拿你的地形图出来给我看看。” “是。”葛惊云从袖间拿出图纸,在顾云面前铺开,月色下,错综复杂的图形让人眼花,但是顾云丝毫没有抱怨或者疑惑,似乎在这样暗黑的环境下视物,对她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锐利的眸在图纸上来回审视着,清冷的声音里听不出她的喜怒,“这次进去,兵力的安排有没有变化?” 刚才出来清点人数的时候,他也与其他将士询问过里面的情况,葛惊云回忆整理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回道:“后院守卫依旧森严,半数以上的将士都留在后院,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守将多集中在后院与中庭这个位置,大概五百余人驻守,真正在后院巡视的,却不过二百。” 驻守五百人,巡视两百人,那么其他人守护的地方——就是木盒所在?! 顾云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暗叹道:“好个夙任!”其实那五百人根本不是为了守护后院的房间,派人巡视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们,同时也能在潜入者还未到达中庭前就将他们阻隔抓获,他们真正要守护的是中庭!如此一来,前有城楼,后有猛将,中庭虽无人巡视,却成为营地里最安全也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纤指在图纸上轻轻地摸索着,按照夙任的性格,木盒绝对不会在主营里,那就是在——终于,食指停在了一个地方。顾云如猫一般的眸在夜间闪耀着狡黠的光芒,朝着冷萧和葛惊云勾勾手指头,笑道:“你们两个过来,待会儿兵分两路,冷萧,你从……” 夜色渐浓,本该是万籁俱寂的夜,却因为那烧红的火把和一波强过一波的进攻与呐喊声显得喧嚣躁动。 因为夙羽换了阵势,冲在最前面的将士已经抵达城楼下面。要攻占城楼,只有两个方法,一是撞开城门,二是爬上高墙。由上面攻入,城墙高三丈有余,即使能将绳梯抛上去,爬也需要不少时间,城楼上又有箭阵护佑,更别说上了城楼还有数百守将等着他们。 因此夙羽选择了撞开城门,前面的几十名将士合力抱着一根两人才能合抱得住的大树干,喊着节奏一下又一下地撞向城门,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由高大的青铜城门处传来,震得人心驰神荡。 城墙高塔上可以看清城楼外与后院,营地里的情况在这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高塔上,夙任看着下面拿着树干猛撞他城门的士兵,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面带笑容,一派悠然。新兵质素好,说明夙家军中又将会迎来更多猛将,他自然是开心了。另一侧的韩束也爽朗地笑道:“阵法练得还不错!”练习半月就能做到变换两个阵形依旧不乱,第一次上战场也不怯懦、慌乱,好! “你若是还是用箭阵糊弄,不需要多久你的城门可就要被撞开了。”韩束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 夙任想靠箭阵就把这群初生牛犊拦在外面,估计是不可能了,他们头上顶着盾牌,即使是箭如雨下,只要阵法不乱,也拿他们没辙。 “来人。”夙任低唤道。 “是。”一名中将连忙上前一步。 “换石攻。”迟疑了一会儿,夙任又再说道,“选小块一点的。” “是。” 韩束听完夙任的交代,不禁大笑起来,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倒是爱才,两军对垒时还想得这么周到!” 夙任淡笑不语,幽深的黑眸却在暗暗寻找着顾云的身影,她不可能只派人夜探后营之后便不再有所行动,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她,在想些什么? 因为守军转用石攻,像脑袋那么大的石头由高处落下,那力道可想而知。即使有盾牌挡一下,力道也依旧大得惊人,原来还整齐的阵势立刻被打乱,局势急转直下。眼看下面的将士就要抵挡不住了,忽然数道火箭由城墙的两侧袭来,一时间,城楼上火光飞溅,守将只能分出一部分人灭火,一部分人反击,下面撞门的新兵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城门上忽然火光四射,韩束眼前一亮,笑道:“夫人终于来了。” 夙任也来了精神,她终于出现了!肩上忽地一重,耳边传来韩束惊讶的声音,“你看后面!” 夙任回头看去,后院方向,再次潜进数百名黑衣人,他们正如潮水般涌向中庭,而他们的手中拿的是盾牌,而且还是攻城用的那种一人高的大盾牌,他们想干什么?! 那边夙任与韩束满心疑惑地看得起劲儿,这边夙羽也暗自生疑,青末为何要此时出兵帮他?就算她也要进攻,可以等他惨败之后再出手。疑惑着,却感觉到一道黑影朝他走来,侧头看去,正是顾云!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站在他身边,夙羽奇道:“你不去指挥你的兵将,来我这儿做什么?” 顾云耸耸肩,回道:“我已经部署好了,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再说这次比的是他们的实力,我又不能动手,为什么不能站在这里观战?”这里的位置最好! 她总是有那么多似是而非的理由,让人无从反驳,看着前方城楼上,又要躲避飞射而来的火箭,又要回击,还要阻止下面攻城的将士,始终游刃有余的守军终于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夙羽轻笑道:“还以为你今晚不会进攻,只会躲在一旁利用我探探二哥的虚实,明夜才会有所动作,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顾云轻轻挑眉,笑道:“如此说来,你搞这么大动作,只是为了打探虚实,以备明晚偷袭?你以为你那个狐狸二哥明天还会以同样的布局应战?” 夙羽眉头微蹙,默不作声,他自然知道二哥不会一成不变,但是应该也不至于为了这场夜袭每夜都转换阵势吧! 顾云可不是这么想的,“今晚是夙任和守将最放松的时刻,也是最容易取胜的时候。若是今晚不能赢,明晚、后晚只怕我们联手也未必是你二哥的对手。”夙家军一向神勇无敌,骄傲轻敌之心在所难免,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 久久,夙羽才缓缓点头,不过随即又摇头叹道:“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今晚想取胜只怕难了。”那些守将都身经百战,慌乱也只是一时而已,二哥若是再调百人过来助阵,他们更是难以取胜了。 樱唇微扬,顾云自信地回道:“那倒未必!” 夙羽一怔,是什么让她这么有信心? 顾云话音才落,只听得一声嗡鸣,一道银光从暗处飞跃而出,直直地扎在城墙上,细细看去,竟是一柄长枪?!枪尾还在快速颤动着,可见力道之猛。 夙羽赶紧朝银光闪现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弩摆在地上,十几名士兵正在费力地拉着足足有手腕粗细的箭弦,而他们的“箭”正是一柄柄银枪!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夙羽还在疑惑时,第二只银枪也已经飞射而出,狠狠地扎在上一只银枪的右上方。 就在众人都在疑惑的时候,城墙上已经扎上了四五只银枪,夙羽转头看向一脸笃定的顾云,取笑道:“你说的未必不会就靠几支枪杆?” 顾云点点头,肯定地回道:“很显然是的。” 她在耍什么花样? 这不仅是夙羽的疑惑,夙任也惊异不已,只不过他惊讶的是后院中手举着盾牌一路向前冲的士兵,她有此安排必有用意,但是用意为何? 终于,在第七把银枪射出之后,两侧的火箭攻势也比之前猛烈了很多,七八十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奇异地出现在了城墙下,他们一定是趁刚才城楼上的守将慌乱之时潜伏过去的。 因为他们贴着城墙移动,所以顾云和夙羽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是忙着躲闪火箭和回击的守将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直到他们奔至银枪的下方,夙羽才终于明白了顾云的意图,但是他并不认同。夙羽冲着顾云质问道:“即使你那队新兵中有几个武功极高之人,但是只攻上去三五个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送死?”那相隔甚远的几支银枪,武艺高强者或许能用轻功借力上去,但是普通人就算体质再好,也不可能上去啊! 顾云不为所动,灵眸微眯,看向高塔上模糊的两个人影,相信夙任也一定关注着战局吧。夙羽只有幸看到了眼前的进攻,却没有机会看到后院里的对攻,夙任应该有这样眼福。食指轻轻摩挲着脸颊,顾云似笑非笑地回道:“少安毋躁,好戏才刚刚要开始,其实我现在想看你二哥吃瘪的样子胜过于赢你。”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30章夜袭攻防4 > 夙羽脸色倏地一黑,低骂道:“你这个女人真是狂妄自大!” 顾云朝前面指了指,笑道:“走着瞧吧。” 夙羽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眼前的一幕却让他要说的话哽在喉中,“他们……” 刚才立在城墙下的士兵,正在以一种不可能的速度往上攀爬,身手矫健敏捷得让人惊讶,那一根根银枪似乎是算好了位置一般的扎在那里!身着纯黑衣衫的他们,就像一只只壁虎,在城墙上飞檐走壁,不同于轻功的飘忽,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攀爬,也因此更让人吃惊! 而且能完成这些动作的不是一两个人,城墙下的七八十人全都陆续蹬了上去,算算时间,竟只用了不足半炷香的时间。 这样夸张的行动力和特殊的技巧,不仅让夙羽身后的战士惊得合不拢嘴,就连还在努力地撞着城门的士兵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韩束盯着后院看了半天,还是没搞明白! 一行人手举着大大的盾牌,途中遇到营中守将也不反抗,举着厚厚的盾牌将人全部护在其中,一个劲儿地往中庭闯,只守不攻! 好不容易到了后院与中庭衔接的地方,也是守将最多的地方,终于围成一团的他们瞬间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一旦有守将攻击,他们又立刻合在一起,借由盾牌将他们围困在里边,正是这奇怪的分分合合,竟是把不少守将控制在盾牌与盾牌之间。 夙任和韩束越看越奇怪,他们这样也只是能暂时拖住后院的守将而已,这又是为何? 城楼上兵刃相接的声音唤回了夙任和韩束的注意力,他们只是看了一会儿后院,怎么城楼就被人攻入了? 夙任脸色终于变了,朝着一旁的中将低吼道:“怎么回事?” 夙任难得地变脸,中将立刻回道:“黑衣将士们把枪用弩扎在城墙之上,攀着枪杆子爬上来的,百余人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我军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就已经攻上来了。” 仔细看去,城墙上确实还凌乱地竖着几根枪杆,真不知是该惊喜还是恼怒,夙任忍不住感叹道:“他们居然能依靠几支凌乱的枪杆做支撑,迅速攻上城墙,这次的新兵素质还真是不错!” 韩束摇摇头,回道:“新兵素质固然是不错,不过我更佩服的是那个训练他们的人,我亲眼看过他们攀爬岩壁时的狼狈与混乱,现在才过去短短十来日,竟已有这样的成就,夫人当然是能人!” 城楼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夙任派出三百精兵把守本已绰绰有余,却没有想到一下攻上来百来人,而下面还有一队人马在撞城门,火箭也依旧不停地朝着城墙上飞射而来,一时间,城楼上乱成一片。 再无增援的话,城门估计是要守不住了! 夙任和韩束同时回头,看向一时间还被大大的盾牌围困在后院的守将,忽然明白了顾云的用意,夙任的脸色越来越沉,韩束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夙统领,夫人这招似乎不仅仅是声东击西这么简单,应该叫双管齐下!哈哈,你的双阳阵似乎要被攻破了。”夙任这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夙任苦笑地摇摇头,而此时几个黑衣将士早已不在城楼上恋战,而是直接冲向城门正后方士兵歇息的小室。 推开小室的木门,没有让他们费劲儿去找,一个几乎有一人高的木盒平放于桌子上,小将刘星欣喜地笑道:“果然如头儿所料,木盒真的在这儿!” 正要拿起木盒,却感觉到一股寒气透过木盒袭来,刘星奇道:“咦,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这么冰。” “里面是什么都不重要,赶快走,木盒交到头儿手上才算赢!”冷萧抓起桌布,包住木盒绑在自己身后,率先冲了出去。 他们再次返回城楼之时,守将们都是一惊,谁也没有想到,冷萧拿到了木盒之后,居然会选择从城楼出去。在刘星和另外几人的掩护下,冷萧由城楼上一跃而下,他本来就会武功,轻功也不赖,三丈的高度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难。 他跃下的同时,伏击在两侧放火箭的将士终于从暗处现身,掩护他撤离。 冷萧一刻也不敢停滞,朝着顾云的方向急奔而去,终于在她面前站定。冷萧赶紧解下木盒,递到顾云手中,“头儿,木盒拿到了!”刚才一路狂奔太过紧张,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背后一阵阵地发麻,背后被冻得几乎没有知觉,木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顾云接过木盒,却似乎并不觉得很冷的样子,将盒子竖着立在地上。顾云看向夙羽,笑道:“游戏好像结束了。” 木盒交到顾云手中,这场比试确实已经结束了。 夙任和韩束已从高塔上下来,走出城门外,三军将士也在城外的空地里列队站好,而这时,微红的晨光也刺破云层,宣告着黎明的到来。 夙任站在夙羽与顾云中间,看向夙羽,问道:“胜负已分。三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当着众将的面,夙羽也并不隐晦难堪,直道:“愿赌服输,我没什么说的。” 顾云莞尔一笑,这个男人虽然莽撞、傲慢,却也正直,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对他的评价又好了几分。 想起手中的木盒,顾云递给夙任,“这个还你。” 夙任却不接,只是笑道:“既然是赢得的战利品,它已经归你了。” 战利品?一直就觉得夙任的眼神儿很怪!顾云轻抚盒身,微凉的气息让她想到,“冰炼?” 打开木盒,里边躺着的确实是通体雪白、银光闪闪的冰炼。 夙羽脸色大变,急道:“二哥!你怎么能擅自决定?”这可是夙家长媳才能拥有的佩剑,二哥怎么可以…… 夙任淡淡地打断他的话,“不是我的决定,是冰炼自己的选择。” “不可……”夙羽话音未尽,已经惊恐地看到顾云手握着冰炼,微笑着轻抚着剑身,丝毫没有被它的寒气所侵蚀!这——冰炼真的选择了她吗?! 顾云一直都很喜欢冰炼,上次匆匆一别,她可是想念得紧,想起它的神奇之处,顾云忍不住拿出冰炼,再次审视一番。 长剑出鞘那一刻,清音长鸣,一抹皎若月华、寒似冰霜的冷光乍现,除了顾云,冰炼附近一丈内的人都感受到了极寒之气。 夙羽就算还想说什么,也都只能咽下去!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了怒火,不知道从何而来,总之就是不爽,比输了此战更加不爽! 顾云终于也感受到众人的异样,将冰炼归鞘装入盒中,打算还给夙任。夙任早已看出她的意图,岔开话题道:“嫂子,这场比试你赢了,上次的赌注你们没有定下来,现在你可以说你想要什么了。” 赌注?对,她几乎忘了这件事情。会有这场比试,一是因为她真的无聊,二是她看不惯夙羽动不动女人长女人短的态度,不过就是想挫挫他的锐气,现在目的达到了,她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眼光划过那一张张或失落或沮丧或兴奋或期待的脸,顾云轻轻扬起唇角,她知道她要什么了。 顾云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今日参加夜袭战的将士,他们每一个人都很优秀,我希望他们能留在将军府,与夙家军中的精锐之师在一起成为最优秀的战士。” 顾云话音才落,下面一片寂静,尤其是那些战败的新兵,个个睁大了眼盯着顾云,生怕自己听错了! 夙任好笑,“就这个?”这些人他本来就打算要留下,如此一来,这个人情倒成了她的了。 顾云坚持地点头回道:“对。” “好。” 夙任首肯。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冷萧和葛惊云他们,他们齐声回道:“多谢头儿!” 顾云笑道:“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以后要好好训练,不然——” “蛙跳一千下!”众将再次起身回道。 顾云一愣,顿时哭笑不得。 顾云与他们的默契夙任看在眼里,现在却不便于说什么,只是朗声说道:“今日的比试到此为止,明日起,今夜参战的将士都可以留在将军府,编入骠骑营。” “多谢统领!” 顾云眼波一转,比试已经完了,她要见晴,应该趁早,如果她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晕倒,夙家不会不给她请大夫吧。 心中有了计划,顾云眼一闭,身子直挺挺地就往后倒去。 本来已经做好了摔一跤的准备,就在她要倒地的时候,腰间倏地一紧,一双温热的手紧紧地环住了她下滑的身子。 “青末!你怎么了?青末!快醒醒!” 是夙羽? 想不到他的反应倒是挺快的,可惜——她不能醒。 “头儿!” “夫人?” “快快快,请大夫!” 她这一晕,一群大男人果真乱成一团,顾云满意这样的效果,闭着眼睛,放松身体,华丽丽地晕倒吧。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31章黄金旧案1 > 宽敞的房间里,没有屏风,没有帷幔,没有铜镜,似乎不像是女子的房间,但是那张大大的红木床上,却躺着一个清瘦娇柔的女子。她双目微闭,脸上没有痛苦之色,也并不苍白,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的平静,但是屋内的气氛,却并不平和,床前还在把脉的老者频频拭汗,不敢看房中央异常烦躁的年轻将军。 久久,老者才缓缓收回手,夙羽立刻迎了上去,急道:“怎么样?” 听前来请他过府诊治的小将说,晕迷的姑娘正是夙大将军的夫人,这可半点不能马虎,若有闪失,他是万万担待不起的!在夙羽的逼视下,老者一头冷汗,但是也不敢胡说妄断,战战兢兢地回道:“夫人脉象平和,气息绵长,老夫……老夫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是何病症。” 又是一个庸医!夙羽火冒三丈,吼道:“走。” 老者赶紧起身逃似的往外走,夙羽对着门外的将士吼道:“就找到这么几个庸医吗?” 将士为难地回道:“回副将,京城内有名气的大夫几乎都请来了。”从昨日清晨开始到现在都已经请了十几个大夫了,能请的他们都请了。 夙羽想听的显然不是这些,怒道:“再请。” “是。” 床上的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死气沉沉,夙羽不愿看见这样的青末,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应该嚣张,应该狂妄,却不该如此! 一咬牙,夙羽对着始终平静地坐在一旁的夙任说道:“二哥,要不我进宫请御医来看一看吧。” 夙任摇摇头,淡淡地回道:“宫中御医,不便惊动,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大夫们都说她脉象平和,应该不是急症,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让她再休养几天看看吧。”他们请的都已经是京城里的名医了,却没有一个人看得出她是个什么病症,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青末身患奇症,如果是这样,御医估计也无能为力;另一种就是,她根本没病! 夙任一副没事的样子,夙羽却不认同,“她已经这样昏迷了快两天了,怎么可能没有大碍!就是个健康的人,这样不吃不喝能撑几天?那些个庸医,看了半天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夙任轻叹一声,这人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刚要开口,夙羽高大的身子已经快步向门外走去。 夙任急道:“你去哪儿?” “找大夫。”丢下一句话,人影已经消失在院外。 夙任盯着夙羽过于匆忙的背影,再看看静静躺在床上的女子,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会儿以后,夙任也离开了房间,夜已深沉,一切终于恢复了该有的平静。 床上始终平和宁静的女子倏地睁开眼,那双眼清明纯净、锐利似有锋芒,一点儿也不像昏迷了两天的人。顾云轻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手指,心里忍不住咒骂。 该死,她不怕饿肚子,也不怕周围环境多么恶劣,但是这样一动不动三十多个小时,她真的快僵硬了!而且还必须保持均匀的呼吸不能给那些大夫看出异状,这比野外生存七十二小时难多了! 凝神静气,感受到屋外确实没人,顾云才缓缓坐直身子,她光着脚站在床前的青石地砖上,一股清凉之气由脚心传来,顾云瞬间觉得清爽了许多。顾云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打量周围,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装饰得很简单,不过看得出用的东西都很考究,应该是一间客房吧。 扫过墙上的几幅字画时,顾云的眼光被最中间的一幅八卦图所吸引。光着脚,顾云走到挂画前面,细细看去,果然是一幅八卦图,而且从那些精致的暗纹和图形的形状来看,正是她穿越前看到的那个八卦盘的图样,也就是夙家所谓的族徽! 这张图要比那个砚台清楚得多,顾云想把它画下来,在屋内找了一圈,还当真让她找到了笔墨。为了抓紧时间,顾云将挂画拿了下来,把宣纸蒙在上面,沾上极少的墨汁,沿着八卦的纹理小心地描绘下来,为了不让墨汁浸下去,顾云画得极其小心,一张图画下来,竟已是日出时分。 担心夙羽会再次出现,顾云麻利地将画挂回去,笔墨纸砚统统放回原处,确定一切归回原位之后,顾云才将画好的图折好,放入腰间的侧袋,也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顾云眉头紧蹙,有完没完?!心里低咒着,脚下丝毫没有迟疑地奔向大床,她刚刚躺好,门哗的一声被推开了。 “你快给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夙羽如雷鸣一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不一会儿,一只手搭在了顾云的手腕上,久久,大夫都没有说明,眉头越皱越紧,夙羽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大夫疑惑地问道:“夫人昏睡多久了?” “已经两天了,中间滴水未进。”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着急啊! 大夫缓缓收回手,躬身回道:“夫人脉息强劲,完全不似一般人断食断水两日的脉象,可见这病症有些奇特,老夫一时也不敢妄断,容老夫再参详参详。”这样的病症,他当真没有见过。 顾云暗暗苦笑,她也不想脉息强劲,刚才跑得急,一时控制不了。 一听他这话,夙羽再一次怒火中烧,“参详个屁,等你们参详出来人都饿死了!滚!” 大夫吓得赶紧退了出去,将军府的人,他可得罪不起! 室内又一次陷入了寂静之中,夙羽走到床前,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映红了她的脸。睡着似的她,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很可爱,很乖巧,但是夙羽却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心中不知是痛是怒,一拳重重地打在床架上,顾云都能感觉到床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这小子要干吗?! “等我真的发病了,你再给我找大夫吧,若是治不好,你要带我到丞相府找我姐姐,不然我就活不成了。” 脑中忽然响起那日她玩笑似的一句话,夙羽心头一怔,对,还有她姐姐!如果她能治好青末,那么他就带着她走一趟吧! 夙羽对着门外的将士叫道:“来人,去给我弄一个驾辇过来。” 驾辇?!顾云心下一喜,晴,等我! 被一路抬了很久,好不容易来到了一座气度不凡的宅子,躺在驾辇里,顾云也没细看,只听到夙羽和一个冷酷的男声说了些什么,那名男子就将他们带到了偏厅里休息。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进来了一个人。 “楼相。”夙羽一向傲慢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恭敬。 “夙将军。”温润的声音如一道微风,即使只是听声音,都已经让人神往了。 顾云有些好奇起来,有着这样温柔声线的男人,是怎么样的奇特呢?微微睁开眼,只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身边经过,看不清样貌,但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已经彰显了这人的气度与修养。 “夙将军不用太过担心,她马上就过来了。” 温柔的声音果然是百听不厌,就在顾云暗自赞叹的时候,夙羽略带惊讶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就是青枫?” 一名清瘦女子出现在偏厅内,顾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是晴吗?隔着轻纱,看不见女子的表情,不过那冷漠的气质倒真的与晴十分相似。 女子走到驾辇前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倒是那道温柔的声音细心地问道:“怎么样?要不要找几个御医过来看看?” “没事,先把她抬进我房间,给我准备银针,实在不行,再请御医也不迟。”清冷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顾云越来越觉得,这人一定就是晴!若不是她,真正的青枫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身体其实很好。 四个将领在夙羽轻轻点头之后,将架辇抬了起来,一行人走到摘星阁,顾云被安放在地上,女子背对着站在屏风外的夙羽,说道:“夙羽将军,针灸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不如您先回府,等到她醒了,我再派人将她送回去。” “不必麻烦,你开始治吧,我就在外面等着。”夙羽坚定的声音很是洪亮。 女子冷声回道:“随你。” 很快,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虽然心里已经肯定这女子就是晴,但是顾云依旧不动声色,女子手中捏着银针盯着她久久没有动作。 一会儿之后,女子忽然轻轻伏下身体,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云,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下针了!” 她叫她云!真的是晴! 顾云开心不已,却还是想逗逗她,看她如何反应,想不到那女人居然拿着银针就要朝她的手臂扎下去。 就在长针快要刺入手臂的那一刻,顾云倏地张开眼,一把抓住那只欲行凶的手低骂道:“你还想真的扎啊!” 卓晴轻轻挑眉,回道:“你说呢?!”她终于舍得醒了!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夙羽有些不耐烦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景飒领着一名御医进了院内,朗声说道:“青姑娘,御医到了。” “我正在下针,不要进来打扰我。”屋内传来冰冷的女声。 御医僵在门边,看了景飒一眼,景飒对他摆摆手,御医后退几步,不敢进去打扰,几人只能在院子里干等。 一会儿之后,门终于打开了,卓晴走了出来。 “怎么样?”夙羽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满脸的焦急,卓晴眼神微闪,这可不像一个小叔子对待嫂子的态度哦!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32章黄金旧案2 > 掩下眸中的精光,卓晴回道:“她已经醒了,但是身体还比较虚弱,必须每七天针灸一次,十次过后,一年内应该不会再复发。” “我七天之后把她送过来。”只要能治就好,说完夙羽越过卓晴走向屋内,不一会儿,四名将士又将顾云抬了出来。 隔着轻纱,两人眼眸交会,传递了一个保重的眼神儿之后各自移开。 见到了晴,顾云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和晴见面,时间短暂,她们只来得及彼此诉说近况,原来晴穿越到这里之后,进入了青灵的身体,却因为皓月官员的失误,错将她送到了丞相府,青家的二小姐青枫则被送进了皇宫。这样也好,她和晴见面就方便多了。 晴还托她帮忙查一查将军府中将被杀的案子,本来以为不过是一件普通的杀人案,想不到居然引出了轰动一时的黄金案…… 据说三年前,国库失窃,一百万两黄金一夜之间不翼而飞,经过查证是当时的户部尚书与外贼勾结,将黄金从密道偷偷运走。刑部派兵四面八方追捕,仍是未能找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这次凶杀案的死者正是当年刑部的一员,当年他受了刑部侍郎平然的指示,协助西北乱贼将黄金隐藏在洞穴的暗河里,待到风声过后,乱贼将黄金运走。 朝廷的一百万两黄金就这样被乱贼窃取,皇帝燕弘添哪里肯善罢甘休,一张圣旨扔下了,把夙羽气个半死。 顾云斜靠在木椅上,看着夙羽瞪着手中的圣旨,暴跳如雷,“穹岳国庆典之前将黄金全部追回?!离庆典开始只有两个月而已,往返西北佩城都要二十日,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们在一个月内解决西北乱贼?这不太可能吧?!” 相较于夙羽的暴躁,夙任就冷静得多,“若不是时间这么紧,皇上也不会派夙家军去。”国库黄金居然被运往了西北,而他们竟然就是用国库的金子在购买军备扩充势力,皇上不怒才怪! 将手中的圣旨随手扔回锦盒里,夙羽哼道:“大哥出去喝酒了,没事的话三五个月他都有可能不回来,怎么办?”剿匪这种小事也需要调遣大哥前去,也不知道皇上想什么! 圣旨上写明了任命夙凌为帅,若是大哥不去,那就是抗旨,夙任想了想,说道:“没关系,明日我带三万精兵先赶去西北。同时命人快马加鞭去寻大哥让他直接去往西北,在佩城会合,这样也不算有违圣旨。” 顾云兴致勃勃地问道:“明天就出发吗?” 夙任停顿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夙羽听见她的问话已经急道:“你不是也要去吧?!” “嗯。”顾云大方点头。 夙羽立刻吼道:“不行!行军打仗是很危险的事情,不是闹着玩的!”她一个女人会点武功老是凑什么热闹! “我有说我去就是为了玩吗?!”玩只是她很重要的目的之一。夜袭战已经结束了,她在将军府很无聊。 “你!”夙羽气结! “嫂子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明日随军一起出发吧,单独行动总是不好。”以她的性格不让她去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把她置于可控制的范围内来得安全。到了佩城,她就是大哥的责任了! “二哥!”夙羽怒瞪着他。 “好。”顾云倒是欣然接受。 事情已成定局,夙羽不服气地哼道:“那我也去!” 轻拍着他的肩膀,夙任笑道:“庆典将至,你不留下来,将军府岂不是没有主人!” 夙任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留下,夙羽心里很不舒爽,负气离开了。 夙任眼中划过一抹异色,看来真的不能让三弟再和青末多接触了! 皇城外,驻军营地。 偌大的空地上,兵将已经列队完毕,艳红的旗帜上大大的“夙”字看着有些刺眼,顾云微微眯眼看去,正好看到冷萧站在前面不远的队列中。感受到她的目光,冷萧也看了过来,看清顾云,冷萧一向冷漠的唇角竟是扬了扬。 顾云也淡淡地回以一笑,却没有再走近队列。夙任和一名看起来五十开外的男人站在队伍的前面,不知道在谈着什么,顾云也没兴趣听,习惯性地穿着黑色劲装,微眯着眼半靠在营地的旗杆旁,等着他们集结完毕。 “夫人真的来了!”一道响亮的笑声在耳边响起,顾云无奈地睁开眼,韩束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耀眼的阳光都被遮掩不少。 夫人?!顾云一怔,什么时候开始,她成夫人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日比试过后,她的名字立刻传遍了整个将军府,她竟然赢了副将,而且赢得那么漂亮!夜袭战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传递了无数次,而她训练出来的新兵,果然个个威猛!军中本来就是以武为尊的地方,一夜之间,她已经成为了传奇一般的人物,就连统领都称呼她为“嫂子”,那么她不是夫人,还有谁担得起这声“夫人”! 顾云怎么听怎么别扭!她可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称谓。 “听说夫人要一同前去围剿乱贼,我还以为听错了呢,想不到你居然真的在这儿。”韩束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知道自己的大嗓门儿已经成功地将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了他们的身上。 军中不少士兵都听说过将军夫人与副将比试的事情,对这名奇女子好奇得紧,但是第一眼看过去,无不对传闻怀疑起来,那个干干瘦瘦的女子会是那些新兵口中的魔鬼教头吗?! “嫂子。”夙任和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起走了过来,夙任笑着介绍道,“这位是镇西将军楼穆海,楼相的父亲。” 这人是楼夕颜的父亲?!不太像,她所见的楼夕颜是个清润优雅的男人。这位镇西将军方脸虎目,身形魁梧,一身的硬朗,一看就是那种固执而且难以相处的人,与将军府这些莽夫们的气质比较相像,实在不能和楼夕颜联系在一起。 “楼老将军,她是我大哥的妻子,青末。说起来,我们倒算是成了亲戚了。” 顾云眉头越皱越紧,她和夙凌一点关系都没有,可现在站在人家的地盘上,又不能反驳,真让人窝火! 楼穆海暗暗打量眼前的女子,她就是青灵的妹妹吧,骨瘦嶙峋的身材,不男不女的装束,若是一定要说个特别的地方,那她那双眼倒算得上清冽干净,只不过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得到夙大将军的青睐? 对于夙任所说的亲戚,顾云和楼穆海都一副不予置评的样子。 夙任自己讨了个没趣,不过他却不以为意,楼夕颜请柬已经发了,一个月后大婚,新娘就是青灵;而冰炼选择了青末,也就是夙家选择了青末,大哥没得反对,这亲家是结定了。 指着身后一辆宽敞舒适的大马车,夙任说道:“嫂子,大军准备出发了,你上马车吧。”第一次有女眷随军,他还真不知道需要准备些什么。 顾云看都没看夙任所指的那辆马车,直接回道:“我和你一样,骑马就行。” 他知道她不是娇弱的千金小姐,但是毕竟是十来天的路程,夙任劝道:“路途遥远……” 不等他说完,顾云朗声打断,“若是我做不到与你们一样,便没有资格要求与你们同行,这点儿路程我还不放在眼里。马车不必了,出发吧。” 好狂妄、好嚣张的女子!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不过下面的士兵听得越发的好奇,这位将军夫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敢口出狂?楼穆海则是满脸不屑,等到她在马上颠簸两天,双腿发麻之后,她就会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到时候哭都没用! 好吧,她说骑马就骑马,夙任也不再强求,对着一旁的小将点点头,小将牵来一匹高大的纯黑骏马,黑马四蹄修长健硕,皮毛油光可鉴,马匹的背脊高度都差不多都赶上顾云了。 顾云轻抚着马头,心里有些兴奋,她以前学骑术的时候用的是普通的马匹,这种纯种的马一直是她的最爱,今天可以如愿以偿了。 “夫人。”正当顾云要上马一试的时候,又有一名将士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双手送到她面前,只不过那手抖得木盒都快要掉了。 顾云有些纳闷,她有这么可怕吗?他抖什么?! 对于她来说,冰炼只是有些凉而已,但是对普通人来说,那可是彻骨的寒冷,即使隔了木盒也一样冻得要死。 打开木盒,里边躺着的果然是冰炼,轻轻抚上剑身,那淡淡的凉意很是舒服,她心里真的爱极了这把剑,但也一直多有顾虑,既然它似乎是有灵性的宝剑,那么她就问问它的意见吧。 拿起冰炼,顾云将它握在手心,在心里默念道:“冰炼,你是否真的愿意与我相伴?!如果你愿意就动一下。” 剑身可以说是猛烈地震了一下,顾云吓了一大跳!这一次她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冰炼是有意识的,它完全可以明白她说的话!这太神奇了! 五指缓缓收紧,顾云此刻已经有了决定,既然冰炼也愿意与她为伴,那么她们就一起结伴同行吧。 一手拿着冰炼,一手扶着马鞍,顾云漂亮地翻身上马,对着夙任说道:“走吧。” 她终于肯接受冰炼了!真是太好了!家中的老头儿们应该好好地感谢他才是! “出发。”夙任一声令下,三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西北方向前进。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33章乱贼狡猾1 > 西北边陲离京城的距离果然还是十分遥远的,大军紧赶慢赶,还是花了十一天的时间。这十多天来,顾云果然都是在骑马,与夙任、韩束他们毫无二致,晚上也是在随意搭建的军棚中入睡,吃着干粮度日,由始至终没有抱怨过一句,而且看起来还是一样的神采奕奕。 她这十多天来的表现不仅获得了全军战士的尊重,也获得了楼穆海的认同,这女子不错!青家在皓月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却没有半点骄奢之气,难怪夙凌会看上她! 自从进入西北境地之后,满山遍野的都是山岩、峡谷,溪流、小河也随处可见,空气中的湿度明显大了很多,尤其现在正值夏季,闷热的空气让人受不了。 官道两旁,是茂密的树丛,一眼看过去,竟看不到边际。太阳已经渐渐西沉,估计不到半个时辰天就会完全黑下来。 韩束合上地形图,对夙任说道:“再往前六十里就是佩城了。”赶一赶,今夜应该可以到达佩城。 夙任忽然停下马,问道:“楼老将军,由此到佩城都是这样的地形吗?” 楼穆海点头回道:“嗯,前面还有一条很长的山谷,穿过山谷再走十里就到佩城了。” 夙任敛眉思索了一会儿,下令道:“天色不早了,今天先在此扎营。” “是。” 韩束有些奇怪,按照这样的速度,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到达佩城了,夙任为何要在此扎营?!心中虽有疑问,但是现在夙任是主帅,军令如山,他说扎营就扎营! 营地扎好,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主帐内,夙任、韩束、楼穆海围坐在一张大桌前,顾云手里拿着一块白布,轻轻擦拭着冰炼雪白的剑身,眼睛不看他们,耳朵可没闲着,他们说的话,她一字不漏地全听进去了。 “楼老将军,您驻守西北时日最久,与乱贼周旋多年,先给我们说说佩城与乱贼的情况吧。” “好。”楼穆海点点头,认真地讲述道,“当年先帝没有攻下这块土地时,佩城与附近的几个城镇都是些蛮荒小城,一直归永穆族管辖,族长就是他们的首领。后来先帝想把穹岳与临国交界的这一小块地方纳入穹岳,一场为期两年的对战之后,大多数地方被攻陷,永穆族长带着那些不愿受降的居民退入了西面那片森林里。先帝曾派兵两万,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结果都未能如愿。永穆族人不时出来抢掠边关货物,反抗朝廷,也因为这样,朝廷才会在佩城设镇西将军一职。” 韩束奇道:“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围剿吗?” 楼穆海脸色一暗,叹道:“不是我不围剿,实在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据他所知,镇西将军统领三万将士,这些落草为寇的乱贼竟然会让他无能为力?夙任追问道:“怎么说?” 楼穆海一脸无奈地回道:“他们平日都匿藏在森林里,我曾三次派兵进入森林围剿,不但未能将他们歼灭,反而是我军死伤惨重。不得已,我只能派兵驻守在森林外围三里处,一旦他们集结而出,再加以围堵。不过近两年,我发现他们出来掠货的次数少了,而每次出现时,兵器军需一次比一次精良,故此我才会急着入京上报。” 不过是一片树林而已!韩束不认同地说道:“他们生活在那片森林里,平日生活总需要补给吧。你大可以堵住出口把他们围死在里面。” “我早已试过了,可惜森林之大,根本围不完,不知他们从哪条路径出入。”那片森林深不可测,也不知道有多大,怎么可能围得住! 一直不出声的顾云忽然问道:“有没有那片森林的地形图?” 看了顾云一眼,迎着她冷凝清明的眼,楼穆海最后还是回道:“没有。说来惭愧,就连那些乱贼到底有多少人,我也不得而知。他们藏匿在森林中,从不曾倾巢而出,据我所知,人数已不少于一万。” 楼穆海竟连对方多少兵力都不知道么?!本来以为只是些小贼,三万精兵足矣,现在看来,要棘手得多。 夙任问道:“他们的首领叫什么名字?”这个总不会也不知道吧? 说起这个,楼穆海显得有些恼,沉声回道:“穆沧,他是死去族长的子嗣,他的手段要比他爹更加厉害,只可惜我未有机会与他正面交锋,他的两个左右手无极、歌已经叫我焦头烂额了。” 只是手下就已经把一个镇西将军搞得焦头烂额?韩束冷哼一声,嗤道:“当真如此厉害?我倒不信了!” 楼穆海有苦说不出,他刚来驻守的时候也是百般不信,结果还不是一样束手无策! 看韩束一副等不及立刻去冲锋陷阵的样子,顾云失笑,说道:“韩束,你没有听明白楼老将军的话,若是在大漠戈壁、一马平川之处,我绝对相信,以你的战绩和夙家军的勇猛,任何敌人都可以不放在眼中。但是这次不同,我们要面对的最可怕的敌人,不是乱贼,而是那片神秘莫测、宽广无垠的雨林!” 天时地利,人家占了两样,这场仗只怕难打了! 楼穆海惊愕地瞪着顾云看,他刚刚只说了几句,她就已经抓住了他们真正的敌人,那片该死的雨林!这一点是他在西北平乱两年后才深刻认识到的。这女娃娃不简单啊! 顾云被楼穆海瞪得莫名其妙,此时帐外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吼声。 夙任隐隐觉得不对劲儿,还没开口问,帐外传来一声急促的禀报声,“报!军中粮草忽然着火。” 粮草失火?! 帐中的四人刷的一起站了起来,两军交战,粮草先行,若是没有了粮食,他们等于不战而败了! 四人冲出帐外,夙任急道:“现在粮草如何?” “此刻正在扑救。” 顾云眯眼看去,远处火光不大,她记得粮草足足装了三十多辆马车,这点小火光,情况并不严重,但是无缘无故为什么会着火呢?!如果是有人纵火,火势也不该这么小,还是说……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的同时,手中的冰炼猛地震了一下,顾云警觉地抬头,只见一道暗银色的流光朝着夙任的胸口直直射出,顾云大叫一声:“小心!” 用力扬起手中的冰炼迎向那抹流光,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顾云虎口一麻,一支大约三寸长的短箭哐当一声落地。 忽然的变故让几人都是一怔,此时一抹黑影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那边!”韩束发现了他,大喝一声的同时,人也追了过去。 顾云大声急道:“韩束不要追!” 穷寇莫追!再说那片黑压压的树林里到底有没有埋伏也不得而知。 可惜,那抹高大的背影已经迅速冲进了树林。 握紧手中的冰炼,顾云对着夙任说了一句:“你留在军中坐镇,粮草最为重要!”竟也一头扎进了树林里。 “青末——” 不远处,冷萧和葛惊云正站在帐篷外看着不远处渐小的火势,耳边传来一熟悉的清音,“冷萧、葛惊云,随我来。” 两人回头看去,正是顾云。 她暗黑的身影几乎消失在树林间,两人对看一眼,想也没有多想,立刻跟了上去。 顾云跑在前面,冷萧和葛惊云紧跟其后,越往树林深处跑,脚下的土地越是松软湿滑,周围也越来越黑,只能隐约看见人影而已。正在三人不知该往哪个方向继续追的时候,不远处响起的兵器打斗的声音给三人指明了方向。 三人朝着声响的方向急奔而去,奇怪的是打斗声并没有持续多久。顾云心生疑惑,她是与韩束交过手的,他的武功不弱,不至于这么几招就被制伏了吧? 虽然没有声音的指引,但好在他们的方向是对的,不一会儿就看见远处有一团黑影,看身形大约是三四个男子。 他们正在将一样东西装进一个大布袋里,顾云看得心惊不已,韩束竟然被擒了,若不是这些人使了什么阴招,就是他们的武功当真高到如此地步! 眼看着他们中的两人将布袋扛在肩上就要逃离,顾云大喝一声:“站住!” 几人皆是一惊,抬眼看去,也发现了密林中三个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狂奔而来。他们惊讶的并不是有人追过来,而是夙家军中何时有女人了?刚才那道声音虽然凌厉,但一听就知道是女人的声音。 “带他先走,他们交给我。”黑暗中,顾云听到了一声极低的男声,那口音语调有些怪,不似一般穹岳人的口音。暗黑的环境里看不见对方的样貌,光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年轻男子。 他身后的三个人默契地抬起布袋就走,这样的环境下,让他们逃了是绝对不可能再找到人的,这男子应该是这些人的头儿,他的武功也必定是最高的,顾云暗自分析了一番后,对着身后的冷萧和葛惊云说道:“你们俩追上去。” “是。”冷萧、葛惊云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朝着三人包抄而去。 男子寒眸一冷,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条两丈有余的长鞭,即使在如此晦暗的树林中,也能看到长鞭上一缕缕奇异的金光。 赶在他出手之前,顾云率先拔剑,清冽的轻吟和着凌厉的寒气,冰炼出鞘。 男子被眼前通体莹白的长剑掠去了心神,剑锋间暗自流转的冰寒之气竟然让五丈开外的他都心颤不已,好一把宝剑! 就在男子发愣的一刹那,冷萧与葛惊云已经越过他,朝着三人追去。 男子并不在意,他对眼前的长剑和持剑的人似乎更感兴趣。 女子朝他渐行渐近,那股刺骨的寒意也越发逼近,男子有些好奇能掌控如此好剑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眯眼看去,那是一个只到他胸口,身材瘦小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的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看不见样貌,不过看那握剑的架势,到像是个练家子。 握紧长鞭,男子毫不保留,劲力齐发地挥鞭击向顾云的前胸,顾云身形极快地侧身闪过,长鞭狠狠地鞭打在地上,瞬间留下一道三寸多深的沟痕。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34章乱贼狡猾2 > 顾云手腕逆转,手握冰炼刺向男子,寒光一闪,男子纵身一跃,从顾云头顶上跃了过去,他手中的长鞭似有生命般迅速收回,从身后缠上了顾云没有握剑的手。 顾云回身,两人离得很近,顾云也趁机看清了眼前的男子,他身着一件艳蓝色长衫,黑发也不像一般男子带冠或结髻,而是编成一条长辫垂于身后,额间细碎的发丝几乎将眼睛全部遮挡,看不见他的眼神儿,也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她还是第一次见男人穿如此明艳的颜色,夜色中,他显得那么扎眼那么独特! 暗自感叹间,左臂忽的一紧,长鞭深深地勒进肉里,顾云暗哼了一声,手中的冰炼仿佛能感觉到她的疼痛一般,剑身微震,一道寒光闪过剑锋,顾云瞬间感受到手中的冰冷蕴涵着一股极大的力量,她都几乎控制不住它。 忍住疼痛,顾云左手抓住长鞭,用力一拉,右手握着冰炼,朝男子面部直直刺去。 一股凌厉的剑气带着刺骨的寒气直逼脸面而来,男子惊得只能收回缠绕着顾云左手的长鞭进行抵抗。当长鞭与剑身相交时,由金丝与玄铁编制而成的长鞭居然迎着剑锋断裂开来!好在有长鞭的阻碍,冷剑的速度减弱,男子才有机会后跃一步躲开这一次攻击。 男子心中大骇,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个子小小、弱不禁风的女子竟是如此厉害,她手中的剑不知是何兵刃,锋利之极,寒气逼人。 虽然躲过了这一击,但男子已知自己不是顾云的对手,或者说不是那把剑的对手,收起长鞭,男子朝着更深的密林疾奔而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顾云紧追其后,可惜男子轻功极佳,顾云虽然体力很好,动作也灵敏迅速,但是毕竟不会什么轻功,渐渐的两人拉开了距离。男子踏上一片土坡,一跃而下,顾云也追了上去,却不承想,那看起来只是微微倾斜的土坡的另一边,落差竟然那么大,她差点崴到脚。也因为这一时的停滞,男子已经没了踪影,远远的只留下一句嚣张的话:“想救他,让夙凌亲自进森林来,若他不敢来,三日后到乌鸦谷收尸吧。” 还想再追,南面忽然传来一声压抑而痛苦的低呼,那是……葛惊云的声音! “该死!”顾云低咒一声,这群乱贼的目的是借韩束引出夙凌,他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顾云掉转方向,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直到顾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躲在远处山石后的男子才敢大声喘气,看了一眼手中跟随自己多年,现在却断作两截的长鞭,男子眼中划过一道晦暗的寒光,这个女人将会是首领的一大劲敌! 没有跑多远,顾云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葛惊云,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受伤了!将他扶起,顾云急道:“葛惊云,你们怎么样?”他胸前的濡湿让顾云的心咯噔一下,伤口在前胸吗? 几声粗喘之后,葛惊云有些艰难地回道:“我……我没事。”听声音,他的神志还算清楚,只是手中不断涌出的温热的液体,还是让顾云担心不已。 周围光线太弱,顾云甚至看不清伤口在哪儿,利落地撕下本来就不长的衣服下摆,顾云问道:“伤口在哪儿?” 布料撕拉的声音在夜间听起来可以说是刺耳的,葛惊云的心却是一暖,久久才低声回道:“右肩。” 顾云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是肩部,摸索着要帮他包扎,却意外地摸到了一小段还露在身体外面的金属,这是什么兵器? 顾云不小心的触碰让葛惊云立刻疼得冷汗直流,顾云不敢再碰,只是将布条扎住伤口的上部。 刚帮葛惊云包扎好,顾云便感觉到一抹黑影正在向他们靠近,握紧冰炼,顾云严阵以待,来人越来越近,看那身形应该是冷萧。 “冷萧?”为了确定,顾云低叫道。 来人一边跑来一边回道:“头儿,让他们跑了,我怕追太远回来找不到葛惊云,没敢再追!” 顾云松了一口气,说道:“做得对,帮忙扶一把,我们先离开这里。” 两人扶着葛惊云,朝着树林外走去,虽然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但葛惊云的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顾云暗自揣测,对方用的兵器是否就是前面她打落的短箭,这么暗的光线下,还能射中,这人的用箭之道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走了不一会儿,前面行来一队人马,手举着火把,一路寻找,顾云抬眼看去,为首的是夙任手下的副将余石军,顾云朗声急道:“我们在这儿。” 听到声音,余石军立刻迎了上去,看见三人颇有些狼狈地行来,急道:“夫人,您没事吧?” 顾云摇头回道:“我没事。” 只看到他们三人,余石军问道:“韩前锋呢?” 顾云没有回答,沉声说道:“有人受伤了,先回营地再说。” 有火把照明,又有其他士兵相助,他们很快出了树林,远远看见他们,夙任急道:“嫂子,你没事吧?” 顾云摇摇头,回道:“葛惊云受伤了,军医呢?”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若是再不救治,只怕小命就要没了。 “下官在。”一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上前,查看了一下葛惊云的伤口,脸色瞬间一沉,急道,“快扶他入帐中。” 葛惊云被送入帐内,顾云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此时才觉得左手火辣辣的疼,轻抚左臂,顾云皱起了眉头,本来以为最多只是勒伤,没想到居然流血了! 夙任却敏锐地发现了她左臂上的点点血污,“嫂子,你也受伤了?” 顾云轻轻点头,回道:“我伤得不重,进去再说。” 进入主营,一名更加年老的军医抱着药箱走到顾云身边,顾云并不扭捏地伸出左臂,军医用剪子轻轻剪开她的袖子,当纤细的手臂暴露在外,上面三圈又红又肿还不断往外面渗血的伤口让在座的几个大男人都皱起了眉头,但是盯着女子的手臂看于理不合,夙任与楼穆海别过头去,余石军则赶紧背过身去。 这样的伤虽然算不得重,但是却非常的疼,老军医手里拿着药,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现在要给您敷药包扎,您忍一忍。” 顾云微微一笑,点头回道:“你尽管医治吧。” 将药粉轻轻洒在伤口上,一阵钻心的疼从手臂上袭来,顾云忍不住低哼出声,“嗯——” 老军医手一顿,不敢妄动,“这药效果很好,就是……会很痛。”顾云深呼吸了几下,对着老军医淡淡地说道:“我没事,你继续。” 她额间早已是冷汗连连,却没再哼一句,老军医小心地包扎好伤口,轻声交代道:“夫人,这伤每日换药一次,半月后便可痊愈。您放心,我会尽量想办法不让您留下疤痕的。” 顾云笑道:“谢谢你,治好就行。”至于疤不疤的她倒是没在意,老军医却是暗下决心,这么好的女娃,他一定想尽办法绝不能留下一点疤痕! 顾云自然是不知道老军医的心思,缓缓收回手臂,她脸色沉重地回道:“韩束被乱贼抓走了,他们要求夙凌亲自进入森林要人,三天时间,三天不见夙凌,就得在乌鸦谷给韩束收尸。” 听了她的话,楼穆海回过头,急道:“不行!别说夙凌将军还未赶到,就算真的到了,也绝不能让将军涉险!那片森林是他们最为熟悉的地方,对他们最有利,将军进入只会凶多吉少!” 夙任的手也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看来他还是太小看那些乱贼了,还没进入佩城境内,人家已经先下手为强了。这次的对手,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些小蟊贼而已! 余石军仍是不敢回头,背对着顾云和夙任,说道:“统领,以末将之见,他们今天既然会对统领放箭,可见他们并不知道谁才是夙凌将军,既然如此,就由我穿上将军袍,带领五千精兵入森林一探究竟。” 夙任还在犹豫,顾云已经冷然地否决了,“我劝你们不要贸然行事。我今天去追韩束的时候,遇到一个高手,善用长鞭。看葛惊云所受的伤,必定还有一个精于短箭的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就是楼老将军口中的无极和歌,那两人武功极高自不必说了,他们对夜间作战和丛林地形也十分精通。如果他们还都只是副手而已,我想我们这次有大麻烦了。” 房间内一度沉寂,此时,帐帘被一只白皙的手缓缓掀开,一道似笑非笑的男声幽幽传来,“谁有大麻烦?” 进来的是一个身着殷红长袍的美艳男子,顾云暗暗好笑,今晚是怎么了,她原来还以为林间那个蓝衣男子已经够妖艳了,想不到一山还比一山高,眼前的男子才真真正正是妖娆,好在虽然一袭红衫,却没让他显得女气,而是隐隐有着一股子邪气。 挺有意思的男人,顾云轻扬的唇角在看到男子身后进来的那道冷傲的身影后,瞬间降到了最低点。 “夙将军!” “大哥?” 后面进来的人,正是夙凌。 楼穆海赶紧拱手迎上前去,笑道:“夙将军来了,实在太好了!”夙凌纵横沙场多年,谋略胆识自然高人一等,有他在,起码也能震慑那些个乱臣贼子。 夙凌也微微拱手,回道:“楼老将军。” 他们那边寒暄虚应,慕易一点兴趣都没有,凤眸微转,竟在营中发现了一名黑衣女子,虽只看到一张侧脸,却已能看出是位艳若娇花的美人。 美人他见过无数,再美的女子也不一定能勾起他的兴趣,不过这名女子倒是让他好奇,慕易上前一步,啧啧笑道:“想不到军中还有美人,凌,你艳福不浅啊!” 这男人一身红衣,手握玉箫,一股子邪气。顾云翻了个白眼,对这种故作幽默的男人很不感冒,她起身走进内室,随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却没注意到那张椅子……正是营中主位。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35章乱贼狡猾3 > 听了慕易的话,夙凌才注意到,顾云居然也在营中,眉头紧蹙,夙凌冷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云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看向楼穆海,顾云问道:“楼老将军,乌鸦谷是什么地方?”那男子强调说在乌鸦谷收尸,想必是要约在那里见了。 楼穆海回过神儿来,一边朝她走去,一边回道:“那是靠近森林右侧的一道峡谷,每当雨季,高处的雨水汇集形成瀑布,峡谷就成了一条河流,到了旱季,水少了,才会显现出峡谷的形状来。因为地势险峻,只有飞鸟能从那里飞过,峡谷周围也全是密林,阴暗潮湿,所以得名——乌鸦谷。” 顾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他们选在乌鸦谷,我认为有两个原因,一是乱贼的老巢或许就在乌鸦谷附近;第二个原因也是我认为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乌鸦谷的地势对他们极端有利,所以他们选择了那里。我猜到时候他们会利用地形优势,将我们阻隔在峡谷两岸,让夙凌孤身前往。” 听了她的分析,夙任和余石军也走了过去,四人围坐在一起,余石军提议道:“末将记得夫人训出来的新兵攀爬能力出神入化,我军能不能从峡谷下面绕行上去,来个攻其不备?” 顾云摇头,“现在是夏季,也正是雨水最多的季节,那里应该已经过不去了。” 楼穆海同意地附和道:“夫人说的没错,现在的乌鸦谷内已经被湍急的河水填满了,要想从谷底穿过去是不可能的。”她没进过森林,竟也对森林的雨季如此熟悉,夙将军的妻子,果然不同于平常女子啊! 夙任低声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应该如何应对?” 顾云没有立刻回答,一会儿之后才谨慎地回道:“我看还是先去勘察实际地形再来商议应敌之法不迟,毕竟还有三天时间!” 主营中,顾云端坐在主位上,三人围绕在她身边,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倒是夙凌和慕易两人被晾在一旁,慕易笑道:“我说凌,这里似乎没你什么事,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是夙家军营?到底谁才是当家主子?” 听这说词像是在为夙凌打抱不平,但是细细听那语调,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幸灾乐祸。 回过身,迎着夙凌幽深的眸,夙任才想起他伟大的大哥还站在身后,尴尬地笑笑,夙任赶紧解释道:“呃……大哥。今夜乱贼突袭营中粮草,韩束发现贼人后追了上去,不料在树林里中了对方的埋伏。他们要求大哥亲自前往,三日后若是大哥不去乌鸦谷,就要韩束的命。嫂子刚才也进入树林中,与乱贼正面交锋过,我们正在商议,如何营救韩束。” 韩束被乱贼所擒?!听到这个消息,夙凌鹰眸一寒,好狂傲的乱贼,竟敢抓他的人要挟他! 慕易在意的完全不是谁被擒了,而是那个“嫂子”。握箫的手微抬,慕易眼中划过浓浓的揶揄,他看向夙凌,笑道:“我不知道,你居然成亲了?啧啧啧……还真会保密啊。”夙凌的脸瞬间冷得可以冻死人,不过显然慕易不吃他这一套,慕易优雅的一个转身,对着顾云微微一揖,用满含戏谑的声音笑道:“嫂夫人,刚才失礼了!” 慕易做作的表演让两个当事人同时火爆地吼道:“你给我闭嘴!” 慕易轻轻扬眉,一脸惊叹地回道:“噢——果然是夫妻,默契十足!” 顾云厉眸一冷,瞪着慕易不客气地低吼道:“妖孽,你想看戏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看,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来招惹我。” 慕易凤眸微眯,“你叫我什么?” 顾云一双冷眸由头看到脚,再由脚看到头,将他打量了个遍,迎着他微闪的眸光,毫不避讳地反击回去,“一个男人骚包成这样,不叫你妖孽实在对不起你这身行头!” 夙凌依旧是一张冰块脸,只是唇角正可疑地抽搐着,妖孽!这个称呼真的太适合慕了。只不过这女人当真是不知死活了些,上一个说慕妖娆的男人,墓前的杂草估计已经比她还高了! 慕易细长的眸子轻眯着,如一只狡猾而奸险的狐狸,所有与之对视的人无不感到不寒而栗,唯有顾云不为所动地与之眼神较量着,想发飙吗?!笑话!没事敢穿成这样,就要做好被人说的心理准备! 她居然不怕他!有意思。眸中的冷冽被兴味所取代,这反倒让顾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男人绝对是个麻烦的男人。顾云收回视线懒得再看他,对这一旁的夙任说道:“夙任,明日辰时出发,到乌鸦谷探探地形。” 顾云才刚起身准备离开,夙凌带着怒火,霸道地冷呵道:“这里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现在就给我回将军府去。”她当真无法无天了,竟然跟着大军到了佩城,任到底在想什么? 顾云脚步一滞,缓缓回过身,脸上带着一抹敷衍到极致的假笑,回道:“夙将军,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我没兴趣号令你的军队,而我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管。” 说完顾云拿起桌上的冰炼大步离开。 “冰炼?”眼中划过一抹惊异,慕易看向夙凌,他居然把冰炼给了那名女子,难道…… “谁准许你碰那把剑的!”夙凌下一句怒吼否定了慕易的猜测。双手环在胸前,慕易此时倒是真真正正地对这个女人有了兴趣。 手抓着门帘,顾云头都没回,只是晃了晃手中的冰炼,嚣张地回道:“它现在是我的,有本事你就抢回去!我等着!”从决定拿起冰炼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打算轻易放手了。 墨黑的身影潇洒地消失在帐外,却留下一群人面对那个快要被气炸的男人。楼穆海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笑道:“时辰不早了,老臣先行告退。” 他看不太懂这上演的是哪一出,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他还是不要蹚这浑水的好。 楼穆海成功脱身,夙任也赶紧一边往后退,一边笑道:“对对对,都这么晚了,大哥,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老天,他知道青末很烈,但是平日里怎么没发现她说话能气死人啊!?还是面对大哥的时候,她就格外的刺人? 这种时候他还是先闪为妙! “末将……末将也告退!”夙任极快地闪出了帐外,余石军终于回过神儿来,也立刻连连告退。 偌大的主营里,在青末离开后的瞬间,人都溜得干干净净。慕易拿着玉箫,在指尖把玩,这时候也只有他还敢撩虎须,不怕死地讪笑道:“我怎么有一种心酸的感觉?”大将军昔日威风不再啊! “滚!” 主营里传来一声狮吼,帐外的将士都惊得肩背发麻,顾云翻了个白眼,只当没听见地朝着葛惊云所在的帐篷走去。 撩开帘子走进去,一个大帐中住着二十多个士兵,看清来人是谁,士兵们全都爬了起来列队站好,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齐声叫道:“头儿!”终于又能见到她了,说实话,被她训练的时候恨不得再也见不到她,离开后,每每想起又都怀念得紧。 顾云轻笑着点点头,回道:“行了,都休息吧。” 走到最后的地铺旁,葛惊云已经在冷萧的搀扶下挣扎着坐了起来,“头儿。” 顾云皱眉,低声说道:“行了,躺着吧。” 冷萧眼尖地发现她左臂上缠绕的绷带,冷漠的脸一沉,急道:“你受伤了?” 顾云无所谓地摇摇头,笑道:“一点小伤,没事,放心吧。”冷萧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张冷脸更加冷了。 葛惊云的伤已经过处理,厚厚的绷带将伤口紧紧地包扎着,他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之外,倒没什么异状。 一小段带着银光的东西藏在他的枕头旁边,顾云眯眼看去,冷萧了然地取出来。 那是一节五寸多长的短箭,与普通箭不一样的是这支箭除了箭头是铁器之外,箭身竟也是铁质的,最让人胆战心惊的是这支短箭箭身上居然有倒钩一般的花纹,难怪葛惊云身上的血那么难止住,这样的伤口,要把箭取出来,只怕都不容易。 好阴毒的兵器,顾云低声问道:“你们见到那个放箭的人了吗?” 冷萧与葛惊云对看一眼,摇头回道:“那人与葛惊云差不多一般高,比我还要瘦一些,太黑了,样貌实在看不清楚。不过他的确厉害,我们都近不了他的身,这么暗的环境下,我们和他都在奔跑,他居然还能朝我们放箭,而且每一箭都很准!” 是啊,这样的事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除了视力好之外,感官也很重要,她也曾在蒙住双眼的情况下进行过射击训练,她可是整整练了三年才能达到命中率百分之九十的好成绩! 将短箭放回葛惊云枕下,顾云起身,所有的将士再一次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顾云失笑,说道:“现在不是在训练,我也不是你们的头儿了,以后不用这么诚惶诚恐的。行了,都早点休息吧。” 顾云走到门旁,将士们还是那样齐齐地站着,盯着她看,顾云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头儿……”冷萧张了口,却又停顿了一下。 所有将士都对他挤眉弄眼,顾云倒有些好奇了,笑说:“有什么事情直说!” 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顾云,冷萧大声回道:“我们还能再跟您并肩作战吗?” 顾云一怔,迎着那一双双带着渴望与期待的眼,她竟是没来由的心一酸。微低下头稳住自己的情绪,顾云久久才又抬起头来,冷声笑道:“练好身体再说吧,我的手下可没有病猫子!” “是。” 顾云出到门外,屋内立刻爆发出一阵欢悦的吼叫声,顾云摇摇头,果然还是一群二十岁不到的男孩们! 带着暖暖的笑容,顾云跨步离去,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帐篷的另一侧一双幽深的眼正冷冷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青末,你究竟有何魅力? 他不在的日子里,她到底做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36章乌鸦峡谷1 > 雨林中的夏夜,并不宁静,雨滴声、虫鸣声,还有夜间觅食动物发出的嚎叫声,交织成了一曲奇异的夜曲。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仿佛有无数双阴森的眼紧紧地盯着你,又好像有一条阴冷的蛇,悬在你的头顶随时要落下来一般,每一声细微的声响,对人的心理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巨大的山洞里,几处熊熊燃烧的火堆点在四周,火光环绕。山洞中央,一个壮得像山一样的男人横在地上,身上被粗粗的麻绳绑缚了,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一大桶冷水从头浇下来,韩束打了一个寒战,渐渐张开千斤重的眼皮。朦胧中一张年轻的脸映入眼帘,细碎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他嘴角的笑却透着一股子邪气,一身蓝衣刺眼得很。韩束眼睛倏地睁大,瞪着蹲在地上托着腮帮对着他笑的男子,被暗算迷晕的记忆瞬间涌到脑中,韩束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无耻匪类,居然耍阴招,有本事现在就放开我,单打独斗较量一番!” 男子也不恼,斜睨着他啧啧笑道:“我们是无耻匪类,自然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我看还是先卸掉你一手一脚再来较量,你说可好?” 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手中的鞭子却是毫不留情地抽在韩束的腿上。 暗暗咬牙,强忍下疼痛,韩束不认输地破口骂道:“娘的,不要以为老子怕你,有本事再来啊!” 猛地站了起来,男子拔出身后族人腰间的匕首,回到韩束面前,锐利的刀锋在他手臂上游走,男子似笑非笑地回道:“好!我成全你,那就要右手右脚好了!” 冰凉的利器在皮肤上划过,韩束头一昂,倒是没有露出半点怯懦。男子发丝掩盖下的黑眸微闪,手中的匕首深深地刺入坚实的手臂,殷红的血沿着刀锋滴落。 “嗯!”韩束闷哼了一声,虎目圆睁,瞪着男子就是不肯求饶一声。 男子不爽地拔出匕首,还要再刺,身后一道淡淡的男声不轻不重地说道:“歌,够了。族长自有安排。” 火堆旁,布衣男子手中拿着一支短箭在把玩,眼里似乎只有手中的玩意,其他的事情入不了他的眼,与蓝衣男子的招摇相比,他低调到吸引不了任何人的眼光。 歌撇撇嘴,将手中的匕首扔给族人,走到布衣男子身边坐下,不爽地将一节断鞭扔在一旁。 无极淡漠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的鞭子?”这条鞭子是歌的师傅所赠,平日里他极其爱护,怎么会断作两节? 歌狠狠地回道:“被一个凶婆娘斩断了。”最好不要让他找到机会,不然他一定让那个臭女人好看! “谁?”无极把玩短箭的手一顿,这鞭子是金丝与玄铁交织而成,坚韧无比,什么兵器如此锋利? 韩束半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那破鞭子一定是被夫人的冰炼斩断的,真是爽快! 刺耳的笑声让歌更加怒不可遏,他霍然起身要冲过去教训韩束一番,但是迎上韩束那双满不在乎的眼之后,歌忽然停了脚步,计由心生。他双手环在胸前,绕着韩束身边,绘声绘色笑道:“我看那女子应该是夙家军中的军妓吧,我说你们过得还真是逍遥啊。夙家军就是夙家军,其他军队还当真是不能比的,就连军妓都会武功。而且啊,那样貌,那身段,那皮肤,那胸……” 歌语气越发的淫秽,韩束怒火中烧,双脚被绳子绑住,但他还是抬起两只脚向歌踹去,骂道:“住嘴!不许你侮辱夫人!” “夫人?谁的夫人?”歌自然知道那样的女子不可能是军妓,但是夫人?难道…… 歌低叫:“你说那个女人是夙凌的婆娘?!” 韩束这次没理他,不过脸上的骄傲已经说明了一切。 歌脸色一暗,喃喃自语道:“这下麻烦了!”传说夙凌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她那婆娘恐怕也是个难缠的人物。 一名十多岁的男孩儿走进洞内,对着歌说道:“首领有令,将此人先关押起来。” 歌对着身后的两名男子招招手,两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将韩束拖起来,歌冷笑道:“押下去,就这么困着他,再饿个三天三夜,我看你还勇猛得起来吗!” “是。”两人拖着韩束往山洞更深处走去,韩束暗暗留心周围的环境,通道内,每隔数丈便有一人站岗,其中还有一队人巡视。看他被押进来,那些男子居然每个人都目不斜视,一脸傲然,这实在不像是一般的匪类。 这次的对手真是棘手,原来他们是轻敌了。 韩束被押走之后,男孩儿继续说道:“左右使,首领有请。” 歌、无极对看一眼,跟在男孩儿身后,穿过山洞间的一片灌木丛来到岩洞前。夜色下,一抹黑影站在洞口处,他站在暗处,身上又披着一件大袍子,看不清长相。两人早已经再习惯不过,恭敬地躬身说道:“首领。” 黑影抬抬手,歌献宝似的急道:“我抓的这个人,品级应该不低,不然夙凌的婆娘也不会为了救他冲进树林里。如果夙凌不想落得个贪生怕死、弃属下于不顾的罪名,三日后一定会来。” 黑暗中,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低吟,“兵家最忌讳焦躁,夙凌征战沙场多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他也不该是沽名钓誉之辈,三日已经足够他想出应对之策了。” 歌眉头皱在一起,奇道:“我就不明白,首领为什么要逼那个夙凌前来,若是想趁机擒了他,又为何给他三天时间想对策?” 那道沙哑的声音没再回答,无极淡漠的声音回道:“首领是想试试夙凌的能耐。” 歌嗤之以鼻,笑道:“我看也没什么能耐,这次还不是被我们偷袭了!”居然还让一个女人追进来,自己躲在外面,这种男人再厉害也有限! 黑影转身进入岩洞内,只留下一声略带严厉的警告,“夙凌威震六国多年,不可轻敌。” 两人不敢造次,赶紧低头回道:“是。” 对于那位传闻中的大将军,歌不以为意,无极则是永远的静默。 闷热,这是所有人的共同感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经历过最为严酷的战争,戈壁、沙漠、荒野都见识过。在他们心目中,雨林里边太阳晒不到,到处都是青翠的树木,环境不应该有多么恶劣,但是当他们真正进入的时候,才知道这里一点也不比沙漠好受。 身边的空气都是湿湿的,闷闷的,身上不停地出汗,衣服永远是濡湿的,脚下踩的土地泥泞湿滑,脚几乎是泡在稀泥之中,越来越沉重,呼吸也开始不畅快。 走了大约大半个时辰,终于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水雾也越来越浓重,就这样他们还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进他们的目的地——乌鸦谷。 一行人早已经狼狈不堪,终于到了,这是所有将士们的心声。 当然也有三个人例外,一个是一身红衣的慕易,他一路上脚几乎不着地一般,所以当众人满脚泥巴的时候,他除了衣衫湿了一些之外,仍是一身的清爽;还有一个是一脸冷色的夙凌,脚上虽然还是沾染了一些泥巴,但是那毫不在意、目空一切的霸气让人根本不能把狼狈这个词与他联系在一起。 而另一个人则是此刻靠在峡谷旁的百年大树上,将包在脚上的芭蕉叶潇洒一扔的顾云。 冷萧和刘星暗暗哀号,进来时就看见头儿掰芭蕉叶,当时怎么就不知道照做呢?!以后无论她做什么,他们都要效仿才行,不然就会受这种罪! 余石军走到乌鸦谷岩壁上,低头看去,下边奔腾而下的水流比他想象的要湍急,激起的水雾已经叫他满头的水汽,倒退几步,余石军向夙凌回禀道:“将军,果然如夫人所,河水已经填满了峡谷,而且水流湍急,不可能潜入河中游过去。”话语间难掩钦佩。 夙凌还没开口,顾云已经率先回道:“我说过,不许再叫我夫人。”早在他们第一次叫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爽了,说了他们依然照旧,现在正主回来,她可不想让人误会她稀罕他将军夫人的位置,她避之唯恐不及! “这……”余石军为难地偷瞄了夙凌一眼,将军的脸上越发的黑了,但是这是让他不要叫夫人作夫人,还是要继续叫夫人作夫人呢?!他好疑惑啊?! “没想到这里风景如此俊秀,在此喝酒赏月倒是不错。”入目之处尽是苍翠,奔腾的水汽朦胧迷蒙,为幽静的山谷平添了一股生机,这处不错,以后倒是可以常来。 慕易一袭红衣,站在崖谷边上,配上那如梦似幻的景色,他自己或许不知道,有了他,这满目的翠绿都别有一番风情。只是顾云不像他是来郊游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云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乔木,对着冷萧和刘星说道:“冷萧,刘星,你们一左一右,爬上去从高处俯视周围,将你们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地画下来,要注意比例。” “是。”两人没有二话地各自选了一棵大树,闷头往上爬,不一会儿,两人都已经到了枝头,在枝头上坐下,两人掏出顾云早上叫他们收好的木炭和白纸认真地画了起来。 想不到木炭这么好用,以后都不需要用到笔墨了。 夙凌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个身手矫健,却对顾云唯命是从的年轻人,沉默无语,余石军自动自发地走到顾云面前,问道:“夫……青姑娘,有什么需要末将做的?”在顾云冷眸瞪视下,余石军还是没出息地改了称呼。 顾云瞥了夙凌一眼,冷笑道:“你听夙大将军的号令好了,我可不敢随便指使夙将军的得力战将。” 余石军一愣,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却不敢回头看夙凌一眼,因为他已经感受到那股冰刀一般的寒气朝这边直射过来。 昨夜夙任花了一个时辰和他说青末是如何战胜羽,如何收服那些新兵的心,如何聪颖,如何有勇有谋,他还是第一次听任这样夸奖一个人。即使如此,他仍是坚持认为一个千金小姐出身的女子,可能略懂兵法,可能学识渊博,可能身怀武艺,但是绝不可能吃得了苦头!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37章乌鸦峡谷2 > 这也是他今天会准许她到这里来的原因,她不是想留在军中吗?他就让她留下来,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行军,什么才叫吃苦! 顾云自然是不知道夙凌的心思,走到峡谷前,眯眼看去,对面的林木要比这边更加茂密,几乎看不清楚地形,顾云问道:“楼老将军,对面就是你所说的那片森林了是吗?” 楼穆海点头回道:“对!我曾经带兵进入,没走出十里便不敢再贸进。里边湿气很重,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只有正午能看到一点阳光,不仅常见毒虫猛兽,而且极容易迷失方向。” 他有些不明白,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发觉青末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也算配得上夙将军,而将军府的人都已经叫她夫人了,应该不会错啊,为何夙凌和青末两人好像冤家路窄似的?! 年轻男女的感情,还真是难解。楼穆海摇摇头,决定不再管了,他只要协助夙将军剿匪就好。指着对面的岩壁,楼穆海担忧地说道:“乱贼约在此处,只怕到时会押着韩前锋在对面威胁,让将军独自前往。如此一来,我军将士难以过到峡谷对岸,将军独自面对乱贼,处境危险,若是他们将将军带到密林,后果不堪设想!” 慕易估计是风景看够了,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道:“凌,原来你在别人心中是如此的不济?” 慕易觉得很可笑,几个乱贼就能把夙凌撂倒,那他也别当将军了。 楼穆海脸色一凛,语气也明显僵冷,“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夙将军不要误会。只是对面的环境确实凶险无比,那些乱贼又是穷凶极恶之徒,将军身负重任,实在……” 夙凌用力拍拍楼穆海的肩膀,笑道:“老将军无须理他,夙某了解老将军的忧虑。”他是疯了才会同意慕易这个多事的男人跟他一同前来! 楼穆海的脸色终于好一些了,夙凌才继续问道:“这条峡谷有多长,能不能绕过峡谷,在对面伏击守候?” 顾云站在峡谷两旁,一双灵眸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此时,冷萧和刘星也从树上下来,将手中的纸递到顾云面前,“头儿,好了。” 顾云欣喜地接过,笑道:“辛苦了。” 顾云说完专注于手中的图纸,没注意到两人皆是一怔,有些不自然地退在一旁,不过他们眼中极淡的感动还是让一旁“无所事事”的慕易看进眼里,他薄唇轻扬,这女人倒是懂得如何收买人心。 楼穆海了然夙凌的想法,不过他却不太认同,回道:“乌鸦谷的水流贯穿森林,最后汇入西海,若是想要绕行,上游十里处是峡谷中最窄的位置,搭一个木桥可以通过,但是乱贼奸猾,若是我军早早在对面伏击,只怕他们不肯现身,韩前锋也会有危险。”与那些乱贼周旋了这么多年,他们的狡猾和谨慎他是深有体会。 余石军猜测道:“老将军,您的意思是最好能在乱贼出现的时候攻其不备一举攻下?” “正是此意。”楼穆海点点头,不过很快又摇头叹道,“这峡谷宽十丈有余,夙将军功力深厚,或许借力还能过去,将士们实在难以成行。” 下面的水流湍急,不管你水性多好都不可能由下面过去,而峡谷间的距离如此的宽,想要荡过去也是不可能的,那要如何快速地过去呢?还必须让对方措手不及。太难了。 几人同时陷入了沉思中,顾云缓缓抬起头,眼中划过一抹自信的异彩,笑道:“其实,要过这峡谷,也不是没有办法!” 刘星兴奋得浑身一震,急道:“头儿,怎么才能过去?!” 所有人都怔怔地盯着她看,包括夙凌和慕易,都想听听她能想出什么妙计来。 谁知,顾云慢条斯理地将图纸收入怀里,似笑非笑地说道:“这里有太多小虫子,我们最好回去再说。” 虫子?哪里有虫子?刘星一脸疑惑,问道:“头儿,什么意思?” 顾云没有回答他,而是极快地退到列队整齐的将士旁边,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抢过他肩上的长弓,随手抓了一支箭筒里的箭,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满弓箭发—— “啊!”一声痛呼,一个满身披着树叶的身影从树上摔落了下来,而他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箭。 那人从树上掉下来之后,迅速地蹿进了茂密的灌木丛中,冷萧正要追上去,顾云摆摆手,说道:“冷萧,不要追。” 余石军和楼穆海脸色都不太好,他们居然没有发现树上有人,都怪奔腾的流水声音太响了,让他们听不到乱贼的动静! 相较于他们的吃惊,夙凌就显得淡定得多,慕易更是夸张地叹道:“我说嫂夫人,你刚才为何不一箭射死他,妇人之仁可是兵家大忌啊!” 妇人之仁?顾云轻轻挑眉,毫不客气地回道:“妖孽,你武功看来不差,应该能感觉到这附近不止一个人潜伏探听消息。眼光所及之处就已经不下十人,杀得了多少?再说人家就是想看看夙大将军到底行不行,不让他们回去禀报,谁来传递他的威名啊?” 看夙凌淡然的样子,他一定早就发现有人窃听了,难怪他今天就没怎么说话,既然人家这么低调,她不过是帮他一把而已。 她对他说话,每一句都要带刺是不是!夙凌鹰眸直直地盯着顾云,顾云唇角含笑,却不看他,闲闲地背靠着大树左顾右盼,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 再与这个女人待在一起,他难保不会掐死她! “余副将。”夙凌冷呵一声。 余石军抱拳回道:“是。” “带上一百精兵从楼老将军所之处过对面打探地形,戌时回营中回禀。”即使不能在对面埋伏,也要弄清楚对面的地形如何。 “是。”余石军领命,正要带队离开,顾云忽然走到他身边,用着极低的声音说道:“余石军,到了对岸之后,不要走太远,森林里的夜晚来得早,酉时天已全黑。若是到时找不到方向不要盲目乱走,竖起你的耳朵往有流水声的地方走,顺着水流,它们会把你带到乌鸦峡谷边。” 她不希望这一百人有去无回! 余石军用力点头,感激地抱拳回道:“多谢夫……青姑娘提醒。” 余石军带队离开了,顾云伸伸手,一边把刚才剩下来的芭蕉叶绑在脚上,一边说道:“冷萧,刘星,走了。” 两人毫不迟疑地跟在顾云身后,刘星有些好奇地问道:“头儿,您现在要去哪儿?” “回营演示一下强渡乌鸦谷的方法。”说完,顾云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回过头来,看着夙凌,又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声音则是十足的挑衅,“夙将军也有兴致的话,不妨一起前来,当然了,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也可以让我见识见识!” 说完顾云利落地转身,留给夙凌一个潇洒的背影。 站在夙凌身侧,慕易明明已经清楚地听到他的磨牙声,却依旧不怕死地笑道:“凌,你这位夫人比你有意思多了。” “慕、易!”牙缝中挤出来的两个字怎么听都让人毛骨悚然。 这次慕易识相的没有再刺激他,不过说实话,那个女人真的嚣张得可以,凌到底还能忍多久! 还真是让人期待。 夙家军营地。 天然的小土坡上面是一小片茂密的树林,土坡到树林间的距离有十来丈,乌鸦谷的宽度差不多,不同的是乌鸦谷下面是奔腾的河水,掉下去小命就没了,这里则是泥地,用来演示过谷之法最好不过。 顾云站在坡顶上,冷萧站在她身后,手中拿着一个攻城时常用的四爪钩子,钩子下边连着一条长长的麻绳。夙凌一行人站在右侧,不语地等着看她的演示,他们身后是营地里的战士,各个伸长了脖子。 顾云没让他们久等,在冷萧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大声说道:“掷。” 冷萧抡起手中的四爪钩子虎虎生威,一松手,靠着惯性,钩子带着绳子立刻飞出十丈之外,挂住树林中结实的树干绕了两圈终于停了下来,冷萧抓住绳尾退到后面的树干上绕了五六圈,一条连接两侧的绳子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系好。 看他们这架势,楼穆海似乎有些明白青末葫芦里想卖什么药了,有些失望地摇摇头,楼穆海说道:“你想让将士们通过绳索爬过去?只怕不妥,要是将士们爬到一半,乱贼放箭,到时不但过不去,我军反而伤亡惨重。” 这个法子谁都想得出来,可惜根本无用! 顾云伸手用力拽了拽绳索,很结实,她很满意。对于身后的质疑,顾云不以为意地笑道:“爬过去太慢,自然是不行的,但是滑过去,效果就大不相同了。”那些乱贼根本还来不及瞄准放箭,人已经到达对岸了。 “滑过去?”楼穆海疑惑了,怎么滑过去,拿什么滑过去?! “乌鸦谷两边的崖壁并不是一样高的,靠近我军这边的崖壁要比对面高出差不多一丈,这样的高低落差是一大优势。”手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铁钩子,顾云笑道,“我在粮仓找到不少运送粮食的时候捆绑固定用的钩子,稍微改一下就能让战士们利用它,轻松而且快速地过到对面。” 夙凌冷傲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问道:“滑过去的速度如此快,到对面以后一定会被这股冲劲儿带着撞到树上,将士们要如何停下来?”她是想借助落差靠将士们自身的重量快速地滑行过去,这种方式在一年前的战斗中,他也曾经想要用到,但是试过之后才发现,速度太快,要停下来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顾云不但没有愁云满目,反而轻松笑道:“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 简单?好狂妄的口气,夙凌没再说话,只是那一双幽深的鹰眸冷冷地盯着她,压迫感侵袭而来。 这男人光是眼神儿就已经够让人惊恐了,可惜惊恐的人不包括她!将铁钩钩在绳索上,布条穿过铁钩在腰部扎紧,顾云也不多说,她喜欢用事实说话。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38章乌鸦峡谷3 > 冷萧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头儿,您告诉我方法,还是让我来吧。”她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好,这样的滑行很是耗费臂力,要是再拉伤手筋,那就糟了! 顾云心中一暖,淡淡地笑道:“不用,你也仔细看,注意动作要领。”手上的伤都只是皮外伤而已,她没这么娇气。 检查身上的布带是否捆好后,顾云忽然说道:“去帮我抓一大把野草过来。” “是!”冷萧一愣,但是还是抓了一大把鲜嫩的野草过来。 顾云一手抓住连接的布带,一手抓着野草,笑道:“走咯。” 只见她小跑了两步稍稍缩脚,身体立刻滑了下去,随着惯性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夙凌眉头也越皱越紧,若是她停不下来,撞入乱林之中,一定会伤得不轻。 就在众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的时候,顾云忽然将手中握着的野草厚厚地握在手里,抓住头上的绳索,她下滑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在靠近树干的地方停了下来,单手抓住绳索,解下铁钩,顾云轻轻一跃,落下地来。 她脚才落地,斜坡上的将士立刻欢呼起来。 走回到夙凌身边,顾云拍拍手掌的草屑,迎上他幽深的眸,笑道:“你担心的问题,动动脑子,一把野草就能解决。” 楼穆海精神大振,笑道:“太好了,如此一来,便能攻其不备!” 可惜,夙凌和顾云没理他,两人再一次互不相让地用眼神儿较量着,一个桀骜凌厉,一个神采飞扬。 夙任轻咳一声,笑道:“嫂子啊,明日的主要目的是救回韩束,这样过去确实出其不意,但是乱贼人数有多少,如何排兵布阵均不得而知,救了人要如何返回?” 顾云显然早就想好了,对答如流,“每个过去的将士腰间均系上一条麻绳,救出韩束之后将绳子系在他身上,把他拉回来就行了。乱贼能够神出鬼没,都是依托那片森林,只要我军不要贸然进入,在峡谷边与之对敌,胜算很大。” 听她的意思是只为救人,楼穆海脸色微变,急道:“如此轻易放过这次的大好机会,岂不可惜?!”他驻守西北多年,做梦都想剿了那些乱贼,这次难得有机会,怎么可以这样放过?! 顾云转而看向楼穆海,始终清明的眼中划过一丝寒意,冷声说道:“楼老将军,您与乱军周旋多年,应该知道那片森林的厉害。夙家军阵法了得,将士勇猛,但那都是在开阔处与敌军交锋,而这次的环境大大的不同。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们对那片密林一无所知,万一乱贼就是想拿韩束做饵,诱惑你们进入森林深处,到时再逐个攻破,那样的话,无故枉送将士们的性命,那才是真正的可惜。” 别人这么说便罢了,他深知森林凶险,却仍是急功近利,实在枉为将帅! 楼穆海被堵得一时语塞,脸色涨红,虎目圆瞪,厉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将士就应该听命行事,难道要做贪生怕死之徒!” 楼穆海话还没说完,一道嗤笑声冷冷地响起,“身为军人,服从命令就是天职,没有条件可讲,但是他们把命交到你手里,你就必须为他们负责!他们是冲锋陷阵的将士,不是用来证明所谓气节的牺牲品!”不特别激昂,却是字字掷地有声。 这一番说辞让楼穆海气得差点中风,指着顾云“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背后站着的数千将士也开始窃窃私语,骚动声越来越大,终于,夙凌朗声说道:“够了,是否入林追击等余副将拿回地形图再作商议。” 果然是主帅,夙凌话音才落,小小的土坡上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鹰眸再次扫过顾云,只是这一次眼光停在了她的胳膊上,顾云低头才发现手臂上的伤又渗出血来了,印在黑衣上并不明显,但还是被夙凌看进眼里。 夙凌收回视线,对身后的夙任说道:“任,调派军中铁匠改造铁钩,必定在出发前赶出五百个。另外挑选五百精兵,练习滑行之术,对敌时不容有失。” “是。” 说完,夙凌转身大步离开。顾云轻抚着手上的伤,看着那道来去如风的背影,冷眸微扬,这个男人霸道是霸道了点,不过也不失为一名好将领,头脑清楚,魄力十足,不过……那目中无人的态度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夙任回过身,眼光扫过身后一双双带着崇拜与敬佩的眼,他们注视的方向正是那抹纤瘦的清影。夙任隐隐地有些担心起来,在将士们心中,她足智多谋、恩威并重、体恤士兵、不畏强势,如此下去,不需要多久,她就会成为夙家军中继大哥之后又一个灵魂人物,但是按照两人现在的相处状况看,这到底……是福是祸?! 夜,主营中灯火通明,早已经过了戌时,主位上的夙凌仍是那张冷脸,只是眸光渐沉。夙任心知,余石军再不回来,大哥估计就要发怒了。 “报,余副将回来了。”此时,一道响亮的通报声响起,夙任暗暗松了一口气。 “进来。” 帐外走进了一个“泥人”,一入帐中立刻单膝跪下,“末将未能在戌时赶回来,前来领罚。” 夙任急道:“余副将,你是不是在林中遭遇了乱贼?” 余石军低下头,闷闷地回道:“没有。” 没有?夙任不解,“那你为何这般模样?”脸上身上尽是泥泞,狼狈的样子不亚于经历了一场恶战。 抬起头,余石军一脸的尴尬和羞愧,“末将进入森林不过一个多时辰,周围竟然完全黑了下来,火把才刚点起来就下起了雨,森林里草木横生,根本辨认不出方向,举目全是乱林,地形复杂又毫无章法,末将一心想要打探地形,谁知……竟在森林里迷了路。好在出发前得到夫人提点,才得以返营。” 下午夫人和他说的时候,他其实并不太在意,心想只是打探地形而已,一路画过去,相当于手中有了一份地图,总不至于迷路,哪里知道还是栽了! 夙任奇道:“她和你说什么了?” “夫人说如果迷路不要盲目乱走,往有流水声的地方去,顺着水流,就能回到乌鸦谷,末将正是靠这个方法最终走出森林的。” 夙任了然地点点头,水往低处流,顺着水源走,必定是能走出来的。夙任眉头渐渐紧蹙,低声说道:“我记得皓月小国,境内根本没有这种大森林,她怎么就对森林这么了解?” 这也是困扰慕易多时的疑问,看向夙凌,慕易问道:“凌,你有没有查过她的身世?”是怎样的际遇让一名千金小姐有这般本事? 夙凌白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为女人的事情费过心,哪有这种闲工夫去查她的身世!若是她安安分分地待在将军府,他估计连她的存在都忘记了! 慕易了然,笑道:“交给我,七日后给你消息。” 一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思,夙凌冷冷地回道:“不用了,我付不起银子。”慕手上的消息动辄上千两,他又不是钱烧得慌。 慕易大方地笑道:“这次免费!”天下间难得有什么事勾起他的好奇心,这事他管定了。 免费的话就另当别论了!那个女人确实也让他好奇! 余石军还跪在地上,夙凌轻轻扬手,冷声说道:“起来吧。你可画了地形图?” 余石军赶紧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说道:“画了,不过只有一点,到后面实在分不清方向……” 纸张一摊开,被雨水濡湿的图墨迹模糊,几乎看不清楚上面画的是什么。余石军瞬间石化,他们忙乎了一天,到底在干什么?! 围着那张模糊不清的图纸,几个大男人同时陷入了深思,最后,还是夙任轻叹道:“大哥,夙家军还是第一次在森林里作战,按照楼老将军的说法,那片森林广阔而诡异,乱贼又狡猾凶残,天时地利,他们都已占尽,此番围剿,必定困难重重。嫂子虽为女子,却是有勇有谋,她对森林的熟悉和了解,或许可以助我军一臂之力,不如请嫂子一起来,听听她的意见?!” 余石军立刻附和道:“末将也如此认为!” 夙凌脸色更黑了,真是他的好副将、好统领,张口闭口都是她!心里恼火,却又不得不承认,青末对森林的了解确实比他们多。夙凌暗自窝火,夙任抓住时机,对着外门说道:“来人,请夫人到主营来一趟。” “是。”将士领命而去。 岩洞中,一名年轻男子捂着肩膀,半跪在地上,殷红的血从指缝中流出,浸湿了整个右臂,他却不敢妄动分毫,等着暗处那抹人影发话。 主位上的人沉默不语,歌皱眉急道:“怎么回事?被夙凌发现了?” 年轻男子摇头回道:“不是,是他身边的一个女人放的箭,我还听到她说,已经有了过峡谷的方法,但是她没说是什么方法就把我从树上射了下来。” 女人?!歌一向吊儿郎当的脸上一冷,急道:“是不是一个很瘦小的女人,还穿着一身黑衣?” 男子连忙点头,“是的。” 听完男子的话,歌手紧紧地握成拳,满脸的恨意,无极沉声问道:“你认识她?” 牙根一咬,歌恨恨地回道:“我的黄金鞭就是被她斩断的!”看向主位上斗篷遮盖下的暗影,歌愤懑地低吼道,“首领,她是夙凌的婆娘,功夫好生厉害,尤其是她那把剑,邪门得很!” 都说夙凌桀骜冷酷,竟也会携妻征战?既然他妻子如此厉害,为何以前从未耳闻? “夙凌……”斗篷下,寒目轻敛,眸色渐沉。 “报!夫人说……”前去请人的将士回来帐前,迟疑了一会儿,才咬牙回道,“她现在没空,让将军……等着。” 主营内,一片死寂,身边的几人憋着笑默契地赶紧低下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看不清是什么鬼画符的地图无比认真地研究着,谁也不敢抬头看夙凌的脸色,余光中只见那双铁拳紧握着,青筋直暴。 一道疾风扫过,众人抬头,营帐中哪里还有夙凌的身影,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相视大笑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39章乌鸦峡谷4 > 听着帐内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夙凌的怒火更是被点爆,对着传话的小将低吼道:“她在哪里?” 小将吓得脸都青了,不敢隐瞒,立刻回道:“夫人刚才还在山坡上指点战士们滑行之术。” 她还在山坡上?知道她不是故意耍性子,夙凌心中的怒焰在这一刻稍稍消减了一些,但是被人忤逆的闷气还是顶在喉间,现在回营面对那几个臭小子他更来气,夙凌转身朝着山坡走去。 刚上到坡顶,就看见夜色中,将士们还在坚持练习,夙凌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抬眼看去,却没有看到那抹清瘦的身影。随便叫来一人,夙凌问道:“青末呢?” 看清是夙凌,小将立刻肃穆站好,回道:“回禀将军,夫人刚刚回营了。” 夙凌剑眉微蹙,此时他也不好立刻就走,不然岂不是显得他就是在找她?!看了一眼前方练习的战士,夙凌沉声问道:“练习得如何?” 挺直腰板,小将斗志昂扬地回道:“将军请放心,有夫人悉心教授,将士们已经掌握了动作要领,再加上刻苦练习,一定万无一失。” 用力拍拍小将的肩膀,夙凌满意地笑了起来,他就是喜欢这种自信。爽朗的笑声吸引了不少将士的眼光,回头一看是夙凌,每个人都是眼眸一亮,本来已经显现的疲态瞬间一扫而空。 冷萧也正好抬眼看去,与夙凌的视线撞个正着,幽深的眼对上冷漠的眸,一会儿之后,冷萧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中的布带,夙凌剑眉微扬,朗声说道:“你,过来。” 冷萧手上一顿,漠然起身走到夙凌面前,低声说道:“将军。” “你叫冷萧?”他记得她是这么叫的。 “是。” “新兵?”他没见过他,不过看今天他的表现和身手倒不像一个新兵,沉稳而机敏。 “是。” 这种宠辱不惊的气势很合他心意,夙凌笑道:“很好,明日你到伏虎营报到吧。” 这次冷萧没有回答,冷眸一暗,未见半点喜悦之色。 夙凌奇道:“你不愿意?”夙家军中,伏虎营正是他旗下的精锐之师,凡是进入营中的将士,全部提升为下将。只不过想要进入绝非易事,没有一个将士会拒绝伏虎营,他竟然不愿吗?! 依旧是那样的冷面,声音也未见起伏,冷萧淡淡地回道:“多谢将军提拔,不过冷萧更想跟在头儿身边。” 他话音未落,身边的小将用力地戳了他一下,冷萧仍是不为所动。 这人真有意思,愿意跟着一个女人,而不愿进伏虎营!夙凌并不动怒,沉声笑道:“我给你机会考虑,剿匪之后你再给我答案。” 说完夙凌也不等冷萧回应,朝营帐走去。 夙凌背影渐行渐远,身边的小将终于忍不住数落道:“冷萧,你怎么如此不知轻重,能进入伏虎营,前途不可限量啊!” 瞪着像没事发生过一样蹲在地上整理布带的冷萧,小将捶胸顿足,他入夙家军两年了,还是个小兵,怎么这么好机会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顾云帐前,夙凌脚步一滞,他来这里干什么?!想起顾云骄傲的脸,夙凌转身要走,却听见帐中传来老军医的叮咛声,“夫人这伤虽不算重,但是创面颇大,一定要小心保养,不然要落下疤痕的!” 那道记忆中总是带着嘲讽的清音难得温和地回道:“多谢您的关心,我尽量小心。” “切忌碰水,也不能再如今日这般撕扯了。” 久久,才听到顾云敷衍地回道:“呃……尽量尽量……” 尽量?一个女人逞什么强?! 大手利落地掀开帷帐,夙凌大步走了进去。 夙凌的忽然到来,让老军医惶恐地立刻站起身,行礼道:“见过将军!” 顾云也是一愣,他来干什么?想起刚才小将的通报,明知他来应该还有别的事情,顾云还是低笑着揶揄道:“包扎好我就会过去的,大将军用不着这么客气,亲自前来吧!” 不知是已经习惯了顾云说话总是明褒暗讽,还是看清了烛光下那只纤细的手臂上红肿而渗血的伤口,夙凌没有理她,而是对着军医问道:“怎么回事?”下午就见她黑衣上的点点血污,却不承想是如此的严重。 老军医不敢隐瞒,回道:“夫人的手受的是鞭伤,并未伤及筋骨,却很是疼痛。”夙凌的脸色明显转黑,老军医心下一沉,又急急地解释道,“将军不必太多担忧,好好保养,定能痊愈!” 绑带已经解开,药也上了一半,这个男人一进来就害她不能好好上药,顾云受不了地低叫道:“大夫,他不担心,您快点上药吧,好吗?” “是是是。”老军医回过神儿来,赶紧坐下为顾云换药。 伤口本来有些结痂了,今天的撕扯让伤口更加大,上药的时候竟然比第一次还痛,暗暗地咬住下唇,顾云硬是没有哼一声,但是她额头上渗出的薄汗说明了她有多疼。 在夙凌幽深微怒的注视下,老军医也是一头的汗,好不容易包扎好了,老军医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夫人好好保重,明日下官再来换药。” 顾云微喘着笑道:“谢谢。” 老军医退了出去,夙凌还是黑面神一样地杵在那里,轻轻向下拉好衣袖,顾云起身说道:“走吧。”他们会特意叫她到主营,应该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吧。 巴掌大的脸上尽是汗珠,苍白的脸色加上被咬得嫣红的唇瓣,怎么看怎么碍眼,夙凌微怒,说道:“你手上有伤,今日就不该逞强示范。” 本来手就已经很疼了,夙凌这话让顾云怎么听怎么不爽,上前一步,与夙凌对面而立,顾云冷笑道:“夙大将军,你这算是在指责我还是关心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左一句大将军右一句大将军,让他听得很是恼火,正要开口,顾云却是抢先一步回道:“如果是指责,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这是我想出来的办法,自然应该由我做第一次的演示,这点小伤还不至于影响我的发挥。如果是关心……”话锋一转,顾云一脸嫌弃地笑道,“大可不必,我会起鸡皮疙瘩!” “青末!” 营帐外,巡夜的将士们只看到摇曳烛火映照下,高大健硕的男人与清瘦娇小的女子对面而立,相互凝视着对方,情意绵绵,好一幅夫妻恩爱的画面啊!谁也不忍心打扰这唯美般配的一对。 至于事实是不是这样,看看夙凌握得快要滴出血来的拳头就知道了。 主营的门帘被一只纤手轻轻掀开,顾云走了进来,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不过等她身后的夙凌也黑着一张脸走进来之后,夙任觉得她的脸色已经算是愉悦的了。 这两人一见面不是针锋相对,就是互摆脸色,真的会是一对吗?!夙任有些疑惑了,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夙任还在暗自揣测,顾云已经看见一身狼狈的余石军,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刚从雨林里出来,顾云笑道:“怎么样?雨林里边好玩吗?” 余石军尴尬地低下头,回道:“末将惭愧。” 顾云拍拍手,说道:“没什么好惭愧的,那种鬼地方,你能出来就很厉害了。” 看向桌子上一张墨迹模糊的图纸,顾云奇道:“这是什么?”这么端端正正地摆在这儿? 余石军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回道:“地形图。” 地形……图?!顾云好想笑,但是这时候笑是很不礼貌的,她要忍住!要忍住!低下头,顾云用力地点头回道:“了解!” 帐中只有夙任和余石军两人,没有看到楼穆海和慕易,顾云大概猜到他们要说什么,在椅子上坐下,也不急着问话。 夙任看了夙凌一眼,最后决定由他说比较好,“森林是这次剿匪的最大障碍,夙家军虽然勇猛,却从来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下作过战,也是第一次对敌军的情况一无所知。从你的行和见解中,可以听出对森林作战颇有些心得,今晚请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顾云也不啰唆,直接回道:“我的意见就是不能贸进,楼穆海在这里多少年了,也没能剿匪成功。你们要想进去作战,起码要在这里待上半年,才有可能初步了解里面的情况。所以最好是能把他们引出来。”看余石军的窘样就知道他们完全没有雨林作战经验,和乱贼在雨林里斗,简直就是送死! 夙凌的脸色已经恢复以往的冷傲,不过说出口的话还是带着淡淡的火药味儿,“他们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放弃那么好的屏障,出来决战?就算他们出来,黄金还在森林里,最后一样要进去取。” 他这话是想说谁是笨蛋!?顾云冷眸一扬,两人眼看就要再次交火,夙任赶紧说道:“大哥说得也有道理,嫂子你能不能教一些森林作战的方法给将士们,让他们能尽快进入森林作战?” “不行。”顾云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夙任一愣,就算她多么恼大哥,也不应该迁怒到夙家军才对,这不像是她的性格啊! 顾云的下句话解释了她不教的原因,“没有三个月以上的训练,进去无疑是送死,我不会教的。” 原来如此,顾云的态度十分坚决,想要说动她,只怕不易,夙任敛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再次抬起时已是一脸的无奈,他摇头叹道:“皇上圣旨已下,一月为期,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天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过短短十日。皇命不可违,别说前面是森林,就是龙潭虎穴夙家军也必定要入。” 顾云脸色已经微变,夙任继续说道:“你若不肯教,这仗也还是要打的,只不过……死的人更多罢了。” “够了。”顾云低声问道,“你不用再多说了,最长能给他们多少时间?” 夙任心下暗喜,回道:“五日。” “我原来训练的五百人来了多少?” “三百。” 低叹一声,顾云苦笑道:“选五千精兵,那三百新兵全部选上,明日午时,在营地集中。” “好!” 她终于还是答应了,夙任很聪明,抓住了她的软肋,她,不可能无视生命。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40章非人训练1 > 盛夏的正午,烈日如一团火球,炙热而刺目,五千将士在营地前列队而立,只站了一刻钟,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脸上脖子上满是汗流过的水痕。即使如此,每个人的表情都平静如常,黝黑的皮肤、笔挺的站姿都显示着他们平日就受过最严格的训练,即使在烈日下站上几个时辰,他们也绝不会哼一下。 将士们昂首以待,夙任却是心急如焚,正午马上就要到了,但是顾云依旧没有出现,从早上开始,就没再看见她的身影。大哥最讨厌的就是不守时,昨天余石军戌时未归,虽然是事出有因,却也被罚了二十军棍。 夙任还在担心着,顾云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营地中,夙任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嫂子。” 夙凌傲然地立在队伍的最前面,一双如刀般锐利的眸冷冷地瞪着她,顾云别过头假装没看见,对着夙任笑道:“我应该没有迟到吧?” 看了一眼军营正中央的日晷,时间正好是午时,轻咳一声,夙任回道:“没有,正好是午时。” 顾云斜睨了一眼身后微怒的夙凌,虽然顾云没说话,但是那张显然写着“你奈我何”的俏脸,却硬是将夙凌气得火冒三丈又不便发泄。 顾云心情不错地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布袋子系在腰间,说道:“出发吧。” 夙任疑惑,“去哪儿?” 顾云好笑地回道:“要认识雨林,自然要进入雨林的环境,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她说得也有道理,没等夙任发号施令,顾云已经朗声说道:“目标——前方二十里外的森林,跑步前进。” “是。”整齐划一的齐呼雄壮洪亮,就连跑步前进都规整得如静止时一般。顾云暗叹,精兵果然是精兵,比那群臭小子实在好太多了! 顾云暗自腹诽,夙任已经牵来了一匹黑马,说道:“你就骑这匹吧?” 顾云回头看了一眼,夙凌和慕易身边都牵着一匹骏马。心思微转,顾云忽然摇摇头,大声问道:“这么近的距离就不用骑马了吧,还是夙大将军养尊处优惯了,跑不动?” 她本来就打算跑过去的,不拖他下水怎么行!大将军与将士们一起跑步行进,这事传出去可是佳话,她这是在帮他呢! 夙凌握着缰绳的手一紧,若是他继续骑马,岂不是坐实了养尊处优的名声!罢了,反正也好久没有跑步行军了,跑一跑也好,夙凌将缰绳一摔,跑步加入了行进中的队伍。 顾云暗笑在心,也迈开步子追上前面的队伍,夙任有些哭笑不得地站在那里,最后也只能放开缰绳,跑步前进了。 大将军都跑步了,他还能骑马?!哎…… 慕易凤眸微扬,轻抚着马背,低笑道:“好吧,我还是比较适合养尊处优的生活。”凌估计没发现,自己太容易被个小女子撩拨心性了吧。看着夙凌、夙任傻傻地跑得半死,慕易摇摇头,果然一个家里全都是大男人还是不行的。 二十里地的距离对于精锐之师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不过后面的五里地已经进入了雨林之中,脚下湿滑泥泞,周围湿气黏身,到达顾云指定位置的时候,队列早已经乱了,但是五千将士都还只是低喘而已,很快就列队站好了。 顾云暗暗调整气息之后,才走向早就已经等在那里的冷萧和刘星,问道:“东西准备好了吗?” 刘星看了一眼地上两个大大的袋子,咽了咽口水,用力地点点头,冷萧就冷静许多,沉声回道:“准备好了。” 顾云满意地笑道:“辛苦了,你们也归队吧。” “是。” 顾云回过身,就看见一身红衣的慕易正盯着地上的布袋看,一脸的好奇。顾云有些纳闷,马匹进不了这么茂密的雨林,他应该也走了不少路,居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红衣飘飘,不染纤尘。而也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夙凌同样脸不红气不喘。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内功修为?!真让人气闷。 满心疑惑,但是面对着一双双坚毅求知的眼,顾云还是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将士,朗声说道:“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应该都明了自己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各位都是从夙家军中挑选出来的精英,我绝对相信你们的体能和应变能力都很出色的,与乱贼正面交锋的话,一定能将他们制伏。只不过你们这次战斗的对手首先是这片雨林,其次才是乱贼。” “雨林的环境和外面不同,这里的湿气很重,也很闷热。是不是已经有一点呼吸不畅的感觉了?”顾云问完,回答她的是一张张更加坚毅,面无表情的脸。 眉头微皱,看来成为所谓的精兵也不好,她更喜欢有血有肉的人。双手环在胸前,顾云轻轻笑道:“只有五天时间,其实训练的内容并不多,今天是第一天,就不要太难了。” 她这话一说完,曾经在她手下训过一轮的新兵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死了死了……上次她也是这么笑眯眯地说不要太难了,结果…… 不明白这句话中深意的其他精兵脸上虽然仍是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已经暗暗不愉,他们都是经过千挑万选、严厉训练出来的战士,再苦再难他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不用分析他们的表情,顾云已经从那外露的气势上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依旧是那样笑着,顾云淡淡地说道:“在这里行走一个时辰,要耗费正常环境下跑步三个时辰的体力。而且里边草木横生,地湿路滑,还要时刻小心身边随处可见的毒虫、蛇、蚂蝗,如果平日里你能日行百里,那么在雨林里面,你们只能走——十里地。” 十里?不可能,这里已经是森林了,他们刚才也只花了一个时辰就走了五里地,怎么可能一天只走十里地! 大多数人都只是耳闻了这位夫人的作为,心中都有些好奇,今日所见,实在与想象差之甚远! 不管他们是不是在听,顾云依旧故我地说着,“你们进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寻找乱贼的营地,雨林非常宽广,一旦进去就要有十天八天都出不来的心理准备,如果你们在里面生不起一堆火的话,麻烦就大了。没有火,晚上的时候你们会很难挨,也吃不上热的、熟的东西,这些还都是小事情,最重要的是你们身上的衣服无法烘干,你们的脚会因为长期闷湿的环境而开始溃烂,在密林里你的脚一旦开始溃烂,你就离死不远了。” 夙凌一直站在军队的最后面,注视着那个几乎被湮没在一群壮汉中间的瘦弱女子。她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夙凌已经相信,她对森林绝对有着丰富认识,不然她不会一脸轻松,自信飞扬,是什么经历让她长成了这样的女子?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好奇。 那道深邃探究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顾云早有所觉,想要漠视还真的不容易,那个男人实在有着强烈的存在感! 顾云不再多,直接说道:“所以,现在先生起一堆火让我看看吧。谁要先来试一试?” 她话音刚落,手齐刷刷地举了一片,放眼过去似乎谁都很有自信能点燃似的,顾云柳眉一挑,随便点了靠前的几人,说道:“就你们五个吧。” 顾云将腰间的布袋取出,丢给冷萧,说道:“冷萧,给他们火折子。” 冷萧打开布袋,里面满满的都是火折子,不过却是埋在一袋子草木灰里,他在里面掏出几个分给五人。 五人接过火折子,正准备点火,顾云忽然说道:“等等,把火折子放在你认为最不容易湿的地方,从这里跑到那棵最大的树那里绕一圈再回来,出发吧。” 众人抬眼看去,前面大约一里地的位置确实有一棵大树,五人不解顾云的用意,但命令不能违抗,将火折子放入衣襟内,朝着大树冲了过去。 不算远的距离,五人的行进速度却是越来越慢,顾云唇角轻扬,越靠近大树,旁边的枝蔓树藤就越多,湿气也就越重,回来火折子估计已经不能用了。 夙凌寒眸微眯,二里路的来回,五人竟然花了半个多时辰,这里还只是雨林的边缘,若是真的进到深处…… 回到顾云面前,五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他们也没想到大树旁边居然会有这么多水雾,树干上居然还能滴水。 顾云笑道:“可以开始生火了。” 五人回过神儿来,打开火折子,但是火光一闪就灭了,其中一人不敢置信地低吼道:“火折子居然湿了?!”他已经小心谨慎地放在胸前,居然还是湿了?! 顾云暗笑,他们看来还是不明白湿气的厉害,这时候,冷萧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头儿的布袋里装的草木灰是用来吸走湿气的。 五人一脸挫败地退回到列队中去,顾云继续笑道:“还有人要来试一试吗?” 这一次没人敢再举手,刚才是一时脑子发热,现在细细想来就算火折子不湿,身边的东西全都是湿的,没有东西做引子,又怎么点得起火?!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说话,顾云才扬声说道:“在雨林中生火是有技巧的,这个我可以教你们。”看了一眼地上的布袋,顾云眸光微闪,话锋一转,笑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觉得有一样东西更加重要。” 既然他们这么自命不凡,那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41章非人训练2 > 众将眼中划过淡淡的疑惑,静默地等待着顾云口中重要的东西。 顾云唇角轻扬,语气格外的柔和,“没有火你们或许还能活个七八天,在雨林中行进每天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没有食物的话,你们估计三四天就会虚脱而死。所以我觉得今天最重要的课程是教你们雨林中什么东西是可以吃的。” 吃?!刘星全身的鸡皮疙瘩立刻竖了起来,头儿不会要他们吃布袋里面的东西吧?!不要啊! 冷萧显然也已经想到,脸色明显不太对劲儿。 “冷萧。”顾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冷萧了然地走到布袋旁,解开袋口,哗啦啦的将里边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一时间,草丛里蛇蹿蛆爬,地上堆起了半人高的尸堆,是的,尸堆。长长短短花花绿绿的蛇,还有青蛙、白蚁,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还活着。最恶心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一条条如食指粗细的白色蠕虫,肥硕的身子一点点地蠕动着、扭曲着,让人看得莫名的浑身发痒、寒毛直竖。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所谓精英,也不免皱起了眉头,年轻一点的新兵更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站在队伍前方的慕易更是凤眸一寒,嫌弃地退后数步,他一生喜洁,可不愿与这种恶心的东西靠得太近。 夙凌与夙任对看一眼,也不太明白她到底意欲何为,皆不动声色,冷眼视之。 众人惊异厌恶的反应在顾云看来很是满意,蹲下身子抓住一只还活着的雨蛙,顾云不轻不重地说道:“很丰富对不对?雨林里到处都是食物,就看你敢不敢吃,会不会吃。” 吃?众将士终于听出其中端倪,无不脸色一变,她要让他们吃这些恶心的东西?! 顾云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匕首,在雨蛙下颚处轻轻一滑,剥开一个缺口,利落地将蛙皮去除,她的手法很快,被剥了皮的雨蛙还在不停地动着。顾云抬眼看去,走到第一排中一名眼眉中透露着刚毅之气的将士身旁,将雨蛙送到他面前,笑道:“雨蛙的皮不能吃,肉却是很好的食物。” 没接雨蛙,这名叫罗岩的将士黑眸一凛,与顾云含笑的眼对上,顾云轻笑,“不喜欢青蛙?蛇和白蚁也是不错的食物,你可以任选一个。” 顾云略带调侃的话让罗岩越发不满,他冷视着顾云,一口气顶在喉间,但是严格的军纪让他此时不能回一句嘴。 顾云一向善于观察微表情,即使他不说话,她也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此时她正是需要他说出来,顾云朗声说道:“你想说什么?说。” 得到了顾云的首肯,罗岩丝毫不隐晦地冷声说道:“我们可以带干粮进入森林,就算干粮吃完了,森林里一定也有很多果实,为何要吃这种东西?军令不敢违,夫人今天就算叫末将吞毒药,末将也不会迟疑一下,您不必如此试探、羞辱我们。” 顾云缓缓敛下脸上的笑意,眼光扫过一张张均带着怨气的脸,她微微扬起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失望,“你们以为我让你们吃这些东西是在恐吓、整治你们,以便建立自己的威信?” 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顾云也不恼,冷静地解释道:“干粮带入雨林中,不需要多久就会受潮霉变,你就算带再多干粮进去,不出三天就会面临断粮的事实。至于你说的植物果实,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吃,你们根本分辨不出哪种植物可以吃,哪种植物不能吃,雨林中的果实,大多数都带有轻微毒性,并不适合食用。最重要的是,单一地食用植物果实会让你们渐渐无力,失去战斗力。对于战斗力来说,吃一只青蛙比你吃十个果子更有用。” 刘星暗暗皱眉,头儿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啊!质疑她的人一向没有好果子吃,他就吃过那苦头,痛不欲生! 顾云将手中已经死去的雨蛙摊在手心,扬声问道:“你们觉得这种东西不能吃吗?” 废话,谁想吃这种东西,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自己吃…… 罗岩还在心中腹诽,可是下一刻,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不禁惊得睁大了眼睛! 她……她她……她居然…… 不仅罗岩目瞪口呆,其他人也都万分惊讶地盯着顾云看,就连夙凌和慕易都惊得有一瞬间的呆愣。 队伍前,顾云静默地站在那里,手中拿着雨蛙送到嘴边,从容地咬下、咀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丝毫不见痛苦之色。 在众人惊恐或探究或佩服或意外的眼神儿中,顾云吞咽下口中之物,才又再次张口,“我就是靠吃这种你们眼中不能吃的东西在雨林里活了一个月,最后活着走出来的。雨林的恐怖和湿冷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我和你们都只有五天的时间,战术谋略我一概不会提,只会告诉你们,怎么样才能在这片随时可以把你们吞噬的雨林里活下去。如果你们觉得我是在侮辱你们,尽可以离开。” 清冷的声音并不特别激昂,却在寂静的林间回荡,似乎久久不散。 军中人心各有浮动,却没人敢表现出来。一片沉默中,冷萧才刚跨出一步,刚才那名对顾云“不满”的男人居然比他更快,大步走向那堆恐怖的尸堆,拿起一只肥硕的蠕虫毫不迟疑地放入口中…… 黄绿色的内脏随着咀嚼喷射而出,汁液沿着嘴角落下,罗岩虽然极力控制,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微抖了起来。 他居然选择蠕虫,这可不是一般人敢选的!顾云樱唇微扬,暗暗赞叹,这人倒是性情中人! 罗岩身后是冷萧,冷萧抓起一只小蛇,剥去蛇皮,也咬了一口。 有人带头了,不管对顾云是真心钦佩还是迫于无奈,总之所有将士都或多或少吃了一口半口,这时顾云才终于大声叫道:“够了。这种东西用火烤过之后再吃是最好的,不到万不得已,也没有必要生吃。我现在教你们如何生火。” “是。”众将无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在她下一步没有更奇怪的训练方法。 顾云的话差点没让慕易失笑出声,既然最好不要生吃,她还逼着将士们非吃不可?!这个下马威下得够狠,这个女人……真是…… 训练的第一天,就已经让所有人终生难忘,即使是十几年过后,再说起这天的经历,将士们都还是忍不住叫苦连连,几欲作呕。 夜。 云淡风轻的夜空,弯月的清辉将宽敞的营前空地轻轻笼罩,柔和的月光下,一抹清冷的暗影独自站在那里,瘦弱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投射出一道单薄的清影。 远远的,夙凌冷冷地盯着从密林回来就一直站在那里的女子。黑眸一暗,大步上前,在顾云背后停下,低沉的男声不容敷衍地问道:“你下午说的话都是真的?” 顾云没有回头,淡淡地回道:“哪一句?”她下午说了那么多话,她怎么知道他说哪一句? “为什么要在森林里生活一个月?”莫名的,他竟然相信她说的话,虽然下午她说到被困雨林时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但他还是在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看到了波澜。 顾云背影一僵,久久,才沉声回道:“我今天没有心情解释。”下午在雨林中已经勾起她太多的回忆,似乎她离熟悉的时代越来越远。她想念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想念她的父母,想念与她并肩作战的队友,她……想回去。 夙凌就在身边,她应该问他关于黄金八卦盘的事情,但是她现在只觉得乏了,倦了,不想再和他斗智斗勇。 顾云默默地转身离开,夙凌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她,总觉得她一向昂扬的背影莫名的透着忧伤。 “青末。”夙凌没弄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却已经开了口。 顾云停下脚步,看向背对着月光,看不见表情的男子,他极少主动叫她,今晚为何而来? 迎着顾云疑惑的眼,夙凌也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好在夜色朦胧,她应该看不清他脸上的局促与尴尬。久久,顾云已经不耐烦了,夙凌才忽然说道:“明日你待在营中练兵就行了,不用随军前往乌鸦谷。” 她差点忘了明天营救韩束的事情,顾云问道:“何时出发?” 夙凌剑眉微蹙,冰冷而霸道地回道:“你不需要知道。” 顾云坚持问道:“何时出发?” 夙凌干脆连答都不答她一句,只留给顾云一个冷傲的侧影。 这男人真的傲慢得欠扁!他不说她大可以问别人!顾云灵眸微闪,狡黠地一笑,叹道:“我只想看看那些乱贼的实力,你放心,我的手还疼着呢,不会和你抢风头的。” 这女人简直不识好歹!夙凌冷哼:“你真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女人。” 顾云轻轻挑眉,笑道:“你见过多少女人?”她记得将军府里连只母蚊子都没有,更别说女人了,再加上他对女人的恶劣态度,她很怀疑会有多少女人敢在他身边出没。 夙凌显然没有想到顾云会有此一问,桀骜的脸上划过一抹愕然,听出她话外之音,夙凌鹰眸一冷,死死地瞪着顾云。 顾云耸耸肩,一脸同情地回道:“好吧,不用想得那么辛苦,我了解。”说完,顾云背过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朝营帐走去。 “青末!” 背后传来暴躁的怒吼,顾云的唇角不自觉的轻轻扬起,今晚的月色真美,心情似乎也没那么糟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42章英雄救美1 > 雨林的天本来就亮得晚黑得早,一行人赶到林中,里面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顾云这次没再和他们打哈哈,她待会儿还要去乌鸦谷,因此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人活着离不开水源,虽然不知道乱贼的巢穴在哪儿,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附近必定有水源,所以画出雨林中的水系图,也就基本能够分析出乱贼匿藏的方位。说得再多,都是纸上谈兵,今天的训练项目就是进入雨林去画水系图。我昨天已经说了很多雨林生存技巧和注意事项,你们最好牢牢记住。这次行动分成十组,任务就是画出你们所勘探的那条水源的走向和附近的地形。” 顾云朝着这支队伍的队长,也就是昨天第一个挑战蠕虫的罗岩说道:“你负责分组。” “是。”罗岩在伏虎营已经五年了,行动力与组织能力都很强,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分组已经完成。 将十个装满草木灰的布袋交给冷萧,顾云说道:“冷萧,把东西给他们。” “是。” 冷萧将布袋一个个交到队长手中,顾云解释道:“里面装着纸和木炭,你们就用它画图,但是每次画好一定要将纸和木炭放入布袋中,要随时注意保持它们的干爽,不然你们就白画了,明白吗?” “明白!”一听要正式进入雨林,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兴奋,顾云的脸色却明显没有昨天好,面对一张张生机勃勃的脸,顾云朗声说道:“三点要求,进去之后必须遵守,若是违抗便是抗令,立斩不赦。” 立斩不赦?!冷萧疑惑地看向顾云,头儿从来没下过这种死命令,到底是什么要求? “第一,你们的任务是画水系图,进入雨林后只能沿着水流行进,最多只是查看附近的环境,不得私自乱走。第二,如果途中遇到乱贼不得追击,记下他们出没的地点就行了。第三……”顾云停顿了一下,才又大声说道,“眼睛瞪大点,提高警觉,雨林中会要了你们命的绝对不止山贼而已。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把命留在里边。” 顾云凝重而严厉的语中,不时透露着对他们的关心,众将心中都是一暖,齐声回道:“是!” “戌时,我在这里等你们!出发!” 五千人迅速列队完成,向着各自的方向奔去,看着他们的身影全部消失在眼前,顾云的心被高高地吊了起来。四天,只有四天了,她才不得已采用这样的方式让他们真正认识到什么是雨林,希望他们能记住她昨天说的话,希望他们都能出来。 军营。 一大早,精选的七千将士已经列队完毕,夙凌脸色暗沉,有些神不守舍地站在前方,听夙任说她一大早就带着将士去雨林了,她昨天还坚持要去乌鸦谷,难道一夜她就放弃了?!这不像她吧。 夙凌久久没有下令,余石军上前一步,朗声报道:“将军,可以出发了。” 回过神来,夙凌点点头,回道:“出发。”算了,她不去才是最好的。 “是。”面向全军,余石军令道,“出发。” 整齐的队伍向着乌鸦谷的方向进发,一会儿之后,空地上只留下了夙任和一身红衣的慕易。 夙任奇道:“你不去?” 耸耸肩,慕易一脸无聊地回道:“打打杀杀见太多了,没意思。” “那你要去看青末练兵?” 皱起眉头,慕易嫌弃地回道:“脏兮兮的,没兴趣。” 不去观战也不看练兵,夙任好笑地问道:“你起这么早不会就为了和我在这儿闲聊吧?” “是。”慕易一口应下,夙任一愣,不会吧? 看着夙任,慕易难得认真地问道:“我想知道,不管青末是什么身份、什么人、来到夙家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冰炼选择了她,她就是夙家的长媳,是不是?” 夙任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坚定地点头回道:“是。” 慕易轻轻挑了挑眉,夙任感觉到不对劲儿,问道:“你手上有关于青末身世的消息?” “没有。”恢复平时痞痞的样子,慕易耸耸肩,回道,“一大早没事做,废话几句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留下一脸若有所思的夙任,慕易微笑着离去,转过身,脸上的笑意全消,他心里着实为凌担心起来,青末的身世虽然未定,但是按他的判断,此女绝对有问题。 乌鸦谷。 谷中阳光晦暗,激流涌动,层层乌云和狂风笼罩下的乌鸦谷,显得异常危险。峡谷两侧,两队人马对立,一边是一身戎装的夙家军,一边是身着布衣的所谓乱贼。 峡谷两边目前看到的都只有百来人,不过两边彼此心中都很明了,这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 夙凌眯眼看去,对面的领头人似乎是两个男子,一个一身绚丽蓝衣,长辫及膝,手握一条银色长鞭,面露嚣张之气;另一个则是一身布衣,面无表情,双手背在身后,看不出手握何种兵器。 两人看起来都各有气势,却不像一个首领,看来他被人耍了一道。 “你是夙凌?”夙凌在观察他们,歌也盯着对面高大威武的男子研究了许久。一身暗红战服配上古铜色的肤色让他看起来英武不凡,如缎的黑发束于脑后,在水雾微风中狂肆地飞扬着,剑眉星目、刀削石刻般的脸庞无一不彰显其不羁与霸气,与那双如鹰般锐利冷酷的眼对视,竟然让他有点心惊胆战的感觉。 夙凌没有答他,冷然问道:“人呢?” 虽然上次在军营里见到的不是他,但是此时无极却已经认定此人才是夙凌,他身上那种炽烈逼人的杀气,只有真正经历过千军万马、血雨腥风洗礼的人才会拥有。 无极轻轻抬头,右边的数十人立刻散开,分立两旁。他们身后,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一个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凌乱的发披在脸上,血污加上乱发让人几乎看不清楚他的脸,他被七八根两指粗细的铁链紧紧地绑缚在大石头上,一下也动弹不得。 余石军忍不住大叫道:“前锋!” 那人动了一下,好不容易抬起头来,看清峡谷对面那傲然而立的身影后,精神立刻一震,大声叫道:“将军!” 夙凌心中倏地一紧,他们将韩束这样绑在石头上,待会儿就算将士们能过去,要救他也不易,必须先把他解下来才行! 微微昂头,夙凌朗声问道:“你们想怎么样,说吧。” 那人一抬头就叫他将军,还如此激动,此人必是夙凌不假,歌回道:“我们首领想单独见见你,你和我们走,我就放人,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正好可以帮他收尸。” 韩束一听,立刻急吼道:“将军万万不可涉险!他们有埋伏啊!”虽然他一直都有些混沌,却也能感觉到周围埋伏的人不少! 歌一拳重重地击在韩束受伤的前胸上,这一拳差点没让韩束疼得直接晕过去,用力拍打着韩束满是鞭痕的脸,歌大声呵道:“我没什么耐性,你最好想快点。” 夙凌剑眉微敛,叫嚣的蓝衣男子自然是不好对付,而始终静默在一旁暗暗观察的布衣男子只怕才是最棘手的敌人。韩束被绑死在岩石上,将士们就算过去也是无用,可能还会激怒乱贼,到时不但救不了他还会害死他。 夙凌沉默,歌一双黑眸却在对面来回巡视,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人,歌眸光一闪,大声挑衅道:“夙凌,你那小娘子哪儿去了,怎么不把她带来?我可想念得紧啊!” 鹰眸一冷,夙凌还未回话,一道清丽的女声带着几分调侃幽幽响起,“这么想我啊?” 众人朝着发出声响的树梢看去,只见一只纤手缓缓拨开浓密的枝叶,露出纤瘦的双足在空中摇晃。夙凌暗恼,这个女人居然藏在树上,连他都没注意到,该死! 黑影由树上一跃而下,站在峡谷边,顾云笑看着对面一脸嚣张的歌,说道:“觉得上次输得不够惨吗?” 歌脸色一僵,吼道:“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不然……” 不等他说完,顾云已经大笑道:“不然你就要倒大霉了!新鞭子不错,不过你可没有多少根鞭子可以给我砍了吧!” 提到他的黄金鞭,歌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顾云,火爆的歌大骂起来,“臭婆娘!你不要太嚣张。” “够了。”夙凌一脸不耐地冷声打断,说道,“我跟你们走,放人吧。” 歌正在气头上,哪里肯甘心,叫道:“那个女人也给我过来!” 无极皱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要开口,歌又继续说道:“那把邪剑不许带过来。” 看来歌对黄金鞭被砍断一事始终不能释怀,罢了,没有剑那女子应该也干不出什么事情来,到时说不定还能挟制她牵制夙凌,这样一想,无极便不再阻止。 顾云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将手中的冰炼放在地上,回头问道:“没桥没梯的,这么远你叫我们怎么过去啊?” 歌冷笑回道:“夙凌要是连过都过不了,也不配见我们首领了,直接收尸吧。”据说夙凌不但才智过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若是过不来只能说明他根本不是夙凌,或者说夙凌只不过是浪得虚名,那他们还需要试探什么虚实!? 说着,歌拔出旁边的人腰间的刀,就要抹上韩束的脖子。 “住手。”夙凌低喝道,“我们自会过去!” 说着,夙凌走到峡谷边一棵靠近岩壁比腰略细的树木后边,只见他忽然举起右手,一掌狠狠地击向树干,只听到咯吱一声脆响,树干居然被震断倒向峡谷的方向。因为是掌力震断的,还有一部分树皮相连着,树干就这样架在峡谷之上。峡谷太宽,树干的长度也只能伸到峡谷的一半,好在夙凌轻功不俗,这样的距离对于他来说只是小意思。 顾云目瞪口呆,他……太强了吧。下次再和他打架的时候要记得把冰炼带在身边!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43章英雄救美2 > 对面的乱贼也看得胆战心惊,好强的劲力,一掌就能把树干劈断,那劈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无极也暗暗心悸,难怪他驰骋天下多年,这功力与气势,不知吓退了多少人! 顾云走向夙凌,在他耳边低喃道:“待会儿我缠住他们,你用赤血把锁链斩断。”顾云刚才在树上已经注意到石头后面还有人埋伏,而且峡谷边风不小,树干居然纹丝不动,可见树上必有人潜伏其中,数量不在少数。将士们过去危险很大,绝对不能久留。韩束身上的铁链,要快速砍断,非赤血、冰炼这样的利器不可!她本不想露面,就怕只是夙凌一人过去,立刻会被乱贼缠住,救不了人。 夙凌一怔,原来她刚才不断激怒那蓝衣男子就是为了和他过去救人。揽着她的腰,两人跃上树干,夙凌低声回道:“你救人,他们交给我。” 她救?顾云郁闷,那么粗的铁链,没有冰炼她怎么救啊?开玩笑!心思都在救人上,顾云没在意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夙凌的心却是怦怦跳得厉害。她怎么这么瘦?腰细到仿佛用点力就要断掉一样。这么娇弱的身子,怎么能与人交战。他似乎忘了两人还曾经打得死去活来。 直到迎上顾云恶狠狠的视线,他才回过神儿来。轻咳一声,夙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冰炼若是真的认你做主人,只要你叫它,半里之外,它都会到你手中。” 这么神奇?!顾云秀眉微扬。两人紧紧地抱着在树干上站了好一会儿,眉来眼去的,歌不耐烦地吼道:“你们俩磨蹭什么?!快点!” “抓紧。”夙凌再次收紧手臂,将顾云环在怀中,脚踏树干,几个轻跃到达树干顶端。顾云能感觉到夙凌猛地提气,奋力一跃,在空中腾跃了一段很长的距离,两人终于落在了峡谷的另一则。 顾云虽然相信夙凌的能力,但是心仍不免七上八下。 歌终于看清那个让他憋屈个半死的女人,居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女人!而且还是个丑女人!他竟然输给她,越想越恼,瞪着顾云,歌骂道:“原来是个黄毛小丫头。” 到了对岸,顾云不再和他逞口舌之勇,清眸微眯,暗暗观察着韩束身边的人员安排和地形,顾云不理他,歌讨了个没趣。 无极在夙凌踏上峡谷的那一刻开始,眼光始终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他有预感,这个男人不可能这么容易妥协! 与夙凌对面而立,无极低声说道:“夙将军,请吧。” 夙凌暗暗打量眼前这个淡漠得几乎隐去的男子,此人稳重自持,心思必定也十分缜密,做了乱贼有些可惜了。朗然一笑,夙凌丝毫不动,不羁地回道:“若是这样就被你们要挟,你们首领估计也不会想见我了。” 那种傲然之气,让无极暗暗心惊,歌却没这么好的品性,嗤笑道:“你不要他的命了!”若是夙凌不在意他的手下,他也不会来,现在到了他们地盘,还耍什么威风! 歌向韩束身边的乱贼使了一个眼色,一把大刀立刻横在了韩束的脖子上,刀锋划过脖子,留下丝丝血痕。 夙凌寒眸一沉,冷声回道:“他的命我要定了,你们的命也留下吧!” 说完,夙凌忽地从战袍之下,拿出一柄血红长剑,一声刺耳的龙啸之音在谷间回荡,猩红的长剑渴血地闪着淡淡的红光。一剑袭来,歌挥鞭阻隔,长鞭与利剑相交,竟是着起火来! 长剑出鞘的那一刻,无极已经感到一股热浪袭来,暗惊之下朝身后叫道:“杀了他!”今天就算不能把夙凌带回去,也绝对不能让他把人救走。 几乎是同时,顾云一边冲向韩束,一边大叫一声:“冰炼!” 她话语未落,只见一道绚丽的白光仿佛早已按捺不住一般飞快地划过峡谷,落入顾云手中。 歌大骇,果然是一把邪剑!这下糟了,她的剑如千年寒冰,夙凌的剑又热烈如熔岩,若是让他们两人就这样把人救走了,他们还有何面目回去见其他族人! 歌对着两侧的林间大喝一声:“放箭!” 林木攒动,峡谷一侧的树上居然站满了身着绿衣的乱贼,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把长弓,背后背着两大桶长箭,可见他们的兵器充沛。 那边已经满弓而发,这边也蓄势待发,就在夙凌拔剑的时候,余石军也立刻下令道:“箭阵掩护,伏虎营攻!” “是。”一排排身着盔甲的将士手持精弓,列队在侠谷的这一侧,在听到对面大喊“放箭”的时候,余石军也冷声说道:“放箭。” 一时间峡谷两岸,乱箭齐发,顾云既要阻隔乱箭,还要救人,不免有些吃力。夙凌想过去帮他,却被一只凌厉而劲力刚猛的短箭所阻,夙凌冷眼回望,正好与那双淡漠的眼对上,此人果然难缠! 乱贼大多躲在树上,在这边放箭实在作用甚小,此时准备好的伏虎营战将手中的长钩已经抛出。 瞬间便在峡谷两岸横起了数十根绳索,无极抬眼看去,立刻警觉到不对劲儿,指向绳索的方向,说道:“放箭。” 树上持弓的人不明所以,空空的绳索放什么箭?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一个个身影以奇快的速度由对岸滑行而来,速度快到他们长箭上弓这段时间第一批数十人已经抵达了峡谷的这一侧,而不断飞驰而来的将士犹如一只只飞鹰,他们即使是放箭,也未能射中几人。 乱贼分散了一部分人去对付飞跃而来的将士,顾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冲到巨石旁,一剑挥过,铁链全部应声而落,韩束也因为失去了绑缚,往旁边倒下去。顾云没去扶他,阻隔着又一拨涌上来的乱贼,顾云叫道:“韩束,你能站起来吗?!” “能!”粗喘着抓住石壁一点点爬起来,虽然他此时眼前几乎是迷蒙的,但是将军和夫人拼死相救,他不能拖累了他们! 居然有这么一招!夙凌不愧是夙凌!无极冷声叫道:“擒住他们!” 随着他的话,这边峡谷四周的地似乎都在翻动,顾云眼睛倏地睁大,糟了,他们的伪装技巧实在很好,最重要的是纪律性丝毫不比军队差,潜伏这么久没有命令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身着青衣的乱贼由地上爬了起来,放眼看去竟然满山满野都是。 此时第一批过来的将士已经赶到顾云身边,顾云不由分说,推着韩束到他们身边,急道:“带他走。”乱贼这边如此多人,即使今天带七千兵将全部过来也是送死,最重要的是要全身而退! “是。”嘭! 绳索被砍断的声音嘭嘭作响,顾云抬眼看去,他们要砍断绳索。夙凌显然也看到了目前的险境,令道:“撤!” “是。”得到命令,已经过到这边的将士护着韩束陆续地往回撤离,对面的将士也开始快速地拉紧将士们身上的绳索将他们拉回来,终于,韩束被救回到峡谷的另一侧。 顾云用冰炼阻隔后面涌上来的乱贼,虽然冰炼的剑锋很是锐利,寒气也很逼人,但是毕竟是以一敌众,她也越发的疲累。乱贼越来越多,再不走他们估计就脱不了身了,尤其是她的手还伤着,夙凌一剑隔开顾云身旁的乱贼,大声说道:“你先走。” “好。”顾云趁机转身跑向最近的绳索,没有她,夙凌更容易脱身。 她动作迅速,已经攀上了绳索,丝毫没有要留下来与夙凌并肩作战的意思,他们不是夫妻吗?!无极惊讶之余,心里仍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她就这么跑了。 顾云已经将钩子系上绳索,无极举起手中的短弓,瞄准她的背心,正要射出,却看见了将歌几乎逼下峡谷的夙凌。夙云果然骁勇,歌手中的长鞭已被烧去了一大半。冷眸一闪,转而对准顾云头顶的绳索,一箭射出。 短箭划破长空,丝毫不差地刺穿麻绳,绳索剧烈地一震之后,嘭的一声断裂开来。 “啊——”顾云娇小的身躯随着断掉的绳索一起往湍急的河水中摔去。 在绳子断掉的前一刻,顾云利落地抓住了绳索的前端,重力加上绳索断裂时的作用力,让她的身体疾速地下落。手被麻绳磨得火辣辣的疼痛,但是紧握的手丝毫不敢松懈,顾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松开手,不然的话落下谷中立刻就会被水流冲走。 夙凌听见叫声回头看去,正好看见绳索断裂的那一刻,顾云瘦小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湍急的河水中摔去。 心头猛地一震,夙凌还未弄明白为何他的心会一下子紧缩到疼痛的地步,身体已经快一步地做出了反应,他跨步冲到峡谷岩壁旁,飞身一跃。 就是现在! 无极黑眸微眯,嘴角隐隐出现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冷笑,手上的短弓倏地举起,对准夙凌背心的位置,满弓劲发——短箭如一抹疾速的流光,直射而出。 “嗯——” 顾云感觉到一抹黑影向她扑过来,绳索又是一荡,耳边听到一声极低的闷哼,顾云抬头看去,高出她半个身子的地方是夙凌高大的身影,他跳下来干吗?! 落入谷中是极其危险的事情,水流这么急,若是落入水中估计撑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激流冲走;如果没有落入水中,那么绳索从这边荡到峡谷那边的惯性如此之大,力道足够撞碎他们几根肋骨!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44章英雄救美3 > 脚划过水面,顾云暗自庆幸,好在水位线不是很高,她不用担心被冲走的问题了,但是眼看着两人就要撞上对面凹凸不平、坚硬无比的岩壁时,顾云只能祈祷,希望这个千金小姐的身体经得起这一击。 距离越来越近,顾云将身体绷紧,手死死地抓住缰绳,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肩上猛地一疼,顾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往上提,腰间倏地一紧。顾云急忙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夙凌暗红色的战袍,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夙凌已经在空中迅速地掉转身形。顾云一惊,难道他要…… “嘭!” 一声闷响,夙凌用自己的背做阻隔,重重地砸在了岩壁上,顾云被他紧紧地环在怀里,没受什么伤,一直紧靠着他的前胸,她能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强劲,有他护着她都还是被撞得头晕眼花,他直接用背去撞,估计要内伤的! 顾云急忙抬头看去,夙凌一向冷傲的脸上没有太多痛苦的表情,只是脸色已是青灰一片,他剑眉紧蹙,额头不知是汗珠还是水汽,濡湿一片。 顾云刚想开口问他怎么样,就听见他用比以往更加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地说道:“上来,我背你上去。” 刚才那一撞,他一定伤得不轻,顾云摇头回道:“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先上。”抓紧绳索,顾云想往下挪一些,方便他往上爬,横在腰间的手却死死地按着她,让她动弹不得。顾云奇怪地迎上那双幽深的黑眸,在里边看到了少有的焦急,就连声音都异常的急躁,“少废话!上来。” 夙凌呼吸急促,双目赤红,顾云当机立断,没再和他争,以夙凌的脾气,多说无益,平时便罢了,这时候实在不宜废话。 就着夙凌的手,顾云翻身爬上夙凌的后背,待看清满是沙石尘土的背后一个深深的血窟窿时,不由得心惊,“你……”殷红的血沿着肩胛骨的位置一路流淌下来,出血量这么大,顾云脑子里立刻想起当时葛惊云受伤也是这样,血止都止不住! 血口处看不见银色的短箭,该死,他不要命了吗?背后中箭还用背去撞石壁!那么大的冲击力,短箭估计已经全数没入。 顾云单手解下腰带,也不管上衣松散,紧紧地按住他血流不止的伤口。岩壁上的战士也开始将他们往上拉,很快,他们到了岩壁上。余石军迎上前去,一边往上拉着夙凌的右臂,一边急道:“夫人,您没事吧?” 顾云摇头,“我没事。”但是夙凌有事! 到了崖上,顾云想从他背上下来减轻他的负担,却发现夙凌的大手一直紧紧地环着她的腿,对面的乱贼正直直地盯着这边,歌更是气恼地甩掉手中的残鞭,大骂道:“有本事就不要逃!过来再打!” 夙凌背着她,傲然回视,鹰眸森寒地盯着对面依旧满目平静的无极,无极在那双冷眸的注视下,心微微一颤,刚才那一箭竟是没有射中吗?!不可能!但是如果射中,他又何以如此轻松,还背着夫人与他眼神儿较量? 顾云低头看去,夙凌的右肩到背后的战袍上全是血迹,他一定是不想被乱贼知道他伤得如此重! 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顾云轻趴在夙凌的背后,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也顺势将他背后的血迹全部盖住。 夙凌浑身一僵,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背,淡淡的馨香直往鼻翼里钻,温热的胸紧贴着他,让他冰冷的背忽然如火灼一般的烫,夙凌有些恍惚,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女人的身体都是这么娇软吗? 夙凌的呼吸明显浑浊,顾云以为他是伤势更加严重了,而对方正在叫嚣,如此离开似乎有些仓皇。靠着夙凌的背,顾云慵懒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冷笑道:“虾兵蟹将,还敢狂妄嚣张,回去告诉你家首领,我夫君说了,十日之内,必定铲平你们的贼窝,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一句话,惹得对面骂得更凶,顾云微微一笑,自乱阵脚再好不过! 而那声“夫君”也让夙凌本就微皱的眉头更是紧紧地蹙在一起,说不清楚心中是厌恶还是不安,总之……心里的感觉有些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夙凌的伤再不处理一定会因流血过多而虚脱,夙凌站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顾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走吧。” 夙凌回过神儿来,迈开步子往回走去。 余石军疑惑地看着夙凌的背影,将军不是对夫人有些不满吗,今天为何如此恩爱?拍拍脑袋,余石军暗骂自己多事,人家夫妻间的事情,他一个单身汉猜测个啥! 一行数千人,迅速地从乌鸦谷撤离。 探究的目光直到队伍完全消失在林间才缓缓收回,高高的老榕树上,一抹晦暗的身影隐身其间,“好个夙凌。”暗沉低哑的笑声忽然响起,惊得身边的飞鸟四散,幽暗的冷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太快了,来不及捕捉其中的情绪。 才走出半里地,顾云低声叫道:“余石军,快扶我下来。” 余石军不解,但是还是上前扶住顾云的手臂,这次夙凌没再阻止她,松开手,顾云立刻跳下来。 血早就已经浸湿暗红的战袍,就连顾云的黑色上衣也已经沾满了血痕,岩壁上的石块残渣还沾在身上,显示着刚才撞那一下的威力! 强撑了这么久,在顾云下地的那一刻,夙凌也终于忍不住半跪在地上,余石军和顾云赶紧上去搀扶。 “将军!”他居然没有发现将军的异样!真是该死! “军医!” “下官在。”随行的军医赶紧上前,顾云急道:“快给他看看。” “是。”军医不敢有丝毫怠慢,检查着背后的伤口,看过之后不禁眉头深锁,脸色凝重地回道,“将军伤势很重,短箭全数没入右肩,在这里是肯定拿不出来的,必须尽快回营诊治。” “你先给他止血。”血再这样流下去,他没到营地就会因失血过多死了! 夙凌神志还是清醒的,他低喘着抬起头,点了几个穴道之后,精神似乎好了一点,张口便问道:“韩束怎么样?” 军医一边小心地处理伤口,一边回道:“将军放心,前锋的伤势虽然不轻,但是好在身体壮实,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已经封住了穴道,先回营地再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夙凌撑着余石军肩膀,踉跄地站了起来,没再看身侧的顾云一眼,在余石军的搀扶下仍是要倔强地走回去。 看着那道满是血污的背影,顾云的心莫名的一阵烦躁。 天色完全黑了,营地里点起了火堆,主帅帐外,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来来回回地走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显得越来越不安起来。 顾云一脸的愁容,夙任安慰道:“嫂子不用担心,大哥身体向来健壮,这点伤不会有事的。”嘴里虽是这么说着,其实他的心也是高高地提着,都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除了血水一盆盆往外端之外,没有任何消息,这让他怎么能不急! 顾云这时也没有心情纠正他的称呼,既担心屋里人的安危,更担心让敌人有机可乘,顾云低声叹道:“你最好加强营地的防守,我怕他们知道夙凌受伤会趁乱来袭。” “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安排,若是他们真的来袭倒好了,在这儿迎战总比在雨林中对我军有利。”他既然留守营中,这些事情他早已安排妥当,现在只希望大哥的身体无碍才好。 说到雨林,顾云忽然想到雨林里还有五千精兵!该死,她今天脑子糨糊了不成!“夙任,这次带来了几个军医?” 问这个干什么?夙任疑惑,却也好生回道:“八个,怎么了?” 顾云苦笑道:“能调出两个给我吗?” 思索了一会儿,夙任点头,“可以,出什么事了?”今日的乌鸦谷之战伤亡并不算大,基本都已经安顿好了,但是她要两名军医干什么? 顾云也不吊他胃口,回道:“你那五千精兵今天去丛林冒险了,我预计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需要军医。”她这次这么急着让他们进入雨林,确实有点揠苗助长,但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四天时间,她没得选择!算算时间,顾云叹道:“快戌时了,我去看看他们。” 原来如此,夙任说道:“你的伤才刚刚包扎好,我命人前去传令,让他们回来便是。” 顾云摇头回道:“今天他们不能回来,雨林里的夜才是最恐怖的,训练现在才算真正开始,若不是担心他们的性命,军医都不应该过去。我今晚也会留在雨林里,你留下守营,照顾夙凌吧。” “不行。”夙任急道,“军医已经交代说你的手若是再不好好护理,以后会落下病根。” 淡淡一笑,顾云坚持道:“我会小心的,我说过戌时会在那里等他们出来,怎么可以失信!” 她眼中的坚定与倔强绝对不输给大哥,夙任摇头苦笑,“无论如何我都留不住你了,是吗?” 顾云轻轻挑眉,没有回答却已经把意思表达得很明显了,夙任无奈,“好吧,我让余石军安排人手,陪你一起去。” 顾云还想说什么,迎着夙任同样坚持的眼,她莞尔一笑,回道:“好吧,这里交给你了。” 再看了一眼依旧没有消息的主帐,顾云迟疑了一会儿,最后也没进去,还是离开了。 夙任盯着顾云远去的背影,暗自猜测刚才顾云眼中的忧虑,是对大哥的情意,还是单纯感激?大哥这个救美英雄到底有没有赢得美人心呢? “啊——”暗自揣测着,一道低吼声由帐中传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45章惨烈精英1 > “啊——” 帐中传来的低吼声让夙任心一沉,大哥一向不让军医治疗的时候把他弄晕,每次都是硬挺过去的,征战沙场的人受伤是常事,平时也不见大哥疼成这样,夙任心下担心,终于忍不住冲了进去。 帐中,两个将士紧紧地按着夙凌的肩膀,夙凌的军服上、脸上尽是飞溅的血水。夙凌半趴在床上,黝黑精壮的背上一缕缕血痕交错,右肩一个深深的血窟窿触目惊心。夙凌急促地喘息着,手紧紧地抓着床沿,青筋暴起,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床榻上,强忍疼痛的脸几乎扭曲在一起。夙任惊道:“军医,怎么回事?” 一名军医帮着给夙凌处理伤口,另一名手中拿着一支带血的短箭,放到矮几的布巾上,长舒了一口气,回道:“好了,短箭已经取出,统领放心,处理好伤口就没事了。” 走近细看,夙任黑眸微闪。这箭实在太刁钻,五寸多长的短箭上满是血污,箭身上一个个倒钩一般的细纹看得他心颤不已,这样的箭没入身体,每动一下倒钩都会更深地刺入肉中,难怪军医治疗了这么久! 好不容易止住出血口,军医小心地包扎伤口,夙凌紧绷的手才终于松了松。看向一旁的夙任,夙凌低喘着问道:“那个女人呢?” 没想到大哥第一句话居然是问青末,迟疑了一会儿,夙任回道:“她……她去看韩束了。”要是让大哥知道她去雨林了,估计又要恼了。 剑眉微蹙,夙凌冷声说道:“待会儿叫她到我营中来。”她什么时候和韩束如此好了,竟是第一时间就要去看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怒意从何而起,总之夙凌就是不爽。 夙任微怔,讪讪笑道:“大哥你伤势这么重,好好休息,明天再见嫂子也不迟啊!” 任的神情不对!夙凌鹰眸一暗,“她去哪儿了?” 夙任思索着应该怎么回答,夙凌已经不耐地呵道:“说。” 斟酌了一番,夙任避重就轻地回道:“她去了雨林,说要训练将士们在雨林中夜宿的能力。” “她今晚也要待在雨林里?该死!”夙凌撑着上身,竟然想要坐起来,但是才一动,肩上的血窟窿立刻血流如注,军医吓得急道:“伤口太深,将军千万不可乱动!” 流血过多让他才动一下眼已经开始发黑,强撑着身子,夙凌对着夙任低吼道:“把她给我叫回来!” “大哥!”夙任着实被夙凌的暴躁吓了一跳,他知道大哥一定会生气,却不成想他居然怒成这样,莫不是关心则乱? 刚刚才英雄救美,现在又心急如焚,还说不是心仪人家!夙任好笑地回道:“我让余石军陪她一起去了,你放心吧,她的手伤已经包扎过了,我看她精神和身体都不错,你就别担心了。” 夙任一脸了然的样子让夙凌浑身一震,怒吼再次冲口而出,“我什么时候担心她!” 夙任轻轻挑眉,夙凌更是不自在,恼羞成怒地吼道:“都出去。” 军医正好包扎完,被夙凌这一吼,也不敢多待地退了出去,夙任看他还这么有力气吼叫,也安心地走了出去,只剩下夙凌懊恼地趴在软榻上。他一定是疯了,不就是在雨林里夜宿吗,他管她做什么! 雨林的夜,阴冷而潮湿,尽管地上已经燃起了五六堆大火,却仍是湿气逼人,顾云和余石军已经习惯,两名军医却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余石军担忧地问道:“夫人,戌时已经到了,他们会不会出事了?”这鬼地方,进去一次他就已经终生难忘了,当时他还只是在乌鸦谷附近而已,就已经够狼狈的了,他们深入雨林,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 顾云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嘴上却也只能镇定地回道:“再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雨林中等半个时辰已经让他们有些抓狂,忽然不远处有火光闪动,余石军警觉地握紧手中的大刀,吼道:“谁!” 火光越来越亮,顾云猜测应该是他们回来了,只不过他们分了十队,不知道回来的是哪一队,顾云朗声问道:“是谁,报名字!” “冷萧。”清冷的声音明显带着疲惫,来人渐行渐近,冷萧叫道,“头儿,是我。” 顾云暗叹一声,终于有人回来了。 一行人走得异常的慢,顾云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才迎上前去,就看见一张张疲惫萎靡的脸,那是长期紧绷后得以松懈产生的恍惚。冷萧身后几个战士正搀扶着三四个脚部受伤的小将跟着,顾云眯眼看去,脚上的伤似乎是误中了机关留下的,顾云低叫道:“军医,给他们诊治。” “是。”两名军医抱着药箱迎了上去。 第一批回来的士兵全部在火堆旁坐下,满身疲惫,沉默的不发一语,顾云也不叫他们列队,经过今天,他们应该更明白什么是雨林了。 走到冷萧身边,顾云问道:“你们遇到乱贼了?” 冷萧眼中划过一抹惊异和佩服,他一个字都没说,她竟然知道!“嗯,遇到了一小队人马,不过他们估计是来取水的,没带什么兵器,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撤了,那一段正好是一个深潭,后面草木丛生,我没有下令追击。” 顾云满意地笑道:“嗯,做得好,图画好了吗?” 点点头,冷萧从草木灰中拿出图纸,在顾云面前摊开,冷萧画得很细致,一些小支流都画了出来,顾云问道:“他们在哪一段出没?” 指着一处特别标注的地方,冷萧回道:“这里。” 余石军也迎了上来,看看图上的位置,欣喜地说道:“如果乱贼在这里取水,说明营地一定就在附近,如此看来,倒不算藏得深!”夫人真是聪明,将图纸放在草木灰中,便不会受潮,不会像他一样,画了一天回来却模糊了! 顾云清眸微扬,摇头低笑道:“不一定,狡兔三窟,综合所有水系图分析之后才好判断。” 这边正讨论着,又一片火光耀眼,这队人的行进速度倒是很快,一会儿就冲到了顾云面前。罗岩一见顾云,急道:“夫人!您快给他看看。” 说完一个将士被抬到她面前,他的脚已经肿成平时两倍大,顾云皱眉,低问道:“他被毒蛇咬了?” 罗岩摇头回道:“不是蛇,是一种红色的小虫子!” “多久了?” “两个时辰了。” 那将士虽然脚肿得厉害,但几个小时后还未有昏迷,还能叫疼,应该不要紧。顾云松了一口气,回道:“运气好,不是什么致命的毒,军医,给他清理一下伤口。” “是。”刚处理完那边伤口的军医又急忙赶到这边。 又过了半个时辰,十队人马总算都回来了,或多或少都有人受了伤。这些都在顾云的预料之中,她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余石军却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这些可都是夙家军中的精锐了,只不过进去一天,就成了这个样子,这种状态还如何对敌?其他的将士该怎么办? 让他们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顾云大声叫道:“列队,罗岩清点一下人数。” “是。” 身体和心理都极度疲惫,然而军人就是要听令,虽然一动也不想动,但是众将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列队站好。 罗岩清点完,刚要回禀,这时他经过一名一直在抓背后的小将身边,大声呵斥道:“方清鸿,列队的时候乱动什么!”小将被这一呵斥,再也不敢动,但是脸上的痛苦之色还是入了顾云的眼。 罗岩满意他的表现,跨步走向顾云,“禀夫人,队伍——” 他还在说,顾云却是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停下。 走到刚才动个不停的小将身边,顾云问道:“你身上很难受?” 方清鸿用力地点点头,身子还是不敢动一下。 小伙子脸色苍白,眼神儿飘忽,顾云的心一颤,说道:“背过身去。” “是。”小将立刻转过身。 “脱下上衣。” 小将一愣,迟疑了一下,夫人毕竟是女子,再说—— 没让他继续磨蹭,顾云厉声急道:“脱!这是军令。” 小将心一横,刷刷两下扒掉了上衣。 他的背裸露在外,除了顾云只是皱了皱眉之外,她身边的冷萧、罗岩和余石军,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清鸿正面对着将士们,将士们都很好奇,是什么让身经百战的将领都露出这样的惊异之色? 背后传来的抽气声,让方清鸿的心也提了起来,他回过身,急道:“夫人,我怎么了?” 他这一回身,整个背都暴露在众将面前,这一次,他身后传出更为大声的吸气声,因为—— 那本该精壮坚实的背上,二三十条比拇指还要粗的黑色软虫紧紧地吸在上面,细细看来,那些虫子软乎乎胀鼓鼓的身体里透着血红色,一点一点的还在慢慢胀大…… 罗岩回过神儿来,冲上前就要帮他把软虫拔下来,顾云急道:“住手!”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46章惨烈精英2 > 罗岩不解地看着顾云,但是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退后一步。 顾云一边观察着方清鸿背后的软虫,一边说道:“冷萧,拿一个火把和一小节树枝给我。” “是。”冷萧赶紧拿过火把、树枝,顾云将火把逼近方清鸿的背部,软虫立刻抖了一下。火光下,它们成了一个个血红色的水囊,看得人不禁毛骨悚然全身发痒,不少将士也忍不住在自己身上挠,生怕身上的哪个地方也有这怪东西。 拿起树枝点燃,顾云一边烧灼那些软虫,一边解释道:“这种虫叫水蛭,田间地头都有,很多人应该见过。不过这种水蛭与稻田里见到的不一样,雨林中湿气很大,所以它们不仅仅可以待在水里,水边的草丛、树叶背后都能成为它们匿藏的位置。若是水蛭吸在身上,千万不要用手拔,用火烤一下,它就会自动掉下来。” 不一会儿,水蛭果然全都掉了下来,罗岩跨步上前,一脚踩上去,顿时血浆四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了。顾云继续说道:“它们会通过衣领、裤管、衣袖进入,沾在皮肤上,它们吸食血液,能吸食的血量很大,没有吸血之前它们或许只有草梗粗细,吸了血之后……”不用她说下去了,所有的人刚才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看他们每个人都心有余悸的样子,顾云说道:“好了,你们现在两个人一组,互相检查一下,身上还带着水蛭的立刻清除掉。” 一时之间,数千将士都忙着找水蛭,还真让他们在几十个人身上又找到一些,不过都没有像方清鸿这么夸张。 刘星带着几分迟疑,脸上强忍着惊恐,走到顾云面前,低声问道:“头儿,若是没有用火烧,直接拔下来会怎么样?” “拔下来的只是身体,它们的头和吸盘还在身体里,需要清理好伤口,不然伤口很容易溃烂,在雨林里,伤口溃烂就很麻烦。”顾云淡淡地解释着,刘星脸色却开始泛白,眼睛也越睁越大,颤声说道:“那要如何清理?”不会没救了吧? 他脸上明显的恐惧已经足够说明一切,顾云扬声说道:“今天被水蛭咬过又没有好好处理的出列。” 话音才落,竟然有三四百士兵齐步跨出,顾云暗暗心惊,雨林中有水蛭她知道,但是一般不会有这么多,所以昨天在说注意事项的时候才忘了特意去提醒,毕竟水蛭不会致命,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的水蛭这么多! 暗叹一声,顾云说道:“伤口给我看看。” 将士们此时也顾不得羞涩,齐刷刷地撩衣袖、拉裤管,一时间,一只只狼狈不堪和着泥水的手脚伸了出来,大多只是轻微发炎,皮肤泛红微肿而已,但是也有不少伤口开始溃烂,流出乳白色的脓血,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手脚,顾云哀叹道:“军医——” 她失策了,两个军医根本不够。 折腾了一宿,军医累到手都快抽筋了,伤员总算处理完了,众将等着回营地好好休息的命令,却听到顾云一声令下要“夜宿雨林”。这个消息让所有将士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身的泥泞,还有被蚊虫叮咬的疼痛瘙痒,耳边是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再加上空气中闷热濡湿的气息,无不让人心浮气躁、恐惧不安。 顾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雨林中,绝望和恐惧才是最大的敌人,他们才进来一天而已,若是连这关都过不去,还谈什么战斗? 顾云昨天就已经教过他们夜宿雨林的注意事项,她悄悄地退到一旁坐下,冷眼旁观着他们如何安排。一阵骚动与气闷之后,在罗岩和冷萧的协调分配下,数千将士还是立刻动了起来,安排夜巡、寻找夜宿地点和保护火种等等,都按照她所说的一一做好。顾云唇角轻轻扬起,对于他们的表现,她还算满意。 背靠着树干,顾云拿出十张图纸,按顺序排列好,一边用炭笔做好标识,一边研究着地形,好一会儿,余石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您小睡一下吧。” 顾云抬头看看天色,居然已经蒙蒙亮了,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看了一眼刚刚才闭上眼休息的将士们,顾云没有立刻让他们列队,将手中的图纸全部塞进一个布袋里,顾云交代道:“我没事,天快亮了,你带这十张水系分布图回去交给夙任,让他重新绘制一张大图,晚上我回营地再与他讨论贼窝所在。” “是。”将布袋系在腰间,余石军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夫人,需要为您和将士们送些干粮过来吗?” 顾云摇头坚定地回道:“不需要。” 余石军一怔,他以前不知道,原来执著而坚定的女人看起来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将军真是有福了! 揣着布袋,余石军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再让他们睡一个小时吧。 顾云半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手边的冰炼忽然轻轻地抖动起来。顾云倏地睁开眼,迅速起身,戒备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然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完全没有异样。 顾云疑惑地看向手中的冰炼,它还在不停地抖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手中握着冰炼,顾云四处巡查,发现当她往东方走的时候,冰炼抖得特别的厉害,顺着这个方向,顾云一步一步谨慎地往前走,大约走出一公里外,冰炼忽然不动了! 再看看周围,除了满目的苍翠之外,什么都没有!干吗?耍着她玩了!顾云瞪着冰炼,正要开骂,不远处一抹翠绿色的影子引起了顾云的注意,顾云大喝一声:“谁?” 远处久久没有动静,顾云握紧剑柄微微用力,轻吟之音伴随着一道寒光,冰炼出鞘。 就在她准备走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那道翠绿色的身影从树丛后面缓缓走出来。 顾云霎时有些慌神儿,那竟是一个绝美的女子,如墨般黑亮的长发长及脚踝,没有特别的发饰,一条带着绿叶的青藤在发丝间游走,为她结成发辫。翠绿色的长裙很是简单,没有层层叠叠的披肩挂带,无袖的款式将她洁白晶莹的右臂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空气中,只有一条翠青色的丝带——不是,它会动,顾云眯眼看去,那乖乖绕在女子手臂上的不是丝带,而是一条通体碧绿的小青蛇,大概一米长,从女子手腕处绕到肩膀,小蛇赤红的眼直直地盯着她,不时地吐着黑色的小舌头,女子仿佛与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那么的和谐而诡异。 顾云若不是无神论者,会自己以为看见了山中精灵,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一些,顾云低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雨林里?”即使她看起来是那么神圣而纯洁,顾云也绝不掉以轻心,会这样神秘莫测地出现在雨林里的女人,她从来不敢小看! 女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回话,那双眼睛幽深而宁静。在她脸上,顾云居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上前一步,顾云继续和她说道:“你是这里的原住民?” 在听到“原住民”这三个字的时候,女子的眼中划过一抹极快的异彩,顾云还没来得及分析那是什么,一条翠绿色的长鞭朝着她的脸面直攻而来,顾云立刻挥剑迎击,剑身与长鞭交缠。让顾云没有想到的是,那条鞭子居然没有断,仔细一看,那鞭子竟是一条蛇皮鞭,翠绿与墨黑的花纹相间,看起来竟如一条活生生的蛇一般,充满生气与灵性。顾云下意识地朝女子手臂上的小蛇看去,只见它龇牙咧嘴地朝她吐舌头,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一般。 手中的冰炼又开始震动起来,随着它的震动,一股寒气和着冷光由剑身迸发,长鞭被弹开,女子和顾云同时后退了一大步。 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到小蛇嘶嘶吐信的声音,两人都戒备地盯着对方,都没再出手。 “头儿。”顾云身后,繁杂的脚步声说明冷萧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 女子连看都没看身后一下子涌上来的百余人,似乎他们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幽冷的眼眸从顾云身上移开,女子从容地收起长鞭,转身离去。 冷萧他们抬脚就要追上去,顾云低声说道:“不用追了。”直觉告诉她,冷萧他们追不上她。 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她与乱贼是一伙的?还是说,这片雨林里,除了乱贼,还住着另外一群人? 主营。 夜幕才刚刚降临,大大的案台旁已经点上十几盏油灯,将案台照得如白日般明亮。 案台前,余石军将一张张小图整齐地摊在大图旁边,认真校对着每一个细微处。夙任手中握着毛笔,将交汇处一一标明。两人所有的精力全部集中在图纸上,以至于两个高大的身影进入帐中他们仍无所觉。 夙凌黑眸微扬,缓步走到余石军身后,或许是他的气势太盛,余石军惊觉有异,回头看见夙凌和韩束站在他身后,惊道:“将军、前锋!”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47章惨烈精英3 > 夙任抬起头看去,果然看见夙凌与韩束两人缠着一身的绑带出现在帐中,放下毛笔,夙任拖过两张椅子,急道:“快坐下,你们怎么来了?” 夙凌看都没看椅子一眼,寒声回道:“我还没这么弱!”绕到案桌前,夙凌仔细地端详起案桌上已经完成的水系图,眼中划过一抹惊讶,嘴上却没说什么,倒是韩束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将旁边的十张小图收好,余石军笑道:“是夫人让将士们逆流而上,画下来的水系分布图,有了这个就能大概找出乱贼的营地所在位置了。”夫人果然很有办法,才不过十来天的相处,余石军已经对那位身材娇小、智谋武功都卓尔不群的夫人心服口服了。 不知道是余石军脸上倾慕的表情惹到这位大将军,还是顾云此时还未归来,他太过担心,总之夙任敏锐地发现,自家大哥本来还略显苍白的脸倏地一沉。夙任笑道:“她说晚上就会回来,已经过了酉时,应该快到了。” “我——”夙凌尴尬地轻咳一声,刚想说“谁想知道她的事情”,夙任又先一步笑道:“我知道,大哥你并不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当没听见就行了。” 鹰眸怒睁,一时又不知如何发泄心中的不爽,夙凌一脸寒霜地瞪着夙任,韩束和余石军脸都憋得通红,却绝对不敢在这时候笑出声来,开玩笑,除非不想要命了! 营帐里的气氛实在算不上和谐,好在此时,门外的将士朗声说道:“报,镇西将军求见。” 夙任赶紧回道:“快请。”他不过随口一说,看来是说中大哥想说的话了,难怪他恼羞成怒。 楼穆海不知道屋里发生的前奏,进入帐内也没注意气氛诡异,对着夙凌朗声说道:“夙将军。” 夙凌恢复了一贯的冷傲,轻轻点头,低声回道:“楼老将军。” 楼穆海此次前来似乎很急,寒暄两句之后,一脸凝重地说道:“夙将军,皇上有旨,一个月内完成剿匪,寻回黄金。时间不多,若是不抓紧这几天时间突袭,只怕半个月内,我军都难以发起突袭。” “为何?”夙凌不解。 “为什么?”随着帷帐的轻扬,一道清丽的女声也同时响起。 进来的人还是一袭黑衣,只是袖子和裤脚都湿漉漉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好在她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倒也不显得狼狈。 顾云进入内室,一眼就看见了肩膀包着层层纱布的夙凌,受这么重的伤,居然不好好休息!心中暗暗腹诽,顾云却没有说什么。她又不是他的谁,人家爱糟蹋自己,她管得着吗! “夫人你回来了。” “夫人,您终于回来了。” 看向顾云,韩束和余石军几乎是同时笑语相迎,语气中的急切与崇敬之情,不仅让夙凌眉头紧皱,就连楼穆海也有些不悦。他进来的时候还需要通报,怎么换作青末,就这么轻易地闯了进来? “咳,楼老将军,您继续说。”夙任暗自好笑,不过此刻还是应该谈更重要的事情吧! 和一个女娃子比什么?楼穆海暗骂自己越老越糊涂,继续刚才话题说道:“据我这些年的观察,那片森林的雨季是一波一波的,每间隔十二三日,就会有一次长达七八日的连续降雨,如此反复到了九月,雨季才会结束。” 余石军惊道:“您的意思是说,我军到来的这段时间,刚好遇上雨水少的时候了?”不可能吧。雨水少的时候都这样了,雨水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楼穆海坚定地点头回道:“是的,再过三四天,又该有新一轮的雨水了,到时候一天十二个时辰,最少十个时辰都是有雨的。” 最少?余石军彻底惊呆了。 顾云的脸色也不太好,叹道:“在雨林中作战已经很难,若是还下着雨……将士们的战斗力和攻击力最少降低一半。” 夙凌一双黑眸从她进来那一刻开始就这样冷冷地盯着她,顾云被看得莫名其妙,冷笑道:“不信?夙大将军应该出去看看你所谓的精英中的精英,在雨林里才待了一天,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顾云以为他又要发火,不成想,却在他微眯的寒眸中发现一抹极快的无奈与关心。她一定是雨林待久了,有些痴呆了,就在顾云想再次确认的时候,夙凌已经漠然地收回视线,对着夙任说道:“找到乱贼巢穴,速战速决。” 她果然是看错了。 “我已经将水系图绘好了,这样一来,应该能很快找出乱贼所在营地的大概位置,我军有三万人,只要找到他们的巢穴,想要一举端掉贼窝就容易得多了。”看向韩束,夙任问道,“你在乱贼窝里也待了三天,有什么发现吗?周边的环境如何?” “娘的,我被掳进去的时候是晕着的,后来一连三天被关在一个山洞里,暗无天日。那些乱贼纪律也很严明,我想套他们的话,他们居然连理都没理我。去乌鸦谷的时候我也被蒙上了眼睛,出发的时候天是全黑的,感觉绕了五六个时辰才到的。”说起这个韩束就来气,本来就是个大嗓门,现在再一吼,那声音简直就是震耳欲聋。 “五六个时辰?”顾云挠挠耳朵,看他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估计伤势不重。顾云莞尔一笑,道,“按照这张水系图来看,他们的巢穴应该没有这么远,看来他们为了防着你,带你绕了不少远路。” 听了顾云的话,韩束更是恼到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一副恨不得把那乱贼头子剥皮拆骨的样子,他急道:“那据你的分析,乱贼的巢穴会在哪儿?” 走到大图前,顾云指着相邻的两处地方,说道:“这里和这里。右边这片地区离三条支流汇集地很近,就算不是雨季,也不用担心断水的问题,而且冷萧他们还在深潭处与乱贼交锋,可见他们的巢穴极有可能在这里。而左边这一处……”顾云停顿了一会儿,笑道,“我猜是黄金匿藏的地方。” 一提到黄金,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夙任轻笑问道:“何以见得?” 顾云自信地一笑,刚要开口解释,夙凌冷然的声音已经低低地说道:“这里离她刚才说的巢穴不远,地形最为复杂,支路很多,能很快将黄金从各个方向转移。” 顾云耸耸肩,已经有人说了,她也就不必多了。 韩束大喜,爽朗地笑道:“太好了,知道了他们的老巢和黄金所在,明日便可发起突袭,一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相较于韩束的激动,余石军倒是冷静不少,说道:“这里地形实在复杂,如何遣兵布阵还需斟酌。” “火攻。” “用火攻。” 又是一次异口同声,顾云轻轻挑眉,有些无奈,夙凌则是黑着一张脸,不知作何感想,今天似乎总有哪里不对劲儿,他们何时变得如此默契了? 在众人探究的视线下,顾云事不关己地继续研究着地图,夙凌则是鹰眸一扫,立刻没人敢再看他们一眼。 被夙凌这一瞪,几人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假装忙碌地讨论起来—— “对对!火攻实在太好了!” “嗯!雨林中变幻莫测的地形就是他们最大的优势,烧了巢穴附近的山林,他们就无所遁形了。” “有道理有道理!” 三人一唱一和,倒是楼穆海没和他们瞎起哄,认真说道:“按照图上的地形看,此处四通八达,只怕就算没有了草木遮掩,也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 刚才还和韩束、余石军一搭一唱的夙任回过头,已经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回道:“这次任务的重点是黄金,乱贼存在也非一朝一夕了,即使不能一网打尽,也已经给他们来了一次重创,他们想要重整旗鼓怕是不容易。” 韩束也点点头,沉声回道:“火攻是好,只不过雨林中水汽这么大——” “用火油、硫黄引燃,只要不下雨,烧这一小片区域还是做得到的!”他们的变脸术也未免太快了吧,夙凌见怪不怪很是淡定地继续讨论,顾云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好吧,老臣这就回佩城准备,明日午时之前,必将东西准备齐全。”夙凌身为主帅已经发话,他也只能全力配合了! “那就有劳楼老将军了,明日午时会合。” “好!”爽快地一口应下,楼穆海大步跨出帐外。夙凌回到案台旁,立刻召集他们继续讨论对敌之策,“任、韩束、余副将,明日突袭,说说你们对兵力分布和进攻策略的看法。” “是。”三人依围了上去。 顾云伸了伸懒腰,人家讨论军情,没她什么事,还是识趣离开比较好。绕过案台,顾云手轻轻挑开帷帐,身后那道冰块一般几乎听不出什么感情的声音忽然响起,“站住。”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48章如何验身1 > 身后冰块一般几乎听不出什么感情的声音止住了顾云的脚步。回过身,顾云还没开口,夙凌已经不客气地说道,“用水系图来推断乱贼的位置是你想出来的,现在想撒手不管?” 顾云恼了,她什么时候说撒手不管了!他又没叫她,难道要她眼巴巴地挤进去“出谋划策”?抱歉,她没这么贱! “夙凌,你——”冷眼对上寒眸,顾云正要发飙,余石军已经闻到火药味儿,赶紧讨好说道:“是啊是啊,夫人想出来的妙计,您怎能不参与围剿突袭的商议呢?您坐您坐!”这一对夫妻到底是怎么回事,见面不吵一架好像就不算见过面似的。 顾云不买账,依旧冷着一张芙蓉脸,站在营帐门口,拿夙凌练眼力,夙凌则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任由她瞪着。 夙任暗自好笑,大哥明明就是想留人家,开口却没一句好话,青末再怎么独特、坚韧,终归是女子,他就不能哄哄人家?营帐中的气氛有些糟,夙任目光划过夙凌缠着绷带的肩膀,眼前一亮,上前一步扬声叹道:“大家都坐下来说吧,大哥的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军医特别交代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伤口再裂开了。” 那双黑眸依旧如昔的咄咄逼人,不过他的脸色的确很差,顾云暗暗咬牙,看在他昨天救过她,还是病人的分上,这次她忍了!走到案桌前,拖出一张凳子,顾云一屁股坐下,脸上的不爽毫不掩饰,嘴上却是什么也没说。 好在夙凌也没再说什么气死人的话来撩拨顾云的怒火,一群人终于在案桌前坐下。夙凌身为主帅,调兵遣将之事自然由他部署,指着图纸上乱贼营地的位置,夙凌说道:“按照楼穆海的说法,乱贼的人数最少一万,明日余副将带领五千精兵,先行开路,点火烧山,我率领一万五千精兵押后,以渔网阵将贼窝围住,随着火势慢慢收网,绝对不能让乱贼脱逃。” 夙凌肩上的血窟窿有多深,夙任是亲眼所见,他不禁急道:“大哥,你有伤在身——” “无妨,我自有分寸。”夙凌冷傲地打断了夙任的话,继续说道,“黄金所在地四通八达,任,你带领一万精兵分四路,从四个方向堵截,决不能让他们把黄金运走。一旦找到黄金,立刻运出来,到时我会安排楼穆海接应你们。” “是。”夙任没再劝他,朗声领命,自家大哥,他最是清楚他的脾气,多说无益。 听了半天,冲锋陷阵中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身为前锋,韩束有些急了,“那我呢?” 夙凌淡淡地回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留在营地。” 韩束霍然起身,一脸严肃地说道:“将军,这一点小伤还难不倒我,请让末将也带兵出战。” 刚毅的脸上尽是坚持,挺拔的肩膀彰显着他的决心,夙凌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爽快地说道:“好,你随任一同前往,务必将黄金运回。” “是。”响亮的声音显示着韩束的好心情。 他们这边说了很久,顾云始终一声不吭,夙凌以为她还在生气,细看之下,才发现她一副神游的样子,根本没在听他们说话,夙凌微恼,夙任直接问道:“嫂子,你在想什么?” 思索了一会儿,顾云还是决定将今早见到那名女子的事情说出来,“今天在雨林里我见到了一个特别的女人,武功不弱,对雨林的环境非常熟悉,看装扮像是长期生活在雨林里的本地人。” 女人?“说不定她是乱贼头子的女人。”韩束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不然一个女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在深山野林里出现,还那么熟悉地形? 想到与那女子相处的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顾云果断地摇头,回道:“不像!她身上有一种清灵孤傲的气质,实在不是被人圈养的女人能够比拟的。” 圈养?!几个男人对看一眼,这个女人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 顾云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根本没在意他们变换的脸色,继续说道:“我主要是担心这片雨林里除了乱贼还有其他原住民,他们的存在对我们也是一种潜在威胁。如果我们烧山,那就是破坏他们生存的环境,只怕会惹来麻烦。”到时候他们群起而攻之,夙将军即使有三万人,只怕也吃不消。 顾云所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几人瞬间沉默了,他们都把目标集中在乱贼身上,这时候居然旁生枝节!那个什么女人到底是何身份? 本因明日的突袭而高昂的气氛,此时显得有些低迷,夙凌坚定而低沉的声音适时响起,“不管她是乱贼的女人还是所谓的原住民,明日火攻势在必行。我军焚烧的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山野,雨林里湿气大,没有火油、硫黄助燃,火很快就会灭掉。只要我军能够速战速决,十个时辰内结束突袭,就算真有其他原住民,等他们发现我军,集结前往的时候,我军也已经撤离了。” 夙任点头附和道:“是啊,若是明日不攻,最少要等到半个月之后,如此一来肯定会超过圣旨上的期限。”抗旨的后果,即使是夙家军,也依旧不能承受。 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期限摆在那儿,顾云也只能点头回道:“好吧,也只能先这样做了。” 顾云看起来已经有些心不在焉,韩束和夙凌又有伤在身,夙任看向夙凌,说道:“已经快子时了,大家也都累了,今天就先讨论到这儿吧,明日辰时,再具体部署,大哥你看这样可好?” 夙凌也没坚持,点头回道:“嗯。” 他话音才落,顾云立刻起身,什么也没说地跨步离去,夙凌眸色冷暗,也没再看她一眼。夙任暗自纳闷,一个以身相救,一个全力相助,不是应该郎有情、妾有意吗,怎么看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局面啊! 众人散去,夙凌正准备回营,久违的红影悠闲地晃荡进来。凤眸噙笑,上下打量着夙凌,慕易啧啧笑道:“我才离开两天而已,你就伤成这副模样了,果然英雄不好当啊,尤其是救美英雄。” “废话说完了就早点在我眼前消失。”慕易的调侃奚落,夙凌早就麻木了,懒得看他一眼,夙凌将水系图放入木盒之中,置于背后的书架上。 被人彻底地无视,慕易也不恼,一边叹息着一边朝帐外走去,“好吧,我好不容易查到青小姐的家世生平,本来是想和你谈谈这位青家三小姐的趣事,既然你没有兴趣,那我走好了。” 握着木盒的手一顿,夙凌转过身,冷声叫道:“站住。” 声音不高,仔细听来还有那么一点急切。唇角轻扬,没再继续卖关子,慕易在椅子上坐下,兴致颇高地笑道:“青末,芳龄十五,五岁能作诗,七岁会作曲。十岁那年与皓月最有名的棋师傅越对弈,以和局名扬各地,后又连胜各国使节。小小年纪就凭借其高超的棋艺与青家大姐的琴音、二姐的书画并称皓月三绝,只不过她胆子很小,怕见生人,身体又娇弱……” “等等。”夙凌冷冷地打断慕易的话,黑眸中满是不信,“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是我认识的青末?”前面还勉强能听下去,后面就实在离谱了,胆小娇弱?青末能算胆小娇弱,这世上还有胆大健康的女人么? 早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慕易耸耸肩,意有所指地回道:“我说的是青家三小姐,是不是我们眼前看到的青末就不得而知了。” 夙凌皱眉,“难道她平日里都在韬光养晦,世人看到的皆是她刻意装出来的表象?” 慕易凤眸微闪,凌第一反应不是军中的青末是假冒的,而是认为那些不过是她韬光养晦的假象,看来在不知不觉中,凌已经看上了人家。心下在笑,脸上却是一副不认同的样子,慕易叹道:“她能有今日的本事和见识,绝对不可能是闭门在家,看几本兵书、拳谱就能获得的,必是经过不少锻炼。据我所知,青家三小姐一直都居住在皓月京城。” 心中隐隐了然慕易话中的意思,夙凌还是没有点破,“也许她有什么奇遇或是不为人知的过往。” 慕易低笑一声,眼中尽是狂傲,“天下间哪来这么多奇遇,更没有我查不出的过往。” 慕易说得虽然傲慢狂妄,却并非虚,夙凌沉吟,“你的意思就是说现在军营中的青末其实不是青家三小姐,而是别人冒名顶替的!”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是一时无法将那双坦荡张狂的眼与奸细联系在一起。 “我可没这么说。”慕易一脸的无辜,撇得干干净净。在夙凌冰寒的目光逼视下,慕易笑道,“其实要验证她是不是青末,有一个最简单有效的方法,这要感谢你的岳母,只不过要验证起来比较难,一般人可能做不到。” “少卖关子,说。”慕易眼中不怀好意的光芒太过耀眼,夙凌已经猜到他说出来的事情一定会让人郁结,却又不得不问。 “青夫人是皓月有名的刺青师,她在三位小姐满月的时候就在她们身上刺了她们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你只要检验一下青末的身上有没有‘末’字,就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青家三小姐了。据说啊——那刺青可不是一般的刺青,刺在上面的字平时是看不出来的,只有情绪激动或者体温升高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而刺青的位置恰恰是在她右胸上。你说,要在她体温升高的时候看她的胸部,一般人是不是很难做到?”慕易故意把“体温升高”四个字说得又慢又大声,夙凌的脸色是越听越黑,慕易的心情却是越来越好,看凌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没把人家吃掉,自己真是一个好人,给了凌一个名正顺的好机会啊…… 夙凌面色僵冷,久久的无语,不知道在想什么,慕易决定“好人”做到底,再推他一把,“凌,如果是在一般人家,她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你看她顺眼,留在身边暖床也没什么。但是你是一个将军,现在她还混进了军营里,深受将士们的爱戴,如果她不是青末而是冒名顶替、心怀不轨的女人,甚至有可能是乱贼派来潜伏在夙家军中的探子……” 话未尽,意思已经到了,慕易在看到夙凌鹰眸中划过一丝暗黑的光芒后满意地闭上了嘴。 明日就要突袭乱贼营地,身为将军,他要对整个夙家军负责,绝对不能将一个身份可疑之人留在身边!高大的身影霍然起身,直直地朝帐外走去。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不轻不重的问话由帐内幽幽传来,细听之下,不难听出淡淡的窃喜。 今晚的夜色真是撩人啊。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49章如何验身2 > 军中用水一向紧缺,顾云又不愿意到河里洗露天浴,只能提了一桶水,到帐篷里擦擦身子,将身上的泥水擦净。洗好后,顾云换了一身黑衣。这个时代没有内衣,她平时都会在胸前围上几圈束布,这样奔跑或者动武的时候比较方便。今天已经很晚了,顾云便将束布放在一旁,里边只穿了一件肚兜儿,外面披了件黑色外衣,盘腿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换药。 手上的伤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整天在湿气大的雨林里穿梭,怕伤口感染,顾云还是坚持换药。将衣袖撩到手臂以上,顾云轻轻解开纱布,有几处伤口还有些血水会不时渗出,与纱布粘连在一起,为了能尽快把纱布取下来,顾云一咬牙,眼一闭,用力一扯。纱布是撕下来了,她也疼得龇牙咧嘴。就在此时,帐帘被粗鲁地掀开,高壮的身影堵在门前。 顾云吓了一跳,手迅速地抓起一旁的腰带利落地打了一个结,外衫虽然松垮,好在哪里都不漏。顾云暗舒了一口气,清冷的眸子里燃起了薄薄的怒火,瞪着门口那个不速之客,顾云讽刺道:“夙大将军,没有人教过你,进别人的房门之前,要先敲门吗?” 夙凌跨入帐内,低沉的声音冷硬地回道:“没有。” 顾云顿时无语,他回答得还真是理直气壮!好吧,人家是大将军,她现在只希望他快点走,没兴趣教他礼仪之道。单手握着药瓶,顾云用嘴咬开上面的木塞,口齿不太清楚地说道:“有什么事,说吧。”说完快走。 帐篷里面很暗,床前只放着一盏油灯,地上丢着一条带血的纱布,床上凌乱地放着几个药瓶和干净的布条,她娇小的身子被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中,正单手别扭地撒着药粉。 夙凌黑眸一暗,心下微恼,女人没有女人样子,就知道逞能。夙凌脸很臭,动作也很粗鲁,一把夺过顾云手中的药瓶,将药粉刷刷地撒在她伤口上,然后抓起布条,闷不做声地帮她包扎伤口。 顾云有片刻的呆愣,回过神儿来也没矫情地抽回手,虽然他换药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不过总比她单手操作来得快一些。暗自猜测着夙凌来找她的原因,倏地手上一疼,“嘶——”夙凌狠狠地打了一个结,顾云低咒,该死的男人,她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疼死她了! 染火清眸对上深沉的冷眼,夙凌冷声问道:“你是谁?” “什么?”顾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青末生性胆小,性情温顺,更不会武功,你到底是谁?”低沉的声音并不高,却是字字逼人,顾云终于了然,他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她确实不是青末,那他想怎么样呢? 顾云缓缓起身,与他比肩而立,低缓的声音同样咄咄逼人,“你其实是想说我根本不是青末,冒名顶替混进你的军营是什么目的,是吧?在你心中,我帮你救韩束、练精兵、画地图就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以便于更好地出卖你们夙家军,是吧?”顾云每一句看似轻描淡写的“是吧”都像是在指控夙凌的不知好歹。 夙凌冷颜渐沉,“我并不认为你就是奸细,但是身为一军统帅,我不容许任何有可能威胁我的军队的人存在,我今晚来,就是为了验证你到底是不是青末。”她为夙家军做的那些事,他一一记在心头,但是他今晚仍需要弄清楚,她到底是谁! 顾云失笑,他说他身为将军要为整个军队负责她可以认同,但是验证——他要如何验证?双手环在胸前,顾云冷笑,“我说我是青末估计你也不会相信,你要怎么验证?” 夙凌忽然不说话了,头微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背对着油灯,顾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此时冷傲的夙大将军黝黑的脸色变得有些暗红。又过了好一会儿,顾云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才听到那道冰冷的男声带着几分别扭,低低地回道:“青家的姐妹胸前都会刺着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所以呢?”顾云皱眉,胸前——刺字——顾云脑子轰的一下被炸蒙了,他的意思不会是想…… 该死! 顾云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理智却告诉她,冷静冷静,犯不着为这种事生气,冷静!深吸了一口气,顾云寒声回道:“我胸前没有字,你若认为我不是青末,大可以把我关进牢里,犯不着使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手紧紧地握成拳,声音也因为愤怒而微微地抖着,她发誓,夙凌要是敢再废话一句,她绝对狠狠地扇他! 老天保佑,夙凌确实没再废话,因为——他直接动手了。 “得罪了。”丢了一句话,夙凌的大手倏地扣住顾云的右肩,她虽然说自己身上没有字,他却没有轻易相信,她一直是个嘴硬的女人,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今晚一定要看到。 肩上一沉,顾云心惊,他不会是要动手吧! “冰——”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顾云想唤来冰炼,谁知她才刚开口,一道红光闪过,夙凌的赤血剑立在冰炼前面。冰炼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异常,想要飞到顾云手中,但是不管它向左还是向右,赤血都尽职尽责地挡在它前面。冰炼显然也恼了,飞身与赤血对打了起来,帐篷内因为它们的较量,变得忽冷忽热。 好个夙凌,他早有准备是吧!就算不是对手,她也不会乖乖就范! 看向他受伤的肩膀,顾云心一横,出手极重地狠击在他肩头的位置,顾云打算只要他一松手,她就可以乘机闪身退到床后,不至于被他逼在床脚的位置。谁知夙凌吃痛,可是非但没有住手,抓住她肩头的手反而更加用力,只听见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顾云的黑衣从衣襟的位置开始被狠狠地撕掉一半。 肩上忽然一凉,顾云急忙伸手掩住胸前风光,她此刻无比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缠上束布! 夙凌目标明确,不可能让她得逞,大手抓住她的细腕。顾云坚持护住胸前,两人较量起了手劲儿。夙凌暗骂,这女人手劲儿这么大,他抓住顾云的手,一直把她逼到帐角,顾云的手已经开始发麻,最终还是抵不过夙凌的蛮力,双手被反剪在身后。顾云只穿着肚兜儿的前胸就这样呈现在夙凌面前,不知是恼还是羞,顾云的脸轰的一下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朦胧的灯光下,她娇颜如花,饱满的胸部在薄薄的肚兜儿掩盖下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不定。夙凌呼吸为之一窒,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差点忘了他这么做的目的。收敛心神,夙凌看向右胸处,光洁的皮肤莹白光滑,却没有一个字。夙凌眸光一寒,她真的不是青末? 双手被钳制,顾云却不甘心就此受制于人,抬脚朝着夙凌的下腹部猛地一踹,夙凌倒吸一口凉气,该死! 夙凌欺身向前,下半身紧紧压在顾云腿上,让她被困在帐角与他之间,连抬脚都困难。顾云还在继续挣扎,夙凌忽然发现,随着她的扭动,右胸上原本白皙的皮肤渐渐地泛红,想起之前慕易说过的话,夙凌将她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一起抓在自己右手手心里,空出左手,抚上娇柔的右胸,柔软而温暖的触感让他再一次闪神,身体的某个部分也不听话的…… 顾云浑身一僵—— 他他他,他竟然—— 手脚皆动弹不得,恼羞成怒的顾云再也顾不得形象和气质,张嘴狠狠地咬上近在咫尺的结实肩膀! “嗯!”肩上一疼,夙凌恼火地看向怀中如激怒的猫一样撒泼的女子,不由得竟是想笑,但是一想到她的身份,夙凌脸色又是一沉,带有薄茧的大拇指有力度地摩擦着顾云胸前的皮肤,在他的轻揉下,顾云右胸上如血丝般的红线慢慢浮现,越来越明显。若隐若现间一个字隐隐出现,夙凌鹰眸微闪,微眯的眼紧紧地盯着那块细腻的肌肤,不一会儿,血丝终于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红色字样,那是一个——“末”字! 看到那个“末”字的时候,夙凌的心一阵狂喜,她果然是青末!她不是冒名顶替的奸细!再次看向怀中紧咬着他不放的女子,夙凌低笑道:“小猫,咬够了没有?”她真的很喜欢咬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咬过他,不过她撒泼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倒是惬意啊!口中如愿地尝到血腥味,顾云才松开嘴。相较于夙凌的好心情,顾云现在恨不得杀人,出口便是火药味儿十足的低吼,“卑鄙小人!你摸够了没有!” 夙凌的手一顿,他不是没有碰过女人,但是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女性的身体竟然是这么娇弱温暖!手虽然缓缓地松开了,他却还在恍惚之中。 夙凌的手稍有松动,顾云抓住时机,挣脱他的钳制,双手一起朝着他已经开始渗血的肩膀猛捶下去,趁着他后退一步,顾云又抬脚,对着他的小腹连踹两脚。 肩腹同时受敌,夙凌退了四五步才勉强站住身子,肩膀一片濡湿,火燎般的刺痛提醒着他强摘带刺的花儿后果是多么的惨烈。 顾云已经抓起床上的黑衣披在身上,昏黄的灯光下,她发丝微乱,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去,一向清冷的眸染上熊熊的怒火,恶狠狠地瞪着他,大有他再上前一步就和他拼命的架势。 夙凌幽深的黑眸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便转身朝帐门走去。掀开帷帐,夙凌脚步一顿,背对着顾云,一向冷漠的声音带着几分局促,却还是异常清晰地说道:“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顾云被气得差点脑溢血,大吼道:“谁他妈要你负责任,你给我滚!” 半夜三更,这一声怒吼的威力可想而知。 于是,军中流传,昨晚将军把夫人给吃了,估计是不够温柔,夫人发飙了。 走出顾云的帐篷,清风迎面吹来,夙凌一直紊乱的心跳非但没有渐缓,反而跳得越发猛烈,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左手,夙凌再一次失神。 “噢——验身而已,要不要这么激烈啊?”夜色中,红衣妖娆的慕易斜睨着夙凌带血的肩头,脸上洋溢的分明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夙凌双手背在身后,对这个明显是来看笑话的男人视而不见,就在两人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慕易故作哀怨地继续调侃道:“过河拆桥啊?要不是我,你也没有借口扒人家的衣服啊,你有机会温香软玉在怀,应该谢谢我才对吧!” “滚!”一句“温香软玉”让夙凌黝黑的脸色可疑地泛红,离开的脚步越走越快。 他没有眼花吧,刚才某人是脸红了吗?虽然夙凌已经远去多时,但慕易还是愣愣地立在那里,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害羞?岩石也开始有感情了?今晚的夜色果然撩人。 久久,慕易眼神复杂地看着顾云帐篷的方向,看凌的神情,那个女人应该是真的青末,为何他会查不出她的生平往事呢?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50章山贼头子1 > 夜。 本该阴暗的洞穴里,点起了熊熊燃烧的火堆,照得整个山洞火光一片,远远地看去,像是着火了一般。数十名手握钢刀的异族男子将一名三十出头的布衣男子围在其中,火光映照下,钢刀闪着森冷的寒光,明晃晃的竟是有些扎眼。男子双手背在身后,脸色沉静,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大方地仰视着高位上黑色斗篷笼罩下的身影。 斗篷掩盖下,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即便如此,余项仍是感受到一道冰冷与探究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他身上。他与这位神秘的首领见过不下三次,却始终未曾得见真容,除了知道他名叫穆沧,在族群中地位崇高,无人敢违抗他之外,便一无所知。 两人就这样沉默对视着,歌有些不耐地问道:“余项,我们与西太后的交易在昊王死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你还来做什么?” 当年首领之所以会与他们合谋,是因为昊王答应,他登基之后,会将佩城周边这些原本就属于他们的领地归还,让他们可以如祖辈一般在首领的带领下过朴素自然的生活。谁知道昊王谋反没有成功反而被处斩了,三年来,西太后也没敢和他们说黄金的事情,莫不是现在反悔?! 歌的无礼,余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脸上始终带着淡定的笑容,将一封烫金密函从袖中拿出,看向高位上那道隐于黑袍下的身影,余项笑道:“这是太后给首领的密函,首领看过之后再议不迟。” 他脸上笃定的神色很是刺眼,穆沧暗暗好奇,是什么让他如此自信。轻轻抬手,身侧的少年立刻走到余项面前,接过密函,恭敬地递到穆沧面前。 打开密函,一路看下去,穆沧的脸色越来越暗,黑眸中划过一抹暴戾。怒极反笑,穆沧啪的一声将密函合上,扔到余项脚前,喑哑而低沉的笑声带着不屑,他冷哼道:“杨芝兰希望我把黄金交还给穹岳?她现在还有什么资本和我谈条件?”她真的以为自己是主子,别人都是她脚下的奴才,任由她差遣?! 穆沧直呼太后名讳,实在是大不敬,只是面对着一群蛮夷暴徒,余项深知,稍有不慎,别说太后的威严扫地,他的命也会不保。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余项摇头笑道:“首领误会了,太后此番并非是与您谈条件,而是为了助您和您的族人逃过这场死劫。” 让他们交出黄金就已经够不要脸的了,现在还大不惭地说要助他们逃过死劫,歌直接啐道:“我呸!昊王早死了,你们的太后已经不可能兑现原来说好的承诺,现在想指使我们为她做事还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想得倒是挺美的!” 余项看向歌,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叹道:“夙凌征战多年,未尝败绩,镇国将军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皇上已经下了死令,黄金必须找回,就算你们不交出来,结果也是一样的。” 谁知歌非但没有挫败,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夙凌再厉害,现在还不是一样被困在林外!若是他敢进来正好,他不是未尝败绩嘛,这次就让他尝尝!”交过一次手,他承认夙凌确实很棘手,但是光他一个人厉害又有什么用,他那些将士进入林泽之地,一样不堪一击。穹岳朝廷哪年不围剿个几次,结果还不是被他们打出雨林! 余项好笑地质问道:“夙凌岂是坐以待毙之人!夙家军有三十万人,你们有多少人?他现在不过调派了三万而已,你们已经疲于应付。黄金他是要定了,若是你们想搭上所有族人的命和这片森林,我也无话可说了。” 始终沉默的无极似乎听出了些许弦外之音,问道:“什么意思?” 开始担忧了吗?余项心中暗喜,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愁容,说道:“据我所知,现在佩城内所有的火油和硫黄都已经被买光了,你们说夙凌想干吗?他已经等不及了。夙凌志在黄金,你们若是愿意听从太后安排,太后必定会全力相助,帮你们免于这次灭族的灾难。” 夙凌要放火烧山?!当年穹岳先帝派兵围剿的时候,不是没用过这一招,只不过雨林太大,湿气也重,他们找不到族人聚集的地方,用火攻需花费很长的时间,雨林中的灌木生长得很快,烧过后只要下一场雨,没几天又会长起来,最后他们还是放弃了。 可是这片山林是祖先留给他们的圣地,即使当年只烧了几天,也已经让身为族长的父亲羞愧难当。如今夙凌又要故技重施,以他的谋略才智,必定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只怕他们的栖息地已经被他发现。 黑眸再次掠过地上的烫金密函,喑哑的声音冷冷地回道:“按杨芝兰的意思,是要我束手就擒,被夙凌押解入京,以便帮她陷害楼夕颜?”他实在不相信那个女人,若是他被抓获,只怕她不但不会帮他的族人,反而会落井下石。 听出穆沧语中的怒意,余项赶紧回道:“首领您说笑了,太后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外人一直都只闻首领其名,未见其人,首领只要找个人伪装替代一下就足以达到诬陷楼相的目的。”太后也怕到时穆沧临时倒戈,给她捅娄子,毕竟当年窃取黄金的主使,正是太后。 穆沧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朝少年摆摆手,少年了然地走到余项身侧,轻笑着说道:“余大人此行想必也累了,喝点水休息一会儿再议如何?” 心知穆沧支开他,必是要与左右使相商,这也说明他还是被说动了,朝着穆沧微微拱手,余项有礼地笑道:“好,我等着首领的好消息。” 待余项的身影消失在洞中,喑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说道:“你们怎么看?” 无极弯下身,捡起地上的密函,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道:“其实西太后提出的方法的确不错。” 一把夺过密函,歌扫了一眼,却是与无极截然相反的态度,“我怎么没看出不错在哪儿?黄金是我们辛辛苦苦运回来的,有了黄金,这些年来族人都不需要再去抢掠了,刀剑弓弩我们也都有了,夙凌虽然不好对付,我们也未见得必输无疑!好端端的黄金现在要拱手相让,怎么想都不值!” 歌话音才落,平日里一向冷静寡的无极一反常态,厉声吼道:“他们现在要放火烧山林,这片林泽不仅养育了无数生灵,更是我们族的信仰,历任族长的骨灰长埋于此,先人的灵魂都留在这片林泽之中,黄金如何能与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相比!”他不会忘记十年前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五天五夜,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几乎让人窒息的烟焦味。 无极倏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沉声说道:“首领请三思!” 无极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歌也不好再继续坚持,负气单膝跪下,喃喃说道:“首领三思。” 高位上的人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幽深的眸中闪着狡黠阴狠的光芒,一向喑哑的声音此时也略有些起伏,“黄金可以给他们,但是——却不能让他们拿得那么轻巧!至于杨芝兰,可以帮她一把,只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守信之辈,想要陷害楼夕颜是她的事情,能不能成功,就看她自己的人够不够聪明了。” 随着他缓慢的脚步,黑袍微扬,恍惚间,一道翠绿色的光芒划过腕间,极快的一闪,又消失在黑袍之下。 正午。 帐外阳光炽烈,热力逼人,帐内气氛就有些诡异了。 军医换药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微抖着,只希望自己能快点,再快点,早点逃离这怪异的氛围。他还是有些纳闷,将军这伤创口不大,却是极深,几乎是穿肩而过,但是他昨天检查伤口时,明明已经不再流血,渐渐愈合了,怎么才一个晚上,就又裂开了?莫不是真如军中传那般,昨夜将军与夫人太过激烈! 他要不要交代将军,这肩背上的伤还是颇重的,实在不宜剧烈运动? 在将军的眼刀下,帐中的将帅都低着头,连抬也不敢抬一下,他还是不要多嘴的好。终于将绷带缠紧,军医暗舒了一口气,说道:“将军,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下官告退。” 夙凌挥挥手,军医逃似的朝帐外奔去。 一个个头颅低得快要撞到案台上了,夙凌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用阴冷的声音哼道:“你们很喜欢低头是吗?” 他话音刚落,那些头都刷刷地抬起来,只是脸上的笑还来不及收回去,极力憋着的脸显得很是滑稽。 用力地咳了一声,韩束说道:“将军,您——今天还能迎战吗?”本来只是没话找点话说,不然一群大男人大眼瞪小眼他可受不了,谁知他话才出口,对面的几位立刻猛烈地“咳嗽”起来,夙凌的脸色也立刻黑得如暴雨前的天幕一般。 不行,这气氛实在不太好,大哥说不定随时都会发飙,夙任赶紧说道:“快午时了吧,嫂子怎么还不来?还是派人去请吧。” 余石军愣愣地说道:“不急吧,楼老将军还没来呢,昨天她也累坏了,晚点再去请吧。”昨天在雨林里忙了一天,夫人估计是累了,毕竟是女子嘛。说这话的时候他没觉得怎么样,但是迎向夙任和韩束惊恐的目光,二人一副“你真不怕死”的佩服样,再想起昨晚夫人的怒吼,余石军忽然冷汗直流,僵直的脖子缓缓地转向夙凌的方向,急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将军,我其实是说,我不是想说……”将军的拳头握得这么紧,不是想要揍他吧!将军的铁拳,他可禁不住几下啊!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51章山贼头子2 > 就在余石军心中悲呼的时候,帷帐被粗鲁地掀开,事件的女主角顾云面无表情地进入帐内,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顾云冷冷看了夙凌一眼,当做没看见般地移开视线,倒是夙凌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顾云走到夙任身边坐下,夙任笑着打了声招呼,“嫂子——” “闭嘴!”怒吼震得一群人傻了眼,“以后谁再叫我嫂子、夫人的,我立刻劈了他!” 顾云还是那样安稳地坐在夙任身边,暴戾的声音和平静的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除了夙凌表情复杂之外,几个大男人心中满是疑惑,昨晚将军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顾云的出现没让帐内气氛缓和些,反而更加紧张,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说话还是应该闭嘴,或者最好——消失。 “报,楼将军到。”第一次通报的声音让几人高兴得差点没欢呼出声,夙任赶快回道:“快请。” 楼穆海掀开帷帐,看所有人都到了,笑道:“大家都到齐了,老臣没有来迟吧?” “没有没有,时间刚刚好!刚刚好!”夙任和韩束同时起身相应,一脸欢悦地笑道,“楼老将军您坐您坐!” 楼穆海一头雾水,夙统领和韩前锋为何忽然对他如此热情?终于他也感觉出帐内的气氛不太对。 夙凌沉声问道:“夙老将军,东西准备得如何?” 夙凌的问话,让楼穆海没再去研究帐内异样的气氛,他爽快地笑道:“佩城内外方圆三百里的火油、硫黄都调运过来了,烧那么一小片山林,绝对没有问题。” 指着桌上的水系图,夙凌干脆利落地再次说了一遍作战的计划,“既然东西已经备齐,按照昨晚的安排,余副将带领五千精兵,从这条支路进入,先行开路,成一字阵形前进,同时点火烧山;我会率领一万五千将士押后,以渔网阵将贼窝围住,随火势收网。夙任、韩束你们带领五千将士堵住四条支路,无论如何不能让乱贼把黄金运走。一旦找到黄金,立刻从东南两个方向运出来。”说到正事,三人同时收起了戏谑的笑,认真地听着夙凌的安排。 “楼老将军,麻烦您在林外接应!” 楼穆海点头回道:“没问题!交给我。” 顾云始终坐着,未曾说一句话,夙凌也没对她做出安排,夙任低声问道:“青末,你随哪一路进攻?” 想也没想,顾云回道:“我跟你一组。” 夙任小心地看了夙凌一眼,他似乎毫不在意青末的去向,对着余石军交代道:“整军列队,未时出发。” “是。” 唉,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太好,现在更是不用说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人,估计只有慕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慕易在哪儿呢? 顾云冰冷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 朗日当空,高大的树木撑起了一把把绿荫大伞,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草木芬芳,耳边不时传来虫鸣鸟叫。夏日的正午,站在这样的绿荫下,应该还是蛮惬意的吧,当然,如果头顶上的大树没有时不时地掉几条毛毛虫,空气不是那么湿热,脚不是淹没在肮脏的泥潭里,慕易也会觉得惬意! 青末,那个小肚鸡肠、心狠手辣、善恶不分的女人! 一摊不时隐隐晃动的稀泥里,一道殷红的身影僵直地立在那里,浓稠的泥浆淹没到他膝盖处,但他下沉的速度很慢很慢,已经一个时辰了,也才下沉了一寸而已。这里毕竟不是沼泽,泥潭是不可能淹没他的,但是会死死地将他困在这里,纵使他武功再高,可身边连个可以借力的树藤枯枝都没有,那他想要出去,便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趴下身体,这样手就能够到旁边的石块,但是这也意味着他将要全身浸在这肮脏的、恶臭连连的泥泞中! 光是想象那黏稠的稀泥巴在他身体上的感觉,他就已经恶心得作呕! 殷红的衣衫与又黑又黄的稀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刻的慕易悔得肠子都青了,昨晚他根本就不应该去招惹那个小气又阴险的女人!夙凌吃她豆腐,关他什么事?她撒气撒到他身上来了,真是殃及池鱼。 话说,昨夜是这样的—— 夙凌恼羞成怒地离开之后,慕易久久地凝视着顾云帐篷的方向,一会儿,顾云居然也从帐篷里面出来了,脸上也是同样的潮红不退,只是眼中分明燃着怒火,不知她的脸红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这一刻,慕易做了一个后来看起来无不愚蠢和悲剧的决定,他跟了上去。 手撑着腰,顾云微仰着头瞪着天上无辜的皎月,借由夜间徐徐的微风来平息她心中无处发泄的怒火,此时,不识相的低笑在身后响起,“今晚的月色不错,青姑娘也出来赏月啊?” 顾云没有回头,拳头紧了紧,冷声回道:“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废话,你最好离我远点。” 明明看到她身边怒火缭绕,慕易仍是不怕死地笑道:“是吗?这么巧啊?刚才凌也是这么说的,你们果然很默契。” 话音未落,随着一记眼刀而来的是一块如核桃大小,锋利无比的石子,慕易眼眉一挑,敏捷地侧身闪过,石头飞快地击中他身后的一棵大树,在树干上留下深深的一个坑! 慕易好笑,夙凌到底对这位暴戾的青小姐做了什么,让人家火成这样?眼神儿不自觉地飘向顾云的右胸,想到夙凌脸上诡异的红潮,他肯定,这两人一定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慕易暗自揣测着,顾云忽然低呵一声:“是你!” “什么?”慕易莫名其妙。 一步步逼近慕易,冷眸紧盯着慕易那张妖孽一般的脸,顾云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你和夙凌说我胸口有字。” 慕易微愣,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地笑道:“何以见得?” “你消失了几天是为了去调查我的身世,而你一回来就教唆夙凌找我晦气,顺便看热闹。”两人已经站得很近了,顾云的语气越发的轻柔,若不是那双精光四射的眼,慕易差点要以为她是在勾引他! 做好了顾云随时要动手的打算,慕易仍是笑得很欠揍地回道:“几乎猜得分毫不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很好奇,夙凌那个比石头还硬的男人是不可能告诉她的,而他自己除了夙凌,没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她是怎么猜到是他说的,还分毫不差地猜出他教唆夙凌?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吗? 眼光哪里都不看,直直地落在她右胸上,他以前可没有这么色,忽然消失了几天,他一回来夙凌就找她麻烦,不是他还会有谁!他当别人都是白痴吗?! 慕易猜想顾云可能不会回答他,只会狠狠地与他打一场泄愤,奇怪的是,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身就走,闷头钻进帐篷里去了,害他没能活动活动筋骨,还有些失落。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慕易躺在帐中休息,一道极轻极轻的脚步声由帐前跑过,普通士兵在军营中,不可能走得这么小心,会是谁呢?慕易倏地睁开眼,轻轻撩开帐帘,只见顾云瘦小的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营地后面的雨林之中。 她要去哪里?想干什么?她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连他都查不出她那一身的本事由何而来,慕易对她还是充满好奇的。只迟疑了一会儿,他做了第二个愚蠢而悲剧的决定,再次追了上去。 顾云的速度很快,她在林间穿行着,而她选的路径,皆是灌木杂草繁多的地方,她右边的路显然好走得多,身性喜洁的慕易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右边。 “噗——”一段林间追逐之后,只听见一声闷响,顾云立刻停下了脚步。 嘴上带着无比轻柔的笑容,顾云缓缓转身,她的猎物果然乖乖地落在了她准备了一宿的稀泥大坑里。 脚步轻巧地往回走,面对着恨不得将她拆骨剥皮的肃杀瞪视,顾云心情出奇的好,啧啧笑道:“好巧啊,一大早的,你也晨练啊?!只是——你这是在练什么奇门武功?” 斜睨着慕易深深埋入浓稠烂泥里的双脚,顾云此时的表情足可以气死人不偿命。 双脚埋在不时发出恶臭的黑黄色烂泥里,慕易浑身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紧握的拳头上青筋直往外暴起,额头上一颗颗的冷汗直往外冒。 顾云很满意他生不如死的表情,更是落井下石地笑道:“这里还真热呢,我看我还是回去洗个舒服、干净的凉水澡好了,不打扰了,你慢慢练。” 舒服、干净两个词她说得格外愉悦,慕易的脸色也如她所愿地由白转红,红转黑。 顾云转身就要走,一直僵直的男人终于大声吼道:“站住!” 顾云这次倒是很听话地转过身,友好地笑道:“还有什么事吗?” “拉——我——出——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显示着慕易已经想要杀人了。 顾云轻轻挑眉,双手环在胸前,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几分冷冽,几分张狂,就是没有一丝怜悯,“我脸上写着‘以德报怨’几个字吗?我这个人呢,只信奉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看热闹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慢慢享受泥潭浴吧,这个对皮肤好。” “青末!” 顾云潇洒地走了,留下身后狂吼得草木乱晃、鸟兽齐散的男子。 大军兵分两路,顾云跟着夙任和韩束沿着南面的溪流往黄金匿藏的方向走。想到慕易那一头冷汗,满脸嫌弃和惊恐的样子,顾云的心情就大好。她是不会和他动武的,慕易的武功应该和夙凌不相上下,她还没有蠢到和他硬拼,蛇打七寸,她要让今天成为他的梦魇!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52章山贼头子3 > 抬头看看天色,大军出发前他还没有回来,估计还在那儿站着吧,毕竟让有洁癖的人去滚腐臭的泥潭,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今天真是痛快! 心情愉悦地一路走着,顾云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她在溪流边停下脚步,怔怔地盯着水流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束回头,见她愣着不走了,问道:“你在看什么?” 顾云皱眉,讷讷地回道:“今天的水流小了很多。” 抬眼看去,确实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条小水流从上游流下来,韩束猜测道:“可能是几天没下雨了吧,过两天下大雨了,水就会涨起来的,我们沿着沟渠走,水大水小没什么影响吧。” 摇摇头,顾云低声叹道:“不是这个问题。”这段时间刚好是雨季,即使不下雨,雨林中的水也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水为什么忽然小了呢?难道是—— 夙任也注意到他们俩停在溪边不走了,走到顾云身后,刚好听见他们的对话,夙任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急道:“你担心乱贼拦截溪流,以水克火!” 顾云缓缓点头,乱贼营地在溪流上游,他们很有可能发现了夙凌火攻的计划,截流蓄水,到时他们一开闸,不仅硫黄、火油会被冲走,就是那点火的五千精兵只怕也会被开闸之水淹没。 韩束虎目圆睁,急道:“那将军和将士们不是很危险?我现在立刻过去告知将军。” 顾云按住韩束宽厚的肩膀止住了他疾奔而去,冷静地说道:“你们继续前往黄金匿藏处,我去找夙凌。”虽然她恨不得永远都不要再见夙凌,但是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还是心中有数的,现在绝对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黄金才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韩束不熟悉雨林地形,忽然改变路线,他要找到夙凌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夙任看了顾云一眼,也点头回道:“这样最好!” 顾云脱离了夙任的队伍,一直朝着东方跑去,她不时紧张地抬头看天,层层树叶遮盖的天空依旧湛蓝,未见一丝浓烟,可见他们还未点火。脚下加快了速度,一个小时之后,顾云闻到了淡淡的硫磺和火油的味道,心中大喜,她没有走错方向,还好赶得及! 越往前走,硫磺的味道就越浓,不一会儿,顾云已经看见远处一字排列的人墙,每个人手里都推着或装着硫磺或装着火油的小车子,将这些燃料撒得地上、树上到处都是,浓重的气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顾云的眼睛被刺激到差点流眼泪,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冷萧发现了她,急忙迎上来,“头儿?” 捂住鼻子,顾云问道:“夙凌在哪儿?” “东面高地。”眯眼看去,所谓的高地就是五里开外的一处土坡,地理位置比这边要高出很多,确实是个有利于避洪水的好地方。顾云继续问道:“余石军呢?” “前面,我去叫他。”完全没问她要干吗,冷萧已经自动自发地帮她找人去了,顾云莞尔一笑,数月前,他们还在与她斗智斗勇,现在竟也能合作无间了。 过了不到半刻钟时间,余石军与冷萧一同并肩走来,看见顾云,难掩颜面的惊讶,余石军问道:“夫……青姑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顾云解释道:“我怀疑敌人拦截了上游水域,你们一点火,他们马上泄水,到时候只怕火攻之法毫无用处,水流还会将不少将士冲走,乱了阵形更乱了军心。” 余石军心下大惊,看看周围忙着部署的将士,若是乱贼真的用水攻,他们不仅白忙了,这次的突袭也必定要失败啊!“那现在怎么办?没有军令,我也不能撤兵!”即使他无比信任青末,军中也有军中的规矩! 顾云摇摇头,冷静而简洁地安排道:“不用撤,我现在去找夙凌说清楚这边的情况,五千精兵中,你抽调一千人,将七成火油、硫磺从这里运到夙凌所在的东面高地,其他的人继续点火,只是不要再挥洒在地上了,爬到树上去,把硫磺都撒在树冠上。点火时一定要小心,火着了之后你们立刻退到三里外,让将士们爬到最粗的乔木上隐蔽起来,待水流过后再下来,进行第二拨的攻击!” “是!”余石军立刻调派人手。顾云交代冷萧负责运送燃料的事情之后,自己朝着夙凌所在的方向跑去。 高地的最高点上,一名小将立在那儿,精锐的眼密切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远远地,看见一队人马朝着这边行来,他立刻提高了警惕,仔细观察之后奔到夙凌身边,回禀道:“报将军,前锋精兵中有千余人正朝这边走来。” 放下手中的水系图,夙凌抬起头来,眉头已经紧紧皱在了一起,声音也低沉得吓人,“领头的是谁?”余石军竟然不按原来的部署行事!他不是敢随便违抗军令的人,是发生了什么突变吗? “是——”迟疑了一会儿,小将在夙凌的瞪视下,只能朗声回道,“是夫人。” 青末?夙凌心中微微一震,她和夙任一队,忽然过来找他,还将精兵带回,夙凌心中已隐隐猜到,事情的确有变。 很快,顾云率先到达了高地,夙凌迎了上去,问道:“发生什么事?” 顾云还有些担忧的心缓缓地放了下来,她本来以为,自己将他的精兵带回,经过昨晚的事情,他一定会以为她是故意给他捣乱或者报复,见到她绝对不会有好话。想不到他脸色沉稳,语气仍是冰冷,却是就事论事地询问,这让顾云本来准备好要回击的话无用武之地,心中对他的冷静沉着也小小地钦佩了一下。 相较于早上的火药味儿十足,顾云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南面支流水势忽然减小,我怀疑乱贼将上游水流截断,以水迎战火攻。一旦火石、硫磺被水泡过之后,就完全没用了,而且水冲刷过的泥土会更加松软,那时强攻,你们很吃亏。” 她说“你们”?夙凌不知怎的,听得很是不爽,以前她说“我们”的时候,他也不爽,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想怎么样了!敛下心神,夙凌决定不再想关于她的问题,他昨晚已经想了一夜了,也没个头绪。 高地背后不远处,也是一条溪流,哗哗的流水声与平日毫无二样。两人看向身后流淌的溪水,同时陷入了沉思,对那乱贼的头目也更有了几分期待。他居然会想到水攻,可见他一直都密切注意着夙凌和楼穆海的动向。而截流也是截其他的支流,为的是不让他们看出丝毫异样吧。 与这样的人交手,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他还会出什么招数,果然是个既棘手又痛快的对手。 冷萧带来的数千将士也将火石推到了高地之上,看了一眼,夙凌已经知道顾云的打算。“你想引诱他们泄水之后,再攻一次?” “嗯。”顾云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将军,火点燃了。” 随着小将的通报,众人抬眼看去,不远处,浓烟四起、黑烟滚滚,顾云交代他们烧树冠,火势很快蔓延,远远看去如一条条黑红的龙一字排开,在空中肆虐。 没有看见余石军和其他将士们回来,夙凌急道:“余石军他们呢?” 顾云沉默地看着火光冲天的雨林,一副不打算回答的样子,冷萧也漠然地站在顾云身后。了解顾云安排的罗岩只能上前一步,为他们伟大的将军解惑,“将军放心,按照青姑娘的安排,他们这时候应该已经爬到树上,不会被水流所累。” 夙凌鹰眸微眯,冷睨着顾云淡漠的脸,心中郁结,却又不能将她怎么样,毕竟她帮了他一个大忙! 等了好一会儿,火随着风势朝着北方缓缓地烧过去,虽然很慢,但势头却越来越大,顾云暗自揣测,难道是她猜错了? 恍惚间,巨大的崩塌声由北方传来,声音大到顾云觉得脚下的土地都震了一下! 紧接着,耳边传来水流奔腾的巨响,一股十丈多高的巨浪从上游呼啸而来。只见远处高大的树冠猛烈地摇晃着,许多腰肢粗细的树木被连根拔起,随着巨浪一起冲刷下来。水流奔腾之势不禁让站在高地上的众人出了一身冷汗,与这么大的水流冲击相比,刚才烧起来的那些火,显得微弱而无力,一瞬间已被淹没。 过了一刻钟,奔腾的水势才渐渐缓了下来,即使水势已经渐缓,水深也有一丈多高。就在他们等待水流过后,进行第二拨攻击的时候,水流之中忽然出现了无数的小黑点,急速而下。 “那是什么?”顾云眯眼看去,几乎到了近处,她才看清,那是一个个在水中沉浮的人! “报!”小将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急促,“将军,不少乱贼随水流而下,很快将冲出我军的包围圈!” 随水而下的乱贼有三千余人,夙凌缓缓举手,冷声说道:“放箭。” “是。”随着他的手再次放下,一支支长箭射向水中暂时没有抵抗能力的乱贼,只可惜,水流很广,远处的乱贼箭实在不能及,只能看着他们漂流而去。 “罗岩,带领三千将士,到水流下段堵截,将脱逃的乱贼全数缉拿。” “是。” “冷萧,你安排剩下的将士,水退之后再次烧山。” “是。” 夙凌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顾云乐得清闲,眼光四处流转,忽然,莹白的水流中,一抹翠绿的身影映入眼中,那青翠的颜色极其扎眼,让人不容错认。 顾云急忙朝那抹翠绿看去,冷眸不自觉轻敛,果然是她!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53章围剿山贼1 > “是她?!” 那个诡异地出现在雨林里的神秘女子。 她也随水而下,难道说她也是乱贼中的一员?又或者真如韩束所说,她是乱贼头子的女人?顾云的眼光紧紧地锁在她身上,女子似乎也感应到了这抹紧逼的视线,朝顾云的方向看去,一幽暗一凌厉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女子美艳的脸上,尽是幽冷之色,非但未见半点慌乱,反而透着一股沉稳肃杀之气。洪流中,她身手敏捷,动作利落,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尽在她掌握之中。这样独特的女子,顾云心中认定,她绝对不简单,更不能让她就此脱逃。 低头看了看目前的水势,洪流已过,水深不足两米,水势也渐渐缓下来,她的泳技还算不错,应该可以游过去,按照女子从上游下来的速度,她可以正好堵在她前面! 心中做了评估,顾云觉得可行。将冰炼悬挂于腰间,准备跃入水中,脚还未起跳,肩膀已经被一只宽厚而有力的手掌压下,耳边是夙凌的低吼声,“你干什么?” “放手!不能让那个女子跑了。”顾云想要推开夙凌的手,奈何他的手劲儿之大,让她动弹不得,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去仔细解释,现在不过去拦截,就来不及堵住绿衣女子了! 夙凌朝着顾云目光所至的地方看去,很容易就发现了那抹翠绿的身影。那是一个纤瘦而耀目的女子,一身幽冷孤高的气质,她就是青末上次提及的神秘女子吧。夙凌鹰眸微敛,就在顾云暗自心急之时,她只觉肩膀忽的一轻,耳边再次传来夙凌低沉的声音,只是这次说得极轻,“我来。” 未等顾云有所反应,夙凌已经飞身而出,颀长的暗红身影划过眼前,此时顾云才回过神儿来,他的肩上还有伤,不能泡水! 顾云的心在前一刻还高高地提了起来,下一刻立刻稳稳落地,而且觉得自己很蠢,人家是有轻功的人,不像她,一心想的都是跳入水中过去拦截。夙凌一个提气,以林间大树作为踏脚点,几个起落,已经落在了绿衣女子必经处的一棵树干上。 傲然立于树干上的夙凌一身暗红战袍,挺拔俊逸,阳光穿越林叶,照在他刚毅的脸上,刀削石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表情,黑眸也冰冷得让人心惊。女子的心却是倏地一紧,五年了,他们终于再次相遇了。 女子看起来似乎有些恍惚,直视着夙凌的眼神儿复杂而——欣喜?顾云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女子没有游到一旁躲开夙凌,反而迎了上去,这是否说明,他们其实早就认识? 静下心来,顾云双手环在胸前,沉默地盯着两人,静观其变。 很快,女子随着水流,已经来到夙凌身旁。夙凌从树上一跃而下,铁钳一般的手一把抓住女子的肩背,女子疼得皱了皱眉,却没有哼一声。绕在她手臂上的小青蛇却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主人的异常,赤红色的小眼一瞪,黑色的小信子也嘶嘶地吐着,两颗尖细的长牙完全亮出来,朝着夙凌龇牙咧嘴。眼看就要咬上夙凌抓着女子的手,女子微微侧头,瞪了它一眼。 小青蛇委屈地闭上了嘴巴,不敢造次地乖乖低下头,缠着女子手臂的身子也不敢乱动,不仔细地看去,果然就像一条翠绿色的丝带而已。 女子与小青蛇眼眸交流之间,夙凌已经将她从水中提起,有力的手臂勒紧女子的纤腰,女子身体一僵,夙凌似乎没感觉到异样般带着她在林间穿行。女子微微侧头,夙凌冰冷刚毅的脸近在眼前,与这张惦念多年的脸这般接近,女子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冷,眉头也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起她是谁,他忘了她! 顾云冷眸微扬,她现在百分之百肯定,他们绝对认识,起码绿衣女子一定认识夙凌。顾云可没忘记她的蛇皮鞭子有多硬,出手有多狠,对手变成了夙凌,她连意思意思地挣扎一下都省了,可见这交情还不浅呢! 顾云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好像少了平日的冷漠,环在胸前的手也频频轻弹着。 几个起落,两人稳稳地落在了高地上,夙凌放开女子的腰。女子才站稳,夙凌毫无怜惜地推了她背心一把,对着身后的一堆将士说道:“押回营中,看牢她。” “是。” 说完,夙凌转身朝着冷萧的方向走去,眼中只有前方的水势,丝毫没有在意身后的女子。 女子也未再看向夙凌,幽暗的眼中划过一抹阴戾,在他心中,她果然就只是一个俘虏而已!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反正,她与他终究只能是敌人! 女子漠然地站在那里,身后的将士上前一步,想将她捆绑起来,女子清眸一暗。 “小心!”一直暗暗观察她的顾云立刻将手中的冰炼一横,挡在了两名将士面前,冰炼凛冽的寒气让两名将士下意识地大退一步。与此同时,女子手腕上的翠绿丝带忽然灵活地动了起来,一条翠青小蛇正张着暗黑的大嘴,朝着两名小将刚才站立的地方扑咬过去,嘶嘶的吐信声让人毛骨悚然,两名小将惊得双目圆瞪,僵在那里。 好险!如果不是夫人拦了他们一下,他们一定被蛇咬了,那蛇颜色极艳,口腹暗黑,必定是毒性极强的蛇!想不到一个看似普通的柔弱女子,身上竟然还带着如此毒物! 将士们心有余悸,但是也不能放任战俘脱逃,壮着胆子,七八个将士准备一起上去。顾云手中的冰炼再次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因为女子的手已经抚上腰间的蛇纹腰带,如果她没看错,那条正是能经受住冰炼锋芒的蛇皮鞭! 顾云握紧手中的冰炼,缓缓走到女子面前,与她对面而立,却意外地发现,女子看到不远处的小车上,依旧堆着满满的硫磺、火油时,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慌张。 “你和无极、歌他们是一伙的。”并不是疑问句,顾云淡淡地说道。女子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一贯的清冷幽暗,冰冷的眸光与顾云对视了一眼,手中的长蛇鞭已经出手,朝着顾云的脸面直逼而来。 顾云早料到她会出手,在她扬鞭的同时,已经利落地后跃开来,长鞭没有打中顾云,却是深深地埋入泥中一尺有余! 女子忽然出鞭,除了顾云早有所料之外,其他人都是一惊。女子也趁着众将惊讶的一刹那,身影移动,速度快得竟是有些诡异。夙凌听到异响回头的时候,只看见那抹刚才还柔顺得没有还手之力的翠绿身影以敏捷而矫健的身姿一跃而起,再次落入水流之中,下一刻,那道熟悉的黑影也如一只猎豹般随之跃入洪流之中。 夙凌心中一窒,水势已经很弱了,马上就可以部署第二次的攻击,他不能在此时离开,绿衣女子武功该是不弱,又如此狡猾,她能不能应付!大手抚上腰间的赤血,温热的剑身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好在,有冰炼陪着她,应该没事吧。 水势减弱,两人在及胸的水流中行进都很困难,顾云丝毫没有松懈,绿衣女子极力想要甩掉她,但是一路下来,她依旧紧跟在女子身后不远处。 又被冲了三四里地,两人终于可以在及膝的水流中站直身子,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两人看起来都是一身的狼狈,只不过一人手持长鞭傲然而立,一人手握长剑凛然以对,两人的眼中皆是肃杀之气,没人会去介意此时的仪容。 水渐渐退到只及足踝的位置,顾云轻轻拔剑,随着冰炼出鞘时清冽的低吟声,顾云微扬的声音带着几丝笑意,“上次没有分出高低,今日我们一决胜负如何?” 顾云认定,此人与山贼必有瓜葛,抓她肯定不易,能拖住她也好!再则,除了赤血,她第一次遇到能与冰炼抗衡的武器,她对她手中的蛇皮鞭还蛮感兴趣的! 女子眼神儿复杂地盯着顾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艳若桃花的薄唇轻扬,手中的长鞭朝着地上轻轻挥了一下,激起无数水花泥屑。 要比试吗?她迎战就是,她也很想看看,夙凌的妻子到底有多么不同! 顾云在女子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兴致,没有摆太久poss,顾云握紧冰炼,率先出击。随着她的逼近,女子立刻感受到一股灭顶的寒气扑面而来,让她几乎支持不住。环绕在手上的小蛇墨儿忽然滑到了她脖子的地方,轻轻地环在她颈间,一股股暖流便源源不断地涌入四肢,虽然身边的温度还是很低,但女子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握紧长鞭,女子利落地挥鞭回击,长剑与软鞭又一次纠缠在一起。这一次,顾云毫无迟疑地翻转剑身,剑锋与软鞭摩擦,居然发出淡淡的荧光,软鞭也被迫松了松,顾云迅速抽出冰炼,再次朝着女子前胸袭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54章围剿山贼2 > 两人距离已经很近,女子来不及挥鞭,想要侧身闪过,顾云比她更快一步地移了身形,长剑近在眼前,女子脖子间的小蛇却是倏地一蹿,飞到了冰炼上,紧紧地缠绕着它。顾云顿时觉得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在与她拉锯,手中的剑竟握也握不住,朝着一旁飞射而出,直插入地上。 顾云手中没了剑,女子手中却还有鞭子,一刹那的变故,让顾云落了下风。女子抓住时机,挥鞭而至,顾云狼狈地翻滚躲过。她以为女子会再接再厉,乘胜追击,谁知,女子幽冷的眸静默地看了她一眼之后,竟然将手中的长鞭轻轻一抛,挂在了旁边的树上,对她伸了伸拳头。 顾云微怔,她要和她赤手空拳比试吗? 她竟也是性情中人,不愿占人便宜,顾云对她的印象好了几分,此时,冰炼也已经挣脱了小蛇的纠缠,再次飞到顾云手中。 顾云微微一笑,潇洒地将冰炼往地上一插。 顾云同样朝女子伸出了拳头,她已经好久没和人纯粹地比过拳脚功夫了,今天可以打个痛快! 两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淡淡的欣赏与兴奋,双眼直直地盯着对方,两人缓步靠近,当两人的手腕碰到的那一刻,她们同时发起了进攻。 女子改拳为掌,修长尖细的指尖刷地滑过顾云的眼睛,好在顾云退得快,躲过女子的手,顾云一手抓着女子的手腕,另一手穿过她腋下,抓住她的腰带,接着身子一矮,将女子半举过肩,狠狠地甩了出去。 女子刚才只觉得腰与手一紧,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子竟是莫名其妙地被扔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女子立刻站了起来。她心下暗暗纳闷,这是什么招式? 顾云没让她有机会喘息,再次出击。近身搏击一向是顾云的强项,顾云出拳很快,而且从不出华而不实的虚招,每一下都是为了击溃敌人。女子一连中了数拳,本来还想摸清顾云的功底再全力出击,现在看来不全心迎战,那没弄清楚顾云的路数,她就已经重伤了。 女子轻功很好,动作非常轻盈,招数飘逸,顾云本来一直以为这样的打法只是好看而已,费力却不实用,但是和女子交手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女子招式飘逸,劲力却是十足的,看起来是轻轻一挥,长腿一抬,但都蕴藏着非凡的劲道,就像太极拳看起来慢而缓,绵绵不断的柔劲儿却真正是不容易对付! 顾云用截拳道的打法,每一次出击都拳拳到肉,而且专攻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女子身体灵动,气息绵长,招式繁多,两人越打越过瘾,体力却也是越来越不支。 女子再次朝着顾云的前胸出拳,顾云抓住机会,还想使出过肩摔,手才抓住女子的腰带,女子已经警觉,并且迅速反手,同样从背后抓住了顾云的腰带。结果,顾云使出全力的一摔,把两人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结结实实的这一摔,谁也没能好过,为了不让对方有机可乘,两人同时放开手,抬脚朝着对方的肚子就是猛的一踹。 强劲的力道让两人朝相反的方向飞出去三丈多远。 捂住肚子,两人累得瘫倒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戒备地盯着对方,而她们身侧不远处—— 小青蛇往左,冰炼立刻飞往左边,直直地挡在它左边;小青蛇往右,冰炼又飞到右边;小青蛇不动,冰炼也不放过人家,靠上前去用剑尖敲人家的头;小青蛇恼了,朝着它龇牙吐信子,冰炼倏地后退一点,等小青蛇安静下来,它又贴上前去。一蛇一剑,玩得不亦乐乎。 两人看得不禁莞尔一笑,气氛也显得没那么紧张,女子笑起来极美,虽然只是淡淡地轻扬唇角,却足够让人失神。 “你,叫什么名字?”顾云忽然想知道她的名字,即使不明了她的身份,即使她们不会成为朋友,她也想知道。 女子轻扬的唇角一僵,神色忽然变得戒备起来,也在此时,远处的山火再次重燃,浓浓的黑烟弥漫了整个天空,女子的脸色也随着天色变得暗黑,让人捉摸不透。 忽然,她猛地一跃而起,抽回挂在树上的皮鞭,吹了一声长哨,一抹翠绿的荧光闪过,刚才还和冰炼玩得不亦乐乎的小青蛇已经绕在了她的手上,她迅速朝着不远处的溪流奔去。 “喂!”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顾云也立刻起身,紧追上去。女子奔到溪流边,没有一丝迟疑地朝着哗哗急奔的流水猛扎了下去。青翠的身影消失在浪花之后,再也看不到她了。 顾云追到溪边,没像刚才一样跳下水去,水流湍急,她的水性不足以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下追击敌人,只怕到时人没追到,反丢了性命。她,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双手环在胸前,顾云盯着水流奔腾的方向看了很久,再没看见那道绿影。 冰炼也凑热闹地飞到顾云面前,悬于空中左晃右晃,很是兴奋的样子,顾云没看它,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刚才玩得很欢哈——” 话音才落,冰炼剑身一僵,倏的一下直直地扎在顾云脚边的泥土里,一动也不敢动。 顾云失笑,不是说,冰炼是千年古剑吗,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顾云往回赶,渐渐地能看到火光,但是因为刚才的一场大水,土里的湿气实在太大,树木湿漉漉的,火是点起来了,烧得却并不太旺盛,所以黑烟才如此大。目前看来,引燃的东西已经用完了,也只烧了几里地而已。数千将士严阵以待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随着火势慢慢往前,一点点朝乱贼窝收网。 眯眼看去,没看到夙凌的身影,只见冷萧和罗岩一左一右指挥着将士缓慢前进。 顾云走到冷萧身后,问道:“夙凌和余石军呢?” 冷萧回头,看清顾云除了有些狼狈之外,身上没受什么伤。才放心地回道:“夙将军从刚才乱贼随水而下的时间推算出营地应该离此不远,担心乱贼看到火光会通过水路再次脱逃,因此与余副将一同,率五千将士沿溪道攻入乱贼营地。” 顾云了然点头,她忽然对那名首领有了浓厚的兴趣,如果说,绿衣女子是他的女人,他该是怎样的男人才能征服如此烈性聪颖的女子?如果他只是绿衣女子的领袖,他又有什么魅力让那样骄傲果敢的女子甘愿为其所用? 急于知道答案,顾云也沿着溪流往贼营的方向赶去。 随着溪流再行四五里,就能听到打斗的声音,顾云心一提,加快脚步往前赶,本来她预期会看到一场激烈且精彩纷呈的对攻战,但是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疑惑。 茂密的林间,几个天然的洞穴连成一气,是一处可以居住的好地方,顾云赶到的时候,战斗居然已经结束了! 洞穴前,几百乱贼已被控制住了,余石军正在安排将士们将他们用绳索捆绑串联起来,以防押回去的途中有人逃脱。夙凌高大的身影站在最大的洞口前,脸上未见一丝喜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顾云没有走过去,倒是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让她跑了。”淡淡地解释了一句,顾云没再说什么,忽然,山洞侧面极快地闪过一抹暗影,顾云低声喝道,“谁!” 说话的同时,顾云的身影已经朝着黑影的方向奔去,夙凌也随即跟上。 一红一白,两只长剑紧逼而至,黑影身影一顿,被忽来的剑气逼退数步,看他移动的速度和身手,此人武功应该也不弱,但是绝对躲不过双剑齐攻。两人默契地同时移开剑身,虽然剑身已经分开,黑袍人还是感觉到了两股强劲的剑气,一左一右,一热如烈焰,一寒若坚冰,向他夹攻而至,喉头一甜,黑袍人一口鲜血直直地喷了出来。 此时,余石军也带着百余将士赶了过来,顾云和夙凌都默默收了手中的剑,此人余石军料理足矣。 就在余石军上去抓人的时候,一道灰蓝身影忽然从一旁的林间飞掠而出,手中的长剑直指余石军,口中还大声叫道:“首领!快走!” 首领?顾云微微皱眉,这黑袍人是首领? 余石军险险躲过长剑,手持大刀迎了上去,与那男人打了起来,两人武功不相上下,一时难分输赢。黑袍男子受了内伤,按住胸口,低喘着急道:“左使,你快走!” “属下绝不会抛下您独自逃命!”男子几次想要靠近黑袍男子,都被余石军阻隔下来,男子心焦,剑法也显得凌乱起来,很快让余石军找到破绽,一举就将他手中的长剑打断。没有了兵器,男子落于下风,被齐拥上来的将士拿下。 余石军收了大刀,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冷哼一声,回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余项。” 顾云扫了男子一眼,相貌平平,眼中不时闪过狡诈的光芒,此人必是奸邪之徒。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55章围剿山贼3 > 黑袍人也被捆绑了起来,顾云上前一步,一把抓下将男子脸面几乎完全遮住的黑袍,一张刚毅而又傲气的脸呈现在众人眼前。男子三十出头,方脸虎目,高大健壮,面对他们,算得上镇定自若,傲气与霸气也都不差,但是顾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起码,与她心中的形象不符!夜袭军粮,强掳韩束,设下乌鸦谷之约,巧布截流泄水抗敌的首领,会是眼前的男人? 清眸微眯,顾云冷声问道:“你是他们的首领?” 男子侧过头去,大义凛然般回道:“成王败寇,今日被你们所擒,我穆沧没什么可说的!” 他逃避她的问题,并且急于强调自己的身份,顾云心中的疑云渐渐扩大。 “将军,估计乱贼大多数都随着刚才的流水逃了,只抓到五百多人。”人数清点完毕,余石军也有些疑惑,这一仗打得也太轻易了吧,经过刚才那场大水,他还以为攻入乱贼营地的时候,会有什么更加艰难的苦战等着他们,想不到却是如此轻易。 夙凌显然也感觉到不对劲儿,问道:“那个一身蓝衣妖艳无比的男人呢?”那男子嚣张无比,在乱贼中的地位应该也不低,他一直以为无极、歌就是乱贼的左右使,今日却冒出个余项。 余石军摇头,“没有发现那个男子。” 难道这是乱贼头子设下的局?就在夙凌与顾云各自思量的时候,一名小将匆匆行来,回禀道:“报!统领和前锋已经找到黄金,现在正在往山下运,而且还抓到了乱贼右使——无极。” 抓到无极了?! 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乱贼首领,起码抓到了一个主要人物,夙凌轻轻抬手,冷声说道:“把人都押回去。” “是。” 一行人朝着山下走去。 距此七里外的山岭上,孤傲清冷的身影无声地看着远处渐渐熄灭的山火,身后,一身耀眼蓝衣的男子不甘心地低哼道:“首领,我们何时把无极救出来?” “我自有分寸。”喑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歌只能乖乖地闭上嘴。纤长的食指轻轻地掠过小青蛇冰凉的身子,幽深的冷眸淡淡地遥视远方…… 夙凌一行押着“首领”和余项还有数百乱贼走到营地前,正好与押送无极的韩束遇上,两个队伍刚刚碰面,一向没有表情的无极看见身着黑袍的男子后,立刻惊恐地大叫道:“首领!”说着开始拼命扭动着被紧紧捆绑的身体,一副想要冲过去的样子,然而双肩被韩束的大手重重地压着,无极最后还是没能挣脱束缚。 乌鸦谷之战时,他们都是见过无极的,看他对黑袍男子的紧张程度,刚才还有些疑惑的余石军也相信了黑袍男子应该就是他们的首领。 但是顾云则是得到了一个与他相反的结论,这人不是乱贼的头目! 看无极在乌鸦谷上的表现,就知道他是个极其淡漠冷静的男人,刚才他表现出来的焦急的神色与激动的肢体语,完全不是按照他的性格应该做的事情,而他做了,只能说明,他在演!夸张的表情配上依旧冷漠的眼,演得实在太外露了,可见平时疏于练习。 顾云敛下精明的眼,此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夙凌脸色始终阴沉,看不出他的想法,只听见他对余石军说道:“一起押下去!将他们分开关押!” “是。”余石军领命而去,一行人走向主营。此时,一抹红影——应该说,是一抹泥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来人行动迅速,只是那一身的狼狈让人看不明白。待那人走近,除了顾云强憋着笑,面容有些扭曲外,其他人都是一副惊讶万分、莫名其妙的样子。尤其是夙凌,难得的鹰眸圆睁,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仿佛在烂泥里滚了一圈,身上、脸上、发上尽是恶臭污物的男人。 这是他认识的慕易?那个不能容忍一丝污浊,喜洁成癖的男人?! 韩束性情直爽,大咧咧问出心中疑惑,“慕易,你这是遭了什么罪?” 慕易只能用青黑来形容的脸色更是一寒,他只想要快点把这一身污秽洗净,在那之前,他不会开口,甚至连呼吸都不想! 顾云心情爽到,不趁这个机会再踩他一脚实在不是她的性格。一脸“你有所不知”地看向韩束,顾云讪讪笑道:“韩束,雨林里的泥巴可是不可多得的保养品,人家比你们懂得享受。” “是吗?”憨直的韩束一愣,虽然还是不相信,但一双虎目仍是好奇地看向慕易一身的泥污。 眼看着慕易的脸上由白转青,由青转黑,夙凌绝不怀疑慕易已经怒到想要杀了身边还在看笑话的女人。 高大的身影朝顾云的方向稍稍移了移,慕易却并没有扑上来,他凤眸轻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迸出来,“青——末——!你等着!” 说完,慕易拂袖而去,顾云对着他怒火缭绕的背影冷声回道:“随时奉陪!”只许你设计陷害别人看热闹,不许别人回击?开玩笑! 夙凌暗暗松了一口气,慕易武功路数诡异,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功力到底有多深厚,她却挑战他忍耐的极限,这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此时夙凌还不知道两人到底为何结下梁子,如果他知道了,这时候担心的应该是——顾云以后会如何整治他,这个女人除了“不知天高地厚”之外,还有仇必报! 顾云正准备转身回自己的营帐,一名小将朝着他们小跑而来,急道:“将军,刑部有加急公函!” 刑部?他与刑部素无太多瓜葛,加急公函所为何事?夙凌沉声说道:“呈上。” 顾云听到是刑部的公函,忽而想到了单御岚,脚步缓了缓,只见小将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讷讷回道:“但是,公函上写着——青末亲启。” 给她的?! 不仅夙凌疑惑,连顾云都纳闷,刑部公函给她干什么? 虽然心中有疑问,但顾云还是朝小将伸出手,说道:“给我吧。” 小将悄悄看了夙凌一眼,见他缓缓地点头之后,才敢把公函交到顾云手中。顾云利落地打开公函,所谓公函,里面只有一张不大的纸条。 顾云看完之后脸色微变,夙凌和韩束同时抬眼看去,只见上面极其简洁地草草写着一行小字: lucy,案子棘手,速归!nancy。 这是什么意思?前后的符号代表什么? 刑部公文何时改了这样的形式? 最重要的是,刑部办案,又与她何关? 他们不解,顾云却已经全然明了,会知道她英文名的,只有晴而已,而她这么急着让她回去,必是遇上了麻烦。 夙凌双眉紧蹙,一肚子疑惑,顾云已经很爽快地合上公函,说道:“我要一匹最好的快马。” “干什么?”嘴上这么问,夙凌其实已经隐隐猜到她的意图。 果然,顾云简明扼要地回道:“回京,立刻!” 立刻?夙凌浓眉更是紧锁在一起,何事如此着急?一张字条就能让她不顾一切地往回赶,因为那个人是单御岚吗? 顾云确实是为了写字条的人往回赶,但是那个人不是单御岚,是她在这个异世最重要的朋友——卓晴。 出营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很不爽! 她为什么要和夙凌一起回京? 他是夙家军的主帅,应该跟着大军一起回京,不是吗? 好吧,都是夙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东西惹出来的,假正经地说什么皇上的圣旨说剿匪只有一个月时间,黄金这么多,运回去肯定超过了时限,一定要夙凌回去亲自向皇上请罪,求皇上宽限几日。 行!他求他的,也没必要和她一起吧! 韩束也是个白痴,说什么两人一起上路,还能互相关照,甚好甚好。好个屁,他和她在一起,不动手就是万幸,不动嘴那是侥幸。 最恶心的是,夙凌居然也同意与她一同回去!他不是嫌女人麻烦吗?他不是喜欢独来独往吗? 总之的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她与他,被迫同行! 两匹马一前一后地出了佩城,顾云决定再做最后一次的努力,“夙凌,虽然你我都要去往京城,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各走各的吧。” 光是想着一路上要和他一起,她就起鸡皮疙瘩,她想,夙凌应该也是不愿的吧,只不过在军中众人起哄,他不便说什么而已。 夙凌本来还算愉悦的心情不知怎的降到冰点,冷硬的声音与傲慢的态度让人听起来也极度不舒服。“你是我将军府的人,谁允许你自由行动?”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成了他们家圈养的一只宠物了?可笑至极!她就说,和夙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将军府很了不起啊?总有一天她会离开那座将军府! 现在——我忍你! 夙凌以为她会与他对吼,因为他明明在她眼中看到一簇明显的怒火。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56章围剿山贼4 > 但是顾云什么也没说,冷冷地掉转马头,继续朝前奔去。 夙凌剑眉紧蹙,他真的弄不明白女人的想法和行为,尤其不能明白她的。 “他走了?” 翠峰之上,一抹清影倏然转身,翠绿色的衣裙泛起淡淡的涟漪,一向淡然的脸上划过明显的惊讶与失望,语气也显得有些急促。 “是。”平日里性子虽然有些急,他却也不是愚笨之人,不难看出首领很看得起那个叫夙凌的男人,歌如实回道,“申时走的,和那个野蛮的女人一起。” “只有他们两个人走而已?”女子心中莫名的落寞,他真的走了,再次相见,是否又是一个五年,或者十年?漠然地背过身去,女子自嘲,她与他,竟是连敌人也做不了。 “嗯,其他人都还留在营地。首领,夙凌已经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救无极了?”夙凌都已不在军中了,他们可以没这么多顾忌了吧? “不行。”再次出声时,低沉的声音中再也听不出丝毫异样的情绪,一如既往的平稳暗哑,“夙家军营地守卫森严,不能轻举妄动,他们此行志在黄金,必定会派大量士兵运输护卫以策安全,倒是押送无极他们的人自然会少,等他们经过佩城外的长峡谷时再动手。” 她是这片林泽选择的守护者,是族人们的领袖,这一生,她已经注定不能离开这里,既然如此,还是不见的好吧。 入秋了,夜风并不见得凉爽,月色倒是清润莹亮,照得寂静的官道犹如一条淡淡的白绸,镶嵌于群山峻岭之间。然而,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寂寥,两匹通体墨黑的骏马疾速行来,在“白绸”上划出两道墨痕。 本来齐头并进的两匹马,一只忽然蹿出三丈多远,马上的人用力一拉缰绳,马儿吃痛停下脚步,直直地横在官道上。 后面的马匹大惊,驾马者只能赶快抓紧缰绳,骏马立马长嘶一声,才好不容易在即将撞上前面那匹马的地方险险地停了下来。 瞪着马背上的男人,顾云低吼道:“你干什么?”他知不知道要是她一时没拉住马儿,他们俩都惨了! 夙凌利落地下马,脸沉得比夜色还黑,冷冷说道:“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现在必须休息。” 顾云亦然冷哼道:“你要休息是你的事情,不要拦着我的路。”她又没让他跟她一起走,这男人有病! 夙凌没理她,上前牵住马头的皮绳,将它往旁边的小树林拉去。 顾云恼了,“夙凌!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别人?” “你可以选择是自己休息,还是我点了你的穴道,强迫你休息。”一手牵着一匹马,夙凌没有回头,霸道的回答挑战着顾云的神经。 “可恶!”冰冷的眼刀一下下地射向前方自以为是的桀骜男子,顾云握着冰炼的手紧了紧。 似乎背后长眼睛一般,夙凌寒声回道:“如果你还有体力浪费来与我打上一架,夙某乐于奉陪。”不难听出,夙凌也是在极力忍耐自己的怒火。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除了吃干粮和喂马的时候歇了歇脚,她就再也没停下来过,这个女人到底要逞强到什么地步?那个写信的人就真的这么重要,值得她命都不要地往回赶! 顾云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和他计较,不要浪费体力在他身上,冷静,冷静…… 在做了一番心理调整之后,顾云终于把气运得顺了一些,尽量用着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想,我们有必要就此次的同行好好谈一谈,毕竟未来的几天我们都会待在一起,整天吵你我都受不了,你觉得呢?” 久久,前面的男人才冷声回道:“说。” “大家一起赶路,我认为尊重彼此应该是最基本的礼貌,这点你有意见吗?” 久久,前面仍是没有回应,顾云自动认为他同意了,接着说道:“我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不可能像来的时候那样慢慢磨蹭。每天的休息是必需的,这点我很明白,这两天之所以一直赶路,是因为现在是体力和精力都最好的时候,所以目前我只会休息一个时辰,越往后,体力会越差,休息的时间我也会每天延长半个时辰,这点你有意见吗?” 如果真要拼命赶路的话,那休息时间这样来安排,夙凌不得不承认,她很厉害,安排得很合理,但是问题是,她需要这么拼命吗? 顾云又等了一会儿,前面的男人还是无语,她可以再次自动认为他同意了? 耸耸肩,顾云下了结论,“你不发表意见就是默许了,那么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了。” 顾云翻身下马,利落地开始准备夜宿的东西,这时,一直沉默的夙凌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一句,“你真的就这么赶?” 回过神儿来明白他问什么,顾云干脆地回道:“对!” 一句“对”让夙凌周边的温度骤降数度,冰炼、赤血都感应到了,可惜对于这方面有些迟钝的顾云来说,她一般自动略过。 两人都是深谙野外生存之道的人,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最适合夜宿的地方,火堆也在半刻钟内点了起来。拿出包袱里的水袋和干粮,两人自顾自地解决肚子问题。吃饱喝足之后,顾云忽然低声说道:“脱衣服。” 夙凌心头猛地一怔,还未能消化顾云这话的意思,一包药已经丢在他脚边。 夙凌看起来有些呆呆地盯着她,顾云不耐烦地说道:“快点,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临走前,夙任硬是将药塞给她,一再交代要帮夙凌换药,还拼命提醒她,夙凌就是因为救她才受伤的,好像她不帮他换药就罪大恶极、狼心狗肺了——她懒得管他! 明白了她的意图,夙凌有些尴尬,脸色也变得不太好,冷冷地回绝道:“我自己……” 没等他把话说完,顾云一边翻找着药物和细布,一边用着“商量”的语气回道:“你可以选择自己乖乖地脱衣服,也可以选择我强行脱了你的衣服。” 夙凌忽然有些想笑,这个女人还真是记仇,把他的话又丢回来给他。 罢了,她一个女人都不害羞,他有什么好介意的!背对着顾云,夙凌三两下除去上衣,精壮的背在火光的映照下,肌肉线条显得更加明显。顾云轻轻挑眉,暗暗赞叹了一下,夙凌有一副壮实健硕的好体格,麦色的皮肤,线条完美的肌肉,真让人羡慕。 不过顾云也仅限于欣赏而已,解下旧的细布,掏出一点药膏,小心地帮他涂抹伤口。在军医的精心护理下,伤口已经慢慢在愈合了,但是背后还是留下了一个圆形的小坑,估计是会留疤了吧。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旧伤,顾云并不觉得狰狞,心里倒是有些佩服他。 而夙凌刚才脱衣时的坦然,在顾云微热的指尖和着冰凉的药膏一点点地涂在他伤口上的时候,变得有些怪异。同样的药膏,她的动作也算不上多么轻柔,却为何与军医给他换药的感觉差这么多!那种又热又凉、又疼又麻的感觉,说实话,不太好! 而当顾云帮他绑绷带,绷带绕过他胸前时,她的胸部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夜,在营帐中随着呼吸,起伏不定的…… 该死!他是正常的男人。这一刻,夙凌无比后悔让她换药了。 相较之下,顾云就没有那么多的杂念,男人的身体她见过太多了。以前特训的时候,在野外她不知帮多少男队员包扎过,所以现在的事情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利落地打上一个结,将药和细布包好,顾云冷淡地说道:“好了,休息吧,一个时辰后出发。” 说完,顾云在那火堆前自顾自地躺下,双手枕在身后,就这样大咧咧地平躺在地上。 夙凌脸再次倏地一黑,哪个女子会在野地里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这样毫无顾忌地摊平了睡觉?起码他没见过!她是真的对他毫不防备,还是行事一向如此豪迈?第一次,夙将军这么有兴致研究敌人以外的人,而且还是他以前最最不屑费心的女人。 想了半天,他也没弄明白。夙凌干脆闭上眼睛。对付这个女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眼不见为净! 久久,顾云缓缓睁开眼,侧头看了看一旁盘腿而坐,暗自调息的男人。睡眠时间有限,顾云总会在环境允许的情况下,选择最舒服的方式做最有效的睡眠,她有些好奇,像夙凌这样真的就能休息了吗?他的脚不会麻? 几天下来,顾云得到的结论是,这样打坐似的闭目养神不太靠谱。 因为夙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幽深的眼也布满血丝,黑衣皱巴巴的,一向张狂的发丝更加凌乱,他——简直就是一个活动冰柱。一切的缘由,顾云归结为严重缺乏睡眠,但是睡眠不足的原因,她倒是猜错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57章失心奇案1 > 赶了五天五夜,终于回到京城,她立刻赶去刑部。这案子的主审官是提刑司单御岚,晴这么火急火燎地叫她回来,她早有心理准备,一定是个难缠的案子,但是听到是连环摘心杀人案,她还是惊了一下。晴的尸检报告显示,死者皆为女性,身上没有其他伤痕,都是左胸下边有一道五寸长的刀口,死亡原因是被凶手由刀口处将心取走。死者的脸部表情极度恐惧,但是身体上没有留下任何一点伤痕。 凶手不仅杀人手法一流,作案手法也很纯熟,没有在现场留下什么证据,刑部已经查了一个月,案发现场和证人都已经查过无数次,还是没有收获。晴让刑部程航去找近年全国此类案件的卷宗,希望能从中找到线索。 “夫人,您怎么不进府啊?”两名小将奇怪地看着坐在将军府台阶上小半个时辰的夫人。 顾云分析案件的脑子一僵,抬眼就看见两名将士看着她一脸的傻笑,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案子她可以分析得一条不落,头头是道,可自己的事情,她就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她本来是不想回将军府的,倒不是这里不好,在这里将士们都很直爽,而且现在她的自由也不太受限制了,只是,一想到要和夙凌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就莫名的心烦气躁!更可恶的是,还有黄金八卦盘的事情,不留在将军府,她就没有八卦盘的消息,也不可能回去。 为了能早日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年代,顾云最后还是决定——住在将军府! 决定了之后,顾云起身,朝着两名年轻的小将无比温柔地笑道:“麻烦你们去告诉府里的将士们,将军说他有了意中人,不久就要迎娶她,以后你们不许再叫我夫人了,不然要被军法处置的。听明白了吗?” 两名小将面面相觑,久久才不太甘愿地回道:“明白了,那……我们怎么称呼您?” “你们叫我青姑娘就行了。”顾云心情大好,只要不是那该死的“夫人”,叫什么都无所谓。 认定顾云心中一定很难过,只是为了大局,才一副没事的样子,两人对看一眼,坚定地说道:“是,青姑娘,您放心,在我们心中,您就是将军夫人!” 啊?顾云嘴角一僵,她不稀罕好不好!轻咳一声,顾云强调地说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真的不要再叫我夫人了,将军会不高兴的,你们一定要传达到每一个人,明白吗?” “是。”两人脸上一副为她抱不平的样子,回答却还是响亮的。这样顾云就已经很满意了,只要以后不要再让她听见夫人这个词,她心里就会舒服很多。真的有些累了,顾云朝两名小将笑了笑,转身进了府内。 看着青末“强颜欢笑”的脸,还有“失魂落魄”的背影,其中一名小将愤愤不平地低声说道:“将军怎么可以这样对夫人?这么好的女人,将军太不知道惜福了!” “就是!”另一人也连忙附和,难怪夫人脸色这么差,刚才还在府外坐那么久都不进去,真可怜! 男人八卦起来,功力之深,有时也让女人望尘莫及。不久之后,将军府乃至夙家军里关于夙凌始乱终弃的流广为流传,版本颇多。 顾云晕沉沉的只想睡觉,直直地朝后院走去,在到达前厅的时候就和迎面而来的夙羽碰上了。显然,夙羽没想到顾云居然回来了,眼眉中划过一抹欣喜,不过很快就又换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怎么这么快你就回来了?二哥呢?大哥也一起回来了吗?” 奔波了几天,刚才又忙着分析案情,现在好不容易能闲下来,顾云真的觉得很累,没理他,继续往后院走去。 黑衣映衬下,顾云的脸色显得很苍白,眼圈黑得吓人,夙羽终于觉得她不对劲儿了,堵在她面前,不让她继续往前走,问道:“这才几天啊,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顾云不想解释,想叫他放手。夙羽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道:“是不是病又犯了?要不要去请你姐姐过来?” 年轻的脸上,焦急与担忧毫不掩饰,看得出他是真心地关心她。顾云淡淡地回道:“我没事,夙任运送黄金,还在后面,夙凌进宫去了吧。”进了京城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你真的没事?”夙羽还是有些担心,喃喃自语道:“还是请个大夫回来看看吧。”上次她那个忽然晕倒实在吓人。 顾云翻了一个白眼,挣开他的手,继续往后院走去。夙羽不满地低吼道:“喂,我和你说话呢,你干吗去?” “睡觉。”远远地飘过来两个字。夙羽愣了一会儿,随即摇头低笑起来,原来是没睡好。看来这段时间剿匪一定很辛苦,好吧,他就交代厨房,给她做几个好菜补一补吧。夙羽美滋滋地往他极少出没的厨房走去,完全忘了刚才要出门办的事情。 厨房好不容易弄了一桌子好菜,结果顾云完全睡死了,夙羽在门外叫破了喉咙,只换来两个字,“不吃!” 盯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夙羽的火气是噌噌地往上冒。不知好歹的死女人,下次想吃都不给她吃! 就在夙羽气得快掀桌子的时候,夙凌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前厅。 “大哥。”看见夙凌,夙羽将脾气压了压,起身正要迎上去,一股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夙羽皱眉,“你喝酒去了?青末骗我说你进宫了,我还想问问你皇上是怎么说的呢。” 夙凌鹰眸一暗,“她回来了?” 夙羽恨恨地回道:“回了,一回来就睡觉去了。” 她还知道要休息!夙凌冷哼一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转身出了前厅。 夙羽叫道:“大哥,你不吃饭干吗去?”这一桌子菜怎么就那么不招人待见?! “睡觉。”冷冷地丢下两个字,夙凌大步离去。 又睡觉?夙羽郁闷。 微风拂面,月凉如水,百年梧桐用它苍劲的枝干撑起一个个大伞,将美丽的月色隔绝在外,只有在树木的最顶端才能看到一弯清月。茂密的树叶中间,一抹比月光更加耀眼的银光轻轻摆荡着,高高的枝干上有一道暗黑的身影,头枕着手,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睡觉。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敢轻易靠近他,只是这样随意的一躺,却是进可攻退可守,丝毫没有破绽。 男子缓缓张开眼,习惯性的稍稍侧头看去,这里是附近最高的地方,能很轻易地看到那面光滑的岩壁和她曾经用来练兵的树林。 敖天冷漠的眼中划过一丝自嘲,什么时候开始,他总会习惯性地看看那片树林,听说她去了佩城剿匪,一具小小的身躯,到底是怎么储存那么大的力量?真是有趣的女人。 “青姑娘早。” “早。” “青姑娘早啊。” “早。” 虽然没有完全睡足,但是经过一夜的休息,顾云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而经过两名小将一夜的宣传,效果不错,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不再叫她夫人了,只是……他们对她好像异常的热情,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心下有些纳闷,不过还是很开心,总算是成功了,真是美好的一天! 顾云心情好,远远地看见夙羽,笑道:“早啊,夙羽。” 夙羽还在为昨晚的事情气闷,哼道:“你还真能睡,简直就是猪。” 顾云轻轻挑眉,大笑道:“猪总比小鸡好。” “你!”夙羽恼火地瞪着顾云,都是她的错,说他吃得少像小鸡,现在她姐姐每次见他都叫小鸡将军!两姐妹都一样可恶! 一名年老的家仆正端着夙羽的早饭过来,他看见顾云,亲切地笑道:“青姑娘你吃早饭了吗?我去给您取吧。” “不用了,我赶着出门。”顾云摆摆手,丢下一脸气恼的夙羽出门去了。 仆人们叫她什么?青姑娘?平时不都叫夫人?夙羽暗暗点头,其实叫青姑娘最好,她又不是大哥的女人,叫什么夫人啊! 悦来茶庄。 “三千两!你确定?!”乾荆一双凤眸闪闪发亮,一扫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痞子样,直直地盯着卓晴。 果然是个钱精,一说到钱他就来精神了,卓晴懒懒地点头,乾荆立刻叫道:“我去!”三千两啊,刑部这次真是大手笔。 看向一旁冷静自持、始终淡定不语的两人,卓晴问道:“敖天、夜魅,你们呢?”他们俩才是她今天的主要目的!这次受害的都是世家千金、大家小姐,府里的守卫不可谓不严,却还是让凶手得逞,可见他的武功必定高超,即使发现凶徒,刑部的人也不一定抓得住,有这两人帮忙就更有把握了。他们是赏金猎人,三千两应该有吸引力吧。 “我没空。”沙哑的男声依旧冷酷,银丝微垂,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好吧,不需要争取他了,他已经把拒绝明显地写在脸上! 黄金面具掩盖了女子的表情,只留下一双森冷锐利的眼,她没有立刻拒绝,眼眸微敛,冷漠无语。乾荆撇撇嘴,说道:“师姐,凶徒一连杀死了四个无辜的女子,这人非除不可啊!” 这位师姐从他认识的第一刻起,永远都是一双冷眼,师兄抓人,只看心情,但是她却有一颗正义感十足的心。她抓的人,都是十恶不赦之徒,钱一定打动不了她,但是罪孽可以。 果然,冰眸微闪,夜魅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气,今天也算有收获。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低低地响起,屋里的几人对视一眼。卓晴低声说道:“进来。”刚才特意交代过老板,不要让人打扰他们,门外会是谁呢? 与轻柔的敲门声不同,卓晴话语刚落,门已经被利落地推开,一道娇影斜靠在门边。卓晴低笑,“你怎么来了?”她就是想让顾云多睡会儿,才没去找顾云,顾云倒是先找来了。 是她!敖天始终毫无波澜的眼中划过一抹异彩,不过很快隐没。 睡了一觉之后,顾云的精神显然好了很多,脸色也不再那么冷硬,她轻笑回道:“我到相府找你,楼夕颜说你来了这里。”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58章失心奇案2 > “有事?” 顾云却没急着进来,摆摆手,一边退出去一边说道:“你们先谈吧。” 卓晴笑道:“谈完了。” “去刑部再说吧。” “等等。”卓晴和顾云刚拉开门,低哑的男声再次冷冷地开腔。 卓晴回头,敖天冰颜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酷酷地丢出四个字,“我也加入。” 乾荆满脸惊异,夜魅冷眸中也划过一丝惊诧,师兄说话向来说一不二,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 两人若有所思地看向斜靠在门边貌似随意懒散却时时散发着精锐气质的女子,是因为她? 提刑府。 “我让你找的卷宗找了吗?” 程航将一叠整理好的卷宗放到桌上,回道:“找到了,不去找还真没注意到,原来这六年内,穹岳境内,发生这样的窃心案,并不止一件两件,只是都不是这样的连环凶案,有些破案了,凶徒已经伏法,有些还没有破案的,也已经是陈年旧案了,现在数一数,居然有十三件之多!”他可是找了十来个衙役,调阅了一个晚上卷宗才找到的! 卓晴原来还懒懒地撑着腮帮,听了他的话,也打起精神,问道:“死者都是女性?全部是密室杀人,窃心失血而亡?脸上是否都显现惊恐神情?”虽然都是窃心案,却也不一定就是同一个人所为啊! “对,都是女子。密室杀人的只有两起,但是死者都是因窃心失血而亡的,卷宗没有记载死者的神情!”卷宗都是从各地报上来的,仵作的记载和验尸方式也不同,很难统一。 顾云食指轻敲桌面,蹙眉问道:“还有什么共同之处?” “有。”虽然说有,但是程航的脸上并没什么兴奋之色,“其中三名女子,当时也在和苏沐风学琴,但是或许是巧合吧。” 卓晴和吕晋都是一副失望的表情。顾云问道:“苏沐风是谁?”没听他们提过。 卓晴讪讪解释道:“穹岳最有名的琴师,是一个淡漠清冽的男人,教授过很多名门望族之后,这次的三名死者,都是他的学生。但上次我亲眼所见,他有晕血症,而且不像是假装的。” 她相信晴的判断,但是天下间没有这么多的巧合,任何事情都需要查证!顾云潇洒起身,笑道:“既然他有疑点,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晕血症,我们都应该会会他,不是吗?” 苏府。 苏家定居于穹岳国除了京城外最繁华的星封城,这座宅子,不过是苏家在京城建的别院而已,苏家不愧为音乐大家,即使只是一座别院,亦装饰得清新脱俗,处处透露着一种风雅宁和的气息。 顾云如往常一般,习惯性地环视周围,在大厅中间走来走去,她以为这种所谓的大户人家会让他们等很久,没想到他们才到一会儿,一道清如深泉的低吟悠然响起,“青姑娘。” 顾云回头看去,精锐的眼不禁微眯。来人一袭白衣,步履轻盈,犹如一抹清风迎面吹来,俊美的面容、从容的举止,还有那一双沉静深邃的眼,能轻易俘获所有人的视线。顾云终于明白,卓晴为什么会用“淡漠清冽”来形容他,他就像一片云,给人一种清冷飘忽、聚散无依、淡漠疏离的感觉。 卓晴大方点头,笑道:“苏公子,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苏沐风微笑回道:“多谢姑娘,我没事。” 顾云有着犀利锋芒的眼神儿没有几个人能忽略,苏沐风看向站在客厅中盯着他看的女子,风度很好地朝她点点头,只是唇角扬起的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 这个人很有意思,你不会觉得他没有礼貌,但是绝对不可能感受到他的热情。卓晴笑道:“她是我妹妹,青末,这两位是提刑府的官差。” 苏沐风看向另一侧的两人,脸上并未露出惊讶或者不耐,只是平静地问道:“几位到访有什么事吗?” 吕晋起身,拱手以礼,说道:“苏公子,冒昧打扰,请您见谅,前几个案子的死者都曾经是您的学生,所以我们有些问题想要询问一下。”苏沐风并不是朝廷中人,名声却是极好的,面对着这样风度儒雅的人,谁都会忍不住尊敬吧! 苏沐风轻轻点头,回道:“二位不用客气,请问吧。” “公子给几位小姐上最后一堂课的时候,她们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吗?” “没有。”苏沐风回答得冷静简捷。 “公子给她们授琴多久了?” “司小姐和李小姐各教授了三节课,郡主只教授了两节课。”苏沐风沉静的脸色淡定从容,甚至配合地说道,“几位需不需要苏某教授过何人的名单,若是需要,明日一早我让家丁送到提刑府。” “这……”苏沐风如此配合,吕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正好!”顾云清亮的声音显得有些逼人,她一步步走近苏沐风,冷声问道:“作为她们的老师,你对她们的死,有什么感觉?” 迎视顾云,苏沐风并没有因为她不是衙门的人而回避或者恼怒,脸上仍是那抹淡淡的,没有太多表情的漠然,回道:“很震惊,希望能尽快找到凶手。” 顾云明眸微闪,这人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到她几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或许她是遇到对手了。顾云走到苏沐风面前,继续发问,“你对凶手的杀人手法有什么看法?” “我并不知道凶手是如何杀人,没有什么看法。”苏沐风语气平缓,神情自然,回答每一个问题似乎都天衣无缝。顾云继续逼近,卓晴起身,想拉住顾云,她今天似乎有些过分了。 却不想卓晴一站起来,正好踩到顾云的裙摆,顾云只专注在苏沐风身上,一时没有留意,一个踉跄就朝前面扑了过去,好在她反应快,立刻抓着苏沐风的手稳住身形才不至于摔倒。 顾云站直身子,抱歉地说道:“对不起。” 刚想收回手,她却发现手下的胳膊颤抖着。抬眼看向苏沐风,那一直冷漠平静的脸,显示出了刻意隐藏的紧张与慌乱。顾云微怔,她只是扶了他的手一下而已! 卓晴刚想上前询问她怎么样,却见顾云身子一软,依靠在苏沐风身上,低叫道:“我的脚好像扭伤了。” 这样就扭伤了?不可能!就算真的扭伤,顾云也不可能赖在一个男人怀里不起来。卓晴退后一步,静观其变。 顾云能感觉到,当她软倒在他怀里的时候,苏沐风明显一僵,将她推向一旁的木椅,力道颇大,声音也显得僵冷,“姑娘请坐。” 顾云眸中厉光一闪,不仅身体还完全在他怀里,手也放肆地环着他的腰,故作娇嗔地叫道:“好痛,我走不动,你扶我过去吧。” 苏沐风彻底无措了,修长的十指拨开顾云环着他的手,脸色由一开始的漠然变得冷冽,这时,一道凌厉的低吼声由门外传来,“你们拉拉扯扯干什么?!” 朝低呵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朝着他们大步行来。女子一袭暗蓝长裙,发丝结成一个高耸的云髻,上面别着几支别致的纯银长簪,娇美的面容,清瘦高挑的身材,绝对是一个大美女,只是她眼眉间尽露恼怒之色,一双凤眸死死地瞪着顾云,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 看清来人,苏沐风恭敬地叫道:“馨姨。” 女子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向顾云,“脚扭伤了是吧,我扶你。”话音未落,女子一把抓住顾云的手臂,把她从苏沐风身边扯了过来,力道之大,让顾云眉头微皱。 几乎是被摔在了离苏沐风最远的木椅上,顾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忽然冒出来的“馨姨”。 凤眼冷冷地扫了一眼程航和吕晋,女子不耐地哼道:“你们还有什么要问要说的,麻烦快一点,沐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程航和吕晋对看一眼,又看看卓晴。卓晴对他们轻轻摇头,这时,顾云忽然站起身,朗然一笑,回道:“没什么要问的了,打扰两位,告辞。” 一行人出了苏府,外面已是暮云满天,入目的嫣红如梦似幻,美得让人不忍移开视线,只是夕阳再美也是枉然,不久后的黑幕将淹没它所有的光华。 回到提刑府,程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道:“苏沐风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顾云耸耸肩,意有所指地笑道:“他对女人的态度很奇怪,她那个阿姨也很奇怪!” 这算什么问题?!程航不给面子地说道:“人家是谦谦君子,对忽然‘投怀送抱’的女人自然是要保持距离的。” 冷眸白了程航一眼,顾云沉声问道:“他表现出的礼貌、疏离、局促,甚至是厌恶,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为什么会恐慌?!这不奇怪吗?” 恐慌,有这么严重吗?!他真的没有看出来。程航努力回想着苏沐风当时的神情,吕晋则是直接问道:“他恐慌又能说明什么?” 顾云不置可否地一笑,“不知道。”恐慌只能说明一种情绪,的确不能说明什么。 顾云看向卓晴,只见她握着杯子放在唇边,也不喝,眉头轻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缓缓放下杯子,卓晴回道:“我记得,楼相的妹妹夕舞被袭击的那天,她也是这样和苏沐风有过身体接触,晚上就出事了。” 本来她并没有注意,但是刚才顾云说起身体接触这件事,她也觉得苏沐风对于别人的碰触反应有些过激,尤其是女性! 卓晴话音才落,程航立刻站了起来,留下一句“我去查”,人影已经闪出了门外。 顾云唇角轻扬,这人虽然有些急躁,但他的行动力与求知欲倒很值得肯定! 卓晴双手环在胸前,一脸的寒霜,冷哼道:“如果说凶手是他,那么晕血症就是他在我面前的表演而已!” 轻拍卓晴因为气恼而紧绷的肩,顾云劝慰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在提到三名死者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慌张或者说得意,这不是一个凶手应该表现出来的状态,这只能说明,要不就是他的演技真的很高,要不就是,我们猜错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59章失心奇案3 > 如果,她们没有猜错,那么苏沐风将会是她们的一大挑战! 一个时辰后。 天已经完全黑了,书房里点着几盏油灯,三个人各据一方,翻看卷宗。 一道精瘦的身影旋风般冲进屋内,程航抱着瓷壶水杯,猛灌了好几杯,才算缓过劲儿来,他的腿都快跑断了! 吕晋急道:“怎么样?” 胡乱地抹了一把汗,程航一边喘着一边欣喜地点头回道:“据三位小姐的贴身丫鬟说,她们遇害的前一天,确实都见过苏沐风,而且都和苏沐风有或多或少的身体接触。” 果然! 卓晴打了一个响指,说道:“苏沐风的学生,只有这几位小姐遇险,或许正是这个原因!” 程航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叫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今晚的目标就是……” 三人直直地看着低头翻看卷宗的顾云,只见她缓缓抬头,明眸轻扬,满脸兴奋地笑道:“我!” “不可能。” 将军府的前厅里,夙凌和夙羽正在吃饭,顾云赶回来和夙凌商量,希望他能把将军府的夜巡人数减少一些,不然的话,将军府这么复杂的地形和严密的守卫,就怕那凶手不敢出现!谁想到,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夙凌冷硬的声音毫无余地地回绝了。 “为什么?”顾云皱眉,“我听说庆典还有一个月就开始了,你们皇帝也很希望早点破这个案子,现在有机会抓住凶手,你为什么不肯配合?”难道他不想抓住凶手? “将军府有将军府的规矩。”他听说了失心案,凶手手段极端凶残,摘心放血,闹得现在城里人心惶惶,稍有些名望家的女人都怕得要死,她却要蠢得要去给人家做饵!单御岚已经无能到这个地步了么! “就一个晚上而已。”顾云自然知道军营里最讲究的是军纪,将军府有将军府的规矩她也能理解,但是事出有因,一个晚上总可以吧! “不行。”夙凌再次出声拒绝,她就这么想死吗! 顾云深吸了一口气,咽下胸中的怒火,冷声回道:“好吧。” 说完,顾云转身就要走,一直坐在旁边的夙羽急道:“你去哪里?” 顾云斜睨着夙凌暗黑得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脸,冷笑道:“我这几天住丞相府好了,楼夕颜应该没那么多规矩!反正凶手的目标是我,我在哪里他应该就会去哪里。” 说完,顾云转身就走。夙凌鹰眸轻眯,低吼道:“站住!” 顾云脚步一滞,缓缓回过身,冷眼对上黑眸。夙凌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牙根紧咬的痕迹清晰可见,显示着他极力隐忍的怒火。 夙凌还没说什么,夙羽已经开始发飙,“青末,你搞清楚,你是将军府的人,住在丞相府算什么!不行!” 顾云冷笑,双手环在胸前,问道:“将军府里守卫这么森严,凶手或许就不出现了,让凶手逍遥法外,会有更多无辜的女子死于非命,那么按照二位大将军的意思,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呢?”是谁说将军府有将军府的规矩,她尊重他们的规矩,他们还吼什么? 夙羽一时语塞,看向身边的夙凌。夙凌忽然起身,朝她逼近,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顾云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他凌厉的鹰眸瞪视。就在顾云以为他要发飙的时候,只听见他冷冷地说道:“夙羽,你去安排,只能一个晚上!今晚让她住倚天苑。” 话是对着夙羽说的,黑眸看的却一直是顾云。 倚天苑?顾云囧了,这名字取得真武侠。 夙凌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顾云有些疑惑,想开口说些什么,夙凌却已经越过她,出了前厅。 回头看着他孤傲的背影,顾云真有些搞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搞不清楚他想什么的,还有夙羽,大哥刚才还那么坚决,现在怎么又同意了? 宽敞的房间里,简单地摆放着一张大床,床侧一张矮几,没有什么缀饰。虽然今晚月光并不明亮,但没有层层叠叠的轻纱帷幔,屋里的情况还是能勉强看得清楚的。 大床上,侧躺着一个女子,眼眸轻闭,看起来已经睡着。 天气太热,两扇木窗打开着,夜风能轻易地吹进来,同样轻易进入室内的,还有一道清瘦的黑影。 黑影飞身入内之后,却没有立刻走到女子床前,而是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久久,他才走到床前,盯着床上睡得安稳的女子,又是一通呆站。 忽然,他走到矮几旁,拿起一个杯子,朝地上猛砸下去,瓷杯破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那么刺耳清晰。 顾云眉头紧蹙,凌厉的眸倏地睁开,黑影却已经想要从窗户跃出。 “才来就想走吗!”清冷的声音没有半点睡后的迷糊,黑影脚下更是加快了速度。顾云一脚踩在床沿,朝着黑影的方向扑过去,从后面勒住黑衣人的脖子,黑衣人吃痛,身形一滞,他没有想到,这女子居然有这么敏锐的身手。黑衣人侧身朝顾云腹部打出一拳,顾云顺势侧身,用膝盖猛击黑衣人脊背。 黑衣人眼神儿一暗,手抚上腰间。顾云只看见一道银光乍现,想要后退避开,黑衣人的另一手却拖着她的手臂不放,她没有机会退避,怕黑衣人进来的时候冰炼过于敏感惊到凶手,她没把它带在身边,现在自己手无寸铁,实在被动! 顾云暗暗咬牙,决定迎上前去,紧贴黑衣人,她比他要矮,或许能躲过这一剑。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就感觉到腰间倏地一紧,回过神儿来,她已经被一人环在怀中,那道银光也被一双大手所截获,血腥味弥散在房间里,一抹鲜红正沿着指缝一滴滴地滑落。顾云瞪大眼睛,看着身侧的男子。敖天黑衣银发,脸色苍白,阴森冷冽,却没见丝毫痛楚的神情,仿佛那滴溅落的血不是他的血,暗黑的夜里,这样浑身散发着冷魅气质的男人,不仅让顾云有些慌神儿,黑衣人也是一愣。 敖天运气于掌心,反手一拧,黑衣人立刻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劲道袭来,软剑竟是脱手而出,黑衣人心下一慌,转身朝着窗外跃起。 而院内,早已围满了手持长矛的兵士,黑衣人眼眸微眯,好一出瓮中捉鳖,看来若不是他们有心引诱他,他想要进入将军府只怕也不容易吧! 顾云从床上抓过丝被,撕成长条,包住敖天血流不止的手,急道:“你没事吧?” 鲜血很快染红了纯白的丝被。敖天收回手,冷冷地回道:“没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顾云觉得莫名其妙,这个男人的性格太怪了吧! 两人都走到院外,谁也没有注意到,墙角处,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正划过一抹复杂的光芒,那人手中紧握的长剑已经出鞘。只是,他还是慢了一步。 夙凌面无表情地退出了顾云的院落,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院内,已经点起无数火把,照亮了小院。黑衣人被将士们团团围住,他也明了自己的处境,不再反抗,只是冷冷地看着朝他走来的顾云。 “我小看你了,小丫头。”黑衣人开口,居然是清亮婉转的女声。 素手轻扬,黑衣人潇洒地扯下脸上黑巾,一张如花似玉的芙蓉脸赫然出现。 “是你!”古月馨! 抓到人后,刑部立刻提审古月馨。她承认,人都是她杀的,理由却有些可笑,保护苏沐风不被人骚扰就去杀人? 刑部大堂里显得有些过于安静,顾云低声说道:“我觉得还有疑点!” 刑事案,讲究的是百分之百的证据,所有的证据链必须是完整而没有疏漏的。这起摘心案,如果说古月馨是凶手,其中的疑点就太多了! 单御岚爽朗地一笑,说道:“青小姐但说无妨。” 走到大厅中间,顾云把自己认为的疑点一一说明,“第一,古月馨的武功虽然不弱,却也不算很高,若不是刻意撤走了一半夜巡的将士,她或许连我的房间都没有找到就已经被擒了,将军府戒备如此森严的地方,凶手都能来去自如,实在不像是古月馨能办到的事情;第二,连杀三人,手法如此熟练,她却说不清楚自己杀人的细节,这绝对说不过去;第三,她急于认罪的态度,或许确实是在保护某人,那个人有可能就是……凶手!” 程航率先反对,“你认为苏公子是凶手?我看不像!”苏公子的晕血症苏家人人皆知,苏家为此还找了不少大夫,这个不可能是假装的! 一直沉默的卓晴终于抬起头来,满脸忧虑地说道:“古月馨说她之所以能让死者不喊不动,是因为古月家用幻术让死者动弹不得,如果真的这么厉害,苏沐风有可能也被下了幻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杀人也说不定。而促使他杀人的,就是女子的接触,只要女子刻意碰触他,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杀人!” 这就是所谓的催眠暗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对他进行催眠的那个人! 不受控制地杀人?公堂上众人脸色皆是一变。顾云看上去倒是很轻松,她莞尔一笑,朗声说道:“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今晚我们要做好准备,凶手来不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一次让我来做饵吧。我一定要解开所谓的幻术之谜!”卓晴忽然请命,楼夕颜皱眉,“别人不行吗?”太危险了。 卓晴轻轻摇头,顾云则直截了当地说道:“若是真有所谓幻术,能解开这个谜团的,只有她而已!” 晴不仅是近年来最优秀的主检法医,更是警署内负责培养心理辅导专业人才的导师,如果苏沐风真的是被人催眠了的话,晴应该可以帮他! 寅时,将军府。 天已经快要亮了,房间内外没有任何动静,整个将军府似乎也比往常更加安静。今夜的月光异常明亮,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进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卓晴微微闭着眼睛,看着内室的情况。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60章失心奇案4 > 楼夕颜担心远水救不了近火,安排了一身黑衣的墨白藏在房梁上,敖天隐身在衣柜后面,屋外埋伏着夜魅、乾荆以及刑部的人。顾云坚持要进入室内,楼夕颜也担心卓晴的安危,他们俩一起躲在房间中离内室最远的角落,在这里可以透过屏风,看清楚内室发生的事情! 忽然,窗边一抹黑影掠过,那人一身灰衣,脸上带着银灰色面具,清瘦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他无声无息,身手极快,隐在房内的墨白和敖天呼吸为之一凛,赶紧敛住气息。此人绝对是高手,若是被他发现,今晚的抓捕行动就完了。 灰衣男子站在窗前,看了一眼不应该出现在床上的女子,眼神儿一暗,迟疑了一会儿,就要转身离去。 不行,不能让他走!不然就算抓到他,也解不开幻术之谜!卓晴忽然坐直身子,急切中带着温情的声音低声叫道:“沐风,是你吗?” 灰衣男子背脊一僵,没有回答,却也没有离开。 果然是他!卓晴起身,缓步走到他背后,但也没有靠得很近,低低的声音尽量柔美地说道:“其实我早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今晚我花了不少力气才支开了青末,为的就是等你。” 灰衣男子缓缓转身。他背对月光,又戴着银灰面具,卓晴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见他的眼神儿,只听见一道低沉却透着股性感的男声轻笑回道:“你知道我会来?” 这声音……声线很像苏沐风,但是语气和语调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卓晴暗暗平静心神,轻轻摇头,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腕,一边轻晃着,一边故作娇羞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会来,结果老天听到了我的祈祷,你终于还是来了。” 顾云猛翻了一个白眼,这女人不要太入戏好不好,身边这位传说中温润如玉的男人楼丞相,拳头已经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几次了! 卓晴以为灰衣男子会推开他,这是苏沐风的正常反应。谁知,他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反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脸更是暧昧地贴在她的脸颊之上来回摩挲,魅惑的声音带着几丝沙哑,和着灼热气息,在耳边幽幽响起,“你说你喜欢我?” 冰冷的面具在脸上摩挲,就如同一条蛇的鳞片划过脸颊,那种阴森与恐怖的感觉很折磨人。卓晴暗暗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低声柔顺地点头回道:“嗯。” 没等他回过神儿来,男子已经把她拦腰抱起,走到宽敞的床榻前,轻轻将她放倒在床上,随后身体立刻压了上来,将她困在他双臂之间,手指一圈一圈不停地挑逗着她的耳垂。这个男人太会调情了!他真的是苏沐风吗? 卓晴艰难地伸出手,轻抚着男子戴着面具的脸,娇柔地低喃道:“沐风,我想看着你!” 顾云小心翼翼地看向一旁还算冷静的楼夕颜,只见他一双凤眸微冷,即使是这样的夜里,也能感受到他眸中的杀意,她有些佩服这个男人的理智,也深刻了解到,这个男人爱惨晴了! 灰衣男子抓住卓晴的手,隐身在房梁上的墨白立刻提高了警惕,卓晴也是心下一惊,以为他要发火了,谁知男子居然自己抓住面具,潇洒地掀开,轻轻扔到了床边。 卓晴也终于看清了男子。眼前的这张脸,棱角分明,俊美非凡,确实是苏沐风的脸,但卓晴却不敢肯定,这个人真的是苏沐风吗?白天看起来带着淡淡银灰的黑眸,在夜色下居然是银灰色的,似笑非笑地半眯着。薄而红润的唇噙着戏谑。与白天的清冷飘逸不同,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透着慵懒邪魅的风情,这样的他,炫目得让人心跳加速。卓晴此时心生疑惑,对自己此前的判断开始质疑,暗示催眠是不可能这么大程度地改变一个人的。 卓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男子却不允许她分神,手轻捏着她的下巴,轻声问道:“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卓晴一愣,点头笑道:“嗯。” 轻刮着卓晴的鼻尖,男子一边摩挲着她的脸颊,一边低声问道:“乖女孩,你愿不愿意把心交给我?” 低沉的声音轻柔又带着魅惑人心的魅力,卓晴轻轻扬眉,问道:“你想要我的心?” 卓晴的回答让他眼神儿微闪,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邪魅的笑脸,“不愿意吗?” 两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卓晴能看到他幽深的眸中银光流转,就像是一个深潭,把她一点一点地吸进去,那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卓晴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与眩晕,一会儿之后,卓晴点头回道:“好。” 男子脸上扬起了一抹兴奋而放肆的笑容,他坐直身体,满意地看着身下一动不动的女子,手也熟悉地伸向了她的腰带,很快,衣衫尽落,他对着身下盯着他看的女子温柔一笑,“别怕,很快就解脱了。” 薄刃在光洁的皮肤上游走,锋利冰冷的刀口划过前胸,妖艳的红沿着刀口,划过腰际,落入丝被。 男子缓缓伸出手,如往常般利落地下刀,探入胸腔,不一会儿,他手中捧着一颗还在怦怦跳动的心脏递到卓晴面前,等着看她惊恐痛苦的神情,这是最让他兴奋的时候。当他迎向卓晴的眼时,心下却是一慌,与他迎视的眼冷静而幽深,脸上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痛苦。 男子唇边邪魅的笑僵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心被挖出来,她怎么可能还这么冷静!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有这个疑问的,不只是呆坐在床前的男子,除了顾云,房间里的三个男人都惊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刚才男子与躺在床上的卓晴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就自顾自地坐直身子。卓晴立刻往旁边挪了挪,然后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男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床铺,做着解衣服的动作,然后拿出腰间一把锋利的薄刃,熟练而利落地划了一刀,手也伸入了他刚才下刀的位置,手像捧着什么东西又拿了出来,脸上始终带着兴奋与狂热,就好像在他们面前演示了一遍他是如何窃心的,怎么看怎么诡异。 顾云微微一笑,冷静地回道:“看下去就知道了。”看来晴成功地进行了反催眠。 “你……”男子盯着卓晴幽深的眼,只觉得一阵眩晕之后,赫然发现手中捧着的心居然不翼而飞,满手的血也荡然无存,素白床单上什么也没有,而卓晴锐利的眼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这……不可能!”男子瞪着卓晴,脸上的表情由狂傲邪魅转向惊讶不安。 卓晴缓缓坐直身子,丹唇轻启,冷声说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才会催眠的!”她承认,在刚开始的那一刻,她几乎要迷失在他的眼眸中,若不是早有准备,她或许也会被他催眠成功。 男子眼眸中划过一抹暴戾。卓晴一惊,身子迅速往后倒去,手下意识地挡住胸口。男子手中的刀划过她的手背,楼夕颜焦急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墨白、敖天,抓住他!” 墨白从横梁上一跃而下,攻向男子背心,男子机敏地回身踢出一脚,手中的刀刃仍是不死心地刺向已经缩到床帷最深处的卓晴,就在几乎刺中卓晴胸口的时候,床帷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掌,截获了男子的手腕,并用内力震开了男子的进攻。卓晴只觉得肩膀上一紧,一股极大的力量将她从床上甩了出去,力道之大,她几乎要撞上屏风,好在楼夕颜和顾云及时接住了她的身子,她才没摔伤。 男子立刻朝窗外退去,一个闪身,已经出了屋外,墨白、敖天也俯身冲了出去。 出了院外,迎接他的是夜魅的烈焰长鞭,小院的四周,埋伏的弓箭手也全部现身,弯弓搭箭地对准院中那抹银灰。 墨白、夜魅、敖天三人围攻,男子没有机会再次脱逃,夜魅的长鞭困住了男子,将他绑了起来,其他的官差也顺势上前,将事先准备好的麻绳、铁镣全部用上,男子被捆得结结实实。 程航看清男子的脸孔,立刻不屑地骂道:“苏沐风,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是凶手!还让自己的阿姨为你顶罪!简直禽兽不如!” 还在挣扎的男子浑身一僵,暴戾的眼直直盯着程航,吼道:“馨姨怎么了?” 这双眼阴鸷而狠辣,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苏沐风。程航不由得慌神儿,咽了咽口水,骂道:“还装蒜!来人,押回去!”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男子拉走,卓晴低叫道:“等等,我有话问他。” 程航回头,看见她手上包着布巾,以为她伤得很严重,劝道:“夫人,您还是去包扎伤口吧,有什么要问的,到了府衙您随便问。”说完,转身对着衙役们叫道,“押回去。”这次抓住的终于是真凶了吧! 看着一行人急急忙忙往外走,卓晴低下头,叹道:“只怕到时就问不到他了。” 别人或许没听清,顾云却听得很清楚,看过刚才尚残邪魅的苏沐风,再想想白天那个清冽淡漠的人,她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当顾云和卓晴再次来到刑部,见到监牢里的苏沐风时,两人皆是惊讶不已,这时候的他,又是一身风雅,飘逸清冷,与昨晚那个嗜血狂徒判若两人。 两人询问昨晚的事情,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昨晚做过什么。不得已,顾云和卓晴只好去问古月馨。为了能让她们相信苏沐风并非故意杀人,她道出了苏沐风儿时经历的伤痛,原来在他小的时候,曾经有一名千金小姐冤枉他调戏她,他因此被父亲的正妻痛打,母亲为了救他,竟是被活活打死,自此之后,只要千金小姐对他主动投怀送抱,他就会心生杀意,而他杀了人之后,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卓晴怀疑他有双重人格,但是这个时代,又不可能给他做精神鉴定,即使真的证明他有病,又能如何?他杀的都是达官贵人之女,他们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两人走出刑部的时候,心情都很沉重。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61章敖天之惑1 > 清冷的月光下,一抹娇小的身影背靠着冰凉的石壁,崖顶斑驳的树影投射到她的身上,让人几乎看不清楚她的样子和表情,但是脚边的一大坛酒却显示着她郁结不畅的心情,淡淡的酒香让人迷醉,却解不开女子紧皱的眉头。 她和晴都知道,苏沐风这样有严重精神疾病的人,应该给予他治疗,帮助他,而不是要了他的命。但是别说是在这个时代,就是在她们所在的法制社会,那些死者的家属,普通的民众,都不能接受杀人不偿命的结果。 身为警察,看到苏沐风被判死刑,她很难受,却也深知自己救不了他,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法制,它不会因为她而改变,价值观与是非观的冲突或许就是她今晚心头发堵的原因吧。 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她要回去,这个念头从来没有这么明显过,顾云决定,明天就找夙凌问黄金八卦盘的事情。她抓起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一股熟悉的窥视感再次袭来。 “谁!”又是这种感觉,与她上次在这片树林里练兵的时候感受到的一样!上一次她差点抓到他,这一次顾云没有兴趣狩猎,淡淡地说道:“出来吧。” 她以为那人最终也不会出来,没想到,她话音才落,一道颀长的身影踏着清辉缓步行来,墨黑的劲装让他几乎融入夜色,那抹银光却又如此耀眼,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人是谁。 “是你?”顾云微微眯眼。此时敖天已经走到她面前站定,看清那张冷峻苍白的脸,顾云笑道,“想不到我们早就交过手。”原来一直偷窥她的,竟是敖天。 顾云收回视线,再次举起手中的酒坛子,昂头咕咕地又灌了两口酒,才又低声说道:“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坐下来陪我喝酒,第二个是离我远点,我今晚没兴趣被人当猴看。” 沙哑的声音有着一贯的清冷锐利,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烦躁。夜色下,她随意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石墙,高高束起的发丝在夜风的吹拂下不时地扬起,手中大大的酒坛子与她娇小的身体极不成比例,显得别样的潇洒,只是,眉间那抹躁动与恼意,同样不加掩饰。敖天波澜不惊的脸上划过一抹疑惑,是什么让她这样冷静坚定的人也烦躁不安起来? 在顾云身边席地而坐,敖天回想着今日单御岚宣布皇上对失心案的裁决时,她和青灵脸上的表情,敖天似乎有些明白她在恼什么了,只是对像苏沐风这样凶残的杀人凶手的判决,为什么看起来嫉恶如仇的她,会是这般沉重,心中实在不解,于是问道:“你觉得苏沐风不该死?” 顾云握着酒壶的手一顿,她已经变得这么明显了吗?她自嘲地笑了笑,淡淡回道:“是不该。” 她果然是这么想的。这个女人有了目标,便是不要命也会去完成的,她会不会……敖天脸色凝重地看着她。顾云失笑,“你这么严肃的表情,不是以为我要去劫狱吧?” 顾云随口一说,敖天冷眉轻挑,显然他刚才有过这样的想法。顾云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她看起来是这样莽撞的人么?将手中的酒坛缓缓放下,顾云叹道:“每个时代每个国家都应该有法制,即使它落后,不符合所有人的意愿,甚至是不公平的,但它却是一个相对固定的准则。有法可依比各地官员都按照自己认为的是非曲直来断案要公平得多,所以我尊重法制。就算我觉得穹岳的法制有问题,苏沐风不该死,我也只会选择为修改法制做努力,而不是单纯地劫一个人出来。劫狱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还很蠢!” 敖天眼神儿复杂地盯着面前自然随意,却是开口就要逆转法制的女人,她可知一国律例,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说改就改!即使这话听起来可笑与不切实际,但是由她嘴中说出,却让人嘲笑不起来。轻吟的声音并不高,表情也如常的冷静,那种张狂与傲气,似乎充满着她的整个身体,让人不能忽视。久久,敖天冰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回道:“你很狂傲。” 狂傲?顾云想了想,终是失声笑出来,把手中的酒坛子随手递给他,道:“我想,这应该是夸奖吧,谢谢你没有说我自以为是,不自量力。” 顾云大方的自嘲让敖天冰冷的嘴角也染上了几缕笑容,只可惜淡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接过酒坛,敖天有片刻的失神,这是她刚才就口喝的酒,他再喝,好吗?他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坦荡,笑得洒脱。人家都如此坦荡,他还矫情什么?抓起酒坛,敖天也大大地灌了一口酒,立刻,一股辛辣炽烈的热流,由口中直烧入胃。好烈的酒!她刚才还那样猛灌,颇轻的手感显示着里边的酒所剩无几,这个女人,有时候还真是豪爽到能让男人们汗颜。 再灌一大口酒,那种火辣辣烧心的感觉似乎不赖,敖天不甚在意地回道:“其实,你若真想劫狱,也未尝不可。”苏沐风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这么死了,确实可惜。 这回换顾云汗颜,这人说话才真是狂傲,劫狱未尝不可?且不说她一向尊重法制与司法程序,就算她真想劫狱,那守卫重重的刑部大牢,也不是菜市场,可以说进就进的。再说,人劫出来之后呢?让苏沐风和自己带着一身罪名浪迹天涯? 月光下,他清冷孤傲。回视敖天冷漠的侧脸,顾云忽然有些好奇,“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做赏金猎人?” 敖天似乎对这个话题还有些兴趣,寡少语的他难得回道:“为什么不?” 背贴着冷冷的石壁,顾云斜睨着他,笑道:“我没在你身上看到太多的正义感。”他身边的女子就不一样了,虽然也冷,但是她能感受到夜魅的正直与善良,而敖天,说实话,在他身上一点也感受不到。 顾云继续笑道:“也没嗅到什么铜臭味。” 说完两人同时想到见钱眼开的乾荆,对看一眼,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顾云手撑着酒劲儿上窜已经有些微醺的脑袋,想了想,笑道:“我猜……你做赏金猎人,是因为有挑战性?”以缉拿凶犯为职业,不是因为正义感,也不是为了钱,她能想到的,也就只能是男人征服的欲望,但是显然,顾云没在敖天脸上看见认同,他脸上反而是淡淡的不屑一顾。 不是因为有挑战性?又想了一会儿,顾云还是没想到。归咎于酒精麻痹了她的大脑,顾云开玩笑地回道:“那就是打发无聊时间?” 敖天黑眸微扬,一副想不到真有人猜中的表情。顾云瞬间有些蒙,“我猜对了?” 敖天不语,不过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顾云拍拍额头,大笑了起来,为了打发时间而去做赏金猎人,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敖天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刚才大笑了一场,一晚上郁结不畅快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抬头看看月亮已经渐渐偏西,躲到岩壁后边去了,看不见朗月,只能看到缕缕清辉,顾云轻叹道:“今晚月色还不错,只可惜在这里看没意思。” 顾云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谁知敖天冷眸中划过一抹异彩,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我有个观月的好地方。”说完,敖天起身,朝着密林的相反方向走去,顾云微微一笑,也没多想,跟着那抹墨黑的身影而去。石壁前,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酒罐子。 高大的百年梧桐,枝叶繁盛,即使是树顶的枝干,依旧粗壮得可以随随便便坐一个人上去。顾云抬头,便可看见黑幕般的天空中一弯月芽儿绽放清华,无数或明或暗的繁星,近得几乎伸手就能将它采撷而来,入目之处,尽是月华星光。她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致了,多久没这样的心情好好赏月了?她都快忘记了。顾云笑道:“果然是一个赏月的好去处。” 看了好久,顾云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不成想才低头,却发现脚下山林在月华的笼罩下,随着清风摇曳的美景也同样让人陶醉,鼻尖传来淡淡的梧桐清香,顾云此刻竟是比刚才更加眩晕了。想要换个姿势看看下面的风景,挪动了一下身子,树干轻晃起来,顾云赶紧抓住旁边的树枝,坐在她身边、另一根枝干上的敖天也立刻抓紧她的手臂。树干终于不再晃动,顾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谢谢。”看来她真的有些醉了,身体都快不听使唤了。 敖天没说什么,默默地收回手,顾云看到他手上包着一条黑色的布巾,忽然想到他帮她挡的那一剑,于是关心地问道:“你的手伤怎么样了?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或许他很少受到别人的感谢,又或许他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感受,总之,他冰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低低地回了一声“没事”,便潇洒地往后一躺,手枕在脑后,漠然地看着天际。 这人的性格好怪!顾云翻了个白眼,“你一向都是这么冷漠的吗?” 回答她的是依旧凝固的冷脸。“好吧,当我没问。”顾云耸耸肩,自讨没趣!敖天那个姿势实在很适合看星星,她坐着好像有些晕,那她也躺着好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62章敖天之惑2 > 扶着树干旁边的枝叶,顾云缓缓躺下,繁星入目,淡淡的草木芬芳随着清风一同把她环绕,耳边还能听到低低的虫鸣,一切都那么宁静。顾云缓缓闭上了眼睛,暗叹,为什么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她就没见过一个正常友好的人?夙凌的桀骜,慕易的妖孽,绿衣女子的神秘,敖天的冷傲,就连楼夕颜,其实也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她果然还是比较适合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她……真想回去啊。 或许是酒劲儿真的上头了,或许是躺着比坐着舒服,或许是身边静逸的环境实在太适合睡眠,顾云迷迷糊糊的竟然在树梢轻晃的枝干之上睡着了。 半个时辰之后。 身边人久久没有动静,呼吸也越来越绵长均匀,敖天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坐直身子看向顾云,只见她平躺在枝干上,手半搭在一旁的树枝上,双目紧闭,一副睡着的样子,敖天皱眉,低声叫道:“喂?” 没有回应,敖天又叫了一声,回答她的,是香甜的睡颜。 这回轮到敖天哭笑不得了,这女人有没有搞错啊,这里是十多丈高的树梢,就是他自命武功不凡,也只敢闭目养神而已,她就这样睡着了!不翻身或许还没事,她只要一翻身,绝对足够摔个半死! 敖天心中暗恼,想一把摇醒她,问她是不是想死,但是当手伸向她的肩膀时,又停了下来。月光下,她的脸庞显得那么安静那么……可爱,长长的睫毛在白净的脸上投射出两道月牙般的剪影,殷红的唇饱满水润,脸颊上似有若无的小梨涡,在她醒来的时候反而不那么明显了,那两道深深的刀痕此时显得越发的碍眼,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一向理智的她怎么会选择自残来解决问题?敖天的手不自觉地抚上那众人眼中狰狞的疤痕,他怔怔地盯着眼前惹人怜爱的睡颜,心中划过一抹异样的涟漪,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怎么会有人醒着与睡着的时候,差距如此的大呢? 敖天也不知道这样盯着这张脸有多久,顾云忽然动了一下,惊得敖天立刻回过神儿来,赶紧扶住她的肩膀。好在她只是动了一下腰,并没有翻身,一会儿之后又陷入了睡梦之中。 她睡得香甜,敖天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缓缓收回揽着顾云肩膀的手,眉头微皱。他将自己脚下的几根树枝用脚轻轻踩到顾云身边,密密的枝干交织成了一张小小的网,就算她翻身也不会立刻掉下树去了吧。 背靠树干,脚踩着枝条,敖天也没再看身边的女子。墨黑的天际,泛起淡淡的红霞,林间的鸟叫声,也越来越热闹。 唧唧喳喳的鸟叫声,就像在耳边响起一般,顾云揉了揉眼睛。睁开眼,入目的不是素白的帐顶,而是灰蓝的天际。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昨夜发生的事情一幕幕记起,她才想起,她喝了很多酒,然后在树上赏月,然后小憩了一会儿,再然后……她睡着了! 顾云猛地坐直身子,看到身下层层叠叠的树叶枝条,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她就在树上睡了一晚上!真有她的!没摔死她还真是万幸! 心有余悸之时,顾云还是敏锐地发现了自己所睡的地方,身边的树枝好像特别多,顺着枝条看过去,一双长腿踩在枝条连接另一主干的地方,再往上看,那张万年冰冷沉默的脸正直直地看着另一个方向。 敖天?是他陪了自己一个晚上? “你……”顾云刚要开口,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如常的冰冷,只是听起来略显得有些急,“我在等日出。” 日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火红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朝霞染红了天际,驱散了一夜的黑暗,确实很美。原来他还有这种雅兴。顾云还想和他道谢,却发现敖天根本懒得看她一眼,仿佛刻意回避她一般。顾云不解,不过也没强求,伸了伸腰,笑道:“那我不打扰你观赏日出了。” 酒醒了,顾云的身手明显比上来的时候敏捷许多,她轻轻跃到旁边的主干上,不管他理不理她,只是对着敖天的背影笑道:“谢了。”说完,顾云自顾自地往下爬去。 敖天低头看去,那抹灵活的身影已经到了树下,朝着将军府后门的方向跑去,清瘦的身影极快地消失在树林里。敖天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枯坐一夜,他一点也不想看什么日出,但是现在,却是不得不看,因为他,下不去。他艰难地挪动着两只僵硬的脚,这样踩一个晚上,他的脚已经麻了。 顾云这么着急地回来,一来是觉得自己胡乱地在树上睡了一宿,面对敖天实在有些尴尬,二来是为了黄金八卦盘的事情,怕夙凌早上要出门,所以想快点回去洗漱,早点去找他。 只是顾云才刚走到自己常住的后院,夙凌高大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她那破烂的小院里,还真是巧了,省得她再去找人。顾云走上前去,刚想和他打声招呼,夙凌却黑着一张脸,低沉的声音带着强劲的怒火,低吼道:“昨晚你上哪儿去了?” 顾云到嘴的早安立刻咽了下去,一早的好心情也化为乌有,敢情他一大早的没事做,找骂来了是吧!性子本来就比较火暴的她怒焰也噌噌地往上蹿,直接顶撞道:“怎么,我失去自由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出这个将军府的门要你批准,就连在府里也要向你报告行踪?” “昨晚上哪儿去了!”夙凌牙根咬得咯咯作响,巡府小将来报,她的院子昨夜一宿都没人,守门将士又说她没有出去,派人在府里找一圈也没见她的踪影,那个苏沐风虽然抓住了,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凶手!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的行踪!顾云嗤之以鼻,直直朝屋内走去,经过夙凌身边时,手腕一痛,顾云不得不停下脚步,耳边响起更加暴怒的低吼,“你喝酒!”虽然只是淡淡的酒气,但是经过了一夜还这么明显,她昨夜必定喝了不少。 顾云索性不走了,与他对面而立,冷笑道:“喝了,我还在后山树上睡了一夜,你想怎么样?”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为她担忧了一个晚上,她倒是逍遥快活!夙凌昨晚担心她的安危,大费周章地派人在皇城里找了一宿,现在看来,简直是可笑至极! 夙凌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怒火中烧,顾云却并不知他做的一切,只当他没事找碴,更加不客气地回道:“笑话,你一大早跑来兴师问罪,你问我?我可不知道你们将军府的规矩里还有不能喝酒不能在后山过夜的条例,劳烦大将军以后把那些个规矩写出来给我看看,我也好把它悬在这大门之上,免得不知道自己犯的是哪一条!” “青——末——”一向不善于口舌之争的夙凌自然是争不过伶牙俐齿的顾云,再加上他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昨晚担心人家找了一宿,现在只能憋得双目赤红,瞪着顾云恨不得掐上她纤细的脖子! “嘶——”好疼!顾云用力挣开夙凌铁钳一般的手,腕上立刻显现出五个红肿的指印,可想而知,他刚才的力道有多大。顾云暗骂,这个该死的粗野男人! 看着手腕上清晰可见的五指印,夙凌高涨的怒火终于熄灭了一些,他冷冷地说道:“从今天起,你搬到倚天苑去住。”这里离后山太近,她又这么野,还是住在倚天苑,离凌云阁近一些,他也好随时注意她的动向。 顾云还在气头上,哪里肯听他的,“我不去,这里挺好的,我住惯了。” 夙凌似乎早已经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于是沉声回道:“我要拆了这里建兵器库,你必须搬走。”他确实打算建兵器库,不过原来是想建在校场旁边的,现在看来,这块地方更好! “兵器库?”原来他一早来找她是为了这个事情,将军府里不是有兵器库吗?顾云刚想再问,夙凌高大的身影已经大步离去。 “喂!”她叫了一声,夙凌却头也不回头地走了。 糟了!用力拍了拍额头,顾云哀叹,她不是要问他关于八卦盘的事情吗?怎么又成了吵架了! 书房。 “她搬过去没有?”将手中毛笔烦躁地放在笔架上,夙凌对着端热茶的老奴,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在将军府干了一辈子,可以说是看着夙凌长大的明叔自然知道,夙凌问的是何人,于是低声回道:“青姑娘已经搬过去了,老奴按将军的意思,给姑娘添置了些女儿家需要的衣饰物件,姑娘让搬走了,说……她用不上。” 夙凌皱了皱眉,挥挥手,回道:“搬走。”他也想象不出来,她打扮成大家闺秀的样子! “是。”明叔悄声退了出去,走到门边,忽听夙凌叫道:“等等。” 明叔停下脚步,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夙凌的吩咐。久久,夙凌轻咳一声,低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叫她夫人了?”这几天他都听家将奴仆们唤她青姑娘,据他所知,他们一向都称呼她作夫人的,夙凌隐隐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明叔是家里的老仆人了,问他比较牢靠,他也不会乱嚼舌根。 明叔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回答。夙凌更觉有异,轻呵道:“说。” 明叔为难地回道:“姑娘说……这是将军的命令。” 夙凌寒眸轻眯,继续问道:“她还说什么?” “还说,将军早有意中人,马上就要迎娶新夫人了,所以不许家将再唤姑娘为夫人,不然……军法处置。”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63章敖天之惑3 > 咯噔!明叔听到夙凌大手握得咯咯作响,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主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做了将军之后更是容易发怒。 “她是这么说的?!”夙凌声音并不大,但是那扑面而来的寒气让明叔没敢再开口,只能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去,把那个女人叫过来,立刻!”暗黑的脸色碰上极低的怒吼,不需要多机灵也已经知道,将军又动气了。 半个时辰之后顾云才姗姗来迟,夙凌本来就是暴怒的脾气,此时因为长久的等待而变得更加暴躁起来。顾云脚才踏入书房,迎接她的马上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假传军令,罪当可诛,你知不知道!” 顾云早在来之前,明叔就已经偷偷给她露了口风,说将军正在为她让众将改称呼的事情发脾气,让她小心一点,所以她早有心理准备。她不急不慢地进了屋内,在宽大的木椅上坐下,才淡淡地笑道:“夙大将军无须动怒,给我安了个罪名,总要让我知道是怎么死的吧?” 她还敢装傻,夙凌质问道:“我何时说过我要娶妻,何时说过家将叫你‘夫人’就要军法处置?” 顾云早有准备,轻咳一声,似笑非笑地回道:“夙大将军说的是这件事啊,那我就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一番了。首先说说军令,我可没说这是军令,我只是说,这是你的意思,他们把你的意思就理解为军令,可见他们对你是多么敬畏,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再来说说假传,你还未娶妻,将来要娶妻是一定的,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夫人,你也一直反对他们这么叫,我把这个意思传达出去,怎么能说是假传呢?还是说,将军希望他们叫我夫人?” 最后这一句话,把夙凌塞得说是也不是,不说是也不是,最后只能恨恨地回道:“你强词夺理!” 顾云双手一翻,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是大将军,在这个府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没办法。”眼光扫过案几上的纯黑镇纸,顾云忽然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我确实不应该没和你商量就假借你的名义和他们说这件事情,以后我会注意的。”她可没忘这次来的目的,她绝对要搞清楚黄金八卦盘与夙家的关系,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顾云忽然放低姿态,让夙凌很不习惯,惊讶得一时都忘了反应。她也会示弱?莫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 顾云志不在道歉,也不是真心的,自然说得顺口,她装做不经意地起身,看见夙凌写的字,随手移开镇纸,拿起来一边看一边叹道:“好久没有练字了,都快不会写了,你的字写得还蛮潇洒的。”前面那句她是瞎掰,后面那句倒是实话,夙凌的字下笔随性,却又不失平稳大气,让人看得忍不住要叫一声好! 夙凌背靠着木椅,鹰眼静静地盯着这女人有些怪异的举动,她几时夸过他?一定有阴谋。 夙凌不接话,顾云也懒得再演了,她放下宣纸,再次拿起镇纸,在手上把玩,低声说道:“好精致的镇纸,这个图案很眼熟。” 眼熟?夙凌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见过?” 她当然见过,只是现在不是坦白的时候。顾云故意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一会儿之后,才笑道:“我想起来了,上次我病了,夙羽不知道把我送到哪个房间,里边就有好大一幅画,就是这个图案。为什么你们家这么喜欢这个图案呢?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原来如此,夙凌不在意地回道:“它是夙家的族徽,传说,它能庇护夙家子孙。夙家祖宅、夙家军的主战军旗上都会印上这个图案。你在夙家看见它没什么奇怪的。” 不敢说得太过明显,顾云只能装做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只是一个图案而已,怎么就能庇护你们家的子孙了?还是有什么传说?或者这个图案是从哪里衍生而来的?” 即使顾云已经很小心了,夙凌还是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儿,他深沉地笑道:“你对夙家的族徽好像格外感兴趣。” 顾云知道,自己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夙凌这样谨慎聪明的人,她要有点耐心才行。 放下手中的镇纸,半靠着案几,双手环在胸前,顾云一脸无奈地回道:“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也很精致。每次和你碰面,不是大吵一架就是大打出手,难得找到一个话题,就随便聊聊而已。你若不喜欢,我走就是了。” 顾云所说的,也正是夙凌懊恼的地方,为什么他们每次都不能好好说话,一定要针锋相对!看到顾云示弱了,夙凌作为一个男人,也不好太小气吧,看着顾云起身要走,便低声说道:“你若这么喜欢,这个镇纸送给你好了。” 顾云心下暗暗高兴这招以退为进成功了,脸上却不敢流露太多,故意调侃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欣赏一下就好,再说,你一副严肃谨慎的样子,说不定你们家的族徽隐含着什么秘密呢!让我猜猜,里边有藏宝图或者蕴涵什么长生不老的秘密?能降妖除魔还是……能穿越时空?” 顾云似真似假地说着,精明的眼却时刻紧盯着夙凌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可惜,夙凌在听完她的话之后,未见丝毫异色,反而大笑起来,“哪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女子就是女子,这种天马行空的事情都想得出来! 他也不知道吗?心下有些失望,但是夙凌是目前唯一知道黄金八卦盘消息的人,顾云还是不肯放弃,继续问道:“赤血和冰炼就很神奇啊,所以我对你家族徽也充满了好奇,或许它比赤血冰炼更加神奇也说不定呢?” “赤血与冰炼是一对上古宝剑,极通人性,千年来,一直守护着夙家,夙家长子出生之后,赤血就属于他了。而冰炼……”看了一眼顾云仔细倾听的脸,夙凌停顿了一下,隐瞒了冰炼的选择就是夙家长媳的事实,避重就轻地说道,“冰炼可以自己找主人。” 为什么冰炼可以,赤血不行呢?而且如果冰炼都是自己找主人的,那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夙家?顾云总觉得有些怪异,还没来得及细想,夙凌又用话岔开了她的注意力,“至于族徽,其实只不过是一种精神的力量,这么多年,也没发现它有什么奇特之处,你不用抱太大希望了。” 只是精神力量吗?顾云有些失望地回道:“原来所谓族徽就只是一个图案而已,我还以为是有原型的呢。” “有倒是有,就是一个普通的金色八卦盘。”夙凌不轻不重的随口一句话,却让顾云已经跌落谷底的信心再次飙升!真的有!真的有黄金八卦盘!若不是顾云向来冷静,自制力强,这时她一定要欢呼起来,她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尽量平静地问道:“真的有啊?我能看看吗?” 夙凌摇头。顾云哪里肯放弃,带着淡淡的不悦,故意激他道:“我就是对这种神奇的东西比较感兴趣而已,就只是看看,又不会弄坏你们家的族徽的。想不到你也是个小气的人!” 夙凌倒是没恼,笑道:“不是我不想给你看,族徽并不在将军府。” “它在哪儿?” “祖宅。夙家子孙,每三年回去祭祖一次,只有那时才能看到族徽。”族徽是整个夙家的珍宝,自然不可能放在将军府。再则这个族徽确有一段奇异的传说,但在夙凌心中,也只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三年一次吗?夙家把黄金八卦盘看得如此重要,想要看一眼都这么难,要盗取……只怕更加不易。既然黄金八卦盘不在将军府,顾云也不想再打草惊蛇,祖宅的位置她可以从夙羽那里问出来,他比夙凌好应付多了! 顾云低头思索,夙凌以为她真的很失望,想了想,才又说道:“你若真这么想看,明年春就是祭祖的日子,我……带你回去看就是了。” “啊?”顾云愣了一下,他要带她去?即使没在大家族待过,她也知道这种祭祖的事情不能儿戏,可以说带就带的吗?有夙凌带去自然更加容易接近黄金八卦盘,但是,这就意味着她要在将军府待到明年春天!现在才秋天而已啊!顾云第一次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夙凌自然不知道她内心这么多挣扎,只当两人好不容易平息了战火,心情颇好地说道:“不早了,去用晚膳吧。” “哦。”顾云心不在焉地回着。她漫不经心地跟在夙凌身后,思索着未来半年,怎么活…… 草草吃了几口饭菜,顾云就回了倚天苑。她坐在窗棂上,看着渐渐西沉的落日,正在为十日后晴的婚礼送什么礼物而烦恼。 院外传来明叔低沉的声音,“姑娘。” 顾云懒得动,也不在意自己的姿势一点也不淑女,朗声回道:“进来。” 明叔端着一个托盘朝着顾云走来,还没看清上面的东西,顾云已经有些不耐烦地道:“又是什么?我这儿什么都不缺,拿走吧。” 明叔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是将军刚刚吩咐老奴送过来的。” 他让人送来的?顾云扫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是一套笔墨纸砚,还有……下午她拿在手上把玩的墨黑镇纸。 顾云一怔,她下午随口一说而已,想不到他就找人送来了,顾云也没再拒绝,笑道:“放着吧。” “是。”明叔如释重负般地将托盘放入室内,立刻又退了出去。 背靠着窗棂,看着桌上整齐的文房四宝,顾云哭笑不得,她怎么可能会练字!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64章结婚礼物1 > 穹岳的京城确实很繁华,街道的两侧都是三层以上的楼房,店铺林立,人声鼎沸,青石板铺设的路面光滑而平坦,隐隐显示着大国奢华。可能是庆典快到了吧,到处都挂满了喜庆的红绸、灯笼,远远看去,有些扎眼。 秋天日头也不比夏日温和,尤其是正午的时候,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穹岳的民风算是比较开放的,大街上独自行走的女子也不少,但是在纷繁的艳色中,那一抹黑就显得格外的显眼。 顾云第一次这么悠闲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来到这个异世已经四五个月了,她不是练兵就是比试,不是查案就是剿匪,现在闲下来,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再过几天就是晴结婚的日子了,她总要有点表示,可惜走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看到什么合适的东西! 不远处一家店面很是大气,门前放着两只青玉雕刻的貔貅,整个店面装饰得素雅别致,大大的墨玉招牌上写着“金玉良缘”四个大字。顾云唇角轻扬,冲着这个好店名,她也应该进去看看才是。才进入室内,一名蓝衣打扮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不着痕迹地暗暗观察了顾云一眼,微笑着说道:“姑娘里边请,本店所售皆是珍品,您随便挑。” 顾云环顾了一下四周,四个角落各摆着半人高的玉雕神兽,看着很是大气,中间有一个环形排放的展示台,上面陈列着不少玉饰。顾云对玉器不太懂,只是扫了一眼,没什么看上的,正准备要走,伙计又上前一步,笑道:“姑娘喜欢什么样式的,小的给您推荐几样店里的好货色,您不妨到里间再看看。”这位姑娘看起来衣着简单,气质却是不凡,店里的装饰可算是恢弘大气,陈设的也都是好东西,她居然只是扫了一眼,没一样看得中的,以他在店里看人待客多年的经验,这女子必不像看上去这么穷酸。 还有里间?一时也没有想到还要去什么地方,顾云决定进去看看,她随意地说道:“我想要喜庆或者精致一点的东西。” 伙计猜测道:“姑娘可是要送人?” “嗯。” 内室的装饰比起外边要舒服一些,木制的方形桌两旁是舒服的软垫座椅,里间大约有四组这样的桌椅,桌子和桌子之间距离也比较远,有相对独立的空间,两名四十多岁的女子正在挑挑拣拣地选着东西,她们身后站着一个同样蓝衣打扮的伙计。 “姑娘稍候。”伙计去拿东西,顾云选了最靠门边的位置坐下。 撑着腮帮,顾云百无聊赖地等着,暗自轻叹,这闲暇的日子还真是无聊,昨天在将军府睡了一天,今天才过了半天,她就已经闷死了。不远处,两个妇人估计挑选东西是次要的,八卦聊天才是主要的,里间比较安静,即使顾云没想偷听,也隐约能听见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那紫衣妇人压低了一点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你听说了吗?方家的女儿——方宜君昨晚自缢死了。” “什么?不可能吧!”她身边的黄衣妇人急道,“我见过那丫头,文文静静的,又乖巧懂事,怎么就自缢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只和你说,你可别往外传!” 黄衣妇人拍拍胸脯回道:“放心放心,我岂是那种人,你说你说。” 顾云有些哭笑不得,在这种场合说的话,还想保密?只怕她们是恨不得传得越广越好吧! 紫衣妇人左右看看,才又绘声绘色地说道:“前段时间方夫人的爹病死了,方夫人带着宜君一同回盐城奔丧,前儿夜里才回来,都快到家了就不愿在外夜宿了,谁知深夜赶路就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更靠近身边人一些,紫衣妇人回道:“遇上了采花贼!” “啊!”黄衣妇人叫道,“这可如何了得!在哪儿遇上的?” 紫衣妇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叹道:“你小声点!就在京城外五十里的地方,听说那人功夫可厉害了,七八个家丁都不是他的对手,一会儿就把那孩子给掳了去,等家丁们找到人的时候,那孩子……”紫衣妇人用力叹息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跟说书似的,是人都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了,看多了奸杀案的顾云更是不用猜也知道那女子被掳去的结果。 果然,黄衣妇人也猜到了,低声问道:“给糟蹋了?” “那可不!衣服全被撕破了,光溜溜地昏倒在野地里!好在人没死。但是一个女儿家的,遇上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好活的,这不,昨晚自己了结了!” 顾云眉头紧皱,既然能活下来,又何必轻生?顾云微恼,伙计也正好端上来一盘玉饰,回道:“小姐,这些都是店里上好的货色,用作祝寿、婚宴之礼都最为合适,您看看。” 轻轻挥手,顾云有些不耐地回道:“好,放着吧。我有喜欢的再叫你。” “是。”伙计看得出顾云不太高兴,也没留在她身边,而是退到了门边的位置。顾云随手翻着托盘里的东西,却有些心不在焉,耳朵还是专注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真是缺德啊!你说这方家,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大善人,月月义诊五天,多少看不起病的穷人都亏他们施医赠药才活了下来,怎么就遇上这事了呢?不是真的吧!” “谁不希望是假的啊!这事是王夫人亲口和我说的,她弟媳的亲妹子就是宜君的嫂子,这事还能有假!” “唉,庆典快到了,这京城怎么就越发不安定了!” 听了几句,估计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顾云正准备专心挑选礼物,却听见那紫衣妇人用一种惊恐的声音急道:“我听说啊,那个凶手估计是个外族人,他的头发,是白色的!” “白色的头发?一听就怪吓人的!” 白发?顾云握着簪子的手一顿,不知怎么,她的脑中忽然划过一抹漠然的孤影与耀眼的银丝。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敖天那样的人,就算会杀人也不会做这种事情,那双冷傲孤高的眼根本就不会把什么女人放在眼里吧。 “姑娘,您到底要挑哪一件啊?”顾云暗自思索着,一道清亮的女声有些不客气地在耳边响起。 顾云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如莲花般清雅的绝色美女站在她面前,素净的脸上一双明眸顾盼生辉,温柔中带着疏离之气。 “芙儿,不得无礼。”女子轻声呵斥身后的年轻女孩儿。女孩子撇撇嘴,没敢再说话。 伙计也看到她们这边的小冲突,连忙迎上来,笑道:“玉小姐,这些东西是这位姑娘先选的,不然小的再给您找其他饰品,店里刚好到了一批新货!” 顾云这才回过神儿来,看看托盘中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玉饰,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没关系,我确实不知道选哪一个,姑娘你有喜欢的就拿吧。” 女子并没有就拿,而是淡淡地笑道:“姑娘是要选礼物送人吧。”为自己选的东西只要心仪就好,无须这么费心,看她毫无头绪的样子,估计是给人送礼吧。 顾云点头,“嗯。婚宴贺礼。”这女子倒是有些观察力。 女子看了一眼托盘里的东西,说道:“婚宴可送如意、琉璃为贺,若是亲人或密友,也可送玉梳、金簪为贺。” 玉梳?顾云觉得这个不错,晴和她一样,少用饰品,玉梳既实用也好看。顾云拿出托盘上一把晶莹剔透的白玉梳子,笑道:“多谢小姐指点,我要一把玉梳吧。” 女子身后的小姑娘笑了起来,喃喃地说道:“哪有人送一把的,只有亲人间的互赠才送一把呢,贺礼应该送一对!”虽然她故意压低声音,但众人依旧听得清楚。 “芙儿!”女子瞪了她一眼,才对着顾云抱歉地说道,“家教不严,姑娘别放在心上。”所谓美人就应当如是吧,就连瞪人也美不胜收,顾云不在意地回道:“没关系。” 找出托盘上的另一个玉梳,顾云递给身旁的伙计,说道:“帮我把这一对儿包起来吧。” “是。”伙计拿着玉梳退了出去。 这时,女子才从托盘中拿出一块翡翠雕花挂件,上面雕的是一朵半开的莲花,这应该是她刚才看中的东西吧。 好有风度的女子,顾云轻笑问道:“还没请教,小姐芳名?”这女子不仅人长得美,身上清冽又温柔的气质也让人很是舒服,顾云不禁想要知道她的名字。 女子缓缓抬头,低声回道:“玉菡萏。” 玉菡萏?顾云轻轻挑眉,笑道:“好雅的名字,我叫青末。” 女子友好地点了点头,“青姑娘。” 这时,伙计也将包好的锦盒拿了过来,说道:“姑娘,已经给您包好了,一共一百八十两银子。” “哦。”顾云拿出今早上出门的时候,夙羽让明叔拿给她的一袋银子。虽然来了几个月了,但她也只会认铜钱和银票,还是不太能从银子的大小分出是多少两。将钱袋交给伙计,顾云问道:“这些够了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65章结婚礼物2 > 伙计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回道:“还差三十两。” 顾云皱眉,脸上倒没有太多不好意思的表情,想了想,回道:“我今天只带了这些,要不……你先给我留着吧,我明天拿钱来取。” 伙计有些为难地回道:“我们店里没有留货的规矩,玉梳只此一对儿,就怕明天姑娘来的时候,已经卖出去了。” 顾云莞尔一笑,颇为洒脱地回道:“那也没办法了,我现在钱不够,你也不留,明天若是没了,就没了吧。” 说完,顾云收起钱袋,准备离开,刚才的那位女子忽然柔声说道:“其实小姐可以给他们付些定金,然后让他们给您送到府上去,到时您再结钱给伙计就行了。” 顾云眼前一亮,看向伙计,问道:“可以这样吗?” 伙计点头回道:“可以。” 顾云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好,你把东西送到将军府吧。”顾云说出“将军府”的时候,伙计浑身一震,女子也微微愣了一下。 “可是镇国将军府?”伙计小心地问道。 顾云想了想,回道:“是吧,就是夙凌那个将军府。” 她竟然直呼夙将军名讳,必是将军至亲之人,当听到顾云问定金要付多少的时候,伙计连忙回道:“二十两就可以了。” 顾云打开钱袋,掏出一张写着二十两的银票递给伙计,伙计接过银票连忙回道:“下午一定给小姐送到。” 顾云点头回道:“谢谢。” 伙计又再躬身回道:“不敢。” 看向静静立在一旁就已经是风景的女子,顾云笑道:“也谢谢你,玉小姐。” 女子微微点头,淡笑回道:“您客气了。” 她的语气明显比刚才疏离,顾云虽不明白为什么,却也看出人家似乎不愿再与她多说,顾云爽利地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人已经走出了里间。 待那道墨黑的身影消失在“金玉良缘”店外,小丫鬟才讪讪开口,“小姐,镇国将军府不是没女人吗?不过话又说回来,看她那身打扮,确实不像女人,难怪能在镇国将军府待下去。” 女子失笑低骂道:“你这张嘴啊!总有一天要把人都得罪光了!” 小丫头耸耸肩,一副不怕的样子。 黑色劲装,青丝高束,笑容随性,动作潇洒,这样的女子,连她都忍不住靠近,不是吗?玉菡萏看着那早已无人的方向,暗自猜测,她到底是将军府的什么人呢? 镇国将军府外,常年有精兵守护,普通百姓莫说靠近,就是经过其门前,都不敢大声喧哗。谁都知道,将军府内没有女眷,平日里三位将军更是不好各种玩物,金玉良缘店的伙计几乎进过京城所有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的府上,却独独未曾去过将军府。 两名伙计对看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拿着锦盒,走进威严的府门,才刚走到大门前,立刻被守将呵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两人赶紧停下脚步,其中一人举起锦盒,恭敬地回道:“小的是金玉良缘店里的伙计,这是将军府上的小姐让我们送来的。” “小姐?”守将迟疑了一会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身边的一名小将低声说道:“是不是青姑娘?要不进去问问明叔?”今儿一早,青姑娘就出门了,估计是她买的吧,不然将军府也没其他女人了! “嗯。”守将点点头,对着两名伙计说道,“你们先在府外等着。” “是。”两人立刻躬身退到门外。就在此时,一抹高大的身影正往大门行来,差点就和后退的他们撞个正着,好在来人敏捷地闪过身子,才没撞上。 小将看清来人,立刻正襟肃立,急道:“将军!”两名伙计一看是将军,连忙低下头,连夙凌的脸都没敢看。 夙凌皱眉,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夙凌面色不悦,小将立刻如实回报,“禀将军,他们是金玉良缘店的伙计,说府上有人定了东西,可能是青姑娘定的。” 青末买的东西?夙凌本来已经跨入门内的脚一顿,转而看向伙计问道:“什么东西?” 微冷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算不得严厉却让人不由得心惊。伙计咽了咽口水,才恭敬地回道:“一对白玉梳子,小姐说是婚宴贺礼用的。” 婚宴?夙凌此时才想到她姐姐的婚礼就在几天后,难怪她要出门买东西了,他伸出手,说道:“拿来吧。” “是。”伙计将锦盒小心地递到夙凌面前。夙凌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边是一对儿晶莹剔透的白玉梳,手掌大小的玉梳在红色锦盒的映衬下,更加透白莹润。合上锦盒,夙凌没问价钱,对着小将随口说道:“你带他们到账房支银子吧。” “是。”小将领着两人往侧门走去,夙凌忽然又说道:“等等。她,还看中什么了?” 伙计思索了一会儿,才低声回道:“小姐当时还拿着一支翡翠步摇看了很久。” “待会儿把那步摇也一并送过来。”说完,夙凌拿着锦盒大步跨入将军府内。 “是。”伙计暗暗舒了一口气。好在他平日就有点眼力见儿,没得罪那位看起来朴素到家的姑娘。 在外吃了个午餐,慢慢晃回来才到下午,撑着腮帮无聊地趴在圆桌上,顾云自嘲,这千金小姐真不是她这种劳碌命的人做得来的。以前忙案子的时候,一晃一天就过去了,总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个小时,现在倒成了度日如年了!正在胡思乱想时,明叔又端着一个托盘进了院内,远远地就说道:“姑娘,您定的东西送来了。” “好。”顾云懒懒地回道。 待明叔将托盘放在她面前时,顾云发现除了一个正方形的红色锦盒外,还有一个细长的浅绿色盒子,装饰得颇为素雅。顾云打开盒子一看,里边躺着一支青玉翡翠打造的头簪,长长的流苏般的吊饰很美,随着轻轻的晃动会发出轻吟般的声响,做工精致脱俗,整支簪看起来美轮美奂。 将簪子小心地放回盒中,顾云笑道:“我只要了梳子,头簪不是我的。”簪子很美,也有些眼熟,不过确实不是她买的。此时,顾云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听两个妇人八卦的时候手里一直拿着的就是这支发簪。 明叔为难地回道:“这是将军吩咐老奴拿过来的,其他的老奴不知。” 顾云挥挥手,没再坚持,“你去忙你的吧,我待会儿自己去找他。”夙凌那种臭脾气,她还是自己过去和他说好了,何必让老人家难做。 “是。”明叔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顾云盯着桌上精美的两个礼盒,陷入了沉思之中,几个月来,她都没买过什么东西,基本不怎么花钱,忙练兵忙案子,把钱这事给忘了。黄金八卦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一时半会儿她是回不去了,总不能一直这样用夙家的钱啊,她现在要认真思考一下赚钱的问题了。 书房。 庆典将至,大量的国外使节、贵族商贾前来祝贺,京城之内,要确保安全,少不得安排巡卫,要显示国泰民安,街上又不能到处都是士兵,兵力的调配成了令人头疼的大问题。夙凌看着手中皇城兵力部署图,暗暗寻思着对策,这时,一串轻快的脚步声踏入书房内。 夙凌抬头,素白的纸出现在他眼前。接过来一看,夙凌寒眸倏地一暗,瞪着书桌前一脸理所当然的顾云,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欠条。”顾云无比认真地回道,“我听说是你帮我付了玉梳的尾款,这里是一百六十两的欠条,白天的时候我还在夙羽那儿拿了一百五十两,我现在把欠条给他送过去,等我有钱了就还给你们,不过可能没这么快,利息就按照钱庄的利息算吧。” “谁让你打欠条的?”夙凌本来就已经被兵力部署图搞得烦躁的心情此刻更加郁结,语气不免暴躁了一些。 顾云莫名其妙,也不耐烦地回道:“我没钱就只能先打欠条啊,如果你不同意,那我找夙羽借了钱先还你,我再还给他也行。”说完她转身就要出去找夙羽。 “站住。”听她说要去找夙羽借钱还给他,夙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欠条推到案桌前,冷冷地说道,“拿走。” “等我从夙羽那儿借到钱还你的时候再拿。”一手交钱一手换欠条,最公平不过。 顾云眼中的公平着实惹怒了夙凌,“青末!你现在住在将军府里,就是将军府的人,用将军府的钱理所当然,不需要打借条,明白了吗?” 在情事方面异常迟钝的顾云自然没听出夙凌的下之意,自顾自地坚持道:“我在这儿白吃白住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钱绝对不能白拿你的,欠条你先收着,我一定会还的。” 该死!一向桀骜的男子也被顾云的执拗气得大吼起来,“我说了不要你还!”她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东西,就不能像普通女子一般过日子!用他的银子有那么难受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66章结婚礼物3 > 他吼什么?顾云茫然,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深知两人都是火暴的脾气,顾云懒得和他继续争执,无所谓地回道:“欠条我放这儿了,你看不顺眼撕了也没关系。至于钱,要不要是你的事情,还不还是我的事情。” 顾云还没来得及转身,夙凌已经再次吼道:“站住!” 顾云暗骂一声,这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冷冷地瞪着夙凌,本来打算他再说欠条的事情,她就要发飙了,谁知夙凌忽然问道:“你买玉梳可是为了祝贺青灵和楼夕颜的大婚?” 顾云一愣,点头回道:“是。” 夙凌忽然低下头,翻着手中的图纸,淡淡地开口说道:“我刚好没有买礼物,也不知道挑什么送他们,庆典的事情又让我忙得不可开交,玉梳就当做我们选的礼物吧,欠条你拿走。” “我……”我们选的礼物?顾云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怪异,但是具体怎么怪又说不上来。她才刚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夙凌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她,皱眉说道:“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我一个大男人,实在不知道送什么给他们祝贺。” 以前朋友结婚,也有合伙买礼物的事情,一起送,也没什么吧。顾云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回道:“那好吧,就算你一份儿好了。” 夙凌暗暗叹气,这女人真难搞,硬的肯定不行,他只有来软的了,只要她不要老跟他提欠条就行,兵不厌诈嘛。 “对了。”顾云想到来这儿的第二件事,从袖子里掏出浅绿色的盒子,轻轻地放在夙凌的案桌上,笑道,“这个不是我的东西,还给你。” 夙凌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冷声回道:“它是你的。” 顾云疑惑地看向夙凌,夙凌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图纸,酷酷地回道:“我送给你的。” 顾云灵眸微扬,笑道:“为什么无缘无故送我东西?” 将盒子推到顾云面前,夙凌故作平静地回道:“这次剿山贼,多亏了你的计策,这支步摇是我送你的谢礼,这样可以收下了吧?” 原来如此,顾云大方地笑道:“‘谢谢’我收下了,礼物就不用了,反正我也用不上。”这么漂亮的饰品,送她浪费了,顾云将盒子轻推了回去。 天知道他是第一次送东西给女人,她居然不要!他是发了疯才会想送东西给这种不懂欣赏的女人!或许是恼羞成怒,夙凌寒眸瞪着顾云,冰冷的声音恶狠狠说道:“送给你就是你的!不喜欢你就扔掉!”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你敢扔掉试试看”的表情。顾云失笑,这个男人是在送礼物吗?确定不是在威胁?抓起桌上的盒子,难得看到他这么别扭的样子,顾云忍不住逗他道:“好,我拿出去扔了。” 果然,凌厉的眼刀几乎将她射死!顾云好笑地出了书房。 看着院外那道清瘦的身影最后还是将盒子收入了袖中,夙凌紧绷的唇角终于轻轻地扬起,可惜,下一刻顾云忽然回过身,对着他大声说道:“对了,九十两的欠条我晚点再拿过来给你。” 夙凌的嘴角瞬间冻僵!该死,这个女人居然还要说欠条的事情! 花厅。 “拿走拿走,一点银子还犯得着写欠条?我不要。” 夙羽把她的欠条丢得远远的,活像那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顾云哭笑不得,调侃道:“你们兄弟一向这么大方吗?到现在还没有家徒四壁,还真是老天保佑。” 夙羽瞪了她一眼,她当将军府的银子这么好花!要不是花钱的人是她,他会这么大方?好心当成驴肝肺! 夙羽不收,顾云也不去捡,任由欠条掉在脚边,淡淡地笑道:“收不收随便你,反正我自己记得就行。”她算总结出来了,对付夙家的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用和他们讲道理,坚持自己就可以了! 顾云一脸坚持,夙羽忍不住低骂道:“你别扭什么?将军府的钱想用直接去账房支取就行了,你现在不是没事找事嘛!” 顾云不理他,自顾自地问着,“在你们穹岳,女人一般怎么才能赚到钱?”说实话,这个时代女人能干吗她还真的不清楚。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听不懂我的话啊!”夙羽也拧起来,头别过一边,不再和她说话。 轻轻勾起唇角,顾云故意叹了口气,回道:“你不说就算了,改天我问问楼夕颜。” “你问他做什么?!”夙羽气急败坏,她要是真问楼夕颜,让人以为他们将军府连个女人都养不起,那不让人笑死!知道这个女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夙羽只能敷衍地回道,“女人赚钱无外乎就是给别人做丫鬟、老妈子赚点月钱,或者卖点刺绣手工什么的,这些都不适合你做。” 顾云眉头越皱越紧,摇头叹道:“看来我确实不太适合做女人干的事情。” “就是嘛!”夙羽终于松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顺顺气。此时,耳边凉凉地响起一道兴奋的低语,“我应该找些男人干的活试试。” “噗——”一口茶喷了出来,夙羽被呛得咳个半死,顾云也不理他,在一旁悠闲地笑道:“赏金猎人这活貌似不错,蛮赚钱的样子,也适合我。”她记得那个叫夜魅的女子就是赏金猎人,排名还不低。她可以试试,只不过刑侦破案是她的强项,追击犯人就弱了一些,先试试看吧!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夙羽哭丧着脸,哀叹道:“适合个屁!姑奶奶,你就别折腾了!” 看他狼狈的样子,顾云大笑起来。 花厅里笑语不断,花厅外,正要进去的人停下了脚步,幽深的鹰眸微敛,脸上尽是无奈,她怎么可能不折腾?!夙凌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好吧,既然她这么想赚钱,他得想想,找些什么事情给她做。 总之,绝对不能让她去做什么赏金猎人! 倚天苑。 或许是很久没人居住,或许是庭院里本来就没有设计桌椅,偌大的庭院中,绿草如茵,却连一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月色下,一身黑衣的女子席地而坐,手中拿着一柄莹白长剑,脚边丢着一堆……冰? “冰炼,给我安分点。不许再释放冷气了!这已经是第三块冰冻的毛巾了,你再这样,以后我都不给你擦了!”手里拿着最后一块湿软的布,顾云狠狠恐吓着,虽然对象是一把剑。 月光下,莹白的长剑微闪了一下,无比委屈地收敛着自身的寒气,顾云拿起湿布,试探性地擦了一下,湿布上的水仍是结成了薄冰,好在没有再直接被冻成冰块,顾云满意地拿着湿布轻轻给它擦拭剑身。 站来门外的冷傲男子看着这一幕,脸上也憋不住笑意,她居然叫冰炼不要释放寒气,它本身就是由千年寒玉辅以天蚕雪丝锻造而成,怎么可以没有寒气!再则,这么多年来,他也没听说过有人给冰炼洗澡的! 夙凌缓步走进院内,月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顾云抬头看了他一眼,在他眼中看见明显的笑意,她也不以为意,自然地笑道:“坐啊。” 夙凌环顾了一眼四周,除了地上,他也没什么可以坐的地方,没说什么,夙凌也如她般,在草地上潇洒落座。 顾云将擦拭干净的冰炼收入剑鞘之中,对着夙凌说道:“你等一下。”说完,她起身进了屋内,不一会儿,手中拿着一张纸回到夙凌面前,“给。” 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不出意外的,是一张欠条。夙凌这次没有拒收,他将纸条接过,放入袖中,认真地说道:“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夙凌这么爽快地接下欠条,顾云还有些不习惯,听出他语气中的严肃,顾云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夙家军在两军对阵的战场上素来勇猛,但是这次剿山贼让我发现,夙家军的训练可能有些单一,作战的形式也受到局限,所以我希望能增加他们的训练项目,以期在面对不同环境、不同敌人的时候也能发挥将士最大的攻击力。”夙凌想了很久,若是随便找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给她做,她一定不会理会。剿匪时,他就已经看出青末对军事上的事情很有兴趣,也有些能力,若是让她监管练兵,她应该会答应。 顾云自然不知道夙凌只不过是想给她找点事做,才与她讨论军事,还非常认真地给他提建议,“其实,你带领夙家军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南征北战过无数次,两军对阵仍是打仗的主要模式。数十万夙家军,如果每一个将士都要做特别训练的话,会耗费大量军需。你可以挑选三万精兵,增加他们的训练项目,让他们在面对各种环境和敌人的时候能够从容应对,他们可以与大军一起作战,也可以独立执行各种突袭、围剿任务。” 顾云说完,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夙凌看出她的欲又止,主动问道:“你继续说。”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67章结婚礼物4 > 久久,顾云才低声说道:“像夙家军这样的队伍,很有必要组建一支特种部队来执行特别任务。这支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是精锐单兵,能够独立完成袭扰破坏、敌后侦察、窃取情报,甚至是格斗暗杀的特别任务,他们的装备必须是最精良的,能力必须是最突出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属于夙家军中任何一个营队,能命令他们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 夙凌心下猛的一怔!黑眸微眯,看向顾云素净的脸,她清亮的眼眸中尽是坦荡与清明之色。迎视着夙凌幽深复杂的眼,顾云忽然有些明白他眼中的警觉所为哪般,于是微微摇头,坦然笑道:“你没必要这么紧张,我又没叫你谋反,再说,要谋反的话,一支特种部队可不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士兵和刀剑是一样的,都是武器,武器没有忠奸好坏之分,主要是看用他们的人。组建特种部队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可不可行你可以慢慢考虑。” 顾云无所谓地耸耸肩,她只不过是给他提个建议而已,听不听在他。 起身将几坨结成冰块的布团捡起来,放进旁边的木桶里,顾云哀叹,她一向都很爱惜武器,以前也非常用心地保养枪支,现在看来,这对冰炼并不太适用。 顾云自顾自地忙着手上的事情,却没有注意到,那双鹰眸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我觉得你说得很好,这也正是我要和你谈的事情。”或许他一开始只是想找些事情给她忙,然而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收拾好,夙凌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顾云缓缓转过身,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想我帮你训?”她不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而是不相信,夙凌会叫她去训这样一支特殊的部队。 夙凌大方地点头,回道:“需要用到这支队伍的时候,一定是遇上了最凶险的情况,我需要一个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人来训练他们。” 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人?他说的是她?顾云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但是在他的脸上,又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来。顾云默不作声。夙凌直接问道:“我给你三百两月俸。你满意吗?” 顾云虽然不知道三百两是什么概念,但是她知道,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隐隐地,她已经猜出夙凌今晚此行的目的了,于是心中冷哼一声,不动声色道:“韩束的月俸是多少?” 她问这个做什么?夙凌迟疑了一会儿,在顾云冷眸直视下,最后还是回道:“两百两。”难道她还是看出了他的用意? 就在夙凌担心性格倔强的她会拒绝时,顾云爽快地回道:“刚开始与你的军队磨合,就当是试用期,我领和韩束一样的月俸就行,等到出成绩了,我会要求加薪的。” 她不会和钱过不去,何况她拿的是与自己付出相对等的收益。夙凌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拿了他的钱,她自然会让他看到这笔钱的价值,而她还真的蛮怀念操练冷萧他们的日子,或许有他们陪伴,在这里的每一天也会变得好过一些! 她答应了,夙凌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于是回道:“夙任三天之后抵达京城,到时你可以在夙家军的京城常驻军队里挑选你需要的将士。”他现在对她所谓的特种部队也有了一些期待,他还记得,那个叫冷萧的优秀男子,宁愿放弃进入伏虎营的机会,也要跟在她身边,或许她真的值得吧。 “特种部队贵精不贵多,我只要最优秀的一百人。”以一敌千,这是她曾对韩束说过的目标,她,会实现的。 “好。”既然交给她训,夙凌也就没打算干涉她。月色下,一高一矮两个纤长的影子比肩而立。她本就娇美的脸庞越发的柔和,纤长的睫毛如一道弯月,而那双晶亮的眼眸还是如常的清朗而坚持,原来女子的眼眸可以如此美丽。 夙凌幽深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她看,顾云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尴尬地问道:“还有事?” “没有。”冷冷地留下一句话,夙凌转身出了倚天苑。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匆匆离开,顾云莫名,他瞪她干吗? 月夜朦胧,一座精致的小厢房里,点着一盏柔和的油灯,小小的婴儿床前,秀丽端庄的夫人满含柔情地看着小床上的婴孩儿,脸上尽是慈爱之色。婴孩儿粉嫩的小脸红扑扑的,在妇人的温柔轻哄下,安然地进入了梦乡。站在夫人身后的丫鬟低声劝道:“夫人,都过了子时了,小少爷睡下了,您也早点歇着吧,奴婢会好好照看小少爷的。” 妇人秀眉微颦,眼睛始终离不开摇篮里的小生命,久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心头宝贝,不放心地吩咐道:“嗯,你一定要小心照顾,有什么事立刻叫我。”这可是她和老爷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是他们的命根子。 “是。”丫鬟连连点头。 纤手轻轻拉高小被子,帮他盖好,妇人才不舍地起身。刚走到屏风处,只听见紧闭的窗棂忽然被一道劲风吹开,嘭的一声砸在墙上,一抹暗黑的身影以一种无比鬼魅的方式忽然出现在房中。月色下,颀长的身影悄然无声地站在婴儿床前,黑衣银发。他的出现,犹如死神般阴冷。背对着月光看不见长相,却能感受到冷酷的气息扑面而来,妇人惊慌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男子没有说话,利落地抱起床上的婴孩儿。婴孩儿因为刚才的异响与忽来的触碰,不安地动起来。妇人更加惊慌,一边冲上前去,一边急吼道:“你要干什么,放下我儿子!” 男子漠然转身,那耀眼的银丝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银光,暗黑的身影也朝着窗外而去。 “站住,把儿子还给我!”母亲保护子女的天性让一向柔弱的女子快速地冲到窗前,几乎就要抓住男子的衣襟了,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毫不留情地一挥手,妇人的身影立刻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狠狠地撞在不远处的屏风之上。 “啊!”妇人额头正好撞在屏风棱角之上,鲜血汩汩地流淌了下来。鲜血吓醒了已经傻了的丫鬟,她赶紧上前一步,扶起半趴在地上的夫人,急道:“夫人!您没事吧?” 两人抱坐在地上,暗黑的身影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一番变故,让怀里的孩子受了惊吓,他哇哇地大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远,却狠狠地撕扯着母亲的心。夫人根本感觉不到额头上的疼痛,她的心在这一刻已经被撕成碎片,口中不断地哭喊道:“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丫鬟一边扶着摔倒在地的妇人,一边慌乱地尖叫道:“来人!快来人啊!少爷出事了!” 尖细的叫嚷很快引来了一群家丁,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男子也匆匆赶来,才进入屋内,就被一室的狼藉与血污搞得措手不及,他扶起哭得伤心欲绝的妇人,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低沉的男声终于让妇人恢复了一点神志,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哭喊道:“老爷……老爷快救救我们的儿子,他被一个银头发的男人抢走了!救他!救他!” 一听银发,中年男子扶着妇人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银发男子!又是银发男子吗?想起近日来发生的事情,中年男子面如死灰。再起波澜 接下训练特种部队的任务之后,顾云就没再闲下来,这几天都是做训练计划,同时也加紧绘制武器及训练用具的图样,好方便夙凌命人准备。她之所以只要一百人,就是为了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得到最好的训练,拥有最精良的武器。 顾云埋头思索着还需要增加哪些更高强度的训练,门外响起明叔的声音,“姑娘。” 没有抬头,顾云随口问道:“什么事?” 明叔没有走进屋内,在外恭敬地回道:“明日便是楼相婚礼,相府派人来说,为了明天的迎亲,青灵姑娘已经搬到皓月驿站去住了,您明天早上直接到驿站就能见到她了。” 明天就是婚礼了吗?只顾着训练计划,她差点忘了时间,顾云拍拍额头,笑叹道:“我知道了。”她伸了伸腰,才发现已经到了日落时分,手上的训练计划也做得差不多了,于是问道,“夙任回来了吗?” “昨天夜里已经回了。” 回来就好,让将士们休整几天,她就可以挑选士兵了,顾云再次埋头于训练计划之中,淡淡地回道:“您忙去吧。” “是。”明叔转身就要退出去,顾云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急道:“等等。明叔,麻烦你给我找一件女装,不要太华丽夸张的。明天早点送过来。”差点忘了,明天是晴的婚礼,她总不能还穿着一身黑衣前去道贺吧! “是。”明叔莞尔一笑,难为她还记得这点,看来姑娘很在乎那位姐姐吧。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68章结婚礼物5 > 天才刚刚亮,顾云晨跑完正吊在树上做引体向上,这是她每天都会坚持的运动,也是她多年的习惯。院外响起叩门声,顾云猜测应该是明叔给她送衣服来了,朗声说道:“进来吧。” 门轻轻打开,确实是明叔,手里还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上面放着五颜六色的衣裙。进入院内,明叔看了一眼还吊在树上的黑影,见怪不怪地将衣裙拿进屋内,才走出来说道:“姑娘,老奴给您准备了几件女装,还有一些饰品,您自己挑选喜欢的吧。”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做够今天的量,顾云一松手,轻巧地潇洒落地。刚才只顾着运动,没注意到院门处还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身布衣,看着很是清爽可人,灵动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直盯着她看,眼中尽是惊讶与好奇。 顾云失笑,在将军府待久了,她都不习惯看见女人了。这孩子根本就是把情绪直接放在脸上,顾云倒觉得她很是坦率可爱,笑道:“她是?” 明叔对女孩招招手,示意她进来,待女孩走到顾云面前,乖巧地行礼请安之后,明叔才解释道:“她是老奴的侄女,手巧,让她给您梳洗打扮,您就能快点出门,老奴自作主张,还请姑娘见谅。” 是啊!她只想到衣服,没想到还有发型的问题,总不能穿着一袭长裙,再配个马尾吧。自己想想就觉得很好笑,于是感激地回道:“明叔,您想得真是周到,多谢了。” 明叔轻轻摇头,温和地笑道:“不敢,老奴先告退了。”青姑娘脾性好,人品也好,若是真能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倒真是将军和夙家的福气。 明叔退了出去,顾云走向屋内,对着还呆愣在院内的女孩儿说道:“进来吧。” 女孩儿怯怯地进入屋内,顾云满头满脸的汗,正准备走到水盆旁边洗一把脸,小女孩儿却是快她一步走了过去,把毛巾打湿拧干,递到顾云面前。 顾云微愣,不管是在家还是到了将军府,她活着的二十多年来,一向都是自力更生的,忽然有人这么细致地照顾,她有些不习惯。 别扭地接过毛巾,顾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微低着头,声音细得像蚂蚁,“茉莉。” “嗯,很清新的名字。”蛮适合她的,顾云不太懂得怎么和这种太过羞涩的女孩子相处,干脆走到托盘之前,拿起衣服在身上比划。明叔给她挑的衣服都已经是比较素雅的浅色系了,顾云随手挑了一件适合婚礼穿的淡紫色衣裙,对着身后的小女孩儿说道:“我想穿这套,你给我梳一个最简单的发型配它就可以了。” “是。”女孩儿看了一眼顾云手上的衣饰,大概知道要梳怎样的发型了,但是姑娘说要简单的,女孩儿不太能确定,支吾地问道,“那我给姑娘梳一个落霞髻,或者……流云髻。” 顾云完全听不懂,只强调一点,“随便,总之简单点。” “是。”不敢再问,女孩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动手给顾云梳理头发。 半小时之后—— 顾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终于,女孩儿低吟的声音笑道:“好了,姑娘看看可满意。” 总算弄好了!顾云随便扫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简单的发髻盘在脑后,细心编织的辫子交错其中,看起来很有层次又不显得繁复,顾云很满意,正准备起身换衣服,女孩儿端来一盘纯金打造的华丽发饰,问道:“小姐想用哪个发饰?” 顾云只觉得明晃晃的眼发晕,黄金发饰虽美,但是配上她简约的发型很是不搭,也显得俗气。推开托盘,顾云笑道:“不用了,就这样吧。” 女孩儿一脸为难地说道:“不行啊,哪有人梳了发髻不戴簪子的!”不行吗?顾云真的不懂还有这种说法,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看得出,姑娘心中一定不喜欢这些刺眼的金饰,小姑娘拿起放在铜镜旁的翡翠步摇,建议道:“那就戴这个吧。”姑娘把它放在铜镜边,必是心爱之物。 顾云扫了一眼步摇,相比较起来,还是选它吧,顾云没有意见地回道:“就它吧。”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将步摇随便往头上一插,在茉莉的帮助下换上长裙,脸上脂粉未施,顾云急匆匆地朝着府外走去。 长裙真不是人穿的!顾云心里咒骂着,在第二十次踩到裙角的时候,顾云终于走到了将军府门前。 明叔似乎早就已经等在那里,看见她走过来,连忙迎了上去,满意地看着顾云一身秀丽的装扮,笑道:“姑娘,马车准备好了。” 顾云点点头,她这身行头,想骑马也难了! 黑着一张脸,顾云才刚跨出院外,一道惊讶的男声低叫道:“哇!你今天……终于像个女人了!” 今天的她,一袭淡紫罗裙,将她娇小柔美的身形衬托得越发纤瘦,配上明丽娇美的样貌,更显得我见犹怜。其实夙羽是想说,你今天……很美,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冲口而出的就是那样一句话,心下有些懊恼,却见顾云只是白了他一眼,并没有生气。 夙羽这张嘴要是能说出什么好话来才是怪事呢!顾云懒得理他,朝着马车走去,忽然,一道炽烈得让人不能忽视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她身上,顾云皱眉,抬眼看去,纯黑色的骏马旁边,站着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是他?在将军府前看见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在那双鹰眸逼视下,顾云却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在这一刻,心脏怦怦乱跳的,自然不止夙羽一人,与那双清亮的眼眸对视,夙凌竟是再也移不开眼。她确是个奇特的女子,能将柔美与犀利糅合在一起,就像现在,虽然身着娇俏的女装,但是那明晰的眼神儿、冷傲的气质依旧不减,飘逸出尘之中隐隐透着傲视群芳的魄力。看清顾云发髻上只插着一支簪,正是他送给她的翡翠步摇时,夙凌心中更是扬起一抹久久不能散去的涟漪。 穿着这身衣服,被他幽深的眸紧紧地盯着,顾云的手心居然都微微冒汗,只觉得既尴尬又别扭。 好在夙凌什么也没说,一会儿之后,他利落地上了马背,策马而去。 他离开后,那种局促不安的感觉瞬间就消失了,顾云暗暗舒了一口气,看向夙羽,好奇地问道:“他这么急着去哪儿?” 夙羽的脸色不太好,沉声回道:“皇上下旨,急召大哥入宫。”不知道怎的,看大哥紧紧地盯着她不放的样子,他的心就莫名的烦躁起来。 “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夙羽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进了府内。顾云有些莫名其妙,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估计是海底沙吧。她摇摇头,跨上了等待已久的马车。 果然什么时代结婚都是累死人的事情,在驿站陪了晴一个早上,三姑六婆唧唧喳喳地吵得她头疼。好不容易等到了迎亲的时候,那就更加夸张了,楼夕颜带来了上百家丁,还有一路看热闹的百姓,总之入目之处全是人。好不容易花轿抬进丞相府,顾云决定还是回去歇会儿吧,晚上过来喝杯喜酒就好,她懒得再凑这个热闹了! 走回将军府,在门口正好与夙羽迎面而过,早上他的调侃顾云还记在心里,本不想理他,但是夙羽看见她时一脸惊讶,“你……你怎么回来了?” 顾云停下脚步,低哼道:“我不能回来吗?”晴结婚又不是她结婚,她还不能开个小差啊! 看她脸色不太好,夙羽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是不是丞相府出了什么事情?” 夙羽今天很奇怪!顾云眼眸微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问道:“丞相府会出什么事情?” 连着两个问句,让夙羽不知道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只能讪讪笑道:“没,没有啊!我就顺便问问!” 顾云冷冷地盯着他。夙羽浑身不自在,抬脚就想出门去,一只纤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顾云逼问道:“你在慌什么?” “慌?我哪有慌!开玩笑!”夙羽咽了咽口水。他的故作镇定还是让顾云看出了异常,心里担心卓晴会出什么事情,顾云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夙羽坚持地摇头,背过身子,又朝将军府里走去。 抓住夙羽的肩膀,顾云哪里肯放过他,厉声叫道:“说实话!” 夙羽挫败地转过身,哀叹道:“我真的不知道,今天一早大哥不是被宣入宫了吗,刚才二哥也被火急火燎地召进宫去了。我听说,二哥抓回来的那两个乱贼头目,入了京城之后,一口咬定……” 说到这里,夙羽停顿了一下,迎着顾云逼问的眼,还是低声说道:“当年与他们勾结,策划黄金案的,正是楼相父子!” “什么?!”顾云惊得抓着夙羽的手一震,这不可能吧!不是说她多么相信楼夕颜父子的为人,而是围剿乱贼的时候她也在场,当时确实有迹象表明,乱贼与朝中大臣有勾结,但不应该是楼夕颜父子才对!楼穆海在围剿乱贼这件事上,可以算功不可没! 思索了一会儿,顾云问道:“他们拿出了什么证据?” 夙羽无奈地摇摇头,“大哥和二哥都被召进宫了,我也不知道二哥带回来什么证据!” 其实乱贼的口供并不是最重要的,楼夕颜身为一国之相,绝对不可能因为几个小贼的口供就被打倒,最重要的是,他们拿出了什么证据,还有,如果这是他们朝中的同党刻意陷害,里应外合,那楼夕颜要面临的压力将更大! 放开夙羽,顾云转身出了将军府。夙羽急着跟了上去,“你去哪儿?你可不能去告密啊!” 顾云厉眸微眯,冷声回道:“我自有分寸!” 夙羽还是放心不下,跟着顾云来到了相府。 丞相府内,都是前来观礼的皇亲国戚、各级官员把相府挤得水泄不通。顾云急着找卓晴休息的房间,远远地看见正厅处挤满了围观的人,眯眼看去,只见楼夕颜牵着卓晴一路往正厅走去。 顾云推开众人,好不容易走进了正厅,就听见礼官大声叫道:“新人拜堂!” 楼夕颜眼神清明,脸色却已经有些泛红,估计是喝了不少酒,在正厅站定,顾云准备等他们拜了堂,再找晴说这件事情! “一拜天地!”礼官高亢的声音长长地响起。两人对着苍天深深地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转过身,两人对着双方家长深深鞠了一躬。 “夫妻……”叫声才刚起,一道更为威严的男声打断了这最后一拜。 “圣旨到!”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69章结婚礼物6 >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夙凌与单御岚一同前来,手中捧着明晃晃的圣旨,所有人都以为,是皇上未能亲自前来,因此下旨祝贺楼相大婚,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让二人顺利进入前厅。 顾云与身后的夙羽对看一眼,夙羽赶紧摇摇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少安毋躁,先看看再说!” 夙凌也看见了人群中的顾云,顾云冷冷地瞪着他,夙凌心下哀叹,他也不愿在别人婚礼的时候来捣乱,奈何皇上…… 他和她好不容易和平相处的日子,过了今日只怕不复存在! 楼穆海豪气地哈哈大笑,说道:“夙将军,单大人,还以为二位赶不上这杯喜酒了呢!”他一向是敬佩夙家军的,这次围剿乱贼,得以与夙家军并肩作战,他一直觉得十分过瘾,对夙凌的印象更是好上加好。 夙凌与单御岚脸色都有些僵,低笑道:“老将军客气了!”这杯喜酒恐怕他们是喝不到了! 轻咳一声,单御岚朗声说道:“楼相接旨。” 一干人等全部跪下,钟鼓之声也停了下来,人满为患的正厅一瞬间变得异常的安静。 单御岚拿着圣旨,久久,才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北乱贼全数围剿,叛贼供认与楼氏父子结党勾结,偷盗国库,意图谋反,今命提刑司单御岚、镇国将军夙凌共同审理此案,楼氏父子收监入狱,不得有误,钦此!” 收监入狱! 怎么可能?! 喧哗的正厅再次陷入静默之中,谁会想到盛极一时的楼夕颜,说入狱就入狱了? 顾云心跳极快,对方到底出具了什么证据,让燕弘添下旨将楼夕颜收监入狱?! 楼穆海回过神来,立刻暴怒道:“荒谬!这绝对是诬陷!我立刻跟你们走,与那群乱贼当面对质!楼家一门忠烈,岂能容人诋毁? 楼夕颜始终沉默不语,单御岚只能上前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楼相,圣意难违,得罪了!” “等等!”卓晴素手轻扬,嫣红盖头飘然落地,她踏着缓慢却沉稳的步伐,走到夙凌与单御岚中间,扬声肃然道,“夙将军,单大人,还差最后一拜,这亲就算成了!青灵斗胆,请二位宽限半刻钟的时间。” 夙凌与单御岚对视一眼,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要求,楼夕颜入狱的罪名是谋反,这可是要诛九族的!但是面对卓晴坚定而冷然的眸,他们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此时前来捉人,非他们所愿,如果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实在说不过去! 两人同时别过头去,轻轻点头。 他们默许了,卓晴走向微皱着眉凝视她的楼夕颜,缓缓伸出手,与他十指交握。纤细的十指紧紧地扣住他的手,温热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暖意,楼夕颜即使入狱也没波动的情绪却在这一刻波澜四起。 卓晴轻扬唇角,眼中毅然坚持的光芒竟有些刺目,清亮的声音响亮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今天就是要成为你的妻子,不管你是高高在上的丞相,还是阶下囚!” 众人怔怔地望着眼前一身红裙素颜的女子,或许很多人觉得她的做法很愚蠢,但是更多人对于这样的女子,心中充满着敬佩与感动,毕竟同富贵易,共患难难! 顾云的心也在这一刻被重重地击了一下,心疼卓晴的同时也为她找到愿与之患难与共的男人而欣慰。 “礼官!”卓晴朗声叫道。 礼官终于回过神儿来,大声叫道:“夫妻对拜!” 一对新人,红衣胜血,衣袂纷飞,对视的眼中,不再有其他人存在,没有宾客,没有圣旨,没有红绸盖头,没有丝带牵引,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十指紧扣! 深深地鞠下这一躬,随着礼官大叫一声“礼成”,这个亲算是结成了! 客厅里本来鸦雀无声的众人发出了听到圣旨后的第一声欢呼! 楼夕颜缓缓松开卓晴的手,走向单御岚、夙凌,浅笑说道:“夙将军、单大人,请吧。”就如同平日三人上朝偶遇那般自然随性,这个男人,狼狈似乎永远近不了他的身。 一行人离开了挤满了人却异常安静的正厅,卓晴直直地站立在正厅中央,对着一干或不知所措,或等着看热闹的宾客微微行了一个礼,落落大方却不容置疑地说道:“今日楼家适逢变故,婚宴到此为止吧,若将来还有机会,楼家必定再宴亲朋!各位请回吧!景飒,送客!” 身为管家的景飒立刻上前一步,沉声回道:“是,夫人。” “各位请!” 相府不愧是相府,虽然遭此巨变,依旧沉稳不乱,家仆们个个面色平静、井然有序地将众人请了出去。 宾客默默地往外退去,顾云对身后的夙羽低声说道:“你先回将军府。” 看她不动如山的样子,夙羽急道:“那你呢?” “我有话和她说。”结婚结成这样,晴虽然始终表现得很平静,心里只怕也不好受吧! 人潮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夙羽知道一定劝不动她,自己也不好继续留下去,只能低声提醒道:“好吧,你自己小心。”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正厅,此时只剩下几个家仆收拾着因人潮离开而翻倒的物件,满室的嫣红,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卓晴走向旁边的木椅,动作慢得好像快一点就会软倒在地一般,好不容易在木椅上坐下,她眼神儿显得有些木然,手虽然已经紧紧地握在木椅把上,但顾云还是能看到它们在颤动。 在她身侧蹲下,顾云轻声问道:“晴,你没事吧?”刚才拜堂的那一幕,看得她都有些心痛,原来晴对楼夕颜的爱,深已至此!握着卓晴冰冷的十指,顾云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久久,顾云终于低声,叹道:“我……去想办法查一查乱贼到底出示了什么对楼夕颜有致命打击的证据。不要太担心了,会没事的!”随后这句话,实在有些空洞无用,帮楼夕颜洗刷冤屈,是唯一能帮助晴的办法吧! 将军府,倚天苑。 夙凌,你该死!该死! 顾云站在院中,心里把夙凌狠狠地咒骂一通。她从婚宴回来之后立刻去过一趟刑部,单御岚不在,程航告诉她,这次楼夕颜的案子,主要的询问笔录目前还保存在将军府,具体情况他们居然都不明了。 在夙凌的书房找了一个晚上,也毫无所获,最后还被他发现了,想不到他为了阻止她查这个案子,竟将她软禁,还派了一队将士在倚天苑外专门看着她。 双手环在胸前,顾云冷笑,他当真以为这半年来,她在将军府里的时间都用来扑蝶绣花!夙凌,我顾云要走出将军府,就像走进我家旁边的菜市场一样简单!看了一眼渐渐西斜的月色,顾云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时候到了! 退到倚天苑墙角处,顾云一个轻跃,抓住了头顶上的树干,熟练地攀上了树梢,早上五点,正是一个人最累也最容易放松的时刻,顾云躲在密密麻麻的枝叶之间,观察着驻守在周围的将士。 和预料的一样,院门的守卫最为森严,院墙的位置每隔十多米有一个人看守,她躲藏的树木下面就有一个人。顾云看准时机,从树上一跃而下,小将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顾云猛击后颈昏了过去。 从前门出去是不可能的,顾云打算从后山绕出去,她带兵训练的时候就勘察过那里的地形,越过后山就是官道,虽然那里也有士兵把守,但是绝对比不上将军府内严密。 还有一个小时天才亮,顾云偷偷摸摸地往后山走去,不敢走校场那个门,因为那必须经过凌云阁,顾云只能从她以前住的后院出去,虽然有些狼狈,好在还是如愿地进入了树林。 再过去就是后山了,顾云脚下速度越发的快了,经过上次练兵的石壁时,顾云忽然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眨眼间,那抹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而夙凌的脸色也只能用雷电交加来形容。 苍劲的百年梧桐树下,一抹黑影昂头看着树梢,看了好半天,终于低声叫道:“师兄?师兄你在吗?” 回答他的,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不在?乾荆单手撑着树干,又看了好一会儿,想到敖天那冷死人的性格,最后决定还是上去看看。武功平平、轻功绝佳的乾荆几个起落,已经到了树梢。 果然,那抹孤傲的黑影正闲闲地躺在树梢之上闭目养神。 叫了这么久,他连个反应都没有,乾荆气恼,跃上敖天躺着的那根树枝,狠狠地踩了两脚,树枝刷刷的晃得厉害,他踩得卖力,敖天却仿佛贴在枝干上一样,稳稳当当地躺着,倒是乾荆自己,晃了几下差点没摔下去。 自讨了个没趣,乾荆撇撇嘴,在敖天对面的枝干上坐下,急道,“师兄,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儿睡觉啊!我和师姐都快担心死了?” 敖天仍不为所动地躺着,就在乾荆以为他不会理他的时候,冰冷的声音才平静地回道:“担心什么?” 以为敖天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乾荆解释道:“京城里已经连续发生五六起案子了,犯的还都是些奸淫掳掠之事,凶手极其嚣张,一头银发成了他最大的特点。”说完,乾荆瞟了一眼那夜色下异常耀目的银丝,急道:“这件事如果不是巧合,就是针对你的诬陷,你怎么还无动于衷!” 冷漠的脸上划过一抹阴鸷与不屑,敖天缓缓起身,半靠着身后粗壮的枝干,轻哼道:“那你认为我应该做什么?” 虽然早就猜到他会嗤之以鼻,乾荆还是劝道:“最起码应该去查一查那凶手的底细啊!如果是巧合,抓了他绝对有不少赏钱,如果是针对你,就更要防范了!庆典还有半个月就开始,这时候朝廷极其敏感,你不能不防!” 他们不就是想要逼他出手吗,他绝对不会就范的!敖天本就冷傲的脸上更显桀骜,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让乾荆气得低骂一声,“师兄!” 他也是为了他好!武功再高又如何,若是不尽早准备,到时他就成了赏金猎人捉拿的对象。更别说师兄得罪了多少道上的人,痛打落水狗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师兄是把自己逼上绝境嘛! “师兄……”乾荆还想再劝,却发现敖天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他身上,幽冷的黑眸中闪烁着他没有见过的异样光芒。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看那身姿样貌像是一个女子!女子越过空旷的草坪,马上就要跑进他们所在的这片树林的时候,一道极快的身影从她身后急追而上,一个腾跃,落在了女子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乾荆明显感觉到敖天浑身一僵,寒眸冰冷地盯着下面的两人,正确的说法是,瞪着那名男子。 乾荆暗自纳闷,下面的两人是谁?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70章:她是我的1 > 夜幕与晨光交会,本来应该是最美的时刻,但是顾云此刻心情阴霾一片,看不见一丝光线。 夙凌幽深的眼如猎鹰盯着猎物一般冷视着她,仿佛她动一下,他立刻就要扑上来,强大的气场将她笼罩,顾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才稍稍稳住情绪,狭路相逢勇者胜,她不会输! 微微昂头,与他冷眸相对,顾云低声说道:“让开。” “我说过,不许你出去。”不容置疑的声音中透露着明显的隐忍,夙凌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他也不希望总是与她动手,但是她每一次都用那桀骜的双眼、执拗的禀性挑战他的忍耐力! 就像现在—— “我也说过,今晚我走定了!”顾云冰冷的声音同样掷地有声。 “你最好不要插手楼夕颜的案子,他的事不需要你管,你也管不了。”夙凌说话一向冷硬霸道,话语中的劝慰怎么听怎么让人不爽。 果然,他的霸道让顾云脸色倏的一黑,顾云毫不妥协地回道:“他们拜了堂,楼夕颜就是我姐夫,他的事我管定了!至于管不管得了,与你无关。” 两人之前就有过很多次冲突,夙凌明了,他们之间,谁也不可能说服谁,和她来硬的,又只会两败俱伤,暗暗叹了一口气,夙凌低声说道:“楼夕颜身为一国之相,其罪责自有皇上定夺,你安分地待在将军府,顺其自然,一切都会解决。” 一切都会解决?顾云灵眸微闪,他说的这么笃定,莫不是……顾云看向夙凌若深潭般幽深的黑眸,猜测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其实都是燕弘添和你们串通好布的局?” 以她的聪明,夙凌认为她已经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没有点破,只是淡淡地回道:“朝中之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牵一发则动全身,你若轻举妄动不仅救不了楼夕颜,还会使你和你姐姐都被卷进去。” 果然是他们设的局吗?顾云冷笑,就因为燕弘添是皇上,所谓九五至尊,就可以随便将别人当成棋子来使?什么时候不能抓人,偏偏要选择在别人婚礼之上?还是说,楼夕颜也知情,伤心伤情的,只有那个还蒙在鼓里的新娘子? 哼!从他们在婚礼上带走楼夕颜的那一刻,晴就已经卷进去了!现在来和她说顾全大局,早干吗去了? 那双猫一般的大眼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屑与怒意,但是顾云并没再说什么,她默不作声。夙凌急着把她带回去,他牵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走吧,先回去再说。” “不行。”顾云冷声回道,“天亮了,我必须去一趟丞相府。”她昨天答应了晴要去找她,不管这件事是否是一个局,还是夙凌为了稳住她说的谎,她都必须去看看晴,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玩失踪,这样只会让晴在担心楼夕颜的同时也为她忧心。 其实顾云若是说清楚是想去陪陪卓晴,夙凌未必就会不答应,但她一向不是喜欢解释的人,夙凌难得愿意和一个人解释,还向她透露了内情,她竟然仍要去蹚这浑水,夙凌一直压抑的恼火瞬间飙升,他低吼道:“不许去!跟我走。” 夙凌抓住顾云的手倏地收紧,拖着她往回走,顾云自然不肯就范,伸手就要拔剑,夙凌早有准备,极快地点了她的穴道,顾云觉得浑身一麻,竟是不能动了! 小人!她竟然忘了还有点穴这一招,身上不能动,骂人她又不在行,顾云只能用最恶毒的眼神儿狠狠地瞪着夙凌,谁知他不但不痛不痒,还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夙凌薄唇轻扬,抬起她的手拦住自己的脖子,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看他得意的样子,顾云恼火,大声骂道:“夙凌,你这个小人!放开我!” 女子尖锐的叫声在清晨响起,格外的刺耳。只是女子话音未落,乾荆只感觉到树干一晃,身旁那道黑影极快地从眼前闪过,乾荆心下一惊,低叫道:“师兄!”伸手想要拦住他,可惜连衣角都没有碰到,黑影已经朝着两人的方向飞驰而去。 夙凌抱着顾云,转身正要回去,久经沙场磨炼出来的敏锐让他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正朝他袭来,他抱紧顾云,迅速地侧身一闪,回头看去,一抹暗黑的影子,已经无声地立在刚才他站的位置上。 眼前的男子,颀长的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但是夙凌却丝毫不敢轻敌。男子只是这样静默地立在那里,冷酷的气息就已经直逼而来,晨光中的他,唯有一头银丝最为耀眼,苍白的肤色配上他幽冷的黑眸,与他对视竟会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而他身手之快竟然毫无声息。 是他!上次在将军府救过青末的那个赏金猎人是吗?夙凌暗暗猜测他隐藏在将军府后山干什么,现在忽然出现又是为何。 敖天?顾云同样一眼就认出他来,他会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她疑惑的是,他忽然现身是想干吗? “放开她。”低低的男声毫无温度地淡淡响起,夙凌和顾云都是一愣。 他为青末而来?他是来帮她的?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顾云还搞不清楚情况,暂时选择默不作声静观其变,夙凌知道他的目标是顾云之后,缓缓放下她,解了她的穴道,将她护在身后。 顾云终于能动了,但是手脚还是有些血脉不通,不太灵活。她后退几步,用冰炼撑着身子,自顾自地活动着手脚,她不知道的是,两个男人为了她,已经杠上了。 猎鹰般犀利的眼对上夜狼般冷酷的眸,两个同样冷傲少语的男人没有再话说,手中的兵刃皆蠢蠢欲动,夙凌手中是猩红的赤血,敖天手中是墨黑的刺陵软剑,两人未动,一冷一狂的气场已经震得远在梧桐树上的乾荆心跳不已。太阳已经升起,乾荆终于能清楚地看见草坪上的一男一女到底是何方神圣,女的是青灵的妹妹青末,男的是镇国将军夙凌! 一向孤僻的师兄为何要去招惹他们?乾荆不解,但是此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已经一触即发。 远在树上的乾荆都已经感觉到异样的气氛,顾云自然也感觉出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她现在确实不想和夙凌回将军府,但是为此害敖天受伤,那就不好了,刚想开口劝解,夙凌手中的赤血已经出鞘,先发制人地攻向对面的敖天。 顾云深知赤血的威力,急道:“小心!” 敖天寒眸微眯,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冷笑,挥动手中的软剑,黑色的刺陵薄如纸,韧如丝,灵如蛇,随着敖天的挥动,顺着赤血,一路缠上夙凌的手臂。夙凌手臂倏地一紧,暗暗一惊,这是什么武器,它竟不怕赤血的灼热吗? 夙凌将内力注入赤血之中,极快地翻转剑身,烈焰瞬间蹿上墨黑的刺陵软剑,敖天也感觉到了掌心的热度,不得已,他只得收回刺陵,后跃一步避开。 就在软剑松开夙凌手臂的那一刹那,夙凌抓住时机握紧赤血,朝着敖天的胸口刺去。 顾云心倏地一紧,被这一剑刺中,不死也要重伤!敖天凌空后跃,根本来不及躲过这一剑,他为了帮她而来,她总不能让他当场横死吧!顾云当机立断,拔出冰炼,迎了上去。 叮——一声脆响,冰炼隔开赤血,为敖天挡下了这一剑。 顾云出手,敖天是没事了,夙凌却因此怒火中烧,她居然帮着那个男人对他动手!该死!他们早有交情,还是他们根本就是约在这里见面?!顾云的倾力相助,加上他自己的主观臆想,使得夙凌现在恨不得将敖天生吞活剥了,下手自然也更加狠绝。 夙凌朝着敖天再次出手,顾云无奈,本想劝阻,眼见赤血携烈焰而来,不得已只有硬着头皮再接一剑。冰火再次相接,这一次夙凌更是使了全力,顾云只感到一股浑厚刚猛的力道袭来,她硬撑着接住,单膝重重地跪在地上。听见她吃痛强忍地低哼一声,夙凌鹰眸一寒,收回赤血,冷冷地盯着地上逞强的女人,她和那个银发男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了他一而再地挡剑? 敖天一把揽过顾云的肩,将她从地上扶到了怀里,幽深的黑眸不着痕迹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看她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心脏忽然紧缩到不能呼吸的感觉,刚才看到她挺身为他挡剑,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心痛,什么是心慌了! 握剑的手还在抖着,顾云到现在也不明白夙凌和敖天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夙凌似乎不要敖天的命不罢休的样子,顾云对着身侧的敖天急道:“你快走吧,他的赤血很厉害!”男女力量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虽然手上都有利器,但她明显吃不住他暴怒下的一剑! 轻轻松开环住她腰间的手,敖天非但没有走,反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站着不要动。”说完,敖天竟然不要命地迎上去! 敖天!眼看着敖天暗黑的身影朝着夙凌冲去,顾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夙凌一向喜欢以攻为守,敖天冲到离他一丈多远的地方时,夙凌率先出招,敖天停下脚步,身子一晃,险险躲过一剑,忽然他墨黑的身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不一会儿,夙凌已经被一圈人影包围在中间,每一个人影都是黑衣银发,手持墨黑软剑,却又好像看不清每个人的脸,不知道哪个是敖天,哪个是幻象。 这……好鬼魅的身法!他是怎么做到的? 如此诡异的武功不仅让顾云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夙凌也被眼前的一幕震得失神,仿佛一瞬间他就被数十人围攻一般,虽然他知道其中大多数都是幻想,但是分不出哪一个是敖天,他难以防范。 敖天抓住时机,气贯长剑,朝着夙凌的背心刺去。 在生死边缘游走多年的夙凌,在最后一刻还是感应到了危险的存在,夙凌转身迎向敖天,剑尖近在咫尺,夙凌只能一边挥剑阻隔,一边提气后退。 夙凌被逼退的那一刻,顾云耳边响起敖天微沉的低音,“走。”顾云只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经被敖天圈在怀里,朝着树林的方向疾奔而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71章她是我的2 > 眼见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夙凌哪里肯就此罢休,提气急追。进入树林之后,光线极差,夙凌几次差点跟丢,好在敖天带着顾云,速度显然不如以往,就在夙凌几乎要赶上他们的时候,两道满含杀气的流光朝着他的方向袭来,夙凌不得不后跃躲开,流光重重地扎入草地之中。夙凌定睛看去,是两枚薄如蝉翼的飞刀,是谁?这片后山之中,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人? 被飞刀阻隔了一会儿,夙凌再次抬眼看去,树林里哪里还有敖天和顾云的影子! 该死!居然让他们跑掉了! “青末——” 乾荆紧紧地贴着树干,隐没在树冠之上,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点声响!下面那个怒吼的男人身上的怒焰,即使是在数丈之上的他都能感受到。 师兄啊!他真的不想招惹夙凌啊,真的! 敖天的步伐很快,如果这就是所谓轻功,顾云只能惊叹了。他用单手揽着她的腰,几乎是提着她往前奔,顾云只觉得身边的草木疾速地往后退去,速度快得让人眩晕!跑了大约一刻钟,这样的颠簸让顾云很难受,抓着敖天的衣襟,顾云低声说道:“放我下来。” 敖天在一棵大树前停下了脚步,将顾云轻轻放下,没有多说什么。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顾云扶着树干,看着冷冷地背对着她的敖天,总觉得不太对劲儿。刚才那最后一剑,她离得这么远,都感觉到热浪凌厉而来,更何况他还硬生生地迎上去,顾云心中隐隐不安,急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小伤而已。”低沉的声音冷漠地拒绝,敖天仍酷酷的不肯回过身,一副并不打算给她看的样子。 顾云不耐烦,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过来。敖天本就苍白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痛苦之色,只是额间薄薄的一层汗显示着他在极力忍耐的事实。 他受伤了!敖天还想挣扎,顾云低声呵道:“不要动。”手心中那抹温暖的碰触,让敖天微愣了一下,趁着他发呆的一瞬,顾云已经轻轻掀开了袖子,查看起他的伤势。 他的手臂结实而且肌肉明显,比她想象中要粗壮一些,手臂上一道二十厘米长的刀痕并不是很深,应该是被剑气所伤。真正糟糕的是,伤口两侧被赤血的炙热烫灼出一大片红肿的血泡,刀伤和烫伤交错,创面很大,这样的伤最是疼痛,也容易感染,顾云低叹道:“你的伤很严重,去找大夫吧。” “不用。”敖天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声,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咬开上面的木塞,倒了两颗药丸塞进嘴里,然后熟练地把木塞塞回去,把瓷瓶收入腰间,好像这样的事情他干过无数次。 顾云有预感,他绝对不会好好处理伤口,估计就让它这样慢慢好! 他手臂上不仅有刀伤还有烫伤,这样草率地处理,真的感染就糟了。顾云看不下去,抓着他在一棵大树旁坐下,想帮他把伤口包扎一下,却发现没有可用的布料,她想了想,一把扯下头上的发带,那是一条长长的黑色宽边丝带。随着丝带落下来的,还有一头及腰青丝,如流瀑般顺滑而下,披散在身后。顾云轻轻抬起敖天的手臂,用丝带将他的右臂包扎起来,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敖天却是僵在那里。长长的发丝随着微风不时地落在他的肩上臂上,那种感觉很奇怪,有些痒,有些麻。墨发清扬的她半跪在身侧,眉头紧锁着,专注地为他包扎伤口,敖天缓缓伸出未受伤的手,想帮她抚平眉心的忧虑。 此时顾云刚好包扎完,抬起头想告诫他要注意伤口,就看见敖天的手停在半空中,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满含着复杂的光芒。顾云看他如此出神,莫名地回视他。迎着她清亮的眼,敖天的心忽然怦怦地猛跳起来,快得难以自控,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手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只见他忽然起身,一句话也不说地背对着顾云,匆匆地朝前方跑去,那急促中带着仓皇与狼狈的步伐,让顾云摸不着头脑,“喂。”这人怎么回事啊? 走出去好远,就在顾云以为他会这样消失时,敖天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久久,冰冷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稳,“我暂时不会去梧桐树那里了,在北城门外十里处的无人居能找到我。” 说完,敖天继续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只留给顾云一个孤傲冷漠的背影。 顾云侧身靠着树干,眉头越皱越紧,心里有些东西在莫名地滋生,总觉得怪怪的,这是亏欠别人的感觉吧?很糟,顾云不喜欢,敖天应该是个极冷漠的人,他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帮她呢?顾云茫然了,想来想去,情商很低的她最后自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不会知道,冷漠的敖天从来不会主动告知别人自己的行踪。顾云更加不会去想,敖天就这样将她带走了,夙凌此刻的怒火已经可以点爆整个将军府了。 离开后山,顾云直奔丞相府,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揽月楼。 卓晴就坐在莲花池边,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儿,十来岁的样子。顾云走到卓晴旁的石凳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卓晴本来打算问她事情,在看到她和着泥土和枯叶的衣衫、凌乱不堪的长发后,迟疑地问道:“你这是……” 早上的一番波折,她懒得说,只是撇撇嘴,随口回道:“昨晚我在将军府找资料,被夙凌发现了,他居然想软禁我!” 卓晴暗叹,她是从将军府逃出来的?晴身边的男孩儿捂着嘴大笑,调侃道:“你挖地洞出来的?” 顾云看了他一眼,皱眉看向卓晴,问道:“他怎么还在这儿?”这小子不是燎越的王子吗?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避嫌?!虽然他年纪不大,一副天真友善的样子,然而这张年轻的脸上偶尔会划过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神色。 卓晴还没说话,白逸已经瞪着顾云,低吼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卓晴轻拍白逸的肩膀,说道:“白逸,你自己去花厅吃早饭吧,我和青末有话说。” “好吧,我也吃得差不多了。”白逸孩子气的再瞪顾云一眼,起身离开。从背影看去,他只是个赌气的孩子,而此时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的阴鸷却让人不寒而栗。 顾云一身狼狈的样子让卓晴很不舒服,卓晴拉着她的衣袖,叹道:“跟我来,给你找件衣服换上。” “嗯。”她也不想这样子在大街上晃荡。两人越过九曲桥,走进摘星阁,卓晴在衣柜中找了一件相对短一点的衣裙扔给顾云,然后退到内室,背靠着屏风,缓缓闭上疲惫的眼,低声问道:“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夙凌今早透露的信息太少,她也不能肯定是否就是心中所想的那样,不管燕弘添有意还是无意,只有找到证据的漏洞,才有机会救出楼夕颜。顾云迟疑了一会儿,回道:“目前还没有,我怕你担心,先来找你。待会儿我去一趟刑部,先想办法见到那两个乱贼头子,应该能问出点什么。” “嗯。”屋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 顾云一边扎着马尾,一边走出内室,就看见卓晴背靠屏风,眼睛微闭着,一副困倦的样子。在屏风阴影投射下,浓重的黑眼圈,苍白的唇色,让她看起来很是憔悴。 顾云轻拥着她瘦弱的肩,担心地说道:“晴,你的脸色很差。” 卓晴轻靠着顾云同样单薄却很温暖的肩膀,淡淡地笑道:“我……没事。” 没事才怪!顾云用力拍拍她的肩膀,故作轻松地笑道:“好了,不要太担心了,小心楼夕颜回来看到你这样子,会毁婚的!” 卓晴莞尔,云安慰人的伎俩还是一样拙劣!不过她彷徨了一夜的心,似乎归位了一些。忽然想到什么,卓晴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想了想,卓晴微微俯身,在顾云耳边低声说道:“燎越的七皇子白逸很奇怪,他对救夕颜的事情异常关心,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他似乎想要挑拨夙凌与夕颜的关系,甚至想让我找机会嫁祸夙凌。” 顾云的脸色也由最初的平静变得越来越凝重,白逸果然有所图,这件事在不在燕弘添和夙凌预料之内呢? “夫人!”门外,景飒明显透露着焦急的声音,让两个低声交谈的女人一怔。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卓晴深吸一口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今晨在刑部大狱中忽然旧疾复发,御医已经去看过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不得而知!”景飒低沉的声音急急响起,卓晴脸色大变,冲到门边,打开门立刻叫道:“快!准备马车,去刑部大牢!” 景飒立刻回道:“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卓晴担忧楼夕颜,顾云低声说道:“你去看楼夕颜,我去找单御岚,再联系。” “好。” 卓晴赶往大牢,顾云则奔向提刑府,到了府邸门前,顾云只报上了名字,衙役便一脸了然地带着她到了单御岚的书房。 顾云才进入室内,单御岚便起身相迎,开门见山地问道:“青姑娘想找什么、问什么,只管说吧。” 顾云也不矫情,回道:“我想见见抓回来的山贼头子。” “好。”单御岚爽快地答应了,但还是让顾云心上疑惑,她既不是朝廷命官,也没有什么正式的身份,他没有必要对她的要求做出回应。 心中虽然有疑虑,但顾云还是抓住时机,随着单御岚进入大牢。待看清牢中二人时,顾云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急道:“为什么只有他们,无极呢?”她走的时候,明明已经抓住了无极,现在为何没有他的影子?难道是夙凌将无极藏起来了? 顾云忽然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单御岚则是一脸无辜地回道:“夙统领带回来的,就只有这两人。” “那么所谓证据呢?” 单御岚摇头,“不在我手中。” 难怪他这么大方地让她见犯人,顾云冷笑道:“你是说,一切的人证物证都是将军府提供的,与你没多大关系,还是想说,燕弘添布下的这场局你只是一个配角?” 单御岚心下微怔,她竟然知道?他本来以为夙凌不会让她查出什么端倪,谁知只过了一个晚上,她竟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心中惊疑,单御岚脸上仍是如常地回道:“聪明如你,自然应该知道,将军府中有用的消息要比我这儿多得多。”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72章她是我的3 > 顾云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提刑府。 现在怎么办? 拿不到所谓的证据资料,见不到关键的证人,她无从查起!还有燎越皇子的事情,是否也在夙凌他们的计划之中?这样打哑谜下去也不是办法。楼夕颜今天发病,是演戏还是确有其事?如果是真的,只怕晴的心会更乱更急,依卓晴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既然如此,不如找夙凌开门见山地谈,省得两边努力,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就这么决定,轻叹一声,她还得再回将军府一次! 顾云急忙赶回将军府,才走到府门前,守门的小将看见她就倏地睁大了眼,一副既惊喜又惊恐的样子。顾云不解,小将迎了上来,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地低声说道:“姑娘,您……快进去吧。不过……要小心!” 小心什么?顾云莫名其妙,因为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早上被一个男人劫走,这对于夙凌来说,意味着什么。 走进将军府,顾云更是有一种走错地方的感觉,平日里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巡卫,此刻好像都集中在前院,更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看见她,都是一副欣喜万分的样子,一拥而上地围她在中间,生怕她长翅膀飞了一般。 “姑娘!姑娘回来了!” “快快,去回禀将军!” 他们可不能让姑娘再离开了,昨天负责看守倚天苑的将士,因为没有把姑娘看住,已经被罚在烈日下站了一天了,更别提今天将军像是吃了炸药似的,谁靠近谁倒霉! “你们干什么?”看着身边不敢上前拉她,但是却已经将她围得严严实实的将士们,顾云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的姑奶奶,你终于肯回来了!”随着一声响亮的吆喝,韩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拽着她的衣袖,风风火火地将她往书房拖去。 顾云脚上加快了速度,才勉强跟得上韩束火急火燎的脚步,顾云心里好奇,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离开将军府好像还不到一天吧,难道就变天了? “别问这么多了,快走,等着你灭火呢!”这位姑奶奶还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到底是怎么招惹那位黑面神了?这一天下来,他们差点被某人的怒火烧死。 灭什么火啊?!顾云还没来得及问,韩束已经拖着她进了书房。脚才踏入书房,顾云已经知道,韩束所谓的火指的是什么了。偌大的书房里,夙羽和夙任找了最靠门边的两张椅子坐着,灰头土脸的样子,一副随时都想落跑的姿势。看见她走进来,夙任长舒了一口气,夙羽则是担忧地看着她。 顾云抬眼看去,书房案桌前,夙凌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背对着她,让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光看那背影就已经能感受到熊熊怒焰,再看夙任和夙羽死过一回的表情,就知道某人此时的心情很不爽。 顾云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夙凌,我……”顾云才刚开口,夙凌倏地转过身,带着血丝的黑眸恶狠狠地盯着顾云,沙哑的声音低吼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怎么了?顾云刚要解释回来的目的,“我”字还没开口,夙凌低哑的声音不容她多地继续吼道:“你不是已经和那个赏金猎人走了吗?现在还敢回来!” 幽深的鹰眸中流露着深深的指责,仿佛她抛弃了他一般,虽然这种比喻有些可笑,也很怪,但是顾云确实有这种感觉,顾云心下微微一怔,解释道:“我……” “你以为将军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此时的夙凌可以说是咄咄逼人,似乎不狠狠呵斥她一番,就不能解他心头之气一般。 “大哥,人回来了就好。”夙羽还想为顾云说好话,夙任对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夙羽终于还是闭上了嘴,眼中却划过一抹负气的光芒。 顾云有些无奈,夙凌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他不是懒得说话,只会冷冷地瞪人吗?“我……”顾云再次开口,结果还是一样,夙凌的怒吼声几乎要掀了屋顶,“我对你已经够容忍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夙任轻轻摇头,大哥对她,怕是已经动心动情,只是不愿也不敢承认,不然怎么会方寸大乱到让她说一句话都不敢!是怕她说出要离开将军府不再回来吧。 “够了!”三番五次地被人打断,脾气再好的人也要生气,更何况是脾气本来就不好的顾云,她冷视着夙凌,不管他听不听,恼火地说道,“我回来是为了我姐姐和楼夕颜的事情想和你谈一谈,你没必要这么气势凌人,说完我就走,不会赖在你们将军府的!” 她回来之前已经猜到,夙凌会因为早上的事情不高兴,但是却没想到他这么不可理喻,早上的时候他不顾她的意愿强点了她的穴道,还不问缘由地就把敖天砍伤,她都没和他计较,他发哪门子火!将军府不待也罢!这种喜怒无常的人她不伺候了! “你还想走?!”果然,顾云才说要走,那抹黑影极快地越过案桌,来到顾云身前,一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死死地揽住她的纤腰,顾云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夙凌稳稳地搂在怀里。 那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幽深而恼怒的眼倏地在眼前放大,顾云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横在腰间的手提示着她,两人的姿势是多么的暧昧!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顾云挣扎着急道:“你放手!”她就这么想逃离他吗?夙凌不但没有放手,横在她腰间的手反而越发的收紧,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顾云几乎呼吸不畅,没有被抓着的那只手,狠狠地捶在夙凌的肩背上。他却仿佛不知道痛一般,任由她打,手硬是自始至终不肯松开。 夙任悄悄起身,对着韩束和夙羽使了一个眼色。韩束立刻闪身出了书房,他可不想被殃及。夙羽怔怔地看着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身子,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青筋随着涌动的血脉膨起。夙任微微皱眉,一把抓住夙羽的肩膀,生生将他拖出了书房。狠狠地拍了拍夙羽的肩膀,夙任冷声说道:“她是大嫂!” 夙羽浑身一僵,用力推开夙任落在他肩上的大手,朝后院跑去。看着那道旋风一般匆忙逃离的背影,夙任暗暗自责,他早就看出羽不对劲儿,应该更早点让他离青末远一些! 打没有用,顾云只能收回手,百般不解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叫她走的是他,她说要走了,他又发那么大火,夙凌到底什么意思! 清瘦的腰身,一手就可盈握,娇软的身体贴在胸前,因为她不安分的扭动不断摩挲着他的胸膛,娇小的个子让她微喘的气息淡淡地喷洒在他脖子上。夙凌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但是当他看向怀里一脸疑惑与气恼的女子时,所有的悸动瞬间化作一声挫败的叹息,其中含着纠结的恼意。 更加逼近顾云精致的脸庞,夙凌一字一句地冷哼道:“你哪儿也不许去!”只能留在将军府,留在我身边!最后这一句,夙凌终是没敢说出来,早上看着那个银发男子将她带走的时候,他觉得他快要抓狂了,想到她就此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心慌意乱,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男女之爱,总之,他要她留在他身边! 低哑的声音不再满含怒意,不再盛气凌人,却如宣誓般字字入心。黑眸深深看进她的眼里,顾云竟是不敢看那黑眸中流淌的情意,她的身体没来由地微抖起来,“你……”她能感受到他说这话时的决心,“你”了半天,顾云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如果到这个时候她还感觉不到他的异样,那她就有些傻过头了,但是……她是怎么想的? 手心灼热的温度隔着衣服几乎要灼伤她的腰,顾云分析案情条理分明的脑子此时混沌成了一团,她此刻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思想打结的怀抱,想要抽回手,却又无能为力,顾云恼了,“你想把我的手捏断吗?” 看了一眼她微红的手腕,夙凌稍稍松了力道,却仍是不肯放开。 被困住的感觉实在很糟,顾云气急败坏,“夙凌,你发什么疯啊?” “你说我在发疯?”夙凌黑眸微眯,盯着怀里还在挣扎的女人,难得在那张永远没有好脸色的娇颜上看到了一丝不知所措和羞赧。 是他看错了吗?只因为这一抹淡淡的情绪,夙凌的心忽然轻扬,他微微弯下身,唇缓缓地落在顾云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有些调侃似轻佻的笑声,“我还有更疯的。” 温热的气息,让耳朵上又痒又麻,他这算什么,调戏她?该死!顾云暗暗咬牙,身子动不了,她干脆用头狠狠地撞向夙凌的下颌。 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夙凌牙关上猛的一阵剧痛袭来,疼得他闷哼了一声。顾云本来就是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就在他闪神儿的一刹那,她扭转手臂。夙凌怕她扭伤,只能松了手,顾云往后退了一步,终于逃出了几乎让她窒息的怀抱。 夙凌揉着几乎脱臼的下颌,再看对面戒备地瞪着他的顾云,忽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有兴趣,喜欢她留在身边的感觉,可惜每次接近,都会让他一身伤,老天一定是在惩罚他以前对女人的不屑,才会让这个暴力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 看他揉着下巴还怪异地笑个不停,顾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今天的夙凌实在太奇怪了,她后退一步,“我看今天我们是不能好好谈了,我明天再来。”顾云丢下一句话,就想离开。 “等等。”夙凌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傲,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怪异的笑容,他低哼道,“你不是为了你姐姐来的吗?夙任刚好也在,我今天心情也不错,你想说什么问什么都可以,明天我可不一定愿意听你说。” “夙凌!”他这是在威胁她!今天不说,以后他也不会和她谈!暗暗咬牙,顾云踏出书房外的脚再次踏回屋内。 “算你狠!”若不是为了晴,她才不会受他威胁,等这件事过去,她一定要他好看!夙凌鹰眸微闪,青末,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离开将军府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73章银发凶徒1 > 宫门外。 卓晴拍拍顾云的手,说道:“你在宫外等我们就行了。” “嗯。”顾云没有反驳。 两人对看一眼,卓晴忽然淡淡地笑道:“谢谢你,云。” 顾云莞尔,“和我还说谢?”她其实根本没有做什么,楼夕颜入狱本来就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设局,晴的目的是要立刻把楼夕颜救出来,燕弘添的目的是为了削弱西太后家族在朝中的势力,各取所需,她最多算是从中搭线,让他们可以坐下来讨价还价而已。 卓晴缓缓点头,笑道:“好,不说了。”因为谢谢不足以表达她的感激。 “自己小心。”这次入宫与其说是与燕弘添呈表案情,还不如说是与西太后正面对决,虽然他们反利用白逸伪造证据陷害西太后她并不认同,但却知道政治远比刑案复杂得多。 “我会的,放心,我不打没把握的仗!” “我知道,去吧。”晴脸上坚定的光芒很美,为了救楼夕颜,她这次估计是拼了。 卓晴和夙凌还有单御岚进了宫门,夙凌忽然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顾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云估计谈判没有一两个小时是出不来了,宫门前都是守卫,不想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又不想回将军府干等,顾云走向离这里最近的酒馆,虽说是最近的,但也离皇宫有些距离,顾云没有骑马,慢慢走在青石板街道上,思索着这几天夙凌怪异的举动。 倒不是说他怎么为难她,那天被他抓着不放之后,顾云吃一堑长一智,面对他的时候都很戒备,保持安全距离,他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失态过。只是他会经常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却又冷傲地不说话,叫人摸不着头脑。 已到掌灯时分,街道两旁的人并不多,不少小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顾云思绪有些纷杂,走得也慢。此时,一道熟悉的黑影从前面的巷子里走了出来,天色暗了,月光也不太明亮,但是那抹赛过清辉的银丝还是一样的耀眼。 “敖天?”顾云想到他手上的伤,还是有些担心,加快了脚步,在他身后叫道,“敖天,等一下。” 远远地,那人的身形顿了一下,顾云以为他停下等她,就朝他跑了过去,可惜,黑影只停留了一瞬间,便加快了脚步向前方奔去。 “喂?”顾云皱眉,怎么越叫他越跑啊?敖天的确很冷漠,有时也让她莫名其妙,但是此时这种急于逃离的感觉让顾云疑惑,据她的观察,敖天不是这样仓皇的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天生对异常事件的好奇心和作为警察的直觉,让她决定跟上去看看。 顾云加快了脚步,黑影左窜右闪,身手极其敏捷,顾云跟得有些吃力,只见那抹黑影闪入右边的一条小巷,消失在眼前。巷子里很黑,是一个死胡同,里边堆着一些杂物,却没了黑衣人的踪影。 不见了?顾云猫一般敏锐的眸微眯,冷冷地扫过看起来杂乱却随便就能藏人的暗巷。 他一定还在这里!顾云心中不解,敖天为什么要躲她?思索了一会儿,她脚步轻盈,无比谨慎地走进暗巷,越是走近,握着冰炼的手越是收紧,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手中的冰炼轻轻地抖动着。 暗巷的最深处,一支森冷的短箭闪着幽蓝的寒光,上面必定是淬了最为阴毒的孔雀翎,只要伤口沾到一点,必死无疑。短箭缓缓对准慢慢走近的女子,满弓…… 就在短箭即将射出的那一刻,一抹黑影划过夜空,身形极快地出现在顾云面前,顾云下意识地拔剑,冰炼出鞘的龙吟之声在暗巷中响起,短箭后的黑衣人脸色一僵。 “你找我?” 低沉的声音,无起伏的语调,冰冷的气息,是敖天!他出现后,那抹诡异而危险的气息忽然散了,收回已经出鞘的剑,顾云不爽地说道:“你刚才跑什么!” 敖天高大的背影将顾云笼罩,短箭瞄了半天,仍是没能找到空隙。敖天不语,暗巷内光线实在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出他的呼吸显得有些乱,只因为刚才跑得太急吗? 久久,敖天终于淡淡地说道:“我……有点急事。这里太暗,出去再说。” 顾云几乎是被敖天拖出暗巷,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黑影缓缓放下短弓,嗜血的黑眸闪过一抹冷戾的光芒,敖天,你也会关心人吗?她是不是就是你的弱点呢?毫无血色的薄唇扬起一道诡异的弧线。 走回大街,光线稍稍明亮了些,敖天面色如常,顾云也没再追问,因为她明白,问他,他也不会答。 没忘记刚才追他的原因,顾云问道:“你的伤好点了吗?有没有去看大夫?” “已经没事了。”不出顾云预料,敖天仍是酷酷地说没事。顾云好笑地摇摇头,看了看他的气色。仍旧苍白的肤色、冷漠的态度,没有变化或许就是好事吧。顾云摆摆手说道:“那就好,看你刚才那么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你去忙吧。” 顾云转身正要离开,敖天冷淡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终于还是低声问道:“你……现在还住在将军府?” “嗯。”顾云大方地点头承认,在她心中,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回答得坦荡,敖天听得却很是刺耳,苍白的俊颜越发冷了,冰眸中划过一抹自嘲,原来人家不过是在打情骂俏,是他多事了! 敖天身上冰寒的气息让顾云不解,正要开口问,敖天再一次冷酷地转身就走,看也没看她一眼。顾云尴尬地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很有破口大骂的冲动。敖天忽然又停下了脚步,与以往任何时候一样,背对着她丢下一句话——“以后,看见我不要追过来。” 顾云还在琢磨着没头没尾的话,敖天暗黑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什么意思?顾云郁结,为什么每次敖天都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然后就离开了?他是在怪她今晚追着他不放?她没做什么吧,怎么他忽然就像掉进冰窟了一样?夙凌喜怒无常、霸道无礼,敖天情绪飘忽不定、忽冷忽热,真让人捉摸不透! “啊——”一道划破长空的尖叫声忽然响起,凄厉而尖锐! 顾云冷眸一暗,心倏地一紧,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顾云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一个小巷前已经站了几个人,顾云走近,几个小贩打扮的男子在一旁窃窃私语,脸上都是害怕不已的表情。巷口的石墙旁,一名年轻女子惊恐地捂着眼睛,嘴里不断地叫着:“死……死人了!” 她身后,还站着一名华衣女子,女子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抚着胸口,虽然不如年轻女子失态,脸色却是一片惨白,抚着胸口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眼眸微闭,气息紊乱,一看就是吓坏了的样子。女子看起来很眼熟,顾云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建议她选玉梳做礼物的那位玉小姐玉菡萏。 但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 顾云朝着巷内眯眼看去,这并不是一个死胡同,不过两米来宽,巷道中间,横躺着一名女子,脚旁是一只歪斜的灯笼,就着灯笼的光芒,顾云看清了巷内的情况。 横躺在地上的女子很年轻,长长的发丝披散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扯成碎布,光裸的身子白皙而美丽,脖子上几条明显的淤黑伤痕很明显,女子双眼圆瞪,舌头外翻,双手僵硬地弯曲在脖间,这么看她有可能是被掐死的,但是浓重的血腥味又让她疑惑,眼光停在女子外露的下体时,顾云幽冷的颜眸中划过一抹冷冽的寒光。 女子白皙的双腿之间,有着明显的伤痕,血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 顾云修长的十指紧握成拳,咯咯作响,深呼吸了一会儿,才缓缓平息了胸中的怒火,冷眼暗暗观察着案发现场,黑暗中,一抹蜷缩着的身影似乎在动。 “那边还有一个人活着!”显然也有人发现了这一点,几个胆子大的小贩想要上前一探究竟,一只纤细的手臂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全都不要靠近!去报官!”他们不懂得保护现场,一进去说不定会带走或者留下很多痕迹,况且也很难保证凶手没有混在众人之中! 女子清冽的声音让小贩们都是一愣,只见她看着毛骨悚然的案发现场,平静得一点都不像一个女人,那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让人难以违抗,几人诺诺地退了出来,其中一人急急忙忙地跑去报官。 顾云接过旁边的一盏灯笼,尽量小心地靠近那抹蜷缩在地上的身影。走近才看清,那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瘦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不停地颤抖着,头埋在双腿之间,不肯抬起来。 顾云没有上前扶她,而是将灯笼靠近女孩身边,让自己和她都笼罩在光线下,才柔声说道:“姑娘,你没事吧?” 女孩又缩了缩,仍是不敢动,顾云继续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女孩身子僵了一下,久久才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模糊了年轻脸庞,惊恐的眼盯着顾云看了好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确定她看清楚自己了,顾云才试探性地扶住女孩的手臂。女孩抖了一下,并没有推开。顾云手上一用力,将女孩从地上拉了起来,强劲的力道似乎让女该有些惊恐,开始挣扎,顾云怕她破坏现场,没有松开手,将她拉出了暗巷。出了巷外,光线亮了很多,女孩好像没这么怕了,但还是在拼命挣扎。顾云这次没有难为她,放开了她的手,女孩再次蹲在地上,不停地抖着。 顾云半蹲下身子,淡淡问道:“死者是你什么人?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女孩身体明显一僵,双手抱着头,紧紧地拽着自己的头发,呜咽道:“我……我……血,好多血!” 顾云皱眉,拉住女子自残的手,继续问道:“现在已经没事了,告诉我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女孩一直摇头,就是说不出话来,终于缓过来的玉菡萏看着顾云不停地追问,心下有些不忍,小女孩都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她为何还要咄咄逼人?!轻拍着女孩蜷缩在一起的身体,玉菡萏不认同地说道:“她已经被吓成这样了,你何苦还要逼她。”良好的教养让她的指责听起来并不严厉。 顾云无语,她何尝想逼这孩子,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她是这个案子唯一的目击者,她不问不行,第一时间的供词很重要。就在这时,官府的衙役已经赶到,顾云看见了刑部的程航,正要起身过去跟他说一下情况,脚边的女孩子忽然惊恐地挥舞着手,不停地扭动着,大声尖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74章银发凶徒2 > 处在惊恐中的人力量很大,女孩挥动着手将身边的玉菡萏狠狠推了一下。玉菡萏低叫一声,眼看就要摔在地上,顾云忙上去抓住她。 顾云松开手,没看她一眼,而是蹲在小女孩面前,平静地迎视着女孩恐惧的眸,冷静地说道:“不要怕,已经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告诉我,谁要杀你?” 顾云清冷坚定的声音和安定强大的气场似乎让女孩稍稍平静了一些,但是眼中仍是一片慌乱。“银发!”女孩尖叫着,似乎只有哭喊能减轻她此时的恐惧,颤抖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一个银发男人把我们小姐逼到巷子里的!” 银发?顾云的心一沉,银发男子……狼狈逃离……敖天…… 不,不可能是他!但是为什么偏偏这么巧…… 而她,一向不相信巧合! 官府的衙役把尸体和证人都带回刑部,顾云又回到宫门,刚好夙凌他们也出来了,看清卓晴身旁的楼夕颜,顾云问道:“已经没事了吗?” 轻轻点头,卓晴轻笑回道:“已经证明那些与山寨私通的文书都不可信,现在西太后自己都自身难保,也不能再兴风作浪了。” 看着两人始终交握着的手,顾云低叹道:“出来就好!” 想起刚刚运走的尸体,顾云问道:“刚才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是女性,死状很惨。” 卓晴想都没想,立刻说道:“带我去看看。” 两人匆匆忙忙往刑部赶去,夙凌和楼夕颜对视一眼,摇头苦笑,他们也只能默默跟上。 刑部停尸间。 “死者为女性,身长五尺一寸,年龄在十六到二十岁之间。颈部有明显淤伤指印,呈黑色,死因是被强大的指力掐断喉骨而死。”一具女尸放在一块木板之上,卓晴熟练而平静地检查着尸体,吕晋默默地站在一旁仔细地听,手中拿着纸笔,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 木板周围,围着一群人。单御岚和程航站在卓晴身后,顾云则是双手环在胸前,微低着头,耳朵听着卓晴的尸检解说,眼睛则是盯着地上一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夙凌和楼夕颜对于尸检兴致好像都不大,站在距离最远的一角。 卓晴向吕晋使了一个眼色,吕晋立刻了然地轻轻将女子双脚微曲,检查了一番之后,卓晴冷声说道:“另一处致命伤在下体,大量出血是因为下体被尖锐物刺伤,按伤口的情况看,凶器应该是一把长四寸左右、双刃、类似匕首之类的东西。死者体内没有残留男性体液,死前应该没有受到性侵犯。其余地方没有明显外伤。” 顾云静默的眼微眯了一下,脸上表情倒没看出什么变化。卓晴轻轻脱下手套,径直走向顾云,说道:“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尸检报告等吕晋整理好再给你。” 顾云轻轻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卓晴也不吵她,云就是这样,一遇到案子就会很入神。 吕晋拿起白绢将尸体盖好,单御岚说道:“出去再说吧。” 一行人来到提刑府书房,吕晋低叹道:“我问过死者的丫鬟小鱼了,她估计是受惊过度,怎么问都只记得一个银发男子将她们逼到暗巷,对死者行凶。至于杀人手法、作案时间、凶手的样貌,全然记不清楚了。”看过尸体之后,吕晋心里一直很不舒服,凶手的手法实在太过狠毒! 吕晋看了一眼楼夕颜身旁脸色如常的卓晴,不禁暗叹道,这女子真的好生厉害,上次看失心女尸也是如此镇定自若,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当然,如果吕晋知道卓晴验过的碎尸有多少具之后,应该就会释然了…… 程航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忍不住低吼道:“又是银发!有完没完了!” 又是?顾云问道:“最近发生了很多起银发男子作案的案件吗?” “嗯。”程航有些烦躁地回道,“加上这起,已经是第五起了,短短的半个多月,此人疯狂作案,我看是冲着庆典来的!失心案才刚刚告破,又来一个!” 半个月内五起?果然是一件棘手的案子,楼夕颜凤眸轻眯,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的夙凌和一脸若有所思的顾云,忽然说道:“单大人,各国使节、贵族不少已经进入穹岳,过几天就要到京城了,此等凶徒如不尽快落网,祸害无穷。若是他朝进京朝拜的使节、贵族动手,穹岳颜面扫地。京城的安全皇上已经交给夙家军,单大人若有什么需要,不妨请夙将军和青末多多帮忙。” 单御岚微微揖手,回道:“楼相放心,下官必定全力以赴缉拿凶徒。” 顾云抬头,看向楼夕颜那始终温润却又似乎永远捉摸不透的脸,隐隐觉得他有看戏的意思。她对着卓晴低声说道:“楼夕颜刚刚释放,一定也累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 夕颜的身体确实不太好,卓晴点头回道:“好吧,有需要我的地方通知我。” “嗯。” 楼夕颜含笑对众人点点头,揽着娇妻离开。 楼夕颜走后,夙凌一不发,冷冷地坐在那里,身影看起来有些突兀。顾云好心地对他说道:“你有事也可以去忙了,如果单大人有什么需要,我会和夙任商量的。” 夙凌冷冷回道:“我没事。”她就这么想他走! 顾云莞尔,这种事情平时不都是夙任处理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她今晚招谁惹谁了,先是敖天,现在是夙凌! 不再理会夙凌暗黑的脸色,顾云看向程航,问道:“前面发生的五起案子,都是同类案件吗?” “不是。”程航摇头回道,“最开始的三起案子,凶徒奸污了三名女子,其中一人自尽而亡,第四起案子,凶手抱走了一个刚满月的婴孩,孩子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这个凶手估计是个疯子,专挑奸淫掳掠之事来干。” 单御岚眉头紧蹙,低声叹道:“前面四起案子凶徒都没有直接杀死受害者,他这次的作案手法如此残忍,若是抓不到他,下一次只怕他会变本加厉。” 先是强奸,再是拐带婴儿,顾云沉思,这个凶手的犯罪似乎没有规律和特定性。久久,顾云问道:“你们确定是同一个人所谓的证据除了一头银发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程航挫败地回道:“没有。凶徒每次作案都很快速,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让人无从下手,他都是晚上行凶,受害人也只看得清一头银发。”就是因为一点线索都没有,受害人要么是达官贵人,要么只是普通的诗书之家,没有什么关联之处和共同点,这才让他们无从下手! “其实……”吕晋迟疑了一会儿,才低笑道,“银发这个特征这么明显,整个穹岳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个银发男子,武功高强的就更是少之又少,这么多年,我也只见过敖天一人是银发而已。” 吕晋这句似真似假的话,让顾云皱起了眉头。夙凌冰冷的眼眸一闪,却没说什么,程航却显得有些兴奋,一拍大腿,说道:“对!离庆典开始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时间很紧,全部抓回来询问一番,或许能有收获!” “不行。”顾云冷声道:“银发是凶手最明显的特征,但并不等于所有银色头发的人都是凶手,你们最多只能请他们回来协助调查,不能因此抓人!”身为警察,顾云有自己的办案方法和刑侦程序,程航的这种做法,她反对。 上次敖天把顾云带走,夙凌就一直不爽,这一次,顾云的义正词严,听在夙凌耳朵里,就成了急于为敖天辩护。心里憋着一口气,夙凌冷哼一声,说道:“他没有杀人,又何必怕盘问,你是想为谁开罪?” 一直不想理会他的顾云缓缓回头,直视着夙凌暗黑的冷眸,沉声回道:“我没有要为谁开罪,案件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永远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敖天也不例外。但是我断案,只相信证据。” 我断案,只相信证据。平静的声音不见得激昂,却足够让所有人听得很清楚,也让在场的男人们心下一怔。 夙凌看着她冰冷而有些不悦的脸,那种坚定的光彩,让他觉得很迷人……掩下微乱的眸光,夙凌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真有些疯了,她有时根本就是在反驳他、忤逆他甚至讽刺他,为什么他却总在那张已经毁容的脸上看到让他为之心颤的光彩? 夙凌忽然默不作声,顾云也脸色冰冷,书房里的气氛有些怪。程航轻咳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像敖天这样的人,行踪飘忽,如果不颁发全国追缉令,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程航其实也是就事论事,顾云却是越发不悦,直接看向单御岚,问道:“单大人,你们刑部可以对没有任何确实证据、只是嫌疑的人发追缉令吗?”如果这也是穹岳法律许可的范畴,她想,她可以不必插手这件事了。这个地方,根本不适合她待下去。 在顾云犀利的眼光注视下,单御岚失笑,如实回道:“不能。”他明白程航之所以这么说,估计也是怕皇上又像上次一样下旨,抓不到犯人就让他入狱,才会如此着急。 面对眼前坚定执著于法理的女子,单御岚忽然有些敬佩起来。顾云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要花些时间研读一下穹岳的法条和司法程序才行! 程航在刑部这么久,自然知道规矩,刚才也只是病急乱投医地说说而已。程航烦躁地拍拍脑袋,还是有些不甘心地低喃道:“那现在找不到人怎么办?” 书房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顾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他在哪儿。” 夙凌鹰眸一沉,没有人能找到他,她却能!敖天的事情,她还真是了解! 听她说知道敖天的下落,程航急道:“在哪儿?” 顾云摇摇头,坚持地回绝道:“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明天我会去找他,尽量说服他到衙门来一趟。”敖天不告诉别人住处,自有他的原因,在没有征得他同意之前,她也没有资格泄露。 “不用这么麻烦。”冰冷而淡漠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几个人惊讶地抬眼看去,一道暗黑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守卫森严的提刑府书房前,静静地立在夜色中,仿佛他早就已经在那个地方站了很久,清冷的月光下,那抹炫白的银丝是如此的刺眼。 夙凌暗黑的眸中划过一丝异色,眼光扫过顾云看着敖天,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敖天!”程航低呼,他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75章敖天入狱1 > “敖天?你怎么会来?”瞪着那道缓慢行来的黑影,程航不自觉地问道。 敖天漠然地半倚在门边,并未进入屋内,若是一般人,或显得随性或显得慵懒,但是他做起来,却是浑身上下充斥着冷残的气息,面无表情的脸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月光透过他背后映射进来,除了那头让人不容忽视的银丝之外,他整个人就像是置身于黑暗之中一般。 程航的问话他根本不予理会,暗黑的身影往那里一站,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似乎他不想让你感觉到他的时候,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在哪儿,他若是想让你知道,你便是如何都不能漠视他。 他的出现让屋内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变化,夙凌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似乎更加晦暗了几分。 此人行踪飘忽,为人怪僻,请他他都不一定会来,何况是这样自己出现!他来刑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单御岚暗暗揣测着。吕晋也敏锐地感觉到敖天的出现,或者是整个案件的转机,也有可能是……危机! 上前一步,吕晋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这半个多月以来,京城不断发生凶案,凶徒有一个明显特征,就是银发。其实我们询问你,也不过是希望能以此证实你的清白,毕竟你为朝廷抓到不少恶徒,我们也不想怀疑你。” 毫无波澜的眼中划过一抹明显的讽刺,他抓人从来就不是为了朝廷,也不屑要任何人的信任。敖天冰冷地回道:“不必啰唆,想问什么就问吧。” 顾云觉得好笑,无礼的话在他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那样理所当然。 “好。”吕晋也不再寒暄虚应,这些对于敖天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本月十一、十六、十九、二十三,还有今天晚上,你都在干什么?” 敖天沉默了一会儿,倒是很配合地回道:“十一日下午我将官府通缉的犯人交到刑部之后就回到住处,一直没有出门。十六、十九日晚上,我在……一棵大树上睡觉。二十二日晚上我也在住处没有出门。今晚到过浮华街,然后就来这里了。” 他今晚到过浮华街!程航急问:“你今晚去浮华街做什么?几时到,几时离开?你说的这些,有没有人能为你证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些案子和眼前的男人一定有关系! “亥时到浮华街,亥时三刻离开。我一向独来独往,没有人能为我证明。”低沉而冰冷的声音里透露着傲慢。程航脸色一暗,不悦地瞪着敖天,他以为他是谁? 相较于程航外露的怒意,吕晋则显得冷静不少,“今晚的凶案就发生在浮华街,也正是你说的这个时间,这样会让你很有嫌疑。你要不要再想清楚一点,我刚才说的时间段,要是有人能证明你当时在哪儿、在干什么,就能减轻你不少嫌疑。” 这次,敖天干脆选择沉默,根本不屑于解释。单御岚这边苦于没有证据,敖天这边又冷傲不驯,气氛再一次僵冷起来。 “本月十六日晚上,我和他在一起。”平静的女声打破了一室的沉静,紧接着,是茶杯碎裂的声音。 瓷片从松开的指尖滑落,茶水溅了一地,坐在上位的夙凌,双眼一横,狠狠地盯着顾云,这个该死的女人,那晚彻夜不归,她就是和敖天在一起! 顾云被瞪得莫名其妙,有些怪异地盯着夙凌被热茶烫得泛红的手,他又发什么疯? 敖天幽冷的眸静静地看了顾云一眼,很快又漠然地收回视线,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短得来不及捕捉。 “一整个晚上?”小心地看了看顾云身旁一句话都没有说、显然已经气得头顶冒烟的男人,程航咽了咽口水,轻声问道:“你们……都待在一起?在哪里?干什么?” 面对一屋子表情怪异的男人,顾云低咒,这些人都在想着什么!微昂着头,顾云坦然地大声回道:“在将军府后山喝酒。正确的说法是,我能证明子时到寅时,还有辰时他都和我待在一起。” 顾云不意外地听到几声浅浅的呼气声,他们以为她和敖天在一起能干什么! 吕晋听出时间段似乎又空了两个时辰,问道:“寅时到辰时之间呢?” 顾云如实回道:“那两个时辰我睡着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过。早上我醒的时候,他在。” 她居然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睡着了?!想起那天自己为她担忧了一个晚上,她竟是和敖天在外饮酒作乐一夜不归,夙凌的心感到一阵紧缩的疼痛,这种怪异的疼法是他以前没有经历过的。满含着怒意不知如何宣泄,夙凌冒火的鹰眸盯着顾云,手也握得咯咯作响。 夙凌的视线始终不离顾云,就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物一般。敖天心中忽然浮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说不清那是什么,总之他就不想让夙凌好过!“十六日晚上,我一直和她在一起,她那天在树上睡着了,我怕她摔下去,一直没有离开她身边一步。”敖天看向顾云,嘴角轻轻扬起,虽然是极淡极淡的笑,却是在场众人谁也没有见过的。冰冷的声音如故,但是怎么听都带着一种淡淡的宠溺。 敖天说完,屋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之中。 终于,夙凌暗黑的眼从顾云身上移开,看向轻倚在门边、满目寒霜却带着挑衅的男人。 傲然的鹰眼对上冷凝的黑眸,两个同样冰冷的男人互不相让,只不过一个桀骜不驯,一个漠然无情。在情感方面严重神经缺失的顾云,只觉得今天敖天有点怪怪的。而单御岚等人心里则是哭笑不得,这两人不会在提刑府里大打出手吧? 这种气氛,他们站在这里倒显得有些尴尬了。吕晋轻咳一声,赶紧把话题又绕回来,“十六日的案子发生在寅时三刻,刚好是青姑娘睡着的时间,所以即使那天晚上你和她在一起,还是不能完全证明你不是凶手。” “的确不能证明。单大人认为我有嫌疑,我可以在牢里等你们慢慢审。”敖天缓缓收回与夙凌争锋相对的视线,冰冷的脸上没有表情,让人看不出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淡淡的讽刺意味倒是不用揣摩就已经十分明了。 单御岚沉默不语,像在思考着什么,顾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冷声说道:“查案缉凶本来就是官府的责任,若是你们认为敖天有罪,应该由你们找证据证明他是凶手,而不是让他证明自己不是凶手!” 程航和吕晋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吕晋上前一步,“大人,庆典将至,既然敖天如此深明大义,也请您以大局为重。若敖天关押期间,凶徒依旧作案,说明凶手并非敖天,若是……凶徒不再作案,也可保证庆典期间京城的太平。” 他们真的要把敖天关起来?顾云秀气的眉紧紧地蹙在一起,单御岚当真是糊涂了? 单御岚当然没有糊涂,青末所说的,他再清楚不过,然而吕晋所,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案子比失心案更加棘手,凶徒下手没有固定对象,这让全城百姓都为之惶恐,外国使节有可能以此嘲弄穹岳;到目前为之,没有任何线索,刑部根本无从下手;现在看来,敖天的嫌疑最大,把他收押,一来对百姓也有个交代,二来……这个案子或许真的与敖天有关,即使不是他干的,也应该是冲着他来的! 单御岚迟疑了一会儿,精明的眸扫过夙凌暗黑的脸,忽然问道:“皇上将庆典的保卫事宜交给夙将军,此事夙将军以为如何?” 顾云暗骂一声奸诈,她的心中虽然只关心破案,不喜问政治,却也不傻,单御岚明知这样抓人不合理,就想利用夙凌将敖天关押起来,上次为了帮她,敖天与夙凌打了一架,看他现在的脸色就知道,他一定怀恨在心! 那熬天岂不是…… 果然,夙凌缓缓扬起嘴角,低沉的声音朗声回道:“敖天一头银发,与凶徒特征吻合;多起凶案案发的时间里,找不到人证明他的去向;今晚又那么巧地出现在凶案附近,实在可疑。” 在那双鹰眸之下,敖天不为所动,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说什么,冷漠的眼中是淡淡的嘲讽与不屑一顾。 “不过。”就在顾云都以为夙凌会同意将敖天关押的时候,他刚毅的声音平稳地说道,“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只是有嫌疑而已,因此将其入狱,不合律例。破案抓人是单大人的事情,何须问我?”夙凌虽为武将,但在这暗波涌动的朝廷中为官这么多年,岂会不知单御岚打什么主意?他是看敖天不顺眼,但是并不代表他会任人利用。 顾云秀眉微扬,有些惊讶地看着夙凌,原来……他不是只会发火。 单御岚暗叹,他还是小看夙凌了,于是微微揖手,笑道:“夙将军所有理。” 沉吟片刻,单御岚对着敖天问道:“那不如劳烦敖天在刑部厢房住些日子,并不入狱,如此是否可行?” “厢房就不必了,大牢里待着反倒舒坦。”敖天冷傲地说完,站直身子对着程航说道,“走吧。” 程航一愣,他居然同意了!这人果然是硬脾气,程航对他似乎又有了点好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得罪了,请。” “等等。”两人还未走出屋外,顾云忽然出声。以她的固执和对法理的坚持,她会叫停,单御岚早有所料,只是原以为她会反对他们抓人,谁知,她只是冷静地问道:“单大人,我有话单独和他说,可以吗?” 单御岚不着痕迹地看了夙凌一眼,他仍是黑着一张脸坐在那儿,不发一语。夙凌都没有意见,他还有什么好说的?“请便。” 顾云率先走出屋外,敖天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着她到了院内。 顾云在院中站定,忽然转身,看着敖天平静无波的脸,低声说道:“你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他今晚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单御岚抓他入狱吧!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76章敖天入狱2 > 清亮的眼眸满含犀利的锋芒,敖天心猛地一怔,冷硬地回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又是只丢下一句话,敖天转身对着屋内的程航说道:“走吧。”两人很快出了庭院。 顾云静静地站在庭院里,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眉头皱得比任何时候都紧。她没有再追问敖天,也不需要,因为刚才他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他,果然是知道的。凶手是谁?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他又为何心甘情愿替凶手入狱? 夙凌注视着院中眉头深锁的女人,什么时候她如此愁眉不展过?她是在为敖天担心?他们的关系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秋季的清晨,微凉的秋风吹得渐黄的树叶沙沙作响,几片枯黄的叶缓缓飘落,昭示着秋的到来。苍劲的大树下,躺着一名素衣女子,她自然不是来悲春伤秋的,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她一仰一合的身子起落,额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两百九十九……三百!做完最后一个仰卧起坐,顾云双手抱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昨晚几乎没睡,一直在思考敖天这个案子。前面几个受害人的口供都没有什么大用处,尤其是强奸案,记录得很少,估计是衙役也不敢问。她或许应该自己去找受害人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还有昨晚的案子,问询笔录也一直没有弄好,她总觉得昨晚凶手作案应该是比较匆忙的,没有前几个案子做得那么从容,从他选的地点就能看出来。 他是故意如此还是……情急之下随意为之? 心里记挂着案子,顾云觉得还是到刑部去一趟。利落起身,用衣袖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顾云朝院外走去,才刚出了倚天苑,就看见冷萧和葛惊云站在院门处,看他们的样子,像是等了好一会儿,看见顾云出来,两人立刻迎了上去。 “头儿。” 顾云看向葛惊云,笑道:“你的伤势如何?”看他说话中气十足,应该是没事了。 用力捶捶自己的胸口,葛惊云爽朗地回道:“已经完全好了。” 顾云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你们找我有事?” 两人对看一眼,最后还是冷萧说道:“我们听说,将军打算从夙家军中抽调一些将士,由您亲自来训练,是不是真的?” “嗯。” 冷萧难得神秘地低声问道:“我们还有机会跟在您身边吗?” 顾云微微一笑,朗然回道:“到时会有一场比试,如果你们够优秀就可以,我只要一百人。” 两人听到通过比试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笑道:“你等着看吧。”之前他们担心是由将军直接安排人选,如果是比试,那么他们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就算是真的输了,也是自己没用,怨不得别人! 两人信心满满的样子让顾云的心情也跟着大好起来,笑道:“好,我等着!”三人相视一笑之后,心中有了默契,冷萧和葛惊云放心地朝着练功场跑去。他们倒是提醒了顾云还有训练特种部队的事情,夙凌虽然一直没有再提,但她当时既然已经同意,总不能漠不关心。想到这里,顾云决定先去找夙凌,再去刑部。 走到书房前院,正好遇上从里边出来的夙任,看她要进去,夙任问道:“你找大哥?” “嗯,他在吗?” 夙任点点头,笑道:“在。” 这人是属狐狸的,看着他那明显怪异的笑容,顾云皱眉,“他不会又在发火吧?”昨天回将军府的路上,他一直阴阳怪气的,一双黑眸冷冷地瞪着她,当她以为他又要发飙的时候,他却一声不吭地骑上马背狂奔离去,有时候她真的搞不懂夙凌在想些什么。 轻咳一声,夙任似笑非笑地回道:“你进去吧,我先去忙。” 看着夙任开溜的背影,顾云下意识地就不想进书房了,总觉得此刻的夙凌一定不好惹,想到上次在书房中他拥着她不放,说了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话,顾云的脸没来由地烧得慌,心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要不……她等人多的时候再去找他? 顾云转身退出几步,心下忽然又觉得不爽,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孬种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嘛!上次是她不小心,才会让他有机可乘,如果有了准备,一定不会让他再得逞!深吸了一口气,顾云再次踏进书房的小院。 进到屋内,顾云以为又会见到一座活火山,不曾想,夙凌就那样静默地坐在案桌前,手里握着毛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有些冷硬,却又比手持长剑时多出了一份儒雅。从顾云进入院内开始,夙凌就知道她来了,本来不想理会她,但是她那样直直地盯着他看,让早就习惯被无数眼光追逐的他也恍惚起来。 一刻钟之后,终是夙凌败下阵来,看着笔下明显没有之前行云流水的字迹,他低咒一声,放下手中的笔,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问道:“什么事?” 低沉的声音、幽深的眼眸终于让顾云回过神来,她居然盯着他看了这么久,该死!在最靠门的椅子上坐下,顾云故作无事地问道:“也没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就是想和你谈一下特种兵训练的事宜。现在夙任回来了,长驻军基本也都已经回到京城,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庆典过后。”淡淡地回了一句话,夙凌低下头,随手拿了一本书,没再抬头看她。 顾云轻轻挑眉,她还真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夙凌,平时他不是对她吼,就是对她动手,再不然就是拿她练眼力,今天这样冷酷又平静的他,总让她觉得有些怪异。顾云低声问道:“你在生气?” 夙凌翻书的手微微一顿,很快恢复如常,依旧不曾抬头,只是冷声回道:“没有。” 这样还叫没有生气?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低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她好像没招惹他啊,实在想不出来,顾云直接问道:“我哪里得罪你了?” 她还敢问?夙凌再次抬头,这一次鹰眸中不再平静无波,如果视线能杀死人的话,顾云已经死了好多次了。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真是贱骨头,她似乎觉得……这样的夙凌比较真实,当然,也比较危险! 顾云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讪笑道:“你忙你的,打扰了。” 要问的已经问完了,顾云打算拍拍屁股走人,谁知她脚还没跨出门槛,夙凌阴沉的声音已经在身后响起,“等等。你要去哪里?” 顾云转过身,如实回道:“去刑部看案卷。” 她果然是要管这个案子!夙凌冷哼道:“这么热衷于这起案子,是因为关系到敖天,你才这么格外上心吧!” 顾云暗叹一声,又来了…… 不过相比刚才高深莫测的他,她更愿意和此时的夙凌打交道,起码她觉得很熟悉,顾云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所有案子我都热衷。敖天救过我、帮过我,我自然希望这件案子能早日水落石出。但是即使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案子,我也一样上心。所有凶徒都应该归案,与涉及谁没有关系!如果是你的事情,我也一样会尽心尽力的。” 如果是你的事情,我也一样会尽心尽力的…… 夙凌刚才还怒火翻腾的眼倏地一沉,心中的不爽居然因为她一句仿佛随口而出的话而消减了不少,想到剿山贼时,她确实为了他做了很多,夙凌注视着顾云的眼越发幽深,神色也显得有些复杂。 他这么看着她干什么?面对着夙凌再次变得“怪异”的双眸,顾云的心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不自觉地退后一步,笑道:“你忙你的吧,我真走了。” “等等。” 脚下一僵,顾云哀叹,他又想干吗! 夙凌从案桌前起身,走到她身边,貌似心情不错地说道:“我陪你去,刑部毕竟不是寻常地方。” 他要陪她去?她能不能说不要? 夙凌已经率先踏出书房,答案很明显是——不能! 顾云无语地跟着夙凌走到院外,一名小将正好进来禀报道:“禀将军,礼部侍郎玉泽司求见。” 玉泽司?夙凌剑眉微蹙,他来找他做什么?其实玉家和夙家也算世交,当年母亲生夙任的时候差点难产,是医药世家出身的玉夫人出手相助,母亲才没有因难产身亡。算起来,玉家也算他们的恩人,只不过后来父母身故,来往也渐渐少了,玉泽司平日里几乎都不会来夙家,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他来的目的,但是玉泽司已经亲自来了,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轻轻抬手,夙凌对着小将说道:“请。” “是。” 看他脸色有些凝重,顾云以为朝廷里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乘机笑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是能帮单御岚破案的人,他是不会为难我的。” 磨蹭了这么久,都快上午了,顾云想快去快回,才转身,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也同时在耳边响起,“你坐一会儿,待会儿我和你去。” 顾云一怔,他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坚持? 被拉到最靠近书桌的椅子旁坐下,顾云也只能等了,按照夙凌的性格,她硬要走两人说不定又是一顿大吵,她也不想整天和他对吼,识时务者为俊杰,等等吧。 不一会儿,小将带着一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进入书房。顾云抬眼看去,老者身后,居然还跟着一名女子,女子微低着头,高挑的身材,优雅的举止,一看就很有大家千金的风范,顾云忽然有些好奇女子的长相,再往上看,顾云一怔,怎么是她? 玉泽司一进门,就看见了旁若无人地靠坐在椅子上的顾云,能出现在夙凌的书房里还这么一身轻松的女人,他还真没见过。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玉泽司对着夙凌微微拱手,行礼道:“见过夙将军。” 夙凌难得客气地说道:“玉大人无须多礼。”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77章敖天入狱3 > 玉泽司身后的玉菡萏也文雅地行礼道:“夙将军。”温润的声音加上优雅的姿态,怎么看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可惜夙凌不但没有表现出开心,剑眉还微微蹙在一起,只是对着她酷酷地点点头,转而看向玉泽司,问道:“玉大人此次前来是否有什么事情?” 玉泽司再一次深深一揖之后,才不好意思地说道:“今日前来,实在是……不得已。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夙将军能答应。” “玉大人请说。”就看在玉夫人曾经救过母亲的分上,玉泽司开口了,夙凌能帮的自然不会推脱。只是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来求过他,这次前来所为何事?黑眸扫过安静地站在那里的玉菡萏,夙凌心中有一抹不好的预感。 玉泽司低叹一声,忧虑地回道:“承蒙东太后抬爱,钦点菡萏在此次庆典中为各国使节献艺,这是我们玉家的荣幸。只是昨日菡萏意外目睹一场凶案,还和凶徒正面遇上,那歹人凶残无比,我怕他会对菡萏不利,所以,想请夙将军派人保护她的安全。” 夙凌还未发话,一直漫不经心的顾云却忽然来了精神,也不在意是不是会打断夙凌的话,盯着默不作声的玉菡萏,问道:“你与凶手正面遇上了?那么你是否目睹了他杀人的过程?看清他的长相了吗?” 玉菡萏一愣,默默地看了夙凌一眼,他竟然没有发飙,脸上也没有发怒的征兆,似乎顾云这样忽然插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她正是在那张始终不敢直视的脸上发现了淡淡的宠溺与忍让,缓缓掩下眸光,玉菡萏才低声回道:“昨晚我与丫鬟一起去妙音居取新做的琴,结果琴的音色有些问题,调了很久也没弄好,到了亥时一刻我们才回府,因为天色已晚,为了尽快回府我们准备走小巷回去,才走到巷口,我就看见……” 一直努力保持平静,但是想到昨夜看到的那一幕,玉菡萏还是明显气息有些不太稳,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才又继续说道:“看见一个银发男子怀里抱着一个衣衫尽褪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把短刃,刃尖……还在滴血!我吓得尖叫了一声,男子回头看到了我们。我当时很害怕,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这时候听到叫声的人都跑了过来,男子就朝另一个方向跑了。他站在暗巷里,长什么样子看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看见他的脸型很瘦削,看人的眼光像一把刀子!” 这么说,她听到尖叫声的时候,凶案正在进行,而那时,敖天才离开她眼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从他离开的方向再折回暗巷行凶杀人,时间明显不够!这么说,杀人的一定不可能是敖天,那么他出现在案发现场真的是巧合?还是说,他是在给凶手打掩护拖延时间?又或者是另一种可能,凶手就是为了要陷害敖天,所以在他出没的地方杀人? 顾云脑子高速运转着,分析着各种可能性,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接下来说什么,她却进入自己的世界,根本不在意任何人,书房内瞬间显得安静得有些尴尬。 夙凌无奈,思索了一会儿,对玉泽司说道:“关于这件案子的事情,玉大人应该和刑部商量。”不是他不想帮,这毕竟是刑部主审的案子。 玉泽司苦笑一声,回道:“老朽刚从刑部回来,单大人说,目前官府都在全力查案,人手不足,此次庆典的安全由夙将军负责,所以老朽才希望夙将军能保护小女安危,这也关系到庆典的顺利举行,恳请将军能答应!” 该死的单御岚,他倒是会省事!心中不太爽,脸上依旧沉稳,夙凌终于还是点头回道:“我会派一队人马驻守在侍郎府外,保护小姐的安全。” 玉泽司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看身边的宝贝女儿,最后忍不住继续说道:“老朽听说,那凶徒武功极高,嗜杀成性,只怕……” 在夙凌渐渐暗下来的脸色下,玉泽司的声音也越发的小了,没有人能在他的鹰眸冷视下还能如常地说话,当然顾云除外。 刚从思绪里出来,正好听见玉泽司的话,顾云莞尔一笑,顺势笑道:“你想让玉小姐住到将军府,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对不对?” 玉泽司刚要点头,夙凌冰冷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拒绝道:“不行。将军府里没有女人,玉小姐住在这里不方便。”夙凌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青末就坐在他身边,这话说得…… 玉菡萏优雅的脸上划过一抹强忍的笑意,玉泽司也是一脸怪异地看着顾云,相较于他们的尴尬,顾云洒脱地轻笑,自嘲地叹着,好吧,在夙凌眼中,估计她不算是女人。 被说成不是女人应该算是侮辱吧,但是这名女子确实那样无所谓地一笑了事,脸上的刀疤破坏了绝美的面容,却掩不住犀利夺目的风华。玉泽司终于知道这女子是谁了,皇上御赐的女人——青末。只不过夙凌会让她来书房,这倒出乎他预料之外,满朝文武都知道,夙凌对女人是最最不屑的。深深地看了一眼随性地坐着、大方坦然的女子,玉泽司收回视线,若有所思。久久,才又低声说道:“老朽知道,这个请求实在唐突,但是那个凶手昨天夜里就出现过一次,玉家就菡萏这个女儿,老朽实在……” “等等。”玉泽司还没说完,顾云却抓住了一个重点,再次看向面色平静的玉菡萏,急道:“昨天凶手去找你了?”昨夜敖天已经在牢里了,如果凶手出现,那就更加说明凶手不是敖天。 玉菡萏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回道:“我在屋里没有看见,是芙儿在院中看见一道黑影。” 只是一个黑影?顾云有些失望,看来是小丫头吓坏了,捕风捉影。如果真的是凶手,怎会让她活下去!夙凌显然耐心已经用尽,朗声说道:“待会儿我让夙羽带五百人驻守在侍郎府,这样玉大人总放心了吧。” 夙凌都已经这么说了,玉泽司也不好再说什么,正要应下来,一直稳稳地坐在一旁的女子忽然起身,站在夙凌的案桌前,说道:“庆典这么重要,玉小姐作为表演者,关系着穹岳的脸面,她的安全夙家军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这段时间夙羽应该也很忙吧,不如让她在这儿先住下吧,反正倚天苑里还有几个空房间,我一个人无聊得很,和玉小姐也好有个伴儿。” 她会无聊?!夙凌一副见鬼的样子瞪着顾云,他就没见她闲下来过! 背对着玉家父女,顾云对着夙凌做了一个“快答应”的口形,夙凌剑眉越蹙越紧,顾云拼命地朝他使眼色,就在她觉得自己眼睛快抽筋准备放弃的时候,终于听见夙凌冷冷的声音妥协地回道:“好吧。” 她最好给他一个解释!不然……哼哼! 暗黑的小巷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明亮的月光也丝毫照不进这条狭小而肮脏的通道,自从上次的案子发生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夜间走这样的小巷了,老鼠吱吱的叫声在满是腐败气息的巷道里听起来格外的清晰与诡异。 “主子,敖天自己进了刑部大牢,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如果不是焦急的男声在巷道里响起,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边还有人。 男子前面,一抹精瘦的黑影立在那里,耀眼的银丝是暗夜中唯一一抹亮色,苍白炫目,而周围的黑暗一点也不会影响到他,因为他本身就属于黑夜,在这样的环境里,反倒让他更加自在。 “查到那个女人的身份了吗?”阴冷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沙哑,听起来竟像一个老人,但是只看那身形,却又不像。 男子恭敬地回道:“她叫青末,皓月人,是皓月国送过来的礼物,她姐姐青灵嫁给了楼夕颜,青枫被封为清妃。” 原来那个女人还有这样的背景,想到那天他维护她的样子,嫣红的唇冷冷地扬起。 敖天啊敖天,我就不信不能把你从牢里引出来! 六十八……六十九……七十……七十一…… 玉菡萏捂着胸口,大眼瞪着吊在树上靠手臂的力量就能将自己提起来的顾云,只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她已经做了八十个了……不累吗?想不到她娇小的身躯,细得和她差不多的胳膊,居然这么有力量,汗珠随着额间滴落,脸色也因为持续用力而变得有些红,但是那坚毅的眼神告诉她,这个女人若是没有完成自己的目标,是绝对不会罢手的。果然,虽然最后几个做得很艰难,但是顾云还是坚持做够一百个引体向上,才松了手。 轻松落地,顾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累得猛喘气。 盯着随意落座、满身是汗,可以说是有些狼狈的顾云,玉菡萏嘴角竟是不自觉地微微扬起,这个女人有着不同寻常女子的魅力,难怪夙凌肯为她破例。 “你为什么要帮我?”这是玉菡萏不理解的地方,她不喜欢夙凌吗?为什么要放一个女人进将军府?还是她真的那么自信,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 “什么?”顾云刚做完运动,没太注意听,有一瞬间的茫然,其实玉菡萏真的冤枉顾云了,她不是看不起其他女人,而是——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迎上玉菡萏不解的眼,顾云回过神来,笑道:“为了你的安全啊。” 玉菡萏嗤之以鼻,不过良好的教养没有让她做出翻白眼这样的事情,在顾云身旁优雅落座,玉菡萏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顾云轻轻挑眉,笑道:“你很敏锐,不过我应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不需要问你了。”她在下午的时候还是去了一趟刑部,该看的资料她都看了,她相信玉菡萏没有说谎,也知道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自己留她在将军府,还真是为了她的安全,因为她的供词几乎能说明敖天没有作案时间,如果凶手想要陷害敖天,杀她是必然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78章敖天入狱4 > 顾云都这么说了,玉菡萏也不再自讨没趣,轻轻打开身旁的木盒,里边是一把青玉翡翠打造的七弦琴,浓郁而饱满的绿色在月光下闪着莹润的光芒。将琴放在膝上,玉菡萏纤手轻扬,试音般地拨弄了一下琴弦,清音滚落,已经是美不胜收。 顾云虽然不懂琴也不懂音乐,却也能感觉到琴的名贵与玉菡萏抚琴的功力。 双手枕在脑后,顾云平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处,自己用来做引体向上的树干还在来回晃动,耳边听着悠扬的琴声,顾云暗叹,美人当如是吧。难怪夙凌觉得她不像女人,一比之下,才发现她真的不太像。 微微闭上眼,顾云忽然感觉到一种怪异的感觉,这是——被偷窥的感觉!顾云倏地睁开眼,一把按住还在颤抖的琴弦,美妙的乐曲戛然而止。 阴冷的牢房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斜斜地映入狱中,隐约能看见石床的一角上坐着一个人,精瘦的身体挺得直直的,贴靠着石墙,银白的发丝在这一室的暗黑中,与清辉交相辉映。过分安静的监舍透着一股怪异的气息,似乎缺少了人气,平时会时常巡视的衙役,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不到穹岳的大牢还蛮舒服的嘛。”带着嘶哑与戏谑的男声在牢门外低低地响起,一道墨黑的影子就这样突兀地出现,立在牢门外的男人,竟也有着一头不输敖天的银白发丝,就连长相也有七分相似,只不过他看起来要比敖天苍老得多。乍一看,两人真的很像,不同的是,敖天身边环绕的是冰冷的漠然之气,而他则是浑身上下充斥着冷戾的杀戮之气。 敖天比夜更暗黑的眸子缓缓睁开,却并不看向门外的男子,也不搭他的话。看不见敖天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寒冰般的气场越来越强。 见敖天不为所动,男子冷戾的眼眸寒光一闪,低低的声音中满是讽刺,“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敖天也会逃避,还是你想一辈子躲在这里?” 敖天仍是冷漠地坐在那里,似乎门外根本没有人一般,漠视得很彻底。男子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薄唇轻轻扬起一道阴冷的弧线,低低地笑道:“上次那个小姑娘还挺漂亮的,不知道享用起来,是不是也一样美味。” 敖天一怔,虽然并不明显,却已足够让男子发现,笑容更加扩大,他就知道,他这次会赌赢!男子嘶哑又尖锐的笑声在牢房里肆无忌惮地响起,不再看向敖天,而是朝门外走去。 终于,始终酷傲得一语不发的敖天忽然大声叫道:“站住。” 男子身形一滞,停下脚步,只听见一声冰冷残戾得犹如地狱传出来的低音在背后响起,“不想死就不要去碰她!” 男子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好强的气势,不愧是敖家的人,天生血液中就流淌着嗜血残忍的天性,加速的心跳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男子嘶哑的声音继续挑衅道:“你放心,我会留她一个全尸的。” 说完,男子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敖天,我就不信,你不出去! 顾云倏地睁开眼,利落地起身,一把按住还在颤抖的琴弦,美妙的乐曲戛然而止。玉菡萏吓了一跳,怔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院子里静静的,没有什么异常,夜风缓缓地吹着,不时飘下几片枯叶,等了好久,还是没什么动静,玉菡萏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顾云凝神静气地观察了很久,那种窥伺的感觉似乎不见了,是她神经过敏吗?还是来人隐藏得太好?心里不敢肯定,顾云也没和玉菡萏多说,将手从琴弦上移开,淡淡地回道:“没什么,你继续。” 这叫她怎么继续?顾云刚才忽然来这么一手,让她抚琴的兴致全没了,还莫名其妙地吓了她一回,玉菡萏的脸色明显变差。 看得出玉菡萏在生气,顾云也并不打算解释,两人就这样坐在草地上,气压有些低。此时,夙任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外。 刚想打招呼,就看见两个女人互相不对眼地坐在那里,顾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玉菡萏显然在生气,他记忆中的玉菡萏优雅温润,还带着那么一点点清高,说话轻轻柔柔的,不时还有些羞赧,教养极好。青末还真是厉害,这样的人和她才相处半天,就能把人逼到变脸。 毕竟应付女人之间的战争,他完全没有经验!久久地站在那里,夙任思考是应该继续走进去还是应该先躲开,一个已经是大哥的女人,一个想成为大哥的女人,他谁也招惹不起。 正准备退出去,玉菡萏却发现了他的身影,将膝上的玉琴放到一旁,玉菡萏立刻起身,微微侧身行了个礼,柔声说道:“夙统领。” 顾云有些傻眼,刚才她瞪自己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现在这柔情似水的样子虽然很养眼,但是转变得太快也很吓人吧! 夙任一愣,赶紧笑道:“玉小姐,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玉菡萏微微一笑,轻声回道:“夙统领太客气了。” 玉菡萏如常地优雅知礼,这么近的距离,顾云能听出她声音似乎在微微发颤,一双美目微低,始终不敢与夙任对视。今天下午面对夙凌她都还算坦然淡定,怎么现在却变得这么局促?难道…… 顾云暗自猜测着,不过她一向不敢高估自己对情感的分析能力,所以顾云朝着夙任调侃道:“你来干什么?不会是听说院里有美人,就赶过来献殷勤吧!” 顾云话音才落,玉菡萏暗暗地又瞪了她一眼,脸却是变得越来越红。顾云暗笑,种种迹象表明,她的分析应该没错,再看夙任,只见他先是一怔,赶紧解释道:“你别胡说!是大哥让我来叫你去一下!” 这么急于解释啊,有问题,但是夙任看玉菡萏的神色又没什么暧昧和神往啊!难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顾云有些懵,她的脑子果然不适合用来分析情爱! 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顾云知道夙凌在等着她解释今天的举动,毕竟是她坚持让玉菡萏住下的。 顾云抬脚要走,夙任忽然发现她身后的棵大树上有一抹奇怪的亮光闪过,立刻大声叫道:“谁在那里!”与此同时顺势一跃而起,蹿上树梢。顾云只看见枝叶间猛烈地震动了一下,就知道树上果然有人。 顾云抓住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玉菡萏一直退到房门口,静观其变。 茂密的树丛激烈地晃动着,顾云暗暗心惊,这人能了无声息地出现在戒备森严的将军府,可见武功之高,夙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对手。 正想唤来冰炼上前助阵,一白一黑两道身影追逐着从树梢上打到院子里。夜光下,黑衣男子一头银丝格外耀眼。 敖天!看清来人,顾云和玉菡萏都是一惊,顾云惊的是敖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牢里吗?玉菡萏则是因为害怕,那天夜里血腥的一幕再次在眼前浮现,她往顾云背后缩了缩,手紧紧地拽着顾云的衣袖。 夙任手中没有武器,只有用拳脚功夫,敖天也没有亮剑,下手虽然有些重,却也不是真往死里打。顾云暗暗松了一口气,将玉菡萏挡在身后,静观其变。 敖天估计是想离开,面对夙任的纠缠,下手也越发地狠,一记又重又急的直拳击向夙任的胸口,玉菡萏立刻紧张地大叫了一声:“小心!”顾云微微挑眉,现在她几乎能确定玉小姐的心意了,因为她的胳膊快被玉小姐掐断了! 即使玉菡萏叫了这一声,夙任也仍是没能躲过这一拳,被打得后退了好几步,胸中一阵闷痛,估计是内伤了。 敖天也没看他一眼,转身要走时,一道烈焰般炙热的剑气朝着他的背心刺过来,敖天利落地侧身躲开,却也被长剑拦住了去路! 此时夙凌手握赤血,鹰眸冷视着敖天,他居然敢闯到他将军府里来了,好!上次在后山让他逃了,这次他可没这么好运! 敖天冰冷的黑眸中也滑过一抹戾色,他手臂上的伤拜他所赐,上次是为了救青末,没和他过多地纠缠,这次他要让他见识刺陵的厉害。手缓缓抚上腰间,手轻轻一挥,一柄墨黑软剑赫然出现在敖天手中。 两人也不多废话,冲上去就像两头急红了眼的公牛一样打了起来。赤血的炙热对上刺陵的柔韧,夙凌招式的刚猛对上敖天武功的诡异,竟然一时不分胜负,只不过,这两个人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顾云实在看不过去,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敖天,夙凌,不要再打了!”现在的重点是弄清楚敖天此行的目的吧! 可惜,两个已经打红眼的男人哪里还听得进去顾云的话,依旧打得难舍难分,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老虎不发威,他们当她是病猫! 玉菡萏只听见顾云低咒了一声,娇小的身子就朝那团避之唯恐不及的刀光剑影中冲过去!她不要命了吗?还是她以为凭她就能阻止怒火中的两个大男人!玉菡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再次看见血溅当场的局面,手急忙捂住了眼睛。 只听见顾云大叫一声:“冰炼!”一道冰寒之气从屋内蹿出,玉菡萏睁眼只看见白光一闪而过,顾云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通体雪白的莹白长剑,剑身修长,剑锋凌厉。 一鼓作气冲到两人中间,握紧手中的长剑,顾云一剑挥向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剑身—— 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锻炼和与冰炼越来越有的默契,还有顾云现在无边的怒火助阵,这一剑的威力比任何时候都大,只听见一声极度刺耳的剑身摩擦的声音,夙凌和敖天竟双双被这股极冷又暴躁的剑气震得跃出三丈开外。 顾云的虎口也被剑气震得发麻,怒火狂烧地大吼道:“我叫你们两个住手!谁敢再动,我劈了他!” 这声河东狮吼的威力,让整个倚天苑倏地安静下来,静得让玉菡萏除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79章百口莫辩1 > 玉菡萏害怕地捂着胸口,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夙任也暗暗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得背后出了一层汗。在战场上,他常常见识赤血的威猛,今天他才知道一向被悬挂在墙上的冰炼,也有这样的威力。夙任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次冰炼和赤血对打,凌云阁就修缮了一个多月才恢复如初,要是这三个人打起来,倚天苑估计可以重建了。 敖天和夙凌各据一方,各不相让,谁也不肯先收敛气势,手中的剑握得咯吱直响,大有不打个你死我活,绝不罢手的意思。 顾云气得要死,一把将手中的长剑刺进脚边的草地上,双手环在胸前,冷声说道:“你们两个这么喜欢打,不如和我打吧,把我打赢了,你们想打到死,都没人会管。”冷然的声音不似刚才火暴,却让两个大男人同时一怔。 “谁先来?”顾云看看敖天,再看看夙凌,两人皆是别开眼。久久,敖天终于率先放下手中的长剑,顾云暗暗松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低声问道:“你来这儿干吗?” 敖天冷漠地背过身去,并不理她,但是他这一转身,正好面对着玉菡萏,玉菡萏吓得有些腿软,扶着房门,手抖个不停。夙任上前一步,有些担心地问道:“玉小姐,你没事吧!” 玉菡萏强自镇定地牵起一抹勉强的微笑,回道:“我——没事。” 顾云想了想,走向玉菡萏,指着敖天问道:“你那天晚上看见的人,是他吗?” 或许是夙任在身边,让她感觉到安全了一些,又或许不想在夙任面前失态,玉菡萏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了敖天一眼——瘦削的脸型,银白的发丝,精瘦的身材。玉菡萏点点头,回道:“是他。” 她话音才落,敖天忽然抬头,看向玉菡萏,与那双冷眸对上,玉菡萏心一跳,又往后退了一步。 顾云皱眉,“你确定?”这不可能,那天她和敖天分开才一会儿,就听见尖叫声,敖天怎么可能已经在行凶?除非他会瞬间移动!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玉菡萏的心七上八下,不敢再看敖天一眼,但是顾云这一问,她也觉得有一点点区别,那个凶手的眼神残忍暴戾,而这个人眼神也很让人害怕,但却是冷冽冰寒而已,少了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我,我……”我了半天,玉菡萏也不敢说是与不是了,她怕自己的感觉出了差错,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夙凌桀骜的脸上结起了厚厚一层寒霜,她就这么相信敖天不是凶手?他都已经杀到将军府来了,她还这么信任他! 玉菡萏没敢给出肯定的答案,顾云更加相信,杀人的不是敖天,而那个凶手必定和敖天有关系,不然两人不会长得那么相似,敖天也不会自愿入狱。顾云想和敖天单独谈一谈,正在这时,一名小将在院外大声禀报道:“将军,单大人求见。” “请。”夙凌不再看向顾云,朝院外走去。夙凌还未走出小院,单御岚已经带着三四十名衙役走了进来,平静的脸上带着压抑的怒意。 单御岚对着夙凌微微点头,眼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院子,最后停在敖天身上,眸中厉光一闪,轻轻抬手,三四十衙役同时拔出佩刀,冲向敖天,将他团团围住。敖天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手中的软剑也已经别回腰间,他要对付这些人,根本用不上兵器。 顾云灵眸微敛,不解地问道:“单御岚,怎么回事?”他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敖天就是凶手,而且他是自愿进监狱的,哪怕今天走了出来,单御岚也不至于让衙役持刀堵截吧? 单御岚沉声回道:“小鱼死了。” 死了?顾云一怔,敖天越狱,小鱼死了!顾云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果然,单御岚冷声说道:“在敖天离开刑部半个时辰后死的,凶手……”看了一眼始终冷傲的敖天,单御岚继续说道:“依旧是银发男子。我担心玉小姐的安危,就过来看看,想不到他真的在这儿。” 敖天不是凶手,他没必要杀死小鱼。但是为什么这么巧,敖天就在这个时候越狱呢?顾云看向敖天,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敖天依旧冷然,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可寻。 程航忽然冲到敖天面前,冷声逼问道:“敖天,你假意入狱是想减轻自己的嫌疑,后来发现还有小鱼和玉小姐两个证人看清楚了你的长相,你就想杀人灭口,对不对?” 久久,敖天低声回道:“我没有杀人。” 他的话似乎激怒了程航。程航瞪着敖天,厉声低吼道:“你敢说今晚守夜的衙役不是你杀死的?没杀人你是怎么出来的?半夜三更到将军府来干什么?” 敖天杀了衙役?顾云终于明白,单御岚为什么满脸怒意,程航为什么这么暴躁。顾云不太相信敖天会这么做,以他的武功,离开刑部需要杀人?如果不是他杀的,又会是谁?敖天到将军府又想干什么?一连串的疑问让顾云闭上了嘴,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然而敖天只是傲然地立在那里,一句也不说。 敖天不语,程航认为这就是默认,怒火中烧地吼道:“答不出来了吧!你先杀死小鱼,再潜入将军府,想把玉小姐也一起杀死,是不是?” “我没有杀人。”敖天重复地说了一句话,他也只能说这句,一开始他就猜到他们是故意激他出狱,即使知道,他却不能不出来,万一青末因此出事,他不会原谅自己。 “还敢狡辩!”一起出生入死办案的兄弟就这样死了,谁也接受不了,程航恨不得狠狠地揍他一顿。 “先把人押回去。”单御岚低沉的声音制止了程航的拳头。 愤愤地放下手,程航押着敖天出了小院。敖天并没有反抗,只是出门前,黑眸掠过顾云,幽深得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顾云只觉得,今晚的敖天很怪异。 一行人出了倚天苑,单御岚对着夙凌拱拱手,说道:“夙将军,打扰了。” 夙凌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今晚发生的一切,似乎将敖天完完全全推到了凶手的位置上,但是刚才与敖天交手之后,他却觉得,敖天不太像凶手,用剑的人都知道,剑如其人,他有一把柔韧冰冷的剑,即使招式诡异,却绝对不屑于做奸淫掳掠之事。 两人一同走向院门,一名小将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额头上满是汗珠,一看见夙凌,立刻回禀道:“将军!大事不好!” 与此同时,一名衙役也急急行来,在单御岚耳边说道:“大人!出事了!” 夙凌冷声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皓月国的驿馆在一炷香之前发生了爆炸。” 单御岚和夙凌几乎同时低喝道:“什么?”一开始两人就已经猜到必定是发生了大事,却万万没有想到驿馆居然发生爆炸! 单御岚急道:“现在情况如何?”将士看向夙凌,见夙凌点头,他才继续说道:“皓月使者和官员一人死亡,三人重伤,还有五人轻伤。” 庆典之前,驿馆居然发生爆炸,还有使者因此死伤,这对穹岳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明日一早,皇上一定震怒。两人对看一眼,什么也没说,一同出了将军府。 顾云在院子里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却并不急着追过去,晴结婚的时候,她去过那个皓月驿馆,知道怎么过去。在小屋的台阶上坐下,顾云微微闭上眼,整理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忽然她倏地睁开眼睛,对着正要出去的夙任急道:“夙任,你赶快调人到其他国家的驿馆排查是否还有爆炸物,另外十二个时辰驻守驿馆,不许任何人靠近!”爆炸案来得太蹊跷,而且在庆典之前,这样的恐怖袭击,不可能只有一次! “好。”夙任心下一惊,看顾云凝重的脸色已经知道她的顾虑,如果真如她所想,后果不堪设想! 夙任急忙跑出了小院,顾云利落地起身,对着今晚已经饱受惊吓的玉菡萏说道:“你待在倚天苑,不要到处乱走。”说完也朝着院外走去,玉菡萏回过神来,急道:“你去哪儿?” “案发现场。”丢下一句话,清瘦娇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内。 看着那道潇洒离去的背影,玉菡萏忽然有些羡慕她,那样地身手了得,那样地来去自如,那样地自由洒脱,她若是能有她一半的能耐,是不是就可以不任由父亲安排? 苦笑一声,玉菡萏抱起地上的玉琴,在一片狼藉的草地上坐下,素手轻扬,琴音流淌,为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带来一丝沉静。 皓月驿馆。 顾云这是第二次到皓月驿馆,上一次是晴的婚礼陪她等待楼夕颜来迎亲,那时到处张灯结彩,华美绚丽,现在这里却是另一番光景。夙将军将士将驿馆团团围住,院内脚步声纷杂,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在空气里面,守卫的是夙家军的人,看见顾云来到,非但没有拦,还恭敬地朝她抱拳行礼。刑部的衙役有些也见过顾云与单大人一起讨论案情,现在夙将军的人都不拦她,他们也就更不敢拦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80章百口莫辩2 > 顾云顺利地进入了驿馆,庭院里一片狼藉,地上的花草基本都是焦黑的,地上三个大大的坑。抬眼望去,前方议事厅里座椅都很整齐,还有不少人在里面疗伤,顾云猜测爆炸地点在庭院。 单御岚和夙凌正站在门前,听着衙役的回禀;程航则蹲在一个大坑前,对着身后拿着笔拼命记录的衙役说着什么。 顾云走向程航,夙凌看清顾云清瘦的身影,一把拉着她的衣袖,低声说道:“你怎么来了?”转念一想,出事的是皓月驿馆,她紧张也是正常的。 顾云微低着头观察几个爆炸点,没太在意夙凌的话,只是淡淡地回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夙凌皱眉,什么叫不用管她?心里有些不愉,却没有让她回去。 顾云走到第一个爆炸点的地方正要蹲下查看,背后忽然响起一声不确定的男声,“青末小姐?真的是您?” 顾云回头,只见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正惊讶地看着她,看他的服装打扮与其他皓月官员相似,顾云猜测他也是皓月的官员。起身微微点头,男子连忙拱手,讨好地笑道:“皇上一直很挂念你们姐妹,特意让下官向各位小姐问好。”青灵嫁给楼夕颜,青枫贵为穹岳皇妃,这青末虽然未得正名,他也应该早些巴结才是。 顾云不是青末,对皓月自然没有什么感情,也不想与他再过多纠缠,礼貌而疏离地道了一声谢谢,就对旁边的一名士兵说道:“送他去休息。” 经过夜袭战和剿乱贼一役,青末在夙家军中的名声和地位都极高,听到顾云的吩咐,小将立刻朗声回道:“是。” 被小将领着往内厅走,男子不时地回头看向再次蹲在地上认真而专注的青末,记忆中的青家三小姐是个可人儿,怎么到了穹岳,就成了冰美人了?光看将士对她的态度就知道,她在将军府的地位必定不低,青家三姐妹果然各有手段! “到底怎么回事?”一直冷静淡定的单御岚面对这一片狼藉的场面,加上在爆炸中死伤的皓月官员,也淡定不起来了。 在这深秋的夜晚,衙役的额头上也爬满了汗珠。他们赶紧回禀道:“据皓月官员说,他们在前厅商议事情,亥时三刻的时候他们听见院子内有动静,就出来看看,但是刚走到院里,就发生了爆炸,走在最前面的皓月吏部侍郎——死了。” 单御岚牙根咬了咬,继续问道:“他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没有,他们一到庭院就发生了爆炸。白天也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皓月官员是昨天早上到驿馆的,期间并没有什么人来过。” 庆典这种特殊时期,驿馆附近都会有人巡视,若是有可疑人物潜入,应该能发现才对,凶手是如何将炸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埋在院内的? “凶手并不是将爆炸物事先放置在院子里引爆的,而是在院墙外把爆炸物直接扔进来。”清冷的女声淡淡地响起。单御岚和夙凌都是一愣,齐齐看向依旧半蹲在地上,背对着他们的顾云。 蹲在顾云身边的程航急道:“你怎么知道?” “从现场遗留的痕迹看,爆炸点一共有三个。”顾云起身,走到三个爆炸点的中央位置,解释道,“三个爆炸点的西南方向,都有几个浅浅的小坑,其中最靠西南方的这一个稍微深一些,每个浅坑附近散落着不少火药,可见这些炸药应该是从高处砸落,然后弹了几下才发生爆炸的。”程航细细看去,果然如她所说,每个坑的西南方向都有两到三个浅浅的坑,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程航有些崇拜地抬头看向顾云,只见她锐利的眸子微眯,在院前的屋檐上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眸光定在某一点,唇角极轻极轻地弯起自信的弧度,说道:“根据三个爆炸点的位置和几个弹跳点来看,凶手投掷炸药的地方应该是——那里!” 顺着顾云手指的方向,程航动作利落地起身一跃,跳上屋檐,俯下身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兴奋地说道:“回禀大人,此处确实留下了一些黑色粉末和被人踩踏过的痕迹。”脚印虽然很轻,但是还是隐约能看清。 “把脚印按原比例画下来。”顾云抓起身旁衙役手中的白纸,把毛笔蘸好墨汁,朝着程航潇洒地一抛。 程航赶紧伸手去接,若非他武功不弱,不是摔死他,就是被笔墨洗脸!好不容易接住纸笔,程航心有余悸地盯着早就已经转过身的顾云,人家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程航撇撇嘴,只能认命地画图。 夙凌走到顾云身侧,看向她所说的痕迹,淡得让人无迹可寻。战场上,他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是这种细小入微的观察和分析案情的能力,她似乎更加技高一筹。 单御岚一直知道,青末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分析力,看她似乎又陷入了沉思,迟疑了一会儿,单御岚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发现?” 顾云脸色有些凝重,沉声回道:“炸药的威力并不算大,凶手选择在院子里投掷炸药,而不是将炸药埋在议事厅这样重要的位置,可见他的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一种警告或者挑衅,但是找遍现场都没有发现凶手留下任何威胁或者谈判的信件,只能说明,这起爆炸案不过是一个开始。” 开始?单御岚和夙凌的脸色同时一僵,“你的意思是——凶手还会袭击其他地方?” 顾云点点头,不过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随即又笑着安慰道:“夙任已经加派人手保护各国驿馆,应该——” 轰——顾云话还没说完,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听得在场的众人心惊肉跳,这一片附近都是驿馆,这一声闷响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而喻。 “快去查一查发生了什么事?哪里来的声响?”单御岚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青白交替来形容。 “是!” “来人。命韩束速带八千精兵,封锁各个城门、官道。”夙凌幽深的鹰眸也迸射出森寒的光芒,看来果然如她所,这个凶徒是打定主意要挑衅了! “是。” 顾云秀眉紧紧地蹙在一起,她料到凶手会继续搞恐怖袭击,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报——”回来禀报的,不是刚才离去的衙役,而是一名红衣小将,径直小跑到夙凌身边,急道,“北齐驿馆发生爆炸,夙统领当时正在那里,也受了伤。” 夙任受伤了?!一行人急急赶往北齐驿馆,馆外同样围了三四圈士兵,驿馆门大开着,门正对的院子中央,一个又大又深的坑说明这次炸药的剂量要比上一次大很多! 顾云率先进入院内,就看见一名小将拿着一块布巾帮夙任包扎手臂,顾云问道:“夙任,你怎么样?” 夙任不以为然地笑笑,“小伤而已。”见夙凌和单御岚紧跟着来到顾云身后,夙任对身边小将摆摆手,起身招呼道,“大哥,单大人。” 院内都是收拾残局的夙家军,没有看到北齐的官员。单御岚关心地问道:“夙统领,你的伤势如何?北齐国的人有没有人伤亡?” 夙任摇头笑道:“多谢单大人关心,我只受了点轻伤。好在嫂子刚才叫我带兵赶过来,正好遇见凶徒行凶,炸药是在前院爆炸的,北齐国的官员和使节都没有受伤,我让他们都到后院休息了。” 原来是她调派夙任前来驻守!夙凌和单御岚心下微微一怔,同时看向半蹲在地上的顾云,她手里捏着大坑内焦黑的泥土,脸色凝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让人不敢打扰。 顾云背对着夙任,淡淡的声音低声问道:“你看见凶手了吗?” 顾云这一问,夙凌和单御岚才又回过神来。看向夙任,夙任有些懊恼地回道:“只看见了一个红影,凶手脸上还戴着面具。”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东西?”如果没有,说明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夙凌和单御岚也明白顾云问这话的意思,北齐已经是今晚第二个被夜袭的驿馆了,若还有第三个……两人不觉头痛了起来。 夙任点头回道:“有,他将炸药从院墙上丢下了之后,就跑了。凶手武功奇高,一转眼就没了踪影,他在墙头上留下了这个。” 单御岚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夙凌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脸色倏地一变,眼眸中蓄满了杀气。 顾云也发现了夙凌的变化,与单御岚一同侧头看去,只见素白的绢布上,血红地写着几个简洁的大字:“速放敖天,否则血洗庆典——夜魅。” “夜魅?”顾云低喃,凶手会是那个永远沉默却隐隐透着正义感的女子?顾云有些不太相信,看向夙任,再次确认道:“你以前见过夜魅吗?凶手真的是她?” 夙任有些无奈地回道:“我是见过一次夜魅,但是凶手一样戴着黄金面具,一身嫣红斗篷,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看不清长相听不见声音,不能判定是男是女。” 红衣,黄金面具!又是特征明显,却又看不清楚是不是本人,和敖天的一头银发何其相似?顾云忽然预感到,今晚的一切都是精心编织的大阴谋,从敖天越狱开始,事情一步一步地按照设定的方向发展,这一纸留,更是将敖天推向了深渊!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81章敖天身世1 > 偌大的书房里,几个面色冰冷的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各有所思,没有人说话,只有几杯浓茶摆在案几上冒着热气。 “报!” 急促的脚步声在书房外停下,小将朗声禀报道:“回将军,已经派了八千精兵在京城内外同时搜捕,没有找到夜魅的行踪。”将军下令每半个时辰回禀一次搜索情况,连续两次回报没有结果,将军的脸色已经黑得吓人了。小将心惊地咽了咽口水,好在夙凌并没有发怒,只是冷声下令道:“加派一万精兵,扩大搜查范围。” “是。” 程航有些烦躁地捶了一下矮几,不解地低哼道:“凶手袭击北齐驿馆的时候,夙将军已经派兵封锁京城大小官道,凶手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逃离,她一定还在京城,怎么会找不到呢?” 就在众人再次沉默的时候,一名衙役小跑行来,急道:“大人,丞相府的墨侍卫求见。” 墨白?深夜造访,莫不是楼相也这么快已经听到消息?低叹一声,单御岚回道:“请。” 墨白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书房内,微微急促的呼吸透露着他的心焦与急躁,单御岚沉声问道:“墨侍卫,深夜前来,是楼相有什么交代吗?” “你们怀疑夜魅是爆炸案的凶手?”墨白答非所问。单御岚微微皱眉,心里奇怪他怎么知道他们怀疑夜魅是凶手,但是深知墨白身后代表的是楼夕颜,单御岚聪明地保持着沉默。 单御岚不答,墨白低沉冰冷的声音忽然肯定地说道:“她不是。” 众人皆是一愣,单御岚奇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是楼相有证据证明夜魅不是凶手? 墨白冷声问道:“第一起爆炸发生在什么时辰?” “亥时三刻。” “亥时她和我在一起,我约了她在南郊五里亭见面,亥时三刻她才离开,不可能是凶手。” 他们两个在一起?顾云唇角轻轻扬起,难怪一向对人冷漠的墨白这么着急赶来。 程航显然有些不信地问道:“还有其他人和你们在一起吗?” “没有。”墨白蓝眸一暗,沉声说道,“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 单御岚沉吟道:“墨侍卫,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凶手留下了字条,自称是夜魅,而夜魅却这么巧地失踪了。到底凶手是不是她,都要先找到她本人才行。” 墨白一向冰寒的气息有些吓人,单御岚也没再说话,书房的气氛显得很僵。 这时,一名公公打扮的男子在衙役的带领下匆匆行来,一见夙凌和单御岚,急着说道:“皇上有旨,宣夙将军、单大人立刻入宫觐见。” 立刻进宫?现在已经是丑时,夙凌和单御岚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明白这一去将要面对燕弘添怎样暴烈的怒火,于是默契地起身,随着那名公公出了书房。 夙凌和单御岚离开,墨白也转身出了书房,只剩下顾云和程航两个人。 顾云轻敲着矮几,发出咚咚咚咚的轻响,听得程航有些恼,正要叫她不要敲了,顾云忽然停了手,问道:“你信他说的话吗?” 程航摇摇头,顾云笑道:“为什么?” “看他刚才的样子就知道他和那个夜魅有暧昧,为了保护心爱之人,为她洗脱嫌疑,说谎也是人之常情。”哀叹一声,程航担心地说道,“庆典之前发生这种事情,皇上必定震怒,大人这次去只怕凶多吉少!” 程航不相信墨白,顾云倒是相信的,墨白的脸上皆是坦然与焦急,没有一丝心虚,可见他说的不是假话,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就是有人要借夜魅来陷害敖天?夜魅这个时候失踪,只怕…… 糟了!顾云倏地起身,忽然飞快地朝院外跑去,程航莫名其妙地喊道:“你去哪儿?” 回答他的,是空荡荡的书房。 顾云出了书房,直奔刑部监牢,跑到大牢前,顾云惊觉不对劲儿,偌大的监牢居然没有守卫!该死!顾云暗骂一声,冲进牢内,果然看到了她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大牢的通道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名衙役,那抹本该待在狱中的黑影放倒了最后一名衙役,正往牢门走来。 “你要去哪儿?”顾云清冷的声音在凌晨寂静的监牢中响起,让前进的黑影一震,看清堵在门口的顾云,敖天脸色倏地一沉。 眼光扫过横躺在地上的衙役,胸腔微微起伏显示着他们还活着,顾云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猜得果然没错,敖天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这也说明之前死的衙役并不是敖天杀死的。顾云盯着朝自己越走越近的敖天,有些恼火地说道:“已经上过一回当了,还不够吗?” 她不知道前一次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把敖天引出去的,但是期间小鱼死了,爆炸案发生了,这一次他要是还出去,凶手必定让他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敖天似乎看不见顾云一般,不管她说什么,黑眸冷冷地看着门外,大手推开顾云纤手的身子,一意孤行地往外走去。 “敖天!”顾云岂容他这样走掉,转身一个小擒拿手,抓住敖天的手臂,将他往牢房里拖。敖天手臂被拉扯,冷眉轻蹙,反手扣住顾云的肩头,顾云只要出手隔开就能逃过敖天的大手,但是也会让敖天趁机逃脱。 顾云心一横,不避不闪,抓着敖天的手一刻也不松,任由敖天鹰爪一般的大掌扣紧她的肩胛骨,疼痛让顾云低哼了一声,她紧咬着菱唇,就是不松手。敖天黑眸中划过一抹无奈,他深知她的倔强,不得不缓了缓手劲,口气森冷地说道:“放手。” “不放。”肩膀的疼痛让顾云也恼了起来,她低吼道,“我一直以为,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这次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 敖天动了一下身体,顾云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劲,敖天将脸别向一边,一向不屑于解释任何事情的他,最终还是说道:“夜魅被他们抓走了,我不出去她就会死。” “谁告诉你夜魅被抓走了?”敖天被送进监牢的时候爆炸才发生,他怎么就知道是夜魅,又怎么知道夜魅失踪是被人抓了?顾云一把提着敖天的衣襟,急道:“一直威胁陷害你的人又是谁?是谁给你通风报信?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肯说?” 顾云的个头只到他的胸口,一双素手却死死地拽着他,清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脸,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他知道她有着一双敏锐的眼睛,有些狼狈地别开脸,恨恨地说道:“青末!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你出去了夜魅也不一定会活,明知道是陷阱,何必还要往下跳?”他在逃避她的眼睛,他果然什么都知道!顾云根本不理会敖天的威胁。敖天有些恼了,她是认定他不会对她出手了是不是!敖天恼火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顾云纤细的脖子,寒声道:“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顾云脖子倏地一紧,瞬间喘不上气来,别在腰间的冰炼感受到顾云异样的气息,不安地抖动起来,身边的温度也瞬间低了好几度,顾云脸色已经暗红,她却始终不肯拔剑,握着敖天衣襟的手微微抖动着,猫一般的眼冷冷地看着他。顾云在赌,她只要拔剑,就能让自己逃离危险,但是她要的,是真相! 就在顾云的脸渐渐发黑的时候,敖天挫败地收回手,失控地低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手一松开,顾云狼狈地大口大口喘着气,沙哑的声音和着不稳的气息回道:“告诉我真相,不然,你只能踏着我的尸体离开刑部大牢!” “你!”敖天气结,迎视着顾云比任何人都执著的眼,无力又无奈地垂下冰寒的黑眸。 “夜魅是我的亲妹妹,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低沉的男声冷冷地响起,顾云知道她赌赢了! 原来夜魅是他妹妹,这一点她并不觉得惊讶,顾云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问道:“那个银发男人是谁?” “敖季,我父亲的弟弟。” 父亲的弟弟,不就是叔叔咯?这么拐弯地称呼他,估计敖天是不想叫那人叔叔吧。敖天果然是根木头,顾云不问,他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她只能继续问道:“他为什么要害你?” 敖天再次陷入沉默之中,暗黑的监牢里,不太能看清敖天故意隐匿的神情,顾云也不催她,默默地等着,只是紧握的手毫不松懈。敖天低沉到几近喑哑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聚灵岛是东海上的一座神秘岛屿,敖氏祖先带着族人隐居在这座岛屿上,世代以杀人牟利,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一国之君,只要出得起相应代价,聚灵岛都可以为他杀人。” 顾云轻轻挑眉,也就是说,聚灵岛其实就是个杀手组织,但是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厉害,穹岳的燕弘添为什么没人买凶杀他呢?转念一想,穹岳强盛也并非只是因为一个燕弘添而已,总不可能把楼夕颜、夙凌都灭了吧。 “敖氏一族分几个旁支血脉,每十年都会组织一次比试,获胜的人就是族长,所有敖氏子孙都必须听其号令,族长所在的族群就能横行聚灵岛十年。”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82章敖天身世2 > “你父亲也是族长?”顾云隐隐已经感觉到,这些人找敖天麻烦,必是与族长之争有关。 “不是,他是最有机会成为族长的人。” “后来?”顾云继续刨根问底。敖天的脸色越发冷凝,墨黑的身影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与压抑的气场,顾云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久久才听见低沉的声音平静地回道:“他爱上了聚灵岛外的女子,那个女子被他的族人杀死后,他也自尽殉情。” 他说得很轻描淡写,不愿多谈,顾云也从这简单的字句中听出来他刻意隐藏的伤痛,父母双亡,估计他和夜魅小时候没少受苦,会成长为今天这样的性格必定有其原因吧。 不愿再去揭人家的伤疤,顾云将话题绕了回来,“敖季可以自己去竞争族长之位,为什么一定要是你,其他人不行吗?” 顾云没再继续问他的身世,敖天显然松了一口气,“不是每个敖家人都是银发,只有继承了银发的敖家子孙才有资格去竞争。敖季在十年前的比试中已经输了,没有资格再参加今年的比试,而敖季这一支血脉当中,除了他就只有我一个继承了银发。” “这么说,敖季是想逼你回聚灵岛去争夺族长之位而陷害你,让你不能在穹岳立足?” 敖天漠然点头。顾云安慰道:“夜魅现在是他们最有利的筹码,他们不会杀了她的。”杀了她,就失去牵制敖天的筹码,他们不会这么蠢。 敖天的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越发冰冷,“你不会明白他们的手段,在他们手中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我今天不去,就算最后能救出她,少只胳膊断条腿,那也是幸运的。” 顾云心一颤,她怎么忘了他们是杀手组织,除了杀人,折磨人的方法必定也不少,难怪敖天急着出去。若是她将这些告诉单御岚和夙凌他们会相信吗?他们会帮助敖天吗?答案是未知的,敖天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他得不到官府支持,尤其是在爆炸案发生之后。顾云没有劝服他的筹码,唯有迎视敖天,她问道:“你现在要去找他们?” 敖天坚定地点头。 待会儿刑部的人发现异状赶过来,只会有更多不必要的死伤。想了想,顾云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敖天冷喝一声,转身就想走。顾云赶忙更紧地抓住敖天的手腕,同样坚决地回道:“那你也别想去。” 顾云抓得很紧,指尖几乎陷进肉里。敖天皱眉,轻叹一声回道:“好,我带你去,你先放开手。” “我没有轻功,放了你我可追不上。”顾云可不相信他,弯腰抽出脚边衙役的腰带,捆住两人交握的手心。她的掌心很热,手掌很小也很柔软,敖天的心划过一抹悸动,额头上却出了一层薄汗,她是铁了心要跟着他去,敖天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确定绑得够结实了,顾云看向敖天,嘴角轻扬,回道:“不是说时间来不及了吗?是想继续磨蹭还是立刻出发,由你决定!” 敖天黑眸微闪,天空中已经渐渐露出了一丝晨光,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一把抱住顾云纤细的腰肢,朝着门外飞奔而去,他没得选择,夜魅要救,他也不会让她有任何危险! 清晨的高山之巅,有着震人心魄的美,朝霞满天,仿佛触手可及,空气中淡淡的水雾清香,能让人神清气爽,若是平时,顾云一定会好好地欣赏一番,但是此刻,她的心神全都集中在眼前两个长相相似,气质完全不同的男人身上。 敖季看了一眼敖天身边的顾云,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光芒,唇角噙着阴寒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敖天冷声问道:“她在哪儿?” 敖季双手环在胸前,啧啧笑道:“你放心,好不容易才捉到她,我还舍不得杀。”低哑的声音配上得意的语调,让顾云的眉头和敖天一样,越皱越紧。 “你放了她,我和你回聚灵岛。”敖天漠然的声音听不出他在想什么,敖季忽然大笑起来,“敖天,你以为我会信你?一旦我放了夜魅,你就会把她藏得好好的,躲过比试的日子,你们就安全了,是这样吗?” 刺耳的笑声让敖天很想一拳打在敖季的脸上,但他的拳头紧了又紧,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敖天暗暗咬了咬牙,“你想怎么样?” “你要我放了她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做一件事,我就相信你是真心和我回聚灵岛!不然我只有在夜魅身上下锁心散了!”敖季一边说着,一边用如蛇般凶恶的眼神往顾云身上瞟。顾云微微昂头,回视着他,多少杀人如麻的毒枭杀手都在她的手下伏法,她会怕他?! 顾云沉静犀利的眼神让敖季微微有些闪神,顾云感受到身边的敖天有些不对劲,在敖季说到锁心散的时候,敖天挺直的背明显僵了一下。她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却也知道绝对不是好东西! 敖天的声音有些急促地说道:“什么事你说。” 敖季得意地扬了扬嘴角,苍白如枯枝的手抬起,缓缓指向顾云,刺耳的声音带着低笑,慢慢地说道:“杀——了——她!” 顾云心下一怔,没想到敖季会提这个要求,不过她倒没有太多的恐惧,或许是因为身旁站的是敖天吧。顾云戒备地盯着敖季,却发现身旁的敖天有些不对劲,稍稍侧头看去,敖天一向幽冷沉寂的眼眸中迸射出嗜血的光芒,紧握成拳的手背上,一条条青筋如树藤般鼓起,紧绷的身体仿佛一只随时要扑咬出去将猎物撕裂的猎豹,这样的敖天是她没有见过的,顾云不由得屏住呼吸,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薄汗。 “只要你杀了她,我就相信你是真心回聚灵岛,还可以立刻把夜魅还给你。”他查过这个女人,她是夙凌的人,而她的大姐是楼夕颜新过门的爱妻,二姐刚刚被册封为清妃,还怀了龙种,敖天要是亲手杀了她,就等于一下子把夙凌、楼夕颜、燕弘添全部得罪了,别说穹岳,六国之内都将再无他栖身之处!那时他想不回聚灵岛也不行了吧! 迎视着敖天冷残暴戾的眼眸,敖季的心微抖了一下,他这个样子和他父亲一模一样!他就是要逼迫他亲手杀死自己爱的人,让他痛苦一生!敖季越想越兴奋,指着顾云,有些疯狂地叫道:“杀了她!杀了她!” “够了!”如困兽般的嘶吼在寂静的山巅回响,顾云看着身旁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的敖天,她的心涌起一股淡淡的酸楚与难忍的疼痛。 一个是心爱之人,一个是至亲血亲,这种抉择足以把任何一个人逼疯吧!敖季有一种变态的快感,他忽然不急着要敖天做决定了,这种折磨应该来得再久一点,暗红的薄唇扬起一抹阴邪诡异的弧度,沙哑的声音故作疼惜地笑道:“别说做叔叔的不心疼你,我给你时间慢慢想清楚,今夜子时,我在这里等你。是留她的命,还是留夜魅的命,就全凭你了!” 这人实在阴险!顾云一把抓住手中的冰炼,现在就把他给生擒了,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仿佛能感知顾云所想一般,敖季阴寒的眼看向顾云,低笑道:“对了,子时之前,我都不会去见夜魅,不过我曾下令,若是丑时还没有回去,就斩了她一只手,寅时还不回去,就卸她一条腿!敖天,你慢慢想,不着急,哈哈哈哈!” 该死,顾云低咒,就算现在抓他回去也无用,只会让夜魅陷入绝境。顾云紧紧握着冰炼的手最后也只能无力地放开,眼睁睁地看着敖季嚣张地消失在眼前,而身侧始终紧绷着身子的敖天忽然动了起来,朝着敖季消失的方向追去。 “敖天!”颀长的身影快如猎豹,刚才怕绑着他的手会让他在对敌的时候受伤才松了绳索,现在她根本追不上他,顾云灵眸一闪,对着敖天的背影叫道:“我有办法找到夜魅!” 清亮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顾云紧紧地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好在如她所愿,敖天最终还是停下了步伐,只是久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顾云赶紧追了上去,再次抓紧敖天的手腕,微喘却坚定地说道:“相信我!” 手腕上温热柔软的掌心让他想挣脱,却又舍不得挣脱,他害怕这双手会在他手下变得冰冷而没有温度,他应该离她远远的,越远越好,但是为什么此刻他的脚一步也挪动不了? 顾云并不知道敖天此刻纠结难解的心情,她只相信,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放弃任何希望。 顾云带着敖天回了一趟将军府,夙凌并不在府里,顾云从怀里取出了一块布巾,看不清里面包裹着什么东西,敖天只看见她将布巾交给一名瘦削冷清的男子,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又与他一齐去了提刑府。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83章敖天身世3 > 两人刚走到提刑府门口,看清是敖天,提刑府的衙役立刻拔出长剑,围了上来,顾云与敖天站在一起,也被围在了刀光剑影之中。敖天冷哼一声,正要出手,就被顾云按住了手腕,此时,吕晋已经闻讯赶来,看到顾云拉着敖天的手,眉头微皱,静静地注视着两人。 顾云松开敖天的手腕,问道:“单御岚和夙凌回来了吗?” 吕晋点点头。 “我要见他们,马上!”顾云语气急促,吕晋猜测她必定是有什么新的发现,毕竟她把敖天带回来了,只是此刻的敖天似乎与往日见到的不一样,平日里冷漠自傲,今天看起来浑身上下弥漫着狂躁与暴戾的气息。 吕晋心中隐约感觉到事情的紧急,不敢耽误,将两人带到了书房。 书房里,木椅上坐着表情凝重的单御岚,脸色暗黑的夙凌,还有仍是带着淡淡浅笑的楼夕颜和表情怪异的卓晴。 看到这阵势,顾云蹙眉,楼夕颜和晴竟然也来了,这次的爆炸案远比前面的强奸案难收场了! 卓晴上下打量了一遍顾云,才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顾云摇头,众人又将眼光从她身上移到敖天身上,他背对着他们站在书房外,桀骜的姿态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阶下囚!敖天的漠视与嚣张,让程航忍不住低吼道:“敖天,你当刑部大牢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敖天依旧沉默,连头都没回一下。眼看程航就要冲过来。顾云朗声说道:“我们刚才去见了一个人。” 我们?好亲热啊!夙凌僵冷的脸色又更冷了几分,却隐忍地不发一语。 单御岚问道:“谁?” “绑走夜魅的人。” 在座的众人皆是一愣,如果夜魅真的被人绑走,那个绑她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爆炸案的凶手,程航急道:“人呢?你们两个人都抓不住他吗?”且不说顾云的武功不弱,敖天的功夫绝对算得上顶尖的高手!没有抓到人的原因估计是他不想抓吧! 顾云解释道:“我们可以抓住他,但是这样做,夜魅就会有危险。” 程航一向是佩服青末的,但是此刻他觉得青末完全是在偏袒敖天,一口气梗着不爽,冷声说道:“夜魅失踪,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被抓,谁也说不清楚,或许这一切根本就是敖天和夜魅合谋破坏庆典的伎俩!青姑娘不要被他骗了!” 他这算是在质疑她的判断力?!顾云犀利的眼眸微眯,寒声道:“我有自己的分析能力,这个你不用为我担心,如果衙门坚持夜魅就是爆炸案的凶徒,那我们就用证据说话吧。第一,墙头上的鞋印是你亲自画的,一看就是男人的尺寸,夜魅我见过,她的脚和普通女子无异,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鞋印;第二,墨白说,亥时三刻他才和夜魅分开,现在有人证证明夜魅没有作案时间。我有两点证据证明夜魅不是爆炸案的凶手,官府有什么证据证明夜魅是凶手?红衣加黄金面具吗?这种装扮谁都可以模仿。至于那张威胁的字条,敖天已经辨认过,那根本不是夜魅的笔迹。光凭一张纸、一件衣服、一张面具,你们就认定夜魅是凶手,是不是太过草率儿戏?” 顾云这一番分析加逼问,把程航堵得哑口无,连带整个刑部也脸上无光。卓晴暗暗摇头,这些人居然在调查取证这方面和顾云比,那不是找死嘛,她可是搞刑侦出身的,而且还是绝对的破案高手! 墨白幽蓝的眼眸中也难掩欣赏,一群大男人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子看得透彻! 单御岚低叹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青姑娘,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如果你和敖天不把事情的始末缘由说出来,这件事情很难解决!”他当然知道证据不足,但是所有表面证据都指向敖天、夜魅二人,不从他们身上下手,他又怎么向皇上和各国使节交代? 没有刑部和将军府的支持,想要找到夜魅机会渺茫。顾云看了一眼敖天,敖天黑眸微敛,算是默许了她说出事情的始末,若是今天之前,他绝对不会说,但是现在他只想能快点找到夜魅,在子时之前找到她! 得到敖天的默许,顾云才低声说道:“敖天和夜魅其实是亲兄妹,他们的父亲是聚灵岛的人。这次会发生这么多事,是敖天的叔叔敖季想要逼迫他回岛上竞争族长之位。杀人,爆炸,抓走夜魅,破坏庆典,都是出于这个目的。敖季把夜魅藏匿起来,现在抓他回来,夜魅就会有危险,我们只能先救出夜魅,再抓人!”顾云已经尽量避重就轻地诉说敖天的身世,只希望他们能先想办法救出夜魅,只要敖季没有了夜魅这个护身符,要整治他并不难。 聚灵岛?夙凌和楼夕颜眸色同时一暗,敖天竟然是聚灵岛要找的人,难怪他们敢炸驿馆、敢说血洗庆典,天下间没什么事是聚灵岛不敢做的事。 楼夕颜凤眸微扬,看了一眼门外孤傲的背影,再看一眼似乎对敖天格外上心的小姨子,低声说道:“驿馆爆炸,皇上震怒,在听说了凶徒威胁要释放敖天,否则血洗庆典的事情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已经下令,若是庆典前抓不到凶徒,或是还有爆炸案继续发生,就将敖天在庆典开始前处斩!” 处斩?前面几起案件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敖天是凶手吧,爆炸案他也没有参与,怎么可以说斩就斩!这就是所谓的皇权至上吗?顾云冷笑,是啊,失心案要是办不好,单御岚这样的二品大官不都可以随便下狱三年嘛,敖天在燕弘添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顾云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了拳,卓晴赶紧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最重要的是找到夜魅还有那个敖季,离庆典还有五天,时间不多了。” 她虽然也很反感燕弘添的专制,但是也能理解作为君王的顾虑和不容挑衅的尊严,但是云绝对不可能认同,在她的世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敖天没有杀人,他就不应该死! 现在只希望五天的时间足够救出夜魅,不然难保到时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没有五天时间,只有几个时辰! 这一点他们不知道,顾云和敖天很清楚,始终不语的敖天终于转过身,盯着顾云说道:“你说你有办法找到她!”他只希望,她不是在骗他! 顾云刚要开口,一名衙役在门外低声说道:“大人,两名自称夙家军的将士要见青末姑娘。” 顾云急道:“让他们进来。” 衙役看了单御岚一眼,见他点头,才急忙跑了出去,片刻之后领着一高壮一精瘦的两名男子进来。两人进入书房,直直迎向顾云,叫道:“头儿。” 余光看到夙凌也在其中,冷萧和葛惊云才又恭敬地叫道:“将军。” 夙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她还真行,让这群小子对她死心塌地,忘了谁才是给他们俸禄的人! 顾云伸出手,急道:“找到了吗?” “嗯。”冷萧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敖天早上看见的那块布巾,交到顾云手中,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顾云脸上终于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终于还是让她找到了! 顾云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打开手中的布巾,朗声说道:“其实两起爆炸案并不是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我在两个驿馆爆炸点的坑里,找到了这种东西。” 她找到了什么?程航急忙走到顾云身边,看到顾云手中握着的一些墨绿色的细小布屑,问道:“这是什么?” 将布绢放到程航手中,顾云回道:“我原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刚才我知道了,这是一种官府包裹爆炸和火药用的绢纸,能防潮隔热,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凶手就是用它包裹着炸药包一起扔进驿馆。” 程航将手中的布巾呈到单御岚面前的案几上,让他们都能看清楚里边的东西。继续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庆典期间,进出京城的人员和货物都必须进过严格的检查,炸药这种东西更是不可能运进来,那么他们的炸药从哪里来?目前穹岳的街上,每天都有明处暗处的士兵来回巡视,谁又会抱着一大堆炸药在街上晃荡,惹人注意呢?” 吕晋心思比程航细腻,一听她这么说,立刻醒悟道:“你的意思是,这伙凶徒的老窝可能就在官府存放礼炮火石仓库附近?” 顾云欣赏地点点头。程航眼前一亮,“京城中,官府火药仓库一共有两个,一个在西城门旁,一个在城南布行附近。我们可以兵分两路围追堵截!” 顾云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回道:“我也正有此意!吕晋和程航去西城门的仓库,我和冷萧、葛惊云去城南布行。单大人以为如何?” 她都安排好了,他还能说什么,单御岚只能点头回道:“既然有线索,自然要去查。” 顾云满意地一笑,与冷萧他们正要离开,永远像影子一样跟在楼夕颜身后的墨白忽然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84章敖天身世4 > 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对着她微笑着点点头。顾云耸耸肩,楼夕颜没意见,她自然没意见。 一行人出了书房,单御岚指着敖天,朗声说道:“敖天,你不能去。”他若是再跑了,刑部的脸就彻底丢尽了!敖天极低地冷哼了一声,那种带着不屑与冰寒的眼神儿让顾云微微心惊,这时候的敖天与平时不同,此时不让他去找夜魅,他绝对不可能像昨晚那样手下留情了!顾云赶快开口说道:“让他去吧,毕竟夜魅是他的亲妹妹,单大人,我保证把他带回来。” 顾云已经算是给足了单御岚面子,说直白一些,他那些衙役有谁能奈何得了敖天?! 单御岚沉着脸不说话,一旁的楼夕颜淡淡地开口,“快去快回吧,救人要紧。” 楼夕颜发话了,顾云立刻带着敖天、墨白往外走去,他们兵分两路,各自离开,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卓晴、楼夕颜、单御岚和夙凌四个人。 卓晴微微挑眉,看了一眼由始至终只是冷眼黑面地坐在那儿的夙凌,语带揶揄地问道:“夙将军不去吗?”据她观察,夙凌对云早就动了情了,眼看着她和那个敖天同进同出,她几次都以为夙凌要发飙了,结果他居然无动于衷。 夙凌鹰眸微扬,扫了一眼一脸兴味的卓晴,傲然起身,对着单御岚说道:“凶手有可能还会继续投掷炸药,我去各国驿馆看看,有事通知我。”说完也不等单御岚回话,更没看卓晴和楼夕颜一眼,带着满身寒气离去。 卓晴托着腮帮,侧头看向楼夕颜,笑道:“青末老说夙凌是火暴莽夫,我看不像啊!” “你知道别国将领如何形容夙将军吗?”楼夕颜似笑非笑地问道。 卓晴赶紧摇头,一脸的好奇。 薄唇轻扬起浅浅的弧度,楼夕颜低声回道:“冷面战神。” “哦!”卓晴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如此。”敢情夙大将军的火暴是看对象的。 单御岚无奈地低叹一声,这对新婚燕尔的夫妻,是来看戏还是来查案的? 顾云一行带着几十名身穿便服的夙将军将士,走到城南布行旁的官方仓库,冷萧将打探到的消息汇报给顾云,“这座仓库里大多是存放已经做好的烟火爆竹,火石比较少。但是这里的地形和环境也比较复杂,很多布行和刺绣花店在这附近。” 顾云听完他的话,没有思索太久,安排道:“以仓库为中心开始找,冷萧你带些身手敏捷的将士,主要找民居,不要打草惊蛇,悄悄潜进去,有消息立刻回报。葛惊云,你带人搜查店铺,进入店内表明身份。” “是。”两人各自领命,葛惊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暗自查访,但顾云跟着他这一队搜查,虽然不明白却也没有多问。 敖天和墨白都选择了跟着顾云一起,随着队伍一户户搜查店铺。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地暗了,店铺查找了大半,依然没有收获。将士们有些疲累了,敖天和墨白因为心急则显得越来越不耐烦。 来到一家小小的绣品店,不大的门厅一下挤进来这么多人,显得有些拥挤。店主是一个五十出头的干瘦男人,看见他们一行进入店面,迎了上去,急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我们是官府的人,现在要搜查逃犯。”葛惊云面无表情地表明身份,店主立刻扬起一抹讨好的笑容,解释道:“我们就是一家小本经营的绣品店,后院就只有我那老婆子和女儿在做刺绣活计,根本没有其他人啊!哪儿来的逃犯?” 葛惊云一把捞起小店后方的布帘,布帘后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两间简单的木板房,房门还打开着,一眼就可看尽,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地方。葛惊云出于谨慎考虑,正打算带人进入后院仔细检查一番,顾云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淡淡地响起,“老板这店生意不太好啊。” 顾云斜靠着一个用来摆放绣品的木柜,手指轻轻拂过柜边的灰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双猫眼直直地看着店老板。 店老板微愣,随即略带尴尬地回道:“是啊是啊,绣得不好,没什么生意。” “是吗?”站直身子,顾云慢慢走到对面同样摆满绣品的木柜,随手抽了一块绣品,不轻不重地笑道,“这一柜的绣品还真是特别精美啊。看的人一定也很多,连灰尘都少了!” 店老板脸色一僵。顾云冷笑,他演技不错,只可惜还是瞒不过她的眼睛,一个小小刺绣的老板在看到敖天的银发和墨白的蓝眸之后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可见他绝对见多识广。 顾云一把掀开木柜上的丝绸,纤细的手在木柜的隔板上抚摸起来。 店老板目露凶光,忽然从袖间抽出一柄匕首,朝着顾云的背后刺去—— 从顾云说话的那一刻开始,敖天和墨白都警觉起来,匕首才刚刚亮出来,店老板的双手已经被墨白和敖天各执一边反剪在身后,匕首哐当一声落地。 背后发生的事情顾云懒得管,她相信有敖天和墨白在,没有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行凶!她肯定这个木柜后面一定有机关,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 敖天将店主压到木柜上,冷声逼问道:“怎么打开?” 店主挣扎了一下,忽然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整个人抽搐了起来。 顾云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敖天黑眸隐晦,松开店老板,有些恼火地回道:“他服毒了。” 似乎是为印证他的话,店老板跌在地上紧紧地扣着自己的咽喉,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暗黑色的污血,脸色由青转黑,只一瞬间已经没了气息。顾云皱眉,被抓住就要服毒吗?!聚灵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看顾云找了很久仍没发现,葛惊云急道:“我来。” 宽厚的大手紧紧地抓住木柜两侧,用力朝旁边推,试了好几次,脸涨红成了猪肝色,还是没能推开。 “不能用蛮力。”顾云轻拍葛惊云的肩膀,让他闪开,又说道,“去后院抓一捧细土过来。” 葛惊云没问她要细土干什么,只是迅速地跑到后院,捧着土回到顾云面前。 抓起一小捧细土摊在手心,顾云对着木柜轻轻地吹着土屑,不仅满屋的将士纳闷,就连敖天和墨白都疑惑了起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吹了一会儿,淡淡的土屑在木柜上留下了一层薄薄的如灰尘覆盖在上面一般的效果。只见顾云半眯着眼睛,在木柜隔板上看了好久,终于脸上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只见她将手伸到木柜侧面的地方,轻轻地拍了几下,刚才葛惊云费了半天力都没推开的木柜就像一扇门一样打开了,木柜后面是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众人到现在为止还是不知道顾云是怎么知道机关所在的,但是此时最重要的是救人,敖天和墨白率先下了地道。地道并不深,很快能看见淡淡的灯光,原来绣品店下面还挖了一个和小店一样大的地洞,地洞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地洞出口,只是不知道通往哪里。 地洞里边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椅,墙角的地方散乱地铺着稻草。顾云走到稻草边,忽然发现稻草下面隐隐地透着红色的光芒,拨开稻草一看,那是——夜魅的嫣红长鞭!将长鞭轻轻举起,顾云低叫道:“敖天!” 看清顾云手中的东西,敖天整个人身体紧绷了起来,他将长鞭握在手中,想都没有多想,起身朝着地洞的另一个地道钻了进去。 屋里点着油灯,稻草还有余温,他们一定没有走远,一定没有!紧跟着敖天身后,墨白也钻进了不大的地道里。 不知道出口的情况,她并不赞同他们这样冒险,但是现在她也无力阻止,只能交代葛惊云带着将士们将这里看管起来,回刑部禀报,自己也跟着钻进了地道。 这个地道要比前面那个长得多,顾云爬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才见到出口。从通道的另一边出来,是一个小山洞,茂密的树枝盖住了洞口,就算进入洞中的人也不会注意这里还有一个小洞。出了山洞,天已经完全黑了,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周围更是一点人声没有,也没看见敖天和墨白。 顾云的心有些惶惶不安起来,墨白应该会自己回去,敖天呢?要是找不到夜魅他会去哪儿? 顾云在附近找了很久,也喊了很久,仍是一点回应都没有,就在她几乎已经认定自己找不到敖天的时候,一抹孤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顾云赶紧跑了过去,迎风而立的孤傲背影,让顾云想要走近的脚步终是停了下来,银白发丝随着肆意的夜风飞扬,手里的嫣红长鞭被他握得几乎陷近肉里,即使只是一个背影,顾云已经能感受到他的疼痛。他曾与她那么接近过,竟然还是没能把她救出来! 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久到月色渐浓,顾云才低声叹道:“先回去看看程航他们有没有线索,他们一定不止一个窝点!”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85章顾云冒险1 > 顾云他们回到提刑府,刚进书房,单御岚立刻问道:“怎么样?” 顾云环视了一下,夙凌不在,程航他们也没有回来,楼夕颜和卓晴倒是没有走,稳稳地坐在那里,矮几上的茶袅袅地冒着热气。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顾云只是摇了摇头算是回答。单御岚看见敖天一直紧紧拽在手中的嫣红长鞭,看来已经找到地方了,只是,人跑了。 楼夕颜和卓晴也看见了敖天手中的长鞭,心下了然,谁也没再说话,书房里一片寂静。好在只是很短一会儿,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抬眼看去,是程航和吕晋,奇怪的是墨白居然跟他们一起回来。顾云急问:“有没有什么发现?” 满脸的汗水来不及擦,程航微恼地回道:“西面的仓库方圆十里都已经查找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顾云他们回到提刑府,刚进书房,单御岚立刻问道:“怎么样?” 顾云环视了一下,夙凌不在,程航他们也没有回来,楼夕颜和卓晴倒是没有走,稳稳地坐在那里,矮几上的茶袅袅地冒着热气。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顾云只是摇了摇头算是回答。单御岚看见敖天一直紧紧拽在手中的嫣红长鞭,看来已经找到地方了,只是,人跑了。 楼夕颜和卓晴也看见了敖天手中的长鞭,心下了然,谁也没再说话,书房里一片寂静。好在只是很短一会儿,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抬眼看去,是程航和吕晋,奇怪的是墨白居然跟他们一起回来。顾云急问:“有没有什么发现?” 满脸的汗水来不及擦,程航微恼地回道:“西面的仓库方圆十里都已经查找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单御岚能看出顾云的失望和敖天冰寒的脸色,出安抚道:“狡兔三窟,聚灵岛这么多年来干的都是要命的生意,却能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六国之间,必定是小心谨慎,处处留心!京城虽然大,但是还有五天时间,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单御岚话音未落,顾云忽然看向敖天,大叫道:“拦住他!” 身在敖天身边的墨白最先动了起来,冷萧和葛惊云也纷纷出手,程航、吕晋更是不可能袖手旁观,敖天还没动,已经被团团围住! 敖天幽冷的眸子盯着顾云,顾云也毫不客气地瞪视着他,他以为他就这样冲出去能救得了谁! 云今天不对劲儿!尤其是这次回来后眉头就没有解开过!隐隐地透露着一种烦躁的气息,以前办过那么多棘手的案子,卓晴也没见过她这样!卓晴起身走进顾云,面色凝重地问道:“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事情?” 对上卓晴明亮而犀利的眼,顾云微微侧过头去。卓晴更肯定她有事,一把抓住顾云的胳膊,急道:“不许瞒我!” 低叹一声,顾云终于还是低声回道:“我们没有五天的时间。今晚子时,不是我死,就是夜魅死。” 卓晴心下一颤,还没来得及细问,一道低沉又满含怒意的男声在门外响起,“说清楚!”顾云冒险 “说清楚!”顾云抬眼看去,只见夙凌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脸色铁青地盯着她,鹰眸中酝酿着让人窒息的风暴,他的声音并不高,强烈的压迫感叫人不容忽视。顾云低声回道:“敖季提出要求,今晚子时,如果敖天不杀了我,他就杀了夜魅。” 顾云话音一落,书房里的人瞬间紧张起来,尤其是围着敖天的几个人更加提高了戒备,夜魅是他的亲妹妹,难保最后他不会对顾云动手! 面对几人的围堵,敖天永远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着冷戾的神情,几人更是心惊,手也已经搭在武器上。 夙凌高大的身影进入书房内,在顾云面前站定,将她护在身前,一边暗暗注视着敖天的举动,一边问道:“什么时候说的?” 顾云看起来有些疲惫,低声回道:“今天早上。” “所以你才这么急着找夜魅?”夙凌的声音冷冷的,不难听出其中的怒意。她明知道敖天危险,居然还和他走在一起,她是太信任他,还是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顾云像在思索着什么,只是淡淡地应道:“嗯。” “他为什么要敖天杀你啊?这对他有什么好处?”程航实在不明白,敖季逼着敖天在亲情和爱情中间做一个选择,有什么意义? 顾云微低着头沉默不语,楼夕颜和夙凌何等人物,自然猜出其中缘由,只是两人一个静观其变,一个怒火中烧,谁也不愿多说。 卓晴清亮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厉色,脸上再也没有了戏谑的神情,冷视着敖天,说道:“敖天如果杀了她,将永远不可能在六国之内待下去,也就不得不回聚灵岛了。不过敖季算错了一点,如果她死了,即使是用一生的时间,我也要让聚灵岛从此消失!” 谁都听得出,卓晴这一番话是对着敖天说的,只是敖天虽然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依旧孤傲如昔,不管被围困还是被卓晴威胁,都没能让他眉头皱一下。 倒是在场的其他人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卓晴这话说得狂妄,却没有一个敢怀疑,不管她有没有这个能力,那个轻握着她的手、始终温柔浅笑的男人是她最有力的靠山,更别说还有一个手握数十万铁骑的战神,他二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震慑天下,若是联手,要拿下聚灵岛并非难事,只是到时难免血流成河。 单御岚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一系列案子牵扯到聚灵岛和庆典,已经叫他焦头烂额了,现在居然还牵扯到青末的性命!单御岚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沉默的顾云忽然微微抬起头,脸色看起来很是复杂,眼神却异常地坚定,清冷的声音让卓晴心中有了一次不好的预感,皱眉问道:“什么办法?”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顾云身上,而她却只看着卓晴,神色是难得一见的小心翼翼,“你还记得,在看叶敏胸透ct片的时候,你和我说过‘侥幸的奇迹’吗?” “你——”卓晴有一瞬间的疑惑,待明白她的意思后,美丽的眸倏地睁大,脸色大变,低吼道,“不行!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我……”顾云还想说什么,这一次,卓晴连听都不听,直接吼回去:“不要说了,这件事你想都别想,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楼夕颜凤眸微扬,晴儿性子清冷,处事一向冷静,为何这一次竟如此暴躁,可见青末的这个办法必定不寻常! 晴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料,顾云低叹一声,回道:“你应该知道,我既然已经开口,就是决定要去做,我需要你帮我!如果你不肯,那我只能靠运气了。” “你威胁我!”卓晴瞪着顾云,几近暴走。 顾云急道:“不是,我只是需要你的帮助!” “你!”卓晴气结,“你”了半天仍是说不出话来,气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恼火地骂道,“你简直可恶!”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顾云的硬脾气和死脑筋,她认为对的事情,就一定会坚定地去完成,不管是反恐维和还是缉毒扫黑,她都没有退过一回,这一次,她也不可能会退。 这两人的对话听得别人云里雾里的摸不清楚状况,卓晴的忽然发飙更让人好奇顾云所谓的办法是什么,夙凌的鹰眸在卓晴和顾云脸上来回巡视,一时没能搞清楚她们要干什么。 程航实在忍不住,急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想到办法就说出来啊!打哑谜我们可猜不出!” 卓晴狠狠地别过头去,一副懒得理会顾云的样子,但是顾云知道,她答应了,因为她了解自己。 得到卓晴的默许,顾云的神情明显轻松了一些,回道:“敖季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必定是做足了准备。下午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如果今晚不能按照他设定的戏码去走,他必定会做出更疯狂的举动来,倒不如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程航猜测着顾云的意思,问道:“你是说假装被敖天杀死,让敖季放松警惕带他去找夜魅,我们再螳螂捕蝉,将他们一举歼灭?” “嗯。” 相较于程航的雀跃,吕晋显得沉稳许多,不认同地说道:“敖季是聚灵岛的人,杀人如麻,假死他会看不出来吗?想要他上当估计不可能!” 顾云淡淡一笑,“如果,这一剑是当着他的面,穿心而过呢?” “什么?”程航怪叫一声。 穿——心——而——过! 清清冷冷的四个字顾云说得有些漫不经心,却像是一枚重磅炸弹爆炸一般,震得人心惊胆战,头晕耳鸣,一时间书房里死一般寂静,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夙凌低头看着胸前一脸坦然的女人,手紧紧握成拳,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听起来格外清晰,浑身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中。顾云微微抬头,看向他,本来以为会在那双鹰眸中看见滔天的怒火,但是这一次顾云看见的是一汪晦暗的深潭,里面暗潮汹涌,她似乎看到一抹心殇,她以为他会对她吼,但是耳边响起的是喑哑压抑的男声,“为了他,你宁愿去死?”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86章顾云冒险2 > 微微颤抖的声音不像是他的,让顾云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她忽然很想对他解释,“我没有要为任何人去死,我这么做只是针对这件事。燕弘添已经下令,庆典前没有找到凶手,敖天就要死,而真正的凶手却还在逍遥法外、兴风作浪。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是在我的世界里,只容忍两种色彩,不是黑,就是白。敖天没有杀人,夜魅没有投掷炸药,他们是无辜的,就不应该死!” 她不是因为敖天才这么做的!顾云的解释似乎将压在夙凌心上的那块巨石移开了。 “他们不该死,你就要送死吗?这就是你查案的方法?”夙凌差点要被她气死了,修养气度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雷鸣般的吼声震得顾云耳膜微微作响,夙凌又开始吼了。顾云也有些火,朝着他吼回去:“只有一个时辰,你让我还能想出什么办法!而且从头到尾,我也没有说过我要死。” “穿心而过还能不死……”程航低语,在吕晋瞪视下赶紧闭嘴,眼光扫过敖天时不由得一愣,面对任何事都又冷又酷的敖天脸色难得一阵青一阵白,气息也显得不太稳,幽冷的黑眸盯着顾云,一眨不眨。 “灵,你说!”他们都知道,卓晴对人身体器官都很了解,她说的话比较权威。 卓晴头疼地撑着额头,她是疯了才会答应顾云的要求,可要是不答应,她又怕顾云乱来,尽管心乱如麻,但是多年的法医职业生涯还是让她能冷静地解释顾云的意图。“人的心脏位于二肺之间,左胸前壁第五肋间隙锁骨中线内侧半寸处,心的前上面邻胸骨和肋软骨,后面是食管和胸主动脉,下面紧贴膈肌。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收缩的时候,与隔膜间会形成一条极小的缝隙,如果能抓住这个时间和缝隙一剑刺入胸腔,那么看起来剑就像是穿心而过一样,实际上却没有真的伤及心脏。” 卓晴的这番解释,非但没让夙凌安心,反而让他更加惶恐!看上去像是一剑穿心,那道所谓的缝隙有多窄、与心脏有多近,不需要卓晴细说,夙凌也明白。 但是谁能知道心脏怎么跳动,谁又能准确地捕捉到心脏收缩的短短一瞬间?这一剑要是偏了一点……夙凌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寒声问道:“要是这一剑没刺准呢?” 卓晴缓缓抬头,艰难却清晰地回道:“必死无疑。” “够了!”一声嘶吼,惊得众人心颤不已,看向立在门前的敖天,只见他黑眸中布满血丝,迸射着嗜血的光芒,银丝张狂地飞舞着,夜色下,他如同一只困兽,似乎随时撕咬、疯狂!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敖天,众人不自觉地稍稍后退了一步。 敖天忽然回头,暗红的眸子狠狠地盯着顾云,这时的敖天,浑身就像长满了刺一般。夙凌侧过身,将顾云紧紧地护在身后,好在敖天并没有再靠近,喑哑的声音少了以往的冷傲,几乎是在嘶吼,“青末,你给我听清楚,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更不需要你用命来换!是死是活,也是我们敖家的事情,谁都不许插手!” 说完敖天就要往外冲去,一群围着他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又要围上前去。 “滚开!”随着一声低吼,纯黑的刺陵软剑出鞘,与他的主人一样,一身寒光。银白的发丝无风自动,幽暗的瞳色染血般暗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 “敖天,你站住。听我把话说完,你想走我不拦你。”敖天显然已经快被自己的无能为力、束手无策而逼疯,要是让他就这样出去,后果绝对是鱼死网破!暗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顾云平静地说道:“现在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好好部署,一定能赢。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逼你,子时我一样会出现在今天敖季指定的地点,一切还是会按照我的计划进行。不同的是,你若参与,我们的胜算更大,夜魅可以得救,案子也能告破;如果你不参与,这一剑就由我自己来刺,反正敖季的目的就是要我死在你面前,不过这么做的风险会更大一些,计划有可能失败。” 敖天狂炽的气息不改,冷哼道:“我不会刺那一剑,也不会让你自残!” 顾云眼眸微眯,瞳孔中划过一抹厉色,开口说出来的话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那你想一直被冤枉?甘心被陷害?还是要看着夜魅断手断脚,从此成为一个废人?你不怕等你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吗?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为什么不救她?” 卓晴暗自低叹,云好狠,一开始那招自残无果之后,就用他最在乎的亲人来威胁,谁能承受唯一的亲人化作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就连墨白在听到顾云这话的时候,脸色都开始发青,更别说已经快要疯狂的敖天! 果然,敖天抚上腰间那条如血般嫣红的长鞭,脑子里不断闪现黄金面具下的娇艳,那抹鲜少有人见过却淡然美好的浅笑,想起儿时孤寂恐怖的夜里相互依偎的温暖。 而他现在,居然没有办法救她!他痛苦地闭上眼,却挥之不去夜魅面无血色、身躯残损的景象! 顾云很会抓住时机,在敖天心中被满满的亲情和无助包围的时候,问道:“我既然敢提这个计划,就表示对它有把握,我现在只问你,参不参与?” 良久,所有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握着长剑的手不知不觉地垂了下来,喑哑的声音有些无力地说道:“你要我怎么做!” 敖天终是妥协了。顾云暗暗松了一口气。卓晴狠狠地瞪了顾云一眼,侦讯心理学真是没白学!顾云撇撇嘴。 卓晴看了看天色,说道:“如果确定这次行动,就赶快开始做准备吧。把你的计划和部署说出来。”以顾云以往的风格,她会提出一个计划,一定是已经想好了如何部署,只有一个时辰,希望来得及。 “我不同意!”顾云还没开口,夙凌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火气,他气势十足地说道,“夙家军三万将士驻守京城,我不相信掘地三尺不能把夜魅找出来!”她一定要拿自己的小命来搏? 顾云开始头疼,心情也有些浮躁起来,刚说服了一个敖天,夙凌又开始和她闹,时间真的不多了,她不想再为了解释而浪费时间,说话的口气多少有些重,“庆典将至,你这么大动作,穹岳的脸面还要不要?就算真的找到夜魅,抓不住敖季绑人嫁祸的现场,这件案子要怎么了结?”她要的岂止是找到夜魅这么简单!虽然顾云说的绝对是事实,但是夙凌还是被顾云的话顶得脸色发青。 “夙凌。”清亮的声音打断了这两人之间即将爆发的对吼,卓晴淡淡地说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夙凌和顾云同时皱眉,夙凌心存疑虑,不过还是随着那道清丽的身影出了院外。月色下,两人对面而立,卓晴背对着顾云,顾云看不见她说什么,只看见夙凌的脸色一会儿凝重一会儿焦虑一会儿惊慌。惊慌?这个表情怎么会出现在夙凌的脸上?顾云还在疑惑着,卓晴已经说完,折回了书房里,夙凌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神色是难以琢磨的复杂。 顾云朝着卓晴递去一个“怎么回事”的眼神,卓晴没理她,只是回道:“你继续吧。” 顾云斜睨了夙凌一眼,只见他垂首立于一旁,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竟真的没再反对,心里暗暗好奇晴到底和他说了什么,才寥寥几句,就能让他从固执反对到改变主意? 时间紧迫,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顾云开始做人员部署,“虽然白天没找到夜魅,但是找到了敖季的一处窝点,说明我们的思路还是对的。程航,你带人在西城门附近蹲守,吕晋,你负责城南布行。” “好!”两人没有异议地同时点头。 “子时我们要去的是萧山,冷萧,你带人守住萧山附近的北门,千万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是。”冷萧自不必说,无条件服从。 “我们这些人之中,除了敖天,墨白和夙凌的武功最高,今天晚上就由你们两个人尾随我和敖天去见敖季,敖天出剑之后,敖季应该会带他去见夜魅,墨白你负责跟踪敖天他们,一路留下信号。葛惊云你负责将这些信号收集,交到单大人手中,由单大人调派人手围攻他们,一定要一网打尽。夙凌,你负责把我交到我姐姐手里之后,就回来和单大人汇合,毕竟你手中的兵力更加充足一些。” 夙凌仍是那样立在那里,不说好,也没反对。 顾云眉头深锁,夙凌这是怎么回事?楼夕颜凤眸间滑过一抹了然,似乎已经猜到自己的夫人和夙凌说了什么,温润的声音淡笑着回道:“楼家在萧山附近有一处别院,夙将军把人送到那里近一点。” 夙凌微微抬眼,与楼夕颜对视一眼之后又再别开,表情一贯地莫测。顾云此时没有心力再去猜测他们两人的暗潮汹涌,看向众人问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书房里沉默了好久,没人回答,顾云有些好笑,他们这是怎么了?她又不是一定会死! “没有的话就按照安排,各自准备吧。”卓晴指了指看起来已经平静下来的敖天和身后的顾云,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87章顾云冒险3 > 顾云率先出了书房,敖天沉默了很久,才跟着她们到院外,两人才刚站定,卓晴忽然伸出手在顾云左胸上摸索起来,敖天一怔,微微把头别开,顾云也有些尴尬,不过身体倒是站得笔直,让卓晴对着她的胸研究了很久。一会儿之后,卓晴似乎终于确定了位置,手停在左胸上的一点,对敖天说道:“心脏的位置在哪儿不用我说了,膈肌的位置,在这儿。”从地上捡起一块泥土,在所指的位置上画了一条半寸长的细线。 敖天转过头,看了一眼卓晴所画的位置,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再次紧窒,在他的认知里,那正是心脏的位置,这样一剑下去,她——真的不会死吗? 卓晴面色如常,满目自信,顾云也是一副无条件信任的样子,敖天将疑惑压下,卓晴忽然又对顾云说道:“把手伸出来。” 顾云乖乖伸手没有迟疑。卓晴将顾云的手腕抬起递到敖天面前,说道:“你先感受一下她心跳的频率。” 敖天迟疑了一会儿,手还是搭上了顾云的皓腕,脉息稳定平缓、有力而规矩,看见顾云的内心和表现出来的一样平静而稳定,倒是敖天的心跳开始不正常起来,一下一下的脉动通过细腻的皮肤传递过来,那么有生命力,要是他一剑刺过去…… 敖天搭在顾云手腕上的手倏地收回,竟不受控制地微抖起来。 卓晴和顾云两人都没注意他的异样,卓晴自顾自地交代着,“你记得到时候一定不要紧张,不然心跳一乱,敖天很难抓得准。” “我知道了。”顾云了然地笑笑,为了解救人质,她闯过雷区,那种下一脚踏出随时没命的恐惧都挺过来了,这计算好的一剑还不至于把她吓倒。 看向敖天,他早已收回手,卓晴以为他已经抓住顾云心跳的频率了,随手抓起地上一条拇指粗细,一米多长的树枝交到敖天手中,一手指着那条细细的线,交代道:“你练习一下刺入的位置,一定要分毫不差,而且出手要快,你出手越快,创面越小,我才好处理伤口,明白吗?” “嗯。”敖天低声应了一声,握着枯枝的手几乎要将它折断。 “开始吧。”卓晴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敖天仍是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他低着头,顾云看不出他的表情,不过猜也知道他肯定是紧张,顾云微微一笑,爽快地笑道:“敖天,开始吧,只是一根树枝而已。” 久久,敖天终于举起手中的树枝,看了一眼顾云左胸的位置,一剑刺出—— 卓晴皱眉,“位置偏了。” 又是一剑—— “出手太慢。”卓晴的声音越发地冷,“再来。” 虽然是树枝,顾云的胸口还是被一下下戳得生疼,忍着痛,顾云一声不吭,脸上仍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鼓励地看着敖天,但是敖天的情况却越来越糟,他本就白皙的肤色现在只能用惨白来形容,就连唇色都白得吓人,额头上的汗早已打湿了撕碎的银丝,或冰冷或狂傲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与狂躁,一下下刺过来的树枝竟还在微微发抖。 顾云抬手,轻松地抓住迎面袭来却没有力道可的树枝,沉声说道:“休息一会儿。”敖天立刻松开手中的树枝,仿佛他是烫手的烙铁。顾云走近敖天,他蓦地回过身不去看她,沉重而急促的呼吸显示着敖天的不安与挫败。 在这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最后会不会用她的命去换唯一的妹妹,但是当真要对她出手的时候,即使手中拿着的只是一根树枝,他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她绵长而平稳的血液已经流入了他的心,他承认,他是真的怕!怕失去夜魅,更怕在自己手下失去她! 浓重的夜色下,一向挺拔颀长的背影竟有些佝偻,顾云绕到他面前,抓住敖天冰冷的手,轻松回道:“敖天,以你的武功修为,要一击即中是很容易的事情,只是一剑而已,我相信你!我们下次还要一起喝酒呢!” 敖天缓缓抬头,迎着那双满是信任、莹润明亮的眼,心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很痛! 敖天忽然闭上暗黑的眼眸。顾云轻轻松开握着他的手,为难地看了卓晴一眼,卓晴低叹一声,抓起地上树枝再次塞到敖天的手中,有些不耐烦却异常坚定地说道:“行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有我在,她想死也不容易,你多练习几次,时间不多了。” 久久,敖天终于再次回过身,开始一次又一次的练习。 一个时辰过得很快,而敖天的成绩是——刺了无数次,真正刺中那细线的次数只有三次。 顾云脸色如常,始终坦然从容,却让在一旁等待出发的人看得是冷汗直流。尤其是夙凌,几次墨白都以为夙凌要冲上前去,但是他除了拳头几乎握碎之外,并没有上前阻止。 抬头看看天色,顾云一边低头将那道已经不是很清晰的细线拍掉,一起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 “咔嚓!”顾云话音才落,敖天手中的树枝即被他捏碎。顾云假装没看见他脸上极力掩饰的慌乱,率先往外走去,嘴里已经爽朗地说道:“大家都按照订好的计划行事吧。” “敖天,走了。”淡淡的催促在院外响起,敖天脸色已经苍白,眼神终于恢复了一贯的冷凝,看了卓晴一眼,卓晴微微扬起唇角,眼眉间皆是胸有成竹的自信,敖天的心似乎安定了一些,提气追了出去。 夙凌和墨白也紧跟着他们出去。 “夙凌……”经过卓晴身边的时候,夙凌的衣袖一紧,卓晴隐忍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帮我把她活着带回来!” 夙凌浑身一僵,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按照计划行事,庭院里再次冷清起来,卓晴双手紧紧地环着手臂,忽然没了刚才的自信,脚发虚地后退,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包容的怀抱里。 “夕颜,我好怕。”她怕这次的分开会成为永别,她怕她等回来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怀里的人颤抖得厉害,这是他没有见过的晴儿,环在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将温暖与信心传到她心里,楼夕颜永远温柔的嗓音安抚着卓晴惶恐不安的心,“放心,会没事的,你要相信她,也要相信自己。” 卓晴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双臂,心里暗暗地默念道:夙凌,对不起—— 为了帮云抓紧时间,为了让夙凌替她守护着云,她刚才欺骗了他,她告诉他,就算这一剑没有刺中膈肌也没关系,只要夙凌能尽快把云带回来,她就能救活她。她说谎了,这个谎让夙凌以为云的命其实是掌握在他手里,她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夙凌更快地把人送回来,也为了让他同意云的这个计划,但是对他来说,却是残忍的,如果,云真的死了…… 萧山,子时。 今晚不是十五,月却异常地明亮,显得有些诡异,山巅之上,一抹精瘦的身影走来走去,脚步急促,银发微动,显示着此人心情浮躁。敖季心里忐忑,不知道敖天会不会来,他从来都没猜透过他的心思,现在他身边又多了一个鬼灵精般的女人,就更难捉摸了! 子时刚过,敖季就看见并肩行来的敖天和顾云,他微微眯眼,直到两人走到他面前,还是没有把视线从顾云身上移走,低哑地笑道:“小姑娘,我好像小看你了。”她竟然带人去搜查,而且居然差点让她找到了!小丫头确实有点小聪明,不过通过这件事也更好地验证了她的价值,夙凌对她的纵容和楼夕颜给她的支持已经到了连单御岚都不得不听她的地步,敖天要是要了她的命,这场追逐战一定很有意思。 顾云沉默着不说话,敖季怪里怪气地笑道:“你居然还敢来,真有勇气。”她是不怕死呢,还是这么有信心敖天不会杀她?! 顾云依旧沉默,年轻的脸上平静得有些异常。敖季不耐烦了,对着敖天问道:“怎么?做好选择了吗?” 敖天迟疑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只要不杀她,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去做,即使是去杀燕弘添。” 哈哈哈!敖季大笑起来,敖天几时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过话?整个心被虚荣占据,敖季越发狂妄地笑道:“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我今天给你时间,是让你慢慢做选择,可惜你让我很失望!想救夜魅?除非我愿意让你带走她,否则,你连尸体都别想找到! “你应该感激我,还给了你做选择的机会。”敖天的手紧了紧,敖季开始咄咄逼人,“到底是她死,还是夜魅死。”他倒要看看,敖天是选妹妹还是选情人! “如果——”敖天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我杀了她,你是不是立刻带我去见夜魅?” “是。” 敖季话音才落,只见敖天抓住腰间的软剑,敖季大惊,以为他要对自己出手,正要跃后躲避,谁知寒光一闪而过,长剑没有一丝迟疑地刺入身侧顾云的心口,墨黑的长剑穿胸而过,顾云睁着一双大眼,不敢置信地盯着敖天。 而此时,同样没有想到的还有躲在远处的夙凌和墨白,两人皆是一惊,看着月色下那个被剑刺穿身体、木然而立的娇弱身影,夙凌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中,他竟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那种痛楚从心底开始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处。好不容易,夙凌回过神来,要冲出去的身子被身旁的墨白紧紧地压着,“夙将军!你冷静点,大局为重。你现在出去青姑娘这一剑就白受了!” 夙凌捏着赤血的手指咯咯作响,墨白也感受到了那赤红长剑逼人的热力,他只希望敖天能快点把敖季引走,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能压着这一人一剑多久!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88章顾云冒险4 > 顾云脸上的惊讶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敖天出手居然这么快!接下来她也没有心情惊讶了,老天!好痛!比被子弹打中还要痛,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让她身子不自觉抖了起来,血沿着墨黑的剑身开始一滴滴地往下流淌,顾云觉得眼前发黑,狠狠地瞪着敖天,心中暗骂道:“他搞什么,怎么还不拔剑!” 敖天此时早已经没有拔剑的力量,血滴入泥土的声音每一下都重得像是砸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置身于冰窟之中,彻骨的寒冷几乎将他灭顶。 敖天整个人愣着那里,顾云一咬牙,身体开始缓缓往后退,剑身划过血肉的声音让敖天瞬间明白顾云的意图,握剑的手一紧,敖天毫不留情地拔出了长剑,随着剑身而出的,还有那喷涌而来的血液。 热血溅在敖天的脸上,如熔岩般瞬间灼伤他整个人,他就那样站着,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看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向下滑落,看着她躺在地上,身体一动也不动了。 敖季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拍着敖天的肩膀,大笑道:“你下手还真的毫不留情啊!果然够狠!”真想不到他居然这么狠,一剑刺穿心爱的女人是什么感觉?哈哈哈! 敖季刺耳的笑容敖天听不见,但是当他伸手要去检查顾云死活的时候,敖天大吼一声:“不许碰她!” 敖季的手停在半空。敖天手中的剑还在滴血,半张脸全是血污,暗红的眼眸狠狠地盯着他。敖季暗暗心惊,反正这一剑都穿心而过,这个女人死定了,他还是不要在这时候刺激敖天的好。 敖季讪讪地收回手,敖天忽然逼近他,问道:“夜魅在哪里?” 敖季咽了咽口水,不敢再激他,笑道:“跟我来,我这就带你去。” 敖天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无声息的女子。 别怕,你若死了,还有我陪你!黑眸中划过一抹决绝,敖天转身离去。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墨白立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夙凌高大的身子已经箭一般地奔向那抹丽影。墨白看了一眼夙凌明显凌乱的脚步,虽然有些担心,却也只能选择追上远去的两人。 “青末?!”夙凌微抖着扶起地上的顾云,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脸上血色尽失,前襟后背血都在往外渗,他连忙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时断时续的脉息几乎找不到,夙凌既庆幸又担忧,她还活着!但是这样的她还能撑多久呢? “青末!你不能死,要撑住!”点了她的穴道止住不断涌出的血液,夙凌把怀里娇弱的身子抱在怀里,脚下一刻也不敢耽误,心里根本不敢去想其他的,耳边不断响起的只有卓晴的交代,一定要快!要快! “青末,你要撑着,我命令你撑住!”不管怀里的人听不听得到,夙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或者只有这样,他紊乱的心才能得到一点点安慰! 一路狂奔,夙凌抱着顾云来到楼家别院,仆人们早就等在院外,看到疾行而来的夙凌立刻打开门,领着他往最大的院落跑去。 “送到房里去!”楼夕颜已经站在屋外等着他,看清夙凌僵冷的脸色和衣襟上的猩红,楼夕颜不禁担心顾云的情况。 抱着顾云冲入房内,夙凌先看见了一个大大的外厅,五六个宫中医术最好的御医几乎全部到场,身上穿着奇怪的白袍子,神色有些紧张地坐在那里,看到夙凌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几个御医纷纷起身,楼夕颜对他们挥挥手,几人不得不再次坐下,眼中的疑惑更甚。 “里边。” 在楼夕颜的示意下,夙凌将顾云抱进里间,地方不算大,只有一张铺着白绢的小木床,其他地方全部点满了蜡烛,光线明亮得刺眼。卓晴站在木床旁,身上同样套着一件白色的袍子,双手戴着棉布手套,过膝的长发也被她结成长辫挽了起来。卓晴指着木床,低声说道:“把她放上来。” 夙凌赶紧把人放了上去。卓晴冷声说道:“你出去。”夙凌冲口而出,“不!”灯火映照下,顾云的肤色白得透明,嘴唇青灰,清瘦的她放在窄小的木台上显得更加单薄。 “出去!”卓晴口气很重,手没闲着,轻轻剪开顾云胸前的黑衣,左胸上有一个一寸宽的血口子,皮肉有些外翻,但是刀口很齐,位置也基本没偏差,直到看见伤口,卓晴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一半,敖天这一剑刺得又快又准,云还是有救的! 定了定心神,卓晴开始清洁伤口,却发现顾云伤口出血量很少,剑贴着膈肌穿过,没有伤到心脏,不过却割断了一条静脉,不应该只流这点血!卓晴眉头微皱,低声问道:“你点了她的穴道?” 夙凌心惊,急道:“不能点穴?” 卓晴淡淡地回道:“不是。”一改刚才强硬的态度,说道,“你留下也可以,但是不要妨碍我。还有,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 卓晴同意他留下,夙凌反而更加担心起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夙凌有些焦躁不安地出了里间。楼夕颜似乎早有准备,一个托盘递到他面前,上面放着一件素白袍子,夙凌没有多想,脱了身上染血的衣衫,换上白袍再次进了里间。 卓晴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弯曲银针,夙凌不敢上前打扰,默默地站在卓晴身侧,眼睛始终不离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失去了活力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瓷娃娃,一碰就会碎一般,内室很安静,静得呼吸声都那么明显,可是他却几乎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好几次他都想去试试她的鼻息,又怕结果让他不能承受。 “夙凌,”卓晴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声说道,“解开她的穴道。” 卓晴的语气明显凝重,夙凌的拳头紧了紧,走到顾云身侧,缓缓伸出手,用力一点—— 穴道解开,顾云喉头忽然动了一下,一缕殷红的血从唇角涌了出来,沿着脸颊流过脖子,最后在素白的枕头上留下点点猩红。 “怎么会这样?”夙凌大惊,又不敢碰她,只能看着嫣红的血不住地从她嘴角涌出,他瞪着卓晴,低吼道,“怎么回事?”卓晴镇定地拿起旁边的一块白绢轻轻按在顾云唇角上,低声说道:“按着。” 夙凌连忙按住,卓晴松手低头观察着刚刚缝合好的静脉。夙凌点了云的穴道,确实能延缓她的出血量,但是因为身体有伤口,血压会有变化,穴道解开的瞬间,压强很大,呕点血是正常的,就怕刚缝好的血管承受不了! 观察了好一会儿,卓晴发现接好的血管还是出现少量渗血的现象,该死!缝合线还是太粗,医疗用具不全,让卓晴的心情非常糟,脸色又晦暗了几分!正准备进行二次缝合。 “为什么她会一直吐血?”夙凌低沉的声音异常低哑。 卓晴微微抬头看了夙凌一眼,眉头立刻打成结。夙凌的脸色没比云好到哪里去,盯着手下那块已经被血浸湿的丝绢,因为压得太用力,血沿着他的指缝一滴滴往下落。夙凌眼中明显的无措与自责让卓晴忧心,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失控,但是这里毕竟是手术室,关心则乱,卓晴不想冒险,扬声叫道:“夕颜,把他弄出去!” 楼夕颜在门外听见卓晴的话,轻叹一声,对外室的两名侍卫点了点头,两人进了内室,走近夙凌,夙凌双手抚着顾云的脸颊,眼睛一刻都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阴沉的声音刻意压低着吼道:“滚开!” 夙凌身上与生俱来的霸气没有几人能抵挡,两人迟疑了一会儿,不敢上前拉人,却也不敢就这么走开。 这时,楼夕颜清冽的声音又从外室低低地传来,“夙将军,如果你不希望青末有事的话,就到外面去等,你这样会害死她!” 淡淡的声音在这样安静到压抑的房间里响起,每一个字都让人窒息,卓晴抓紧时间进行二次缝合,专注于手术之中,对于他们的话充耳不闻。顾云已经不再吐血,脸色却比刚才更加暗了几分,手中握着的血帕温热得几乎要将夙凌灼伤,而她的脸颊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夙凌的手再次抖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压抑着心中想将她护在怀里的冲动,夙凌迅速起身,冲了出去。 站在庭院正中央,夜风犹如一条条荆棘鞭,一下下抽在他身上,他不觉得疼,只是透心地冷,痛苦地闭上眼睛,长剑刺穿她身体的那一幕一次次在脑子里回放,他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她! 他是不是还不够快?是不是不应该点她的穴道!如果,如果他再快一点,她就更多些生的希望!再快一点……高大的身体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量,颓然地抵着身后的山石,冰冷的感觉由背后一直蔓延到心里。 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时间终是在走着的,夜幕一点点被朝霞吞没,太阳缓缓升起,带来了丝丝暖意。夙任听到消息,早早赶来看看顾云的情况,进去庭院,就见到一抹高大的身子靠坐在假山旁,初见的那一刹那,他差点认不出坐在地上的男人是夙凌。一夜的煎熬让他长出不少胡楂,脸上没有太过悲痛的神情,只不过那双一向锐利冷傲的暗黑双眸直直地盯着地上的一点,眼神是全然的空洞,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条已经被血浸湿、冰冷而腥黏的绢布。 夙任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死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89章夙凌情深1 > 夙任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夙凌怪异的样子让夙任很是不安。走到夙凌身侧,夙任低声急道:“大哥?” 夙凌像是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回应。夙任的心猛地一沉,不是青末真的出事了吧?! 夙任起身朝屋内走去,楼夕颜正往外走出来,他仍旧是一贯的清朗,只是脸上难掩疲惫。夙任迎了上去,急道:“楼相,青末她?” 楼夕颜微微摇头,回道:“还在救治。” 还在救治说明还活着!夙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假山旁表情麻木的夙凌。夙任暗叹,大哥这是关心则乱,青末还没怎么样呢,他怎么就这副模样!又要走过去劝他,却被一只手臂拦了去路,楼夕颜低声道:“算了,还是不要打扰他吧。”夙任没有见过昨晚青末的样子,没有亲眼看见她被一剑穿心的情景,他是不会明白夙凌此时的心情的。 再看一眼夙凌木然的样子,夙任点点头,没再过去。 两人就这样在门外站着,既没进屋,也没出去,只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程航受单御岚的指派,前来询问青末的情况,可是一进入院内,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他也看见了靠在假山旁的夙凌,不禁暗叫一声糟糕了,才一个晚上夙将军就成了这个样子,莫不是青末她—— 小跑到楼夕颜身边,程航小声问道:“楼相,青姑娘是不是已经……” 他话还没问完,楼夕颜已经回道:“还在救治。” “那就好那就好。”程航拍拍胸口,刚才他的一颗心差点没跳出来! 微微眯眼看去,楼夕颜在院门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敖天!颀长的身影直直地立在那里,没有了冷傲的气势,他仿佛就是在等待宣判的犯人,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 夙任也看见了院门外的敖天,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夙任问道:“人抓住了吗?” 程航有些兴奋地点头,却不敢太大声地回道:“一个都没让他们逃掉!夜魅也救出来了。”按照青末的部署,昨晚上他们很成功地将敖季的老窝端了,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这让他更加佩服青末,自然也更不希望她出什么事情。 低低地冷哼了一声,夙任不以为然,要靠杀一个女人这种方法抓人,身为军人的他并不稀罕! 程航不太明白夙任为何忽然变了脸色,眼光再次看向假山旁颓然的夙凌,不解地问道:“夙将军他这是怎么了?”青姑娘不是还在救治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楼夕颜低声说道:“大家再等等吧。” 整个庭院再次陷入了无声的等待之中,清晨的鸟叫虫鸣此时听起来只会让人心情浮躁,程航干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内室的门终于开了。 “出来了!”坐在门槛上的程航率先看见卓晴,她的脸色很差,看起来很疲惫,似乎连走路都没有力气。楼夕颜迎了上去将她护在怀里。卓晴微微摇头,回道:“我没事。” 楼夕颜扶着卓晴走到外厅,夙凌僵硬了一夜的身子忽然贴着石壁慢慢地站起,炙热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院门外那道孤傲的身影也像是瞬间被定住了一样,幽深的视线紧锁着她。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却又没有一个人敢问她结果,终于还是程航憋不住,低声问道:“她怎么样?”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结果,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只除了院门外的敖天,她生他就生,她若是死了,他就陪她一起! 卓晴探究的眼神掠过假山旁的夙凌和远处的敖天,终是淡淡地回道:“她活着。” 她活着! 程航和夙任几乎是同时低叫:“太好了!”青末没事!他们都不敢想象,要是青末死了,这个残局该怎么收拾!夙凌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靠着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好像他昨夜都没呼吸一般。众人都在雀跃,卓晴微微抬眼,只看到院外那抹墨黑的身影在听到她的答案之后,默默地离开了。 那一剑刺出之后,他只怕再难出现在云面前了吧。 “什么时候可以把她接回将军府?” 卓晴回过神来,夙凌已经走到她面前,卓晴摇头回道:“现在不行,最少也要过了危险期。”夙凌一脸的胡楂,眼睛也熬得通红,手中居然还拽着染血的丝绢,整个人明显憔悴,昨晚他是受了一夜煎熬吧!她知道夙凌对云是有情的,却不知这情竟已深到这种程度!卓晴开始为难,是否要告诉他真话。 危险期?光听这个名称,夙凌心就是一紧,“说清楚。” 所有人的心也再一次提了起来。 卓晴思索了好一会儿,低叹一声,回道:“这一剑穿胸而过,就算没有伤及心脏也是严重的贯穿伤,如果这几天没有什么并发症,按照她原来的身体状况和恢复力,五天后应该可以移动,如果这几天伤口感染……”卓晴自己也不愿意说下去,简陋的医疗设备、粗糙的消毒措施,发生感染的机会很大,再加上没有抗生素,她实在不愿意也不敢想象若是伤口感染,云该怎么救! 经过一夜的折磨,夙凌脸上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喑哑的声音微颤但仍是坚持问道:“会怎样?” 满脸的胡楂让他看起来很狼狈,幽深的眼眸直视着她,对上这双如大海般深沉幽冷的眸,卓晴决定不去隐瞒那最坏的结果,深吸了一口气,卓晴清晰地回道:“轻的话伤势会好得慢,可能留下后遗症,重的话——会死。” 卓晴话音未落,夙凌刚才还算平静的双眼中涌起了波澜,她以为他又会失控,不料他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喑哑的声音里皆是疲惫,“我应该怎么做?” 卓晴一直紧闭的唇角终于轻轻扬起,这个男人看来是爱惨了顾云,只怕今天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吧。心中有了主意,卓晴忽然上前一步,用力拍拍夙凌的肩膀,回道:“这几天她的身体可能会发生高热、呼吸困难、气喘等现象,所以要有人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有情况就立刻通知我。我已经帮她过了第一关,现在是第二关,这一关就要靠你了,我希望你能给她力量让她渡过这一关。未来的三天是最关键的时刻,如果她熬得过去,就活了。” 侧头扫了一眼肩膀上纤瘦的手,夙凌抬头看去,卓晴对他淡淡地一笑。夙凌脸上一僵,后退一步躲开卓晴的手,脸色恢复如常,对着身侧的夙任说道:“夙任,这几日由你统领夙家军保证京城安全,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就来这里找我。” 夙任一怔,低声回道:“是。”大哥为了她连庆典都推给他了,对人家只怕不仅仅是动心这么简单,冰炼果然没选错人。 夙任正要离去,夙凌又忽然叫住他:“还有,你去单大人那里了解此案的过程,然后以我的名义拟写一份奏折呈给圣上。敖季杀人掠婴、淫辱妇女,攻击驿馆、破坏庆典,此人身犯数罪,理当受车裂之刑。” 车裂!夙任微惊,夙凌脸上的杀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夙任不敢说什么,点头回道:“是。” 夙凌不再说话,大步进了里间。程航看着夙凌冷傲的背影,心下不禁感慨起敖季的悲惨来。昨夜刚找到夜魅,他就被盛怒中的敖天挑了手筋脚筋,现在夙将军又亲拟奏折要将他车裂,皇上十有八九是准的。这敖季谁不好杀,偏偏要杀青姑娘,真正是不知死活啊! 卓晴微微皱眉,这夙凌果然不是好惹的主,她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自己骗他的事情比较好。 抚在腰间的手轻轻拍了拍,楼夕颜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累了吗?” “嗯。”卓晴点头,她还真是累了,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对她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是刀下那个人是云,就不一样了,她现在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楼夕颜轻轻擦拭着卓晴额间的薄汗,轻声叹道:“我扶你回房休息。” 卓晴靠在楼夕颜怀里,两人一起出了外室。管他呢,云没事就好,有夕颜在,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夙任走了,程航也匆匆离去,偌大的外厅里,只剩下五六个御医面面相觑,坐了一整夜他们也很累,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这一整晚下来,他们其他的看不懂,有一件事看明白,就是里面躺着的那位姑娘,要是有个万一,所有人都得跟着倒霉! 撇下外室一群人,夙凌独自进了里间。满屋的蜡烛早已燃尽,只留下一地的蜡痕。 木床上,青末换上了素白的单衣,前襟轻轻地搭在胸前,厚厚的白布绑带缠在胸前,似乎将她紧紧地捆绑起来一般,显得她更加瘦弱。始终束起的长发披散在身侧,额间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她的脸上。白色的衣裤,白色的床单,苍白的皮肤,单一的白色莫名的让人恐惧,夙凌缓缓伸出手,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那张比他手掌还要小的脸,他需要借她的体温来安定他惶恐了一夜的心。 “我,该拿你怎么办?”看着眼前几乎随时淡去的女子,他真的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人,她醒着的时候,坚定的眼神、明睿的智慧、不凡的身手,都让人忽略了她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而此时,她又孱弱得像是随时都会逝去。这样的女子,他该拿她怎么办? 满是粗茧的大手将顾云白皙的手包覆在掌心里,夙凌心中有了答案。 时间过得很慢,似乎已经煎熬了一世,日子才刚刚过去一天,时间又似乎过得很快,他只是这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青天已换成夜幕。 夙凌靠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始终没有松开掌心中的皓腕,只是掌心越来越高的温度让夙凌有些不安起来,床上的人轻轻动了动,呼吸越发急促,眉心无意识地聚在一起,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夙凌微微伏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努力地倾听她的声音。一声带着哭腔的模糊颤音传入心里,“疼……”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90章夙凌情深2 > 好不容易听清她说什么,一个“疼”字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以为他的心已经够痛,不会再痛了,但是此刻,这一声声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的呢喃,却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痛彻心扉的感觉。 夙凌以为她已经醒了,刚想问她哪里疼,却发现顾云的眼睛还是紧闭着,刚才喊的那一声“疼”只不过是她疼到极致时的无意识呐喊而已,他的手轻轻搭上她的额头,果然如心中猜测的那样,很烫! 想起之前卓晴说她有可能会发热,夙凌的心倏地提了起来,这不会就是她所说的并发症吧! 顾云梦魇般低喃着疼痛,手心的温度也在不断升高,一种陌生的情绪撕咬着夙凌的心神。夙凌鹰眸一暗,低吼道:“来人!” 外间留守的两名御医倏地一惊,两人还没来得及赶过去,里间已经再次传来夙凌焦躁的低吼声,“御医!” “是。” 两名御医领命进入,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子脸色潮红,有些不安地扭着头,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夙凌指着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老御医急道:“快给她看看。” “是,是!”老御医不敢耽搁,立刻迎上去诊脉。 看向一旁年纪稍小的御医,夙凌命道:“去把青灵请过来。” “是。”年轻御医转身向外跑去。 老御医把了半天脉,一个字也没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夙凌急道:“她怎么样?” “疼。” 老御医还没来得及回话,顾云一呼痛,让夙凌又是心焦又是心痛,脸色也更加晦暗几分。老御医顿时满头是汗,久久不敢回话。夙凌早已经没了耐性,冷声低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她止痛啊!没听见她喊疼吗!” “是,是!”老御医回过神来,嘴里连忙答应,一时间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为她止痛。他久久不动,夙凌的脸色已经可以用狰狞恐怖来形容。 老御医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最后决定用针灸点穴止痛,这个是最快的办法了,老御医赶紧拿出随身带着的银针。 “等等!”此时,卓晴清亮的声音在里间响起。 看清进来的人,老御医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退到一旁,恭敬地唤道:“楼夫人。”刚才为床上这位姑娘把过脉,伤势虽然凶险,却还不至于危及性命,不过夙将军如此激动,还是让他不免心慌,楼夫人来了,他提着的心总算能放下来了。 卓晴快步走到顾云身侧,手抚上顾云的额头。体表温度很高!查看胸前绷带,并没有血色,说明伤口没有裂开。卓晴微微伏下身体贴着顾云的前胸,仔细倾听,没有听诊器,听的效果不太好,不过基本能判定胸腔内没有太多积液。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起身对着身后的仆人说道:“去端一盆清水和一盆烈酒过来。” “是。”家仆立刻出去准备。夙凌看她不再诊治,急道:“她怎么样?” 卓晴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回道:“没事,正常的术后反应而已。”也许是昨天做了一晚上手术,精神高度紧张,她的头痛了一整天了,好在云的情况比她预料的好一些,目前只是发热而已,没有其他并发症的预兆。 夙凌手再次抚上顾云的额头,灼热的温度简直烫手,而卓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彻底惹怒了夙凌,“她的身体热成这样叫正常?” “她目前只是发热而已,待会儿用清水和烈酒交替给她擦拭额头和四肢,只要体温不再升高就没事。”理解夙凌心焦的情绪,卓晴好心地解释。可这非但没能熄灭他因为担心和恐惧燃起的怒焰,反而让他更加失控地吼道:“就这样?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止疼?!你要让她这样一直疼下去?!” “我没聋!你用不着吼!”头本来就已经够痛了,他还朝她吼!卓晴也火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什么药也喝不下去,伤口在心脏,又不能敷任何麻醉药在上面。针灸麻醉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的!你自己又不是没受过伤,谁不是熬过去的!”这里又没有注射止痛剂,难道云痛苦她不心疼?!简直混账! 夙凌语塞,他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但是耳边传来她一声声痛苦的呢喃,这比他自己受伤还要疼得多!心里的烦躁与心焦无处发泄,夙凌一拳狠狠地捶在石墙上,嘭的一声闷响在这个晦涩的夜晚响起,就像是击中所有牵挂顾云性命的人心。 “夫人,您要的水和酒。”仆人端着水和酒进来,敏锐地发现屋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儿,两名御医满头大汗微微发抖地站在那里,夙将军面对着墙站着。 “放这儿吧。”卓晴看了夙凌一眼,摇了摇头,又对着仆人轻声说道:“找个丫头过来照顾她。”夙凌这个样子,只怕云没脱离危险,他就要疯掉了! “不用。”仆人还没来得及回道,夙凌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要说的话,他转过身,眼中的波澜尽敛,走到水盆旁站定,拿起棉布蘸了烈酒,拧干后轻轻地擦拭着顾云的额头、手心,动作笨拙,却是格外地小心翼翼。 卓晴张了张嘴,面对着这样一个情深的男人,她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清晨的阳光依旧如约而至,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有所改变,晨光透过轻薄的窗纸,隐约地投射在木床上那抹瘦弱的身影上。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嘴唇干涸,两条秀美中带着英气的柳眉微微皱了皱,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眼珠子在眼皮下转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一点一点慢慢睁开。 顾云意识已经清醒,但是身体似乎还是不受控制,努力了很久,终于睁开了眼睛,温和的阳光对于她来说依旧刺眼,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能看清眼前的东西。顾云慢慢转动僵硬的脖子,想看看自己所处的环境,一侧头,就看到身旁坐着一个男人。他手里拿着一块棉布,脚边放着两个水盆,脸上满是胡楂,眼睛木然地盯着她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只是一个侧面,顾云却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微微抬头,她想看清楚他是谁,可惜才动了一下,就牵动胸口的伤,疼得她差点飙泪。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男子的注意,他忽然扭过头。顾云立刻对上一双沉若深海的黑眸,这双眼睛太过熟悉,但是顾云实在不能将眼前的男人和那个意气风发、甚至有时盛气凌人的夙凌联系在一起,他眼中的伤痛与不安让她的心莫名地随之一颤,似乎不相信她已经醒过来一般。好一会儿,他都只盯着她不说话。顾云有些迟疑地叫道:“夙凌?”她到底昏迷了几天,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怎么这副模样?! 艰难地开口,却发现声音喑哑得不像是她的,而正是这道喑哑的低吟终于震醒了守候了三天、已经心力交瘁的男人。 只见夙凌暗潮涌动的黑眸盯着她又看了好一会儿,却仍是不说话。顾云微微皱眉,张口想说话,干涩的喉咙让她久久发不出声音,而此时夙凌又忽然起身,急匆匆跑出门外,顾云正在纳闷,听见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响,接着就是纷杂的脚步声和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旦醒来,顾云就不会让自己轻易昏厥,她努力地想要听清楚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此时,里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她最为熟悉的身影。 卓晴赶到顾云床前,急道:“感觉怎么样?” “不好。”抿了抿干燥的唇,斜睨着卓晴,顾云微喘着回道,“疼死了!你的医术——太烂!”以前她也负伤住院过,这次是最疼的! 看她还有力气抱怨,卓晴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她舀了一勺清水送到顾云唇边,眼眶不禁有些红,嘴上却还是不甘心地回道:“能捡回小命就不错了!还有,我是法医!” 看到晴的眼睛里闪烁着莹亮的水珠,顾云微微牵起唇角,低声笑道:“晴,谢谢你。” 卓晴喂她喝水的手一僵,狠狠地瞪了顾云一眼,这女人一醒来就想弄哭她!再舀一勺水送到顾云唇边堵住她的嘴,想起刚才外面发生的一幕,卓晴低声叹道:“行了,少说话,多休息。还有,你要谢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夙凌他守了你三天三天,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眼前忽然划过他刚才狼狈的样子,顾云说不清楚自己心里什么感觉,暖暖的,涩涩的,不知道是开心还是生气。看看卓晴身后,没有见到夙凌的影子,顾云问道:“他人呢?” 卓晴忍不住嘴角轻勾,笑道:“晕了。” “……” 晕了?这怎么可能?刚才外面那声巨响,不会是……是因为她吗?顾云觉得心口更疼了,闷闷的!她需要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还差一点儿!床边矮几上放着一碗清水,一只纤细的手臂正艰难地向它靠近,指尖已经碰到碗沿了,还差一点儿! 顾云上半身不敢乱动,只能拼命地将手伸直,一点一点接近目标。这两天晴找了一名小丫头来照顾她,女孩子很细心也很负责,不管她什么时候睁眼,她都在她眼前。只是顾云实在不太习惯一个人一直守着她,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一想到有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就死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把人弄了出去,可不想这么快又把人招回来,现在想喝水她也宁愿自力更生。 抓到了!顾云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虽然这样小小的一个动作依旧让她喘个不停,额头上也冒出一层薄汗,她还是很开心。碗里的水有些满,顾云小心地将碗端起来,胜利在望之时,里间的门刷的一声开了,顾云扭头看去,立刻愣在那里—— 门边的男子,长身而立,一袭暗银色长衫,袖口和衣襟处用金银丝线绣了流云图案,腰佩玉带,足踏黑靴,发上带着墨玉发冠,低调中透着奢华,一身的尊贵,让人移不开眼。日光透过窗户从他的背后映照过来,朦胧了他的脸,是夙凌吗?他好像瘦了很多,平日里他不是身着战袍,就是一袭墨黑长衫,这样的他,顾云还真的没见过,她怔怔地盯着他看,一时间忘了原本想干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91章夙凌情深3 > 夙凌一进屋内,就看到这个不怕死的女人已经探出半个身子,逞强地去拿矮几上的瓷碗,脸色青白得毫无血色,倔强的脾气还是那么硬,开口叫人会死?心下恼火,进屋前的紧张和淡淡的期待瞬间化为乌有!夙凌大步走到床前,一手利落地端起瓷碗,一手提着她的肩膀将她扶正。 强势的力道,黯黑的脸色,一如往昔。顾云低叹,虽然衣服换了,人依旧是那个霸道的人! 夙凌心里恼她,手还是有意识地舀了一勺水,送到她唇边。顾云潜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这么大个人了,还让人喂食,实在太丢脸了,而且喂食的还是他!顾云轻咳一声,说道:“我自己来。” 夙凌根本不理她,勺子依旧放在她唇边,大有她不喝就和她一直耗下去之势,顾云撇撇嘴,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目前打不过他! 默默地被喂了几口水之后,顾云摇摇头。夙凌放下瓷碗,忽然坐到她的床边,床沿因为忽来的重量,微微下陷了一些,床很窄,他几乎就坐在她腿边的位置,更奇怪的是,他坐着又不说话,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 以为他要说什么,等了好一会儿,他只是这样直直地看着他。顾云微微蹙眉,说道:“今天不是庆典的日子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夙凌幽深的黑眸微眯,低低的声音淡淡地问道:“你是在赶我吗?” 呃——顾云无语,故作轻松地回道:“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我没事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听说他照顾了她三天,虽然她认为夙凌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但是人家做了,她总要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她轻松的语气,坦荡的神情里满是感谢,也只是感谢而已。她对他真的没有半点情愫? 墨黑的眼眸紧锁着她,顾云忽然觉得有些窒息,这次醒来之后,夙凌变得不太一样,以前他也常瞪她,她一向都能坦然以对,今天却莫名的不敢与这双眼睛对视,她怕一不小心就被里面酝酿的风暴卷进去。稍稍别过头去,顾云局促地说道:“夙凌,你这样我不习惯。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才说完,顾云立刻就后悔了,这是什么问题?她希望他对自己说什么呢? “我确实有话要说。”低低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顾云倏地一惊,回过头,夙凌的脸居然近在咫尺,而她转过来时,唇正好落在他的耳际。 淡淡的呼吸喷洒在耳后,温软的唇轻贴着耳际,她特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身体僵硬得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动弹不得,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敏锐,夙凌只觉得血液轰的一下直往头上涌。 顾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一瞬间的呆愣之后,赶紧往后退去,动作太大牵动胸前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今天倒了什么霉了! 呼痛声终于震醒了还在恍惚中的夙凌,看她一手扶着胸口,表情痛苦,夙凌急道:“怎么了?哪里疼?” 顾云摇摇头,尴尬地闭上眼睛,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切都这么不对劲儿! 她这是在害羞吗?夙凌的唇角愉悦地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微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说道:“这两天我会很忙,没有空来看你。三日后你的身体好点了我再来接你回府。” 他对她动心动情已经是谁都看得清的事实,不过她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没关系,等她那颗心脏长得再好一点,他会让她知道,他想要对她说什么! “哦。”顾云闷闷地回了一声。夙凌也不为难她,拉起被她掀开一半的丝被盖好,转身出了里间。 顾云睁开眼,愣愣地看着那抹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一向精明的脑子又开始发懵了,她刚才是不是亲了他?! 晕了!怎么会这么巧? 意外,一切都是意外。 又过了两天,夙凌果然没再出现,神经大条的她也渐渐忘了那次尴尬的意外。躺了这么久,顾云已经闲不住了,胸口虽然还是一阵阵地疼,不过已经不会太影响她的动作,现在疼的是她的腰,再躺下去,她一定会全身难受! 一手抚着胸口,一撑着床沿,顾云慢慢地坐直身子,穿好鞋正准备起来慢慢走动一下,一道清冷的女声微怒地骂道:“你不想好好活着也等回到你的将军府再折腾,我可不想让夙凌再对着我吼!” 顾云抬眼看去,是卓晴。 “我已经好很多了,再不动一下就要发霉了!”白了她一眼,顾云依旧我行我素地进行着下一步动作,双脚站在地上,缓缓起身。 卓晴被她吓个半死,赶紧迎上去,扶着她的肩膀,硬是将她按坐回床上,“我知道你是打不死的小强,但是我不是。给我乖乖地躺着,你不爱惜自己,有人可紧张着呢!” “晴——”顾云哀号。 卓晴按着顾云的肩膀,把她压回床上,抽出枕头让她靠得舒服点,低笑揶揄,“干吗,害羞?” 害羞个鬼!瞪着卓晴笑得欠抽的脸,顾云低骂道:“你不提他会死?”这几天她都快疯了,晴时不时拿她开涮,凡是来看她的人都要提到夙凌,更可怕的是照顾她的小丫头也对她说夙凌对她多好、多痴情!被他们说多了,下次见夙凌的时候,她得多尴尬!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他?谁啊?”卓晴故作不知地反问。 “哼!现在才来装傻不嫌晚?!” 生气让顾云苍白的脸染上了点点红晕,看起来稍稍健康了一点。卓晴在她身侧坐下,严肃地说道:“云,我想和你谈一谈。” 顾云微微抬眼,说道:“你说。”晴这么认真,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以后能不能别再用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抓捕计划了,虽然敖季落网,夜魅得救,事情总算真相大白,但是你这次也在鬼门关里逛了一回,你不顾及自己,也该为我,为夙凌,为敖天想一想。如果你死了,敖天也不用活了,夙凌估计把自己整疯的同时所有人也不会好过!而我……”卓晴没再说下去,每每回想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的手都会抖,心都会颤,虽然她理解云,但是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将卓晴的手握在手心,顾云低叹道:“对不起,我只是……”想要解释,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她当时只想着要解开这个案子,要还敖天一个清白,要让真正的凶手绳之于法,她确实忽略了他们的感受,但是让她再选择一遍,她会不会改变主意呢?她不知道。 回握顾云的手,卓晴低叹一声,笑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信念和行事的准则,但是以后也稍稍考虑一下爱你的人的感受,好吗?” 缓缓点头,顾云应道:“我知道了。” 见她听进去了,卓晴也不再说什么,莞尔一笑,说道:“你这次真的把敖天和夙凌整惨了。”尤其是敖天,她都不知道云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顾云莫名其妙,想起这么多天没见到敖天,以为他出事了,急道:“敖天出什么事了?他人呢?” “你受伤的第二天他来看过你,知道你没事之后就离开了,听说夜魅还是被敖季下了毒,敖天带着她找师父解毒去了。” “哦。”暗暗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敖季真是奸诈,还是给夜魅下了毒! “夙凌就不用我多说了,你自己不是看见了嘛。”云真是一朵奇葩,断案精准,智商极高,独独在感情的事情上,她就是一根木头! 顾云表情一僵,晴整天提他,她的心思也明白,迟疑了一会儿,顾云低声说道:“晴!我和他不可能的。” “为什么?”卓晴不解,“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夙凌的脾气有时候确实让人受不了,但是他对你的心,你真的感受不到?”在她看来,夙凌是一个不善于表达、也不轻易动情的男人,一旦真的动情了,那绝对是炽烈而真诚的。云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是她迟钝得还不明白夙凌的心意? 卓晴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顾云无语,“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也就是说原来一直不知道!算了,她也不期待云在这方面有多敏锐!卓晴只是好奇,“他不好吗?还是你不喜欢他?” 双手交握,顾云皱着眉,小声回道:“晴,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八卦盘,我想回去。”这里君主至上,男权为尊,法制滞后,根本不适合她。 卓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现在问的是你喜不喜欢他?” 顾云语塞,我喜不喜欢夙凌?良久,她才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卓晴恶狠狠地怒道:“我被你气死了!你先弄清楚自己喜不喜欢他,再来说你们可不可能的事情!” 无缘无故挨一顿吼,顾云也恼,“我既然已经决定要回去,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卓晴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压下想要掐死她的念头,慢慢分析给她听,“如果你不喜欢他,那么你可以直接把他排除在你的计划和考虑之外;如果你喜欢他,就要考虑到他的因素,你不怕好不容易回去了,却发现自己的心遗留在他身上?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明白?” 顾云脸色凝重,也不回她。卓晴就知道,她又在茫然,哭笑不得地抓着她的肩膀。卓晴叹道:“你能不能把脑容量分一点点在这种问题的思考上?”卓晴无语,她绝望了,夙凌要打动这块石头,前路茫茫啊! 肩膀被捏得有些疼,顾云拍开卓晴的手,骂道:“拜托,我刚死过一回,一醒来忽然发现世界变了,总得让我适应一下!” 斜睨了她一眼,卓晴实在不看好她,只能祈祷夙凌心够坚定了! “夫人,夙将军来了。”仆人在外面通报。卓晴起身笑道:“他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顾云低叫:“喂——”她就这么走了,太不讲义气了! 卓晴背对着她挥挥手,看都不看她一眼,拉开门,夙凌挺拔的身影刚好出现在门前。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92章夙家长辈1 >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卓晴猜想自己一定已经被身后的眼刀割成碎片。她嘴角轻挑地对着夙凌点了点头,笑道:“夙将军,你来得正是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可以带她走了。”说完,卓晴潇洒地挥挥手,出了门,还异常好心地帮他们带上了房门。 顾云深呼吸,再深呼吸,这个被爱情掠夺了智商的女人以为自己已婚了,也想别人和她一起昏,不和她一般见识! 夙凌进入内室,就看见顾云坐在床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在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夙凌暗叹,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对一个人如此想念,第一次觉得三天的时间竟是如此漫长,似乎一有空闲,脑子里就会出现这个人的样子,会想她好不好、在干什么。这种全然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却又无法抗拒。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发现抢了别人的话,又同时闭嘴。顾云不知道夙凌怎么想,总之她觉得气氛非常尴尬!彼此都沉默了一会儿,顾云率先打破僵局,“让我先说吧。” 夙凌剑眉微扬,看她一副严肃且格外认真的样子,他好奇她想说什么。轻咳了一声,顾云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夙凌一愣,随即心中又扬起一种既期待又不安的情绪,她终于有感觉了吗?迎视着顾云沉静得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夙凌低声回道:“你觉得呢?” 顾云皱眉,想了想回道:“应该是吧。”这次醒来之后,她能感觉夙凌对她有些不一样,那种火热和深邃的注视,让她越来越不自在,她基本能肯定,夙凌是喜欢她的。 应该?是吧?夙凌此时忽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极少与女子往来,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女子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不是应该含羞带怯吗?再不然也要惴惴不安吧。而她却大方地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就连下结论的时候都这样平静理智。 是他对女人的了解太少?还是她特别到这种地步?又或者自己对她真的没有一点吸引力?夙凌脸上的表情太过复杂,似乎很无奈,又好像很苦恼。顾云迟疑了一会儿,问道:“还是我理解错了,你并没有喜欢上我?” 夙凌心一凉,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在顾云清澈的眼眸中,他看到了疑惑和不确定,夙凌暗自苦叹,他到底喜欢上一个怎样的女子?想要她自己开窍,基本是不可能的了,夙凌认命地说道:“你没理解错,我是喜欢你。” 本来是一句很美的表白,不过夙凌已经被顾云折磨得心力交瘁,说得有气无力。 心中某个不轻易触碰到的位置轻轻地震了一下,知道是一回事,听他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顾云微低下头,良久,才轻声地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我需要时间。”其实她也不是对感情的事情完全无心,只不过平日里她的精力都放在案子或者其他事情上,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如果那个人是夙凌?顾云微微抬头,立刻落入一双表面静海无波、实则暗潮涌动的黑眸之中,没来由地,她有些紧张:他会暴躁地拂袖而去,还是会冷漠地无以对? “不要让我等太久。”低沉的声线里,满含着深深的无奈与淡淡的宠溺,顾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或许她可以把决定权交给时间,离夙家祭祀的时间还有好几个月,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想想,她到底喜不喜欢他。 顾云暗暗思量着,身子一轻,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拦腰抱起。 顾云惊呼:“你干什么?!”胸口的伤让她不敢随便乱动,但是被人这样抱着,实在很怪。 夙凌故作淡定地回道:“回府。”他算是知道了,怀里的小女人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心思敏锐,雷厉风行,独独对情爱,她迷糊得让人心焦。不过这样也好,她如此迟钝,基本上也就感受不到那些个狂蜂浪蝶的追逐,例如敖天,还有羽! “我的脚没有残废!”顾云郁结,她恨不得一掌拍在这张眼眉都在笑的俊脸上。 站在外间的大门前,夙凌停下脚步,看着怀里恼火的佳人,低声笑道:“你现在不能下床走路,或者你喜欢被人抬出去?” 抬——出——去?!牙根差点咬断,顾云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快走——” 顾云气闷地低着头不理他,夙凌的心情却格外地好,好在别院里的仆人并不多,卓晴也好心地没有再出来调侃她,顾云的脸色终于缓和一些。 出了别院,顾云就看见一辆宽大的藏青色马车停在门外,她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对夙凌说道:“对了,回去你让夙任准备一下,十天之后我要选拔特种部队人员。” 夙凌瞪着她,冷哼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也不准做!”自己都只剩下半条命了,她还想练兵! 顾云无奈,“我只是挑选人员而已,又不是要和他们动手。庆典已经结束,训练的事情应该马上提上日程。” “那也不急在这一时。”这件事情本来也只是怕她太过无聊,整天想着往外跑才提议让她训练士兵的,虽然他也有些期待她所谓的特种部队,但是目前一切都没有她的身体重要。 “你不急我急啊!” 仆人掀开帷帘,夙凌将她轻轻放在马车里,疑惑地问道:“你急什么?” “我还欠你九十两银子,我记得的。”顾云回答得理所当然,夙凌的脸色却是瞬间一僵,紧握成拳的大手恨不得将她抓出来打一顿,“青——末——” 顾云自顾自地爬进马车,不理会马车外面打雷一般的怒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将军府,倚天苑。 经过上次一场打斗,整个院子被夙凌和敖天弄得狼狈不已,一番修整之后,比原来人性化了许多,偌大的庭院里,终于有了像样的桌椅,不需要每次都席地而坐了。院子里的树木被烧掉了不少,夙任便将后山几棵老树移了过来,茂密的树荫几乎覆盖了整个庭院,在院子里乘凉很舒服,就是入目之处全是郁郁葱葱的大树,不太美观,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夙任的审美观有些奇特! 崭新的玉石方桌上放着一碗已经凉透的药汤,一男一女对视而坐。 “最近很闲?”顾云冷哼。 “确实不太忙。” 顾云哀叹,“你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如果你能乖乖把药喝完,我会有更多时间做其他事情。”他也不知道一天三碗药要送进她的嘴里是这么难,他的耐性是越来越好了。 “我已经好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夙凌坚持道:“御医说你还必须服半个月药。” “我喝完你就让我去?” 低叹一声,夙凌妥协,“只能在高台上看。” “成交!”说完,顾云抓起药碗,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将药汁一饮而尽。将空碗放下,顾云看向一旁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好久的夙任,问道:“我要求准备的东西准备妥当了吗?” 缓缓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夙任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十多天来,这两人为了一碗药,经常能僵持一两个时辰,虽然最后药汁都会进了青末的口中,不过全是以大哥答应某些条件为前提的。他有些好奇,大哥到底还能宠她到什么程度? 顾云满意地点头,却还是不起身,稳稳地坐在石凳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夙羽由院外进来,看见的正好是顾云悠闲自在的样子,不禁怒火中烧,“都快申时了,将士们在烈日下站了两个时辰,你到底还选不选?”虽然是秋季,烈日却丝毫没有收敛,他和众将在校场上等了一个下午,她居然在这树荫下乘凉聊天! 顾云抬头看了看天色,茂密的枝叶间,还是能看到刺眼的阳光,顾云低声回道:“还没到时候。” “再等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 微微一笑,顾云理直气壮地回道:“我等的就是太阳下山。” “那你还大中午的就要求将士们列队!”夙羽大怒,她身体还没有好,他也不赞同她在大太阳下挑选将士,但是她如果要晚上选人,大中午的要求列队是什么意思?晒到晚上哪里还能展示出最好的状态! 嘴角若有所思地轻扬着,顾云理所应当地回道:“测试一直都在进行,这点太阳都受不了,根本不是我要的人。” 夙羽微怔,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大哥和二哥,难道他们早就知道这是青末的测试之一?夙羽心下暗恼自己的冲动,闷闷地转身出了倚天苑。 夙任轻轻摇头,羽比青末还要长了几岁,但是和她一比起来,怎么就显得这么毛躁?青家三姐妹,他见过两个,她们的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人物?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93章夙家长辈2 > 夙任若有似无地观察着她,顾云大方地让他看,状似无聊地问道:“夙任,玉小姐回去了吗?” 夙任回过神来,说道:“庆典表演之后已经回去了。”案子结了,庆典表演已过,她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儿。 “她表演得如何?” 想到那日玉菡萏在高台之上迎风而立、衣袂纷飞的样子,夙任嘴角不自觉地轻扬,“很好。” 啧啧,这句“很好”里面包含的意思似乎很深远啊,斜睨着夙任,顾云似笑非笑地说道:“好可惜,我那天没能看见,改天请她到家里来做客,你觉得怎么样?” 啊?夙任一愣,她邀请谁为什么要问他?隐隐地感觉到不对劲儿,夙任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去校场看看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妥当的。” 夙凌好笑,这女人是什么奇葩,对别人感情的事她这么敏锐,对自己的事情就麻木不仁! 夙任还没有走出院外,夙羽大叫的声音已经远远传来——“大哥!”夙凌起身,与夙任对视一眼,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夙羽就算性子再急,也不至于如此失态。 “大哥!大哥!”夙羽急促的叫声伴着匆忙的脚步,再次冲进倚天苑。夙任就站在门边,看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急道:“出什么事了?” 咽了咽口水,夙羽看向夙凌,急道:“老头子来了!” 夙凌脸色倏地一冷,“他来干什么?” 哭丧着脸,夙羽说出了更惨绝人寰的噩耗,“不止老头子来了,全叔、晏叔也来了……” 夙任轻轻抚额,叹道:“这回热闹了。”说完还若有似无地看了顾云一眼。 三个大男人杵在院门处,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顾云手肘撑着石桌,舒服地半趴着,颇有兴致地笑道:“我能问一下,是谁要来吗?”谁这么大面子,把夙家三位大将军吓成这样? 顾云话音才落,一道中气十足的低吼声伴随着如山般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院内,“臭小子,跑这么快干什么!想通风报信啊!”逮到夙羽,来人宽厚的大掌狠狠地拍在他肩上。夙羽被拍到岔气,又不敢咳出来,闷声憋着,脸涨成了猪肝色。与来人一比,夙羽高大挺拔的身姿瞬间显得矮小了不少,难怪敢怒不敢! 顾云坐直身子,细细地打量来人——满脸的络腮胡让顾云几乎看不清他的长相,一双虎目倒是炯炯有神,宽厚的身板,声如洪钟,若不是那一头花白的头发,顾云一定会以为他才四十来岁。 “好热闹啊,怎么都聚集在这倚天苑了?”苍老的声音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顾云循声望去,一名素衣长袍、满头白发的老者出现在院中,道骨仙风,说不出的风雅,只不过瘦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一般,尤其是站在壮硕如山的络腮胡大叔身旁,强烈的对比不免让人为他捏一把汗。 跟在白发老者身后的那个——是人吗? 顾云瞠目,那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太大,五十来岁的样子,只是他浑身上下都是肉,就像个球,配上一张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很像寺庙里的弥勒佛。顾云纳闷,这三人的体型还真是各有特色,除了络腮胡大叔,另外两人实在不像夙家人。 “看见我们来不高兴?”弥勒佛大叔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慈祥而醇厚,只不过三人非但没有轻松些,反而浑身一震。 夙任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笑道:“全叔,您说哪里话。你们一路辛苦了,先到前厅喝茶,休息一会儿,我命人收拾客房。” “还是任最懂事!”高壮如山的络腮胡大叔一边说着,一边瞪着由始至终都没好脸色的夙凌,“不像某人,就会给我们这些老东西脸色看!” 夙凌装做没看见他恼火的样子,淡淡地叫道:“族长、全叔、晏叔。” “嗯。”白发老者微笑着点头,丝毫不介意夙凌冷淡的语气和暗黑的脸色。 “三位叔叔远道而来,不知有何事情?”夙羽觉得他们这次来得蹊跷,尤其是三个人一起来,总不会是来看看他们这么简单吧! “怎么,没事不能来?”络腮胡大叔一声大吼,夙羽立刻缩成了小鸡,“当然不是,我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开玩笑,他哪里敢说“是”,又不是不怕死,肩膀疼得要命,绝对淤青了! 顾云正看得津津有味,络腮胡大叔虎目一扬,盯着顾云,响亮的声音大咧咧地问道:“这个丑丫头是谁?” 丑丫头?顾云轻轻挑眉,心里倒没什么不悦,只是她要是回答了,岂不是承认自己丑!顾云淡笑不语,络腮胡大叔却是有些不耐烦了,朝顾云走去。 生怕晏叔对顾云做什么把大哥惹毛,夙任赶紧打圆场,“她是——”才说了两个字,夙任也不知道应该怎么介绍她。说她是皇上御赐的礼物?估计青末要记恨他的;说她是大哥的女人?只怕他死得更快! 夙晏在顾云身边站定,扬声问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顾云礼貌地起身,回道:“青末。” “你就是青末?”扫了一眼还不到自己胸口、整个人瘦小得像是一碰就碎的女娃,夙晏眼中划过明显的诧异之色,顾云不知道他听见这个名字为什么有这样的神情,但是下一秒,那双宽厚的大手朝着她的肩膀毫不留情地狠狠抓过来。 顾云心一惊,赶紧后退一步,闪身躲避。他这一掌力道可不轻,若是以往接下这一招也没什么,现在要是被他拍中,她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一定会再次裂开,到时晴绝对会跟她拼命! 夙晏再出一掌时,一道极快的黑影从身侧划过,夙凌高大的身影横在女娃前面,这一掌也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肩头。 夙凌闷哼一声,硬生生地扛下这一掌。夙晏微愣,若有所思地收回手,夙凌迅速转身看向顾云,只见她手捂着胸口,眉头纠结在一起,脸色煞白。夙凌的心倏地提了起来,急道:“末儿,你怎么样?心口有没有痛?” 末儿?顾云胸口火辣辣的疼得要命,夙凌这一声“末儿”更是让她想骂娘,为了躲那老头子忽然拍过来的一掌,她动作太大,估计是拉扯到伤口了,这夙家人果然没一个是斯文的,动不动就出手,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脾气火暴! 看她气息紊乱,也不回他的话,夙凌急了,低吼道:“夙任,派人去请御医过来!” 夙任点头,正要出去,顾云忽然低叫道:“等等。”她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一开始那波剧痛已经缓缓散去,于是摇摇手,坚持说道:“我没事!”御医一来,本来没什么事的,也被他说成重伤! “真的没事?”夙凌还是不放心。为了让他安心,顾云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如轻柔的夜风拂面,莫名地让人心颤,她从来没有这般笑过,夙凌看得有些痴。 夙晏受不了夙凌那副失魂落魄的蠢样,生怕别人听不见一般说道:“哪里找来这么个病怏怏的丑女人?夙凌,你的眼光真是太差了!” 他都没打中她,就一副要晕倒的样子,桌上还有一个药碗,可见这女娃身体有多弱。 对于夙晏的评价,顾云不予置评倒没什么,但是身侧的夙凌显然不像她这么无所谓,他扶着顾云冰冷的手,黑眸中涌起的寒意让顾云都有些不安,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这几个人应该是夙家的长辈,夙凌自己会拿捏分寸。 扶着顾云在石凳上坐下,夙凌并没有看向夙晏,冰冷的语气却已经足够代表他的意思,“你们要来便来,要住便住,但是如果再找她麻烦,就请吧。” 另两人夙全和夙擎对看一眼,眼光再次落到夙凌护在身侧的女子。她能躲过夙晏的第一掌,可见并非孱弱之人,但是即使如此,她也不是能与凌比肩而立的女人!坏就坏在,凌对她的情根只怕已经太深! 今天居然赶人了,夙晏恼火地骂道:“长能耐了,居然敢跟晏叔这么说话!” 夙凌不理他,对着顾云低声问道:“进去躺一会儿?” 顾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渐落,天色已开始暗了下来。她摇摇头,回道:“我真的没事。时间差不多了,去校场吧。” 夙凌没说什么,扶着她的手紧了紧。顾云赶紧说道:“只在高台上看,我保证!”对付夙凌,她是越来越有心得了,他就像一只酷傲的狮子,顺毛摸他就会很好说话。 果然,夙凌脸色不太好,却还是丢下一群人,扶着她出了倚天苑。他居然连理都不理他们!夙晏瞪着两人悠然离去的背影,问道:“他们去哪儿?” “呃。”夙羽迟疑了一下,要说他们是去挑选将士吗? 笑眯眯的脸近在咫尺,“羽啊,你是最乖的,是不是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没有告诉我们啊?”慈祥的声音让夙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94章夙家长辈3 > “没有!”夙羽当下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们的好,不然还不知道他们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嗯?”夙全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满脸的不相信。 夙羽讪笑着继续打哈哈,“真没有,就是练兵之类的事情。您也知道,将军府练兵是常有的事情嘛。” 夙全转而看向夙任,笑道:“任,你有什么要说的?” 夙任爽快地回道:“没有。” 三个兔崽子,合起来蒙他们是吧!夙晏正要发飙,夙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冰炼已经选了女主人。” 夙晏白了他一眼,“我们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还特地来这儿玩的吗!”真当他们闲着没事干! 夙全始终带笑的脸一僵,问道:“那女娃就是冰炼的选择?” 夙任耸耸肩,算是回答。 “不可能吧!”夙晏一副晴天霹雳的样子,“冰炼这是怎么了,选的人一次不如一次!这次干脆选了个病西施!”夙凌他娘虽然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起码身体还算健康,这个女人要是成了凌的妻子,会不会连生孩子都困难啊? “不对。族徽最近频繁异动,冰炼已经百余年没有这么兴奋过,那个叫青末的女娃不像是能驾驭它的样子。”夙擎轻轻摇头,看向夙任的眼中精光四射,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惜夙任始终淡笑着回视他。 他们这次会来,完全是因为冰炼,它一向守护夙家女主人,但也仅仅是守护,这次它似乎异常兴奋,这让他们忍不住前来一探究竟。听说皇上送了一个女人给凌,叫青末,一开始他们也认为会是她,但是刚才看过她那单薄的身板之后,实在不相信她能将冰炼的威力激发出来。 夙晏提起夙任的衣领,冷哼道:“任,你不会是想蒙你晏叔吧?她那小身板儿,哪里配得上冰炼?”光是那寒气就足够她受的! 夙任莞尔一笑,拉开夙晏的手,说道:“三位叔叔随我来,配不配得上,你们待会儿看过就知道。”想起校场上的阵势,夙任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什么意思?”三人面面相觑。 夙晏他们追在夙任身后赶到练功场的时候,只看到偌大的空地上,黑压压地站着数千将士,整个练功场内鸦雀无声,安静得有些吓人。太阳早已经下山,空地上竟也没有点火把,因此也就看不清楚众将的表情,即使如此,数千精兵漠然而立,那慑人的气场还是逼得人呼吸困难,更奇特的是,隐隐的还能感觉到一股子怨气与怒意。 夙全本来就小的眼睛又使劲眯了眯,终于看见高台之上夙凌暗黑高大的身影。夙全侧头看向夙任,笑眯眯地问道:“凌要练兵吗?任小子,你叫我们来看什么?”他们对练兵可没什么兴趣。 夙任还没开口,夙晏发现夙凌身边还站着一抹娇小的影子,脸立刻黑了下来,“什么时候开始,将军府练兵的时候女人也可以在旁边看了。”夙凌搞什么鬼,宠女人也不能宠到这种地步!难怪将士们心有怨气了! “呃,晏叔,你在这儿说说就行了,最好不要当着她的面女人女人地叫,不然——”夙羽轻咳两声,没再说下去。现在他一听女人这个词就起鸡皮疙瘩,当时他也是这样对着她喊,结果被削得面子、里子都没了! 夙晏不以为然地回道:“不然她还能把我怎么样?”不然就惨了,夙羽和夙任对看一眼,心有灵犀地没有说出来。 那边看得莫名其妙,这边韩束等了一个下午,火气也不小,对着还有心情坐下来的顾云低叫道:“你到底想怎么比啊?天都黑了。” 顾云轻笑道:“比啊,点火呗。” 韩束搞不明白她心里想些什么,恼归恼,还是执行了她的命令,大喝一声:“点火!” 韩束一声令下,校场四周的火把立刻点了起来,照亮了整个校场,同时也照亮了一张张刚毅的脸。 顾云轻轻挑眉,看起来不错,晒了一个下午,还挺精神的,身姿依旧挺拔,气势如虹,未见一丝颓然之气,看来韩束为了挑选这三千人也费了一番苦心,难怪这么心疼他们。 顾云缓缓起身,手腕上倏地一紧,夙凌幽暗的黑眸正冷冷地看着她。顾云暗叹,这男人真难搞! 无奈地撇撇嘴,顾云解释道:“我和他们说说规则,放心,我不会下这个高台的。”她又没疯,这条小命她还珍惜着呢! 夙凌终是松开了她的手,心里却开始后悔,当时怎么就会提出让她练兵呢?看她这无比认真的样子,夙凌除了顺着她,也没得选择了。 顾云走到高台前面,莹亮的眼眸缓缓扫过校场上一张张坚毅而冷硬的脸庞,久经沙场练就出来的杀气,即使他们什么都没做,也能让你心惊胆战。顾云唇角若有似无的轻扬着,忽然有一种兴奋的感觉,他们可不是半年前带的那群黄毛小子,她真的很期待他们的表现。 高台上的她淡蓝素衣,长发高束,面对一群铮铮铁汉,一脸安然,眼神平静。 夙晏指着顾云问道:“她要干什么?” 夙任暗暗观察身边的夙擎,只见他慢慢捋着长胡须,看向顾云的眼神充满探究。夙任暗笑,没有回答夙晏的问题,说道:“三位叔叔,到高台上坐下来慢慢看吧。” 夙擎颇有兴致地点头,夙全仍是那样乐呵呵地笑着,唯有夙晏满脸的不爽。 夙任带着三人在高台侧面坐下,夙凌回头看见他们,暗眸一沉,夙任眼神乱飞,就是不和他对视,假装没看见。他们在后面眼神较量,顾云的心思就全放在比试上面。 没有解释为什么让他们晒一个下午,没有任何安抚或者歉意,顾云轻轻抬手,指着校场侧面奇奇怪怪的东西说道:“待会儿五十人分为一组,你们面前有深坑,荆棘网、独木桥、高墙四项障碍,深坑必须跳进去再出来,穿过荆棘网的时候要匍匐前进,走独木桥掉下来的人必须从头再走一遍,高墙就不用我说了,要翻越它。高墙背后,有十张弓,十支箭,箭靶没有靶心,上面会悬挂着一根羽毛,射中羽毛的人,就能留下来。”清润的声音很响亮,可以让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那些东西他们看了一下午,没什么特别的,众将面无表情,高台上的几个老人就有些好奇了。 只见二三十丈长的场地上,最前面的地方挖了一个一丈有余的大深坑,坑前面是用荆棘拉起的离地一尺的网,网下面是泥潭,从那里匍匐爬过,必定狼狈不堪。过了荆棘网之后,十条只有碗口粗细的树干横在地上再过去就是一面直立在地上两丈有余的高墙。 这丫头弄这么多奇怪的东西有什么用?忽然觉得很有趣,三人看得津津有味。 夙家军的将士没有不会武功的,精兵的武功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个个面色从容。顾云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一点都不怀疑你们能通过这些障碍,不过你们要记得,只有十支箭。” 众将了然,她的意思是每一组中最快到达的十个人,才有资格射箭,其他的人,全部落败。 确定他们都了解她的意思了,顾云对着身边的韩束说道:“开始吧。” “分组列队!”韩束大声下令,将士们立刻有序地排成五十人一横排的队形,三千人刚好六十排,速度很快,也很整齐。顾云暗暗惊叹,夙将军的阵法操练得太厉害了,在战场上大规模对敌时,这样精准而迅速的列队方式,敌人绝对找不到可以攻击的软肋! 顾云还在赞叹着,队伍已经小跑到障碍赛的场地上了。“开始。”随着韩束一声令下,第一排将士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向前冲去,每个人都明白,跑不进前十,就是败了。 五十人几乎是同时跳进深坑,出来的时候却明显有了先后之别,在那个三米长三米宽三米深的坑里,一下子跳进去五十个人,几乎就是人贴着人了,里边没有足够的助跑空间,基本就是原地起跳,要出来实在不容易,果然,这一个坑就已经将他们拉开了距离。 匍匐前进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只会让他们满身泥泞,在攀越高墙的时候造成障碍而已,跑过独木桥,六米高的高墙拦住了不少人的去路,不过有轻功底子的人还是翻了过去。 当十支箭都有了主人之后,夙任的副将余石军站在高墙旁,大喊一声:“后面的人,撤。” 所有没能快速翻越高墙的人自然全部落败,而有幸拿到长箭的人,也并不见得就能如愿。 这一轮的结果是,“全数不中。”余石军看了一眼还在箭靶上飘动的羽毛,心下暗暗腹诽顾云的怎么这么刁钻。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95章精锐坚兵1 > 这样的题目,能有几个人完成得了!第一轮全军覆没,刚才还信心满满的众将终于也紧张了起来。 “开始。” 第二批人冲了出去,第一个爬出深坑的人很眼熟,顾云微微眯眼看去,那是——罗岩!在雨林之中,他让她印象深刻。看他骨骼均匀,肌肉的爆发力也很强,过高墙不是问题,就不知道能不能射中羽毛了。 罗岩一路过关,动作干净利落,如顾云所料,他第一个拿到长箭。罗岩看了一眼远处的羽毛,没有迟疑地满弓而发,纯白的羽毛直直地钉在箭靶之上! 好箭法!好眼力!顾云暗暗欣喜,这个人是个可塑之才! 这一组成绩很好,有四个人射中了羽毛。 接下来的几组都不错,冷萧和葛惊云也分别入选,只不过顾云当时带的新兵之中,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入选而已。眼看着比试已经过半,入选的基本上都是伏虎营的人,刘星低声叹道:“伏虎营太厉害,我们这批新兵之中,都没有几人有射箭的机会。” 与他同是新兵的小将也暗暗叹息,“是啊,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冷萧、葛惊云!” “不行。”刘星闷闷地低叫道,“头儿本来是教我们的,选完之后居然没几个是咱自己的人,太丢人了,不能让伏虎营的人看不起!”他们可是拼了命才闯到了三千人里面,就这样输了真不甘心! “就是!”他们这一排之中,有三四个曾在顾云手下待过的新兵,他们也不甘心,但是又无计可施,“现在怎么办?咱们确实没有他们强啊!” 刘星眼中划过一抹狡黠,低低笑了两声,趁着前面还在比试着,低下头对着身边的几人耳语了几句,身边的人听完,相互对看了几眼,最后指着刘星说道:“好!就这么办!你上!” 刘星一愣,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很快到了他们这一组。 “开始。”韩束一声令下,五十人一窝蜂地冲进深坑。 然而奇迹般地,一个年轻的身影几乎是在落下去的同时,立刻从坑里跳了出来,简直是身轻如燕。 他之后,又有一人如他一般轻松地出了深坑,所有人都傻眼了,看向坑内才发现,大坑里有两个人用身体做支撑,让他们踩着跃上去的,那些曾经输在坑里的将士纷纷怒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众将心中皆是不服,但是高位上的顾云只是轻轻挑眉,微笑地看着这一切,夙凌则始终冷眼旁观,两个主子都没叫停,比试自然是继续进行了。 刘星和另外两名小将虽然抢了先机,但是伏虎营的实力毕竟还是高过他们,到了高台那一关,已经有四五个人越了过去。刘星和两名小将试了一次,都只能跃到高墙的一半。 眼看又有两人越了过去,两名小将对看一眼,一咬牙,一人扎好马步,一人踩着他的肩膀叠起了罗汉,同时对着刘星叫道:“刘星,上!”“嗯!”紧了紧拳头,刘星借着两人的肩膀,终是上了高台,从高处一跃而下,欣喜地冲过去,抓住最后一支长箭。与此同时,余石军也对着后面的人说道:“撤。” 不少人瞪着刘星愤愤不平,紧跟在刘星后面同样越过了高台却没能拿到箭的壮汉忍不住低吼道:“他们取巧,不公平!” 有人开了头,那些已经在高台下,没能爬过去的将士们也纷纷叫道:“对!不公平!”场面瞬间显得有些混乱。余石军为难地看向顾云,刘星他们这样,确实取巧。顾云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朗声说道:“射箭。”她一声令下,几个拿到箭的人不敢迟疑,继续射箭。 长箭一支支钉在箭靶上,而射中羽毛的,只有三支。其中一支,正是刘星射出的。 事情已成定局,众人都以为顾云不会理那个愤愤不平的壮汉时,顾云忽然看向他,平静地问道:“哪里不公平?” 壮汉认为自己没有错,坚定地回视顾云,朗声说道:“他们这样一拥而上去帮一个人,自然是可以越过障碍的,但是他根本不是凭着自己的能力过来的,对本身比他强的人来说就是不公平!” 那些同样落在后面的将士们纷纷点头,表达心中的不满。 顾云没有动怒,淡淡地说道:“我刚才说得很清楚,只要穿越这些障碍,最快到达的十个人就有资格射箭。我有说过不能团队协作吗?你怎么不问问,他们为什么不推举别人却心甘情愿给他做踏脚石?” 壮汉看了一眼一箭命中羽毛的刘星,再看了看高墙后没有能跃过来却还是满脸笑容的几名小将,沉默着没有回答顾云的问题,脸色也缓缓平和下来。 他不说话,顾云却不打算放弃这次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团队协作的机会,指着还在箭尖飘荡的羽毛,说道:“因为最后一关比的是眼力,比的是精准,比的是稳定。五十选十的概率里边,他们选择了让最有机会赢的那个人过来!我要的是有脑子有魄力、懂得取舍的将士,不是莽夫!” 清朗的声音在宽阔的校场上回响,字字清晰,不是因为顾云喊得有多大声,而是没有人敢去反驳。 刚才还叫嚣着不公平的几人都默默地低下头。夙凌不禁莞尔,这些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彪形大汉,曾经令多少敌手心惊胆战,今天却在她的面前无以对。 顾云看都没再看他们,对着韩束说道:“继续。” 韩束回过神来,立刻叫道:“开始。”又一排列队朝着深坑冲了进去。比试有条不紊地进行,六十组花了两个时辰,终于比完。 看了一眼剩下来少得可怜的几百人,韩束长舒了一口气,走到顾云面前,低声说道:“比完了,只有三百二十一个人通过。” 顾云轻轻点头,似乎并不觉得人少,笑道:“其他人解散,留下来的人集合,我有话要说。” “是。”韩束领命而去。这一整个晚上,夙凌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全是那小丫头在指挥,那些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前锋副将们也任由她驱使。虽然看过她今晚的表现,夙晏对她有了些好感,但是心里还是不太爽快,“将军府什么时候易主了!” 相较于他的别扭,夙擎大方地赞道:“这女娃有意思,说不定还真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看不见得,就会耍点嘴皮子功夫,有什么用?”身子这么弱,再聪明又能怎么样? “我倒觉得这女娃娃不错,空有蛮力,没有脑子难成大器。”夙全说完还若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夙晏虎目一扬,恶狠狠地吼道:“我说老三,你说谁空有蛮力没有脑子!” 夙全笑而不答,夙晏憋着一口气,又发不出来,他要是怒了,不就说明自己就是有蛮力没脑子的人了嘛! 顾云满头黑线,他们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吗?年过半百了还能像小孩子一样吵。与夙凌对看一眼,顾云发现他正一脸淡定地对她笑笑,习以为常的样子。顾云立刻决定彻底无视这三个老头,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对他们干点什么。 转过身,三百二十一人已经列队完成,顾云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说道:“恭喜各位通过刚才的小测试,今晚的选拔现在可以开始了。” 啊? 刚才那个只是——小测试! 众将愣愣地看着顾云,此刻她脸上的笑容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有人想起了那痛不欲生的五里蛙跳,有人则想起了丛林里肥硕的蠕虫,更多的人则莫名其妙,不知死活。 众将怔怔地盯着她,看到其中不少熟悉的惊恐眼神,顾云心情格外地好,说出的话也异常轻快,“大家不用紧张,今晚的测试题目非常简单。”她不说还好,一说非常简单,那些曾经吃过亏的将士们冷汗都快下来了,她说得越轻松简单,一般就会死得越惨。 “韩束。”顾云对着不远处的韩束微微扬手,他掀开一块巨大的黑色麻布,麻布下面是堆砌成小山的沙袋。 “每个人过来领十个沙袋,四个系在腿上,六个系在腰上。”韩束的大嗓门一吼,即使是在空旷的校场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三百多将士收起心中的疑惑,迅速地小跑到小山前,将沙袋系在身上,动作整齐毫不迟疑。韩束看见地上仅剩下不到三十个沙袋,心中暗暗腹诽,难怪她前面的题目那么刁钻,原来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多少人进入到这一关。 等他们重新列队站好,顾云继续说道:“十里外的玉泉峰顶上有一名将士手里拿着红色丝带,你们跑到那里领一根回来,时间我不限制,不过最后回来的十个人可以自行回营了。” 按照前面的经验,顾云不可能出这么简单的题目,将士们一动不动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但久久没有后续,最后只等到顾云潇洒地对着他们一扬手,“出发。”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96章精锐坚兵2 > 就这样吗?众将心中疑惑不已,对于长期操练的他们来说,绑着沙袋跑二十里并不是多么严苛的训练,她费那么大劲儿准备沙袋,就是为了淘汰十个人?其他人怎么想他们不知道,冷萧、葛惊云和刘星死也不相信顾云这么好说话。 但是不信归不信,众将都领命朝着玉泉峰出发了,三人也只能尽全力往前赶。不一会儿,偌大的校场只剩下拿着火把的将士和高台上的几人。 深秋的夜风愈吹愈凉,尤其是在空旷的校场里,风显得更加凌厉。她站在高台之上,衣袂纷飞,清瘦的身子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走一般。夙凌起身走到顾云身前,为她挡去了迎面而来的夜风。平日里并不知道应该如何照顾女子,更不知怎么对一个女子示好,本来应该是温情的一幕,却被夙凌一句话破坏了气氛,“你还要折腾多久?” 所幸顾云从来也不会去注意这些,如实回道:“没这么快。”侧头看了一眼夜风中的三位老人,好心地说道,“几位老人家累了的话,请先回去休息吧。” 可惜人家不领情,夙晏粗声粗气地回道:“小丫头管好自己就行了,我们才不累!” 自讨了个没趣,顾云耸耸肩,在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没再说话。夙凌的脸色虽然不太好,但也没催促她。高台上,几人就这么愣愣地坐着。夙晏忽然起身,提着夙任的衣领将他拉到高台后的角落处。夙任并不挣扎,乖乖地任由他拉着,苦笑道:“晏叔您要干吗?” 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夙晏压低声音说道:“你去把冰炼拿过来。” 夙任眼眸中划过一抹精光,嘴上还是故作茫然地问道:“干什么?” “叫你去就去!” 夙任后退一步,为难地笑道:“我哪里拿得了它!”冰炼极寒之身,又不是谁都能碰的。 “臭小子少和我装可怜,用兮木盒子装好拿过来!”夙晏不耐烦地低声骂道,“快去!” “好,我去。”转过身,一扫刚才的无奈,夙任嘴角那抹狡黠的笑容异常刺眼。大哥,我这可是在帮你。 夙晏满意地刚要回去,身后忽然想起一道低笑声,“你让他去哪儿?” 光听声音他就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了,也不隐瞒,夙晏大方回道:“我要试试那丫头到底是不是冰炼选中的人。” 夙全即使不笑也一样喜庆的脸上满是疑惑,“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你也看见了,凌对她百般迁就,喜欢得不得了!我只怕冰炼选她成为女主人的消息是凌故意放出来的,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确认谁是凌的命中人嘛!拖得越久越麻烦!”夙家的男人大多都是一根筋,认准了就不改了,如果这女娃不是凌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那他们也好尽早做打算! 夙全回过头,看了一眼高台上整晚都在纵容青末的夙凌,低叹一声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夙晏的做法。千百年来,冰炼都没有选错人,这次应该也不会选错吧! 回到高台上坐下,两人的眼光都不自觉地看向顾云,顾云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却没有睁开眼睛,她隐隐察觉到三位夙家长辈似乎是冲着她来的,但是她一个异国“礼物”,何劳他们费心?心中存疑,顾云打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顾云睁开眼,只见三百多人浩浩荡荡地跑回来,他们几乎是同时到达的。 一轮十公里负重长跑下来,大多数人只是汗如雨下、气息急促而已,看起来并不太累,总体素质都不错,顾云暗暗满意,起身走到高台前,朗声说道:“列队。” 本来就没怎么散乱的队伍很快列队完毕,最后的十人卸下身上的沙袋,退出了接下来的比试。 顾云没有浪费时间多说什么,指了指前方一个泥水坑,说道:“按顺序跳进下面的泥坑再出来。” 跳泥坑?这算什么测试?心里郁闷是一定的,但是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不管心中有什么不满,他们都必须跳下去,没有迟疑地,一群高大的男人一个接着一个往泥坑里跳。 刚刚出了一身汗,一下子跳下冰冷的泥水之中,毛孔瞬间收缩,很多人打了一个哆嗦。身上的沙袋被泥水浸湿了之后,比原来重了一倍。全身都被泥水泡过,夜风一吹,身体都会发抖,更别说泥浆还糊在身上,那种黏腻的感觉让人浑身不爽。 等这一群狼狈的精英再次列队站好,顾云清朗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的下着命令,“你们的下一个任务还是去拿红绸再回来,不同的是,这次需要离开的是二十个人,出发。” 还跑?!人群中已能听到低低的埋怨声,只是夙凌站在她身后,对她的决定完全支持,他们即使拳头握碎,也不敢抗命!带着满心的不爽和怨气,这群人行进的速度倒是异常地快。 顾云轻笑,才第二轮就已经这样了,后面还有他们受的!这边才刚走,那边夙任也抱着木盒回到高台上,几乎是用丢的,夙任将手中的木盒扔在自己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说道:“晏叔,东西拿来了。”要命!太冷了!夙任一边搓着冻红的双手,一边退到夙晏身后,待会儿大哥估计要发怒的。 夙晏打开兮木盒子,一股极寒之气瞬间溢出,银白剑身在月下绽放着莹润的流光。夙晏难得的好脸色,对顾云笑道:“小丫头,把剑拿起来。” 顾云站着不动,淡淡地回道:“为什么?”他们拿冰炼来干什么?顾云看向身侧的夙凌,他却意外地没有回视她。 夙晏皱眉,没耐心地说道:“叫你拿你就拿,哪儿这么多话!” 无缘无故让她拿冰炼本来就蹊跷,夙凌的脸色也在看见冰炼之后变得怪异,这不得不让顾云生疑,她还在思考着要如何做的时候,夙凌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前面,光听那冰寒的声音就知道他的脸色绝对很精彩,“我说过,不要再找她麻烦,晏叔以为我是在说笑吗?” 凌脸上的表情明明就是心虚,可见他刚才的猜测是对的!夙晏反问道:“我几时找她麻烦了?不过就是让她拿一把剑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夙凌顿时语塞,转而看向夙任,“任,把冰炼送回倚天苑。” 夙任立刻摇头,“一人一句我听谁的!你们找别人送吧,我可不想再碰它。” 夙任话音才落,夙羽立刻叫道:“不要看我,我也不碰!”即使有千年兮木阻隔了冰炼的部分寒气,但仍是冰得要命,他又不是没吃过亏! 眼看气氛又要变僵,夙擎捋着长胡子,亲和地笑道:“小姑娘,你觉得这把剑漂亮吗?” 顾云走到木盒旁,看了一眼冰炼绝美的剑身,微笑回道:“是很漂亮。” “你把它拿起来,它就是你的了。” 它本来就已经是我的了!顾云唇角始终轻扬着,可惜看起来不太像笑,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挑衅,回道:“威胁不成换利诱?可惜对我没什么吸引力。你们不妨说出实情,我或许会考虑拿起它。”冰炼如此奇特,背后必定有一段故事,连穿越到异世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了,不管冰炼身后隐藏的秘密有多离奇,她都可以承受。 “女孩子家怎么这么多心眼!叫你拿又不会害你!”冰炼虽然寒气逼人,但是摸一下又不会伤了她,凌一脸紧张,这女娃娃又躲躲闪闪,夙晏再一次认定,她不是冰炼选中的女主人。 顾云轻轻抬手,缓缓伸向冰炼,就在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看她拿起冰炼的时候,顾云的手却在几乎要碰到冰炼时停了下来,“说不说随你们,拿不拿由我!”说话的同时,顾云纤细的手指方向一转,按住木盒,啪的一声将盒子盖上。 “臭丫头!”将他们的心吊在半空中又不给个痛快,这女娃的脾性实在可恶!夙晏恼得差点想要上前掐断她的脖子。 夙凌的心也有些七上八下,她已经动怒了,要是让她知道老头子做这么多就是为了验证她配不配做夙家的媳妇,她非得气疯不可。 “夙任,把冰炼拿走!”夙凌说得咬牙切齿,夙任听得头皮发麻,不就是验证一下青末是不是夙家的媳妇而已嘛,怎么就这么麻烦!手被冻得还在发麻,却又不能说不!夙任不甘不愿地走到木盒旁边,正要拿起,忽然盒身猛地震了一下,几乎是同时,校场四周的树林中,几道森寒的银光朝着顾云直射而来! “小心!”夙凌最先发现异样,抱住顾云的腰,提起后跃,只听见噔噔噔三声闷响,顾云刚才站的位置上,三枚弯月形的暗器直直没入厚重的实木椅背上,露在外面的刀刃还在猛烈地摇晃着,发出嗡嗡作响的声音,可见这暗器的力道有多大,若是射入身体里,后果可想而知。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97章精锐坚兵3 > 高台上的几人戒备地看向四周,这么空旷的地方要藏人并不容易,而且还能在他们面前这样无声无息地放暗器,来人武功必定高深。 远处的树梢轻晃了一下,一群暗黑的影子从树梢上轻跃而下,速度飞快,步伐轻盈,放眼看去,大约二十多人,他们脸上都蒙着面罩,全身仿佛隐没在黑暗之中一般,他们行进时没有一点声响,如鬼魅般闪动的身影,只在瞬间就已经冲到校场中央。顾云惊叹于他们的武功路数,感觉上像极了忍者。 夙凌将顾云护在身后,手中的赤血长剑泛着隐隐的红光,顾云能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光看这些黑衣人的身手就知道今晚这一仗很棘手。 黑衣人在校场中站定,黑巾掩盖下的脸只能看见一双双森冷的眼,他们直直地盯着顾云,丝毫不隐藏这次行动的目的。 刚才还凌厉的夜风忽然停了下来,无风的夜让气氛显得更为紧张,高台上下,两方人马相互对峙着,谁也没有轻举妄动,韩束一声低吼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平衡,“你们是什么人?敢到将军府撒野!” 黑衣人中的一人忽然上前一步,指着顾云做了一个手势,其他的人迅速有了动作,二十多人一分为三,从前方、左、右包围住高台。手持火把的将士们抽出兵器,正要列队上前,一抹银光划过,最先有动作的几名士兵瞬间倒下,弯月般的利刃穿透脖子钉在地上! 夙凌鹰眸一暗,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士,普通的士兵只能是送死,若是没有了火光照明,在暗黑的环境下,要对付他们就更难了,夙凌朗声说道:“退!” 正准备第二拨进攻的将士听到命令,立刻停下脚步,小跑着后退十丈,最后面的几名将士压低身体,悄悄退去,往五里外的营地快步跑去。 黑衣人估计也知道僵持不是办法,领头的黑衣人又要再次高举右手,夙凌不等他下命令,握紧赤血,跃下高台的同时,对着身后夙羽和夙羽说道:“任、羽,保护她。” “好。” 韩束看见夙凌有了动作,也紧跟在他身后进入战局。因为他们的主动出击,黑衣人未能成功将他们包围。 两人的武功皆属上乘,尤其是夙凌,赤血所到之处,黑衣人根本难以招架,眼见形势就要逆转,为首的黑衣人又转换了一个手势,十几个黑衣人转而攻向夙凌和韩束,另外的十几人一跃而上冲上高台! 夙任和夙羽正要一左一右护住顾云,肩上忽然一痛,下一刻便是动弹不得,而他们身后站的正是夙晏! 夙晏一双大手搭在两人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你们两个给我乖乖待着!” 晏叔居然在这种时候点他们的穴道?夙羽低吼道:“晏叔!你快放开我!”这些黑衣人来势汹汹,青末的伤才刚刚好一些,怎么能让她只身涉险! 相较夙羽的心焦,夙任显然冷静得多,黑衣人虽然凶悍,青末和老头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顾云微微侧头看去,迎上了夙晏挑衅的眼,再看稳稳坐于椅子上的另外两人,他们一左一右的移开视线,根本不与她对视。顾云冷哼一声,想要逼她自己动手是吗?也好,好久没有活动了,估计冰炼也觉得无聊了吧!夙凌,这可不能怪她了,她只是“被、逼、无、奈”而已! 高台下,黑衣人以命相搏,夙凌和韩束被困住,一时间分身乏术。三个老头袖手旁观地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夙羽几次运气想要冲破穴道,可惜根本没用,眼看着她被一拥而上的黑衣人团团围住,夙羽只能心急地大叫:“青末,小心!” 凌厉的黑眸扫了一眼直逼而来的森寒剑锋,顾云身形不动,冷眸轻眯,摊开掌心,低唤一声:“冰炼!” 清冽如低吟般的呼唤声并不高,几乎是同时一道炫目的白光冲出紧闭的兮木盒子,银白的剑身在出鞘的那一刻,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声,令听到的人心神恍惚。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冰寒之刃已经直直地落在那只摊开的掌心之中。 “她她她——”夙晏惊讶得都忘了要说什么,冰炼与赤血守护夙家千年,据家史记载,双剑均可随主人心意而动,可惜他们见过了两任夙家长媳都无法做到剑随心动,冰炼最多只能守护着她们而已,想不到这弱质纤纤的小女娃竟有这般能耐。 而冰炼出鞘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也瞬间凝结似的,霸道冰寒之气直逼心肺,三人心下兴奋不已,难怪族徽最近时常异动,冰炼如此强势地展示自身能量,他们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诡异的寒气黑衣人也都感觉到了,手握兵器的她侧身而立,凌厉的气势逼人而来,虽然静默不动,却也是进可攻退可守,黑衣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手。 若是平时,顾云喜欢以攻为守,但是今日她旧伤未愈,不敢轻举妄动。握手冰炼,顾云丝毫不敢松懈,黑衣人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锐利的眼。这边僵持不下,高台下的黑衣人却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不抓住这个时间,等夙凌杀上来,他们将再无机会! 黑衣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群起而攻之,高台上瞬间杀气骤起。 敌未动我先动,顾云感觉到对方的意图,身体猛地向右移动,长剑直逼最右侧的两名黑衣人,森寒的银色利刃忽然袭来,两人反应过来往两旁避开时,已被凌厉的剑气划破前胸,伤口一阵冰寒之后,血流如注。 其他黑衣人皆是一惊,好快的招式,好凌厉的兵器!顾云忽然露了这一手,让黑衣人心惊的同时,也让他们更加谨慎。 高台的黑衣人忽然一拥而上,再次将顾云包围在中间,顾云强撑着与他们周旋,从出第一招开始,她的胸口就开始痛,蛮横用力的结果就是伤口再次撕裂,她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往外渗,心脏每一下收缩都让她痛得冷汗直流。即使如此,顾云脸上也不敢有一丝疼痛之色,这些人应该都是受过训练的杀手,一旦让他们看出她胸口有伤,他们一定会专攻她的胸腔,到时候她必输无疑! 夙晏一拍大腿,爽快地笑道:“打得好!”冰炼的眼光就是好!夙晏看得心花怒放,顾云却想骂娘,他以为他们在看猴戏呢!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加上心中狂烧的怒火,顾云下手越发地狠。 “这女娃不错不错!”夙全笑眯了眼,她的剑法招式很是特别,没有花哨的动作、飘逸的招式,每一剑刺出都快准狠,与冰炼的配合也十分默契,很好! 夙全和夙晏的眼光和心神都落在顾云身上,丝毫没有注意,高台下的夙凌在看见顾云动手之后,脸色大变,所有拦住他的黑衣人几乎都被他一刀毙命!简直就是杀红了眼!夙擎低声问道:“凌是怎么了?” 夙任看向被众人围攻,抵抗渐渐吃力的顾云,凉凉地回道:“她心口刚刚挨了一刀,现在伤口肯定裂开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什么?狠狠地拍了夙任的头,夙晏骂道:“臭小子你怎么不早说!”他只道她身体不好,原来是受了伤。 早说你们就不试了?夙任不置可否。夙晏利落地解开夙任和夙羽的穴道,高大的身影立即加入战局,夙羽和夙任也同时出手。很快,胜负已分。 好痛!顾云按住胸口,感觉到手下已经濡湿一片,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若不是冰炼撑着她,估计已经倒地,顾云闭上眼睛,希望这拨噬心的痛楚能快点过去。 本来并不算冷的夜风此时吹在身上,冷得她四肢冰冷。顾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下一刻,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末儿!你怎么样?”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耳边是熟悉的低吼,是他——夙凌。顾云没有回答她,只是秀丽的五官几乎都快皱在一起,胸口透出来的血渍也让夙凌心惊不已,急道:“我送你回去!”手环过她的腰肢,夙凌准备将她拦腰抱起,顾云忽然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袖,吃力地轻声说道:“等等。”这次的痛与上次的穿心之痛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她还能挺过去。那些将士应该快回来了吧,今晚的测试不能停! 等什么?夙凌以为她疼到不能动,也不敢拉扯她。夙全拍拍夙凌的肩膀,说道:“凌你先放开她,让族长给她把把脉。” 夙凌戒备地盯着他们,是谁袖手旁观害得她伤势加重?小丫头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凌乱,夙晏也开始忧心了,对着浑身带刺的夙凌说道:“行了行了,我们现在拿她当宝贝还来不及呢,快让开。” 夙擎走到顾云身侧,夙凌想了想,还是轻轻抬起她的手腕,送到夙擎面前。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98章精锐坚兵4 > 搭上顾云纤细的皓腕,夙擎脸色稍变,这孩子伤的竟是心!那她刚才还这么拼命,回头向他们服个软都不愿意。 夙擎久久不说话。夙凌忍不住问道:“她怎么样?”收回手,夙擎低声回道:“没有伤及心脉,只不过皮肉受些苦头。” 皮肉伤就不疼了?顾云好不容易撑过了最开始的那阵剧痛,睁开眼就听见这气死人的话,就在她差点抓狂的时候,夙擎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左手抬高,掌心与她交接,温热的手掌让顾云很不喜欢,想要撤回。可是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地想要移动手心,似乎都不能脱离他的掌控,而此时,一股温热的暖流从掌心缓缓注入,顾云倏地一惊,怔怔地瞪着身侧清瘦的老人,他眼波平静,气息宁和。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云细细感受这股热流的去向,它沿着她的手臂流入她的胸腔,刚才还抽痛不已的心脏似乎被一股热源包围,依旧疼痛却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夙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以真气护心脉,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功力不够深厚绵长,强行将真气送入体内,不但救不了人,还会两败俱伤。族长愿意出手相助,夙凌自然乐见其成。 “将军,这些人如何处置?”高台下,韩束已经将未死的黑衣人捆绑住,等候发落。 “关进暗室。”夙凌说道,然后对着身后的夙任说道,“这些人交给你,一定要审出谁是主使!” “是。”这些人武功招数怪异,目标又是青末,夙任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方向。夙任带兵押着黑衣人离开,夙擎也缓缓地收回了手。 他的手撤开后,那股暖流也随之消散,胸前的伤口还是很疼,但是就如同他刚才所说的那样,是皮肉的疼痛,心脏抽痛的感觉消减了很多。这实在太神奇了!难道是所谓的——内功?心里满是疑问,顾云静静地观察着身旁的老者,他微笑地回视她,丝毫不回避她的眼睛,而她敏锐的观察力在他身上,似乎并不见效,他只是那样淡淡地笑着,不见异样。 夙全笑眯眯的脸凑上前来,关切地笑道:“丫头,好点没有,还痛不痛?”顾云一怔,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夙羽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夙晏大嗓门一吼,又把顾云吓了一跳。 “哦。”夙羽讪讪地走下高台,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围绕的顾云,大哥的手正稳稳地环在她腰上,心中划过一丝酸涩,她最终会成为他的大嫂,也只能是大嫂吧。默然收回视线,夙羽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前一刻还对着夙羽大吼大叫,下一刻,夙晏又一把握住顾云的手,无比温和而又讨好地笑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呢?还有哪里难受,告诉晏叔!” “停!”顾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往上蹿,本来是心口疼,此刻她连头也开始疼了起来!你能想象一个山一样的老男人对你无微不至地嘘寒问暖吗?重点是他前一刻还对你见死不救。顾云用力抽回手,一脸嫌弃地说道:“你最好离我远点!” 夙晏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我会起鸡皮疙瘩。”她一向敬老尊贤,但是面对这群怪里怪气的老头,对她的修养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夙晏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又不敢再吼顾云,只能瞪着夙凌。 自作孽不可活,夙凌才不理会他的瞪视,看顾云脸色好一些了,才又说道:“还要操练什么让韩束去做,我送你回去包扎伤口。” “我——”顾云还想开口说什么,但是看到夙凌的脸上那绝对坚持的神色,立刻聪明地闭上嘴。 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幕,顾云对着韩束说道:“待会儿队伍回来之后,让他们再跳进坑里继续跑,下一次淘汰三十个,再下一次淘汰四十个,直到我来。” “为什么?”她要怎么选人他没什么意见,但是让将士们这样不断地跑有什么意义?就单纯为了淘汰人? 顾云微喘着冷哼道:“你需要我现在解释给你听?” 夙晏不耐烦地说道:“丫头说怎么做就怎么做,问这么多做什么!先包扎伤口才是正事!” “按她说的做!” “是。”夙凌下令,韩束即使心有不甘,也不敢说什么,只有领命。顾云正要转身下去,忽然腰间一紧,双脚悬空,人已经被夙凌打横抱起。顾云不自在地低叫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不行。”夙凌根本不理她,长腿大步朝倚天苑走去。 三个老人对看一眼,再看看被“遗弃”在木盒里的冰炼,三人脸上都扬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你放我下来!”被人这样抱着,她真的不自在。 “你再乱动我就点你的穴道了!”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女人属泥鳅的。 “你敢!”嘴上这么说着,顾云却已经识相地不再扭动。夙凌就是个莽夫,难保他不会真的点她穴道。 怀里的人难得地安分下来,让夙凌心情好了些,眼眉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我有什么不敢的,末儿?” 末儿?顾云坚强的心脏在这一刻扭曲成一团,恶寒之气让她的每一个毛孔都竖了起来。顾云郑重地说道:“夙凌,有一件事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夙凌好说话地回道:“你说。” “不要叫我末儿,我不喜欢。”正确的说法是厌恶!夙凌最好不要恶心地非要这么叫,她绝对不可能像晴那样最终妥协,她的心脏受不了这种刺激。 好在夙凌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叫顾云!但是她不可能告诉他,想了想,顾云回道:“叫青末吧。” 夙凌皱眉,“一定要连名带姓地叫你?”其实叫她末儿他也有些别扭,但是他又不愿意如旁人一般,叫她青末。 连名带姓叫她有什么不好?顾云不明白夙凌为什么这么介意。反正叫末儿她是绝对接受不了的,迟疑片刻,顾云最后还是说道:“你叫我——云吧。” 云?夙凌疑惑地看着她,顾云随口解释道:“这是我的小名,我姐姐也常这样叫我。”她和晴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晴确实这么叫她,若是以后让人听见了,也能解释得过去。 原来如此。“云……”随风聚散,缥缈无依的意思吗?云这个字,她听无数人叫过,从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今晚听到耳边低沉的声音缓缓地念出这个字,心像是被一根绒毛轻轻滑过一般,麻麻的,很是怪异。 稍稍抬头,夙凌刚毅的脸近在眼前,他没有楼夕颜长得俊逸,整天紧绷的脸看起来很严肃,尤其是那双幽黑的鹰眸,每一次与他对视都有一种被卷入深潭的感觉。 夙凌察觉到顾云的视线,微低下头就看到顾云莹亮的眼正直直地盯着他,夙凌的心随之一紧,她是在看他?忽然对上那双黑眸,顾云狼狈地收回视线,微微侧过头去,假装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夙凌看着怀里表情局促的女人,唇角不自觉地轻扬,脚步未见停滞,手上的力道却是紧了紧。 两人一路无语,很快进了倚天苑,早已守候的御医赶紧迎了上去,“下官见过夙将军。” 夙凌越过御医,将顾云抱进内室,放在床上,替她拉起薄被盖好,才回头对着御医说道:“她的伤口可能又裂开了,快给她诊治。” 御医赶紧回道:“是。”这位青姑娘目前虽然毫无身份、品级,但是她姐姐一个是皇上宠妃,一个是楼相娇妻,看夙将军紧张的样子,她极有可能会是将军府的女主人,他可万万开罪不起。 夙凌出了屋外,看到夙羽正要离开,低声说道:“羽,你去一趟刑部,让单御岚加派人手看管敖季。”五日后敖季行刑,今夜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未免太过巧合了! “好。”夙羽闷声回了一声,像是要躲开夙凌似的快步离开。在石凳上坐下,想到夙羽刚才逃似的背影,夙凌有些纳闷,却又不知夙羽为何如此。 安静的时光没过多久,夙晏高大的身影又出来在倚天苑内,夙凌看也没看他一眼。 自知理亏,夙晏在夙凌对面坐定,大咧咧地说道:“我又不知道她有伤在身,再说她刚才还有力气和你打情骂俏,肯定没什么大碍的。”夙凌别过头去,一副不愿与他废话的样子。 夙晏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道:“凌,这次冰炼眼光不差,你挑了一个好的。” 暗黑的夜色下,夙晏看不清夙凌的脸色,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冷硬地说道:“我不想让她知道冰炼的事情。” 夙晏无所谓地笑道:“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冰炼选的这丫头身手好,长得也漂亮,难得凌又那么满意,真是皆大欢喜。夙晏嘴上敷衍地回答着夙凌,却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199章精锐坚兵5 > 晨光穿透茂密的树叶,斑驳地落在青翠的草地上,光影随着风的吹拂轻轻摆着,这座草木繁盛的院落一点也没有秋日里该有的萧索,可惜夙凌丝毫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就在他的耐心几乎告罄的时候,院门终于打开了。 夙凌迎上去,急道:“怎么样?” 御医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回道:“夙将军放心,青姑娘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只要多休息,不要再撕扯到伤口就没事了。”夙凌点点头,越过他正要进去,御医忽然略带迟疑地说道,“青姑娘说请您先不要进去。” 为什么?夙凌瞪着他,御医连忙摇头说道:“下官也不知,下官这就去煎药。”说完御医也不等夙凌说话,行了礼赶紧退了出去。 夙凌瞪着紧闭的门扉,不明白顾云在搞什么鬼,抓着门把手,却久久没有推门进去。 好在顾云没有让他等太久,门再一次打开,门内站着一身黑色劲装长发高束的顾云,在黑衣的映衬下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那双敏锐的眼眸中尽是锋芒。他承认这样英姿飒爽很美,但是她这身打扮,究竟要干吗? “你要去哪儿?”看她这身打扮,夙凌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顾云一脸从容地回道:“去校场。” 夙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比试的事情到此为止。”他再一次深刻地觉得让她去练兵是一个极端错误的决定,他现在可以肯定,未来的日子她所有的时间一定都花在练兵上。 “不行。”这一次顾云无比坚持,“接下来这一关不比,这一晚上就白练了!”他不会以为她让将士们跑一个晚上,就为了逗他们玩吧? 夙凌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你要比什么告诉韩束,让他去监管就行了,一样也可以选出你要的人。” 顾云摇头,“他不行。” “为什么?” 扬起一抹颇为挑衅的笑容,顾云回道:“他不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么样的士兵。” 看到夙凌的眉头越皱越紧,顾云轻笑问道:“你也觉得我让他们跑一个晚上很莫名其妙吧?” 确实很莫名其妙,他曾经问过她想如何挑选将士,她一直笑而不答,搞得他也跟着好奇起来,昨晚看来,除了那个射羽毛有点意思之外,其他的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她到底想干什么? 走出门外,与他并肩而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顾云心情不错地说道:“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难得的俏皮样子确实很可爱,如果不是要求去校场,他会更开心。 夙凌冷着一张脸盯着她,顾云无奈地低笑道:“放心吧,你家老头还蛮厉害的,我现在感觉比早上还好。”她从来不知道所谓内功原来是这么厉害的,她练的一向是以实用性与攻击性为主的功夫,像这种注重练气的功夫她还真的没怎么接触过,改天找白胡子老头研究研究。 阳光下,她的脸色仍是不太好,不过眉宇间的神色确实比前些天都要好,现在强逼她休息,她绝对不会好好听话,倒不如遂了她的愿,不让她太累就好。夙凌叹了一口气,终是妥协,“好吧,不要逞能,不舒服就立刻休息。” 顾云爽朗地一笑,回道:“你担心你的将士吧。”她还真会吊人胃口,夙凌好笑地摇摇头,罢了,随她去吧。 两人再次回到校场时,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明媚的阳光下,偌大的泥坑里,一群泥人挤在里面,却没人往上爬,一个个表情木然地杵在里面。 双手环在胸前,顾云似笑非笑地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韩束看了她一眼,语气奇差地回道:“按你的吩咐,过泥塘!”她以为他们在干什么,跑了一晚上,这些人都快被折腾得麻木了。 心疼了?火气这么大,顾云唇角轻扬,说道:“都出来吧。” 听见她的声音,本来已经跑到麻木的众将齐刷刷地全部回头看向她,满脸的泥泞让顾云几乎看不出他们谁是谁。 顾云微笑地看着他们,泥潭里的人却没有这么好的修养,一双双如恶虎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云,恨不得爬上去咬她几口。他们爬了一夜泥潭,她倒是神清气爽地睡了一觉! 愤懑的力量果然很大,刚才都已经快爬不上来的众将很快爬上了泥潭,早晨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隐隐还能看到淡淡的白汽,可见泥潭里的水有多冷。 顾云似乎很享受他们满含恨意的眼神,神色如常地笑道:“解下沙袋,到那边列队。”他们就是把眼睛都瞪瞎了,顾云也不为所动。 心里再怎么不满,众将也只能听命。虽然能解下沙袋,却丝毫没有轻松感,衣服上、头发上都还在滴着泥水,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身体也跟着忽冷忽热,泥浆和着布料贴在身上,黏湿而又冰冷,他们却连抬手去擦一擦的力气都没有。现在支撑他们的,或许只是意志力而已。 众人小跑到校场另一侧列队站好,顾云开门见山地说道:“昨晚淘汰了一百个人,你们能坚持下来,说明你们的体力很好,现在可以原地休息一炷香时间,最后一项测试,我希望你们也能通过。” 被折磨了一个晚上,早就料到顾云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们,所以当她说还有下一个测试时,众将也没有了惊讶的感觉,他们现在只想休息。几乎是顾云话音一落,就已经有不少将士一屁股坐在地上,更有甚者直接就平躺下来手脚简直不像是自己的。 顾云莞尔一笑,也没说什么,任由他们坐的坐、躺的躺。 “余石军。” 余石军朗声回道:“是。” “东西准备好了吗?” “好了。” “给他们。” “是。” 不一会儿,每个人的脚边都多了一把手弩。不少人勉强坐直身子,开始研究这个刚到手的武器,更多的人实在累得不行,连动一下都不愿。 顾云始终默默地看着那群瘫倒的将士,看着余石军指挥众人一个个把箭靶搬到校场中间。 夙凌好奇道:“这是要干什么?” 顾云神秘地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现场中间隔段距离就有一张小桌子,以桌子为中心,摆了八个箭靶,整个校场上摆了十张桌子、八十个靶。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顾云大声叫道:“列队。” 即使全身的骨头累到都要散架,即使很想长睡不起,但是身为军人绝对没有抗命的理由,用了比平时慢一倍的速度,这群精英才勉强列队完毕。顾云却没有苛责他们,冷声说道:“手中的弩全部放在脚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去碰它。” 大部分人的弩本来就在脚边,只有少数拿在手里的将士把弩放下了。顾云等他们全部站好,才继续说下去:“下一项测试,测测你们用弩的熟练程度、辨别方向的能力以及肢体协调性。你们现在看到的每一张桌子上面,摆了十支弩箭,箭尾上有一到十个数字,你们待会射的时候必须按顺序射,每个桌子围绕着八个箭靶,分别是正东、正南、正西、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待会儿我会随口叫出十个方位,你们必须按照我说出的方位射箭。我说完,箭也必须射完。” “听明白了吗?” “是。”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懂了,顾云没有说第二次的打算,“十个人一组,谁先来?” “我。” 顾云话音才落,葛惊云率先走了出来。 “我。”罗岩是下一个。 “我。”“我。” 很快就够十个人了,夙将军中从来都不缺乏勇士,这个她一向知道,眼光扫过冷萧和刘星,他们俩都没有动作。冷萧是个谨慎而有心计的人,而刘星则是个有小聪明的男孩子,她猜冷萧会在第二组的时候出来,而刘星则会等到最后一组参加比试。 十人拿起脚边的弩小跑到放了短箭的案桌旁。顾云眯眼看了看渐升渐高的太阳,说道:“全部面对正东方。”十人便马上转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准备。”顾云一声令下,十人同时拿起第一个短箭装到弩上。 “正西。”话音一落,十只短箭齐刷刷地朝着正西方向射去,这一箭没人射错。 “西北。”顾云几乎是连着说了第二个方向,这一次射出去的箭不再那么统一,有快有慢,方向也开始出现了偏差。 “正南,东南,东北,西南,正西,正南,西北,东北。” 顾云喊得速度很快,停顿的时间差不多只够用来上弩箭,如果射错了方向,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个方向已经出来了。夙凌似乎有些明白顾云让他们跑一个晚上的用意了,此刻是他们最为疲惫的时刻,这种时候还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辨别出方向不仅需要强大的意志力,脑子还必须绝对地灵活,而她更可恶的是选择了弩而不是箭作为比试用具,把短箭上到弩上面花费的力气可比箭入弓要多得多!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00章精锐坚兵6 > 十个方向喊完了,有些人桌子上的箭甚至都没有射完。发射完毕,每一组旁边都有一名士兵,拿着刚才记下的顺序一一查看,十支箭射到后面都有些混乱,如果箭上面没有标数字,还真的算不清楚。 很快有了结果—— “七中,五对。” “九中,八对。” “全中,全对。” “六中,三对。” “全中,全对。” “七中,五对。” “五中,三对。” “八中,八对。” “全中,全对。” “八中,一对。” 一对?也就是只有一开始那个方向对了?顾云微怒,冷声说道:“全中、全对的出列,到右侧集合。” “是。” 全中的一共有三个人,葛惊云、罗岩,还有一个高大男子。顾云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他们身上,她的眼光落到最右侧的一个士兵身上,他的身材并不高壮,头总是微微地低着,皮肤非常黝黑,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丝出彩的地方。顾云盯着他看了很久,那人也没有抬起头来。 顾云朗声问道:“右边第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顾云的声音响起了很久,那人才缓缓地稍抬起头,顾云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三十岁上下,五官普通,如果一定要说特别的话,他的眼神很清淡。对,清淡。在这群精锐之师中,她见过太多或炙热、或勇猛、或刚毅、或孤傲的眼神,如这般无欲无求的清冷淡定眼睛她第一次见。不过她相信这只是表象,如果他真的如此无欲无求,根本不会走到这一关。 与顾云探究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男子再次微低下头,回道:“石虎。” “你也过去。” 此话一出,不仅男子浑身一怔,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良久,男子大声回道:“是。” “其他人可以回营了。” 顾云说完,落选的六人仍是直直地站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顾云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已经开始不悦了,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她的怒气,“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一晚上的折腾,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谁都不想被淘汰,站在最中间的士兵率先开口,“我那把弩根本没有校对好准心,所以才会射偏,如果……” “所有人的兵器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别人可以全中全对,为什么人家的弩就有准心?”顾云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冷眸扫过校场中已经疲惫不堪仍参加测试的士兵,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点怜惜,“作为一名战士,兵器就是你们的生命,在拿到武器的那一刻就应该检查,但那时你们都在干什么?连兵器都掌控不好,你们还能掌控什么?” “还有谁有话说?”一声声的质问说得在场的七尺男儿没有一个人敢吱声,刚刚落选的五个人都默默地退出比试场地,唯有一个人还站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石虎,愤懑地说道:“全对全中的留下我没有话说,为什么石虎也可以留下?” 这次顾云倒没有生气,侧头看向右边的石虎,说道:“石虎,你告诉他,你为什么可以留下来。” 石虎抬头,迎着顾云似笑非笑的眼,心下暗叹,这位青姑娘不仅训人的手段了得,那双眼也毒得很。轻叹一声,石虎低声回道:“我也没有检查校对我的武器,所以我不知道它准心是有问题的。但在第一箭射偏之后我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第二箭的时候,我以靶心为目标,看箭落的地方和靶心之间的偏差有多大,后面再射的时候把偏差算进去就准了。” 石虎说得很轻描淡写,顾云也没再为难他,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挑衅地说道:“你们谁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边装弩箭,一边计算偏差角度,还能准确地射中方位,我也让他留下来。” “还有没有问题?” 下面一片沉默。 “回答。”她知道他们都是硬骨头,她很快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臣服! “没有!” 不管是真的没有还是不敢说,总是响亮整齐地回答就是顾云现在要的。 “继续。” 阳光下,顾云的脸色开始有些潮红,这么大声说话也是很费元气的。夙凌低声说道:“你休息一会儿,让余石军来喊方向。” 每次用力说话都会拉扯到伤口,顾云确实已经开始有些不适,没有再逞强,点头回道:“好。” 夙凌朝余石军挥了挥手,余石军了然地上前一步,朗声叫道:“下一组,谁要挑战出列?” 果然不出所料,冷萧第一个站了出来。很快下一组准备妥当。 “准备!”余石军在前面叫着口令,顾云注视着下面的比试情况,夙凌忽然起身朝身后的韩束招招手。 韩束走到夙凌面前站定,夙凌低声问道:“那个石虎是什么人?” 韩束想了很久,才模糊地说道:“他原来是骑射营里的一名小队长,在三年前与北齐那场战斗中带领五百人去敌后突袭,好像是因为他中途私自改变计划突袭失败,受了一百军棍,把他调到伙房去了。青姑娘说这次选拔驻扎营的三万士兵都要参与,他才有机会出来,想不到他还能撑到这一关。”不是什么人在伙房里待了三年还能有这样的身手的。 站在众将中间的石虎丝毫没有存在感,这个人似乎把自己隐藏得很深。敛眉思索片刻,夙凌说道:“去查一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 顾云侧头看向夙凌,笑道:“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夙凌没有否认,“是很有兴趣,不过若不是你,我倒不知道军中伙房还有这么一号人物。”难怪她说韩束不知道她要什么样的人,十人同时比试,她显然一开始就注意到石虎精准的计算能力,或者说,她从把弩发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在观察他们了。 顾云秀眉轻挑,“你不是要和我抢人吧?” 看她一脸不爽快的样子,夙凌哈哈大笑起来。 顾云白了他一眼,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么喜欢笑了? 两百多人比试很快就结束了,余石军小跑到两人面前,回禀道:“比试结束。还剩——” “一百三十八个人。”没等余石军说完,顾云低喃道,“怎么还有这么多?” 没想到她一直在和将军说话,居然还能算出还剩多少人,听到顾云说完,余石军瞪大了眼,三万人里面只挑出了一百三十八人,这还算多? 顾云越过一脸呆滞的余石军,走向所剩无几的一百来号人,她才在他们面前站定,一群铁汉倏地紧张起来,她不会还有后招吧?他们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吃没喝,更别说睡了,她还想怎么样? 面对着一张张既紧张又哀怨的脸,顾云失笑,“你们不用这么紧张,今天的测试到此就全部结束了。” 结束了?虽然很不争气,但众人还是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过——”顾云才说了两个字,大家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顾云没再吊他们的胃口,好心地解释道,“我只要一百人。因为你们的优秀让我难以抉择,所以你们可以跟着我一起训练,以后的每一项训练都是一次测试,你们每个人有一百分,训练成绩最差的二十名每次扣十分,扣完了就离开,明不明白?” 每一次训练都是一次测试?原来磨难才刚刚开始。 “明白!”或许是为了吼出心中的愤懑,或许是为了哀悼以后的日子,总之这一声吼得格外响亮。 顾云满意地点点头,“解散。” 一晚上的奔跑,四肢早就像灌了铅,脚下全是水泡,身上被泥水浸湿一遍又一遍,现在太阳一晒,泥全都结在身上,就像穿着一身紧绷的铁甲,汗流下来的时候还会流出一道道泥痕。身体一直都紧张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真的恨不得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拖着一身疲惫,一向威武的众将们现在个个像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步一步往回挪着。 顾云回头,正好看见韩束脸上怪异的笑容。 “笑什么?” 韩束掩下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知道上次被你训过的新兵在背后叫你什么?” 顾云无所谓地看着他。韩束故作神秘地回道:“冷血教头。” 顾云嗤之以鼻,她还以为那群臭小子能想出什么有新意的说法呢,原来不过如此。 “不过这次过后他们一定不会再这样叫你了。” 顾云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旁边的余石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有更合适的。” “叫什么?” 韩束看了顾云一眼,大笑道:“母夜叉!” 母夜叉?“韩束你找死!”顾云抓起一把短箭朝韩束扔过去,韩束抱头乱窜。 夙凌大笑着抱住还要追上去的顾云。校场内,咒骂声、怪叫声、大笑声不断,唯有站在校场门外的夙任一脸的凝重。 校场内,咒骂声、怪叫声、大笑声不断,夙任微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嬉笑。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01章冰炼之谜1 > “大哥。” 夙凌和顾云同时回头,就看见夙任面色颇为凝重地站在不远处。 松开环着顾云的手,夙凌问道:“什么事?” 夙任没什么表情地回道:“兵部送过来一些文书,还等着你过目。” 夙凌与夙任对看一眼,低头对着顾云说道:“他们被你折腾惨了,训练的事情明天再开始吧,你也去眯一会儿。” 顾云笑道:“嗯,你忙你自己的吧。”夙任难得这么严肃,看来兵部的事情很急。夙凌点头,转身和夙任一起出了校场。才走出门外,夙凌立刻问道:“什么事?” “昨夜那些黑衣人是聚灵岛的,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想抓住青末,威胁你放了敖季。” 夙凌冷哼道:“不可能。”敖季害她伤得这么重,没有将他碎尸万段已经是仁慈了。夙任脸色始终凝重,如果只是这样而已,他不至于会如此。夙凌停下脚步,问道:“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 夙任沉声说道:“聚灵岛每十年选一次族长,必须是银发后人才有资格参加,敖季这一支血脉中,现在只有他和敖天是银发。如果敖季死了,敖天就成为这一族唯一的希望,最重要的是,敖季的几个孩子都不是银发,要延续银发的血脉,就只有依靠敖天和夜魅。这样一来,夜魅他们是肯定舍不得杀了,要威胁敖天,唯有抓住青末。”也就是说,如昨晚这样的袭击只会越来越多,她的小命随时都被人惦记着。 夙任没继续说下去,夙凌却已经明了。 黑眸中如火的光芒随着夙任的话越发炽烈,本就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因为紧咬的牙关而映出一条条棱形痕迹,夙任暗暗咽了一口口水,那些人只怕是把大哥惹毛了。 果然,夙凌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把昨夜抓到的人一并送到刑部,和单御岚说车裂敖季那日,将军府加派一千人守卫,时辰一到,立刻行刑,不容有失。”他最恨被人威胁,尤其是用她的命威胁! “另外——”夙凌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请族长调派三名影卫过来保护她。” 夙任的心猛地一跳,呆了好一会儿,他才回道:“是。” 大哥对她的心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夙家的影卫从来都只守护夙家人,青末肯定是将军府的女主人了,这回不是冰炼选的,是大哥选的。 嘴角扬起一抹笑,夙任一扫刚才烦闷的心情,其实他一直很担心,冰炼的选择若不是大哥真心所爱之人,按照大哥的脾气,绝对不会妥协,好在冰炼选的人是青末! 昨天累了一晚上,睡得有些沉,缓缓醒来,顾云伸了一个懒腰,不小心拉到伤口,疼得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撑着床沿坐直身子,她忽然感觉到院外有轻微的动静。 顾云极轻地起身,走到存放冰炼的木盒边,才大声叫道:“谁在外面?”她身上有伤,不能轻举妄动,如果对方不是冲着她来的,听见有人喊应该会跑。 “丫头,你醒了?快出来,我给你带了好东西过来。”屋外,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响起,顾云一怔,这声音是那个怪老头?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顾云又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到底想干什么? 穿好外衣,顾云打开门。夙晏就坐在石凳上,看见她立刻开心地对她招手。顾云无奈地走过去,一眼就看见石桌上放着一碗金黄色油乎乎的液体,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夙晏得意地笑道:“红参雪莲炖鸡!你尝尝,又好吃又补身体,你太瘦了,看得晏叔都心疼了!” 确实很香,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云轻哼道:“你不会下毒吧?”她可没忘记他第一次见她时的那一掌和后来的见死不救。 死不承认自己的恶性,夙晏撇撇嘴,回道:“胡说什么啊,晏叔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心疼?顾云再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鸡汤不管用。”正当顾云打算离他再远一点的时候,另一道嫌弃的男声在身后响起。顾云回头,山一般肥硕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身后,献宝似的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全叔给你带了一颗十全大补丸,吃下这个保证你的伤马上好一大半。” 顾云暗暗惊讶,他这么庞大的身体却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这人也不容小觑。 一看夙全要抢他的风头,夙晏赶紧起身,叫道:“你那个大补丸太补了,身体弱点的人根本受不了,还是我的鸡汤温补。” “你别不懂装懂,大补丸治疗内伤最为有效!” “她又不是内伤!” “再怎么都比你的鸡汤好!” “你——” “停!”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顾云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两位请坐。”两人对看一眼,冷哼一声又别开,不过还是如顾云所说的那样乖乖坐下。 顾云在他们对面坐定,将桌上的鸡汤和所谓的大补丸往他们的方向推了推,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这人一向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吧。” 听她这一说,夙晏心下不悦了,但又舍不得对她吼,只能喃喃自语道:“你这孩子,疑心病也太重了,对你好也不行?”她那身板跟豆芽菜似的,第一次见她又一副病西施的样子,实在不讨喜,早知道这女娃这么对他的脾性,他也舍不得伤她!这娃儿咋这么记仇? “行!”爽快的回答让两人笑眯了眼,随即,顾云脸色一沉,继续逼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对我好?” 顾云不依不饶的逼问让夙晏有些不耐烦了,大大咧咧地回道:“你是我们夙家的媳妇,不对你好对谁好?”夙全微笑着点头附和。 顾云皱眉,“谁说我是你们夙家的媳妇?”他们表情自然,并不像是在说谎,对她好也不像另有目的,但是他们凭什么断定她就是夙家媳妇?夙凌是绝对不可能和他们说这些的。 夙全哈哈笑道:“这还用说,冰炼都跟着你了。” 冰炼?!顾云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他们确实是在她拿起冰炼之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不动声色,顾云微笑问道:“这冰炼跟着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夙全才说了两个字,一只大手狠狠地搭在他肩膀上,夙晏响亮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哎呀,天都快黑了,肚子也饿了,先吃饭吧,吃饭吃饭!”夙晏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夙全使眼色,他终于想起夙凌昨晚的警告,这丫头有心眼儿得很,要是她知道了冰炼的事情又闹出点什么小脾气来,凌一定暴跳如雷。 顾云哭笑不得,夙晏的眼睛再这样眨下去会不会瞎掉?好在这么明显的“暗示”夙全还是接收到了,于是跟着他起身,讪笑道:“吃饭吃饭。” 两人拉拉拽拽地出了倚天苑,顾云盯着还留在石桌上的东西,脸色渐渐凝重。夙晏和夙全的心意绝对不假,突然的关爱更加让人生疑,而这一切的异常似乎都源于冰炼。心中有一个朦胧的猜测,却又觉得有些可笑。 顾云独自坐在院子里,将与冰炼有关的事情一一过滤,这才发现,夙家人对冰炼的态度确实很不一样,似乎很宝贝却又随便送给了她。就因为她拿冰炼没有觉得寒冷,所以他们就把自家的至宝送人?这似乎说不过去,那又是什么原因呢?一时找不到头绪。一名家仆在院外叫道:“青姑娘,将军请您到花厅用饭。” 回过神来,顾云回道:“我知道了。”又坐了一会儿,顾云将桌上的大补丸包好,塞进腰带的夹层处,鸡汤却还是一滴没喝。 走进花厅,只见摆满菜肴的饭桌旁只有夙凌一个人,夙家几个老头并不在,夙任和夙羽也不知去向。顾云走过去,一名青衫小童忽然对她用力一揖,“恭喜青姑娘。” 尖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像他这个年纪应该过了变声期,声音不该如此。而且,他刚才说恭喜?有什么喜?顾云疑惑地看向夙凌,夙凌对她爽朗地一笑,心情看起来不赖。 察观色是小太监的绝活,小童赶紧说道:“清妃今日午时一刻,为皇上诞下了龙子。” 生了?她们到穹岳的时间一共才八个多月,就算一入宫就发生关系,这个时间也不可能是足月生产,顾云急道:“是平安顺产吗?” 小太监立刻点头笑道:“是,母子平安。奴才特地来给您报喜。” 顾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早产就早产吧,只要人平安就好。顾云只顾着高兴,忘了男孩还躬身站在那里。 夙凌轻轻抬手,身后的明叔将准备好的一袋银子递到小太监手中,笑道:“多谢公公。” “奴才告退了。”暗暗掂掂钱袋的重量,小太监心下笑开了花,夙将军出手真大方。 小太监欢天喜地地出了花厅,顾云心情也很好,走到夙凌身边坐下,问道:“我能进宫去看看她吗?”上次在晴和楼夕颜的家宴中,她见过一次青枫,两人当天说话不多,顾云却记住了那个坚毅的女子,骨子里的倔强看得人既为她心惊,也为她心疼。她与她虽已不是亲姐妹,却不妨碍她关心那个别样的女子。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02章冰炼之谜2 > 知道她心急,夙凌安抚地笑道:“现在不行。皇子满月宴请群臣,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 “好吧。”顾云也不为难夙凌。夙凌将仆人盛好的汤推到她面前,他们好像很少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单独吃饭,夙凌很享受两人独处的时光,每一样菜都夹一些到她碗里。眼中的温柔让旁边服侍的仆人看傻了眼。 月色好,气氛佳,可惜顾云完全没有花前月下的觉悟,她拿着汤勺,一边低头喝汤,一边问道:“昨晚抓到的那些人有没有招供?主使者是谁?” 夙凌夹菜的手一顿,想了想后避重就轻地回道:“是聚灵岛的人,敖季被判车裂之刑都是因为我上表了奏章,他们是来寻仇的。人已经送回刑部了,这件事还是交由刑部处理比较好。” “嗯。”这样最好,她还怕夙凌会动用私刑,虽然是将军府,但毕竟不是执法部门,他将一大群人扣在府上,总归不是很好,听他说送到刑部了,她也就没再多问。 夙凌暗暗舒了一口气,顾云却忽然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汤勺,明亮的眼眸中闪着莹亮的光芒,声音倒是异常的温柔,“对了,冰炼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故事是我应该知道却没有知道的?” 夙凌的心一紧,谁和她说了什么? 顾云轻轻挑眉,唇边是若有似无的笑。夙凌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敢随便否认,轻咳一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眼神在闪烁,嘴唇也不自觉地轻抿,什么事情让夙大将军这般紧张?顾云平静的声音带着几分挑衅,低声笑道:“你在逃避我的问题?” “不过是一把剑而已。”夙凌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是紧绷,眼睛也不看顾云,只是往她碗里夹菜。顾云不吃,也不再说话,一双明眸淡淡地盯着夙凌面无表情的脸。 “啪!”夙凌放下筷子,倏地起身,“我还有事,你自己先吃饭吧。”只留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他不怕她追问,也不怕她猜测,但是她这样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他浑身不自在。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么在意她的感觉、她的情绪?该死! 顾云并不拦他,手撑着下巴,静静地注视着那道匆忙离去的背影,清眸微眯。他果然在逃避,但是为什么呢? 冰炼肯定有什么秘密。 清晨,准确的说法是日月交替时分,月亮和太阳同时出现在天际,朝霞与星辰同辉,美不胜收。树林里,本该是鸟叫虫鸣的早晨,因为百余人的到来显得异常安静。 顾云很满意这次选出来的这些人,人数不多却气势如虹,百余人这么漠然站着,就已经让人心颤神恍了。 在他们面前站定,顾云平静地开口,“我叫青末,在训练的时间里,你们叫我头儿就行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将接受一个月的训练,一个月后,还能留下来的人将成为这支队伍的正式成员,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这支队伍的名字,你们将来要做什么、隶属于谁。现在你们要做的是,怎么让自己——留下来!” 他们听着,身姿依旧挺拔,刚毅的脸上面无表情。顾云知道,对这群人不需要刻意装出凶悍或是冷傲的面目,他们根本不在乎。对于他们来说,如此努力地要加入这个队伍,只不过是为了显示他们的优秀而已,所以要驯服他们,不能操之过急。 “你们中有小部分人是我以前带的新兵,我的练兵方式你们应该小有耳闻。只不过听说的只是九牛一毛,那是我对新兵的要求,对你们,我会更加严格。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些已经是少将,甚至中将了,不管以前的品级有多高,在我这里都是零,我只看能力。” 回应她的,是一贯的死寂。顾云不以为意,叫道:“余石军。” “是。”站在她身后的余石军上前一步,打开刚才顾云给她的纸,借着朦胧的晨光,大声说道:“卯时出操,背负五十斤沙袋,跑步二十里,完成一百个俯卧撑,两百个仰卧起坐,蛙跳五百下。辰时早饭,饭后开始训练兵器操作,午时用午饭,未时开始体能专项练习,酉时返回住地。酉时三刻用晚餐。戌时总结当天表现情况。戌时三刻文化学习,亥时熄灯休息。” 余石军说话的同时,顾云一直暗暗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或许上一次跳了一夜的泥坑,他们已经有了不少心理准备,除了有些人眉头开始不自觉地缓缓收紧之外,一切如常。 顾云唇角轻勾着,希望今天训练结束的时候,他们还能这么挺拔、桀骜! 顾云朗声叫道:“冷萧,葛惊云。” “是。”两人站在最后一排,顾云对他们招招手,两人才小跑着上去。 “待会儿演示一遍什么是引体向上,什么是俯卧撑,什么是仰卧起坐,什么是蛙跳。”顾云有些庆幸,这两人很争气都走到这一关,不然她现在受着伤,还真不知道怎么演示这些动作给他们看。 冷萧和葛惊云把训练项目一一演示,在做到蛙跳这一项的时候,顾云看到熟悉的鄙视和恼火,虽然隐藏得很好,却还是没逃过她的眼睛。两人演示完,顾云对他们点点头,两人再次小跑到队伍的最后。 “早饭之前的训练是你们每天必须完成的,五天一换,强度会越来越大。”她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们的能力如何,只能挑特种兵初期平均的训练强度让他们先适应。 “最后我再说几点纪律:第一,我刚才说的训练计划和时间,必须严格遵守,训练的时候偷懒或者迟到,不用我说了,立刻走人;第二,不要质疑我的命令,不要问我为什么,只需要服从,而且是绝对的服从;第三,不许向外界透露在这里学到的任何东西,还有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否则军法处置。” 按照她和夙凌一开始的设置,他们将来不会隶属夙家军中任何一个营队,而是独立成军,保守秘密是他们的守则之一! “明不明白?”顾云朗声问道。 “明白!”回答她的是整齐划一的吼声。 顾云轻轻挑眉,低哼道:“那还等什么?” “是。” 现在正是训练计划中负重跑步的时间。众将小跑到堆放沙袋的地方,将已经用绳子固定好的沙袋背在身后,朝着五里外的山头跑去。看了一眼手中的所谓训练计划表,余石军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叫道:“青姑娘——” 才叫了三个字,顾云眉头微蹙地看向他,余石军赶紧改口,“头儿!” 顾云脸色恢复如常,他才继续说道:“今天才是第一天训练而已,总要让他们有适应的过程,循序渐进会更好一些吧。”做完她说的那些,人估计已经瘫了,后面的训练项目还怎么进行下去? 顾云冷漠地说道:“余石军,你是夙凌派来协助我的人,我不希望第一个对我的命令提出质疑的是你。如果你看不惯我的训练方式,我可以让夙凌换一个。”她现在已经是在循序渐进了,只不过没必要和他解释。 站直身体,余石军大声回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牙根紧了紧,余石军闭上了嘴,沉默地站在顾云身后。 其实顾云可以不必理会他的情绪,他不敢不服从她的命令,因为这是夙凌给他下的指令。但是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副手对她口服心不服,于是缓缓回过身,看着余石军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对他们太狠?” 这次余石军干脆不回答,只是如石柱一般直直地站在那里。 顾云轻轻摇头,说道:“那是因为你不明白他们存在的意义。他们将来要面临的,都是最危险最重要的任务,那时稍有差池,小命就没有了,还有可能会坏了全盘的计划。如果连这样的训练强度都承受不了,说明他们不适合在这个团队里待下去,将他们淘汰才是救了他们的命。”那些最最优秀的人在面对艰难任务的时候,都有可能没命,更别说本来就没有那个能力的人。 余石军微微低下头,正好迎上顾云坚定的眼神,心不禁微微一抖,他不明白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子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收回视线,顾云背过身去,看着他们背着装备远去的背影,淡淡地继续说道:“我也心疼他们,但是只有现在让他们多流汗,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才能少流血。所以——不能心软!” 她说得很用力,余石军听起来却觉得心头一暖,大声而坚定地回道:“我明白了。” 做完早间训练科目,众将已经快要四肢麻痹了,尤其是刚才他们最为鄙视的蛙跳,五百个做下来让他们走路脚都会软。好在顾云没有继续为难他们,按照计划表的安排,让他们回去用早饭。 平日里练兵的时候,都是先用了早饭才开始的,现在被狠狠地操练一轮之后,他们只觉得四肢沉软,除了想喝水,什么也吃不下。顾云与他们一同用早饭,看着他们吃得这么少,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吃了三个馒头,喝了一大碗粥。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03章冰炼之谜3 > 饭后,一行人再次回到树林里列队的时候,发现地上分门别类地堆着各种各样的兵器,粗略地看一眼,有弓、弩、枪、刀、剑、矛、盾、斧、钺、戟、锏、镐、叉、锦绳套索等等,可说是十八般兵器样样不缺。每一项兵器前面还站着一个人,只不过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居然还有一个看起来五十出头的干瘦老人。 顾云第一眼看见他们的时候也是一愣,他让余石军找军中各项兵器耍得最好的人出来,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奇特,果然是各有所长。 轻咳一声,顾云叫道:“余石军,让他们抽签分组。” “是。” 按照抽签的结果,十人一组分成了十三组,还有一组只有八个人。等他们按照分组站好之后,顾云才说道:“你们来自夙家军中不同的兵种,自己常用和熟悉的兵器或许耍得有模有样,但是这样远远不够。我要求你们任何兵刃都必须会用,而且要用好!”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手中很有可能没有兵器,如何从敌人手中夺得兵刃,夺了兵刃之后怎么才能更好地为我所用,这是最近五天你们主要的训练方向。我给你们五天时间去摸索和练习,五日后,有一场考核,总分最低的那一组,每人扣十分,另外,十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人考核不通过,这一组同样要全组扣十分。” 总分最低的一组扣分他们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为什么有一个人不通过,同组也要扣十分? 顾云从一张张暗沉的脸上看到了抗议和不服气,不过鉴于刚才她说的纪律,没有人敢问出声,只是闷闷地去选择兵器,眼光在本组成员里来回扫视,与刘星同组的人显然更加气愤,因为他们都看见了,他是“作弊”才能通过了,根本没有能力,所以和他分在一组,注定吃亏。顾云这么做是为了提高他们的团队协作能力,可惜目前这些人还没有这个概念。顾云也不多说,冷声下令道:“分组练习。” “是。” 按照分组,每一组都先学习一种兵器,半个时辰换一次,轮番上阵。顾云让他们这样学习的原因是为了考验他们瞬间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而且一组之中,一定有一两个人本来就比较熟悉某项兵器,使起来会更顺手,学得也更快,如果他们懂得互相协助、相互教导,还是有机会取胜的。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顾云的用意,这样轮番,一个时辰之后—— “停!”顾云低吼一声,众将停下手中耍得虎虎生威的兵器。顾云走到一名壮硕的将士身旁,冷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练锏。”将士回答得理所当然。顾云狠狠地咬了咬牙,怒道:“我所说的会用,是要了解这项兵器的特点、强项,怎么用才能发挥它的最大杀伤力!每一样兵器都当成刀一样来挥舞,这并不叫会用,懂不懂!”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是不是!叫他们学用兵刃,他们倒好,只要是短的就给她当刀使,长的就给她当枪使!如果这么简单她还费劲找人教他们干吗! 被看出来了,不能再偷懒使诈,众将心里哀号,嘴上还是齐声吼道:“是!” “再来!”顾云大吼一声,“谁再浑水摸鱼就给我滚到一边蛙跳一千下!”蛙跳一千?那简直生不如死! 一时间,偌大的树林再次热闹起来,兵器相交的声音哐哐作响,虽然招式生疏狼狈,却没人敢耍歪脑筋。顾云深呼吸一下才缓解了胸腔的不适,果然吼也是很费力的。 远处,一名家仆小跑着朝这边过来,在顾云身边低声说道:“青姑娘,楼夫人来了。” 晴?她来干什么?想了想,顾云说道:“让她等一等。”仆人点点头,正要回去,跟上来的余石军说道:“头儿,您去吧,我看着就行了。” 顾云灵眸微闪地看向他,没等她说话,余石军拍拍胸脯,保证道:“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手软。”说着,手还故意捏成拳。顾云失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老实很多的将士,才点头说道:“好吧。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余石军立刻回道:“绝对不会!” 顾云丢下一个“看你表现”的眼神,转身和家仆一道离开了树林,背后不时还能听见余石军严厉的低吼。她的唇角不自觉地轻轻扬起,军人果然都很可爱。 顾云赶回倚天苑,就看见卓晴正悠闲地坐在石凳上,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旁边还有一碟糕点。她一只手托着腮帮,抬头看着吊在树上用来练习引体向上的横木,另一只手拿着糕点,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看她惬意得让人嫉妒的样子,顾云忍不住调侃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卓晴朝院门看去,顾云斜靠在门旁,双手环在胸前,脸上扬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一身黑色劲装显得她更加修长,如果不是配上她那张萌到不行的脸,卓晴真想大叫一声“好帅”!上次云受伤一直躺着,她也没注意,细看之下,青末这具身子似乎长高了不少,其实这也正常,青灵和青枫都是高挑的身材,没理由唯独青末是个矮子。 将手上的糕点扔进嘴里,卓晴笑道:“恢复得不错嘛,亏我还这么担心你。”云真是打不死的蟑螂,才大半个月,她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这是什么话?顾云走过去,没好气地回道:“你希望看到我要死不活的?”顾云额头上布满了细细汗珠,这大秋天的还会出汗,她一定又在折腾自己了。卓晴哼道:“虽然你身体底子不错,但是也别太拼了。” 顾云笑笑,没接她的话茬,问道:“找我什么事,说吧。” “没事不能找你?”这女人就会岔开话题。抓起一块糕点,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整个扔进嘴里,顾云口齿不清地回道,“我一向不自恋。”会在蜜月期来找她,总不会是为了闲聊磕牙吧。 白了她一眼,卓晴正色道:“青枫前两天生了个儿子,你知道了吧。” “嗯。”随意地点点头。 “是早产。” “有隐情?”晴会特意强调,十有八九这早产背后必有隐情。 果然,卓晴点头回道:“她是从阶梯上摔下来才会早产的。” 顾云冷眉轻扬,“查出是谁干的了吗?” 卓晴低叹道:“哪这么容易。她生的是儿子,日后的危险只怕会更多,我听说燕弘添到现在子嗣都很稀薄,大多都是夭折了。”后宫里的事情,她并不太懂,上次入宫一次就差点没命,青枫在里面生存,实属不易。 “我们能帮她什么?”后宫发生的事情即使她有心帮青枫查证,也没有那个资格插手。 卓晴摇头,“我们不行,楼夕颜和夙凌可以。”她和云能过现在比较自我的生活,其实不过是仰仗楼夕颜和夙凌的庇护,要帮青枫,她们没有这个能耐。 顾云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卓晴继续说道:“只有楼家和夙家站在她身后,才能保住她和那个孩子。” “你,想要我怎么做?” “说服夙凌,以将军府的名义给刚出生的皇子送一份大礼。”她已经和夕颜结婚了,群臣自然知道她和夕颜是站在青枫身后的,但是目前云和夙凌的关系未明,送上这份礼,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只是让那些幕后黑手忌惮几分,希望这样能为青枫和她的孩子争取到活下去的空间。 晴的意思她了解,虽然宫闱之事她素来不懂,但也明白一国将军公开支持某一个皇子代表着什么意思,这么做或许保住了青枫,却有可能给夙凌带来麻烦。抬头看向卓晴,顾云为难地说道:“我没有把握。” 轻拍了一下顾云的肩膀,卓晴轻松地笑道:“楼夕颜那里我已经说好了,你只管和夙凌提一提,不行就算了,不用勉强。”她心里怜惜青枫,但是更在意顾云,希望这事不会成为她和夙凌之间的疙瘩。 “嗯。”顾云轻点了一下头。 看看天色已经是正午了,卓晴起身,说道;“我走了,你注意休息。” “嗯。”顾云也要起身送她,卓晴按着她的肩膀笑道:“不用了,墨白在外面等我,我自己回去行了。” “好吧。”顾云也没再坚持,看着那道飘逸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晴已经很好地融入了这个时代,她现在考虑事情的身份和角度,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晴了,她是丞相夫人,是青枫的姐姐。 那她呢?她这么热衷于练兵、破案,是不是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是原来的顾云,那种生活才是她以前熟悉的,她还是很想回去的,是吗? 今天与晴的一番谈话,让她的心思有些散乱,顾云走到草地上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直直地盯着头顶茂密的树冠,背后是软软的草垫,刺得背后有点痒,却很舒服,阳光被树叶剪切成无数光线,斑驳地落在身上,眼睛正好被一束光线直射着,她也不遮,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犹如此时的脑子。 顾云有些搞不懂自己了,她想回去的,一直想!但是为什么在这一刻,她会有些迟疑,这里没有什么让她留恋的东西,不是吗?似乎从她中了一箭之后,一切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他以为不一样的只有夙凌,原来她也开始变了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04章冰炼之谜4 > 一道阴影挡掉了刺眼光线,顾云看到了一只大手遮在她眼前,十指和掌心有着厚厚的茧,干净而宽厚,顾云有一瞬间的恍惚,想伸手抓住这只手,而她也这么做了,同时耳边响起了一道低沉的轻哼,“想什么这么出神?” 手中握着的大手很温暖却不柔软,似乎每一个关节都蕴藏着力量,在她抓住它时,明显地感觉到它僵了一下,耳边的轻哼适时地唤回了她的神智,侧头看去,就看见夙凌坐在她身侧,而她正在抓着他的手!快速地放开夙凌的手,顾云倏地坐直身子,尴尬不足已形容她现在的感受,尤其是在那双黑眸深沉的注视下,她的心跳动得异常快速。 夙凌惘然若失地收回手,她指尖的温暖似乎还残留在手心,他现在后悔刚才为何没有抓紧她的手,让她溜了。 “在想什么?”她刚才迷茫地注视着天际,似乎随时要消失在细碎的阳光中,那种迷茫的神情,看得人心会随之发酸。 顾云微低着头,慢慢地平复下杂乱的心绪,想起晴的托付,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说,只能低声回道:“没什么。” 说谎!她或许能敏锐地辨别出别人表情下隐藏的情绪,却不是个善于伪装自己的人,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极度困扰的事情,像她这样坚定的人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如她刚才一般,舒服地躺在草地上,仿佛是和她耗定了的样子,夙凌继续追问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风格。” 顾云微愣,失笑问道:“在你眼中,我应该怎么样?” 大笑一声,夙凌毫不留情地说道:“张狂到近乎嚣张。” 有吗?不知道是谁动不动就大吼大叫,要不是她的骨头够硬,手都不知道被他捏断几次了!就连现在平躺在草地上,也没有显得温和些,仍是那样霸道独裁的样子,顾云回敬道:“彼此彼此。” 夙凌也不否认,低沉的声音仍是不放弃地问道:“还是不愿意说吗?” 敛下唇角的笑,顾云思索了好一会儿,夙凌也难得地没有再逼问她。良久,顾云才低声回道:“刚才我姐来找我。” 夙凌也不打断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怀疑青枫——”停顿了一会儿,顾云讪笑着解释道,“我们家姐妹之间有时候习惯互叫名字。”叫晴姐姐她已经很为难了,再让她叫一个比她实际年龄小很多的人为姐姐,她真的不太习惯。 夙凌点点头,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顾云继续说道:“怀疑青枫早产是有人故意为之。” 夙凌缓缓坐直身子,黑眸微敛,仍是没说什么。顾云只能继续说下去:“燕弘添对她的兴趣不仅不能保护她,反而给她带来很多的麻烦,她这次生下来的是个皇子,只怕她不仅保不住这个孩子,连自己的小命都会一起搭进去。” 说到这里,顾云停了下来,思索着应该怎么继续接下来的话题。 夙凌看她一脸凝重,低笑道:“皇上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无能,他若是想要保护青枫,谁也伤不了她。” 顾云可不这么想,冷哼道:“问题就在于你们那位皇上是不是真心想要保护青枫,还是说,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在他眼中根本无伤大雅,不过是生活调剂而已,死一两个女人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我可是听说他的孩子不少都夭折了,难道都是天灾?”她从来都不相信巧合,更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多意外。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皇上的心思少有人猜到,或许也只有楼夕颜能窥视一二。 顾云沉默地坐着,一副欲又止的样子。夙凌一向冷傲的薄唇轻扬,笑道:“明日,我让任送一尊金铸睚眦给刚出生的皇子,算是将军府的贺礼。”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苦恼了,青枫是她的姐姐,她想让他帮青枫和那刚出生的孩子,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睚眦?”顾云一时没反应过来。 “睚眦乃是龙之九子之一,平身爱杀戮,所以多被安在兵器上用以威慑敌军。” 听了夙凌的解释,顾云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越皱越紧。夙凌掌管穹岳三分之二的兵权,送这样代表着戾气的神兽给一个皇子,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深意。若是让有心人士借题发挥,惹恼了性情暴虐的燕弘添,那岂不是给将军府找了一个大麻烦?顾云摇头,回道:“你这样做未免太过明显,万一落人口实……” “你这算是在为我担心?”夙凌不等她说完,语气甚至可以算得上急切。 顾云语塞,迎视着对面过于炙热的目光,眼神也开始飘忽起来,“我是在为将军府上上下下担心!” 顾云的回答虽然差强人意,但局促的表情还是让夙凌心情稍稍好转,她总算还是感觉到他的情意了吧? “你放心吧,皇子本来就是龙之子,而将军府也是重武轻文之地,送睚眦并无不妥;再则,皇后家族的势力已经够强了,如果太子之位再落入其囊中,这江山恐怕就要易主了,我和楼夕颜支持青枫,正好可以平衡其中的利害关系,皇上只会乐见其成,你无须担心。而且——”夙凌停顿了一会儿,话锋一转,“楼夕颜都出手了,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楼夕颜都出手了,我总不能袖手旁观——顾云默念着这句话,脸越发地燥热起来。楼夕颜是晴的丈夫,帮忙理所当然,他不能袖手旁观,是想要说明什么…… 这算是变相表白?顾云显然没有应对这种状况的经验,支支吾吾地回道:“其实,你没有必要对我这么迁就。” 说完这句话,顾云忽然又觉得不妥,她这么说,是想要夙凌怎么回答?若他真的对她有意,这不是再逼他表白吗? 一种欲哭无泪又紧张万分的心情让她干脆垂下头。眼不见为净,现在最好也一并聋了,一了百了。 其实这一刻不仅顾云懊恼,夙凌也有些懵,他活了这么多年,生命里少有女人出没。若是以前,别说表白,就是和女人多说几句,他都会觉得烦厌,甜蜜语他是绝对不会说的,现在面对这样的问题,他也不知道下一句应该接什么更好,最后,闷闷地丢出一句,“我愿意!” 我愿意?顾云一怔,抬头愣愣地看着夙凌。 愿意什么?愿意迁就吗?这话怎么有点怪异!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久。 顾云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夙凌的心一紧,也觉得刚才自己的回答很拙劣,黝黑的肤色下泛着暗红,好在并不太明显。心里明明紧张得要死,脸上却是一副别人欠了他几十万的样子。顾云扑哧笑出声来,想不到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这一笑也打破了刚才暧昧的气氛,顾云笑得有些夸张,夙凌的脸色这次是真的暗了下来。 轻咳一声掩下笑意,顾云赶紧岔开话题,“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被顾云刚才那一笑激怒,夙凌冷哼道:“第一天练兵,我回来看看,没想到教头偷懒!” “我——”顾云本来想解释,可是转念一想,确实是自己擅离职守在前,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可解释的,顾云正色道,“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 随口一说不过是想逗逗她,谁知她当真了,夙凌急道:“我逗你而已,你可不要当真!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要练什么,安排下去就行了,也不用凡事亲力亲为。夙家军几十万大军,练兵我也没有次次到场的。” 顾云仍是一脸严肃,沉默无语。夙凌更是急了,“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顾云起身,拍拍衣服和头发上的草屑,一副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的样子,更别说回应了。生怕她太拼,把刚刚好一些的身体再次累垮,夙凌习惯性地低吼道:“这是军令!” 顾云拿着一节枯草,唇边扬起戏谑的笑容,不轻不重地问道:“是谁嚣张,夙大将军?” 常年待在军中,下令已经习惯了,一急就脱口而出,夙凌有些尴尬,脸色自然是非常难看。 虎须偶尔拔一拔就好,待会儿他恼羞成怒,她还得收拾残局,顾云笑道:“午饭时间马上就过去了,夙将军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将士操练得如何?” 夙凌依旧坐在地上,鹰眸直直地瞪着顾云。 顾云挑眉轻笑,“不去?” 夙凌无奈地起身,“走吧。” 两人并肩走向后山,一路无语。顾云暗暗咬唇,谁来告诉她,以后她要怎么和他相处才不别扭? 走到训练场地,只看到一群壮汉直直地横躺在地上,随处可见的兵器散落一地,每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有些人双目紧闭着,有些人睁着眼直直地看着头顶的树丛,眼睛里皆是虚空。 夙凌轻轻扬眉,似笑非笑地问道:“这就是你研究出来的新练兵方式?”敢情他是误会她了,她在倚天苑里躺着发呆,将士们在树林里发呆? 顾云只觉得一股火苗由心底直蹿上脑门,怒吼声也穿破云霄,“余石军——”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05章盛怒之下1 > 顾云的怒吼声震醒了不少闭目养神的将士,朝她所在的地方看去,就看到夙凌高大的身体傲然地立在那里,只要是看见他的将士皆是一脸惊慌加敬畏的表情,他们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直挺挺地站好。旁边的人感觉到有动静也抬头看去,看清是夙凌,几乎是瞬间就一跃而起,倦容一扫而空。 余石军坐靠在一棵大树旁休息,远远地就看见了顾云和夙凌的身影,她河东狮吼的同时,余石军也已经跑到她面前,“是!” 有些兴奋地看向她身后的夙凌,余石军恭敬地叫道:“将军!”他是夙统领的副将,一般少有机会能与将军接触,将军这次竟亲自前来,可见他对这支队伍十分重视。 夙凌轻点了一下头,永远严肃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他们在干吗?” 余石军只顾着观察夙凌,没注意到顾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于是如实回道:“休息。” 休息?冰寒的眼刀直射而来。余石军后知后觉地看向顾云冷冽的脸,心下一颤,赶紧回道:“现在还没到未时!” 顾云冷眉微皱,“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用了午饭就到这儿休息,等着未时开始训练?”如果他们回到营地用饭,大可以在营房里休息半个小时,再过来集合,犯得着一身狼狈地瘫在地上? 余石军解释道:“他们没回营地用午饭。” “为什么不吃?”早餐已经不怎么吃了,中餐居然也不吃吗? “练了一个早上兵刃,将士们已经累得动弹不得,反正是午休时间,我就没有强迫他们回营,让伙房送了两筐馒头和水过来,吃了让他们能休息一会儿。”说完,余石军像是要保证什么一般,急道,“但是在训练时间我绝对没有对他们手软!” 敢情他们以为用餐时间就是自由休息时间,可以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顾云怒极反笑,“喜欢吃馒头是吗?很好!”她唇角的笑容不仅让余石军看得抖了一下,就连夙凌也觉得莫名的背脊微凉,尤其是那句“很好”。 抬头看了看天色,顾云冷声说道:“现在未时已到,列队!” “是。”余石军转身走到已经起身肃立的将士中间,叫道,“列队!” 一百余人动作迅速而敏捷地列队完成,精神饱满得就像打了鸡血。如果不是他们的衣服上满是尘土头发上也还缠着尘土,顾云会以为自己刚才看花了眼。 侧身看向身旁的夙凌,顾云问道:“附近有河流吗?” “有。城北五里就有一条碧水河。”夙凌鹰眸微眯,暗暗观察着她的脸色,可惜已经平复了怒火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一时间看不出她想干什么。 “余石军。”顾云大喝一声。 “是。”余石军小跑过来,顾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余石军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疑惑,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回道,“我立刻去准备。” 扫了一眼忽然间士气大振的将士,顾云冷声问道:“不会游泳的出列。” 穹岳国土很广阔,大部分是内陆,只有一面临海,不会游泳也没有什么奇怪,好在这些精英们没有一个出列的,顾云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每人负重二十斤沙袋,跑步前往城北五里外的碧水河。” “是。”雄壮的低吼声把树上的鸟儿震得在林间乱窜,顾云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对着绑好沙袋的将士扬扬手,朗声说道:“出发。” 跟在队伍后面走了几步,顾云回头对夙凌问道:“你是要一起去,还是忙自己的事情?” 夙凌本来没打算一直看下去的,但是又抗拒不了她的邀请,“我下午没事,正好看看你是如何练兵的。” 顾云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提醒道:“你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就行。” 在如何训练士兵的问题上,她说了算,他不能干涉她。想起刚才余石军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夙凌调侃道:“你在军中威信不低。”一个早上就能把他手中的精兵练得躺下,她的手段不弱。 顾云白了他一眼,回道:“比起你差远了,我目前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夙凌在军中的地位,没人能撼动,而她也没打算撼动他的位置。 夙凌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然,笑道:“你不像是这么没有自信的人。” 顾云大方地回道:“我自信但不自负,走吧。” 两人并肩走到校场外,夙凌牵过一匹纯黑的骏马,翻身上马,朝顾云伸出手。午后的日光还是很耀眼,阳光从头顶上照下来,顾云微微抬头,几乎睁不开眼,看不清日光下他俊朗的脸,只看到一只大手伸到她面前。阳光下,掌心和指腹上的粗茧更加清晰。顾云想到在倚天苑时,自己抓着这只手,那种温暖而有力的触感,竟又开始恍惚起来。 顾云低着头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上马,夙凌低声说道:“上马。” 直到耳边响起低沉的男声,顾云才猛地回过神来,懊恼不已。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双手而已,她几时变得这么敏感了,看看身边也没有其他马匹,顾云一咬牙,搭上夙凌的大手。 夙凌力气很大,顾云只觉得一股力量将她往上提,腰间忽然一紧,她已经被夙凌固定在马背上。 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夙凌只说了一句:“坐好。”便策马而去。 马跑得很快,风呼呼地从耳边划过,身旁树木不断地在倒退,顾云微低着头,她知道自己的心理发生了变化,面对他的时候她似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然。就像此刻,她坐得很直,因为背后就是他温暖起伏的胸膛,顾云鄙视自己,她不是一向自认洒脱,做事也绝不拖泥带水,夙凌喜欢她,很明显,她看出来了,那么自己喜不喜欢他?给个痛快,省得两个人都这么尴尬! 顾云还在扪心自问,缰绳忽然一紧,马停了下来,他们到了。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懊恼没有能想出个结论,总之顾云逃也似的跳下马背。夙凌盯着那道急于逃脱的身影,刚毅的唇角越扬越高,她也并不是那么迟钝嘛。 余石军早就已经在岸边等着他们,脚边放着一张长长的渔网,身后还停泊着两只小木船,四名小将稳稳地站在船上,一看就是踏浪行船的好手。 顾云眯眼看去,这条碧水河比她想象的要宽,大概有七八十米的样子,而且水流很急,泛起的波纹在阳光的照射下,异常刺眼。 “把网拉上,拦在下游。”只要不去想那些复杂的男女关系,顾云的脑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用。在夙凌和余石军疑惑的目光下她,指挥着两只船拉着渔网横在河流的下游。 渔网弄好才一会儿,百余人也陆续到了岸边。顾云没理他们,对着四名小将说道:“你们几个,驾船到河中心,待会儿谁支持不住了就把人捞上来。” “是。”四人愣愣地点头,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她身后的将士个个体格彪悍,身上背着那么沉的沙袋,应该跑了很远吧,就只是呼吸沉重,脸色有些潮红而已,他们这个样子,随便游一两个来回也没事吧! 四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抗命,划着船到了河中心。 顾云回过身,将士们已经列队站好,因为夙凌的到来,他们都异常兴奋,顾云也不啰唆,直接说道:“今天下午的体能训练主要训练你们的耐力、游泳的技术和速度。从这边过去,摸到河对岸再返回算一个来回,待会二十人一组,一共游十个来回,每个来回最后一名将被扣除十分,最后能完成十次来回的算通过测试,通过没有加分。至于那些被扣分的人自己到岸上蛙跳,直到所有队员测试完才能停下来。” 顾云越往后说,众将的脸色越沉,按她的意思,一个下午下来,注定有一半以上的人要被扣十分,而且被扣分的人所受的惩罚,远远比坚持下来的人要重,二十人一组,七组十个来回,游完少说也要两个多时辰,第一组被刷下来的人岂不是要蛙跳两个多时辰? 额头上的冷汗开始一滴滴往下淌,都在暗暗祈祷自己不是第一组,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顾云的语气倒是很轻快,“听明白没有?” 深吸了一口气,众将齐声回道:“明白!” 回答完,将士们开始解身上的沙袋,做下水前的准备,顾云清冷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谁让你们解下沙袋的?” 不许解沙袋?这沙袋足足二十斤!入水之后会变得更沉,腰上腿上都挂着沙袋,让他们怎么渡河? 听了顾云的话,夙凌的脸色虽然没变,心里却开始担忧起来,夙家军中基本没有水师,唯一一支万人水师常年驻扎东面临海,这些精兵会游泳,但泳技绝对不可能多高,不绑沙袋都不一定能完成十个来回,更别说还吊着二十斤的沙袋。 即使心中为这些将士们捏着一把汗,夙凌仍是一句话也没说,用人勿疑,疑人勿用!他现在明白那条拦在下游的渔网是干什么用的了。 顾云根本没有给他们反驳和申诉的机会,严厉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系紧沙袋,第一列准备!” 顾云重新排列过队形,按照高矮顺序排列,第一列就是相对精瘦一些的人,刘星、冷萧、石虎都在第一列。 “出发。”将士们心里固然是哀号不断,下水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疑,因为谁也不想落在后面,成为既被扣分,又要蛙跳两个时辰的人。 顾云宣布的规则是残酷的,即使这一组每个人都很快,但是仍然会有最后一名,第一个来回之后,被淘汰的是刘星。 沮丧地爬上岸,刘星堵着一口气,不用顾云多说,自个儿在岸边蛙跳起来。顾云暗自摇头,团结和小聪明让他如愿进了这支队伍,不过按照他的体格,顾云担心没到十天,他那一百分就见底了。 视线转回来,第二个来回已经结束,不可避免地有人加入刘星的队伍。几个回合之后,偌大的河面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顾云看着他们渐游渐缓的动作,大声吼道:“游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一直心惊胆战地观察着河面的余石军忽然低声说道:“好像有人溺水。” 顾云眯眼看去,河面上确实有一个身影在扑腾,估计是体力不支,或者脚抽筋了,顾云朝着河岸中心的船只挥挥手叫道:“救人。”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06章盛怒之下2 > 船上的小将赶紧将船划过去,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在中心等着救人了,十个来回,还要在身上绑沙袋,天哪,这样的练兵方式太疯狂了! 溺水的将士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因为救得及时,他没灌几口水,就是一直抱着腿,脸上皆是痛苦的表情。 一名将士把船往岸上划,另一名将士赶紧帮他揉脚,游泳的时候脚抽筋还算是正常的,平时有人抽筋,揉一揉就会好,但是这名将士揉了很久,脚还是像石头一样,神色也越发痛苦。小将紧咬着下唇不敢叫出声来,但是扭曲的脸一再显示着疼痛。 顾云走到小将面前,对余石军低声说道:“让开。” 余石军回头看了顾云一眼,松开手退了一步。 “扶着他的肩膀。” 余石军抓住小将的肩膀,顾云抬脚就朝他的脚心狠狠踢过去,每一下都砰砰作响,踢完还不过瘾,她还用脚在小将小腿上踩来踩去,小将的脸色越发青了。 岸边的将士直直地盯着顾云,知道的人明白她是在给小将放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废了他那条腿。 他们的肌肉已经紧张了一天,又重复着单一蹬腿动作,再加上河水冰冷,脚部的肌肉估计和石头差不多,揉是揉不散了,只能用踢的。身后一道道灼热的视线顾云当做没看见,又踢又踩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半蹲下身子,用手握住他的脚,慢慢地往他身体的方向压,另一只手在他的小腿上用劲地揉搓。夙凌看着他们,眉头微皱地走过来。因为他的靠近,小将紧张地屏住呼吸。僵硬的肌肉慢慢地松弛下来。顾云低声问道:“怎么样?” 小将在夙凌强大的气场下回过神来,动了动刚才还抽痛不已,现在已经好多了的脚,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我没事。”这位将军夫人或许只是看起来严厉而已吧,毕竟是女人,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他心中的感慨在下一刻被顾云的一句话击得粉碎。 顾云起身,冷声说道:“没事了就起来蛙跳。” 还要蛙跳?他的脚现在还疼着呢!顾云冷眼看着他,小将心里把顾云狠狠地咒骂了一顿,嘴上还是只能回道:“是。”他收回刚才的话,这个女人根本就是铁石心肠! 小将一边揉着腿,一边跟上前面已经跳了很久的将士,艰难地一步一跳起来。 阳光明媚的下午,美丽的碧水河畔,浑身湿漉漉的壮汉一字排开,如青蛙一般,在岸边艰难地跳着。而本该是碧波荡漾的河水里,一个个死命扑腾的身影看起来格外扎眼,守在渔网边上的小船还时不时地捞起几个体力透支的将士。景象十分惨烈。 夙凌双手环在胸前,面色凝重地说道:“你确定这样练一个月下来,还能剩下一百人?”看她下午的行事风格,早上的兵器练习估计也很惨烈,不然也不至于让他们倒地就睡,第一天已经这么严苛,一个月之后估计没被她扣完一百分的人不会超过五十个。 顾云不为所动,微低的声音听起来冷硬无情,“不能坚持到最后的,说明他们根本不能胜任以后的任务,如果一个不剩这支队伍就解散,我不想给他们收尸!” 夙凌心一震,侧头看去,她盯着湖面的眼无比专注,而且坚定异常。 第一组的十个来回终于游完了,剩下来不到六人。他们还瘫在岸边动弹不得,顾云已经说道:“第二组!出发。”后面几组的情况没有比第一组好多少,能完成十次来回的人不多,岸边蛙跳的队伍倒是越来越长,而最前面的刘星已经快哭了,每跳一下双手都要撑一下地面,脸色涨红得几乎成了猪肝色,满脸的水渍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顾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厉声喝道:“不许停,继续跳!”顾云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简直就是魔音绕耳。士兵们每跳一下就咒骂她一次,这是他们还能坚持下去的原因吧。 太阳渐渐西沉,七组终于全部比完。“停。”顾云一声令下,长长的河岸线上,趴倒一片。 最后一组的人暗暗庆幸,可惜,顾云并不打算放过他们,“最后两组被扣分的人待会儿蛙跳回营地,如果不能完成就再扣十分。” 无视所有凌厉的眼刀,顾云大声叫道:“列队。” 这是有史以来最慢的一次集合,有些人甚至是走三步爬一步地回到队列里,一向挺拔的身姿此刻也佝偻得形同老叟。顾云没再苛责他们的站姿,只是对着身旁的余石军说道:“记好哪些人被扣了十分,分数扣完了,就立刻让他们走人。” 余石军无奈地回道:“是。”他很怀疑,这些人明天还能训练? “列队回营,半个时辰后在营房等我。” 还没完?所有人都崩溃了,她还想怎么样? 顾云迎视着一双双惊诧、痛恨、欲哭无泪的眼,回道:“想退出的可以不用来。” 第一天就自动退出,他们以后还怎么在军营里混!恨不得把顾云大卸八块,却又不得不听她的命令,这些曾经驰骋沙场的名将们心里那个憋屈窝囊啊! 顾云轻轻挑眉,说道:“还不走?半个时辰可不是很长。” 这女人太嚣张了!他们倒是想快点走啊,但是此刻脚就像断了似的,还不停地抖着。即使夙凌在场,极度疲惫的他们,也没有力气再装出气势如虹的样子。来时雄赳赳气昂昂的百余人,现在只能拖着两条腿,慢慢地往营地挪,一路上还有一列“青蛙”陪伴。 鹰眸微眯,看着前面比老太太走得还慢的精兵们,夙凌忽然认真地说道:“韩束错了。一个月之后,他们绝对不会叫你母夜叉,他们会直接说,你根本不是女人!”他以为她平日就已经算冷了,没想到在训练的时候,她简直就是六亲不认,残酷绝情。 早知道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顾云白了他一眼,“无聊!”没再上夙凌的马,而是独自踏着余晖往将军府走去,五里路,半个小时就能走到了,她现在不想和夙凌离得太近,她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夙凌也没强迫她上马,牵着马匹跟在她身后,看着眼前清瘦的背影,想到她刚才的举动,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她是青末无疑,但是为什么一个千金小姐会深谙练兵之道,会有这么多古怪,细想之下又颇有用处的练兵之法?还有青灵,面对尸体平静异常,就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验尸之精准连单御岚都不得不佩服。深宫之中,才貌兼备的女人多如牛毛,青枫一个残颜女子,从无品级的宫女到四妃之一的清妃,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其中的手段与谋略,也不是寻常女子所有。 市井上关于青家三姝的传闻,是世人误传,还是她们有意为之?两人各有所思,快要走到将军府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夙羽从府里出来,顾云刚想开口和他打招呼,夙羽忽然转过头,快速地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顾云纳闷地闭上已经张开的嘴。夙羽显然看见他们了,为什么还要走得这么匆忙?顾云低声问道:“夙羽最近很忙?” 夙凌脸色稍暗,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顾云也没太往心里去,两人一同进了府内,顾云准备直接穿过校场去军营,却在经过花厅前的院落时被叫住了。 “丫头!”夙晏手里端着一碗东西,从花厅里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笑眯眯的夙全和悠闲漫步的夙擎。赶到顾云面前,夙晏兴奋地把手中的东西送到顾云面前,献宝一般地说道:“丫头,你可回来了!我又给你炖了汤,这次是灵芝老龟汤。” 那碗黑漆漆的东西是灵芝老龟汤?顾云想都没想,直接回道:“我不喝。” 跟上来的夙全弥勒佛一般的脸笑开了花,“都说了你那些东西人家不喜欢,吃了我那颗大补丸,根本用不着你那些汤!” “你少啰唆。” 两人又开始吵起来了,顾云头疼地轻抚额头,这两人一天不吵会死?正当她打算绕过两人离开的时候,夙擎扬起淡若清风的笑容,说道:“我给你把把脉。” 顾云抬起的脚一顿,上次夙擎露的那一手内功让她很是惊叹,对他也多了一份好感和信任,不仅如此,他在两个喋喋不休的老男人面前还能淡定从容,实在让她敬佩。顾云没有躲闪,抬起左手,伸到他面前。 夙擎给顾云号脉,夙凌瞪了两个还在斗嘴的老人一眼,两人悻悻住口。 夙擎的手指只在顾云的腕间停留了一会儿便收回,说道:“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注意休息,多补补身子,一个月之后就能活蹦乱跳了。” 夙晏赶紧趁机送上手中的汤碗,说道:“是吧,还是要补身体!快快,喝汤。” 顾云没理会他,盯着夙擎笑得云淡风轻的脸,追问道:“我现在可以开始做一些恢复体力的练习吗?” 夙擎轻捋着白胡子,笑道:“可以,不过不能太操之过急。”在夙凌的瞪视下,夙擎依旧自如地笑着,完全没把他利箭般的眼光当一回事,看了夙晏手中的浓汤,夙擎意有所指地说道:“喝些对身体有益的汤对你没坏处,还有那颗大补丸,你要是吃了,能好得更快些。”她的身体除了这次受的伤之外,还有更严重的内伤。按照她的脉息来看,她的身体并不算健壮,估计是这丫头自己好强,不管身体受不受得了,就强行给身体增加沉重的负担。好在冰炼一直在她身边,以千年精魄护着她,才让她那瘦小的身板拥有现在的力量,但是如果长此以往,不好好调理,补充元气,只怕以后精气要虚空的。 如果能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喝什么她都无所谓。顾云接过那碗黑黑漆漆的汤汁,一口饮尽,并不苦,但是也绝对不好喝。顾云乖乖地喝了汤,最高兴的莫过于夙晏了,他欢喜地笑道:“太好了!明天我再给你炖!”她太瘦了,趁着这段日子,一定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夙晏那副得意的样子夙全看不顺眼,讪讪地说道:“天都黑了,先吃饭吧。药汤还能当饭吃啊!” 两个人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了,还喜欢互相斗嘴,顾云好笑地摇摇头,说道:“你们吃吧,我要去军营。”那群欠教训的家伙还没懂得如何遵循时间表作息,她会让他们印象深刻。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07章原来如此1 > “你为什么躲着我?” 夙羽微低着头,顾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有些口齿不清地回道:“我没有。” 夙羽一开口,浓烈的酒味醺得顾云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他肯定喝了不少,始终低着头不再理她。顾云实在不解,她什么时候这么遭人讨厌了,于是好奇地问道:“我得罪你了?” 顾云不过是随口一问,夙羽却像只刺猬似的,每一根刺都绷得直直的,沙哑的声音几乎是在嘶吼,“我说了没有!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夙羽这一吼,更是激起了顾云的好奇心,“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见到你!你走!”一边说着,夙羽竟然还动手推她,胸口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被这么推几下并不是很疼,不过顾云显然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你发什么酒疯?!”推开他还搭在肩上的手,顾云决定不再和一个烂醉如泥的人废话。 顾云转过身,手腕上忽然一痛,那力道大得惊人,顾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一看,只见夙羽死死地拽着她的手,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顾云暗骂,这死小子想捏碎她的手啊! 顾云正在考虑要不要给他一拳醒醒酒的时候,夙羽倏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这张脸吓了顾云一跳,已经握成拳的手僵在那里。 酒喝多了,脸色红得发黑,一向光洁的脸上满是刚刚长出来的胡楂子,充血的双眼晦暗无神,好像是在盯着她,实则飘忽得厉害,浓重的气息带着酒味扑面而来,顾云脸色也随之暗了下来。夙羽搞什么鬼,原来俊秀挺拔的一个人,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顾云想抽回手,扶他回他的院落休息,谁知看起来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人,抓她的手还抓得那么紧,任凭顾云怎么拉,他就是不松手,最后,夙羽干脆将她的手抓到胸前,紧紧地贴在胸口的位置。顾云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夙羽又疯了一般地摔开他的手,惊慌地往后退,嘴里低喊着:“你是大哥的,你是他的!” 本来走道就已经不稳了,才退了几步,夙羽就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身体几乎是直接砸下去的,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清楚。 顾云从来不和醉汉打交道,以前队里聚餐,一群人拼酒,她一般不会醉,快结束的时候她直接走人,绝对不去收拾这种残局。看着瘫在地上的男人,她很无奈,准备去叫巡夜的将士把他扛回去,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听见夙羽一直在说什么冰炼……你……之类的。 她一直知道冰炼身上有秘密,夙家几个老头不肯说,她可以从夙羽身上下手,半蹲下身子,顾云仔细听他说些什么。 “为什么冰炼要选你?为什么是你?!冰炼——” 断断续续地听了很久,顾云还是没太明白,趁着他醉得糊涂,顾云低声问道:“冰炼选择我,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夙羽闭着眼睛,嘴里嘟囔了几句,顾云听不清楚,失望地正要离开,夙羽又开始发疯地坐了起来,充血的眼盯着顾云,不再像刚才那样恍惚,而是直直地盯着她,眼中复杂难解的光芒让顾云都有些心惊,久久,夙羽终于开口,“冰炼选择了你,你就是大哥的妻子,你是大哥的女人,我不能,不能……”喜欢你! 最后三个字来不及说,他的衣领已经被顾云一把抓住,顾云紧盯着他,语气急躁地问道:“你说什么?冰炼选择谁,谁就是夙凌的妻子?” 夙羽忽然笑了起来,可惜笑得比哭还难看。顾云仍是不肯放开他,逼问道:“你说清楚,你今天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夙羽布满血丝的眼回视顾云,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千百年来,夙家的长媳都是冰炼选的,只要是它选中的人,没有人可以反对。不管那个女人长得是美是丑,聪明还是愚钝,只要是它选的,夙家子孙就必须认同。你是冰炼选的,我连争的机会都没有。你现在懂了吧!” 似乎是为了宣泄,夙羽每一句都吼得很大声,顾云想听不见都难,夙羽最后一句的表白她根本没来得及去注意,前面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击在她的心上。 是美是丑,聪明还是愚钝,只要是它选的,夙家子孙就必须认同!夙凌也是这么想的吗? 抓着夙羽衣襟的手不自觉地松开,顾云喃喃自语道:“你的意思是说,是谁并不重要,如果不是冰炼选我,夙凌他根本不会注意我这个人!” 顾云一松手,夙羽啪的一声又摔在地上,大笑地说道:“围绕在大哥身边才貌兼备的女人多得是!他不缺女人,不缺!” 是啊,她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多么地不可一世,甚至吝啬正眼看她。与他在凌云阁对打的时候,他看见她拿着冰炼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愤怒,原来他是在抗议冰炼的选择,他后来匆匆离开,是因为心有不甘吗?一切都是因为冰炼! 顾云一直想知道冰炼身后的秘密,现在知道了,为何她会这么难受?心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夙任远远地就听见夙羽在大吼,夙羽与青末一个躺着一个半跪,互相拉搡着,心下大惊,吼道:“夙羽!”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用力把醉得一塌糊涂的夙羽拖过来,盯着顾云阴晴不定的脸,忙解释道:“他醉了,你别理他!”该死,羽到底喝了多少? 顾云直直地盯着夙任,语气急切地问道:“冰炼选择的人,就是夙家的女主人。你一开始对我这么客气,夙家的长辈后来对我那么好,甚至夙凌会对我另眼相看,都是因为冰炼选择了我,是不是?” 夙任心一沉,羽果然还是说了。他思索着应该怎么回答才好,“其实——” 看得出他的迟疑,顾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听实话。” 太过敏锐的人,也不好啊!低叹一声,夙任回道:“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因为冰炼,但是后面大家都是真心喜欢你的!” 原来是真的——顾云的脸色忽然有些发白,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青末!”夙羽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他又不能追上去。看着她清瘦的背影中透着少有的冷漠,夙任的眼皮不知怎的跳个不停。扶起地上喝得烂醉的夙羽,夙任骂道:“臭小子,你这回闯大祸了!”大哥要是知道了,绝对扒了他一层皮! 顾云走回倚天苑的路上,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与夙凌的每一次交集,从厌恶、愤怒、漠视到后来的认同、关心,甚至是喜欢,仿佛都与冰炼有关。若不是冰炼,在剿山贼的时候,别说接收她的意见,他或许根本不会听一个异国女子多说一句话;若不是冰炼,他应该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女人训练他夙家军中的精锐之兵吧,若不是冰炼,那天他是不是也不会说出那句“我愿意”? 心里闷闷的,顾云走进屋内,一眼便看见了悬挂在墙上的冰炼,轻轻将它取下,握在手心,微凉的气息以前她觉得很舒服,今晚不知道为什么,这股凉气似乎蹿进了心里,心也跟着冷了。 轻抚着莹白的剑身,顾云低声问道:“一切都是因为你吗?” 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如此迷茫,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倏地一痛,这种不同于刀伤的疼痛让她竟有些站不稳,她紧紧地握着冰炼,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选我?” 顾云冷笑,她还以为自己有多特别,以为他是真心地喜欢她这个人。原来,不过是冰炼选择了她而已。在夙凌眼中,她是谁并不重要吧,难怪他能接受一张残破的脸,难怪他忍耐她的嚣张,难怪将军府所有人都对她这么好!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为什么要选她?!她不需要靠一把剑来让自己获得别人的喜欢,她不要!啪的一声,顾云将手中的冰炼扔回木盒中,转身离开。 一直安静地躺在木盒里的冰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从盒中一跃而起,拦在顾云面前,似乎在向她示好。洁白的剑身在月光的照射下,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可惜这时候的顾云没有了欣赏它的心情,她冷漠地说道:“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你不应该选我!”她要回去!她要回到她原来的时代!越过冰炼,顾云继续往外走,冰炼不死心地还要再跟,顾云头也不回地低吼道:“不要跟着我。”她现在脑子很乱,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冰炼被留在屋里,在顾云踏出院门的那一刻,浑身上下剧烈地摇晃着,它的主人不要它了!炫目的白光照亮了宽敞的房间,白雾般的寒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倚天苑。 顾云深夜出现在将军府门口,把守门的将士吓了一跳,问道:“青姑娘,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 “嗯,随便走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或许真的只是随便走走,现在只有离开这座目前让她窒息,让她心痛的府邸,或许才能冷静地想一想。顾云脸色不太好,一副心事重重精神恍惚的样子,守将不敢帮她开门,顾云干脆自己动手,将军交代过可以让她自由出入将军府,他们也不敢拦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云出了府门。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08章原来如此2 > 年纪稍小的小将觉得还是不太妥当,低声问道:“将军还没回来,要不要去禀报统领?” 年纪看起来稍长的将士想了想,回道:“还是去吧!” 小将点点头,朝府内快跑而去。 谁也没注意到,一道暗黑的身影紧随着顾云身后离去。 深夜的街道,没有街灯,月光照不到巷子里,纯黑的骏马与马背上的人几乎融入夜色,只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并不急促。夙凌手握着缰绳,脑子里还在想着今日送到的东海战报。 东面领海时常有海盗作乱,但是因为穹岳货物基本不走海路,皇上也没有与附近岛国互通的打算,故与海盗少有交集,但是近月以来,海盗竟然多次登岸,在领海小镇上烧杀掳掠,我军水师薄弱,多次追击都让其逃脱,他和兵部大臣商议了一晚上,决定拟写奏折请皇上加派兵力驻守东海。 夙凌还在思索着调派哪一支队伍前往东海,腰间的赤血忽然一热,发出怪异的白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耀目而诡异,同时剑身异常剧烈地抖动起来,隔着衣物竟还是让他觉得灼热。 赤血少有如此激烈的表现,那道白光更是让夙凌心惊不已,冰炼发生了什么事?想到那日夙任说的话,夙凌本就提起来的心倏地一紧,聚灵岛的人当真如此厉害,连冰炼和影卫都护不了她?握紧缰绳,夙凌夹紧马腹,骏马仿佛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急切,长嘶一声,暗黑的身影如利剑般飞驰而出,穿行于巷道之中。 急促的马蹄声引起了门口守将的注意,抬眼看去,远处一道黑影极快地疾驰而来,不一会儿已经到了眼前,马上的人猛地一提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停在将军府门前,看清马上的人,守将立刻迎了上去,“将军!”将军脸色凝重,守将正犹豫着怎么和他说青姑娘出府的事情,夙凌已经利落下马,将缰绳丢到他手中,急匆匆地往府内跑去。 夙凌刚进大门,与同样形色匆忙的韩束遇上。韩束长舒了一口气,叹道:“将军,您总算回来了。” 夙凌担心自己猜想的事情成真,口气有些急躁,“出什么事了?” 韩束表情怪异地说道:“倚天苑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果然出事了!夙凌脑中自动忆起一剑穿心那一幕,身上一冷,脸色变得很难看。韩束奇怪地看着夙凌呼吸不畅的样子,急道:“将军您怎么了?” 韩束响亮的声音将夙凌的神智拉回,只见韩束除了表情有些古怪之外,并无异样,以他的性格,若是青末在府中遭袭,他不应该是这样的神情,夙凌压下慌乱不安的情绪,一边朝倚天苑的方向疾步行去,一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紧跟着夙凌的脚步,韩束眉头纠结在一起,满脸茫然地回道:“倚天苑附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被一股寒气包围,冰冷异常。我本来想进去看看,走到院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冻僵了,不得不先出来,不知道青姑娘在不在房里,要是在就麻烦了!” 寒气?冰炼虽冷,却不至于让人走到院子就受不了的程度,夙凌也不明所以,不过听到不是夜袭,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只是脚步丝毫没有停滞。 年纪稍长的守将拴好马回来,两人早已没了影。这时前去报信的小将小跑着赶回来,没等他站稳,守将急道:“你刚才看见将军了吗?” 小将摇头回道:“没有。” “夙统领呢?” 小将挫败地回道:“也没找到,他不在自己的院子里。”他还去书房找过了,也没看见统领,他明明没有出门,怎么就不见人了呢? 夜风瑟瑟的晚上,守将急出了一头汗,“我刚才好像听到韩前锋说,倚天苑出事了,青姑娘不就是住那儿吗?” “现在怎么办?”小将也跟着紧张起来,早知道是这个情况,刚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青姑娘出府! 拳头紧握,守将心一横,说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倚天苑禀报将军青姑娘出府的事情。”知情不报,罪更重! “嗯!”小将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点头。守将拔腿就往倚天苑冲过去,越往里走,只觉得一股透心的寒气直逼而来,竟是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韩束和夙凌赶到倚天苑的时候,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时间动弹不得。 一人多高的院墙上,结着一层薄冰,瓦片上结着一条条两寸有余的冰柱,茂密的树叶在夜风的吹拂下生硬地摆动着,本来应该是叶片摩挲的沙沙声,此刻因为树叶也结了冰,发出一阵阵小石头敲击般的怪声。整个倚天苑笼罩在寒冰之中,月色下发出莹莹流光。 倚天苑外,夜巡的将士看着这样的奇观,全都目瞪口呆地僵在院前,一个劲儿地哆嗦着。 夙凌最先回过神来,朝着院门走去,韩束直直地瞪着院墙上的冰柱,忍不住怪叫道:“我的天!刚才我进去的时候还没结冰柱呢?这才十一月,怎么会有这种怪事!”穹岳位处南方,京城更是选在温暖舒爽的好地方,一年下来,唯有新年那几日会飘些雪花,几时见过这种场面? 夙凌走到门外,院门忽然从里边打开,一股极寒之气立刻涌出,所有站在门边的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一道高壮的身影一边拍着身上的碎冰,一边咒骂着走出来,“冷死老子了!” 从门外看去,屋内透出炫目的白光将院子里照得一片敞亮,草地上结了半尺厚的冰,窗棂屋檐上全是冰凌,站在院外,已经能感受到入骨的冰寒,若是置身其中,那滋味可想而知。夙凌急道:“晏叔,她在里面吗?” 夙晏赶紧关上院门,一边搓着僵硬的手指,一边哆哆嗦嗦地回道:“那丫头不在。冰炼不知道发什么疯,离它一丈以内的东西,全被它冻成了冰块,白光炫目得扎眼。”没想到冰炼的能力居然这么强,若不是他有四十多年的内功护体,怕是进得去出不来了! “她不在?”那她去哪儿了?夙凌一把推开院门,要进去一探究竟。冰炼会这么不对劲儿,一定是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院门一开,涌出的寒气竟然比刚才更加刺骨,夙晏缩了缩脖子。一把拉住夙凌的衣袖,急道:“凌,你别进去,冰炼今晚很不对劲儿!”多年来,冰炼虽然一直都寒凉,但是夙家人碰触它,它都会收敛寒气,即使依旧冰冷,却不会冻伤他们,今晚他进去,冰炼非但没有收敛寒气,反而在他靠近的时候,寒气更盛,若不是他身手敏捷地跃开,一定会被冻在里面。 夙凌皱眉,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滋生,她一定是出事了,不然冰炼不会如此。握紧手中的赤血,夙凌回道:“我有赤血,没事!”越是如此,他越是要进去。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暗红长剑,夙晏放心了一点,终于放开了手。 夙凌踏入院中,反手将院门关上,屋内的冰炼似乎感应到他们的到来,本就耀眼的白光越发炫目,此时,始终安静的赤血也开始不安地抖动起来,一股暖流由掌心涌入,替他挡了不少寒气,助他顺利走近那座几乎被冰封的小屋。 夙凌用力推开门,只见偌大的房间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冰炼正悬于半空,正如夙晏所说,它身边一丈有余的东西都被它凝冻成冰,变成中空的大圆柱。而在那炫目的白光坚冰反射下,更是刺得人睁不开眼。 夙凌强忍住凌厉如刀的寒风,跨入屋内,焦急地问道:“冰炼,她人呢?”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立刻触怒了冰炼,隔着一丈多厚的寒冰,冰炼忽然朝着他袭来,随着它的移动,寒冰也随之移动,就在瞬间,坚冰携着极寒之气和毫不留情的力道直逼而来。夙凌大惊,后跃一步,手中的赤血一剑横劈而出,猩红的剑气撞上冷冽的坚冰,轰的一声巨响,坚冰赫然被一分为二。可惜夙凌和赤血也没占到便宜,胸口的闷痛提醒他,刚才那一剑反噬的力量让他差点受了内伤,而赤血在刚才那一剑之后,到现在还在抖! 夙凌鹰眸微敛,还想再进去,手中的赤血忽然横在他身前,不让他再往前多走一步,隔着碎裂的坚冰,冰炼似乎也不服气,疯狂释放它的寒气,碎冰居然又一点点地凝结起来,看来冰炼是不打算和他罢休了,夙凌思索了一会儿,不再往前走,转身退出院外。 门才拉开,他立刻被一只大手拽了出来。夙凌出来的时候,不仅浑身上下都是冰屑,就连头发和眉毛上都结了冰花,呼吸间,白白的雾气升腾,可见在里面也是冻得够呛!看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就知道,赤血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夙晏赶紧帮他把身上的冰拍下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 夙凌黑着一张脸,回答道:“冰炼在暴怒,我也不能靠近它。” 夙晏莫名其妙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09章夙凌表白1 > 顾云的心从问出那句话的一刻开始,就一直悬得高高的,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从未有过的在乎和紧张,夙凌一瞬间的迟疑和别扭,在顾云眼中却成为无话可说。 心像被狠狠地刺了一下,痛!他不说是吗?那她帮他说:“因为冰炼选的人就是你夙家的媳妇,而我看起来刚好不是很讨厌,所以将就一下也无所谓!” “青末!”顾云刻薄的话点爆了夙凌担心了一夜本就已经暴躁的脾气,环在顾云腰上的手几乎要将她的腰折断,冰寒的眸直逼着她,压抑的声音竟有些喑哑,“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一个随便妥协、对感情将就的男人!如果他愿意将就,早就妻妾成群,还会等到今天让她这样来质问、讽刺他? 顾云的心颤了一下,就连手也微抖起来。她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狠狠地握紧双手,冷然地侧过头去,不去看那双黑眸。夙凌更加恼了,不许她逃避地低吼道:“回答我。” 他居然对她吼!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关于冰炼的事情,他根本就是在刻意隐瞒,即使到了这一刻,他也没有好好地解释过一句,心中的委屈让顾云终是失控地吼了回去:“你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让我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那双永远坚定明亮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层薄雾,她没有哭得梨花带雨,那淡淡的水雾已足够浇熄他所有的怒火,她不适合哭泣,他也不允许她哭泣。宽厚的大手轻拍顾云的背,动作笨拙却很轻柔,低沉的男声很慢却很坚定地在耳边响起,“女人在我眼中从来就是麻烦,我如果不喜欢,别说是冰炼,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可能逼我娶任何人!我紧张你,保护你,信任你,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人,想要你成为我夙凌的妻子,不单单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夙家的长媳而已。”说完,夙凌忽然轻松了起来。 顾云被夙凌突来的深情表白惊着了,僵在那里,说不清楚心里在想什么,脑子里只是一遍遍地过着他刚才说过的话。 顾云难得呆傻,夙凌好笑,将她环在怀里,微微放低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听清楚了吗?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温热的气息深深浅浅地喷射在耳廓上,脑子里轰的一声,她终于回过神,脸几乎要烧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吓人,她只知道她的心狂跳不已,清晰而急促的心跳声让她的呼吸也跟着不稳起来,用力吸气,环绕在身边的皆是他的气息,她快要呼吸不畅了。顾云慌乱地想要退出他的怀抱,环在腰间的手却不容她退缩,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继续僵直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夙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你呢?” 顾云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迎视着夙凌无比认真的眼,莫名地问道:“什么?” “你心里怎么想?你喜不喜欢我?”夙凌的鹰眸中能看得出明显的期待和难以隐藏的紧张。 顾云愣愣地看着他,瞬间就懵了!哪有人这样啊,才表白完就要别人立刻回答!在夙凌炙热的视线下,顾云脑子里乱哄哄的,活了二十多年,她第一次如此无所适从。 顾云猫一般的大眼受惊似的直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夙凌等得越久,脸色越暗,心慢慢地冷了下来,握着她腰间的手收紧,依旧很霸道,却没有再弄疼她,而是低声问道:“不喜欢?” 看着夙凌眼中明显的失望和心伤,顾云没有多想,立刻回道:“不是!” 说完,顾云的脸再一次烧了起来,天哪,她在说什么啊!这么急于否认,她还要不要脸啊!顾云立刻低下头,不敢看夙凌的脸,但是一直被夙凌紧紧地环在怀里,她这一低头,就变成了轻靠在他肩上了。顾云只顾着哀叹自己刚才的失态,完全没注意到夙凌眼中的狂喜。 惊讶地盯着“柔顺”地蜷在他怀里的女人,夙凌瞬间了然,“我明白了,那就是喜欢。”女子都矜持,她一定是在害羞。 啊?听着耳边无比欢悦而肯定的声音,顾云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夙凌脸上大大的笑容看着实在刺眼,这样的笑,平时绝对不会出现在这张酷脸上,只因为她一句“不是”,就能让他笑得如此欢悦,顾云本来还想说什么,现在却不想破坏这样纯粹的笑脸。 他刚才问她是不是不喜欢他的时候,她的心很快地告诉她,不是!那不是不喜欢,应该就是喜欢的吧?唇角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任由环在腰间的双臂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这种心涨得满满的感觉是否就是幸福?原来只是将她紧拥在怀里就已经让他安心和满足。只是抱得越紧,夙凌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她怎么这么瘦?身上几乎全是骨头,夙凌缓缓地松开怀里的人,扯下搭在马背上的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都初冬了,晚上出门居然就只穿这么一点!刚才还温情脉脉,夙凌忽然就变了脸,顾云有些莫名其妙,男人的心思还真的不容易猜。 牵着顾云的手,夙凌翻身上马,“回去吧,你再不回去,冰炼还不知道要折腾成什么样呢!” “它怎么了?”其实算算这大半年来,冰炼对她悉心陪伴和全力守护,她心里还是很感激的,也是真心喜欢它,只是今晚的确很生气,连带对它也没了好脸色。 说起这个夙凌就恼火,冷哼道:“它以为你不要它了,正在发脾气。” “发脾气?”顾云不解,冰炼虽然确实很有灵性,但是一把剑,要怎么发脾气? 夙凌一脸不爽地回道:“你回去就知道了。” “你先告诉我!”顾云真的很好奇。 夙凌故作神秘地摇头,“不说。”他也不知道现在将军府成什么样子了,总之一定不好。 夙凌不说,顾云有些恼,也不上马,瞪着他,逼问道:“快说!” 夙凌低笑:“不说!”她这算是在撒娇吗? “夙凌!”顾云恼火地低吼,夙凌仍是不为所动,眼眉轻挑,顾云唇角微扬,慢吞吞地说道:“说……不……说!”哼,不说就用刑! 咝——夙凌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人还真是狠心,手指都快被她掰断了!瞪着顾云得意洋洋的脸,夙凌鹰眸微眯,一股危险的气息袭来,顾云想要后退一步离他远一点,可惜已经来不及。 “啊———”顾云惊叫,他,他,他居然拖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提上马背,而且还是该死的面对面!整个人跨坐在夙凌腿上,腰被他紧紧地搂着,她只能用手撑着他的胸口才能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这样的姿势实在是让她无、地、自、容! “夙凌你浑蛋!” 女子的咒骂声和着男子浑厚低沉的轻笑声,在宁静的巷道里回响。一晚上都不甚明朗的月光忽然明亮了起来,将两人一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马儿悠闲地走着,马蹄声渐行渐远,惊呼、低笑声不时传来,温暖了一夜的寒凉。 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道里,欢悦的调笑声彻底地停歇,那抹孤傲的黑影依旧僵在那里,手中的瓷瓶被捏成碎片,锋利的瓦屑一一没入掌心,血沿着指缝一滴滴地滑落,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留下一地的心殇。 黑色的骏马再次停在将军府前,这一次迎上来的守将明显动作迟缓了不少。 夙凌翻身下马,把顾云也扶了下来,守将哆嗦地接过夙凌缰绳,“将军——”放走顾云的小将看见夙凌带着她回来,都快热泪盈眶了! 顾云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站在将军府外的守将个个都穿着厚厚的大棉袄,虽然依旧站得直直的,但是握着长枪的手显然已经冻得发红,呼出来的气都是发白的。将军府厚实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门板上莹亮透明,还不时飘散着淡淡白雾的东西。顾云看向身边脸色铁青的夙凌,茫然地问道:“怎么回事?” 该死的冰炼,真的想把他的将军府给冰封起来!夙凌的牙根咬得咯咯作响。顾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低叫道:“是冰炼?!”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夙凌恨恨地回道:“它在发脾气,你想办法让它收敛一点,不然天亮以后就很难收场了。”连大门都冻成这样了,他不敢相信府里面是什么样子。 顾云了然地点头,“它在哪儿?”若是天亮了冰还是不化,让外面的人看见了,一定谣四起。 “倚天苑。”想到冰炼有可能把整个将军府弄得像倚天苑一般,夙凌的牙又开始痒痒,如果可以,他一定把它给熔了! 两人走上台阶,小将跑过去想把门推开,门上的冰很滑,估计门内已经被冰冻住了,怎么也推不开,其他几人见状,赶紧过去帮忙。七八个将士一起用力,沉重的大门才缓缓地被推开,寒冰咯吱咯吱的响声很是刺耳,但是也只推开了一条一米来宽的缝,便再也推不动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10章夙凌表白2 > 夙凌先进去,顾云跟在他后面,真正走到府内,顾云才知道,什么才叫做不可思议!夙凌握着赤血的手已经在微微地发抖了,用力过度的后果就是一条条的青筋几乎要暴出来。顾云咽了咽口水,如果她是夙凌,估计也要爆血管…… 地上足足十几公分厚的冰将石板路和草坪全部冻在下面,本来树叶就已经所剩无几的大树全都光秃秃的了,苍劲的枝干上还凝结着一条条可以做凶器的细长冰柱,摆设用的石山也不能幸免地成了冰山。如果不是夙凌站在身边,如果不是那些熟悉布局还能看出大概的样子,顾云真的很怀疑,这哪里是将军府,简直就是冰雪世界。 说实话,眼前的景色还挺美的,但是顾云真的没有心情欣赏,好冷啊,身上的血液都结冰了一般,夙凌给的这件薄披风根本挡不了什么风。顾云哆嗦着,手上忽然一暖,夙凌宽厚的手将她已经快要冻僵的手握在掌心里。 “先去花厅。”拉着顾云,两人一路小跑,朝着最近的花厅跑去。越往里走,寒风越发刺骨,那种冷让人窒息,它可以将你呼出来的气瞬间凝结成冰,可以让血液为之凝固。顾云不禁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要招惹冰炼!实在是太恐怖了。 好不容易,两人跑到了花厅前,门紧紧关着,里面映出火光,夙凌用力拍了一下同样结满冰的木门,里面传来人交谈的声音,不一会儿,门从里面被用力拉开,顾云只觉得肩头一痛,下一刻人已经被夙晏拎进屋内。 夙凌松开顾云的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一件貂皮大袄披在她身上,自己则拿了另一件鹿皮长袄披上。厚厚的皮袄让已经冻得说不出话的顾云慢慢缓了一口气,仔细看去,屋里点着两堆大大的火堆,火已经烧得很旺了,仍是没有什么热力,顶多就是比站在外边好一些,围在火堆旁边的除了夙晏,还有夙全、夙任,就连几天不见的夙擎也回来了。这样冷的环境下,还有一个人没有围在火边,蜷着身子靠坐在结着薄冰的墙角里,那人正是夙羽。 赤红的眼与她对视了不到一秒就立刻移开了,看他眼神还算清明,酒应该已经醒了吧。 大手重重地拍在顾云肩上,夙晏急切地说道:“丫头啊,你总算回来了。冰炼疯了,你快过去制止它,这时候也只有你能制得住它了!”族长去看过冰炼了,也差点被冻僵,现在她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不行。”没等顾云回话,夙凌已经冷声回绝,“她不能再往前走了,这么冷,没走到倚天苑就被冻坏了。”她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不能让她涉险。 “那怎么办?”难道让冰炼继续疯下去? 夙任为难地看向夙擎,“族长——” 夙擎想了想,回道:“你试试叫它吧。” 顾云点头:“好。” “冰炼!” 没有反应。 “冰炼!” 把声音放大了一些,顾云又叫了一声。 依旧没反应。 顾云摇摇头,有些挫败地回道:“不行,可能太远了。”夙凌说半里内叫冰炼,它都能到她手中,可是从花厅到倚天苑,绝对不止半里。 夙擎微笑着继续说道:“用心叫,在心里叫它,它应该能听见。”冰炼对它的依赖和认同,超乎他们的想象,或许她与冰炼之间的感应远不止于此。 用心?顾云皱眉,心理感应?有没有这么玄?缓缓闭上眼睛,死马当活马医吧!顾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叫道:冰炼,冰炼,冰炼——连叫了好几声,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顾云也有些不耐烦——听见就赶快给我滚过来! 还是没有反应。 睁开眼,顾云无奈地回视夙擎,刚想说她已经尽力了,一道极亮的白光由远及近,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开了紧闭的门窗,刺眼的白光夹带暴风雪一般的气势迎面袭来,屋内的一干人等除了顾云,全都被逼得连退数步。 今晚的冰炼很疯狂,生怕它伤了顾云,夙凌想护在顾云身后,但是他才动了一下脚,一股刚猛的冰寒劲道朝他袭来,夙凌伸手一挡,竟被弹出一丈开外,谁也不能靠近,即使是夙凌想站在她身边都不行。 纯白的光晕将顾云和冰炼团团围住,夙凌担心顾云,还想上前,却被夙擎一把抓住,示意他看顾云。 顾云傲然地与冰炼对视着。夙凌终于停下前进的脚步,静观其变。顾云与冰炼就这样对面而立,冰炼悬于她面前,顾云自然地伸手去拿。 咝——当手握上玄白的剑身时,顾云感觉到了一股寒气由剑身涌入,很冷!比她任何一次触摸冰炼的时候都要冷。顾云能感觉到冰炼在闹脾气,即使手心已经被冻得开始发麻,握着它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越握越紧。 一阵较量之后,冰炼身上的寒气渐渐弱了些,顾云暗暗松了一口气,该死,再冻一会儿她的手估计就要废了! 为什么不要我?顾云的心才刚刚放下,一道稚嫩如孩童一般的声音似乎由极远又似乎在极近的地方响起,带着小脾气地质问,一点也不可怕,嫩嫩的声音还萌到不行。 是它在和我说话?一把剑?顾云先是一懵,不过很快又淡定了,既然它都能闹脾气了,说话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不是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疯狂了。 为什么不要我?顾云不回答,它显然不满。顾云哭笑不得地回道:“我没有不要你啊!” 那你又叫我不要跟着你!顾云试图解释,一时间也不知道和一把剑要怎么解释,只能敷衍地回道:“我心烦,随便走走。” 好在它也不是很介意这些,稚嫩的声音继续说道:你真的不会不要我?顾云毫不犹豫地回道:“不会。” 你保证!“好,我保证不会不要你,行了吧!”看过今天这阵势之后,她敢不要嘛?它绝对能随时把她变成冰雕。 嗯!我好累哦!冰炼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终于满足了,身上耀眼的光芒慢慢淡了下来,它不再悬于空中,而是静静地躺在顾云手心。 前一刻还威风凛凛,怎么这一刻没用成这样。顾云好笑,“活该。”发了一晚上火能不累吗? 冰炼身上的光晕消失之后,冰寒之气也随之消失,周围的寒冰仍在,但是已经没有了那股凌厉之风,便也不再那么刺骨了。 顾云将冰炼握在手里,回头看去,只见一群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夙晏惊奇地问道:“你能和它说话?” 顾云也觉得很神奇,笑道:“我原来也不知道可以。你们听不见吗?”那声音虽然很稚嫩缥缈,但还是很清晰的。 众人同时摇头。啊?真的这么玄幻?顾云看向夙凌,问道:“你可以和赤血说话吗?” “我听不见它的声音,但是大体能感觉出它的意思。” “哦。”顾云有些失望,她还想问问他,很酷的赤血声音是不是也那么萌? 门窗都被冰炼弄破了,四处都在灌风,夙晏把大棉袄裹得更紧一点,叫道:“好了好了,你们别再聊了。这冰天雪地的冻死人了,快让冰炼把冰封解了吧!” 顾云低头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她肩膀上的冰炼,它身上的白光微弱地闪了一下,然后又平静如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满地寒冰消融的迹象,顾云低声问道:“冰炼?” 在仔细倾听一番之后,顾云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她轻咳一声,强忍着笑道:“呃,它说它消耗太大,现在没力气解封。” 没力气?那这一屋子的寒冰要怎么解决?顾云指了指夙凌手中的赤血,笑道:“赤血应该可以吧。”它不是拥有炽烈如熔岩的热力吗?以火融冰,更快!所有的人目光又都转向赤血,可惜,它毫无反应。夙晏不抱希望地说道:“我看也不可能。赤血又没受刺激,没事哪能激发出这种能量!” 朝门外看去,入目之处全是坚冰,夙任头痛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顾云耸耸肩,安慰道:“等太阳出来呗。” “啊?”说得很轻巧!初冬的太阳把这一尺厚的寒冰全部融完,要等到什么时候?!一道道不逊于寒冰的眼刀向她射来。顾云后退一步,讪笑道:“哎呀,都这么晚了,我要去军营了,今天好忙哦。”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院外仓皇逃窜。 夙凌失笑地摇摇头,她倒是很会逃。回过头,眼光扫过颓废地蜷在角落的夙羽,他冷声阴鸷地说道:“夙羽,到书房来。”说完,也不管他跟不跟得上,高大的身影向书房走去。 夙任担忧地看了一眼身体明显一僵的夙羽,心不禁也提了起来,他们兄弟三人共同生活和相互照顾这么多年,他实在不能因为青末闹得兄弟之间有隔阂。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11章大失所望1 > 夙羽走到书房门口,大门开着,屋内也是遍地冰凌,夙凌背对着他,站在案桌前。夙羽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进室内。夙凌不说话,夙羽也没开口,两人久久无语,偌大的书房里异常寂静,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与心跳声一样清晰。 “酒醒了没有?”夙凌背对着他。夙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光听声音,也已经知道大哥在生气,只是隐忍着没有发作而已。 “醒了。”夙羽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哥,对不起。”其实,他很明白,即使没有大哥,青末也不可能属于他。他只是心里难受,本来想要借酒浇愁让自己可以没那么痛,没想到酒后失会闹出这么多事情。 夙羽微低着头,等着大哥的怒吼,即使是一拳打在他脑袋上,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谁让他爱慕自己的嫂子。 只是良久夙凌都没有动作。夙羽缓缓抬头,只见他仍是背对着他,难道大哥已经气到连吼他都不愿意了吗?沉寂让夙羽顿时有些无措起来。夙凌终于再次开口,平静地说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夙羽看着大哥僵冷的背影,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大哥。我想到东面临海驻守一年。海盗猖獗,皇上一定会派兵前往驻守,我想前去历练一番。” 夙凌转过身,幽深的黑眸盯着夙羽满脸胡楂儿、万分颓废的脸,冷声问道:“你想好了?” “嗯。”夙羽坚定地点头,或许不见她,就能忘记吧。留在将军府,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她、面对大哥,不如离去。 夙凌脸色始终黯沉,看不出喜怒,也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夙羽紧张的双拳不自觉地握紧,眼睛仍是坚持与夙凌鹰般锐利的冷眸对视中,就在夙羽几乎被那股压迫感击倒的时候,夙凌忽然低声说道:“好吧,早朝的时候我会和皇上提出,让你带兵两万驻守东海。” 夙羽暗暗松了一口气,回道:“谢谢大哥。” 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夙凌摆摆手,说道:“你去准备吧。” “是。”夙羽再看一眼夙凌冷峻的背影,转身快步出了书房。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夙凌才再次回过身。除了让他走,他不知道怎么对他才算最好。若是其他的事情,他可以帮他承担,但是感情的事连他自己都不能掌控。只希望他回来的时候,又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三弟吧。 顾云走到营房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守将看见她先是一愣,回过神来立刻行了一个礼,也没拦她。将军说过青姑娘负责特训精兵,可以随时出入军营,虽然他们不明白将军的用意,但是这也不是他们管得着的,人家姑娘家都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他们这些大男人还有什么顾忌? 走到特别划出来给这次精兵集训的几个帐篷前,顾云在一块稍微干净的石砖上坐下,细细观察着手中已经沉静下来的冰炼,此时的它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剑身也只是微微泛凉而已,完全想不到它竟有那样的神力而且还会说话!顾云总觉得如此神器会选择她一定有原因,而更蹊跷的是夙家族徽的图案竟然和黄金八卦盘一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她还有没有机会回去?如果能,那夙凌…… 顾云抬起手,轻柔了一下开始泛痛的头。她一向都是来去如风,但是在刚才那一刻,夙凌的身影却赫然出现在脑海里,想到他昨晚的表白,她的脸还是会不自觉的微烫。 这种只是想起一个人,就会恍惚、会心悸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感觉还不坏,但是为了他留下,她目前还下不了决心,一切都等到拿回黄金八卦盘再说吧。 “头儿?” 晨光已经刺破夜的幕布,太阳还没有出来,朝霞已经侵染天际,冷萧和几个将士走出帐篷,就看见顾云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剑,直直地盯着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云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掩饰刚才的失神,起身对着冷萧说道:“今天兵器测试的场地改在后山树林,你告诉余石军,出完早操后带队到树林集合。”前两天和韩束说好了今天白天借用校场来做测试,谁知道冰炼把将军府搞得一团乱,校场就在将军府后面,估计也是一片狼藉了。 冷萧点头回道:“是。” 说完顾云自顾自地朝树林的方向走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这种事随便让个士兵过来说明就行了,她还犯得着亲自来?一定有什么阴谋! 顾云若是知道自己为了躲避几个夙家男人的唠叨,来军营晃一圈就会被看成是阴谋,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出完早操,吃了早饭,一行人小跑到树林中平时训练的地方,就看见余副将正在和十几个小兵低声地说些什么,他们每人脚边都放着一个大箩筐,里面装的好像是箭靶。但是要这么多靶来干什么? 众将心中疑惑,却也没敢多。顾云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走到他们面前,她朗声说道:“我再说一遍今天的扣分制度,每一项比试,十个组员的成绩相加分数最少的那一组,每人扣十分,每一个组当中,有一个人达不到我过关要求的,那一组每人扣十分。听清楚了吗?” “清楚!” 顾云满意地说道:“弓箭是你们平时用得最多的武器,为了让你们更容易适应,第一项就比弓箭。”她指着地上放置的十张弓和装着长箭的箭筒,继续说道,“十个人一组,按照站的顺序编为一到十号,箭筒里有十支同样编了号的箭,待会儿树的后面会有靶子弹出,你们必须找到自己对应数字的靶子射中它。有一点要提醒你们,靶心分红心和黑心,只有射中红色靶心的,才算分数。” 原来还信心满满的精兵们面色微沉,他们早就猜到她一定不会简简单单的只是射箭而已,但也没有想到她还有这么多花样!难怪她要准备这么多靶。 顾云轻松地一笑,说道:“我对你们第一次的要求也不高,有五支箭中红靶心就算通过。”她会使用红黑靶心不过是想测试和锻炼一下他们的瞬间反应力而已。 听到只要五支箭中靶就算通过,众人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远处,余石军手里拿着一面小旗子,对着顾云摇了摇。 “第一组准备。” 第一组小跑到前排,拿起地上的弓,从箭筒里拿出第一支箭。顾云朝树林的方向走了两三丈,朗声说道:“听我的口令开始。” “一!” 随着顾云的口令,前方的树林里,十支箭靶从十棵大树干后面倏地伸了出来,而箭靶的顺序并不是按照他们站立的顺序出现的,而且靶子出现的方向五花八门,光是找到自己编号的靶子都不容易,更别说射中了,当他们刚举起剑瞄准的时候,顾云已经喊道:“二!” 二字一出,原来的箭靶迅速收回,另外几个大树后面再次弹出新的箭靶,只要是有树的地方,似乎就有可能忽然冒出靶子一般。这种变幻莫测、瞬间转换的箭靶,让他们手忙脚乱。 “三!”“十!” 凌乱的箭雨在那声十之后渐停,有些箭靶上空空如也,有些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地上、树干上到处都能看到射偏的长箭。更别提有些人的箭筒里甚至还剩下七八支箭,连射都没有射出去。 顾云刚才还算轻松的脸色现在已是乌云密布,“读靶。” 余石军在那边统计成绩,一会儿之后,大声读道:“一号靶,三支;二号靶,四支;三号靶,一支;四号靶,一支;五号靶,三支;六号靶,两支;七号靶,两支;八号靶,一支;九号靶,三支;十号靶,五支。” “十个人只有一个人通过!好!很——好!”顾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很好两个字。在练习的时候,她就强调过射箭的时候除了要稳要准之外,还必须要有绝对的应变能力和极快的速度。“这就是你们练习了五天给我看的结果吗?不想练、没能力的都给我滚,不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连弓箭都驾驭不了,你们还当什么兵!” 顾云留意过他们,几乎每个人箭法都很出众,所以她才会选择箭术作为第一个考核项目,为的是让他们能了解她考核的不仅仅是静态的、死的东西,尽快转变观念。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应变能力和控制力这么差!这只能说明,他们根本没有用心按照她的要求练! 顾云恼火,刚刚比试失败又被臭骂一顿的猛将们更是心情郁结到极点,他们加入这支队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优秀,不是来给一个女人骂的!他们出生入死,征战沙场的时候,她可能都还没有出生! 终于,一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壮汉忍不住上前一步,身为军人的纪律性让他在盛怒之下让不忘纪律,手漠然举着,高壮的身子立在顾云面前,几乎将顾云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 顾云不进也不退,面对对方凌厉的气势,冷冷地回视,说道:“说!”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12章大失所望2 > 壮汉刚毅的脸上皆是被侮辱后的愤怒与不甘,冷傲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想赶我们走,可以直接说,用不着弄这些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来羞辱我们。”他们是军人,不是让人戏弄和羞辱的小丑! “你觉得我刚才是在羞辱你们?”顾云本来就不爽的心情此刻更加怒火狂烧,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顾云怒极发笑,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什么才叫羞辱!” 顾云伸出手,冷声说道:“拿来。” 壮汉眉头紧皱,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不过还是将手中的弓递了出去。 拿着几乎和她一般高的长弓,顾云走到壮汉刚才所在的八号靶位置,一边低头认真检查着弓和箭,一边对着远处的余石军说道:“余石军,你喊口令,再来一次!” 无论是练习还是任务,不管拿的是枪还是任何武器,她都会做检查。她和他们说过检查武器的重要性,但是从他们刚才的表现看来,记得做这一步的不到一半人。 余石军一愣,她要示范吗?可是她的伤才刚刚好一点啊,如果因此再受伤,将军会不会杀了他?即使余石军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她做示范,但是在一百多人的目光注视下,他也不能忤逆她的意思,只能朗声回道:“是。” “准备!” 随着那声准备响起,顾云抽出箭筒里的长箭,他们以为她连拉开都困难,只在一瞬间,顾云已将箭置于拉开的长弓之中。似乎从她拿起弓的那一刻开始,她身上的气场就瞬间转变,沉稳而又犀利。 “一!” 随着口令,箭靶再次从四面八方竖起来,与刚才那次的位置和顺序完全不同,而几乎是在箭靶竖起的同时,长箭划破长空,正中八号靶! “二!”顾云手中的箭已在弦上,在发现竖起的是黑靶后,硬是没有放出去。 “三!”“十!” 数字叫完,顾云利箭也同时射出。 正中红心!和他们比力量她是不可能比得过的,但是比敏锐、比应变能力、比移动射击,她赢定了。顾云扬声说道:“读靶!” “八中!”根本不需要花太很多时间就已经统计出了结果。顾云只射出了八支箭,全中,而且是正中红心,十次举靶中有两次是黑靶心,她竟然都没有失误,箭筒里两支箭还稳稳地留在那里。 此刻的林间,一百多号人瞬间静得连草间虫鸣的声音都显得刺耳,对面靶子高高地举着,与前面的一片狼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说得没错,这才是羞辱,他们中不少人戎马生涯十余年,自认为骁勇善战、勇猛无敌,今天却输给了一个十多岁的女子。他们口中不可能的事情,她做起来却是那样地易如反掌,这简直就是讽刺,顾云无疑是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两个嘴巴,无声却火辣辣地刺痛!刺痛了他们高贵的自尊。 刚才用力太猛,伤口有点疼,顾云一抬手,将手中的长弓潇洒地扔向还在呆愣中的壮汉,壮汉赶紧伸手接住,顾云冰冷地说道:“我讨厌自以为是的人,我更讨厌没有尽最大努力就轻不可能的人!你,扣二十分。” 壮汉终于低下了他始终高昂的头。顾云冷哼道:“服不服气?”壮汉对这个常对他们呼来喝去的女子,心中多了一份敬佩,站直身子,大声回道:“服!” “还有谁不服气?!” “没有!” “下一组!” “是!” 后面的几组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因为平时训练的时候注意力都放在准上,频繁变化的移动靶,他们仍是不能适应,结果自然是惨败。 余石军看着手中记录的成绩,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走到顾云面前,她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那猫一样的大眼中明显寒光四射。余石军想了想,只将统计的结果说出来,没敢细说:“累积分数最低的是第五组,每一组都有人达不到五支中靶的要求。” 顾云恨得牙痒痒,不耐地回道:“按照我前面说过的规定扣分。记好了,零分了就让他滚蛋。” “是。” “向右转,跑步前进三百米。”这项她认为最容易通过的考核都这样,那下一关……顾云暗叹,她要做好心理准备,别自己气得爆血管。 “是。” 顾云和他们跑步前进,在安排好的山林空地上,看见了两个高大的身影,夙凌和韩束?顾云走到他们面前,问答:“你们怎么来了?”眼光和夙凌带笑的黑眸对上,顾云立刻别开眼。 “听说今天有比试,我过来看看。”看出她脸上不太自然的表情,夙凌心情不错,他可以理解为,她在害羞吗? 韩束也呵呵笑道:“我也看看。”将军府里现在还有很多厚厚的冰,到处都是刚融的冰水,他可不愿意留在府中。 顾云秀美轻佻,嘴角微微扬起,既有些无奈,又带着几分调侃地回道:“你还是不看的好。”按照刚才他们的成绩,这一关只会更差。 什么意思?顾云只是耸耸肩,没有解释。夙凌也不再多问,和韩束退到一旁等着看好戏,以他对她的了解,这一场比试应该有些看头。 空旷的场地上,这一头摆着十张木桌,桌上整齐地放着十支短箭,箭的旁边是一把弩,只是用白布盖着,十多丈外的另一头是十个上小下大类似不倒翁的锥形靶,靶子的正中,画着一个红色的靶心。 看这阵势,似乎这一关不是很难,只是经过刚才那次比试之后,将士们都不敢放松,尤其是前锋和将军都过来观看,他们的压力更大,谁也不想丢脸。 “第二项比试弩。”顾云简单地说着比赛规则,“对面的箭靶是会晃动的锥形靶,在它停止晃动之前,要把十支短箭全部射出去。十支箭同样只要五支中靶就算通过。” 就这样?将士们暗暗庆幸,这次的题目比刚才简单多了。 “准备。”顾云朝对面的余石军挥挥手,余石军指挥士兵将锥形放倒,用原木压着上端。 顾云叫道:“第一组。” 第一组十名将士稳健地上前一步,跃跃欲试,顾云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靶之前应该先热热身,左脚往前跨,双手撑地,右脚后退一步。俯卧撑一百个。” 啊?还要热身?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将士们还是照着做了,希望快点做完好开始比试,就在他们双手撑地准备开始的时候,顾云不急不慢的声音再次响起,“按照我的统一口令做,喊一的时候,身体往下,曲起手臂。当喊二的时候,才能撑起来,一……”随着顾云的口令做了三十多个之后,他们终于知道她的用意了。这样按统一口令做俯卧撑一百个,比稀里哗啦做满三百个都要累!而且越到后面越吃力,好不容易撑着做完一百个,起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开始。”顾云朝着后面的士兵抬手,士兵推开压在靶子上的原木,十个锥形靶立刻竖了起来,猛烈地摇晃着。 将士们冲到木桌前,掀开一直盖在白布下面的弩,所有人都傻眼了,不为别的,只因为白布下的每一只弩都是分解的,他们必须先把弩组装起来才能放箭,还要在规定时间内将十支箭放完且五支命中!在他们的手抖得跟风中落叶似的时候,这项任务显然难以完成,对面的人形靶摆动的幅度渐慢了,容不得多想,他们只能争分夺秒地组装、简单调试,然后放箭。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那边传来余石军无奈的叫声,“时间到。”斜睨着一排锥形靶心上寥寥无几的短箭,余石军哀叹,这次的成绩只有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悄悄看了一眼将军的脸色,也只有四个字形容,乌云密布。反倒是顾云比较淡定,朝着他微微抬手,淡淡地说道:“不用报靶了,我都看见了。” 第一组的将士放下手中的弩,后退一步,等着顾云开骂。顾云只是扫了他们一眼,说道:“将弩分解放好,然后归队。” “是。” 顾云低叹,虽然早就料到成绩会不太理想,但是真正看到还是很郁闷,回过身,朗声说道:“余石军,你来。” “是。” “第二组。” 顾云走到夙凌身边,他始终沉默,鹰眸平静地看着不尽如人意的成绩,顾云问道:“有何感想或者意见?” 她的练兵方式虽然有些刁钻,却很实用,敌人不是一个靶子,不仅会动还会还击。在精疲力竭的时候,仍能冷静迅速地回击,才能算得上真正的精兵良将。其实这些将士的基础是非常好的,只是还不适应而已,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达到她的要求。想到顾云的积分淘汰制,夙凌笑道:“他们习惯了行军打仗的练兵方式,要达到你的要求,短时间内很难,我是怕他们还没练好,就已经都被踢出去了。” 顾云眉头也紧紧地皱在一起,淘汰的问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再变动,她现在思考的是,应该怎么变换训练的模式,让他们更好地适应并发挥出超强的实力。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13章大失所望3 > 两人各有所思,韩束在旁边看得是频频摇头,他现在相信她对新兵已经非常宽厚了,新兵训练累是累,但累完就可以休息了,他们还要在最疲惫的状态下进行比试,韩束忍不住叹道:“乖乖,要是所有夙家军都能这么练那就无敌了!”虽然现在也未逢敌手。 顾云低哼道:“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做到。兵种不一样,训练的方法也会不一样,你就别做梦了。” 韩束撇撇嘴,没再说什么,他自然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十几组比下来,成绩不说也罢,一群曾经意气风发、风光无限的精锐像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微低着头,沉默地站在那里,顾云走到他们面前,说道:“按照这样比下去,你们那些分都不够扣的。今天到此结束。” “你们让我很失望。”顾云没再像前面那么骂他们,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却让所有人像被电击中了一般,从头到脚火辣辣的。 “解散吧。”今天这样的成绩,顾云真的很恼!一是因为他们不争气;二来,她也开始反省自己的训练模式。走到木桌旁,顾云随手拿起一只半米多长的弩,思索着。 那群应该解散的将士一个也没动。顾云侧头看去,说道:“说!” “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整齐而响亮的呐喊声在空旷的林间回荡,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悲壮的神情。顾云一怔,他们不会是以为她要放弃他们吧?心里暗暗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顾云冷声回道:“好吧,我再给你们五天,你们必须严格按照我的要求训练。到时候我的要求可不再像这次这么低了。” “是!”如释重负的齐呼让顾云嘴角也不自觉地轻扬,低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收拾箭靶和弩,下午继续练习。” “是。” 夙凌一直远远地旁观,直到顾云训完话了,他才走了过去,低沉着嗓音笑道:“今天你可没有狐假虎威。”军人从来都不会隐藏自己心中的好恶,从他们的脸上就能很清楚地看出他们的态度,很显然,她获得了他们的尊敬。 顾云淡淡一笑,却没说什么,获得士兵的尊敬是一个主将必备的条件,当然没能把他们教好,也是主将的责任。 看她似乎心情不太好,夙凌黑眸微扬,在她耳边轻声笑道:“那就有劳夫人多多费心了。” 夙任他们常调侃她,这句夫人她听得都快麻木了,但是从他口中说出,顾云的心猛地一跳,脸上开始烧起来,瞪着夙凌,恶声恶气低叫道:“谁是你夫人!” “当然是——”夙凌含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特意拉长的声音更是故意在吊人胃口。 顾云急了,压低声音叫道:“夙凌你闭嘴!”韩束那张脸都快笑到抽筋了,更别说还在搬运靶子的将士不时扫过来的眼光,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顾云猛地回过身,对着那一群动作比蜗牛还慢的男人吼道:“动作快点!想扛着靶蛙跳回去是不是?” 她简直就是母老虎!连将军都被她吼,他们被骂几声,实在没什么,他们平衡了。一群人动作迅速地抱起箭靶,拿着弩箭,往树林里跑去,瞬间空地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呃——”韩束也赶紧说道,“我回去看看府里的冰融得怎么样了。”他还是识趣一些比较好,不然待会儿被人踢走,就难看了。 韩束和将士们逃也似的跑得一个不剩,搞得顾云有些尴尬。夙凌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更让她血气狂飙,怒道:“笑够了没有!”都是因为他,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失态。 佳人恼了,夙凌敛下笑意,幽深的黑眸却始终注视着她。阳光下,她额头上皆是汗,不知道是因为阳光太晒,还是因为她的脾气真的不太好,脸上淡淡的红晕看起来很美。 他不笑了,但是这样盯着她看,顾云更加无所适从,不甘心每次都是她落败,迎着夙凌深沉的眼眸,顾云也直勾勾地看回去。 夙凌再次大笑起来,“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凶悍的样子这么美。” 很美?“你的甜蜜语真拙劣。”都不知道他是损她还是夸她。 莞尔一笑,夙凌配合地回道:“我以后会经常练习的。”他确实不会说甜蜜语。不过对象如果是她的话,他会努力的。顾云白了他一眼,她以前也没发现这个男人有这么贫的一面。 忽然想起什么,顾云拉着夙凌的手,一边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一边兴奋地说道:“我有事和你说,你跟我来。” 她的手很小,手劲还挺大的,夙凌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嘴角不自觉越扬越高,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吧。夙凌一门心思都放在这上面,完全没注意,顾云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张弩。 顾云兴冲冲地拉着夙凌走到倚天苑前,推开院门,顾云立刻愣在那里。院内原来可以遮天蔽日的大树依旧立在那里,只是树叶已经掉了大半,光秃秃的枝干看起来既苍凉又可笑,而那些幸存下来的树叶,还被包裹在冰里,融掉的水还一滴滴地往下掉。院内就像是正在下雨一样,草坪的惨不忍睹早在预料之中,最让顾云抓狂的是,院子里的冰块加上积水,足足有半米高,冰水正沿着门槛一点点地往外溢。 顾云僵在院前,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夙凌笑道:“你确定要进去?” “天哪,它到底做了什么!”她以为花厅已经很惨烈了,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再看一眼还被冰覆盖的窗棂、门框,顾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屋内的情况只会更糟,哀叹一声,苦笑道:“我今晚要住哪儿?”这院子十天半个月都不能住人吧? 冰水流淌下来弄得地上濡湿,夙凌牵着她往后退了几步,低沉的嗓音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特意拉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放心,我会安排好你的住所,如果你想住凌云阁的话,我也不介意。” “我介意!”瞪着夙凌调侃的黑眸,顾云气不打一处来,会搞成这样都是他的错,他要是一开始就和她说明白,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心里气闷,又不能把夙凌怎么样,顾云猛地抽回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将弩塞到他怀里。 走到院前,拔出腰间的冰炼,顾云恶狠狠地说道:“冰炼!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把倚天苑恢复原样,不然你就死定了!” 剑身白光微闪,顾云才不理会它的抗议,低叫道:“快点!”眼光扫过夙凌带笑的眼,顾云秀眉轻挑,又对着冰炼温柔地笑道,“当然其他地方你可以不用管。”她就不相信离倚天苑不远的凌云阁能幸免于难,说不定现在院子里也同样可以养鱼! 夙凌脸色一僵,这女人报复心还真重。 顾云下了命令,冰炼也只能从了,荧光由剑身而发,顾云感受到冰炼的剑身剧烈颤抖,一道强劲的力震得她不得不放手,冰炼从她手中滑出,停在院落正中央,剑身顺时针旋转起来,随着它的旋转,地上的水滴还有未融化的冰块都随之飞旋,如龙卷风一般,一时间院内狂风大作,顾云被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手腕上一暖,她被轻拽着后退了几步,夙凌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他并没有将她抱在怀里,只是挡在她前面。顾云微微抬头,夙凌背对着她,高大的身体挡去了不时飞溅的水花和碎冰,顾云很少躲在男人的身后,原来被人这么默默地护着,心会暖暖的。 狂风过后,刚刚还水患的院落居然干爽得一滴水也没有,冰更是无影无踪,虽然草坪还是被毁了,树叶也所剩无几,不过比起刚才,真的好很多,目前倚天苑绝对是将军府中感觉最舒服的地方。 回过身,看着背后微低着头的女人,夙凌低声哼道:“你也太狠心了,好歹让它把凌云阁也收拾收拾吧!”冰炼该死地非常听话,变得干爽的真的仅仅只有倚天苑而已,出了院门一步,地都是湿漉漉的,这一人一剑还真是绝配! 顾云侧头看来,院子里确实干净了不少,冰炼估计是累坏了,静静地躺在院中的石桌上。越过面色不佳的夙凌,顾云拿起冰炼,轻拍着冰冷的剑身,笑道:“冰炼,辛苦了,休息吧。”回头迎视着夙凌类似哀怨的眼神,顾云哈哈大笑,“你不是有赤血嘛,放一把火,什么冰都融化了,最好全烧了,干净!”叫他刚才幸灾乐祸!哼! “末儿——”微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危险。 顾云刚才还带着笑容的脸立刻一沉,“停,我说过不要叫我末儿。”夙凌黑眸中流光一闪,再要开口,顾云又立刻叫道,“也不要叫我夫人!” 她似乎对末儿这个称呼深恶痛绝,他才叫了一声,她全身的刺都快竖起来了,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好笑地摇摇头,夙凌不再逗她,低声回道:“好,云。” 顾云暗暗懊恼,为什么夙凌叫她云的时候,她的心总会微微地震一下,什么时候她的心也变得这么敏感了,掩饰似的赶紧抓紧冰炼,顾云转身进了屋内,把夙凌一个人晾在院内。夙凌有些莫名,她在生气吗?女人的心思真的让人难以琢磨。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14章全副武装1 > 夙凌进了屋内,里面的情况比外面更好些,除了昨晚冰炼撞坏了几张椅子,其他东西都完好无损。 内室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夙凌看过去,只见顾云蹲在床旁边的案桌旁翻找着什么,看她急切的样子,夙凌问道:“你在找什么?” 没有回答他,顾云又翻了好一会儿,才举起一卷纸,兴奋地笑道:“找到了!你来看。” 夙凌走到她身后,很好奇是什么东西让她这么在乎。顾云小心地解开纸卷,慢慢摊开,那纸卷不是长卷,而是一张张单独的图纸,昨晚被冰和水浸了一夜,现在虽然已经干了,图像还是有些模糊了。 “这是?”夙凌基本能看得出图上画的是兵器的图样,但是又和普通的兵器不一样。 “装备。”图纸模糊了,很多精细的地方已经看不清楚,为了让夙凌能看懂,顾云解释道,“长弓,箭弩,刀枪棍棒,他们都必须会用,但是更需要一套适合他们的武器。这些是我设计给他们的随身装备,可连续发射的小型弓弩,短箭储备袋,防穿刺背心,多用匕首,长绳,还有随身药包。” 图样虽然不清晰了,但是还是能看出是很精细独特的东西,那个多用匕首就和普通匕首很不一样,一面是刀刃,一面是锯齿,刀面还开了血槽。虽然刀刃的长度短了很多,但是杀伤力却更强,若是被这样的匕首刺中,不管刺中胸部哪个部位,拔出来都可以致命。夙凌看得很入神,久久,才看向顾云,问道:“你画的?” 她画的兵器都不算新颖,但是都结合了多种兵器的特点,而且都是短小精悍。 顾云点头,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夙凌并不急着回答,指着画上的背心,新奇地问道:“这个防穿刺背心实际上就是盔甲的意思吧。”但是她图上画出来的感觉更像衣服,不够坚实。 顾云摇头回道:“普通的盔甲非常重,而且死板,妨碍动作的灵活性,铁质盔甲容易发出声响,不适合敌后侦察、偷袭、暗杀这一类的任务。” 不是铁甲?夙凌奇道:“那你想用什么做这种特殊盔甲?” “用韧性好的布料加金属丝。”现代的软质防弹衣一般使用高强高模pe纤维制成,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了,只能用替代品。 夙凌再看了一眼桌上的图纸,问道:“你是说把细金丝一层层地织起来穿在身上当盔甲?” “金丝?”顾云瞪大了眼!她说的是金属丝而已,虽然金丝的韧性、延展性都是很好的,但是这手笔会不会太大了点? 沉思了好一会儿,夙凌最终还是点头,“可以先做几件试一试。” 顾云咋舌,“一百件哦,将军府很有钱?”她是要给每一个特种兵都配备一件的,不是做来看的艺术品,他到底懂不懂她的意思? 顾云一脸惊诧。夙凌失笑,“比你想象的多。”她不会以为夙家仅仅只是靠朝廷那点俸禄过活吧。 真的要用金丝做?顾云脸色凝重,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就在夙凌以为她还有什么顾虑的时候,顾云忽然认真地说道:“我可不可以要求加钱?”早知道将军府原来这么有钱,她当时应该开出五百两的月薪才对!悔啊! “不行。”夙凌笑道,“是你自己说二百两的。不过如果你成了将军夫人,将军府的银子就全是你的了。” 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这个男人越来越不正经了!抓起另一张图纸,顾云直接转移话题,“弩的射程比箭要远,而且攻击力强,是很好的武器。但是普通的弩都太大了,一支支地上短箭又很浪费时间,要是能缩小到一尺长,还能一次连发五支短箭,那将是一个杀伤力极强的便携式武器。” 夙凌本来就是爱兵器的人,一听她说连环发射,立刻来了兴致,“缩小弓弩可以让工匠做出来,你说的连续放箭靠的是这个东西吧。但是这是什么?” 将军不愧是将军,一眼就看出了核心所在,顾云回道:“一块金属薄弹片,它是弓弩能够连环发射的关键,必须韧性极佳又坚硬无比。有办法做出来吗?”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如何,钢肯定是没有的,希望他们做出来的铁片够薄够韧。 “你把图纸重新再画一遍给我,我让铸造房想办法。”他自己也不能肯定,但如果连夙家军的铸造师也做不出来,六国之内也没人能做出来了。 “好!”得到夙凌的支持让顾云很开心,爽快地笑道:“我尽快画好,你也督促铸造房快点做!” 她还真是越来越会使唤人了,夙凌笑叹道:“知道了。” 短短的一句话包含着淡淡的宠溺,夙凌说得很顺口,似乎满足她的要求就是一件让他愉悦的事情,一直听闻宠女人会上瘾,或许是真的。 “青姑娘。”年轻小将的声音在苑外响起。 顾云朗声回道:“进来。” 小将小跑到屋前,眼睛暗暗打量四周,心下赞叹,这倚天苑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最先结冰的是它,最快消融的也是它!看清夙凌也在,立刻站直身子,叫道:“将军!” 小将全身绷得直直的,顾云好笑,问道:“什么事说吧?” “楼夫人带了一男一女来,说想见您。” 晴来了?顾云急道:“他们在哪儿?” 小将悄悄看了夙凌一眼,迟疑着回道:“现在只有前院的冰融完了,守将只能让他们在前院等着。”将军交代任何人不得进入将军府,即使那个人是楼相的夫人,青姑娘的姐姐。 顾云了然地点头,“知道了,我马上出去。”毕竟将军府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别人解释。顾云起身,夙凌忽然说道:“我陪你一起去。”一男一女,应该是敖天和夜魅吧。虽然知道当时那一剑,他也是出于无奈才会刺出,夙凌仍是不能原谅他,再则,敖天终是聚灵岛的人,他不希望云和他接近。 顾云并不知道他心里所想,随口回道:“好啊。” 两人并肩朝前院走去。 两人并肩走至前院,空旷的院子里地面都还是湿的,虽然已经看不到冰凌了,但是仍能感觉到寒意袭人,地上的草早就被冻死了,再加上雪水冲刷,花坛里一片泥泞,几棵应该是四季常青的百年古树,目前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卓晴和乾荆颇有兴致地左顾右盼,夜魅和墨白则冷漠地站在那里,对眼前奇怪的景象视而不见。顾云暗叹,他们俩还真是绝配,太淡定了。 夙凌和顾云一同出现,卓晴灵眸微闪,走上前去,笑道:“夙将军也在啊。” 夙凌微微点头,回道:“楼夫人。”敖天竟然没来,夙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开始揣测夜魅此行的目的。 嘴角含笑,卓晴故作惊奇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将军府的待客之道变得如此特别?” 摩挲着湿漉漉的树干,乾荆啧啧笑道:“不仅待客之道特别,就连府里的装饰,也格外不凡。” 顾云和夙凌默契地当做没听见,卓晴双手环在胸前,似笑非笑地问道:“我们要一直在这里说话?” “那个——”顾云朝夙凌使了个眼色,他是将军府的主人,好歹编个理由把他们挡出去啊。 “将军府——”夙凌虽然意会顾云的意思,但是一向不需要说谎应付任何人的大将军,一时之间也编不出来。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进去呢?其他两人就算了,青灵可是她的姐姐,以她们姐妹的情分,得罪青灵绝对没好处。 夙凌语塞,半天没有下文。卓晴眼眸轻眯,她进出将军府几次了,那郁郁葱葱的前院可不是这般景致!这两人一定有问题,或者说,将军府大有问题! “将军府在装修!”顾云一咬牙,说道,“里面乱得很,不方便招待你们进去,不如大家找个茶寮客栈之类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装修?”乾荆怪异地盯着顾云严肃认真的脸。 “对!装修!”顾云点头,淡定地回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嘛,装饰装饰,喜庆一点。” 卓晴失笑,装修?亏她想得出来!一看就知道是在说谎,卓晴终是没再追问,笑道:“原来如此。好吧,那就出去聊吧。”卓晴率先出了将军府,墨白和夜魅也酷酷地转身离去,乾荆一脸的不相信,却也只能跟着卓晴离开,这里是将军府,他可没胆子闯进去一探究竟。 顾云暗暗舒了一口气,这谎说得还真是拙劣,她自己都鄙视自己。 夙凌忽然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你说起谎来真镇定,佩服!”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装修?她还真敢说。 她是为谁说谎啊。居然还来调侃她!“闭、嘴!”说话的同时,顾云猛地曲肘,一记肘击又恨又快,夙凌闷哼一声,这女人下手真够狠的,多来几次他会不会内伤?! 走到门外的夜魅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院内“打情骂俏”的两人,明亮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暗色,大哥终究是没有机会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15章全副武装2 > 几个人在将军府附近的酒肆里要了一间单房,顾云一向爽快,几人才坐定,她便开口问道:“你们找我有事吗?” 卓晴看向身旁的夜魅,她依旧是一袭红衣,脸上的黄金面具遮去了所有的表情。顾云也奇怪地看过去,自己和夜魅没什么交集,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就在顾云暗自揣测夜魅意图的时候,夜魅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 夙凌坐在顾云身旁,身形不动,脸色如常,桌子下面的手却已经握在赤血上。 顾云不知道夜魅要干什么,却也是下意识地起身迎视着她,黄金面具后面的脸她看不到,但是她看到了一双纯净的眼睛,虽然看起来很冷淡,却是真诚而坦荡的。 没等顾云问她有什么事,夜魅身体忽然一矮,单膝半跪在她面前。顾云一惊,此时乾荆也站了起来,沉声解释道:“我和师姐来,是想谢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 听了乾荆的解释,顾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她是来道谢的。没有上前去扶夜魅,顾云后退了一步,平静地微笑道:“救命之恩不敢当,你们也不用刻意谢我了,当时还有很多人都在共同努力,不是我救了你。” 顾云显然不接受她的谢意。夜魅缓缓站直身子,扯下腰间的一个锦囊,将它放到桌上,推至顾云面前。 夜魅始终没有开过口,顾云猜测,她可能不会说话,看向旁边的乾荆,顾云问道:“这是什么?” “是我师父调制的丹药,对治疗刀伤剑伤都有奇效,还能助你提升内力。” 顾云没去接那锦囊,笑道:“谢谢你们,不过我的伤已经好很多了,这药你们拿回去吧。”提升内力?顾云失笑,她从来就没有内力!提升什么,上次吃了夙全给她的大补丸,她没觉得身体有什么精力充沛的感觉,倒是流了两天鼻血,从此她再也不相信他们说的什么丹药了! “你不要?”乾荆眼前一亮,手脚极快地上前想要抓起桌上的锦囊,一只比乾荆更快的素手已经将锦囊握在手中。 哀怨地看着夜魅,乾荆讨好地说道:“师姐,人家都说不要了,给我不是更好!”师父做的丹药,一颗能卖好多钱呢! 夜魅根本不理乾荆,执意将锦囊塞进顾云手里。顾云哭笑不得,这人的脾气还真拧,看来她想不要还不行了。 “你就算不吃也留着吧,我师父号称鬼医,他的药可是价值连城,若不是师兄去求,你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得到!下次再有什么意外,这药还能救你一命。”师兄为了它,在师父炼丹房门口足足跪了三天三天,还去极阴之地取了暗夜生莲才换了一颗药,她居然还不领情。 乾荆这话说得很冲,顾云以往出生入死已经习惯了,并没什么感觉,夙凌却是立刻黑了脸,凌厉的眼刀射向乾荆,即使他仍是坐着,那逼人的气势已经够让人心惊胆战了。 乾荆居然咒云出意外,卓晴也很想踢他两脚,不过也只是想想,她还真怕夙凌会直接行动,这个男人怎么看都不是好惹的! 顾云也感觉到房间里的气压有些低,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敖天呢?” 愤懑地坐下,乾荆本不想理顾云,卓晴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乾荆吃痛,瞪了卓晴一眼,却还是回道:“他去聚灵岛了。” “为什么?”敖天不是急于逃离那里的吗? “师姐中的毒虽然已经被师父压制住了,但是要最终的解药,还必须回聚灵岛拿。”锁心散实在太过阴毒,若是没有解药,夜魅虽然也不会死,但是每月都必会受一次撕心之痛。 顾云微怒,“你们让他一个人去?!” 顾云指责的语气让乾荆顿时火了,“他不声不响地留了字条就去了,谁阻止得了他!再说你以为聚灵岛是什么地方,想去就去吗?就算我们陪着他,我们也进不了那个地方!” 这女人明明都已经是夙凌的女人了,还管师兄的事情做什么! 敖天一定是不想连累别人才会独自离开,但是他这样只身独闯聚灵岛,岂不是自投罗网?顾云眉头紧锁,夙凌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卓晴暗暗心惊,云这个笨女人,没看见身边的男人都快被醋海淹没了。 “你也别担心了,他们求敖天回去都来不及呢,不会把他怎么样。”卓晴自己都觉着这种安慰实在苍白无力,轻咳一声,掏出袖筒里的红色请柬,递到顾云面前,说道,“给你。” 接过来一看,样式和当时晴结婚的请柬差不多,顾云奇道:“什么?”她不是已经请过两次喜酒了? 卓晴淡笑无语。顾云打开一看,惊道:“夕舞和景飒?”他们是一对她知道,但是半个月不会太急?顾云笑道:“有必要这么赶吗?” 卓晴耸耸肩,无奈地回道:“没办法,等不了。” 等不了?顾云低声问道:“奉子成婚?”原谅她的八卦,这句“等不了”实在让人遐想连篇啊。 卓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不过脸上的笑容已经给出了答案。 夙凌纳闷,奉旨成婚?皇上什么时候给楼夕舞赐婚的他怎么不知道,还是赐给一个侍卫? 顾云啧啧笑道:“想不到景飒下手这么快!果然人不可貌相!”当时她还以为景飒是那种木讷的男人,谁知道这么快已经吃干抹净了。 卓晴一边摇头,一边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云皱眉,又是她说奉子成婚,现在又说不是景飒吃了夕舞,那到底是什么?卓晴笑得脸都快皱在一起了,顾云脑中灵光一闪,叫道:“难道是夕舞……” 卓晴敛下笑容,对着顾云眨了眨眼睛,笑道:“总之记得要去喝喜酒啊。” 晴这表情——天哪,夕舞吃了景飒!顾云除了赞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讪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去喝喜酒的。” 看向夙凌,卓晴笑道:“夙将军也要赏脸啊。” “我会去的。”她们姐妹之间的对话,总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竟有些嫉妒她们之间的好默契。 冬夜的风算不上刺骨,吹在脸上有点刺痛,校场后的树林里,一高大一娇小两道身影并肩走来,迷蒙夜色中,只见男子将一件暗色披风披在女子肩上,却没说一句话,自顾自地朝前走着。 身上忽然一暖,顾云拉着肩上的披风,说道:“我不冷。”这样的天气还算不上冷,她也没这么弱。 夙凌也不看她,低沉的声音冷冷地回道:“披着。” 顾云看着身侧面色阴沉的男人,不解地问道:“你在生气?”从下午开始,他就一直黑着脸,晚上他和她一起去营地,整晚都没和她说几句话。 她知道他在生气,但是不明白他在气什么。是因为刚才她说要进行封闭式训练,不许任何人旁观训练吗?想想又觉得不像,他下午的时候就已经不对劲了。顾云低叹一声,若是以往,她或许不会去关心他莫名其妙的脾气,但是现在,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的情绪。 “没有。”依旧冰冷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脚步倒是越发地快了。 说谎!顾云索性不走了,问道:“为什么?” 夙凌大步往前走,顾云静静地站在夜里,明亮的眼眸盯着那道暗黑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有些失望,他就这样走了吗?就在顾云以为他就要这样消失在她眼前的时候,那个冷傲的男人终是停下了脚步。 顾云微微扬起唇角,走到他身边站定,仍是坚持地问道:“为什么生气?”对于感情,她向来不喜欢猜来猜去。 这一次,夙凌倒是没有再逃避,黑眸紧盯着她微微昂起的脸,夙凌冷声说道:“你很紧张敖天。” 顾云一愣,自然地回道:“我把他当朋友,当然紧张了。” 顾云的坦然与茫然让生了一个下午闷气的夙凌郁结,他到底是在和谁怄气!这个女人对男女之情,迟钝到人神共弃的程度,他花了那么多心力才让她明白他的心意,或许到现在她根本就不知道敖天对她的情有多深。 想到这个,夙凌的脸色终于开始慢慢缓和。 顾云纳闷,他干吗突然提到敖天?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难不成……顾云笑道:“你在吃醋?” 夙凌脸上一僵,顾云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冷傲的男人也会吃醋,而且醋劲还不小。 顾云笑得有些肆无忌惮,夙凌黑眸微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不满,冷哼道:“以后你的注意力能不能少放在别的男人身上?” 顾云故作不解地笑道:“那应该放在哪儿?” “你说呢?”危险的低喃显示着夙凌的警告。 可惜,顾云仍是不怕死地回道:“我不知——” 话音未落,夙凌如豹般敏捷身影袭来,顾云只感到唇上一热,倏地瞪大眼睛,夙凌放大的脸有些模糊,他霸道而炙热的气息却异常清晰,环在腰上的手微微用力,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彼此心跳如雷。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16章全副武装3 > “嗯!”顾云甚至忘了要换气,就在她快要憋死的时候,夙凌终于离开她的唇,喑哑的声音和着不稳的气息,在她耳边低喃道:“现在知道了吗?”“你无——”顾云还没骂完,腰上一紧,再次被纳入温暖的怀里,瞬间被他的气息包围,顾云有些慌乱,只想往后退,腰被紧紧环着,死命后退挣扎的结果就是向后跌去。 “啊——” 夙凌怕摔伤她,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间翻转身体,两人砰的一声摔在枯黄的草地上,结果夙凌躺在地上,环在她腰上的手仍是没有松开,而顾云正半骑在夙凌身上。 他居然强吻她!顾云恼羞成怒,拽着夙凌的衣襟,叫道:“以后只能我强吻你,不准你强吻我!听见没有!不然——” 夙凌黑眸带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低沉的嗓音竟有些迷离,“不然怎么样?” 不然……顾云的脸刷地一路红到耳根,天哪!她在说些什么啊!最让她尖叫的是,她此刻还狼狈地坐在夙凌大腿上!顾云现在只想快点站起来,腰上的大手却稳稳地握着不肯松开,夙凌喑哑着嗓音轻笑着说道:“好吧,我等着你强吻我。” 看着他一副等她主动的样子,顾云有一种想死的冲动,不,是把夙凌咬死的冲动!脸烫得快要烧起来,顾云一边拽着夙凌的手,一边低叫道:“你快放手!” 夙凌却意外地配合,环在腰上的手很快松开。顾云立刻起身,转身就要走,夙凌平躺在草地上,笑道:“你抬头看看。” 看他一脸兴奋的样子,顾云抬头看去,如墨的夜幕上,一弯残月高悬天际,星辰未见得明朗,从下往上的角度看上去,失去了繁茂枝叶的孤枝,仿佛镶嵌于夜幕中一般,整片夜空如同一幅构图奇特的泼墨画,自由而随意。她知道夏夜群星璀璨很美,想不到萧索的冬夜里或明或暗的夜空竟也如此让人心醉。顾云忍不住赞叹道:“好美。” 被眼前的景致夺去所有的心神,顾云在夙凌身边坐下,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暗夜星空。月华笼罩下,她昂着头,纤细的脖子、微扬的下巴构成一条完美的弧线,脸上的疤痕在朦胧的夜色下并不太明显,润泽的唇嫣红欲滴,温暖而柔软,想到刚才那短暂的吻,夙凌体内一阵骚动。赶紧移开视线,如她一般注视着苍凉的星空,夙凌唇角轻轻,语调轻柔地笑道:“是很美。”只是此美非彼美。 冬夜里,少了蝉鸣虫叫,只听到夜风在林间穿行发出呼呼的风声,发丝与衣衫都被吹得凌乱不堪,这样的夜实在不适合赏月赏星星,两人却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光,久久地没有说话,刚才波动的心也缓缓平复。 顾云侧头看去,夙凌随性地平躺在地上,赤血自然地枕在脑后,顾云低声问道:“你去哪儿都会带着赤血?” “嗯,这么多年,习惯了。你以后最好也把冰炼带在身边。”戎马生涯多年,兵器不离身已成了习惯,而且想要他命的人,实在数不胜数。 屈膝坐着,将手撑在膝盖上,顾云问道:“冰炼和赤血背后应该有故事吧?能告诉我吗?关于你们夙家的故事。”一把剑居然会说话,这实在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她真的很好奇。 坐直身子,夙凌注视着顾云明亮的眼眸,低声问道:“你想听?” “嗯。” 夙凌眼中闪过一丝迟疑。顾云淡笑回道:“不能说吗?不能说就算了。” “没有。对你,可以。”夙家的家史确实不能对外人说,而她将是他夙凌的妻子,自然可以说。 看了一眼地上始终平静的赤血,夙凌低声说道:“赤血和冰炼是一对上古宝剑,冰火属性,相生相克。它们原来只是利器,并没有灵性。” 说完这句,夙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久久没有说下一句。一对没有灵性的剑忽然有了灵性,顾云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战栗感,这段故事或许是夙家人也不愿提及的往事。 终于,夙凌仍是开口了,“夙家千百年来,都以辅佐明君为己任,一千多年前,大地并不像现在这样分为几个国度,它归属于一个氏族,氏族首领将封地分别赐予他的几个儿子,由他们各管一处,待弥留之际才会宣布下一任族长的名字。大皇子趁族长久病卧床之时与魔族勾结,企图诛杀其他皇子,独霸天下,大皇子嗜血成性,天下若是落入他的手中,必定生灵涂炭。族长仙逝前,给夙家下了密旨,辅佐三皇子接任族长之位。夙家多次助三皇子脱困,也成为大皇子诛杀对象之一。” 顾云静静地听着,既不催促也不打断他,夙凌脸色越发凝重,后面的事情应该就与冰炼和赤血有关了吧。 “与大皇子勾结的魔族有一面摄魂幡,凡是靠近摄魂幡一里以内的活物皆会被其摄取魂魄,失去魂魄的人如同行尸走肉,都会成为魔族的僵尸军团。冰炼与赤血的冰火之力可以毁掉摄魂幡,但是两把剑不会自己动,还是要有人来操控,人进入一里范围内就会失了灵魂,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毁幡,唯有把人的魂魄注入剑身,才可以抗拒摄魂幡的魔力。” 顾云听得胆战心惊,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顾云问道:“你们怎么把人的灵魂导入剑里面?” 迎视着顾云莹亮的明眸,夙凌暗吸了一口气,沉声回道:“入熔炉重铸,以骨肉铸剑,精血为魄。”夙凌话音才落,草地上始终安静的赤血轻抖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顾云瞪着夙凌,惊道:“这太荒谬了!你们就这样把人投进熔炉里?万一不能融合,那不是白白牺牲了!”她是听说过,很多铸剑师会用自己的血来铸剑,但是他们竟然真的将人投入炼炉当中吗?这也太…… 夙凌摇头,低沉的声音很平稳,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沉痛,“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与冰炼、赤血相容,只有极阴之时出生的女子才能与炙热的赤血结合,极阳之时出生的男子才能与酷寒的冰炼结合,要发挥出双剑合并的威力,这两人还必须是血脉至亲。当时夙家所有人当中,只有两个人符合要求。” “谁?”顾云的心一阵紧缩。 “夙家长子的一双儿女。” 耳边回响着冰炼那稚嫩的声音,顾云的声音已经开始不稳,“他们多大?” 黑眸中划过一抹异样,在顾云的逼视下,夙凌低叹一声,艰难地回道:“女儿十三岁,儿子八岁。” 十三岁!八岁!“你们怎么可以把两个孩子送进熔炉里!”她曾经是军人,明白在那样的时刻应该牺牲!但是他们还是孩子啊! 面对顾云的质问,夙凌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若是他,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用两个孩子的命来换取这样的胜利。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顾云急道:“后来呢?” “后来——”夙凌久久没有开口,顾云嗤之以鼻,“后来双剑合并,诛杀了邪魔,大皇子最后也没能篡位成功,所有人都得救了!除了他们两个!” 顾云的愤怒在他预料之中,夙凌没有辩解,“你说的没错。”所有人都得救了,除了他们。 心里憋着一口气,她知道不应该向夙凌发作,毕竟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人干出的事情,深呼吸了无数次,才缓缓压下那股怒火,冷声问道:“这么说他们已经被困在两把剑里一千多年了?不能想办法把他们的灵魂放出来吗?” 夙凌低沉的声音里是深深的无奈,“夙家人一千多年以来都在想办法,希望能将他们解救出来,但是一直不得其法。”这也就是为什么冰炼选择的女子都会是夙家的长媳,这是他们夙家亏欠这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要我…… 你保证,你保证…… 我好累哦…… 耳边回响着那日孩童稚嫩而飘忽的声音,困在寒冰之剑里的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一千年——”她不知道,一个孩子身处炼炉之中,烈火焚身是如何的痛苦,光是在剑身中一困千年的孤寂与恐惧,世上又有几人能够承受? 顾云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草地上剑身已经赤红的赤血,夙凌惊道:“别碰!” 握住剑身的那一瞬间,一股噬心的灼热由掌心直蹿入体内,很痛!但是顾云却久久地放不开手,只是抚摸它,已是这样痛彻心扉,与这样的烈焰之剑融为一体,她是否已承受了千年的火燎之苦? 一滴泪沿着脸庞滴落在炙热的剑身之上,很快消散不见,却也神奇地让赤红的长剑缓缓归于平静,灼热的温度渐渐褪去,只留下暖暖的余温。 夙凌惊讶于顾云竟然能拿起赤血,任何一代女主人都没人能拿起它。顾云握着赤血,回头看向他,眼中的泪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异常坚定的目光,“一定能找到破解的办法!”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17章全副武装4 > 环着她单薄的肩膀,将她轻轻地环在怀里,夙凌点头回道:“嗯。一定会有办法。” 为期半个月的封闭式训练效果很好,顾云对今天的测试很有信心。一大早,她刚走出倚天苑,夙凌已经站到她院前,没等她说话,就抓住她的手腕,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跟我来。” 顾云急道:“我要去——” 没等她说完,夙凌显得有些兴奋地说道:“有东西给你看!” 顾云微微挑眉,什么东西让大将军也如此不淡定,想了想,顾云没再挣脱,任由他牵着往书房间走去。进到书房,夙凌放开了她的手,走到案桌后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案桌上摆着一个礼盒,大概一尺多高,包装得很精美,顾云笑道:“是这个吗?我打开了?” 夙凌抬头看了一眼,不是很在意地随口回道:“嗯。” 顾云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对站立的白玉娃娃,一男一女,雕刻得栩栩如生。顾云低声赞道:“好可爱!”看到是一对娃娃,她已经猜到是送给谁的了,“这是你为夕舞选的贺礼吧,想不到你这么细心。” 夙凌起身,手里拿着另一个小一些的木盒,嘴上酷酷地回道:“我让任去办的。” 顾云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还真是不居功。伸手轻轻抚摸玉雕娃娃的脸,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看她对这对礼物爱不释手,夙凌皱眉问道:“这个礼物很好?” 收回手,顾云笑道:“寓意好啊,希望这次夕舞能生一对龙凤胎。”虽然她并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但是偶尔抱过来玩弄一下,她还是很乐意的。 龙凤胎?想起那日她和青灵的对话,夙凌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奉子成婚!”这个奉子成婚要比奉旨成婚来得让人羡慕,看了一眼低着头重新将礼物包好的顾云,夙凌眼底划过一抹古怪的笑容。可惜,注意力都在礼盒上的顾云没有看见。“明天送礼的人一定很多,这个待会儿就叫人先送过去吧。”礼物虽然很好,让别人看见胡乱猜测总是不好。 “嗯。” 将礼物重新包好,顾云看了看已经破云而出的太阳,急道:“我还要去校场,先走了。” 这次夙凌没再拉她,一边打开手中的木盒,一边笑道:“这么急啊?我还想让你看看新赶制出来的短弩呢。” 顾云脚步一滞,急道:“做好了?让我看看。” 将手中的短弩递到她面前,顾云眼前一亮,“试过了吗?” “还没有,工匠刚送过来。”他就猜到,她对兵器的喜爱更胜其他。 顾云兴奋地笑道:“我们出去试试。”这个短弩的大小和样式,与她心中所想一模一样,就不知道射程还有连环发射的速度如何。 “好。” 两人才走出书房,就看见夙任脚步匆忙地朝他们小跑过来,夙任焦急的眼光在扫过顾云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走到夙凌面前,拉他到一旁,在他耳边只说了几句,夙凌脸色立刻就变了。 夙凌回头对着顾云低声说道:“兵部还有事,你先去军营吧。” 顾云一把抓住夙凌的胳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夙凌低沉的声音平静地回道:“没事!” “与我有关?”顾云精锐的眼紧紧地盯着夙凌的脸,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 夙凌不自觉地黑眸轻眯,眉头也在下一刻微皱起来,看来真的与她有关了。不等夙凌再说什么敷衍的话,顾云认真地说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你走之后我也会自己去查的。” 两人互瞪着对方,谁也不肯妥协。夙任低声叹道:“大哥,告诉她吧。” 面对着顾云固执却无比坚定的眼,夙凌也很窝火,她绝对是说真的,他前脚踏出将军府,她后脚就会跟着出去!终于,夙凌还是说出实情:“敖季死了,聚灵岛的人对我怀恨在心,同时也更加急于操控敖天,所以他们一直在打你的主意。” “然后呢?”一定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不然他不至于会这样。 “你最近都待在将军府,他们没有机会下手,现在抓了户部侍郎,扬不把你交给他们,就杀了他。” 要威胁她,最好的人选应该是晴,顾云急道:“青灵有没有事?” “她有楼夕颜守着,墨白护着,不会有事。”黑衣人估计是接近不了青末,又抓不住青灵,才会抓高洪见逼迫将军府交人! 顾云暗暗松了一口气,户部侍郎不过三品官而已,顾云隐隐感觉出不对劲儿了,夙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不语,顾云看向夙任,问道:“户部侍郎是什么人?” 她倒是敏锐,夙任低叹道:“高洪见,皇后的亲舅舅。” 原来是皇亲国戚,难怪抓他。“我和你一起过去。” “不行。”夙凌冷声回绝,“你留在将军府里更安全。”这件事情牵扯到皇族,她现在的处境更危险。 “我可不这么想。”顾云看起来倒是很轻松,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不要忘了,那是皇后的亲舅舅!你不觉得把我带在身边才最安全吗?” 夙凌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她说的没错,若是他不在的时候,皇后下旨要将人带走,谁也不敢阻拦。她不过是个异国女子,将军府若是不放人,那就是抗旨!看出他已经有些动摇,顾云赶紧加把劲儿,轻声说道:“先过去看看情况,稳住他们,或许有办法救人。” 幽深的黑眸盯着顾云清亮的眼,夙凌冷声说道:“你保证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顾云点头笑道:“我保证绝对不会。” 牵着她的手,夙凌显然有些无奈地叹道:“走吧。” 看着两人快步离去的背影,夙任摇了摇头,大哥在她面前,似乎永远都硬不起心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三人带着二百精兵,赶到高洪见所在的别院,在距离别院三里的地方,程航早早地等在那里,看见他们立刻迎上去说道:“夙将军,单大人已在帐内等您了。” 放眼看去,远处的别院院门紧闭,看起来很平静,若不是衙役在一里之外将它团团围住,根本看不出这所宅子有什么异样。程航带着他们来到临时搭建的帐篷内,三人进入帐中,单御岚已经等在那里,“夙将军,夙统领。”看清夙凌身后还跟着顾云,单御岚眼光划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隐没。 夙凌只是点头算是回应,开口便问道:“怎么回事?” 单御岚又看了顾云一眼,顾云对他大方地点了点头,单御岚也不再隐瞒,直道:“高大人带着夫人和孩子到别院小住,今日天刚亮,别院里冲进来二十多个黑衣人,杀了所有奴仆,只放了一名管事出来报信。黑衣人要求用青姑娘换高大人一家人的性命。” 顾云问道:“管事人呢?” “把人带过来。” “是。” 程航掀开帐帘出去,刚好看见一双璧人相携而来,两人都是清雅至极的人物,程航却看得眉头直皱,回过身对着单御岚说道:“大人,楼相和夫人也来了。”朝廷三品官员被挟持虽然不是小事,但是也不用惊动楼相吧。说来说去,他们都是冲着青末来的,这回案子棘手了,大人要头疼死,他是谁也得罪不起啊。 单御岚起身相迎,真是笑得有些僵,“楼相。” 楼夕颜一贯地从容,对着单御岚和夙凌微微拱手,“单大人,夙将军。”夙凌仅是冷冷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楼夕颜会来也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卓晴进入帐内,一眼就看见夙凌身边的顾云,不与旁人多做寒暄,卓晴走过去一把将她拉到旁边,严肃地警告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不准轻举妄动!” 夙凌这么说,晴也这么说,顾云郁闷地问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冲动的人?” 卓晴白了她一眼,冷哼道:“你不是冲动,是正义感爆棚!”看她处理敖天那件事,就知道她是一个多么拼的疯子,这次的绑架事件还是因她而起,难说她不会又发疯地以身涉险。 貌似上次她把夙凌和晴都吓坏了,顾云微微耸肩,笑道:“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处理。” 卓晴提着的心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惶惶不安,她相信云的确能处理,但是怎么处理就有待商榷了。卓晴在心里暗骂夙凌,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让云来这里! “大人,人带到。”帐帘再次打开,程航身后跟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帐内的人,自然个个气势非凡,管事一下扑通跪倒在地,请安道:“小人见过各位大人。” 夙凌冷声问道:“黑衣人一共抓了多少人?” 这低沉的嗓音中隐含着迫人的霸气,管事没敢抬头,哆嗦了一下,连忙回道:“老爷,夫人,两位侧夫人,还有少爷和小姐。其他人都被杀了。” 他们竟然抓了高洪见一家,顾云脸色越发暗了,夙凌继续问道:“黑衣人一共有多少人?”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18章夙凌护妻1 > “小人没敢细数,大概十几个吧。”他吓都快吓死了,他们冲进府来,见人就杀! 十几个人也不少,顾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是管事,应该很熟悉别院里的情况,马上画一张别院的地图,越详细越好。” 管事稍稍抬头,迟疑地看着顾云,一屋子的大人都没发话,这小女子的命令他到底是听还是不听,管事还在磨蹭,程航已经不耐烦地低吼道:“快画。” “是是是。”一被呵斥,管事不敢再迟疑,赶紧接过笔墨纸砚,退到旁边的矮几上,低头画了起来。 顾云看到靠里的大案桌上,放着一张很大的图纸,看起来很像是地图,顾云问道:“这是别院周边的地形图?” “是。”一行人移步走到案桌前。单御岚指着地图,低声说道:“高府别院背靠录山,山虽然不高,但是另一面是岩壁,有一条溪流经过院内,其他几面都是矮坡,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现在院落四周有很重的火石的味道,他们可能在院墙前后都埋了炸药,如果派兵强攻,死伤恐怕不少,而且激怒了他们,只怕那群亡命之徒宁愿鱼死网破,也不会放人。” 夙任点头回道:“强攻进去很容易,救人就太难了。”对方不过十几个人,就算他们武功再高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要他们的命很简单,就怕敌人在士兵攻进去之前就已经把高大人一家杀了。 一时间众人无语,帐篷里陷入短暂的寂静之中。此时一道尖细的高喝声在帐外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这一声通报,让帐内的众人脸色各异,最先变脸的是夙凌,鹰眸微敛却仍是掩盖不住暗怒的寒光,夙任也是一脸的凝重,卓晴担忧地看向身旁仍是面色从容的楼夕颜,楼夕颜轻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她不会有事。”温柔的嗓音总能安抚她慌乱的心神。卓晴看向顾云,这个众人担忧的中心人物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清明的双眸始终紧盯着桌上的地图,不为所动。 高大人是皇后娘娘辛玥凝的亲舅舅,背后有整个辛氏家族撑腰;高夫人是西太后杨芝兰的表妹,有杨家庇护;青末是夙将军的意中人,清妃的亲妹子,楼相的小姨子,这、这也太难权衡了吧! 程航和单御岚对看一眼,单御岚头疼抚额,程航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惨了。 帐帘在下一刻掀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帐内,在楼夕颜的家宴上,顾云是见过燕弘添的,这个男人即使没有身着龙袍,也已经气势逼人,那种长久身居高位,掌控权力养成的尊贵气质,寒眸傲视,束手而立,丝毫不需要衣饰衬托,任何人都不能忽视。他身侧还跟着一名女子,二十不到的样子,长得很美,华服坠地,一身华贵。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一屋子的人都半跪接驾,顾云和卓晴也不能不半蹲下身子。对看一眼,两人眼中皆是厌恶的神色,默契地低下头,掩下唇角自嘲的低笑。 “平身。”沉稳的男声听起来就和他的人一样,给人无穷压迫感。 众人起身,看着他们一群人都挤在屋里,外面也没个动静,夙凌和楼夕颜居然还带了女人一起来,辛玥凝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单大人,为何还不救人?” 回以一礼,单御岚如实回道:“回皇后娘娘,黑衣人抓了高大人一家,奴仆都被他们杀了,院内的情况下官还不得而知。黑衣人在院墙外埋了炸药,若是攻进去,动静很大,就怕惹恼了黑衣人对高大人不利。” “那现在有何应对之法?” “下官正与夙将军、楼相商量对策。”单御岚对答如流,辛玥凝却不满意,都这么久了,居然还在商量,真是没用!心里不愉,毕竟皇帝在,辛玥凝也只能忍下来。 黑眸扫过一室的男男女女,燕弘添冷声问道:“黑衣人是什么身份?” 单御岚上前回道:“回皇上,是聚灵岛的人。” “这么说,他们是来寻仇的。”剑眉威扬,燕弘添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发怒,微沉的声音里听不出他的喜怒。 传闻这个男人暴戾狂傲,嗜杀成性,顾云倒是不以为然,以她这半年多的观察,穹岳国力强盛,法制尚算清明,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作为君主,扩充领土发动战争在所难免,嗜杀成性倒不至于,狂傲是肯定的,喜怒也很难让人掌控,和这样的男人周旋,青枫想必也是费尽心神。 夙凌和楼夕颜都沉默,单御岚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回答“是”还是“不是”,燕弘添看向楼夕颜,问道:“夕颜怎么看?” 楼夕颜淡定地摇头回道:“目前还不清楚他们想怎么样。” 暗眸微扬,燕弘添看向夙凌,“夙卿家呢?” 夙凌一脸严肃地保证道:“夙家军会尽全力辅助刑部,尽快救出高大人。” 卓晴很想笑,这两个男人都很能装,单御岚看他们这样回答,也不敢特意提黑衣人要拿顾云来换人这件事。 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黑衣人要用青末交换高洪见之事,为了一个女人,他们倒是合起来瞒他,燕弘添脸色微沉,很好,他的三位爱卿今日还真是有默契。 管事画好了地图,但是帐内都是大人物,他又不敢贸然出声,顾云发现他欲又止,悄悄后退一步,来到那管事面前,低声问道:“画好了?” 管事一边点头,一边将手中的地图递给她。顾云接过,别院并不是很大,这管事做事倒是很仔细,地图画得很详尽,顾云低头仔细研究起来,这时,一道简洁的男声在帐外响起。 “报!” 程航赶紧掀开帐帘,低声问道:“什么事?”皇上皇后都在帐中,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大人,高府别院的门开了,黑衣人正押着一名女子出来。”衙役响亮的回报声打破了程航的奢望。 “出去看看。”燕弘添率先走出帐外,其他人也只能紧随其后。离别院一里外的地方,衙役和夙凌带来的精兵已经将别院团团围住,浓重的火石气味也在空气中飘散,谁也不敢贸然进入。 远远看去,别院的门打开着,一名华衣妇人被黑衣人掐着脖子,拖到院门处,看见远处的他们,妇人激动地挥舞着手脚,但是因为喉部被紧扣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燕弘添冷声问道:“那人是谁?” “是侧夫人于氏。”辛玥凝心提到了嗓子眼,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话还没有说完,黑衣人动作很快,从腰间抽住一把短剑,手起刀落,毫不手软地刺入妇人的胸腔,那女人连叫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圆睁着满含恐惧的眼,嘭的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她倒下的地方,血迅速地浸湿了身下的泥土。 “啊!”辛玥凝尖叫一声,抬手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双眼紧紧地闭着,但是那血腥的一幕还是深深地映在脑子里,倒下的那个人,是她的小舅娘啊!虽然不是正室,却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亲人!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他们距离别院有一里远,虽然看得清楚发生的一切,却根本无力阻止。长弓箭弩都没办法射到这么远的地方,院前还有炸药,此时强攻也不过是逼黑衣人将更多人质杀死而已。 卓晴暗叹,那人一定是经常杀人的职业杀手,这一刀直接刺穿心血管动脉,出血量极大,没有血浆立刻补给,五分钟内身体百分之五十的血量就会流失,这妇人绝对没有活的机会了。 顾云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凶徒已经开始杀人质了,按照以往此类案件的经验,他们会每隔一段时间杀一名人质,直到官府同意满足他们的要求为止。顾云还在担忧着事态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黑衣人已经丢下地上的女尸,从身后的人怀里像抓小鸡似的将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孩抓在手里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将小女孩高高地举过头顶,沉稳而冷冽的男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不交出青末,下一个死的人就是她了。” 说完,黑衣人退后一步,两扇宽大的木门随后合上,隐约还能听见小女孩的尖叫声,而倒在门前的女人早已经气绝身亡。 夙任心惊,这人的内力好强,这么远的距离,他不是用喊的,却已经能让一里之外的他们听起来就像是在耳边说的一样。 “青末?青——末!”惊惶失措的辛玥凝终于弄清楚黑衣人的要求,他们要的人是青末!颤抖的手指着站在夙凌身旁的顾云,辛玥凝几乎是尖叫地嚷道:“你们还等什么!快把这个女人绑起来!” 几个宫廷侍卫听命正要上前,夙凌沉冷的声音低喝道:“住手!” 侍卫僵在那里。夙凌可是正一品大官,镇国将军,不是皇上发话,谁敢动他? 侍卫唯唯诺诺,夙凌气势盛人,辛玥凝厉声急道:“夙凌你要抗命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19章夙凌护妻2 > 将顾云护在身后,夙凌冷声说道:“皇后为何要绑她?” “那些黑衣人是冲着她来的,不交出她,他们还会继续行凶,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先救出高大人。”不远处横尸的是她的亲人,府里还有她的舅舅,辛玥凝现在可管不了这么多,对着站着不动的侍卫叫道:“还不动手!” 夙凌挡在顾云身前,侍卫看看皇上的脸色,一片阴沉,却也没有发话,这叫他们如何是好? 这种时候不想着如何救人,却要拿另一个人的命来交换吗?岂有此理!卓晴看不下去,怒道:“怎么可能交换?难道高府的人命是命,青末的命就不是命吗!” 刚才血腥的一幕对辛玥凝刺激不小,她的情绪明显不稳,语气急躁地回道:“高洪见乃本朝堂堂三品官员,为朝廷尽心尽力,青末不过是皓月送来的礼物,是为国效力的栋梁之命重要,还是一个区区外族女子之命重要!”青灵是运气好,得到楼夕颜的厚爱,不然这里哪里有她说话的地方! 人命竟也分为三六九等!她想动云,就是不行!卓晴还要说话,楼夕颜朝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她看顾云身侧的夙凌,卓晴抬眼看去,夙凌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顾云完全遮挡,本就冷硬的脸色因为刚才辛玥凝的话越发森寒。 卓晴了然地闭上嘴,这种时候,应该是夙凌为云出头才是。 侍卫不敢动夙凌,辛玥凝转求燕弘添,“皇上,高大人可是朝廷重臣,如今遭遇劫难,怎可见死不救?” 燕弘添寒眸微眯,盯着夙凌,嘴角竟是扬起一抹弧度,回道:“皇后所也有些道理。”他的夙将军不是不喜女色吗?今天却要英雄救美?当真是有趣了! 自以为得到皇上的支持,辛玥凝欣喜不已,正要叫人再次上前抓人的时候,夙凌沉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后是要比较谁的命重要是吗?” “好!”夙凌侧过身去,牵着顾云的手,将她拉到身侧,朗声说道:“青末是我夙凌的妻子,将军府的女主人,夙氏家族的长媳,是她的命重要,还是一个区区三品官员的命重要!” 手被夙凌紧紧地握着,顾云微愣,她刚才一直在思考如何利用周边地形强攻救人,他们争论的那些,她根本没入耳,夙凌忽然的宣告让她原本清醒的脑子倏地一懵。 不仅顾云懵了,所有人都被夙凌的话惊得忘了反应,辛玥凝却根本不相信夙凌的话,“夙将军不要意气用事,天下美人何其多,你就算宠爱一个女子也不能随便决定夙家长媳的人选。青末毕竟是异族,且容貌残损,更非名门望族之后,根本配不上夙氏家族,夙氏长辈必定不会同意夙将军的一己之愿吧。”夙凌以为自己胡诌两句就能救那个女人吗? “夙家的事情,不需皇后费心。族长前些日子来过将军府,对青末非常满意,并且已经将代表夙氏女主人的冰炼宝剑赠给她。” 顾云另一只手中握着的确是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世人都知道夙家有一对上古神剑——赤血、冰炼,赤血夙凌常年带在身旁,冰炼却少有人得见,辛玥凝不相信地冷哼道:“谁能证明它就是冰炼!” 众人的眼光全都投到顾云身上,顾云也不知道怎么证明它就是冰炼啊,人家摆明了不相信她,她说“是”也没用。就在这时,夙凌抽出腰间的赤血插到面前的泥地之中,下一刻,顾云手中的冰炼居然脱鞘而出,与赤血并排而立,两柄剑傲然直立于众人眼前,一红一白,剑身上分别刻着赤血、冰炼二字,明眼人一眼就知道——它们绝对是一对的。 更奇特的是,站在赤血一侧的人瞬间感受到一股热浪袭来,而站在冰炼这边的人已经被冻得直打哆嗦。 “今天谁动她,就是与我、与夙氏家族为敌。” 耳边是夙凌张扬的宣告,顾云却僵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手被紧紧地握在满是薄茧的大手里,心感受着这一刻心海波澜的悸动。 卓晴在心里大笑三声,夙凌真是太帅了!不愧是硬汉啊!她果然没看错,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云!卓晴侧头看向淡笑不语的楼夕颜,还是他比较淡定。其实楼夕颜心里也惊诧不已,谁说夙将军不懂怜香惜玉,现在看来,他才是真正的一怒为红颜。 单御岚暗暗皱眉,他猜到夙将军应该不会让青末出事,但是他竟然为了她公然与皇后对峙,他是真的没有料到,而且还动用夙氏家族。夙氏千百年来辅佑明君,崇尚武德,天下间多少将才武者都曾拜在夙氏门下,六国之内的武将无人不敬夙氏一族,即使在战场上与夙凌交锋是各为其主,私下对夙凌和夙家,都是心存敬意的。今天夙凌已下了这样的宣告,别说皇后,就是皇上,也不敢对青末贸然动手。 辛玥凝瞪着顾云的视线仿佛淬了毒一般,宫里有个青枫把皇上勾得魂不守舍,宫外又有青灵、青末,迷得楼夕颜和夙凌晕头转向,难道青家的姐妹都是狐狸精不成! 她就不信了!一双明眸悬泪欲滴,辛玥凝看向身旁始终沉默的燕弘添,低声泣道:“皇上!高大人是臣妾的亲舅舅啊!您要为臣妾作主!夙凌这样,根本就是胁迫君主,以下犯上!” 燕弘添仍是没有说话,看向夙凌的眼神却有几分不同,周围站着不下百来号人,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呼吸,气氛显然有些僵。顾云也终于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清冷的声音平静地问道:“可以打断一下吗?你们是要继续在这里讨论谁的命重要,还是部署救人的方案重要?毕竟一个时辰的时间并不长。”而她不想看着一个小女孩的生命再次在她眼前流逝。 燕弘添寒眸一暗,眼光终于落在这个又瘦又矮的女人身上,她没有青灵身材高挑,秀丽清雅;也没有青枫五官精致,傲气冷然,唯一还算出彩的可爱小脸,也被她毁得没了什么吸引力。他不懂夙凌为何对她情有独钟,不过迎着这双沉静坚定的眼,他可以确定的是,她果然是青家人,和她姐姐一样不怕死。 燕弘添缓步走到顾云面前,夙凌握着顾云的手微微收紧,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力量,顾云也稍稍用力回握,让夙凌安心。 “这么说,你是想到如何救人的方法了?”低沉的男声听起来并不严厉,顾云却是在心里再一次对青枫表示佩服,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已经压得人几乎不能呼吸,那样压迫感实在不是谁都受得了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王者之气? 顾云脸上不动声色,冷静地回道:“我是有一个想法,大家可以一起讨论一下,不如到帐里再说吧。”脑子里一直在对比着两张地形图的特点,她认为还是有强攻机会的。 燕弘添微沉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朗声笑道:“好,今日之事,可算因你而起,如果你能救出高大人,朕便为你与夙卿家赐婚,并封你为一品诰命夫人,若是救不出,就要治你营救失利之罪了。” 燕弘添在为难她,夙凌正要开口,顾云抢先问道:“那是不是说,从现在开始,刑部和夙家军就要听我调配了?”夙凌为了她,已经公然与皇后为敌,燕弘添显然就是要找她的茬儿,她不能让夙凌为了她再与燕弘添对峙,而且惹怒燕弘添的后果绝对严重得多。 顾云的爽快倒不在燕弘添的预料之内,他颇觉有趣,笑道:“准!” 让青末救人,她怎么可能做得到?一开始听到皇上说要治罪,辛玥凝还暗暗欣喜,但是刑部和夙将军都要听她调派,舅舅岂不是没得救了!辛玥凝连忙叫道:“皇上!万万不可!您怎么可以相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计策,皇上请三思啊!” 燕弘添的决定,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即使是皇后也一样,辛玥凝的喋喋不休,已经让燕弘添慢慢好转的脸色开始阴沉。顾云能理解她救人心切的心情,低声解释道:“皇后,即使把我交出去,他们也不会放人,看到他们杀人的纯熟手法了吗?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人,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不杀高洪见,刑部也不可能放过他们,把我交出去只会让你的亲人死得更快。” “你给我闭嘴!”燕弘添的不理不睬、夙凌对她的护,已经够让辛玥凝恼火了,这时顾云说什么,都只会让她更生气而已。 顾云耸耸肩,闭上了嘴,好心果然不一定有好报,她想闹就让她闹吧。 “皇上——”辛玥凝才开口,燕弘添已经举步往帐篷的方向走去,“青末,到帐中说说你的营救方法吧。”淡淡的一句话已经确定了这次营救的主导者就是顾云! 一行人簇拥着燕弘添离开,卓晴朝顾云丢下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因为夙凌的脸色实在难看得很。 人群渐行渐远,夙凌黑着一张脸,微怒地说道:“你不该答应!”这件事情若是由刑部负责,即使救不出高洪见,也不至于怪罪到她头上,现在她答应了,若是救不出来,皇上和皇后都会向她发难!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20章夙凌护妻3 > 第一次顾云觉得他发怒的样子这么迷人,稍稍靠近他一些,顾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帅呆了。” 夙凌不明白所谓“帅呆了”是什么意思,但是顾云脸上出现类似崇拜与毫不掩饰的赞赏,他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瞪着顾云,他总有一种拿她没有办法的感觉。 他真没有幽默感,顾云莞尔一笑,“夙凌,你应该对我有信心,不是吗?”她知道他会护着她,她承认,他的宣让她心跳加速,但是她不是习惯躲在男人背后的人,她有能力承担和解决问题。 她似乎信心十足,夙凌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回道:“行了,进去吧。”罢了,事已至此,就让她试试吧,实在救不出来,他再给她善后就是。 夙凌牵着顾云往回走,顾云却尴尬地站在那里,说道:“你能不能先把手松开。” 鹰眸一扬,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夙凌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顾云低吼道:“放手!我要和夙任说几句话!”不远处的夙任轻咳一声,背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在顾云的瞪视下,夙凌讪讪地松开手,走到夙任面前。他仍是一副东张西望无比忙碌的样子,顾云暗恼,用力拍了一把夙任的肩头,说道:“别装了!你回府让余石军带队到这里来,带上最近刚换上的装备,半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他们。” 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夙任愣道:“半个时辰?”从这里到将军府骑马来回就要小半个时辰了,还要整军出发,准备武器,半个时辰时间有点紧吧? 顾云坚持回道:“对,让他们跑步过来,不许骑马!你再耽搁下去,留给他们的时间就更少了。” 不、许、骑、马? 不敢置信地瞪着顾云,夙任眼中皆是不解,顾云没理他。夙凌虽然也对顾云这个命令很是疑惑,却没有多问,两人一起朝着帐篷走去。 两人进了帐内,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了,燕弘添和辛玥凝坐在正前方的主位上,右边是楼夕颜和卓晴,左边空着两张椅子,旁边是单御岚,宽大的桌子被移至帐篷中间。 顾云没有到座位上坐下,而是直接走到案桌前将两张地图一左一右地摆好,没等燕弘添开口,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两张分别是别院周围和内部的地图,从周围的地形图上看,别院依山而建,一条溪流贯穿其中,正面没有可以掩护的地方,从正面突围又不惊动黑衣人是不可能的;越过这座山从后院潜入比较容易,还有这条溪流刚好穿过正厅和后面的书房,这两个位置是人质最有可能被囚禁的地方,通过溪流能最快进入别院。” 顾云侃侃而谈,燕弘添本来并不看好她能说出点什么,但是听她语调沉稳,思路清晰,丝毫不见紧张,颇有些风采,稍稍坐直身子,也认真地听了起来。 “黑衣人应该是二十人左右,书房后面有一座三层高的木楼,黑衣人一定会通过这里观察整个院内的情况和院子周边动静,所以一定要把这个哨岗的位置拿下,这样他们就失去了眼睛。我的意见是派一队人马由后山进去,攻下哨岗,到时候让单大人引他们出来谈判,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同时将他们人员分散。这样一来,看管人质的人一定会减少,再派一队人顺着水流进入找到人质的位置与另一对人马汇合,将人质解救出来带到后山,这时外面的人就可以攻进去,里应外合。”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计划,顾云抬头问道:“我的想法大概是这样,你们有什么看法?” “不是说院子外面都是炸药吗?怎么攻进去?”最先发难的是辛玥凝,虽然青末说得头头是道,她还是不相信她。 “我刚才看过了,那些都是埋在地下的炸药,是人踩上去才会爆,单大人可以截断十几棵粗壮的树干,一路滚过去,炸药就会爆炸,炸过之后你们再进去就是了。”原来不能强攻的原因是怕声响惊动黑衣人,人质性命不保,如果人质已经不在黑衣人的控制范围,攻进去就并不难。 夙凌这时候也终于明白顾云为什么不让将士们骑马,三层楼高的哨岗足可以看见附近三四里的范围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步行有树木掩护,或许不太容易发现,而且一百多人骑马过来那声响绝对掩盖不住。 单御岚的强项一直是断案洗冤,这种事件他很少处理,他表现得很谨慎,一直都皱着眉,思考着什么却又不说话,倒是他身后的程航一副欲又止的样子,但是他不过是刑部六品官员,皇上面前轮不到他说话。顾云了然地直接问道:“程航,你想说什么?” 程航立刻上前一步,说出心中的看法,“靠近别院这一面的山体虽然郁郁葱葱,另一面却十分陡峭,想要上去本就不易,要在一个时辰之内上去,根本不可能。如果不能将你所说的那个哨岗的位置拿下,从溪流进入的人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顾云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地形图上标示着崖壁的高度是二十三丈,这是真实的高度吗?”如果不是就真的麻烦了。 程航想了想,回道:“大概是这么高。” 顾云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么一刻钟就能上去。” “不可能!”二十多丈的崖壁,爬一个时辰差不多。 顾云低头看着溪流走向图,淡淡地回道:“夙家军可能。” 程航语塞,都说夙家军是精锐猛将,但是真的厉害到这种程度,眼光偷偷瞄向稳如泰山,一脸坦然的夙凌,程航只能闭上嘴,默默地退回到单御岚身后。 夙凌看起来淡定,心里也没什么底,二十多丈的山崖,即使是他,也差不多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她练的兵,真的能这么快上去? 相较而,最为轻松的要数燕弘添,如果真的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青末就想出这样的计划虽然有些冒险,却还算是可行的对策,着实不容易了,难怪她刚才敢出声。更有趣的是,她似乎对夙家军的事情了如指掌,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女人可以参与军事了,燕弘添看向夙凌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帷帐外,响起一道通报声:“夙统领求见。” 燕弘添低声回道:“进来吧。” 夙任进入帐中,朝着燕弘添行礼之后,走到顾云身旁,低声说道:“嫂子,人到齐了。”说话时,气息都不太稳,有些微喘。 其他人不知道夙任回了一趟将军府,夙凌是知道了,这还没到半个时辰吧,怎么可能这么快?而且也确实没有听见马蹄声。 来得真是时候,顾云笑道:“让冷萧、葛惊云、罗岩进来。” “好。”夙任默默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夙任身后跟进来三个高大的男人,看着他们的装束,夙凌微微皱眉,燕弘添眼露惊讶,单御岚有些莫名,而卓晴则是瞪大眼,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站在帐帘前的三个男人各具特色,一个冷漠,一个坚毅,一个正气,三人头上的汗一直在往下滴,但是气息却并不紊乱。即使帐内的每一个人都是身份高贵之人,他们的脸上也丝毫没有惊惶之色。燕弘添似乎对他们很满意,即使三人没有跪地请安,他也没有发怒,还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们奇怪的装束看。 身为夙家军的人,他们却没有穿着普通将士穿的盔甲战袍。墨绿色的衣衫非常合身,没有一丝拖沓的感觉,上身还穿着一件类似夹袄一样的东西,右肩上背着一把弩,胯间佩着一条四寸宽的腰带。仔细看去,腰带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一支支弩用的短箭,腰带侧面还挂着一条卷好的细麻绳,左脚大腿处绑着两条束带,上面插着一柄样式奇特的短匕首。脚下穿的也不是一般的布鞋,而是皮质的短靴子。 虽然他们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青末让夙凌帮忙准备的,但当夙凌第一次看他们全副武装地站在面前,也感到惊讶不已。这身打扮,在众人眼中看起来有些另类,卓晴倒觉得蛮眼熟,不禁想笑,云怎么没在他们脸上再抹点油彩,那样就是真正的野战军了。 顾云对他们的武装速度和装备还算满意,如果今天夙凌给她看的连发短弩能人手一支就完美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们三个人身上,顾云朗声问道:“各位对我刚才说的营救计划还有什么异议?” 燕弘添收回视线,薄唇轻勾,笑道:“朕已经说了,这次营救你作主。”好吧,他这么说了,也没人敢说有异议了吧?也好,时间紧迫,她没时间花在讨论和解释上。 顾云眼睛盯着桌上的地形图,抬起右手,对着身后漠然而立的三人轻轻勾了一个食指,三人立刻朝她走过来,在她身后站定。顾云指了指桌上的图,低声说道:“地形图,背熟它。” “是。”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21章解救人质1 > 三人动作一致地上前一步,认真地盯着两张地形图看了起来,顾云在他们看的同时说道:“别院里面有大约二十个匪徒,他们手中有五个人质,三个成人,为一男两女,另外是两个孩子。人质的大概位置在书房或者正厅。葛惊云,你带领一队人从溪流顺水潜入院内,先搜索书房,然后是正厅,如果都没有就由前至后一路找下去。” “冷萧、罗岩你们俩各带一队人,越过后山,进入别院。冷萧负责掩护,罗岩你这队的任务是拿下这座三层小楼,然后与葛惊云在书房位置汇合,找到人质立刻撤回后山,明白吗?” 三人迅速记下了需要记忆的内容,抬起头朗声回道:“是。” 转头看向单御岚,顾云继续说道:“单大人,您留守在正门前,两刻钟之后,要求与他们对话,尽量拖延时间,看到半山腰上红旗飞舞,说明人质已经解救出来,你就发起强攻。” “好,但是就怕黑衣人要求见到你才肯谈判,青姑娘是否留守帐中?”这位青姑娘断案的能耐他是见过了,想不到她指挥起军队来也有模有样,只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不会留在帐中。 果然,顾云的眉头在听到他的问题之后皱了起来。夙凌早料到她不可能留守帐中,但没有打算帮她说话,心里却还是希望她留在帐中比较安全。 一直安静的卓晴忽然开口说道:“这个营救计划是青末设计的,她还是在前方指挥比较妥当。隔着半里与他们对话,估计他们也看不清楚人的长相,即使看得清楚,也不一定认得青末长什么样?刀疤是最明显的特征,由我来假扮青末,这样应该能暂时稳住黑衣人。” 顾云一愣,看向卓晴。卓晴对她微微一笑,眼中的坚持不而喻,她也希望能救出那个无辜的孩子,两人仅对视一眼,顾云本来要反对的话咽了下去,只低声交代道:“你要小心,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能接近他们。” 卓晴回以一笑,“好。”顾云又看了她身侧的楼夕颜一眼,有他在,晴一定不会有事。 “夙任,你协助单大人。”还要保护晴。最后这句话顾云没说出来,聪明的夙任早已了然,爽快地回道:“你放心吧。” “抓紧时间,各自行动。”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实在不能再耽搁,顾云率先出到帐外,冷萧三人紧跟其后,倒显得燕弘添、夙凌和楼夕颜等人似乎可有可无。 夙凌也准备出去时,燕弘添忽然起身,说道:“朕与你们一同前去。” 一直插不上话的辛玥凝急了,赶紧劝道:“皇上,万万不可!太危险了,您不能去!” 帐外那抹清瘦的身影背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三名壮汉,这景象看起来实在有趣,燕弘添看了夙凌一眼,意有所指地笑道:“一个女子都可以去,朕何以去不得?”说完燕弘添心情甚好地走出帐外。 “皇上!”辛玥凝是真的慌了,若是皇上出了意外,辛家可担不起这个罪责,她的劝说皇上又不听,辛玥凝看向身侧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一派安然的楼夕颜,语带责备地说道:“楼相,身为一国之相,皇上以身涉险,你怎能不劝?” 楼夕颜一脸无辜地回道:“皇后娘娘您亲自劝阻都不能改变皇上的心意,臣也是有心无力。” “你!”辛玥凝气结,如果说天下间燕弘添有可能会听谁的意见,那个人绝对只有楼夕颜而已,他现在居然给她装模作样!即使辛玥凝恨得咬牙切齿,也不能把楼夕颜怎么样。帐内辛玥凝气个半死,帐外,燕弘添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一群威武猛将无比认真地听着一个身高只到他们胸口的小女子发号施令。 “待会儿分为三组,队长分别是葛惊云、冷萧、罗岩,听从他们的调派,互相配合。今天不是测试,也不是演练,是一次真实的营救,不需要我多说了,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顾云没有多说什么,清冷的声音与平日差不多,如果组队配合,执行命令这种事情还要她多说,这大半个月也算白练了。 “是。”整齐的回应简洁有力,一百多人也迅速分成了三队,葛惊云将其中一队带往溪流的上游,冷萧和罗岩两人也分别带队朝着后山的位置小跑而去。 燕弘添出行,自然不可能真的自己一个人,四名御前侍卫紧随其后是一定的,等他们这一行人骑马赶到后山岩壁的时候,冷萧和罗岩已经在指挥将士们结绳了。燕弘添暗暗惊奇,他们的动作好快,即使是先行了一会儿,也不至于比他们骑马到得还快。 顾云下马,环视了一遍周围的地形,岩壁果然如程航所,非常陡峭,而且大多是光裸的石头,没有树木蔓藤可以借力,好在岩石之间的结构还是适合攀爬。 很快,长绳结好了,冷萧和罗岩看向顾云,她微微点头。冷萧与罗岩将绳索的一端系在腰上,开始徒手攀爬岩壁,两人所用的技巧各不相同却同样迅速。很快他们就到达了山顶,将绳子系在山顶的大树上固定好,两人摇晃了一下绳索,接到信号,下一个人开始攀登。 难怪她说夙家军只有一刻钟就能征服岩壁,他们采用的是接力的方式,每个危险和难以攻克的地方都会留一个人,帮助下一个人往上,在相互协助下,六七十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部上到山顶。燕弘添看向不远处的青末,她脸色平静,并没有欣喜或者骄傲的神情,仿佛这些兵平时就是这样,今天的表现并不能取悦她一般。 她能感受到来自那双黑眸的压迫感,顾云没去看他,走到夙凌面前,低声说道:“你陪他后面上去,我先去看看。” “嗯,小心!”她一向是个亲力亲为的人,能训出善于攀爬的将士,她自己必定更强,这是夙凌对她的认知。果然,顾云回过身,并未借助绳索的便利,而是另寻了一条山道,她很清楚,身材清瘦娇小的她并不适合走将士们的路径,顾云的动作非常熟练轻盈,不一会儿,也站到了山顶上。 燕弘添黑眸微闪,啧啧笑道:“好漂亮的身手。青末会武功?”万万没想到,瘦弱的小丫头居然身手不凡,青家姐妹到底还能给他什么惊喜? 夙凌敷衍地回道:“会一些。” “你教她练兵?”看得出她是有些调兵遣将的能力,那些将士对她也很服帖,平日里一定少不得操练过。夙凌嘴角不自觉地微扬,不是他教她练兵,而是她帮他练兵。不过这些他并不想让燕弘添知道,锋芒太露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夙凌眼中淡淡的得意之色实在刺目,燕弘添满目揶揄,似笑非笑地回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女人。”难怪这么多年,将军府都没女人,那些官家小姐金枝玉叶还真没办法达到这种要求。 夙凌根本不把燕弘添的嘲讽放在心上,他沉冷着声音淡淡说道:“皇上,请吧。” 抬头看了一眼险恶的陡峰,黑眸中划过一丝兴奋,燕弘添忽然笑道:“好久没有动动筋骨了,比试比试?” 夙凌回视燕弘添,在他眼中看到了认真的神色,夙凌也显得很兴奋,回道:“好啊。” 两人对看一眼,默契地同时起步,一瞬间两道高大的身影在崖壁上左右攀爬,夙凌胜在内力深厚,力量十足,每一次蹬踏都能跃上两丈有余;燕弘添则胜在轻功极好,身体几乎不会在岩壁上停留,是一种借力使力的攀法。两人几乎同时到达山顶,只不过夙凌脸不红气不喘,燕弘添则气息有些乱。 燕弘添还未登基的时候,他们也常这样一起站在高山之巅,登基之后便不曾如此了,想起少年时光,夙凌笑道:“你的武功还没有荒废啊。” 喘了一会儿才顺过气来,燕弘添也笑道:“以前我比你快。”他十年没和夙凌比试过了吧。冬日的中午,阳光正暖。两人相视一笑,想起年少轻狂时。这时,四名御前侍卫也同时上到山顶。燕弘添脸色如常,只是侍卫感觉到皇上的心情似乎没有在山下时好。一行人沉默地往山腰方向走去,在半山腰的时候看见了脸色沉冷的顾云。 站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俯视别院的情况,前院有五个人把守,正厅与书房并没有人巡视,顾云一直很看重的小楼果然受黑衣人重视,小楼四周有六个人巡视,楼里边应该还有人。 罗岩带了三十多人左右包抄小楼,好在黑衣人站得比较分散,还是有逐个击破的可能。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无声无息地拿下他们,若是让前院和看管人质的黑衣人发现异状,人质就危险了! 燕弘添一直看着那几十个人向小屋靠近,他们的动作有些奇怪,先是有两三个人走到前面,他们比划一些古怪的手势,仿佛这样就能与后面的人进行沟通。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22章解救人质2 > 随后三人一组地朝目标靠近,一人从前面吸引黑衣人注意,另一个注意周围的动静,还有一个人出手奇快地从后面勒住黑衣人的脖子,匕首快而狠地朝着黑衣人脖子上一抹,待黑衣人气绝后,三人便合力将尸体拖到后院的树林里。这一连串的动作三人配合十分默契,短瞬间便解决了屋外的看守,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咻、咻!两道弩箭齐发的声音响起,三楼隐匿在窗边拿箭蹲守的黑衣人被两支弩箭同时射中,立刻毙命。这两箭是石虎和冷萧射的,冷萧的位置发现和射中目标都是比较容易的,但是石虎所在的位置要射中目标是需要极其精准的箭法,顾云盯着石虎专注的侧面,她总觉得这个人很有潜力,当年会擅自更改突袭计划,会不会是事出有因? 冷萧、石虎解决了楼上的黑衣人,罗岩那组也顺利解决了守在小楼附近的黑衣人,成功拿下小楼。一切顺利进行,顾云暗暗舒了一口气,而此时,正厅内忽然传来一阵异响,接着就是孩子的尖叫声响起,一名黑衣人将那名小女孩拖出正厅,一路往前门走去。 顾云心惊,“他们要干什么?还没够一个时辰!” 黑衣人将小女孩拖出院门外的时候,单御岚立刻迎了上来,他身旁站着的是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卓晴,距离太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顾云只希望能尽快将人质救出来。 从溪流潜入的几十人也悄悄地进入别院,高楼的哨岗已经被罗岩拿下,葛惊云这一队的行动很是顺利,两队人在书房前汇合,一同向正厅摸过去。 三四十人围攻一个正厅,结果毫无悬念。葛惊云很快将几个人从正厅里扶出来,刘星打着手势向顾云汇报道:“头儿,人质在正厅,已经救出来四个。” “先把解救出来的人质救上来。”顾云挥手示意,但视线始终不离院门处的小女孩。要如何救她呢? 在将士们的护送下,高洪见一家总算来到了山脚下。高洪见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出头,右腿受了伤,虽然伤口上绑了一条布巾,血似乎没有止住,他的脸色已经开始白中泛青,随时都要晕倒。将士们扶着他上到山脚处,高洪见抬头,看清山腰上站的人,混沌的眼倏地一下圆睁,连忙跪倒在地,“参见皇上!”皇上居然亲自来解救他!高洪见心中激动不已,萎靡的精神似乎又振作了一些。 燕弘添扫了一眼他受伤的腿,冷淡地回道:“平身,去一旁休息吧。”高洪见已经救出来了,青末算是成功了,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想救那个小女娃,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高洪见也不敢多,畏缩着靠在一棵大树旁,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放下手中的弩,冷萧看向眉头深深纠结在一起的顾云,说道:“头儿,现在女孩在他们手里,强攻的话女孩的命一定保不住;如果不强攻,外面的炸药没有清理,人质出不去,再拖下去,高洪见估计也活不成了。” 刘星手里拿着一面红旗,也为难地问道:“两条都是人命,这旗子挥不挥?”将棋子随手插入旁边的泥地里,他是不愿意挥的,旗子一挥,那小孩绝对没命了。 顾云眉头紧锁,前院里小女孩的哭叫声穿透耳膜,凄厉而惊慌。现在的形势有些复杂,目前后院基本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前院还有六个黑衣人,院墙边上有三个,大门有两个,还有一个抓着小孩站在门外,要强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要想救下黑衣人手中的孩子,就无比艰难了! 高夫人听到有强攻计划,起身冲着顾云吼道:“你们还等什么,让外面的人赶快攻进来啊!” 原来已经有气无力的高洪见也跟着叫起来:“是啊,让他们快攻进来吧!” 年轻的妾室怀里抱着被吓坏的小男孩,眼泪模糊了眼眶,低泣哀求道:“老爷,佩儿是您的女儿啊!” 高洪见低叹一声没再说话,高夫人却是指着妾室厉声骂道:“不过是个庶出的孩子,是老爷的命重要还是她的命重要!”妾室哪里还敢回话,只能默默地在一旁垂泪,迷蒙的眼睛痴痴地盯着远处哭闹不已的孩子。 高夫人见他们谁也不动,干脆自己冲上去抓起旗杆,正要举起来挥舞,一只素手突然按住了殷红的旗帜。顾云冷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其他人的命在他们眼里都是不值一提! 高夫人瞪着顾云,急了,“你干什么!” 顾云一把夺过旗子,力道之大,高夫人直接栽倒在地。顾云寒声说道:“那孩子的命我救定了!” 高夫人被刚才那一推和顾云冷冽的眼神吓得直哆嗦,问道:“你,你,你是谁?!”她凭什么在皇上和夙将军面前撒野? 顾云没有理她,将手中的旗帜扔给一旁的将士收着,转身对着冷萧他们说道:“石虎、冷萧、刘星,你们三个到小楼上埋伏,我和葛惊云、罗岩潜入前院,在我们进去之前,你们把院墙边的三个人解决掉。葛惊云、罗岩,院门的两人你们解决,外面那个交给我!”从外面强攻不行,那就从里面强攻! “是。”几人显得很兴奋,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但是他们自己也是有感情的,谁也不愿意看着一个孩子的性命就这样被牺牲掉,现在头儿说要救,正合他们心意。 “行动。”六人检查一遍武器之后朝山下走去。顾云忽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回头看去,果然迎上夙凌幽深冷冽的眼,但其他五人已经下到山下,顾云朝他微微一笑,扬声说道:“我会小心。”说完也不等夙凌说话,清瘦的身影极快地往山下跑去。 身边站着似笑非笑的燕弘添,几十名将士也悄悄地看着他,夙凌心里恨不得冲下去,把顾云逮回来痛打一顿,但现在却是不能发作。 顾云一行很顺利地穿过后院,冷萧他们进入小楼埋伏,顾云和葛惊云、罗岩慢慢地向前院摸过去。 前院与正厅之间,有一道一人来高的矮墙,这也是能成功解救人质而没有惊动前院人的原因。黑衣人各个武功高强,为怕打草惊蛇,顾云他们一时间也不敢贸然前进,在矮墙外观察着前院的情况。从打开的院门中,可以看见黑衣人将小女孩抓在手里和单御岚对话,在这里能听见他们谈判的内容。 “单御岚,你把人送过来,我就放了高洪见一家,否则现在就先杀了她。”黑衣人开始不耐烦,可见前面的谈判已经让他不满。 “附近都是炸弹,我怎么送?”单御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显得有些缥缈。 黑衣人思索了一会儿,回道:“把人留在那里,命令你的人退到一里之外。” “不行,你们必须先放了高大人,才能把青末带走。”单御岚坚持这点不放,显然惹恼了黑衣人。 “再讨价还价,就先为她收尸。”黑衣人抓住女孩的衣襟,向前走了几步,将她半举在空中,只要他往前一扔,女孩立刻就会被埋在地下的炸药炸死。 “娘!娘——”小女孩的哭声已经沙哑,单御岚紧张地不时张望后山,可惜并没有看见信号,难道是营救人质失败了?一直低着头站在单御岚身后的卓晴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就算现在可以强攻,也没有办法救下那孩子。 原来还能看见黑衣人的背影,现在在矮墙边只能看到他的衣角,听声音顾云能感觉到黑衣人情绪逐渐暴躁,她的心一紧,朝身边的两人比了一个“准备进攻”的手势,两人点头,握紧手中的匕首。 顾云回过身,燕弘添看着她朝小楼的方向又比了一个手势,下一秒,三支短箭齐发,不偏不倚地正中前院院墙下三个黑衣人的眉心。也正在此时,顾云身边的葛惊云和罗岩默契地冲进前院,左右包抄上前,从身后捂住守在院门处两名黑衣人的嘴,匕首在下一秒也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顾云最后进入前院,手中的弩对准院门外黑衣人的后脑,正要放箭时,黑衣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倏地回过身,将女孩抓过来挡在身前。顾云手立刻一顿,在最后一刻控制住力道,短箭没有射出去,她却被黑衣人发现了。 黑衣人盯着院内清瘦的女人,心下一惊,她是怎么进来的?她既然能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黑衣人已经猜到,其他人估计没命了,即使知道自己是孤军作战,他脸上也未显示出多少惶恐。眼前的女子脸颊上也有两道疤痕,一双犀利的冷眼直视着他,黑衣人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盯着顾云,冷声说道:“你才是青末!” 顾云并不承认,不着痕迹地朝隐身在院门两侧的罗岩和葛惊云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不要莽撞,伺机而动。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23章解救人质3 > 心惊肉跳的还有夙凌,黑衣人此行的目的就是青末,如果黑衣人提出用她来换那女孩,以她的为人,她绝对会答应。夙凌的手心一阵发凉,下一刻,高大的身影已经向着山下疾奔而去。 燕弘添寒眸一沉,夙凌对青末的感情似乎太深,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作为一员手握重兵的将军,他不应该有这么明显的软肋! “放下弩。”黑衣人始终用女孩挡在身前,根本射不到致命部位,如果贸然放箭,一击不中,小女孩就更危险了,顾云脑子飞快运转着,手中的弩却并未放下。 “放、下、弩!”这个女人太危险了,光是那双眼睛,就能让人心惊,黑衣人扣着孩子脖子的手忽然收紧。孩子咽呜一声,再也叫不出声来,随着他的手劲,脸色开始由白转成暗红。 顾云深吸一口气,慢慢蹲下身去,手中的弩也如他所愿地缓缓放在地上。黑衣人暗暗得意,稍稍侧过头看向半蹲在地上的顾云,半边脑袋露了出来。 就在这一瞬,顾云明眸中划过一抹厉色,她素手一伸,握紧已经放在地上的弩,半跪的姿势不变,举弩,放箭。一气呵成,只听见倏的一声响,短箭直接刺穿黑衣人右眼,从眼窝一直延伸到后脑,整支箭几乎全部没入头颅之中,一箭毙命。 所有人都为这眨眼之间逆转的形势怔住,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就连半山腰上的燕弘添,都在心里暗叫一声“好”!临危不乱,抓得住时机,动作利落,这女子果然有能耐,难怪夙凌对她另眼相看,若为男子,必是制胜先锋,可惜身为女子,身手再好也无多大用处,最多也就只能是幕后军师。 黑衣人中箭毙命,顾云长舒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的变数,惊得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黑衣人虽然已死,但是他紧扣着小女孩的手却没有松开,中箭后黑衣人抱着小女孩就这样直挺挺地朝着身后倒去,而他的身后正是埋满了炸药的空地。 糟了!顾云忙冲上前去,离门最近的罗岩快她一步,飞上身前,握住小女孩的腰,将她抱紧在怀,在夺过女孩的那一瞬间,轰的一声巨响——炸药引爆了。 “罗岩!” 弥漫的尘土根本看不清路,顾云仍是摸索着冲到院外,好不容看清那道熟悉的墨绿身影,“罗岩!”炸药的威力比她想象中要大,罗岩趴在地上,四肢和后背血肉模糊,不少石粒还深深地嵌进肉里,血腥味、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顾云没敢碰他,只能在他身边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 “罗岩,你怎么样,罗岩?” 好一会儿,趴在地上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顾云急跳的心终于缓了缓,好在有防穿刺背心护住了脏器,他还活着! 罗岩似乎想要翻身,艰难动了一下,他身下露出一只娇嫩的小手,他把孩子护在身下。顾云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不要乱动!”这时候葛惊云也赶到罗岩身边,顾云低声说道:“小心点扶他起来。” 葛惊云小心翼翼地侧抬罗岩的肩膀,小女孩趴在地上正惊恐地看着他们,在罗岩的庇护下,她毫发无伤。顾云将孩子从地上抱起来,炸药引起的烟尘也散得差不多了。单御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怎么样?”他正在一边为晴解开绑在手腕上的绳子,一边焦急地盯着他们。顾云大声回道:“马上清除炸药,立刻找大夫,有两个人受伤了!” “好。”单御岚抬起手,不一会儿,远处的衙役六人一组,扛着三根粗壮的树干朝这边走过来。地上的黑衣人早就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顾云把抖得如风中落叶般的小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让她看见这样血腥的一幕,低头对着葛惊云低声说道:“扶罗岩进去。” “是。”葛惊云高大强壮,平时要扶起一个男人易如反掌,但是现在罗岩身上每一处都在淌血,葛惊云竟然感觉无处下手。罗岩忽然慢慢地抬起头,看着葛惊云忧心忡忡的脸,沙哑的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清楚,却仍是笑道:“我还死不了,来搭一把手!” 说着,他竟然想要自己站起来,葛惊云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来,搀扶着走进院中。 进入院内,只看见将军紧紧地将头儿抱在怀来,仿佛松一点她就会不见似的,而头儿手里还抱着那孩子呢! 将罗岩扶到前院,正好看到这一幕的葛惊云尴尬地别过头去。 顾云也有些尴尬,她刚走进院内,便遇到极速而来的夙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落入他宽厚的怀里。 夙凌在山上看见顾云与黑衣人周旋,紧接着就听见爆炸的轰隆声,那一刻他的血液几乎凝固了一般,脑子里回旋的都是顾云满身是血的样子。即使从后山到前院,还不到半刻钟,夙凌的心却已经历了最深重的煎熬,唯有这样抱着顾云才能确定她没事。 上次受穿心之伤的时候,顾云一直昏迷着,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醒来之后夙凌变得很奇怪。这一次,夙凌眼中深切的疼痛和毫不掩饰的恐惧让她的心也随之紧缩,顾云赶紧解释道:“我没事,是罗岩受伤了。” 夙凌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罗岩,浑身淌着血,走过的地上留下一排血脚印,环着顾云的手再次收紧,如果她离那孩子再近一点,是不是现在奄奄一息的就是她?夙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再如此纵容她,他的心真的没有这么坚强。 夙凌的脸色很难看,顾云意识到这次好像真的吓到他了,还想说些什么,院外响起了轰隆的爆炸声。顾云赶紧捂住女孩的耳朵,下一刻自己的耳朵也被一双大手护住,丝丝暖意由掌心传来,顾云微微抬头,夙凌脸色依旧暗黑,宽厚的胸膛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小院的地面似乎都震得抖了起来,震天的巨响震耳欲聋,滚滚烟尘呛得人喘不过气来,顾云第一次处在这种环境下,嘴角还会不自觉地飞扬。 烟尘好一会儿才渐渐消散,一道焦急的声音由远处传来,“佩儿!” 是那个年轻的少妇,顾云将怀中的女孩放下,孩子立刻朝着少妇的方向飞奔而去,少妇将孩子紧紧地抱入怀中,泪早已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单御岚带着大夫、衙役进去前院,燕弘添也从后山下来。 “叩见皇上。”衙役、官员进入后的第一件事都是行礼。顾云冷然地站在那里,有些看不顺眼,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先救人?顾云转身准备过去看看罗岩的情况,燕弘添不理会一堆跪地不起的人,反而走到她面前,问道:“这支队伍叫什么名字?” 顾云愣了一会儿,她还没有想好叫什么,看了一眼始终陪在她身侧的男人,顾云回道:“苍鹰。”夙凌的特种部队配得上这个名字。 苍鹰?燕弘添若有所思地看了夙凌一眼,忽然笑道:“今日青末营救有功,朕会兑现承诺的。” 什么承诺?顾云完全忘了这一回事,当想到是赐婚这一事的时候,燕弘添已经大摇大摆地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出院外。顾云嗤之以鼻,她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插手了? 丞相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艳红的绸带随处可见,隆冬的夜里,红色的灯笼映衬出橘红的光芒,照得整个相府暖意融融。 正厅里,所有人都忙着灌新郎酒,或许是因为太过开心,一向冷硬的景飒也不再冷着脸,对频频递过来的美酒来者不拒,酒过三巡,他已经满脸通红,眼神也迷蒙起来。楼夕颜作为相府的主人都只是淡笑着看他们起哄,丝毫没有上前解围的意思,其他人自然是更不肯放过景飒。 夙凌被安排坐在主桌,手里握着美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种场合他一般都不会参加,即使参加了,也是道贺一声就走了。今日没走,只因为身边的座位空空如也——她还没有回来。 罢了,她难得见姐姐一面,两人聊一聊也无可厚非,他就再等等吧。 正厅内人声鼎沸,前院就安静许多,冬夜的月难得这么明亮,清冷的月光被灯笼暖暖的红光侵染,竟也显出几分温情。两人坐在回廊的围杆上,任夜风拂面,吹乱了如墨的长发。 如以往两人工作完成后一起闲聊时的随意,卓晴笑道:“你最近过得似乎挺刺激的。” 顾云暗叹,如果手边有咖啡就更完美了,背靠着回廊的柱子,顾云回道:“还好,我习惯比较刺激的生活,若是让我困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我估计会疯掉。”或许穿越异世就入了将军府是老天对她的恩泽,她不能想象无所事事的生活。 如顾云一般背靠着柱子,卓晴转过身与她面对面坐着,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喜欢上他了吧?”经过她昨天的观察,云与夙凌应该有了很大进展!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24章顾云之心 > 虽然卓晴没有明说“他”指的是谁,顾云也明了,没有逃避或者否认,只是坦然地点头。她双手枕在脑后,眼眸中流露出少有的迷茫,看着天上皎洁的月圆,眉头轻皱,苦恼地说道:“晴,我现在有些矛盾。” 卓晴了然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他的位置,却又放不下原来的生活?” 侧头看向卓晴安定平静的脸,顾云奇道:“你当时嫁给楼夕颜时是怎么想的?你真的放得下?”她承认,她是喜欢夙凌的,喜欢他霸道下的温柔,喜欢他鹰眸中承载的深情,但是她似乎总是忘不掉原来的生活。 “云,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想通。你做特警这么多年,随时都可能会死,那么是不是因为这样,你就不考虑爱一个人、接受一个人呢?现在的情况也很类似,因为有可能回去,你就不能全心全意地去爱夙凌?不要顾虑太多,用心去爱,等到你真的需要选择的时候,再去考虑这个问题。其实选择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就看你更爱哪一个而已。” 更爱哪一个?顾云微低下头,久久不语后,才自嘲地笑道:“这种事果然还是你看得透彻。” 卓晴摇摇头,回道:“是你没有用心对待。” 顾云一愣,她没有用心对待夙凌吗?似乎是的。她总是潜意识地告诉自己是要回去的,即使承认了喜欢他,也不敢将心放在他身上。或许晴是对的,用心去爱,就会有结果。 好不容易理清了自己的思绪,顾云正想和卓晴说她明白应该怎么做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风风火火地由外面冲进来,眯眼看去,顾云认出是韩束。 韩束几乎是小跑着往前赶,一名相府的家仆本来是要为他引路的,现在却是追着他在跑,大咧咧的性格根本藏不住事情,内心的焦急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顾云暗惊,将军府出事了? 顾云起身,大声叫道:“韩束。” 韩束看见她,迎上来劈头就问道:“将军在哪儿?” “还在正厅喝酒,什么事这么匆忙?” 韩束急躁地回道:“东海海盗横行,居然上岸攻占了沿海五个村庄,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尸横遍野,残虐暴敛。夙羽与他们交锋,将他们逼回东海,在海上却不敌海盗,战船被击沉。” 船沉了?顾云心咯噔一下,急道:“夙羽人呢?” 韩束脸色越发凝重,沉声道:“失踪了。” 失踪? 子时已过,将军府书房里灯火通明,夙凌脸色沉冷地坐在案桌前,夙任和韩束分坐左右,顾云依旧是坐在最靠门的位置,一名三十多岁名叫游弋的男子垂首站在桌前。 “羽到底是怎么失踪的?”鹰眸冷视着男子,夙凌暗沉的声音和着山雨欲来的冷凝。 男子抬起头,不敢迎视夙凌冷冽的眸,心跳如雷,但声音倒还算平稳,“夙副将到东海的时候,正好遇上海盗入村抢劫货物和妇女,副将大怒,带了一万精兵前去剿杀海盗。海盗连连败退,返回海盗船逃回海里。看见海盗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横尸遍野,副将气盛,率兵出海追击,谁知才到外海十里处就被海盗伏击在那里的八只盗船围困。这些海盗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大炮,三只战船不敌炮轰,全部沉没。我们赶过去的时候,船已经全部沉入海底,在附近找了很久,也没有夙副将的消息。” 海盗居然连炮都有了?顾云不自觉地皱眉。 夙任握着的手紧了紧,问道:“夙羽会不会被海盗抓走了?”被擒总好过…… 男子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道:“没有接到海盗以人质要挟的消息。” 若是海盗抓了人,绝对会要挟他们的;现在没有消息,只能说明——夙羽可能不在他们手上!韩束狠捶了一下大腿,怒道:“将军,海盗如此嚣张,如果不除,不仅毁我穹岳军威,沿海的百姓也不得安宁,末将请缨前往杀敌。” 夙凌始终沉默,只是鹰眸中狠戾之色渐浓,他瞪了韩束一眼。凑什么热闹,海战他也没有什么经验,逞什么能!看了一眼似乎还要说话的游弋,夙任说道:“游弋,你继续说。” 游弋意有所指地看向坐在最后的女子,将军府素来没有女人,她会出现在这里实在奇怪,这女子到底是何人?游弋这人向来谨慎,也比较木杵,夙任道:“她是……” 没等他说完,顾云大声回道:“我叫青末。” 青末是何人?游弋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韩束大咧咧地回道:“她是将军夫人,你就快说吧。”将军连最精锐的将士都交给她管了,还有什么她不能听的。 将军夫人?将军成亲了?游弋惊讶地再次回头,那女子很清瘦,穿着一袭简单的鹅黄色裙装,发饰也很简单,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木椅的把手,长得倒还算漂亮,可惜脸上有道不深不浅的刀疤。 游弋再看向夙凌,将军似乎在想些什么,也没反对韩前锋的话。好吧,既然是将军夫人,他也没什么可隐晦的了,“末将以为,这次海盗频繁袭击海岸,实在不像普通海盗所为。他们人数众多,又不像一般海盗纪律懒散松懈,船上的装备兵器都很精良,竟连大炮都有,而且他们上岸洗劫村庄的目的好像不单单是为了食物和女人,更像是——挑衅。” 顾云手一顿,有组织有纪律有武器还有目的,这些海盗似乎要比山贼更棘手。 “明日我会奏明皇上,增兵围剿。”始终沉默的夙凌终于开口了,听他的语气是要亲自去? 顾云问道:“你要亲自带兵?” 夙凌“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出发?”夙家军水师一向薄弱,即使要去,也要做足准备吧,敌人显然来者不善。顾云眉头紧锁,夙任的脸上也是一片晦涩,大哥会亲自去早在他意料之中。羽会去东海,都是因为大哥和青末,这么多年来,大哥虽然严肃,对他和羽都是极用心的,现在羽出了事,大哥的心情可想而知。 夙凌没有回答顾云,只是冷声说道:“你留在将军府。” “为什么?”顾云不解,剿乱贼他没让她留下,破案救人也都没有阻止,为什么这次不让她去? “我说留下你就留下。” 冷硬的声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夙凌此刻的蛮横简直和初见时一模一样。可恶至极!顾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渐烧渐旺的心火,对着夙任他们冷声说道:“你们三个先出去。” 了然地一笑,夙任和韩束往门外走,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两人一定又少不了大吵一架,说不定还会动手。游弋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韩束在经过他身旁的时候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走了。”游弋眉头紧锁,杵在那儿一动不动,韩束和夙任对看一眼,默契地一人一边架着他出了书房。 被强行拉到前院,游弋挣开两人的手,有些恼火地问道:“统领,这是干什么?”将军没有开口,他们怎能听一个女人的命令就退了出来,即使是将军的夫人他们也没有必要听她号令。 韩束搭上游弋的肩膀,笑道:“有没有听说一句话,一物降一物?” “她?”游弋完全不信,一个干瘦的女子? 游弋满脸的不以为然,两人也不再多说,等他有机会和青末交手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他们有切肤之痛。 书房里,两人谁也不说话,顾云猫一般的眼睛瞪着夙凌,夙凌并不看她,低头写着请战的奏折,即使不看,也不能忽略那双明眸对他的影响力。顾云忽然起身,夙凌握笔的手一顿,以为她要发飙,谁知顾云只是走到书桌前,声音还算平静地问道:“你不让我去,总有一个理由吧。” 抬起头,就看见顾云正在帮他磨墨,神色尚算平静,眼神却是如刀子一般犀利。夙凌暗叹,对着这样的眼睛,说谎似乎没什么意义,她想知道为什么,就告诉她好了。 放下手中的笔,夙凌沉声回道:“穹岳只有东面靠海,夙家军基本没有海战的经验,如果海盗真的与燎越勾结,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海岸的几个小村庄而已。海盗的火力很猛,熟悉海上作战,而且暴戾嗜血,我不让你去是因为真的很危险。我十六岁开始上战场,十余年未尝败绩,没有一次出战让我这么不安。这一仗我没有把握。” 就因为这个?顾云眉头微皱,“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有完全把握的。只有在逆境中依然顽强的人,才能称为英雄。你不像是会惧怕危险的人!” “我怕。” 顾云一愣,见鬼一般地盯着他看,他会说出“怕”字? 看她惊讶万分的样子,夙凌有些无奈地叹道:“我怕没有能力去保护你。”平时他准许她做的事,他都能掌控,即使她弄出什么纰漏或是遇到危险,他都能帮她收拾残局。这次不一样,海盗与其他国家军队不同,没有所谓的来使不杀、老弱妇孺不杀的原则,他承认他是真的怕了,他承受不了她再次重伤的打击。 顾云并不觉得这是问题,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我自己能保护自己,从来就没想过要谁保护我。” “总之这次我不会让你去,不管你说什么。你留在军中练兵吧,你的‘苍鹰’雏形已显,若是继续训练,不久就能成为你心中的队伍,短弩我已经让工匠做好了,还缺什么你就和任说。”夙凌是铁了心不让她去,低下头继续写着奏折,也不去看她,“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25章军师之名1 > 那种听起来是宠爱、其实根本是不尊重的感觉让顾云的心很不舒服。她明白夙凌是想保护她,但是他有没有问过她需不需要这种保护?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是不是觉得生活在男人为自己打造的无害世界里就是幸福,反正她不觉得是幸福,若是夙凌需要一个乖乖豢养在家的女人,就不应该选择她! 顾云按住他握笔的手,强迫他停下笔。夙凌低叹一声,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容易放弃,再次放下笔,干脆转过身,正面迎视顾云的冷眸。顾云冷声问道:“你担心我一起去,会有危险、会受伤,是不是?” 夙凌鹰眸微闪,她问这个干什么? “回答我。” “是。”顾云眼中的坚持让夙凌不得不回答。 “你明白为一个人担心牵挂的心情,是不是?” “是。”她到底想问什么? “你更懂得明知心里的那个人在经历危险,却无能为力的煎熬,是不是?” “是。” “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还要让我再经历一遍?” “你——”她的意思是说,他是她心里的人?盯着顾云认真的眼,夙凌的心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着,她这算是表白吗?一直以来都是旁人硬叫她将军夫人,也是他硬将她留在将军府,他真的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夙凌几乎是屏住呼吸,等着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那种期待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夙凌黑眸直视着她,如暮海般深沉的眼中流出的期待与紧张鼓舞了她,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我也会担心,也会牵挂,也会忐忑不安,就是因为这次海战危险,因为你没有把握,我才更想和你一起面对,就算会经历危险,却不再是无能为力的,起码我们都有努力保护对方的机会。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乖乖躲在家里等你保护的女人,若是你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晴说,要让她用心去爱,她的心告诉她,她喜欢这个男人,所以她也想守护他。 她想保护他?夙凌有一瞬间的恍惚,自他懂事以来,赋予他的责任就是保护穹岳,保护夙家军,保护兄弟。从来没有人说要保护他,这话也没人敢说,她却说想要保护他?夙凌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心被什么东西涨得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一般。 长臂一伸环着顾云的腰将她抱坐在腿上,夙凌收紧双臂,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中翻腾的波澜,“你是我夙凌的女人,这个不会改变,反正这件事情你连想都不要想!”他不会放开她,永远不会。 横在腰上的手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他的情话总是和着威胁,也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顾云轻靠夙凌的肩膀,微笑着问道:“我可以一起去了吗?”她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不行。”这次的回答温暖而轻柔,不再冷硬,但意思却还是一样。 顾云整个人一僵,从夙凌怀里抬起头来,对上他带笑的眼,她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低吼一声,“夙凌,你浑蛋!”推开他,顾云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该死的夙凌,耍她玩啊!这次去不了东海,她就不叫顾云! 她出手永远也不懂手下留情,夙凌揉着疼痛的胸口,嘴角却始终带着愉悦的笑。 将军府花厅里,一名穿着藏蓝色太监服的男子站在中央,或许是出于习惯,或许是因为面前站着的是战功显赫的将军,又或许是这个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怪异,男子始终微低着头,恭敬地说道:“皇上有旨,明日皇子满月,宴请群臣,请夙将军和青末姑娘酉时入宫赴宴。” 顾云站在夙凌身旁,面无表情,但浑身上下充斥着谁也不要招惹她的气息。夙任和韩束远远地站在门边,皇上已经准了将军上表的奏折,刚刚他们还在商讨军需备战事宜,准备三天后出发,谁知宫中公公忽然来宣旨,还特别说明要青末到场。现在倒好,整个花厅充斥着淡淡的火药味,顾云手里还拽着冰炼,他们能不躲远点嘛! 夙凌轻轻抬手,说道:“我知道了,明天我们会到的,你回去复命吧。” “是,奴才告退。”善于见风使舵的太监立刻退了出去。 夙任和韩束对看一眼,考虑要不要暂时消失一会儿,他们还没有动,顾云就已经先动了,太监出去的同时,她也抬脚要走。 手腕被夙凌一把握住,顾云脚步停顿了一下。夙凌叹道:“还在生气?”他很担心夙羽的安危,已派人加大力度搜索他的下落。这几天为了军需的事情,他一直都在忙,而她似乎比他更忙,每天都在练兵,再没提过随军出战的事情,也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顾云缓缓拽回手,冷冷地回道:“我很忙,如果你还要继续说不让我随军出海的事情,可以不用说了,你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 “青末!” 身后的低吼声充满着无奈和恼怒,顾云当做没听见一般出了花厅,韩束盯着她脚步如风的背影,低声问道:“将军,青姑娘真的答应不随军出海?” 回到书桌旁坐下,夙任摇头道:“我不觉得。” 心有戚戚然的韩束也附和道:“嗯,我也觉得青姑娘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眼光扫过夙凌接近猪肝色的脸色,两人同时闭上嘴,省得将军把在青末那儿受的气发到他们身上。 穹岳的冬天算不得冷,宫宴安排在御花园举行,花园里没有了春夏的姹紫嫣红,却并不萧索,郁郁葱葱的常青树丛为冬季平添了不少生机。今晚来的人很多,几乎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到了,大臣们携妻带女,放眼过去都是人,华衣美服,觥筹交错。顾云和夙凌被安排在主位右边,对面是楼夕颜和卓晴,两个男人默契地点头之后各自移开视线,顾云和卓晴则是一脸无聊的表情。 “皇上驾到。”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吆喝声,喧哗的花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顾云眯眼看去,与燕弘添并行的是一名保养得宜的妇人,珠光宝气,脸上皆是傲慢之色。皇后和青枫走在他们后面,能把皇后都挤到后排的,那妇人应该是夙凌说的正宫太后楼素心了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清妃娘娘万福金安。”燕弘添一行才走入主位,群臣整齐而响亮的叫声把顾云吓了一跳。这花园里少说几百人吧,居然异口同声,可见平日里训练有素。 “都平身吧。”燕弘添今天心情极好,大手一挥,在主位上坐下。 “谢皇上。” 众人各归各位,顾云看向青枫,太后和皇后分坐燕弘添左右,而她只能坐在皇后身旁,孩子被乳娘抱着,却不是坐在她身后,而是被安排在太后身旁,太后不时逗弄着孩子,青枫只能远远地看着。 顾云见过青枫一次,记忆中的她高挑清瘦,骨子里透着傲气与倔强,刚生完孩子的她胖了,削尖的脸形圆润了一点,眼神也不再那么尖锐,整个人平和了不少。 “今日皇儿满月,设宴群臣,众卿家不必拘礼,陪朕满饮此杯。”燕弘添举杯,所有的人也都跟着举杯叫道:“皇上大喜,清妃娘娘大喜,三皇子万福。” 又是千篇一律的道贺声,不知道燕弘添听得烦不烦,顾云是已经不耐烦了。本来以为今天进宫能看看孩子、和青枫聊一聊,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顾云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从容地夹了一块糕点到顾云面前的小碟里,夙凌道:“还早着呢。”他以为他够没有耐性了,想不到她比他更厌烦这种应酬。 顾云低咒一声,抓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的时候夙凌微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喝一点,这酒后劲儿大。”手停顿了一下,顾云还是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夙凌剑眉微皱,却也没拦着她,她这气生得够久的,已经六天没给他好脸色看了,她的不理不睬让夙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虽然顾云还是喝下了那杯酒,却没有再斟,对面晴和楼夕颜窃窃私语,她放下杯子,撑着下巴无聊地左顾右盼。花园的正前方是一大片湖,在湖边灯笼的映照下,水面波光粼粼,湖边宫女们脚边放着一只只小纸船,船上还点着小半截燃烧的蜡烛,小船被缓缓地放入湖中,随着微波一点点向远处飘去,忽明忽暗,非常漂亮。 “近日东海海盗猖獗,夙将军将率兵围剿盗匪,朕借今日酒宴给夙将军饯行了,待将军凯旋之日,朕再给将军庆功。” 顾云看着湖面的小船看得出神,燕弘添忽然发话,身旁的夙凌顿时站起身,回道:“谢皇上。” “恭祝夙将军此次早日得胜还朝。”七嘴八舌的迎合之声由四面八方涌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夙凌和顾云身上,顾云只能坐直身子,微低着头假装看不见众人奇异的目光。 “夙将军出征,青姑娘想必也会随军出行吧,夫唱妇随,还真是让人羡慕。”辛玥凝朗声说道。 清亮的女声忽然响起,宴席上的众人微愣,面面相觑却又不敢接话。自古没有女子随军的道理,但是说话的又是皇后,刚才还纷纷举杯的大臣们都安静地坐下,静观其变。 燕弘添美酒在手,黑眸微扬兴味正浓地看着渐渐变脸的夙凌和微低着头的青末,卓晴和楼夕颜对看一眼,皆是若有所思。 一群人中,脸色剧变的倒不是当事人,而是皇后身边的青枫,小妹自幼柔弱,怎么可能随军出行!皇后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必定不怀好意。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26章军师之名2 > 空旷的花园里异常安静,楼素心略带责备地说道:“荒唐,皇后此话成何体统,女子怎能随军出战!” 辛玥凝非但没有就此打住,反而继续道:“母后,皇上已经允诺为夙将军和青姑娘赐婚,将军夫人随军出战,共同对敌,必定会传为佳话。”此话一出,在场的官员都暗暗惊讶,楼素心直接看向燕弘添,质问道:“皇上,赐婚是怎么回事?”夙凌乃手握重兵的大臣,要赐婚也应该赐给公主、郡主,哪里轮到异族女子! 燕弘添微举酒杯,身后的太监立刻上前斟酒。轻晃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燕弘添笑道:“夙凌与青末情投意合,夙氏长辈也乐见其成,夙将军乃国之栋梁,他的婚事朕自然是要御赐了。” 夙家长辈竟也对她满意?楼素心终于正眼看向夙凌身边自始至终微低着头的女子,身材太过单薄,脸颊和她姐姐们一样都有两条疤痕,好在文文静静的还算秀气,既然夙家长辈都认这样的长媳妇,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收回视线,楼素心高傲地说道:“即使是将军夫人,自古以来也没有妻子随夫出战的先例,若是她能去,所有将士都可携妻随军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简直就是添乱!” 辛玥凝倾身向前,故作神秘地笑道:“母后您有所不知,青姑娘和普通女子可不一样。” 楼素心皱眉,“如何不一样?”干干瘦瘦的,还不如青灵和青枫呢! “青姑娘不仅熟悉兵法,而且武功高强,非但不会拖累夙将军,还能助将军一臂之力呢,上次若不是青姑娘相救,高大人也不能脱险。”回过身做作地拍拍青枫的手背,辛玥凝故作埋怨地说道,“妹妹也真是的,自家小妹有这等本事,怎么也不早些说明。” 青枫的脸色有些泛白,原来是为了高洪见的事情,她在宫中只听说一伙匪类抓了高洪见一家要拿小妹的命来换,夙将军不肯交出小妹,匪徒杀了高府一名小妾,皇后素来心胸狭隘,难怪要为难小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青枫还是强自镇定地回道:“姐姐过奖,青末自幼好动却不曾习武,花拳绣腿算不得什么功夫,至于兵法就更不懂了。或许是喜好下棋的缘故,就只会动动嘴皮说些纸上谈兵的东西罢了,她还年轻,不懂得礼数,还请太后和姐姐不要见怪才好。” 辛玥凝轻哼一声,说道:“妹妹好生谦虚,本宫可是见识过青姑娘的本事,皇上也是亲眼所见,难道妹妹是说本宫和皇上都看错了?” 青末生性胆小,身体也不是很好,根本没有习过武,看自己疼爱的小妹吓得头都不敢抬了,青枫胸中扬起一抹怒意,一句“臣妾不敢”也说得咬牙切齿。 这两人暗潮汹涌地你来我往,楼素心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一个女娃家的,赋诗作画、抚琴对弈还差不多,舞刀弄枪的怎么比得过男人!” 青枫暗暗出了一口气,以为此事到此结束。谁知辛玥凝似乎铁了心不肯放过青末,轻偎向楼素心,讨好地说道:“母后,青姑娘是巾帼尤胜须眉,不然夙将军又怎么会对她另眼相看、情根深种呢?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又是三皇子满月,不如就让青末给母后演示一番?” 巾帼尤胜须眉?楼素心再看了一眼那道单薄的身影,心中还是不信,不过看皇后如此推崇,便顺着她的话回道:“好吧,哀家也想知道是怎么个巾帼尤胜须眉。” 得到太后的首肯,皇上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辛玥凝越发得意地笑道:“臣妾还听说青姑娘拳法了得,即使是七八个壮汉也近不得她身。”在树林的时候夙凌护得了青末,今天在这深宫之中,她就不信他还敢当着群臣的面反了不成! “当真?”楼素心奇道:“那哀家真要见识见识!” “来人。”辛玥凝轻声一唤,八名壮硕的侍卫上前一步,与这八人对打别说一个女子,就是男子也经不住几拳啊!皇后这分明是要小妹的命!青枫再也顾不得许多,起身走到太后面前,半跪求情道:“太后,末儿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哪里禁得住这样对打!” 楼素心此时也有些迟疑了,但是没等她开口,辛玥凝已经上前一步,扶着青枫的胳膊将她拉起来,安慰道:“妹妹多虑了,你看青姑娘多镇定,你这个做姐姐的就不要太谦虚了。” 青末一直低着头,在青枫看来是被吓坏了,在卓晴看来,云应该是另有打算,所以她始终没有多话,就算是青枫对她投来求救的眼神,卓晴也只是对她轻轻摇头,希望她能镇定下来。 卓晴知道顾云的能耐,青枫却不知,眼看连大姐也不肯救小妹,青枫只得咬牙求助于燕弘添——那个总是千方百计逼她认输求饶的男人。 甩开辛玥凝的手,青枫走到燕弘添身边,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皇上——” 可惜她才刚开口,燕弘添已经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朕也想见识见识巾帼尤胜须眉的风采,爱妃无须多虑。”他更想知道,夙凌到底能为青末做到什么程度,还有那个瘦巴巴的女人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能耐。 八名壮汉走到了宴席正中央的空地上,每个人仿佛一个用力就能随便将人的胳膊折断。八人虎视眈眈地看着青末,青枫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腰被燕弘添紧紧地环着动弹不得,她顾不得腰间的疼痛,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动末儿,除非她死! 欺人太甚!夙凌猛地起身,手腕却被身旁微凉的纤手拉住,夙凌看向身侧静默不语的顾云,只见她缓缓起身,与他并肩而立,始终低着的头也缓缓抬起。 娇小的身影站在夙凌身边,越发显得柔弱,一张素净的小脸上,两道疤痕不但没让她显得狰狞恐怖,反而越发我见犹怜。皇后居然让这样的小女子与八名壮汉对打,心肠也太过狠毒了吧,后宫中的女人斗来斗去是常事,但是拿人家妹妹出气就有些过分了。 楼素心看清顾云单薄的身材后,也认定她不可能是八名壮汉的对手,正想说取消这场比试,却又被那双不应该出现在如此孱弱女子身上的坚定眼神所震撼,当她直视你的时候,一股慑人的气势直逼入心,让人不自觉的心惊,女子不该有这样的眼神。 顾云寒眸扫过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八个人,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看向主位上表情各异的几人,她朗声笑道:“正如姐姐所,青末没有拜过什么师父,耍的都是花拳绣腿。上次凑巧救了高大人,也都是夙家军训练有素,夙凌从旁指导,巾帼尤胜须眉绝不敢当。” 青枫暗暗舒了一口气,小妹在将军府也不错,起码这一年多来,勇敢了许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都能侃侃而谈了。顾云的谦逊却让身侧的夙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顾云话锋一转,迎视着燕弘添高深莫测的眼,略带挑衅地问道:“不过青末确有随军出征的想法,如若今日能证明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皇上是否恩准青末随行?” 燕弘添爽快地笑道:“你若赢了八名带刀侍卫,朕就准你随军出征!”她自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要打赢八名侍卫却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他没记错,一个多月之前,她还受过一次险些要了命的剑伤,宫中御医差不多都被夕颜请去了。重伤初愈,又加上男女之间力量本就悬殊,若是她还能赢,让她去也无妨。 好狡猾的说法,意思就是说没有将八人全部打败,依旧是她输喽?顾云无所谓地笑道:“一为定?” “君无戏!” 顾云满意地点头,起身要走向几名魁梧的壮汉时,铁钳一般的大手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腕,顾云扭头看去,立刻撞上夙凌怒焰缭绕的鹰眸。手腕有些疼,好在他并没有下狠劲,但是也绝对挣不开,顾云哀叹一声,微微伏下身子,在夙凌耳边低声说道:“放心,我不会笨得和他们比力气的,你先放手,若是我真的有危险,你再救我也不迟。” 顾云信心满满,文武百官又全都齐刷刷地看着他们,夙凌就算心里再恼,也只能先放开手。她最好不要给他受伤,不然以后他一定把她关在将军府,让她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警告地瞪了顾云一眼,夙凌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起身走到中间的空地上,顾云站在八名侍卫身边,清瘦的她竟只到他们的胸口而已,顾云从容地向他们点了点头,风度极佳。八人有些尴尬,群臣中也开始骚动起来。这根本没得比嘛,他们每人一拳下去,那小姑娘还有命在! 顾云与他们对面而立,却不急着动手,转过身,对着主位上的人大声说道:“今天既然是三皇子的满月之日,又有这么多夫人小姐在场,打打杀杀实在难看。而且他们八个一起上,未免有失公允,若是一个一个来又太费时间,我有一个更好的测试办法,既能一次就与他们八人同时比试,又能证明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一手揽着青枫扔在不停挣扎的腰肢,一手握着美酒,燕弘添笑道:“你想如何比试?” 指着湖面零零散散飘散远去的河灯,顾云回道:“湖里的河灯如此漂亮,不如我与八位侍卫比试箭术。我一个人一组,他们八个人一组,以主位为中线,命人在河面左右两边各放一百盏河灯,比试时间是四分之一炷香。到时候哪一边的河面上亮着的灯少,就算谁赢,皇上以为如何?”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27章军师之名3 > “八个人加起来?你确定。”她的箭术高超在解救高洪见一家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这本没有什么好比的,但是她居然口出狂一对八?这又让燕弘添来了兴致,他不相信一个人能将弓箭用到如此极致的地步。 青枫的心上上下下晃荡着,一刻也不得安宁,好不容易将对打换成了射箭,这样即使射不中,她也没有什么损伤,但是她为什么要说一对八呢?这个小妹她是越来越搞不懂她了! 她的张狂确实勾起了燕弘添的好奇心,顾云知道他一定会同意,继续回道:“当然确定,不过我这人用惯了弩,弩用的短箭和弓用的长箭之间也可以区分开,胜负更容易看出来。不知道皇上能否借今日夙凌送入宫中的那把弓弩一用?” 夙凌送来的小型弓弩对于女子来说的确省力,燕弘添也没多想,爽快地说道:“来人,到书房把弩拿过来。” “是。”侍卫领命立刻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跑去。 夙凌鹰眸微闪,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难怪刚才皇后叫嚣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不不语,那时她就已经在想应对之策了吧。用连发短弩,她胜算颇大,既能化解皇后的难题,还能随军出行,她的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精。 “放灯!”燕弘添一声令下,在远处的宫女拿着河灯,在河岸的左右两边分别放下了一百只小河灯。一时间,湖面上河灯飘摇,确实很美,不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弩还没有拿过来,河灯已经渐飘渐远。顾云一派悠然地欣赏着湖面上的美景,她用的是弩,射程要比箭远得多,飘得越远,对她越有利,但八名壮汉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皇上,弩箭已经拿过来了。”不一会儿,侍卫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柄四寸多长的小弩,旁边还放着一条长布带,上面插着一排排两寸有余的银色短箭。 “给她。”燕弘添大手一挥,将士捧着托盘跑到顾云面前。 顾云利落地拿起布带绕在腰间,简单地检查了一遍短弩之后,说道:“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八名侍卫也拿起弓箭,背着箭筒,与顾云一起在湖岸边一字排开。八名侍卫站在右边,顾云一个人站在左边。 “点香!”小太监手里拿着一支掰得只剩小半截的短香,点燃后高高地举着,让主位上的主子们都能看见。香点上之后,八名侍卫迅速长箭上弓,朝着已经飘出数丈之外的河灯猛射。长箭哗哗地落入水中,射中的显然不多。 顾云熟练地从腰间抽出短箭,一次七支,利索地全部上弩,举起,灵眸微眯,众人只听见刷刷的短箭划破夜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七只河灯瞬间全部没入湖水中。一切发生得太快,不仅百官瞠目结舌,就连身侧的八名侍卫也都瞪大了眼。她的弩居然可以连发? 顾云目不斜视地从腰间再次摸出七支短箭,上弩,放箭,七支河灯又一次消失在湖面上。夜间移动射击是她的强项,河面上慢悠悠晃荡的河灯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难度。那些侍卫武功或许不弱,力量也可能很惊人,但是要在夜间和她比射击,不可能有多大的胜算,以己之长克敌之短,她赢定了。 冬日的湖边,夜风很大,短短的香很快就燃尽了,太监大声叫道:“香灭。” 太监的吆喝声一响,顾云短弩上还有三支箭没有发出去,但是她还是立刻住了手。即使是如此,左边明显暗了一大片的湖面已经说明谁是赢家。 “左边还剩二十八盏。” “右边还剩四十一盏。” 结果很明显,顾云不仅胜了八名侍卫,而且胜得很漂亮。 将短弓握在手里,顾云回头看向主位上黑眸微眯,满目深沉地盯着她的燕弘添,笑道:“皇上,我这样算是赢了他们八个人了吗?” 偌大的花园里,不仅百官都惊讶而敬佩地盯着湖岸边迎风而立的清瘦身影,就连太后也满意地笑道:“果然巾帼尤胜须眉!” 辛玥凝几乎咬碎银牙,她今晚是为了要这个女人出丑,可不是让她出风头!眼见燕弘添黑眸中的兴趣渐浓,辛玥凝急道:“皇上,她用的兵器和侍卫所用的并不一样,如此岂不是投机取巧,有失公平?”若不是那个怪异的弓弩,她根本不可能胜出! 公平?她要和她讲公平?扫了一眼身旁胳膊比她大腿还粗的壮汉,顾云讽刺地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即使是在战场上,皇宫也不可能要求敌人和你用一样的兵器吧?我只是选择了更利于自己的而已;再说,一开始只说比试谁将河灯射沉得多,谁就赢,并没有规定我和侍卫必须要用同样的兵器,还是在皇后眼中,八个壮汉对我一个女子,就是公平?” 此一出,百官席内立刻传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抬眼看去,八名壮汉站在顾云身边,几乎将她淹没,这样悬殊的对比,公平二字立刻变成了笑谈。辛玥凝尴尬万分,心中憋着一口气,却再也不好发作,只能恶狠狠地盯着还傻站在顾云身旁的几人,一群狗奴才,输了还不给我滚! 众人大多惊叹于顾云的箭术高超,燕弘添显然对她手中的武器更感兴趣,“这弩是夙家军新造的兵器?”夙凌前几日上表奏折时和他说了,夙家军新造了一件兵器,今早送进宫的时候,他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以为是做小了的弓弩而已,想不到竟是这样强劲的利器! 顾云看了远处夙凌一眼,回道:“是。” 顾云眼中淡淡的狡黠让夙凌心一怔,在将一百多支短弩送过去给她的时候,曾经和她说过,要做短弩上的薄弹片需要一种很特别的葑希石,这种石头非常稀有,为了做那一百多支,他已经将京城能找到的都用上了,若还想再造,就要举全国之力去找了,这也是他特意将短弩呈给燕弘添的原因。 难道她会选择这个比试方法,就是想要燕弘添看到短弩的威力进而帮助寻找葑希石?如果真是这样,她的心思倒是比他缜密多了。 顾云眼中的异彩也没逃过燕弘添的眼睛,燕弘添忽然笑了起来,大声说道:“东海围剿海盗一役,朕钦命青末为军师,随军出行。” “皇上!” “皇上!” 不仅辛玥凝和楼素心惊得低叫出声,在座的百官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让青末随军便罢了,竟还任命她为军师?这实在是太荒唐了,自古没有女子为军师的道理啊! 一晚上都只是默默旁观的楼夕颜也轻轻挑了挑眉。夙凌桀骜,如果他想让青末随军出征,根本不需要告诉任何人,直接带上就是了。青末会要求皇上准许她去,也就是说夙凌不让她去,现在皇上竟是当着百官的面任命青末为军师,摆明了是要拆夙凌的台?难怪夙凌在听到军师两个字的时候,瞪着燕弘添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百官的质疑甚至是反对,燕弘添似乎都已经习惯,威严地说道:“君无戏。” 一句君无戏堵上了所有人的嘴巴,皇上说出去的话,岂能儿戏? 顾云大方地回道:“谢皇上。” 于是,顾云不仅随军出征了,还附带得了个军师的头衔。 直到宫宴结束,青枫回到宫殿,对于晚上发生的一切,她仍旧一头雾水,这一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向见血就要晕的大姐忽然成了提刑司都佩服的验尸高手,现在竟连生性懦弱、素来娇弱的小妹也成了身手不凡的军师!她们还是和自己一起长大、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姐妹吗?一种莫名的恐惧侵袭着她的心,然而心中的疑惑她却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分毫,无论如何,她们都是她唯一的亲人,最亲的亲人! 宫门外,两道清丽的身影缓慢地走在夜色中,卓晴笑道:“你今天还真勇敢。”好在她的心脏早就已经被云磨炼得坚强淡定了,“那个皇后对你估计已经恨之入骨了。”上次高洪见的事情就已经结下梁子,今晚报复不成反让云得了便宜,她不恨才怪。 顾云耸耸肩,无所谓地回道:“她对我恨之入骨我无所谓,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倒是青枫在皇宫里生活不易。”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她一晚上都没能抱一次,皇后对她也是不怀好意,太后根本就没把她看在眼里。 “嗯。”卓晴也很无奈地回道:“燕弘添目前对青枫还算不错,我猜一是因为那个孩子;二是觉得有趣,她在宫里过得比我们艰难、危险得多。” 顾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她脸上的疤痕还能治好吗?”青枫长得是极美的,只是疤痕坏了那份晶莹剔透的美感,若是能治好,绝对艳压后宫。哪个男人不爱美人,就算燕弘添对她兴趣减弱,也不会放得下这样的美色。虽然依靠皮肉之相维持的感情她们两人都不屑,但在那美女如云的后宫之中,容貌不得不说是女人最重要的资本! 卓晴摇头叹道:“若是在现代,做植皮整形美容还有可能,现在……” “我们各自想想办法吧。”治好不可能,让它看起来没这么明显还是可以的吧? “嗯。”天色很晚了,夙凌和楼夕颜已经在远处等了很久。 这次的海战必定十分凶险,不然夙凌也不会不让她去,卓晴心里的担心没有说出口,只是轻拍着顾云的肩膀,说道:“早去早回,自己小心。” 温暖在心中一点点化开,顾云回以一笑,“放心,我会的。” 两人没再说什么,卓晴上了楼夕颜的马车,顾云翻身上马与夙凌并行离去。 有些感情和牵挂,不需要挂在嘴边,因为彼此已经将它珍藏在心里。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28章随军出征1 > 大清早,城郊夙家军营中五万将士整军待命,为了这次围剿海盗,夙凌还调了南面两万驻军共同出战。不过数千海盗,夙凌竟出动五万精兵良将,可见这次夙凌消灭海盗的心有多么坚决。 顾云特训的百余名特种兵除了罗岩重伤不能前往,其余的人全部随大军出征,由余石军领队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奇怪的装束引来其他将士好奇的眼光,比起普通士兵的长矛、大刀,他们腰挎弓弩银箭、脚佩短刃匕首,武器显然精良得多,众将皆羡慕不已。 各营将领正在点兵,夙凌负手而立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脸色阴沉。顾云手里拿着冰炼,半靠着营地的旗杆,神情愉悦。韩束暗笑,前几天是青末一张冷脸,现在换成将军郁结,这两人还真是有趣。 韩束朝着顾云的方向调侃道:“军师大人,您应该站在将军身边才配您的身份吧!”这位青姑娘真不是一般人,进宫一趟吃个皇子的满月酒,也能弄个御封军师出来。 韩束话音才落,夙凌如箭一般的冷眼立刻朝他射过来。韩束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撩拨虎须。 顾云白了韩束一眼,明知道某人心里堵着一口气还去招惹他,活该。 一直冷眼旁观的游弋对这位将军夫人也有些好奇了,在夙家军的营地里只要提起她,每个将士都津津乐道她的种种作为,她在城郊驻军中的威望和声誉也都极好。如果他们说的有一半是真的,她一同随军出发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夙家的三位长辈今天也要回夙家主宅,顺便过来给他们送行。顾云一袭暗红色劲装利索潇洒,配上她清丽坚定的气质颇为耀眼。夙全笑眯眯地朝顾云招手示意她过来。顾云走了过去,才站定,夙晏便大笑着夸奖道:“青丫头,这身打扮英姿飒爽,很好看。” 顾云很想翻白眼,她练兵的时候都这么穿好不好,只是为了与夙家军的红色战袍合拍一点,她换成了暗红色的劲装而已。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是面对长辈的夸奖,顾云还是礼貌地回道:“谢谢晏叔。” 夙擎淡笑地立在一旁轻捋着白胡子,颇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顾云眼前一亮,说道:“族长,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您。” 夙擎微笑地点头,顾云更靠近一些,小声问道:“像我脸上的这种疤痕,您能治好吗?”上次夙擎从她的手心给她渡过一次所谓的真气,真的很神奇,听夙任说他的医术也很厉害,要是他能治好青枫的脸就太好了。 顾云神秘兮兮地小声说话,夙晏好奇地竖起耳朵想听听她说什么,结果一听她提脸上的疤,立刻就怒了,大声叫道:“凌小子嫌你丑?!晏叔帮你去教训他!” 洪亮的声音引得不少人的目光朝他们这边看过来,顾云哀叹,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 不让别人把话说完,似乎是他们夙家的传统,顾云才刚开口,夙晏已经继续大声说道:“不是你干吗要治脸?有什么委屈和叔叔们说,别怕!” 天!她已经能感受到背后一道道目光集中在她身上,顾云朝夙晏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急道:“我不是为自己问的,我是……” “我从来没有嫌过你丑!”背后低沉而严肃的男声忽然响起。顾云背脊一凉,他来凑什么热闹!缓缓回过身,对上夙凌神色复杂的眼,顾云极力解释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她真的想哭了。 顾云无奈的表情在夙晏眼里就是委屈,虎目圆瞪着夙凌,骂道:“女为悦己者容,一定是你没有给她信心。” “不是!我只是想帮……”顾云的说辞明显很无力,因为根本没人在听。 女为悦己者容……是他疏忽了,夙凌盯着顾云脸上两道伤痕,无比诚恳地说道:“我真的没觉得你脸上的疤难看,你这样就很好。” “都给我闭嘴!”他们一唱一和彻底惹恼了顾云,瞪着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夙晏,顾云怒道:“我是想帮青枫把脸治好!到底能不能治,给句话!” 这丫头脾气还真大,撇撇嘴,夙晏回道:“夙家治疗刀伤剑伤、内伤外伤还可以,给小姑娘治脸这种事根本无能为力。” 眉头越皱越紧,顾云低喃道:“真的没得治了?”宫里的御医束手无策,夙家人也治不好,青枫的脸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有。”一直含笑看着他们的夙擎终于开口了,“江湖上传说鬼医不仅医术高超,易容术也天下无双。一般易容术极好的人,对这种疤痕都比较有办法,你可以找他试试。不过鬼医性情怪癖,要请动他实在不易。” “鬼医?”是敖天的师傅吗?下次有机会见到他再让他帮忙引见吧,所谓世外高人,有点怪癖也是正常的,“多谢族长,我知道了。” 远处的号角第二次吹响,将士们集结完毕。顾云对着身旁的夙凌说道:“走吧。”顾云朝着大队的方向走去,手腕突然被熟悉的大手紧握着,她奇怪地转过身。夙凌的脸色异常凝重,盯着她的鹰眸黯沉而幽深。半晌,他无比认真地说道:“我真的没嫌弃你!” 顾云一愣,他还在想这事呢?她都说了不是为自己问的了,虽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但是不可否认,夙凌眼中急于解释的紧张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反手握住那双温暖的大手,低笑道:“我知道了,走吧。” 看着两人牵着手离去的背影,三位夙家长辈相视一笑,夙家喜事将近了吧。 大军几乎是日夜行军,七天之后,终于进入东海边城冒城。为了不惊扰到城中百姓,夙将军没有进入城内,绕行城郊朝着东海驻军的营地赶去。一路上,很多衣衫褴褛、拖家带口的村民慢慢地往冒城的方向走,高高飘扬的夙家军旗让一张张悲哀、惊恐的脸上又燃起了点点希望,但是大军行进速度很快,村民们只敢远远地看着。 这些人应该是从海边村落里逃出来的难民,他们中不少是走路都踉跄的老人,若不是真的没法活,他们也不会选择离开生活多年的家园。 “是夙家军吗?夙将军!夙将军——”凄楚的号叫声几乎淹没在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中,一位六十来岁老妇人不要命似的朝着夙凌战马的方向跑去,几次差点跌倒,却仍是不肯放弃。 听到叫声,顾云勒紧缰绳停了下来,夙凌也勒紧缰绳回头看去。 老妇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队伍前方,扑通一下重重地跪在粗糙的石子路上,“夙将军,您要为我们作主啊!我闺女她死得惨啊!夙将军!”老妇人也不管马上的人是谁,只知道磕头,咚咚的声音听得人心酸不已。 夙凌眉头微皱,朝着韩束挥了挥手,韩束下马,跑到老妇人身边,搀着她的胳膊急道:“老人家!你快起来!” 手被拽着,老妇人没能再继续磕头,前额上殷红的血和着泥沙一点点往下流淌,泪模糊了双眼,沙哑的声音揪心地哭喊着:“老头子和闺女都死了,都死了!我一个人还活着干什么!”常年在海边劳作如刀割一般的皱纹深深地刻在这张悲怆的脸上,凄厉的哭声如一把把带刺的尖刀一下下地刺入每一个将士的心。行军多日,将士们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似乎在这一刻涌进了一股悲愤的力量。 韩束人高马大,却也不敢强拉老人,劝说了几句,老夫人根本没在听,仍是半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地哭诉着。 顾云翻身下马,走到老妇人身边,抱着她的双臂,使巧劲将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老人家哭得悲切,干瘦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顾云沉稳地朗声说道:“老人家,夙将军一定会将那些匪类铲除,还你们一个公道和宁静的生活。”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公道和希望,这些或许才是他们坚持下去的动力。 “夙将军,救救我们!”路旁一直默默看着的村民们也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多日来的恐惧和悲哀在这刻爆发出来,哭声由低泣变成号啕大哭。夙凌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黯沉到后来的冷戾,就连他腰间的赤血也感受到他的怒火而红光微闪。 “大家都起来吧,先到冒城避一避。”顾云将老妇人扶到其他村民附近,大军继续向营地赶去,行进的步伐明显又加快了几分。 东海营地驻扎在离海岸线十里远的地方,这里长驻军只有不到两万人,若不是这次海盗猖獗,这座边陲驻地绝对不会迎来夙凌这样的大人物。远远看见夙家军的旗帜,驻军将领乔麟封早早地等在驻地外,一见夙凌立刻迎了上去,单膝跪地,“夙将军。” 夙凌下马,丝毫没有寒暄的意思,冷声说道:“到帐里再说。” 一行人进了主帐,一群壮汉之中唯一的女子显得特别突兀,乔麟封在游弋耳边低声问道:“她是谁?” “皇上亲封的军师。”游弋话才说完,没有意外地看见乔麟封脸色微变,满目的不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皇帝老子搞什么,他以为打仗是在玩?! 乔麟封心生不满,但是连夙将军都没有说什么,他也不能怎么样,自动忽略顾云,乔麟封直接将她安排到了最靠门边的位置。顾云微微挑眉,虽然她是比较喜欢这个位置,但是这位驻地将军居然对她这个“御封军师”这般不待见,可见是性情中人。顾云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看起来很年轻,黝黑的皮肤,精瘦的身材,看他与游弋不时耳语,此人应该是个随和的将领,就不知道领军打仗的能耐如何了。 才刚坐下,韩束终于忍不住怒道:“现在海盗到底有多猖獗!”大军越往驻地走,越是心惊,附近的村落几乎都没人了,到处是打砸抢烧之后的残骸。 乔麟封站在主帐中间,脸色凝重地回道:“他们一般隔三五天就会上岸洗劫一次附近的村落,我军已经派兵驻扎在海岸边,但是他们总能找到驻扎军队最薄弱的地方上岸,烧杀掳掠之后徜徉而去。凡是出去追击的战船不是伤亡惨重就是有去无回,我军已经损失了四条战船了。”作为驻军主帅,他很惭愧,但是这次的海盗实在厉害。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29章随军出征2 > “奶奶的!”实木案桌被韩束拍得嘎吱作响,军队尚且如此,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面对海盗的暴行,除了任人鱼肉还能做什么?!想到一路上恐惧和绝望的村民,每个人都恨得牙痒痒。 乔麟封微低着头,没继续说下去,顾云只好开口问道:“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行动规律吗?和海盗交锋这么多次,他们的战略和装备如何?” 乔麟封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门边的女子,清亮的声音,坚定的眼神,笔直的坐姿,看起来没有他想象中的讨厌,乔麟封回过头,看着主位上的夙凌回道:“海盗对这带海域的情况非常了解,东海西南处有一大片暗礁群,他们平时都藏匿在那里。暗礁群很大,他们并不固定从哪个方向出来,根本没有办法堵截他们。海盗多用弯刀和需要两人配合的重弩,海盗的主战船都是长十丈、宽三丈的两层大船,目前见过的主战船有八艘,每条船上左右都有六面大炮,还有十六艘三丈左右的小船。小船上岸掠杀时,主战船在海上监视海岸和海面的情况,看见我军的战船和将士就会开炮。” 顾云暗暗惊叹,这哪里是海盗?简直就是舰队!这次的海盗之祸极有可能是一场军事试探,如果穹岳没有能力防御,下一次来的就不会仅仅是“海盗”了。 “夙羽有消息了吗?”夙凌或许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脸上没有表露出太多神情,只是一贯的冷凝。 “从那日起,战船每日都到事发海域附近搜索,但是还是没有副将的消息。”夙羽才来几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没脸见夙将军。 “准备战船。”夙凌豁然起身。 乔麟封一愣,很快回过神来,“是。” 顾云皱眉,他现在要出海? 隆冬时节,海边的风很大,驻军海岸旁停靠着十来条大大小小的战船,艳红色的夙家军旗插在船头,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在顾云眼中,这样大小的船只比起她在原来世界见过的舰艇还真的算不上什么大船,但纯木质的船身与铁皮锻造出来的舰艇感觉完全不同。宽大的暗红色船帆整齐地叠放在高高的桅杆之下,顾云可以想象它张开的样子是多么的恢弘大气,这让顾云有一种兴奋的感觉! 战船前,一千多名将士站姿笔挺地立在那里,海风冷冽得如刀割一般,他们脸已经被冻成暗红色,但仍是一动不动。 风声太大,夙凌大声问道:“目前东海驻地还有多少兵力和战船?” 乔麟封回道:“长十丈以上、带十六门大炮的战船还有十二艘,五丈以下的战船有二十三艘。全部停靠在沿海,防备海盗突袭,这样军力虽然有些分散,但是在海盗突袭的时候还能抵挡一阵,让附近的百姓有时间逃离。原来东海驻军有一万人,但是这三个月来接连对抗海盗,只剩下不到三千,夙副将带来了两万将士,因为都不熟悉海上行船,目前都驻守在岸边。” 夙家军在内陆战无不胜,皇上估计也觉得就算谁想从东海入侵穹岳,进入内陆之后,一样会被夙家军铲除,所以一直不太管东海海域。东海几十年来也确实平静,谁曾想突然会冒出一群穷凶极恶的海盗。 乔麟封跟着夙凌身后,问道:“将军要去哪儿?” “到你说的礁石群看看。” “是。”乔麟封以为夙凌会去夙羽失踪的地方再找找,想不到他要去的竟是暗礁群,心中对夙凌的敬重又加深几分,乔麟封恭敬地说道:“将军请。” 夙凌并没有带很多人出海,只有韩束、顾云、乔麟封、游弋和冷萧得以随行,本来打算只出动一条战船,在乔麟封的坚持下,最后还是调派了两条战船前后护航。 战船乘风破浪,船帆逆着风向,强劲的风力让战船渐渐提升着航速,顾云站在船尾的围栏上,看着层层激荡开来的白浪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其实她对海战并不是很熟悉,尤其是这种完全靠船帆和水手划桨行船的船只,她更加不了解如何操控。出海之前她就下到船的底舱看过,战船的底舱里有六十名划船的水手,他们能让船更快地掉头和逆行。每一侧船体还有八个炮台,每个炮台由四名战士负责填充炸药和调整发射的方向,船上配备的炮是那种最简易的炮,射程不会超过八百米,每一次填充炸药还需要三到五分钟的时间。这样一来,两船交战时距离就会很近,这么大的船靠得越近越难躲避和掉头,谁对船只的操控能力越强,对大海的环境越了解,胜算就越大! 夙家军的水师很弱,常驻军队只剩不到三千,即使夙凌带来了五万人,毕竟都不熟悉海上作战,更别说操控战船了。就像乔麟封所说的,那些将士只能驻守在岸边,等待海盗上岸再将他们擒获,若是他们不上岸,夙家军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云揉了揉被海风吹得有些胀痛的脑袋。“头儿。”冷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顾云回头看去,只见他手中抱着一件藏青色的厚披风。将披风搭到顾云肩上,冷萧后退一步,说道:“将军让您披上。” 身上忽然一暖,顾云潜意识地去寻找那抹高大的身影,朝船头的方向看去,迎风而立的他正在听乔麟封说话,神色凝重,剑眉微皱,鹰眸沉冷地看着远方的海面。 她想得到的,夙凌一定也已经想到了,这次的海战胜算实在不高,但是作为一支军队的精神领袖,他却不能表现出一丝的惊惶或是泄气。顾云有些担心夙凌背负的压力太大,拉紧身上的披风,朝夙凌的方向走去,默默地在他身后站定,没有打扰他们。 乔麟封指着远处说道:“将军,前面就是暗礁群,暴露在海面上能看见的礁石都是极少的一部分,还有很多隐藏在海底,不熟悉情况的船只进入很容易就会触礁。” 宽阔的海面上浪涛不算大,乔麟封所指的那一大片海域,除了冒出海面的几处或大或小的礁石之外,并无特别之处,乍看之下实在看不出有何凶险,韩束朗声问道:“能不能划小船进去,以露出海面的几个礁石点为基准,派人潜入水下画出暗礁地形图?” 他以为是给山丘画地形图吗!顾云摇头笑道:“可能性很低,即使是水性极佳、健壮如牛的将士一口气潜下去,最长小半刻钟的时间就必须起来,三丈以下的海底光线已经很弱了,他们下去之后连方向都没搞明白就得起来。最重要的是海水涨潮和落潮的时候露出来的礁石是不一样的,到时候你连原来的基准点都找不着。” 乔麟封回头,发现那个清瘦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暗暗惊讶,这女子不过二八年华,想不到竟也有些见识。 听了顾云的话,韩束不甘心地怒道:“难道任凭他们躲在里面不出来?” 顾云摇头,低声叹道:“按照海盗之前嚣张的行事风格,不可能躲着不出来,只是琢磨不透他们的行动轨迹,我们比较被动。” 顾云话音才落,站在高台上负责瞭望附近海面情况的将士忽然惊慌地大声叫道:“乔将军,七里之外暗礁后发现三艘海盗船!” “海盗船!”乔麟封浑身一僵,连忙抓起系在腰间的瞭望镜看去,三艘船头从一块巨大的礁石后迅速地驶出来,因为顺风的关系,他们的速度很快,船头高高飘扬的弯刀旗帜让乔麟封出了一口冷汗,果然是海盗! 放下瞭望镜,乔麟封对着旗语官急吼道:“传令下去,立刻回撤!” 说完乔麟封又冲到撑帆舵手前面大声叫道:“右满舵回航,快!” 游弋也动了起来,冲到底舱门口,低吼道:“右行回撤!快!” 顾云皱眉,作为驻守东海多年的主帅,看见海盗船也不至于慌成这样,顾云看向身侧沉稳地拿着瞭望镜观察远方海盗的夙凌,他并没有呵斥乔麟封的慌乱指挥,只是静静地看着渐行渐近的海盗船,顾云有些搞不懂他的想法。 乔麟封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样子让韩束看得很火大,指着他大骂道:“你这么怕干什么!他们有三艘船,我们也有三艘战船,未战先逃,贪生怕死,你做什么主将!” 面对韩束的责骂,乔麟封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口气颇重地回道:“这些海盗都是有阵势的围攻,现在看见是三艘,待会儿就不知道会从什么方向冒出几艘海盗船,一旦被他们围住,要脱身就难了。末将生死都无所谓,但是夙将军有什么闪失你担待得起吗!”夙羽就是这样一意孤行的要与海盗对决,结果到现在还生死不明,夙凌若是也在这片海上出了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韩束仍是不耻乔麟封,但是牵扯到夙凌安危,他也不能说什么,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乔麟封也不再搭理他,继续叫道:“全速回航!”船已经成功掉头,始终无语的夙凌忽然放下手中的瞭望镜,冷声说道:“来不及了。” 在他们的正前方,两艘同样扬着弯刀旗帜的大船堵住了他们回撤的去路。 同一片碧海蓝天下,一道绚蓝色的身影悠闲地斜依在大船的围栏旁,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又狭路相逢的两队人马,歌轻笑道:“啧啧,夙家军和海盗又打起来了。” 拿起手边的瞭望镜随意地看了一眼,下一刻歌异常兴奋地坐直身子,大笑道:“夙凌!他竟然也来了,这回好玩了。” 听到他的笑声,船舱里的几人也上到甲板上,无极依旧是一身灰衣,满脸漠然。无极身旁站着一名绝色女子,纯黑的袍子披在她身上,丝毫没让她显得平庸,反倒越发冷艳,盘旋在她手腕上的幽绿小蛇探出头来,一会又被呼啸的海风吹得赶紧缩了回去。 半靠着舱门的男子一袭红衣,在苍茫的大海上显得格外扎眼,慕易凤眸冷视着不远处的战局,那阴冷的样子莫名地让人心颤。 无极冷漠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里也难掩兴味,“这位旱地的猛虎估计斗不过海里蛟龙。”夙将军的三条战船已经被海盗围困,想要脱逃只怕是难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30章随军出征3 > 轰!一声巨响,海盗一炮轰在最右方夙家战船的船尾上,顿时燃起了一簇耀眼的明火。 不一会儿,夙家战船也开火回击了,一时间炮声隆隆。 “交火了!”歌幸灾乐祸地笑道,“一世英名的夙家战神不会就这样死在海上了吧!”上次夙凌和那个臭婆娘毁了他两条鞭子,这笔账他还没好好算呢! 果然是夙凌,还有她也来了,穆沧放下手中的瞭望镜,半晌,沙哑的声音暗沉地说道:“全速左行。” 左行?无极一愣,急道:“首领!你是要帮哪一边?”海盗和他们无冤无仇,夙家军他们避之唯恐不及,干吗趟这浑水?! 穆沧站立在船头,冷漠的脸上看不出她的心思,但那双明亮的眼眸却是深深地凝视着夙家战船的方向。 族人扬起风帆,大船朝着前方的战场驶去,歌实在搞不懂首领的意图,急道:“首领,夙家军把我们害得够惨了,为什么总是要帮他们?”歌说着还狠狠地瞪了一眼已经走到穆沧身边的慕易,都是这个妖孽男,自从他黏上他们以后,首领就变得怪里怪气的。 无极用力拍了一下歌的肩膀,低声说道:“首领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快去让族人准备火石!”要过去救人,一场恶战是少不了的,他们没有战船上的那种大炮,希望船上备的火石足够应付海盗的回击。 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是首领的命令谁都不能违抗,歌一边往船舱里走,一边嘟囔道:“黄金的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现在何苦自投罗网!再说海盗火力这么猛,别救不了人把自己也给搭上!” 歌的抱怨穆沧听得很清楚,她注视前方的眼依旧坚定,只是手不自觉地抚上腕间的翠青小蛇,这是她在思考或是烦躁不安的时候才会有的举动。慕易缓步走到她身侧,脸上阴冷的神色已经散去,沉声说道:“海盗善于围攻战,要救夙家军最好是由后方切入,这样你既没有腹背受敌的危险,又可以打乱海盗的攻势,为夙家军争取突围的机会。” 身边的男人红衣墨发,即使是这样随意地站在船头也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人想忽视都不能。胸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怒意,穆沧冷声说道:“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 剑眉微挑,慕易笑道:“好,首领大人,那我旁观好了!” 穆沧嘴上虽然说不需要慕易多事,但是下令的时候,还是按照他的说法去做了。慕易斜睨着她那张永远冷清的脸,薄唇扬起一抹轻柔的弧度,这个女人别扭又倔强的样子真是可爱。 穆沧冷然地背过身去,不去看船头笑得妖冶魅惑的男人,她讨厌这种痞子一样的男人,很讨厌! 炮弹在战船周面爆炸,海水哗啦啦地溅上甲板,船剧烈地摇晃着,船上的人连站稳都很困难,夙凌对着冷萧叫道:“保护好她!” “是!”冷萧赶到顾云身边,拿起一根系在围栏上的麻绳给她抓着,顾云才勉强站直身子,心里暗暗好奇,夙将军的战船上膛一枚炮弹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为什么海盗的攻势却好像没有停过一般,他们上炮弹为什么能这么快? 此时又一枚炮弹击中船尾,实木的船尾瞬间焦黑,火苗沿着围栏正往船中央蔓延,呛人的火药味和爆炸后的烟尘弥漫整个甲板。 船尾被炮轰得残损了一大块,海盗的火力基本都集中在这条船上,乔麟封急道:“旗语官!下令转换阵形,纵向列队!” “不行!”乔麟封话音未落,夙凌叫道:“横向排列,西面突围!” 一个是驻地的将军,一个是全军统帅,旗语官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要听谁的,夙凌怒道:“这是军令!” 旗语官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按照夙凌的说法下令。 乔麟封看向夙凌,劝道:“将军,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夙凌拿起瞭望镜专注地盯着远处海盗船的情况,根本没理会乔麟封的话。 顾云一把拉住又要追上去劝说的乔麟封,说道:“乔将军,纵向列队看起来是在保护夙凌,实则不然,三条战船纵向排列,四十八个炮台,只有十六个朝敌人,这样的火力怎么可能是海盗的对手!唇亡齿寒,到时候两艘战船都被击沉了,只剩这艘船孤军奋战,同样没有活路。” 乔麟封看了一眼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海盗船,再看了一眼面前毫无惧色的年轻女子,连她都不怕,老子也豁出去了!乔麟封朝着底舱下的炮兵大喝一声:“西面突围,全力应战!” “是!” 韩束、乔麟封和游弋都去帮忙扬帆,顾云一直站在甲板上看着海盗船队的行进方式,他们不断在变换阵形,顾云恍然大悟,他们的炮火不会断,并不是上炮弹的时间短,而是他们交错攻击、互相掩护配合得好!难怪他们习惯群攻!顾云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船只,大声叫道:“冷萧,给我炭块和纸。” “是。”自从发现炭比毛笔方便之后,冷萧一直将一小包炭块和纸张带着身边,在怀里翻找了一会儿,冷萧将炭块递给顾云,把纸张打开却发现根本没有可以放纸的地方,冷萧手撑在膝盖上,躬下身子,大声说道:“在我背上写。” “好!”顾云也不啰唆,把纸放在冷萧背上,在晃荡不已的船头艰难地画着海盗的行船规律。 夙凌放下瞭望镜,鹰眸中划过犀利的锋芒,扬声说道:“乔麟封,传令下去,东面炮火主攻最中间那条船。”他也看出了海盗船交错航行的秘密,换到中间行驶的船就是他们需要上炮弹的船只,这时这条船基本没有攻击力。 “是!”乔麟封下到底舱指挥炮兵,三条战船的火力都集中在中间那条船上,结果可想而知,中间的海盗船确实被击沉了,但是他们的船也被打得残破不堪,船身上到处是炮痕和焦黑的印记。 正当他们准备攻击下一条海盗船的时候,韩束忽然指着西面海域问道:“那几条又是什么船?”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六条比战船略小的船只正无声无息地绕到两艘海盗船的后面,船上却没有炮台,不像是战船,为首的船只上站在最前端的是一名女子。 顾云低喃,“是她?”雨林里和她交手的绿衣女子。她身后跟着无极、歌还有——慕易?顾云一愣,仔细看去,真的是他,那样妖娆闷骚的红衣也只能那个洁癖的男人敢穿!山贼为什么会出现在海上?慕易又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更奇怪的是他们这时候出现是来帮他们还是来落井下石? 顾云还在猜测着他们的意图,穆沧带领的六条船已经将西面两艘海盗船围住,他们的船虽然没有大炮,但是甲板上放着一排如小型投石机一般的武器,炸药就这样被他们投掷出去,威力没有炮弹大,但是抛落下来的炸药在甲板上、船舱里爆炸,杀伤力同样不可小觑。 西面的海盗船被围困,东面的三只船也只剩下两条,但是它们仍是不肯放弃,将火力完全集中在他们所在的这条船上只攻不守,乔麟封惊讶地低叫道:“这些海盗不要命了?”这种时候,他们已经没有胜算了,不是应该撤回暗礁群里去吗?何必苦苦纠缠? 夙凌冷笑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夙凌一直怀疑他们并不是海盗,交手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些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击沉这条船要他夙凌的命。 就在双方战得正酣的时候,瞭望台上的士兵忽然大声叫道:“乔将军,外十里处发现五艘大船朝这边驶过来。” “是海盗船吗?”乔麟封心下一凉,如果是其他增援的海盗船到了,那么这一仗他们输定了。 “不是,是……是聚灵岛的船!”聚灵岛的船他不会认错,暗色的船身,墨黑的大帆,船头没有挂任何旗帜,但船上散发出的那种黑暗的阴寒之气,让只要见过它一次的人都绝不会忘记。 远远的,五条黑帆大船成楔形排列,如一只蝙蝠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速逼近。 聚灵岛的人竟然也来凑热闹,乔麟封狠狠地拍了一下桅杆,咒骂道:“妈的,要不就不来,要不就一块儿都来了!” 聚灵岛这次为何而来?夙凌看向不远处的顾云,她还在专注地画着海盗船的阵型图,夙凌忽然回头,对着身后的乔麟封说道:“全力攻击西面两艘海盗船,找到空隙立刻全速撤离。” “是。”乔麟封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夙将军坚持要死战到底! 夙家军想要撤离,海盗却丝毫不给他们机会,步步紧逼,而聚灵岛的黑帆大船也渐行渐近,一字排开,黑森森的大炮也对准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只要他们同时开炮,夙将军已经残破不堪的战船立刻就会被击沉,夙凌拉着顾云到船的另一侧,不容她拒绝地冷声叫道:“待会若是战船被击沉,你和冷萧一起跳入海里,游到慕易那边去,他会救你的!” 顾云摇头,紧紧地拽着夙凌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海盗船隔在我们与聚灵岛的船中间,我们可以和海盗船保持在一条直线上,那么……” 还没等顾云把话说完,轰隆的炮声齐响,被击中的却不是他们,而是——海盗船?一下被十数枚炮弹击中,海盗船霎时间火光冲天,就连船帆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船上的人不堪火烧纷纷跳下海里。 战况瞬间逆转,乔麟封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低喃道:“他们居然帮夙家军?奇了!”常年在东海驻守,不时会遇到聚灵岛的船只出海,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若朝廷下了追捕令,他们就不得不追了。但是聚灵岛的人都生活在岛上,进出全靠船只,他们也是海上蛟龙,夙家军不知吃了多少闷亏。 黑帆大船朝着他们一路驶来,顾云眯眼看去,主船船头上的黑衣男子,银白的发丝在海风的撩拨下,张狂地飞舞着,那人——好眼熟!抓过乔麟封手里的瞭望镜,顾云仔细一看,“敖天?”他怎么也在这儿?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31章海盗对决1 > 夜色笼罩下的东海岸边,将士们正在清理和修补破损的战船。月光依旧皎洁,海浪也如常地冲刷着岸上的细沙,只是沙滩上的气氛有些诡异。 夙凌和顾云彼此对看一眼,两人皆是一脸的无奈和疑惑。 站在他们左手边的是以穆沧为首的百余山贼,无极、歌等山贼们对她都无比敬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才是山贼的首领。其实朝廷要的只是黄金而已,黄金已经找回来了,根本没人去管谁才是真正的山贼头子。夙家军这次的任务是灭海盗,所以山贼目前不归他们管。 站在他们右手边的是敖天为首的聚灵岛杀手们,个个黑衣冷面,满目森寒,一身肃杀之气。 一边是山贼一边是杀手,如果一定要说有仇怨,两方人马也应该是与夙家军结了仇,要寻仇也应该找夙凌吧?但是目前的状况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双方的首领彼此冷视着对方,敖天这边还算平静,山贼们却是一副要扑上去打群架的样子,顾云纳闷不已。 一直和山贼站在一起的慕易此时也闪到了夙凌身边兴致勃勃观望着,他一定知道内情。感受到顾云的目光,慕易侧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顾云失笑,这男人还真记仇。 歌忽然上前一步,盯着敖天冰冷的脸,大声叫道:“把灵石交出来!”灵石对于外人来说,可能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是对永穆族人来说却是至宝。 敖天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歌恼了,“不要以为不说话我们就会罢休!把灵石交出来!”歌挥舞着手中的银鞭朝敖天抽去,银鞭才刚扬起,敖天身后的两名男子瞬间一跃而起,一人手持长剑迎向落下来的长鞭,一人手握大刀砍向歌握鞭的右手。 顾云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刀下去歌的手绝对会断掉! 顾云正要出手,一条翠绿色的蟒纹长鞭缠上男子握刀的手臂,夜色下长鞭竟还泛着淡淡绿光,长鞭上面布满了锋利无比的鳞片。穆沧狠拽了一下长鞭,鳞片立刻全数没入男子手臂肉里,大刀哐当落地,艳红的血浸湿了翠绿色的鳞片。 敖天寒眸一凛,暗黑的刺陵出鞘,众人只看到一抹黑影闪过,他已经逼近穆沧,手中的刺陵也同时缠上了翠绿的长鞭,剑刃与鞭上的鳞片摩擦划出一道道火花,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朵难受。 顾云想上去劝阻,夙凌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顾云急道:“那女子的蛇皮鞭很厉害。” 夙凌低声回道:“敖天的剑也不是俗物,看看再说。” 两人武功都不弱,斗得难解难分,软剑与长鞭对决也不分高下,顾云想了想也没再上前。 “啪!”又是一鞭子重重地打在战船的实木船身上,立刻留下了一条深深的鞭痕。两人打得尽兴,停在岸边的战船却遭了殃,一道道鞭痕、剑痕交错地落在船身上,战船本就已经残损了,现在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 夙凌的脸色越来越暗。顾云轻咳一声,问道:“你确定还要再看下去?” “住手!”夙凌低喝一声,拔出赤血一剑隔开两人,强劲的内力和赤血炙热的剑气将两人逼退数步。 顾云也上前拦在敖天面前,敖天一开始也没想和穆沧动手,顾云来劝,他也就顺势收了长剑。 穆沧虽然也收回了长鞭,但清亮的明眸中依旧满含杀意。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顾云叹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我很感谢两位救了我们,有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如果你们不想好好谈,那就等出了夙家军的领地再打吧。” 今天发生的事情真是有些戏剧化了,白天出海被海盗围攻,危机的时候居然是山贼和聚灵岛的人救了他们。好不容易回到岸边,这两队人马却又打了起来,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云的调解显然有些作用,无极拉住还想叫嚣的歌,沉声说道:“我们会从雨林追到海上完全是为了灵石,除非他们把灵石交出来,不然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灵石又是什么?顾云看向敖天,敖天酷酷地回道:“我不知道什么灵石。” 穆沧的神色慢慢缓和了一些,低声问道:“十年之前,聚灵岛的人从我父亲手里盗走了灵石,三年前你们又杀了我父亲。我知道聚灵岛只是收钱办事,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其他的我都不想追究,我只想知道灵石现在在哪儿?是谁雇你们杀死我父亲的?” 低低的声音沙哑暗沉,一点也不像女子的声音,尤其是配上她那张绝美空灵的脸,更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敖天看向身后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男子恭敬地上前在敖天耳边说了几句话,敖天听完脸色倒没什么变化。低声回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清亮的眼眸看向沉默地站在夙凌身旁的顾云,穆沧扬声回道:“你若告诉我,我就帮她铲除海盗。” 顾云一愣,灭海盗什么时候成了帮她?乔麟封嗤笑一声,说道:“这位姑娘口气不小,你们就那六只小船竟敢妄铲除海盗?”虽然今天确实是她出手相助才让他们有机会回击,但是也不能这样大不惭吧。 穆沧并不恼,沙哑的声音淡淡地回道:“我知道海盗窝在哪儿,也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船只、多少人。如果我不说,你们找三年五年也不一定找得到。” 夙家军找了三个多月确实没有找到,乔麟封半信半疑地问道:“海盗窝在哪儿?” 穆沧看向敖天,意思很明显,敖天不回答她的问题,她就不会说出海盗窝的位置。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敖天身上,顾云觉得很好笑,穆沧凭什么以为敖天会为了灭海盗这种事情而回答她的问题?正当顾云以为敖天不会理会的时候,敖天忽然说道:“聚灵岛只做交易,从来不会出卖主顾。不过我也可以接你的生意,你给我一两银子,我帮你找回你的灵石,还可以帮你杀了杀父仇人。” 穆沧冷眉微皱,她更想亲自手刃仇人,不过看样子对面的冷漠男子是绝对不可能告诉她的,肯妥协到这种地步也完全是为了那个叫青末的女子吧。久久,穆沧朗声回道:“好。”说完爽快地从腰间掏出一两银子抛向敖天。 微微抬手轻松地将银子抓住,敖天说道:“三个月后你会收到灵石和杀父仇人的脑袋。” 平静的语调,冷酷的声音,仿佛他们交易的不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一件极普通的东西!顾云暗暗心惊,他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敖天吗? 他们之间看起来已经达成了共识,乔麟封兴奋地问道:“你现在可以说海盗窝在哪了吧?”今天已经歼灭了海盗的五艘主战船,若是能找到他们的老巢很快就能将海盗彻底铲除了! “今天太晚了,明日午时我会再来找你们的。”忽视众人期待的目光,穆沧转身就走。 “喂!”乔麟封瞪着那道说走就走的身影,怒道:“你什么意思!耍我们啊!” 怒吼确实让穆沧停下了脚步,不过她并没有回头,“夙羽在我船上,你们最好找人把他弄走。”丢下一句话,穆沧头也不回地走了。 羽在他们那里?!夙凌看向身侧的慕易,急道:“羽怎么了?” 慕易将手搭在夙凌的肩膀上,回道:“放心,只是昏迷不醒而已。”夙羽那小子命还真硬,靠着一块破船板也能在海上漂那么久,本来他以为穆沧不会救他,想不到她竟是救了。 只是昏迷不醒而已?这也算安慰?夙凌狠狠地拍了一下慕易的手,对身旁的顾云说道:“我去看看,你早点休息。” “嗯。” 夙凌走后,顾云回过头时敖天已经走远,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朗声叫道:“敖天,我有话和你说。” 远远的,敖天脚步一滞对着身后跟随的人挥挥手,那几人迅速离开,速度快到让顾云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并排走在细软的沙滩上,敖天始终冷漠地看着前方,两人久久无语。 “谢谢你救了我们。”顾云率先开口,试图打破这沉默的僵局。可惜敖天半晌不接话。顾云皱起眉头,他怎么了,这次见面总觉得他怪怪的。 就在顾云以为他打算这样和她一路无语地走下去的时候,敖天终于开口了,“你的伤,好了吗?” “已经完全好了。”上次剑伤的事情,她知道敖天一直很内疚,她也不愿再提。 离夙家战船三四里的地方停靠着聚灵岛的黑帆船,那一只只暗黑的大船似乎融入到无边的月夜中,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 顾云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你做了聚灵岛的族长?” 不愿多谈,敖天“嗯”了一声便不再接话。 “为什么?” 顾云不解,他当时不是极力想摆脱聚灵岛吗?现在怎么会去做族长?想了想,顾云叹道:“是因为夜魅吗?十年竞选一次族长,你们只要躲过这段日子,待有了新族长他们就不会抓夜魅来逼你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32章海盗对决2 > 敖天摇头,“只有银发族人才有资格成为族长,夜魅是我的亲妹妹,她是最有可能生出银发后人的女子,他们不会放过她。” 顾云还想说什么,敖天忽然背过身去,沉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无奈,却是异常坚定地说道:“我,有必须守护的人。”手缓缓收紧,指尖深深地刺入掌心的伤口,她有一双清亮敏锐的眼,疼痛能让他记住要冷漠。 守护?多么温暖的词,他真是一个好哥哥。顾云想起了与他在夜下肆意喝酒的时光,被誉为穹岳第一的赏金猎人捉拿凶徒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那时候的他,快意江湖是何等的逍遥。此刻的他成了权力的拥有者,却再也没有了那份洒脱与自由,孤傲的背影甚至透着淡淡的悲哀。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和悲哀吧!深吸了一口气,掩下心中的酸楚,顾云低声问道:“你师父是鬼医吗?” 敖天回过身,急道:“你不舒服?” 摇摇头,指着脸颊上的两道疤痕,顾云笑道:“我想是问问,他能不能治好我脸上这种疤痕?” 疤痕?敖天的脸色倏的一冷变得阴冷恐怖,顾云微愣,他这是干吗? 敖天寒声问道:“为什么要治脸?” 顾云恍然大悟,猜到他可能是误会了,赶紧解释道:“不是我想治!是我姐姐,她在宫里生活不易,我想帮她找大夫把脸治好。” 大家都怎么了?就算是她想治好自己的脸也不需要这么惊讶吧?最可怜的就是夙凌,每个人第一想法就是他嫌弃她…… 敖天盯着顾云看了很久,在确定她没有说谎、没有强颜欢笑之后,脸色才缓缓平复,沉声回道:“我会和师父说的。” “你只要帮我引荐一下就行,我自己和他说。”听说高人都有怪癖,若是让他师父认为她没有诚意那就不好了。 “他不喜欢见生人。”敖天明显是在拒绝,顾云也只好回道:“那好吧,谢谢你。” 夙凌高大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走来。掩下眸中的痛,敖天低声说道:“早点休息吧。”说完也不等顾云反应,他已经转身离开,脚步竟是有些急促,孤傲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中,唯有那抹银丝依旧耀眼。 他——怎么了? 顾云有些失神地看着敖天离去的背影,背后忽然一暖,熟悉的气息将她围绕。 “在想什么?”沿着她的视线看去,夙凌也看见了那抹远去的身影,敖天成了聚灵岛的族长,那些没完没了的追杀也应该结束了吧。这个男人若不是主动放弃,他就是他最大的对手。 顾云没有回答,低声问道:“夙羽怎么样?” 才一月不见,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夙凌叹道:“我命人连夜将他送回夙家祖宅了,希望族长能救他。” 回过身,顾云安慰道:“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嗯。” 夙凌牵着顾云的手,两人朝着营地缓步走去,与身后那道孤影渐行渐远。 夜深了,不知疲倦的浪花还在沙滩上追逐,一抹清影独自坐在银白的沙滩上,呼啸的海风吹得黑色的披风啪啪作响,女子轻抚着腕间的小青蛇,眼中尽是冷然。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女人,却不是她,即使到船上接他弟弟,他也不曾正眼看过她。穆沧自嘲地一笑,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 敛下唇角的笑,穆沧冷声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双手环在胸前,慕易啧啧笑道:“只花了一两银子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回灵石报杀父之仇,首领大人还真是聪明。” “你给我滚!”他还好意思说!她可是花了一千两银子和他买灵石和杀父仇人的消息,他却只告诉她抢灵石和杀他父亲的人是聚灵岛的杀手。杀手不过是凶器,她要的是幕后主使,这个该死的男人居然敢说他不知道!假装好心的说要带他们找到聚灵岛,结果在海上漂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去路!她现在只希望他快点从她眼前消失! 穆沧起身,慕易非但不走,反而绕到她前面,挡住她的去路,故作可惜地笑道:“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其实你自己就很想帮夙凌灭海盗吧,毕竟人家对你可是有恩啊!哎,早知道五年前在幽山,我就不应该只顾着欣赏美人沐浴而忘了应该英雄救美。” “你说什么!”穆沧脸色一白,从来都镇定无波的脸上划过深深的惊恐。 她惊慌的样子取悦了他,慕易心情大好地继续调侃道:“当年若是我比夙凌早一步给你留下披风,你现在念念不忘的人就应该是我了吧。”当年他与凌约好了一同到幽山喝酒,他早到了半日,无意中看见一个女子竟然大胆地独自裸身泡温泉,他自然是乐得欣赏了。后来又来了几个踏青的年轻人,他还准备看好戏呢,谁知刚到的凌看她可怜,给她留下了披风,坏了他的好戏。 他……他居然也在场!穆沧四肢冰凉,血液急速地往脸上涌来,握着长鞭的手也在发抖,眼中燃起杀意,穆沧低叫道:“你找死!” 长鞭毫不留情地往慕易的脖子抽去,慕易早知道她会动手,立即提气后跃一步,躲过来势汹汹的长鞭,“我的首领大人,如果你的脾气和身材一样好的话,我会更为你着迷的!”留下张狂的笑声,慕易身形奇快地朝着冒城的方向奔去。 “慕易!”穆沧追出十里之外,但终是让他给跑了。心口一阵闷痛,她捂着胸口,一步步往回走,屈辱、气恼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回忆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慕易以为她和夙凌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的幽山温泉,其实不是,她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年前的佩城。那时她还不满十岁,长得又瘦又矮,当年族里的灵石刚刚被盗,父亲怒火攻心,以为是穹岳派人干的,就与穹岳守将大战了一场,从那之后凡是穿着永穆族服饰的人进入佩城都会被抓走。她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偷偷溜出雨林想到佩城玩耍,谁知才刚进城就被守城的士兵发现了,追得她四处逃窜。逃到一个巷道的转角处时,她只感到浑身一轻立刻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回事,她已经坐在马背上,浑身上下被披风包得严严实实。 救她的人就是夙凌。那时的他还是少年将军,清朗不羁,和现在一般不爱说话,他把她送到雨林后没有说一句话就策马离去了,只留给她一个不能忘怀的背影。若不是那一次的相助,在幽山再次遇见的时候,她也不会一看是他就慌了神。她那么期待与他再见,他却根本没有认出她,只是给她留了一件披风而已。当时心思都被再见他的惊喜和被他无视的失落所占据,才会没有发觉慕易这个该死的男人也在附近,想到这个她又恨得牙痒痒! 慕易!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翌日,主帐内。 夙凌坐在主位上,顾云站在大大的案桌前,看着昨日画的海盗阵形图,其实他们的阵形变化倒不是很多,主要是配合得很默契,对船只的操控能力很强。一群大男人都在等,韩束和乔麟封显然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顾云抬眼看去,靠门边的位置留给了一袭黑衣的敖天,他之所以会在这儿,是因为乔麟封觉得只有他能牵制穆沧,所以才请他过来。顾云觉得大可不必,虽然和穆沧交手次数并不算多,但是她认定穆沧绝不是出尔反尔之辈。 午时刚过,主帐外响起禀报声,“将军,永穆族长穆沧到了。” 夙凌朗声回道:“请她进来。” 帐帘轻动,穆沧如期出现在帐中,她身后只有歌一人跟随。看清门边的敖天,歌年轻的脸上立刻涌起一股恼意,生怕他们又打起来。乔麟封连忙问道:“你现在可以说海盗窝在哪里了吧?” 穆沧走到案桌前,看了一眼对面的顾云,眼中划过复杂的情绪。顾云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已经掩下眼眸,将手中一块牛皮卷宗打开指着其中一处,低声说道:“在这儿。” 顾云仔细看去,那是一张绘图精致的暗礁分布图,上面标明了暗礁群大小礁石的位置。顾云暗暗惊讶,她竟然画出了暗礁的分布图,她才来东海多久? 众人都被穆沧那张暗礁分布图吸引到案桌旁边,看过之后无不惊奇。乔麟封惊奇地问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穆沧依旧面目表情,沙哑的声音冷淡地回道:“万物都有灵性,大海也一样。” 灵性?众人还在疑惑时,一条小青蛇从她的袖间滑落出来,懒懒地吐了吐信子,又慢悠悠地绕上穆沧的手腕,穆沧轻抚了一下它的头,小青蛇就乖乖地一动不动。乔麟封暗暗咽了一口口水,灵气他不知道,这女子怎么看都是一身邪气。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33章海盗对决3 > “你接着说。”顾云早见识过穆沧那条可恶的小青蛇,她的心思只在分布图上,穆沧既然能找到海盗窝就一定了解里边的基本情况。 “海盗一共有十五艘主战船,昨天被打沉了五艘,还剩下十艘,小船有三十六只。一般主战船都分布在这片海域,因为这里的暗礁群都很大,是天然屏障,能轻易躲过你们的搜寻,小船大多集中在大船与大船之间,躲避潮涨时翻涌的海浪。海盗喜欢从这两处出口出来,一处是今天你们被围攻的地方,另一处就是这里。”在图上指出一片海域,穆沧继续说道:“只要进入这片海域的战船就很容易被海盗围攻。” 海盗的船竟然比夙家军的还多,这太不可思议了,韩束惊叹道:“想不到海盗还有这么多条战船!好在都是小船多用处不大。” “你错了。”顾云担忧地说道:“小船有时候比大船更厉害,这些小船只要躲在大船之后慢慢接近敌船,然后看准时机一拥而出接近敌船。小船体型小又灵活,炮弹想要打中并不容易,一旦让他们继续靠近到二十丈以内大炮就打不到他们了,到时候海盗就可以放火箭甚至直接攀爬上船。” 这么严重?烦躁地拍拍后脑,韩束扬声叫道:“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海盗的老巢,又有了暗礁分布图,正好趁其不备,冲进去将他们一举歼灭!” “暗礁群远远比你们想象的复杂,图上的只是大体分布,里面大大小小的海底礁石没有人能完全知晓。夙家军的战船这么大,一旦驶入很容易就被发现的。你们又没有海盗熟悉地形,到时候不是你们歼灭别人而是自寻死路。”穆沧冷冷的声音彻底浇熄了韩束高昂的气势。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海战真麻烦!韩束怒道:“那你们说怎么办?进又进不得,海盗昨天才受了重创,一定不敢出来,就算出来了,也有可能如昨天那样出来三五只船,不能一举歼灭他们后患无穷。” 一直沉默的夙凌忽然开口说道:“只要下对饵,他们还是会出来的。” “饵?” 顾云心惊,“你想用自己做饵?” 乔麟封脸色一白,急道:“将军万万不可!您——” 夙凌抬手,阻止乔麟封接下去要说的话,继续说道:“他们有这么多大型战船,作战还有阵法变换,这些海盗肯定不是普通的盗匪。我猜他们这段日子以来这么嚣张地挑衅,第一是想试试夙家军的能耐;第二就是冲我来的,只要用我做饵并且出现在他们认为会必胜的海域,他们一定会出来,而且还会全数出击。”想在陆地上要他命难于登天,但是若是在海上就容易得多,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游弋忍不住低喃道:“海盗到底是什么人?谁在背后支持他们?”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战船? “这个慕易应该知道吧。”他号称天下间的事情只要肯花钱,没有他不知道的。韩束左看右看也没发现那道殷红的身影,问道:“慕易呢?”昨天还在,怎么一晚上就没影了? “他死了!” 众人一愣,纷纷当做没有听见地低下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暗礁分布图。只因那喑哑的声音里还有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恨,也不知道慕易怎么得罪这位冰山美人了。 “好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拟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吧。”看向夙凌,顾云问道:“你怎么看?”他既然会想到用自己做饵,肯定也已经想好了作战计划吧。 夙凌指着图上海盗经常出没的区域,沉声说道:“我率领六艘战船、十只小船进入他们埋伏圈的领域,另外的六只战船、十三只小船兵分两路伏击在海盗包围圈的外围。待他们全部出击摆好阵型之后,再左右包抄将他们围困。” 韩束大喜,笑道:“此计甚好,到时候内外夹击,海盗必定插翅难飞。” 顾云盯着暗礁分布图,脸色丝毫未见喜色,眉头反倒是越皱越紧。游弋问道:“军师以为呢?” 顾云冷声说道:“这个内外夹击的计划很好,只是要使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黄雀必须要在蝉没被吃掉之前赶到。要躲过海盗的视线,另一批战船必须匿藏在离战圈十里外的暗礁群后面。”顾云抬头,看向游弋问道:“最近都在刮西北风,在逆风的情况下从十里外的地方赶过来要多久?” 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游弋回道:“小半个时辰。” 顾云看了夙凌一眼,在那双黑眸里看见了淡淡的无奈和坚持,他也知道这么做很冒险吧,但是他还是提出来,是太自信还是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瞪了夙凌一眼,顾云不客气地说道:“这么长的时间,黄雀还没赶到,蝉已经被螳螂吃掉了。” 顾云这话让韩束听着不爽,大声反驳道:“小半个时辰而已,你也太小看人了吧!” 小看?夙凌这样以身涉险,顾云心里已经恼火得很了,现在韩束还说小看他们,她终于忍不住怒道:“海盗还有十条大船、三十六条小船,炮火猛烈,熟悉海战,又善于围攻,夙家军只出动六条战船、十条小船来诱敌,你们有几条命!能撑多久?” 顾云几乎是在咆哮,不仅韩束吓得愣在那里,所有人都被她忽来的怒火震住,大帐内人不少却是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异常清晰。 夙凌暗叹,她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他明白她会这么生气,完全是因为担心他,但是海盗一日不除,东海沿岸一日不得安宁。海盗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他不能让百姓再继续受苦。 吼完了,事情还是要解决,顾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与忧虑,低声说道:“如果一定要诱敌出动,你必须带八条战船进入埋伏圈,再加上穆沧的六条船应该能抵挡得住。” 一直不耐烦地坐得远远的歌一听他们也必须去,立刻吼道:“我们凭什么要一起去?” 顾云轻轻挑眉,冷哼道:“有人不是说过要帮我歼灭海盗吗?现在反悔了?”顾云把“帮我”两个字说得很重,穆沧敢拿她来说事,她又怎么好意思不物尽其用呢! 美丽的冰颜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穆沧爽快地说道:“好,我会随夙凌一起进入海盗的埋伏圈。” 穆沧这么爽快,顾云的脸色也好转了些,“你们投掷炸药虽然没有大炮威力大,但是对付小船就很有效。” 乔麟封苦笑道:“夙家军目前一共只有十二条战船,还有三条是残破的。诱敌用了八条战船,埋伏围攻就只有四艘,还要兵分两路,恐怕火力不够吧。” 主帐中再一次安静下来,是啊,船就那么多而已,很容易顾此失彼。 “我可以助你们伏击海盗。”低沉的男声依旧冷漠,却很清晰,众人看向独坐在椅子上的敖天,不明白身为聚灵岛主人的他为什么要帮助夙家军?!敖天脸色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就连暗黑的眼眸中也不曾泄露任何情绪。 别人不明白,夙凌却清楚得很。鹰眸微敛,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子,夙凌大声说道:“好。青末,你就和敖天一起指挥埋伏在外的战船围攻。” 顾云一怔,为什么不让她陪他一起诱敌?顾云的脸色很难看,夙凌之心并不难猜,即使多给他增加了几艘船,与海盗的实力依旧有差距。这一仗凶险无比,她与敖天在外围支援会安全得多,而且……敖天不会让她出事。 顾云冷哼一声,他想得还真是周到!冷冷地别过头去,顾云不再看他,虽然不能与他在一起应战,但她说过要保护他就会想尽办法做到!顾云冷眸微眯,沉声说道:“既然知道他们的主战船停在哪里,在对战之前还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 做什么?众人疑惑地看向顾云。顾云也不卖关子,回道:“海盗最厉害的就是大炮,只要我们能破坏他们的大炮,即使只是破坏掉一部分,我们的胜算就会很大。” 乔麟封急道:“如何破坏?” 顾云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扭头看向穆沧,问道:“如果是在晚上,你的船能接近海盗船营地多近而不被发现?” 沉默了一会儿,穆沧回道:“两里之外。海盗警觉性很高,即使是夜里,每条大船小船上都会有人巡视,一旦有船只靠近两里之内,哪怕是再小的船都会立刻被他们发现。” 她以为她是想让人划小船过去吧,顾云轻笑问道:“如果是人呢?” “人?你想靠游泳过去?”穆沧一愣,随即摇头,“现在是一月天,海水冰冷刺骨且不说,大海也不是江河,没有人能在波涛汹涌的海里游两里这么远。” “这个你无须担心,我只想知道能不能躲过海盗的眼睛。” “如果是人的话,可以。”盯着顾云笃定的眼看了很久,穆沧疑惑,“你想怎么做?” 不仅穆沧好奇,所有人都想知道顾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34章海盗对决3 > “昨天我看见将士们在修补战船,他们用了一种很特别的东西黏合破损处。”说完,顾云看向乔麟封,乔麟封解释道:“那是东海特有的植物——蕉情树,把果实剖开和茎叶混合就能得到一种黏滑的黏液,当地的渔民常用它来补船底的小漏洞。这东西混合后两刻钟就会变得坚硬无比,被它粘住的东西基本上是分不开的,而且遇水不化。” 顾云点头,精锐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低声说道:“我们只要把这种黏液灌进海盗的炮口,他们的大炮就不能用了。” 是啊!堵住海盗的大炮,看他们还如何嚣张!乔麟封兴奋地一拍大腿,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个主意是很好,但是谁能做得到?” “余石军。” 余石军上前一步。顾云低声说道:“去‘苍鹰’中挑选五十名耐力最好的将士,做好作战准备等我的命令。” “是。”余石军领命离去。 乔麟封一头雾水,夙家军中什么时候有了“苍鹰”这支队伍,不是伏虎营最厉害吗?游弋在京城驻地停留过一段时间,听说过所谓“苍鹰”的威名,在乔麟封耳边低语了几句,乔麟封惊讶地看向顾云,她正和将军低声说着什么,将军脸色变得有些暗,不过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夙凌沉声说道:“游弋,派人去准备蕉情树的果实和茎叶。” “是。” “今夜子时我和穆沧去偷袭,明日一早就与海盗决战。”顾云和身侧的穆沧对看了一眼,她依旧是一张冷脸,不过顾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淡淡的期待。她猜得没错,穆沧绝对是那种一迎接挑战就会兴奋的人。 “这是我昨天画的海盗船阵形图,战场上的对攻战还是你比较有经验,你安排一下具体的作战计划吧。”顾云将桌上的图纸递到夙凌面前,语气还是不太好,但是却同意了夙凌的安排,与敖天一组。只有围攻得及时才能解夙凌之困,她要的不过是助他获胜,站不站在他身边并不重要。 夙凌搞不懂她为什么忽然想通了,但是只要她不涉险就行。 “明日巳时,韩束、乔麟封随我出战,穆沧的船和小船——” 偌大的主帐内,一群人围绕在案桌前部署着明日的行动,就连一直离得很远的敖天和歌也起身靠了过去。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阳光、嫣红的落霞为沉寂的大海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橙光,波光摇晃得有些刺眼。海岸边,将士们都在为明日出战忙碌着,一抹颀长的身影独自站在沙滩上,黑眸注视着遥远的海平面,看着火红的太阳一点点地被吞没,冷硬的脸上竟也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伤感。 海浪追逐着沙滩,一波波的浪花在脚边散开,他仍是那样专注地盯着前方,仿佛一点也不在意海浪即将打湿他的衣角。 顾云轻叹一声,上前抓着夙凌的衣袖,将他往后拉了几步。明白夙凌身为主帅的压力,顾云站在他身侧,故作轻松地笑道:“这么有闲情逸致地欣赏落日?” 顾云话音刚落,腰已经被一双大手紧紧环着,下一刻她已经落入熟悉的怀抱里。远处还有很多将士在检查船只和大炮,不时还有人向这边看过来。顾云有些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环在腰间的手却不肯松开,低沉的声音和着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响起,“让我好好抱抱你。” 有力的心跳透过背心,一下又一下地传来,顾云没再挣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通过他令人窒息的拥抱来感受他心中的波澜。顾云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夙凌没有回答,只是环在她腰上的手越发紧了。明日一战,他早知凶多吉少,他已经将她“安排”到敖天的身边,这样算是在提前告别吗?腰被紧紧环着,她却并不觉得痛,只是心一阵阵地收紧,比痛更难受。 任由他就这么拥着,久久,顾云冷声说道:“夙凌,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明白吗?” 清冷的声音完全是命令的语气,却带着轻轻的颤抖。背后的胸膛倏的一僵,将怀里的人更深地拥入怀中,低沉的男声坚定地留下一个字,“好。” 太阳已经完全落入海平面,只剩下点点余光,却也足够将这对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深夜的大海与白天完全不同,白天里湛蓝清澈的海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狰狞,每一个浪涛背后仿佛都是一个幽暗的黑洞,将一切吞噬,海浪冲刷在暗礁上的声响,每一下都那么骇人。 一处大大的暗礁背后停着一艘船,两个女子站在船头,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一字排开的战船。 顾云低声叹道:“警觉性果然很高。”每艘战船上都安排有四五个人巡视,甲板、船舱和船尾还分别有人把守。她只能看到这一面的情况,按照穆沧的说法,两排大船的中间会停泊着小船,那里的守卫必定也会很严密。 穆沧低声回道:“想要把所有的大炮堵上是不可能的,能把最靠近我们这面的五艘船上的三十个大炮堵上,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顾云点头,说道:“开始吧。” 穆沧回头,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歌、无极,派人混合蕉情树的果实和茎叶。” “是。” 甲板上堆满了蕉情树的果实和枝叶,几十个永穆族人利落地剥开果实,与茎叶交融,再把黏稠的液体灌进早就准备好的大竹筒里,最后用热蜡密封好。 一边封着筒口,歌忍不住看向前方五十个精壮的男人,他们正在将木桶里的海水一勺一勺地往身上浇。传说这是为了怕他们待会入水的时候一时受不了海水的低温,身体抽筋或者心脏麻痹,他是不太懂抽筋、麻痹是什么,不过他倒是真的很佩服这群男人。 夜里的大海比白天冷得多,他裹着大衣都还觉得冷,更别说暴露在外面的耳朵和手指早就已经冻得有些僵了。而他们竟然还一声不吭、毫不迟疑地将一勺勺冷水从头淋到脚,那种刺骨的冰寒可想而知,每个人的身上已经升起了淡淡的白雾,即使如此,众人的脸色都是同样的坚毅神情。 就连穆沧都不得不感慨,夙家军果然是夙家军,这样的纪律严明、刚毅勇猛,难怪战无不胜!难怪她敢说夜游过海! 顾云走到他们面前,所有人都动作统一地放下手中的勺子肃穆而立,等着她下令。 顾云指着对面的大船,低声说道:“对面有三十个炮台,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把竹筒里的黏液倒入海盗的大炮里,时间只有两刻钟,明白没有?” “是。”整齐而简单的回答,没有异议只有服从。 “准备一下,明确各自目标。” 在“苍鹰”的训练里,顾云从来都只说任务,而不会教他们如何去做。她需要的是一个全方位都优秀的特种兵,他们必须自己能拟定作战计划,能相互沟通,能单兵作战,也能协同作战,这一次也是一样。 顾云话音才落,五十人便熟练地列队站好。 竹筒已经全部灌满,将士们每人背着两个竹筒、一捆绳索齐刷刷地站在船头,等着顾云最后的命令。 “记住,只有两刻钟,必须完成目标。” “是。” 看着那一道道年轻的背影,顾云的心一阵疼痛。海水有多冷她知道,两里的路程有多远她也知道,但是若不能破坏对方的大炮,明天那场仗就很难有赢的机会! 身为军人,他们没得选择,她也没得选择。 缓缓走到他们身后,顾云用仅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都给我活着回来!” 严厉的声音带着明显地哽咽,众将没有回头,依旧直面苍茫幽冷的大海,一股股暖流却在心里涌动着。 “出发。” 顾云下了命令,一道道暗黑的身影没有一丝迟疑地一跃而下,跳入冰寒的大海之中。 歌忍不住跑到船头向下看去,汹涌的浪涛之中只隐约能看见一个个上下起伏的头颅正奋力朝着远处的大船一点点地靠近。冷风吹在身上像刀割一般,歌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不管他们有没有把那些大炮堵上,就光是这种勇气和毅力他已经服了!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顾云的心高高地提着,即使她极力保持沉稳,脸上的担忧还是遮也遮不住。 穆沧拿了一只瞭望镜递到她手中,顾云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举起瞭望镜看去,茫茫大海根本看不见人影,海盗的大船附近也没有任何动静。马上就到两刻钟了,顾云既担心他们的安危,又担心过了时限黏液已经凝固,那么这次行动就失败了,他们也白受这噬骨的冰寒。 就在顾云惶惶不安的时候,身边响起歌的惊叹声,“嚯,还真行!” 顾云仔细看去,只见一条条绳索从海面上抛起,带着铁钩的一侧稳稳地勾在炮台上。紧接着一个个暗黑的身影顺绳索一路往上爬,爬到炮台处,用双脚勾着绳索稳住身子,马上拿出背在身后的竹筒,身子迅速地探入炮台口,不一会儿就退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35章海盗对决4 > 接着他们顺着绳索再次落入海中,用巧劲一抖绳索,绳索就无声无息地落入海中。他们动作极快,干净利落,总共不超过五分钟。大船的周围再次平静了下来,甲板上来回巡视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底舱下发生了什么。 放下瞭望镜,顾云脸上没有太多任务完成时的喜悦表情,而是眉头微皱。她给他们做过耐寒训练、耐力训练,她有信心他们能游过去,但是最大的挑战是能不能游回来! 顾云站在船头,双手紧紧地抓着冰冷的围栏,眼睛盯着涌动的海面一眨不眨,每一分钟都显得那么漫长! 终于,一个个奋力向前游动的身影出现在顾云眼前,这一刻,她心中的激动远胜于看到他们完成任务的那一刻。站在绳梯旁边,在他们爬上船头的时候,顾云伸出手一个个将他们拉上来,手心的温度温暖了那颗颗冷到几乎麻痹的心。 已经上船的战士裹着厚厚的棉被蜷在地上一直抖着,夜色下,他们的脸色苍白发青,呼出的气息断断续续。顾云的心再一次抽痛,眼窝一热赶紧扬起头,不让泪从眼眶滑落,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点了一下人数,顾云脸色大变,急道:“石虎和方鸿呢?” 慢慢缓过劲来的将士们也是一脸茫然,他们当时都拼了命地往回游,周围又很黑,根本看不清楚附近有没有人。 顾云跑回船头,睁大眼紧紧盯着波涛汹涌的海面,这么冷的水,如果他们还游不回来,只怕—— 冷萧和葛惊云也走到她身边,一同盯着海面,试图找到一丁点踪迹。 一会儿之后,冷萧指着不远处,低声叫道:“他们在那儿!” 两人在海浪中沉浮几次差点被浪花压下去,方鸿好像已经晕厥,石虎将他驮在背上,疲惫、冰冷让他手脚也渐渐不听使唤。他们其实离船头很近,但是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爬上绳梯!冷萧扯下身上披着的棉被,说道:“我下去托他们一把。” “我也去。”葛惊云也跟着爬上船头的绳梯。 “你们都不要再下水了。”两人的手被顾云同时抓住,他们的手冰冷得不像是人的手,就连此刻牙关都是在抖着,暗紫色的唇色说明他们的心脏已经极度缺氧,她怎可能让他们再次下海!若是弄不好,四个人都没命! 顾云推开他们,自己爬上绳梯。两人大惊,“头儿!”只有亲身体验才知道海水有多冷! 抓起两条绳索系在手腕上,顾云将绳索的另一端抛给他们,说道:“你们放心,我下去把绳索系在他们的腰上,待会你们把他们拉上来!” 冷萧急道:“还是我去吧!”即使是这样,她也要在水里泡一阵子! “这是命令。”时间紧迫,顾云不再与他们多说,沿着绳梯一路往下爬,石虎看到顾云下来,已经开始涣散的精神猛地一提,清醒了许多,驮着方鸿继续往绳梯的方向游去。 看到顾云爬下了绳梯,穆沧也走到了船边,清冷的眼眸中扬起淡淡的佩服。这个女人有魄力,有武力,有谋略,有心计,还有仁心,收服这些“苍鹰”的心是迟早的事情。 穆沧背过身去,对着无极低声说道:“到船舱里生几盆火。” 无极点头,歌笑道:“我也去。”他最佩服硬汉,只是没想到那个姑娘也有这等胆识和魄力,好吧,他就不和她计较斩断鞭子的事情了! 顾云下到绳梯底部,石虎也已经游到她附近,顾云大声说道:“石虎,你撑住!” 顾云跳下海中,发现海水比她想象中的冷,涌动的波涛让她想接近石虎都很困难。好不容易游到他们身边,顾云将身子系在昏迷的方鸿身上,用力拽了一下绳索示意上边已经绑好了,绳索慢慢往上拉,方鸿渐渐被拉了上去。 “石虎,到你了。”顾云将绳索拴在他的身上,石虎拉拽了一下绳索,说道:“我可以自己爬上去。你让他们拉你上去!” 他现在出气比进气少,还这么啰唆。“少废话,别动,老娘冷死了。”一边骂着,一边把绳索系好,顾云再次拽了一下长绳,石虎也被拉了上去。 顾云的手脚都开始僵硬,也不敢再多耽搁,她奋力游向绳梯,抓住绳梯的那一刻,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一步步往上爬。 上到甲板上,顾云也是全身尽湿,脸色惨白,狼狈地抖个不停,穆沧抓起旁边的被子扔在她身上,冷冷地说道:“我要返航了,你们到船舱里去,不要妨碍我。” 顾云进到船舱内,一阵暖意袭来,地上放着好几个大火盆,温暖的火苗正舞动着。顾云嘴角微扬,族长就是族长啊,表达善意也是要这么酷。 顾云和穆沧回去之后就直接上了敖天的船,并没有和夙凌见面,也没让夙凌看见她一身狼狈的样子。为了不让海盗发现有埋伏,战船必须在天亮之前就藏匿在暗礁后面,所以大半夜的他们就得出发。 “不喝了。”又一碗姜茶递过来的时候,顾云不得不拒绝,她已经喝了两碗了! 她觉得自己很蠢,她应该先回营帐中换件衣服再去找敖天的!现在倒好,没被夙凌吼却被敖天瞪。敖天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她,但是这一晚上他都拿她练眼力! 轻咳一声,顾云笑道:“我睡一会儿,天亮了你叫我。”说完就立刻靠在躺椅上背对着敖天,她可不想一晚上面对他的冷脸。 背后久久没有声音,一会儿之后,一件貂皮外袍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是舱门合上的声音。 顾云缓缓回头,船舱里就剩下她一个人,本来想闭目养神睡一会儿就起来,但或许是皮裘太暖,又或者是真的太累,顾云竟是完全睡着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穿透窗边的竹帘照进舱内。 顾云赶紧起来,推开窗户看去,外面天虽然已经大亮,但太阳还只是刚刚从海平面上升起,可见并不算晚。 顾云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聚灵岛的黑帆船很大,比夙将军的战船还要大,所有的东西都是用颜色暗沉的原木所制,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敖天站在船头,看着太阳初升的方向,银白色的发丝被阳光渐染成淡淡的金黄色,很漂亮。敖天忽然回头朝她轻轻招手,背对着阳光,顾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感觉他在笑。 笑?她好像没怎么见过敖天笑吧!顾云走近,果然还是那张淡漠的脸,也许是她自己恍神了。 “夙家军过来了。”敖天低沉的声音让顾云回过神来,抬眼看去,远远的只能看见一队船队驶来。 拿起瞭望镜看去,确实是夙家军的船队,为了引诱海盗,他们行驶得很慢。离得太远,即使有瞭望镜,顾云也看不清具体情况。现在只有等了,等海盗上钩,只要海盗上钩了,他们就可以出发。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太阳渐渐升到头顶上。顾云有些心急,难道是海盗发现大炮损坏,所以就不出来了? “军师。”估计是等得太久,游弋也不安起来,来聚灵岛的船上找她。“海盗还是没有出来,我们怎么做?” 顾云想了想,刚要回话,就见远远的,暗礁群里出来六条战船和几十条小船,朝着夙凌的船队慢慢靠了过去。 游弋有些兴奋地笑道:“海盗终于出来了!我现在回去准备起航。” “等等!”顾云忽然叫住他,脸色微变,“为什么只有六艘战船?还有四艘呢?”海盗留着四艘战船是想干什么? 看向若有所思的顾云,游弋低声问道:“军师,现在要过去吗?” 顾云久久无语,就在游弋以为她已经没了主意的时候,顾云沉稳的声音淡淡回道:“再等等。海盗只出了六艘战船,夙凌应该应付得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招谁都会用,就看谁是螳螂谁是雀了! 顾云这边静观其变,那边已经交上了火。 夙凌早知道会被围困,已经做好了准备,海盗又只出动了六艘战船,即使他们配合得很好,也没占到太多便宜。尤其是其中还有两条海盗船,正是被顾云动了手脚的,直到开火时才发现有一面大炮不能发炮了,不得已又赶紧调转船头将能用的那一面对着夙家军战船。 被动了手脚的海盗船只出动了两艘,这么说剩下的四艘船中有三艘都是只能单面做战的船只,顾云心情大好,这样算起来这一仗的胜算颇大! 海盗虽然没有占到便宜,但夙家军也一样打得很惨烈。就在游弋想劝顾云前去支援的时候,离他们三里外的暗礁群中,忽然驶出了六艘战船和十几艘小船,顾云心惊,怎么还有六艘!看来穆沧也没真正搞明白海盗的底细。 看清前方的战船,游弋暗自庆幸,好在刚才没有轻举妄动,不然就变成被海盗伏击了! 这次应该是全数出击了,看向身旁的敖天,顾云说道:“全速前行。”这么多战船同时围困夙家军,若是他们不能及时赶到就糟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36章海盗对决5 > 游弋下了黑帆船,回到夙家军的战船上,朗声说道:“全速前行。” 夙家军的战船和聚灵岛的黑帆船同时扬起风帆,急速向着激烈的战圈而去。 两队人马都越来越接近战圈,黑帆船与海盗船的距离也渐渐拉近,这段距离海盗船已经可以用大炮攻击他们了,但是海盗似乎并不想理会他们,一个劲儿地往最中心的战圈里冲。 敖天冷声说道:“他们打算只攻不守。” 顾云暗骂一声,“该死!”海盗肯定是知道那三艘船的大炮被堵上了,只有一面大炮可用,他们就选择了攻击夙凌而不是防御他们,海盗竟然宁愿同归于尽也要杀了夙凌?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海盗把火力都集中在攻打夙凌上面,那么他就太危险了,顾云急道:“追上去,集中火力,炮轰两侧的船只。”只要不让他们形成包围圈,夙凌就不至于四面受敌。 “好。”敖天点头,黑帆船急速前行,五条黑色的大船再次列成楔形阵,如一只振翅的蝙蝠,船上的大炮对准两侧海盗船发起攻击。 轰! “将军小心!”一个炮弹正中船头,整个船身都剧烈地摇晃起来,韩束拽着桅杆,急道:“海盗的火力太猛了!” “无论如何要撑下去。”夙凌拿起瞭望镜看去,隔着爆炸后的层层烟雾已经能看到聚灵岛的黑帆船和夙家军的战船,只要再坚持一刻钟,他们应该就能赶过来。 放下瞭望镜,夙凌看向前方穆沧的船只,他们投掷的炸药已经击沉了很多靠近的小船,若是能把这些炸药投掷到海盗的主战船上,就算不能毁船也能炸死很多海盗。 夙凌扬声说道:“乔麟封,下令向海盗船逼近,掩护穆沧的船,让她能将炸药直接投掷到海盗船上去。” “是。” 乔麟封站在底舱入口大声叫道:“左向行船——” 轰! 又是一炮正中桅杆中央,粗壮的杆子从中折断,朝着甲板上砸了下来,低头说话的乔麟封抬头看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逃开。 “啊!”桅杆重重地压在他前胸,好在夙凌横握赤血扛着桅杆的另一头,乔麟封才得以喘息。 海盗也看中时机,一海盗举起手中的弓弩对准夙凌的背心,赤血红光猛的一闪,提醒着夙凌危险的到来,但是夙凌此时却不能松手,他要是松手,乔麟封的命就没了。 “嗖!”弩箭满弓而发,呼啸而来,夙凌只来得及微微侧身,却还是没能躲过这一箭,弩箭穿胸而过重重地钉在船柱之上。 离他不远的穆沧正好看见这一幕,心倏的一紧,那海盗还想继续放箭,穆沧迅速举起弓箭满弦射出,一箭正中海盗咽喉! 冰炼剑身猛的一震,顾云心惊,难道是夙凌出事了?顾云拿起瞭望镜,在烟火缭绕的战船间寻找着夙凌的身影。 “将军!”韩束从船尾赶来,只见夙凌举着赤血撑着粗大桅杆,桅杆下压着已经口吐鲜血的乔麟封,将军的左边胸处正咕咕地冒着血! 夙凌强忍剧痛,沉声说道:“把他拉出来!” 韩束低下头,拉着乔麟封的肩膀往外拖,好不容易将他拖出来。夙凌刚想放手,听见一声轰鸣声在耳边响起,脚下的甲板轰然倒塌,夙凌高大的身影被沉重的桅杆狠狠地压入大海之中。 “夙凌!”顾云好不容易找到夙凌的身影,看到的却是这残忍的一幕。 那一瞬间,韩束和穆沧也立即跳下海里,朝着夙凌跌落的地方游去,波涛涌动的海浪却已迅速将夙凌吞噬。 顾云握着瞭望镜的手不受控制地抖着,他胸口还冒着血,海水又冰冷刺骨,身上还被桅杆压着,他能不能撑到韩束和穆沧去救他!爆炸后的浓烟弥漫了整个战圈,顾云就连想看清韩束和穆沧到底有没有找到他都那么艰难。 泪在不自觉间已滴落,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拽住,痛得她无以复加。原来,她早已将心遗落在他身上,她不是那么不在乎! 看着她眼角默默滚落的泪和难掩的悲伤,敖天冷声说道:“我送你过去。” “不用。”紧紧地抓着桅杆,顾云才勉强稳住身体。穆沧和韩束已经去救他了,她现在过去也没用,她一定要帮他打赢这场仗,那些伤了他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深呼了一口气,冰冷的声音说道:“旗语官,下令夙家军战船左移,收紧包围圈!” “是。” 夙家军战船左移,渐渐向中心逼近,随着包围圈渐渐缩小,大多数海盗船已被击沉。夙凌重伤落海,眼见目标已经达成,剩下的海盗船已经放弃攻打其他船只而不断后退,想冲出包围圈逃向暗礁区。 想逃!没这么容易!顾云冷声说道:“下令战船后撤,堵住返回暗礁的路。” “是。” 战船听令快速后撤,呈纵队排开,稳稳地挡在海盗进入暗礁海域的入口。 “追!”黑帆船紧追不舍,夙家军战船也分毫不让,很快逃窜的四艘海盗船被堵在夙家军战船和黑帆船之间。刚才和夙凌对战的时候,海盗船上已损耗了大量弹药,船体也残破不堪,海盗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顾云毫不留情地说道:“开火!” 一声令下,夙家军战船和黑帆船同时开火,四艘本就残破的海盗船几乎是在顷刻间被炸得四分五裂,剩下的残骸也很快被翻涌的海浪吞没。 敖天从没看见顾云脸上有过这样阴鸷的神情,仿佛不将海盗船统数毁掉,就难以平复她心中的怒火,也许可能是悲伤。 “太好了!我们赢了!”对面传来胜利的欢呼声,顾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喜悦,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量被抽空了一般,心一阵阵地收缩。夙凌!夙凌他到底怎么样了?此刻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他!只是见他!她抓着敖天的手,急道:“敖天,我要回去!” 冰冷的十指紧紧地拽着他的手,朦胧的眼中满是焦急的期盼,敖天掩下眸中的痛,低声说道:“好,我送你回去。” 黑帆船掉头朝着那一片狼藉的战区驶去,找了很久,顾云终于在一艘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战船上找到了夙凌。 她跑上甲板,船头已经围了很多士兵,看见她来了都纷纷让开。甲板中央,夙凌一动不动地躺着,淡淡的血水从他的身下一点点渗出,慢慢地向下流淌。顾云脑子一片空白,极慢地走到他身边蹲下,他的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着,顾云颤声急道:“夙凌。” 他再也不会回应她,不会和她黑脸,不会吼她,不会被她气个半死但最后总是妥协,手轻轻抚上那张苍白的脸,泪不受控制地滴了下来,落在他的额头上。 等等!顾云手上一僵,他的脸还有温度!顾云的手下移抚上脖间的动脉,一下又一下有规律的脉动让顾云沉入谷底的心一点点上扬,他没死! 也正在这时,夙凌眼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其实那一箭并没有射中要害,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精神有些恍惚,落水后冰冷的海水正好让他清醒过来。但右臂受伤,他没办法游动,好在韩束和穆沧及时游到他身边,把他救了起来。把他救上船后,韩束去找军医,他失血过多实在太过疲倦就昏睡了一会儿,想不到醒来就看见顾云哭成这样。看到顾云在哭,夙凌有些手忙脚乱,她在为他哭——夙凌的心在这一刻飞扬到了极点,但是又心痛她伤心难过。强撑着坐起身子,夙凌心疼地抹掉她满脸的泪痕,轻声说道:“你没让我死,我怎么敢死!” 他还活着!顾云真恨不得给他一拳,没事干吗装死,害得她那么伤心,那么恐惧,那么痛!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顾云忽然倾身上前吻上夙凌苍白的唇,夙凌瞪大眼睛,她她!她居然—— 温软的气息在唇角流传,夙凌一愣之后,手很快环上了顾云的纤腰,夺回了主动权。众目睽睽下两人抱在一起深情拥吻,周围的将士先是一愣,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口哨声、起哄声响彻蓝天。 穆沧默然转身离开这人声鼎沸的船头,十年前她欠他一命,今天算是还上了,他们两清了。下船的时候,穆沧正好看见那抹孤傲的黑影转身踏上黑帆船,大船无声无息地缓缓驶离。 海盗铲除,大军返回海岸,顾云搀扶着夙凌下船。两人才站定,一名将士小跑着迎上来,禀报道:“军师大人,有一人自称是楼相府上的人想见你。” 相府?不会是晴又出了什么事吧?顾云回道:“带他过来。” 小将对着身后招了招手,站在远处的一名布衣男子立刻走了过来,恭敬地叫道:“见过姑娘。” “是你们夫人让你来的吗?” “是,夫人叫小的在附近候着,一旦铲除了海盗立刻给姑娘报一个消息。” 顾云眉头紧皱,急道:“出什么事了?” “三皇子夭折了。” “什么!”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37章宫闱噩耗1 > 早春时节,京城内春意盎然,一大早,进出城门的人络绎不绝。一辆黑篷马车由北门入城,驾车人朝城门守将举起腰牌,本来要上前查看的守将立刻恭敬地退后,马车一路急奔朝着丞相府的方向驶去。 车内,顾云看着靠在身边的夙凌,低声劝道,“我自己去见她就行了,你回府里休息吧。”她要回来,夙凌也非要和她一起回来,还说冒城的大夫医术不好要回京城治,这几天折腾下来,伤口都有些发炎了。这个男人倔强起来,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几天的日夜赶路确实很疲惫,不过夙凌还是提起精神问道:“要不要我安排你们进宫?” 想了想,顾云摇头回道:“先不要,我问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再说。”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顾云掀开窗帘看去,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前,夙凌明白她着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再多说什么,低声说道:“去吧。” 掀开门帘,顾云下车前还不忘交待,“待会回到将军府立刻请大夫给你治伤,知道吗?” 夙凌微笑着点头,顾云才放心地下了马车。 顾云走到相府大门前,一名仆人打扮的男子迎了上来,顾云说道:“我想见我姐姐。” “青姑娘里面请。”他都不需要通报就请她进去,可见晴早有交代,这样一来也更说明事情的紧急。 仆人将她带到揽月楼,进入院中就看见卓晴坐在湖边的石凳上,眼睛看着远处的天际,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想着什么。 顾云走到她身后,没多寒暄,开口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卓晴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顾云正面色沉冷地站在她身后。云脸色很差,一脸倦容,这一路赶得一定很辛苦,拍拍身边的石凳示意她坐下,卓晴低声回道:“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说孩子满月的第二天就开始发烧,一直高烧不退,七天后就病死了。” 在卓晴身边坐下,顾云沉声问道:“真的是病死的?”这其中一定有可疑,如果是病死的,晴不会这么着急地把她叫回来。 “我得到消息后马上进宫,赶到清风殿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一般婴儿高烧最容易引发的是肺炎,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太差,肺炎引发急性呼吸衰竭而死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冰冷,脸色暗红,嘴唇乌紫,看起来确实有七分像因急性呼吸衰竭死亡的症状。不过我又发现孩子的手自然放松地垂在身体两侧,而且据当时陪在孩子身边的宫女说,她并没有听到孩子呼吸急促或者哭闹,孩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这太不对劲儿。急性呼吸衰竭引起的死亡是很痛苦的,孩子应该会挣扎,会极力哭闹,而不应该这样平静。” “你是说,孩子有可能不是病死的!”果然还是有问题。 卓晴无奈地摇头,“不知道。孩子太小了,也有可能是其他并发症引起的死亡,现在不能做病理测试,又不能解剖尸体,孩子的死因到底是什么我不能下定论。” “现在孩子的尸体在哪儿?” “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夭折的孩子又不会大办丧事,早在五天前下葬皇家陵园。” 顾云皱眉,“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怎么能草草把孩子下葬了?” 卓晴揉了揉这几天就一直隐隐做痛的额头,叹道:“所有御医都说孩子是病死的,那几天孩子也确实高烧不断。穹岳每年因为高烧致死的婴儿不计其数,在他们看来这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知道卓晴的压力很大,顾云放柔了声音,问道:“尸体上还有其他发现吗?”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只希望尸体上能留下蛛丝马迹。 “我只来得及做初步的检查,太后、皇上、皇后、嫔妃们就都来了,我根本再也没有机会靠近孩子的尸体。若不是青枫在发现孩子死亡后立刻派人通知我,估计我连尸体都看不到。其实就算检查得再仔细,用处也不大,除非让我做解剖尸检。”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说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就算孩子的死因真的有可疑,皇室也不可能让人解剖皇子。 孩子死得如此突然,顾云听到消息后心里就一直堵得慌,想到宫里那个最伤心的人,顾云担忧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 卓晴摇头叹道:“很不好。”半个月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形。 “我想见见她。” 卓晴点头,起身说道:“燕弘添说体恤青枫丧子之痛,准许我三天入宫一次陪陪她,今天正好可以进宫,一起去吧。” “好。” 卓晴手中有燕弘添的令牌,两人顺利地进了皇宫,走进清风殿就看见院子里一棵大树下放着一个婴儿的小摇篮,摇篮边一身素衣的青枫长发未绾半跪在摇篮边,眼睛直直地盯着小摇篮看,神情呆滞,她身边只有一个侍女茯苓陪着。 看见她们来了,茯苓微躬下身子仿佛怕惊着她一样,用着极轻的声音说道:“娘娘,楼夫人和青姑娘来看您了。” 她和半个月前判若两人,削瘦的下巴,无神的双眼,苍白的脸色,单薄的身体,让她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晕倒一般,一阵心酸涌上心头,顾云低声叫道:“姐。” 久久,青枫才动作迟缓地回过头,茫然的眼眸在顾云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好像才认出她是谁,平静地说道:“你回来了,坐吧。”沙哑的声音很微弱,几乎被风吹散,她不哭不闹却放任自己陷入无尽的哀伤之中,漠视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顾云轻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不要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 青枫仿佛没听见一般,仍是那样盯着孩子的小摇篮,眼睛一眨不眨,嘴角儿不时还会扬起一抹笑容,只不过那笑容里尽是苦涩。 顾云心里忽然冒起一团火,是谁这么狠毒,连婴儿都不放过?!将一个母亲折磨成这样!如果真是他杀,她要为那个孩子讨一个公道。 “你过来一下。” 茯苓不明白顾云为什么要叫她,但是青枫并没有阻止,她只好跟着顾云走到院子的另一侧,两人才站定,顾云沉声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孩子死亡的?” 茯苓一怔,低声回道:“是奴婢。” “把事发当天你所知道的事情再说一遍,想清楚了再说,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茯苓迟疑了一会儿,稍稍转身,看向不远处的青枫。顾云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声说道:“说实话。” 顾云的声音并不高,却有一种让人不敢违抗的气势,思索了很久,茯苓才低声回道:“满月宴之后,三皇子就染上了风寒,一直在发热,御医每日巳时都会入宫为皇子诊治。那日一早,未到巳时,胡太医就来了……” “不要再说了,退下。”茯苓才说了一句话,就被青枫狠狠地呵斥,茯苓吓得脸色微变,赶紧退了出去。 青枫脸色铁青,表情终于不再麻木,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顾云走到她面前,问道:“为什么不让她说?” 将头转向另一边,青枫没敢迎视顾云的眼睛,低声回道:“皇儿已经去了,我不想再提起这些事情。” 她明显敷衍逃避的行让顾云觉得更加可疑,试探着问道:“如果他不是病死的,你也不打算追究了?” 倏的抬起头,青枫瞪着顾云,眼中是深深的痛,沙哑的声音听起来竟是凄楚得揪心,“你想怎么追究?所有太医都说皇儿是病死的,我和谁追究?就算他不是病死的,后宫的事也轮不到刑部来管,最后还不是落到楼素心和辛玥凝去查!人都死了,查清楚了又有什么用!” 太过激动让她虚弱的身体承受不出,咳了起来,她捂着胸口,背过身去,语气强硬地说道:“孩子已经入土为安,这件事情你们都不要再管了。我很累,你们走吧。” 卓晴和顾云对看一眼,没再刺激她,一起出了清风殿。 顾云面色凝重地说道:“青枫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有蹊跷,而且一定已经有了一点线索,只是不愿我们参与。” 卓晴显然也看出来了,低声叹道:“这件事和你以前查的案子大不相同,不仅仅是一件谋杀案而已,其中还牵连很多权斗。燕弘添又不是傻子,他已经有两个儿子夭折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闻不问,其中的权利制衡、利益纠葛比我们想象的复杂,总之你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顾云自然懂得卓晴下之意,忍不住低咒,“真是麻烦!” 卓晴拍拍顾云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这个人是非分明,什么事情在你心里不是黑就应该是白,但是后宫偏偏是一个灰色的地方,什么都不能太清楚,也不能太糊涂。我第一次见青枫的时候,她烈性倔强得很,现在也已经渐渐明白如何在宫里生活了,这件事情我们不能不管,却也不能大张旗鼓去管。既然她不愿意我们插手,那么我们就暗中观察,找时机住她一臂之力,以她的脾性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38章宫闱噩耗2 > 偌大的一个皇宫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不少,却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般,他们每个人都是同样的步伐,同样的表情,头永远是那样低垂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这个皇宫华丽富贵,里面有世间最名贵的珍宝,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却冰冷得毫无一点人味儿,压抑的气氛让人呼吸都那么费力。顾云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点头,“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 她信奉的是律法公理,却永远搞不懂政治。 顾云和卓晴每隔三天去看青枫一次,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盯着摇篮一看就是一天。不过神智已经渐渐清醒,有时候会和她们说一两句话。顾云也没再刺激她,不过还是私下盘问了一下清风殿的太监宫女。 皇宫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它让人变得谨慎行,小心翼翼。无论顾云问什么,得到的答案几乎都是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凌云阁内,顾云心里想着青枫的事情,帮夙凌包扎伤口的手就忘了力道。夙凌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是在换药还是谋杀! 顾云回过神儿来,抱歉地笑道:“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的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回来的时候他还病蔫蔫的,这才不到十天,伤口已经愈合得很好了,气色也恢复如常。 这说的是什么话,夙凌冷哼道:“你是希望我的伤好得慢一点?”这次的伤的确比平时好得快,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轻咳一声,顾云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羡慕而已。” “青姑娘。”院外传来小将的叫声。 “进来吧。” 小将进到院内,朗声说道:“外面有一名男子求见,他说他是您要找的人。” 她要找的人?顾云一头雾水,她要找谁?与夙凌对看一眼,夙凌脸上明白地写着“我怎么知道”几个字。 “请他进来吧。”顾云懒得去猜,见到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帮夙凌包扎好伤口,顾云走出院外,小将正领着一名男子进来,顾云暗暗打量来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长得极其普通,是那种典型的过目即忘的长相。若不是他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让人想忽视都很难的傲慢之气,她估计会以为他就是个毫不起眼的路人。 顾云迟疑地问道:“您是?”她不记得认识这号人物,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找过他。 顾云打量男子的时候,男子也在打量她,不同的是顾云看得含蓄,男子却很是嚣张,眼光在她的脸上打转了很久,才冷声问道:“就是你要治脸?” 越昇 会这么快赶到将军府,完全是因为好奇,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让那个冷漠的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求他。眼前的女人怎么看都很普通,不知道敖天想什么。 治脸?顾云瞪大眼睛,惊道:“你是敖天的师傅?”不可能吧!他看起来最多像敖天的哥哥,哪里像师傅?听说敖天从小就被他师傅收养了,她一直以为这种世外高人都是如夙擎那般道骨仙风的形象,敖天的师傅怎么会是这样?转念一想,传说鬼医易容术十分了得,顾云猜想他估计是易容了,刚才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顾云抱歉地笑道:“您的易容术真是出神入化。” 越昇 冷眉微扬,“谁告诉你我易容了?” 没易容?顾云很想问,他是怎么保养的?心里虽然一直在腹诽,嘴上却没多说什么,担心哪句话不小心惹怒这位高人,把他气走就糟了。 “伤口不算太深,一个月就能痊愈。”她脸上的疤看得出是自己划伤的,估计当时也没下狠心,两道疤痕倒不算难治。 顾云笑道:“您误会了,我想请您为我姐姐诊治。” 越昇 听了她的话,脸色倏的一暗,冷声说道:“我只会帮一个人治。” 越昇 特意强调,顾云有些莫名其妙,回道:“我知道。”她也没敢奢望他治几个人啊? “天下间除了我,没有人能治好这样的伤口。” 好自负的人,顾云有些受不了地应和道:“那真是太好了。” 说了半天,她好像没懂他的意思,越昇 没好气地说道:“帮她治了,你的脸就一辈子也好不了了,即使那小子再为你求情,我也不会出手的。” 顾云一愣,原来他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说这个,顾云大方笑道:“您大可以放心,您只需要帮我姐姐治好就行,我的脸不劳您费心。” 顾云在外面说了很久,夙凌担心她,披上外袍走出院外。 越昇 看了一眼夙凌,忽然怒目圆睁,瞪着顾云低呵道:“你居然把我的药丸给他吃?不懂珍惜!”这药十年才炼得成那么几颗,她居然用来治那点皮肉小伤!气死他了! 他只看了夙凌一眼,就知道她把乾荆送过来的药丸给夙凌吃了,果然是神医,名不虚传。 越昇 越想越气,恼火地说道:“快走吧。” “上哪儿?”老天,高人的思维跳跃性也太强了吧。 “治脸。”治好他也好早点走,不然会被她气死。 现在就治?顾云脸上一僵,治脸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和晴一厢情愿,听说当时把脸划伤,就是青枫的主意,她不一定愿意让人给她治,再说现在她的心情这么差,估计没有心思想治脸的事情,现在忽然把人带过去,青枫一气之下把他们赶出来也是有可能的。顾云轻咳一声,笑道:“您大老远赶来也累了,不如先休息,过两日再去也不迟。” 顾云想先稳住他,越昇 却不吃这一套,不耐烦地说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要么现在去,要么另请高明。你自己选吧。” 顾云急道:“现在去!”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走! 但是她没有令牌,怎么带他进宫?回过身,顾云对着夙凌低声说道:“我先带他去,你让明叔通知青灵到宫门与我汇合。”顾云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没经过燕弘添的同意,随便带一个男人进宫行不行?” 当然不行,后宫之中,男子不得随便进出,即使是朝廷重臣,也只有在召见的时候才能进入。夙凌想了想,叹道:“你们到宫门去,我现在入宫和皇上说明。”皇上当年一定要青家三姐妹,为的不就是她们的倾城之貌、惊世之才吗!如今有机会恢复,他应该不会阻止她们给青枫治脸的。 “好。” 顾云和卓晴在宫门汇合,但是因为带着越昇 ,宫门侍卫将她们拦了下来,僵持了半个时辰,宫里跑出来一个小太监,在守将耳边嘀咕了几声,守将终于放行。他们来到青枫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今天的青枫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看见她们进来,正要与她们说话,看清她们背后的男子,青枫戒备地问道:“他是谁?” 卓晴和青枫更亲近一些,顾云示意她去说,卓晴走到青枫身旁,小心翼翼地回道:“他是大夫。” 青枫脸色立变,冷声回道:“我没事,不需要什么大夫,让他走吧。” 卓晴头疼地看了顾云一眼,两人还在想应该如何说服青枫的时候,越昇 冷哼道:“一个个脾气都挺倔,要我走很容易,不过我走了你那张俏脸就没救了。” 什么意思?青枫质疑地看向卓晴她们,卓晴轻声解释道:“我们找他来,是想帮你把脸治好,虽然脸上有疤也没什么,但是……” 她们以为青枫一定会发飙,谁知她一扫刚才的愤怒,认真问道:“他真的能治好我的脸?” 卓晴立刻点头,“嗯。” “好,那就治。” 青枫的爽快让卓晴和顾云有些懵,而青枫眼眸中一瞬间闪过的阴鹜却没有逃过越昇的眼睛,有意思!越昇 笑道:“你的脸伤的比她们严重,要治好可得受点苦头。”这个女人倒是比她的姐妹们下得去狠手,两道深深的疤痕将她绝色姿容抹去了七八分。现在想要治好,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想要回一张绝色的脸而已。 青枫面无表情的回道:“只要能治好,什么苦我都受得了。” “好!”他就喜欢这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他不仅会把她的脸治好,而且还会让她比之前更加美艳三分! “要受什么苦啊?”霸气的男声带着几分冷意,在从院外传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燕弘添刚踏进清风院,太监宫女已经跪了一地,青枫俯身行了一个礼,顾云和卓晴也别扭地做了做样子,越昇 则是依旧站一旁,似乎没有要行礼的打算。 “你能治好她的脸?”暗黑色的眸子扫过越昇 平凡的脸,只是这样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已经让人感到一股压迫感袭来。 燕弘添一向喜怒无常,卓晴和顾云都开始为越昇担忧起来。越昇 面色如常,冷声回道:“只要我想治,别说是这种小伤,就算整张脸都烂了,也能给她换一张新的。不过我帮她治脸的三个月内,除了我和她的贴身侍女,她不能见任何人,如果做不到,那张脸也就不用治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39章命中注定1 > 黑眸一暗,燕弘添低哼,“包括朕?” “当然。” 青枫也为越昇 捏了一把冷汗,按照燕弘添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忤逆他的人好过,刚进宫的时候她就已经领教过很过次了。果然,燕弘添冷声笑道:“好,朕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三月内外人不得踏入清风殿。若是三个月后治不好她的脸,朕就要你的命。”丢下一句话,燕弘添拂袖而去。 越昇 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看着燕弘添冷戾的背影,冷笑道:“煞气太重,难怪命中子嗣稀薄。” “你们俩也走吧。”朝着顾云和卓晴挥挥手,越昇 把她们也赶出了清风殿。 半个月过去了,顾云没再进宫,一直在暗中查找关于孩子病逝的相关线索。真正去查了才发现,皇宫就是一个坚固的城堡,很难找到突破口,里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善于隐藏和谋划的阴谋家,顾云查案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挫败。 “想什么?”腰上忽然一紧,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他似乎习惯了没事儿的时候手就往她腰上搭,一开始很别扭,现在好像也习惯了。不愿说太多关于查案的事情,顾云随口回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期待三个月后的奇迹。” 夙凌笑道:“下个月我们去祭祀回来你就可以看到你姐姐了,一定会有奇迹的。”平常只觉得她与青灵感情很好,原来对青枫的事情她也挺上心的。 “下个月?”顾云心忽然猛的一跳,“那不是过几天就到了?” “嗯,所以你可以准备一下了。” 顾云脸色不太对劲儿,夙凌低声问道:“怎么不开心?你不是对族徽很感兴趣吗?” 对,八卦盘,她很快就能见到八卦盘了,她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心会如此的惶恐,顾云仍是微低着头,夙凌以为她对祭祀又没了兴趣,笑着说道:“现在是春天,凤山的风景也很美,我陪你去踏青。” 宠溺的语气和着愉悦的笑声,此刻听起来她的心竟然会隐隐作痛,轻轻挣开夙凌的手,顾云轻声说道:“我想去和我姐说一声,毕竟要好久不在京城。” 以为她只是急着去和姐姐到个别,夙凌没放在心上,笑道:“好,去吧。” 顾云没有骑马,一路走到丞相府,门房看见是她就自动把她请到花厅,身处丞相府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顾云反而觉得心安定了一些,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卓晴疑惑的声音,“怎么了?心情不好?” 顾云哀叹道:“过几天我要和夙凌去祭祀,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就能见到八卦盘。” 原来如此,卓晴了然一笑,问道:“那么你不开心,是担心能回去,还是不能回去?” “不知道。”若是以往,想到有机会回去,她一定会很兴奋,但是今天听到夙凌和她说起回去祭祀的事情,她的心没来由的慌了起来。 看向卓晴,顾云低声问道:“你还想回去吗?” 卓晴摇头,微笑回道:“我已经做了选择了,这里有我割舍不下的人。” 她好像也越来越割舍不下夙凌了,其实她已经不想回去了,是这样吗? 卓晴体贴地没有逼问她,握着顾云微凉的手,笑道:“云,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不管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顾云瞪着卓晴,低骂道:“拜托,不要害我哭。” 卓晴一脸认真地回道:“感动吧,就是想看你哭啊!” “去你的!” 笑闹间淡化了忧伤,是啊,无论以后能否再见,是否还在一个时空,她们的心里都有彼此,就够了。 春暖花开,入目之处皆是花红柳绿,但是看了十几天也会累,顾云拉紧缰绳,马儿停了下来,身旁的夙凌和夙任看她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顾云无聊地问道:“差不多到了没?” “你已经站在夙家的土地上了。” 夙任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顾云猜道:“你不要告诉我,过了早上那个小镇之后,就全是你们夙家的地盘?” 夙任摇头,顾云刚想说还好不是,夙任接着说道:“凤山镇也是属于夙家的。” 啊?这也太夸张了吧。看向身旁的夙凌,顾云调侃道:“原来你是财主!难怪将军府这么有钱!”做个防穿刺背心用的都是金丝! 夙凌微微挑眉,低笑道:“我是财主,那你是什么?” 顾云一愣,夙任却直接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白了他们一眼,顾云决定不理他们,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她欣赏风景好了。 又走了一段,只见群峰中一座恢弘大气的宅院建在半山腰上,远远地看去就像悬在苍翠的山林之中一样,很有特点,也颇有几分超脱尘世的感觉。 一路上,顾云发现很多和他们一般朝着宅子赶路的人,他们大多都是骑马,而且各个英姿飒爽。顾云笑道:“你们夙氏家族人还挺多的。” 夙凌回道:“嗯,三年一次的祭祀,夙氏子孙都必须回来。” 这些天他们都是一边玩一边走,一是因为夙凌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二是第一次和她出游,想让她有时间多看看沿途的风景,因此赶到祖宅的时候,已经接近日落时分了,三人刚走进大门,刚好遇到夙晏。 看见顾云,夙晏立刻开心地笑道:“青丫头,你来了。” 洪亮的声音估计山脚下都能听到,不少夙家人都纷纷朝她这边看过来,在看清她手中拿着冰炼后,皆是一脸的了然。一下子就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顾云有些尴尬,讪笑回道:“晏叔。” “嗯,乖。”夙晏走到他们身边,忽然看见夙羽从外面回来,本来要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现在又掉头要走。夙晏大声喝道:“夙羽,你躲什么?” 被夙晏这一吼,夙羽想躲也躲不掉了,慢慢地回过身,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微低着头,叫道:“大哥,大……嫂。”在祖宅住了一段日子,回想往日的点滴,一时间仍是放不下对她的情,却也渐渐能接受她成为大嫂的事实。 夙任狠狠地拍了拍夙羽单薄的肩膀,笑骂道:“臭小子,怎么瘦成这样,真的成小鸡了!” 这一声小鸡逗得几人都笑了起来,夙羽咆哮,“二哥!” 看到夙羽终于醒过来了,夙凌和顾云都松了一口气,若是他真有什么不测,他们俩都不会心安。 “青丫头累了吧,晏叔给你准备了最好的厢房,来,我带你去看看。”夙晏忽然热情地拉着顾云往后院走去,顾云莫名其妙,回头看向夙凌,夙凌一脸笑意地朝她摆摆手,丝毫没有帮她解围的意思。 夙家的宅子很大,每一个小院落都建造得很大气,顾云被拉着绕了好久,夙晏终于在一座小院前停了下来,精致的门楣上挂着一个木匾“百花居”。 顾云满头冒汗,这名字取得也太俗了点吧。夙晏推开门,邀功似的问道:“喜欢吗?” 顾云盯着眼前的院落,咽了咽口水,久久才干笑地问道:“会不会有点夸张?” 顾云问得很含蓄,心里却在哀号,这何止是有点夸张,简直是太夸张了,果然不负百花之名!从院门口开始,除了一条通往房间的细细的小路上是空的,其他能看到、能想到的地方,全部都种满了花,真的,全都是花!各种各样的品种,各种各样的颜色,顾云现在只觉得眼花,如果真的住进去,会不会花粉过敏? 夙晏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开心地笑道:“不会不会,你先休息,晏叔不打扰你了。” 顾云没敢走进去,退后一步抓着夙晏的衣袖,问道:“等等,晏叔,祭祀什么时候开始?”最好快点开始,这样的院子住久了她绝对要精神衰弱的。 夙晏摇头,笑道:“没这么快,三天之后才开始,你好好休息,明天我让凌陪你四处走走玩玩。” 顾云想了想,问道:“族长呢?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他。” “他在禅房,你想现在去吗?” “可以吗?”一听禅房这样的名字,感觉就是不能打扰的地方。 夙晏拍拍她的肩膀,有些神秘地回道:“是你的话,就可以。” 顾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还是跟着夙晏往后院的位置走去,来到一处木门前,夙晏停下了脚步,说道:“你自己进来吧。”说完也不等顾云应答,转身就走了。 顾云微微抬头,木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单薄的竹匾,上书四个字“上善若水”,字体很豪迈,不太适合这四个字的意境。手搭在门板上,顾云忽然觉得有些忐忑,至于为什么忐忑,也说不清楚,深吸一口气,顾云还是推开了那扇简单的木门。 本来以为木门里应该有一座屋子,就算是为了表现清雅,一座茅屋也应该有吧?可是木门后面居然是一块空旷的荒地,从这里可以看见更远处层峦叠嶂的群峰,虽没有一览众山小的开阔,却蕴含着身处群峰之中的安然洒脱。 “坐。”夙擎说道。 在小木桩上坐下,顾云看着面前冒着点点热气的清茶,忽然有一种感觉,在夙擎面前拐弯抹角地套话是一件特别没有必要也很愚蠢的事情,顾云坐直身子,直道:“我来,是因为两件事。第一,我听夙凌说了冰炼和赤血的事情,他们都太可怜了,我想知道,夙家有没有什么古书记载或者箴上提到能够帮他们解除封印的办法,让他们的灵魂能得到自由。”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40章命中注定2 > 顾云话音刚落,身边的冰炼猛地震了一下,顾云轻轻拍了拍剑鞘,它终于又才平静了下来。 夙擎始终在认真地泡着手中的茶,随口问道:“第二件事呢?” 顾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坦诚地说道:“我想看一看夙家的族徽。” 夙擎握着茶壶的手一顿,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对族徽这么感兴趣?” 顾云一时间没想好应该怎么回答,却也不想说谎,微低着头。她久久不说话,夙擎忽然问道:“你想通过它回去吗?” 顾云如遭电击般的抬起头,清润的眼眸直盯着眼前的老者,他怎么知道她想要靠八卦盘回去? 夙擎淡然一笑,“夙家有一个流传千年的传说,不过只有族长才能知晓,凌是下一任族长,所以他也知道,只不过他从来都不相信而已。” 顾云追问道:“什么传说?” “你有没有发现,夙家几乎没有女人。” 夙擎忽然转移的话题让顾云愣了一会儿,回想起来,好像确实如此。与他们一路行来的几乎都是男子,就算是到了祖宅,见到的女子也都是些婶婶、伯母,还真的没看见夙家的女儿。 夙擎轻轻摇头,语间满是无奈,“自从一千多年前,冰炼和赤血的事情之后,夙家几乎没有生过女儿,就算是好不容有了一个女儿,很容易就会夭折,几乎没有成年的;而夙家的男子,大多战死沙场,这或许就是对夙家的惩罚。” 怎么会这样?顾云眉头微皱,但是仍是没有忘记夙擎还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传说,“这与传说有关吗?” “传说有一天,族徽会为夙家带来一个人,她将解开所有的封印,结束上天对夙家的惩罚。”夙擎充满智慧与希望的眼睛始终看着她,顾云猜也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原来她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地方,果然是因为八卦盘的力量。 顾云有些恼怒,它凭什么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将她带到这个地方,为他们夙家解开所谓的封印? 顾云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冷。夙擎轻叹了一口气,拿起她面前渐冷的茶倒入一旁的草丛间,又给她沏了一杯热茶,才平静地说道:“你是族徽带来的人,想通过它回去,我也会想办法帮助你如愿的。” “我——”夙擎这么说,倒叫顾云意外,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想回去,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夙擎压低声音,淡笑回道:“他来了,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 顾云还想说什么,院门已经被推开,夙凌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外,看着两人对面而坐,品茶聊天,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夙凌轻哼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之间感情这么好?”害他找了半天,还以为她失踪了。 才多久没见就急成这样,夙擎摆摆手,说道:“行了,把人带走吧。” 夙凌抓起顾云的手,兴奋地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云看了对面的夙擎一眼,夙擎已经将视线转向远处的山峰,没再看他们。 “那我们先走了。”顾云礼貌地朝夙擎点了点头,才与夙凌一同离开。 两人渐行渐远,夙擎低叹一声,若是那丫头最后还是要走,凌可怎么办? 夙凌拉着顾云一路狂奔,也不说去哪儿,一路上只听见哗哗的水声越来越响,在顾云跑到快虚脱的时候,夙凌终于停下了脚步。顾云刚想骂他有病,拉着她跑个半死,夙凌忽然指着前方示意她快看,顾云回头看去,立刻被眼前的美景俘获了心神。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孤峰之上,前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群峰叠翠,一道足有百米高的大瀑布由青翠的山峰间倾泻而下,哗哗的水流冲击着山石,激起了无数细小的水花。现在正值夕阳西下,在霞光的映衬下,云雾缭绕,烟雨弥漫,落日余晖侵染云雾,远远地看过去,就像是一副美丽的山水画,霸气苍茫又不失旖旎风光!顾云忍不住赞叹道:“好漂亮!” 夙凌笑道,“在这里看夕阳是最美的。”他就猜到她一定会喜欢。 经他这么一提,顾云才注意到太阳正一点点地落到山下,难怪他刚才那么赶,是怕来不及看日落吧。顾云轻咳一声,尴尬地回道:“我说的是瀑布。”她被气势磅礴的瀑布和满眼的苍翠夺取了所有的视线,实在没注意到夕阳。 “你喜欢瀑布?” 顾云点头,实在太美了。 手轻轻地揽上顾云的腰,将她环在怀里,夙凌在她耳边低声笑道:“那等我们老了,就在这里建一座小木屋,这样你就可以每天看瀑布看日落了。” 哗哗的流水声中,低沉的男声在耳边温柔地响起,顾云浑身一僵,“老了……”她和他能一起老去吗? 顾云的身体僵硬得连夙凌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将她转过身,黑眸紧盯着顾云清亮的眼,沉声问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变老?” 面前的男人,平时的他是多么的骄傲霸道,此时看着她的眼,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慌张,环在她腰上的手竟都在微微地抖着。晴说,她割舍不下楼夕颜,那么她呢?她割舍得下夙凌吗? 他满身是血躺在甲板上的一幕忽然在脑子里闪过,即使是现在想起来,她的心仍是会疼。她在意这个男人,早已经放不下他,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执着著于离开还是留下呢?心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顾云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她迎上夙凌的怀抱,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坚定地回道:“我想和你一起变老!”她的心割舍不下他,她也不想割舍! 这次轮到夙凌愣住了,低头看着第一次这么主动地往他怀里钻的女人,夙凌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让我这样抱你一会儿。”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真的很轻松! 夙凌了然地笑道:“原来你比较喜欢自己主动抱我。”难怪他抱着她的时候,她总是不太高兴。 身体又一次僵硬,松开手,顾云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夙凌一眼。 夙凌一脸的莫名其妙,顾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夙凌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既然决定了要留下了,顾云就没打算再骗她,拉着他的手,顾云坦诚地说道:“我刚才去找族长,是想找办法帮助赤血和冰炼,他告诉了我你们夙家的传说。” “那个传说我早就听说了,传了一千多年也没看见族徽带来什么人,应该就是先人为了安慰后代的子孙编出一个故事而已。”他成年之后,族长就和他说过那个传,不过他一直不以为然。 “如果不是故事呢?”顾云看着夙凌,认真地说道:“我,就是族徽带来的人。” “什么?”夙凌仍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顾云猜到他不会轻易相信,低声叹道:“一直以来,你一定都在好奇,传闻中的青末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为什么我却是个舞刀弄剑、热衷练兵的草莽女子,那是因为——我并不是青末。” “你不是青末?那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末’字?”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但是他确实亲自验证过,她的胸前真的有一个“末”字。 想起他上次粗鲁的行为,顾云的脸有些红,“这个身体是青末的,我却不是她。我本来叫顾云,是一名刑警,也就是你们这里说的捕快,我当时正在追查一个案子,八卦盘刚好是物证之一。我不过是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就莫名奇妙地昏厥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身体里,躺在你的床上。” 夙凌一直在认真地听着她的话,久久,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青末在来穹岳的途中就死了,而你其实是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听起来也太恐怖了,不过理论上确实是这样的,顾云苦笑道:“可以这样理解。” 听完顾云的话,夙凌的脸色倏的一暗,环在顾云腰上的手忽然收紧,寒声说道:“你对族徽这么感兴趣,是想要离开?” “原来是的。”顾云还没说完,腰上又是一疼,赶紧继续说道:“不过刚才有人说要帮我在瀑布旁边建一个木屋,我又改变主意了,因为我想和他在木屋里一起变老。” 夙凌冷哼,“真的?” “真的!”顾云立刻保证。 终于,环在腰上的手松了松,顾云暗暗舒了一口气。夙凌轻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夙凌你找打!” 孤峰顶上,两个大人像孩子一般追逐笑闹着。 当天晚上,顾云和夙凌一起再次出现在夙擎面前,看着两人的手始终交握在一起,夙擎笑道:“想好了?” 顾云点头笑道:“嗯,我不想回去了,但是我想帮助冰炼和赤血,应该怎么做呢?” “祭祀的前一天是至阴之日,夙氏陵园是至阴之处,明晚子时,你和凌带上冰炼和赤血到陵园等我。”她终于还是留下来了,夙擎松了一口气。 “好。”那两个孩子实在太可怜了,希望这一次真的能帮助他们! 第二天夜里,顾云和夙凌很早就到了夙家陵园,说是陵园,其实是一个山洞。 章节目录 第二卷一代军师第241章命中注定3 > 这个山洞很特别,看上去像是一个密闭的半圆形山洞,但是走进去之后能明显感觉到有气流在流动。山洞里很宽敞,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洞壁四面都有很多天然的半人高的凹洞,有些凹洞里面还放着灵位。顾云站在山洞正中央,抬头看去四面都是灵位,确实有些恐怖。 将近子时,夙擎来了。顾云以为夙晏和夙全也会一起来,想不到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夙擎走到洞口正对的那面石壁前,在一人高的位置上用力地重拍了一下,石壁慢慢下降,石壁后露出了一个正方形的石洞,夙擎伸手将石洞中的木盒拿了出来,石壁又缓缓地合上。 “把冰炼和赤血放过去。”手里捧着木盒,夙擎示意他们把冰炼和赤血放在石墙前面。 “嗯。”两人才刚放下两把剑,一直安静的冰炼和赤血忽然同时动了起来,一红一白地闪着耀眼的光芒。 顾云和夙凌对看一眼,不明白它们为何这么激动,轻拍着剑身,顾云笑道:“你们不用害怕,很快就自由了。”顾云又安抚了几句,它们终于不再抖了,但是耀眼的光芒还是闪个不停。 子时将近,夙擎问道:“准备好了吗?” “嗯。”顾云点头。 夙擎打开木盒,将盒中的八卦盘递到顾云手里。 顾云仔细地看着手中的金色八卦盘,与她在晴办公室里看见的那只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穿越之前最后一次看见八卦盘的时候,它是血红色的,不是金色的。 顾云还在思索着,夙擎忽然说道:“时间到了,把你的一滴血滴在中央。” “哦。”顾云回过神,拿起木盒里的小刀,在食指上划了一个小口子,将一滴血滴在了八卦盘的中央。 滴完之后,顾云赶紧看向不远处的冰炼和赤血,它们还是那样躺在那里,没有什么变化。夙凌问道:“为什么没有反应?” 夙擎也有些茫然,夙氏留下来的典籍上确实是这样写的。 三人都在疑惑着,谁也没有注意到顾云手中的八卦盘由原来的金色慢慢变成了血红色,洞穴中的风也忽然停了下来。 “啊!”手上一麻,顾云低叫一声。 夙凌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八卦盘中央忽然冲出一道红光,顾云浑身上下都被这道红光所覆盖,身子也朝旁边倒去。 一把抱住滑倒的顾云,夙凌急道:“云!你怎么了?” 手心的酥麻感延续到四肢,顾云忽然觉得很恐惧,她怕她这次晕厥再次醒来的时候,再也看不见身旁的这个男人,坚持着不肯闭上眼睛,顾云叫道:“我,我不想——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来的却是这样支离破碎的话语。 “云!”夙凌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夙凌想去打掉她手中的八卦盘,可惜还没有碰到它,八卦盘已经从顾云的手中脱手而出,悬于半空之中,始终将顾云笼罩在红光之中。 看向夙擎,夙凌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夙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难道族徽要把她送回去? 夙凌抬头,赤红的双目森冷地瞪着高悬于半空中的八卦盘,厉声喝道:“你要是敢带走她,我就毁了你!”高悬的八卦盘红光微闪,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的明亮。 “凌——”即使顾云一再坚持,却还是抵挡不住黑暗的侵袭,一会儿之后,她再也动弹不得。 “云!你不能走!你说过要陪我一起变老的,你不能失信啊!”用力地拍着顾云的脸颊,不管夙凌如何地吼,如何地叫,顾云再也没有回应她。 心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剜去了一大块,夙凌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却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根本抓不住她。 你说过要陪我的,怎么可以失信! “啊——” 如受伤的野兽垂死般的嘶吼在山洞里回响着,此时一白一红两柄长剑从地上一跃而起,飞向悬于半空中的血红八卦盘,原来还落在顾云身上的红光立刻转到冰炼和赤血身上,半空中的两把剑不停地抖动着,却仍是不能挣脱分毫。在八卦盘的红光照耀下,两把剑的剑身上竟开始有一屡屡的白光往外飘散。 夙擎恍然大悟,孩子的灵魂在剑里边呆久了已经有了依赖感,如果他们一直躲在剑里,族徽也解救不了他们。只有他们自愿出来战斗,它才能将他们从剑身里边解救出来,族徽一开始就是在用青末那孩子来逼冰炼和赤血出手! 夙凌并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顾云是否安好,轻拍着顾云的脸颊,夙凌急道:“云,你醒醒……” 半晌,顾云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捂着头,痛苦地说道:“我头好痛。” “没事了,没事了。”她终于醒了!再次将顾云深深地拥入怀中,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要将他淹没。 一开始的疼痛过后,顾云终于恢复了神智,抬头看向半空中僵持的两把剑和一个八卦盘,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冰炼和赤血剑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弱,剑身旁,两道自由流动的光晕却越来越明亮。 八卦盘上的红光忽然消失了,八卦盘和两把剑也同时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唯有那两团明亮的光晕在四处流动。 顾云在夙凌耳边低声问道:“他们就是被困在剑里的孩子们吗?” 夙凌摇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两团光晕忽然从半空中飞下来,绕着顾云和夙凌身边转了一圈。 “谢谢你们。”稚嫩而轻柔的两道童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 顾云惊讶地问夙凌道:“你听见了吗?” “嗯。”夙凌点点头。 太好了,不是她幻听!他们真的从剑里出来了!围绕着他们转了几圈,两道美丽的光晕同时向洞外飘去,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它们自由了,不管有没有投胎转世这么一说,起码他们不需要再困在两把剑里了。 “走。”夙凌忽然将顾云拦腰抱起,顾云急道:“去哪儿?” “以后你都不准再靠近那个族徽!”他绝对不会再带她回来祭祀了,谁知道哪天该死的族徽会把她弄到什么别的地方去! “好。”顾云好笑,却没有反驳他。 夙凌抱着顾云出了洞外,山洞里只留下夙擎一个人,轻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认命地收拾了。 顾云以为夙凌会把她带回祖宅休息,谁知他把她带上了孤峰,大半夜的,月光也不明亮,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哗哗的流水声比白天的时候更加清晰响亮。 顾云问道:“这么晚了,来这里干什么?” 将她从怀里放下来,夙凌问道:“你觉得木屋搭在哪里比较好?明天我就在这里建一个。” “为什么?”为什么忽然要马上建一个木屋?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建!”夙凌的语气很急躁,好像急需做些什么来肯定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顾云似乎有些懂得他大半夜带她来这里的原因了,握着他的手,十指紧扣,顾云微微一笑,故意嫌弃的地回道:“但是这里很吵啊!住在这里晚上会睡不好。” 吵?哗哗的流水声的确是吵了点,顾云说话的声音他都快听不清了,夙凌想了想,回道:“那住山脚下?上山就能看日出日落。” 顾云忍住笑,摇头叹道:“山下人来人往,不清静,不好。” 她喜欢清静啊,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夙凌笑道:“住在山谷里,清静,离你最喜欢的瀑布也近。” 山谷?亏他想得出来,顾云没好气地回道:“我可不想每年一到雨季,就担心房子什么时候会被洪水冲走。” 夙凌恼了,“那你想住哪儿?” “随便啊。”耸耸肩,顾云无辜的地回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咯喽。”以前常听人说,一个人的无聊是无聊,两个人的无聊是浪漫,当时她嗤之以鼻。,现在看来还是有些道理的。一个无聊的话题,也能让她的心随之飞扬。 “云!” 夙凌无可奈何的语气逗笑了顾云,轻靠在他怀里,顾云轻声回道:“只要是有你的地方,住哪儿都行。” 简单的一句话,却能让夙凌彷徨了一整夜的心得到最好的安抚。一手握着她的手按在胸前,一手拥着她的肩,夙凌沉声说道:“刚才吓到我了。”他从来不知道,失去一个人会让他如此惊慌失措,那种无论如何努力都留不住她的感觉让他恐惧,深深的恐惧。 “我知道。” 夜色下,看不清夙凌的表情,顾云却能感觉到手心下,那颗坚定的心正在急速都地跳动着,她知道,这个将她深深拥入怀里的男身边与她十指紧扣的人很多么用心的地在在爱她,或许他想要的不是一个木屋,而是一起变老的美好心愿。踮起脚尖,顾云在夙凌耳边轻轻说道:“凌,我爱你。” “你——”夙凌整个人僵在那里,这是她第一次说爱,心中的愉悦夙凌不知道如何才能宣泄,他现在只想好好吻她! 倾身上前,就在夙凌马上就要吻上她的唇时,一只手隔在两人中间,夙凌瞪着她,顾云微微一笑,“我说过,只有我可以强吻你。”话音落下的同时,温柔的唇也一并落下。 黑眸中划过一抹狡黠,他期待的可不仅仅是吻而已,他貌似想到了把她永远留在身边的最好办法。 要一个孩子怎么样?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42章楔子 > 楔子 瓢泼的大雨,伴着轰鸣的雷声,大风将残破的窗户吹得东倒西歪,啪啪作响!不大的破庙侧屋里,蜷缩着三个年轻女子,大红的嫁衣,在这漆黑阴森、到处透露着陈腐之气的庙宇中,显得格外的诡异。 屋里没有灯,偶尔的闪电会将破庙照亮,一道道利剑般的电光,每一下,都仿佛直劈入地,扎眼的白光,震耳欲聋的惊雷声,让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子惊恐的缩起身子。 用力拽着大姐的胳膊,青末低泣道:“大姐,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好怕!”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终于能看清几个女子的样貌,三人皆是豆蔻年华,各有风华,绝美的左脸,能让所有女人嫉妒,男人倾慕,只可惜,她们的右边脸颊上,被划了两道深深的刀痕,几乎毁了整个右颊,在这电闪雷鸣的夜里,看着颇为狰狞。 轻拍着小妹的肩膀,青灵面如死灰,低喃道:“过了这座山,就出了皓月国了,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摆脱礼物的命运?!” “我不甘心!”倔强的眼死死的盯着破庙外雷电交加的雨幕,青枫紧咬着的下唇几乎破皮流血。 缓缓抬起头,靠着青枫的肩膀,青末懂事的小声安慰道:“二姐,你别害怕,听说你要嫁的那个楼丞相,是难得的谦谦君子,文治武功,无不出类拔萃,他,应该不会亏待你的。”最可怜的是大姐,要被送进宫里,传说穹岳王喜怒无常,嗜血霸道,温柔娴静的大姐什么受得了! 青枫嗤之以鼻:“谁稀罕!” 转过身,一手握着大姐的手,一手握着小妹的手,青枫狠狠的低吼道:“我好恨!凭什么穹岳国主一句话,就可以为所欲为!凭什么皇上的无能,要我们青家去承担?!凭什么他杀死了我们的爹娘,我们还要作为他进贡的礼物去讨好穹岳?!凭什么?” 轻柔的抚摸着青枫因为嘶吼、仇恨而变得扭曲的脸,青灵低叹道:“就凭穹岳是六国之中的霸主,各国朝拜。就凭皇上是一国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谁让我们只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命运从来都不是掌握在她们手里的! 甩开青灵的手,青枫豁然起身,背过身去,不甘的回道:“女子又如何?我就是不去穹岳!” 看看二姐倔强的背影,在看看大姐忧虑的脸,青末怯怯的说道:“就连这张人人倾慕的脸,我们都毁了,他们还是要把我们送到穹岳去。二姐,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不是吗?” 手轻轻抚摸着如今仍旧痛入心扉的脸颊,青枫深吸一口气,咬牙回道:“就是死,我青枫也绝不任人摆布!尤其那个人,还是双手沾满了爹娘鲜血的昏君!” 青灵一惊,急道:“枫儿,你想干什么?” 缓缓转过身,青枫双手紧握成拳,坚定的说道:“姐,我要留在皓月,留在爹娘身边,即使留下来的,是我的尸体!” 迎合着枫儿的话一般,一道玄白的闪电直劈而下,亮光照在枫儿的脸上,青灵看见了她的坚持和决绝。 罢了,紧紧的抓着青枫的手,青灵忽然觉得如释重负,淡笑道:“好。姐姐陪你,反正活下去对我来说,已经毫无疑义。”不用去想将来要面对的一切,或许是一种解脱。 半蹲在地上的青末也赶紧起身,抓着她俩的手,急道:“姐姐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末儿无论如何,也不离开你们!” 青灵迟疑了,心疼的看着一脸单纯的末儿,她或许还不明白死的意义,她才十五岁啊! 迎着末儿那双清纯的大眼睛,青枫也心如刀绞,但是一想到她要许给那个战场上出了名的冷酷屠夫,青枫立刻打了一个寒颤,说道:“大姐,末儿这样单纯善良,留她一个人在世上,也只会受苦而已,今天我们就在这破庙里,一家团聚吧!” 看着三双交叠在一起的手,青灵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青灵用力点头,说道“好!一家团聚最好!” 三人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房梁,默契的相视一笑,这是爹娘离世以后,她们第一次笑,因为过了今天,她们再也不会分来了。 利落的接下腰间的红绸腰带,将这身绚丽的红衣扒了下来,只着一身素白中衣,轻抛红绸穿过房梁,三人站在残破的方桌之上,将脖子套入红绸之内,没有迟疑。 青灵看了一眼身边的姐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枫儿,末儿,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 “嗯!”青枫、青末用力点头。 三人手牵着手,轻踢方桌,红绸倏然紧绷,三条鲜活的生命渐渐流逝。 押送青家姐妹去穹岳的士兵在破庙的正殿休息,眼看着快停的雨,忽然又有瓢泼之势,闪电惊雷越见疯狂,像是要把这间本就飘摇的破庙劈个粉碎。 其中一个小兵缩了缩脖子,现在还是春天,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春天下这么大的雨呢。随意扫了一眼青家小姐所在的测殿,这一看可把他吓个半死,在一道道闪电的白光下,三条直挺挺的影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衣袂翻飞! 怪叫一声,小兵连滚带爬的跌在李旭面前,惊呼道:“鬼?有鬼啊!” “什么?!”李旭一怔,顺着小兵的视线看过去,三条飘摇的影子也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青家小姐上吊了?! 李旭急忙起身踢开侧殿的房门,只见红衣满地,三双殷红绣鞋就在眼前晃荡着,李旭吓得后退一步,嘴上慌乱的叫道:“快?快快!把她们弄下来!” 一群士兵手忙脚乱,终于将三个女子弄了下来,三人全部面色发黑,双目紧闭。 李旭盯着最靠左边的青末,急道:“她怎么样?” 小兵小心的摸了一下青末的鼻息,咽了咽口水,回道:“她?死了。” 李旭颤抖着手指向青枫,急道:“这?这个呢?” 小兵探过鼻息后,收回手,看李大人的脸上苍白,小兵吓得也不敢回答,只是轻轻的摇头。 都死了?李旭冷汗直冒,这青家姐妹是穹岳王钦点的进贡人选,现在就这么死了,他焉有命在?!只怕皓月国劫数难逃了。就在李旭万念俱灰的时刻,小兵忽然叫道:“大人,青家大小姐还有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绝对还活着。 “真的?太好了!快把她弄上车,请大夫!”终于还有一个是活着的。 李旭指挥着士兵们七手八脚的把嫁衣胡乱套在青灵身上,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地上的另外两具尸体。 破庙外的惊雷一响过一声,刺眼的白光如一道道利剑,地上的尸体显得更加孤寒,小兵心里害怕,却也不忍心两个可怜的女子暴尸破庙,拿起地上的嫁衣,小心的盖在她们的身上。 正当他想起身离开的时候,一道不同于闪电的红光一闪而过,地上毫无鼻息的两人忽然睁大了眼睛—— “啊———”小兵的尖叫声响彻破庙! 已经走到主殿外的李旭不耐烦的喝道:“你又鬼叫什么?!” “她?她们?”这一次,小兵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路狼狈的爬出侧殿。 两具女尸至于把他吓成这样?李旭生疑,再次走进侧殿,却发现刚才毫无声息的两个女子胸腹奇迹般的微微起伏,眼睛虽然紧闭着,脸色却也不那么青紫了。 “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李旭狂喜,她们没有死。他的命总算是保住啦!“来人来人,把她们带走。” 风雨中,士兵把两人抗出了破庙,正要送到青灵所在的马车上,李旭忽然叫道:“等等。” 这三个人又是毁容又是自杀的,这次没死,难说下次会搞出什么事情来!从这到穹岳,还有十多天的路程呢!心中一番计较,李旭沉声说道:“把她们分来,一个人装一辆马车,不许她们再见面。还有,在她们饮用的水里下迷醉散,一定要活着把她们送到穹岳国!” “是!”三人立刻被塞进了三辆马车内,到穹岳之前,她们将再无机会见面,也再没有机会走下马车。 青家姐妹,你们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谁让你们长得倾国倾城,谁让你们才情逼人,谁让你们名扬六国,穹岳国点名要的女人,别说是毁容了,就是死,你们也必须死在穹岳,一切都是劫数! 无边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阴冷、恐惧折磨着她,青枫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现在只有疼痛能让她镇静。黑暗的空间如一个黑洞,将她吞噬。 忽然,身边的暗色渐渐被殷红取代,那种和着血腥味的红,一点点的向她扑来—— “穹岳皇帝看上你们,是你们的造化,若是有幸得到荣宠,你们青家也能满门荣光。若是不从,那就等着灭门吧!”残酷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响起,青枫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她不要什么荣宠,她只要她的家完好无损!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43章生不如死1 > 爹——娘—— 她想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枫儿,末儿,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耳边是大姐温柔的低吟,但是她无论如何努力,也看不见任何人,入目之处,皆是猩红一片。 大姐——小妹—— 为什么你们都不回答我? 脖子倏的一紧,喉咙像要被掐断一般的疼痛,她想挣扎?却动弹不了,痛!好痛? 啊—— “您醒了?”青枫急促地喘着气,模糊的视线终于缓缓恢复清明,她看见了一张美丽而温婉的年轻脸庞,女子的声音很轻柔,却也听不出太多关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恐怖的噩梦让她久久开不了口,一会之后,青枫才慢慢镇定下来。 “你是?谁?”暗哑的声音让她几乎听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开口之后,青枫才感觉到喉咙如火燎过一般疼痛,就连吞咽口水都不能。那种窒息般的痛苦再次袭来,青枫的脸色微白,低喃道:“水。” “您等一下。” 茯苓走向屏风外的矮几,一直站得远远的兰芳走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说道:“茯苓,你还理她干什么,她这个样子,皇上怎么可能还会看上她?说不定很快就没命了!”早上人送来的时候,揭开盖头吓了她一大跳,两条深深的刀疤狰狞可怕,这种丑八怪还敢送进宫。 青枫轻轻扭头看去,发现房间里除了那名女子,还有一个更年轻的女孩,两人靠在一起低声地说着话,因为她说得很轻,青枫听不清楚说些什么,想要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头也隐隐作痛。平躺着身子,青枫暗暗观察着这间屋子,算不上金碧辉煌,只是一间普通的小屋,但是摆设还算精致。 轻轻拉回衣袖,茯苓从容地倒着水,低声回道:“内务府安排我们来照顾她,就是我们的本分。”她细看过青灵的长相,傲鼻樱唇,肤若凝脂,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可惜毁了颜面。 微微撇嘴,兰芳低声抱怨道:“皓月三姝之首,我还好奇是怎样的倾国倾城,想不到是个?丑八怪!”她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打点,才让她离开洗衣局,来服侍这位名动天下的大美人,本来以为是个好差事,想着若是她得宠,自己在宫中也能有些地位,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应该管的。”端着温水,茯苓转身,兰芳轻哼一声,“我才不想管呢!”说完便急急的往屋外走。 青枫再次扭头看去,年轻的小姑娘已经跑开了,初见的那名女子端着水来的她床前。 就着女子的搀扶,青枫坐直身子,喝了一杯水之后,喉咙感觉舒服了一些,青枫戒备的问道:“你是谁?” 微低着头,茯苓避开青枫探究的眼,低声回道:“奴婢茯苓,是照顾您的宫女。” 女子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所用的语句,都让她的心不安起来,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青枫还是追问道:“这里是哪里?” “皇宫。”茯苓轻轻吐出两个字,却让青枫浑身战栗,“穹岳皇宫?” “嗯。” 她们已经到了穹岳了!“我的姐妹呢?” 茯苓仍是微低着头,平静的回道:“奴婢不知。” 这个名叫茯苓的女子,就像戴了一张恭敬的面具,她什么都不会告诉她。青枫挣扎着下床,但是瘫软的身子却让她栽倒在地,茯苓赶紧拉着青枫的胳膊,想将她扶起来,“青姑娘,您不要乱动。” “放开我。我要见燕弘添!”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暴君。 茯苓脸色一白,急道:“姑娘,您可不能这样直呼皇上名讳,这里不比宫外。”看得出这位青姑娘是个率性女子,但是这个宫里,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率性。 抓着茯苓的肩膀,青枫厉声叫道:“那你告诉我,我的姐妹在哪里?”她为什么会在宫里?如果是一起被送进宫的,那大姐呢?小妹呢?她们在哪? 肩膀被青枫捏的生痛,迎视着她被泪水迷蒙的双眸,茯苓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回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求她也没用。青枫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身旁的茯苓,却再也没有力气起身,只能朝着门外爬去,茯苓盯着眼前倔强的女子,早已被这座皇宫冰封的心,竟也涌起一抹淡淡的敬佩,再次上前扶起青枫,茯苓劝道:“青姑娘,您的身体未好,千万不可乱动。”她给她把了脉,她的身体极其虚弱,脸上的伤也未好,若是再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青枫认定茯苓不会告诉她关于大姐和小妹的消息,自然对她说的话,半分也不放在心上。 两人拉扯在一起时,一声低呵由门外传来,“你们这是干什么?”一名四十多岁,公公打扮的男子进了屋内,身旁跟着小宫女兰芳。 茯苓起身行礼道:“汪公公。” 青枫抬头看向来人,冰寒的眸,散乱的发,还有那狰狞的刀疤,都让刚刚进入屋内的汪立信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兰芳指着瘫坐在地,面容残损的青枫说道:“公公,她就是皓月送来的女人青灵。” “她是青灵?”尖细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痛,颤抖的手指指着青枫,汪立信惊道:“这?这怎么可能?皓月的官员呢?谁去接的人啊!”再次看向青枫脸上的刀疤,汪立信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可是皇上点名要的女人啊!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皇上怪罪下来,他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兰芳立刻回道:“公公,奴婢早上刚才问过到城门接人的赵大人了,皓月的官员说,她就是青灵!而且皓月的人早就走了?” 李旭说她是青灵?青枫整个人僵在哪里,他为什么这么说?大姐是燕弘添点名要的女人,李旭为何要说她是青灵,而且姐姐长得比她貌美,脸上的疤痕也比她浅,李旭为何要说她是青灵,难道?难道大姐和小妹在破庙中?已经死了?所以李旭才会拿她冒名顶替! 石砖地面的冰冷比不上心的寒凉,青枫呆呆地坐在地上,周围人的话她什么也听不见,她只听见心一点点撕裂的声音,为什么死的不是她?明明是她说要自尽的啊?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 汪立信也显得有些六神无主,“这?这可如何是好?”看得出汪立信对这位青姑娘也很厌恶,兰芳赶紧半跪下身子,轻声说道:“公公,奴婢习惯了在洗衣局里干活了,能不能让奴婢回洗衣局?”虽然在洗衣局里永远不可能出人头地,但是只要讨好老嬷嬷,干活倒也不累,总比跟在这个丑八怪身边强。 看了一眼半坐在地上,面目麻木、眼神呆滞的女人,汪立信对着兰芳摆摆手,不耐的说:“回去吧,回去吧!”估计皇上看见青灵这张脸,大怒之下就要了她的小命。在这后宫之中,什么才情歌舞、品德仪态,都是虚的,脸才是她们获得皇上宠幸最重要的利器,青灵那张脸已经毁了,什么机会都没了。对这种人,他也无需为她费心。他得去打点一下,以免皇上降罪时祸及他。 “茯苓?”兰芳对着安分站在一旁的茯苓使了一个眼色,这种时候不走还等什么。 小宫女的心思怎么逃得过在宫里打滚多年的汪立信,双目微眯,斜睨了茯苓一眼,汪立信轻哼道:“怎么,你也想回去?”让她回女医苑也不是不行,就看她懂不懂事,会不会孝敬了。 “青姑娘身体不适,奴婢还是留下来照顾吧。”茯苓眼睛低垂着看着地上,姿态是恭敬的,语气却是一向的不卑不亢。 女医侍是极容易讨好各位娘娘的差事,她都二十出头了,却还只是最底层的小宫女,这次更是被借故推出女医苑,可见这个茯苓不是什么机灵人。青灵毕竟是皇上点名要的人,出什么乱子他也麻烦。想了想,汪立信厉声交代道:“也好,你就留下来吧,别让她到处乱跑。” “是。” 汪立信再没看青枫一眼,拂袖而去,小宫女兰芳赶紧跟着他身后出了小屋。 青枫整个人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红衣映衬下,脸色比之前还要惨白几分,茯苓上前,低声问答:“青姑娘,您没事吧?” 久久,青枫撑着床沿慢慢地站起身,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隐隐的发白,她却不肯接受茯苓的搀扶,好不容易站直身子,青枫幽冷的声音低低的说道:“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无声的泪滑过脸庞,那双明眸灰暗无光,茯苓隐隐的有些担忧,却深知多说无益,这个宫里,可悲、可怜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她?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缓缓带上门,茯苓退出屋外。 茯苓接过小太监送来的食篮,打开一看,果不其然,三餐从三天前的鸡鸭鱼肉,热食肉汤,变成了现在的清茶淡饭,皇宫里的人,大多势利,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茯苓早已经习惯,淡然地盖好食篮往院内走去。 那扇半开的窗户旁,依旧能看见青灵的身影,来这里三天了,她常这样站在窗前凝视院内茂盛的梧桐树。初春的午后,树影剪切下破碎的暖阳斑驳地映照在她脸上,可惜暖阳似乎并未给她带来温暖,那幽冷的目光中,透着噬骨的冰寒,如一只开在艳阳中的白梅。有别于其他后宫女子假装冰冷的欲擒故纵,她的桀骜与阴冷,让人看着心惊,却又移不开视线。 茯苓暗叹,窗棂后的那张脸,绝美却残破,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嫔妃们在知道青灵被毁容以后,连刁难她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才能这么平静的度过三天。 推开房门,茯苓将饭菜端上圆桌,低声说道:“姑娘,用膳了。” “茯苓,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的君主。”清冷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皇宫里,凡是稍有姿色的女人都急切的想见皇上,但是茯苓知道,她要见皇上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讨好他。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44章生不如死2 > 布置好碗筷,茯苓淡淡的回道:“奴婢不知。” 青枫缓缓回身过,看着桌前静静干活的女子,低声问道:“你除了说不知道,还会说什么?” 茯苓收拾食篮的手微顿了一下,很快又专注于手中的活,对于青枫的问题,沉默以对。 在圆桌旁坐下,青枫扫了一眼桌上的两碟清淡的素食,脸色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拿起碗筷,就着无味的素菜,青枫一口一口的将冷饭往嘴里送,吃完碗里的半碗米饭,青枫放下筷子,冷声说道:“你走吧。” “内务府安排奴婢照顾姑娘?”茯苓平淡的声音说着敷衍的话,其实她也不过是图这里清静。 可惜她话还没有说完,青枫微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走,会后悔的。” 她这话什么意思?茯苓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看着青枫冰冷倔强的眼,茯苓斟酌了好一会,才低声叹道:“姑娘还是不要做傻事的好,什么都比不上?活着。”虽然她毁了容颜,背井离乡,确实很可怜,但是这世上可怜的人又何止她一个? 青枫微微抬头,迎视着那双平日里总是刻意回避低垂的眸,说道:“一个人可以活得委曲求全,忍辱偷生,可以受尽磨难,艰辛度日,活着对有希望的人来说,才是珍贵的,而我的希望,早已经被撕裂磨碎!” 本来冰冷的明眸染上了的炙热的怒焰,就连清亮的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茯苓几乎能听到她磨牙的声音,她只知道青家姐妹是被当做礼物送来的,至于她的脸怎么会毁容,又是什么让她恨成这样,却不得而知。 茯苓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紧紧地闭上。 “茯苓姐姐。”一名同样是宫女打扮的小丫头在院外探头探脑,却没敢进来。 青枫脸色划过一抹阴骛,茯苓赶紧退出屋后,合上房门,小跑着出了小院。 看到茯苓出来,小丫头赶紧迎上前去,笑道:“茯苓姐姐。上次姐姐给我开的药,才吃了三剂,风寒就好了大半了。这是我家乡的小酥饼,姐姐不要嫌弃。”她只是最低等级的小宫女,御医院的太医根本不会理她,让小医官们看病,也还得孝敬,她一个月也拿不到多少俸禄,还得存着给家里爹娘弟妹生活。好在茯苓姐姐人好,给了她几剂药,不然她的风寒不知道还要拖多久。 小丫头把手中的一包东西塞进茯苓怀里,茯苓想了很久才想起她是流云殿的宫女小幽,微笑回道:“你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小幽甜甜笑道:“也只有姐姐这样的好人,才愿意举这个手。” 茯苓莞尔一笑,没有回答。 小幽侧过头,朝院内看去,透过半开的窗户,隐约能看见圆桌旁坐着一个素衣女子,长发未束,静默地坐着。 轻轻拉着茯苓的衣角,小幽低声问道:“里面那位就是皓月的美人?她的脸?” 茯苓眉头微皱,她也是来打听消息的?她宫里待了十年,这几天来找她的人,比十年总和还多,茯苓脸色露出淡淡的不耐,小幽立刻急道:“茯苓姐姐,我今天真的是来道谢的。但是出来的时候被主子看见了,知道我要来找姐姐,就让我打听消息,我?” “好了,你自己也看见了,回去可以交代了,回吧。”疲累的不想听她的解释,茯苓缓缓地合上了院落的大门。 “茯苓。”微冷的声音响起。 茯苓进入屋内,以为她会为了那些来打探的人发脾气,谁知,青枫忽然问道:“那位汪公公有没有交代,我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想了想,茯苓回道:“没有。” 青枫的眼中划过一抹异色,继续问道:“那我可以到你们的御花园走走吗?” 她?不会想在御花园等皇上吧?皇上有时候一个月也不一定会去御花园一次。茯苓摇头回道:“御花园只有太后、嫔妃,公主、皇子们能在里面游玩。” 眉头微蹙,青枫轻哼道:“那我到附近随便走走总可以吧。” 这里是中院,离后宫嫔妃们住的宫殿很远,如果她只想在附近走走,倒也没什么,而且就算她说不行,这位青姑娘也未见得会理会。 思索了一会,茯苓点头。 “麻烦你帮我梳头吧。”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青枫坐到梳妆台前,脸色看起来很平静,茯苓的心却莫名的忐忑不安起来。 她真的只是想随便走走? 侧明宫位于整个皇宫中段,算是衔接后宫与前殿的地方,也是大多低品级太监和宫女聚集的地方,这里来往的人很多,却异常安静,每个人都习惯低头走路,脚步匆匆。 这条悠长的宫巷茯苓走过无数次,这一次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为别的,是因为走在她前面的那道素白身影。 茯苓在宫里生活了十年了,见过美人无数,本就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再配上华衣美服,饰物浓妆,自然一个个都是美艳动人。而她?则完全不同。内务府只送来了两套素衣,没有首饰没有胭脂水粉,她就这样穿着一身毫无色彩的全素白衣,墨发轻挽,潇洒自如地走在宫巷内,只是一个背影,那清丽绝俗的风华已足够叫人心驰神往。 这样的女子,在侧明宫出现,必定引来无数好奇的眼光,但是却没人敢上前,只是远远的围观。午后骄阳耀目,明媚的阳光将她白皙无暇的皮肤照耀得越发莹润,也把她脸上两道深深的刀疤照得狰狞恐怖,而她始终微仰着头,没有遮掩的意思。那些看清她长相的人却都惊得倒吸了一口气凉气,赶紧离开。 走了一会,青枫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问道:“哪里是太监宫女嬷嬷最多的地方?” 茯苓抬头,从她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猜不出青枫的心思,茯苓思索着该不该回答她,青枫清冷的声音无所谓的回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总有人愿意告诉我。”说完,青枫朝着对面行来的一名小太监走去,茯苓的心怔了一下,赶紧追上去,在她身后低声说道:“膳房。”这时候应该是膳房人最多吧,在宫里,只有管事公公和有品级的女官才能在自己的屋里用膳,其他小太监小宫女都必须到膳房统一用膳。 青枫终于停下脚步,说道:“带我去。” 青枫明亮的眼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茯苓无奈,只能带着她往膳房的方向走去,好在那里都是些低等的宫女太监,相信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只是姑娘此行,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膳房离侧明宫并不算远,还未走进去,已经能听见杂乱的说笑声从大大的屋舍里边传出来,青枫加快了脚步,朝里面走去,茯苓依旧跟在她身后,只是脚步明显放缓了,姑娘要做什么,她管不了,只要不让自己躺这浑水就行。 这是一间可容纳数百人进食的膳房,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宫女、太监一左一右分开而坐,看那些宫女们的穿着都是于茯苓一样的靛青宫装,可见都是些没有品级的小宫女,青枫进入屋内,朗声问道:“你们的管事是谁?” 清冷的声音在偌大的屋子里响起,本不算响亮,但是从青枫进入屋内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愣地盯着她看,瞬间安静了下来,这一声轻呵,就显得格外清晰。 寂静之后,是频繁的交头接耳,宫女太监们讨论着她的身份,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一名看上去年轻颇大,长相刻薄的嬷嬷上前一步,问道:“你是何人?” 扫了一眼,没发现管事打扮的人,青枫也不与老嬷嬷多话,转身离开,朝着膳房另外一侧的大屋走去。 老嬷嬷先是一愣,回过神来赶紧叫道:“你可不能随便乱闯啊!” 青枫大步跨入大屋,那是一间伙房,里面堆满了各式蔬菜、肉类,刀具锅勺也是一应俱全。此时正是午膳时分,里面只有十几个小太监在打扫,青枫眼眸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异彩,进去就叫道:“你们的管事是谁?叫他出来。” 众人抬眼看去,青枫已经走到了切菜的案桌旁,小太监急道:“你是谁啊?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们管事的公公出来!”青枫一边说着,手还一边嚣张地拎着案桌上切好的蔬菜扔来扔去。 才打扫好的地方,被她这样乱扔,又得重新扫一遍,小太监脸色不善,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竟敢来御膳房撒野?你是哪个宫的?”看她打扮,不像主子,小太监的声音也越发的高了起来。 茯苓站在伙房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脚才抬起来,一道带着怒意的呵斥声从伙房另一侧的门外响起,“大中午的,吵什么呢?” 一名身着暗红绸缎流水纹饰对襟长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其他的小太监立刻俯身请安道:“许公公。” 茯苓抬起的脚也缓缓收了回来,心里为青枫担忧了起来。 来人正是御膳房副总管许纪,此人老奸巨猾,媚上欺下,心胸狭窄,他的姐姐许淑平是东太后身边最得宠的老嬷嬷,宫里人都知道他的秉性和背后的靠山,一般也不敢得罪他。 青枫暗暗打量此人,满面红光,身材肥硕,一定是吃了不少油水。看他目中无人的样子,青枫猜测道:“你就是御膳房总管事?” 皇上、皇后还有诸位得宠娘娘们的膳食自然还轮不到他管,但是除此之外各宫各殿的膳食都得听从他的调配,说是御膳房总管事也不为过!许纪看了青枫一眼,那两道刺目的刀疤已经显示的她的身份,许纪轻哼,一件毁容的礼物而已,斜睨着青枫,许纪语气颇为嚣张的说道:“御膳房并非什么人都可以擅闯。如此没有规矩,咱家可以立刻将你?”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45章生不如死3 > “你和我说规矩?”青枫傲视许纪,冷声低呵,“我青灵乃是受了贵国国主邀请而来,我代表的是皓月对贵国的友好与臣服的心意,俗语有云:来者是客,你一个太监在我面前竟敢不自称奴才,是谁没有规矩?还是说你们穹岳都是用冷饭咸菜招待客人的?等有机会见到你们的皇帝,我倒要问问看,贵国的规矩是什么?” 好个不识时务的女子!这一声太监把众人惊得冷汗淋漓,即使是那些婕妤美人们见到许纪,都要好声好气的叫他一声许公公,这异国女子不是娇蛮无知就是不知死活了。 她她?她一个皓月送来求和的礼物,还敢自称应邀而来的客人!许纪气得双手发抖,虽然心中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却也多了一个心眼,她是毁容了,但是皇上的态度并未明了,青灵乃皇上钦点的女人,她毁容还敢如此嚣张,莫不是有所凭借?若是皇上到时候怜香惜玉?小心驶得万年船,等找到时机,他绝对让她生不如死! 许纪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扬起一抹假笑,回道:“是皓月的青灵姑娘啊,老奴眼拙,没看出来。您的膳食竟是冷饭咸菜?一定是膳房的奴才们瞎了狗眼,老奴必定严惩。姑娘想吃什么?晚膳必定好生伺候。” 青枫“哦”了一声,故作了然,摇头啧啧笑道:“原来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许公公以后可要严加管束,不然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瞎了狗眼呢,这就太冤枉了。” 茯苓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这位姑奶奶骂人的功力可不弱,一句话把御膳房上下骂了个遍,许纪还不能反驳。一时间,御膳房内众人脸色皆变。 “多、谢、姑、娘、教、诲。”许纪脸上依旧带着假笑,声音却一字一顿,明显是在咬牙切齿了。 摆摆手,青枫丝毫没将他的怒意放在眼里,在放满食材的大桌前挑挑拣拣了一会,青枫眉头轻蹙,傲慢的说道:“我喜欢吃的菜,你们也不一定会做,就随便做个绣球干贝,花菇鸭掌,山珍龙芽,白扒鱼唇就行了。” 她倒是很会吃,挑的都不是什么名贵的菜式,却很费食材,且极其考研厨艺。嘴角微勾,许纪故作恭敬的低声回道:“是,晚膳一定给姑娘奉上。”几个小菜就想刁难他?她也太小看他了,御膳房汇集天下名厨,这点小菜他还不放在眼里。 这次青枫没说什么,骄傲的转身离去。 看着那道嚣张得意的身影飘然而去,许纪缓缓站直身子,微眯的鼠眼中,尽是冷厉阴骛之色,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茯苓默默跟在青枫身后,与她相处了三四天,姑娘是个孤傲冷僻的女子,绝不屑于为了三餐膳食与人争斗,且今日嚣张刻薄的样子,实在与平日大相径庭,她刻意挑起事端,意图是什么茯苓仍是猜不到,只是得罪了那些牛鬼蛇神,将来的日子必定更难过。 两人回到屋内,茯苓迟疑再三,还是忍不住低声劝道:“姑娘何苦如此?今日作为只会让您来日吃苦。” 眼中划过一抹不屑,青枫寒声说道:“你出去。” “是。”茯苓轻叹一声,没再说话,转身出了小屋,缓缓合上房门。 修长的手指探入宽大的衣袖之中,一柄一寸多长,厨子用来雕花的刻刀出现在青枫手中,那双明眸中的寒光比锋利的刀刃更加森冷。她连命都不想要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 燕弘添,我要你为我一家陪葬!就算要不了你的命,也要放你的血! “姑娘,吃饭了。” 茯苓看着桌上精致的四菜一汤,不知道是该为这位青姑娘高兴还是该为她悲哀,自从上次她去闹过之后,御膳房已经连着两天送上精致的菜肴了,许公公绝非善类,这么好说话,背后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 “我没什么胃口,你吃吧。”里屋传来青枫清冷的声音,茯苓轻叹一声,舀了一小碗汤,正要送进去,就看见敬事房的吴之丘带着两名小太监大步跨入院内。 茯苓脸色微变,放下手中的汤碗,赶紧迎出院外,“见过吴公公。” 只看见茯苓一个人出来迎接,吴之丘显然有些不太高兴,冷声问道:“怎么只有你,那个青灵呢?” “姑娘在房里,奴婢这就去请她出来。”茯苓行了一个礼,转身往里屋走去。 吴之丘心下更加不愉,一个异国女子,架子倒不小,还要人进去请才肯出来。 不一会,一名高挑清瘦的女子随着茯苓身后走了出来,吴之丘轻哼道:“你就是青灵?” 茯苓在青灵耳边低声说道:“这位是敬事房的吴公公。”后宫上至各宫娘娘,下至美人、才人,最不敢得罪的,就是敬事房,希望姑娘今天别又耍什么心眼,再把吴公公给得罪了。敬事房不比御膳房,只要皇上不是钦点某位美人侍寝,他们就有办法让皇上永远翻不到那个人的牌子。 青枫冷眸微闪,难得温顺的欠身行了个礼,茯苓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她还算识大体,吴之丘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眼光也习惯性的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四肢修长,气质高雅,容貌?未被毁损的那半边脸还算不错。难怪皇后今日会派人提醒他皇上要的美人既然已经送来,就不该让皇上久等,没了娇颜,美人也不再是美人了。 摆摆手,吴之丘不耐的说道:“你准备一下,今晚亥时正阳宫侍寝。酉时会有人过来带你去梳洗打扮。”说完也未再看青枫一眼,匆匆离去。 青枫一脸森寒地站在院内,茯苓低声提醒道:“姑娘应该欢喜才是。” 欢喜?是啊,她是应该欢喜。她终于有机会接近燕弘添了,不枉费她准备了这么久,得罪这么多人。 扬起一抹算不上笑的笑容,青枫扬声说道:“待会你给我梳个头吧,我喜欢高耸一点的发髻,这样能显得我的脸更美。” 茯苓微愣,笑道:“敬事房的宫女们手艺比奴婢好多了。” “我更喜欢你替我梳头,还是?你不愿意。”迎着青枫微恼的眼神,茯苓无奈,“奴婢不敢。” 梳头她一向不拿手,好不容易梳了一个流云髻,茯苓迟疑着问道:“这样可以吗?” 青枫满意的点头,笑道:“嗯,很好,你去帮我拿外衣。” “是。”茯苓转身到后面的柜子取衣服,青枫趁茯苓不注意的时候,将一直藏在袖间的小雕刻刀轻轻藏进了高耸的发髻之间,茯苓取来衣服,就看见青枫正嘴角含笑地整理着发髻,看她心情不错,茯苓也没注意到青枫嘴角的笑并不是因为开心。 她们刚准备好,小院落又走进一名老嬷嬷和几个年轻的宫女,茯苓扶着青枫出到院外,说道:“桂嬷嬷,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那位桂嬷嬷脸正眼都没看青枫一下,冷声说道:“请吧。” 青枫走出屋外,忽然停下脚步,对着站在门旁恭送她们离开的茯苓说道:“茯苓,你回你原来的地方去吧,今夜之后,我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今晚若是她刺杀燕弘添成功,她自会自尽而亡,与家人团聚,若是不成功,她也会死在那个暴君手下吧,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小宫女们自然不知道青枫的心思,只道这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凭她这残颜之姿,还妄想一夜侍寝之后,就山鸡变凤凰了不成?众人眼光或轻蔑或耻笑,茯苓的心却是七上八下,总觉得这位孤傲的青姑娘似乎话中有话,她眼中按耐不住的兴奋与狂热,更是让人忐忑不安。 好狂傲的口气,桂枝芸稍稍抬眼看向那张扬的女子,她站的方向,桂枝芸只能看到半张残颜,刀疤覆面,却还如此自信,也不多见。美人见得多了,她对这残颜女子倒有些好奇了。 “走吧。”青枫不理会众人的眼光,傲然跨出小院。 看着那道清冷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宫道尽头,茯苓才缓缓收回视线。低叹一声,轻轻关上了院门,这宫里的每个人,各自都有各自的命。漱卿池 后妃之中,只有皇后,四妃,八嫔,十二婕妤有自己独自的宫殿,其他的美人、才人都居住在姝仪殿,若有幸得到侍寝的机会就能到漱卿池,由嬷嬷和宫女们为其梳洗打扮。漱卿池的嬷嬷们手艺都很好,妃嫔们常会召她们到各宫中梳头制衣。 桂枝芸是宫里的老嬷嬷了,见多美人也就麻木了,但是看着从温泉池里傲然走出的女子,她也不禁惊艳,冰肌雪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身材匀称而修长,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与白皙的皮肤相称,别有一番妖炙之美。而她的美与众不同之处,在于拥有一身的寒冰气质却同时生得一双炽若烈焰的眸,难怪她敢口出狂今夜之后,无需再回那方小院,这等尤物,那个男人也抗拒不了吧。只是真正可惜了那一张脸,不然她必定艳压群芳、宠惯后宫。 一名女子拿起长绒布巾给青枫擦干身上的水,另外两人立刻将手中的暗红纱衣为青枫穿上,单薄的轻纱完全遮不住什么东西,若隐若现反而更增添了几分魅惑之色,青枫皱眉,她们要她这样去见燕弘添?心里升起一股恶心与怒火,但是青枫什么也没说,任由她们摆布,只要能报仇,她,什么都能忍受! “奴婢为姑娘梳头。”小宫女拿着梳子上前,青枫一把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梳理着自己濡湿的发尾,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用了,我喜欢这个发髻,你们给我上妆就行了。” 小宫女为难地看向身后的桂嬷嬷,那简单高耸的发髻确实挺适合她,桂枝芸暗暗点了点头,小宫女默默地退了下去。 青枫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在她们的手下,她越来越像一尊供人玩乐的礼物,精致的妆容,浓重的脂粉依旧遮不住脸上的疤痕,她的心在滴血,同时也在狂笑,燕弘添想要一个绝色美人,休想!垂于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任尖尖的指甲戳入掌心,越是痛,她嘴角的笑越发妖媚。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46章我要报仇1 > 亥时已到,桂嬷嬷满意地打量了她一眼之后,给她披了件嫣红披风,想了想,桂嬷嬷取来一块红色的轻纱,盖在她的头上,薄薄的纱幔并不影响青枫视物,别人看她时,朦胧中却又更生出了几分妩媚与好奇。 桂嬷嬷将她送出漱卿池,一顶四人软轿早已等在院内,青枫坐上软轿,四名侍卫抬起轿子,朝着正东的方向疾走而去。他们的脚程极快,好在软轿很稳,青枫未感觉到颠簸,她的手微颤地抚上发鬓,摸索着隐于发丝间的刻刀,心在这一刻疯狂地跳跃着,因为她惊惶,今晚她要面对的男人,是六国臣服的穹岳帝王,冷血暴君,也因为激动,今夜她要为爹娘为姐妹报仇! 半柱香之后,她被抬进了一座宫殿,此时夜色渐浓,隔着薄薄的轻纱,青枫看不清楚外面的景物,只隐约看见正殿前灯火通明,四人将软轿抬到正殿右侧的偏殿,轿子才落地,一只纤手拨开软轿的帷幔,牵起青枫的手,将她扶出轿外。 那双手温暖而细腻,青枫忍不住看向身侧的女子,她穿着鹅黄色宫装,面容秀丽,不似一般宫女那般卑微,美丽的眼睛隔着薄纱看了她一会,安静的收回实现,继续若无其事的扶着她往里走。 青枫冷笑,燕弘添宫里的宫女,倒还真与别处不一样!青枫由着她搀扶走进殿内,偌大的屋子里,几个宫女和太监在点灯,数十支蜡烛燃烧着,明亮得一眼就可就室内看个清楚,没有层层帷幔亦无屏风隔断,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看画风和笔触,像是出自一人之手。里间只有一张巨大的床榻和两张矮几,地上铺着纯白毛毯,外室同样简单,一张案桌,四张红木椅,还有几样瓷器木雕。 想不到燕弘添的寝宫,装饰得如此普通。燕弘添不在殿内,青枫有些失望,同时也暗松了一口气。宫女扶着她到床榻上坐下,沉默地退到一旁。 好几个人在屋里,却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一般,青枫能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的跳动声,随着时间流逝,青枫的手也紧紧地握成拳头。 “皇上驾到!” 一声尖细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青枫浑身猛地一震。除了一直站在身侧的宫女微微屈膝行礼之外,殿内的宫女、太监立刻刷的一声整齐而迅速地跪在地上,头低到不能再低,一身卑微。青枫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将背挺得直直的,坐在床上,既不起身亦不肯下跪。 萧雨秀眉微扬,这女子双手紧握成拳,呼吸紧滞,怎么看也不像是娇羞?眼眉间的冷厉又是怎么回事?萧雨心理暗自猜测着,不是因为担心皇上,只是在想后面还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不一会,门由外向内缓缓推开,一双明黄色的靴子踏入殿内,青枫秉着呼吸,盯着那道高大的身影。殿内蜡火明亮,青枫能清楚的看到他的样子,燕弘添比她以为的要年轻,剑眉入鬓,高挺的鼻子让他整个看起来傲慢而冷酷,即使是在自己的寝宫,他那双黑眸依旧凌厉,轻抿的嘴角冷冷的没有一丝弧度。他没有走过来,在案桌旁随意坐下,未着龙袍,未带顶冠,只一袭黑袍锦服,那天下君主的凛然霸气已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就是燕弘添! 燕弘添看了一眼端坐在床上,没有行礼的女子。 青灵,三年前他到皓月游玩之时,在影月泉边看到了她,当时她正在掩埋一只误入陷阱而死的兔子,明明怕血,吓得花容失色,却还是要坚持将血淋淋的兔子抱进土坑埋葬。她的绝色姿容让每个男人都难以忘怀,对于见多了残酷与杀戮的他来说,她的善良和灵气让他颇想收藏,那时他就已经决定,要这个女人。 穹岳三年一度的庆典将至,北齐此时又来朝拜,国事繁忙,若不是今日敬事房提起她,燕弘添差点就忘了她已到穹岳十来天了。为了补偿,他已敕封她为美人。看来美人并不领情,远远的隔着面纱,燕弘添还是能清晰的看见一双明眸正炽烈地盯着他,黑眸微眯,燕弘添微微摆了摆手,宫女太监们立刻躬身退了出去。萧雨轻轻合上房门,却没有退下,安静的立在门边。 御前总管太监高进好笑的看着这个皇上身边唯一的御前女官,只见她面色沉静,身子却明显微微向里靠,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可惜里面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偌大的屋内,只剩下燕弘添和青枫两人,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室。 “过来。”许久之后,低沉的声音从外室传来,即使只是淡淡的两个字,却带着不容违抗的气势。 青枫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朝燕弘添的方向走去,虽然她披着外袍,但是修长的双腿还是在红纱摇曳间若隐若显,燕弘添黑眸轻眯,冰冷的嘴角终于微微的扬起一抹弧度。 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下,每走一步都需要勇气,青枫微昂着头,一步一步的朝着燕弘添走去,她不容许自己在他面前,有一丝一毫的怯懦。 青枫渐行渐近,透过薄薄的轻纱下,燕弘添终于看清了那双炽烈的明眸,同时也看见了半张残破狰狞的脸! 燕弘添一把扯下青枫脸上的面纱,那原本应该柔滑细致的皮肤,绝美的脸庞已被两道深深的血红色疤痕丑陋地覆盖。 燕弘添猛然起身,大手紧紧地捏着青枫的下巴,阴骛的低呵道:“谁伤了你的脸?” 下巴被捏的生痛,青枫从他眼中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毁坏的愤怒,她的心在狂笑,他以为这世上真的事事都会如他所愿,人人都会为他臣服?青枫毫不掩饰心中的恨意与鄙视,低笑道:“怎么?这不正是你费尽心思、巧取豪夺来的脸吗?现在嫌弃了?” 讽刺的低语声音不高,但是在寂静的殿内响起,却是句句清晰,燕弘添脸色一沉,捏着下巴的大手忽然下移,毫无怜惜的掐住她的脖子,手缓缓收紧,“你是谁?”逼人的暴敛之气让青枫的心不自觉的颤抖,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将她掐死,“说!” 咽喉被紧紧地扣住,青枫倔强的紧咬牙关,不肯哼一声,更别说求饶。这种窒息的感觉她很熟悉,反正已经死过一次,她也不怕再来一次,总之,她绝对不会屈服。 燕弘添寒眉紧蹙,三年前,在影月泉旁的青灵可绝对不是这样的女人。她有一双娇柔温婉的眼眸,笑起来如三月的春风让人浑身舒爽。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有股子不怕死的拧劲,尤其是她含恨冰冷的眼,仿佛淬了毒一般,她不是青灵,长相却与青灵有八分相似,她,到底是谁? 黑眸中划过一抹冷残之色,燕弘添嘴角轻勾,另一只手也抓住青枫的衣襟。 嘶—— 锦布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如一把利刃,剥落了青枫的衣衫,同时也撕裂了她的尊严,他轻佻放肆的目光在她身体上流连,一手摩挲着她的腰肢,掐住颈脖的手也划过右肩,抚上前胸? 身体的冰冷比不上内心的寒凉,青枫僵直的身子颤抖着,她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刻不是吗?她在害怕什么!她要的不就是燕弘添迷恋这具身体,放松警惕以便于自己刺杀他吗?但是真到了这一刻,这样的触摸,却像一只冰冷的毒蛇将她紧紧地缠绕,恶心得令人作呕,恐惧、屈辱、羞耻漫过心房,几乎将她溺毙。 她细腻柔滑,白玉无暇的皮肤取悦了燕弘添,而僵硬颤抖的反应更让他大感有趣,手指带着挑逗,划过纤腰一路向下,黑眸的眼眸却一直不曾离开她裸露的右胸。他早就听说,青夫人是皓月有名的刺青师,她在三个女儿满月的时候,就在她们右胸上刺了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奇特的是刺在身上的字平时看不出来,只有情绪激动或者体温升高的时候,才能看到。如果,她是青灵,那么待会她的肩上就应该出现“灵”字。 当燕弘添的手划下腰间的时候,青枫脑子嗡的一声,血脉瞬间往上冲,她不甘心如此受辱。这比死更让她难过!猛地睁大眼睛,青枫忽然抬起手,抽出发髻间的刻刀,朝着燕弘添的胸口狠狠的扎下去。 青枫动作一气呵成,燕弘添却万万没有想到,她手中居然会有利器。利刃袭来,燕弘添已来不及推开她,只能侧过身子,反手抓住青枫的手腕,虽然抓住了青枫行凶的右手,燕弘添的手背仍是被刻刀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血沿着手腕流下,浸湿了暗黑衣袖。 暗眸中闪着嗜血的寒光,燕弘添冷声喝道:“你想刺杀朕?”还是说,她根本就是皓月送来的刺客?眼中划过一抹杀意,燕弘添手上的劲道越发的狠。 手腕被鹰爪般的大手钳制,极度的疼痛让青枫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哼一声,握着刻刀的手始终不肯松开,即使她已经疼得冷汗直流,唇也被咬出血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47章我要报仇2 > 她不会武功?燕弘添暗自疑惑,无力的胳膊,混乱的脉象,苍白的脸色都说明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不是刺客,为何要刺杀他? 虽然心中已经知道她不是刺客,燕弘添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倔强到何种地步。 大手再次用力,只听见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青枫压抑的低哼一声,刻刀从她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青枫本也是娇生惯养,众人宠爱的千金小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痛,即使她不肯求饶,泪仍是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看到她的泪,燕弘添非但没有怜惜之色,反而厌恶的一把甩开她的手,青枫踉跄跌倒在地。 右手已不能动,青枫用左手艰难地拉扯着身上残破的衣服,一点一点地穿上,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卑微而狼狈。 她行刺失败,不求饶便罢了,居然还忙着整理衣服,燕弘添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轻哼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朕?” 为什么?青枫手上一顿,缓缓起身,手腕上的剧痛让青枫越发清醒与疯狂,错过这次机会,她将再也没有机会杀死他。眼光扫过燕弘添背后矮几上的花瓶,青枫一步一朝他走进,两人几乎贴在一切,青枫倾身上前,低声回道:“你害得我青家家破人亡,你说我应不应该让你?”手缓缓伸向燕弘添身后的花瓶,抓住瓶身,青枫话锋一转,“以命抵命!” 青枫奋力将手中的瓶子砸向燕弘添的头,可惜这次燕弘添早有防备,青枫举起花瓶的把一刻,燕弘添冰眸一冷,一掌重击在她的右肩上。 哐当! 花瓶落地的那一刻,青枫也被燕弘添重重的一掌打倒在地。胸口闷痛,眼前一花,青枫差点晕厥过去。 古瓷花瓶碎裂的声音,响亮而清脆,守在门外的高进和萧雨都吓了一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光,高进轻轻推开门,急道:“皇上?您没事吧?” 燕弘添被青枫气得心情极坏,低吼道:“谁让你们进来了!滚!” “奴才该死!”侍卫们立刻退后数步,微低着头不敢再上前。高进正要关门退出去,却看见燕弘添手背上,一缕鲜红的血丝正沿着指缝滴落到地上,高进脸色大变,急道:“皇上,您的手受伤了?”转头对门外的侍卫叫道:“快传御医!” 殿外乱作一团,燕弘添扫了一眼倔强的还要再起来的女子,剑眉微蹙,她真这么想死?燕弘添有些厌倦的摆摆手,说道:“来人,把这个女人拉下去,削去美人封号,贬为宫女。”明日还要设宴款待北齐使者,他今晚无心再与她玩下去。 “是。”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将青枫从地上架起来,拖出殿外。 双手被反扣在背后,青枫动弹不得,手腕的痛,肩膀的伤,都不及她失去至亲的心殇,青枫暗暗发誓:燕弘添!你今天不杀我,我还会再找机会杀你!不死不休! 即使已经被拖出很远,那双阴冷含恨的眼仍是一战不眨的死死地瞪着他,如一只绝望而暴躁的小兽,恨不得立刻扑咬上来要了他的命,燕弘添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这个女人,倒还有点意思!他的温婉佳人竟然换成了凶悍美人? 不死不休?想起刚才她被拖出去时的眼神,萧雨打了个寒颤,她还是第一次听哪个女人敢和皇上说这四个字。 痛。 这是青枫唯一的感觉。 侍卫将她丢进这件简陋的小屋之后,再没出现,她也没有力气再去观察自己身在何处。青枫趴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一动不动,右手早已痛到麻木,不去碰它甚至连知觉都没有,胸口闷得像被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泪默默流淌着,沿着消瘦的脸颊滴落在石板上,她恨,恨今天没能为爹娘、姐妹报仇,更恨自己在这一刻,居然想就这样死去,如此她便可回到父母亲人身边,便可不再独自苟活于冰冷的世上。 青枫疲惫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睡着,脑子里混沌的浮现出一幅幅画面,爹娘、姐妹都在她身边,他们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了。就在她想永远的沉溺其中的时候,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巨响,她的家人忽然倏的消失不见了,青枫惊恐睁大眼睛,只见一块靛蓝色的布料扔到她面前。 “醒醒,快把衣服换上。”青枫艰难地扭过头,才看见一名四十多岁微微发胖的嬷嬷对着她不耐烦的低呵道:“快点起来,不要磨磨蹭蹭的。” 从半开的木门看出去,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嬷嬷几次催促之后,终于不耐烦的上前抓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伸手就要扒她的衣服。 青枫在这一刻彻底清醒过来,嬷嬷的力气很大,她的右手和右肩都不能动,只能拼命的蜷着身子,左手抓紧领口,脚不住的乱踢,青枫大声叫道:“我自己来!” 青枫不要命地挣扎,嬷嬷也被她踢了好几下,终于受不了地松开了手,骂道:“你给我快点,再磨蹭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嬷嬷骂骂咧咧地出了屋外。 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烂不堪,青枫抓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因为右手不方便,她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衣服穿好,出到屋外,等得不耐烦的老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已经是最低品级的小宫女了,别以为自己还是什么美人,现在不是从前了,出个门还要梳洗打扮一番?” 胸口一阵阵的闷痛,青枫没理会嬷嬷的冷嘲热讽,嬷嬷也不再罗嗦,领着青枫东拐西拐,绕过了好几条回廊,终于在一间熟悉的院落内停下,嬷嬷一扫刚才刻薄的样子,对着半开的房门殷勤的叫道:“许公公,您要的人给您送过来了。” 青枫缓缓抬头,环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立刻想起,这里是?御膳房! 许纪从屋内缓步走出,脸色尽是得意之色,扫了一眼嬷嬷身后的青枫,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许纪奚落道:“啧啧,咱家昨日听说姑娘封为美人,还想去恭贺姑娘,怎么一夜之间,就沦落到这般田地?”他早说过,这个女人嚣张不了多久。 果然是冤家路窄。青枫冷哼一声侧过头去,她再怎么没落,也轮不到一个太监来取笑。 青枫这时候还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丝毫没有把许纪放在眼里,许纪脸色阴沉,旁边的嬷嬷立刻狠狠的推了青枫肩头一把,呵斥道:“公公和你说话呢,别以为自己还是主子!” “啊!”嬷嬷推搡的地方正好是昨天燕弘添一掌打中的地方,经过一夜,疼痛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发的难受,青枫捂住肩头,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额头上布满了薄薄的细汗,一脸痛苦。 许纪嘴角划过一丝阴冷的笑意,扬声说道:“既然到了御膳房,就好好干活吧,咱家会好好照顾你的。”看了一眼青枫的右肩,许纪冷笑道:“你刚来,御膳房的事情也不会做,就先把伙房门前的两个缸挑满水吧。小虎子,好好看着,挑不满就别给她饭吃。” 一直低垂着头,站在许纪身后的少年赶紧回道:“是。” 看到青枫在听到挑水的活之后,脸色发白,许纪心情瞬间大好,昂首大步走回屋内,嬷嬷眼见许纪正眼都没看她一下就走了,也讪讪地出了御膳房。 院内只剩下青枫和那少年,看她久久不动,少年走到她身侧,低声说道:“水桶在那边。我带你去最近的水井吧。” 青枫抬头看向小虎子所指的水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两个大大的空木桶少说也有二十来斤,若是装满水?得有个一两百斤吧。 小虎子以为她会耍赖或者不干,若是这样,许公公就可以动鞭子教训奴才了,到时候水还是得挑,另外还得白挨一顿打。小虎子正想劝她忍一忍,青枫已经朝着水桶走去。 右手和右肩都有伤,青枫只能用左肩挑起扁担,或许是因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挑起木桶的时候,青枫并没有觉得很重,看向小虎子,青枫冷声说道:“走吧。” 不知道是小虎子在整她,还是许纪在整她,所谓最近的水井,竟也要走过两条长长的宫道,才能走到。 来到水井边,青枫已经满天大汗,肩膀上也压出了水泡。右手使不上力,青枫只能用左手打水,每一次都只能提上来小半桶,小虎子摇摇头,说道:“你最好快点,不然天黑也挑不完一个水缸。”伙房前面的一个大水缸就需要满满二十担水才能装满,平日里十个公公挑一个早上才能挑满两个水缸,她这么个弱质芊芊的,估计三天也挑不满吧。 青枫瞪了小虎子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48章我要报仇3 > 虽然每次都只打上来一点点水,她还是将两个大木桶装了六分满,深吸了一口气,青枫用左肩抬起扁担,这一次她差点站不起来,好不容易站直身子,脚却一直打颤。走了几步,立刻就感到胸口如火烧一般的痛,喘着粗气,青枫仍是撑着往前走,但是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走在宫道内,她几乎看不清楚前面的东西,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走着走着,青枫只觉得眼前一黑。 水桶“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桶里的水晃荡几下,洒出来不少,青枫只听得耳边嗡嗡作响,身子已不受控制的软倒下来。 “姑娘?” 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可惜来人力气不大,青枫还是跌在地上,疼痛让她开始混沌的脑子再次清醒过来,眩晕的感觉过去之后,青枫终于看清扶着她的人正是茯苓,“茯苓?你?怎么还在这?”她不是叫她回去了吗? 茯苓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还在侧明宫。青枫脸色发青,气息紊乱,茯苓轻轻搭上她的手腕,不禁心下一惊,姑娘的脉象虚弱,气郁血滞,像是受了内伤,但是她医术平平,却也看不住到底伤在哪里。诊脉的同时,茯苓不经意间看见青枫的另一只手正无力的垂在身侧,腕间还有暗青淤痕。茯苓皱眉,“您的手?” 青枫像只受惊的刺猬一般,立刻缩回,“我没事!” 抓住她回缩的手,作为医者,茯苓敏锐的感觉到青枫的手腕骨头可能错位了,急道:“不要动!”茯苓不知道昨夜侍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这样的伤是极痛的,没有几个女子受得了这样的筋骨错位之苦,而她居然还在挑水? “会有点疼,你忍一下。”握着青枫的手腕,茯苓手法精准的将错位的骨头复位,即使她已经尽量快了,青枫还是疼的浑身轻颤起来。 茯苓暗舒了一口气,好在只是错位,若是骨头断了,就真的麻烦了。抬头看向青枫,茯苓不禁又是一怔,她苍白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唇却被她咬得嫣红充血,即使瘦弱的身体已经抖得如风中落叶,却仍是不肯叫一声疼。茯苓佩服的同时也不免唏嘘,这女子性情怎么就倔成这样?本来想叫她不要用这只手,好好养着,眼光扫过旁边的水桶,茯苓只能低声叹道:“尽量少用这只手,不然你以后握笔会有些困难。”她是才女,若是这伤影响到她写字作画,那就可惜了。 握笔?青枫嗤笑一声,她现在只关心她还能不能握得住刀子! 轻轻转动手腕,还是很痛,不过已经能使上力了,在地上坐了一会,青枫也缓过劲来,挣扎着起身,茯苓扶着她起来,青枫再次挑起水桶,茯苓赶紧帮她抬起扁担,让她能站起来。这半担子水也不轻,茯苓本来想帮她抬一段路,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的小虎子看着茯苓,欲又止,青枫冷哼一声,轻推开茯苓,低声说道:“我自己可以。”许纪摆明了要整她,她有何必还要连累别人。 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迈开步子,青枫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前走去。 茯苓看了小虎子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眼中却难忍责备,都是宫里的下人,又何必如此为难一个落难的女子,小虎子低声说道:“这位姐姐,不是小虎子心狠,你若帮她,不仅害了她更害了你。”说完小虎子立刻小跑的跟上前面的青枫。 是啊,在这座宫里,谁也帮不了谁,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怜悯别人?看着那道跌跌撞撞、渐行渐远的身影,茯苓终是背过身去,不再回头。 夕阳渐斜,将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那道本就纤瘦的身体,在夕阳的拉扯下,投下如纸片般单薄的影子,两个大大的木桶几乎将她完全淹没。小虎子小步的跟在青枫身后,她低垂着头,晃晃悠悠的往前挪,四个时辰,从上午到傍晚,她来回挑了七八趟,干裂的嘴唇与青白的脸庞一般,没有一点血色,靛青的宫装背后湿了一大片,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用左肩挑水,肩膀上的血泡被沉重的扁担磨破,血水从靛青布料下一点点渗出来,原来凌厉的目光现在已涣散麻木,不曾改变的是一路向前的步伐。 在宫里被嬷嬷公公们惩罚是常有的事情,大多数小宫女都会哭着求饶或是得过且过,大不了饿几天或者挨几下鞭子,公公们也不会想弄出人命,最后也就过去了。许公公要她挑两缸水,就是想挫挫她的锐气,让她吃点苦头。小虎子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倔强坚韧到他都心惊的程度。 日落时分,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会忍不住看一眼那道艰难前行的身影,而后窃窃私语,快步离开。 小虎子实在看不下去,低声说道:“实在不行?就歇一会吧。” 青枫低垂着头,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小虎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很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一头栽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进了伙房的小院,小虎子才发现许纪正站在院内,打量着未满的水缸。小跑上前,小虎子半跪在地上,叫道:“公公。” 许纪眯眼看去,只见一身狼狈凄惨的青枫挑着半担水艰难地挪进来,平日里傲慢的眼此时暗淡无光,许纪心情颇好的笑道:“大半天了,怎么才挑了这么一点点水,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青枫默然地放下水桶,眼皮连抬都没有抬一下,不屑去看那张得意的嘴脸。 看她连头都抬不起了,许纪冷笑一声,故作怜悯的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咱家也不为难你了,今夜皇上设宴款待北齐皇子和公主,皇后娘娘怜惜你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这些粗活就不要你做了,你去服侍公主吧。”皇后果然小气,即使皇上钦点青灵入宫,现在也弃之如履了,她还不肯放过她。 一直漠视他的青枫猛然抬头,那股冰冷如剑的眸光再度袭来,让许纪想起御膳房内她的嚣张跋扈,心下不愉,冷声嗤笑道:“你也不用这么不甘心,虽然同样是献给皇上的女人,但是谁让人家是一国公主,还是艳绝北齐的大美人呢?说不定以后她就是皇上的爱妃,那时候你想给她提鞋,人家都不要!” 许纪此番羞辱,非但没如愿地看见青枫心伤,反见她大笑起来。 爱妃?别说妃子,就是穹岳皇后的位置,她青枫也不屑一顾!不过她也不能指望一个终日只知道媚上欺下的老太监懂得什么叫尊严。她笑是因为老天有眼,自己这么快又有靠近燕弘添的机会。 青枫独自一人疯狂地笑着,散乱的发丝,狰狞的脸庞,让她看起来像个疯子,许纪受惊的后退了一步,指着小虎子说道:“你快把她带走,交给内务府。” “是。” “皓月青姝,不过如此!”许纪生怕青枫发疯扑上去,低骂一声后赶紧拂袖离去。 许纪出了院外,本来还疯狂大笑的青枫忽然停了下来,冷静的对小虎子说道:“走吧。”她脸色平静,神情冷然,与刚才疯狂的样子大相径庭。 小虎子摸摸脑袋,他真的搞不懂这位皓月来的女子在想些什么。乾阳殿 今夜穹岳宴请北齐使节,偌大的正殿装饰得异常华美,金丝地毯,鎏金食器,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金黄,尽显大国气魄,尊贵逼人。 青枫看向最上层的金龙座椅,冷笑一声,如燕弘添这种急功近利,只知道用掠夺与征服来证明自己的君主,最多只能算一暴君,想名垂千古,受万民敬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可笑之极! 宫宴即将开始,官员陆续进入大殿,内务府执事太监吴荣也越发紧张了起来,呵斥和老嬷嬷们管好手下的宫女们,这样的宴席可不容不得出一点差错。 老嬷嬷看着傍晚时领过来就始终面无表情、神情冷傲的女子,心里暗暗哀叹,上头有交代,一定要让她去服侍北齐公主。这其中的原因她心知肚明,自然不敢违抗,只是这女子幽冷孤傲的眼睛,总让她心里发慌,生怕待会宫宴之上给她捅出什么娄子来。 走到青枫身侧,嬷嬷忽然抓住她的手,故作疼惜的说道:“嬷嬷知道你不甘心,心里很苦,但是待会你可要好好服侍北齐公主,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原谅你了,总之宫宴之上,可别使性子胡来,不然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中午茯苓帮她诊治之后,右手已经没有这么疼了,但是现在被嬷嬷这样用力一握,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青枫猛地抽回手,老嬷嬷微愣,脸色倏的一黑,怒道:“待会你要是敢出一点乱子,我剥了你的皮,听见没有?”真是给脸不要脸。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49章新的希望1 > 胸口阵阵的闷痛袭来,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沉重,背后的衣衫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却不是因为热,由心而发的寒意让青枫不住地颤抖着,她根本没在听吴嬷嬷说什么,还能坚持站着不倒下不过是为了等待燕弘添的出现。 青枫默不作声,老嬷嬷还想再教训她两句,响亮的通报声由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老嬷嬷张开的嘴赶紧闭上,与身边人一起匍匐跪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偌大的宫殿里,文武百官,侍卫宫奴三呼万岁,叫声响彻大殿。手上一疼,青枫被老嬷嬷拽倒在地上,这时,燕弘添身着明黄精丝礼服,腰配白玉环带,头戴乌金玉冠,昂首大步行来。今日的他比她初见时气势更胜,那双霸气凛然的眼扫过大殿,别说与之对视,连头都没人敢抬一下。 身侧的老嬷嬷居然还没用地抖了起来,青枫冷哼,刚才她不是无比嚣张吗,此时竟怕成这样,这种媚上欺下的刁奴,一辈子也只配做个奴婢。 “众卿家平身。”燕弘添在龙椅上落座,他身侧还坐着一名女子,暗红牡丹华服,翡翠步摇,美玉华衣把她妆点得尊贵华丽,却也让她看起来少了一丝生机与活力,此时坐在燕弘添身边的女人,必是皇后无疑。 青枫敛下眸光,思索着如何才能再次接近燕弘添,她现在手上没有武器,就算有,和他拼力气都是愚蠢的行为,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置他于死地? “北齐使节觐见。”随着礼官的通报,殿外走进三人,两男一女,清瘦的男人走在最前面,较为健壮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传说中的北齐公主站在清瘦男子的身边,精致的脸庞美丽自是不必多说了,那双艳若秋水的双眸顾盼之间熠熠生辉。 “穹帝万福。”三人行半跪之礼。 燕弘添朗声回道:“平身,赐坐。” “谢穹帝。” 燕弘添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几位远道而来,先来尝一尝穹岳特有的沉香佳酿,赐酒。” “谢穹帝赏赐。” “快去。”吴嬷嬷推了青枫一下,她才回过神来,端着酒壶走到北齐公主身边,青枫半蹲下身子,为她倒酒。听到北齐公主小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青枫冷笑,她已经习惯了别人看到她的时候的惊叹,只不过以前是因为美,如今是因为丑陋而已。 倒好酒青枫默然地立在一旁,忽然感觉一道炙热的眼光正在注视着她,青枫微低着头,不去理会,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放弃,死死地盯着她不放。青枫微恼,抬眼看去,与那道窥探的视线撞在了一起,看清那道视线的主人,青枫倏地瞪大了眼睛,呼吸为之一凛,手中的酒壶差点拿不稳。 那是?姐姐!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湛蓝长衫,站在一名高大男子身旁,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她,两人目光对视,她显得很冷静,只是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神不复以往的温柔,却格外的专注。 再见到青灵,青枫的身子因为激动与狂喜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北齐公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青枫惊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低下了头。 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北齐三皇子旭寻斯恭敬笑道:“果然是好酒!香浓醇厚,入口绵滑。此次代表北齐前来朝拜,得以见识穹岳的强大和泱泱大国风范,我等心悦诚服,希望能借此机会,表达我国对穹岳的臣服之心。” 燕弘添缓缓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嘴上也热情的回道:“北齐乃穹岳邻国,两国互通使节,多加往来确是一件好事,三皇子既然到了穹岳,不妨游历一番,穹岳还是有些美景的。” 燕弘添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旭寻斯心里已然明了,他对结盟表现得并不热衷,顺着他的话,旭寻斯笑道:“多谢穹帝美意,穹岳幅员辽阔,山歌秀美,自然是美不胜收,这次前来,七妹也特意准备了一支水袖舞,祝穹岳昌盛,愿两国结为万世友邦。” “哦?”这么快就用美人计了?燕弘添寒眸轻扬,大笑道:“一直听闻七公主舞技卓绝,朕今日倒要好好欣赏欣赏。” “嫣云献丑了。” 大姐没死!太好了,她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青枫的心被无边的喜悦与希望占据,大殿之上,燕弘添和北齐皇子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在听。直到耳边响起一道清亮的笑声,青枫才赶紧敛下嘴角的笑容,好在她一直低着头也没人注意她脸上的笑。 北齐公主落落大方,优雅起身走向中间的金丝长毯,迎视着燕弘添,北齐公主缓缓脱下腰带,随着她的动作,华丽的外衣悄然滑落,露出里边艳红色的半透明丝裙,轻薄的布料不仅飘逸妖娆,更是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在众人眼前。 向着燕弘添行了一个礼,女子从袖间取出一抹艳红丝带抓在手中,展开大约有八九米长,随着乐师鼓点,女子一个轻跃,手中的绸带仿佛有生命一般,倏地飞舞而起,迎合着节拍,明媚灵动如猫一般的媚眼不时飘向燕弘添,扭动着曼妙的腰肢,如蛇一般娇软,手中的长丝带随着鼓点轻盈舞动。 四周惊慕的叹息声此起彼伏,北齐公主的舞技确实让人惊艳,不过青枫的心思却没在这上面,要说舞技,小妹的舞与这位公主不相上下,只不过小妹生性羞赧,不喜在外人面前起舞,故此世人只知小妹棋艺超群,却不知她舞技不俗。 青枫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燕弘添,只见他暗眸微眯,手中握着酒杯,嘴角似笑非笑,看来他对这位北齐公主很满意,这种送上门的“礼物”已经够多了,他却仍强要大姐入宫,燕弘添根本就是一个只会巧取豪夺的男人,对江山如此,对美人更是如此! 大姐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刚才看她的眼神为何如此怪异?那日分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青枫想不明白,趁着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北齐公主的身上,青枫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大姐,可惜大姐的目光再也没再和她有所交集,她似乎对这支舞也很感兴趣,青枫也不敢一直盯着大姐看,要是被人发现就糟了。 青枫怅然地收回视线,最后一个鼓点也刚好落下,只听见“砰”的一声,北齐公主直直到趴到在地,大殿上,众人皆是屏住呼吸,盯着地上那抹丽影。 青枫皱眉,她怎么了?以她的舞技,最后一跃不应如此有失水准? 过了很久,北齐公主都没有起身,大臣中,传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旭嫣云久久不动,旭寻斯终于忍不住起身上前,在她身边低唤道:“七妹?” 旭嫣云没能回应他,眼睛倏地圆睁,脸色也由潮红转为淡淡的青紫色,接着是明显的呼吸困难,原来灵动的眼眸中失了娇媚,满是血丝充满着恐惧且明显外突,僵硬的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咽喉,双脚无意识地挣扎着? “七妹!” 终于,旭嫣云不动了,双目圆睁地瞪着前方。一切发生的太快,大殿上的众人无从反应。 “御医,给七公主诊治。”燕弘添微冷的声音沉沉的响起,脸上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是。”两个御医赶紧跑过去,抚上旭嫣云的脉搏,原来平静的脸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仔细的诊脉了很久,终于松开手,对着身后的另一名御医低喃了几句,那御医立刻诊脉,许久之后,两人对看一眼,皆不敢。 看他们的表情,旭寻斯已经感觉到不对劲,急道:“她怎么了?!” “七公主她?”两人咽了咽口水,冷汗直流。 “说!”燕弘添低吼一声,两名御医立刻扑到在地,战战兢兢的回道:“已经气绝身亡了。”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混账!”燕弘添怒得将手中的酒杯被摔在地上,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旭寻斯似乎还未能冷静下来,盯着御医,逼问道:“这不可能,七妹自小习舞,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忽然就气绝身亡了呢?” 御医头也不敢抬,久久才颤抖着回道:“七公主是?身中剧毒而亡。” 中毒而亡?抽气声再次响起,只是谁也不敢说话,毕竟一国公主在大殿之上中毒而死,这实在是? 旭寻斯抬眼看了一眼燕弘添,掩上眸光,沉声回道:“这应该更加不可能了。” 眼中闪过一丝微怒,燕弘添冷声问道:“七公主所中何毒?” “这?” 不耐的冷视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燕弘添寒声低呵道:“吞吞吐吐做什么,说。”真是一群废物。 两人对看一眼,更深地趴在地上,头上的汗珠一滴滴直往下冒,这毒他们是万万不敢说啊!此时,一名男子忽然走向公主尸体,半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着。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50章新的希望2 > 御医吓得不能语,群臣缄默,燕弘添正要发怒,一道清朗而平稳的声音适时响起,“公主死前四肢抽搐,牙关紧咬,气闭紧窒,脸色呈暗青紫色,死后双目凸出,四肢僵冷,应该是中了蛇毒而死。而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毒发的蛇毒,只有赤寰丝虫而已。”男子说出“赤寰丝虫”几个字的时候,文武百官中传来阵阵骚动。 赤寰丝虫?青枫思索了一会,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赤寰丝虫应该是穹岳西北特有的一种毒蛇,生活在暗沟石缝,极湿极寒之地,通体赤红,毒性极强。 青枫心中冷笑,北齐公主居然是中了穹岳特有的奇毒而死在穹岳大殿之上,这回北齐与穹岳的结,只怕是难解了。 “单提刑,北齐公主在我穹岳大殿身亡,兹事体大不容轻议。此案交由你全力彻查,一定要找出公主真正的死因和凶手。”燕弘添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一国之君的威仪,脸色却也是瞬间一暗。 半跪在地,单御岚大声回道:“臣领旨。” 青枫在皓月时就曾听闻穹岳提刑司单御岚公正不阿,断案入神,这人便是吗?青枫再次抬眼看去,他长得倒未见得多么俊朗不凡,不过那敢于在大殿之上承认北齐公主中赤寰丝虫毒而死的气魄与担当,颇让人钦佩。 一直将尸身紧紧抱着怀中的旭寻斯似乎也回复了一些理智,年轻的脸上,是身为一国王子应该有的气概与尊严,抬头直视高高在上的燕弘添,冷声说道:“若没有记错,赤寰丝虫乃穹岳特有之毒物,七妹如今惨死在穹岳大殿之上,北齐斗胆,请穹帝给我们一个说法。单提刑亲自审理此案,旭寻斯没有任何异议,但是,希望单提刑能当着我们的面审理。” “准!”事已至此,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毕竟再什么样,公主死在殿上,已是事实。 青枫静静地站在一旁静观其变,此时一名壮汉忽然冲到她身边,青枫微惊,仔细一看,此人是北齐的另一名使节,刚才他好像自称北齐大将军之子胡熙昂,只见他拿起公主饮用过的酒壶,大声叫道:“大殿之上,何来毒蛇?!公主刚才还好好的,就只喝过一杯酒,莫不是这酒有毒!”粗犷的声音在这样空旷的大殿里响起,居然也能震得人耳朵疼,可见这声音之大。 单御岚向他走去,拿下他手中的酒壶,对着身边的侍从低语耳语几句,侍从匆匆跑开。侍从拿来一个白色的瓷碟,还有一支大约有十多厘米长的银针。只见他将壶中的酒倒在碟子上,本来应该是纯净的就泛着淡淡的红色,将手中的银针放在碟子上,被酒淹没的银针立刻变成了乌黑色,单御岚拿出银针,用白布擦拭之后,银针依旧乌黑。 胡熙昂急道:“酒中是否有毒?!” 收起银针,单御岚不做任何辩解,如实说道:“银针乌黑,酒色微红,味带咸腥,酒中的确含有赤寰丝虫之毒。” 一听单御岚肯定了酒中有毒,胡熙昂暴怒的低吼再次响起,“那一定是有人在酒里下毒!你们把人交出来。” 胡熙昂如此放肆,燕弘添大可以将他关押,但是这时候这么做,岂不更加有辱国风,欺凌小国,传扬出去,他还如何面对其他六国?!燕弘添的脸色越来越暗,犹如暴风雨的前奏,殿内再一次陷入死寂之中。 一道清亮柔和的女声柔然响起,化解了一丝丝凝重得让人窒息的气氛,“宫宴之上,酒水居然被人下毒,是本宫的失职,吴总管,把碰过公主那壶酒的奴才都给本宫押上来。” 这样的场合,本来皇后是不应该说话的,但是作为一国之母,又是发生在宫闱里的事情,她说几句话也没什么,她的出现也正好缓和了一下气氛。 “是。”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他没有阻止,吴荣立刻转身离开。 青枫心一沉,她正是为公主斟酒的人? 几个侍卫听令上前,押着她和三个奴才到殿前,三人早就吓得不成样子,趴在地上不住的喊着,“皇后娘娘绕命啊,奴才们只是负责分酒入壶,并不知道哪一壶酒是给公主的,就算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下毒啊!” 相较于三个奴才狗腿的求饶样,青枫直直地跪着,一句话也不说,脸上尽是冷然。 皇后看向青枫,冷声说道:“青灵,你是皓月送入宫中的女人,现在被贬为宫女,是不是心生怨恨,毒害北齐公主,或者是皓月国主指使你下毒谋害北齐公主,挑拨穹岳与北齐的关系?” 她想陷害她!把这个罪名推到她身上既可将她置于死地,又可化解穹岳危机。还是说,今日安排她服侍北齐公主,根本就是想一次解决两个女人?如果真是这样,皇后果然够歹毒!青枫思索着如何脱罪,嘴里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昨夜你就试图行刺皇上,还敢说没有歹意?!本宫给你一次机会,你做了什么,如实招认,本宫免你受皮肉之苦!” 青枫一直以为姐妹们已死,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意思,死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今天她见到了大姐,她决不能让皇后把罪名推到她身上,不然一定会害了她们,也害了皓月无辜的百姓。 久久,青枫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高高在上,故作怜悯实则虚假得让人恶心的女人,带着一丝冷笑,青枫大声的回道:“昨夜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割伤了皇上,没有尽到服侍之责,皇上大怒,将我贬为宫女。而今日我会站在这里给北齐公主斟酒,完全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事前我并不知情,如果说毒是我下的,那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放肆!”皇后脸色大变:“牙尖嘴利满口胡,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皇后话音才落,站在身侧的侍卫已经冲了上去,将青枫死死的按在地上。细长的胳膊几乎要给折断,青枫紧咬牙关,瘦弱的身子缩成很小的一圈,却不肯求饶一声,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冷冷地叫道:“我没有下毒。” 她不能,也不会承认,就算把她的胳膊扭断,她也不会承认。 燕弘添冷眼看向地上的女人,疼痛让她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菱唇被她紧咬得充血,眼中的桀骜却依旧不改。不小心打碎了花瓶?亏她说得出口。她除了够倔强之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不弱,燕弘添收回视线,黑眸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冷笑,却没有一丝怜悯。 明明就是卑贱的婢子,还一副清高刚烈的样子,辛玥凝低哼一声,喝道:“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来人!” 三个太监模样的男人立刻上前听命,青枫心一凛,咬紧牙关打定主意,死也不会开口哼一声。 就在青枫被太监拎起来的那一刻,一道低吟般的清音不急不慢的响起,“皇后娘娘息怒,不要为了一个宫女动气。不如把人一并交给单提刑,让他来审理,也免得您再动气伤身。” 青枫看不见这道声音的主人,却能看见皇后眉头紧蹙,即使如此,她的语气却与刚才大相径庭,扬起一抹淡得几乎化去的笑容,优雅地点头回道:“还是楼相想的周到,那这些人就交给单提刑吧。” 青枫和几个太监一起被推到大殿旁,她终于有机会看清楚那个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子,那是一名丰神俊朗的男子,身着浅蓝滚边长袍,头带紫金发冠,优雅的姿态,宁和的气质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混迹官场之人。刚才听皇后叫他楼相,对他的态度也很礼让,他应该就是楼夕颜了。果然儒雅清高,温润清冽,青枫欣慰的一笑,姐姐跟着他,应该不会受苦的吧。 “你要干什么?”大殿之上,旭寻斯忽然大喝一声。青枫转头看去,只见单御岚半蹲在七公主尸身旁,伸向七公主衣襟的手被旭寻斯死死地抓着。 单御岚僵在那里,解释道:“七公主中毒而亡,应该尽早检验尸身,以便保留早期证据。” 眉头再一次蹙起来,一向斯文的旭寻斯似乎也怒了起来,“是你说七妹是中毒而亡,酒中也证实有毒,你还想要如何检验。” “三王子放心,单某做的只是普通的尸身检查,对尸身表现的状态,尸身是否还有其他伤口等等做一个记载,以备察案之用,不会伤及到公主的尸身。若是三王子不放心,可以旁观。” 旭寻斯脸色黑的吓人,“这么说你要脱衣检查?” 单御岚一派正气,毫不扭捏造作的回道:“是的。” “不行!”旭寻斯低吼。轻轻放下七公主的尸身,旭寻斯接下自己的外袍,盖在衣着单薄的尸身上,起身都到大殿正中,越过单御岚,对着燕弘添朗声说道:“我北齐虽然是小国,但是七妹怎么说也是我国最尊贵的公主,我绝对不能允许一个男人对她的尸身上下其手,她若死后有知,也会觉得屈辱。”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51章新的希望3 > 燕弘添脸色一直晦暗,阴晴不定,并不表态,单御岚再次上前,诚恳解释道:“三王子,公主的尸身必须查验,为了能早日找到毒杀公主的凶手,请三王子见谅。” “谁敢碰公主?”一个飞身上前,胡熙昂挡在七公主尸身前,他本来就是武将,极怒之下,管不得那么许多,直接吼道:“公主明明就是在大殿之上被人蓄意毒害,酒中也查出毒物,你们不去查凶手,反倒想来侮辱公主尸身,你们穹岳不要欺人太甚!” “那么三王子想如何处理?” 旭寻斯终于回过身,正对着他,正色回道:“单提刑可以和衣查验,可以就这样看看,看完之后,我要就七妹送回国,无论如何,你一个大男人,决不能为七妹裸身检验。” 大殿上的气氛,极其浓重,如果胡熙昂身上配有兵器,估计他也已经亮了出来。 总不能强行验尸吧?但是不验尸,如何能断案?单御岚陷入了深思,忽然他眼中一抹异彩忽的一闪而过,再次抬起头来时,单御岚满目清朗,问道:“男子不行,女子总可以碰了吧?” “女子?” 此一出,满堂皆惊,谁听过女子验尸的? “女子?”旭寻斯眉头一紧,问道:“穹岳还有女仵作?” 对于旭寻斯的问题,单御岚并不回答,只坚持问道:“三皇子只需说行还是不行。” 看来这验尸他们是实在必行了,旭寻斯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回道:“好,若是女子,可以代为检验。” 得到肯定地回答,单御岚回身,朝着楼夕颜所在的位置直直走去,楼夕颜食指轻弹,脸上一派平静悠然。 所有人都等着单御岚找了什么女人来验尸,还是他偷偷收了女徒弟,只见他绕过楼夕颜,走到一个高大的蓝眸男子身前轻轻作了一揖,说道:“青姑娘,还请你帮忙为公主检验。” 大殿之上,再一次哗然,那明明是个大男人,哪里是什么姑娘啊? 青枫惊得瞪大眼睛,单御岚发现大姐了吗?但是她为什么要叫大姐验尸呢?大姐平日里最怕血了,莫说验尸,就是刚才七公主身亡这一幕,估计就已经把她吓坏。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哪里有什么姑娘回应,单御岚也不再上前,只是朗声说道:“如果今天不能给公主验明尸身,找不到新的线索和证据,与本案有关的一干人等,都逃不出下毒谋害北齐公主的罪名,更难逃一死。” 单御岚是什么意思,这算威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抓住大姐不放!大姐根本不会? “我验。”就在青枫暗自揣测的时候,清冷中带着几分恨意的女声赫然响起,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高大的男子身后站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楼相家仆衣服的女子,是的,女子,即使她长发梳成了发髻,穿着宽松的外袍,但是仔细看过她那张白皙而绝美脸庞的人,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女子。 哐当—— 一声杯盏落地的脆响,众人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只见皇上身前的长桌上,杯盏斜斜地倒在地上,美酒沿着桌沿一滴滴地溅在金丝长毯上,皇上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那忽然冒出来的女子,群臣暗自揣测着女子的身份,只因为皇上看她的眼神里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似乎是不可置信,又仿佛饱含着深情,但是那再明显不过的怒意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青枫明眸微闪,燕弘添的表情太奇怪了,难道他认识大姐?所以才坚持要大姐入宫,才会在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问她是谁?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青灵。 青枫不着痕迹地看向静立在一旁的大姐,只见她也是一副愕然的样子,最后干脆不耐烦的别过头去。看样子大姐不认识燕弘添,青枫暗骂,一定是燕弘添觊觎大姐多年,这次想一尝夙愿,真是老天有眼,没让大姐落入他手里。 手心不自觉的冒汗,青枫紧张地盯着燕弘添,胸口的疼痛提醒着她这个男人的暴虐,他不会懂得手下留情。好在燕弘添并没有做什么,他重新拿起了一杯酒,刚才的一切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大殿之上,众人皆屏息,不敢造次,唯独青灵无视燕弘添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走到七公主身边,旭寻斯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她是?” “这位是?”回过神来,单御岚看了楼夕颜一眼,才继续又说道:“楼相的家眷,会一些简单的验尸方法,由她为公主验尸,三皇子可有意见?” “楼相?”这女子是很美,但是她一身侍卫服,右颊还被毁了容貌,她会是楼夕颜的家眷吗? 旭寻斯求证地看向楼夕颜,楼夕颜大方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执起青灵的手,带着惯有的温柔浅笑,满目深情地看着她,说道:“她,确是楼某的夫人。” 夫人? 不仅青枫的心咯噔一跳,群臣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夫人这词可不是乱用的。今晚文武百官受的刺激还正是此起彼伏! 给皇上斟酒的太监额头上薄薄的一层全是汗,手也不受控制的轻抖起来,青枫看清燕弘添握酒的手上青筋隐隐暴起,酒杯也被他握得吱吱作响,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她都能看出燕弘添与大姐之间必有牵扯,楼夕颜自然不可能眼拙到看不出来,而他居然还敢当众宣布大姐是他夫人,这个男人,有点意思。 楼相夫人亲自为七妹验尸,他还能说什么?旭寻斯只能回道:“既然是楼夫人,本王自然没有意见。” “在哪里验?”青灵清冷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就在大殿上验!”燕弘添面色阴冷,不容反对的说道:“来人,拉帷帐。” 在大殿上?验尸? 该死的燕弘添,居然要在大殿上验尸,他这是刁难大姐!青枫心急如焚,大姐心地纯善,一定是怕她受苦,才逼于无奈答应验尸,现在可怎么办? 就在青枫惴惴不安之时,四个宫女已经拿着一块两尺多高的素白棉帛走上正殿,四人将旭嫣云的尸体围在中间,围成了一个四方形,但是布匹只有半人高,刚够遮住躺在地上的尸身。几个太监又捧上来一匹轻纱,八人将轻纱拉开,围在四个宫女围成的四方形之外,轻纱举过头顶,两层阻隔下,已经看不见躺在地上的尸体。 在青枫担忧的目光下,青灵面色平静冷然的掀开帷幔,不见一丝慌张。 “死者女性,年龄十六至二十二岁之间,身体未出现尸斑及尸僵等早期尸体现象,死亡时间在半个时辰左右。死者面色呈青黑色,眼球突出,口微张,口、鼻、眼中有紫黑色血污。”清晰微冷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女声条理清楚,语气笃定,怎么听都觉得里面的人是胸有成竹。这让把自己的手拽得生疼的青枫整个人僵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死者身体皮肤呈淡青色,手指及指甲呈现青黑色,双脚及脚趾甲为淡青色。死者咽喉处肿胀,有明显青斑,腹部未见异常。背部未见异常,皮肤表面无明显外伤。” 薄薄的轻纱根本起不到什么阻隔作用,青灵的一举一动,青枫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这?真的是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大姐吗?朦胧中的青灵神色冷傲,说话掷地有声,青枫却开始恍惚不安起来。 等了好一会,帷幔中的人久久不语,旭寻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验完了吧?!” 可惜整个大殿内没有人回答他,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薄纱内那抹模糊而认真的丽影。 没人理他,旭寻斯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好了,验你们也验完了,本王要把七妹的尸首带走了。” 旭寻斯话音才落,帷帐里,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等等。”小心的掀开死者脑后的发丝,女声继续平静地说道:“死者后脑发髻线向上一寸处,发现细小针扎伤口,伤口边缘整齐,周边头皮呈现青黑色,按压有少量黑色脓血溢出。” 脑后怎么会有针孔? 青灵将银针扎入一会之后,银针立刻变黑,青灵冷静分析道:“银针扎入伤口迅速变黑,毒物反应明显。根据伤口的位置和呈现的毒物特征开看,我怀疑导致死者死亡的,不是毒酒,而是后脑部的这个伤口,毒酒只是转移注意力而已。” 旭寻斯嗤之以鼻,质问道:“只是发现一个针眼你就这样断定,未免武断?”什么验尸,根本就是穹岳想要推卸责任! 青灵走出帷幔,迎向旭寻斯质疑的目光,朗声回道:“第一,死者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很重要,都有可能是致命伤,尤其是中毒死亡的;第二,我并未断定死者就是这个伤口致死的,而是怀疑,所以我建议最好做进一步的尸检。”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52章新的希望4 > 青灵脸色如常,并不恼,也不妥协,不卑不亢的回答让旭寻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想要如何进一步?”一直坐在高位,让人琢磨不透的燕弘添终于说话了。 “解剖。” 她说的平静,很多人还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单御岚的眉头已经打了个结!惊道:“剖开腹腔?” 剖——开——腹——腔——? 大殿上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议论之声,也让青枫回过神来,大姐说的这些,单御岚居然都不反驳,可见大姐所说的一定是有理据的,但是她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诗作画,一起舞文弄墨,她从来不知道大姐还会验尸?现在还要剖开一个人的腹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感受到一股炙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青枫微微抬头,迎上燕弘添刺探的暗黑的冷眸。不管大姐今天怎么会如此异常,总之她不能给大姐泄底。压下心中重重疑惑,青枫眼眉微扬,一副略微得意又淡然自处的样子。 燕弘添收回视线,脸色又更暗沉阴骛几分,大殿上这个口口声声要剖腹验尸的女子,真的是他见过的那个如水佳人吗?!还有这个冒名顶替倔强到不怕死的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两个女人以为可以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哼,不知死活! 燕弘添轻轻抬手,身后的高进赶紧上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高进看了青枫一眼,了然的点头退下。 青枫专注地盯着大殿上的姐姐,忽然肩上一痛,她的两只胳膊被人从后面紧紧地钳制住,突来的疼痛让青枫忍不住低叫,可惜声音还在喉咙,身后的侍卫立刻点了她咽下三寸之处,她只觉得喉头猛地一紧,呼喊声瞬间淹没在嘴里。 青枫惊慌地看向皇后,只见她脸色微白,手紧捂着胸口,注意力都放在殿中的尸体上,根本无暇顾及她。 难道是?燕弘添! 青枫转而看向高位上的燕弘添,他手中轻握着酒杯,脸上的神色相较之间缓和了许多,他并不看她,但是他身侧的总管太监那双深沉的眼却紧锁在她身上。 是燕弘添派人把她带走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想对姐姐不利?还是又有什么更加阴毒的招数? 青枫心惶惶不安,想给大姐提个醒,却敌不过两名侍卫的拉拽,一路被拖出大殿。 青枫以为燕弘添会将她直接打进大牢,没想到两名侍卫只是押着她绕过大殿,朝后面的内殿走去,三人在一座比大殿略小的宫殿前停下,殿内点着烛火,殿门紧闭着,侍卫松开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两人如木头桩子一般杵在她身侧,一句话也不说,肩膀上几乎麻痹的疼痛提醒着她不能轻举妄动,这两人随便一个用力,都能把她的手折断,胸口本来就闷闷得喘不过气来。这一晚上的折腾,让她体力不支,背后的虚汗打湿了衣衫,出到外面风一吹,青枫觉得一阵阵的寒意直逼心房,双手紧紧地环在胸前,青枫缓缓蹲下身子,蜷缩着坐在殿前的石阶上。 其中一名侍卫眉头紧蹙,伸手就要去抓青枫的衣襟,另一面侍卫拦下了他的手,低声说道:“算了,人带到就行了。” 这道声音低沉而清澈,不似一般武将莽撞粗俗,在冰冷的夜晚听起来这样的声音,显得格外悦耳。青枫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子,殿前的灯火不算明亮,青枫只能看见一双清冷的眼,里面没有太多感情,和茯苓有些像,淡漠而疏离,却又总是做不到绝情,因为这双与茯苓相识的眸,青枫多看了他两眼。 明泽知道这个女人在看她,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想知道,出手不过是觉得没必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穷追猛打而已。 青枫收回视线,将头靠在膝盖上,前殿的情况她不得而知,到底最后有没有剖腹验尸?七公主又是谁杀的?大姐会不会被牵扯进去?燕弘添把她带到这里的意图又是什么? 青枫被无数的问题环绕着,一切似乎都不是她能掌控的,那种对未知的恐惧让她害怕,就像一把无形的手,紧紧地揪着她的心,不时地捏紧,在她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又放松,周而复始的折磨着她。 青枫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三个时辰,直到远远的传来脚步声,她才从这种恐惧中暂时挣扎出来。 蜿蜒的宫道上,燕弘添大步行来,黑袍锦服几乎淹没在夜色中,但是那慑人的气势却是谁也忽视不了的。看清他的身影,殿前的侍卫全部单膝跪地,燕弘添的脸色一如往常的阴骛,二话没说砰的一声踢开殿门直接进入殿内。 高大的木门因为巨大的力量撞击而发出嗡嗡的响声,青枫的心也随之颤抖,喜怒无常的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燕弘添才刚进入殿内,三个模糊的身影也沿着宫道缓步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高进,他身后,是楼夕颜还有?姐姐! 他们来干什么?青枫猛的站直身子,刚好对上刚走过来的高进。高进暗暗打量了她一眼,并没有入殿内询问,直接朗声说道:“皇上有旨,宣青灵入殿。”高进的声音听起来倒不像一般太监那么尖细,不过那双幽深的眼却如两位深潭,让人猜不透。 青枫远远地看了青灵一眼,不敢在高进面前表露过多的情绪,转身进入殿内。 殿内烛光不是很明亮,里面除了燕弘添,没有其他人。他就那样独自立在殿中央,偌大的宫殿瞬间变得狭窄起来,与这个满身的暴敛之气的男人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呼吸都需要勇气。 青枫站在门边,思索着应该如何应付这个难缠的男人,她难的比较温顺的微低着头,可惜燕弘添却不吃她这一套,不容她多做思考,燕弘添寒声问道:“是青灵让你冒名顶替代她进宫的?” 青枫浑身一震,他果然认识大姐。她要怎么回答呢?一旦承认她不是青灵,燕弘添是不是就要以此为借口,将大姐换回宫中?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姐进宫。 燕弘添会问她,说明他自己也不是十分肯定,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青灵,那么他就没有理由强要楼夕颜身边的女人了吧!青枫抬起头,迎着燕弘添冷冽的黑眸,扬声回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就是青灵。” “你的嘴倒是很硬。”燕弘添身形很快,青枫还来不及反应,他高大的身影已经夹带着凌人之势逼近她身侧,青枫吓得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柱子。青枫见识过燕弘添的暴力,他这一靠近,青枫潜意识地握紧了柱子旁木几上的花瓶。 看着青枫手中握着的花瓶,燕弘添黑眸中闪过一抹不屑与暴戾,冷笑道:“又想故技重施,再次行刺朕?” 青枫还在呆愣的时候,温热的大手已经落在纤细的脖子上,冰冷无情的声音也同时在耳边响起,“朕的耐心可没有你想象中的好!你到底是谁?” 如鹰爪般的五指紧扣着咽喉,渐渐收紧的力道让青枫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知道燕弘添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想要她的命容易,想要她屈服,休想!一种变态的报复快感让青枫即使在这一刻,仍是坚持说道:“我?我就是青?灵?” 她的脸因为窒息,已经涨成了暗红色,脖子上的青筋对着脉动在掌心跳跃,他只要再用点力,就能要了她的命。即使如此,她竟然还是不肯说实话,嘴角居然还带着得意的笑容。 她真是该死! 青枫紧咬的牙关渐渐松开,胸腔的窒息与热辣的喉头,让她意识渐渐开始模糊,抓着瓷瓶的手也无力地松开。 哐当! 刺耳的碎裂声震醒了疯狂的燕弘添,掌心中原来狂跳的脉动已逐渐虚弱,青枫的脸色由一开始的暗红变成了青黑,燕弘添冷眼微眯,她当真是死也不说。 好!他会有办法让她说的!怒极反笑,燕弘添忽然松开手,青枫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摔在地上。 青枫连咳都咳不出声音,侧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就听见燕弘添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淡淡的说道:“你不肯说没关系,总有人会说的。” 他这话什么意思?青枫惊恐地抬起头看去,燕弘添已经走到宽大的案桌后坐下,黑眸冷睨着地上的她,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在青枫看起来,这样的他比发怒时更加恐怖。 “高进,把那个女人叫进来。”燕弘添不轻不重的说着,青枫却像被人从头顶上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混身发抖,他想要对姐姐干什么?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燕弘添?”沙哑而虚弱的声音让青枫的嘶吼听起来没有一丝气势,“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别伤及旁人。”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53章获罪入狱1 > 青枫此刻就像是一只垂死的母狮子,却还想要保护同类,她眼中的惊慌与恐惧,挣扎与坚持取悦了燕弘添,微微抬手,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燕弘添冷哼道:“把她丢出去。” “是。”高进上前一步拖着青枫往外走。 “燕弘添!”青枫用力的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高进的钳制,这个看起来瘦高的男人远比她想象的有力量。 高进将她拖出殿外,交给门外的侍卫看管之后,径直朝着楼夕颜的青灵的方向走去,青枫想阻止青灵进入殿内,可惜她只向前跨出一步,肩膀立刻被侍卫狠狠地按住,让她动弹不得,想喊,张嘴才发现她的声音暗哑到自己都快听不清楚。 心里焦急万分,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姐被带入殿内。 燕弘添会对姐姐做什么?胸口疼痛难当,咽喉如火烧般辛辣刺痛,燕弘添如此暴力,姐姐那般娇弱,如何受得了?担忧焦急之际,青枫忽然看见殿前那抹颀长的身影——楼夕颜。夜色下,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却没人能忽视他的存在,那种运筹帷幄的气质总让人莫名地放心。 或许,现在只有他,能救大姐! 青枫用尽全力大声叫道:“楼夕颜。” 暗哑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有些诡异,不远处的楼夕颜看了她一眼,有礼的微微点头,走到她身侧,温和的笑道:“青姑娘。” 相较于楼夕颜的温和谦让,青枫的语气明显急躁,“你,是不是真心对她?” 楼夕颜凤眸中极快地划过一丝异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脸上依旧是那样淡淡的笑容,青枫知道,楼夕颜不会回答他。这个男人或许看起来温润礼让,骨子里也必定不是什么善类,只是目前的情况,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你若真心待她,无论如何,把她带出这个皇宫!”留下这句话,青枫也不再看向楼夕颜。 她声音微哑,脖子上青黑的淤痕隐约可见,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皇帝如此动怒,对一个女人下此狠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楼夕颜忽然低声说道:“皇上,臣楼夕颜有要事启奏。” 青枫惊讶地看向身侧的楼夕颜,他依旧是那样风雅淡然地站着,仿佛只要他想见皇上,就随时都能见一般,果然,里面很快传来燕弘添冰冷低沉的声音,“进来。” 楼夕颜进去没多久,燕弘添不耐的声音从门内响起,“来人,把另外那个姓青的女人给朕丢进来。” 不需身后的侍卫动手,青枫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无论如何,她不会让她的姐姐留在在这恐怖的男人身边,绝不! 进入殿内,青枫立刻看见站在楼夕颜身后的青灵衣服已被撕扯得残破不堪,她的脖子上同样有着深深的五指印。 燕弘添似鹰般犀利的眸紧着青枫,问道:“你到底是谁?” 青枫心疼姐姐,没有迟疑的,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青灵。” 哼!燕弘添冷哼,他知道她不怕死,但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不知死活的!“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要说实话,还是要掉脑袋。”话像是对着青枫说的,燕弘添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静立一旁的青灵。 青枫脸色泛白,冷汗早已打湿了背脊,但是眼中没有一丝退却,青枫仍坚持着倔强的回道:“我就是青?” “你刚才明明已经知道我是青灵,何必还要为难她。”青灵从楼夕颜身后走出来,打断了青枫的话,冷静而淡定的语让青枫微微一怔,大姐何时如此傲然无畏了? 总算还有一个人分得清楚轻重,燕弘添低哼道:“你现在承认互换身份入宫是你的计划了?” 青灵低声回道:“我已经解释过了,被押送的官员灌了大半个月的药,我一直都是昏迷不醒,醒来以后才发现自己有很多东西记不得了,就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他们都说我是青枫,我才会以为自己就是青枫。今天会入宫,也是因为我急于见到自己的姐妹,弄清楚我到底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灵话音才落,燕弘添再次暴怒,低吼道:“不要再拿失忆来糊弄朕,失忆了你还能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谈验尸之道,能协助破案,那要是你没失忆,还能做出什么来?” 失忆?青枫的心一下子紧缩着一团,大姐?失忆了?怎么会这样呢?她是假装的吗?细想今天大姐的种种举动,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真的很陌生,而且说话做事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失忆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吗? 无辜叹了一口气,青灵回道:“我只是失忆,忘了很多往事,但是那些验尸的方法对我来说就像吃饭、写字一样平常,我只是记不起是谁交给我这些东西而已。” “好个失忆!”燕弘添看向青枫,冷笑道:“你是不是也要说自己失忆了?” 青枫与燕弘添冷眼相对,一字一句的回道:“我没有失忆,我清楚的记得自己是谁。”更清楚的记得,是谁害得她们一家家破人亡,是谁害得她们姐妹生离死别! 燕弘添寒声冷笑道:“继续说下去,朕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编出什么事情来!”她们一个失忆,一个正好冒名顶替,配合的真是好。 青灵不知道是真的失忆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还是在思索着什么,低着头默不作神,青枫回想往事,容貌是她说要毁的,自尽也是她坚持要做的,她的倔强和自私,不但没能成就自己所谓的气结,还害了姐姐和妹妹,这一次要向燕弘添报复是她的事情,她一定不再让姐姐受到伤害。 收起语中的戾气,青枫解释道:“我们并没有要欺骗谁。当时在破庙自尽的时候,姐姐为了抓住我和妹妹的手,站在了中间。我被押送的官员救下来时朦胧中,听见他们说我是青灵,还活着。后来就像我姐说的一样,每天都被灌了药,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在宫里,我以后她们都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昨天才会拿花瓶砸你。我之所以坚持自己是青灵,是因为皇上要的人就是青灵,我被送入宫的从那一刻开始,不管我原来是谁,现在的我就是青灵。” 楼夕颜这个人到底如何,她看不清,不过看她对姐姐的态度,应该是喜欢她吧,姐姐和他在一起,总比和燕弘添在一起安全。她不确定姐姐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总之能让她离开这个皇宫,离燕弘添远远的就行。 “混账!”她们以为这样的解释就能糊弄过去? 燕弘添那双鹰眸迸射出的寒光,盛怒之中的男人几乎要将她们两人瞪出一个窟窿来,大殿内,再一次陷入死寂。 “皇上息怒,可否听臣说几句?”始终沉默的楼夕颜忽然说道。 “说。”对楼夕颜,燕弘添一直都算是客气的。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皓月的官员将她们姐妹弄错而错送了地方,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她们谁是谁,也已来不及换回来,臣今日要启奏之事,就是想请皇上赐婚,将送入臣府中的这个女子,赐予臣为妻。” 嘭! 燕弘添的手狠狠地拍才长桌上,发出一身巨响,不止殿内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就连守在殿外的高进都听的心跳不已。 他要娶她? 这话一出,燕弘添怒火中烧,青灵无语愕然,青枫惊讶万分。 “你刚才说,你要娶她为妻?”死寂的殿内,燕弘添不大的声音显得格外的阴冷,青枫与青灵对看一眼,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只有楼夕颜仍是那副恭敬而平静态度,仿佛没有看见燕弘添怒火喷张的样子,淡定的回道:“是。” “不可能。”瞪着楼夕颜,燕弘添没有了刚才的好脸色,明显气恼的说道:“楼卿家,你乃是我穹岳位居一品的当朝宰相,她一个小国进贡来的女子,根本不配成为你的妻子,若是你真的急着娶妻,朕立刻为你和朝云公主赐婚,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臣与公主之间一直恪守君臣之道,不敢有非分之想。”他会要求赐婚,第一是因为青灵;第二就是因为燕如萱了,他早日成亲,也好让她早日断了念想。 燕弘添冷哼,“朕只会为你和萱儿赐婚,至于她们两个,互换身份,欺瞒君上,还满口瞎编乱造,理应收监查办。” “皇上明鉴,她们所,也不一定就是谎,只要派人前往皓月,与押送她们的官员一一求证,自然可以知道她们所说是否属实,臣与青灵朝夕相处半月,也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还望皇上明察。” “一切等查证她们所之后,再做定夺,先将她们关进天牢,等待查证。”查他是绝对要查的,他燕弘添容不得一丝欺瞒和戏弄,她们说的最好都是真的,不然他会让她们知道,欺骗他的后果是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54章获罪入狱2 > 但是在那之前,她们只能呆在监牢里。 青灵倒是没有露出太多的恐惧,青枫也是一脸的倔强,反倒是楼夕颜眼底划过一丝忧虑。 “臣恳请皇上准许青灵随臣回府,在相府内看管,没有查证她所是否属实之前,臣不会让她出相府半步。”天牢那个地方,待过的人都会永生难忘,即使后面出来了,也不会是原来的那个人。 楼夕颜始终沉稳以对,脸上也少有波澜,但是他一再进,燕弘添看他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冷凝。 她果然没有看错,楼夕颜绝对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温软。若他真心对姐姐,必定可以让她依靠。但是?青枫迟疑地看向高位上那个恐怖的男人,楼夕颜这次也太冒险了吧。 好在燕弘添并没有立刻发飙,只是冷冷的收回视线,低叫道:“高进。” 一直守在殿外,早就一身大汗的高进回道:“奴才在。” “带她们到殿外等候,朕有话和丞相商议。” “是。”高进赶紧打开门,将她们二人赶了出去,又急急地掩上殿门。 将近午夜,月已迷蒙,没有了华美而喧闹的盛宴,纵然是皇宫内院,也难以抵挡夜的侵蚀,苍凉的月光,在珍贵的林木掩盖下,依然只是那斑驳的月痕。清冽的夜风,有些凉了,却正好吹得人脑子清醒些。 内殿前,两个身型样貌都很相似的女子相互对视着,一人神情激动,眼中满是悲伤,一人则显得有些尴尬。 “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看着眼前半月不见的姐姐,青枫心如刀绞,与她对视的眼清亮而冷静,她再也看不见以往的淡淡宠溺和暖暖的温情,大姐是真的失忆了? “我?”她叫卓情,来自另一个时空,并不是她的姐姐青灵。身为法医,她一直是唯物主义者,莫名其妙穿越时空颠覆了她的生活,占用别人的身体虽然并不是她的意愿,但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卓晴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能化作三个字,“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执意要自尽,也不会害得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姐姐对她冷漠,是她自己做的孽,只是想到姐姐醒过来时的茫然和无措,青枫又是一阵自责,失去记忆的她,该有多惶恐。 卓晴回过神来,眼前的女子没有了刚才在殿上的倔强和冷傲,一味的自责让卓晴有些看不下去,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太自责了,事情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是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活着。”虽然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 青枫依然低着头,想到她曾经做过自杀这种傻事,卓晴又再提醒道:“但是自杀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再做,只有弱者才会选择逃避和屈服,你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弱者才会选择用自尽逃避,是吗?原来她一直追求的气结和傲骨,竟是懦弱的表现。 缓缓抬起头,青枫盯着内殿的方向,冷冷的回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自尽了,因为该死的,不是我们。”是在皓月害死他们爹娘的昏君,是里面那个始作俑者! 青枫明眸中迸射出的恨意非常刺目,身上的戾气让卓晴很是不安,好在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她又恢复如初。 “小妹还活着吗?”青枫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在将军府。”听楼夕颜说青末被送到将军府,虽然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不过应该还是活着的。 青枫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问道:“那你见过小妹吗?” “没有。”穿越前她与好友顾云正在研究一件案子的证物——黄金八卦盘,一道红光闪过,她就晕过去了,醒来便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出现在这个异世。当时云也在她身边,所以她怀疑云也穿越了,如果云和她一样换了一个身体,要找到她很难,卓晴只能从青灵的姐妹开始找起,青枫肯定不是云了,如果青末也不是云,她就得再想其他办法。 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忧,青枫叹道:“那个夙将军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担心小妹会被他欺负,她还那么小。”大殿之上,她只能看到夙凌的背影,一晚上他几乎都沉默无语,猜不透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常年征战沙场之人,必定不是什么善类。 “放心吧,夙凌身为将军,性格上冷酷沉默一些也是正常的,虽然算不上儒将,却也不是莽夫。”大殿之上短短的相处,卓晴倒是觉得夙凌这人还不错,既有武将的气概也不失文官的风度,话不多,却是事事留心,这样的男人,是不会也不屑于去为难一个女人。 青枫没有大姐这般乐观,小妹天性胆小,平时都是她们护着她,帮她拿主意,现在她一个人,该怎么吧。为什么她们的命运总是被人操控? 深吸一口气,怕大姐担心,青枫压抑下心中翻腾的怒火,尽量平静的说道:“待会若是楼相能说服皇帝把你带走,你立刻随他走,总比两个人都关进去强,还有,以后不要再进宫来看我。” “为什么?”她不是青灵,本来也没有打算再进宫,但是青枫刻意交待,卓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难道姐姐看出了什么吗?告诉自己要冷静,轻轻摇头,青枫故意语气随意的解释道:“燕弘添对你心怀不轨,你若出去了,还是不要再来自投罗网比较好,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若是你的身体恢复了,让人给我带个口信就行。” “青枫,做什么事切记三思而后行,冲动行事永远没有好处。”沉稳而犀利的声音似乎能直入人心,大姐的敏锐让青枫惊讶不已,这个人,真的是她姐姐吗?失忆真的会让人变化这么大?她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 青枫还在疑惑,殿内,那道让人心惊的男声再次响起,“来人,带她们俩进来。” 高进看向她们,两人并没有让他难做,乖乖地走向内殿。 进入殿内,青枫立刻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燕弘添面色不再暗黑,眼眉间竟然还带着一次可疑的笑意,楼夕颜神情依旧淡然,眉宇间却又仿佛心事重重,他们到底谈了什么?青枫还在思索着,燕弘添已经大声说道:“青家姐妹,你们身份互换之事,朕查证清楚之后,自然会给你们一个定论,鉴于青灵有可能失忆,在这件事情上情有可原,朕准许楼相将你带回相府看管,真相未明之前,不得出府。” 燕弘添同意大姐和楼夕颜回府,青枫心中暗喜,同时又有些担忧起来,燕弘添心思深沉难测,他肯放人,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看向青枫,燕弘添冷哼道:“至于青枫,即使真是皓月官员的错误送错了人,你神智清楚,入宫后依旧冒名顶替,已经罪犯欺君,即刻起打入天牢,待事情真相查明清楚之后,再一并定罪。” 青枫早有准备,深吸一口气,依旧傲人地站着,既不求饶也不哭闹。 会叫天牢,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青枫朝着楼夕颜使了一个眼色,楼夕颜沉静的眼盯着她看了一会,收回视线,朝着燕弘添拱手说道:“皇上英明,臣告退。” “嗯。”轻轻摆手,燕弘添没有为难他们。 “走。”楼夕颜拉着大姐的手,朝殿外走去。青枫留恋地看着那道清瘦的丽影离去,这一别,她们或许再难有机会相见了。忽然大姐也回头看她,眼中的神情虽不若以往炙热,却也能感受到淡淡的担忧。失忆也好,这或许是老天对大姐的垂怜,也是对自己的惩罚吧。 对着那道丽影轻轻一笑,青枫绝然的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接下来的事情,她需要独自承受。 楼夕颜与卓晴离开后,燕弘添微扬的黑眸冷冷的扫过安静地立于门边的女子,月光从她身后投过来,将她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不同于初见时的含恨悲怆,也不同于刚才的惊惶谨慎,她默然地站在那里,眼中尽是无所谓的神色。燕弘添讨厌这样的眼神,她应该害怕,应该迷茫,应该恐惧,而不是如此的无动于衷。 “高进。” 始终等待在门旁的高进恭敬的回道:“在。” “派人前往皓月,查清此事,若她说的有半点虚,立刻处斩!”冰冷的声音说出来的话残忍而无情,可惜燕弘添仍是未能如愿的在那种素净的脸上看到一丝慌乱。 “是。”高进赶紧对着侯在殿外的明泽说道:“把她送入天牢!” 明泽略微迟疑了一会,他身侧的侍卫朗声回答道:“是。” 腰杆倔强的挺得笔直,青枫转身大步跨出殿外,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留给燕弘添,留给他的只是一道傲然孤立的背影。燕弘添幽深的黑眸中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青家姐妹都颇有些意思。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55章获罪入狱3 > 如果在查明真相之后她还没有死在天牢里的话,他倒是有兴趣和这只尖牙利爪的小猫玩玩。 三条狭长的影子一前一后的走在幽暗的宫道上,子时已过,本就寂静的皇宫内院此时显得更加清冷可怕,除了风吹过树叶留下的沙沙细响之外,他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明泽微微皱眉,以他的武功修为,不难听出走在前方的女子气息急促而紊乱,再看她虚浮的脚步,渐渐佝偻的肩背,明泽断定她有问题。 果然如他所料,青枫没走出几步便忽然停了下来,单手撑着宫墙,缓缓的半蹲下身子。天色已经不早了,与明泽一同押送青枫的侍卫不耐的上前,踢了一脚半蹲在地上的青枫,冷声骂道:“走快点,别装死!” 侍卫的力道也不算太大,青枫却整个人一斜,跌坐在地上,久久地站不起来。就在侍卫要踢第二脚的时候,明泽上前一步,在她身边蹲下,只见她脸色泛青,唇色发白,和着粗喘的气息越发短促,脑门上的薄汗打湿额前的发丝,明泽眉头皱在一起,她的样子绝对不像是普通的身体不舒服,但是她目前的处境和身份也没有资格请御医为她治疗。 身后的侍卫低声催促,明泽抓住青枫的胳膊,借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大姐安全离开皇宫之后,青枫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心情放松了,她才感觉到胸口的闷痛已经到了她难以承受的地步,强撑着离开宫殿,已经用去她所有的力量。干涸的嘴唇,撕裂般火辣的胸腔,让她恨不得自己就此晕死过去,这样疼痛便不能再折磨她,可惜老天爷没有怜惜她,即使她现在疼得浑身发抖,神智依旧清楚。 手臂忽然被紧紧握住,刚猛的力量让青枫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她再次见到那双始终冷漠却又不时流露出悲悯之色的眼睛。是他?那个侍卫。 他依旧是背对着月光,青枫还是没看清他的长相,而且她此刻也没有心情去观察别人。虽然站起身,她却只能扶着宫墙勉强站立着,耳边响起一道极低的叹息声,那侍卫忽然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后襟,推着她往前走。在旁人看来,她是被侍卫提着走,其实他的另一只手始终稳稳地撑着她的肩窝,扶着她往前走。 青枫有些惊讶,他为什么要帮她? 看向那双冷漠的眼,他却不曾与她对视,依旧默然的直视着前方,青枫想问他的名字,碍于身后还有其他人,青枫怕给他带来麻烦,没有问出口。 在明泽的暗中扶持下,青枫勉强坚持着往前走,三人走了大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在一座石砌大屋之前停了下来,周围很黑,这里究竟位于皇宫的什么位置,青枫不知道。 两名绿衣小将守在门前,看清是明泽他们,简单的盘问几句就让他们进入了。 石门之后,只一个大开间,里面点着两只火把,光线比外面更暗一些。开间中央一名男子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一同押送青枫的另一名侍卫赶紧迎了上去,笑道:“张大人,今晚您当值啊。” 张琛阳回过头,眼光掠过上前寒暄的侍卫,直接落在明侍卫拎着的女人身上,那女子一身宫女打扮,脸色苍白如纸,灯火的映衬下,两道深深的疤痕狰狞恐怖,张琛阳谨慎的问道:“她是何人?为何送入天牢?”若是一般的宫女,自然有太监、嬷嬷们送过来,而这个女子却是御前侍卫送过来的人物,他不得不小心盘问,天牢可不比其他地方。 侍卫赶紧上去一步,笑着回道:“她是皓月送来的女人,据说皇上要的是青家大小姐青灵,她是冒名顶替的青家二小姐青枫,皇上已派人前往皓月查证,先将此女关押于天牢,若此事属实,她就是个死人。” “原来如此。”张琛阳了然的点点头,心中有数了,这女子容貌尽毁,又是戴罪之身,就算最后不死,也不可能有往上爬的机会了。后宫之中没有了如花娇颜,便没有了争宠的资格。张琛阳扬声叫道:“来人,关进暗房。” 明泽眉头微蹙,天牢与刑部的监牢不同,它直接由皇上和两宫皇太后亲自管理,皇宫里上至嫔妃,下至奴才,犯了错都有可能被送至天牢,有些一两天便出去了,有的则被关押至死,所以张琛阳才会急于询问。暗房是天牢中最为阴森的监牢,张琛阳将她关在那里,可见在他心中,她已是不可能有翻身之日的人。 “是。”两名绿衣狱卒上前,一左一右将青枫架了起来,没有丝毫怜惜,粗鲁地拖着她往最深的监牢走去。 此刻的青枫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们拖着往前走,明泽缓缓收回视线,转身出了天牢。她那么虚弱的身体,又身处幽冷无情的天牢,或许,他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吧。 狱卒没有明泽怜香惜玉,两人将青枫拖至最后最后一间牢房,拉开牢门,一把将她推了进去。青枫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牢门重重的合上。 青枫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手掌和膝盖的疼痛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早已不算什么,寒凉的地面甚至还能让她燥热的胸口舒服些。 静静地贴着地面,青枫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变得冰冷,苍白的唇轻轻的扬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或许?她会死在这座监牢里吧。死了也好,她可以与爹娘团聚了,大姐和小妹都活着,她也算对爹娘有所交代。 就在青枫疲惫地闭上眼睛之时,一只寒冷如冰的手忽然紧紧地握着她的脚踝。 “啊——!” “啊——”寒冷如冰的手忽然紧紧地握着她的脚踝,一路向后拖,那股力量像是要将她拖向黑暗更深处,拖向地狱,深度的惊恐让青枫尖叫起来,忘了胸口的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放开我!”青枫越是挣扎,拽着她脚踝的那只手越是用力,指甲仿佛都要戳进肉里一般,她感觉不到痛,只是被无边的恐惧笼罩,一边尖叫着一边胡乱的想那只手的方向猛踹。青枫感觉到自己已经多次踢中那只拽着她脚的手了,她明明用尽了全力,但是那只手还是如铁钳一般抓住她不放,还一点一点往后拖去。 “过来,快过来!”从黑暗中传来的叫声并没有如青枫想象中低沉沙哑,那是女子的声音,带着低喘与疯狂。 或许是恐惧给了她力量,青枫抓着地上的石砖缝隙奋力往前爬,指甲在石砖上抓出吱吱的声音格外刺耳,就在青枫的手指几乎麻痹,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忽然脚上一凉,鞋袜被生生拽了去,脚上的力道一松,青枫立刻朝前方狠狠的扑倒过去。 “快过来!有人要杀你!快!”急促又焦躁的吼叫声引得青枫回头看去,只见暗黑的牢房里,一双挥舞的双手仿佛随时要扑过来一般,惊得青枫再一次低叫出声,她不知道这个监牢有多大,也不知道这间牢房里还有多少人隐藏在黑暗中的窥视着她,她只是本能的后缩,直到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墙,无路可退。 “过来——”这声嘶吼叫的得嘶声力竭,青枫紧紧地捂着耳朵,她害怕听到这样的叫声,仿佛那个可怕的人离她很近很近,随时都可以将它撕裂。 “吵什么,不想活了?”砰的一声巨响,像是脚踢在厚重的牢门上发出的声音,粗暴的低吼从门外传来之后,黑暗中的双手猛的缩了回去,一下子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久久,那双手都没有再出现,青枫缓缓将手放下,仔细倾听,牢房里静得她几乎能听到牢门外风吹动火焰所发出的细微声响,而那道鬼魅般的女声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道刚才是她的幻觉?不可能,右脚上的疼痛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而且她的鞋袜分明被那人拽了去,这牢房里肯定还有人。青枫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扎入掌心,希望这样的痛能让她因恐惧而狂跳不止的心稍稍平复一些。身体微微向前移了移,青枫眯起眼希望能看清前方的景物,可惜,牢房里唯一的一扇小窗户只有巴掌大一点,月光根本透不进来,不管她如何努力,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声音,青枫却能感受到有一双幽暗的眼始终隐藏在暗处,死死的盯着她,她就像个猎物,那个人随时可以扑上来撕咬她。再次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青枫觉得浑身冰凉,胸口的沉闷让她喘不过气来,抱着双腿蜷着墙角,青枫以为她一定会在恐惧中一夜不眠,最终她还是被这两天两夜所受的苦和痛击垮,疲惫的软到在暗黑冰冷的牢房里。青枫的呼吸渐渐平稳,完全睡着之后,那抹令她惊恐的黑影缓缓向她靠近?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56章神秘怪人1 > 西斜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华贵的里间,银白的光芒抵不过屋内温暖的橙光,那轻柔的光源不是普通的蜡烛,而是里间四个墙角里放置的夜明珠,拳头大小的珠子被坠地橙纱轻盖着,映射出淡淡的温暖橙光,既不太亮,却也足够照明,为本就装饰讲究的里屋更添出几分尊贵与奢华。 “今晚到底是这么回事?”辛玥凝早已换下一身华服,身着素白亵衣坐在铜镜前。贴身女官水芯细心的将高挽的发髻解开,一点点梳理好,虽然辛玥凝问得没头没尾,水芯仍是贴心的回道:“回主子,原来送入宫里的这个女子并不是皇上想要的青灵,她是青家的二小姐青枫。” 辛玥凝一楞,随即笑道:“还有这种事?”皇上点名要的人都敢送错? 察觉出辛玥凝对这点颇有兴趣,水芯低声急继续说道:“据说是皓月官员弄错了,把青灵错送到相府,青枫错送入皇宫,皇上为此大怒,已经派人前往皓月查证,目前青枫已被押入天牢,青灵有楼丞相力保,出宫去了。” 楼夕颜明知青灵是皇上要的女人,居然还力保她出宫,想必是看上那青灵了。这女人倒也厉害,能让皇上念念不忘,还能让一向清冽的楼夕颜为她说情,想到今夜宫宴上发生的一切,辛玥凝脸色忽然一白,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往上涌,厌恶的低哼道:“那个叫青灵的女人简直就是个魔物。”好好的大家闺秀,什么不好干,去剖尸!也不知道皇上和楼夕颜想什么,怎么会对这种可怕的女人有兴趣,猎奇也有个限度吧。 辛玥凝脸色不好,按着胸口几声干呕,水芯放下玉梳,为她端来参茶。 辛玥凝喝下一口参茶之后,才算缓和了过来,随口问道:“青枫已关至天牢?” “是,一个时辰前已经送至天牢。” 想到青枫今夜那副倔强且嚣张的样子,辛玥凝扬起一抹冷笑,“天牢那地方可不好待,她一个弱女子,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去。” 水芯低眉思索了一会,才低声回道:“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放下参茶,辛玥凝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特意交代道:“也别做得太明显。”天牢里死个人本来就是件常事,现在看来,皇上对青枫似乎没什么兴趣,不然也不会把她丢进天牢,那个女人死不死,对她影响也不大,要是因为这件事被慧妃抓住把柄,落人口实就不值得了。 水芯乖顺的回道:“是。”扶着辛玥凝到床上睡下,水芯静静地退出了屋外。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一只刚刚学飞的画眉雏鸟在树枝间忽上忽下的乱蹦,最后落在树枝旁的小窗前,吱吱咋咋的叫唤着,仿佛是在向小窗内的人讲述着外面的明媚春光。一束阳光透过小窗,照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也照在那抹蜷缩的瘦弱身体上,即使有温暖的阳光轻抚,那具身体仍然轻微地抖着,紧闭的双眼显示着她还没有醒过来。 “砰!”紧闭的牢门忽然发出一声脆响,惊得小窗上的鸟儿立刻展翅飞离,也将昏睡中的青枫震醒。 青枫倏地睁开眼,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入目之处尽是一层层美丽的光晕,怔怔地盯着到片光晕看了好久,直到双眼开始刺痛,青枫才伸手遮住眼睛。昨夜发生的一切瞬间在脑中里重放,她现在是在宫里,在牢里!青枫立刻坐直身子,或许是动作太急,胸口突然一痛,青枫猛的咳了起来,每咳一下,胸口就随之抽一下,那种疼几乎让她愿就此睡去,不再醒来。 青枫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哐当”一声,一碗浑浊的稀粥从牢门下方的正方形小开口里丢了进来,因为力道太大,还撒出来不少,她已经快一天一夜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就连水也没喝上一口。青枫挣扎着起身跑过去,捧起地上的瓦碗就往嘴边送,粥还未入口,一股馊臭味直逼而来,本就干渴的喉咙立刻受不了的干呕了起来。 这根本就是连狗都不会吃的馊食,偌大的皇宫,难道连一碗白粥都给不起吗?还是说,被关在这里人就连一只狗都不如!青枫冷笑一声,正要将手里的馊食丢到一旁,那道阴冷的女声再次响起,“不想死的话,什么东西都要往肚子里咽。” 是昨晚那个声音?青枫握着碗的手一抖,慌忙抬头看去,最先看见的不是人影,而是一道用手臂粗的树干阻隔的围栏,树干排列得很密,只是手能穿过去。她所在的牢房右上方,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窗户,只有一缕阳光通过那扇小窗照进来,窗户太小,光线很弱,而围栏那边的牢房却没有窗户,更加昏暗,若不是那女子出声,青枫根本不会发现对面还有一个人。 原来两个牢房之间还有围栏,青枫虽然还是紧张,但是比起昨晚的恐惧,现在的她平静了许多。放下手中的碗,青枫缓缓的向围栏的方向靠近,眯起眼睛,努力看清对面的女人。 找了很久,青枫终于在昏暗的墙角处看见了一道影子,这样的环境下,别说看清楚她的长相、年纪,就连男女都难以分辨,青枫仅能凭模糊的身形和声音猜测她应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正捧着碗,头仿佛埋进粥里一般,将粥一股脑儿的全倒进嘴里,最后还要把碗边上的残渣一点点舔干净,仿佛那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青枫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散发着馊臭的稀粥,再看一眼角落里卑微的女人,握着碗的手紧了紧,一把将手中的碗摔在牢门旁,粥撒了一地,碗也碎了一道小口子。 角落里的女人浑身一抖,转头看向青枫。青枫冷冷地瞪着她,想到自己昨晚就是被这个女人吓得心惊胆战,一夜惊恐,心中冒起一股无名怒火,青枫寒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子也看了她很久,青枫能感受到那股阴冷的视线,当她以为女子不会理她的时候,女子忽然笑了起来,不轻不重的回道:“到了这里都没机会活着出去了,但是也不会立刻死,慢慢熬吧。” 她现在的样子,依然有些古怪,但是比起昨晚的癫狂与诡异,现在的她与普通人倒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青枫对这人越发的好奇了起来,又往前走了一步,青枫继续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女子冷笑一声,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即使看不见她的表情,语气中的不屑与不甘青枫没有错过,这人背后必定有不一般的故事。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累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青枫觉得头有些晕,胸口的痛提醒着她,燕弘添那一掌下手有多狠。青枫没有忘记昨晚女子疯狂的样子,退后了几步,背靠着牢门坐着,随口问道:“你在这呆了很久了吗?” “不久。”女子沉默了好一会,就在青枫以为她不会再说的时候,她又轻声回道:“才七八年而已。” 七八年而已?躲在阴影中的她,蜷缩着身体,青枫只能隐约看出她很瘦,身上的囚犯破烂肮脏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散乱的头发枯草一般的披散在脑后,遮住了她的面容。 七八年? 泼洒在地上的稀粥不时散发着臭味,暗无天日的牢房阴冷潮湿,这里不会有温暖,也没有希望,七八年?或许她连七八天都呆不下去,若是让她在这里呆一辈子,她宁愿死! 背靠的铁门忽然动了一下,门下面正方形的小开口再一次打开了,外面的人停顿了一下,似乎也看到了地上洒落的稀粥和破碎的瓦碗。 “不想吃是不是,那你这几天都别吃了。”男人暴怒的叫嚣由牢门外传来,青枫无所谓的扬起嘴角,完全不在乎他说的话,这种馊食,她就是饿死也不会吃。 就在青枫傲慢冷笑的时候,背后的牢门被外面的侍卫狠狠地踢了一脚,虽然不是直接踢在她身上,但是她靠着牢门而坐,那一脚的力道也透过牢门震在她胸口上,青枫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臊的热流从喉间往外溢。 青枫轻轻抬手擦拭唇边,暗红色的血沿着指尖一点点滑落,青枫皱眉,估计不用七八天,她就会死在这监牢之内。 “你?你吐血了?”惊疑的女声带着颤音从角落里传来,青枫抬头手臂,用衣袖随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渍,无所谓的轻哼道:“暂时死不了。” 血侵染了衣袖,在蓝色的布料上留下了一条暗红色的血痕,青枫满目桀骜,仿佛吐血的并不是自己一般,而那刚才还冷静正常的的女子烦躁了起来,嘴里重复叨念着什么,青枫没细听。 “是她!”女子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疯了似的朝青枫扑过来,吓得青枫赶紧向牢门的方向移了移。这一次女子没有伸出手去拉拽青枫,只是紧紧地抓着围栏,过于用力的指尖渐渐开始泛白。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57章神秘怪人2 > 女子瞪着青枫,如昨晚般疯狂的吼叫:“是她!一定是她下的毒!是她下的毒!” 女子冲到围栏旁,借着微弱的阳光,青枫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那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连嘴唇都不见一丝红润。或许是长年不见阳光又或者是常年饥饿的缘故,她的头发干枯而稀少,前额上方几乎没有头发,整张脸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就是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着,眼球仿佛都要呲裂掉出来一般,黑森森的眼珠子直直地瞪着你,仿佛穿透你的灵魂,看向另一地方,那混和着恐惧与仇恨的复杂眼神,即使是白天看到也让青枫毛骨悚然。 青枫的手捂着胸口,试图平稳住狂跳不已的心,可惜紊乱的心绪不是一时间就能够安抚,即便如此,青枫仍是强压着惊慌,倔强的与女子对视。 不知道是青枫故作强硬的冷眸震住了女子,还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女子倏地收回手,一边摇头,一边害怕的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双手抱着头,女子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想用它遮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她就能隐藏起来。青枫能感觉到,她被无措、恐惧、惊慌包围着,在一次比一次颤抖的低喊中慌忙的缩回角落深处,头埋进双膝之间,不停的低喃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虽然刚才呕出了一口血,青枫倒觉得轻松了很多,那种像是被大石头重压胸口的紧窒感减轻了很多,只留下咽喉火辣辣的灼热。青枫很好奇,是什么让她恐惧成这样,探身向前,青枫试探性的问道:“谁要杀你?” “是她,是她!”细碎的呢喃带着压抑的哭腔,青枫秀眉轻蹙,低声继续问道:“她是谁?” “她?她是?”女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青枫提起精神,认真的听着女子断断续续的低语,就在女子说出那人的名字时,厚重的牢门忽然哗的一声被一股野蛮的力道推开,好在青枫为了听清女子的话,往围栏的地方挪了挪,才没被牢门砸中,只是牢门摔打在石墙上的响声刚好盖住了女子微弱的声音,青枫还是没听见她说些什么。 狱卒站在门口,看着靠坐在围栏边的青枫,面无表情的厉声说道:“出来。” 青枫撑着围栏慢慢的站起身,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这里还轮不到你问话。”青枫站着不动,狱卒不耐烦地走进牢房,一把抓着青枫的衣领,将她整个提起来,丢出牢门外。青枫承受不住刚猛的力道,直接摔在坚硬的石板走道上。“起来。”狱卒的呵斥在阴冷的石板走道里回响,听起狰狞而恐怖,青枫暗暗咬牙,忍着胸口的痛,坚持着爬起来,她不是怕他,而是不允许自己像狗一样被拖着出去。 狱卒一路推搡下,青枫走的艰难,每走出一步,胸口就像被撕裂一次,呕血之后的轻松感褪去,换来了比任何一次伤痛更烈的疼痛。就在她实在坚持不住要软倒在地的时候,终于走到了昨晚进入天牢时的那间石室。 石室里,一名狱卒打扮的男子正在和一个老者说话,态度颇为尊敬,那老者已是满头的白发,雪白的胡须快长到肚子下了,看起来颇有些年纪,红润的脸色,笔直的腰背显示着他的身体十分硬朗。 看见她走出来,老者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和蔼的说道:“姑娘请坐。” 青枫早已站不稳,老者话音未落,她已经跌坐在椅子上,歇了好一会,老者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气渐渐顺了一些,青枫抬起头,看着他戒备的问道:“你是谁?” 老者呵呵一笑,捋了捋长长的胡须,完全没把青枫的猜忌与不逊放在眼里,好脾气的回道:“老朽黄矫,是一名御医。” 御医?心中划过一抹疑惑,青枫不信。燕弘添是绝对不可能给她请御医的,在这座宫里,想要她死的人估计更多吧,他到底是谁派来的,想干什么?青枫明眸微眯,冷声问道,“谁让你来的?” 老者颇奈地摇摇头,在她对面坐下,从旁边的小木箱内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暗红色小枕,放在桌上,没有回答青枫的话,老者依旧温和的说道:“姑娘请把手放在垫子上。” 他?真的是来替她诊治的?再次看向老者,他始终淡然若水,眼若静湖,身上宁和的气息让靠近他的人不禁随之平和,青枫心中仍有疑虑,却还是缓缓伸出了手,她的胸口很痛,已经到了她撑不住的地步了,若是没有大夫给她治疗,她真的会死。 老者将手轻轻搭上青枫的手腕,青枫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手僵了一下,抬头看去,他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青枫心下了然,她的伤,看来是很重了。 老者把脉,足足用去小柱香的时间,站在一旁的两名狱卒面面相觑,青枫的心也越发的凉了下来,就在她准备收回手的时候,老者终于用了动静,他默默的起身,将小枕放回木箱里,背起木箱就准备离开。 “姑娘多多休息。” “喂?!”青枫以为他好歹会和她说些什么,谁知老者只淡淡的留下一句话,就急匆匆的走出了天牢,连看也不再多看她一眼。 老者就这样走了,青枫被狱卒带回监牢。靠坐在牢门旁,青枫怔怔的盯着那扇笼罩在霞光中的小窗户,这里是唯一能看见窗外景色的地方,此刻外面应该是落霞满天吧,可惜小小的窗户,不能给这间灰暗冰冷的监牢带入温暖,春日暖阳下,这里依旧阴冷,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黄矫,他今天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是谁派来的?燕弘添把她关在这里是想让她自身自灭还是想杀鸡儆猴?大姐现在是否安好,燕弘添会放过她吗?楼夕颜能否护她周详?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和担忧,青枫被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压得喘不过气来。 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青枫立刻朝旁边移了移,害怕牢门忽然打开砸中她,她现在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 狱卒确实是在牢前停了下来,却并没有开门,只是从牢门下的小开口递进来一碗墨黑色的汤汁,重重地放在地上,呵叫道:“快喝。” 这是什么?青枫小心的端起碗细看,暗色的汤汁深黑如墨,低头轻闻,浓重的药草味中带着淡淡的腥味,应该是一碗药汤。是黄矫送来的吗?他一声不吭的离开,又特意送来药汤,是何意图?青枫想起了中午她吐血的时候,女子怪异的反应,莫不是有人在她面前中毒身亡过? “喂?”青枫朝监牢的另一边轻轻的叫了一声,角落里那抹暗影动了一动,朝更深的角落缩去。 这药?会不会有毒?盯着手中黑如墨汁的药汤,青枫冷眸微闭,素手一扬,将手中的药汁全部泼向了墙角的石墙上,墨黑的药汁沿着石墙一点点的流下来,药味弥漫在不大的牢房内,久久不散。御花园 夕阳渐落,红霞满天,温暖的余晖照在娇艳的花丛里,为开得正艳的春花镀上一层美丽的金色,不同于朝露滋润下的娇羞,此刻的花朵都在尽情展示着自身的千娇百媚。御花园中的景色自然是美不胜收,可惜却不是谁都有资格欣赏,而能在这片花丛中任意采摘花朵回宫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娇艳欲滴的芍药旁,一名紫衣女子正拿着花剪,小心地剪下一簇初开的芍药,美丽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她腰间悬挂的白玉宫牌显示着她并不是一般的宫女,而是贴身女官。宫中只有嫔以上品级的主子,身边才会有女官相随。女官虽然仍是奴婢,但是她们在宫里的地位却比普通才人、美人要高。 一名小宫女拿着花篮静静地站在紫衣女子身后,小心的观察四周,确认偌大的花园里只有她们二人之后,才倾身向前轻声说道:“水芯姐姐,我打听到黄太医今日午时去给青枫看诊。” 剪下一支浅粉色的芍药,水芯问道:“哪个黄太医?” “黄矫。” 黄矫?水芯剪枝的手微微一顿,疑惑从那双清亮的眼眸中一闪而过。“谁给她请的太医?”黄矫乃先皇御用太医,医术了得,深得太后、皇上的信任,平日里都只在家中研究药理,甚少出诊,谁请得动他去给青枫治疗?难道是皇上? 虽然水芯脸色未变,嘴角的笑容却已渐渐隐没,怡月赶紧回道:“奴婢打探过,不是皇上那边派人去请的。但是奴婢实在不知,是谁请黄太医前去给她看诊的。” 不是皇上?怡月的话非但没让水芯脸色缓和,反而让她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她是什么病?” “黄太医给她把过脉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什么都没说。送过去的药也是黄太医的药童亲自送的,不知是什么药,更不知她得的是什么病。”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58章神秘怪人3 > 怡月微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斜睨着水芯的反应,大气也不敢喘,水芯姐姐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若是她觉得自己办事不利,以后在漪澜宫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 水芯轻轻抬手,淡淡的回道:“你先退下吧。” “是。”怡月暗暗松了一口气,放下花篮,恭敬的行了个礼,赶紧离开。 紫衣身影仍是慢条斯理的剪花,脸上笑容未变,却显然已是心不在焉。这个青枫不简单,入宫时日不多,现在还被打入天牢,竟还能请到黄矫前去医治,到底是谁在暗地里帮她,她得的又是什么病呢? 好冷?好冷好冷? 身体好像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一般,噬骨的寒凉,青枫紧紧地蜷着身子,仍是不能给自己带来一点温暖,寒意从心底弥漫开来,涌入四肢。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如果她就此睡去,所有的寒冷、饥饿、疼痛都会离她远去吧。 “二姐?” 这是末儿的声音?青枫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末儿最怕黑了,这里这么黑,这么冷,她怎么受得的了?末儿?你在哪? “二姐?”飘忽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四门八方传来,又好像近得就在她耳边呼喊,青枫想起来,想去找她,身体却动弹不得,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努力,四肢都不听使唤。 “枫儿!枫儿?快救我?” “二姐,疼,我的脸好疼?救我!” 大姐和末儿低泣的呼救声不断的在耳边响,青枫心急如焚,她挣扎,用尽全力大声叫道:“末儿!”青枫倏地睁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漆黑,青枫仓惶地爬起来,仔细地听着,除了牢门外狱卒的脚步声,她什么也没有听见,这里还是那间阴冷的监牢,没有末儿,也没有大姐。 她刚才是在做梦吗? 还好,是梦。力气被瞬间抽空,青枫跌坐在地上,泪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浸湿了脸庞。 末儿?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一直以为,她绝不会恐惧什么,害怕什么。爹娘惨死,离她而去时,她没有害怕,她的心中只有满腔的仇恨。拿起剪刀划破脸颊,痛彻心扉,她也没有一丝犹豫手软,早有必死的决心。但是这一刻,她害怕,怕得浑身发抖,怕得泣不成声,大姐吉凶难料、小妹生死未卜,她怕她就这样死去,她们该怎么办?是她毁了她们的脸,是她害大姐失忆,现在死去,她有什么面目去见爹娘? 她不能死,她要活着,为了大姐和末儿,为了她惨死的爹娘,她要活着。泪划过脸颊无声滴落,青枫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泪,这座监牢中,最不缺的便是眼泪。 “嘭!”将手中的碗塞进最里的小铁门里,狱卒提着食桶,往外走去。 “我要吃的!”忽然,一直细长的手臂从牢门下伸了出来,略带沙哑的声音大声叫道:“给我吃的!” 狱卒蹲下身子,斜睨着小小的铁门内,为了把手臂伸出来而半趴在地上的青枫,嗤笑道:“你不是不吃嘛?现在想吃?没了!”她一开始很狂的嘛,这个牢里的人,根本没有资格狂傲。狱卒不耐的抬脚要走,青枫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不肯松开:“给——我——吃——的!”她没有找到小妹,现在还不能死去,快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她要吃东西,即使是馊的,臭的,她也要吃! 太过用力的抓着脚踝,指尖深深的陷入肉里,狱卒本就不耐烦,脚下忽的一痛,立刻暴躁起来,抬起另一只脚,就要踩上那只拽着他的脚不放的手。这时,另一名狱卒刚好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提了一下脚边几乎空掉的食桶,笑道:“她想吃,就给她吃。” 两人对看一眼,狱卒收回抬起的脚,了然的一笑,拿起一个空碗,在桶底刮了小半碗粥,再次半蹲下身子,当着青枫的面,抓了一把石板路上细碎的尘土和沙砾,洒进碗里,扔到青枫手边,冷笑道:“吃吧,我给你吃的,不过?如果你剩下一滴,以后你什么都别想吃了。” 若不是那股馊臭的味道依旧让人作呕,她还以为碗里装的是一碗沙土,缓缓的松开抓住狱卒脚踝的手,青枫拿起碗,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把和着沙土的馊粥往嘴里送。 监牢另一侧的女人静静的看着对面的一不发的女子,嘴里细细的“咯咯”声,不知是因为口中的沙子,还是那紧要的牙关,漠然的双眼种,冷冽的寒光让她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看着青枫乖乖的吞下和着沙土的馊粥,门外的两名狱卒哈哈大笑起来,不管你原来是多高贵的身份,多倔强的脾气,到了着,还不是像狗一样只能摇尾乞怜? 两人一路大笑着往外走去,青枫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碗,沙砾在口中咯咯作响,她曾经说过就是死也不会吃的馊粥,正一点一点的往下咽。 绕过前面的院门,就是通往天牢的小道,平日里除了宫中巡查的侍卫,很少有人会往那边走。师傅说这药凉了药效就差了,药童低着头,握紧手中的托盘,加快脚步往前走,正要跨过院门,一抹浅蓝色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药童吓了一跳,手上猛的一震,碗里的药汁差点洒出来,好在来人反应快,就在两人快要撞上的时候及时躲开。只是为了不撞上他,女子脚下一扭,摔在地上。 “啊!”女子双手捂着揉着脚,痛苦的叫道:“你这人走路怎么不看路啊。” 文宇细看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她梳着宫女的发髻,年纪不大,身上那套浅蓝宫装,绣功、样式都挺讲究,可见必是哪位娘娘身边得宠的小宫女,这种人他可得罪不起。她说话很不客气,文宇却不敢回嘴,小心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女子动了动脚踝,立刻痛得龇牙咧嘴:“我的脚扭了!” 文宇惊慌的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女子抬起头,一双灵眸狠狠的瞪着他,低叫道:“你还愣着干嘛,快扶我起来啊!” “哦,好。”文宇终于回过神来,看看四周,身后刚好有一张石桌。文宇赶紧将托盘放下,跑回女子身边,小心的将她扶起来,怯怯的问道:“你的脚……没事吧?” 撑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女子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石桌上的药碗,不依不饶的回道:“谁说没事,疼死了。” 女子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生怕他跑了似的。文宇有苦说不出,她不用拽着他不放,他也不敢跑啊!拉拉扯扯不是办法,文宇赔笑着说道:“这位姐姐,要不我给你看看脚伤,要是真伤得重,我去给你请御医总行了吧。” 女子白了他一眼,回道:“男女授受不亲,谁要你看脚伤了!你先扶我走两步看看还能不能动。” “哦,好。”文宇傻傻的扶着女子往前走,全然没有注意到,另一道轻盈的身影正悄然无声的接近石桌? 一瘸一拐的慢慢的往前挪了几步,文宇想叫她扭伤了不要过多走动,女子却坚持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才停下了脚步,一改刚才蛮横的态度,说道:“好在还能走!算了,待会我回去擦点药酒应该就没事了。” 文宇盯着她的脚踝,疑惑的问道:“真的没事了?”刚才她不是还痛苦万分的样子,怎么走两步就没事了? 松开他的衣袖,小宫女冷哼一声,数落道:“以后小心着点走路,这是皇宫,不是其他地方,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要是今天撞着的是主子,小心你那身皮。” “姐姐教训得是。”文宇不敢多,连连点头。 眼光不着痕迹的再次扫过已经空无一人的石桌,女子摆摆手,不耐的说道:“行了,忙你的去吧。” “是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文宇暗自庆幸,这女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好在她没伤的不太严重,不然这事闹开了,师傅肯定要骂他的。 跑回石桌旁,端起托盘,文宇低着头,从女子身侧匆匆走过,不敢看她一眼,生怕她又忽然改主意不让他走。 看着文宇走出小院门,小宫女才快步走向石桌,刚才还一瘸一拐的脚,此刻完全看不出扭伤的痕迹,在石桌旁站定,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之后,才低声叫道:“水芯姐姐。” 石桌旁的古树后,一道纤细的人影走了出来,怡月迎上去,刚想说些什么,“哐当”一声脆响从不远处传来。 “我的药啊!糟了糟了?”焦急慌乱的低叫声,也随之响起。这声音,分明是刚才那小药童。 药洒了?怡月急道:“水芯姐姐,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处人烟比较稀少,草木也茂盛的地方下手,现在药洒了,她们不是把白忙乎了吗? 怡月满脸的不甘心,水芯脸色平静,眉头微蹙,忽然眼中划过一抹精光,水芯拉着怡月的手,急道:“快走。”药碗不可能无缘无故碎了,还是在她们动过手脚,马上要到天牢的时候碎了,是谁?到底是谁在暗中助她?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59章神秘怪人4 > “呕——” 一声声的干呕让人听得很不舒服,黑暗中的女子心情却不错,低声笑道:“你慢慢就会习惯的。” “呕——” 她永远都不会习惯!深呼吸了好久,才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青枫一字一句的冷声说道:“我不会一辈子留在这里。”为了活下去,她已经吃了几天馊食。而每天送过来的药,她还是没有喝,她现在不信任任何人。 她说得坚定,可惜苍白的脸色,暗黑的眼窝,让她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女子不屑的耻笑:“你不死在这里就不错了,就算让你出去了又怎么样?你还期盼皇上宠幸你?” 宠幸?青枫冷笑一声,她恨不得他死!青枫的嗤笑,女子仿佛没有听见,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低喃着说道:“一时得宠又如何,你斗不过她的?” 那无奈又恐惧的低喃她时常能听见,那个“她”到底是谁呢?背靠着石墙,青枫低喘着问道:“她?是谁?” 女子回过神来,将头靠在膝盖上,紧紧抱着双臂,没有回答青枫的话。青枫皱眉,叹道:“你就这么怕她。” 这句话像是刺激到女子,她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青枫,低吼道:“我才不怕她,恨只恨老天没长眼!” 青枫被她忽然的吼叫声怔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女子已经蜷着身子,缩回了黑暗的角落之中。 这个女人是谁?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关在天牢里这么多年,如果她是妃子,罪不至死的话应该打入冷宫,难道是普通宫女?不像。 自嘲的一笑,她问这么多干什么呢?霞光渐渐照不进那小小的石窗了,黑暗很快会再次将她吞噬。 春的季节,菱云宫内御赐的杜鹃花开的正艳,一簇簇艳粉娇花,将殿前小院装点得娇媚宜人,娇花虽美,却比不上院中女子,一袭鹅黄宫装衬得她皮肤如雪般晶莹剔透,清丽得容颜虽算不得绝美,但唇间淡淡的笑容却让她看起来温婉动人。 宫女舞儿盯着女子手中得绣品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娘娘,您绣的这鹰,眼睛怎么是红色的?”娘娘得绣功了得,绣的这只鹰栩栩如生,霸气十足,只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吓人,鹰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吗? 女子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绣品,绣花针在锦缎间穿梭,听到舞儿的话,女子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因为箴儿绣的,是黑翅鸢。”两人身后传来一身低沉得笑声,小宫女脸色微变,没有回头,立刻半跪在地上,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美丽的女子显然淡定得多,将手中的绣花针轻轻别入锦缎中,才缓缓起身,优雅的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燕弘添走到石凳上坐下,拿起绣品看了看,随口回道:“起来吧。” 舞儿赶紧扶着自家主子起来,然后安安静静地退到一旁。甄箴走到燕弘添身边,腰上忽然一紧,下一秒已经被他抱坐在怀里。 放下绣品,燕弘添笑道:“箴儿好久没刺绣了,今日怎么有此雅兴?” 甄箴微微一笑,柔顺地回道:“前几日,母后养的虎皮鹦鹉又说话了,太后喜欢得紧,内务府给太后送了一只一样的过去,谁知太后大怒。臣妾猜想,太后应该喜欢更特别的东西。” 眼光再次划过锦缎上已经绣了一半的鹰,燕弘添嘴角微扬,朗声笑道:“箴儿果然慧质兰心。”黑翅鸢乃鹰科,怎么都比鹦鹉尊贵凶猛,两宫太后明争暗斗多年,她这份礼物必定讨太后欢心。而她送的只是绣品,也不算得罪母后,箴儿向来是聪明的,这次也不例外。 甄箴轻柔一笑,也不居功,这时,一名小太监在宫门口站了一会,才低声说道:“禀皇上,高总管回来了。” 燕弘添轻轻抬手,小太监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燕弘添依旧环在腰上的手,甄箴没有起身,仍是坐在他腿上,只是缓缓坐直身子,没再靠在他怀里。 “参见皇上。”高进站在宫门的位置,没有走进园中。 把玩着甄箴柔顺的发丝,燕弘添漫不经心地问道:“查清楚了?” “是。皓月国主为了把青家姐妹送到穹岳,逼死了青家二老,三位姑娘伤心过度,在途中自尽,好在及时被救下,但是因为三位姑娘自毁了容颜,青灵和青枫姑娘又长得太像,皓月的官员没看清楚,把人送错了。” 那双满含恨意,倔强不屈的眼在脑中一闪而过,燕弘添握着茶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低喃道:“这么说,倒是朕错怪她了。” 没有忽略燕弘添眼中的带着兴味的光彩,甄箴拿起桌上沏好的春茶,送到燕弘添面前,低声叹道:“皇上,其实会送错人,都是那些官员的责任,她一个女子,痛失双亲,容颜残损,又和姐妹分离,真的很可怜。” 燕弘添接过茶盏,茶水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看着怀里低眉顺目的女子,燕弘添忽然笑道:“好吧,既然慧妃开口了,那就饶了她。” “高进,去把她从天牢里接出来,赐住姝云宫,册封为?”停顿了一下,燕弘添嘴角轻勾,笑道:“册封为青嫔。” 高进心下一惊,青枫从毫无品级的宫女一跃成嫔,这似乎不和规矩,迟疑了一会,高进还是回道:“是。” “等等。”高进才刚转身要走,燕弘添愉悦的低沉嗓音再次响起,“从今日起,姝云宫改为清风殿。” “是。” 这次不仅高进愣了一下,就连怀里柔顺的小猫背脊也是一僵。轻轻勾起甄箴的下巴,燕弘添邪魅的一笑,问道:“这样箴儿满意吗?” 扬起一抹娇美的笑容,甄箴微笑着回道:“恭喜皇上又得一美人。”再次安静乖巧地偎进燕弘添怀里的女子,脸上的笑显然苦涩黯淡。 想起那双执拗却绝对真实的眼睛,燕弘添的嘴角再次扬起一道弧度,青枫,你在天牢里,可学会了什么叫卑微? “青嫔?!”端着白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热茶泼洒出来,辛玥凝烫得立刻松了手,眼看茶水就要泼到她的腿上,一只素白的纤手稳稳的接住下落的茶杯,及时的将茶杯移开。看到水芯接住了茶杯,茶水一滴也没溅在自己身上,辛玥凝暗舒了一口气。但是一想到皇上居然破例封一个异族女子女子为嫔,辛玥凝火气再次上扬,瞪着水芯,恼火的问道:“皇上真的封她为嫔?” 茶杯握在手里,热茶却已经洒得差不多了,白净的手被烫得通红,水芯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将茶杯放到旁边的矮几上,才低声回道:“是,皇上还将姝云宫赐名为清风殿。” 皇上为了青枫更改宫名?!是青枫真有这么大魅力,还是?辛玥凝脸色倏的一暗,“是慧妃让皇上封青枫为嫔?” “慧妃确实替青枫求情,不过?”水芯话还没说完,辛玥凝一听此事确实与慧妃有关,便再也听不下去,一怒之下,抬手就将矮几上的茶具全部打翻在地:“本宫就知道是她!为了讨好皇上,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茶碗摔碎的声音惊得殿外的宫女们身子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谁也不敢往里屋看一眼,唯独站在辛玥凝身旁的水芯还能面不改色。 “本宫让你办的事情为何拖到现在也没有办成?”若是青枫此时已经死在天牢,今天也就不会有什么青嫔了。辛玥凝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种的不悦还是很容易听出来,水芯脸上依旧未见惊慌,微微躬下身子,轻声回道:“青枫虽然被关入天牢,却还有人为她请到黄太医诊疗,她身边似乎还有人暗中保护,没弄清楚是谁在护佑她之前,奴婢以为,目前应该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 “是不是慧妃暗中搞得鬼?” 两人斗了五六年了,慧妃的能耐有多大,她还不清楚?只要和慧妃扯上关系,皇后娘娘就会乱了阵脚,水芯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无奈,只能顺着她的话回道:“奴婢会继续查探。” 看她也没查到什么消息,辛玥凝不耐的说道:“退下吧。” “是。”水芯默默的退了出去,出了殿外,掏出袖间的丝绢遮住已被烫得红肿的手背,水芯朝着御医苑走去。 殿内,辛玥凝冷视着一地的残瓷茶渍,轻咬菱唇。甄箴,你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你以为顺着皇上的猎奇之心,就能让皇上更加宠爱你吗?还是认定容颜尽毁的女人不可能对你造成威胁?哼!本宫这次要你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夜,如期而至。暗黑的牢房里,青枫蜷着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已是初夏的季节,她却仿佛身处冰窖,目前唯一能让她支撑下来的动力,就是善良柔弱的大姐和年幼胆小的小妹,她不能也不敢闭上眼睛。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60章重见天日1 > 门外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青枫无力理会,只听见“哗”的一声,紧锁的大门忽然打开,青枫能感觉到门外站着一群人,明晃晃的火把刺得她得眼睛生痛,好不容易适应了火把得光线,青枫就看见一名男子笑嘻嘻的进了监牢,嘴里自顾自的嚷嚷着:“恭喜姑娘!不对,不对,应该是青嫔娘娘才是。您快请吧,高大人正在外面等着您呢。” 他是?第一天进天牢的时候,侍卫急于讨好的“张大人”,他该是这里的头吧,他刚才叫她什么? 青枫混沌的思绪还未理清,那男子已经走到她身侧,对身后的狱卒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娘娘出去。” “是。”两名狱卒连忙跑过来,一人搀着一只手臂,不敢太用力,小心翼翼的将青枫从地上扶了起来。 勉强站直身子,青枫看向身旁搀扶他的狱卒,这人正是往碗里撒沙砾的人,与青枫的目光交汇,那男子竟不敢与她对视,青枫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抖,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叫她娘娘,这怎么可能?燕弘添那个冷血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让她好过? 青枫还在暗自思索着,却已经被狱卒搀扶着出了牢房,待牢门合上的时候,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已空无一人的牢舍,满眼的黯然,她果然如她所的出去了,只是出去之后又能怎样? 青枫被带出天牢,夜风迎面吹来,她不自觉得颤抖着,凉意从胸口开始,蔓延到四肢。 “她怎么了?” 熟悉的嗓音让青枫微微抬头看去,说话的人是?高进?青枫了然,他回来了,说明燕弘添已经知道送错人之事并非她与大姐串谋。只是即使如此,燕弘添也没必要给她封赏,愧疚这两个字永远不会在他身上出现,而且她确实行刺过他。 青枫脸色苍白到泛青,神情萎靡,一看就是病入膏肓的样子,高进像是随口一问,张琛阳却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回道:“青嫔娘娘这几天身子不太好,不过高大人您放心,黄太医来看过了,每天都在服药,出去修养几天,定能康复。” 高进对身边的两名宫女摆了摆手,两人立刻意会的走到青枫身边,从侍卫手中接过青枫。 “走。”高进没对张琛阳说什么,几人匆匆离开。 张琛阳看着青枫脚步虚浮的背影,暗叹一声,这次他是看走了眼,在这宫里,走错一步,那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希望?她不是记仇之人吧!总之今后处事,必要更加小心谨慎。 两名宫女看起来纤瘦,力气却不小,拖着青枫走了好久,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青枫再次抬头看去,眼前是一座不算太大,却异常华美的宫殿,半圆形的庭院里,种满粉白色的芍药,花香满室,大开的殿门,明亮的烛火,能让她一眼就能看见粉紫纱幔间,那道颀长孤傲的身影,与周围唯美的装饰格格不入。 青枫冷笑,他果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燕弘添确实是个可怕的男人,每次面对他,都需要勇气与力量。青枫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胸口的疼痛,硬撑着昂起头,迈步走进烛光通明的宫殿。 进入殿内,高进朝着那道背对着他们的高大身影说道:“参见皇上。”两名宫女正要扶着青枫跪下,青枫忽然挣开两人的手,不肯屈膝。 燕弘添转过身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推开宫女,孑然而立的瞪着他。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她小半边脸,又脏又破的衣衫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不过那双愤恨不屈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得近乎刺眼。燕弘添非但没有因为她不行礼而生气,反而心情不错的笑道:“朕还真是有些想念你生气的样子。” 宫里各色美人,想用欲擒故纵吸引他注意力的很多,而她绝对不是,她看他时,眼中的恨意,像一团火焰,猛烈而炙热,恨不得将他烧成灰烬,就像现在。 燕弘添轻轻抬了抬手,高进了然,对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燕弘添缓步走向青枫面前,刻意忽略她灼热的视线,黑眸看向装饰得精美华丽的宫殿,笑道:“还满意吗?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地方了。” 胸口火辣辣的疼,青枫却觉得浑身发冷,殿内明晃晃的烛光和飘摇的纱幔,竟让她恍惚起来,眼前一片模糊,就连燕弘添的表情,她都看不清。不想让他发现异状,青枫微低下头,希望那眩晕的感觉赶快过去。 “不稀罕?”青枫的沉默不语,在燕弘添看来,就是不屑一顾,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燕弘添笑道:“那你一定也不稀罕‘嫔’这个称谓?” 听清他的话,青枫心下一怔,他真的封她为嫔?下巴被紧紧的捏着,她动不了,也没力气去挣扎,盯着燕弘添幽深难测得眼,青枫低声问道:“你想怎么样?”他会封她为嫔,一定有什么目的,而她现在已经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让自己在他面前站着,就耗费了她所有的力量。 他猜想她一定不会面露喜色,但至少应该表现一点厌恶或者清高孤傲吧,她这么平静的样子,倒叫燕弘添不习惯了,还有那沙哑到几乎听不出是女声的低沉嗓音,也让他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他记得她的声音虽然清冷,却也算是婉转动听。 抬高的脸上,没有了发丝的遮挡,燕弘添更清楚的看到了她脸上的疤痕,深深的刀口几乎见骨,彻底毁了她美丽的右脸,手抚上那凹凸疤痕,燕弘添低声叹道:“你下手倒是挺狠的。”青灵脸上也有两道疤痕,但是和她的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听说她们是自毁容颜的,这个女人,连对自己都可以这般绝决,果然够烈。 她狠?青枫讽刺的一笑,“没有你狠。”巧取豪夺,全凭喜好,人命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若不是他,爹娘又怎么会死,她们姐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好利的嘴。”青枫的讽刺只换来燕弘添冰冷的一笑。下一刻,青枫只觉得唇上忽然一热,一股热血直往脑门上冲,燕弘添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他居然?吻她!青枫拼命的挣扎,可惜环在腰上的大手不容她挣脱,胸口的疼痛,心中的羞愤同时袭来,青枫眼前一黑? 刚才还不停挣扎的女人忽然柔顺的任由他予取予求?燕弘添松开她,低头看去—— 怀里的女人脸色微红,双眼紧闭,软倒在他怀里,很明显,她并不是顺从了,而是,晕厥了!她居然就这样晕了?在他吻她的时候?燕弘添楞了一下,心中扬起一丝怒意,随即又不禁笑了起来。 “来人。传黄矫。” “是。”高进一直不敢离得太远,果然不一会,就听见燕弘添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只是低沉的嗓音中,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将怀里昏迷不醒的女子打横抱起,燕弘添将她抱进内室,轻轻的放在丝被上。几天的牢狱生活,蓝色宫装早已肮脏不堪,乌黑的发丝上沾满了尘土,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也满是脏污,这样的她,与一室的华美高贵一点也不般配。燕弘添毫不在意的在她身边坐下,第一次这般有闲情的盯着一个晕厥的女子看。烛火映照下的她,脸色不再苍白如纸,干裂的唇毫不诱人,眉头倒是始终微皱着。 “青枫?”呢喃轻念着她的名字,指腹划过残损的右脸,燕弘添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小猫儿,保护好你的小爪子,朕还没玩够呢?” 舞儿站在屏风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内室里还在刺绣的主子,皇上今晚与娘娘用过晚膳之后,竟没有留宿菱云宫,平日里,若不是有要紧的国事要皇上定夺,皇上都会留宿菱云宫,而今天皇上离开后,并没有回御书房,而是直接去了清风殿了。 “皇上去了哪里?” 听到内室传来的问话,舞儿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小声回道:“回娘娘,皇上?确实去了清风殿。” 握着绣花针的手停顿了一下,甄箴低声说道:“都退下吧。” “是。”舞儿和宫女们立刻悄声退了出去,殿门合上的那一刻,已经绣了大半的丝绢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精致的红檀雕花大床前,黄矫为床上的女子号脉,不知是因为燕弘添站在身后,还是病情真的如此严重,他的眉头始终深锁着,额头还渗出薄薄的汗珠。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61章重见天日2 > “病得很重?”燕弘添面露不耐,黄矫收回手,恭敬回道:“青嫔不是病得很重,是伤得很重。这伤势,像是内伤,而且有些日子了,天牢里阴冷寒潮,膳食不当,臣派人送过去的药汤她应该也没服用,现在?” “救活她。”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黄矫的话。那日一掌,虽未用全力,打在女子身上,却也是极重了吧,他倒是把这一掌给忘了。 燕弘添脸色沉冷,黄矫只能回道:“臣自当尽力。” 尽力?燕弘添低笑了起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难得向你开口,你可别让他失望才好。”为他亲自打入天牢的人请御医,也只有楼夕颜敢做,只是他当真是如此喜欢青灵,竟爱屋及乌到这种程度? 燕弘添虽然在笑,黄矫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他并未再说什么,带着笑意出了殿外。 “朕要她活着。”留下一句话,燕弘添大步离去,黄矫又是一轮胆颤心惊。 比墨色更浓的黑暗始终包围着她,这是天牢里颜色,青枫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暗色,多日来一直折磨她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青枫几乎想要就这样安然的睡去,大姐和小妹的脸庞在眼前一闪而过,青枫猛的睁开眼睛。 入目之处尽是粉紫色纱幔,身下不再是冰冷的石砖,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轻柔的晨光她竟也觉得刺眼,青枫恍惚的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总算是醒了。” 青枫半撑着身体抬眼看去,只见一道清瘦的身影端着一个瓷碗,掀开帷幔走了过来。那把雪白的长胡子让青枫一眼就认出了他——黄矫,监牢里给她把脉的御医。刚才还混沌的脑子立刻清晰了起来,昨夜发生的一切瞬间涌上心头,青枫脸色刷的一白,眼光紧张的在屋内搜索,没看见燕弘添的身影,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自嘲,她还真是自以为是,燕弘添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等她醒来,给她请御医就已经算仁慈了吧。 “药煎好了,这药趁热喝才有效。”黄矫在离床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名宫女迎上前去,接过药碗,走到床前,半跪在地上,将手中的药碗轻轻地送到她面前。另一名宫女也来到她身边,小心的扶着她的肩,让她能舒服的坐起来。 青枫这才发现,屋里除了黄矫,还有两名女子,没来得及细看她们的长相,熟悉的药腥味让青枫皱起眉头。 “您的伤势,若再不医治,不出三天,回天乏术。”这女子性烈且多疑,若是那些天她肯喝下送去的药汁,伤也不至于如此重,生怕青枫还有所顾虑,不肯服药,黄矫劝慰道:“您既已经出了天牢,又贵为青嫔,有些事情,可不必太过惊慌。” 青枫冷哼一声,笑道:“住进这华美的宫殿,死得才更快吧。”青枫无所谓的抓起药碗,一口饮尽。如他所,不服药活不过三天,她没得选。 药汁有些烫,青枫喝得又猛,一口灌下去的结果可想而知,宫女端来茶水给她漱口,她却只是紧紧的皱着眉,没有叫一声苦,甚至连水都没喝一口。黄矫摇摇头,这姑娘的性子在皇宫里生活,只怕是难过了。 待口中苦涩的药腥味褪去,青枫看向床前忙着给她端茶递水的两名女子,白净的脸,精致的五官,身姿窈窕,浅蓝色宫装将两人衬得清雅可人,年纪不大却已看得出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青枫盯着她们看,两人对看一眼,赶紧起身退至床前,跪地行礼,轻声说道:“奴婢岚儿、夏吟,给娘娘请安。” “你们是高进安排的宫女?” 青枫没叫她们起来,两人仍是跪着,温顺的回道:“是。” “起来吧。”体贴乖巧、进退得宜,看得出,调教得很有规矩。青枫没为难她们,看向年纪稍大些得女子,说道:“夏吟,你去传个话,我要见高进。” 夏吟迟疑了一会,却也没有多话,恭敬的回道:“是。”夏吟出了殿外,青枫对身边的岚儿摆摆手,说道:“你也退下吧。” “是。”岚儿悄声退到屏风外。黄矫收拾好了药箱,躬身说道:“您的伤势很重,不可再劳累,受寒。按时用药,静心调理,伤可慢慢痊愈。臣告退。”虽然是御医,还是应该避免与嫔妃独处一室,她刻意支开旁人,怕是有事要问吧。 果然,他话音才落,青枫略带沙哑的声音立刻问道:“有一件事,想求您解惑。” 黄矫无奈的苦笑,并未接话,青枫装做没看见他为难的表情,继续问道:“是谁请您来给我治伤的?” 黄矫正色回道:“自然是皇上召臣前来。” 皇上?“我问的是在牢里的时候。”青枫不容他敷衍,她这人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看来他若是不说,这位青嫔娘娘是不会罢休的,即使今天逃过了,她也会缠着他直到找到所要的答案为止。黄矫坦然一笑,回道:“是丞相请老臣到狱中为您治伤的。” “楼夕颜?”青枫楞了一下,那天晚上那样混乱灰暗的情况下,他竟也发现她的异状吗?楼夕颜为什么要帮她?是因为大姐?还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把姐姐带离了这个可怕的皇宫,已经是有恩于她,现在还帮她请御医治伤,这个情她是欠下了,有机会一定还他! 青枫陷入自己的思绪中,黄矫趁机说道:“臣告退。” “等等。”黄矫才走到帷幔旁,青枫再次叫住了他。黄矫心中哀叹,她也太难缠了吧? 黄矫背影明显一僵,青枫好笑,扬声说道:“谢谢。” 她叫住他就是要说这个?黄矫回头看去,只见青枫笑得开怀,苍白的脸色,残损的容颜,丝毫不影响她爽朗的笑容,好个率性女子,可惜了那张芙蓉脸。 回以一礼,黄矫出了清风殿。 她这样的身体实在不适合乱动,不过是肆意的笑了一会,胸口又开始火辣辣的疼。顺了顺气,青枫正准备躺下来休息一会,夏吟轻柔的嗓音在殿外响起:“娘娘,高大人到了。” 到了?她以为要见高进起码也得等个半天一天的,没想到才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他就来了。强撑着坐直身子,青枫扬声回道:“请他进来。” “是。” 夏吟领着高进入了殿内,高进在纱幔外停下,微微躬身行礼。青枫低声说道:“那些虚礼就免了吧。” “青嫔召见所为何事?” 隔着帷幔,青枫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轻不重,不温不火的话语也听不出喜怒,青枫不再揣测,冷声回道:“我想问你要一个人。” 要人?谁?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不想吃饭是不是?” 烈日下,空旷的院子中央,堆着一筐筐满满的衣物、帷幔、床帘。水井旁,三个石砌大池子里也泡着各种布料,十多名宫女正顶着烈日,头也不敢抬的浆洗衣物。大多数人的手因为长期泡在水里,十指早已发白浮肿,即使如此,老嬷嬷还是在院子里不停嚷嚷着。洗衣局的女子都是下等宫女,对于这样的喝斥和各种惩罚,都只能默默承受。 端着新泡好的热茶,兰芝讨好的说道:“嬷嬷消消气,日头太猛,您坐着喝茶,这些人有奴婢看着就行了。” 本来也是下等嬷嬷,得小宫女吹捧伺候,老嬷嬷心中自然爽快,脸色也好了些,接过兰芝送上的茶,老嬷嬷扬声回道:“好吧,你看紧点,别让她们偷懒,午后还有一批衣服送过来呢。” “是。”兰芝爽脆的应了一声,脸上得意的神色不加掩饰。轻咳一声,兰芝狐假虎威的轻喝道:“都听好了,手上利落点,今天做不完这些活,谁都没饭吃!” 茯苓轻轻摇摇头,都是一群下等宫女,谁也没有比谁高贵,有了一点点权势,何苦那么急于打压践踏别人?茯苓自嘲的一笑,看来还是她糊涂,何止是这里呢?整个后宫中的女人不都是这样吗? 来这十来天了,每天都在浆洗衣物,两只手早已又红又肿,每次要拧干衣物的时候,都刺痛难忍。茯苓拿起刚洗好的床帘,两只手抖得差点将床帘摔在地上。兰芝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床帘仍给旁边的宫女,对着茯苓故作严厉的说道:“看你这笨手笨脚的,到那边把干的衣服收回来。” 晾晒衣物远比浆洗轻松,兰芳对茯苓使了一个眼色,茯苓迟疑了一会,却也没说什么,起身朝后面晾晒场走去。茯苓身边的小宫女显然不服气,但在兰芝的瞪视下,最终还是敢怒不敢。 兰芝满意的收回视线,并不是她多可怜茯苓,只因茯苓是医女,会些医术,她们这些下等宫女,御医是不会费心给她们看诊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62章重见天日3 > 那些药童的医术,可能还没有茯苓高,平时多照顾她一点,身子有不适的时候,也用得上她。 院外进来两个人,一个是专管洗衣局的吴嬷嬷,一个是年纪不大的小太监。看清来人,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老嬷嬷立刻收敛了气焰,恭敬到几近献媚的迎上前去:“吴嬷嬷您怎么来了。” 吴嬷嬷眼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没理会老嬷嬷的殷勤,语气颇急的说道:“把那个叫茯苓的宫女叫出来。” “是是。”老嬷嬷嘴里应着,一时却想不起洗衣局里谁叫茯苓,倒是兰芝机灵,立刻说道:“奴婢这就去叫她。” 茯苓也没走多远,听到芝兰的叫声,回头看去,看清院中的吴嬷嬷和小太监,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即使如此,茯苓还是朝他们走去。 吴嬷嬷暗暗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就是茯苓?” “是。” 素净的脸庞尚算清秀,宁静的气质确实比一般宫女来得特别。吴嬷嬷摆摆手,说道:“收拾一下,跟公公走吧。” 去哪?心里有疑问,茯苓却没有问出口,她到这不过半个月,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放下挽起的衣袖,茯苓默默的跟着小太监身后离开。吴嬷嬷看着茯苓远去的背影,不禁扬了扬嘴角,她居然面不改色毫不赘的跟小太监走了,这女子是真的这般随遇而安,还是心思深沉至此? 兰芝走到吴嬷嬷身边,轻声问道:“吴嬷嬷,茯苓这是要去哪啊?”以往宫女若被谴往别处,都是自行收拾东西过去,茯苓竟还有公公过来领她去,这不免让兰芝好奇。 吴嬷嬷略带着几分嘲讽笑道:“皇上新封的青嫔点名要她去伺候,人家以后可不再是低等宫女了。” 嫔是仅次于妃的品级了,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身份自然高人一等,兰芝在心里暗暗咒骂,茯苓老是装出一幅与世无争,清高淡漠的样子,原来背地里还不是一样攀附权贵,就是不知道她讨好的是那位主子,兰芝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故作随意的问道:“青嫔是那位美人?” “不就是皓月送来那位青家小姐。” “什么?” 那个——丑八怪?兰芝杏眼圆瞪,那般残损恐怖的脸,皇上居然也喜欢?前些日子才听说她被打入天牢,怎么才十来日就山鸡变凤凰了?! 兰芝这一惊一诈的样子吓了吴嬷嬷一跳,低喝道:“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干活去。” 脚边是一筐筐还未洗的衣服,身后还有那一池脏水,兰芝心中难免不甘,当时两人一同去伺候青家小姐,今日却只有茯苓一人得此等好差事,怪只怪自己没眼力,若是她不急着逃离,今天离开这里的就应该是她了吧! 初夏的正午,阳光穿透宫道两旁的枝叶,落在身上已不再灼热,却依旧耀眼,茯苓微低着头,默默的跟着前面的公公,她没有去打听要将她带去哪里,不是不关心,而是问了也是无用,若是真要去什么不能说的地方,她的询问不仅不会给她带来答案,反而造成别人的负担,何必呢? 洗衣局在后宫最偏的院落里,他们走了很久,才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茯苓抬头看了一眼宫门,便认出了这里是姝云宫,当年淑妃的宫殿,淑妃难产去世之后,一直无人居住。当她看清宫匾上“清风殿”三个崭新的大字时,不禁暗叹,当年淑妃宠惯后宫,无限风光,那是何等的尊贵,如今斯人逝去不过三载,别说皇上,就是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怕也没几个人记得。 仍是低着头,茯苓进了殿内,一名年轻的女子迎上前来,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客气的问道:“可是茯苓姐姐?” 姐姐?宫女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看她那身精致细软的浅蓝宫装,便知是主子身边的近身宫女,虽比不得女官身份高贵,却也不该叫她一个下等宫女姐姐?茯苓心生疑惑,谨慎的回道:“奴婢正是。” 她一直低着头,岚儿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听到自己叫她姐姐,倒没有太惊讶,也没有顺势占她口头上的便宜,气质沉稳,态度谦和,应该会挺好相处吧,毕竟她是青嫔亲点的宫女,肯定最得宠,讨好她以后的日子也会比较好过。扬起一抹笑容,岚儿微笑着说道:“我叫岚儿,姐姐请随我来。” 一路行来始终平静的心湖此时起了点点波澜,茯苓暗自揣测,她在女医苑的时候,也只是给少数不得宠的才人、美人看诊,婕妤都轮不上她。到了洗衣局更是不可能和各宫娘娘有什么交集,到底是谁要见她?茯苓还来不及细想,岚儿已经将她带到一面大屏风之后,对着里面低声说道:“娘娘,茯苓姐姐到了。” 虽然还不明白是什么回事,茯苓还是按宫廷礼仪,跪地行礼:“奴婢茯苓,给娘娘请安。” “岚儿,你退下。”内室传来低低的女声,声音太小,茯苓几乎听不清楚她的话,身边的岚儿机灵的欠身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里面的人久久没再说话,偌大的宫殿里,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茯苓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这是对未知的一种恐惧。好在里面的人没有让她等太久,再次说道:“茯苓,你进来。” “是。”这次的声音比刚才略大了一些,茯苓听着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不敢耽搁太久,茯苓起身越过屏风,掀起层层帷幔,在内室角落里站定。 “过来扶我一把。”那道女声再次响起,气息颇为紧促。茯苓抬头朝床上看去,一名白衣女子一手抓住床帷,一手撑着床沿,正努力想要站起来,未束的青丝散落一地,素白得锦缎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即使如此,那微扬的眼眉,挺傲的鼻梁,轻启的菱唇,无一不美,只是一个病态中的侧脸,就已美到让人惊心的地步。 是她?直到女子也转过头来看她,另一侧脸庞上深深的疤痕清晰可见,茯苓才敢确认,她就是青灵,不对,现在应该叫她青枫,前几日兰芝和她说过皓月送错美人的事情。 难怪这里叫清风殿。茯苓暗自唏嘘,人生的际遇果然由不得人猜测,半月前还是皓月送过来的求和“礼物”,现在却已是高高在上的嫔了。 茯苓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吃惊,青枫不由得好笑,“有这么惊讶吗?”看来她一夜成嫔,着实吓坏了不少人。 茯苓回过神来,如来时一般,微低着头走上前去搀扶她,嘴里恭敬的回道:“奴婢知罪。” 站起的身子一顿,青枫皱起眉头,侧头看向身边的女子,沉静的脸上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是却能感觉到茯苓恭敬后面的疏离。若是她只是为了多要一个宫女,又何必执意选她?青枫本来想走到窗边的躺椅上坐下,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青枫再次坐了下来,抓着茯苓的手腕,顺势将她拉过来,与她一并坐下,茯苓心下一惊,想要起身,青枫拽着她的手不放,她又不敢挣扎,斟酌之后,茯苓最终还是坐下了。 茯苓乖乖的坐下,青枫也松开了手,她沉默不语,青枫却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你是我到这座皇宫里,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没有逃离我,还施以援手的人。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当然若是你不愿,我可以帮你回到女医苑,我知道你原来是一名医女。” 茯苓依旧是那样静静的坐着,神色淡然,并没有因为青枫的话而有丝毫改变,恭敬却冷淡的回道:“奴婢只是一名下等宫女,医术平平,留下也不能为娘娘办事解忧。”她帮她不过是出于心中所剩不多的怜悯之心,若她想攀附权贵,也不会年过双十,还只是个下等宫女了。 青枫笑了起来,问道:“你以为我留你在身边,想要你做什么?” 茯苓确实猜不透青枫留她在身边干什么,也不想去猜,唯有无语。 茯苓再次沉默,青枫也不恼火,轻靠着床头,没头没尾的问道:“茯苓,这座皇宫里,有一个你可以信任的人吗?” 茯苓心轻轻的颤了下,始终淡漠的眼中荡起一丝波澜,虽然很快散去,却也没能逃过青枫的眼睛,单手撑着额头,青枫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过了好一会,茯苓才低声回道:“没有。” 青枫摇摇头,低声笑道:“真悲哀。”虽是笑着说的,话语间对皇宫的不满与讽刺却丝毫不加掩饰。茯苓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这个女子刚烈,直爽,在宫里也算独树一帜,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特别能保持多久。 “更可悲的是,我似乎也要陷入这样的悲哀里,可是?”青枫停顿了一下,清亮的眼看向身旁的茯苓,青枫低声说道:“我不想这样。”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63章重见天日4 >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会信任自己,还是要告诉她,必须绝对忠诚?信任而字,说起来很容易,却是天下间最难能可贵之物。茯苓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青枫的眼神和她的人一样,凌厉到让人无处躲避。茯苓喃喃回道:“奴婢愚钝,不知?” “茯苓。”她面有难色,青枫便已猜到她不是装糊涂就是会拒绝她,打断了茯苓要说的话,青枫爽快的说道:“我随时都有可能再进一次天牢,下次或许就没这么好运能活着出来了,要不要留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再做决定,我等着。” “皇后驾到。” 青枫话音未落,太监尖细的通报声从殿外传来,很是刺耳,却能让人听得明明白白。 青枫冷眉紧蹙,她来干什么? 宫宴之上,她不过是一件“礼物”,还被贬为宫女,辛玥凝已咄咄逼人,处处想要至她于死地,现在她被册封为嫔,辛玥凝岂会善罢甘休。青枫看向身侧的茯苓,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帷幔后面还有一个放衣饰的隔间,你先退下。”她看得出来,茯苓是不愿意留下的,既然如此还是让她避一避,免得无端受她连累。 青枫单手撑着床栏,挣扎着起身,朝着屏风走去,这几步路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叫茯苓退下的那一刻,茯苓眼中划过的惊讶,还有?感动。 青枫虽不屑于宫闱礼仪,但是出身名门的她,自然知道皇后驾到,应该如何接驾。为了避免辛玥凝一进来就能找她的茬,青枫走到屏风前,单膝跪下。好久没下床走动,膝盖一弯,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一只纤细的手臂即时扶住了她的肩膀。 青枫抬头看去,茯苓已在她身边跪下,依旧是那样沉静的表情,扶在她肩头的手却没有松开。她怎么还不走?两人对看一眼,没有机会再说什么,一只绛紫金丝绣鞋已经踏入殿内。 “皇后娘娘万福。” 青枫微低着头,心理想的却不是辛玥凝会如何刁难她,而是身边的茯苓,她果然还是容易心软的人,这样的她要经历多少欺骗和失望,才能做到如表面般冷漠? “妹妹身体不适,就不用如此多礼了,快起来吧。”清亮的女声虽算不得亲切,倒也不刺耳,青枫抬头看去,辛玥凝没有如她以为那般带了很多宫女嬷嬷过来耀武扬威,她身旁只有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高挑清瘦的身材,素净温婉的气质,安静的站在哪里,却不像是下人。 茯苓扶着青枫起身到旁边的木椅上坐下,辛玥凝打量着殿内的装饰,轻轻摇头,一幅感慨万千的样子,笑道:“想不到三年过去了,这姝云宫倒是没什么变化,院外的芍药还是开得那么艳。这也难怪,当年皇上为了帮淑妃妹妹找这极品娇粉芍药,几乎派人踏遍六国。往事还历历在目,现在这里却已是清风殿了,果然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话听着像感慨,字里行间不难听出嘲讽之意,青枫有些不耐烦了,低声问道:“皇后娘娘到访所为何事?” 辛玥凝嘴角微扬,笑道:“本宫听说妹妹身子抱恙,特意来看看你。” 她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亲热了?摸不准辛玥凝的意图,青枫不动声色,客套而疏离的回道:“一点伤风的小毛病,不敢劳烦皇后娘娘。” 轻叹一声,辛玥凝柔声笑道:“皇上既然已经封你为嫔妃,这后宫就是你的家了,本宫统领后宫,自然要多多照顾你。妹妹无需多礼,你我姐妹相称便是了。这后宫里人多规矩也多,等你身子好些了,本宫让水芯过来给你说说这宫中的规矩,本宫虽然严厉,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就怕你不小心得罪了那些阴险的小人还不自知。” 姐妹相称?青枫嗤之以鼻,她只有大姐和末儿两个姐妹。辛玥凝今天的表现与宫宴时的样子虽然大相径庭,但语气中高人一等,蔑视众人的态度还是一样的,青枫轻哼一声,回道:“那倒是,我经常会莫名其妙惹到一些牛鬼蛇神。” 辛玥凝的脸色瞬间冷凝,茯苓暗暗心惊,端着旁边的茶,递到青枫面前,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青枫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吧。喝了一口茶,青枫才有讪讪回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妹妹要多加小心,本宫还要到慧妃那走走,妹妹要好好养病,早日恢复,皇上如此喜欢你,可不能辜负圣恩。”辛玥凝脸色仍是不太好,看起来也没心情再和她虚应,起身朝殿外走去。 “恭送皇后娘娘。” 水芯跟在辛玥凝身后,跨出殿门的时候看了一眼青枫身边的女子,她竟然敢在青枫出不逊的时候上前阻止,而且青枫居然还听她的。她那身宫装该是下等宫女的衣饰,为何会出现在清风殿?她是谁? 感觉到焦灼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茯苓抬头看去,与水芯眼光相对,两人默默的注视了对方一会,水芯对着她微微一笑,转身出了殿外。 茯苓眉头紧蹙。刚才那女子,应该就是水芯吧,皇后的陪嫁侍女,随皇后入宫近十年,现在是皇后的贴身女官。她与她虽没有什么交集,对她却早有耳闻。宫中上至两宫皇太后,下至宫女太监,对她都是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是温柔典雅,只是她刚才那一笑,是什么意思? 青枫撑着下巴,摇头笑道:“想不到,麻烦来的这么快。”身边的茯苓眉头都快打结了,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她应该也知道皇后无缘无故的示好不是什么好兆头吧。“你走吧,我让高进把你调回医女苑。” 青枫正要叫门外的岚儿进来,茯苓忽然说道:“奴婢愿意留在清风殿。” 青枫一愣:“为什么?”一开始茯苓就不愿意留下,皇后此行虽然没有多加刁难,却也不是真的来示好,这样的情况下,她为何忽然改变主意?青枫不解。 “奴婢?想留在娘娘身边。” 青枫脸色一沉,冷声说道:“你说谎,我要听实话。” 冰冷的声音里是淡淡的厌恶,茯苓抬起头,立刻对上一双染火的眼眸,心下微微一怔,她不该对她说谎的,何苦骗她?想要留下,不正是因为那句“信任的人”打动她吗?看向窗外开得正艳的芍药,茯苓低声回道:“奴婢十二岁入宫,至今已十一年,御膳房,丝织舍,女医苑都待过,现在就连洗衣局,奴婢只怕也回不去了,不留在这里,又有什么地方可去?”信任在这座皇宫里,太过珍贵了,她也想试试能不能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只因为无处可去吗?青枫有些失望,“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我目前的处境,你想清楚了?” “嗯。”茯苓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好,你就留在我身边吧。”盯着茯苓柔和平静的侧脸,青枫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是你要记住,我憎恨欺骗,背叛。” 默然的眼神微闪,茯苓低下头,回道:“奴婢谨记。”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娘娘。” “是,主子。”茯苓听话的改口,似乎对青枫的话唯命是从,百依百顺。青枫心中却莫名的感到烦躁,摆摆手,说道:“你退下吧。” “是。” 看着茯苓沉默离去的背影,青枫眉头紧蹙,这样心思深沉,难以琢磨的人,把她留在身边,是对还是错? 在床上躺了十来天,燕弘添没再出现,皇后和其他嫔妃也没来烦她,茯苓细心体贴,胸口的疼痛已慢慢褪去,一切都很平静。让茯苓花了些银两打点,打听到了一点大姐和小妹的消息,她们现在分别住在丞相府和将军府,偶尔可以见见面,虽然只知道这些,她还是很高兴,大姐和小妹总能见面了。 黄矫取下银针,又细细诊了一会脉,才如释重负般说道:“您的伤已经好了七八成,多休息继续用药,身体便能慢慢恢复,只是往后一定要多加小心,不宜太过劳累,尤其不能受凉,更不可大动肝火。”内伤拖了些日子才治,还是留下了病根,若是一直都能过现在这般优裕的生活,倒也没什么大碍。 青枫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打听到更多姐妹的消息,黄矫说什么,她根本没在听,他说完了,青枫才回过神来,笑道:“我明白了。” 青枫没在听,茯苓却听得很仔细,御医所诸多禁忌,可见这伤是未能完全治好的,茯苓低声问道:“您的意思是主子这病,还是留了些病根?那平日饮食、用药上需要注意些什么?” 黄矫收拾药箱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身边的女子,秀丽的面容,沉静的双眼,看得出是个慧质兰心的丫头,黄矫笑道:“你会医术?”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64章重见天日5 > 茯苓轻轻摇头,回道:“奴婢曾在女医苑学过几年,粗识得些药理。” 原来是医女。黄矫满意的点头笑道:“好,你过来,我给你说说往后要注意的地方。” “是。”茯苓跟随黄矫出到外室。 初夏的阳光透过粉紫纱帷,落下一地的荧光,伸了伸腰,青枫起身走到窗棂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花香随着微风袭来,沁人心脾,让人瞬间神清气爽,娇嫩的淡粉花朵争相竞艳,花团锦簇间绽放华贵之气,虽不及牡丹雍容,却多出一份娇柔。辛玥凝没有说错,这片芍药确实是极品,只不过她更喜欢秋日海棠的那份清高而已。想了想,青枫忽然说道:“岚儿,给我找件外衣过来。” “是。”岚儿拿来一件鹅黄素花宫装为青枫穿戴整齐,青枫掀开帷幔,朝殿外走去。 岚儿不敢怠慢,赶紧跟上:“娘娘,您要上那去?”夏吟也立刻拿来纸伞,正午的日头能把人晒晕过去,这时出去赏花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随便走走,你们不用跟着我。”茯苓送黄矫出去正走回来,青枫伸出手,说道:“茯苓,扶我出去走走。” “是。”茯苓接过夏吟手中的伞,扶着青枫出了清风殿。 岚儿微恼,低声抱怨道:“夏吟姐姐,那个茯苓又会医术,又懂得讨好娘娘,这清风殿以后哪里还有我们待的地方?” 将空的药碗塞到岚儿手里,夏吟一边整理床帷,一边回道:“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娘娘要宠谁,岂是你我能左右的。” 撇撇嘴,岚儿喃喃回道:“知道了。” 岚儿端着药碗出到殿外,夏吟环视周围,确定无人之后,从袖间拿出一样东西,悄悄塞到青枫的枕下。 正午的时光,主子们自然都在各自宫里休息,宫道上也没什么人。远处,一柄浅绿纸伞,两道清瘦的身影行来,烈日下,两人脚步轻盈,缓缓而至,似乎也为这夏日浮躁的午后带来一丝清凉。 “茯苓,你应该知道楼夕颜吧,他?为人如何?” 茯苓思索了一会,才低声回道:“奴婢不曾与楼相有过接触,不知他的为人。只听宫人们说,他谦和儒雅,是皇上最倚重的臣子。” 久久,青枫忽然问道:“他,娶妻了吗?”姐姐温柔雅致,给人做妾实在委屈,但是楼夕颜这样的人物,会没有妻室吗? “楼相还未娶妻,不过?” 茯苓话还没说完,路旁的花丛间忽然蹿出一团白色毛茸茸的东西,一下扑到青枫腿上。 “啊!”突来的变故让青枫吓得大叫一声,本就大病初愈,腿上又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青枫脚步不稳的向后倒去。 “小心。”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有这股力量的支持,青枫总算站直了身体,她才站稳,那只手也立刻松开,青枫回头看去,撞上了一双熟悉的冷眸。 这双眼睛?是他?!在她最难熬的夜晚帮了她一把的男子,她认得这双眼睛。 男子漠然的眼眸中也划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隐没,别开视线不再看她。男子冷漠的态度如一瓢冷水,让青枫原本雀跃的心也回了位,默默收回视线,看向刚才吓了她一大跳的东西,那团白影像猫又像狗,咬着她的衣角不放,怕它忽然咬人,青枫又不敢踢它,好在这时另一名男子上前将它抱起,青枫才得以摆脱。 两名年轻的宫女一路寻找,听见青枫的叫声也赶紧跑了过来,看到那毛茸茸的肉团被好好的抱在怀里,两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着青枫半跪行礼道:“奴婢该死,没有看好雪儿,惊吓了娘娘,求娘娘饶恕。” “雪儿?”青枫看向男子手中抱着的毛茸茸的肉团,雪白的毛很长,近看像是一只狗。 茯苓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皇上亲妹妹朝云公主最心爱的狗,名叫雪儿。” 原来如此,难怪这两名宫女嘴上虽然求着饶恕,脸上却丝毫未见惧色,打狗也要看主人,茯苓说的那么仔细,不就是在提醒她这位朝云公主是她得罪不起的人物。嘴角轻勾,青枫冷淡的回道:“算了。以后别让它乱跑就是。” “谢娘娘。”宫女小心翼翼的抱回男子手中的狗,小跑着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男子三十来岁的样子,身姿挺拔,面容俊朗,腰间还配着长剑,隐隐透出英武之风,但是与夙凌那种征战沙场的将军相比,少了些豪迈威武。看他身着暗红戎装,应该是宫中御林军将领,品级不低。青枫微笑着问道:“你是?” 男子沉声回道:“御前近卫军参领,郭宜。见过青嫔娘娘。” “免礼。”侧头看向身后扶了她一把,现在已退后数步的男子,青枫随口问道:“你呢?” “末将明泽。” 青枫点头,不再看他,对着郭宜客气的说道:“刚才多谢大人相助。” “不敢当,护卫主子的安全是臣分内之事。”郭宜的回应算得上恭敬,却并不热络,青枫没再说什么,带着茯苓沿着宫道继续往前走。两人走出很远,青枫才放缓了脚步,唇角扬起一抹笑,笑意直达眼底。原来他叫明泽,朦胧夜色下难以看清的脸,竟是这般年轻,与一般武将黝黑的皮肤,壮硕的身形不同,他面容俊秀,气质清冷,即使是烈日下,那漠然之气依旧让他整个人仿佛笼罩在薄薄的寒冰之中,若不是那双漠然幽深的眼,只怕她也认不出是他。 青枫嘴角淡淡的微笑,如春风吹过杨柳般轻柔,是什么让主子的心情这般愉悦?心里暗暗揣测着,茯苓却没有多嘴的问一句,只是默默的跟在青枫身后。 “你刚才说楼夕颜还没有妻室?” 茯苓敛下眼中的疑惑,如实回道:“楼相的确尚未娶妻,不过皇上和西太后有意将朝云公主许给楼相。”人人皆知朝云公主爱慕楼相多年,成亲只是早晚的事情。 又是那个朝云公主吗?一只狗都如此宝贝,受宠程度可见一斑,她成了楼夕颜的正妻,姐姐该如何是好? “才几日不见,就有力气下床了,果然是只凶悍的小猫儿,看来朕是白担心了。”低沉的嗓音由远处传来,调侃中透着威严,茯苓赶紧跪下,叫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弘添!青枫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心一阵紧缩,即使每次见他都有一股惧意由心儿而生,她却还是强迫自己转过身面对他。烈日下,他大步行来,明黄的龙袍穿在身上,邪魅的气息被君王的霸气取代,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近,迫人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青枫低下头,微微屈膝,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弘添黑眸微闪,勾起她的下巴,笑道:“小猫儿,你锋利的爪子呢?”青枫换上了宫装,好好收拾了一番,远远看来,倒有几分风姿,只是这般软趴趴的样子,可不像她。 爪子?青枫冷哼一声,明亮的眼迎上燕弘添幽深的黑眸,似笑非笑的回道:“皇上说笑了,猫的爪子,只适合抓老鼠和娱乐主人,真正锋利的爪子,是会一把抓碎敌人咽喉的。” 嗓音已不再沙哑,清润的女声带笑的回应中却不时透着不羁与杀气,燕弘添一愣之后,大笑起来:“说得好!”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小野猫,好不容易找到的玩具这样就乖顺了,岂不无趣? 燕添笑得开怀,茯苓和身边的小太监却吓得冷汗直流,青枫眉峰紧蹙,这有什么好笑的?她讨厌这种感觉,好像自己就是一只他圈养的宠物,她的喜怒哀乐都是用来娱乐他的。 “皇上,丞相和单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皇上与妃嫔调情,这种时候也只有高进敢进。 燕弘添点点头,朝御书房走去,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朗声说道:“对了,告诉敬事房,朕今晚?”回头看了一眼的青枫,燕弘添笑道:“留宿清风殿。” 留宿?而不是临幸?按照祖制,只有皇后可与皇上同床共枕一夜,四妃已是名不正不顺了,皇上竟是要夜宿清风殿吗?虽不合规矩,但皇上执意如此,也没人敢说什么,再说这种床第之事,高进素来不喜多,回道:“是。” 燕弘添愉悦的大步离开,青枫脸色却由红转青,由青转黑?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 燕弘添快步踏入御书房,早已等在殿内的二人躬身行礼。“平身。”随意的一挥手,打断他们还未说完的话,燕弘添在鎏金龙椅上潇洒落座,问道:“庆典之事准备得如何?” “宴请各国宾客的名单礼部正在拟写,庆典所需各种礼器物件,银两花费,户部也在清点和筹集中,兵部与吏部的官员调配,兵力部署也正在着手安排,各部都在准备,近日便可上报。”楼夕颜有条不紊的回着话,神色安然,丝毫看不出已在这御书房内枯等了大半个时辰。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65章侍寝之夜1 > “好。”燕弘添满意的点头,庆典之事交给楼夕颜他很放心,看向一旁沉默的单御岚,燕弘添眉峰微皱:“单提刑,七公主之死,北齐有何回应?”今日早朝,单御岚也是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莫不是北齐借题发挥,多生事端? 单御岚仿佛才回过神来,朗声回道:“臣派了使者护送三皇子回国,北齐王得知事情的始末,并未迁怒我朝,还特意送来千年碧玉以示致歉,希望与我朝修好,共结同盟。”胡熙昂毒杀七公主,存心挑拨穹岳与北齐关系以报复北齐王室,此事本是北齐内部的问题,北齐国主将七公主献给皇上,也是为了讨好穹岳,自然不会因为七公主之死对穹岳发难。不过边陲小国想与穹岳结盟?北齐这算盘打得倒是精。 听了单御岚的话,燕弘添黑眸微眯,冷淡的回道:“碧玉收下,结盟之事暂且不提。” “是。”单御岚说完后退了一步,沉默了一会后像是有话要说,却又只是皱眉思索。看他一副欲又止的样子,燕弘添笑道:“单提刑,还有事要奏?” 单御岚看了身旁的楼夕颜一眼,又思索了好一会,才低声回道:“最近京城发生赏金猎人杀人案,在审理过程中,臣发现此案还牵扯到三年前国库失窃的黄金,目前还在查实,当年可能存在冤案,一百万两黄金也并非无翼而飞。”此案目前还有诸多疑点,而且案中很多线索都是青家姐妹查出来的,楼相对青灵姑娘的爱护,若是把她们卷进此案之中,只怕楼相也不会答应。 “哦?”燕弘添黑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单御岚回禀黄金案为何要看楼夕颜,他的两位爱将何时如此合作无间了?燕弘添斜睨了楼夕颜一眼,他依旧那样泰然的站着。黑眸在两人中间来回审视了一番,燕弘添朗声回道:“全力追查此案,一定要查出一百万两黄金的下落。” “遵旨,臣告退。”燕弘添没有深究,单御岚暗暗松了有一口气,拱手行礼,快步退出了御书房。 黄金案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其中牵扯到诸多身居要职的官员,最后不了了之,其中的缘由楼夕颜要比单御岚明白得多,燕弘添并非不追究此案的细节,而是等着楼夕颜给他细说。 在燕弘添深沉的黑眸逼视下,楼夕颜轻咳一声,说道:“皇上,臣有一事启奏。” “说吧。”燕弘添端起泡好的春茶,等着楼夕颜的解释。 “臣与青灵情投意合,准备在庆典之后成亲,请皇上恩准。” 清朗的声音娓娓道来,却不是燕弘添想听的案情解说,握着茶杯的手一僵,燕弘添猛然抬头,沉声问道:“你真的要娶她为正妻?”上次夕颜就说过要娶青灵,他只当他是对青灵有些好感,为了救她出宫,故意说说的。如今他们庆典之后便要立刻成亲,还刻意来请旨,看来楼夕颜这次是说真的。 “是。”果然,楼夕颜回得坦然,燕弘添的脸色却越发暗沉:“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萱儿?” 楼夕颜眉头微蹙,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温润的嗓音中透着冷凝:“臣与公主之间并无男女之爱,而且臣身体素来不好,与公主相配实在委屈了公主。” “楼夕颜!”砰的一声,燕弘添恼得将手中的热茶重重的摔在书桌上,用力过猛,茶水撒了一桌,沿着桌面滴下来,偌大的御书房,安静得只听到水滴落在玉石板上的声音,小太监脑门上满是汗珠,萧雨瞪了他,小太监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双手擦拭地上的茶渍,几乎不敢呼吸。萧雨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热茶,重新放在燕弘添手边,小太监收拾好悄悄退下,茶水洒落这件事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楼夕颜沉默的立于殿中,气氛还是很僵冷,显然楼夕颜并未打算打破僵局,久久,燕弘添低呵道:“朕从来都没有逼过你一定要娶萱儿为妻,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大可不必急于成亲。” 楼夕颜轻叹一声,无奈而坚定的回道:“臣年纪也不小了,灵儿正是臣心仪的女子,此时成亲正是时候。”他选在这个时候成亲,并非全是为了躲避燕如萱,青灵确实让他有成亲的冲动,世间竟有这般独特的女子,她让他疑惑,心动,甚至迷恋。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燕弘添冷声提醒:“你是楼、夕、颜。”不需要多说,燕弘添相信楼夕颜知道这三个字背后代表的意思,别说萱儿和母后不可能同意,楼氏一族长辈们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任由他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外族女子为正妻,他的亲姑母,当今太后就绝对不会答应。 楼夕颜唇角微微扬起,笑得云淡风轻,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笑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好不潇洒!燕弘添忽然笑了起来,揶揄道:“青灵就这么迷人?”第一次见到青灵,他确实惊艳于她绝美的容颜,那温婉宁和的气质,娇柔无力的身姿,如此绝色美人所有男人都想将她纳入怀中,但是现在青灵容颜已毁,性格也不像初见那般纯良,楼夕颜何以如此痴迷? 楼夕颜笑而不答,灵儿的好只需要他知道就够了。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楼夕颜这样的神情他很熟悉,他是铁了心要娶青灵了。燕弘添摆摆手,有些敷衍的回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楼夕颜没在多说,微微拱手,出了御书房。 夕颜如此执着并不多见,他是乐得看热闹,但是一想到母后的唠叨和萱儿的眼泪,燕弘添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依旧是那柄浅绿纸伞,依旧是那两道清瘦身影,只是脚步却不再轻盈。已近申时,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也多了起来,他们虽然都低着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一眼这短短一月便一跃为嫔的皓月女子,待看清青枫脸上疤痕之后,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宫人的反应茯苓看在眼里,不需要多敏锐的观察力,也能从一双双惊愕的眼中窥见轻视与嘲弄,茯苓微微侧头看向青枫,她始终注视着前方,紧抿的双唇不曾松开,似乎感觉不到众人的目光,只是脚步越发的快了。 收回视线,茯苓一语不发,默默的跟随着青枫回到清风殿。两人才刚进屋,岚儿欣喜的迎上前来,笑道:“恭喜娘娘,刚才敬事房的吴公公来传话,今晚皇上……” “出去。” 一句冷语打断了岚儿接下来的喋喋不休,青枫脸色又冷又暗,岚儿僵在那里,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后宫众多美人,听说皇上要临幸,无不满心欢喜,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岚儿求救的看向青枫身后的茯苓,茯苓只是轻轻的摇摇头,岚儿还在茫然中,青枫忽然厉声喝道:“出去!” 岚儿被青枫冷厉的眼瞪得浑身哆嗦,喏喏的回了一声“是”,赶紧退了出去。青枫一把掀开层层叠叠的帷幔,走进了内室。看着那道消瘦却透着孤傲的背影,茯苓迟疑了一会,没有跟进去,轻轻的合上房门,出了殿外。 骄阳透过半开的雕花木窗映入内室,落下一地明媚的剪影,淡淡的芍药花香弥漫一室,不时还有微风轻抚帷幔,本应该是一个惬意的夏日午后,可惜立于窗前,笼罩在阳光中的身影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夏日的温暖,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青枫双臂交叠,紧紧的环着身体,即使如此,仍是不能抑制由心底升起的寒意,伴随着恐惧与恶心,一点点的啃噬着她。侍寝!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她兴奋、雀跃,因为那意味着她可以接近燕弘添,可以手刃仇人,但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大姐和小妹还活着,她们都还在穹岳,若是她刺杀燕弘添,她们只有死路一条。在破庙里,她已经差点害死她们一次,她不能再害她们第二次。此时“侍寝”二字就像是一条毒蛇,缠绕着她的脖子,让她窒息。 青枫微眯的眼凝视着窗外明媚的蓝天,那极致炫目的白光刺痛她的眼,一滴泪从眼角无声滑落,修长的指尖深深陷入肉里。 爹娘,女儿到底应该怎么做,忍气吞声,乖乖的任人践踏吗?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日头渐渐西沉,岚儿拿着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修剪着芍药花枝,一脸的郁闷,可能是中午的时候被青枫吓着了,岚儿始终都没有再靠近青枫的房间。夏吟走到茯苓身边,低声说道:“茯苓,时辰不早了,娘娘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受罚是小事,娘娘只怕也要获罪。”皇上临幸,在后宫算是一件大事,娘娘还需梳洗打扮,沐浴香薰……若是怠慢了,惹得皇帝不愉,所有人都得遭殃。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66章侍寝之夜2 > 敬事房的管事派了漱卿池的嬷嬷过来给青枫梳洗打扮,等了小半个时辰,嬷嬷们早已经不耐烦了,茯苓看向紧闭了一个下午的房门,再看看身边忧心忡忡的夏吟,终于还是点头回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吧。” 茯苓走到房门前,轻轻叩门,正要张嘴,眼前忽然闪过青枫那双锐利却悲怆的眼,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茯苓僵在门前,久久,里屋传来一声低吟,“进来吧。”掌灯时分 夜幕降临,各宫都点上了宫灯,来往的宫女太监也都提了灯笼。敬事房后的小道旁,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不但没有提灯,还刻意隐身于树影下,朦胧夜色中,不细看几乎看不出那里有人。 小道上远远跑来一个人,舞儿往后退了一步,眯眼看去,待看清来人的身形样貌后,才迎上前去,低声问道:“打听到了吗?” 小太监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小声回道:“回姐姐,皇上今夜钦点青嫔侍寝,此时还在西霞殿与西太后用晚膳。” 舞儿低眉思索了一会,才又问道:“青嫔侍寝,是翻牌翻中的?” “不是,听说皇上中午在花园偶遇青嫔,便决定今晚夜宿清风殿。” 偶遇?舞儿眼中划过一丝不信,大中午的怎么可能在花园偶遇?这青枫还真有两下子,连皇上路径都查清楚了,娘娘猜得果然没错,青枫确实不容小觑。 舞儿从袖间掏出一个小袋子,塞到小太监手里,低声说道:“好了,你先回去,以后机灵点,清风殿有什么动静,都要告诉我。” 暗暗掂量着钱袋的分量,小太监献媚的笑道:“姐姐放心,小的这颗心都向着慧妃娘娘。” 舞儿摆摆手,回道:“行了,快走吧。” 小太监将小钱袋揣进怀里,压底帽檐,利索的往回跑去。待太监走远了,舞儿才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打磨光亮的铜镜前,坐着一名白衣女子,素白的衣衫衬得墨黑长发光亮妖娆,女子不耐烦的拦下面前忙碌扑粉的手,冷声说道:“够了,再遮也是这样。” 青枫心下有些得意,有些畅快,那两道疤,是用多少粉都不可能遮上的,就像她失去双亲的痛,也永远不可能填补。 茯苓听话的放下手中的脂粉,其实青枫的皮肤很好,欺霜赛雪,根本不需要扑粉已是晶莹剔透。今日她没有盘发,垂下来的几缕发丝遮去了一半的疤痕,让她看起来柔美很多,茯苓心下赞叹,美人当如是吧。柳叶纤眉不画而弯,双目似漆浩如烟海,身若扶柳玉骨冰肌,若是那容颜未毁,该是一个如何的绝代佳人? 茯苓拿起胭脂轻点菱唇,一抹殷红脂色立刻让这张清冽的娇容明艳起来,茯苓不自觉的赞叹,“真美。” 确实很美,铜镜中娇媚妖娆的女子,如一朵春日盛开的娇花,等人采撷,盯着铜镜中千娇百媚的自己,她好恨,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样子去取悦燕弘添!为什么! 抬手狠狠抹去唇上的脂粉,在嘴角留下一道残红,青枫似乎还不满意,忽然抓起桌上的梳子、胭脂,一把砸向镜面,原本光亮的铜镜立刻布满了艳红粉末,直到凹陷的镜身再也照不出美艳的容颜,青枫才住了手。 青枫眼中的狂乱吓得茯苓心惊不已,轻拍着青枫的后背让她顺气,茯苓急道:“主子,不可动怒,您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 伤?她现在宁愿死…… 靠在茯苓怀里,看着镜中容颜扭曲,满目疯狂的自己,青枫的心一下子抽痛起来,她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决定了吗?为了她最爱的姐妹,这世上最亲的人,无论如何她都要忍耐,只要能为她们换来一世安宁,她变成什么样,又有什么所谓?痛苦的闭上眼,青枫颤声说道:“茯苓……再帮我上一次妆。”她的骄傲和尊严,都将在这一夜被掐碎撕裂,还在乎什么容颜? “是。”茯苓拿起丝绢轻轻擦拭着青枫唇角的残红,她心痛这个瘦弱而倔犟的女子,宫中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 月上梢头,清冷的月光洒在盛开的芍药花瓣上,娇嫩的花朵显得有些惨白,与白天相比同样的美丽,只是展现的是另一番风情而已。岚儿托着腮帮,坐在门廊的台阶上,看向殿外黑漆漆的宫道,低喃道:“夏吟姐姐,亥时都过了,皇上今晚不会来了吧?”都这时辰了,要来的话早来了。其实皇上不来也好,青枫把敬事房派来的嬷嬷都赶走了,只留下茯苓在里面服侍,整个人怪里怪气的,皇上若真的来了,保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夏吟轻轻瞪了岚儿一眼,低声说道:“你啊,说话口无遮拦的,小心给自己惹麻烦。” 斜睨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岚儿微噘着嘴,满脸的不以为然。这时一道尖细的通报声在殿外响起。 “皇上驾到!” 皇上真的来了!岚儿吐吐舌头,连忙起身下跪行礼。岚儿朝里屋的方向撇撇嘴,却不肯出声,夏吟无奈的摇摇头,朝着屋内低声说道:“娘娘,皇上驾到。” 屋内依旧静悄悄的,青枫也没有出门接驾,岚儿和夏吟对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而此时燕弘添高大挺拔的身影已从殿外大步行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岚儿低垂着头,那双明黄色的靴子忽然停在台阶上不再向前,岚儿心下一紧,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皇上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微眯的黑眸冷视着紧闭的门扉,那种不怒而威的君王之气,吓得岚儿赶紧低下头。皇上驾到青枫却不出来接驾,连房门都不开,皇上只怕是动怒了吧! 岚儿胆战心惊,夏吟心神不宁,那扇紧闭了一天的房门却在这一刻打开了…… “皇上驾到!” 院外尖细的通报声响起,茯苓能感觉到青枫的身体明显一僵。她眉头紧蹙,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出内室,脚步沉重,在门前站立良久,却是不肯开门。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一会儿,院内也响起了宫女们请安的声音,茯苓上前一步想去开门,却被青枫拦下。茯苓担忧的看向青枫,皇上已到门外还不接驾,可是要担上不敬之罪的啊! “我自己来。”低沉的声音微颤,青枫伸出手,紧紧的抓着门栓,纤细白净的十指上隐隐的浮现出青筋,再次深深吸一口气,青枫用力推来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外,一身黑袍华服的燕弘添站在台阶上,如鹰般凌厉的黑眸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紧紧锁定在她身上。青枫依旧昂着她的头,努力的与他冷眸相对,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颤抖,这一刻,她在害怕。 燕弘添黑眸微眯,打量着这个敢将他挡在门外的女人,极地青丝松散的披在身后,被夜风吹得凌乱飞扬,素白的长衫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比上次的轻薄红衣多出了几分清冷与傲慢,殷红的唇是全身上下唯一一抹艳色,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门虽然开了,青枫竟也不行礼,一身苍白的素衣,与燕弘添对视着,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屏息以待。燕弘添嘴角忽然扬起一抹难以琢磨的笑,没有怪罪青枫不敬之罪,大步朝屋内走去。 燕弘添一语不发,青枫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心被提的更高,直到燕弘添挺拔的身影掠过她身侧,并单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青枫才惊得回过神来。燕弘添黑眸扫过青枫身后的茯苓,茯苓浑身一冷,不敢久留,赶紧退了出去,合上门的那一刻,她的心还砰砰只跳。她开始佩服起青枫来,那凌厉的君王之气让人不敢直视,更别提与之对视了。 屋内,只剩下两个冷眼相对的人和一室的红烛。 燕弘添单手轻捏着青枫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烛光摇曳下,粉嫩的皮肤吹弹可破,殷红的唇水润饱满,微扬的明眸因为他的靠近,闪着不安的光芒。燕弘添低声笑道:“好好打扮倒也还算个美人。” 大手滑过柔顺的青丝,燕弘添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芒,问道:“这次你把刀子藏在哪了?” 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夏日的衣衫根本阻隔不了彼此的体温,青枫手心抵着燕弘添的胸口,灼热的温度让她心慌。将头别过一边,青枫不看他,也不想听他说话,只希望今夜快点过去。可惜,燕弘添绝对不可能让人忽视他的存在。青枫腰上倏的一紧,紧得几乎可以勒死她,燕弘添让人厌恶的冷冷语也在耳边响起:“青枫,想不到你也会有装哑巴的时候。” 明明告诉过自己,不再与他争辩,一切都要忍耐,但是一看见他那霸道自负的样子,青枫总忍不住讥讽:“明知道我不可能再刺杀你,何必还说些无用的话,若我现在还要杀你,也不会自不量力的用刀子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67章侍寝之夜3 > “哦?”燕弘添低笑起来,环在腰上的手竟松了些许力道,青枫好不容易喘上气,燕弘添倏的贴近的脸又让她再次窒息,幽深的黑眸中满是兴致盎然的光芒,就连声音都显得格外愉悦:“那你会如何?下毒?” 青枫一愣,怎么会有这样喜怒无常的男人?和人讨论如何杀他,还能笑得这般轻松,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青枫总算明白了,燕弘添就是来寻她开心的。 看着怀里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选择沉默的女人,燕弘添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你的姐妹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明知故问!青枫紧咬下唇,打定主意不再理他,大不了被他勒死。青枫做好了心理准备,腰上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青枫始终低着头,没有机会看见燕弘添眼中一闪而过的欣赏,只听见一句不屑的轻斥:“可惜……你现在弱得就像一只蚂蚁,谁都可以捏死你。” 这具话无疑踩到了青枫的尾巴,青枫猛地抬起头,冷笑一声,回道:“我是命如蝼蚁、螳臂当车,但那又如何?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相依为命,血浓于水。”六国之内,谁都知道几年前穹岳政变,燕弘添竟被自己的胞弟逼宫,最后还手足相残。他这种人,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亲情? “你,很会惹朕生气。”燕弘添的声音很轻,轻得青枫的手不由自主的哆嗦,她知道,自己是怕他的,但是她似乎着迷于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他,证明自己的存在。 燕弘添黑眸幽深冷暗,通过这双眼,青枫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上一刻似乎要吃了她,下一刻他却忽然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不知道他又想怎么样,青枫戒备的盯着他,只见燕弘添在旁边的木椅上潇洒落座,神情一反常态,颇为轻松的低声说道:“楼相温文尔雅,对女子又柔情体贴,想成为丞相夫人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不知容颜有损的青灵姑娘能否忍受将来深闺寂寞?” 果然,青枫眉峰紧蹙,虽极力保持着镇定,但那明显一滞的呼吸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似乎觉得还不够,燕弘添继续说道:“相较之下,令妹就绝对不会寂寞了,将军府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就算夙将军不喜欢她,还是会有很多人抢着要。” 什么?将军府居然没有女人吗?这……这让小妹如何生活?想到末儿被一群男人围着的情景,青枫脸色瞬间发白。 很满意她的反应,燕弘添冷笑道:“担心她们?朕来教教你,如何才能保护她们。”话音才落,燕弘添一把将她拦腰抱起,青枫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已被抱入内室,困在绣床之上。 “第一步就是要成为朕的女人,最好是得宠的女人。”双手手腕被燕弘添紧紧的握着,他的气息一直霸占着她的呼吸,青枫惊声叫道:“燕弘添,你无耻!放开我!”亏她刚才还有一瞬间疑惑,以为他真的会告诉她,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抱一点点希望! 燕弘添覆在她身上的重量,灼热的体温,交绕的身体,这一切陌生的体验都叫青枫恐惧,害怕让她用力的挣扎着,燕弘添低下头,两人额头鼻尖都贴在一起,呼吸着彼此的气息,一种躁动而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青枫呼吸有些乱,燕弘添却意外的沉冷:“小猫,你的爪子虽然很利,可惜见人就想扑咬,喜怒哀乐都写在这张脸上,只会让你输得很惨。自身难保的人,没有资格管别人死活。”空有一身刺的蔷薇,除了刺激想要征服的人去采撷,便再无用处。3 嘶—— 燕弘添一手压着她的双手,一手扯下帷幔上的浅紫薄纱。轻纱毫无征兆的盖在她的脸上,青枫不明所以。 “青枫,你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情,就是毁了这张脸皮!” 薄纱遮住了她的脸,她的眼,燕弘添冰冷而无情的声音更加真切在耳边响起。在这一刻,青枫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捶了一下,从未有过的清明,她终于明白,燕弘添根本不在乎多一个女人还是少一个女人,也不在乎她自以为人人惊慕的脸和身子,他今天来,只不过是为了羞辱、占有和征服,这一缕薄纱,是他对她最残忍的报复,别说什么骄傲了,她连最起码的尊严都已经被人踩在脚下,青枫终于不再挣扎,她动不了……。 她分不清楚,模糊她的视线、她的心的东西,是纱还是泪。 红烛烧的噼啪作响,绣床上,火热的是身体,寒冷的是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今夜似乎是入夏以来最热的一晚,本应该安静的深夜因为夜蝉的低叫,显得格外浮躁。皇上临幸妃嫔,宫人只能在院内等候差遣,不得靠近内室。屋内红烛摇曳,不时传来细碎的声音,却因离得远,听不太真切。朗月西沉,单一的蝉鸣声叫得人只打瞌睡,除了殿外的带刀侍卫仍是站得笔直外,几个守夜太监宫女都靠在殿门上打起盹来。 茯苓坐在花坛边,手搭在膝盖上,微低着头,不知是在思索还是闭目养神。感觉到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一下,茯苓回头看去,一道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茯苓,你不习惯守夜,又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我在外面伺候就行了。” 夏吟站在她身后,含笑的看着她,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困倦的样子。已是三更天了,夏吟仍能如此神清气爽,茯苓佩服不已,真不愧是内务府调教出来专门伺候妃嫔的宫女。在女医苑、洗衣局虽然辛苦,却极少需要守夜,她确实有些困乏,但是今晚是她当值,怎可让别人代劳,再则,以后需要守夜的日子还多着呢,她总不能每次都麻烦别人吧。茯苓起身,柔声回道:“我不累,你去休息吧。” 看她颇为坚持的样子,夏吟微微一笑,没在多说什么,朝着侧院走去。 茯苓轻轻打了一个呵欠,怕自己又睡着了,她没再坐下,走到院门旁边的大树下,绕着粗壮的树干慢慢的走着。走了好一会,她才发现,大半夜里这怪异的举动惹得殿门外的侍卫纷纷看向她。 茯苓有些尴尬的笑笑,殿外七八名侍卫,都盯着她看,只有一人目不斜视,仍是戒备的注视着四周。那人……好生眼熟,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茯苓看了很久才看清,他好像是中午遇到的那名侍卫,叫明泽吧。 棱角分明的五官,疏离孤傲的气质,看上去就像是不好接近的冷漠之人。脑子里忽然滑过主子脸上那抹明媚温暖的笑容,茯苓的心不明所以的颤了一下,脚也不由自主的绕着大树继续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脚酸痛起来,茯苓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天际,天空已泛起鱼肚白,远处一缕缕橙红的霞光透过灰白的云彩,绽放着微弱的光芒。茯苓微怔,一夜竟过去了?!回头看去,里屋红烛已灭,一片寂静。 轻轻伸了伸腰,茯苓自嘲,她竟然走了一夜? 远处的宫道上走来一行人,茯苓眯眼看去,走在最前面的,是敬事房的吴公公,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太监,手上捧着什么东西,看不真切。他们走得很快,一会便到了清风殿。 茯苓微微俯身,低声道:“吴公公。” 吴之丘眼光瞟了她一眼,看清她的长相后,脚步一滞。是她?那个一开始就服侍青枫的下等宫女,想不到她竟到了清风殿。青枫从牢里出来便立刻册封为嫔,还有能耐让皇上留宿清风殿,想来是个厉害女人。她会将茯苓带在身边,必是视其为心腹。吴之丘在心中衡量计较了一番,扬起一抹和善的笑,回道:“是茯苓啊,以后就不必多礼了。” 茯苓未与他寒暄,只微微一笑。 看她颇不懂人情世故,吴之丘不再理她,走到房门前,轻轻扣了两下,低声说道:“皇上,快到辰时了。” 吴之丘这样小的声音,里面的人还在熟睡,能听得到吗?正当茯苓以为不会有人回应的时候,一道男声赫然响起:“进来吧。” “是。”吴之丘对着身后的几名太监挥了挥手,几人赶紧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内。只有一名太监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站在门外,盘子上面盖着一块明黄丝绢,不知道端的是什么东西。 茯苓暗叹,刚才那道声音虽然低沉,却丝毫不像刚睡醒的样子。皇上无论何时都如此警觉吗?茯苓还在暗自揣测,燕弘添高大的身影已经出到院外,茯苓赶紧半跪着行礼,只见那黄明黄色靴子再眼前匆匆而过。 吴之丘躬身跟在燕弘添身后,小心的问道:“皇上,留还是不留?” “不留。”毫不迟疑的扔下一句话,燕弘添大步跨出清风殿。 “是。”得到皇上的答案,吴之丘没再跟上。带着那名端着盘子的太监,朝屋内走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68章侍寝之夜4 > 不留? 忽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茯苓脸色微变,连忙起身,跟在吴之丘身后,入了屋内。 “出去!” 当吴之丘绕过屏风进入内室的时候,床上忽然传来一声低吼。声音倒不见得大,但是那沙哑的声音愤怒而压抑的吼叫,着实让吴之丘惊了一下,脚步也停了下来。 紧跟着进来的茯苓赶紧上前一步,朝着吴之丘行了个礼,急忙掀开层层帷幔入内。走近床沿,茯苓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宽大的绣床上一片狼藉,素白的丝绸床单全都皱在一起,但还是能一眼看见上面的殷殷落红。 青枫蜷着身子,用紧紧的缠绕着自己,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青枫没在哭,只是那么紧紧的蜷着,那墨黑的发,素白的锦帛还有那暗红色的血痕,看得茯苓一阵阵心寒。 茯苓进去许久却没有声音,吴之丘终于不耐烦了,朗声说道:“娘娘,药还是趁热喝的好。” 对,还有药,茯苓这时才回过神来,正要向青枫解释,她已经缓缓坐了起来,冷声问道:“什么药?”最好给她一碗穿肠毒药。 暗哑的声音听得人很不舒服,青枫原本清润明亮的眼,此刻布满血丝、暗淡无光,犀利的眼神也不复存在。茯苓躬身向前,在青枫耳边低声说道:“是秘药,只有皇上同意,妃嫔才能……为皇室孕育子嗣。” “拿来!”青枫真想大笑三声,可惜她笑不出来。她恨燕弘添,根本不可能为他生孩子,这碗药,正是她求之不得之物。 青枫利落的接过药碗,一口气将药汁尽数灌了进去。浓黑的药汁入口酸涩,青枫并不觉得苦,只是无尽的涩。 青枫仰头喝药,茯苓才惊讶发现,她颈肩上满是的红痕,茯苓脸微红,欢爱之后,留下些印记她是见过的,但是这般吓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隔着纱幔看着青枫喝下药,吴之丘行了一个礼,带着小太监出了殿外。 将药碗还给茯苓,青枫又是那样蜷着身子,沉默的躺着,疲惫的声音淡淡的说道:“你也出去吧。” “奴婢去准备热水,给您沐浴。”茯苓快步退了出去,这样的青枫,让她看得很难受。 窗外,早起的鸟儿叽叽咂咂的叫着,内室里,是死寂一般的静。 燕弘添已经达到他的目的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而她,该失去的都失去了,什么都没有了。 青枫缓缓闭上眼睛。 天刚刚擦亮,朝阳还包裹在云雾之中,一天才刚刚开始。华美精致的宫殿里,女子穿着绛紫罗裙,长发未束,倚在软踏上,半瞇 着眼睛假寐,不时睁开美眸看向殿外。 一名蓝衣女子远远行来,才进入殿内,辛玥凝立刻坐直了身子,问道:“皇上有没有让她留下龙种?” “没有。” 听到水芯的答案,辛玥凝满意的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告诉吴之丘,以后皇上若是翻牌子,让他把青枫的牌子放在最上边。”只要怀不上龙种,让青枫得意一会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能搓搓甄箴那个贱人的锐气! “主子,青枫虽容颜有损,却仍是美人一个,其久负盛名,想来必有过人之处,您如此助她,让她作大,只怕日后对您不利。”上次见过青枫之后,水芯就感觉到,青枫此时心浮气躁,锋芒毕露,自然是难成气候的。但是若有一日,她沉静下来,必定是个难缠的人物。主子此刻只想着灭慧妃威风,却不知日后麻烦。 辛玥凝不以为然,嗤笑道:“一个外族女子,朝中无人庇护,光凭着那点容貌和小聪明,再得宠又能如何?倒是那个甄箴,得皇上宠爱多年,又仗着她哥哥和舅父撑腰,越发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若是再让她怀上龙胎,这后宫之主的位置,就要易主了!”等她除了甄箴,要解决青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水芯面色平静,眼中却难掩忧虑,低声劝到:“但是奴婢今日听说,楼相已向皇上禀明,要娶青灵为正妻。”楼夕颜比慧妃的舅父礼部尚书更难对付,楼氏一族也远比甄家强胜得多。 “什么?这怎么可能?”楼夕颜疯了不成?那个叫青灵的怪女人有什么好的?这个消息显然也让辛玥凝乱了阵脚,不过思索了一会之后,她似乎平静了下来,回道:“朝云公主爱慕楼夕颜多年,皇上是不会答应他娶青灵的,就算皇上答应,太后也不会答应,此事还有诸多变数,你先照本宫的意思去做就是了。” “是。”辛玥凝已失去耐性,水芯没再继续劝说,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早已过了申时,窗外的阳光耀眼刺目,层层帷幔下的绣床却一片灰暗,床上的人沐浴之后,就这样静静躺了一天了。 掀开帷幔来到窗前,茯苓低声劝道:“主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燕窝粥吧。” 青枫背对着她躺着,对她说什么都充耳不闻。茯苓更走近一些,在床沿上坐下,低声说道:“奴婢今日听到一个消息。” 床上的人依旧不理她,茯苓刻意大声说道:“是关于青灵姑娘的。” 说完之后茯苓也不再说话,内室里一片沉默,片刻之后,本来毫无反应的人忽然转过身来,急道:“什么消息?” 茯苓趁势将手中的燕窝粥递过去。 瞪了她一眼,青枫坐起身,接过碗,一边舀起粥往嘴里送,一边问道:“到底什么消息?” 她终于吃了点东西了,茯苓暗暗松了一口气,回道:“楼相大人昨日已向皇上请旨,要迎娶青灵姑娘为正妻。” 青枫握着勺子的手一顿,不信的问道:“真的?”正妻!虽然在她心中,这本来就是姐姐应该得到的位置,但是……楼夕颜要娶一个异族女子为正妻,怎么可能? “是。”茯苓肯定的回答让青枫原本就惊讶不已的心更加忐忑起来,问道:“你从那里得来的消息?” “这事一早就在宫里传开了,听说朝云公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晕厥。东、西太后都过去安慰了,这事不会就此作罢,只怕您会被此事牵连……”青灵姑娘在宫外,又有楼相庇护,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就怕殃及池鱼。 “怕什么?”青枫轻哼:“楼夕颜都不怕,我更没什么好怕的。”她在宫里也不过是苟活于世。“不吃了。”将碗递回给茯苓,青枫疑惑的问道:“宫里有两个太后吗?” “嗯。”茯苓看了一眼手中才吃了一半的燕窝粥,暗暗摇头,却没再说什么。起身将碗放到一旁的矮桌上,茯苓才柔声回道:“西太后原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育有两儿一女,乃皇上的生母。东太后是先皇原配的皇后,一直未有所出,先皇将皇上过继给东太后抚养,皇上登基后,便有了东西太后之分。而且……东太后是楼相的姑母。” 姑母?原来如此,难怪燕弘添对楼夕颜似乎格外容忍。楼夕颜还有这样的身份,大姐想要顺利嫁入楼家,只怕是更难了。不过青枫倒不是很担心姐姐,楼夕颜既然已向燕弘添请旨,必是有了打算。“楼相要娶异族女子为正妻”这样的消息,若不是有心人授意,谁有那个胆子在宫里传开?青枫嘴角微微扬起,目前看来,楼夕颜对姐姐,还是很用心的。他若真成了她姐夫,倒是姐姐的福气了。 “娘娘。”屏风外,岚儿小心翼翼的轻唤道。 昨日呵斥她,实在是因为胸中愤懑,青枫虽无意和岚儿道歉,但语气明显温和了很多:“何事?” 岚儿暗暗吁了一口气,才低声回道:“西霞宫来人传太后懿旨,请您酉时到西霞宫赴晚宴。” 麻烦来得好快!青枫脸色微沉,不耐的回道:“说我身体不适,不去。” 太后赐宴,皇后娘娘都不敢说不去。若真这般回话,肯定要招来祸事,岚儿迟疑了一会,又不敢说什么,最后只得喏喏回了一声“是”,正要退出,青枫忽然叫道:“回来。” 岚儿在屏风外等了一会,里面久久没有回应,微微侧身朝里边看去,隔着薄纱,只见青枫还坐在床上,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忽然,青枫抬起头来,沉声回道:“回话就说……我会准时赴宴。” “是。”岚儿赶紧站直身子躲避青枫的目光,悄悄退了出去。 青枫撑着床桅勉强站直身子,不知是不是那碗药的缘故,小腹一阵阵的抽痛,青枫咬牙硬撑着下床,低声说道:“茯苓,帮我梳洗打扮。” “是”茯苓赶紧上前搀扶,将青枫扶到铜镜前坐下,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茯苓才看清,她脸色苍白得吓人,肩颈上的痕迹淤红一片,手腕上淡淡的淤青也清晰可见。 茯苓担心,她这个样子,如何去赴这场明显不怀好意的宴席?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69章不识抬举1 > 夕阳渐斜,暮云漫天,阳光早已不再炙热,空气却比正午的时候更加闷热。养心湖畔,荷叶摇曳,不时吹来几缕清风,可惜丝毫不见凉爽,湿热的风吹得人越发的难受。两道人影沿着湖畔,缓慢的朝西霞宫的方向走着,走得有些艰难。 喝下那碗药以后,小腹一直隐隐作痛,青枫要靠着茯苓的搀扶,才能继续往前走。明知今晚这场宴席,极可能是针对她的,青枫还是决定去。她想看看,太后能耍出什么花招,也想看看,那位朝云公主到底是怎样厉害的人物。 这么热的天,青枫握着她的手却越来越凉,茯苓担忧的看着身侧上了妆仍是脸色苍白的青枫,担心的劝道:“主子,到前面的凉亭歇会再走吧。” 青枫抬眼看去,夏荷摇曳的湖畔确实有一座小小的亭子,但是要穿过弯弯曲曲的九曲桥才能过去,走到那里,她也快走到西霞宫了吧。青枫还在犹豫时,眼光已被迎面而来的女子吸引住。她身着浅紫对襟宫装,腰佩银丝流苏,金丝步摇随着她优雅的脚步轻轻晃动着,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幅仕女图,那娴静高贵的气质让人惊慕,青枫暗叹,好美的女子。 顺着青枫的视线看去,看清来人,茯苓微微蹙眉,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主子,那是慧妃。” 她就是慧妃?好一个水养玉雕的丽人,宫中有此美人,难怪辛玥凝嫉妒,燕弘添娇宠。青枫在打量甄箴的时候,甄箴也注意到不远处的她。墨发极膝轻挽着垂于身后,一袭蔚蓝坠地长裙将她纤细的身姿勾勒得曼妙轻盈,她就那样临水而立,如天边的一抹流云,随风聚散,飘忽而难以琢磨。 两人眼光对上,甄箴暗暗心惊,好清亮的眼睛,锐利冰冷又清澈明晰,宫里多久没看过这样的眼睛了,难怪皇上对她另眼相看。掩下眼中的惊讶和淡淡的不安,甄箴对青枫轻轻点头微笑,青枫心下一怔,回以一笑。 “两位妹妹都是要去西霞宫赴宴吧?”两人还没来得及寒暄,身后一道带笑的女声忽然响起,两人回头看去,辛玥凝一身华服,正含笑的睨着她们。 两人对看一眼,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青枫在甄箴眼中看到一抹淡淡的不耐,看来这两人是积怨已深。 “两位妹妹不必多礼了。”嘴上这么说着,辛玥凝却只伸手扶起青枫,柔声问道:“妹妹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甄箴盈盈起身,似乎早已习惯辛玥凝的刁难,举手投足间的尽现优雅,倒显得辛玥凝失礼了。青枫对这位宠惯后宫的慧妃颇感兴趣,一边暗暗留意她,一边不着痕迹的收回被辛玥凝握着的手,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已无大碍。” 湖边的风有些大,青枫脖子上丝巾随风轻扬。后宫里的女人大多敏感,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更别说青枫颈脖间遮也遮不住的点点殷红,甄箴似水的明眸微闪,虽然很快恢复平静,还是被辛玥凝看进眼里。 甄箴,你也有今天。你终于也尝到独守空房虚度良宵的滋味!心情颇好的辛玥凝一边假意帮她整理丝巾,一边笑道:“皇上也真是的,妹妹身子才刚刚好些,也不知多体贴些。”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听得青枫眉头紧锁,皇后在利用她刺激慧妃?宫里的女人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小腹越发的疼了,青枫也不愿卷入她们无聊的争风吃醋里,干脆闭嘴懒得说话。青枫沉默得有些反常,甄箴也只是微笑着立在一旁。没人接她的话,辛玥凝自觉无趣,意兴阑珊得说道:“天色不早了,两位妹妹随本宫一同前往吧。”哼,甄箴,本宫倒要看看,你忍得了多久! “是。” 三人一路无语的来到西霞宫,进了殿内,青枫才知道,燕弘添的女人还真不少,偌大的屋内,已有二十多名女子等在那里,各个如花似玉,美不胜收。这有资格前来赴宴的就已经看得青枫眼花缭乱,没资格赴宴的又不知还有多少。青枫冷哼,燕弘添艳福不浅。 众人看到皇后驾到,纷纷请安行礼,眼光却都停留在青枫身上,尤其是那些在宫里熬了多年,却仍只是美人才人的女子,更是几乎要将青枫瞪出个窟窿来。青枫倒不怕她们看,只是不耐烦而已,宫里的女人何其多,从来也不是论资排位,都不过是以色侍人而已,有什么值得争抢的。 “太后驾到。”一声高呼之后,一个身形微胖,五十来岁的妇人在嬷嬷的搀扶下进入屋内。 “太后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温和的声音听起来很慈祥,青枫抬头看向最上方的主位,那妇人身着绛紫长裙,简单的头饰,看起来很朴素,笑容也很亲切。她就是太后?青枫有些惊讶,西太后和她猜测的样子不太一样。青枫暗暗观察着,西太后忽然看向她,对上那双含笑的眼,青枫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看了她好一会,西太后却没有刁难她,对着众人笑道:“今日是初一,修云寺的师太给哀家准备了素斋,哀家特意请你们来尝尝,广结佛缘。” “谢太后赐宴。” “都入座吧。”皇后自然坐在太后的右手边,不时还和太后耳语几句,慧妃则坐在下一排,刻意避开与皇后平起平坐的位置。 青枫腹痛难忍,没有心思再去观察别人,自行走到靠后的位置坐下。待她坐定之后才发现,众多女子都走到她后面的位置坐下,敢坐在她前面的人,也不过六七个而已。她现在有些明白,自己为何遭人妒恨了。 一名老嬷嬷从院外走了进来,在杨芝兰耳边低语了几句,杨芝兰嘴角轻扬,笑道:“今日哀家还请了一位贵客。” 众人暗暗猜测,能让西太后奉为贵客的人,到底是何人?没让她们等多久,老嬷嬷领着一名女子进了殿内。 女子身材高挑,面容清丽,只是脸颊上,也有着两道疤痕,众人的眼光在青枫和那女子间流连,瞬间明白了女子的身份。 大姐?看清女子长相青枫的心倏的一下提到嗓子眼,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大姐为何会进宫?原来这场宴席针对的不是她,是……大姐? 接收到青枫惊疑的视线,卓晴看向她的方向,先是一愣,随即回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笑容。那淡定自信的笑容,让青枫提起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你就是青灵?”主位上传来的询问打断了两人眼神的交流,卓晴大方回道:“是。” “来,到哀家身边来。”卓晴大方的走到她身侧,杨芝兰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她来,就在她快要起鸡皮疙瘩的时候执起她的手,笑道:“楼相的眼光还真是不错,果然是个水灵的丫头。这名字取得也好,人如其名,你们说是不是啊?” 一直屏住呼吸的众人终于暗吁了一口长气,楼相要娶青灵这件事情,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一边是太后,一边有可能是未来的丞相夫人,她们谁都不想得罪。现在看来,太后还不想与青灵交恶,众人自然顺着太后的话夸赞起卓晴来。 “灵儿就坐在哀家身边吧,人到齐了,传膳吧。”说着,还真的将她安排着她的左手边,与皇后遥遥相望。 不一会,菜也上了一桌子,青枫根本没心思吃,太后把大姐和她都叫到西霞宫,到底预意何为? 精致的美食不仅青枫吃不下,卓晴显然也是意兴阑珊,这时不知什么人笑着问了一句:“青姑娘平日里,有何消遣啊?” 消遣?“验尸。” 卓晴冷冷的抛出一句话,一时间大殿内死寂一般的静。 咳咳…… 青枫被茶水狠狠的呛了一下,嘴角止不住想笑,大姐真敢说!大姐心地善良,平日里喜欢照顾受伤的小动物,也喜爱看书,自行研究些医术她是相信的,但若是说自家姐姐在大殿之上剖尸,她是不信的,虽然宫里的人说得之凿凿,青枫还是不信。 宫宴时青枫早早便被燕弘添派人带走了,没有看见那恐怖的一幕,亲身经历过那场宫宴风波的辛玥凝,脸色刷的一白,几欲作呕。 相较之下,太后明显镇定得多,夹菜的手只是轻微停顿,脸上依旧是亲和的笑,说道:“青嫔也好久没见姐姐了,一定很想念吧,不如灵儿在宫里住些日子,两姐妹也好说说话。” 卓晴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青枫却比她快了一步,回道:“谢太后恩典,婚礼在即,姐姐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再则重臣之妻随便进出宫闱总是不太好。”且不说燕弘添对姐姐不知还存在什么心思,朝云公主肯定是不会罢休的,太后这么做,一定是已有了什么打算,她绝对不可能让大姐进宫。 婚礼在即?已经到筹备婚礼的阶段了?太后和皇上都同意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70章不识抬举2 > 众人暗暗惊讶,却不敢多话。太后听到婚礼二字时,脸色一暗,显然有些恼了,但她说出来的话却又全然不是那样:“那些繁杂的事情,交给男人去办就行了。不过青嫔说的也有理,这样吧,灵儿要嫁楼相为妻,宫廷礼仪还是要学的,哀家替你向皇上要一道圣旨,光明正大的进宫学礼,这样你们姐妹就可以好好聚一聚了。” “太后······” “行了,就这么定了。”太后挥挥手,不许她再多。青枫还想开口,大姐忽然朝她使了一个眼色,阻止她再说话。只是一个担忧的眼神却为青枫带来久违的温暖。 太后极力要将大姐弄进宫,绝对不会存什么好心,青枫思索着该如何让姐姐脱离这样的险境,一道太监尖细的高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东太后驾到。” 东太后?楼夕颜的姑母!她来又是要干什么? 太监吆喝的声音才落,一身暗红华服衣饰隆重的妇人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进入殿内。保养得宜的脸蛋,高挑的身材,让她看起来比西太后年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华服金钗,贵气逼人,相较之下,西太后显得朴素而平易近人得多。 她的忽然到来让一群嫔妃们也慌了手脚,赶紧起身请安道:“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没看跪了一地的女人,楼素心朝着杨芝兰走了过去。 杨芝兰赶紧起身迎了上去,笑道:“姐姐快请坐,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听说妹妹在宫里设宴,哀家也过来凑凑热闹。”楼素心扫了众人一眼,似乎是随意的问道:“刚才说到哪了,继续吧。” 可惜每个人都低下头,没人敢回话,大家好像都有些怕她。西太后亲昵的轻拍着卓晴的手,笑道:“听说夕颜要成亲了,却把新娘子藏得这么好,我今儿特意把人请进宫来看看,果然是蕙质兰心的好姑娘,看着就让人喜欢。刚才正商议着让皇上下旨,宣灵儿入宫学习皇室礼仪,也可以陪陪青嫔,两人都离家这么久了,一定有很多话说。” 眼光只是淡淡的飘过她,卓晴怀疑楼素心根本没看清楚她的长相,带着几分傲慢,楼素心朗声说道:“是这件事啊。夕颜自小身子就不好,一到这春夏季就容易犯病,灵儿会针灸,犯病的时候能给他治,硬是求我让吴嬷嬷出宫给灵儿教授礼仪,哀家拧不过他就同意了。” 西太后显然很知道审时度势,话锋一转,笑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关系到夕颜的身体,那这事就罢了吧。姐姐难得过来,也一同用膳吧。” “好。”两宫皇太后都坐在那,本来就不算欢悦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闷,这顿饭每个人吃得都很艰难。上完最后一道菜,楼素心便放下碗筷,寒暄了几声后就把卓晴领出了西霞宫。 青枫看着卓晴远去的背影,忧心不已,这东太后如此跋扈,今日忽然出现把姐姐带走,不知存着什么心? 朝云公主是西太后唯一的掌上明珠,楼相的婚事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西太后这次宴请青灵,必定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客气,却不想才刚开始,就被东太后给打乱了,最后人还被带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西太后此时的心情,绝对比她的脸色更加晦暗。 众人纷纷告退,青枫才站起身,杨芝兰忽然说道:“青嫔刚进宫不久,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吧。” 青枫脚步一滞,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杨芝兰留不住大姐,现在该找她晦气了吧。青枫冷然的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心中没有太多恐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后总不会比燕弘添可怕。 甄箴走过青枫身侧时,看了她一眼,眼中复杂的光芒让青枫有些莫名其妙,神情不像怜悯,也不像幸灾乐祸,那一眼时间太短,青枫来不及辨认其中的情绪,她已经翩然离去。 慧妃?是因为聪慧过人所以得此封号吗?青枫对这个优雅而精致却让人琢磨不透的女人好奇了。 “青嫔,来,到哀家身边来。” 青枫还在注视着甄箴远去的背影,杨芝兰一贯轻柔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青枫回过身才发现殿内的人早已散去,除了太后身旁还站着一名老嬷嬷,宫女们都被全部谴走了,身后的茯苓也没了踪影,想来也是被赶出去了吧。 青枫走到杨芝兰面前,在她身侧站立。未弄清楚太后想怎么样之前,青枫微低着头,视线有礼的停在杨兰芝腰部以下,没有莽撞的冒犯她。 杨芝兰暗暗的打量着身边的女子,身如弱柳,肤若凝脂,没有刀疤半边脸美得让人心悸,虽低眉顺目,却也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青家在皓月算不上名门望族,倒也是书香门第,调教出来的女儿,教养该是不差。杨芝兰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微笑的说道:“坐吧。” 青枫依坐下。 端起嬷嬷递上来的热茶,杨芝兰笑道:“在宫里住得还习惯吗?” 青枫淡淡的回道:“习惯。” “习惯就好,这入了宫的女人,就只能面对着四面宫墙过日子,哀家还怕你闷呢。” 何止是闷!青枫在心里冷哼一声,杨芝兰留她下来不会只是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青枫希望她快点说完,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打听到大姐被东太后带走后的处境。 青枫始终沉默,眉头微蹙,杨芝兰久居深宫,阅人无数,自然知道她已经没了耐性,也不想与她寒暄下去,杨芝兰直道:“哀家明白,你们姐妹从皓月到穹岳不容易,哀家也心痛你们。萱儿和夕颜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们完婚是早晚的事情,灵儿那孩子很有灵气,有她和萱儿一起照顾夕颜,哀家很放心。”她看着楼夕颜长大,他表面谦和温吞无害,实则胸中自有沟壑,难以琢磨。不让他娶青灵是不可能的,重要的是保住萱儿正室的位置。楼夕颜那里不好说服,只有从青家姐妹身下下手。 一起照顾?太后的意思是让朝云公主和大姐一起嫁给楼夕颜?她们姐妹毕竟是外族女子,要做楼夕颜正妻,恐怕不可能,与公主不分大小,一同嫁入楼家,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但是?着实委屈姐姐。杨芝兰看她认真思索,嘴角微扬,若是青灵嫁给楼夕颜,青枫也算与本朝丞相攀上了亲戚,在宫里的地位也会巩固些,她不会蠢得不懂抓住这棵大树! 轻抿了一口香茶,杨芝兰低声叹道:“灵儿得到夕颜的厚爱,成为穹岳楼相的妾室,是她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只是你们要懂得善用这个福气,做人做事最重要的,还是要心有明镜,知进退识大体。” 妾室?! 她想让大姐做妾?!青枫抬起头看向杨芝兰,只见她手里端着白玉茶盏,神色轻松、安然的品着茶,嘴角似笑非笑的微扬着,即使衣着朴素,话语轻柔,但那眉目间自然流露出的高人一等的神色是那么的刺眼。 心有明镜,知进退识大体!青枫自嘲,她终于懂了,是她自以为是了,在这些无比高贵的皇室眼中,做妾都已经是抬举她们了吧!青枫豁然起身,一双灵眸俯视着端坐在木椅上的杨芝兰,朗声回道:“太后说得有理,我们姐妹从未想过要攀龙附凤,只是楼相身为一家之主,一国之相,他想娶谁,岂是一届女流能左右的。” 女流二字,青枫说得格外大声,凤眸轻眯冷视着杨芝兰,下之意再明白不过。楼夕颜她惹不起,就来践踏她们姐妹,休想! 青枫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杨芝兰一时间竟是被怔住了,身后的苏嬷嬷回过神来,低呵道:“放肆!” 这样就算放肆了?青枫冷笑,敷衍的侧身行了个礼,说道:“时候也不早了,青枫不敢打扰太后就寝,告退了。”太后的心思她已经看明白了,而她是不可能为了自己在宫里好过,就劝姐姐为人妾的,留下来也没意思。 太后没吩咐,她就说要走,在这后宫里,还没有人敢如此无礼,简直无法无天了!苏嬷嬷上前一步,正要教训青枫,杨芝兰轻轻抬手,示意她退下。 杨芝兰已经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桀骜的青枫,她依旧是那样慈祥的笑着,说道:“你也累了,退下吧。” 青枫转身就走。看着她大步离去,傲慢无理的背影,苏嬷嬷忍不住啐道:“这青枫实在是不识抬举。” “罢了,刚刚入宫的女子,哪个没有几分傲气。”杨芝兰根本没把青枫放在眼里,要整治她太容易了,最难办的还是青灵。楼素心今晚会来西霞宫把人带走,肯定是楼夕颜求的情,那女子到底有何魅力,把楼夕颜迷成这样?!萱儿?可怎么办? 夜风渐起,席卷着夏日闷热湿气袭来,没有一丝凉意,满池荷叶被这越发狂乱的夜风吹得东倒西歪,远远看去如绿波翻滚,新长出的粉嫩花苞,似乎随时有可能被风折断,看样子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71章不识抬举3 > 几支被风打落的细枝条横在湖边小道上。甄箴微低着头,一路沉默的往前走,对路上的树枝视而不见,眼看着她就要踩上去,舞儿赶紧上前扶着她的胳膊,急道:“娘娘小心。”娘娘夜间很少喝茶,今晚宴席上,她几乎没吃什么,频频饮茶,现在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舞儿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何事伤神?” 甄箴脚步越发的慢了,盯着湖心摇摆的荷叶,忽然低声问道:“你觉得青枫如何?” “她?”原来娘娘一晚上心神不宁,是因为青枫。舞儿斟酌了一会,才低声回道:“她是有些与众不同。”她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脸毁成那样,还如此坦然。听说她的脸还是自己毁的,那得下多狠的手,才会伤成那样?光是想象着在自己脸上下刀,她手都抖了。舞儿话音才落,甄箴脚步微顿,身子显然一僵。舞儿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急着安慰:“但是娘娘也不用太忧心,就算楼相真的纳了她姐姐青灵,有楼相给她做靠山,她毕竟还是外族女子,不会动摇娘娘的地位?” 舞儿慌乱的解释,非但不能宽甄箴的心,反而换来她惨淡一笑,甄箴低叹一声,回道:“皇上最喜欢的,恰恰就是这与众不同。”幽静的声音几乎被夜风吹散,舞儿脸色微白,暗骂自己糊涂,她怎么忘了自家主子的性子,娘娘最在乎就是皇上,平日里多方周旋,也不过是为了博皇上欢心而已,什么地位权势,主子几时真正放在心上过?舞儿急道:“娘娘,所谓与众不同,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奇特而已,看久了也不过如此。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是任何人能取代的!” 不能取代?甄箴嘴角微扬,笑容中尽是苦涩,她不正是取代了淑妃,成为这个皇宫里最受宠的女人吗?皇宫里有哪个女人是不能取代的?轻轻将额前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甄箴低喃道:“看这天色,是要变天了,回去吧。” 舞儿抬头看看天空,乌黑的夜幕如一团浓黑的墨汁,看不见风起云涌,只听得几声闷闷的雷响,初夏时节,一场夜雨不是很平常的事情?舞儿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惆怅,不过是一样雨而已? 西霞宫院内的木棉树繁华已落,雪白的棉絮随着凌乱的夜风飘散,咋看之下如细雪纷飞,也算皇宫内独到的风景,可惜茯苓却无心欣赏,太后留青枫说话,她早早被赶出殿外,朝云公主是西太后的心头肉啊!为了公主,西太后难保不会使什么手段,青枫初入宫闱,如何能应付?茯苓越想越心焦,不时朝殿内看去,本以为此次西太后必不会这么容易作罢,没想到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青枫就出来了。 茯苓虽无从得知西太后与主子说了什么,但看她满面郁色,双目冒火,必定不是什么好话,茯苓不敢多问,紧跟在她身后急匆匆的出了西霞宫。 两人才走出西霞宫不远,天空果然飘起雨来,一开始雨势还不大,但青枫身体才刚刚好些,这样淋到清风殿,只怕又要大病一场。 “主子您先回西霞宫躲雨,奴婢回去拿伞。”茯苓拉着青枫往回走,青枫却不肯回头,眯眼看去,发现不远处有座小小的亭子,回道:“前面有个凉亭,在那躲一会,雨停了再走就是了。”让她再回西霞宫,她宁愿淋雨。 这雨只怕要下大,那座装饰造景用的小亭子哪里能避什么雨,可惜青枫不等茯苓再劝,提着裙摆就朝小亭子跑去,茯苓也只能跟着她躲进小亭子里。 小小的凉亭里,两人静静的站着,谁也没有说话,耳边尽是雨打石砖噼噼啪啪的响声,天际不时划过一道绚白的闪电,闷雷阵阵。夜风和着雨丝斜斜的吹进来,凉亭就那么大,避无可避,两人的裙摆都被打湿了。茯苓小心翼翼看向身侧的青枫,她背对着她站着,纤瘦的背挺得直直的,浑身上下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冷雨袭来,她一动不动。 雨丝细细密密,没有下得更大,却也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吧。 “奴婢?还是回去那伞吧。” “茯苓?”青枫回过神来,茯苓已经小跑着朝清风殿的方向跑去,想要叫住她已经来不及,青枫也懒得去管她了。 东太后是楼夕颜的姑母,今日来得这般突然,欲意何为?她把姐姐领走想干嘛?姐姐此刻是否还在宫中?还是已经安然离开了?今夜并未见到朝云公主,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若是最后真的不得不与公主两女共侍一夫,姐姐会不会被欺负?一大堆的问题堵在心里,她却只能在这瞎猜,也没有其他办法,青枫的心越发浮躁起来,不愿在这方小亭子里等下去,提起裙摆,冒雨冲了出去。 出了小亭子,青枫才发现,雨远比她以为的要大,濡湿的裙摆紧贴着小腿,脚步根本迈不开。雨水打熄了道路两旁的宫灯,本就不算明亮的宫道此时更加昏暗。眼睛里都是雨水,青枫看不清前面的路,想加快脚步早点回到清风殿,却不小心踩到濡湿的裙摆,低叫一声,青枫朝前跌去。就在她膝盖快要磕上坚硬的青砖路面时,手臂上忽然一疼,刚猛的力道及时将她提起,让她免于摔得一身伤。青枫惊魂未定,耳边响起一道冷漠又略带无奈的低语:“你走路从来不看路?” 青枫愕然,猛地抬起头来,再次对上那双漠然的眼。“是你?” 明泽! 如第一次见他那般,他就在她身侧,依旧立于夜色中,脸上的神情她从来都看不清楚。只是这一次,他手里握着一把墨色的大伞,那双永远沉静的眼终于直视她了。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狭长微挑,好像随时都在轻眯着,眸光清冷,难怪怎么看都是冷漠。与冰冷的性情大不相同,他的手温热而有力,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薄衫传来,在这微凉的雨夜里显得有些灼热,青枫的心跳也如伞外的风雨般飘摇不定。 眼前的女子,高耸的发髻被风雨折腾得塌了一半,几缕发丝还贴在额头上,手里拽着坠地长裙,裙摆皱巴巴的贴在小腿上,绣鞋湿得都能挤出水来。明泽觉得有些可笑,为什么每次见到她时,她总能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其实他早就看见她站在亭子里躲雨了,本不想走过来,却没想到她会忽然从亭子里冲了出来,还跑得跌跌撞撞的。看她站稳了,明泽收回手,沉声问道:“这么大的雨,你不在亭子里呆着,要去哪?” 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责备在耳边再次响起,青枫终于回过神来,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眼前一亮,急道:“你是宫中侍卫,对吧?” 明泽沉默了一会,才点头回道:“嗯。” “你是刚从宫门进来的吗?” “你问的是哪个门?”皇宫有两个正门,四个侧门。 哪个门?青枫懵了,她也不知姐姐会从哪个门进出。碰碰运气吧,反正她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问。青枫急道:“别管哪个门了,你有没有看见太后请来赴宴的那位姑娘出宫?她比我年纪长一些,脸上也有疤痕,个子和我差不多高?” “你是问?你姐姐青灵。” “对!就是她!”青枫还在比划着姐姐的身形样貌,明泽一句话让她喜出望外,他肯定见过姐姐,就算姐姐没有出宫,能知道她在哪也好。 “她?”雨声太大,青枫听不清楚他的话,急于知道大姐的消息,青枫上前一步,倾身向前。 他从不曾认真看过她的长相,对她印象最深的,是两道常人不能承受的狰狞刀疤,还有一双明亮倔强的眼,近看之下,他终于明白“青家三姝”为何能名满六国。雨水冲花了脸上的脂粉,打湿了飘逸的华服,素颜简衣,她却还是美得这般凌厉,明泽以前不知道,美丽竟可以用凌厉来形容,而她就是这样的女子。只要你认真看过她一眼,便不可能忘记。 明泽面色怪异,久久不语,青枫急了:“她怎么了?你说话啊!”难道姐姐有什么危险?青枫拽着明泽的衣袖,生怕他改变主意,不肯告诉她青灵的消息。 她还真是个急性子,明泽轻笑:“她在大雨前就已经被楼相接走了。” “真的?”太好了,这人说话还大喘气!害她刚才担心得要死,明泽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冷眸隐含揶揄之色,青枫恼了,轻哼道:“耍我很好玩吗?” 微眯的眼眸轻扬,明泽摇头低叹道:“原来你是这般不知好歹的人。”“我?”青枫语塞,明泽在她最落魄最艰难的时候帮过她,今天又告诉她姐姐的情况,即使是真的戏弄她,她也不该如此说话,确实是她不知好歹了,站直身子,青枫微微俯身行礼,认真的说道:“谢谢你。”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72章不识抬举4 > 她正儿八经的道歉致谢,明泽浑身不自在起来,在她行礼时后退一步。身子后退,他手里的伞却始终撑在青枫的头顶,自己大半个身子站在雨中,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明泽淡淡的回道:“算了。” 青枫没注意到明泽的举动,坚持的解释道:“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告诉我姐姐安全离开的消息,她的安危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那双令他多次闪神的明亮的眼眸里,真诚而坚定的光芒让明泽看的心悸,他羡慕她有一个值得如此珍惜的亲人,也羡慕能被人这样挂记着的青灵。这是他永远也无法奢望的。 这个男人真的很怪,微眯的眼眸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在走神,他到底有没有再听她说话?青枫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除了今晚,我更要感谢你之前多次出手相助??” “之前我并没有帮你什么,不需要谢我。” 明泽似乎不愿提以前的事情,青枫也不再多说。雨更大了,密密的雨丝织成了一张大网,闪电由天空直劈而下,之前的闷雷此刻已变成震耳欲聋的惊雷,在闪电的白光下,青枫才发现,明泽将伞都撑在她头顶上,自己却站在风雨里。他并不魁梧,但很挺拔,夜风很冷,她的心莫名的温暖,青枫微笑着大声说道:“我??叫青枫。”他能说出姐姐的名字,肯定也知道她的名字,但是,青枫就是想亲口告诉他,她的名字。 一记闪电闪过,她脸上的笑容,亮得炫目,明泽的心猛地震了一下,眼神一暗,冷声回道:“娘娘早些回宫,卑职告退。” 留下这句话,明泽将手中的大伞塞到青枫手里,朝着青枫身后的方向大步离去。 “喂!”青枫无措的看着他就这样匆匆离开,脸上像被人甩了一巴掌,她第一次被人无视至此,即使是燕弘添,眼睛都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他不过就是一个侍卫而已,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漠视她,他凭什么这般嚣张!青枫恼火、挫败,还带着一点迷茫、失望,五味参杂的心情将她定在原地,眼光直直的盯着那道渐渐消失在在雨夜中的冷漠背影,竟是忘了要离开。 “主子。”茯苓撑着伞跑过来,就看见青枫手里拿着一把墨黑大伞独自站在雨中,眼睛盯着一个方向,满含愤懑却又带着一丝??委屈?茯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长长的宫道上,除了迷蒙的雨丝,什么都没有啊。 雨越发的大了,伞早已遮不住飘散的雨丝,更遮不住肆意的夜风,茯苓大声叫道:“主子,您都淋湿了,快回宫吧。” 十指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大伞,直到指尖泛白,青枫才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大雨滂沱,闪电惊雷,这样恶劣的天气,家家早已闭户,街上少有人行走。只见一道微胖的身影穿梭在雨幕之中,蓑衣斗笠,遮得严严实实,拐过几个窄小的巷子,那人在一户人家的后门停了下来,用力拍了两下门,后门立刻打开。 来人熟悉的绕进后院,在一间小房间外停下,敲了敲门之后,立刻推门闪身入内。进入屋内,来人拿下斗笠,才看清来者竟是一名六十岁出头的老者。即使有蓑衣护着,身上的暗灰长衫,还是湿了大半,顾不得一身的狼狈,老者躬身行礼道:“大人。” 这是一间窄小的房间,矮几上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一名男子长身而立,独自站在屋内,身形样貌看上去,比老者年轻得多。但看老者始终躬着身,态度谦卑,男子身份职位显然不低。 男子对着老者轻点了下头,冷声问道:“单御岚想干什么?” 老者不敢耽搁,上前几步,在男子耳边低声说道:“回大人,半个月前,一名赏金猎人杀了人,死者竟是杨碌,不知怎的,单提刑由此查到了当年的黄金案,这几天调阅了三年前关于黄金案的所有卷宗,看样子是要翻案重审。” 屋外雷声轰轰,大雨滂沱。老者的声音几乎被雷声掩盖,年轻男子剑眉微凛,轻哼道:“想不到三年前的案子,居然还给他翻出来了。”好在当年他外出审案不在京城,不然那些黄金只怕也出不了京城。 老者讨好的问道:“这黄金旧案再次被提起,似乎还牵扯到了相府和将军府,卑职要不要??” “休要多事!”男子低呵一声,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自然有人会善后。趁着单御岚的精力都放在黄金案上,偷换军粮的案子速速结案,别再节外生枝!” 老者脸色微白,面有难色,久久才怯怯的答道:“大人??单提醒已将此案交由提刑府复审,卷宗和犯人都收归提刑府,下官实在??无能为力。” “废物!”男子瞪了老者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没有新的疑点,也没有其他人证、证物,他还能如何审?” 大人的意思是??死无对证?!老者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恭维道:“大人高明,大人高明!” 芍药花期将过,娇嫩的花朵萎靡枯萎,两月来时刻环绕清风殿的旖旎花香也渐渐淡去。茯苓端着刚熬好的药汁来到青枫屋前,轻敲房门,里面久久没有回音,茯苓轻轻推开房门,只见那道清瘦的身影独自坐在圆桌旁发呆。 那夜淋了雨回来,主子果然感染了风寒,好在没有大碍。皇上没再来清风殿,对主子不闻不问,太后也没下旨召见,主子几乎不出房门,大多数时候,都像现在这般,一个人坐在圆桌旁看着窗外,雨夜不知哪里来的大伞,静静的立于窗沿下,主子有时候也会看着那把伞发呆。 茯苓将药碗轻轻递到青枫面前,说道:“主子,趁热把药喝了,早些休息吧。”青枫缓缓抬头,懒洋洋的端起药碗,不情不愿的喝下药汁,又托着腮帮发起呆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夜之后,主子常魂不守舍、无精打采,莫不是为了??那把伞?茯苓试探的说道:“主子,这把伞是哪个宫的,要不要奴婢给送回去。” 青枫斜睨了一眼窗沿下的墨黑大伞,又想起明泽离去前冰冷的神情,冷哼道:“不用了,就放那吧。”他那样莫名其妙、喜怒无常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一把破伞吧。心情一阵烦躁,青枫对着茯苓摆摆手,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这不用你伺候,你去睡吧。” “是。”不过是提到那把伞而已,主子竟动起怒来,不再是那副懒懒的摸样,茯苓不敢再问,却也知这把伞的主人与主子之间,必定有什么渊源。收拾好药碗,茯苓悄声退了出去。 夜深了,屋内静的只听到烛火啪啪作响的声音,青枫懒懒的趴在桌上,眼光不自觉的再次落在墨色大伞上,她想了好久,还是没弄明白,她不过是告诉他,她的名字而已,他为何就变脸了呢?她想感谢他,想在这座冰冷的皇宫里,结识他这样一个人,这样也值得他生气?既然不想招惹她,为何常出现在她身边。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明泽,真是个古怪的男人。 殿外忽然传来喧闹之声,青枫看看窗外渐斜的明月,这都快子时了吧,平日里这时候,各宫各殿早歇息了。青枫推开房门看去,纷扰的喧嚣之声更大,清风殿里的太监宫女都围在宫门口,伸着脑袋往外瞧,青枫走到院中,朗声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吵?” 茯苓摇头,回道:“声音好像是从东边传过来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岚儿已经出去打听了。” 东边?嫔妃大多住在西边和南边,东边出事??难道是太后?青枫暗自揣测着,岚儿正好回来,看见青枫也在院子里,岚儿脸色更白了些,青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岚儿轻轻咬唇,久久才小声回道:“朝云公主??悬梁自尽了。” 悬梁??自尽?!这怎么可能?朝云公主啊,太后的心肝宝贝,皇上的亲妹子!殿内众人无不惊出一身冷汗,青枫的心也抖了一下,急道:“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好在宫女及时发现,公主人已经救下,皇上召了七八个太医到清萱殿会诊,目前不知公主是否脱险。”岚儿也只敢在清萱殿外打听,一知道是公主自尽,她都快吓傻了。 朝云公主??这使的是苦肉计,还是真的万念俱灰,身无可恋?青枫想了想,在茯苓耳边低声说道:“茯苓,你到清萱殿看看情况,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是。”茯苓点头,急急忙忙的出了殿外。 青枫越想越后怕,不管公主出于何种原因自尽,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不测,太后绝对会把这笔账记在她们姐妹的身上,她可千万不能出事,不然??她不敢想下去。 夜色渐浓,外面的喧闹声慢慢淡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73章静观其变1 > 青枫将身边的人打发下去休息,独自一人站在暗黑的小院里,紧紧的抱着双臂,脑子里盘旋着公主自尽对这个皇宫的冲击,太后和燕弘添会作何反应,她们姐妹接下去的处境又将如何,青枫越想越胆颤心惊,夏末的夜晚,空气竟闷得让她透不过气来。 殿门轻响,青枫抬头看去,茯苓清瘦的身影迅速的闪身进入殿内,将门轻轻的合上。青枫小跑着迎上去,急道:“公主怎么样?” 背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茯苓一跳,夜色下看不清青枫的神色,但那低沉到略显沙哑的声音和焦急的语气,已说明在她出去打听这段时间里,青枫的心必定倍受煎熬。茯苓压低声音,说出了打探到的消息:“主子不用担心,经过太医们全力救治,公主已经没有危险了。” 就这些?茯苓处事谨慎,心思细腻,怎么会只打探到这些?明知她焦急等待,若是只有这些消息又怎么会到这般时候才回来?青枫心猛地一跳,问道:“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 她身子才刚刚好些,本想着今晚让她好好歇着,明日再和她细说,她这般敏锐,看来是瞒不住了。茯苓叹道:“夜深了,到屋里说吧。” 两人进了内室,青枫立刻拽着茯苓的手,急道:“到底发生何事,你快说。” 青枫纤细的手指有些凉,茯苓扶着她到床前软塌上坐下,回道:“太医确定公主没有危险之后,太后和皇上连夜召楼相入宫。” 这时候召楼夕颜入宫?青枫脸色一暗,冷声哼到:“他们要逼婚吗?” 青枫拉着她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茯苓微低着头,沉默着没有回答,轻拉起旁边的薄被盖子青枫脚上。 深吸一口气,青枫问道:“楼夕颜……答应了?” 迎着青枫焦急又故作镇定的眼,茯苓摇头,回道:“奴婢只打听到,明日公主会前往相府静养。” “近水楼台吗?”青枫轻嗤,浑身散发的黯然气息让茯苓眉头轻蹙,忍不住低声劝道:“主子,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的。” 是急也没有用吧。青枫自嘲的笑笑,自从知道姐妹们还活着,她就像那惊弓之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胆颤心惊,死过一次之后,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但是却格外珍惜姐妹们的性命,她们都还能活着,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明知急没有用,青枫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烦躁,窗外天边已泛起淡淡的鱼肚白光,青枫疲惫的说道:“天快亮了,你去休息吧。” “是。”多说无益,茯苓默默的退了出去。 房门轻轻合上,内室只听到她轻浅的呼吸声,青枫感到一股凉意袭来,拉起薄被将自己裹紧,眼睛不自觉的停留在那柄墨黑大伞上,久久移不开视线。御书房 下了早朝,燕弘添就来了御书房,两个太监把早朝时大臣们的折子和各地呈上来的奏本按照紧急程度整齐的放在案桌上,御前女官萧雨奉上他最爱的春茶,一切似乎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的人却还是看出不同之处。皇上素来勤政,平日里到了御书房,立刻就会开始批阅奏折,今日他却有闲心慢条斯理的品茶? 萧雨询问的看向一旁的高进,高进轻轻摇头。萧雨撇撇嘴,打发宫女去拿些茶点过来,默默的退到高进身侧,她暗暗揣测,皇上这般神色,估计是在等人。果然不一会,楼相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外。 萧雨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她猜对了!但是……楼相的神色看着怎么有些异常? 高进轻咳一声,在燕弘添身边低声说道:“皇上,楼相求见。” 嘴角微扬,燕弘添轻抿了一口热茶,头也不抬,不紧不慢的回道:“宣。” 楼夕颜走进殿内,燕弘添语调轻快的笑道:“家里的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好了?”今日一早,母后亲自送萱儿到相府,过程必定是精彩的,不然夕颜也不会是这般脸色。 楼夕颜凤眸微闪,也不回话,只是常年挂在嘴角的笑容隐隐的淡去了。 真的动气了?燕弘添放下茶杯,朗声说道:“都退下吧。” “是。”一眨眼的功夫,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们冷眼对视,一边冷峻,一边深沉,久久,楼夕颜低声说道:“皇上这么做,最后受伤害的,只会是公主。” 他这是来兴师问罪?燕弘添脸色微暗,沉声回道:“那你想朕怎么做?祈福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各国使节也陆续抵达,你还嫌事情不够多,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提出迎娶青灵,还是正妻!你和萱儿的婚事,心照不宣这么多年,萱儿早就认定了你,现在闹到要自尽,太后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再说……”楼夕颜始终沉默,燕弘添话锋一转,轻哼一声,笑道:“青灵本来是朕的,被你捷足先登了,美人岂是这么容易到手的?你闹出来的事情当然是你自己去解决,难道还要朕给你收拾烂摊子不成。”燕弘添心中有一种畅快的感觉,这么多年来,夕颜脸上总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如果一个青灵就能让他变脸的话,那这次皓月送错人倒是做对了! 缓缓行了一个君臣之礼,楼夕颜清朗一笑,回道:“既然如此,臣就独自处理,不劳烦皇上费心了。” 该死,又是那种笃定的笑容,燕弘添心里生出一丝郁闷与担忧,低声叹道:“萱儿毕竟是朕的亲妹妹,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不是说随他处理,现在又来心痛妹妹了?楼夕颜嘴角似笑非笑的微扬,燕弘添越看越恼,冷声哼道:“朕看你最近还是太闲了。”还有心思管这么多儿女情长的事。 楼夕颜好笑,这算是迁怒? “皇上,单提刑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好在这时,门外传来高进的通报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暗中较量。 燕弘添瞪了楼夕颜一眼,收回视线,正色道:“宣。” 单御岚大步踏入殿内,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才皇上和楼相不知在密谈什么,屏退左右,害得她张罗好了茶和点心,却不知要不要往里送,趁着单大人觐见,萧雨赶紧把手上的茶水端到案桌旁,又迅速退了出去。她对朝堂上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那些不该听的事情,她一个字也不想听。 “平身。”单御岚行色匆匆,眼眉间隐隐透着激动,是什么让穹岳的提刑司都这般兴奋,端起新泡好的热茶,燕弘添笑道:“单卿家有何要事禀告?” 嗯,茶的温度刚刚好,萧雨这丫头有时是刁钻了点,不过办事倒还算贴心细致。 “回皇上,臣今日在当年黄金离奇消失的岩洞地下河内,找到这个。”单御岚从袖间掏出一样金黄色的东西。高进上前接过一看,是一锭黄金。 高进转身呈给皇上,燕弘添拿过金锭子看了一眼之后,脸色倏的一暗,一改刚才轻松懒散的样子,神色凝重的说道:“说下去。” “臣怀疑,三年前的黄金失窃案,并非只是一名小小侍卫勾结山贼盗取库银这般简单。当年或许还有隐情冤案,臣恳请皇上允许臣重审黄金案。” 将黄金放回案桌之上,示意高进呈给楼夕颜,燕弘添再次端起茶杯,脸上的神色以恢复如常:“当年的黄金案,由刑部主审,兵部协助督办最终结案,此案重审,牵连甚广,所谓隐情冤案,单卿家有几成把握?现在黄金又在何处?” 单御岚微微抬头,看向高位上低头喝茶的皇上,一时间猜不准皇上此番话的意思,再看向一旁的楼相,他只是盯着金锭子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单御岚思索了一会,如实回道:“臣在地下河里找到失窃部分黄金,说明当年判定黄金案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侍卫勾结山贼,掩护他们从另一个出口运走黄金之说,显然与事实不服,这就已经是一起冤案了,而嫁祸侍卫的主谋是谁,那些黄金最终去了哪里,都必须彻查,才能有最终结果。” “好,你回去拟一份重审黄金案的奏折,细说详情,呈上再议。” “是,臣……告退。”单御岚心下迟疑,当年黄金案震惊朝野,而且还关乎国库存银,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的消息,皇上的态度何以如此……敷衍?虽然百思不解,单御岚却也不敢耽搁,行礼告退…… 楼夕颜轻轻摩挲着五十两黄金背后的四个刻字——国库官银,果然是当年失窃的黄金。今日他离开时,青末正好到相府找灵儿,单御岚又这么巧此时找到遗留于岩洞的五十两黄金,这里边一定有她们的功劳,他以为灵儿已经够与众不同了,近日看来那叫青末的小姑娘似乎也很不简单,就不知宫里的青枫,是不是也同样不凡。 楼夕颜把玩着手里的金锭子,忽然抬头看向他,眼中还带着一丝揶揄,燕弘添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问道:“重审黄金案,你怎么看?” 楼夕颜微低下头,掩下嘴角的笑意,故作思考的沉吟片刻才摇头叹道:“臣以为时机不妥。”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74章静观其变2 > “哦?”燕弘添嘴角若有似无的微扬着,看不出这句不妥是否违背圣意。 “单提刑办案的能力,有目共睹,重审黄金案,必定掀起千层浪,就怕有人狗急跳墙,在庆典时横生事端,对穹岳不利。” 双手交叠横在胸前,燕弘添斜睨着楼夕颜:“那么依丞相之见,应该如何是好?就此作罢?” 楼夕颜笑道:“那倒不必。” 燕弘添剑眉微挑,背靠着龙椅,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离庆典还有两月,皇上可以先看看单提刑还能找到什么新的证据。若单提刑能找到更有力的证据,皇上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连根拔起。” “连根拔起?”燕弘添嗤笑一声:“你觉得可能?”若是这么容易连根拔起,当年就做了,他还需要蛰伏这么多年? 楼夕颜淡然一笑,无所谓的回道:“若是他不能,借这只棒子,能为皇上多惊出几条蛇,也算值得。庆典过后,国库必定空虚,如果能找回丢失的万两黄金,那就再好不过。” 满意的点头,燕弘添爽快的回道:“就按你的意思办。” 楼夕颜轻笑,皇上心里早有打算,只不过要从他嘴里说出来罢了。“是。”微微拱手以礼,楼夕颜转身离去。 “等等。”燕弘添正色问道:“你非要这时候娶青灵?” 楼夕颜眼中划过一丝促狭之色,微笑回道:“此事臣会处理好,不敢劳烦皇上收拾烂摊子。” “楼夕颜!”他居然敢拿他刚才说的话来他! 燕弘添变脸,楼夕颜不以为意,微笑着再次拱手行礼,淡淡的回道:“臣告退。”离去的背影潇洒从容。 燕弘添无奈的摇摇头,他要提醒母后为萱儿重新物色夫君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记得年少时夕颜就曾说过,他此生只会娶一个妻子。若夕颜真能做到,他还真的佩服他了,倒不是一生只钟情一个女子有多难,只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娶妻纳妾更多的时候是拉拢平衡各种势力的需要,不管是在他还是她们的家族的眼里,女人不过是作为“工具”存在而已,而他很乐意善用这些“工具”。 眼光划过案桌上金光灿灿的五十两黄金,燕弘添忽然低声叫道:“高进,宣明荐。” “是。”高进匆匆出了御书房,半个时辰之后,高进身后走进来一名男子,身高七尺有余,精瘦挺拔,虽未着官服,一身湛蓝长衫已将他衬得英武又不失儒雅之风。男子从容走到殿中央,单膝跪下,朗声道:“臣明荐,参见皇上。” 燕弘添从一大叠奏折中抬起头来,看了殿前男子一眼,心情不错的微微抬手,回道:“起来吧。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男子起身上前几步,在燕弘添案桌前低声回道:“回禀皇上,此案是由赏金猎人乾荆杀害原兵部下士现任将军府守卫中将杨碌引起的,在案情的审理过程中,青家姐妹青灵、青末都有参与。青灵在尸体上找出端倪,证实杨碌胸口致命伤上的凶器并非乾荆常用的飞刀,青末识破杨碌夫人证词中的漏洞,并设下巧计捉拿凶手。凶手确实是杨碌之妻曲心,而曲心正是当年因私通乱贼、盗运黄金获罪的曲泽之妹。曲心杀害杨碌嫁祸给乾荆,一是为了兄长报仇,二是为了引起单大人的注意,为当年黄金案翻案。” 殿外有侍卫守护,殿内除了高进并没有其他人,男子还是将声音压低到只有燕弘添能听到,足见处事谨慎。 关于赏金猎人杀人案牵扯出黄金旧案这件事的细节,单御岚在奏折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只是觉得单御岚似乎总有所隐瞒,和夕颜的互动也未免太多了点,出于这个原因,他才会让明荐去查。没想到竟是青家姐妹也参与其中,难怪单御岚说案子的时候,总要看楼夕颜的面色了,楼夕颜对这个案子也异常关心,原来其中还有这等有趣的事情。 燕弘添失笑:“青末是青家小妹?”夕颜对青灵已到了爱屋及乌的地步。 “是,那女子十分聪颖,对于问审犯人,寻找证据很有心得,总之此女特立独行,就连单提刑对她也颇为赏识。”明荐语间对这女子的肯定让燕弘添对刚才只是随口提一句的女子有了些许兴趣,不信的笑道:“且不说她是否聪颖异常,特立独行,区区一介小女子,怎可随便出入将军府,还能协助单御岚办案?”如果他没记错,将军府虽不比军中营地军纪森严,却也容不得一点放肆,更何况是对一个女人。 明荐轻咳一声,小声回道:“她在将军府地位好像不低,将军府里的人,皆称其‘夫人’。” “夫人?”燕弘添难得的愣住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奇道:“夙任和夙羽认可她?” 明荐眼角也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回道:“夙任将军人前人后,都尊称她一声……‘嫂子’。” 嫂子?!这次燕弘添是真的惊到了,夙任性格沉稳,心思缜密,绝不可能短短月余时间就随便叫一个女人嫂子。还是……夙凌授意的? 太有意思了?燕弘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比夕颜和青灵有意思多了。他可没有忘记当时将青家小姐赐给夙凌的时候,他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夙将军不是不近女色?才多久就缴械投降了?这青家小妹何许人也? 守在殿外的侍卫纷纷侧目,御书房内尽是皇上爽朗的笑声,明统领不知道又带回来什么好消息,皇上好久都没有笑得这般开怀。 顺了顺气,燕弘添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睛看着案桌上的奏折,淡淡的低声说道:“单御岚既然要重审此案,又找到‘高人’相助,你且不要惊动他们,由着单御岚去查。丞相府和将军府双双参与此案,某些人必定安耐不住,你只需盯紧他们便是。” “是。” 燕弘添放下热茶,继续处理各地奏折,明荐却没有忽略皇上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冷厉寒光。 明荐默默退出殿外,正要离开,却在转角处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明荐大步走了过去,爽朗的叫道:“明泽。” 听到男子的叫声,明泽身子微微一怔,抱拳躬身行礼,恭敬却疏离的回道:“末将参见统领大人。” “你……”明荐脸上的笑瞬间僵在嘴角,抬起的正要搭上明泽肩膀上的手也只能尴尬的停在那里。盯着面前出类拔萃却又总是孤僻冷漠的弟弟,明荐有再多的话,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放下手,明荐转身离开。 明泽缓缓直起身子,目不斜视,对那到隐含怒气却又只能无奈离去的背影视而不见。身边的红衣副将看不下去,低声叹道:“我说明泽,大人好歹是你哥哥,你何必……” “我的事不用你管。”冷硬的男声无情的打断了陆佟还准备苦口婆心的说教。咽下嘴边的话,陆佟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低啐一声:“好好好,我嘴贱!行了吧!”说来也真是他自己找骂,别人兄弟之间的事情管他屁事!再说了,人家明泽有御前近卫军统领的哥哥罩着,身后还有明氏一族靠着,当然可以随心所欲的拽了。他真是自讨没趣! 盛夏的午后阳光即使已穿透层层树叶还是这般刺眼,青枫坐在窗前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不时吹来的风将手中书页吹乱,青枫也不在意,她好久没好好看书了,现在依然没有,拿着书只不过是让自己发呆的时候看起来没有这么魂不守舍而已。 轻轻的脚步声由外面传来,不一会,茯苓已经快步走到她身侧,未等她问,茯苓低声说道:“主子,朝云公主回宫了。” 青枫握着书的手一紧:“为什么?”不是昨天才到丞相府的吗?还是由太后亲自送过去的。公主回宫了,青枫一点也没觉得开心,反而越发的心慌,放下手中的书,青枫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 “今日一早,朝云公主便回宫了,不知是何原因,回来后公主谁也不见。”御医和太后都被挡在殿外,现在整个皇宫的人都在猜测公主在丞相府遭遇了什么。 “相府那边怎么样?皇上太后有没有因此动怒?”是楼夕颜吧,也只有他能让公主知难而退。青枫心中既喜又忧,喜的是姐姐没有看错人,忧的是对方毕竟是皇室娇女,她们真的惹得起吗? “楼相还是如往常一般上朝,皇上忙着处理朝政,没有因此为难楼相的意思,太后早上去了清萱殿,被公主拒之门外,一会也回宫了。其他的奴婢实在打探不到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青枫现在只能依靠茯苓带回来一些消息,也不能太苛求她了,即使此刻她的心惶惶不安,却也唯有静观其变了。 “是。”退到门边,茯苓轻轻合上房门,主子这一坐只怕又是一天了吧。 “臣楼穆海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书房内,一道魁梧的身影单膝跪于殿中,洪亮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痛,腰杆挺拔,双目炯炯有神,五十多岁的年纪,却丝毫未见老态。 燕弘添端坐龙椅之上,抬手示意他免礼,笑道:“楼老将军镇守西北,劳苦功高,无需多礼了。几年不见,老将军身体依旧硬朗。”楼穆海为人耿直,性格也十分豪爽,燕弘添常常疑惑,武将出身的楼穆海,怎么生出楼夕颜那般身体瘦弱,却心思深沉,比狐狸还狡猾的儿子?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75章静观其变3 > 楼穆海爽朗一笑,拱手恭敬回道:“托皇上鸿福,老臣身体很好,能为穹岳镇守西北,老臣深感荣耀。”轻咳一声,也不多寒暄,楼穆海正色回禀道:“老臣此次回京,是为了奏折中所说之事。臣奉命镇守西北,多年来虽未能彻底平复西北,却也还能压制住乱贼各种异动。但是这些年来,乱贼首领由穆沧接任后,他们的行事更为鬼魅,尤其这两年,他们很少出来抢夺过路客商,却多番与朝廷为敌,挑衅我镇西军营。近几次交锋中,臣发现他们的武器军备越发精良,人数也不断增多,臣此次特意上京面圣,实在是担心让他们如此发展下去,西北恐怕不稳,更担心乱贼与其他势力勾结,才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获得如此多的精良军备。若真如此,必定威胁到吾皇穹岳江山。” 楼穆海说完,燕弘添暗黑的眼眸只是微微扬起,脸上未见怒色,沉声问道:“最近佩城之内可有异动?” “臣观察了一年多,未曾发现可疑人士进入佩城与乱贼接头。但是臣还是觉得他们近年来的举动十分可疑,不敢怠慢,故此上京禀报。”楼穆海悄悄抬头观察燕弘添的脸色,一如平常。楼穆海不解,自古皇室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结党营私和拥兵自重,乱贼长期绕我西北边境,如今还大量持有军备,皇上竟如此冷静淡漠。难怪皇上登基近十年,大多数臣子仍是摸不透皇上的心思。 燕弘添背靠着龙椅,十指轻轻摩挲着座椅扶手上的镏金纹饰,低垂着的眼眸看不出是喜悦是怒,御书房内瞬间寂静,静得每个人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楼穆海手心冒汗,心隐隐的惶恐。 “皇上,单大人有要事求见。”高进匆忙的脚步和略显的急促的通报声,打破了御书房内压抑的气氛,楼穆海看高进这般紧急的样子,想必单大人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报,自己禀报之事多少有些扑风捉影,楼穆海不敢耽误皇上的正事,连忙躬身说道:“微臣先行告退。” “楼老将军无需退避,一旁稍候。关于西北乱贼之事,朕还要与将军参议。”燕弘添淡淡的语调与刚才那一室的压抑全然不符,楼穆海摸不准皇上的意思,却也不敢多,沉默的站在一旁。 “宣单御岚。” “臣单御岚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单御岚大步进来,额间竟然冒着细汗,燕弘添太后示意他起来,问道:“单卿家这般匆忙,何事启奏?” 单御岚起身回道:“回禀皇上,臣奉命收集当年黄金旧案的线索及证据,刚刚有证据指出,当年刑部侍郎平然与黄金案有重大关系,可惜臣还为来得及审问,平然……已畏罪自尽,只留下遗书,一一细说了当年他是如何与户部尚书合谋,勾结西北乱贼偷运黄金,嫁祸侍卫曲泽的事实经过。” 燕弘添听完,只问道:“黄金现在何处?” “黄金早在三年前便秘密运往西北。” 西北乱贼忽然购买大量军备,这银子居然是……国库银两?楼穆海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稍稍抬眼看向高位上的人。 果然,燕弘添缓缓起身,盯着单御岚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说,朕国库中的百万黄金被偷运到西北为乱贼所用,而这些乱胆大妄为的乱贼还用朕的银两来购买军需,与朕为敌?”燕弘添语调很轻,单御岚和楼穆海同时感到一股戾气袭来,那黯黑的眼中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单御岚并不知道西北乱贼购买军需之事,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看像一旁的楼穆海,只见楼老将军也是一脸凝重,单御岚心中也猜测了个大概。 两人皆是不语,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燕弘添的怒斥道:“岂有此理!” 案桌上的墨砚被宽大的衣袖一把扫落,浓黑的墨汁溅了一地,星星点点的暗黑墨色浸染了明黄桌布,也污了皇上的黑锦龙袍。单御岚和楼穆海皆是一惊,御书房内众人也吓得连忙跪下身子齐说道:“皇上息怒。” “单御岚。” “臣在。”燕弘添一声冷呵,单御岚赶紧上前。 “朕命你到将军府传朕谕旨,命夙凌带领夙家军即日出发,围剿乱贼,庆典之前,务必将黄金追回!楼老将军,你熟悉西北地形,此次围剿由你辅助夙将军共同剿匪。” “臣等领旨。”两人不敢迟疑,上前领旨。 “此案……”单御岚欲又止,燕弘添不耐烦的回道:“这个案子还有疑点可查?” 黄金案的始末、当年参与的人、黄金的流向,这些可能存在一点的地方,平然在遗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最重要的是目前能查到与此案有关的人全都死了,死无对证。就算单御岚有通天的本事,此刻也只能低低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都退下。” “是。”龙颜盛怒,单御岚与楼穆海对看一眼,一前一后出了御书房。 刚才还满目戾气的皇上此刻正端坐于龙椅至上,嘴角若有似无的微扬着,黑眸中的冷色却愈发令人胆寒。匆匆赶来的萧雨暗暗摇头,刚才她在偏殿茶房清点茶叶,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说皇上暴怒,吓得她赶紧过来看个究竟,现在看来,皇上这次怕是真的怒了。 辰时,踏着清晨第一道阳光,茯苓轻轻推开房门,半开的窗棂前,那道熟悉的高挑身影静静的站着,美丽的眼睛有些木然的看着窗外渐升渐高的朝阳,此刻的她没有了初见时的桀骜,也少了再见时的悲怆,整个人看上去清冷了很多,也……黯淡了很多。 茯苓将手中温好的热毛巾递到青枫手边,青枫随手接过擦了把脸,就在躺椅上坐下打起呵欠。最近她躺在床上睡不着,起来又困。晚上也老是做梦,早上就不记得夜里梦到什么,不时还会心悸。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青枫自嘲,自从进了这个皇宫,估计她的胆子就被老鼠吃了,越发的没用起来。 轻轻叩门声响起,青枫抬头看去,就见岚儿和夏吟一前一后进了内室,两人怀里都捧着一套华丽的衣裙,走到青枫面前行了个礼,夏吟轻声说道:“娘娘,两宫皇太后在御花园设宴,宴请美人以上品级的主子和各个世家小姐前往赴宴。” 青枫微微蹙眉:“这又是要干什么?” 迎着青枫不耐的目光,夏吟柔声解释道:“三年一度的祈福庆典是穹岳最大的盛事,到时各国商贾,朝廷重臣都会到穹岳来恭贺,皇上和太后都很重视,穹岳作为六国之首,不能失礼于人前,所以……” 青枫轻笑:“所以太后就办一场宫宴,目的就是借此机会考考各位世家千金,嫔妃宫娥们的才艺,确保庆典表演精彩绝伦,是吗?” 夏吟含笑点头。 “往年也是这样?”青枫在皓月的时候就听说过穹岳庆典上的表演精彩绝伦。皓月皇上为了能附庸风雅一番,三年前穹岳庆典时,特意让她们姐妹绘了一幅永乐山水图作为贺礼。原来穹岳的表演都是经过这般选拔出来的,难怪艳惊四座。 夏吟斟酌了一会,回道:“今年似乎格外盛大。” 茯苓微微一笑,确实盛大。京城里的世家小姐有什么才艺,是什么德行宫里专门管秀女的嬷嬷们了如指掌,这也是为了便于皇上、太后给哪位皇子或是重用的臣子赐婚时能匹配得上。往年选庆典表演的人选,都是从嬷嬷们筛选出来的十几个人里边挑一两个,如今年这般劳师动众倒是近年来第一次。 茯苓淡笑不语,青枫自然不明白其中曲折,她本就是喜欢诗词歌赋,能文善墨之人,对穹岳才女也常有耳闻,心下有了些许兴趣,回道:“那就去看看吧。”扫了一眼两人怀里的华服,青枫选了一套最中规中矩却也最适合她的浅紫色对襟襦裙。 青枫不是第一次来御花园,却是在这一刻才深刻认同一个词,花多眼乱…… 夏吟所非虚,这宫宴办得确实盛大,绿荫环翠的御花园里热闹非凡,眼花缭乱。青枫才入宫不久,很多嫔妃她都不认识,更别说什么世家千金小姐了,细看了一会,看到皇后辛玥凝站在不远处与几个小姐说笑,奇怪的是没有看见慧妃甄箴。 本就是气质斐然,绝色倾城的女子,再加上两道刺目的刀疤,让青枫所到之处,皆引来惊疑的目光和低浅的议论,青枫目不斜视,慢条斯理的往里走着。 花园中间空出了一小块空地,空地两边分别摆了五六排凳子,青枫走到左边靠后的椅子上坐下,皇后谈笑间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别开视线,继续与各家小姐的寒暄。自从燕弘添对她不理不睬之后,辛玥凝对她也兴致缺缺,青枫乐得清闲。 青枫无趣的四处打量着,忽然对面一道丽影让她欣喜不已,是姐姐!她怎么也来了,身边还站了一个娇美的俏丽女子,看那样貌,倒和楼夕颜有几分相似。青枫正要起身过去,周围的谈笑声忽然安静了下来,青枫抬眼看去,就见东、西太后在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迤逦行来。今天的场合两人都精心妆点了一番,不过相较之下,杨芝兰的打扮还是相对朴素,脸上仍是带着慈祥的笑容,而楼素心则穿着一身夸张的暗红长袍,金丝腰带将她好身材呈现的淋漓尽致,脖子上挂一串翠绿色的翡翠挂珠,配上她高傲的神情,还真让人不敢逼视。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76章命如草芥1 > 两人在花园中的主位坐定,思量了一会,青枫停下脚步,没有走过去也没和大姐打招呼,随着众人半跪行礼道:“参加两宫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楼素心高傲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平身吧。” “谢太后。” 行礼之后各家小姐又坐回椅子上,静静的低下头,娴静而优雅和刚才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杨芝兰看向楼素心,见她轻轻点头之后,才微笑着朗声说道:“今日邀请各位小姐、夫人入宫赴宴,为的就是选出才貌双全、德才兼备的女子在庆典表演才艺,这对于穹岳来说,这是一件关乎体面的事情。哀家也就不多说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舞都可以,技高者胜。” “先比琴艺吧,哪位小姐先来?”杨芝兰说完,含笑的扫视了周围一眼,女子们还是含羞带怯的低着头,窃窃私语,就是没有人出来。 杨芝兰轻柔的一笑,说道:“大家都如此谦让,那哀家就钦点一人抛砖引玉吧。” “哀家听闻,青家姐妹被誉为六国中才情相貌皆出众的女子,三年前的庆典上,皓月拿出一幅永乐山水图,艳惊四座,据说只是三位小姐的习作。今日宫中得见其二,不如就由青家的大小姐青灵来做这件抛砖引玉的雅事,大家觉得如何?”说完,她还无比关爱的看向卓晴。 坐在一旁的嫔妃们也赶紧附和道:“这样甚好,臣妾也常听人说,青家大小姐的琴艺极高,绕梁三日仍不绝于耳,听过的人无不赞不绝口,今日总算有机会见识一番了。” 本来还在事不关己,闭目养神的卓晴倏地睁开眼,她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可是她不是啊!她……只会验尸…… 卓晴久久无语,眉头微蹙,杨芝兰始终面带着笑容,朗声叫道:“来人,备琴。” “等等。”卓晴忽然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式的俯身礼,低声回道:“多谢各位抬爱,只可惜我在来穹岳的途中受了点伤,记忆中的很多东西都很模糊,那些以前熟悉的曲调,现在也已经记不全了,今天只怕要让各位扫兴了。”反正她“失忆”了,不会也很正常吧。 青枫暗暗自责,一开始听到杨芝兰姐姐表演琴艺的时候,她还有些得意,姐姐的琴艺不敢说举世无双,却绝对是万中无一的。此刻她才想起,姐姐失忆了。 西太后还想要说些什么,姐姐忽然拉起身旁一名身着湖蓝色金丝绣花长裙的少女,继续说道:“不过我知道夕舞的琴艺并不在我之下,前些日子还和苏沐风谈到夕舞的琴艺,他也赞誉有加,不如就让夕舞来抛砖引玉,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 看着才情横溢的姐姐此刻居然要靠个小女孩化解尴尬,青枫心痛万分,那手好琴艺姐姐足足练了十五年啊,从她记事以来,姐姐几乎每天都要练琴,现在就这样不记得了吗?泪渐渐模糊了双眼,青枫看着众人注视下依旧镇定的姐姐,她心里该多么无助? 心痛、自责折磨着青枫,那固执着挺直的背不自觉的微抖起来。茯苓半蹲下身子,端起旁边矮桌上的热茶,轻轻送到青枫紧紧交握的手中。微烫的茶水让青枫恢复了些许神志,对着茯苓感激的一笑。 “哦?”杨芝兰看向身边的楼素心,笑道:“姐姐,想不到夕舞的琴艺这些年居然有此突破,既然如此,就由夕舞来弹奏一曲吧。” 楼素心一向高傲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缓和,对着楼夕舞轻声笑道:“夕舞,那你就弹奏一曲吧。” “是。”女子脸上表情有些局促,事已至此,楼夕舞除了硬着头皮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气,才刚要坐下,杨芝兰却仍是不肯放过她,故意柔声笑道:“不过只听曲子未免单调,灵儿不记得曲调总记得写字吧。上次那幅永乐山水图还存在御书房,今日灵儿另作一幅让她们见识见识也好。” 这明褒暗贬的话,听得卓晴有些冒火,杨芝兰是故意跟她杠上了是吧!再次起身,卓晴的脸色明显黯沉:“我······” 卓晴才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回太后,平日里我们姐妹都喜欢一同作画自娱自乐,今日就让臣妾与姐姐一起,为各位作画一副,不知可否。”原来太后今日作为,就是想让姐姐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为自己的宝贝公主出气。青枫冷哼一声,只要有她在,谁也不能欺负她姐姐! 卓晴抬眼看去,说话的是青枫,她居然也在,不过对面一群女人,她连看都没有仔细看过一眼,没有发现她也不奇怪,但是一起作画?她这是在害她还是帮她?!在一旁研墨算不算一起作画? 杨芝兰再次看向楼素心,笑问道:“姐姐以为呢?”罢了,她也没有必要再为难她,一会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卓晴显然没有楼夕舞的好运,楼素心斜睨了她一眼,冷声哼道:“这样也好,哀家也想看看,青家姐妹到底是如何的才情逼人!”能让夕颜为了她几次三番入宫求见的女人,她倒要看看,是怎样特别的女子! 指着前方一池子开得正艳丽的娇荷,杨芝兰笑道:“姐姐,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不如让她们在荷花池边作画、抚琴,娇花美人交相呼应,岂不是件美事?” “也好。”楼素心无所谓的说道:“来人,准备画具。” “是。” 不一会,几个手脚利落的太监已经把一张大大的桌子搬到荷花池边,桌子的后面是木板架起的平台,这个台子正好在荷花池之上,站在这里赏花就仿佛身处花丛一般,很美。 可惜卓晴现在没有什么心情赏花,对着身边信心满满的青枫急道:“我真的不会画画!” 青枫有些难过,不过是一幅花,就把姐姐急成这样,轻握卓晴的手,青枫自信的一笑,回道:“没关系,待会我调好色,你就用笔在纸下方画几个圆就行了。” “画圆?”卓晴一愣,很快又问道:“画多大?画几个?要正圆还是椭圆?具体位置画在哪?”如果只是画圈她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麻烦她说得具体点!她就当在做一道几何题好了。 青枫随口答道:“随你喜欢。” “啊?!”卓晴懵了,这要怎么画? 她还在惆怅,桌上的墨已经磨好,纸也铺好了,太监退到一旁,恭敬的说道:“画具已经准备好了,两位主子请。” 卓晴站在青枫身边,只见她熟练的把墨倒了一小半到旁边的白瓷碟里,在将清水小心的调入其中,一会之后,青枫说道:“开始吧。” 大大的一张宣纸摊在眼前,卓晴真的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从哪里开始?! 算了,青枫都不担心,她担心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卓晴在白纸的下方画了一个比拳头大一点的圆,青枫调墨有些淡,白纸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卓晴看了青枫一眼,她的表情依旧如常,正在准备红色的朱砂,估计是要画荷花用的。 既然她没有意见,卓晴也不管了,放胆子的在纸上花了十来个圆圈,有大有小,画到后面,卓晴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在下笔了,白纸被她弄着一片狼藉······ 这时,青枫似乎也准备好了,低头看了一眼姐姐随手画下的几个圈,脸上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在心里叹息,姐姐是真的失忆了,以前作画时的默契此刻荡然无存。 拿起一只较为细的毛笔,青枫飞快的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圆上勾勒了几笔,一片灵动的荷叶居然出现了。她的动作很快,随意的几笔,原来纷乱的构图立刻变得栩栩如生的一片荷塘,简直太厉害了!就在卓晴惊叹的时候,一声如玉珠落盘般清润细腻的琴声悠扬的响起。卓晴抬起头,前方不远处,楼夕舞落落大方的坐在古琴前,纤长的十指在琴弦上流畅的划过,轻快的曲调回响在御花园中,这丫头的琴艺果然不错。 “好了。” 卓晴还在欣赏楼夕舞的琴声,青枫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好了?这么快?和她画圆的时间差不多长! 再次低头,卓晴被眼前的画作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眼前是一副构图清雅水墨画,只用深浅不一的黑,就把荷叶、湖水表达的淋漓尽致。朱砂与留白的映衬,绘成初绽的新荷,与墨色辉映,显得粉嫩清新。最神奇的是莲叶、荷瓣上还仿佛凝结了不少小水珠,整幅画仿佛都透着一股淡淡的水汽,蒙蒙胧胧的笼罩着墨叶粉荷,犹如雨后新荷在眼开绽放一般! 画作的左上角,还写了几个小字“盖凝朝露,人间谁妒”,字体娟秀,笔法流畅。 这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卓晴不敢相信,这就是她刚才折磨过的那张宣纸! 她算见识了,何为真正的才女。 青枫缓缓放下笔,拉着卓晴退后一步,让垂首静立在一旁的的几个太监抬着木桌,走向前方的太后。 刚刚画好,纸张太软,不能拿起来,楼素心和杨芝兰都很给面子的起身走向长桌,一看之下,两人皆是眼前一亮,楼素心更是难得的夸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样的作品,即使是专门研学作画者,没有三五十年的功力,都未必画得出来。 杨芝兰也点头笑道:“青嫔过来给我们讲讲你这诗句的意思吧。” “是。”青枫缓步走过去,卓晴则是站在木台上呼吸着新鲜空气,如果可以,她真想早点离开。 看着青枫走了过来,杨芝兰不找痕迹的扫了一眼旁边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宫女,宫女缓缓的退了出去。 走到画前,青枫微微昂头,傲然一笑,朗声说道:“其实意思很简单,莲,清高雅致的气节,不被世俗污浊侵染,正因为这样的品质,也被世人所妒慕。”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77章命如草芥2 > “说的好。”楼素心赞许的点点头,她就是喜欢心高气傲的女子。 “啊—” 这边嫔妃们正应和着楼素心的话,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救命啊!青灵她掉进荷花池里了!” 园中的一群女子刚才也听见垮塌的声音,反应过来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楼夕舞站在木台前,伸长脖子盯着湖面看,嘴里焦急的大嚷着。 听清她叫嚷的话,青枫慌乱的看向木台附近,哪里还有姐姐的影子。 “姐姐!”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青枫拉起裙摆就要朝湖边跑去。突然手臂被人紧紧的拽着,原来站在太后身旁的几个宫女一齐拥了上来,拽着她就是不让她走动分毫,嘴里还紧张关切的说道:“青嫔您是万金之躯,要小心身体,可不能去啊!” 茯苓看情况不对,想要走到青枫身边,胳膊却同时被一直站在身后的两名老嬷嬷紧紧得拽着,让她动弹不得,她们这是想干什么? “放手!”青枫拼命的挣扎,顾不得手臂上撕扯的疼痛,心慌和担忧让一向冷傲的她也不禁泪湿眼眶,早已没有了淑女的仪态,发疯的挣扎叫嚷:“给我滚开!我姐不会游泳,你们快放手!放手!” 杨芝兰眼中划过一抹几不可闻的冷笑,不会游泳最好,就算会也没有用!楼夕颜把她的宝贝女儿害成这样,还想欢欢喜喜的大婚,要办就办冥婚吧!故作生气的指着身边的几个太监,杨芝兰喝道:“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是。”四个太监跑到湖边,立刻跳入水塘之中。 楼素心微恼的皱起眉头,好好的木台什么会塌了呢?!看到已经有人下去救人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的坐在主位上,看着前方的花池。 青枫冲撞着往前跑,却被几个人死死的拽着半跪在地上。茯苓悄悄看向高高在上的两位太后,一个依旧高傲的端坐在上,一个故作关心实则冷眼旁观。茯苓脸色发白,心有些发麻,荷塘里荷叶比人还高,青灵落下去之后,连个声响都没有。她终于知道今年为何要弄如此盛大的宫宴选拔庆典的表演节目了,一切都是针对青灵的。 太监下去小半柱香的时间了,也没什么回音,茂密的荷叶是天然的屏障,岸上的人根本看不清水里发生了什么。楼夕舞焦急的叫道:“找到人了吗?!” 荷叶摇晃,只听见太监大声的回道:“水下荷叶太多,根本找不到人!” 手被紧紧的拽着,宫女尖细的指甲无情的抓破皮肉,她无论如此挣扎,都无法靠近那片荷塘。青枫实在没有办法,转身跪倒在地,哭道:“太后,求您多派些人手下去救人,我姐姐真的不会游泳,再找不到她,她就……”青枫哽咽着说不出那个字。 “好了,快起来吧。你也别什么担心了,那些奴才会尽心尽力救人的。”杨芝兰在高位上缓缓坐下,依旧是那样轻柔的语调,青枫的心却如同泡在寒冬的冰水中一般,冷得浑身发抖。 杨芝兰不会救姐姐,她应该恨不得姐姐死吧,这时能救姐姐的,只有楼夕颜,但是她却不能提他,就怕提他更刺激太后,青枫束手无策。周围都是人,每个人都在看她,那些嘲笑,冷漠,可怜的目光,如同乱箭穿心,但是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在乎,自尊、傲气她都不要了,只要她们肯救人,她什么都愿意做。狠狠的咬着下唇,她很快尝到血腥的味道,青枫转向楼素心,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嘴里只说一句话:“太后,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辛玥凝冷眼看着趴在地上狼狈磕头的卑贱的女子,心中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就算她今日撞死在这御花园里,也救不了她姐姐。青灵是自己找死,居然敢和公主抢人男人,这就是她的结局。 看着匍匐在脚边重重磕头的女子,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祈求,刚才还那般清高傲慢,此刻却如此卑微,额头上的血痕触目惊心。楼素心也有些不忍,刚要派几个侍卫下水救人,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纷纷回头看去,来人竟是楼夕颜。一见是楼相,众家女子纷纷行礼,楼素心也一脸惊讶,问道:“夕颜你怎么来了?”这是御花园,皇上后宫的庭院,他一个外臣实在不该单独出现在此。 低喘着,楼夕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语气急躁的问道:“她人呢?” 楼素心一惊,她很少看见夕颜脸色这么难看,更别说语气如此的冲撞,回过神来,心下不愉,楼素心冷淡的回道:“还在水里,已经派人下去救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楼夕颜居然不顾身边的人差异的目光,一路奔到荷花池边,早就已经慌了手脚的楼夕舞一看见他,立刻哭了出来:“哥!怎么办,青灵掉下去都快半柱香了,还没有找到她!” 半柱香的时间还没有出水,灵儿只怕凶多吉少,心狂乱的跳着,几乎到了他无以复加的地步,楼夕颜眼神一暗,推开哭倒在她怀里的楼夕舞,直接冲向荷花池。 楼夕舞看着楼夕颜居然跳上塌了一大半晃悠悠的的木台,没有迟疑的,一跃跳下池中,所有的惊慌失措都转化成了一声尖叫:“哥!” 此时,另一道暗黑色的身影也紧随着楼夕颜跃下池中,那是楼夕颜贴身侍卫——墨白。 “夕颜!”一直稳稳的坐在主位上的楼素心也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慌张的指着一旁的侍卫大声吼道:“来人,快快快,下水救人!一定要保护好楼相!” 因为挣扎已经折腾得一身青紫,眼泪也早已流干的青枫冷冷的看着这一院的混乱,楼素心在嘶吼,侍卫慌张得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跳入池中。 手紧紧的拽成拳,她好恨!刚才她哭喊着求她们救她姐姐的时候,她们是如何的冷漠,如何的视而不见! 难道楼夕颜的命是命,她姐姐的命就不是命? 生命的贵贱难道都由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去定义? 此刻的荷花池里,跳下了一群侍卫,荷叶间满满的全是人,混乱一片,他们都朝着楼夕颜身边游去,根本没有一个人是认真救人的。 燕弘添也走到了荷花池边,远远的他已经看见楼夕颜跳下湖中,这点他并不意外。夕颜既然会为了青灵慌张失态,下水救人早在他预料之中,只是他一开始没有料到夕颜居然把青灵看得这么重。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荷塘边众人看见燕弘添,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行礼,只除了焦急的盯着湖面的楼素心和杨芝兰,一脸悲愤的青枫和慌了手脚的楼夕舞。 没有心情应付她们,燕弘添挥挥手,回道:“免礼,都退下吧。”除了太后和几个宫中的妃子,其他的世家小姐、夫人都被带离了御花园。 “高进,宣御医!”荷塘里半天没有传出找到人的讯息,如果青灵不会水,此时应该已经溺水身亡。夕颜如此在乎她,待会若是找到尸体,只怕他…… “是。”高进领命,赶紧往太医院赶,看皇上和楼相对青姑娘的态度,若是她救不活,还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青枫脸上尽是泪痕,而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流淌的全是毫不掩饰的绝望和恨意,就是这双总是布满恨意的眼睛,让他对她似乎上了心,虽然一直没去找她,却总是不时想起她这双眼睛,他喜欢驯服这样刚烈的小宠物。 看到她挣扎中被撩起的衣袖,手腕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瘀伤,额头上的磕伤也正一点点往外渗血,燕弘添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对着抓着她的宫女挥挥手,冷声说道:“放开她。” 宫女们不敢违抗,赶紧松开手。 她们一松手,青枫就要想冲向那歪歪斜斜的木台,她才刚抬脚,腰立刻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强势的截住,霸道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这么多人救不了青灵,你下去也没有用,乖乖的等着。” 青枫死死的瞪着身边这个恶劣的男人,脚狠狠的踩上他的脚面,可惜燕弘添就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只是搂在她腰上的手越发的收紧,她几乎喘不过起来。 楼夕颜下水一刻钟之后,岸边的荷叶摇晃,一只手托着卓晴的身体往上送,站在岸边的楼夕舞赶紧跑上前去,拖着卓晴的手往上拉。 看到楼夕颜找到的她,青枫再次发疯似的挣扎,这次燕弘添没有为难她,很快放开了手。 青枫赶到岸边和楼夕舞一起,将卓晴拉上了岸,但是看清卓晴乌紫色的唇和发青的脸庞,楼夕舞直接吓得跌坐在一旁,青枫则是紧紧的抱着身体冰凉的姐姐,不停的呼喊道:“姐!姐你醒醒!” 她已经失去父母了,不能再失去姐姐。 此时楼夕颜也上了岸,一直焦急的等在岸边的楼素心立刻迎了上去,从嬷嬷手里拿着两条厚厚的毯子,心疼的披在他肩上,急道:“夕颜,快披上,别着凉了!” 而此时躺在地上的卓晴,只穿着简单的薄裙,浑身湿透,衣服全部贴在身上,冰冷的体温刺痛着青枫的心。暗暗咬牙,青枫扯开衣带,正要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姐姐盖上,一只同样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青枫抬头,楼夕颜已经温柔的抱起卓晴,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扯了下来,一条铺在地上,一条盖在她身上。 “御医。”楼夕颜冷声叫道。 一路小跑着赶过来的四名御医一起拥了上去,又是把脉又是按压腹部,这时候他们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来的时候,高公公还特别交待,今日落水的是楼相的夫人,若有一丁点闪失,他们的小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78章命如草芥3 > 站在一旁守着青灵,青枫感激的看了一眼从来都温文尔雅,此时却脸色阴冷得可怕的男人,是他救了姐姐,这个情她会还给他的,至于那些欠了她们的,她总有一天会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楼素心脸上一僵,但是也没有说什么,身后的嬷嬷机灵的又拿来了一条毯子,这次楼素心没有再亲自给楼夕颜披上,而是朝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将手中的毯子恭敬的递到楼夕颜面前。 楼夕颜面无表情的接过毯子将脸上和身上的水擦干,便又将毯子扔回给嬷嬷,楼素心的脸色更加难看。 墨白此时也将两个太监逼上了岸,楼夕颜走到岸边,在墨白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墨白了然的点点头,再次潜入水中,没有人明白他要干什么,除了此刻脸色微变的杨芝兰。 众人都在紧张的等着御医救治的结果,毕竟卓晴的脸色很是吓人。楼夕颜冷得足以结霜的声音忽然说道:“来人。把那两人打入大牢。” 御林军皆是一愣,在宫里只有皇上可以下令他们捉拿谁,别人他们可以不用理会,但是今天下令的是楼相,这让他们为难了。小心的看了皇上一眼,皇上脸上不变,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御林军立刻了然,四人冲上前,将两名太监擒住。 杨芝兰心下一跳,莫不是楼夕颜看出了什么破绽?!镇定的上前一步,杨芝兰故作不解的问道:“夕颜你这是干什么?他们虽然救人不力,也罪不至入狱吧。” “救人不力?”凤眸微眯,毫不掩饰眼中的冷凝,楼夕颜冷声回道:“臣看到的,却是杀人未遂!” 青枫直直的看着楼夕颜,杀人未遂是什么意思?难道……姐姐落水不是意外? 从未见过这样的冷冽的楼夕颜,杨芝兰深吸一口气,干笑道:“这……不可能吧!” 转头看向两名太监,杨芝兰故意大声呵斥道:“狗奴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赶紧跪下,其中一人开口便称冤枉:“奴才们冤枉啊,水下荷叶太多,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青姑娘。好不容易找到了,青姑娘已经溺水昏厥,奴才正扶着姑娘,楼相这时赶过来,误以为奴才们对青姑娘不利,奴才们绝对没有加害姑娘之心。” 杨芝兰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两人不愧是她精心栽培的奴才,说话做事也算有些分寸。回过身,爱怜的看着御医还在拼命救治的卓晴,杨芝兰叹道:“原来如此,夕颜救人心切的心情哀家理解,这场意外太突然了,谁也不希望看到,好在现在灵儿也救上来。” 楼夕颜一反常态的没有顺势沉默,而是直接看向杨芝兰,冷声回道:“太后的意思,是臣看错了?臣还没有愚钝到救人和杀人都分不清出的地步!” 杨芝兰一怔,没有想到楼夕颜竟然会出顶撞,一时语塞,楼夕颜却不打算就此作罢,当他看见这些狗奴才将灵儿按入湖底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而现在他甚至不敢去看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她,更不想承认只是等待御医救治的这段时间,足以把他逼疯。 恐惧与心疼撩拨着他多年来极少爆发的怒火,而此刻,他不想忍耐,眼光扫过倾斜的木台,楼夕颜的怒焰直接烧向了高高在上的东、西太后:“宫里举办的宴会,就应该保证她们的安全,木台无故崩塌,已经有人掉下花池,满院子的侍卫奴才,居然只有四个人下水救人!这么大的荷花池,你们为何不加派人手?臣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就是一场有意为之的谋杀!” “放肆!”楼素心脸色极差,保养得宜的脸此时因为气恼全都皱在了一起,厉声呵斥道:“楼夕颜,这是内宫之事,你一个外臣,怎敢干预。这件事,或许根本就是一个意外,就算真有隐情,哀家自会彻查清楚,你如此出不逊、自作主张,成何体统!” 他简直反了,为了个女人,这样有失风度,太叫她失望了。 楼夕颜直接掠过她,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高深莫测的燕弘添,朗声逼问道:“敢问皇上,臣妻在宫中出事,生死未卜,臣是不是没有这个权利追究责任?” 燕弘添郑重的点点头,认真的回道:“有。”难得夕颜发一次怒,他要多支持才对。 楼素心气得脸一阵亲一阵白,好啊!他们联合起来忤逆她!今日她倒要看看,她一直悉心疼爱的好外甥,要怎么样来编排她的不是,高傲的昂起头,楼素心冷哼道:“好,你要追究谁的责任,是哀家的责任?还是谁把你妻子推到池里了?” 杨芝兰低笑一声,赶紧打圆场的笑道:“夕颜,这不过就是一场意外,并没有谁故意要害灵儿,你就别惹你姑母生气了。” 楼夕颜冷眸微扬,看向一脸慈爱的杨芝兰,寒声逼问道:“如果不是意外又当如何?” 杨芝兰心倏地一紧,今天的楼夕颜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总觉得楼夕颜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这怎么可能,他才刚赶来而已。就在她惴惴不安之时,潜入水中多时的墨白终于浮出水面,手中那拿着一捆绳子,将绳子扔上岸,墨白随即爬了上来,苍白的皮肤,天蓝的眸色,立刻让他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不时还会传来一阵阵低低的私语声。 墨白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径直走向楼夕颜,沉声说道:“主子,木台在水下一共有十二根桩,每一根桩上都有刻意割断了一大半的切口,并且每一跟桩的缺口处都系有一根麻绳。夫人掉落位置附近的两跟柱子已经断裂了,麻绳在拉断木桩的时候应该被收走了,其他的绳子现在还在。无论夫人当时站在那里,脚下的木台都会垮塌。” 声音不高,但是话一说完,岸边先是一片寂静,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现在还有人说是意外吗?”楼夕颜捡起一根地上的麻绳,似鹰犀锐狠凤眸扫过众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接话。 青枫听着墨白的解说,楼夕颜的质问,眼睛盯着那困崭新的麻绳,她终于明白了,今天的一切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青枫蜷着身子,双手紧紧的握着姐姐冰冷的手,一声不吭,明亮的眼眸微垂,让人看不清楚眸光。 杨芝兰暗骂一声,该死!本来可以把整个木台全部拉塌,收回麻绳,但是这样就不像是年久失修的意外,她原来打算青灵溺毙之后,下水救人的太监再把绑在桩上的麻绳收走,如此一来就没有了证据,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楼夕颜居然会来,还会跳下水中,更没想到他如此机敏,立刻让人下水查看木桩,看来这次她要找个替死鬼才行了! 趁着众人都还在惊讶之中,杨芝兰已经怒道:“岂有此理,宫中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姐姐,这次我们一定好好查个水落石出。” 楼素心眉头再次蹙在了一次,竟然真的不是意外,既便如此,她依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脸色仍是不愉。 楼夕颜岂会让这件事情变成内宫自查的案子,那只会是随便一个替死鬼就能解决的事情,看向燕弘添,楼夕颜冷声说道:“臣以为此事虽然发生在内宫,但是在场的小姐都是世家千金,名门之后。今日的宫宴正是为了挑选庆典时代表穹岳表演的人选,此案关乎庆典,已经不再仅仅是内宫的事情,应该交由刑部审理而非劳烦两位太后。” “准。”燕弘添也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件事的蹊跷之处,若是不将此事交由刑部去查,只怕夕颜绝对不会就此作罢!“来人,将最先下水的四人收监天牢,御林军把守,封锁御花园,此案交由刑部审理。” “是。” “呕……”躺在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一口水吐了出来,卓晴狠狠的咳了起来。看到她终于动了,青枫眼中的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因为高兴:“姐!” 楼夕颜听到咳嗽声,也赶紧冲了过来,半跪在她身边,紧紧的拽着她的手,楼夕颜急道:“灵儿!你能听见我说话对吗?” 看到她轻的不能再轻的点头,楼夕颜一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将她抱在怀里,楼夕颜问道:“她现在怎么样?” 青灵醒过来,御医才是最开心的,他们的命总算是保住了,“青姑娘溺水时间虽久,但是现在总算是已经缓过来了,不过仍有可能落下痰热壅肺或外寒内燥等病根,还需要多多调理保养身子。” 将两条毯子紧紧的裹在卓晴身上,楼夕颜对着一旁的太医说道:“你待会开几服药,把药单和药材送到丞相府。” “是。” 杨芝兰迎了上去,看了一眼楼夕颜怀中还昏迷中的卓晴,心疼的说道:“夕颜啊,灵儿现在昏迷不醒,不宜舟车劳顿,还是让她到西霞宫好好休息。等她醒了,身体调养好一些,你再接她回府不是更好?” 将她拦腰抱起,楼夕颜冷冷的回道:“不必了。夕舞,走。” “哦。”楼夕舞愣愣的跟在楼夕颜身后,头也不敢回。 直到楼夕颜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的尽头,青枫才站起来,也不管还有太后,皇上在场,青枫一句话也没有,一步步缓慢的朝着清风殿的方向走去,茯苓行了礼,匆匆跟上去搀扶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青枫挣开她的手,就那样独自一人蹒跚的往前走去。 今天发生的一切,在宫里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那些人没有青灵运气好,这,就是后宫。茯苓刚刚触摸到的那双手寒冷如冰,如果青枫的心也如是,以她的脾性……茯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燕弘添黑眸轻眯,他没想到青枫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她应该是怎么的反应呢?燕弘添好笑,他什么时候开始去在意一个女人的反应了? 留下两宫皇太后和这个烂摊子,燕弘添也潇洒的大步走出御花园。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79章冷心冷情1 > “哐当!” “嘭——” 茯苓缩在角落里,静静看着屋里疯狂发泄的青枫,她回来之后就关在屋里坐了一下午,太阳刚刚落山,她就如疯了一般的砸东西,屋内的瓷器,摆件都被砸光了,这样或许也挺好的,总比她阴沉着脸一不发让她心里踏实点。 能砸的都砸了,青枫似乎没未能解心头之恨,抓起窗帷的薄纱,唰的撕扯下来。床塌上的丝缎锦布,也没她全部扔到地上,抓起手里的枕头,青枫用力一砸,正中屏风,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金丝屏风应声倒下,枕头也被砸的棉絮飞溅。一个白色小锦囊随着棉絮一块掉了出来。 茯苓弯腰捡起,锦囊很轻,里边的东西已经磨成粉末,难怪放在枕头里能不被发现,轻柔锦囊,一股淡淡的檀香飘出,不仔细闻也闻不出来。 哪个丫头这么贴心,把檀香放在枕头里?将锦囊凑近再闻了闻,茯苓眉头皱了皱,除了檀香味,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茯苓打开锦囊,发现里边的粉末还装在一个非常透气的薄丝缝的小袋里,这般精致的东西,普通宫女可没有。 心里生出了疑惑,茯苓更仔细的检查锦囊里的东西,细看之下,檀香屑里还活着星星点点的浅白粉末,茯苓再次低头细闻?? 这是?? 茯苓忽然脸色大变,青枫一直沉默的看着茯苓的一举一动,已猜到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冷声问道:“是什么东西?” 茯苓微惊,抬起头来,正对上青枫冷戾的目光,平静了一下心神,茯苓才低声回道:“茱心草。” 青枫拿过锦囊细看,只是一些粉末,还有檀香的香味,她睡觉的时候偶尔会闻到一些,原以为是宫女们为了让她安神点的,现在看来就是它在作祟。茯苓久久没有下文,青枫抬眼看她,茯苓顿了一下,思索着应该如何说,青枫今日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它的香味与檀香类似,不过??长期闻这东西,会让女子??” “说。”就算是穿肠毒药她也不会惊讶。 “不能受孕。” 不能受孕?四个字慢慢的传入脑子里,今天经受太多惊吓,青枫脑子有一刻钟不能思考,燕弘添已经不再找她了,堕胎的药她也喝了,她们还要怎么样?让她一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吗?好狠啊!头撕裂一般的疼,心如刀绞般的痛,青枫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抬眼看向茯苓,青枫喃喃低语:“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为了宫里的地位,为了未来了皇位,为了皇上的宠爱,太多为什么,也没有为什么。青枫坐在地上,憔悴的脸上面如死灰,一双红肿的眼似疑惑又似绝望的看着她,茯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忽然的,青枫大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怒急反笑,那笑声尖锐到如利刃锥心。 她恨燕弘添,但是为了姐妹们能在穹岳活下去,她已经决定不再报仇了。她更不屑于去争抢什么,只想着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了,即使去冷宫,她也无所谓。现在看来,她真的好傻,好蠢! 手中拽着的锦囊,还不时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东西竟然就藏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她自以为安全的床上,她每天就躺在上面,躺在毒药尖刀之上,她还不自知,原来不是你不争不抢,就能活下去的。她保护不了自己,更别说姐姐?? 猛地抬起头,青枫盯着茯苓,问道:“茯苓,你会不会背叛我?” 茯苓知道这或许是青枫给她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是要选择和她在一起,还是逃离?她能逃去哪里,回到以前的生活?继续被人从这个宫赶到另一个宫?等着遥遥无期的出宫之日或是老死宫中?又或者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意外”死去?她已经这么过了十多年了,不想再这样活着。 迎着那道满怀希翼淡淡祈求的眼,茯苓笑了,被人需要和信任,也是一种获得吧。暗暗深吸一口气,茯苓平静而坚定的回道:“不会。” “主子,你先起来,地上凉。”扶着青枫的胳膊,茯苓轻轻拉她起来。 紧紧握着茯苓的手,青枫缓缓站直身子,将手中几乎捏碎的锦囊交到茯苓手中,压低声音,说道:“把这东西拿走,换上味道相近的檀木屑缝制好塞回枕头里,别让人发现了,尤其是清风殿里的人。” 茯苓握紧锦囊,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屋子,青枫的神色恢复了些许平静,说道:“明早把东西弄好了再让人来收拾。你出去吧。” “是。”茯苓将小小的锦囊塞进腰间最里层的内袋,才轻轻打开房门退了出去。 门合上的那一刻,屋子里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青枫静静的站在窗前,缓缓的抬手,贴着窗纸,抚摸着被窗纸隔绝在外的莹润月光和暖暖的橙黄宫灯,一会之后,青枫收回手,那些暖意不再属于她,留给她的,只有这一室的黑暗与冰冷,一如她的心。 是你们逼我的—— 茯苓出了门外,岚儿赶紧迎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来到院中大树旁,一向不怎么爱打听的夏吟竟也在那里。左右看看没人,岚儿才压低声音问道:“茯苓姐姐,娘娘她……是怎么了?”娘娘走进来的时候,脸色惨白,额头上干涸的血迹和淤黑的伤痕就已经够吓人了,进屋之后噼里啪啦的不知道还砸了多少东西,更别说那悲鸣般的哭声和尖锐的笑声,在院子里都能听到,吓得她直起鸡皮疙瘩了! 夏吟也柔声说道:“茯苓,我们也是担心娘娘,更怕自己嘴笨,哪句话不小心说错了,惹怒了娘娘。” 茯苓轻轻摇头,回道:“你们别太担心了,主子只是??累了,今晚都别进去打扰了,屋里的东西明日再收拾吧。”说完茯苓也不等二人回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岚儿轻哼一声:“这般小气,还怕谁和她争宠不成!”说完也讪讪的回屋去了。 夏吟回头再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里面没有烛光,也再没传出哭泣之声,安静得可怕。明府 月明星稀,夏夜清风拂面,回廊后的花厅里不时传来谈笑声。偌大的院子里遍植凤仙,娇嫩的花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可惜月影下的人恨不得马上离开,迈出去的脚因为母亲下午的苦苦哀求,不得不停下。 明泽双手环在胸前,站在回廊的转角处,久久的立着,虽然没有离开,却也不肯走向那热闹的花厅,其实他来不来,根本没人在乎,这么多年了,母亲还没有看透吗?这座明宅里,没有他们母子的位置,她争什么?夺什么?又凭什么?她把他当木偶,当工具,根本不会去在乎他的感受,她只想着她自己。最可笑的是,她太高估他了,他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是。 ——她的安危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脑子里忽然响起青枫雨夜时的那句话,闪电下那抹耀眼的如花笑颜,明泽轻笑,她还是比他幸运,起码有值得守护的亲人。今天他当值,随着皇上和楼相一起去御花园,旁观了那出落水闹剧,别说宫里,哪座大宅院子里,没有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意外”。只是最后离开时青枫如行尸走肉般的背影,让明泽心生怜惜。 “明泽。” 身后透着淡淡兴奋的男声响起,明泽剑眉微蹙,抬脚就走,这个家里会叫他的,只有他。而他并不想和他“废话”。 刚要走开,高大的身影迅速堵在他面前,明荐一幅熟稔的样子笑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们兄弟俩喝一杯?” 被明荐堵了个正着,明泽知道这次不理他是不行了,淡淡的回了一句:“明天还要当值。”说完转走就想走。 伸手抓住明泽肩头,明荐叹道:“明泽,我们是兄弟??” 兄弟?明泽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声回道:“我可没有这个福分。”他高攀不起!明泽冷漠的背过身去,显然是不想再和他说下去,明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出来找明荐的明家三小姐明珠看着明泽这般不知好歹,扬声说道:“哥,你何必理他?不过是个卑贱的妾所生的孩子。” 明泽背影一僵,迈开步子朝着大门的方向疾步而去。 “明珠!”明荐冷呵一声,明珠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但也知道再说下去哥哥要生气了,紧紧的拉着明荐的胳膊不让他追出气,明珠娇声道:“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嘛,母亲一直叨念着你怎么还没回来呢,奶奶肯定等急了,快走吧,别理他了,晚了爹爹该生气了。” 明泽早已走得没了踪影,小妹又一个劲得拽着他,明荐无奈,只得随着明珠朝花厅走起。唉,今日是奶奶寿辰,他要想想,如何帮明泽开脱才好。辰时 各宫各殿到门缓缓打开,新的一天开始了。岚儿一边指挥着宫女们打扫院子,修剪花枝,一边看向茯苓的房间,平日里这般时候,茯苓应该起身准备给主子梳洗了,现在还没有动静,要不要去叫她?还在思量着,主屋的门忽然打开了,青枫缓步走了出来。 青枫一袭冰蓝长裙,腰配青玉环配,发鬓间插了一直白玉步摇,随着她的优雅的脚步,及膝长发,绚烂裙脚画出飘逸的弧度,如一清冽的凉风,徐徐吹来。青枫走到庭院中间,宫女们才回过神来,跪地请安道:“娘娘金安。” 青枫没看这跪了一地的奴才,扫了一眼虽然精心护理,但是花期将过逐渐凋零的芍药上,伸手摘了一朵花在手里把玩,青枫低声说道:“都退下吧。” “是。” “岚儿。”岚儿才退出两步,青枫一声低唤,让她不得不再次迎上去:“奴婢在。” 青枫轻抚着花瓣,久久不说话,岚儿心里纳闷,悄悄抬头看去,正好看见一朵半残的芍药飘下,跌落到自己脚边,青枫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命人把院前的芍药全都铲了。” “娘娘!”岚儿大惊,急道:“娘娘,这花铲不得!”且不说这花是当年淑妃娘娘最好之物,单就皇上在这芍药身上花的心思,就没人敢动它啊! “为何?” “这是……这是皇上特意……”青枫微微俯身,伴随着淡淡的幽香一起袭来的压迫感,让岚儿的心颤得说不下去。 “特意为淑妃选的是吗?”青枫伸出手,轻捏岚儿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对上岚儿慌张的眼眸,青枫唇角轻扬,柔声说道:“好好看看皇上赐的殿名,这里早已不是姝云宫,更没有什么淑妃。岚儿,你要记住,你是我宫里的人,主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才是好奴才,明白吗?”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80章冷心冷情2 > 微凉的指尖轻捏着她的下巴,并没有用力,青枫微弯着腰,岚儿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着主子的脸,莹润的皮肤洁白如玉,额头的伤口被脂粉盖上了,淡淡的胭脂,殷红的唇油让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这么近的看着她,脸上的疤痕反倒显得没这么明显,所有的心神都会被那双明眸勾去。主子平日里都是一幅冷冰冰的的样子,今日她脸上带着笑容,岚儿反倒没来由的害怕:“奴婢??奴婢明白!”话说出口,岚儿才听出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缓缓收回手,青枫没再为难她:“起来吧。” “奴婢这就找人去铲花。”她得赶紧去告诉萧姐姐!岚儿不敢再耽搁,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才跪了一会,她竟觉得腿软。 手捂着胸口,岚儿急急往外冲,差点撞上送早膳的夏吟。夏吟侧了侧身才躲开,刚想数落她两句,岚儿早已跑远了。这丫头一大早撞邪了?正阳宫侧殿 盛夏的早晨,还不到巳时,阳光已经明媚得打眼了,侧殿最凉爽通风的屋子门窗都敞开着,各种茶香随风飘散,沁人心脾。 正阳宫的茶舍是宫里最大的,所有好茶都云集在这里,除了萧雨亲手调教出来的几个宫女,其他奴才都不得随意进入。 敞开的殿门旁,一道纤细的身影探头探脑,小声的叫道:“萧姐姐。” 萧雨正在给新到的茶叶分类,抬头看去,就看见岚儿那张讨好的脸。岚儿入宫以来,一直在她身边做事,这丫头挺机灵的,就是做事有些毛躁,在御前服侍实在不适合,后来让高进把她打发到青枫那里去了。这都去了几个月了,也没见她来看她,今儿一大早就跑过来,怕是有事求她吧。萧雨也不点破,笑道:“进来吧,今天不用当值,有空来看我?” 岚儿小跑着进了屋内,低声回道:“不是??” 萧雨分茶的手一顿,她以为这丫头好歹还会寒暄一会,看来这事还挺棘手。 岚儿心急,也不等萧雨问,便急道:“是青嫔娘娘,她说要??要把清风殿里的芍药都铲了!” 铲了?萧雨的心也是一跳,问道:“为什么?” 岚儿摇摇头,回道:“不知道,昨天她从太后的宫宴回来的时候就一身狼狈了,后来还砸东西发脾气,今儿一早就说要把芍药铲了。” 皇后早就看那片芍药不顺眼了,也没敢铲掉,青枫这么做,是想引起皇上注意?还是为了昨日姐姐落水之事泄愤?不管是哪个原因,都很愚蠢。 将写好产地和时辰的小字条贴好在装茶的小木箱上,萧雨又开始忙手上的事情,随口回道:“她说铲你就铲呗。” “啊?”岚儿懵了,“但是??但是那花是淑妃最喜欢的,也是皇上亲自选的!”萧雨姐姐怎么也不管啊?万一皇上动怒,那如何是好? “现在早已经没有淑妃了,皇上以前可以选芍药,现在也可以选其他的。”就像当年宠爱淑妃,现在宠爱慧妃一样,皇上的心,不在任何女人身上,更何况几株花? 萧雨姐姐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女官,她说的话,总没错。更靠近萧雨一些,岚儿小声讨好的问道:“萧姐姐说什么我都听,您说这事我到底应该怎么做?要不要告诉高总管?” 萧雨脸色倏的一沉,转过身盯着面前的小丫头,冷声回道:“在宫当差,最重要的是认清楚谁是你的主子。主子吩咐,奴才办事,容不的你去质疑。到最后就算真有什么人怪罪,自然轮不到你来撑,你也撑不住。还有,以后你家主子的事,最好少来告诉我,省得惹人猜疑。” 岚儿被萧雨忽来的怒火怔住了,委屈的低下头,喏喏的回道:“多谢萧姐姐提点。岚儿先走了。” 萧雨也不拦她,后宫的事情,她可不想卷进去,若是被青枫知道,还以为自己在她身边安排了人。她今天和岚儿说这些,是在帮她,至于她能不能听懂,就看她自己的悟性了。 拿起一旁的绢布,擦了擦手,正准备整理另一种茶叶,就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半靠在门边,脸上是好整以暇的笑。 白了那人一眼,萧雨轻嗤道:“想不到女儿家的谈话,明统领也这么有兴趣听。” 明荐爽朗的一笑,回道:“我也没想到,萧执事竟有这般冷酷的一面。” 明荐大步走进屋内,在圆桌前坐下,拿起新泡好的茶,不问自取的喝了起来,萧雨瞪了他一眼,怒道:“你来干什么?” 饮尽杯中好茶,明荐才满足的笑道:“没什么,就想来讨些好茶。”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空杯,萧雨啐道:“呸,这里的茶也是你能享用的。” 茶杯被夺走了,明荐不以为意,笑道:“皇上喜欢的极品红蒿我是不敢想,讨点别的总行吧。” 啪的一声放下夺过来的空杯子,萧雨也扬起嘴角,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样啊?我刚从御书房出来,好像听到皇上说??”故意吊萧雨胃口,明荐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了。 这人老是这样,萧雨轻哼道,“说什么?” “皇上说现下夏暑之期,还是绿茶喝着顺口。” 萧雨恼了:“你怎么不早说?”皇上一向爱喝红茶,她刚刚才让人送了一盏过去! 明荐无辜的回道:“你又没问,你问了我不就说了。” “哼!”冷哼一声,萧雨转过身不再理他。 明荐起身,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故作忙碌的东翻西找,也不拦她,气定神闲的说道:“我特意来通风报信,没有些回报可不行。” 从最右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小包茶叶,萧雨一把塞到明荐手里,不耐烦的说道:“拿去。快走,不打扰我做事情。” “多谢了。”明荐拿到茶,心满意足的出了茶舍,到了外面,明荐拿起茶包闻了一下,是他最爱的毛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弧度,夏日的阳光也变得柔和了。 御书房内,早朝刚过,皇上正在批阅奏折,随侍的宫女太监都静静侯在一旁,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皇上。萧雨端着一盏热茶,缓步走来,绕过宽大的书桌,来到燕弘添身侧,低头看了一下矮几上那杯茶,茶水已凉,却没有动过。 示意身后的宫女把冷茶端走,萧雨将新泡好的热茶端到龙椅旁边的矮几上,轻轻打开杯盖,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缓缓飘散。 “茉莉?”燕弘添放下手中的毛笔,萧雨赶紧将热茶奉上。 尝了一口,清香味醇,燕弘添笑道:“朕刚想到,你就送来了,不错,赏。” “谢皇上。”萧云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那人和她说了,不然她再送一盏红茶来就糟了。 高进在一旁笑而不语,皇上今早才说了绿茶,萧雨这么巧立刻就给端上来了,只怕是有人通风报信吧。 瞟见高进脸上的笑,萧雨暗暗瞪了他一眼。这时一名小太监从后殿绕过来,在高进耳边低语了几句,高进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高进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皱眉思索了一会,终退了回去。 燕弘添喝着香茶,心情颇为不错,看高进那幅欲又止的样子,笑道:“什么事这么为难你啊?高进。” 燕弘添问了,高进也不再隐瞒,回道:“青嫔命人把清风殿里的芍药全部铲掉了。”他刚才一直在思考这事到底要不要禀告皇上,按说后宫这等小事,没必要惊动皇上,但那毕竟是“芍药”,而那个人是青枫,虽然皇上并不太理睬她,但他总觉得,皇上会想听关于她的事情。 燕弘添掀杯盖的手顿了一下,杯盖与杯沿摩擦的清音停滞,顺带的御书房内众人的呼吸也随之一凛,大气都不敢喘。 久久,燕弘添才继续悠然的喝着茶,淡淡的说道:“胆子不小啊。”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屋子的奴才仍是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君心难测。 将喝了一半的茶往手边一放,燕弘添低声说道:“萧雨。” “奴婢在。”萧雨迎上前正要把茶端走,燕弘添忽然开口:“你去看看,等他们都铲完的时候你再现身,宣青枫来见朕。” 萧雨一愣,抬头看向燕弘添,他已经继续伏案批阅奏折,萧雨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种传话的事情皇上很少让她去做,既然已经派她去了,为何特意吩咐等芍药都铲了才宣青枫?萧雨想不明白,却也只能乖乖的去了清风殿。 萧雨到清风殿的时候,几个太监已经把花坛里的花铲得差不多了,是的,是用铲的,花枝花根都被铲坏了,想移到别得地方怕也是不行了。 在殿外又等了一会,萧雨才慢慢走进去。远远的看见萧雨进来,铲花的几个太监倏的冷汗直流,大夏天的手都抖了起来。萧执事是皇上身边的近身女官,她来这,该不会是皇上动怒了吧? 本来以为青枫会在屋里,萧雨正想叫一个奴才去通报一声,却看见了一道绚蓝的身影立在树荫下,远远看去,那是一个清丽绝俗的女子,无关样貌,全凭一身风华。一路走来她已浑身是汗,女子大中午的立于树下,依旧那般安然。萧雨有瞬间的恍惚,直到那人缓缓朝她走来,直到看清她脸上那两道疤痕,萧雨才回过神来,微微低头掩饰刚才的狼狈,萧雨欠身行礼道:“奴婢萧雨见过娘娘。” “起来吧。”青枫一眼就认出她了,第一次到燕弘添寝宫的时候她就见过这个女子,自称奴婢,却不像个奴婢,在穹岳皇宫里,她见过两个这样的女子,一个是水芯,一个就是她,青枫暗嘲,果然是夫妻,身边跟着的都不是一般人。 “奴婢是来传皇上口喻,请娘娘到御书房。” 身边的奴才都怕得脸色发白了,青枫却是微微一笑,回道:“好啊,我正好也想见见皇上。” 茯苓手心冒汗,正要跟上青枫一同过去,青枫却把她拦了下来,扬声说道:“茯苓你留下,让他们把土松一松,植上??海棠。” “是。”茯苓为青枫心焦,却又不能抗命。 给了茯苓一个安抚的眼神,青枫对着萧雨笑道:“走吧。”燕弘添如果想要责罚她,她现在应该是去天牢的路上了,而不是去御书房。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81章御前尊宠1 > 青枫起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茯苓传了晚膳上来,她草草的用了一些就让她们撤了。 “茯苓,给我沐浴梳洗。” “是。”茯苓以为青枫这两日累了,想早点休息,于是赶紧命人去准备热水。热水送来了,青枫却不忙着沐浴,一边挑衣服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燕弘添喜欢哪个颜色?” 茯苓愣了一下,主子这是在等皇上?怕她失望,茯苓小声回道:“敬事房没说皇上要来??” “他会来的。”青枫说得很肯定,茯苓也不敢再回话,她在衣饰中挑起一件黑色薄纱长裙,笑道:“就这个吧。” 沐浴过后,茯苓帮青枫穿上她刚才选的墨黑长裙,薄透的纱遮不住什么,上身除了肚兜遮掩的地方,手臂和整个背后都能清楚的看见,轻纱裙摆层层叠叠,倒是不显透,但是行走之间,两条修长的腿还是若隐若现,看得茯苓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眼去。 在铜镜前坐下,青枫笑道:“这次你可以好好妆点了。” 一袭黑纱,一把极地墨发,茯苓竟不知如何妆点,似乎加什么东西上去,都配不上这极致的黑。拿起一只红珊瑚的簪子,茯苓正要帮她把青丝挽成髻,青枫忽然拿下她手里的簪子,说道:“不用了。” 青枫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轻点了一些朱砂于唇间,久久,才问道:“好看吗?” 好看。她从没想过,女子穿黑,竟是这般的美丽妖娆,那一点朱砂,便已是万种风情。茯苓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没说美还是不美。她没有忘记上一次说她美的时候,她眼中撕裂般的痛恨,今天或许她不会再像那日一般,但心中的痛会更盛吧。 茯苓看向窗外,月已上梢头,皇上只怕是不会来了吧。茯苓正想着,殿外一声尖细的吆喝声传来:“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一会儿,院内宫女们行礼的声音也齐齐响起。 皇上??果然来了。茯苓想起上次皇上来的情景,不免担忧起来,小声问道:“主子,要开门吗?” 那双透着淡淡寒意的眸子始终盯着铜镜里的如花娇颜,青枫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回道:“当然要开,不过不急。” 起身走到门边,青枫对身后的茯苓说道:“你先退下。” “是。” 燕弘添踏入清风殿的时候以为里面会一片狼藉,没想到却是清爽宜人,没个娇嫩的芍药和优雅的芍药花香,入目之出尽是青翠,芍药果真被铲得干干净净,低矮的海棠尽显风姿,也算别有一番风情。 算准了屋外的人已经欣赏够了风景,耐心快要用尽的时候,青枫才缓缓打开房门,“皇上要过来,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臣妾都来不及做准备。” 这叫来不及准备?燕弘添眯眼看去,青枫一袭黑纱长裙,唇点朱砂,华丽妖娆,配上她本就傲慢的气质,相得益彰,她倒是很用心。 进入屋内,红烛摇曳,燕弘添才又看清,她那黑纱竟薄透至此,燕弘添不禁笑道:“你就这么肯定朕会来?”后宫的女人为了取悦他无所不用其极,他已经习惯了,不过她这样做,他到觉得有点意思。 青枫灿然一笑,没去回答燕弘添的问题,一边伸手解他的扣子,一边温顺的说道:“皇上累了一天,早点安歇吧。” 燕弘添轻轻扬眉,饶有兴味的看着怀里的人异常温顺的帮他更衣的女子,燕弘添也不说话,端看她还有什么花样。她解衣扣的动作不知是真的生涩还是有意为之,就这样一颗一颗慢慢的解着,黑纱下的玲珑有致的身材隔着那一层薄薄的肚兜一览无遗,俯视下去,胸前风光尽收眼底,而背后腰窝下的景致却被那漆黑如墨的发丝和层层轻纱所掩,欲遮还羞。 这是她新想出来诱惑他的方法?很不错,他喜欢。燕弘添忽然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耳畔的几缕发丝,唇轻贴在她的耳际,另一只手隔着那轻薄的黑纱正在拉扯她肚兜的衣带。 “你想要的,朕可以给你,就怕??你受不起。” 青枫解衣扣的手顿了一下,心口倏的一紧,他这话,什么意思?是受不起他的恩宠,还是受不起恩宠背后的荣华,又或者说是受不起暗处的利爪? 缓缓收回手,青枫抬起头迎向燕弘添始终幽深的眼,刻意压低的声音,冷淡却是微微得颤抖着:“记不记得那天夜里你和我说的话吗?‘自身难保的人,没有资格管别人的死活’。我,不想死,也不想她们死,所以我必须受得起。” 好个必须受得起! 燕弘添大笑了起来,一把将怀里的人拦腰抱起,径直走向床榻深出,待会他就会让她知道,她到底是受得起,还是受不起?? 茯苓守在院中,又是一夜无眠,似乎习惯了以行走来缓解心中的忧虑,她绕着那棵粗壮的大树,走了一宿,拂晓之时,敬事房的吴公公依旧带着几名太监,出现在清风殿内。 茯苓看了一眼最后那名太监手里端着的药碗,暗暗叹了一口气。微微俯身,茯苓行礼道:“吴公公。” 吴之丘看了她一眼,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没像上次那般和她说些什么,径直走向主屋,在屋前停下脚步,吴之丘轻轻的扣了两下门,小声的说道:“皇上,辰时了。” “嗯。”里屋传出一声轻哼便又没了动静,吴之丘静静的等了一会,才又低声叫道:“皇上?” “进来吧。”这一次的声音高了一些,低沉的男声有些暗哑,但是依旧清晰。 “是。”一群人进了屋内,茯苓没有跟进去,静静的立在门边。一会之后,燕弘添一身清爽的踏出屋外,吴之丘紧跟在身后,小声的询问:“皇上,留还是……不留?” 燕弘添轻挥了一下手,吴之丘了然的后退一步。茯苓的心一凉,身为医女,她深知这汤药若是长期服用,对身体的危害,茯苓寻思着如何给青枫调养身体,那双明黄色的鞋子跨下台阶时,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等等”。低沉的男声叫住了正要往屋里送药的小太监,小太监吓得立刻跪下,吴之丘赶紧躬身上前等候吩咐,久久,燕弘添才低声说道:“留下。” “是。”吴之丘朝着还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小太监立刻识相的端着药碗小跑着出了殿外。 燕弘添说完也大步离开了清风殿,吴之丘却没急着走,扬着一张笑脸,走到茯苓面前,一扫刚才的冷颜,压低声音笑道:“恭喜啊,茯苓姑娘要好生照顾你家主子,待会咱家吩咐御膳房给娘娘送些参汤过来。” 看着这张满是笑容的老脸,茯苓不由再次叹息,这宫里的人啊。掩下心中的鄙视,茯苓如常的微微欠身回道:“是。” 这次吴之丘倒是没嫌弃她冷漠了,笑着点点头,领着那一众太监大摇大摆的出了清风殿。 待他们都出了院外,茯苓才快步向屋内走去,想到上次青枫那一身的淤痕,茯苓脚步不由加快,进入屋内,隔着屏风和层层帷幔,一道清瘦的身影直直的坐在床边,茯苓低声叫道:“主子?” 青枫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低低的传来:“药呢?” 茯苓轻轻摇头,回道:“没有药。皇上说??留下龙种。” 隔着帷幔,茯苓看不清青枫的神色,只听见里面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的说道:“准备热水让我沐浴。” “是。” 大木桶里,洒满了细碎的玫瑰花瓣,热气蒸腾,青枫把自己整个人浸在热水里,那种灼热而窒息的感觉,奇异的让她觉得平静。昨夜,她尽她所能的取悦燕弘添,他疯狂的占有她,一切都只是一夜的男欢女爱,谁都没有用心,背后各怀心思。她跟他,是仇恨,是对峙,是情欲又或者是利用,是什么都好,都是他们的孽缘,但是??孩子呢?她不想要他的孩子,一点也不想。 “主子?!” 青枫沉在水中太久了,茯苓拨开水面上的花瓣,拉着她的胳膊将她从水里拽了出来。 破水而出,青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清洌的空气让她咳嗽连连,好不容易缓过来了,青枫抓起布巾一遍一遍的擦拭着身体,热水泡得本就泛红的皮肤被她擦得快脱了一层皮,耳后延绵而下吻痕也越发的青紫。茯苓看不下去,上前按住青枫的手,拿下布巾,叹道:“让奴婢来吧。” 没和茯苓执拗,青枫就那样静静的坐着,任由茯苓服侍,沐浴之后,青枫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忽然说道:“给我更衣上妆。” “主子您要出去?”她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情绪大起大落,现在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似乎料到茯苓要说什么,在她开口之前,青枫笑道:“慧妃病了,咱们去探病,一会就回来。” “是。”青枫说的轻柔,却是不容置疑的,茯苓无奈,只得帮她梳洗打扮。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82章御前尊宠2 > 早上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难得的舒服,青枫走得很慢,远远的有一个人,看见她们过来,立刻转身要走,青枫眯眼看去,唇角微扬,大声叫道:“站住。” 那人浑身一僵,竟还不肯转过身来,青枫已经走到他面前,他才不得不半跪行礼:“奴才许纪见过青嫔娘娘。娘娘金安!” 青枫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许大总管。” 许纪浑身一抖,急道:“奴才不敢。” “哦?”青枫故做不知,低声问道:“你不敢什么?” 青枫语调不高,许纪却出了一身冷汗,宫中盛传,楼相执意要迎娶青灵,就算她姐姐将来成不了楼相夫人,那也一定是侧夫人,哪个姐夫不护小姨子啊,再说皇上昨夜留宿在清风殿,吴公公一大早就让御膳房准备参汤,这只有皇上留下龙种的嫔妃才有的待遇啊!若是她真给皇上诞下子嗣??哎哟,他这小命难保啊!越想越害怕,许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告罪:“奴才该死,以前有眼无珠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不计小人之过。” “许总管说的哪里话,本宫是如此小气之人?”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求娘娘饶恕!”许纪更加惶恐,就差没磕头了。 看够了他诚惶诚恐的奴才样,青枫才摆摆手,笑叹道:“罢了,你我也算有缘分,才会一入宫就有这等渊源。上次你安排的饭菜挺合本宫胃口,以后本宫的膳食还要靠你多费心了,起来吧。” 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些年,许纪也是个机灵人,听出青枫话里的意思,立刻恭敬到谄媚的回道:“谢娘娘!奴才一定更加好好伺候皇上和娘娘。用心为娘娘效劳!” “退下吧。” “是。”许纪长吁了一口气,扬着笑脸退了下去,想不到他今日如此走运,青枫居然不计前嫌,如果是这样,她得宠倒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他还可以得些甜头。 看他那幅小人得志的样子,茯苓担忧的低声提醒道:“主子,许纪此人心胸狭隘,见风使舵??” 青枫呵呵笑了起来,“懂得见风使舵的都是聪明人。” 菱云宫内,甄箴躺在软榻上看书,一名小宫女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内,在舞儿身边停下,轻声说道:“舞儿姐姐,青嫔在外求见。” 甄箴从书中抬起头来,小宫女吓得赶紧跪下,慧妃娘娘喜静,平日里娘娘的脾气都很好,吵着她看书和休息却是万万不行,小宫女吓得微抖,舞儿对她摆摆手,小宫女赶紧退了出去。 她来干什么?甄箴眉头深锁,舞儿说道:“奴婢去回了她,就说娘娘还未起身。” 舞儿走到门外,甄箴忽然出声:“不用了,请她进来吧。” “是。”舞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忤逆甄箴的意思,只能出去将青枫迎了进来。 青枫进入屋内,看到甄箴半躺在软榻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走到她面前,青枫欠身行礼道:“青枫见过慧妃娘娘。” 甄箴拉高盖在身上的毯子,柔声回道:“无需多礼了。进了后宫,就都是皇上的女人,大家都姐妹相称吧。” 青枫暗暗挑眉,后宫的女人果然很喜欢“姐妹”相称。上次皇后说的时候青枫不屑一顾,这次青枫倒是很乖顺的回道:“姐姐说的是。” 环视了一眼这菱云宫,青枫笑道:“姐姐这里布置得好清雅。”青枫说的不是敷衍之词,甄箴这里确实担得上“清雅”二字。宽敞的正厅里,素白的帷幔随风摇曳,一幅漂亮的芝兰图挂在正对门口的位置,一张舒适的软塌斜放在打开的窗棂旁,旁边还放置了半人高的书架,甄箴侧躺在软塌上,慵懒而不失优雅。青枫暗叹,这是一个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的女人。只是或许真的是病了,这盛夏的早晨她竟还披着宽大的长披肩,一张薄毯盖到胸口。 甄箴淡淡一笑,“你过奖了。” 青枫视线停到窗台前的一幅刺绣的锦鲤图上,眼眸微眯,青枫走过去轻轻触摸着那薄入蝉翼的绢丝,青枫看的出神,甄箴缓缓坐直身子,说道:“妹妹对刺绣也有兴趣?” 这绢丝好生眼熟,掩下心中的疑惑,青枫轻抚着艳丽的锦鲤,笑道:“我只是感叹姐姐的手艺好,这样细软的绢丝上,也能秀出这般好的刺绣来,妹妹自叹不如。不过这么薄的绢丝倒不多见,想来是稀罕物吧。” “这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丝织房每季都会出几匹,只是这料子做衣衫太薄,做手绢又太细,所以各宫的主子们都不喜欢用,就我爱它细软轻薄,刺绣刚好。妹妹若喜欢,拿些去便是了。” “那就多谢姐姐了。”青枫暗暗观察着甄箴的神色,平和自然,难道是她想太多了? 甄箴对身边的舞儿扬了扬手,舞儿转身入了内室,一会之后捧着半匹绢丝走了出来,茯苓迎上前去接下。 青枫在矮几前坐下,两个本就没有什么交集的人一时间无话可说的,好在两人都是内敛之人,这样静默的相对坐着,谁也没有显出局促尴尬的神色,手中的茶喝了一半,青枫才微笑着说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和姐姐商量一件事情,我喜欢作画,姐姐爱刺绣,穹岳庆典将至,你我何不一起为庆典献一份贺礼?我绘图,姐姐刺绣,这份贺礼皇上一定会很喜欢。就是不知道姐姐的身体??” “这想法挺好的,只是我近来身子确实不大好,妹妹可绘好图案,让丝织房在庆典之前赶制出来。” “这样也好,待我画好了图,再拿来给姐姐看看。这刺绣上的事情,还要多请教姐姐才好。” “你过谦了。” 有了刺绣这个话题,两人倒也还能聊得下去,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看了看天色,青枫笑道:“想不到我和姐姐如此投缘,这一聊都快午时了,我也就不耽误姐姐休息了,青枫告退,明日再来看望。” 明日还来?甄箴急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就不麻烦妹妹每日过来。” “不麻烦。我在这宫里也闷得慌,姐姐不嫌弃的话,我们也好有个伴,青枫告退。”说完,也不等甄箴在说什么,青枫微欠身行礼后便带着茯苓离开了菱云宫。 青枫就这样傲慢离去,自家主子却独自愁眉不展,舞儿有些恼,低骂道:“太过分了!” 甄箴一直在思索青枫今日来此的目的,身边的丫头忽然出声抱怨,甄箴回过神来,抬头问道:“怎么了?” “昨夜皇上临幸了她,她也犯不着一大早的就过来刺激娘娘。”舞儿气鼓鼓的为她抱不平,甄箴失笑,叹道:“她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不是?舞儿不懂了,问道:“那她来干什么?” 甄箴摇头,她也想知道青枫来干什么,刚才提到的刺绣,也不过是青枫看了她的刺绣之后随口一提罢了,她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明日还要再来? 舞儿压低声音,在甄箴耳边担忧的说道:“娘娘,她如果这样每天都来,很容易被她发现的。” “别说了,静观其变吧。”这话正说中了甄箴心忧之处,眉头也不自觉的更紧锁三分,昨日听青枫那席话,她便猜到青枫必不会坐以待毙,后宫只怕不会平静,但是为何她不冲皇后、太后去,却独独奔着她来了,唉,是她失算了,这种时候,真不应该去招惹青枫。 出了菱云宫,青枫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清冷的声音问道:“可是这种绢丝?” “是。”那夜她从新缝制锦囊,曾仔细观察过,轻薄细软的手感,斜织的纹理,都与手中抱着的半匹绢丝一致。 青枫悠闲的脚步不变,声音却越发的冷了:“你到丝织房打听一下,是否真如甄箴所说,这种绢丝谁都能拿到,还有??这半年来哪个宫领过。” “是。” 俩人走在花间小道上,泥土的清香和着阳光的味道在身边萦绕,头顶的绿荫将阳光剪成一缕缕碎片,洒落在整齐的青石板小路上。青枫最喜欢这里,幽静阴凉,比御花园的花团锦簇清净,青枫放慢脚步,这时一名青衣小童从一道小拱门内跑出来,一溜烟的跑到青枫身旁,半躬着身子,压低着声音说道:“青嫔娘娘,楼相让奴才给您带个信,楼夫人现在很好,请您不用担心。” 小童忽然窜出来,吓了青枫和茯苓一跳,听清他的话,青枫才缓过神来,打量了他一番,小童个子比她略矮些,声音清亮,语速很快,十二三岁的样子。定了定心神,青枫才低声回道:“我知道了。你是哪个宫的?” “奴才小柳子,在内务府当差。”停顿了一会,小童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回道:“您若有口信要传给楼相或夫人,可以让奴才转述。” 小童看起来很机灵,青枫却没有让他带什么口信,只淡淡的回了一句,“退下吧。” “是。”如来时一般,小童小跑几步,绕进了小道旁的拱门内,很快消失在青枫眼前。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83章御前尊宠3 > 姐姐被楼夕颜带走,有他悉心照顾,她很放心。回想起那日楼夕颜盛怒时的样子,青枫很好奇,他到底会怎么做呢?什么人下的手显而易见,但是对方毕竟是太后,皇上的亲娘,他想怎么样?又能怎样? 忽然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情,青枫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快了,两人回到清风殿,夏吟正在安排午膳,看见她们回来,夏吟迎上前去低声说道:“娘娘,正阳宫那边来传话,说今晚皇上过来与娘娘一起用晚膳。奴婢已经让御膳房准备了。” “嗯,该做什么,你吩咐她们去做了,午膳不用了,我要小歇一会。” 夏吟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位主子和别家主子不一样,按照以往的经验,皇上的到来未必让她欢喜。夏吟抬头回道:“是。”眼光不经意看到茯苓手上抱着的绢丝,夏吟的心猛的一跳,脸色刷白,好在青枫和茯苓都已经进了屋内。 夏吟手轻轻捂着胸口,悄悄退了下去。 掌灯时分刚到,御膳房陆续送来晚膳,长长的方桌上,摆了满满一桌。不一会,太监尖细的吆喝声也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燕弘添踏入清风殿时,那道清丽的身影已经半跪在院内接驾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牵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燕弘添揶揄道:“朕以为你习惯闭门接驾。” 青枫撇嘴一笑,低声回道:“皇上若是喜欢,臣妾是很乐意的。” 燕弘添笑了起来,最近为了庆典的事情终日劳累,有人可以斗斗嘴的感觉还不错。 “传膳吧。”燕弘添今天看起来有些疲惫,席间都没怎么说话,青枫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道:“臣妾今日到慧妃那走动,发现慧妃刺绣技艺精湛,所以臣妾和她商量了一下,决定合力为庆典献一幅刺绣图作为贺礼。我绘图,丝织房赶制,慧妃从旁指导,皇上说可好?” “当然好,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情。”燕弘添对着身后的高进说道:“高进,下旨命丝织房调十人供枫儿差遣。” “是。” 这声枫儿他叫得很自然,青枫却觉得心口被人捶了一下,以前只有她最爱的家人会这样叫她,今天从燕弘添嘴里叫出来,实在让人厌恶。强压下心中恼意,青枫低声回道:“谢皇上。” 燕弘添何其敏锐,自然感觉出青枫的不满,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她唇边,笑道:“枫儿多吃点。” 他是故意的!青枫瞪了他一眼,燕弘添笑得越发开心。茯苓适时端上热茶,解了两人间暗潮汹涌。燕弘添轻酌了一口,入口初感微涩,而后甜润之感由舌根萌发,回味无穷,其汤色黄绿明亮、叶底碧绿匀齐。与他以往喝的茶都不同,燕弘添难得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茶?” “主子看皇上最近为国事操劳,特意让奴婢配的安神茶。” 燕弘添抬眼看去,年轻女子端着茶盘,安静的站在一旁,素净的脸上神色柔和,颇有几分气质,燕弘添对着青枫笑道:“你这还藏了个玲珑剔透的丫头,难得她连你这般刁钻的人都能服侍,应该好好丰赏。” 青枫顺势回道:“皇上准备赏什么?” “你叫什么?” 茯苓低声应道:“奴婢叫茯苓。” “朕就赏??茯苓即日晋升为女官,位列五品。”燕弘添仿佛只是随口的一句话,茯苓却是脸色一白,立刻半跪下身子,急道:“茯苓不敢。” 青枫也被燕弘添突来的封赏怔住了,但见茯苓脸色煞白,高进皱眉的样子,不免有些疑惑,皇上封个女官,他们何须惊恐成这样? 青枫不知道穹岳女官的地位,茯苓在宫里待了十年,自然比谁都清楚。穹岳女官是有品级的,水芯和萧雨是宫中品级最高的女官,位列四品,只略低于各部侍郎而已。历朝历代,宫中女官并不多,就连服侍慧妃多年的舞儿,也是去年才晋升女官,同样位列五品,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嫔身边宫女能晋升为女官的,更别说是她这种做了多年下等宫女的人。 青枫很少看到茯苓失态至此,正想着要不要回绝这个封赏,燕弘添忽然俯身,嘴角扬起一抹邪笑,在她耳边略带挑衅的低声说道:“怎么,你不是想在宫中得势吗?现在朕的恩宠,你不敢要了?” 嘶—— 说便说,末了燕弘添还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青枫暗暗咬牙,扬声说道:“茯苓,还不快谢皇上隆恩。”如此也好,很多事情她信不过别人,都是要茯苓去办的,有了个女官的名头以后她办事也方便些,毕竟这宫里的人每个都是趋炎附势媚上欺下之辈。 事已至此,茯苓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跪下谢恩。“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退下吧。”燕弘添大手一挥,宫人们一下退得干干净净。 青枫以为他有话要和她说,谁知燕弘添一把将她抱起,向内室走去,将她放在床榻之上。 这??现在才刚过戌时! 院外宫女太监脚步声,低声说话的声音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青枫尴尬的盯着燕弘添,他好整以暇的半撑着身子看着她,青枫也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安静的直视他的脸,剑眉入鬓,可惜总是皱着,黑眸璨若繁星,可惜太过幽深,眼底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疲惫,薄唇润泽,可惜总是紧抿着?? “看够了吗?”低沉的声音从她盯着的唇间传出,青枫轻咳一声,回道:“你今天很疲惫。” 青枫话音未落,燕弘添忽然压低身子,两人下身火热的贴在一起,燕弘添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要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青枫的脸刷的红到耳根,和男人讨论这个问题很蠢,尤其是燕弘添这样的男人。青枫别过头去,不再回话,燕弘添久久没有动作,青枫奇怪的回头看他,那双黑眸中满是促狭的笑意。青枫恼羞成怒,伸手推开他,环在腰伤的手倏的收紧,燕弘添从背后将她抱在怀里,低沉的男声从她颈窝处传来,“别动。” 青枫浑身一僵,过了很久,背后的男人又没了动静。 青枫低声叫道:“皇上?” “燕弘添?”均匀的呼吸是给她的回应。 他,睡着了?青枫试着挣扎了几下,横在腰间的大手让她动弹不得,最后只能作罢。恼火的她趁他睡着的时候狠狠的踢了他两脚,他的正阳宫不能睡吗? 而她以为已经熟睡的男人状似无意的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好重! 青枫欲哭无泪。 夜色深沉,漪澜宫内夜值的太监和宫女仍是站得笔直,尽职的守在院中,不敢有一丝倦怠,只因为皇后屋内的烛光还亮着。 “皇上到底在想什么!”愤怒的低呵声在内室响起。辛玥凝实在想不明白,皇上前些日子还对青枫不理不睬,有几次翻到青枫的牌子皇上都没有过去,现在却连续七天夜宿清风殿。就算皇上最宠甄箴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连青枫身边的小宫女,居然也直接晋升为女官,皇上从未如此宠过一个女人,青枫到底有什么魅力? 辛玥凝焦躁的来回的踱着步子,水芯静静的站在屏风前,继续回禀着青枫的近况,“青枫这些日子每日都到菱云宫和慧妃作伴,午时才离开。” 辛玥凝停下脚步,急道:“她们俩在一起干什么?”本来想着利用青枫挫挫甄箴的锐气,谁知竟让她们走到一起。 “赋诗作画,下棋品茶。” 辛玥凝冷哼一声,“这样有闲情逸致?青枫想和甄箴一起与本宫作对吧!”瞪着安静立在一旁的水芯,辛玥凝急道:“你快给本宫想想办法啊,一个甄箴已经够了,现在又来个青枫。楼夕颜鬼迷心窍得要娶青灵,青枫有楼夕颜做靠山,再得皇上宠幸,还和甄箴连成一气,以后这宫里哪里还有本宫的位置!” 辛玥凝气急败坏,水芯低声劝道:“主子无需动怒??” 水芯话还未说完,辛玥凝听她这冷淡的语调,更恼了,大声呵道:“本宫怎能不怒!最要命的是,她若是怀上龙种??”越想辛玥凝越怒,瞪着水芯骂道:“都是你,一早就应该除了她,现在也没这么多顾忌!” 辛玥凝的呵斥,水芯习以为常,清眸微暗,很快回复平静,柔声回道:“主子稍安勿躁,这孩子也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而且青枫和慧妃走得近些,也没什么不好,主子可以一箭双雕。” 辛玥凝凤眼一亮,急道:“怎么一剑双雕?” 水芯稍稍上前一步,在辛玥凝耳边低声回道:“主子可以??” 听着水芯的话,辛玥凝的脸色变了好几次,似担忧又似兴奋,轻咬菱唇,辛玥凝压低声音,回道:“好!就这么做!你去准备。但是此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出一点纰漏。” 水芯轻轻点头,回道:“是。” 辛玥凝心情大好,脸色因为紧张和兴奋略微泛红,深吸了一口气,辛玥凝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若是这事能成,她便可以一次除掉她们两个!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84章背后冷箭1 > 丑时已过,夜色深沉,夏末的夜晚不再燥热难当,正是好眠的时候。今夜皇上没有过来,清风殿内只留了一盏红灯笼,守夜的小宫女坐在台阶上打盹,院内安静得只听到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墨黑的夜色中,一道窈窕的身影慢慢推开房门,轻手轻脚的朝侧门走去,她刚刚出了门外,另一道修长的身影也跟了出去。 半夜的宫道上,远远才有一盏宫灯,茯苓看着那道一路小跑的身影,眉心一直紧锁着。那日抱着绢丝回去时,主子就让她注意清风殿内大家有何异状,岚儿和几个小宫女都好奇的问东问西,唯独夏吟躲得远远的,看也不看一眼,她注意她好几天了,今晚她还是动了。 夏吟很小心谨慎,一边跑一边四处观察,茯苓怕被她发现,不敢靠太近。跟了一会,茯苓渐渐发现,夏吟所去的方向??似乎是菱云宫? 茯苓猜测得没错,只见夏吟到了菱云宫的后门,轻敲了两下,门便打开了,夏吟立刻闪身进入,门再次合上。离得太远,茯苓看不清为夏吟开门的是谁,正想走近些等夏吟出门的时候能看到里面接应的人是谁,脚才迈出,一道男声忽然呵道:“谁?” 突如其来的低呵惊得茯苓心猛的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长剑挡住了她的去路。剑虽未出鞘,但那摄人的杀气已镇得茯苓一动也不敢动。 “你是谁?哪个宫的。”冷漠的男声再次响起,茯苓抬头看向长剑的主人,那是一名身着御林军侍卫服的男子,夜色笼罩下的颀长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墨黑的冷眸盯着她,夜色下依旧可见眸光锐利。 这人??有些眼熟,但是在那里见过呢?茯苓一时想不起来。 男子显然已经不耐烦,扫了一眼茯苓悬在腰间的宫牌,茯苓只觉得腰上一疼,宫牌已被拽了下来。 明泽看了一眼手中的腰牌,细腻的白玉清冽温润,是女官的腰牌?仔细看上面的字,正面写着清风殿,背面刻着五品——茯苓。 清风殿?她是她身边的女官?明泽细细打量这名唤茯苓的女子,面容清秀,双眸沉静,面对他的长剑,脸色只是微变,没有花容失色。收回长剑,明泽冷声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 茯苓暗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才淡淡的回道:“天太热了,睡不着四处走走。” 天热?这个借口显然不太高明,却也让人无话可说。普通的宫女太监,若没有主子的差遣,戌时之后便不能在宫里随便走动,但是茯苓的品级比他这个从五品的三等侍卫还要高出一阶,要四处走动“纳凉”,也轮不到他来管,心里自嘲一番,明泽将白玉宫牌还给她,脸色仍是冰冷,说道:“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眼光瞟过那扇紧闭的小门,茯苓担心夏吟出来的时候看到她与这侍卫僵持,必定打草惊蛇。接过明泽递过来的腰牌,茯苓快步离开。 茯苓走在前面,明泽跟在后面,他看起来高大,脚步却很轻,若不是月影投射出长长的影子,茯苓几次都感觉不到身后有人。那道影子一直跟在她身后,茯苓终于停下脚步,回过身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明泽冷冷的回了一句:“末将正在夜巡。” 茯苓有些恼,却又不能发作,看来今晚不看着她进清风殿他是不会罢休了。茯苓想快些摆脱明泽,脚步迈得有些急,转身的时候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啊!”茯苓低呼一声,呼声未歇,手臂被人用力的往上一提,踉跄了一下,茯苓终于还是站稳了。 她看起来挺沉稳的,怎么走个路也会绊到?难道真的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婢?想到那个雨夜,青枫被雨水打湿,一身狼狈的样子,明泽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 茯苓本来是要道谢的,抬头就看见他眼眉间都是笑意,虽然很淡,但是他确实在笑,那笑容破了他脸上冷硬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了柔和了许多,她摔跤有这么好笑吗?! 甩开明泽的手,茯苓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往回赶,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不是还跟着。到了清风殿侧门,茯苓想推门进去,才发现门从里面扣上了。夏吟回来了?还是太监巡夜的时候发现侧门没有锁?茯苓思索着,那道长长的影子再次出现在身后,茯苓暗骂一声,这人简直是阴魂不散! 无奈之下,茯苓只能轻轻叩门,半晌,门内传来小宫女的声音:“谁啊?” “是我,茯苓。” 门很快打开,小宫女探出脑袋,看清是她,连忙打开门,问道:“茯苓姐姐?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外面?” “进去吧。”茯苓自然不会回答她,推着小宫女进去。跨入门内,茯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哪里还有人?他??人呢? 茯苓站在门口张望,小宫女奇怪的看向门外,月影婆娑,树荫摇晃,远远的有几盏宫灯,宫道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小宫女问道:“茯苓姐姐你看什么?” “没什么。”回过神来,茯苓合上了大门。 茯苓没向小宫女打听夏吟是否回来了,在她疑惑的眼光中,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 进了屋内,茯苓轻靠在窗棂边,想看看夏吟何时回来,等了半个时辰,还是没看见她的身影。茯苓打了一个呵欠,放在袖间的腰牌滑了出来,轻抚着微凉的白玉,脑子里闪现出那张冷漠的脸,还有他唇角淡淡的笑容,他,是谁?为什么她觉得有些眼熟? 海棠没有芍药娇贵,适应了新的土壤,它生得越发的青翠起来,凝结着朝露的叶子在晨光中微微摆动,折射出美丽的光晕。 半开的窗户后,青枫坐在铜镜前,单手撑着腮帮,看着窗外的海棠,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半晌过后,一向手脚麻利的茯苓还没帮她梳好头,青枫透过铜镜,看到身后的茯苓微低着头,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她的发丝,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青枫看了她好一会,她也没有发现。 “想什么这么出神?”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茯苓回过神来,对上铜镜里青枫含笑的眼,茯苓有些尴尬的摇头回道:“没什么。” 青枫秀眉微挑,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话,茯苓别开眼,一边将发丝挽成髻,一边说道:“奴婢到丝织房打听了,那些绢丝是用玉蚕吐的丝制成的,非常名贵,只有太后和宫里得宠的主子才有资格领取一些,这两季只有菱云宫的人去领过三匹。” “还有??昨晚夏吟去了菱云宫。”迟疑了一会,茯苓才继续说道:“她从侧门进去的,天太黑了,奴婢没看清她和谁见面。” “继续看着她,看看除了菱云宫,她还和什么人走得近。”这些日子和甄箴相处,青枫觉得她是一个温和而不失清高的人,这样的人会用如此歹毒的方法让她不能受孕吗?青枫虽然不太相信,但也丝毫不敢松懈。 “对了,这几日你再去打听一下,我姐姐落水的事归哪位大人查,还有那四个太监,现在如何。” “是。”茯苓低声应着,看她一早上精神都有些恍惚,青枫拿下她手中的梳子,柔声说道:“昨晚没睡好吧,我这里不用你陪着,你去睡会吧。” 迎着青枫担忧的眼神,茯苓心中一暖,拿起金簪轻轻别入刚挽好的发髻里,茯苓笑道:“奴婢不累。”她只是在想,昨天被那侍卫拦下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主子。罢了,他看起来不像多事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茯苓似乎有心事不愿说,青枫也不多问,等她把发丝束好,青枫走到画了好几日的画卷旁,低声说道:“帮我磨墨。” 茯苓将磨好的墨放在一旁,青枫盯着画卷久久没有拿笔。她画画喜欢一气呵成,就算有瑕疵她也不会在意,但这副画她却画了好几天,只为了表现最好的墨沁效果。将毛笔熏满墨汁,又在笔洗中飞快的过了一遍清水,青枫提笔作画,水墨划过纸面,留下浅浅墨痕,与昨日的墨迹交织,竟有一种烟雨蒙蒙的感觉。 画好最后一笔,青枫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了。茯苓看着平铺在大方桌上的画卷,叹道:“主子这画,直接装裱起来便是一幅绝好的画作,拿去给丝织房的人绣,怕是抓不住其中神韵。”她虽然不太会书画,刺绣功夫也不好,但是看还是会的。墨迹随着笔锋游走所显现出来的肆意与意境,刺绣那种一针一线细细描绘的方式根本没办法显现出来。 她要的就是绣工绣不出来!一开始提出与慧妃共同准备庆典贺礼,不过是为了有机会和理由接近她,青枫从来就没想要将她的画作交给丝织房刺绣。她这么卖力只是不想放过任何抓住燕弘添目光的机会而已。燕弘添对她,不管是猎奇还是利用,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要的本来也不是他的爱。 “咱们拿去给慧妃评鉴一下便知道绣不绣得出来了。”青枫对自己的书画向来很有信心,她现在挺期待甄箴会给出怎样的评价。 等墨迹干透,已经是下午了,青枫和茯苓来到菱云宫的时候,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正从里边出来,男子看见她愣了一下,赶紧躬身退在一旁。青枫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药箱,在他面前停下脚步,问道:“你是给慧妃娘娘看诊的御医?” 男子半跪行礼道:“臣林丰见过青嫔娘娘。” “林御医,慧妃娘娘到底是什么病,这都快一个月了也不见好?”而且这些日子好像好越发严重,甄箴几乎都不下软榻,终日躺着。 “慧妃娘娘??体虚,风邪入体,需要慢慢调理。” 青枫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林丰那副小心谨慎又紧张迟疑的样子让她起疑,林丰还半跪在地上,青枫没叫他起来,反而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慧妃娘娘身子娇贵,若是耽误了娘娘的病情,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用。” 林丰万万没有想到青枫会蹲下身子和他说话,他哪里敢和青枫对视,赶紧双膝跪地低下头去,在听到青枫刻意加重的“脑袋”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身子更是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妹妹不要为难他了,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慢慢调理就是了。林御医,你退下吧。”轻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让林丰松了一口气,匆匆行了礼,赶紧退出门外。 他为何如此惊惶?青枫看向林丰离去的方向,甄箴难得热情的迎上前去,对她笑道:“妹妹的画作完成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85章背后冷箭2 > “是啊,拿给姐姐评鉴一番,若是觉得好,一会我就派人送到丝织房去。”青枫收回视线,与她一同进入院中。 两个宫女拉开画卷,竟有一丈余长,当画卷完全展开在甄箴面前的时候,见过无数名家画作的她也忍不住赞叹,好一幅恢宏壮阔的群峰峻岭图。远看,飘渺的云雾之间,连绵的山脊如一只苍莽的巨龙,在云海间穿行,细看之下,每一座山峰又都各臻其妙,态势陡然。最绝的是那山间的迷蒙云雾,仿佛随时要从画纸中飘散而出,甄箴在心中暗叹,青枫果然名不虚传,仅仅只依靠深浅不一的墨色,简单而随性的笔法,就能画出这般精妙又不失大气的作品。 甄箴是真的心悦诚服了,低声叹道:“妹妹不必送去了。” 青枫轻轻扬眉,问道:“为何?” “这样的作品,她们绣不出来。妹妹还是直接拿去装裱吧,皇上会很喜欢的。”皇上素来喜欢大气恢宏的东西,如此难得一见的佳作必定能讨皇上欢心,青枫这样有才有貌,心思剔透的女子,没有人能抗拒吧。胸口忽然闷得慌,甄箴踉跄了一下,青枫伸手搀扶她,才发现甄箴的手非常的柔软,却十分冰凉,青枫问道:“你没事吧?”夏末的午后,她的手怎么会这么凉? 甄箴连忙抽回手,舞儿赶紧上前搀扶。“我累了,妹妹回吧。”也不管青枫还在院子里,甄箴径直回了屋内,舞儿甚至还将房门掩上了。 看着紧闭的门扉,青枫失笑,她还是第一次被这般“赶”出去。甄箴,到底什么病?这病,貌似有些蹊跷?刑部议事厅 “楼相。”负责调查御花园事件的刑部官员刘洪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虽然楼夕颜脸上仍是温和的笑意,刘洪还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接受这个案子以后他才知道,落水的居然是楼相未过门的妻子,而案件的矛头,又直指后宫,皇上还下旨严办,这件案子办不好,丢官去职倒是小事情了,就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小命都不保不住。 手中握着清茶,楼夕颜不急不慢的问道:“查得如何?” 刘洪赶紧回道:“四名太监有一人咬舌自尽,其余三人抵死不认谋害青姑娘。四人原来都在内务府做事,是陆志海手下不起眼的小太监,平日里处事谨小慎微,不想是会闹事的人。” 咬舌自尽??楼夕颜眼中划过一丝冷光,食指轻敲着茶碗,沉声问道:“他们家里还有什么人?现在在哪?” “其中两人是被人贩子买进宫的,内务府里,没有家眷登记,另外两人,家属已经不知所踪。” “找!我不想再听见另外三人‘无故’死亡的消息。事发之前进出过御花园的相关人等,全部盘问排查,有任何可疑之处立刻来报。”没有家眷的就咬舌自尽了,家眷失踪的就抵死不认是吗?看来她善后的事情,收拾得还真快,不愧是在宫里浮沉多年的主。 “是。”楼夕颜声音不高,刘洪却已经感受到他的不悦,那种压迫感,让他几乎不敢抬头。 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楼夕颜缓步走出了议事厅,依旧是那样的温润清雅,刘洪却是出了一身的汗。 正阳宫内,燕弘添一手把玩着北齐进贡的深海红珊瑚,一边笑道:“案子查得如何?” 楼夕颜低头翻阅着各国进贡的礼物清单,头也不抬的回道:“皇上是希望臣查出来,还是查不出来。” “朕已经交给你办了,你有本事查得出来,查下去便是。”他倒是乐得看母后与自己最得意的臣子斗法,夕颜明显只是咽不下这口气,顺便告诉众人,青灵在他心中有多重要而已。至于母后??也确实需要有人让她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做便能做的。 楼夕颜莞尔一笑,没在继续这个话题,从袖间拿出一张艳红色的贴子,直接递到燕弘添面前。 什么东西?燕弘添接过,打开一看,脸色先是一沉,而后忽然又无奈的笑了起来:“你真这般迫不及待?”原来说庆典一过立刻成亲,现在倒好,他还要赶在庆典前面完婚。 将红贴扔到桌上,燕弘添背靠着龙椅,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笑道:“楼老将军和太后没有意见?” 凤眸轻眯对上燕弘添兴致盎然的眼,楼夕颜轻笑着回道:“臣告诉他们,这是皇上恩准的日子。” 燕弘添嘴角的笑僵在唇边,“楼夕颜!”他竟然用他做挡箭牌!难怪楼穆海不敢有意见,东太后这段日子以来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去请安她也不见。原来是夕颜在背后搞得鬼! 轻纱帷幔,香火缭绕,神台上,一尊金佛面带慈悲的笑容,静静的立在那里,木鱼的咚咚声,一下又一下,沉静而清晰,金佛旁边,紫檀佛珠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能让人心平气和。 佛像前,杨芝兰静闭着双眸,脸色沉静平和。 老嬷嬷立于轻纱外候着,木鱼声渐歇,杨芝兰淡淡的声音有内室传来:“事情办得如何?” “太后请放心,事情已经办妥,他们绝对不敢乱说话。”老嬷嬷忽然跪倒在地,低声请罪道:“这次都是奴婢的疏忽,才让事情败露,请太后责罚。” 轻纱帷幔被轻轻撩起,杨芝兰慢步走出,老嬷嬷赶紧起身,上前搀扶,她的脸上倒未见得如何的生气,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叹道:“罢了,青灵没死,算她命大,这次的‘意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哀家终于发现了一向完美得无懈可击的楼夕颜,也有了软肋。” 楼夕颜啊楼夕颜,你不该辜负萱儿,不该是楼素心的好外甥,更不该和哀家作对! 扶着杨芝兰在木椅上坐下,老嬷嬷轻声说道:“太后,余项到了。” “宣。” 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跟在老嬷嬷身后进到屋内,利落的下跪行礼道:“太后金安。”简单的布衣,中等身材让他看起来并不起眼,唯有那双低垂的眼眸中隐含的精光显示着他的不同。 “起来吧。”杨芝兰拿出一封烫金密函,冷声交待道:“带上这个,快马加鞭赶往西北属地,将它交给首领穆沧。一定亲自要交到他手里。” “是。”接过密函,男子将其妥善的收入怀中,再次行礼后起身退了出去。 杨芝兰拿起手边的佛经随意的翻着,脸上慈爱的表情与刚才的辞冷咧的样子大相径庭,老嬷嬷在杨芝兰身后站了很久,几次欲又止,最后还是担忧的说道:“太后,最近皇上极宠青枫,后宫其他嫔妃已心生不满,青枫的气焰也越发高涨,长此下去,只怕她连您都不放在眼里。” 杨芝兰轻轻一笑,泰然回道:“皇上独宠谁,这些事情留给皇后去担心吧。” 弘添宠爱青枫,不过是因为辛氏家族势力太胜,借青枫平衡一下后宫而已,只要楼夕颜一倒,青枫自然就兴风作浪不起来了。夜 十五的月格外的明亮,青枫躺在床上就能看到月光透过窗纸,洒下一地的荧光。燕弘添好几个晚上都没有过来,她乐得清闲。只是从下午开始,她就觉得腹部隐隐作疼,以为是葵水推后了有些不适,她也没在意,现在好像越发的疼了起来。 实在睡不着,青枫手轻轻的按着腹部,想叫偏房的茯苓帮她看看,还未起身,一道人影从窗外飞快的掠过,只在窗纸上留下一抹黑影便又消失不见了,青枫心惊,僵直了身子不敢乱动,正想着要不要叫人的时候,那道黑影已经敏捷的推开窗棂,从窗外翻身入内。 黑衣人步法轻盈,翻窗入内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半蹲在窗下观察屋内的情况。青枫侧卧在床上,微微睁开眼睛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虽然有纱幔隔着,但是当他的眼光扫过床帷的时候,青枫的心还是如擂鼓般砰砰狂跳,手紧紧的抓着薄被下的床单,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青枫紧咬着下唇,这时候疼痛能让她冷静,现在叫人已经没用了,侍卫还没到,她就没命了。 黑衣人环视了一圈后,起身朝着屏风旁边的矮柜走去,黑暗中,青枫只看出黑衣人大约身高七尺,体型精壮,一身黑衣,脸和头发都包得严严实实。他打开柜子的抽屉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很快他又轻轻合上抽屉,然后迅速的从来时的窗户翻了出去,没多停留一刻,整个过程不过小半盏茶的时间。 青枫僵在床上,久久不敢动,只是微微侧身看向窗外,月光依旧明亮,透过莹白的窗纸,没看到任何黑影。他走了吗?又等了一会,屋外仍是一片寂静。青枫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到门边,推开一条门缝看出去,院门紧锁着,院内空无一人,一盏灯笼悬在石阶的扶手上,守夜的小太监半趴在阶梯上睡着了。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确定没有任何异状,青枫才大着胆子推开房门。 出到屋外,夜风一吹,青枫立刻打了一个哆嗦,这时她才发现,刚才惊出一身冷汗,她的衣服都湿透了。 青枫低声叫道:“小楚子。” 小楚子趴在台阶上一动不动,青枫伸出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青枫又推了他一下,小楚子仍是一动不动。 他??不会死了吧?青枫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小楚子!”青枫一边叫着,一边用力的推了他脑袋一下,趴倒在地的人忽然动了,青枫惊得倒退一步,好一会,小楚子才慢慢的坐起来,一边揉着晕沉沉的脑袋,一边抬起头,对上青枫铁青的脸,小楚子大惊,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起来,扑腾一下跪倒在青枫脚边,连声求饶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娘娘饶恕!”他平时守夜绝对不会偷懒睡觉,今儿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很困很困,他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还活着!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连串的惊吓让她有些虚脱,本来隐隐作痛的腹部忽然疼得厉害,扶着门框勉强站立,青枫低声说道:“起来吧,快去叫茯苓到我屋里来。” “是是是。”青枫没有责罚他,小楚子暗自庆幸的同时,脚下的动作可不敢有一丝迟缓,从地上一下窜了起来,小跑着去叫人。 茯苓被“啪啪”的拍门声惊醒,低声问道:“谁?” “是我,小楚子!娘娘找你呢,让姐姐快点过去。”茯苓刚问完,小楚子焦急的声音立刻从门外传来。 茯苓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浓重,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小楚子在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的声音,现在还是半夜吧?没细想太多,茯苓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去开门。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86章背后冷箭3 > 看见茯苓出来,小楚子提着宫灯给她照明,急道:“好姐姐你快点!” 捋了捋披散的发丝,茯苓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道:“现在几更天?” “三更已过。” 茯苓往主屋的方向看去,屋内亮着昏黄的烛光,房门还半开着,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茯苓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轻推开房门,茯苓就看见本应该趟在内室软床上的青枫正趴在正厅的圆桌上,茯苓大惊失色,叫道:“主子?” 听见茯苓的声音,青枫强撑起身子,说道:“关上门。” 茯苓将门关上落下门栓,快步走到青枫身边,还未开口,青枫猛然拽着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冰凉的十指让茯苓担忧不已,“主子你的手好凉,是不是不舒服?” 青枫稍稍倾身向前,压低声音说道:“刚才??屋里进来了一个黑衣人。” 什么? “您有没有受伤?”茯苓下意识看了一下周围,回过神来,又紧张的上下打量青枫,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我没事。”青枫回给她一个勉强的笑容,脸色依旧苍白,茯苓不放心的想帮她把脉,青枫忽然指着屏风旁边的矮柜说道:“对了,黑衣人进来之后就到那柜子里不知道翻找什么,然后立刻又出去了,你去看看,少了什么?” “嗯。”松开青枫冰凉的手,茯苓走到矮柜,手搭在抽屉把手上,心跳陡然加速,轻轻拉开一条缝隙,没发现什么异状,茯苓才小心的拉开抽屉。抽屉里存放的首饰盒和丝巾看起来有些凌乱,茯苓清点了一下,首饰、银两都没有短少,几个首饰盒下面,好像压着一块红布,她记得主子没有红色的手帕,茯苓伸手过去想把它拿出来,才发现红布里面还包着东西,软软的像个布团? 茯苓将布包拿出,就着烛火打开一看—— 看清红布里包裹的东西,茯苓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一松,那东西滚落到柜角。 听到茯苓的吸气声,青枫抬眼看去,就看见一团东西从她手中掉落,好像是??布偶?想起身过去,腹部的抽痛让她动弹不得,青枫只能沉声说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茯苓心有余悸的捡起地上的布偶,紧紧的捏在手里,递给青枫的时候手还是抖的。 青枫细看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布偶,红衣锦袍,长发如云,头上扎了四根银针,前胸还贴着一张黄色的符咒,符咒上写着“卯时三刻”四个字。一根又粗又长的银针从布偶心口的位置穿胸而过,看着就很瘆人。 这是什么意思?黑衣人冒这么大的险,放个人偶到她房里想干什么?没有生辰八字没有名讳,这是要诅咒谁?又是谁指使黑衣人这么作的? 青枫握着布偶凝眉思索,茯苓蓦的想到了什么,一把抢过青枫手里的人偶,一边拆掉布偶上的银针,揭下符咒,一边急道:“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轻则打入冷宫,重则死罪!”这布偶要是被人发现,不管主子怎么解释,都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闹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茯苓手忙脚乱的拆着布偶,青枫渐渐冷静了下来,低声呢喃道:“后宫戒备森严,宫外的人要想进宫都不容易,更别说不惊动御林军的情况下摸进清风殿。此人一定是宫里的人,还必定非常熟悉后宫的地形,知道御林军夜巡的时间和路线,他甚至对清风殿也不陌生,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他要作的事情。”他进入她的房间这样轻而易举,想一刀结果了她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要放一个布偶在她房间? 脑子越来越清晰,腹部却猛然抽痛起来,青枫低哼了一声,茯苓抬起头来,这时才发现青枫的脸色白得透明,额头满是细汗,一开始她以为青枫是受了惊吓,现在看来远不止这样。 “主子,你怎么了?” “我??肚子有点疼。”捂着腹部,青枫声音微颤,茯苓赶紧轻握着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这脉象??茯苓惊讶的抬头,盯着青枫的眼神有些迟疑又隐含欣喜,青枫被她看得莫名,问道:“怎么了?” 茯苓久久不答,又仔细号了很久的脉,才轻声回道:“主子您这好像是??喜脉。” 喜脉?! “不可能!”青枫低呵,怎么可能呢?她第一次与燕弘添同房之后,就喝了敬事房准备的秘药,不可能受孕,第二次侍寝到现在才不过一个多月,后来的日子燕弘添虽然常来清风殿,但是很多时候,他都是累极了抱着她就睡过去了。 她怎么可能这样就??有孕了? “奴婢也不敢肯定,要不请御医来看看吧。”茯苓也慌了手脚,身怀龙种是何等大事!而且主子的脉象不稳,还是应该尽快请御医过来诊治才是。 “等等。”青枫叫住准备出去叫人的茯苓,低声说道:“让我??想想。” 她肚子里竟然怀了燕弘添的孩子。 一个孩子??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腹部的疼痛似乎不再单纯的只是疼而已,一条生命正在她肚子里孕育?燕弘添那双永远幽深的黑眸瞬间在她的脑子里闪过,青枫捂着腹部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青枫脸色苍白如纸,唇色也渐渐泛青,茯苓急道:“主子,您的身子不能拖,不然孩子可能就??” 孩子可能会没了!眼光扫过圆桌上已经被茯苓拆得七零八落的布偶,青枫猛然想到,孩子不能掉,她不知道卯时三刻会发生什么,但是不管发生什么,这个孩子就是她的保命符! 青枫一边抓起已经被拆碎的布偶,扔进装茶具的紫砂茶盘中,一边说道:“烛火。” 茯苓了然的拿来蜡烛,点燃了茶盘里的布碎,只一会功夫,火苗缓缓熄灭,上好的丝绢已被烧成一小捧黑灰。青枫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窗台的海棠上,说道:“把灰烬埋进花盆里。” 茯苓手脚麻利的将布灰埋入土里,还不忘把紫砂茶盘上烧过的痕迹处理好。 “你……去请黄矫,必须请到他,快点??”好痛!她快撑不住了,但是其他人她信不过。 “是。”茯苓不敢再耽搁,拉开门跑了出去。 “茯苓姐姐??”小楚子为值夜睡觉的事情懊恼不已,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茯苓从娘娘的房里跑了出来,打开院门冲了出去,喊她她也不理。 “来人啊——岚儿!夏吟!” 小楚子这边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就听到青枫大喊声。夜深人静之时,青枫忽然喊叫,不仅吓了小楚子一跳,清风殿内的奴才们都惊醒了,下人房里一阵骚动。岚儿和夏吟都是娘娘的近身宫女,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小楚子反应过来后立刻跑去敲她们的房间。 岚儿和夏吟惊惶的出到院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脚下的步子不敢停歇,一边扣着身上的外衫,一边往主屋跑去。 两人刚进到屋内,就听到青枫厉声问道:“今晚皇上在哪?” 后宫里不成文的规矩,入夜以后,各宫各殿必定有人到敬事房打听皇上夜里留宿哪个宫,以便自家主子问起来能答得上,但是青枫是从来不问的,今夜这是怎么了?两人对看一眼,岚儿如往常一般垂下头不吱声,夏吟低声回道:“皇上这些天都在正阳宫就寝。” 看了夏吟一眼,青枫转向岚儿说道:“岚儿,你去正阳宫告诉皇上,就说我腹痛难忍,请皇上过来。”这时候她不能让夏吟离开清风殿。 “这??”还有不到两个多时辰就早朝了,大半夜的去打扰皇上,她只怕没见到皇上就给赶回来了。岚儿慌忙抬头,对上青枫灰白的脸,不禁愣住了,娘娘好像真的病得不轻? 她疼得直打抖,这丫头还愣着不动,青枫怒拍桌子,呵道:“快去!” “是。”岚儿慌忙提起裙角跑了出去。 青枫说完便又趴在桌上,粗重的喘息声也把夏吟吓坏了,手足无措的说道:“娘娘,奴婢??奴婢去请御医!” “站住??”本来应该气势十足的话,此刻却虚弱无力,青枫抓住夏吟的手,颤声说道:“茯苓已经去了,你扶我到床上躺下。” “是。”青枫十指冰凉,手心濡湿,长指甲抓得夏吟生疼,她不敢哼声,扶着青枫到内室躺下,盖好了薄被,青枫蜷着身子,还是抖得厉害。 “冷??”青枫轻声低喃着。 “娘娘?”夏吟低唤了几声,青枫都没有理她,眼睛微闭,嘴角紧抿,竟有些神智不清的样子。 夏吟忽然转身冲出屋外,青枫一直紧闭的眼睛倏的睁开,眼里的寒光足以摄人,正当她要撑着起身的时候,夏吟抱来一床冬天的厚被子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里端着茶盏的小宫女。 夏吟给她盖好厚被子,又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盏送到青枫唇边,说道:“娘娘,这是参茶,您喝一点暖暖身子。” 清冷的眼盯着夏吟看了一会,青枫掩下眼眸,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紧紧的握在手里取暖,待一波波的疼痛过去,青枫才低声说道:“让他们把院子里的灯笼全部点起来,还有屋里的蜡烛也都点燃了。” “是。”青枫的眸光不算锐利,平静如水,却看得夏吟心惊肉跳。 刚才青枫那一叫,整个清风殿里的奴才都醒了,候在屋外不敢吱声,青枫下了令,众人虽然一头雾水,手脚依旧麻利,一时间整个清风殿里里外外脚步纷杂,灯火通明。 “皇上驾到——”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87章打入冷宫1 > 深夜,这声通报显得比平时更加尖锐,奴才跪了一地,“皇上万岁万岁??”众人话音未落,那双明黄的靴子已踏入院内,朝着里屋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竟然真的来了?青枫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她本来只是想让岚儿把消息带到正阳宫,没想到燕弘添大半夜的还会过来。 “怎么回事?”青枫还在暗自诧异,燕弘添低沉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青枫抬头看去,那道熟悉的身影正一把掀开内室的纱幔,站在她的床前。估计是来得太过匆忙,他发髻未梳,发冠未带,头发只用一根暗黑发带随意的束在身后,一双黑眸冷冷的盯着她,看不出是在担心还是生气,只听得沉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促。青枫微低下头,不去看他幽深的眼,轻声回道:“臣妾肚子疼。” 肚子疼?青枫整个人蜷在厚厚的被子里,只有头露在外面,脸色灰白发青。燕弘添伸出手,轻抚她的额头,青枫往后缩了一下,最后也没有躲开。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让燕弘添的心中一阵烦躁,满满一屋子的奴才却没个御医,燕弘添不耐烦的呵道:“御医呢?” 夏吟赶紧上前回道:“回皇上,茯苓已经去请了。” 听了夏吟的话,燕弘添脸色更加阴冷,他都到了,御医倒是比他这个皇上还难请?!“高进,宣黄矫!” “是。”高进刚要出门,就见茯苓拖着黄矫冲进清风殿。 黄矫进入内室,看到燕弘添在屋里并不意外,气喘吁吁的行礼道:“臣黄矫,参见皇上。”要不是他这把老骨头调理得好,被那茯苓丫头这样拖着跑了一路,这条老命都要没了。 “免礼,快给她瞧瞧吧。” 黄矫手才搭上青枫的手腕,脸色倏的一变,神色变得谨慎凝重起来,能让老御医露出这般神色,青枫已经猜到,茯苓说的没错,她——有孕了。 黄矫神色异常,不仅青枫看出来了,燕弘添也看得清楚:“她怎么样?” 黄矫松开手,起身朝着燕弘添深深一揖,才沉声回道:“恭喜皇上,青嫔这是喜脉。” “什么?”燕弘添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来清风殿之前,他猜想青枫半夜这般折腾,必定又在耍什么花样了,以她的性格,若真是病了,她是绝对不会让人来求他。好奇她又有什么花招,他才有兴趣过来看看。见到她脸色灰白冷汗淋漓,他还真担心她是不是被人下毒了,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有孕了? 黄矫肯定的回道:“青嫔是喜脉。” 青枫假装错愕的看着黄矫,没敢看向燕弘添,自然没看见他惊讶过后嘴角扬起那一抹淡淡的笑。 一屋子奴才忽然跪下,齐呼道:“皇上大喜,娘娘大喜。”皇上子嗣稀薄,别说皇子,就连公主也就那么几位。这次青嫔有孕,若能诞下皇子,必定母凭子贵,就算是位公主,那也是皇家血脉,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在众人的齐呼声中,青枫微微抬眼,看了跪在床边的夏吟一眼,她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撑在地上的手微微的抖着。 “她为何会肚子痛?”燕弘添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夏吟的手抖得越发厉害。 黄矫捋了捋胡子,从容回道:“皇上不用太多担心,青嫔上次受伤一直未能完全康复,身子本来就不太好,长期忧思再加上胎位不正,才会腹痛难忍,臣开些安胎药再辅以针灸,疼痛便可缓解。” “嗯,你去准备吧。” “是。”黄矫走到外室开药,经过茯苓身边时,忽然说道:“你跟我来。”茯苓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跟着黄矫身后出了内室。 听了黄矫的话,青枫悬着的心是放了下来,身体的痛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冷还是疼,只是一直的抖,抖得牙关都发出咯咯到轻响。燕弘添坐在床沿,俯身低声问道:“很痛?” 废话!青枫深吸一口气,倔犟的闭著眼睛,回道:“还好!” 牙关都快咬断了,还说好。看她那逞强的样子,燕弘添轻声笑道:“这种时候就不需要嘴硬了。”靠着床头,燕弘添轻轻抬起青枫的脖子,让她枕在自己腿上,一手握着她冰冷的十指,一手轻抚着她的背脊。 燕弘添难得的温柔,高进静静的看在眼里,眼中复杂的光芒不知是喜还是忧。 温暖的手安抚着她因疼痛而颤栗僵直的身体,这时候他的怀抱暖和得让她不愿去想太多,青枫轻靠在燕弘添怀里闭上眼睛,现在应该差不多卯时了吧。 茯苓大半夜跑到御医苑,几乎把所有人都吵醒了,还硬是把黄矫拖到清风殿,岚儿更是夜闯正阳宫惊扰皇上,青枫安排的这一顿折腾,还未天明就让皇宫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怀了龙胎。 啪! 卯时一刻,一声脆响从皇后寝宫内室传出,微弱的烛光映照下,一道人影正烦躁的来回走动着。水芯静静的站在软榻旁,眼睛低垂着盯着脚下,脸颊上隐隐的五指印,红痕由耳根一路蔓延到脖子。 辛玥凝的脸色已经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又不能大声吼,憋着一口气,骂道:“青枫怀孕了!她居然怀上了龙种!你到底在干什么?”水芯做事,少有失手,却屡次让青枫躲过,现在竟还怀上了龙种,辛玥凝越想越怒,青家女人都是妖孽! 水芯一如往常般沉默,辛玥凝更是不耐,低声问道:“今晚的事情办妥了没有?” 暗暗深吸一口气,水芯平静的回道:“已经办妥了。青枫此时传出有孕太过巧合,很是蹊跷,不如再等等??” “还等?!”不等水芯把话说完,辛玥凝烦躁的打断她的话,狠狠的瞪着水芯骂道:“本宫一开始就不应该听你的,等等等等,再等孩子都要生出来了。”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有机会动摇儆儿太子的地位,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允许! “你给我按照计划行事,只要做实了谋害皇后的罪名,就算她有孩子护着,本宫也能让她再进一次天牢!”这次进去青枫不会再那么好运能出来了。 甄箴和青枫已经成了辛玥凝心中的刺,有机会一箭双雕,她怎么都不可能错过。水芯深知她现在说什么,辛玥凝也不会听了,而且东西也放进清风殿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看天色,卯时三刻,水芯低声回道:“奴婢明白了。” “啊——” 破晓时分,皇后屋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漪澜宫内瞬时乱作一团。 黄矫给她针灸治疗之后,腹部的疼痛缓解了很多,药也很快端了上来。燕弘添接过茯苓手中的药碗,在床沿旁坐下,舀了一勺药汁,轻轻吹凉了,才递到青枫嘴边,脸上带着淡淡的可以称得上愉悦的笑容。一旁常年伺候皇上的奴才们不由心中暗叹,几时见过皇上这般体贴,让青嫔枕着腿睡了一个时辰,还亲自喂药,极尽荣宠。青嫔也争气的怀上了龙种,封妃只怕是早晚的事情了。 奴才站了一屋子,当着这么多双眼睛,燕弘添突来的温柔青枫有些消受不起的感觉,轻咳一声,说道:“我自己来。” 想接过碗,才碰到碗沿,就觉得好烫手,青枫收回手,汤碗还是让燕弘添端着,她拿着汤勺,慢条斯理小口小口的喝着药,虽然很苦,不过想到某人还托着这么热的碗,药也就没这么苦了,青枫眼眉间的得意燕弘添看来眼里,嘴角不自觉微扬,似乎让他受点罪,她就能很开心。 “皇上皇上!” 院外,远远的传来几声高呼,来人一路喊一路闯进清风殿,燕弘添脸色一暗,高进赶紧出了屋外,大声呵斥道:“放肆,竟敢在御前这般大呼小叫。”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门前,气喘吁吁的回道:“是??是皇后娘娘出事了!” 高进心觉有异,低声问道:“皇后如何?”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朝内室看了一眼,怕皇上听不见一般,大声回道:“今日天还没亮,皇后娘娘不知怎的,惨叫一声之后忽然狂性大发,把漪澜宫给砸了,像是??像是撞邪了!两宫皇太后都惊动了,东太后命奴才过来请皇上赶紧过去一趟。” 撞邪? 尖细的声音轻松越过屏风,清楚的传入内室,青枫与燕弘添对看一眼,从他幽深的黑眸中,她看到一抹暗光与探究,以燕弘添那敏锐而深沉的心思,昨晚发生这么多事,他应该也感觉到不对劲了。青枫别开视线,掏出枕边的丝绢垫在碗下,接过燕弘添手里的药碗,低着头一边喝药一边回道:“皇上您过去看看吧。臣妾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休息一会就好了。” 燕弘添静静的看着青枫自顾自的喝药,她没再如往常般与他对视,燕弘添缓缓起身,捋了捋微皱的长袍,没有留下一句话,大步跨出了清风殿。 青枫端着药碗,仍是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仿佛喝的不是药一般,那静抑的气氛让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将手中的药汁喝完,青枫才低声说道:“茯苓留下,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人暗暗吁了一口气,快步退了出去。屋子重回平静,茯苓上前接过青枫手中的药碗,问道:“主子你觉得怎么样?”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88章打入冷宫2 > 青枫看了一眼窗台外映入的丝丝红霞,急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 卯时三刻,辰时三刻,皇后这时候撞邪,不会是巧合。真的是皇后吗?慧妃,你在这次的阴谋里又扮演什么角色?她拭目以待。 青枫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黄矫叫你出去干什么?” “他说,今后他隔日过来给您诊脉,让我每日到御医苑取药,回来清风殿熬制,熬药期间不得假手于人。还说??”茯苓迟疑了一会,才压低声音回道:“您腹中的孩子娇贵,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小心小心再小心??他在燕弘添面前不是说并无大碍吗?青枫了然,冷笑道:“看来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是未知之数。”青枫话音才落,院子里忽然传来喧嚣声,似乎冲进来一群人?不一会,岚儿清脆的声音大叫道:“你们干什么?竟敢擅闯清风殿。” 听那整齐的脚步声,不像是太监,手轻轻搭在平坦的小腹上,青枫对身边的茯苓低声说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茯苓点头,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院内站着十余名近卫军,而为首之人竟然是??他?那天夜里拦住她的侍卫。 高瘦挺拔的身姿,冷漠的气质,即使只是一个侧面茯苓就已认出了他,今日的他稍有些不同,冷峻的脸上细长的眼一直轻眯着,莫名的透着一股冷冽之气。茯苓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出去,扬声问道:“你是谁,来清风殿所为何事?” 明泽抬头看去,看清是茯苓,脸上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好像第一次见到她一般,冷声回道:“末将明泽,近卫军三等侍卫,奉皇上之命,搜查后宫内各宫各殿,还请见谅。”明泽说完,也不等茯苓反应,朗声说道:“搜。” “是。”说话间,几名侍卫就开始在清风殿里搜查起来,只是还没有人敢直接冲进青枫的寝室。 这人好生无礼!茯苓心头一火,怒道:“娘娘寝宫,岂容尔等放肆。既是皇上之命,可有手谕?” 明泽剑眉微拧,冷眼看着站在台阶上与他怒目相视的女子,见仆人识主,屋里那个只怕才是真正难缠之人。 明泽冷眸直视下,茯苓没来由的心悸,却又不肯在他面前示弱,只能如他般冷冷的瞪回去。“茯苓。”好在这时,一声清音从屋内响起,青枫轻推开虚掩的门,说道:“既然是皇上的命令,就让他们搜吧。” 茯苓暗暗松了一口气,低声回道:“是。” 她脸色很差,苍白泛青,夏日正午,竟还披着长披帛,明泽撇了她一眼后便移开视线,对着身边的侍卫继续说道:“你们两个搜内室,小心轻放。其他人把所有下人的房间全部搜查一遍。” “是。” 明泽带着两名小将走进了青枫的房间,青枫向茯苓使了一个眼色,茯苓了然的轻点了下头,跟在两名小将身后进了里间,看着他们搜查。外室只留下青枫和明泽两人。青枫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手里握着个小暖手炉子,眼睛看着窗外,正眼都没看明泽一下。 青枫的无视对明泽没什么影响,站在屋子中央,明泽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他虽然没一样样翻找,但是那犀利的眸光和无形的压力绝对会让做贼心虚者胆战心惊。青枫心里暗暗纾了一口气,好在早就把东西烧成了灰,不然她现在肯定心神不宁。 明泽眼光扫过屏风旁的矮柜,看到一把熟悉的墨黑大伞斜依在柜脚边,有些突兀。那是??他的伞?明泽想起了那个雨夜,那张狼狈却美艳的脸庞。她居然一直把伞放在屋内? 听到明泽好像朝屏风的方向走了两步,青枫侧头看去,正好看到他盯着一个方向看得出神,顺着他的视线,她也发现了角落处的那把伞。心咯噔一下,青枫脸上忽然一热,赶紧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青枫脸烧得厉害,那次茯苓问要不要还伞,她想明泽根本不会在乎,闹不好人家还以为她想借此套什么近乎呢,气恼之下就让茯苓别管了,伞也就一直这么放在那,她万万没想到明泽会到她的寝宫里来,这下好了,还不知道人家怎么想她! 青枫又是懊恼又是尴尬,偏偏还听到明泽的脚步声,正一步步向她这边走来,她此刻也只能故作镇定的继续盯着窗外。脚步落定,久久又没了声响,青枫正想回头,明泽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后忽然实心疯,辛家人请来玉泉寺主持祛邪,那秃驴说,宫里有人行巫蛊之术谋害皇后。” 刻意压低的声音说着完全不是关于“伞”的内容,这让青枫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他说的话,“秃驴”两个字又让她忍不住想笑,轻咳一声才勉强压下到嘴边的笑声,但是明泽下一句话却让青枫笑不出来。 “参领大人已经在慧妃娘娘那里找到了刻有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的布偶。现将慧妃娘娘押至漪澜宫。” 慧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要陷害的人不是她吗?青枫惊讶的回头看向明泽,却发现明泽如同以往很多次那般,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他从来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看,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青枫想问他,奈何此时两名小将已经搜查完毕走了出来。青枫只能作罢。 小将朗声说道:“大人,没有发现异状。” 外面已搜查完毕的侍卫也赶紧回报道:“清风殿上下皆搜查了一遍,没有异状。” “打扰娘娘休息了,末将告退。”微微拱手,没什么温度的声音淡淡的丢下一句话,明泽转身出了清风殿。 他总在她落迫的时候出手帮她,却又在她主动示好的时候无视她,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青枫苦笑。 身边的人忽然摇头苦笑,茯苓有些莫名,此刻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幕,她终于想起在什么时候见过明泽!主子在御花园被公主的狗吓到差点摔倒,是他扶了主子一下,那天主子脸上的笑就很怪异,难道他们认识? “茯苓。”青枫叫了好几声,茯苓才回过神来。 “扶我到漪澜宫看看。” 茯苓一惊,急道:“主子,此时还是避一避的好。”若昨夜之事真是皇后安排的,又或者有心人士故意陷害,后面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这时候躲都来不急,何苦过去趟这浑水? 青枫摇头,固执的回道:“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她真的很想知道,辛玥凝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慧妃是无辜的吗?枕头里的荷包是她所为还是皇后陷害?脑子里不断回忆着近日与慧妃交往的情形,青枫没有答案。但是她知道,不管怎样,她现在不去漪澜宫,怕是再难见到甄箴了。 “甄箴从来都没有在后宫行巫蛊之术。” 青枫才刚踏入漪澜宫,就听见甄箴清冷的声音淡然却无比清晰的传来。漪澜宫里的奴才看见她来了,都愣了一会,才急着请安,有人要进去通报,青枫对他摆摆手,低声说道:“退下。”青枫正得势,又怀着龙种,小太监不敢正面违抗她的意思,悄声退到一旁。 青枫没有立刻进去,只是站在台阶旁看着屋内的情况,这事的正主皇后倒不在殿上,甄箴一人独自跪在殿中央,素白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发丝轻挽,没有任何发饰,看得出是一大早就被押了过来,根本顾不上仪态。不过那挺得直直的腰背与冷静的声音足以证明她并未被这一场闹剧击溃。 皇上坐在主位上,脸上尽是阴霾,却不发一语,两宫皇太后一左一边坐在皇上身侧,西太后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出头,身形微胖的男子,他未着官服,神色倨傲,外放的官家之气,即使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依旧未曾收敛,此人眉宇间与辛玥凝有几分神似,青枫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东太后身边站着皇后的贴身女官水芯,她手里正拿着一个娃娃,看娃娃的样式、布料都与昨夜放在清风殿的那只相差无几,宫殿的右侧通往皇后寝室的通道上,一名身披袈裟手持佛杖的老和尚在长桌前不知在画着什么符咒,几个小僧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呢喃着。 青枫暗自冷哼,好大的阵势。 “慧妃,你一向品性纯良,哀家也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但是你的宫中为何会有这样的东西,你还在菱云宫内设了法坛,你要如何解释?”杨芝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看着甄箴的眼神却不见多少慈祥和信任。 “臣妾不知道这个娃娃为何会在菱云宫,至于太后说的法坛,那不过是臣妾最近身子不适,供奉神灵求神保佑的供桌而已。” 甄箴背对着她,青枫看不见她的神情,光是面对这阵仗不卑不亢的态度,已让青枫在心里暗暗为她喝彩。 那名微胖男子轻哼一声,走到水芯面前抓过她手中的布偶,一把扔到甄箴面前,冷声说道:“慧妃,大师刚才已经破解了你的巫术,此乃恶毒的双人阵法,需由两人一同作法方能成事。这个布偶上只有皇后的生辰八字,另一个布偶上应该有作法的时辰。你还是说出来吧,谁是你的同谋?” 双人阵?青枫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的寝宫里会有一个一样的布偶,而且身上还只写着时辰,原来是一箭双雕之计!如果她昨夜不是腹痛难忍睡不着,今天跪在这里的,只怕还有一个她吧!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89章打入冷宫3 > 甄箴到了这一刻,才真正看清楚这个布偶的样子,一张血红朱砂写上了生辰八字的字条贴在布偶胸前,一根根长针把那精致的小人扎得面目全非,看着确实很渗人。甄箴冷笑,辛玥凝这次是下了血本了,为了害她,不惜连自己也诅咒了,她就不怕做这样阴邪之事,折福折寿! 甄箴看也没看叫嚣的辛赴城一眼,冷声回道:“甄箴从未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更没有什么同谋。” 证据都摆在殿上了,已是戴罪之身,她居然还如此目中无人,辛赴城上前一步,指着甄箴呵斥道:“皇后现在仍神智不清,你却说不知布偶为何会在你宫里,都已经在宫里设坛作法了,还敢狡辩。” 尽管他严词厉色,甄箴还是那样沉默的跪在殿中,不再为自己辩驳却拒不认罪。辛赴城还想再逼问,却看见青枫静静的站在殿门外,辛赴城话锋一转,对着燕弘添说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严查,尤其是与慧妃走得近的人??” 下面就是要扯到她身上来了是吧?青枫也没有刻意躲藏,殿内的人除了甄箴,只怕早就看到她了,青枫扬起一抹笑,大步跨入殿内,朗声说道:“辛大人说的,可是青枫?” 辛赴城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敢这般大方的走进漪澜宫,呆愣了片刻。青枫在甄箴身侧站定,微微俯身行礼道:“青枫见过皇上,皇上圣安,两宫皇太后金安。” 许久无语的燕弘添只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平身。” 青枫缓缓起身,对上燕弘添幽冷的黑眸,她从里面看到了刻意压制的怒火,尤其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似乎更盛,青枫别开视线不去看他,燕弘添瞪着她也没用,这事确实与她无关,要算起来她也只是受害者。 楼夕颜执意要娶青灵,这事让楼素心恼了很久,连带的看青枫也不顺眼,说话自然也就不耐烦了,“青嫔,你来干什么?还嫌这不够乱的!” “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凤体违和,特意过来看看??” 青枫话音未落,辛赴城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么说慧妃所作之事,青嫔一无所知?” 青枫大方点头,“青枫确实不知。” “慧妃行巫蛊之术谋害皇后,青嫔与慧妃交好,后宫人人都知道,此时若真不知发生何事,应该懂得避嫌才是。” 早料到他会拿这个说事,青枫微笑着捋了捋裙摆,回道:“昨夜臣妾身体不适,一直和皇上在一起,有没有作法谋害皇后,皇上自然清楚,青枫无不可见人之处,没什么可避的。” 她以为把皇上搬出来就能安然无事?辛赴城冷笑道:“昨夜皇后中邪,青嫔就这么巧身体不适,该不会是借此掩人耳目,既能方便慧妃行事,又可为自己开脱吧。” 欺人太甚,她可不是甄箴,从来不相信沉默是最好的反抗。两宫皇太后她都没放在眼里,难道还怕他这个佞臣?青枫收起脸上的笑,讥讽道:“皇后现在这个样子,辛大人护妹心切可以理解,只是青枫身体不适,有御医为证,辛大人这般信口开河,诬陷青枫谋害皇后,可有依据?清风殿刚刚也被仔仔细细搜过一遍了,可有发现?” 青枫步步逼问,辛赴城无以对。这个贱人!仗着身怀龙种便敢如此嚣张,辛赴城怒火攻心,转身拱手于胸,对着燕弘添大声说道:“自古以来巫蛊之术歹毒阴邪,宫闱中行巫蛊之术其罪当诛,更何况慧妃及其同伙谋害的还是一国之母,无论如何不能就此作罢!臣请皇上、太后为皇后作主。” 青枫好笑,辛家人都是这么不懂察观色的吗?皇后如此,国舅也如是?他没看见燕弘添的脸色已经冷到结霜、暗得发黑了吗? 两宫皇太后都觉察出燕弘添的怒火,两人对看一眼,杨芝兰轻声说道:“皇上,这事??还是由你来定夺吧。” 大殿内倏地静得可怕,每个人都在等着燕弘添的裁决,青枫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在凌云宫找到布偶,甄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极有可能会被关进那个可怕的天牢里,等待后面的审理吧。青枫还在思索着,燕弘添冷厉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人,废除甄箴慧妃封号,打入冷宫。” 什么?打入冷宫?青枫愣住了,她能感觉到身边即使跪着却依旧冷静淡然的女人,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地。 一直战战兢兢立在角落的舞儿听到燕弘添的话,急的扑到甄箴身边,哭道:“皇上,万万不可啊,娘娘她??” “住嘴!”本来瘫软在地的甄箴忽然大声呵斥舞儿,还将她从身边一把推开。甄箴踉跄的站起身,一双泪眼注视着高位上的男人,哽咽的声音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道:“皇上既然认定甄箴有罪,甄箴无话可说。” 青枫竟不忍心去看那张梨花泪颜,或许她没有恨,却抑不住那无尽的心殇,青枫同样感到心寒,燕弘添,他怎么可以不彻查,只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布偶,就把这个陪伴他这么多年的女人打入冷宫?怎么可以冷情至此? 他确实比她以为的冷情,直到甄箴被侍卫押走的那一刻,他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舍,哪怕是失望都没有,仿佛被带入冷宫的女人对他根本无关紧要。这就是被他荣宠三年换来的结局?这一刻,青枫的从头冷到脚,燕弘添,他没有心。 终于除掉甄箴,辛赴城暗暗得意,现在青枫就是皇后最大的绊脚石,辛赴城仍是不愿放弃,低声提醒道:“皇上,那另一个布偶??” “整个后宫都翻了一遍了,辛爱卿还不满意吗?”凌厉的目光直逼而来,辛赴城再蠢也感觉到燕弘添的不悦,连忙回道:“臣不敢。” 燕弘添动怒,偌大的宫殿没人再敢提布偶之事,殿内只听见小僧们呢喃不清的诵经声,燕弘添忽然起身走下高位,众人以为他要离开,谁知他竟朝青枫走去,在她面前站定,燕弘添沉声说道:“太医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 燕弘添虽没呵斥她,青枫却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力,燕弘添现在估计更想掐她脖子吧。暗暗捏了一把汗,青枫低声回道:“臣妾已经好多了。” 手上忽然一疼,燕弘添握紧她的手,轻声说道:“朕送你回去。”别人看来,燕弘添对她该是宠爱备至,只有青枫知道,他该死的用了多大的劲。 “皇上!”看着燕弘添牵着青枫就想离开,楼素心气不打一处来,“皇后身体虚弱,邪气侵身,皇上天子之躯,应该留下陪陪皇后才是!”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宠爱也应该有个限度。 老和尚终于写完了符咒,听到太后的话,赶紧上前接话道:“是是是,皇上正阳之身,泽被苍生,有皇上在身边照顾陪伴,皇后定能早日康复。” 燕弘添低笑一声,“皇后有太后福泽庇护,又有大师诵经驱邪,还有这么多御医陪护,哪里还需要朕?” 轻轻抚着青枫的腰,燕弘添朗声说道:“枫儿如今有孕在身,朕准备封她为清妃,礼官拟号封妃诏书会拿给太后过目。” 封妃?青枫身子一僵,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青枫乖乖的闭嘴。杨芝兰也坐不住了,急道:“皇上要册封青枫为妃?” “不行!”楼素心快被他们气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个孩子怎么都被青家姐妹迷昏头了! 燕弘添冷冷回道:“有何不可?” 他还敢问有何不可,楼素心指着燕弘添,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没把青枫整倒,反让她封妃了,辛赴城越想越恼,也想上前反对封妃之事,水芯赶紧迎了上去,假装要进内室照顾皇后,实则堵住辛赴城,对着他摇摇头,水芯低声说道:“国舅不可妄动,回去报与老爷,一切由老爷做主。”辛赴城想了想,最后还是退了回来。 一大早早朝都没上,为了皇后这事皇上已经心生暗火,这时候再与皇上起冲突,真正会伤了母子感情,许淑平轻轻扯了扯楼素心的衣袖,对她摇摇头,嘴上打着圆场:“皇上要册封妃子,自然没什么不妥,只是封妃并非小事,不可草率行事,再说庆典将至,封妃之事可等庆典结束之后再议不迟。” “许嬷嬷,你进宫多少年了?” “四十年??”对上燕弘添微微眯着的黑眸,许淑平霎时间冷汗直流,刚才一心护主,倒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样的场合,那里轮到她多嘴,她看着皇上长大,更知道他的个性!许淑平扑倒一下跪倒在地,急忙求道:“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 服侍自己这么多年的老嬷嬷,今日在众人面前这般狼狈,楼素心气得浑身发抖,“皇上是不是连哀家也想一并除了!” 燕弘添剑眉微敛,寒声回道:“许嬷嬷进宫这么多年,是该出宫安享晚年了。” “不??不行!”许嬷嬷陪着她一起进宫,服侍照顾她四十年,就像她的亲人一样,若是她出宫了,她将来的日子要如何过? 许淑平是宫里的老嬷嬷,蒙太后庇护,在宫里没几个人敢得罪她,虽是奴才,却也享尽荣华,她不想这时候出宫。许淑平这次是真的慌了,一边用力磕头,一边哭道:“皇上开恩——” 燕弘添不为所动,牵着青枫出了殿外,那咚咚的磕头之声,青枫走出漪澜宫似乎都还能听得见。这次燕弘添是真得动怒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90章宠冠后宫1 > 正中午的日头明晃晃的照的人眼发花,而此刻青枫的脑子却很清明,她微低着头,任由燕弘添牵着她走,他脚步不算快,但是每一脚都重重的踏在地上。两个人的手虽然交握着,却都是冰凉的,掌心的力道让青枫觉得疼,却不至于捏伤她,她真切的感受到了燕弘添的阴寒的怒气。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语的的回到清风殿,青枫以为燕弘添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审问她,一直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如何为自己开脱,可是才刚到门口,燕弘添立刻松开了她的手,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转身便走。 “等一下。” 她叫他做什么呢?想为甄箴鸣不平?她自身难保,也没这么伟大。想说不要他封妃?争宠谋势不受欺凌不是她处心积虑要的东西吗?其实叫出口后,青枫立刻就后悔了,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燕弘添比以往更加幽冷的黑眸已经紧紧锁住她。 青枫背脊微凉,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青枫扬声说道:“臣妾有东西给皇上看。”燕弘添脸色阴沉,却还是转身进了清风殿。 “去把画拿过来。”青枫匆匆交代身边的茯苓,脚下步子却没有停下,紧跟着燕弘添进了屋内,她知道此刻的他并不好惹。 “是。”茯苓不敢耽搁,拿出装裱好的画卷快步回到里屋。屋内,皇上端坐高位,主子静静的站在一旁,茯苓自然不敢直视龙颜,但那迫人的气势已让她呼吸不畅。 “打开吧。” 听到青枫的话,茯苓赶紧打开手中的画卷,但是因为装裱好的画卷有一人多高,一丈多长,茯苓拿着狼狈,高进上前帮她拉着画卷一侧,在燕弘添面前将画卷缓缓展开。 “你画的?”低沉的问话听不出喜怒。青枫暗暗观察着燕弘添的脸色,低声回道:“嗯。” 燕弘添没再问她话,黑眸冷睨着眼前的画作,面无表情。 画卷展开的那一刻,高进忍不住看了一眼,心下暗暗称奇。他早就听闻青家姐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青枫的书画更是千金难求,他相信青枫的画作必定是精品,但是他猜想,女子作画,莫不是画些花鸟虫鱼,却不想展示在眼前的,是一幅恢宏壮阔的群峰峻岭图。飘渺的云雾之间,巍巍群峰连绵万里,如云中苍龙,海中神蛟,墨色晕染下,那山间的迷蒙云雾仿佛随时要从画纸中飘散而出一般。画作用笔之洒脱,着墨之随性,气势之磅礴,丝毫不似出自一名年轻女子之手。青枫,果然不负盛名。这幅画作,皇上必定喜欢。 青枫对自己的画素来很有信心,燕弘添盯着画卷久久不语,她也不紧张,低声问道:“皇上以为如何?” “好。”燕弘添淡淡的丢出了一个字,虽未如何褒奖,脸色显然轻松了些。 青枫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臣妾也觉得很喜欢,尤其是这层层迷瘴。山峦一直都在那里,能看到多少,就要看眼中的迷瘴有多少了。”青枫不轻不重的说着,燕弘添脸色不变,高进心里暗叫一声糟。 “你是觉得朕被迷瘴迷了眼?”燕弘添似乎还在欣赏着眼前的画作,漫不经心一般的问话里透着森寒之气。青枫的心紧了紧,却不打算就此失声,“皇上自然不会被小小的迷瘴所阻,臣妾是担心山间生灵被迷瘴迷了眼,看不清哪里才是天。”青枫知道,自己今天说这些,无疑是虎嘴拔须,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要说,不是为了帮甄箴求情,不是为了排挤皇后,只为了心中那一丝她自己也闹不清的烦躁或者说是……愤懑。 “那你,可看得清,哪里是天?”燕弘添忽然起身,冰冷而幽深的眸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少了往日的阴鹜,却如一柄利刃,直入心窝。他没有如以往那般抓住她的手,也没有掐着她的脖子,青枫却像被长钉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也不能语。 “你的聪明最好用对地方。”低沉的冷语似警告又似提醒。直到燕弘添出了院外,青枫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脚下竟踉跄了一下,刚才与他对视的那一刻,她几乎都以为自己不会呼吸了。 茯苓赶紧迎上去扶住青枫,主子的手心里全是汗,脸色红中泛青,茯苓急道:“主子,快坐下。” 顺了很久的气,青枫才轻声回道:“我没事。”今日燕弘添的冷颜,比任何一次发怒都让她心悸。早上的他让人心安,中午的他让人失望,现在的他又让人疑惑惊惶。她开始觉得,她真的一点都不懂这个男人。 那天之后,后宫并不平静,只是燕弘添没再来清风殿,也没人上门找麻烦,青枫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或许是怀孕的原因,青枫最近很嗜睡,快午时,她才刚刚起来。 “娘娘,娘娘!” 青枫吃着茯苓刚端过来的燕窝粥,屋外传来岚儿欢乐的叫声,岚儿娇俏的身影一溜烟似的跑了进来。看她跑得气喘吁吁,粉颊嫣红,青枫不由笑道:“哪里来的麻雀,一大早就嚷嚷。” 看青枫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岚儿也放开了胆子,笑道:“岚儿才不是麻雀呢,是喜鹊!专程给娘娘报喜来了。” 青枫微微一笑,不在意的随口问道:“什么事把你欢喜成这样。” “奴婢听正阳宫那边的人说,封妃的圣旨已经拟好了,今日早朝就在百官面前宣旨,封您为清妃,内务府那边正忙着准备封赏的东西呢,估计一会就该来宣旨了!” 青枫拿着勺子的手一顿,这些天她也沉下心来想了想,燕弘添非要在皇后寝宫宣布封妃,一是要平衡后宫势力,另一个应该就是想给皇后背后的辛氏一点震慑和难堪吧。如此一来,立她为妃燕弘添势在必行,只是前些天听到的都是反对她封妃的消息,她还以为这事得拖到庆典之后,看来她还是小看了燕弘添。嘴角扬了扬,青枫笑道:“还真是喜事,茯苓,赏这只报喜的小麻雀。” “谢娘娘!”岚儿眉开眼笑,倒不是因为得了赏钱,自家主子如此得宠,现在还封了妃,将来再诞下皇子,只怕连皇后娘娘都要让主子三分,以后自己在这宫里总算能抬头做人了。 “圣旨到。”这边还在说笑,门外一声吆喝夹杂着纷杂的脚步声传进几人耳朵里。岚儿兴奋得迎出门外,茯苓也扶着青枫出了内室。 正厅里,汪立信早已站在门外候着了,看见青枫出来,大声说道:“青枫接旨。” 茯苓扶着青枫半跪在地上,汪立信赶紧捧着圣旨上前,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枫德行兼备,举止端庄大方,实乃后宫典范。今身怀龙嗣,即日封为清妃,位列四妃之首,赐:锦缎五十匹,绫罗五十匹,黄金五百两,玉如意四双,碧玉镯子四双,金钗步摇两对,红珊瑚两座,奴婢十人。钦此。” 四妃之首?淑妃已故,慧妃被废,现在也就是只剩下她这个新封的“清妃”了。燕弘添把她这个靶子竖得倒是挺高的。“谢皇上隆恩。”盈盈一拜,青枫接下金灿灿的圣旨,缓缓起身。她才刚刚站稳,汪立信立刻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高声喊道:“奴才给清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他身后跟着十名小宫女,各个乖巧的低垂着头,手里捧着的托盘上面摆满了各种御赐珍宝,这时也忙跪地齐呼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原本服侍青枫的宫女太监们也一并齐呼,一时间清风殿奴才跪了一地,一声声“千岁”叫得青枫微微皱眉,懒懒的回道:“都平身吧。茯苓,赏。” “是。”茯苓把一大袋银子交到岚儿手里,示意她拿出去给下人们分了,岚儿笑嘻嘻的接过。新来的宫女将手里的东西一样样放下,悄声退了出去。 走在最后的宫女在经过茯苓身边的时候,忽然抬头朝着她眨眨眼,茯苓愣了一下,她是……洗衣房的兰芝? 众人都退下了,汪立信才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皇上说,今晚过来用膳。” 青枫看了他一眼,茯苓了然的从腰间拿出一叠金叶子,轻轻塞到汪立信手中,汪立信惊道:“不敢不敢。以后娘娘宫里要是缺些什么,差人和奴才说一声,奴才一定给您准备妥当。”当时青枫刚刚入宫的时候,他还说她是丑八怪,这次来宣旨,他的心可一直悬着呢,她此时此刻的地位,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只要娘娘不为难他他就已经要烧香还神了,哪里还敢收她的赏赐! 青枫轻笑一声,说道:“以后,本宫麻烦公公的地方还多着呢。”笑声很轻,汪立信浑身一颤,他今天不接只怕才是真正得罪了她,犹豫了一会,汪立信伸手接过茯苓手里的金叶子,恭敬的回道:“谢娘娘赏赐。”青枫没再多说什么,微微摆手,汪立信退了出去。 正厅不小,但是现在被绫罗绸缎,黄金美玉塞得满满的,看着这一室的珠光宝气,青枫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一边朝内室走去,一边说道:“茯苓,马上让人把东西都搬走。”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91章宠冠后宫2 > “是。”茯苓指挥几个宫女,手脚利落的将一室的荣华尽数搬空。刚忙完一会,几个太监端着食盘进了清风殿,走在前面的是许纪。素来盛气凌人的许总管一见到茯苓,竟讨好的迎了上去,笑道:“茯苓姑娘,奴才求见清妃娘娘,还请您传个话。” 深知此人心胸狭窄,茯苓没说什么,只微微点头让他们等着,转身进了屋内。 最近青枫嗜睡,茯苓本打算进来看看,若主子歇了就打发许纪他们离开,谁知青枫竟在摆弄着窗台上的海棠盆栽,心情颇好的样子。 在青枫身后站了一会,茯苓才说道:“主子,许纪在外面求见。” 青枫眼眉都没抬一下,随口回道:“让他进来。” 茯苓出去把许纪带进屋内,青枫已经坐在正厅主位上,许纪匍匐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奴才叩见清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总管怎么有空过来。”青枫嘴上说着客套话,却没让他起来。 许纪仍是跪在地上,脸色挂着大大的笑容,回道:“娘娘这么说折煞奴才了,听说娘娘最近没什么胃口,奴才特意准备了些开胃的小食,给娘娘品尝。”说完他身后的三名小太监伶俐的将食盘端上来。腌制的梅子青翠饱满,粉白的糯糍小丸子散发着淡淡的桂花清香,最后一盘红白青三色萝卜丝排成了漂亮的扇形,三盘小食用白玉小盘盛着,看着很是诱人。青枫尝了最后一盘,萝卜清脆的口感很爽口,酸度也恰到好处,青枫赞道:“味道不错,赏。” 许纪连忙摆手,急道:“这是奴才份内之事,可不敢领赏!” 青枫明眸微扬,把另外两道小食也尝了一口,没再理会跪在一旁的许纪。茯苓走到许纪身边,低声说道:“许总管没事的话,回吧。” 许纪急了,终于忍不住说道:“奴才斗胆,有一事相求。” 心里轻哼一声,青枫淡淡的说道:“说吧。” 抬头看了看青枫的脸色,许纪斟酌再三,才轻声说道:“家姐触怒皇上,马上就要被逐出宫去了,她在一辈子都在宫里,外面连个亲人都没有了,求娘娘在皇上面前求个情,让家姐能继续留在宫里,她一定会更尽心尽力服侍太后,奴才和家姐也不会忘记娘娘的大恩。”说完许纪趴倒在青枫脚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这事本宫记下了,你退下吧。” 青枫的心神似乎都放在那几盘小食上,根本就是随口打发他的。其实他今天也是冒险来求她,青枫最的宠,若是她肯动动嘴,或许还有转机,现在看来,她兴致缺缺,只怕是不愿淌这场浑水。他还得另外想法子才是,心里有了计较,许纪起身,匆匆行了礼,退了出去。 满腹算计都写在脸上,这人倒不见得是真心为了姐姐,是怕日后在宫里没了靠山吧。“主子,许家姐弟就是墙头草,今日他可以倒向您,明日他也能倒向别人,您还是别为他们惹恼了皇上。”茯苓唾弃这样的人,说话难得的尖锐起来,青枫灿然一笑,“我可从没指望他们真心效忠于我。这事我有分寸,你别担心。” 青枫的筷子再次伸向那盘凉菜,茯苓赶紧将盘子端起来,“这东西您也不能多吃,生冷之物对身体不好。” 手里握着筷子僵在半空中,食盘却已经被茯苓拿走,青枫苦笑不得,笑骂道:“茯苓,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像管家婆了!” “管得好。”一声低语忽然在身后响起,两人皆是一惊,茯苓回头看到那明黄色的身影,赶紧跪下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枫看了看屋外,夕阳西下,竟已到了晚膳时分。青枫缓缓起身,行礼道:“皇上万岁……” “爱妃有孕在身,朕特准你以后无需行礼。” 刚才看到燕弘添的时候,她还有些紧张,想起那日他幽深的黑眸,青枫不禁心神恍惚,但是此刻的燕弘添语气轻松,神色如常,似乎又恢复到以往的模样,看起来依旧邪魅难以捉摸,却绝不是那天沉冷的样子。青枫暗暗观察着,不动声色的回道:“谢皇上。” 牵着青枫的手,在主位上坐下,燕弘添笑道:“朕给你的封赏你还满意吗?” “满意。” “满意却也没什么可开心的?”其他妃嫔若是得了赏赐,早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生怕别人看不到。这屋子不仅没有一件他赏赐的东西,甚至原来的摆设也敛去不少,整个屋子明亮而简单,和她一般透着一股清高的气息。 燕弘添嘴角轻勾,说道:“有一件事,你一定会很开心。” “哦?臣妾洗耳恭听。”嘴上这么说着,青枫却不认为有什么事能让她开心。燕弘添也不多说,只从袖间拿出一张艳红喜庆的帖子,递到她面前。 青枫接过,有些好奇的打开,“这……”看清上面的字,青枫杏眸圆瞪,盯着那张小小的帖子,深怕上面的字会消失一般,颤声问到:“真的是正妻吗?” 帖子上“元妻”二字已经回答了青枫,楼夕颜不惜犯众怒,也要迎娶姐姐为正妻,可见他是真心待姐姐,姐姐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了。紧紧握着手里的红帖,久久青枫才吐出轻轻的两个字:“真好……”。 青枫眼眉都在笑,那本就明亮的眼睛里闪着莹亮的光芒,嘴角扬起的弧度柔美而轻快,燕弘添从没见过她这样笑过,很美,燕弘添有一瞬的疑惑,以前他从没想过要一个女人的心,他只要她们臣服就够了,此刻,见过这样的笑容之后,他开始觉得臣服似乎不够。 夕阳渐落,还没点灯,屋子里有些暗,但是此刻的她仿佛会发光一般,青枫脸上的笑美好温暖得有些刺眼。这样的笑并不是因为他,燕弘添心下顿时不太爽快,轻哼道:“好?是福是祸还不知道。” 青枫不以为意,祸福难料,谁知道以后的事情,起码此刻能预见的未来,姐姐是幸福,将艳红的帖子小心翼翼的合上,青枫略显兴奋的问道:“我能去参加他们的成亲典礼吗?” “不行。” 冷淡的两个字击垮了青枫脸上的笑。不让她去,又何必拿这帖子来,给了她希望又深深打破,燕弘添确实很懂得折磨人! “你现在的身份是清妃,而且还有孕在身,不能出宫。”从燕弘添说出“不行”两个字的时候,青枫就知道她是不可能出去的,这个男人向来说一不二,但是燕弘添竟然解释,青枫很是诧异,直直的盯着他,试图从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中看出点什么。 “不过……朕可以赐你一块令牌。每天申时至酉时,手持令牌可以自由进出北门,这样青灵就能随时进宫陪你了。”烫金令牌悬在青枫面前的时候,青枫有些不敢相信,握着令牌,青枫心怦怦直跳,不知是因为狂喜还是不安。燕弘添今天有些反常,不过想到有了这令牌,她就能经常见到姐姐,青枫还是很开心的。手摩挲着令牌上的花纹,青枫忐忑的回道:“谢皇上……” 能随意掌控一个人的情绪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尤其是她的。燕弘添的心情忽然变得好了起来,看了一眼桌上摆满的菜肴,燕弘添嘴角微扬,“今天的晚膳挺丰富,用膳吧。” 将令牌收好,青枫忽然说道:“不用你们伺候了,都退下吧。” “是。”茯苓和高进对看一眼,出了屋外,轻轻将房门合上。 青枫站在燕弘添身边,给他布菜斟酒,他们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一般不是剑拔弩张就是斗智斗勇各怀心思,这次难得的平和。燕弘添享受着青枫的服侍,吃了七八分饱,才缓缓放下筷子,捏着酒杯,轻抿了一口,笑道:“有话就说吧。” 夜幕早已降临,清风殿内外都点了宫灯,院子里算不上敞亮,却也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高进出了房门就一直站在离门一丈左右的候着,平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今天新来了不少宫女,虽然都安静的干着活,茯苓还是觉得拥挤,有些烦躁。走到清风殿外,初秋的夜风拂面而来,茯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但还是久久的站在夜风里。 “茯苓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茯苓回头看去,一名宫装女子眼眉里都是笑,满怀希翼的看着她。 茯苓轻轻点头,回道:“记得,兰芝。你,怎么会到清风殿?” 兰芝知道茯苓肯定记得她,不过现在人家的身份是女官,又是娘娘的心腹,装作不认识她也没什么奇怪的。听到茯苓说记得,兰芝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您现在已经是女官了,想不到还记得我。这次我可是花光了所有的银子打点关系才能来这的,咱俩怎么说也曾经共患难过,您可要多多提携我啊!” 原来如此,人往高处爬无可厚非,洗衣局确实不好待,茯苓微微一笑:“娘娘待人宽厚,心思剔透,只要用心服侍,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兰芝嘴角的笑有些僵,不过只是一瞬,随即欠身行礼,乖顺的回道:“是,奴婢一定会很用心的。”说完不忘再施了一礼,才缓步退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92章宠冠后宫3 > 刚才还是“我”,现在就自称奴婢了,茯苓无奈的摇摇头,她说的是真心的实话,估计兰芝觉得她是端架子敷衍她吧。 “岚儿姐姐,这种事让奴婢来做就行了。” 站在门外,透过半开的殿门,茯苓看到兰芝站在岚儿身边恭敬又小心翼翼的说着话。 岚儿打量了身旁这个乖巧的宫女一眼,皱了皱眉,“你会吗?”娘娘都是茯苓近身照顾,现代根本轮不上她和夏吟插手,洗衣扫地这些粗活她不屑干,看娘娘挺宝贝这些海棠的,她也是顺手剪剪花枝。 兰芝看岚儿脸色不太好,赶紧回道:“奴婢以前和宫里修建花枝的老嬷嬷学过,手艺肯定不及姐姐,不过这些活本来就应该我们这些奴婢做的,姐姐您从旁提点就好了。” 岚儿微微挑眉,这宫女嘴还挺甜的。不客气的将手里的剪子交给兰芝,笑道:“那辛苦你了。” 兰芝一脸惊恐,急道:“没有的事,奴婢刚来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要姐姐多多提点。” 岚儿满意的点点头,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兰芝。” 又看了她一眼,岚儿笑道:“那你先修剪着,我一会再过来看看。” “是。”兰芝一边应着,一边还恭敬的行了礼。岚儿心情不错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兰芝脸上恭敬的神色立刻隐去,不过手里的活倒是干得挺认真。 茯苓轻叹一声,兰芝这样的人,或许更适合在宫里生活,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其实后宫中的每个人都在争宠,主子们渴望得到皇上的宠爱,奴才也一样,希望得到主子的赏识。所有人都在争,原来她以为青枫和她都是不争的人,现在看来青枫也在争。 这,就是后宫吧。茯苓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双冷漠孤傲的眼睛,那个人……是不是不屑于争抢?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了那个冷傲的男人,茯苓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有话就说吧。” 屋内烛光暖暖,气氛难得的融洽,燕弘添语调轻松,看起来心情颇好,青枫思量了一会,说道:“许嬷嬷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现在让她出宫,太后的起居饮食就没个贴心的人照顾了。不如让她留在宫里好好服侍太后,将功补过吧。” 燕弘添握着酒杯的手一顿,冷眸微暗,“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太后多次求情,皇上不可能不卖她面子,到现在还不应允,应该是想把这个人情留给她,她现在说这样的话,没什么不妥啊?青枫暗自揣测了一番,才又回道:“是。” “既然爱妃给她求情,准了。”果然如青枫所料,燕弘添没有为难她,但是他语气中的冷然甚至有些失望又是为什么呢?正想抬头看看他的脸色,燕弘添却忽然起身,推开房门,在她惊愕的眼神中大步离去。盯着那道大步而去的身影,青枫心中满是疑惑,他刚才是在生气吗?但是他气什么?还是他期待她说什么? 皇上已经走了好一会,茯苓进门还看到自家主子眉头深锁的呆站在那里,不禁有些担心,轻声叫道:“主子?” 摇摇头,青枫还是猜不透燕弘添的心思,干脆无视,“我没事。” 眼光扫过依墙而立的墨黑大伞,青枫想了想,说道:“茯苓,最近也不下雨,伞就先收起来吧。”这伞若是再放在这,下次被明泽看到,岂不是更尴尬了,她总不能每次都在他面前那般狼狈! “是。”茯苓拿起雨伞,发现上面积了些灰,将伞拿出院外,茯苓打开雨伞,用干布将伞面擦干净,合上的时候在伞柄上端摸到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仔细看了一眼,是两个字——颀聿?字刻得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是伞主人的名字,还是伞铺的标记?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茯苓也没在意,合上雨伞装进伞套里。 这把伞在主子屋里放了什么久,对主子来说肯定是特别的。拉开柜子最靠里的抽屉,茯苓把伞放了进去,贴心的将它和其他伞分开放置。 夕阳西下,青枫躺在院中的躺椅上看着满院的海棠,它们显然已经适应了新的土壤,枝叶繁茂生机勃勃,只可惜还没有开花。青枫还让人在院墙边植了几簇白菊,盛夏已经过去,正值初秋,白菊刚吐新蕊,在依旧清翠的矮丛中,格外惹眼,隐隐透着一股淡入清风的雅致。 在茯苓和黄矫的悉心调理下,她的身体好了很多,肚子没再隐隐作疼了,但是黄矫说她还是太瘦了,茯苓每天变着花样炖汤给她喝,就像现在。 茯苓端着刚炖好的鸡汤来到青枫身边,就听见她幽怨的声音响起,“茯苓,这些日子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将汤盛好送到青枫嘴边,茯苓笑道:“没什么奇怪的。”如果一定要说奇怪,那就是她们想尽办法为这位主子补身体,她却还是骨瘦嶙峋。 坐直身子,接过茯苓手里的汤碗,青枫白了她一眼,说道:“我是说,后宫太过平静了,所谓的巫蛊之术皇上竟不细查,辛家也就此作罢不了了之,实在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皇上封我为清妃,两宫皇太后居然都没有宣我过去刁难一番,皇后也如此沉得住气?” 茯苓苦笑,看来不把事情说清楚,这位主子是不可能好好安心养胎的,“庆典马上要开始了,各国使者、商贾都陆续到了京城,皇上说国事为重,后宫巫蛊之事就此作罢不得再提,楼相过两日要成亲了,西太后怕朝云公主再做傻事,这些日子以来日日陪伴左右,所以也就顾不上您了。东太后因为封妃之事,一直和皇上闹别扭,再加上楼相执意娶灵姑娘为妻,把她老人家气坏了,好在最后皇上允许许嬷嬷留在宫里,东太后气才顺了些,这两日正准备动身到临川别院休养,眼不见心不烦,至于皇后……” 青枫警觉的问道:“皇后如何?” 茯苓叹了口气,笑道:“皇后那边一直以身体还未康复为由,闭门不出,也不见客。” “我还是觉得怪怪的。”摇摇头,青枫绝对不相信辛玥凝会就此作罢。 怀孕的女子容易烦躁多疑,茯苓看看天色,日落西山,阳光没这么烈了,笑道:“要不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太医说了,多走动对您和孩子都好。” “也好。” 两人漫步在后宫小径上,宫女太监们远远的看见她就已经跪了一地,其他嫔妃要不就远远躲开,实在躲不开的,也都识相的过来请安,在她点头之后逃一般的离开。这就是所谓的宠妃的待遇吗?一路上把人踩在脚下的感觉不可谓不好,只是也让人疲累。她这种狐假虎威的宠妃都有这样的感觉,燕弘添呢?青枫没来由的又想到几天前他突然离去时的样子,她可以肯定他在生气,却想不明白他气什么。 青枫莞尔一笑,后宫的女人果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想男人,而且,还只能想那一个男人。 走近御花园,各种花香混杂在一起迎面袭来,青枫有些想呕,拿起丝帕捂着口鼻,低声说道:“御花园的花香太烈了,薰得我难受,到别处走走吧。” “是。”知道她喜静,茯苓扶着青枫朝着旁边幽静小道走去。 小道两旁是刚刚长成的相思树,时值初秋,枝叶依旧繁茂,夕阳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下一地的斑驳,青枫踩着那斑斑点点的余晖,闻到的都是淡淡的草木芬芳,脚步越发的慢了,嘴角擒着浅浅的笑,她喜欢这里。直到最后一丝晚霞也被夜幕吞噬,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茯苓看青枫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轻声劝道:“天色不早了,主子回吧。” 青枫却站着不动,指着不远处的女子,问道:“茯苓,你看那人是谁?” 茯苓定睛看去,一抹清瘦的身影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一路东张西望,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看那身形样貌……茯苓回道:“好像是慧妃身边的舞儿。” 天刚刚黑下来,这般鬼鬼祟祟的,必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事。青枫低声说道:“过去看看。” 跟着舞儿走了一段,只见她熟练的穿过一个小圆门,青枫还想跟过去,茯苓拦住了她,“主子,前面就是冷宫了,估计舞儿就是去看看慧妃而已。您身子娇贵,还是不要过去了,奴婢去看看吧。” 冷宫里什么境况,除了甄箴和舞儿里面还有什么人她都不知道,而且她还怀着身孕,这样跟进去确实不妥,想了想,青枫点头回道:“嗯。你自己小心点,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出声,尽快回来。” 青枫眼中的担忧让茯苓心中一暖,微笑点头:“嗯。” 茯苓进去之后只剩下青枫一人,她才注意到这里确实偏僻,其他宫道隔三五丈就会点上一盏小宫灯,这却是漆黑一片。道路两旁的树丛疏于照顾,疯长到差不多一人高,现在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夜风也起来了,青枫轻轻摩挲着双臂,开始觉得让茯苓进去也是个错误的决定。 又等了一会了,青枫有些担心茯苓,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冷宫看看的时候,身后三四丈的地方,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半人高的树丛也摇晃得厉害,不像是风吹的,青枫一惊,谁在那里?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93章另有隐情1 > 青枫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眼睛盯着那片草木晃动的地方,双臂紧紧的抱在一起,不自觉的微颤着,原本就荒凉的地方此刻显得更加阴冷。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但是青枫从来不信鬼神,这里又还是皇宫的范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青枫屏住呼吸,小心的踏进那片乱丛中,她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作怪。 “你……你别这样……当心被人看见……”一个模糊的女声从矮丛里传来,断断续续,青枫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走近一些,一道略显不耐的男声忽然响起,“这地方怎么会有人。” 青枫一愣,赶紧停下脚步。不一会,女子娇嗔的声音和着男子粗壮的喘息时轻时重的传来,青枫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脸色一红,立刻转身离开,却因为天色太黑脚步太急一脚踩在枯枝上,发出“咔嚓”脆响。 “谁?!”里边的人警觉性还挺高,轻微的响声便惊动了他们。青枫僵直着立在那里,不敢乱动,里面的人似乎也在倾听外面的情况,一时间周围静得只听到风吹过树丛的沙沙声。 那男子显然是有武功的,这里四下无人,万一他们狗急跳墙……青枫定了定心神,大声呵斥道:“谁在那里,给本宫滚出来。” 清冷的呵斥凌厉地划破夜的沉寂,里面的人显然是被吓到了,树丛中草木晃动得更加厉害,衣料摩挲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女人的哭腔。 “难道要本宫派人进去抓你们才肯出来吗?”听出里面的人慌了神了,青枫此时只能继续虚张声势,“来人!” 青枫话音才落,树丛中闪出一个人影,那人穿着暗红御前近卫军的衣服,帽沿压得低低的,看不清相貌,他身手不错,几个起落就已经跑出十丈之外,在夜色的掩护下,很快消失在青枫眼前,这期间他竟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就这么跑了?青枫在心里狠狠的鄙视那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男人,同时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看了一眼树丛深处,青枫冷声说道:“还不出来?他跑得掉,你以为你也跑得掉吗?” 好一会,树丛晃动了一下,一名宫女怯怯的走了出来,身上的衣衫还算整齐,头发却凌乱的散在身后,才走了两步,那女子忽然跪倒在地,慢慢的爬到青枫面前,头也不敢抬,只是一味的磕头,颤抖的声音不停的只叨念着几句话,“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抬起头来。”女子缓缓抬起来,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尚算清秀,脸上爬面了泪痕,在月光的映衬下,一脸死灰。青枫逆光而立,看不清她的神情,只隐约可见脸颊上的疤痕,宫女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眼中的恐惧似见了鬼一般,是……清妃…… 青枫微微挑眉,这是什么表情,她有这么恐怖吗?手不自觉的抚上脸颊的疤痕,心里不知为何很不舒服,语气也越发的冷了,“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 女子哆嗦了一下,身子更是抖得像筛子。青枫皱了皱眉,“不说便罢了,把你交给内务府,本宫可没闲心管这龌龊事。” “不要!”看青枫转身要走,女子一把扑倒在她脚下,紧紧拽着她的裙角,颤声回道:“奴婢名叫……姚蝉,是西霞宫的宫女。再过两年,奴婢就到年纪出宫了,奴婢在宫里的日子,都是他关心照顾,我们说好出宫就成亲,所以……所以才情难自禁……求娘娘饶恕!”把她交给内务府,她必死无疑! 原来是西太后宫里的人,难怪看见她像见鬼似的,扬起一抹冷笑,青枫淡淡的说道:“既然还有两年就能出宫了,就更应该恪守本分,淫、乱、后、宫之罪足够要你们两个人的脑袋。” “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恕。”颤栗的求饶声合着“咚咚”的磕头声,听的青枫心下一阵烦躁。想起那道头也不回的身影,青枫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他……”吱唔了半天,宫女咬了咬干涸的唇,咚咚的磕头声再次响起,“都是奴婢的错,娘娘要罚,就罚奴婢吧!” 地上全是枯枝碎石,这样磕头,不用她抬头,青枫也知道伤成什么样。那个没有良心的男人就这样抛下她逃了,她却还傻傻护着他,为不值得的东西执着,她也是自作孽。 久久,青枫低声说道:“今日之事便罢了,你退下吧。” 姚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娘居然……不追究?茫然的抬头看着青枫,暗黑的阴影下什么也看不清。“谢娘娘!谢娘娘!”生怕青枫反悔一般,姚蝉回过神来匆忙爬起,狼狈的逃开了。 看着那道仓皇逃离的背影,青枫嘴角微扬,西霞宫,姚蝉……她记下了。 “主子?主子!” 茯苓焦急的低呼声从小道上传来,青枫扬声说道:“我在这。” “您怎么在树丛里?”看清不远处几乎淹没在树丛里的身影,茯苓赶紧上前扶着她走出来,急道:“里边小虫子多,您快出去。” 两人好不容易出了那树丛,茯苓蹲下给她整理裙摆上的草屑,青枫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问道:“甄箴,她怎么样?” 青枫感觉茯苓僵了一下,夜色下看不太清她的神情,青枫低笑道:“不好?”也是,原来那样尊贵的身份,现在沦为冷宫弃妇,也没几个人受得了。清苦的生活有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理的落差还有那无尽的绝望。 出来很久了,青枫也饿了,正想打道回府,茯苓左右看了看,忽然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青枫惊愕的盯着茯苓,好一会才压低声音问到:“你说的是真的?” “奴婢刚刚亲眼所见。” 这怎么可能?“我要亲自看看。”她,不相信。 所谓冷宫,其实就是一座置身后宫深处,无人过问,没有尊严,没有希望的宅子。眼前的“冷宫”并没有想象中的破败,起码那厚重的暗红大门看起来依旧高耸坚固,门上没有牌匾,大门虚着,微弱的烛光映出门外,里面传来细碎的对话。 “主子,您慢点,小心烫。”甄箴本来就纤细的手现在骨瘦如柴,脸庞消瘦,眼圈下淡淡的青紫色让她看起来很是憔悴,舞儿忍不住又红了眼。 “傻丫头,哭什么?”双手握着汤碗,甄箴微微一笑,轻叹道:“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以前虽然锦衣玉食,却日日记挂着那人在干什么,想什么。日日担心被妒恨算计,现在好了,断了那些念想,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乐得清净。” “确实挺清净的。”冰冷的声音在够重的木门外响起,门也被用力推开。 “哐当。”看清门外的人,屋里的两人同时吓得脸色惨白,尤其是甄箴,此刻她就像一片秋风中的残叶,瑟瑟发抖,手中的瓷碗惊惶间摔在地上她还不自知。 青枫冷眼凝视着这个曾经优雅高贵的女人,甄箴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惧,即使是在被众人指责、陷害,甚至打入冷宫的时候,她都没有这般惊慌失措。眼光落到她的肚子上,青枫微微扬眉,没有了大披风的遮掩,那肚皮看样子该有六七个月了吧。 感觉到那道炙热的视线停留的地方,甄箴身子猛地一抖,腹部忽然一阵痉挛,下意识的捂着肚子缩了缩。 “你……你来干什么?我家主子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你们还想什么样?”舞儿拦在甄箴前面,对着青枫叫嚣,可惜本来应该清亮的声音却和她的手一样,抖得厉害。 “为什么?”青枫微眯的眼眸紧紧得盯着躲在舞儿身后的甄箴,她真的不明白,看甄箴这个样子,孩子起码六七个月了,这样算来出事之前她就已经怀孕了,为什么不说?宁愿被贬到冷宫也不肯说,为什么? 心里轻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也躲不掉,初见青枫的惊惶过后,甄箴也渐渐静下心来,虽然还是忌惮青枫,脸上却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轻拍舞儿的手,把她从身前拉开,对上青枫完全看不出喜怒的眼,甄箴低声回道:“因为,我想要我的孩子活着。” 青枫眼中划过一抹冷厉的寒光,“你想要你的孩子活着,就想要别人的孩子死吗?”想到枕头下那个香囊,青枫就恨不得撕了她。 甄箴愣了一下,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甄箴那副茫然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但是茯苓明明看见夏吟半夜进了菱云宫,这又作何解释?今天她要弄个明白,青枫扬起一抹冷笑,哼道:“到了现在你还在装傻吗?你指使夏吟给本宫下药,想让本宫永远都怀不上孩子。如你这般歹毒的女人,根本不配拥有孩子。” 甄箴眉头紧蹙,看来她又被人陷害了,若是以往,她不屑于解释,今天却不能不为自己辩解,“夏吟不是我安排在清风殿的,我更加没有指使任何人下药害你和你的孩子。”她知道自己有孕后,担心皇后会有什么动作,确实想过挑拨青枫与皇后,只要她们俩斗起来就没有这么多心思注意她,只是她没有想到青枫反倒黏上了她,皇后更毒辣,想一箭双雕。 迎着青枫不信的,甄箴苦笑:“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争抢的,骗你又有何用?” “好。”青枫爽快的回了一声,眼光再次转向那隆起的腹部,扬声说道:“你敢拿肚子里的孩子起誓吗?” “主子不要!”舞儿抓住甄箴的衣袖,哭道:“您根本没有做过,为何要拿小主人起誓?!”这个孩子是主子唯一的希望了,若有什么闪失,她家主子也活不下去了。 如鹰般锐利的视线落在肚皮上,甄箴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她根本没得选择,她要是不起誓,青枫必定认定她就是要谋害她的人,以自己现在处境,青枫想要她死,她根本没有活路。撑着桌角,甄箴站起身来,缓缓举起右手,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一字一句说道:“皇天在上,甄箴今日若有半句虚,就让我的孩子……不能降临人世。”一滴泪无声无息的滑过眼角,滴在隆起的肚皮上。 青枫始终盯着甄箴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那张脸上有悲凉、无奈甚至愧疚,唯独没有惊慌,畏惧,真的不是她……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94章另有隐情2 > 青枫选择信她,如此一来,青枫更为不解了,低声问道:“你既然不指望这个孩子摆脱此刻的困境,为何还要冒险保住他?”她那般大动静的让众人皆知她怀孕了,为的就是拿这孩子当保命符,甄箴既然也有孕在身,为何那时不说?若是现在有人想弄死她,可是易如反掌。 “我想……为他生一个孩子,不为争权谋利,就只是我和他两个人的孩子,延续我们的骨血。”说着,甄箴轻轻抚上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嘴角那抹温暖的笑在青枫看来无比的刺目。骨血延续?青枫不屑的轻哼道:“巫蛊之术本来就是无稽之谈,他连查都没查,就把你打入冷宫,之后更是对你不闻不问,这种人值得你为他生儿育女?”那日在大殿之上,她只感到心寒! 相较与青枫的辞冷厉,甄箴只是淡淡一笑,“青枫,你不懂这个后宫,不懂他,也不懂爱。”原来她也曾经恨过他,怨过她,但是在这清冷的后宫待了这么些日子,想了很多,慢慢的她好像有些懂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青枫一时间还没有想明白,面前的人忽然身子一矮,跪在她面前。 “青枫,今日之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甄箴求你!” 青枫心下微怔后退了一步,这个骄傲的女人竟然重重的跪在地上求她? “主子!”舞儿已哭得泣不成声,为自家主子心痛,委屈,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静静看着地上那个看起来卑微却又哪般高贵的女人,青枫抬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最后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默认的转身出了冷宫。 出了冷宫,青枫一路无语,月亮似被云雾遮盖了,绿荫遮蔽的宫道黑得彻底,茯苓小心的搀扶着她,不敢出一点声音,今夜之事,对入宫十年的她来说,都哪般震撼,才入宫半年多的主子只怕还没回过神来吧。 “茯苓。”微沉的声音忽然响起,茯苓轻轻回了一声,久久又没了动静,周围实在暗得什么都看不清,青枫的脸色茯苓自然无从知晓。 “我们一直都在被人耍着玩。”越发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多少威慑力,茯苓心却是一沉,只因搀扶交握着的手被抓得有些疼,茯苓却只能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辛、玥、凝!你已经是一国之母,儿子也是太子了,你还要如何?真的就这么喜欢斗吗?青枫暗暗咬牙,甄箴这个孩子,她保定了,就算最后斗不过辛玥凝,也要给她留下一个大麻烦! 青枫深知,她前路的道路就如同这条暗淡无光的宫道,不知前路如何,更不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她和甄箴一样,也没得选择,只能走下去。正阳宫 萧雨端着刚泡好的红蒿茶,身后跟着两名宫女,端着几样精致的茶点,初秋了,怕手中的茶凉,三人脚步匆匆的往御书房走去。 “这么晚了,还送茶进去?” 萧雨微愣,脚下一滞回头看去,就见青枫从宫门口缓步走进来,脸色带着淡淡的笑,萧雨却没感到一丝笑意,那周身的冷凝之气比初秋的夜风还冷。 她怎么来了?青枫从来没主动到正阳宫找过皇上,更别说这大半夜的亲自过来,萧雨猜不透青枫来意,敛下眸光,微微躬身行礼道:“清妃娘娘金安。” “平身吧。”青枫的眼光找过几人手中的托盘,除了一壶好茶,还有不少吃的。萧雨低声解释道:“庆典将至,事务繁多,皇上这些日子都要过了三更才歇着,所以需备些茶水糕点。” 青枫抬眼看去,书房内灯火通明,大门敞开着,燕弘添端坐在书桌后,一叠叠明黄的折子占了书桌的一半,他手里握着毛笔,不时在折子上写些什么,从头到尾,眉头都是皱着的,虽然他端坐高位身姿依旧提拔,周身却透着疲惫。晓是如此,威仪依旧慑人。 盯着不远处的男人,青枫一下子像是醒了一般,今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甄箴让她疑惑也让她震撼,她还未想好要如何做之前,脚下似乎自有主张的往这走,其实她来这毫无用处,甄箴很多时候说得不一定可信,但是有一点说得没错,她不懂燕弘天,一点都不懂。 青枫脸色忽明忽暗,萧雨暗暗观察着,本不想出声,但手中的茶再不送进去就要凉了,迟疑了一会,萧雨轻声问道:“需要奴婢通报……” “不用了,别打扰皇上处理国事。”青枫收回视线,微微摆手。留下一句话,如来时般突然,她转身离开,萧雨还没反映过来,青枫已出了正阳宫。 萧雨端着热茶,轻轻的放在书桌旁的矮几上,眼光扫过书桌,上面还堆着几十本折子,看来今晚三更皇上也不能休息。将茶点也放在燕弘添触手可及的地方,萧雨后退了两步,却没离开。等到燕弘添停下来喝茶的空闲时间,萧雨轻声说道:“皇上,刚才清妃娘娘来过,看您在处理国事,就离开了。” 燕弘添手里拿着茶杯,眼睛仍是盯着折子,眼皮抬都没有抬一下,回道:“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 从书房出来,萧雨打发身边的宫女退下,自个慢慢的往回走,走到御书房与寝宫连接的长石阶上,萧雨所幸坐了下来,手撑着下巴,盯着被云雾遮盖了大半的月亮发呆。 萧雨是皇上身边的近身女官,即使大晚上的坐着石阶上,也没人敢说她,守夜的将士,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只敢悄悄看上一眼,然后匆匆走过去。 “这么晚了萧执事还有闲情赏月?” 在正阳宫内会用这种调侃语气和她说话的,不用抬头萧雨也知道是谁。快庆典了,明荐时常在宫中出现,以往十天半月也不见得露面的人现在倒是天天能看到他在眼前晃。萧雨斜睨他一眼,复又继续抬着头看天,不想搭理他。 本以为自讨没趣了他会离开,想不到明荐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想什么事这么出神?” “想一些看起来很清楚其实很混账的事情。”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几分愤懑,明荐一愣,笑道:“什么事惹恼了一向困宽宏大量的萧执事?” 萧雨没理他,秀丽的眉轻拧着,看她的样子像是有心事,明荐正色问道:“真的这么苦恼?” 萧雨摇摇头,“我只是在想,谁是下一个清妃。” 青枫?他知道今晚青枫来过,一会又走了,她和萧雨说了什么,能让一向不爱搭理后宫嫔妃的萧雨为她伤神?明荐试探的笑道:“清妃魅力不小,连你也关心起她来了。” 先是淑妃,再来是慧妃,下个该是这位清妃了啊,萧雨低声叹道:“是不是红颜都薄命?”那么她的命运又是什么?到了年龄她只有两条路,皇上若是看上了她,把她留在身边,封个贵人美人什么的封号,一辈子老死宫中,运气好点的,皇上为她指一门亲事,她这个年纪和身份,正妻是不可能了,侧室吧。其实两条路最大的不同就是关她的牢笼的大小不同而已。她痛恨这种感觉。 萧雨明眸中化不开的愁绪看得明荐心湖微漾,抬起手靠近她的肩膀,却迟迟不敢落下,身后忽然响起一声通报:“统领大人,夙将军深夜求见皇上。” 明荐慌忙收回手,三更已过,夙将军深夜亲自入宫,必有要事,明荐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回道:“领将军到御书房偏厅等候。” “是。”守卫领命小跑离去。明荐想到萧雨还在身后,想回头和她说一声,却发现萧雨已经起身走了,明荐低叹一声,转身直奔御书房。 “皇上,夙将军求见。” 握着毛笔的手一顿,抬头往屋外望去,夜幕深沉,燕弘添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过戌时。” “宣。”夙凌深夜觐见,燕弘添隐隐感觉到此事应该与黄金案有关。 不一会,夙凌一身墨绿常服,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大步走来,不等他行礼,燕弘添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何事如此紧急?” “确实很棘手。”夙凌没多说什么,递出手中的本子。 翻开那本不算薄的册子,才看了几页,燕弘添黑眸微眯,低声念道:“勾结乱贼,盗取国库,意图谋反,果然棘手,条条都是死罪。” 夙凌能感觉到燕弘添动怒了,沉声说道:“夙任抓到乱贼时,已经审讯过一回,当时他们说是与当年开金库的户部尚书勾结,还签字画押了,谁知回到刑部他们就一口咬定是楼相父子主使的。” 啪一声,将子甩被到书桌上,燕弘添嘴角微扬,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想不到你不仅帮朕把黄金取回来了,还给朕带回来这么有趣的事情。” 燕弘添嘴里说着有趣,在场的几人却不觉得有趣,那双微眯的黑眸子里,杀机毕露,好在只是一瞬,又转回平静,“高进,宣单御岚入宫。” “是。” 再次拿起那本册子翻阅,看完最后一页,燕弘添忽然说道:“谋反兹事体大,不可儿戏。一会单卿家来了,你们商量一下,明日先将‘意图谋反’者收监入狱。” “明日?”明天是楼夕颜成亲的日子?!夙凌皱眉:“此事不需要和楼相商议?” 燕弘添舒服的靠着身后的软垫,笑道:“夙将军太低估楼相了,他一向运筹帷幄,你等着明天看好戏就是。” 此事一看便有蹊跷,皇上这么做,一来想出其不意,让此事背后的主使者措手不及,二来怕是不想让楼相这般逍遥惬意的成亲吧。夙凌倒不是为楼夕颜担心,只是明天那样的日子,他带人闯入宣旨抓人,还不知道青末那女人要和他怎么理论呢,也不一定,她很少理论,喜欢行动。想到青家那两个难缠的女人,夙凌头隐隐作痛。 天刚蒙蒙亮,清风殿内已经热闹起来。平时皇上赏赐的奇珍异宝全都被端了出来,一样样的装进精致的木盒了,包好放在一旁。 “茯苓,贺礼都备齐了吗?” “贺礼别拿少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们手脚麻利点别耽误。” 看着一大早就忙东忙西的青枫,茯苓赶紧上前搀着她,将她扶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笑道:“现在才是辰时,主子放心吧,东西都备齐了。” 青枫知道茯苓办事面面俱到,只是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她心里高兴也有点紧张,大姐终是要嫁人了。指了指两只雕刻成如意样式的满绿翡翠,再拿出袖间烫金令牌,交道茯苓手中,青枫说道:“如意寓意好,和这个一起交到她手上。”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95章另有隐情3 > “是。”将令牌放好,茯苓笑道:“您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青枫舒心一笑:“今日是姐姐大喜的日子,我虽不能前往,但也为她高兴。” 看外面太阳终于突破云层,青枫心急的把茯苓往外推:“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是。”这个时辰,宫门才刚刚开吧,茯苓无奈,自家主子着急成这样,她也只能出门去了。 茯苓离开后,青枫倒是无所事事起来,心里既高兴又兴奋,让她看书习字,她没那心思,只想着茯苓能快点回来,给她说说今日婚宴盛况,不知道姐姐有什么话带给她,姐姐大婚,末儿应该也在吧,大半年不见,那丫头也长大了吧。 “皇上驾到!”响亮的吆喝声从殿外传来,拉回了青枫早已飘远的思绪,燕弘添来了?青枫看向窗外,在她胡思乱想间,太阳早已升起,阳光照在窗棂上,已是巳时了。 今日楼相大婚,百官道贺,即使他不需亲自前往祝贺,这个时辰,他也应该在御书房内忙政事,来她这里做什么? 青枫没来得及细想,那道熟悉的明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外,青枫侧身行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弘添进门,单手扶起青枫,视线触到她微隆起的腹部,黑眸中闪过一丝忧虑,不过很快隐去,牵着青枫的手笑道:“朕不是说过了,爱妃无需行礼了。” 让人上了热茶,青枫状似无意般问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接过茶水轻抿了一口,没有萧雨泡的讲究,也没有平日里茯苓的细心,燕弘添放下茶盏,“最近忙于国事,都没空来看你,怎么?不想看见朕?” “臣妾不敢。” 两人又说了几句,都是些无用的闲话,青枫心中疑惑更胜。这时燕弘添忽然走进内室对面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就是个隔间。她喜欢作画,书房里其实没什么书,书架上放的大多是她随手画的习作,一张八尺有余的大桌子占了书房大半地方。桌子上摆满了笔墨纸砚,还有几张画了一半的画,一张刚完成不久的麒麟瑞兽图摆在最中间。 燕弘添进到书房显然也被这画吸引了目光,一人多高的画纸上,一只麒麟脚踏祥云,口吐薄烟,身边围绕着七彩祥云,麒麟周身墨黑,眼若铜铃,两颗獠牙隐泛寒光,半趴的姿势似在休息,又有蓄势待发之势,似随时要跃出纸外一般。燕弘添抚上画纸,发现墨迹已干便将它圈起放在一旁,又随手翻了几张未完的画,很快发现,他这位爱妃,喜画山水,虽不都是丛山峻岭图那般恢弘大气之作,倒不难看出笔触间的洒脱。 青枫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燕弘添不问她话,她也不出声。这时高进端着一个木盒进来,将木盒放在一傍便动手收拾起她的书桌来,很快收拾好了,高进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一叠暗红的小册子整齐摆在燕弘添右手边,那册子看起来不像奏折,青枫猜测估计也是些反映朝堂之事的奏本吧。 燕弘添将刚卷起的画递给高进,然后自如的在书桌前坐下,开始……批阅奏本? 这主仆两人是什么意思?这里又不是御书房。青枫皱眉,燕弘添占据了她的书桌,她现在又不能久站也不能抛开他不管回内室休息,只能躺在书桌旁的软榻上,随手抽了一本书看翻看,心思全然不在书上。悄悄的看向一旁专心批阅的燕弘添,青枫更郁了,既然要处理国事,为何要到她这里来? 就这样估摸过了一个多时辰,快到传午膳的时候了,青枫躺着都已经腰酸背痛了,燕弘添几乎没怎么动过,在心里腹诽了几句,青枫刚刚站起身,茯苓慌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子,不好了!” 掀开隔间的薄纱,青枫回道:“什么事不好了?” 跑到青枫身侧,茯苓刚要说话,就看见端坐在书桌后的燕弘添,膝盖一软,连忙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弘添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册子,似乎没看见茯苓一般,茯苓满头大汗,心砰砰跳,楼相刚出事,皇上却在主子这样,是迁怒?不像,监视?没必要。茯苓僵在那半晌不说话。 想到她今天是去喜宴送贺礼的,现在这般模样回来,青枫急了,莫不是……“我姐姐出事了?” 茯苓摇头。 青枫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一些,不是姐姐出事就还好,燕弘添不出声,茯苓不敢起来,青枫拉着茯苓的手,问道:“到底什么事?” 茯苓仍是低着头不敢出声,手指在青枫掌心悄悄写下“楼相”二字。字才刚写完,燕弘添眼睛还是盯着册子,微沉的声音淡淡的说道:“主子叫你说,你就说。” 茯苓想了想,才回道:“夙将军围剿西北叛贼归来,擒获叛贼头目,叛贼供认与楼相父子勾结,偷盗国库黄金,意图……”茯苓迟疑,想抬头看皇上的脸色却又不敢,青枫更急了,“说!” 茯苓咬了咬唇,低声说道:“意图谋反。” 谋反?青枫心猛地一跳,这是何等大罪,祸及九族啊。“楼夕颜现在如何?” “楼相父子已被单大人和夙将军带走,关入刑部大牢。” 青枫温怒:“那婚礼呢?谁给他们的胆子直闯相府抓人?” 茯苓低垂着头,不敢回答。青枫暗骂自己愚蠢,谁给他们的胆子,自然是身后那个的男人!不然谁敢在一国之相婚宴上抓人。 暗暗深吸一口气,青枫低声问道:“我姐姐怎么样?” “主子放心,楼夫人没事。” 楼夫人……青枫叹道:“他们已经拜堂了。” 青枫脚步明浮,茯苓赶紧上前,不敢起身,只能跪着撑着青枫,说道:“是楼夫人坚持与楼相拜完堂,才让夙将军把人带走的。”当时的情形突然而混乱,楼夫人一把掀开盖头,执意在众人面前与楼相拜堂完婚,要和楼相同生共死的决心不而喻,那淡然的神情,坚定的目光,从容的姿态,茯苓不由在心里赞叹,这般出色的女子难怪楼相非卿不娶。 姐姐终是如愿嫁给了楼夕颜,青枫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青枫摆摆手,“你退下吧。” 皇上没发话,茯苓还是硬着头皮依退下,轻轻掩上房门,却不敢扣死,留了一条缝。自家主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平日里就烈,近来是收敛了些,但这事牵扯到青家人,她就怕主子和皇上又起冲突,主子现在有孕在身,出不得半点差错。 青枫回过身的时候,燕弘添已经放下手中的册子,如鹰般锋利的黑眸紧锁在她身上,不如以往阴冷,却如无底的深潭,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落在青枫眼里,这样的目光是审视,是刺探,甚至是警告。 青枫也冷冷的回视他,“这就是你一个上午呆在清风殿的原因?” 她每次不自称臣妾虚情假意的叫他皇上的时候,燕弘添的心情都会没来由的很好,冷睨着她,燕弘添仍是不说话,他想看看今天的小猫如何亮爪子。青枫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一分都没有到底眼底,“你还真看得起我,想必皇上这时候还有很多国事要处理,请吧!” 燕弘添剑眉微扬,有些长进了,双手交叠在胸前,燕弘添啧啧笑道:“朕没想到,爱妃如此会审时度势,听到青灵没事就开始赶人了,你忘了楼夕颜对你也算照顾有加,如今他还是你的姐夫,你都不为他求情吗?” “求情?”青枫又笑了,只是这次满满的都是讽刺:“皇上在说笑吗?朝堂之事,臣妾一介女流可不敢妄加评论。楼相与皇上一块长大,在皇上身边辅佐多年,是您的左臂右膀,凡是皆为皇上劳心劳力,他的一举一动,皇上自然比臣妾清楚。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说谁有罪,谁还能无罪?” 清亮的声音字字句句清清楚楚都在说着“你是昏君”的意思,燕弘添鹰眸一凛,“青枫!” 青枫不禁浑身一抖,不退分毫。 青枫猜想燕弘添下面该暴怒了吧,燕弘添却是沉沉的问出一句:“在你心目中,朕真的就是一个昏君?” “你……”本来就是…… 两人中间隔着宽大的桌子,那慑人的气势还是压得青枫喘不过气来,他面沉似水,冷眸似鹰,却又隐忍不发,盯着燕弘添,后面的话她竟说不出口,青枫脑子里忽然响起甄箴说过的话,“你不懂这个后宫,不懂他,也不懂爱。”她是不懂,她也不想懂,一点也不想……脑子里这么想着,心却一阵阵的闷疼。 “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青枫忍不住转身蹲在墙角呕了起来,先是干呕,后来干脆吐得一塌糊涂。 青枫蜷在角落里,刚才还对着他张牙舞爪人,现在却柔弱得像只小猫,燕弘添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叫道:“来人!” 茯苓守在门外,听到青枫干呕的声音早就想进去了,碍于皇上在里面,只能在门外干着急,现在听到皇上召唤,茯苓立刻冲了进去。 茯苓拿了温水给青枫漱口,还给她拍背顺气,青枫今日却比平日呕得更厉害,一早本就没吃什么,到后面,青枫脸颊暗红,嘴唇却发白。 “宣太医。”燕弘添脸色铁青,茯苓赶紧解释道:“皇上,主子这是孕吐,太医来了也没用。” 青枫狼狈的半跪在地上,呕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燕弘添皱眉:“每天都这么吐?” 茯苓没敢抬头,只匆忙点点头,扶着青枫到一旁的躺椅上休息。 燕弘添烦躁起身,在正厅外来走了几圈,沉声呵道:“从今日起,青枫不得踏出清风殿,若她走出去一步,所有人都人头落地!” “皇上息怒!”清风殿内一干奴才吓得齐齐跪地,燕弘添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出了清风殿。 “高进,宣黄矫来给她看看。”出到殿外,燕弘添留下一句话,朝着北门走去。 “是。”高进似乎早料到皇上回这么说一般,朝御医苑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将早上皇上递到他手里的画交给身后的小太监,说道:“拿去装裱。” 皇上今日来这,一是想躲开百官为楼相谋反之事觐见闹心,二来是怕这位烈性主子在什么事情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作出什么事情伤了自己吧。高进思索,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对青枫是真的上心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96章出手相助1 > 青枫昨夜几乎未眠,茯苓早上带回来的消息让她微微安心,从乱贼那里搜到的书信虽盖了楼夕颜的印鉴,却不是他的字迹,谋反毕竟是危害社稷、祸害朝纲之罪,罪证虽不是铁证,楼夕颜却还是只能被关押在大牢里。相府则始终大门紧闭十分平静,姐姐应该还是安全的吧。 茯苓匆匆进入院内,走到青枫身前,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主子,楼相夫人拿着令牌,已经从北门进宫了。”楼相夫人拿着令牌出现在宫门的时候,就有侍卫来报了,楼相刚刚入狱,夫人就入宫求见,只怕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原来还一脸慵懒的青枫倏地睁开眼睛,撑着软榻坐直身子,急道:“你快去接她,把她带到清风殿,小心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是。”茯苓微微俯身行礼,赶紧转身离去。 青枫起身,身后的宫女立刻上前搀扶,挥挥手,让她们退下,青枫盯着院门,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 不一会,茯苓领着卓晴进入清风殿,青枫立刻迎了上去:“姐!” 一进院门卓晴就看见了青枫,她还是一样清瘦,隆起的腹部也因此显得突出。 “跟我来。”拉着她的手,青枫把她带进了屋内。 两人进入内室,青枫朝茯苓使了个眼神,茯苓聪颖的点点,轻轻掩上房门,悄声退了出去。 “姐,你还好吗?”姐姐双眼微肿,脸色也太过苍白,她一向温婉纤弱,这样的变故,她怎么受得了?紧紧的握着卓晴的手,青枫显得有些激动。 轻拍青枫的手,卓晴淡淡一笑:“我没事。” 青枫认定卓晴是故意掩藏悲伤,轻叹安慰道:“其实姐夫这个案子,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燕弘添虽然是个暴君,却不是……”想起昨日与燕弘添的对峙,青枫压下心底的叹息,继续说道:“却不是个昏君,姐夫身为一国之相,也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这次的案子,实在蹊跷,你不妨静观其变。” 卓晴坚定的摇头,冷声回道:“我可以等,夕颜的身体不能等,那个监牢,他再住下去,只怕案子是查清楚了,他也快没命了,这一次,我不想坐以待毙。”她相信这件事到最后一定会水落石出,只是她不愿等,尤其是今天见过夕颜之后。 青枫微怔,她从来没在姐姐眼中看到过这样执着而坚定的光芒,往时的她总是相信宿命,是楼夕颜改变了她吗? 确定她是认真的,青枫也没再劝她,直接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希望我做什么?”姐姐既然会来找她,必定是有了计划吧。 卓晴的眼光扫过青枫微突的肚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迟疑了一会才又说道:“我知道你在宫里生活并不容易,我求你的事情,你只需尽力就好,实在不行,便罢了,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青枫心下一暖,始终没有松开卓晴的手,爽朗的一笑,回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她曾经发过誓,对她有恩情的人,她一定会还,与她有仇怨的人,她也一定会报。这半年来,楼夕颜帮过她很多次,她没有忘记,不管姐今天提的是什么要求,她都会做到。 卓晴轻轻俯身,在青枫耳边低喃了一会。 青枫惊讶的看向卓晴,她原本以为姐是想求她向燕弘添求情,没想到她是想……对上卓晴明锐的眸,她竟有此计谋,实在不是她印象中单纯温柔的姐姐。 卓晴低声问道:“可以吗?” 回过神来,青枫点头回道:“我一定办到。” “谢谢。”卓晴起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她很感激青枫,但是这种敏感时刻,她在宫中待得越久,对青枫的影响越大。 青枫也立刻起身,环着卓晴的肩膀,紧紧的拥着她,只不过也只是很短的一下,青枫还是理智的放开了手:“你也要保重。” 两人相视一笑,已无虚在多。 打开房门,就看见茯苓从院外一路跑了回来,在她们面前站定,茯苓低喘急道:“主子,皇上正往清风殿走来。” 他极少这时候来清风殿,莫不是冲着姐姐来人? 卓晴与青枫对看一眼,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意的猜测,青枫凤眸微眯,对着茯苓说道:“茯苓,从侧门送她离开,快!” “是。” 卓晴也不再寒暄,对着青枫摆了摆手,就跟着茯苓一路小跑,从院子旁边的侧门疾行离去。 “皇上驾到!” 太监高亢的声音在院门响起,青枫不但没有迎上去接驾,反而立刻退回屋内,掩上房门。 燕弘添如果是冲着姐姐而来,让他以为姐姐还在清风殿,就能为她多争取一点出宫的时间。 不一会,大门被燕弘添蛮横的推开,青枫这时才从床上缓缓起身,拨开帷帐走了出来,微微躬身行礼,不急不慢的说道:“臣妾刚才忽然觉得不太舒服,小歇了一会,不知皇上驾到,未能接驾,还请皇上责罚!” 燕弘添鹰眸扫过不大的内室,除了一脸平静的青枫,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影。 “她人呢?” 青枫装傻:“皇上指的是谁?” 室内空空荡荡也藏不得什么人,看青枫这样淡然的神色,人定是已经走了,燕弘添也没有追的意思,只冷声说道:“楼夕颜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朕自有主张。” 微微扬眉,青枫开怀一笑,回道:“臣妾已经被软禁在这清风殿内,还能做什么?皇上多虑了。” 事情才发生一日,青末已到提刑府走过一遭,发现没有所获竟将夙凌书房翻个底朝天,青灵入了趟大牢,还进了一次宫,若说她只是随便走走诉个苦他可不相信。这大半年来,虽然有楼夕颜和夙凌给她们掩盖着,她们干了什么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现在青灵已不想坐以待毙了,那么她想干什么?又想青枫干什么?燕弘添开始觉得有意思起来,若一切都按照他的预想走,也很是无趣。楼夕颜对青灵情根深种这个他早就知道了,现在看来夙凌似乎也不敌美人魅力,那她呢?青枫,除了画画你还会什么? 深深看了她一眼,手指轻轻滑过青枫微扬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爱妃莫叫朕失望才好。”说完燕弘添竟没继续发难,大摇大摆的走了。 进门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的温怒,此刻又这般悠哉而去,当真喜怒无常! 燕弘添最后那一眼中的神色,夹杂着玩味与窥视的复杂光芒,青枫的心抖了抖,强自镇定下来,暂不管这些,无论如何,姐姐交代的事情,必须办到。 燕弘添离开不久,茯苓也回来了,进入屋内,就看见自家主子站在客厅中间,蹙眉而立,像是这样思考了很久,深知主子焦急,没等青枫问出口,已经回道:“主子,楼夫人已经安全出宫了。” 暗暗松了口气,青枫点头却还是不肯坐下。姐姐想的这个方法虽然能在短时间内把楼相救出来,但是过程太过凶险,且那人始终是燕弘添生母,姐姐这么做会不会惹恼燕弘添?不这么做,楼夕颜若有个万一,姐姐她……青枫轻咬下唇,对茯苓招招手。待她来到身边,青枫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到西霞宫找一个宫女,叫姚蝉,让她今晚子时到清风殿侧门来。” 茯苓点头,心中不免疑惑,她几乎时刻与主子待在一起,主子何时在西霞宫安排了人,她竟然不知?茯苓刚要转身出去,青枫又轻声交待道:“小心,别让人发现你。” “是。”茯苓隐隐觉得,楼夫人求主子这事,想必也是极其凶险的,不然主子也不会这般心思沉重。 今夜无云无风,月色明亮,宁静似水,清风殿侧门,两道纤细的身影背靠着围墙,茂密的大树阴影之下,即使月明星稀,一时间也难以发现她们。 茯苓低声说道:“主子,子时已过。”青枫心下有些躁动,莫不是她不敢来?正在这时,前方宫道上一道人影微弯着腰贴着旁边的矮丛,急急的跑过来。快到侧门的时候,那人没有上前,而是躲进附近矮丛中四处观察,茯苓暗想,这人倒是谨慎。 茯苓稍稍往外走了一些,月光照在她身上,姚蝉也看见她了,一路小跑过来,走近了姚蝉才发现,树荫阴影之下,还有一道清丽的身影依着围墙而立。 姚蝉连忙上前几步:“奴婢参见清妃娘娘。” 青枫也不拐弯抹角,轻声说道:“本宫有一件事让你去办。” “娘娘有何差遣尽管吩咐。”来之前,姚蝉就已经想到了,清妃当时放过她只怕正是看重她是西霞宫的人,要她为她所用吧。 “本宫要西霞宫里一件东西。” 姚蝉低着头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一会之后,她能感到那身处暗处的人微微躬身,朝她靠近了一点,轻轻吐出几个字:“西太后的私印。” 私印?!姚蝉浑身一凉,倏的抬头看向面前的青枫,那双艳绝的明眸正冷冷的看着她,姚蝉觉得脖子上像架着一把钢刀般沉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却也不敢大声说话,压抑着声音急道:“娘娘饶命,奴婢、奴婢只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印鉴,而且,这两日太后都在宫里,奴婢就算想也拿不到啊。” 想拿也拿不到就是说她知道在哪咯?青枫心情大好,“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明日酉时,西太后一定会离宫,只要你动作够快,不会有人发现。你将印鉴拿出,自然有人接应。只需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可以把印鉴拿回放回原处。”她只要盖几个章而已,很快…… 姚蝉几乎是匍匐在地上,用力摇头,“太后的印鉴藏在哪,奴婢真的不知道。”她原以为清妃娘娘是要她监视西霞宫的一切,有事及时向她汇报,却不想,娘娘要的竟然是私印! 青枫也不急,微微一笑,轻吟般的嗓音在沉静的夜里幽幽的响起:“姚蝉,你就快可以出宫了,但是汪武还要在宫里当差呢,好好想想清楚再回答本宫。” 那夜那个男人弃她而去,她仍宁死也不肯招供,可见此人便是她心中最重之人,她以为她不说就没人知道吗?只要查查这些年来与姚蝉有交集的人,再找找那夜侍卫值班的名录,要找到那个人又有什么难的? 看着匍匐在地上,呼吸比之前更为急促,全身颤栗的姚蝉,青枫知道她一定会赢。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97章出手相助2 > “奴婢……奴婢一定想办法拿到印鉴。”带着哭声却异常坚定的话印证了青枫的自信。轻轻摆手,青枫回道:“退下吧。” “是。”姚蝉不敢久留,赶紧从侧面溜了回去。 “派人盯着她,如果她有任何异动……”后面的话不用说尽,茯苓已明白,“若有异动必杀之”,心微微紧缩了一下,最后她仍是一如往常般回道:“是。” 青枫抬手轻拍了茯苓的手一下,温和的说道:“回去吧。” “是。” 茯苓眼中一闪而过的心惊与黯然没有逃过青枫的眼睛,茯苓心思细腻,处事谨慎,对自己也很忠心,只可惜她心地善良外冷内热,这本是好品质,但是在这后宫,心慈手软有时候比愚钝更加危险。两宫太后对她都心有不满,皇后势力庞大且出手狠毒,其他妃嫔目前虽还未对她下手,想必也在等待时机除之后快,她势小力薄,稍有不慎被人抓住把柄,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茯苓于她,名为主仆,但一路走来相互扶持,在她心中,茯苓已是除自家姐妹外唯一的亲人。然茯苓是什么人呢?一个十年不肯卑躬侍主之人,心必高洁,常让她行卑鄙龌龊之事,她内心必定痛苦厌倦且有损她们之间的情谊。青枫也不忍心让茯苓变得那般狠毒无情,毕竟真心待她的人本就不多。 青枫暗叹,她身边还差一个心思剔透又心狠手辣之人……笠日西霞殿 殿前的小花园里,繁花尽谢,只有几簇娇艳的黄色菊花竞相开放,一身暗紫素衣的妇人手拿着剪子,细心修剪着枝叶,脸上轻柔的笑容看起来温和而慈爱。 老嬷嬷脚步轻快的行来,她身后行礼道:“主子”。 语调中的喜悦显而易见,杨芝兰没有回头,一边专注的剪着花枝,一边笑道:“有什么好消息吗?” 老嬷嬷脸上满是笑意,回道:“楼夕颜旧疾复发,御医已经去诊治过了,只说一直反复,御医也束手无策,如此看来,只怕案子还没审完,他就要死在狱中。” 主子果然有先见之明,多年来,名义上是为楼夕颜寻医问药,其实给他精心配的药中,虽有抑制他的病症良方,却也含有一味药引,让他多年来未能断根,今日才正好派上用场。 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内,杨芝兰脸上未见喜色,反而眉头微蹙,问道:“皇上怎么说?”添儿与楼夕颜自小一块长大,感情至深她是清楚的,就怕这一病会让他心软。 看出杨芝兰的忧虑,老嬷嬷赶紧回道:“主子不必担心,在杨、李两位大人带领的一众官员施压下,皇上并没有让楼夕颜出狱治疗,只是下旨,给他换了一间牢舍。” “好。”历朝历代,皇室对谋反之罪皆不能容忍,添儿对自己的亲弟弟都没有手软,更何况是一个臣子。她,还真是多虑了。杨芝兰眼神一暗,只是眸中划过的不知是喜是悲、是伤还是痛。 “派人时刻盯着那两名乱贼头目,不要让他们乱说话,若是他们受不了重刑临时倒戈,就结果了他们,此事容不得出一点纰漏。”杨芝兰轻抚娇花的手,温柔怜爱,只是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冰凉刺骨,毫无感情。 “是。”老嬷嬷心微颤,不敢有一丝迟疑。 姚蝉提着刚打回来的井水,准备进屋内给太后养在佛堂案台上的锦鲤换水,这是她一天唯一一次能接近内室的机会,错过这次即使太后不在宫里,她也没有机会盗印鉴了。不着痕迹的抬头看去,太后还在小花园里和嬷嬷说话,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酉时马上要到了,姚蝉心里又急又慌。 这时一名十来岁小宫女忽然急匆匆的跑进西霞宫,一下跪倒在太后面前,涨红的脸色、急促的呼吸让人怀疑她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杨芝兰拿着花剪的手微抬,脸上神色不变,眼底划过一丝不悦,老嬷嬷一掌拍在小丫头的背心上,低声喝骂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小宫女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但也不敢叫出声,直挺挺跪在地上,暗暗顺了气,伶俐的回道:“回禀太后,朝云公主不知何故,冲出了清萱殿,朝御书房跑去了,奴婢们拦不住她。” 这次杨芝兰脸色终于变了,急道:“怎么回事?” 小宫女面有难色,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只是清萱殿里的小宫女,用过午膳本该是公主午睡时间,谁也没想到这些日子一直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致精神萎靡的公主忽然就冲出清萱殿,嚷着要去御书房,怜儿姐姐拦也拦不住,让她来请太后,她是真的不知发生何时。 杨芝兰将手中花剪一扔,也不多再问,寒声说道:“带路。” “是。”小宫女颤栗起身,走在太后身后半步的地方,躬身带路,杨芝兰领着老嬷嬷和几名宫女匆匆出了西霞宫。 姚蝉看看时辰,正好酉时。暗暗深吸一口气,姚蝉如往常般提着水桶,缓步进了佛堂内室。 皇上的正阳宫前面,有一片大大的草地,这是为了让皇上在正殿看出来的时候,视野广阔些,同时谁靠近正阳宫,远远的就能看清楚,没有藏匿行踪的机会。 平日里,这片大草地上都没什么人,但是今天,却见草地上一群宫女围着一名女子,不敢拉扯她,只是齐刷刷的跪在地上,阻了她前行的路。 小怜紧紧的拽着燕如萱的衣袖,急道:“公主您可不能去啊!” 燕如萱被拦了一路,加上心急如焚,难得的失了公主的端庄,叫道:“放开,我要去找皇兄。” “公主,求求您和小怜回去吧。”一路上拉拉拽拽都没能挡住公主,怜儿索性也跪了下来,抱着燕如萱的腿不放。 “放肆!”脚被紧紧的抱着,燕如萱动也动不了,心下更急了,瞪着小怜怒道:“你居然敢拦本宫的路,不要命了吗?” “公主,您万万去不得啊!您就是要了小怜的脑袋,小怜也不能让您去。”再过去就是皇上的正阳宫了,她们在这拉拉扯扯说不定已经惊动了皇上。楼相的事谁也帮不了,公主这样冲进去只会触怒皇上。 小怜已是满脸泪痕,对这样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燕如萱也不可能要了她的脑袋,只能越发用力的挣扎,几次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萱儿,你这是做什么?” 身后响起一声怜爱又焦急的低呼,太后来了,小怜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放开了手。 脚下得了自由,燕如萱立刻朝太后跑过去,拉着杨芝兰的手,有些语无伦次得问道:“母后,母后你告诉我,颜哥哥是不是被关进大牢了?皇兄为什么要关他?颜哥哥是不是旧疾又发了?太医怎么说?母后你说话啊?” “谁和你说这些的?”杨芝兰脸色阴沉,眼光看向那跪了一地的奴才,恨不得把这些人都给撕了。 “母后,您陪我去找皇兄好不好?他怎么可以把颜哥哥关起来?我们去向他求情好不好?好不好?”母后的脸色都变了,肯定是真的,燕如萱心下更是焦急,拉着杨芝兰就要往正阳宫跑。 初秋的下午阳光还很燥热,一路奔跑再加上情绪激动,燕如萱的脸色微红,眼睛中的惊慌和炙热让原来黯淡的眼眸显得莹亮有神,比较前些日子面如死灰,郁郁寡欢的样子,这样的她更加灵动,但是这一切仍然还是为了楼夕颜。杨芝兰心中对楼夕颜的怨恨又深了几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轻拍着燕如萱的手,杨芝兰笑着劝慰道:“萱儿这是听谁乱嚼舌根,皇上是那般睿智的明君,怎么会随便把一国之相关进大牢呢?” 燕如萱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想想皇兄平日的作为,应该也不会随便把人关进大牢,但是关系到楼夕颜,她还是不放心,问道:“真的没有把颜哥哥关起来吗?” 杨芝兰只是微笑点头,没接她的话,轻声问道:“你到底听谁说的?”萱儿足不出户,她也早交代清萱殿的人不准在公主面前提楼夕颜的事,萱儿怎么会知道呢?实在蹊跷。 燕如萱想了想摇摇头:“两个小宫女说话的时候被我听见的,我不记得是谁了。” 宫里的宫女多,萱儿不记得没什么奇怪,但是两个小宫女敢在公主面前说楼夕颜的事,还说得这么清楚就很奇怪了,杨芝兰朝老嬷嬷使了个颜色,老嬷嬷心灵神会,悄悄退了下去。 燕如萱拽着杨芝兰的手,心还是怦怦的跳个不停,“母后您真的没有骗我?” 杨芝兰微笑的哄着她:“母后怎么会骗你呢?” “那……我要去丞相府看看颜哥哥。”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颜哥哥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这个女儿怎么就这么死心眼,杨芝兰温怒,却也没责怪她,轻叹一声,说道:“萱儿忘了他刚刚才成亲吗?” 这句话,一下子抽走了燕如萱全身的力气,踉跄一下栽倒在杨芝兰怀里,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滑落,“是啊,这时候颜哥哥应该陪着夫人到处游玩,哪里还有空理我。” 悲切的低喃像是在自嘲,燕如萱脸上再次失去了神采,杨芝兰心痛不已,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道:“好了,母后送你回去吧。” 这次燕如萱没再闹,木然的随着杨芝兰往清萱殿的方向走去。 茯苓一直躲在西霞宫旁的大树后,看着太后一行匆忙离开后,才走到专供下人进出的后门处等着。茯苓才刚到一会,就看见姚蝉提着一个水桶走了出来,在门边左右看了一会,姚蝉把木桶放在门边,朝着她跑过来。 时间这么短她就出来了,茯苓担心有变,急道:“拿到了吗?” “嗯。”姚晨从袖间拿出一块白玉印鉴,递给茯苓,茯苓看了一眼确实是太后杨芝兰的私印。茯苓从怀里掏出几张类似信笺的纸张,打开之前抬头看了姚蝉一眼,姚蝉立刻明白,赶紧转过身去不敢瞄一眼,甚至背对茯苓走出去两三步,警惕的看着四周,将茯苓的身影挡在身后。 这人处事谨慎进退得宜,能为主子所用,绝对是一件好事。时间紧迫,茯苓也不再分神多想,赶紧把印盖上是正事。茯苓一边盖印鉴,眼光不经意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这……这竟然是太后与燎越七皇子的私信往来?茯苓的手不禁抖了一下,楼夫人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果然高明。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98章出手相助3 > 确定都盖好了,茯苓将印鉴递给姚蝉,急道:“快送回去。” “是。”姚蝉手心都是汗,也不罗嗦,沿着原路摸回西霞宫。 姚蝉今日偷了印鉴,便算是真是投靠了主子,这事若能圆满完成,她就是主子的人了,如此一来她也就不用死了,茯苓暗暗松了一口气。将印好的文书折好塞进前胸的衣襟里,朝着北门跑去。 茯苓一路都很小心谨慎,好不容易看到了北门,脚下的步子也越迈越大。 “站住。”一声严厉的男声呵斥,茯苓停下脚步,心思回转,这里是北门,听身后的脚步声,应该是一队在宫门口巡视的侍卫,茯苓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衣襟,确定没有异状,才转身面对身后的人。 身后确实是一队十人的近卫军,站在最前面的人应该就是刚才叫住她的人吧,茯苓微微抬头看向那人,立刻对上一双默然的冷眸。 明泽……茯苓暗叫一声糟,怎么又遇上他!茯苓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心。 茯苓看到明泽暗暗叫糟,明泽看清茯苓的脸也同时皱了下眉,只是很轻,若不是对他十分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所以在茯苓眼中,对上的就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 想到怀里揣着的东西,茯苓有些紧张,怕被明泽看出异常,她微微低头,没敢和明泽对视。 为了今日方便行事,茯苓穿了一身素雅的浅蓝宫装,和普通宫女看起来没什么区别,所以她转过来久久不说话,明泽身后的侍卫已不耐烦了,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到这来干什么?” 茯苓看了看天色,已快到关宫门的时间了,这个时候宫门一般都只许进不许出,本来她早已打点好,中午的时候她就出去过一次拿那几张信笺,现在出去守门的人肯定也不会拦她,谁知会碰上巡视的明泽。 心下思索了一番,茯苓看向问话的侍卫,微笑回道:“我是清风殿的女官茯苓,清妃娘娘最近孕吐得厉害,想吃些酸枣蜜饯,可宫里的御厨总弄不出娘娘喜爱的口味,昨日楼相夫人带了些进宫,娘娘很是喜欢,所以今儿个让我再去拿些。”说着,茯苓亮出了能证明她身份的白玉宫牌。 一听是清风殿的人,还是女官,问话的那人脸色立刻就变了,收起了不耐烦的嘴脸,呵呵笑道:“原来是茯苓姑娘,还有半个时辰这北门就要关了,按照规矩这时候已经不能出宫了,您看要不明儿一早您再出去?” 茯苓面露难色,叹道:“本来明儿个出去也没什么,只是清妃娘娘近日都没有什么胃口,就喜欢吃这东西,我只出去一会就回来,各位行个方便吧。” “这……”那侍卫看了明泽一眼,见他没有发话,侍卫为难的笑道:“这实在是不和规矩。要不您有令牌吗?若有令牌自然另当别论。” 宫中女官地位本来就高,偶尔出宫一会,主子们是默许的,宫门的侍卫一般也都不拦,谁会随身带令牌?再说令牌主子已经给了楼夫人,她肯定是没有令牌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茯苓有些急了,若是宫门关上了,她就真的出不去了。心里急,茯苓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耐着性子回道:“皇上赐了进出宫闱的令牌给清妃娘娘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这令牌自然是有的,只是今日娘娘催的紧,出来得急,没带而已。” “这……”那侍卫再看向明泽,一直不动如山的人终于出声了,“快关宫门了,你们再四处巡视一遍。” “是。”几人暗松了一口气,清妃娘娘现在正得势,若是不让茯苓出去得罪了娘娘,他们可没好果子吃,若是让她出去又不和规矩,上头怪罪下来他们也承担不起,现在有明泽顶着,他们乐得躲远些。 待那几人走远了,明泽也不拐弯抹角,冷声问道:“你出宫要干什么?” 显然刚才她说的,人家一个字也没信,茯苓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人果然难缠。楼相的事,明泽不可能不知道,真真假假混着说,应该更能取信于他。茯苓四处看看,确定身边没人了,才小声回道:“楼相出事,昨日楼夫人进宫哭诉了一番,清妃娘娘说要出宫陪楼夫人,皇上大怒,下令不许娘娘出清风殿,娘娘心里挂念楼夫人,所以让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皇上的旨意哪怕是口谕,传的都很快,青枫被禁足在清风殿他是知道的,却不知是为了她姐姐。也是,那夜那般狼狈,她还不忘打听自己姐姐的消息,可见她对自家人的珍惜。想到青枫那张焦急的脸,明泽心一软,冷声回道:“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回来。” 茯苓一愣,这么容易他就答应了?稍稍抬眼,却见明泽还是那张冷脸,茯苓看不出他怎么想的,不过他既然同意了,茯苓也立刻回道:“好。” 说完茯苓也不等明泽再说什么,朝宫门跑去,明泽跟在她身后也朝北门走去,正想开口让守卫不要拦她,却见那几人直直的站在那里,并没有拦下茯苓问话的意思,她就这样一路跑了出去。 明泽冷眸微眯,隐隐觉得不对劲,脚下也没有停顿,跟着茯苓出了北门。 茯苓虽然没有武功却十分谨慎,明泽没跟得太近,只见她出了宫门就沿着宫墙向南小跑,大概跑了三四十丈,一辆暗红色的大马车等在那里,马车旁站着一名黑衣男子,他身形健硕,目光凌厉,武功不低,明泽只能站在远处看着。茯苓跑到马车前向那人微微点头,然后立刻爬进马车里。 隔得太远,明泽自然听不见马车里的人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观察着。 茯苓钻进马车,卓晴立刻迎了上来。茯苓不敢耽误时间,从前襟里掏出那几张信笺递给卓晴,急道:“楼夫人,您看看这样可以吗?” 卓晴接过仔细看了看,鲜红的印章清晰的盖在指定的位置,卓晴高兴的笑道:“嗯,很好,谢谢你了茯苓。” 茯苓并不习惯主子对她说谢谢,眉头微蹙,回道:“您别什么说,折煞了奴婢。” 卓晴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想到宫里的那人,卓晴轻声说道:“回去也替我谢谢她。” “是,奴婢告退。”茯苓刚要下马车,卓晴忽然叫住她,“等一下。” 茯苓回头看她,卓晴轻声问道:“她这些日子还好吗?”上次见到青枫,总觉得她精神不计,要在燕弘添那样的人身边周旋,实在不易。今日让她帮忙,卓晴心中还是很愧疚的。 主子应该不想楼夫人为她担心吧。茯苓轻柔的一笑,回道:“主子很好。” 卓晴摇摇头,这女子有一颗玲珑心。卓晴对她摆摆手,叹道:“你快回去吧。” “是。”茯苓没再多说什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北宫门跑去。那黑衣男子一个翻身上了马车,一扬鞭子,四匹骏马立刻如离弦的箭般奔了出去,看那马车的速度,明泽知道自己徒步是追不上了,早茯苓一步回到了北门。 差不多跑到宫门的时候,茯苓停下脚步,大大的喘了几口气,待呼吸平稳了些,才进了北门。刚进宫门,茯苓就感觉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抬头看去,是明泽,茯苓对他微微一笑,在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茯苓轻声说了句“谢谢”。茯苓暗想,这人好像也没看起来这般不近人情,明泽却是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酉时已过,若是顺利,茯苓应该拿到印鉴了吧。青枫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唯有站在窗台前看着那盆已经结了小小花苞的秋海棠能让她的心绪平静一些。手抚着那还未开放的花儿,青枫的心思却已经飞得老远。 一串轻微的脚步声从清风殿外响起,青枫焦急的看过去,只见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端着一个瓷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不是茯苓,青枫有些失望,却见那女子走到岚儿身边,小声的说道:“岚儿姐姐,秋天气候干燥,这是奴婢从御膳房端来的百合莲子羹,茯苓姐姐又刚好不在,您送进去给主子吧。” 声音很轻,若不是青枫站在窗边,肯定是听不见的。岚儿接过瓷碗,笑道“你倒是心细。以后打扫院子这种活你就不用做了,帮我照顾这些花草吧,娘娘可宝贝着它们呢。” 女子脸上扬起一抹甜笑,乖巧的回道:“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岚儿端着瓷碗朝屋里走来,那女子脸上的笑容也随之隐去,拿着岚儿放下的剪子慢慢的修剪着花枝。 这女子有些眼熟,想了一会,青枫终于想起来了,她刚进宫的时候,这女子曾和茯苓一起服侍过她一日,那时的她略显聒噪,心思外露,现在看起来倒是沉稳许多。青枫还在想着,岚儿已经进了里屋,在屏风外低声说道:“娘娘,秋天容易燥热,奴婢给您端了百合银耳羹,您尝尝。” “进来吧。” 岚儿端着瓷碗近了内室,对这位主子,她是既想讨好,又有些害怕的。 “嗯,味道不错。”青枫只尝了一口,便不再吃了,状似随意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酉时三刻了。” 酉时三刻……茯苓怎么还不回来?“退下吧。”青枫的心就像一只船,在海上飘飘荡荡,今天她哪也没去什么也没干,却觉得无比疲惫,这就是心累的感觉吗?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青枫都要以为事情败露的时候,茯苓终于回来了。 “主子。” 看茯苓脸色如常,青枫猜到事情应该还算顺利,但还是问道:“怎么样?” “东西已经交到楼夫人手里,印鉴也还回去了。”城门那段小插曲茯苓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主子的样子看起来很累,这些小事还是不要拿来烦她了。 看天色不早了,茯苓正准备出去传膳,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茯苓不解的看向青枫,只听见她有些虚弱的声音回道:“你哪里都别去了,就留在我身边。” 到底能不能成事,很快就知道了。不管成不成事,以燕弘添的心智,一定猜出这事与她有关,今晚只怕没什么好过。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299章奇妙的悸动1 > 用过晚膳,青枫就一直坐在窗边看书,茯苓静静的陪在身旁,白天的时候时间紧迫,总担心中间出岔子,很多事都没细想,现在静下来了,她也不由的心慌。她们这是在陷害太后,而且还是私通敌国皇子之罪,若出一点纰漏,就是诛九族之祸,那日楼夫人只怕也没有时间和主子细说此计的来龙去脉,主子仍是倾尽所能的去做了,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让她动容。茯苓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青枫,她一直很安静,茯苓知道她肯定也是心绪不宁,因为她手里握着的书,从打开到现在都没有翻过页。 掌灯时分刚过,殿外忽然传来几声喧哗,却不是很响,只听的外面脚步匆匆之声,很快就归于平静,茯苓皱眉,想出去看个究竟,青枫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轻声说道:“别去。” 茯苓还想说什么,青枫又淡淡说了一句,“静观其变。”这时候去打听什么都是徒劳,她们只需要等一个结果而已。 “嗯。”天色已暗,茯苓在内室点了灯,怕青枫夜里看书伤了眼睛,茯苓多点了几盏,烛光瞬间充盈了整个内室,亮的扎眼,青枫依旧盯着那本没翻动过的书,一坐又是一个时辰。茯苓端来热茶,青枫接过轻抿了一口,缓缓将书合上,只在窗前留了一盏小灯,其他的都吹熄了。 “你去休息吧。”燕弘添应该不会来了。 “主子……”青枫今晚上沉寂的可怕。 精神紧绷了一天,青枫已经很疲累了,什么都不想说,对着茯苓摆摆手,“退下吧。” “是。”茯苓只能悄声退下。 青枫合衣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猜到燕弘添今晚或许不会来,但是宫里这么平静却出乎她的意料。若姐姐的计划成了,太后卷入私通敌国之案,且不说朝堂上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后宫里与太后相关的各方势力怎么可能没有动作?若姐姐的计划不成,那就是诬陷太后之罪,杨芝兰怎么可能就此作罢?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这般平静。 内室里只留了一盏孤灯,昏黄的光线下,屋里的东西都显得很模糊,就如同青枫此刻的思绪,一片混沌。画画能让她心静下来,青枫起身走到书房,展开宣纸,手里握着毛笔,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想画什么。 “唔……”青枫还在思索着,腹部忽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只在一瞬,肚皮里像有气鼓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柔的划了一下,很轻,像错觉。青枫愣愣的盯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心中暗叹,好奇妙的感觉……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动吗? 她曾经痛恨过这个孩子,也曾经想要利用他,但是这一刻,心里忽然涨得满满的,手轻轻抚上腹部,想再次感受来自肚皮下的动静,但是等了很久,那种感觉却没再有过。青枫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画画的心思也没了,心里闷得慌。 青枫推开房门,守在门外伺候的宫女赶紧迎上前去:“娘娘。” “都退下。” 两个小宫女对看一眼,不敢吱声,退回房中。今夜不是满月,月光却格外清亮,树下的秋千随着夜风微微的荡着,自从有孕以后,她就没坐过这秋千了,今晚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很想念秋千上起伏荡漾的感觉。抓着秋千两旁的麻绳,青枫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 没有人推她,她也不敢晃得太厉害,只是身子前后摆动一下,秋千轻轻的晃荡起来,发丝随着微风,柔柔的划过脸颊,有点痒痒的,却很舒服。腹部忽然再次划过那异样的动静,青枫身子一僵,手又轻又缓的抚上隆起肚皮,生怕惊动了肚子里的小东西,静静的感受着腹部那让人心悸的动静,这次她真切的感觉到,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动。难道是孩子在提醒她,该睡了?嘴角在她不经意的时候,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那笑容如三月的春风般,润物无声却滋养心神。 高进站在燕弘添身后,看着已经到了清风殿门前却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的主子,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一抹美丽温柔的笑。皇上从不在御书房饮酒,今夜却闷声喝了两个时辰,可惜酒一点也未能解忧,皇上越喝,那股阴鹜之气越盛,现在看来似乎消散了一些。 青枫刚起身,院门忽然被推开,青枫吓了一跳,想要叫人,但在看清那道颀长的身影后,整个人僵在那里。 燕弘添? 墨黑的金丝长袍让他整个人像是隐身于夜色中一般,两人之间离得还很远,浓烈的酒味却熏得她后退了一步。他脚步有几分虚浮,眼神却异常的清明。两人只对视了一眼,燕弘添便转身进了屋内。 青枫犹豫了一会,还是进了屋内,正厅里没有看见燕弘添的身影,青枫朝内室看去。 她以为高进已将燕弘添扶上床了,却不曾想,燕弘添竟是坐在床前的地上,背靠着床棂,只是这样席地而坐,却不显得狼狈,像一只慵懒而危险的猎豹。高进脸色凝重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主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看见她进来,高进眼中划过一抹精光,青枫抓不住那是什么情绪,回过神来,高进已经转身退了出去。燕弘添现在这个样子,她觉得应付不了,想叫住高进,他已出到屋外,还把门稳稳的关上了。 青枫站在屏风旁,不敢靠近,她不知道燕弘添是真的醉了还是装醉,他的阴狠无情她不是没见识过,鹰爪般的大手扣住咽喉时火燎般的疼痛她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现在有孩子,容不得一点闪失。 “过来。” 低沉沙哑的声音依旧霸道,烛光不明,青枫只能看到燕弘添毫无表情的脸,却看不见那双深邃的眼睛。不敢惹恼燕弘添,青枫还是朝他走了过去,但是没敢离他太近。地上很凉,青枫往旁边挪了一下,坐在床沿边放鞋的木塌上。 青枫刚坐下,一股浓烈的酒味袭来,和着燕弘添身上阴鹜的气息,惊得她手心直冒汗。内室的烛光越来越暗,最后竟是熄了,内室一下子暗下来,青枫身子一僵,黑暗中感官更加敏锐,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比以往要粗重很多,身上戾气仍在,又似乎透着悲凉。悲凉?青枫皱眉,她怎么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他懂什么叫悲凉? “手足情深是什么感觉?” 暗哑的声音少了平日的威严,平淡得如日常里最普通的问话,青枫的眉头却越皱越紧,若是平时他这样问,青枫一定以为他在耍她玩,燕弘添一直知道她心中姐妹的地位,但是今天这样的情况,她能感觉得到燕弘添是很认真的再问,但是为什么呢?揣测不出燕弘添的心意,青枫想了想,淡淡的回道:“暖暖的感觉。” 沉冷的声音继续问道:“暖暖的是什么感觉?” 暖暖……青枫想起姐妹三人在荷塘边一起画画,赋诗的情景,还记得那时,夏日炎热看到河水清凉,她忍不住脱了鞋袜在塘边戏水,结果被大姐训了一顿,但是后来回家被爹娘问起裙角为何湿了一大片的时候,大姐和小妹又急急的帮她圆谎。回忆着昔日的快乐时光,青枫轻声笑道:“从小一起长大,相互陪伴、照顾。会笑你,骂你,却总是护着你,即使只是想起她们,心里就会暖暖的感觉。” 暖?燕弘添黑眸轻眯,那应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生在帝王之家,兄弟姐妹众多,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互相陪伴和照顾,更别说保护了,身为太子,即使你不争不抢,活着就是一种阻碍,少年时有楼夕颜陪伴,让他不至于那般孤独,可惜夕颜始终是臣子,不是血脉相连的人,而那些所谓的兄弟手足从来没让他感受过“暖”,只有彻骨的冰寒。 适应了黑暗,青枫渐渐能看清屋里的情况了,抬头看向身侧的人,他还是那样靠在床沿坐着,只是这次她连他的表情都看不清了,只隐约可见月光下冷峻的轮廓,或许是不自觉的紧咬了牙关,本就刚毅的侧脸此时更如刀削石刻出来似的棱角分明。 “母子情深又是什么感觉?” 依然是那样低沉平淡的问话,青枫已经猜到燕弘添今晚为何这般模样了,姐姐的计划应该时成功了吧。青枫还在想着应该如何回答才好,燕弘添却忽然抬起头笑了起来,那笑声并不爽朗,低低沉沉的,带着几分嘲弄,“你说了朕也不会懂,朕只会手足相残嗜杀胞弟,今天又为了铲除杨家在朝中的势力,将生母逼离皇宫,幽禁于皇家陵园。母子之情……呵呵。” 幽禁太后?青枫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楼夕颜入狱,还有所谓的楼相卖国通敌都是燕弘添一手安排的?就为了铲除杨家势力?也是燕弘添算好的吗?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00章奇妙的悸动2 > 难怪他给她进出宫闱的令牌,难怪她善良温柔的姐姐能想出这样的计策。他的心机好深。青枫自嘲,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帮了姐姐,到头来只不过是燕弘添手里的一枚棋子。 “难怪她要骂朕是嗜血残暴的畜生。”燕弘添一直在笑,笑得青枫心里发毛。 畜生……心脏不知怎的猛的收缩了一下,被自己的生母骂做“畜生”是什么滋味,青枫不能想象。她不明白,明明就是他为了铲除异己设计了自己的母亲,为何她却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种被至亲背叛的痛?还是说这中间还有其他缘由?脑子还没有想明白,嘴里却已经低声回道:“你不是。” 始终低着头冷笑的燕弘添猛然抬头,“那朕是怎样的人?” 夜色中,她仍是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那双黑眸紧紧的盯着她,比以往任何一次对视都锐利,仿佛要看进她心里。她知道,今天或者是最好的时机,不管是要讨好他,还是打击他,都能直入心房,青枫嘴巴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摇摇头,冷淡的回道:“我不知道。”这世上多少人绞尽脑汁不停猜想费尽心思还不都是为了弄懂上位者的心意,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真正懂了,或许也离死不远了吧。 万民臣服,天下之主,他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孤寂,注定了不能被人理解,这是他应该受的。在这一刻,青枫忽然觉得他可恨也很可怜。若说前些日子,是不想殃及到自家姐妹的性命不能杀他,那么现在,她是真的不想杀他了。这样的人活着也不见得是多么幸运。 京城里高官显贵如过江之鲫,各种豪门大宅更是不胜枚举,但是有一座宅子,却是京城里除了皇城外,最为宏大的建筑,那就是御史行谏大夫辛绥辛大人的府邸。倒不是御史行谏大夫这个官职有多大,而是辛氏一族从燕氏建国开始,就一直辅助皇上,当年穹岳开国皇帝御赐了这块彼邻皇城的土地给辛家,其显赫地位可想而知。虽然现在辛氏已不能和那时相比,但毕竟三代辅佐皇室,辛绥的女儿还是一国之母,辛家在这皇城内,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辛氏大宅里最独特的,当属建于最中心位置的一座独立的院落,三层小楼,除一层议事外,楼上全是藏书,可见辛氏祖上还是崇尚文治的。子时早已经过了,屋内依旧敞亮,宽厚的红木大桌后,一个六十出头的男子手握一杯热茶,端坐于主位之上,眼中暗藏锋芒,脸上神色如常,好像正在细细品味茶水的甘甜醇厚。两名男子分别站在书桌左右,一个三十多岁,面露烦躁之色,一个二十五六,却反而显得沉稳很多。 辛绥老僧入定一般,辛赴城实在忍不住问到:“爹,皇上到底想干什么?”今晚皇上在御书房召见了楼夕颜夙凌和单御岚等人不奇怪,奇怪的事青灵居然也去了,最后连太后都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最后楼夕颜却被放了出来。太后费尽心力才把楼夕颜关入大牢,今日竟没有阻拦,实在不像是她的作风。 站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低笑一声,说道:“想想皇上为什么把青家姐妹送给楼夕颜和夙凌而没有送给别人,想想以他二人的性情,为何还会收下这样的礼物,想想皇上不止临幸青枫一人,为何就她怀了龙种?” 青家姐妹?辛赴城一惊,急道:“皇上是要利用青家三姐妹,把楼家和夙家连在一起,成为皇上在朝堂之上的一股合力!” 辛绥轻轻吹了吹杯沿的茶叶,叹道:“西太后太沉不住气了,杨家只怕是完了。”三年前是因为昊王,今日又是为了朝阳公主,妇人之见,永远都是为儿女所累,难成大事。 辛赴城点头,骂道:“说起来昊王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主,若是早知道这母子二人的脾性,咱家当年就不应该和他们搅和在一起,黄金都已经让他们运走了,竟也不能成事,现在还被皇上找了回来。”还差点把他们家拖下水。 辛易蘅嗤之以鼻,二哥真是愚笨,爹一方面暗中给与太后和昊王支持,另一边又通过凝儿相助皇上,最后不管谁赢,辛家都立于不败之地。当年知情的人本就不多,现在除了太后其他都死绝了,根本不可能再牵扯上辛家,辛易蘅担忧的是另外一件事,沉吟片刻,辛易蘅低声说道:“爹,杨家已不足为患,接下来皇上定是要削弱咱们辛氏一族的势力,我们如何应对?” 辛绥品了一口香茗,气定神闲的回道:“辛家三代鼎盛,根基牢固,不然皇上也不会这般忌惮,要除辛家没这么容易。燕弘添可不是心浮气躁之人,不会轻举妄动。再则他肯定也没有料到,青家姐妹这般能耐,把楼夕颜和夙凌迷成这样,正妻之位都留给了她们。”直呼皇上名讳,整个朝堂除了辛绥已没有第二个人敢,即使只是暗地里叫。 辛易蘅眼神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笑道:“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大将军,皇上肯定也怕他二人联合起来对抗皇权!所以现在皇上这般荣宠青枫,也是为了用她笼络青家姐妹,牵制楼夕颜和夙凌。” 赞许了看了一眼这个最小的儿子,辛绥颇有些自负的回道:“杨家已经不行了,朝堂之上总要有势力互相牵制,一时之间他还不会动辛家。” 眼见爹和小弟一唱一和,辛赴城不甘被冷落,急道:“爹,即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让青枫生下这个孩子,不然的话,太子之位旁落别家,我们辛家只怕再无出头之日。” “来日方长。”那孩子也不是说生就立刻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也不是立刻就能长大的,急什么? “凝儿怎么样?” 听出老爷子有些生气了,辛赴城小心翼翼的回道:“还在生气,不过有水芯看着她,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辛绥脸色稍霁,冷淡的回道:“嗯,让她稍安勿躁。” “是。”辛赴城心中叫苦,凝儿十四岁入宫,十八岁封后,有辛家做靠山,燕弘添对她也不管束,娇纵惯了,她哪里会不听他的,真怕她惹出什么事端来。 辛绥放下茶杯,拿起旁边一本书翻了开来,两兄弟了然的退出了书房,刚出到院门,辛易蘅对着辛赴城微微拱手,便大步离开了。盯着那道意气风发的背影,辛赴城满眼愤恨,辛易蘅仗着爹的宠爱,是越来越不把人放眼里了。 “啊!” 本来就睡得不安稳,忽然被腾空抱了起来,青枫还未清醒便低叫了一声。惊恐的眼对上一双含笑的黑眸,青枫愣了一下,燕弘添已经把她抱到了床上。 青枫混沌的脑子逐渐清明,想起了昨夜,她说“不知道”以后,她在燕弘添眼中看到了失望,那一刻她倒是觉得很开心,燕弘添也没再理她,靠着床沿就睡了过去。她本来是想让他在地上睡一晚的,又怕他早上酒醒了发飙,只能叫高进把他搬上了床,她自然是不可能和满身酒气醉熏熏的人睡在一张床上,最后唯有睡躺椅上了。 “爱妃一大早这么看着朕,朕只怕要无心上朝了。” 调侃的语气,未达眼底的笑容,微眯上扬的黑眸,眼前的人确实时以往那个霸气暴敛到有些邪魅的燕弘添,丝毫没有昨晚悲凉颓然的样子。 “皇上?该早朝了。”屋外传来太监的声音,燕弘添放开她,说道:“进来吧。” 和以往的早上一样,太监帮他穿好衣服鞋袜,整好衣冠,他头也不会回一下,大步离去。 青枫有些懵,若不是刚才她还睡在躺椅之上,燕弘添抱起她的时候她能闻到淡淡的酒味,她会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燕弘添刚走,茯苓立刻跑了进来,看到青枫躺在床上,急道:“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青枫缓缓坐直身子,昨晚睡了一夜的躺椅,腰还真有些疼。 看她脸色不太好,茯苓给她把了脉,确定青枫没事,茯苓才放下心来,扶着她坐下,帮她梳洗。 半开的窗棂映入几缕晨光,秋海棠的花苞在朝阳抚慰下,娇羞迷人。青枫看着花丛中认真修剪花枝的宫女,轻声问到:“那是兰芝吧。” 茯苓抬眼看去,“是。” “她变了很多,去查查是为什么。”她不能让身边再多一个夏吟,现在还留她在身边,是觉得她还有用处。 “兰芝出身在商贾之家,家境也算殷实,她母亲在生她弟弟的时候去世了,半年后他爹续弦娶了一个恶毒的女子,没两年她爹也死了,继母对他们越发的不好了,继母还有三个孩子,嫌他们累赘,想把他们卖进宫里,兰芝不忍心弟弟小小年纪受阉割之痛,便与继母说好她入宫为婢,月钱交给继母。兰芝为人机灵,会讨好嬷嬷,也得些小主的喜爱,倒也有些银子,每月都能给家里几两银子,谁知继母拿了她的银两,却没好好对待她弟弟,三个月前她弟弟得了重病,继母却不给他请大夫,差点就病死了。后来她把弟弟接了出来,请了一个老妇人照顾着。只是她那弟弟天生体虚,治好怕是不可能了,只能养着。”她也发现兰芝和以往很是不同,几天前就已经派人查过了,想不到她的身世也很可怜。“原来如此。”青枫忽然朝茯苓招招手,茯苓低下头,青枫对她耳语了几句,茯苓听完有些疑惑而后了然,轻轻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01章奇妙的悸动3 > 茯苓给她梳好头,上好妆,青枫算算时间早朝也快下朝了,“今日早朝,皇上应该有旨要颁。” 茯苓了然的点点头,青枫微微一笑,有时候不用说,茯苓也知道她想什么,有茯苓陪伴,日子总算能过得下去。 茯苓出去了,青枫一个人在屋里也挺闷的,走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岚儿迎上前去,笑道:“娘娘今日起得真早。” 青枫灿然一笑,说道:“岚儿,最近本宫喜欢上了茉莉清茶,听说整个皇宫最好的茶都在萧雨那里,你去找她要一些过来。” “是。”岚儿应了一声便急急的跑了出去,萧姐姐的茶可不是什么人去要都给的,好在她和萧姐姐的关系还不错。 青枫随意扫了一眼花坛中修剪的整整齐齐的秋海棠,脸色倏的一冷,大声呵道:“这花都是谁剪的?” 听到娘娘呵斥,院子里的宫女吓得跪了一地:“娘娘息怒。”两个小宫女怯怯看向跪在花丛边的兰芝,青枫抬眼朝她看去,冷声问道:“是你剪的?” 兰芝缩了一下,脑子里百转千回,最后才低声回道:“是……是按照岚儿姐姐交待的样子剪的,肯定是奴婢没有领会岚儿姐姐的意思,剪坏了,求娘娘饶恕。” 果然是个机灵的丫头,把责任撇清了再来勇于承认自己的失职。青枫嘴角微扬,话锋一转,“本宫有说是剪坏了吗?剪得不错,一会好好的赏岚儿这丫头。” 兰芝刚松了一口气,青枫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兰芝赶紧回道:“奴婢兰芝。”娘娘问她名字,是不是已经不记得她了?不记得最好。 不用看也能猜出她心里再想些什么,青枫笑道:“本宫给你换个名字如何?”听着是问句,青枫也没有问她的意思,想了想说道:“就叫如意吧。” 兰芝一边磕头一边回道:“谢娘娘赐名,奴婢一定努力做到让娘娘称心如意。”兰芝暗暗告诫自己,从这一刻起,她就叫如意,以前的兰芝已经死了,为了弟弟和她自己,她必须往上爬。 青枫一愣,她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名字,这丫头倒是真有几分聪颖。青枫心情不错,笑道:“好。你扶本宫进去吧。” “是。”她的心在欢呼雀跃,主子的房间,除了近身宫女,下等的奴才是不能随便进的。今天她终于跨进去了。 扶着青枫到窗边躺椅上坐下,青枫眼睛看着窗外,手搭在木椅上,食指有一下没有下的敲着,随后问道:“进宫很多年了吧?” “是。” “知道自己为何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宫女吗?” 如意迟疑了一会,回道:“没有跟对主子。” “那你知道本宫想要怎么的人么?” 如意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她知道,所有看似随意的问题都要认真回答,一旦不符合主子的心意,她将失去了一个好机会。青枫也不着急,让她慢慢想,久久如意才低声回道:“尽心尽力为主子办事的人。” 青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如意心里直打鼓,她说错了?眉头紧紧的纠在一起,小心翼翼的说道:“细心谨慎,遵守本分的人。” 青枫默不作声,手指仍是那样一下一下的敲着,咚咚的声音像敲在她心里一般,如意额上布满了细汗,主子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思前想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意急道:“忠心不二的人。” 咚咚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青枫露出了淡淡的笑,“以后你就在房里伺候吧。” “是。”如意静静的站在青枫身侧,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今日的青枫与刚进宫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她又傲又冷,像一把利刃,谁碰就刺谁,现在的她,像一汪寒潭,深不见底,足以把人溺毙。 “主子。”茯苓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如意微低着头,乖巧的站在青枫身旁。似乎是早就已经猜到了一般,茯苓脸上神色如常。迎上茯苓清冷的目光,倒是如意有一丝紧张。 “退下吧。” 如意朝青枫行了礼,在经过茯苓的时候,还微微欠了欠身,才慢慢了退了出去。 茯苓走到青枫身旁,青枫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躺椅上坐下,与主子同坐,茯苓总觉得有些别扭,干脆蹲在青枫身旁,低声说道:“今日早朝,皇上宣布了两件事,一是西北乱贼勾结燎越,陷害丞相楼夕颜,终被提刑司单御岚识破,乱贼奸计未能得逞,黄金案到此尘埃落定。二是……西太后常住皇家陵园,为燕氏先祖守灵祈福。” 燕弘添没提太后与燎越王子私信来往的事,算是保全了杨芝兰的颜面,没了太后庇护的杨家,也没有什么能耐。 “楼夕颜呢?”听姐姐说,他在牢里病发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楼相昨夜已经回府了,皇上准他在家修养两日,今日未上朝。” 回府就好了,青枫悬了两天的心总算放下心来。刚想到床上再睡会,一道尖细的吆喝声从院外传来:“皇上驾到。” 现在才刚下早朝,燕弘添这种时候来她这里,青枫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茯苓扶着青枫从躺椅上起来,燕弘添已经进到屋内。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茯苓跪下行礼,燕弘添只轻嗯了一声,走到青枫面前说道:“朕带你去个地方。” 一向沉冷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青枫奇道:“去哪?” 燕弘添没回答她,两人出了清风殿,他就把她带上了马车,马车一路行去,走了挺长时间,马车外渐渐响起集市般喧哗的人声,燕弘添带她出宫?青枫的心怦怦直跳,这是青枫第一次出宫,隐隐的能猜到他要带她去哪里,却又不敢一直去想,怕自己猜错了失望徒增伤悲。青枫朝燕弘添看去,他冷眸微闭,似在闭目养神,青枫却知道,他根本没在休息,只是不想她问吧。 在期待和害怕失望的心情下,车马终于停了下来。马车才刚听稳,燕弘添已经睁开眼,潇洒的跳下马车,青枫刚掀开布帘,便看见燕弘添等在旁边,她还没反应过来,燕弘添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轻轻一带,将她搂着带下了马车。他神色如常,青枫却红了脸,只因他们的马车正好停在一座宅子前面,门口还有五六个仆人,而且其中一人还拿来了下马车用的圆凳,显然现在已经用不着了…… 从燕弘添的怀里挣扎着站好,青枫抬头看向大宅前的门匾,如愿的看到了“丞相府”三个字。早就等在门边的小厮在前面引路,青枫有孕再加上她也想好好看看姐姐以后要生活的地方,走得很慢,燕弘添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陪着她慢慢走。 两人边看边走,才走近花厅,就听到屋里传来单御岚疑惑的声音,“还有什么贵客要来吗?” 燕弘添笑道:“朕算不算贵客?” 屋里三个人听到声音,立刻起身相迎,半跪行礼道:“参见皇上,清妃娘娘。” 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摆摆手,燕弘添笑道:“平身,今日既是楼相家宴,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吧。” “是。” 青枫看向楼夕颜,除了面色稍差之外,倒还算精神。眼光扫过宽敞的正厅,没有发现卓晴的影子,青枫自然的问道:“姐夫,我姐姐在哪?” 姐夫?!燕弘添轻轻挑眉,这声姐夫叫得还真是亲切,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叫楼夕颜姐夫,那么他要称呼楼夕颜什么? 楼夕颜也是一愣,随即才微笑回道:“她和青末在房里。” 末儿也在!青枫脸上的急切之情毫不掩饰,楼夕颜对着一旁的仆人说道:“来人,送清妃娘娘到揽月楼。” “是。” 青枫对着楼夕颜感激的一笑,立刻跟着仆人朝后院而去。 青枫走后,正厅里就剩下几个男人,气氛也变得更加轻松自在。 室内飘散着淡淡的酒香,燕弘添轻嗅之后,不满意的皱起眉头,随即轻轻挥手,屋外几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手捧着七八个酒坛子走了进来,燕弘添大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朕特意带来陈年溪风,今晚不醉不归。” 陈年溪风?夙凌眼前一亮,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楼夕颜和单御岚却是脸色一僵,对看一眼只能相视苦笑。陈年溪风的确是难得的佳酿,只不过它之所以如此声名远播,更多的是因为它的烈性,没有些酒量的人,一杯下去就能昏睡一宿,更何况那满满的几坛子酒,今晚是想不醉都不行了。 青枫跟着仆人往府邸深处走去,转过小道,来到一座院落前,青枫暗叹,这已不能简单的称为小院了,精致的小木楼对着一大片池塘,虽然比不上宫里的荷花池,作为院落里的景观,却也够震撼的了。 青枫还在感叹,只听到那奴仆在门外轻声说道:“夫人,清妃娘娘到。”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02章相处1 > 不一会房门打开,青枫就站在门外,看见卓晴立刻微笑叫道:“姐。” 卓晴对站在一旁的仆人挥挥手,拉着青枫的手说道:“快进来吧。” “末儿!”看清屋内的顾云,青枫激动的迎上前去,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时间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顾云又些尴尬,但是又不好抽回手,只能僵在那里。 青枫轻轻抚上顾云越发消瘦的脸,心疼的问道:“末儿你瘦了,是不是夙凌欺负你?” 被人这样摩挲脸颊让顾云觉得实在别扭,稍稍后退一步,顾云回道:“没人欺负我。”她不欺负别人就已经很好了。 青枫手一僵,小妹对她,竟是这样生疏了吗?连她的触碰都不习惯了?缓缓放下手,心有些痛,但是青枫还是继续关怀的问道:“这半年来,你过得好吗?” 青枫眼中的痛顾云看得很清楚,不过对于她来说,面前这个女人只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她实在表现不出多深的感情,轻咳一声,顾云简洁的回道:“我很好。” “末儿,你······怎么了?”青枫有些困惑了,眼前的女子态度礼貌却疏离,眼眉中流露着坚毅孤傲的光芒,这不是她印象中温软贴心、胆小乖巧的小妹?心下一慌,青枫急道:“难道你也因为喝了那该死的迷汤,失去记忆了吗?” “我……”顾云一愣,这种不负责任的借口,只有晴这个懒女人想得出来,狠狠的瞪了幸灾乐祸的卓晴一眼,顾云回视青枫忧虑的眼眸,干笑道:“我没事,就是太久不见,有些激动,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激动?她可没看出小妹眼中有半分激动,青枫的心一阵刺痛,末儿和姐姐之间的眼神交流和彼此的小动作都显示着她们的熟悉和亲昵,看来小妹只是对她疏离了而已。罢了,小妹从小就和大姐比较亲,有姐姐照顾她,她也放心了。 青枫神色暗淡,卓晴扶着她坐下,笑道:“坐下来说话吧,头三个月要处处小心。” 轻抚微微隆起的腹部,青枫轻笑回道:“已经四个多月了。” 四个多月?好快。 与青枫接触了几次,在卓晴心中,她是一个疼惜亲人,性格坚强倔强却又命运多舛的女子,想到她在宫里的处境,卓晴担心的问道:“我让你去偷印太后的印鉴,燕弘添有没有发现?” 青枫眼神一冷,漠然笑道:“不知道,或许有吧。其实他何尝不是在利用你急于救出楼夕颜的心思,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过是各取所需。发不发现又有什么不同?一切都是他为了削弱杨家设下的计而已,我们都被他利用了。” 语间的无奈与不屑让卓晴与顾云都不禁为她担心起来,虽然她们不是青灵、青末,不能明白青家遭受的苦难,也没有在那个偌大的皇宫生活过,不能体会她的艰辛与悲苦,但是却不想看见她和燕弘添之间有什么误会,毕竟她还要在宫里生活。 卓晴轻声解释道:“当年太后为了帮助昊王造反,和西北乱贼勾结盗了国库黄金,后来昊王谋反失败被杀了,黄金也一直被西北乱贼扣着,这次夙凌就是去把黄金找回来,谁知太后又因朝阳公主的事情对夕颜不满,于是借着这个机会,与乱贼头目再次勾结,陷害夕颜。本来燕弘添的计划,估计是想通过那些乱贼,揪出当年与黄金案有关的一切势力,但是我等不了,所以才走了一招险棋。” 青枫有些混乱,“这一切不是燕弘添设计好的吗?” “你误会他了,他只是将计就计而已,其实他对杨家和杨芝兰,他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青枫静静的听着,心湖泛起巨波,太后居然支持昊王造反,还为了自己的私怨陷害朝廷重臣,她到底把燕弘添置于何地?难怪,难怪昨晚他说他不懂得母子之情,难怪他那一身沉痛悲凉,一个是胞弟,一个是生母,他确实是被至亲背叛了。 她好像真的误会他了。 青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卓晴和顾云也不吵她,屋内陷入了寂静之中,久久,青枫忽然回过神来,笑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要谈这么扫兴的事情,我帮你梳个你以前最喜欢的留仙髻吧。” 按住她的肩膀,卓晴摇头笑道:“不用麻烦了。”又不是大宴宾客,用不着那么隆重,她也不喜欢。 轻握着卓晴的手,青枫坚持说道:“一点也不麻烦。” 拉着卓晴到里间的梳妆台前坐下,青枫轻柔的为她打理着青丝,就好像在家时一样,她们也经常互相梳头,那样的时光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她现在想见她们一趟,也不容易。 “姐,末儿。我们留在穹岳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幸福,知道吗?你们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青枫细心而专注的梳妆绾发,每一个动作都轻柔用心,卓晴能感受到她的珍惜与流连,虽然她已经不是她的姐姐了,没有那些共同的美好回忆,但是对她的怜惜却在一点点增加。 她话语中对幸福的绝望让卓晴心疼,回过头,握着青枫的手,轻轻放在她自己的肚子上,低声劝道:“枫,你也要让自己幸福才对,或许燕弘添让人失望,但是你已经有了宝宝了,为了他,你也要幸福,好吗?” “嗯。”青枫手轻轻抚上自己微凸的腹部,脸上终于露出了温和柔美的笑容,是啊,她还有她们,还有肚子里的宝贝。 “夫人,主子请您和清妃娘娘、青姑娘过去用膳。” 发髻刚刚梳好,仆人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青枫拉着卓晴和顾云的手,笑道:“走吧。” 三人刚走进花厅,一名俊朗的男子迎了上来,他一身白衣,没显得文气,倒是一身雅痞气质。“嫂子,你身边这位小美女是·······”他这话是对卓晴说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身材娇小、样貌可爱甜美的顾云。 青枫皱眉,他是谁,说话这般轻佻? “齐天宇,好久不见,你还是一样,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她。”卓晴失笑,这人真是个泼皮无赖,只要是长的能看的女人他都要调戏一番。 齐天宇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卓晴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他身后满脸乌云的夙凌,齐天宇回头,对上夙凌森冷的鹰眸,了然的一笑,原来佳人已经有主了。 青枫也看见夙凌那张阴森恐怖的脸,不由得想笑,早听说夙将军不近女色,现在看来传也不可尽信。 轻咳一声,齐天宇识相的笑道:“看来我晚了一步。”拿起酒杯,齐天宇对着楼夕颜和卓晴举杯笑道:“上次的喜酒没喝上,这一次,要干一杯!” 楼夕颜也举起酒杯,笑道:“大家一起吧。” 众人举杯,燕弘添拿走青枫面前的酒杯,把身旁的茶递到她手中,低声说道:“你喝这个。”说完燕弘添一口饮尽了手中的美酒,连同青枫那杯也一并干了。 这一幕没有逃过卓晴和顾云眼睛,两人相视一笑,还好,燕弘添对青枫,也是有情的。 一群人边喝边聊,这顿饭吃下来,已经是月上梢头,时近子时了。身为新郎官的楼夕颜席间自然被灌了不少酒,醉得连路都走不了了,最后还是在墨白和卓晴的搀扶下,才踉踉跄跄的回到揽月楼。 揽月楼外,齐天宇硬是要进去闹洞房,却被一脸冷硬的景飒拦在院外:“主子已经醉了,齐公子请回吧。” 手痞痞的搭在景飒肩膀上,齐天宇笑道:“这可不行,我们还没闹洞房呢。” 燕弘添一行本来是打算离开了,但是看齐天宇坚持要闹洞房,他们干脆也不急着走了,全都围在揽月楼外。 景飒依然不为所动,冷冷的回道:“天色已晚,齐公子请回吧。” 齐天宇翻了个白眼,夕颜怎么找了个木头当管家,一点情趣都不懂,用力拍拍景飒的肩膀,齐天宇不死心的继续说道:“景飒,不要这么严肃,闹洞房才喜庆啊!夕颜不会介意的。” 景飒回退一步,这次直接忽略他的话,高大的身影堵在院门处,铁了心不然他们进去。 站在齐天宇身侧的楼夕舞因为多喝了几杯,面色嫣红,脚步都有些虚浮,嘴上却还是凑热闹的大笑道:“对啊对啊,我们要闹洞房!闹洞房!” 看她站都站不稳还又闹又叫的,景飒无奈的上前扶着她东倒西歪的身子,低声轻呵道:“不许胡闹。” 齐天宇饶有兴味的看着景飒难得的温柔,不禁笑道:“啧啧啧,真是厚此薄彼啊,看来我不在的三个月里,相府桃花满室啊。”这块石头终于开窍了,他好像选错时机出门了,错过了不少好戏。 这么明显的调侃让楼夕舞羞得轻轻挣开景飒的手,低叫道:“齐大哥!你胡说什么?” “胡说?”齐天宇双手环在胸前,斜睨了景飒一眼,低笑道:“我还以为快有喜酒喝了呢,原来是我看错了?” 即使是这么明显的调侃,景飒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冷颜以对。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03章相处2 > 墨白此时正好从院内出来,一看门外这群明显意犹未尽的人,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用多说,墨白与景飒并肩而立,两人一左一右将本来就不大的院门堵得严严实实。 楼夕舞脸皮薄,被齐天宇这样一说,本来就嫣红的脸现在都快烧起来了,气恼的盯着他,楼夕舞叫道:“你就会取笑人,真有本事,就想办法越过这两尊门神进去啊!” 齐天宇轻轻扬眉,越过他们是不可能的。说到武功,如果只有景飒一人,他还可以试试,现在墨白也来了,他一定不是对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群等着看好戏人,他们是不会帮忙的,齐天宇哀叹,还是靠自己吧。 思索了片刻,齐天宇忽然狡黠的一笑:“我有办法了!” 齐天宇说完转身朝着后院跑去,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看他刚才笃定的样子,他们又有些好奇和期待起来。 揽月楼院外,一群闲着没事干的人进不去,也不肯走,杵在揽月楼前等着看齐天宇想到的所谓“办法”是什么。 不一会,齐天宇抱着两个木盆,手里拽着几根比女子手腕细一点的树枝,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众人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办法? 将木盆放在地上,齐天宇把手中的树枝塞到还一脸莫名的夙凌和燕弘添手中,得意的笑道:“我们进不去,就让他们出来好了!” 顾云斜睨着齐天宇,一幅看白痴的眼神:“出来?怎么出?”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种时候,楼夕颜肯出来才有鬼呢。青枫也觉得这人颇为有趣。 齐天宇嘿嘿一笑,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举起树枝,一边敲打着木棚发出砰砰的怪声,一边扯着嗓子大叫道:“失火啦!快救火啊!” “快来人啊!救火啊!”寂静的夜里,突兀的喊声立刻刺破夜空,穿透力十足。 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边敲打木盆,一边喊得卖力的齐天宇,顾云轻抚前额,哀叹道:“天……”楼夕颜怎么交了这么个白痴损友? 楼夕舞也看傻了眼,这就是齐大哥所说的办法? 虽然说这个所谓的办法真的既白痴又无聊,但是对于两个喝了一夜的酒正在兴头上的男人来说,这样疯狂的举动似乎还蛮有吸引力。只见夙凌和燕弘添对看一眼之后,居然也挥舞着手中的树枝,一边敲打着木盆,一边鬼叫起来,顾云和青枫两人默默退到一旁哭笑不得,青枫没见过这样的燕弘添,想不到他也这么疯,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到呼喊声,相府的家仆和侍卫纷纷赶了过来,有些还提着水桶和木盆,但是看清眼前的情景,所有人不禁傻眼。 景总管和墨侍卫脸色发黑的瞪着院前大喊大叫的几人,却也没用上前阻拦,“闹事”的人正是皇上、夙将军和主子的好友齐公子,这叫他们如何是好?! 于是,揽月楼前,几个男人发着酒疯,一群下人不知所谓,大半夜的,相府闹成一团。 他们折腾了一宿,楼夕颜自然是没有露面,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也只是玩闹一下而已,闹够了,也各自散去。 昨天一天都心神不宁,晚上又在躺椅上睡了一夜,今日起得早,下午见到姐妹太过兴奋没觉得累,现在窝在马车里,青枫觉得自己累的快晕过去了,趴着马车的窗棂上想小睡一会,刚靠过去,肩上一沉,燕弘添将她揽了过来。他身上都是酒味,倒是没把青枫抱在怀里,只让她半躺着枕在他的腿上,自己继续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今天燕弘添也喝了很多酒,但是身上的气息却和昨晚全然不同,昨天她连靠近他都不敢,此刻却能安心的枕着睡觉,也许是太累了,青枫没去想为什么便沉沉睡去。 “高进,慢点。” 听着车内刻意压低的声音,高进轻拉缰绳,四匹日行千里的良骏就在寂静的街道上小跑,确切的说是走…… 青枫没想到自己在马车上也能睡得这么沉,直到被燕弘添拦腰抱下了马车,她才幽幽转醒。茯苓一直守在殿门口,看到他们回来赶紧迎了上去。主子静静的任由皇上抱进院内,茯苓不知道今天他们去了哪里,但是两人对视间,似乎多了些什么,不再像以往那般对峙。 茯苓走在前面推开房门,皇上却没有把主子抱进来,反而将她放在大树下的秋千上,茯苓惊出一身冷汗。主子现在的身体不能荡秋千啊!正纠结着该不该上去提醒,就见皇上站在秋千旁,轻靠着树干,单手轻推着青枫,柔柔的力道控制得很好,秋千只是微微摆荡着。 青枫猜想燕弘添是醉了,不然怎么会帮她推秋千?或许是因为看到姐姐和楼夕颜终于完婚了,青枫心情特别好,乖乖的坐在秋千上,任由裙角翻飞,发丝飘扬,嘴角绽放着淡淡笑。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一坐一站,没有眼神对视,也没有语交流,却又显得那般融合,茯苓静静的看了一会退了下去,不想打扰这难得的宁静。 “唔——”青枫忽然轻呼一声,看她身子忽然一僵,盯着肚子神色有异,燕弘添扶着她的肩,让秋千停下,问道:“怎么了?” 昨天还是若有似无的滑动,今天却似乎有劲了很多,青枫怔了一下,回道:“他,踢我……” “他会踢人?朕摸摸。”说着,大手就抚上那青枫的腹部。燕弘添只觉得手下一片灼热,不似以往柔软丝滑的触感,显得有些紧绷,但是没有感觉其他异常的动静,燕弘添皱眉:“没有啊?” 他的手紧紧的贴着她的腹部,好像在很认真的感受着,与以往床笫之欢时的抚摸全然不同,青枫倒是红了脸,低声说道:“他也不常踢……” “他真的会踢人?”燕弘添显然还是不太相信,“疼吗?” “不……不疼。”燕弘添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看,手指还若有似无的在上面摩挲,青枫的脸越来越红,伸手抓住燕弘添的手腕,想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肚子上拿开。 燕弘添不为所动,手还稳稳的贴着青枫的腹部,久久仍是没感受到什么动静,燕弘添皱眉:“他怎么不踢?” 青枫恼羞成怒:“他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踢!” 燕弘添想了想,也是,若是时时刻刻在踢,青枫还有命在?显然他不知道所谓肚子里的小孩踢人是什么意思。讪讪收回手,燕弘添又问道:“那,他平时都什么时候踢?” 燕弘添问得认真,青枫却是哭笑不得:“我怎么知道。” “连你都不知道?”燕弘添剑眉微皱:“明日宣黄矫来问问。” “……” 今天她看得很清楚,楼夕颜是真心待姐姐好的,姐姐跟着他不会受苦,夙凌虽然没有楼夕颜体贴,但应该是个专一之人,若他真对小妹动情,必是一心一意,小妹以后不用面对妻妾间的争风吃醋,那也是一件幸事。至于她……青枫看向身旁还在盯着他肚子看的男人,嘴角不自觉的轻扬,燕弘添算不上值得托付一身的良人,却也不是她原来以为的那般暴敛无情,日子若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倒也不错…… “皇上,该早朝了。” 固定的时辰,固定的声音,甚至连音调都没有变化,青枫终于知道为什么不管前一天多累,睡得多晚,燕弘添都能在这个声音第一声响起的时候就立刻醒过来。如果你十年来每天都在同一个时间听见同一个声音,你也会醒的,现在就连她都会在这个时候醒一会。 “进来。” 感觉到燕弘添起身了,太监们进来服侍他穿衣带冠,青枫轻轻睁开眼,不知道是昨天太累了,还是受了凉,她的头隐隐做疼,青枫不自觉的轻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手轻揉着太阳穴。 “怎么了?”帷幔微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青枫一愣,睁开眼睛就看见燕弘添坐在床边,他一身明黄朝服,头带紫金玉冠,腰配白玉环带,与平时墨黑常服全然不同,浑身上下都透着英朗威严的王者之风,那么的晃眼,青枫呼吸不知怎的一凛,赶紧又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喃喃回道:“有些头疼。” 定是昨晚受寒了。“一会宣黄矫来给你看看。”燕弘添抬手抚上青枫光洁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没有升高,他紧蹙的眉头才松了些。 抓下抚在她额上的手,觉得自己能顺畅呼吸了,青枫才睁开眼,回道:“我听说他正在潜心研习药经,下月还要去凤鸣山寻药,这点小风寒就不用麻烦他了。一会宣其他御医来看看就是了。” “也好,你再睡一会。”拉起薄被盖在她身上,留下一句话,燕弘添掀开帷幔大步离去。 青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又睡不着,他刚才其实也没做什么没说什么,她的心为何跳得这么快?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因为燕弘添而心跳加速了?这样可以吗?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04章相处3 > 在床上又躺了半个时辰,实在睡不着了,也不想再去想燕弘添,青枫起身,对着门外喊道:“如意。” “奴婢在。”如意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内室。 青枫接过如意送过来的热毛巾,说道:“你到御医苑宣林丰过来。” “是。”如意悄悄抬头看了一下青枫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也不敢耽误,赶紧出门去。 茯苓刚进门,就听见青枫说要宣御医,急忙走到青枫身边,急道:“主子您哪里不舒服?” 青枫笑着拍拍她的手,回道:“一点小风寒。” 茯苓满脸的不相信,这位主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见御医,平日里有什么小毛病要不就撑过去,要不就让她开个方子,今日特意派人去御医苑宣太医,绝不可能是小毛病。青枫无奈,主动把手递到茯苓面前,茯苓给她把了买脉,确定只是小风寒之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主子现在怀有身孕,半点不能马虎。 茯苓刚给青枫梳洗好,如意的声音就从屋外传来,“娘娘,林太医来了。” 青枫也不动,坐在铜镜前点点头,茯苓扬声说道:“让他进来。” 如意领着林丰来到内室,刚绕过屏风,看清青枫的背影,林丰立刻跪下行礼:“臣林丰叩见清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青枫头也没回,拿着一只碧玉簪在头上比划着,说道:“如意你退下吧,林太医要给本宫问诊,谁都不许打扰。” 娘娘此刻哪有一点病容?如意暗自纳闷,却也知主子的事情不该知道就最好不要知道,赶紧行礼退了出去,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听到房门磕上的声音,林丰的心猛的抖了一下,不敢看向青枫,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 青枫慢条斯理的把发簪带上,一边照着铜镜,一边随意的说道:“听说以前林太医常替甄箴把脉问诊,应该很明白孕妇用药的禁忌,本宫有些小风寒,特意请林太医来替本宫看看。” 孕妇……这两个字让林丰从头凉到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青枫终于回过身,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满头是汗的林丰,故作不解的笑道:“林太医很热吗?” “臣……不热,不热。”这哪里是热啊,他现在冷汗直流。 手轻轻搭在茯苓铺好的软垫上,青枫笑道:“那么还不给本宫诊脉?” “是是是。”林丰终于回过神来,起身走到青枫身旁,细细的号了脉,语气轻松的回道:“娘娘的身体调养得很好,孩子也安好,待臣回去开个方子,娘娘服用两天,风寒之症必退。” 青枫缓缓收回手,笑道:“本宫的身体确实比慧妃要好得多,林太医连她的身体都能调养好,何况是本宫呢?” 林丰脸色又是一僵,诺诺的回道:“清妃娘娘过奖了……过奖了……” 青枫眼中划过一抹不耐,已没有心情与他周旋,冷声问道:“那孩子几个月了?” “臣……臣……”从进清风殿开始,林丰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清妃娘娘一直都是由黄老太医亲自问诊,即使不是什么大病,要换个太医,御医苑里比他医术好的多的是,清妃娘娘却偏偏找他,刚才话语间还屡屡提到慧妃,他就知道,清妃娘娘是为了慧妃的事召见他。本打算继续推诿虚迎,假装不知情蒙混过去,却不想青枫忽然有此一问。怕青枫是在套他的话,林丰吱吱唔唔半天却没吐出几个字。 “甄箴的肚子摆在那,孩子总是要生下来的,之前一直都是你给她诊脉,你以为你现在不说就没事了?你的罪,够灭满门。”青枫越调轻快,不紧不慢,最后四个字更是轻得几乎化在微风里,林丰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慧妃有孕快……快九个月了。” 青枫心下一惊:“下个月就临盆了?”上次她看甄箴的肚子不算大,没想到竟已经快足月了。 “是。” “可知道在哪一日?” 林丰不敢隐瞒:“下官许久未替慧妃诊脉了,具体哪一日说不准,应该是下月初五左右。” 下月初五,不足二十日,初一至初三是庆典的日子,初五正值庆典过后,大家都松懈下来的时候,宫中守卫也稍稍松懈,行事不易被发现。但是女人生孩子始终不是小事情,稍有不慎,有可能一尸两命。她本以为还有些时间准备,现在看来却是迫在眉睫。不想再和林丰周旋废话,青枫冷声说道:“这件事若是泄漏出去,最先死的是谁你应该很明白。” “咚”的一声磕了一个响头,林丰连忙回道:“臣绝不敢泄露半个字!”他以为今日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想不到青枫娘娘也不想此事宣扬出去,如此一来,有清妃娘娘周旋,说不定这事真能瞒得过去,他也算是保下来,就算事情最终败露,他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青枫知道林丰是绝对没有胆子透漏出去的,这么说只是让他明白她的立场而已,这样也好,从此之后林丰也不敢背叛她。 “退下吧。” “是。”林丰擦擦额间的冷汗,忙从地上起来,躬身退了出去。这位清妃娘娘可比慧妃难伺候多了。 林丰出去了,青枫却陷入了沉思,茯苓也不吵她,久久,青枫才又问道:“舞儿现在在哪?” “原来在杂役房,现在在俞美人那里,算是她的近身宫女吧。” “怎么会在那?”一般嫔妃被打入冷宫,近身宫女都会被送到洗衣苑,杂役房之类的地方做最苦最累的活,嬷嬷们都不会再重用她们,更没有哪个嫔妃敢用她们,她们就和自己主子一样,从此再无出头之日,舞儿怎么会到了俞美人哪里? “俞美人是慧妃的远房表妹,入宫以来一直蒙她庇护,慧妃被打入冷宫以后,俞美人就想尽办法把舞儿弄到她身边。”这俞美人相貌一般,胆小怯懦,想不到这次会这么做。 青枫皱眉,“俞美人和甄箴平时走得很近?”即使是远房亲戚,她也犯不着为了甄箴身边的一个宫女而冒险得罪皇后? 茯苓想了想,摇头回道:“没有,宫里的人都知道,慧妃喜静,也喜爱刺绣,常常几日都不出房门。” 也是,甄箴看起来优雅大方,实则孤傲得很,自然也不会和谁走的很近,罢了,一个小小的美人,即使真想干什么,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甄箴就快临盆了,你先……”青枫正小声的和茯苓说话,如意轻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漪澜宫来人求见。” 皇后的人?两人对视一眼,青枫朝她使了个眼色,茯苓走过来开门,将门外的小宫女领了进来。 女子很年轻,娇俏可爱,眼眉间并不见拘禁,眼珠子四处打量,倒也不敢放肆,即使清妃站在屏风后,女子还是行了礼,才轻声说道:“奴婢怡月见过清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皇后蛰伏了这么久,总算又开始有动作了,这样也好,她一直按兵不动,青枫反而还担心。青枫嘴角微扬,走出屏风外,回道:“好啊,本宫也很久没见皇后娘娘了,正想过去请安呢!” 到了漪澜宫青枫才发现,辛玥凝可不止叫了她过来,宽敞的正厅里,摆了三十多张桌子,以主位为中线,左右各两排,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一个女子,各个貌美如花,仪态万千,女子身后站着一名宫女,也是年轻俏丽,晃眼看过去,环肥燕瘦,美不胜收。可惜青枫不是男人,她只觉得眼花缭乱。想到这些都是燕弘添的女人,心里一阵阵的不爽快。 青枫走进正厅,本来还算融洽的气氛瞬间被破坏,原来还在低声交谈的人都不敢说话了,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有妒忌的,也有羡慕,还有疑惑,更有窥视,纵使各种目光加身,青枫依旧坦然的走到主位前,微微欠身算是行了礼,“青枫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眼光划过那已明显隆起的肚子,辛玥凝心里恨不得踢上两脚,嘴上却还是客气说道:“妹妹何需多礼,你现在身子金贵,快过来,坐到姐姐身边来。” 整个正厅,也就只有皇后左右下方各有一张空的桌子,青枫走到右下方的桌子后坐下,不知道皇后召众人来是为了什么事,她决定保持沉默。 辛玥凝也不与她多寒暄,朗声叫道:“水芯。” 水芯带着一名素衣女子走进了正厅,女子手里抱着一把青玉翡翠打造的七弦琴,琴身通体碧绿,浓郁而饱满的绿色仿佛要溢出来一般,女子仪态优雅,举止大方,走到主位前,朝皇后行礼之后,坐在了皇后左下方的桌子前,古琴横于桌上,纤细的手指已经抚上琴弦。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05章唯一的皇子1 > 灵动的曲调自女子指尖溢出,曲子一开始流畅清冽,让人听起来神清气爽,众人陶醉在这婉转的曲调里,女子素手一扬,曲调忽的逆转,似马蹄之声,又似铜鼓齐鸣,琴音忽高忽低,时而隐含凶险,时而胜券在握,七根琴弦在女子手下,极尽变幻之能事,好不容易琴音渐歇,众人以为曲子已经奏完,正要称赞,忽然一声筝鸣,苍凉的调子如凄如诉,如一只无形的手撕扯着听者的心,莫名的疼痛悲怆。 青枫细细倾听,直到一声如琴弦崩断的沉吟响起,青枫轻轻鼓掌,笑道:“好一曲《裘图》,曲好琴艺也好。”此曲极难演奏,她也只听大姐弹过一次,这女子能演奏成这样,已是琴艺出众,技发娴熟。只可惜,这首曲子说的是狩猎的故事,猎人志在必得的雄心,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霸气,猎物无处可逃亦不甘任人宰割的心情,身为闺阁千金的姐姐和这位姑娘,都未能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玉菡萏一愣,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两道明显的疤痕都掩盖不了的绝色姿容,让她一眼就看出了女子身份——青枫。玉菡萏惊讶的是,她竟是听出来了?选这首曲子,因为它蓬勃大气,苍茫中尽显霸气,故此才想在庆典上表演,这首《裘图》其实是几百年前留下的一首残曲,知道的人并不多,为了配合庆典时的钟鼓表演,她还特意重新编曲,想不到青枫居然毫不费力的听出来了,还在最后一个音响起的时候鼓掌,可见她深知此曲的精髓,早就听闻青家姐妹不仅是人间绝色,更博学多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玉菡萏起身,朝着青枫优雅回礼,才微笑回道:“谢清妃娘娘夸奖。” 青枫也轻笑点头,“你这琴也是专门定做的吧。”不然最后那一下,琴弦必定断了。 玉菡萏面露惊异之色,最后有些遗憾的笑笑:“是,只是似乎弹奏起来仍是吃力。” 两人相互钦佩欣赏,竟在正厅里旁若无人的闲聊起来,辛玥凝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忽视,轻咳一声,朗声说道:“这位是礼部侍郎玉泽司家的掌上明珠玉菡萏。东太后去临川别院休养之前,就决定让菡萏在庆典上表演了,不知道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终于回过神来,一边看着皇后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称赞着。 “皇子殿下到。” 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才落,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冲了进来,那孩子头戴白玉金冠,身着绛紫小夹袄,腰环金色腰带,一块帝王绿的镂空吊佩悬于腰间,唇红齿白,一身贵气。目中无人的走到主位前,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快起来。”辛玥凝一脸笑意,起身迎了上去,眼里尽是宠溺,温柔的问道:“儆儿怎么来了?” 那孩子斜睨了玉菡萏和她那把碧玉琴一眼,不屑的说道:“庆典上各国使节前来朝拜,这种小家子气的抚琴歌舞,哪里能彰显我穹岳雄风,儿臣刚跟郭参领学了一套剑法,不如让儿臣在庆典上表演,让他们见识见识穹岳的威风。” 好大的口气!盛世和平的时代,不需要也不能舞刀弄剑的时候,抚琴对弈便是彰显大国气度的一种方式,莫说《裘图》里面饱含的磅礴气势足以震撼群雄,就是真让他上去表演,七八岁奶娃的花拳绣腿,就能表现穹岳雄风? 青枫嗤之以鼻,辛玥凝却是引以为豪,开心笑道:“我儿自然是能为穹岳争光,只是你堂堂穹岳皇子,将来是要傲视六国的,怎可为前来朝拜的小国使节表演呢!” 燕儆想想也是,他可是未来的一国之君,给那些使节表演确实不妥,但是刚学的剑术不能展示,他又浑身不舒服,想了想,燕儆笑道:“那儿臣为母后表演如何?” 辛玥凝赞许的笑道:“好。” 燕儆走到正厅中央,一名太监双手捧着一柄两尺长的宝剑来到他身旁,那剑未开刃,剑身雪白,精钢锻造的花纹在舞动间流光溢彩,剑柄上镶嵌的各色宝石也明晃晃的眨眼。花哨的招式他舞得有模有样,看来这把剑的重量也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孩子,青枫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就是皇家教养孩子的方式吗?燕弘添小时候是否也是这样?不可能,想到那个一身霸气,只需一个眼神就叫人呼吸停滞的男人,青枫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这孩子如果一直这样养,将来只会是个自以为是娇纵无知的昏君,燕弘添为什么不管呢?这是他儿子啊? “主子小心!” 青枫想得出神,忽然感到一股劲风袭来,耳边只听见茯苓一声惊呼,胳膊被人狠狠的往后一拽,青枫整个人向后跌去,狼狈的坐在地上。 回过神来,就看见那把短剑直直的指着她,离她的脸不到一尺。突来的变故,其他嫔妃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青枫暗恼,他居然敢用剑指着她!你老子我都敢和他对吼,何况是一个娇纵蛮横狐假虎威的小孩子! 在青枫冷冽的目光瞪视下,燕儆怯怯的收回他的短剑,随即又觉得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瞪一下就收了剑很没面子,头一昂,嗤笑道:“我还当是什么绝色美人迷惑了父皇,一个丑八怪而已。” “儆儿,休得无礼。”辛玥凝慢吞吞的走到燕儆身边,看向还坐在地上的青枫,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色,“妹妹没事吧?儆儿实在顽劣,你可别放在心上。” 青枫忽然低下头,轻哼一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之色。 “主子?”茯苓急忙上前搀扶,青枫却是靠在她肩上不住的呻吟。 辛玥凝凤眉微挑,故作关心的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哼,孩子最好流掉! 看青枫久久起不来来,水芯心中划过一抹不安,赶紧上前搀扶,青枫这孩子不能留,却不是今天这样的方式,皇后是在给自己和皇子找麻烦。 青枫抓着茯苓的手勉强的起身,一把推开水芯,青枫瞪了辛玥凝一眼,对着茯苓说道:“回宫!” 青枫的瞪视非但没让辛玥凝生气,还让她心情大好,看着青枫遥遥晃晃的往外走去,辛玥凝也没让人上去搀扶。 青枫似乎很痛苦,整个人都靠在茯苓怀里,茯苓有些扶不住,走到一张桌子前,青枫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又要摔下去。桌子后面的俞美人赶紧起身搀扶,青枫不知是气急了还是疼糊涂了,扬手就给了那俞美人一个耳光,俞美人怯怯的跪倒在地,青枫指着跪在地上的俞美人吼道:“你们都想害死本宫是不是?” 舞儿跟在甄箴身边这么久,也不是愚笨之人,青枫不会无缘无故甩人耳光,还偏偏是俞美人,思索了一会好像有些头绪,舞儿上前扶着颤抖不已的俞美人,一脸不服气的低声哼道:“是清妃娘娘自己撞过来的,怎么怪到我家主子头上。” 这声抱怨不高不低,足够身边的人听到,只见青枫脸色一沉,怒道:“你……放肆!” 站在俞美人身后的蓝衣女子,看穿着应该也是个美人,以前有慧妃护着俞美人,她可没少吃亏,这次自然是想落井下石,看青枫气得面色发青,蓝衣女子看着舞儿说道:“原来是慧妃身边的舞儿啊,难怪了,只是你以为你现在服侍的还是慧妃吗?” “来人!”青枫指着舞儿,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急怒,声音都在发抖:“把她给本宫扔进冷宫,让她们主仆团聚!” 漪澜宫里的侍卫看向皇后,只见皇后微笑着点头,立刻上前拖着舞儿出了漪澜宫。 辛玥凝走到青枫身侧,看她脸色铁青,心里大乐,嘴上还是假惺惺的说道:“不过是个贱婢罢了,妹妹何必生气,身子重要。”哼,当时她还想和甄箴一起联手对付她,她现在倒要看看,是谁对付谁! 青枫看也不看辛玥凝一眼,由茯苓搀着出了漪澜宫。走在宫道上,青枫脸色恢复如常,但是仍是让茯苓搀扶着,青枫低声问道:“皇上到目前为止,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茯苓轻轻点头,“是。” 难怪那孩子这般嚣张,辛玥凝有恃无恐,今天就算他害得她流产,燕弘添也不能把这个孩子怎么样,燕儆是燕弘添唯一的儿子,这样一来他必定是将来的太子,一国储君,若是燕弘添有个万一,他就是皇帝,燕弘添这样精明睿智的人,怎么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那孩子若是即位,别说她没有活路,就是楼夕颜,夙凌这样的朝臣,将来也有可能被辛氏一族给灭了。 这两天愉悦的心情急转直下,握紧茯苓的手,青枫轻声说道:“甄箴快临盆了,你先找好稳婆,等舞儿的消息,一定要让她们母子平安。” “是。”茯苓脸色也异常凝重,今天若是没来得及拉主子一把,那一剑当真伤了主子,皇上又会如何呢? 夜幕早已降临,茯苓很是无奈的看着书房里心无旁骛聚精会神画画的人,从漪澜宫回来主子就开始作画,本来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不想这一站就是三个时辰。晚膳也没有用,只随便喝了两口汤。 扫了一眼画纸,看样子快画完了,茯苓正要吩咐如意准备些饭菜,就看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大步走进清风殿,院子里的人赶紧跪地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06章唯一的皇子2 > 皇上这两次来,好像都不让太监通报了。茯苓回过神来行礼,燕弘添已经来到屋内,对着她手一抬,低声说道:“退下吧。” 茯苓看了一眼书房内仿佛毫无所觉的主子,再看看皇上的脸色,安心的退了出去。 书房内烛火通明,隔着薄纱,不难看见一道清丽的身影正站在桌前,燕弘添剑眉微皱,走了进去。 大大的书桌上,五六只大小各异的毛笔一字排开,左右两个墨玉笔洗,一个一尺来宽的暗青色砚台摆在最中央,画纸覆盖了大半张桌子,青枫站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只大狼毫,笔法挥洒自如,神情专注。他只看过青枫的画,却没看过她作画的样子,这阵势不小,挥毫泼墨间,仿佛笔下的世界皆由她主宰,燕弘添看得竟有几分恍惚,眼中划过一抹玩味。 或许是为了方便作画,她只穿了一件窄袖的交领长裙,轻薄的衣衫下,隆起的肚子越发扎眼,燕弘添再次皱眉,“身体不舒服还画画?”声音低沉,却已是明显不悦。 青枫今日画得很顺,心情颇好,连头都没有抬,笑道:“我没有不舒服。只是皇后最近对我似乎特别感兴趣,太后过两日也回来了,不想应付她们,我准备装病了。” 燕弘添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笑道:“你倒是坦诚。” 提笔沾了点墨,又在笔洗里极快的掠过,青枫画画一向随性,任清水带着墨迹滴落纸上,期间还抬起头看了燕弘添一眼,带着几分无辜,几分狡黠,回道:“对你说谎不是欺君之罪吗?” 青枫难得这般轻松的和他调笑,燕弘添也不再计较,手环上那已经不再是一手盈握的腰肢,燕弘添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儆儿有没有伤到你?” 他果然是知道的!那为何不管教呢?青枫不动声色,换了一只小一点的毛笔,轻轻沾了墨,不轻不重的轻哼道:“凭他?” 听说那小子居然用剑指着她,难怪青枫心中恼火,似乎身上的刺都竖了起来,燕弘添哈哈笑道:“朕差点忘了你有爪子。”自从青灵落水之后,她的爪子是收敛了很多。 对于这明显的揶揄,青枫耸耸肩,假装没听见。看她画得如此专注,燕弘添有些好奇她在画什么,低头看去,那是一幅……狩猎图? 宽大的画纸上方,大片大片墨黑渲染下一轮弯月映出皎洁的冷光,画纸中央,七八只灰黑色的野狼被一圈一圈利箭团团围住,箭身一半末入地里,可见猎人拉弓的劲力,狼群被困死在箭圈之中,几只母狼躁动的扒着脚下的砂石,一只公狼想要突围而出,才刚跃起,利箭已经刺穿它的前腿,血沿着箭翎一路滴落,侵染了脚下的泥沙。被护在最中间的,应该是这群狼中的头狼,相较于其他野狼的慌乱躁动,他显得沉冷而凌厉,四肢稳健壮硕,充满着力量,那双狼眼直直的盯着前方,仿佛要直射入看画者心中一般,暗黑的冷眼中闪着算计与奸佞的光芒。 盯着这样一双眼睛,燕弘添竟有一种搏杀的冲动,环在青枫腰肢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怎么忽然想画这个?” 青枫能感到身后的男人那蠢蠢欲动的杀气,心下暗喜,她自己都画的热血沸腾,如果看得人无动于衷,那她就画得太失败了,青枫笑道:“今天听见一首有趣的曲子,忽然很想画一张狩猎图。”进宫之后,她都没什么画画的兴致,听了那首《裘图》,脑子里立刻出现一幅图画,回到房里就迫不及待的要把心中那热烈的画面画出来。 青枫侧过头看向身后的燕弘添,笑道:“是不是奇怪为何只有猎物没有猎人?” 对上青枫神采飞扬的眼眸,燕弘添随即笑道:“猎人应该比猎物更懂得隐匿,朕只是好奇是怎样的猎人。” “俗话说见仆识主,看见这样的猎物,难道你看不出猎人的样子吗?”如果燕弘添看不出来,那就是她没画出那种张力,一副绝好的画作,可不能仅仅只是看到画上的东西,青枫暗自叹息,她一直觉得姐姐和玉菡萏未能将《裘图》中精髓表现出来,希望通过自己的画呈现一二,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差了点什么。 地上一只只密密麻麻的利箭围成的箭圈,可见猎人要射死他的猎物并非难事,现下却只是将它们困于圈内,似玩弄又似挑衅。燕弘添隐隐能感受到猎人的心思,却还是不够。眼光扫过那只头狼,燕弘添黑眸微眯,眼中划过一抹冷光,伸手选了一只最小的画笔,沾了一点朱砂,青枫忽的眼前一亮,有几分急切的伸手要拿下燕弘添手里的画笔,看着怀里兴奋的女人,燕弘添薄唇微扬,把画笔交到青枫手中。只见她利落的将那抹猩红轻点在狼王的眼珠上,只是极少的一点,与原来的暗黑狼眼交融,瞬间狼眼中迸射出血红的寒光,绝望与极恨交织着恐惧,猎物只有在垂死挣扎时才有这样的眼睛。燕弘添眼神一暗,心中竟涌动着嗜血的冲动。 耳边传来比平时略重的呼吸让青枫很是满意,收了朱砂画笔换回那只大狼毫,青枫沾了几缕浓墨,在纸上自如的挥毫,夜色立刻更为浓重阴寒起来。看着怀里笔法潇洒的女子,燕弘添心中又另有一番疑惑,青灵说是失去了记忆,却精于验尸,据说那青末也是个心思缜密的破案高手,身边的青枫,确实如传闻般专于书画,但是却偏爱这种冷酷的风格,而且还能准确的呈现出来,这青家三姐妹倒真是奇葩,又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遇?燕弘添状似随意的问道:“你们姐妹三人倒是都很特别,常常出门游山玩水吗?” 青枫根本不知道已经被卓晴和顾云附体的姐妹在宫外做了什么,只当是燕弘添好奇,轻松的随口回道:“毕竟是女子,倒也不常常出门,不过爹娘对我们都很包容,我们姐妹常有机会出门走走,大姐喜琴,小妹爱棋,她们虽也爱山水,只是更喜欢去灵气逼人的地方,感受心灵的宁静。” “那,你呢?”燕弘添承认,他对她的好奇更多一些。 “我?”青枫莞尔一下,大方回道:“我偏好磅礴的景致,只可惜,没太多机会见识。” 燕弘添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幽深的眼看不出想些什么。手自然的搭在青枫隆起的小腹上,自从上次她说孩子会踢人之后,他似乎格外中意这个位置。深秋了,夜有些凉,透过薄薄一层不料,那不正常的高温让他再次皱起了眉头:“好烫,你真的没事?” 心里一暖,青枫故作轻松的笑道:“放心,我没这么娇弱,不然早被你折腾死了。”她刚进宫的时候,真可谓水深火热。 燕弘添微微挑眉,她这算是抱怨? 身后结实宽厚的怀抱,横在肚子上的手不时摩挲,若有似无的碰触,都让青枫无法集中精神。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毛笔,青枫叹道:“你这样我怎么画?” 青枫以为燕弘添会霸道的一笑了之,他却是揽着她的肩,将她转过身来,正面对上她的眼。因为要画画,屋里烛火点的特别明亮,燕弘添眼底的倦意显得那么明显。 两人对视良久,燕弘添忽然认真的说道:“以后离儆儿远点。” 青枫微怔,心下有恼怒,有疑惑,有好奇,有猜测,最后都只化作一声:“好。” 似乎是有些疲惫了,燕弘添退后两步坐在身后宽大的红木椅子上,手还环着青枫,顺势的就她抱坐在腿上。青枫面色微红,很是别扭。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反被搂得更紧,燕弘添的下巴还轻轻磕在她肩膀上,眼睛半眯。看他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青枫也不再动了,任她这样搂着一会,才轻声问道:“庆典的事让你很头疼?” 燕弘添随意的嗯了一声,本来办一次庆典就费心费力,今年还比往年横生出更多事端,一会是挖心索命的连环凶案,一会又出了个专挑奸淫掳掠之事来干银发凶徒。各国使节陆续都到了驿馆,京城越发的不太平,若这些事情传出去,穹岳颜面扫地。 看他不想多谈的样子,青枫也不问,慢慢起身,拉着他的手往内室走去,“太累了就早点休息。” 今天过来是听说儆儿对她拔剑相向,心里有些放心不下她,过来看看。和她说了一会话,依旧疲惫,心情似乎好了些。燕弘添自己也疑惑,什么时候开始,和她说会话抱着她睡一会,能让他觉得神清气爽,或许是因为她背后没有纠结缠绕的各种家族利益,也或许是她看似逆来顺受,实则不以为然的态度。 走到屏风旁,燕弘添停住脚步,看着内室舒适温暖的床榻,他也很想倒下去好好睡一会,可惜不行。“朕还有事情要处理,你早些休息吧。”抽回被青枫牵着的手,燕弘添走到门边,又停下脚步,说道:“皇后和太后召见你,就说动了胎气下不了床。” 青枫微微一笑,她这算是“奉旨说谎”吗?送他到屋外,燕弘添轻轻抬手,示意她不用再送了,青枫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只说了一句:“你……别太晚睡了。”燕弘添迈出去的步子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就出了殿外。 青枫走回书房,全然没有了画画的心思,然而她做事喜欢一气呵成,还是拿起了画笔,在书桌前面站了好久,又不知下一笔该画在哪里,最后索性放下了笔。罢了,就这样吧。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07章祈福庆典1 > 青枫奉旨装病,所有的召见、请安都一一回绝,倒是踏踏实实的过了几天安稳日子,院子里的秋海棠也开了,这十来天里,她忙着摆弄她的花,日子过得很是舒服。 怀孕以后,她比以往嗜睡,燕弘添如果在她宫里留宿,早上总被吵醒,她躺一会巳时也就起来了,这些天燕弘添没过来,她都是午时才起来,但是今天,天才刚刚亮,茯苓就站在她床前叫她起床了,青枫闭着眼睛,喃喃问道:“什么时辰了?” 茯苓低声回道:“快辰时了。” 辰时……辰时?青枫的眼睛终于费劲的睁开了一条缝,不解的问道:“庆典不是午时开始?”怕忘了时辰,她昨天夜里才问过茯苓,午时的庆典,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青枫一看就是没睡够的样子,茯苓微微一笑,一边让身后的宫女把东西准备好,一边解释道:“是午时开始,不过您要现在就开始准备,不然来不及。”往年漪澜宫卯时就开始准备了,若不是看主子有孕在身,她也不会这么晚才过来叫她起床。 来不及?青枫纳闷,不过这时内室里已经涌进七八个宫女,青枫也不好再睡,勉强爬起来坐直身子,茯苓看她终于起来了,麻利的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毛巾,漱口水,茶盅,帮她梳洗,等茯苓收拾好了,青枫也清醒了。 掀开帷幔,青枫才看清宫女手上端着的东西,金簪步摇,翡翠珍珠,各种饰物,还有一套绚丽的湛蓝华服,想到今天是特殊的日子,青枫明白了茯苓一大早把她叫起来的原因,也就没多说什么,乖乖的让如意给她穿戴好,又坐在铜镜前任茯苓在她脸上涂脂抹粉。 青枫猜到这番折腾必定不会这么快结束,却万万没有想到,等茯苓弄好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一处不完美,茯苓才微笑的说道:“好了。” 这声“好了”对青枫来说简直就是天籁,一动不动的坐了这么久,她的腰都僵硬了,就着茯苓的搀扶,青枫才缓缓的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和脖子。她才起身,一直站在身后的几人发出了一道轻轻的吸气声,青枫抬头看去,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是满满的惊艳。 装扮了这么久,青枫知道自己肯定是美丽的,但是看清铜镜中的人时,青枫还是不免愣了一下。一袭极地的湛蓝长裙让她本就清瘦的身材显得越发高挑,层层叠叠的裙摆在秋风的抚慰下,如一朵朵飘扬的浪花,腰带束在胸部以下,隆起的肚子反倒不明显了,高高的发髻上插着七八只紫金打造的长簪,一只翡翠琉璃长步摇流苏垂至肩膀,不需走动已微微荡漾,发出悦耳轻柔的叮当声,每只手上还带了三个翡翠黄金镯子,显得她的手纤细洁白,茯苓还给她额间和眼尾贴上了湖蓝色的贴花,眼眉流转间尽显风华,再配上细致的粉妆,脸上的疤痕倒是没那么扎眼了,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好一会,才幽幽叹道:“需要这么华丽?” “需要。”三年一次的庆典,对穹岳来说,绝对是最大的盛宴,皇后每次都提前半年开始准备,主子是目前唯一的妃子,绝不能失礼于人前。 茯苓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深知她不喜浮夸的脾性,还给她打扮成这样,必定有她的原因,习惯性的听从茯苓的建议,她也没再说什么,笑道:“走吧。” 青枫只带着茯苓和如意出了清风殿,盯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岚儿嘴撅得高高了,一脸怨念,茯苓也就算了,现在一个新来的小宫女都比她得宠,叫她怎么甘心!岚儿在院子里生闷气,夏吟神色平静的走到她面前,把花剪递到她面前,岚儿瞪着夏吟,恼道:“夏吟姐姐,你倒是沉得住气!”这些日子,自己偶尔还有机会进屋伺候,夏吟姐姐已经好久没能在娘娘面前服侍了,她竟也不急,也不怕最后成了个下等宫女! 夏吟苦笑道:“咱们做奴婢的,要知道自己的本分,主子宠谁,那是谁的福气,自己没那个本事,怨得了谁?” 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岚儿冷哼了一声,也不接那把花剪,怒气冲冲的回房里去了。此刻夏吟脸上再也没有刚才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每天都过得胆颤心惊。青枫对她显然是有了防备,但是她既没为难她,也没把她赶走,不知道青枫心里想什么。主子那边又一直没有动静,再这样下去,她非疯了不可。 走在宫道上,青枫才明白过来,这个庆典到底有多盛大,以前远远有一盏宫灯,现在几乎是每隔几步就有一个艳红的灯笼,除了有品级的女官,宫女们统一都换上了暗红色的裙装,太监统一穿着暗蓝色衣服,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和侍卫也比平时多了几倍。 茯苓看她没有往正阳宫的方向走,问道:“主子,您不过去找皇上?” “找他做什么?”青枫轻哼:“这种时候能站在皇上身边的只有皇后,我过去有什么意思。”她会去参加这个庆典,一是好奇六国闻名的穹岳庆典是什么样的,二是猜想姐姐肯定是要进宫的,能见上她一面就最好了,她才不在乎燕弘添怎么样呢! 青枫自己也没感觉到语气中的酸味,茯苓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和如意对视一眼,两人都聪明的没有多话,毕竟青枫说得也对,能参加庆典的后宫嫔妃并不多,除了皇后可以和皇上一起走上主位,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就连太后也只能坐在旁边而已。 庆典在乾阳殿前举行,青枫过去的时候,那原本广阔的殿前空地,已站满了人,很是热闹。皇宫东大门正对着乾阳殿,宫门大开着,一辆辆马车停在宫门外,五品以下的朝臣都只能站在靠近东大门的地方,青枫只看得后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什么也看不清。乾阳殿前,她总算看见了几个眼熟的人,看样子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和各国使者一起坐在前面。乾阳殿那长长的白玉阶梯之上,一张明黄色的龙椅放在最中间,龙椅旁边,是一张绯红色的软坐长凳,谁会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不而喻,青枫只扫了一眼便别开了视线。 庆典还没有开始,大臣们互相寒暄着,使者们相互吹捧着,好不热闹。好在官员和女眷是分开的,青枫直接朝女眷所在的方向走去。 青枫刚刚走到女眷们休息的地方,众人看见她纷纷跪下行礼:“参见清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青枫微微点头,大方笑道:“都平身吧,今日庆典,普天同庆,大家不必拘礼。” “谢娘娘。” 青枫一眼就看见自家姐姐,也不顾周围的人跪着,笑着迎上前去把本就没怎么认真行礼的卓晴扶了起来,开心的叫道:“姐。” 卓晴早就看见一身华贵的青枫了,本就是年轻美丽的女子,这样精心装扮之下,自然美不胜收,好在卓晴也是见惯美人的人,心里暗赞一番,脸上只带着淡淡的笑,说道:“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青枫笑得无奈,这样妆点,气色不好才奇怪呢。左右看看没见小妹的身影,青枫问道:“怎么没看见小妹?” “她……”卓晴迟疑了一会,淡淡的笑道:“她不方便过来。” 青枫微微皱眉,大姐已经和楼夕颜成亲了,身为丞相夫人,自然是可以来也必须来,但是小妹这样跟着夙凌,没名没份,这种场合确实不方便来,那么夙凌是什么意思呢?他会迎娶小妹为正妻吗?青枫看向百官聚集的地方,楼夕颜一身紫衫满身贵气,一眼就能看见,他身后不远处,夙凌站在众人之中,一袭暗银色长衫,腰佩玉带,足踏黑靴,低调中透着奢华,不似以往桀骜,尽显儒雅,只是……脸色略有些憔悴。 顺着青枫的视线看过去,卓晴已经猜到青枫在想些什么,轻轻拍拍她的手,卓晴笑道:“放心,夙凌不会亏待她的。”现在她比较担心的是顾云那粗大的神经,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青枫不知道顾云和夙凌之间的事情,自然没有卓晴乐观,依旧忧心的回道:“希望如此吧”。 卓晴也不多说什么,一笑带过,看她怀孕六个月了,还这么纤瘦,正想问问她最近如何,就见她那个秀丽典雅的女官神色略带慌张的赶到她身边,低声叫道:“主子……” 青枫看见姐姐太过开心,也没注意茯苓什么时候从她身边走开,但见茯苓眼底的焦急和慌乱,心知定是出了什么事。对着卓晴抱歉的笑笑,青枫和茯苓往旁边走了几步,问道:“怎么了?” 茯苓上前一步,贴着青枫耳边低声说道:“慧妃今早开始就肚子疼,估计马上要生了。” “什么?!”现在要生? 青枫慌了神,这一声低叫惹来几道惊讶的目光,青枫赶紧收敛心神,拉着茯苓往旁边又走了几步,声音压得低到不能再低,急道:“你快带稳婆过去给她接生。” 茯苓面有难色,却还是点头回道:“是。”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08章祈福庆典2 > 刚要走,茯苓的手腕上忽然一疼“小心一点。”刻意压低的声音和手腕上的疼痛都显示着青枫心中的慌乱,茯苓用力的点头回道:“主子放心。” 今日庆典,各国使者觐见,宫里的近卫军比平时多了一倍。即使是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冷宫,这个时候怕是也有近卫军巡视,青枫在心里暗骂一声,甄箴,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生! “发生什么事了吗?”身后响起一道柔和的询问声,青枫还是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姐姐正担忧的看着她,青枫赶紧回道:“没事。” 嘴里说着没事,脸上却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卓晴轻叹道:“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我们都会尽力帮你的。”青枫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性格又刚烈,每每做事都不计后果,看着她脸上比自己和顾云深得多的疤痕,卓晴总有一种胆颤心惊的感觉。估计上次帮她盗太后私印,也是危险重重不遗余力吧。占据了她姐姐的身体,享受着她对姐姐的情谊,卓晴早已经决定把青枫当作妹妹来照顾了。 清冷的声音算不上温柔,却比往常多了几分自信几分笃定,姐姐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胸中流淌的暖流,平息了心中慌乱,青枫点点头,回道:“我知道,真的没事。” 显然她是不愿说了,想想后宫里的事情,自己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卓晴也不再多问,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青枫明显心不在焉,卓晴干脆也住了嘴。正午十分,一名礼官走上乾阳殿前的石阶,笔直的站在石阶的顶端上,一句话都没说,原本喧闹的空地上,渐渐变得安静下来。身边的人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卓晴轻推了一下青枫的肩膀,说道:“看样子仪式快开始了,你过去吧。” “嗯?”青枫回过神来,抬眼看去,就见一行百来人队伍浩浩荡荡从乾阳殿后走了过来,看那阵势,来的人想必是燕弘添。青枫抱歉的看着卓晴,今日难得有机会和姐姐亲近,自己却……青枫满面愁容,卓晴只是爽朗的一笑,虽然不舍,青枫也只能往乾阳殿前走去,白玉石阶下的空位才是她的位置。 “皇上驾到!” 青枫才刚站定,不同于以往尖细的太监吆喝声的浑厚男声响起,一声声由远及近传来,除了近卫军依旧威武的站着,其他人同时俯身跪地行礼。 青枫有孕,不方便行礼,只能半跪,也因此,在燕弘添出现的那一刻,她一眼就看见了他,燕弘添今天穿着一件墨黑礼服,肩袖的位置,用金丝绣了两条飞天金龙,腰上配了红玉环带,紫金发冠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金光,平日就冰冷的寒眸此刻越发深沉,微扬的嘴角丝毫没让他看起来亲和一下,似笑非笑的样子反倒透着一股不容直视的王者之气。辛玥凝和许久未见的楼素心走在燕弘添左右,两人皆是一袭精美礼服,满身华贵。辛玥凝那暗红华服的拖地大裙摆上,还绣着百年朝凤图,与燕弘添的金龙交相应和,尽显尊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穹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燕弘添跨上白玉石阶的那一刻起,上千人同时高呼万岁,那响彻天际的呼声震得青枫耳朵发麻,心也跟着颤动。青枫稍稍抬眼看去,乾阳殿上的他,长身而立,目光平静的冷视着俯首称臣的众人,在这一刻,青枫才真正在感受到什么叫六国朝拜的天威,什么叫至高无上的皇家威仪,燕弘添只静静的立在那里,就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站立着,接受来自四方朝拜。 燕弘添落座,呼声停歇。 “平身。”长久的寂静之后,低沉的男声响起,青枫仿佛听到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长吁一口气的声音。 “谢皇上。” “谢穹帝。” 燕弘添微微抬手,宫门城口上的长号角同时吹响,洪亮的号角声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一会之后,号角停歇,一群壮汉,三人一组的合抱着一面面大鼓,跑进乾阳殿前面的狭长空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空地的中央,架了一个一丈来高的木台。 壮汉开始一下一下的捶着大鼓,这时一女子身着红衣,踩着鼓点从宫门处缓缓行来,手里抱着那把青玉翡翠古琴越发青翠,她走得很慢,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清瘦的身影行走在用力挥臂的壮汉中间,强与弱的对比,透着揪心的美感。女子走到几个大鼓环绕的高台前,步履轻盈的走了上去,行走间如风中垂柳,尽显女子柔美。到了高台之上,那女子竟是盘腿而作,将琴至于膝上,举手投足间又流淌着淡淡的潇洒与超然。 素手一扬,鼓声骤停。一串清音响起,曲调悠扬,如高台上的女子,娇柔中带着几分洒脱,琴音渐弱,几面大鼓同时敲响,打破了古琴清冽之音,曲子细听之下,和上次演奏的略有些不同,有了钟鼓之声相合,《裘图》展现出了恢弘的气势,与这庆典的气氛十分融合,彰显着穹岳大国之姿,玉菡萏这一曲,在未来的三年里也会在六国间广为流传吧。 表演很精彩,可惜青枫现在一颗心都系在慧妃生孩子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 往年的庆典表演都是由太后和礼部共同决定,大多没有什么特别的,今年的表情却似乎很和皇上心意,燕弘添的眼睛难得的也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红衣女子身上,只因听着这首曲子,他莫名的就会想起青枫画的狩猎图,曲子和画作相得益彰,却略有些不同,曲子蓬勃大气,如一队运筹帷幄的猎人们在追逐分明已是囊中之物的猎物,而青枫的狩猎图则更有意思些,那是勇猛好战的猎人与狡黠凶残猎物的对决。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燕弘添看向石阶下的青枫,却见她眼睛直直的盯着手里的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子……” 青枫等了大半个时辰,茯苓终于回来了。不敢动作太大,她依旧是那样坐着,只是手里握着的茶杯紧了紧,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钟鼓之声很响,即使是正常说话都未必听得清楚,茯苓却还是谨慎的把声音压低,贴近青枫耳朵,“稳婆还在给她接生,但是一直生不出来,怕是难产……” 难产…… 始终提着的心倏的一沉,青枫手里握着的茶杯“啪”一声掉落在桌上,溅了一桌子水花。 声音不算大,却还是引来好几道关注的眼光,其中一道来自高位上的男人,青枫不敢看他,灵机一动,她手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茯苓惊道:“主子?”该不会是被吓到动了胎气吧? 就在茯苓着急要给她把脉的时候,青枫抓住她的手,微微收紧,面色痛苦,声音却平静的回道:“我没事。” 燕弘添早已收回视线,黑眸依旧看着高台上表演的艳红的身影,却没有了刚才欣赏的兴致,低声叫道:“高进。” “是。”不需要燕弘添多说,高进快步走到青枫身边,低声问道:“清妃娘娘,您怎么了?” 青枫手捂着肚子,眉头微微的皱着,笑得有些勉强,“没事,就是……肚子忽然有点疼。” “来人,宣王御医。” 青枫没想到高进会宣王御医,急道:“别!”除了黄矫,王御医是燕弘添专用的御医,医术自不必说,但是他要是一来,自己不就露馅了?感觉到语气太急,高进起疑,青枫撑着腰,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大碍,宣林丰来给本宫看看就行了,这些日子都是他给本宫调理诊治,比较了解本宫的身体。” 高进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对身后的太监说道:“宣林御医过来给娘娘诊治。” “是。”太监匆匆跑开,高进却没有回到燕弘添身边,而是站在青枫身后一丈由余的地方,看来没听御医说个明白他是不会走的。 确定高进听不见她说话,青枫低声继续问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 假意给青枫轻拍后背顺气,茯苓语气沉重的回道:“不太好,冷宫里没有热水,舞儿昨晚上打了一些留着,现在早就不热了,深秋了,她们一直都盖着薄被子,膳食又差,慧妃已经病了半个月,稳婆说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生孩子,现在胎位不正,就更难了。奴婢过来之前,慧妃……正在流血,再这样下去,孩子肯定保不住,连她也要死。” 重重的鼓点合着铮铮琴声,青枫只觉得每一下都砸在心窝上,她若是现在不管,那就是一尸两命。若是管,要怎么管?这时候和皇上说,甄箴难产,孩子是你的?且不说皇后必定从中作梗,光是庆典之上冷宫妃子产子,宫中上下竟无人知道这一说,燕弘添颜面何在?穹岳颜面何在?不能说,起码不能现在说。青枫的手习惯性的抚上隆起的肚子,眼光飘上主位上的男人,想的越发深远,她这一胎不见得就能生出儿子,燕弘添在位十年只有一个儿子,实在太奇怪也太危险了,甄箴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 心中百转千回,沉吟许久,青枫终于开口了:“那就……冒一次险!”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09章冒险1 > 这险要如何冒?青枫神色冷凝,茯苓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主子性子烈,还有些急,上次盗太后私印那样危险的事情,她都没说冒险,这次……她想干什么? 茯苓还在忧心,青枫已经偏过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 青枫的声音很轻,语速也不快,茯苓却听的冷汗直流,那轻柔的话像一柄重锤,一下下的敲击着她越听越脆弱的心脏,这时茯苓庆幸自己低着头,她想她此刻的脸色一定青白交加。 好不容易青枫说完了,茯苓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和心一样抖得不成样子。“主子,这险万万冒不得……” “快去。”青枫没让茯苓把话说完,她自然知道茯苓担心什么,若是现在放着甄箴不管,就算最后她和孩子都死了,这事也牵扯不到她身上,但若是她插手了,稍有闪失,她的罪只怕比行巫蛊之术更重。光是谋害皇族血脉一项,就足够她死好几次。但是……那是两条性命啊?就当是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为了甄箴,为了自己,也为了……燕弘添,这个险都值得冒! 茯苓久久的不动,青枫轻叹一声,坚定的说道:“去吧。” 迎着那双冷静笃定的眼,茯苓唯有妥协。青枫的决绝和果断曾经是她欣赏和羡慕的特质,现在她只感到无力和无奈。茯苓起身,往乾阳宫后走去。 “茯苓姑娘这是要去哪?”茯苓才走了几步,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茯苓抬起头,对着高进歉意的一笑,回道:“主子身体不舒服,怕是走不回去了,奴婢去准备软轿。” 茯苓知道高进看着她,她没敢和他对视,怕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会被他看出蛛丝马迹。久久,茯苓背后已是濡湿一片,高进才终于放下了手,茯苓暗松了口气,微微欠身行了礼快步离开。 这时,林丰也被太监找来了,他只是个五品御医,从人群中跑过来额头上满满的全是汗。被带到青枫面前,林丰赶紧跪地行礼:“清妃娘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丰总觉得主位上,有一道视线正盯着他,这让本就心有不安的林丰背脊发冷。 青枫倒是很淡然,也没让他起来,只把手轻轻的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林丰赶紧为她把脉,脉象尚算平和,只是略快而已,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庆典之上叫他来把脉,不可能没有原因,他一会要怎么说?林丰心中纠结,眉头紧紧的皱着,手不敢从腕间离开,心里又急又慌。 轻咳一声,青枫拿出手绢,遮住口鼻,低声说道:“林丰,你听着,慧妃要生了,现在难产,你待会赶快回御医苑,带上最好的药材和诊具到清风殿去。” 慧妃……难产…… 因为他还跪在地上,青枫低沉的话语一字不落的灌入耳中,林丰浑身一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丰面如死灰,青枫已是不耐烦,收回手,冷声说道:“你能不能活就看今天了,不需要本宫告诉你应该做什么。” 如果慧妃因为难产死在冷宫,青枫可以撇得干干净净,他曾经是慧妃的御医,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的!不敢再有一份迟疑,林丰急道:“是,下官这就去准备!” 林丰刚刚起身,高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林御医,清妃娘娘身体如何?” 强自定下心神,林丰面带忧色的回道:“娘娘气虚体弱,本该静养,今日庆典人多声杂,怕是受惊了,动了些胎气,还是应该早些送娘娘回去休息,下官回御医苑拿些诊具,再到清风殿给娘娘诊疗。” 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只动了点胎气这般简单,高进也没再为难他,让他离去。 又是砸茶杯,又是宣御医,庆典的表演还没有结束,青枫已经惹来了太多注视的眼光。微微抬头看向高位上的人,燕弘添面色沉冷,黑眸冷视前方,仿佛从未关心过她发生了什么事,青枫心里有些堵,却不肯承认是失望。 青枫没能和燕弘添眼光对上,倒是和辛玥凝那高傲中又带着几分妒恨的目光撞在一起,青枫此刻不想理她,扬声说道:“如意,扶本宫回去。” 有茯苓在身边的时候,如意是不能站在青枫身旁的,一直跟在青枫身后几步的位置,细心的看出了些奇怪的地方,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此刻听到青枫叫她,不敢怠慢的迎了上去。 如意有些艰难的扶着青枫起身,为了看起来像是不舒服中途离席的样子,青枫一手捂着肚子,脚步缓慢的往乾阳宫后走去。 卓晴跟着女眷坐在离青枫不算远的位置,她一站起来,卓晴就发现了,看她脚步虚软,像是很难受的样子,卓晴潜意识的立刻看向燕弘添,只见那个叫高进的总管太监正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燕弘添的脸色越来越暗,却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交代了两句,就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高台上弹琴的玉菡萏,高进则追着青枫身后而去。 卓晴微微一笑,她想,燕弘添对着青枫还是有情的,青枫对他估计也是又爱又恨吧,可惜一个冷硬一个烈性,注定没这么容易得到幸福。 青枫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中途离席了,皇上居然也由着她,就连太后也默许,辛玥凝一口气梗在喉间,阴阳怪气的说道:“还真是娇弱啊,如此就应该在清风殿歇着,何苦出来自讨晦气。” 对于青枫的突然离席,楼素心也很是不悦,但是此刻她怀着皇家血脉,即使再娇蛮,也能纵容,毕竟燕弘添子嗣一直不兴。皇后的不满,她也就只当没听见了。 水芯静静的站在辛玥凝身后,看向青枫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逃出喧闹的庆典现场,青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高进却追了上来,“清妃娘娘,乾阳宫里有步辇,您等一下……” 青枫摇头,故作忧心的说道:“不用了,乾阳宫里的步辇是皇上御用的,今日庆典,出入宫闱的人也多,让人看见了不好,茯苓已经去准备了,高总管不必费心安排。” “这是皇上的意思,娘娘无需忧心。” 是……他的意思?青枫脸色稍霁,刚才因为燕弘添的不理不睬生出的烦闷似乎消退了些。但高进一句话堵得青枫不知如何接下去,好在这时,茯苓正好赶过来,身后跟着一顶八人抬着的软轿,轿子很大,像一辆小马车,足够青枫躺进入,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茯苓还没走到跟前,青枫就对高进说道:“茯苓来了,就不麻烦高总管了,皇上那里应该还有别的吩咐,您帮去吧。” 高进没再说什么,回去复命。如意奇怪的发现,高总管走后,远处原本走的不快的茯苓忽然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来到娘娘身旁,更奇怪的是轿子才刚停稳,青枫立刻掀开轿帘坐了进去,茯苓也异常急躁的对轿夫说道:“快走。” 八人大轿,轿夫的脚力很好,如意小跑着才能赶上,好在过了这条宫道再转个弯就到清风殿了,如意气喘吁吁,脚下却没有一分停滞,闷头往前走,却发现走在前面的茯苓忽然停下脚步,如意抬头看去,一队二十来人的近卫军和他们迎面而来,为首的将领还堵在软轿前。 “软轿内是何人?” 那将领看起来很沉稳,腰配长剑,隐隐透出英武之风,说起话来掷地有声,品级应该不低。 茯苓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将领身后的明泽,本有些窃喜,他虽冷漠,却似乎总有些偏帮她们的感觉,而这将领显然难缠得多。心生忧滤,茯苓还是淡定的上前一步,回道:“是清妃娘娘。” “清妃娘娘?”那将领仍是不让,语间颇有几分不敬,“今日庆典,宫中不得使用轿辇,娘娘不知吗?” 茯苓眉头微皱了一下,她确实不知,但此刻却不是一句不知就能说得过去的,茯苓久久无语,身后的如意低声说道:“娘娘在庆典上动了些胎气,是皇上命人用软轿送娘娘回去的。”她刚刚听见高总管还让娘娘乘皇上的步辇回宫,这么说也不算假传圣意。 “可有手谕?”郭宜显然好打发,茯苓思索着如何应对,如意毕竟年纪,冲口而出:“没有,是高大人传的口谕。大人若有疑问,去问问高大人便知,娘娘万金之躯,若是耽误了诊治的时机,只怕大人担待不起。”这话有些咄咄逼人,但如意这样的小姑娘说出来倒也没让那将领太过难堪。 将领脸色发黑,又不好发难,毕竟是身怀龙嗣的妃子,他还在思考是否放行,两方人堵在宫道上僵持着。 “唔……” 一声低吟从软轿内传来,声音不重,更像是极力隐忍后控制不住的闷哼,表演估计结束了,钟鼓之声减弱,在场的又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这不重的闷哼却是清清楚楚的落入众人耳中。 “外面是何人?”青枫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软轿内传来。 “近卫军参领郭宜。” “本宫不舒服,要回宫休息,你们都让开,有何不妥逾越之处,自有本宫担待。” 青枫已经开口,郭宜往旁边退了一步,身后的一队近卫军立刻左右退开,空出中间的宫道。 他们一让开,软轿立刻快速的通过,朝着清风殿的方向走去。 刚才听到那声闷哼的时候,明泽就觉察到不对劲了,软轿从他身边一掠而过,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明泽不着痕迹的抬眼看去,刚才软轿停留的地方,果然看见一滴暗红色的水珠静静的落在那里。 明泽心下一紧,那是……血迹?她为什么要隐瞒?真的只是动了胎气?还是…… 明泽一时没有头绪,近卫军却还是要继续巡视的,走到那滴血迹前面,明泽故意踩在那滴血迹上,脚下用力,鞋底的泥沙和着血滴,在地上只留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泥污。 近卫军一行走出数丈,一道清丽的身影从宫道旁的树干后缓步走了出来,在那小的不起眼的暗红色泥物前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伸手摸了一下,还有些粘腻,抬起手在鼻尖轻闻,泥土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环绕。水芯缓缓起身,盯着那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轿撵,嘴角若有似无的勾着。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10章冒险2 > 轿撵内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她很期待。 身后整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青枫的心却还是不能自持,剧烈的跳动着,刚才甄箴那一声闷哼,吓得她魂飞魄散。青枫不敢再看置于软轿深处的身影,她身上穿着的宫女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腿间渗出的血迹将暗红的裙摆侵染成了骇人的黑红色,细长的十指死死的抓着身下的软垫,关节泛白,毫无焦距的双眼圆睁的瞪着轿顶,脸色惨白发青。茯苓怕她路上忍不住叫出声,让她嘴里咬了一块白布巾,紧咬的牙关憋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几次青枫都觉得她要喘不上气来。 血腥味让青枫几预做呕,手揪着自己的衣领,生生压下那股让人窒息的惊慌。好在清风殿很快就到了,她听见茯苓小跑进了殿内,对着轿夫说道:“抬到台阶上。” 轿子才刚落地,茯苓立刻说道:“你们退下吧。” 八人对看一眼,皆是一脸的莫名,却也没有多呆,出了殿外。 这么大顶软轿直接抬到房门口,原来守在小院内的宫人都跑出来了,岚儿好奇的看向软轿,问道:“茯苓姐姐,娘娘这是怎么了?” “今日庆典,外面太吵了,主子有些不舒服,主子说你们这些日子以来也辛苦了,难得今日热闹,你们都去看热闹吧。”茯苓迎上前去,没让她走上台阶。 主子不舒服,她们做奴婢的出去看热闹?岚儿好笑:“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主子需要安静,你们都出去吧。”甄箴难产,到现在快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些人还杵在这里不肯走,茯苓急了,冷声呵道:“还不走!” 一向温婉的茯苓突然变脸,胆小的宫女吓得缩了缩脖子。岚儿哪里被人这般呵斥过,心下恼火,轻哼一声跑了出去。感觉到茯苓的冰冷的目光看向她,夏吟也立刻出了殿外,其他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不走,且不说娘娘还在软轿里,就是娘娘不在,她一个五品女官说的话,他们也不敢违抗。 待宫人都走光了,茯苓对着呆愣在一旁的如意急道:“去把正面和侧面都锁上。” “哦。”回过神来,如意赶紧跑去关门。 软轿内一直没有动静,茯苓轻轻掀开轿帘,低声叫道:“主子?” 软轿落下的时候,青枫回头去查看甄箴的情况,原来艰难呼吸的人忽然不动了,静静的躺在那,眼睛还是睁着,却没有任何神采。青枫吓得赶紧拿下她嘴里咬着的白巾,但是她依旧微张着口,却不再猛烈的吸气,青枫的心像一下子梗在喉间般,紧张的自己都忘了呼吸。颤抖的手缓缓伸到甄箴鼻子下,感受到还有弱弱的气息在流动,青枫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这时茯苓的声音在轿外响起,青枫扬声说道:“过来帮我把她扶到床上去。” 茯苓爬进软轿,也被甄箴的惨状惊到,确认她还活着,两人手脚并用的把已经意识模糊的甄箴往外移,青枫有孕在身,茯苓也只是个瘦弱的女子,两人半拖半拽好一会,才把甄箴弄到轿帘的位置,却已累的气喘吁吁。 “如意!” 如意关好门,就听见青枫的喊声,又急急跑来,看清软轿前的情景,如意整个人僵在那里,她猜到,软轿里必定有什么古怪,却没有想到里面居然有一个人,还是孕妇,而且,这人竟是已被打入冷宫的慧妃! 慧妃怎么会有孕?是皇上的孩子吗?那为何又出现在这里,她和青枫之间有什么关系让青枫冒这么大险?脑子里乱作一团,在看清裙摆上褐红的血渍之后,如意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帮忙啊。” 青枫的叫声震醒了还在惊慌中的如意,不敢再细想,她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甄箴。三人合力好不容易把人弄上床。或许是因为一路的拉拽,又或许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在里面折腾,原来好似晕过去的甄箴又醒了过来,开始哼哼的叫着疼,手胡乱的挥舞着,短而急的喘着气。 甄箴好不容易又有了些精神,青枫急道:“稳婆呢?!” “我让她和舞儿在侧门等着。”茯苓一边回话,一边往院外跑去。 抓着甄箴的手,不让她伤了自己,稍稍定下心神,青枫对身边也已经吓懵了的如意说道:“如意,把门窗全部关死,去准备热水。” “哦,是。”如意手忙脚乱的关窗关门,床上的人去忽然大叫一声:“啊!” 痛苦的哭声和难以压制的扭动,让青枫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急急的说道:“甄箴,你要坚持住!你不是说想要一个你和他的血脉吗?你不挺住的话你和孩子就完了!” 甄箴忽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惊人,“我要这个孩子,救我……救我……” 断断续续的声音像一把刀子,不时的戳人,知道她能听到自己说话,青枫立刻回道:“我知道我知道,御医马上来了,你和孩子都会好了,你一定要挺住!”手腕疼得厉害,青枫的心却没有在软轿上的时候那么慌了,起码甄箴还有力气抓她。 “主子,稳婆来了,林御医也来了。”房门一下被推开,茯苓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最先跑到床沿边上的是舞儿。 “主子?您怎么样了,别吓舞儿啊!”不仅舞儿吓得双腿发软,甄箴现在的惨状,谁看见了都会被惊着。 “你们两个愣在那里干什么,现在要做什么需要什么都快些!她……快不行了。”甄箴的手冷得不像话,青枫不懂医术,却也能感受到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 林丰慌忙打开红木药箱,拿出一片百年老参片递给青枫,说道:“给她含在舌尖下。” 青枫捏着参片,看着身边神志又开始恍惚的甄箴,要是一不小心,参片卡在咽喉里怎么办?瞪着林丰,青枫急道:“她现在疼得要张嘴呼气,怎么含得住?!” 林丰又在药箱里翻出了一个红色的瓶子,塞到茯苓手里:“那就撒在她舌尖下面。”说完就又在药箱里找着什么东西。 茯苓拔开药塞,闻了一下,对青枫说道:“是人参粉。” 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青枫捏着甄箴的下巴,茯苓小心的撒了一点点粉末在她的舌尖下。 “热水,热水来了!”如意端着一大盆热水冲了进来,稳婆接过热水,交代道:“要一些干净的软布巾。” “哦哦。”如意又跑了出去。 林丰终于找出了一个长布带,打开里面放着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银针。来到甄箴身旁,林丰对身后的稳婆说道:“我给她施针催产,你接生。” “是。”难产本来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不过现在有御医在场,稳婆的心也安定了些,立刻动手准备接生。 一边拔出银针,林丰一边交代道:“要找个人按住她的肩膀,别让她乱动。” “好。”青枫没有多想,就伸手压着甄箴的肩膀。 舞儿上前一步,说道:“娘娘,让奴婢来吧。”自家主子把青枫的手腕抓出了几道深深的淤痕,青枫的额头上也满是薄汗,坐在床沿上,凸起的肚子尤为明显。舞儿心里感激青枫,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自己还有孕在身,青枫点头起身,让舞儿坐到床头的位置。 林丰施针,也不知刺了哪些穴位,原本已经虚软在床上的甄箴忽然大叫了一声,劲大得舞儿差点压不住。 稳婆更加着急,一边鼓励一边叫道:“用力啊,再使点劲!马上就好了!” 本来还算宽敞的内室,因为门窗紧闭,显得拥挤憋闷,随着稳婆的催产和甄箴一声惨过一声的叫唤,青枫觉得肚子也一阵阵的抽疼。茯苓细心的发现青枫的异状,说道:“主子,您先到外面去等吧,这里人多。” 青枫也不敢再待下去,由着茯苓把她扶了出去,在外间的软塌上坐下,顺了顺气,青枫才问道:“来的途中还顺利吗?” “主子放心,来的时候没有遇到近卫军,奴婢让轿夫把软轿抬到冷宫外面的路口,没有进去,还将轿夫支开了才把慧妃扶进轿子。八人抬的轿子,加一个人的重量应该没有什么感觉,中途他们就算觉得奇怪,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边回着青枫的话,茯苓一边给她把脉,脉息有些乱,好在没什么大事。 远远的又响起了鼓声,每一下都雄浑有力,庆典仪式没这么快结束,晚上还有晚宴,一大堆的事能拖住燕弘添和辛玥凝,相比之下,这里要比冷宫安全得多,只要孩子安全生下来,后面的事情都好说。 “啊——” 内室又传来甄箴痛苦的叫声,青枫听得心惊肉跳,“你,你快进去帮忙。”茯苓是医女,会些医术,应该比舞儿和如意帮得上忙。 “可是……” 青枫微微一笑,虽然有些勉强,“放心,我没事,就是有些……害怕。我希望两个都能活下来,你快去吧。” “嗯。”茯苓轻轻点头,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再用点力,马上出来了!” “主子,你要挺住……” “用力……” 青枫半躺在软塌上,看着屏风里面一片混乱,原来生孩子是这么可怕的事情,手再次抚上隐隐作痛的小腹,瞬间觉得四肢发冷。 青枫也不知道这样折腾了多久,只见如意来来回回的端了好几次热水,终于听到内室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低叫:“生了生了!” 生了?青枫倐的站起身子,急忙走进内室,只见稳婆手里托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那孩子身上还带着血迹,皮肤乌紫乌紫的,脸上的五官像是全皱在一起似的,眼睛紧闭,微蜷着身子,丑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燕弘添和甄箴。这孩子和青枫想象中白白嫩嫩的婴儿完全不一样! 他一动不动,没个声响,青枫颤声问道:“他……他怎么不哭啊?”不会是……死了吧?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11章冒险3 > 稳婆把那婴孩头微朝下的抱提着,在他屁股上用力的打了两下,孩子终于哭了,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孩子哭得并不太响亮,也没哭多久,便又没了动静。 茯苓用温水洗净孩子身上的血污,拿起一块纯白的布巾将他包好。 青枫好奇的说道:“给我看看。”茯苓将婴儿抱到青枫面前,青枫伸手去接,真正把孩子抱在怀里,青枫惊叹,小东西软的不可思议,像没有骨头似的,皮肤不再发紫,却也不白皙,粉红粉红的,青枫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孩子的脸颊,触感柔滑,小家伙还吧唧吧唧嘴巴,青枫轻笑,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是皇子。” 太好了!青枫心下雀跃,下一刻,门外砰砰的拍门声却惊得她差点抱不稳手里的孩子。 “砰砰砰!” 除了躺在床上几近昏迷的甄箴和怀里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所有人的脸都是一白,惊恐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青枫。 “砰砰砰!”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听这规律的敲门声,青枫猜测,门外最有可能是高进。深吸一口气,青枫紧了紧怀里那软绵绵的小婴孩,如果是高进倒是不难应付,只要不让他进来,纵使他再观察入微,也定然看不出什么来。 “青枫……青枫……青……” 青枫正要吩咐茯苓去应门,生完孩子一直半昏迷的甄箴忽然叫了起来,声音不大,却一声声叫个不停。 青枫快步走到床前,回道:“我在这。” “孩子……孩子……”不知道甄箴是真的醒了,还是只是心里挂记着孩子,昏迷中潜意识的呼唤。青枫将怀中抱着的孩子微微举起,让甄箴能看见婴儿的小脸蛋,轻声回道:“孩子很好,是男孩。” 涣散的眼眸眯了又眯,久久焦距才定在孩子脸上,甄箴想抬手摸摸孩子粉嫩的小脸,可惜才举起一点,便立刻无力的垂了下去,青枫看她动一下都那么艰难,正想把孩子放到她床边,忽然看到甄箴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那抹如释重负心满意足的微笑看得青枫莫名的心惊。果然,下一刻,甄箴像是真的累极了一般,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青枫急道:“甄箴?甄箴你怎么了?” “砰砰砰!” 门外的人契而不舍的敲着门,床上的人又晕死了过去,青枫的心既急且乱,却不能表现分毫。 “林丰,快看看她怎么了?”抱着孩子离开床头让林丰方便医治,青枫又对身边茯苓嘱咐道:“茯苓你去看看是谁,如果是高进,就说我没事,只是累了想休息。” 茯苓点头,心里盘算着一会如何应付,青枫忽然又说道:“不管是谁,都挡在外面,别让人进来。” 听出青枫话语间的急躁,茯苓低声说道:“主子放心。”庆典未结束,门外绝对不可能是皇上皇后或者太后,只要不是这三个人,谁来她都能拦得住。 林丰给甄箴施了针,不一会,她就醒了,可是一醒来嘴里又开始叫着:“青……枫……” 怕她越喊越大声,青枫赶紧来到床边,压低声音急道:“别叫了,我在。” 甄箴慢慢的扭头看向床边的青枫,再看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一眼,甄箴眼里蓄满了泪水,紧紧的咬住下唇,哽咽着说道:“如果……如果……我死了,求你帮我照顾这个孩子……” 这算是托孤?瞪着甄箴,青枫想也没想,声音既急又冷的回道:“不可能。如果你死了,这个孩子我是不会管的。” “你……”甄箴没想到青枫这般冰冷的回绝,还想再说什么,本就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了,她只能艰难的喘着气,一双泪眼满含希翼与恳求直直的盯着青枫。 青枫把头别向一边不去看她,林丰不知何时从药箱子里端出一个小药坛子,倒了一碗浓黑的药汁出来,递给一旁的舞儿:“给她喝下去。” 舞儿扶起虚软的甄箴,用勺子舀了药汁送到她嘴里,可是舞儿费了好大的劲她却一点也没能咽下去,黑褐色的药汁沿着嘴角,一点点溢出来,顺着白皙的脖子全数没入早被汗湿的衣襟内。舞儿不知所措的看向林丰,主子现在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喂? 林丰也急了:“一定要想办法喂进去。”这药是他来之前特意配好的,专制产后阴虚,可补血调气,若是喂不进去,甄箴有可能挺不过今天。 “抱着。”青枫把手里的孩子塞到稳婆手里,一手接过舞儿手里的药碗,一手捏着甄箴的下巴,说道:“舞儿,抬高她的头。” 舞儿愣愣的照做,青枫紧紧的捏着那碗药,也不顾自己大着肚子,地上有多凉就坐在地上,俯身靠近甄箴,在她耳边恨恨的说道:“甄箴我告诉你,我费这么大力气,不是为了收养遗孤,今天你活他就活,你死他也只能死!”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用孩子去威胁一个将死之人很无耻,但是她不能不这么做,救他们母子,她已经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了,若是甄箴死了,她还要费心去证明这个孩子是燕弘添的,再则一个冷宫妃子死在她的床上,她怎么解释也都是徒劳,她更不知道要拿这个孩子怎么办才好,所以甄箴一定不能死。 显然青枫的威胁很奏效,本来已经弱到眼皮都垂下来的人忽然浑身一震,“不……”没给甄箴太多说话的机会,青枫举起药碗送到她嘴边,一点点往里灌,眼看着药汁又要流出来,青枫急道:“不想他死就给我咽下去!” 青枫固执的抬着她的下巴,不让药汁流出来,久久,甄箴的咽喉动了一下,舞儿惊喜的低声叫道:“咽下去了!” 总算了咽下去了,青枫也已是一头的汗,如此反复,总算是喂进去了小半碗。 “主子。”茯苓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轻轻的,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照顾你家主子。”将剩下的半碗药交给舞儿,青枫快步出去。出了外室,看到茯苓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脸的沉静,青枫心口一松,疲惫的问道:“怎么了,门外是谁?” “是,楼夫人。” “啊?!”青枫完全没有想到,门外的人居然是自家姐姐。 沉吟一会,茯苓继续说道:“还有……水芯。” 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心房又是一紧,青枫蹙眉:“她们怎么会一起来?” “水芯说,皇后娘娘看到您不舒服离场很是担心,想到楼夫人难得入宫,所以让夫人过来陪陪您。” 难道是辛玥凝看出什么异状?青枫手心直冒冷汗,今天就算是燕弘添来,她都可以应付得了,这孩子毕竟施他的亲骨肉,甄箴也是服侍他这么多年的人,自己即使会被论罪,只要母子均安,燕弘添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如果是皇后先知道这事,那就是最大的危机。 青枫双手紧握着,久久无语,茯苓轻声说道:“她们还在门外,水芯执意要陪楼夫人进来看看您。” 进来?青枫朝内室看去,床上的甄箴要死不活的,那小小的奶娃娃一碰就要碎了似的,木桌上还放着三个装满血水的水盆,更别说带血的布巾到处都是,那张满是血污的大床更是惨不忍睹。但是如果不让水芯见到她探个虚实,她想一会来的就是辛玥凝了。 茯苓也很心急,却又拿不出个注意,只见青枫忽然走进内室,对着稳婆严厉的说道:“别让他哭!” 稳婆赶紧点头:“是。” “还有甄箴,也别让她嚷嚷。”也不管林丰和舞儿错愕的表情,青枫转身对如意说了一句:“你在里面照看着。”便头也不回的往屋外走去。 茯苓心下了然,跟着青枫来到院。青枫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衣衫有些皱,没太多异样,走到大树下的躺椅上侧身躺好,青枫对茯苓使了个眼神,便闭上眼睛。 来到门前,茯苓深吸一口气,一切只能随机应变了。轻轻打开门,楼夫人和水芯一如刚才那样静静的站在门外,只是楼夫人眼底透着担忧,水芯脸上仍是那不急不躁的微笑。 两人进到院内,意外的看见青枫居然躺在树下的躺椅上,听见动静,才懒懒的睁开眼,笑道:“姐姐怎么来了。” 走到青枫身边,卓晴半蹲下身子,问道:“你怎么样?”刚才那自称皇后女官的女子忽然告诉她,青枫发病想见她,把她惊出一身汗,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而那女官此刻却悠然自在的站在身后,丝毫没为刚才说谎而有所顾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晴不动声色,却难得主动的握住了青枫的手,冰凉的手指,濡湿的手心,可不像青枫表现出来的这般安然。 青枫就这样躺着也不动,嘴上乖巧的回道:“能有什么事,外面鼓声太吵了,我就想静一静才躲回来的嘛。” 听着像是在和自家姐姐撒娇,青枫的脸色是不太好却也不像重病,水芯一边听着两人说着话,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方小院。除了房门外堵着一顶软轿,和平日倒也没什么区别,若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就是这清风殿太过安静,也清冷得可怕。 感觉到水芯的视线看向软轿,青枫微微起身,叫道:“水芯。” 水芯上前一步,微微行礼,柔声说道:“见过清妃娘娘。” 这样肆无忌惮的审视她的地方,被发现了还能这般坦然自处,这个水芯她要小心应付,青枫定下心神,轻声说道:“本宫还想和姐姐说说话,你回去吧,替本宫谢谢皇后娘娘关心。” 水芯没接青枫的话,故意四下看看,关心的问道:“娘娘脸色不太好,怎么不见御医过来诊治。” “御医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青枫话音刚落,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很轻,像是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这点小动静本没有什么,卓晴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握着的这双手忽然抖了一下。水芯一双明眸直视着那紧闭的窗棂,锐利得像是要看进屋里一般。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12章皇后的猜疑1 > “御医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青枫话音刚落,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很轻,像是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这点小动静本没有什么,卓晴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握着的这双手忽然抖了一下。水芯一双明眸直视着那紧闭的窗棂,锐利得像是要看进屋里一般。 “如意,别找了,随便拿一条披肩就行了,也不一定非要貂毛不可。”青枫那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慵懒的声音幽幽响起,同时缓缓起身,悄悄的抽回卓晴握着的手,假意整理微皱得裙摆,顺便掩下眼中的惊慌。 “不行,貂毛的披肩才够暖和。”屋内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接着又是几声轻响,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果然是个伶俐的丫头。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脸色的神色也更自然了几分,笑道:“这丫头真是的。” 水芯也微笑着转过头来,脸色还是那轻柔的笑容,丝毫不见刚才的锐利,说出来的话却是又让青枫心头一凉:“那软轿横在屋门口,进出都不方便,奴婢让人过来把它抬走吧。” 软轿里还有血迹,断然不能让她抬走!青枫呵呵一笑,不敢太过刻意,随口回道:“不用了,晚上还有宴席,如果身体好些了,本宫可能会过去赴宴,到时候还会用得着。行了,你退下吧。” 水芯的目光在软轿上转了一圈,却是没在说什么,只微微欠身行礼,便出了清风殿。 虽然茯苓已经把殿门关上,青枫反倒比刚才更加惶惶不安,水芯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 看得她莫名的胆战心惊。甚至有一种错觉,她,要比辛玥凝更难应付。 青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直到感觉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姐姐忽然将她从软塌上拉起来,正仔细的在检查她的身体,青枫疑惑的叫道:“姐?” 卓晴也不理她,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她身上没有伤,体温心率也没有什么问题,确定这些之后,卓晴的脸色更差了,低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青枫潜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低声回道:“我没干什么,就是累了。” “你这院子里尽是血腥味,你和我说没事?”身为法医,她对血腥味异常敏感,从一踏进这院子开始,她就已经觉察出不对劲来。 院子里有血腥味?!青枫脸色一白,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在看一眼离她们还有一段距离的软轿,心又稍稍安定了些,轻轻吸了一口气细闻,除了一院的海棠花香,根本闻不到其他的味道。轻咳一声,青枫故作生气的说道:“姐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血腥味。” 卓晴不语,只冷冷的盯着她,青枫心虚,却不敢别开视线,但是迎着卓晴锐利的目光,她暗暗心惊,大姐什么时候这般敏锐气势这般骇人。心知再这样对视下去,自己难免露出怯意,稍稍别过头去,青枫低声说道:“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吧。茯苓,送姐姐回去。”说完,青枫绕过卓晴往屋内走去,直到门稳稳的关上之后,青枫才敢大声喘气。 “楼夫人,这边请……”茯苓话音还未落,卓晴已经大步朝房门走去,茯苓还来不及阻拦,卓晴已一把掀开软轿的门帘,软轿深处那一滩暗红血迹也不可避免的映入眼帘。 茯苓担心卓晴见此情景会惊慌叫出声,却见她冷静的钻进软轿,小心的不碰任何东西,在那滩血迹前停下,只扫了一眼,就像是什么事都了然于胸一般又出了软轿。 卓晴站在紧闭的房门口,思索分析着,血已经冷凝,却还没有干涸,应该是在两个小时左右时间内留下了,软轿内的那一小摊血迹,如果全是一个人的血,出血量还不至于致命。软轿内还有拖拽的痕迹,受伤那人应该是直接拖进屋内。 “青枫,你开门。”卓晴把声音压得很低,她猜想青枫肯定还在门边,她一定听得到。 里面的人显然铁了心不理她,卓晴皱眉,“屋里还有人对不对,是谁?” “姐,今天的事你就别管了,好吗?”久久,里面的人终于还是说话了,只是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恳求。 “你先开门!”果然有事,卓晴手才搭上房门,茯苓抓住她的手腕,说道:“楼夫人,主子是不会开门的,您还是走吧。”以主子对姐妹的维护和疼惜,是断然不会将自家姐姐拖进这场漩涡的,而楼夫人也不像这么好说服的人,茯苓想了想,又压低声音,在卓晴耳边说道:“若是把别人引来了,主子有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卓晴想要挣开的手一顿,到底是什么样的杀身之祸呢?屋内受伤的人又是谁?这一刻她有些痛恨自己不是顾云,不能通过蛛丝马迹分析出事情的真相。青枫的倔脾气,她也见识过,这样僵持下去,一点用也没有,水芯刚刚走了,是不是也看出了什么? 确定卓晴明白事情的严重,茯苓放开了她的手,“楼夫人,请吧。” 这次卓晴没再纠结,只深深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便随着茯苓出了殿外。 茯苓走了两步,看卓晴没有跟上又停了下来,就听见卓晴低低的声音响起:“茯苓,我只问一句,你们今天所作之事,是否……伤天害理?”卓晴本想问“是否害人性命”,却在最后一刻改了口,她心里还是不相信青枫是那样的人。 茯苓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卓晴,眉头微皱,很快又恢复以往的沉静,回道:“没有,您该信主子。” 卓晴自从看见那滩血迹就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没有就好,可能是以前的工作关系,她尊重每一条生命,她知道后宫生存艰难,却不希望青枫手上也沾满血。 两人一路走去,谁也没有说话,快到乾阳殿的时候,卓晴挺下脚步,“前面就是乾阳殿了,你回去吧。” 想到清风殿内那一室的混乱,茯苓点头,行了个礼,正要离去,卓晴忽然又叫住了她:“等等。她若是有什么难事,到相府给我送个口信。” 茯苓悄悄抬头,又看了卓晴一眼,紧抿了一天的嘴角终于松了松,“是。” 茯苓回去了,卓晴却站在那久久的没有回到庆典现场,今天这些事,要不要告诉楼夕颜,这毕竟是后宫的事情,和他说有用吗?可惜顾云重伤刚醒,她也不能找她商量,还是先等等看再说吧,卓晴苦笑,她现在也学会静观其变了…… 卓晴走后,青枫靠在门边好一会才缓过来,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姐姐的压迫感,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但是此刻青枫没有精力深究这件事情,平复了心情就立刻转身进去内室,对着站在屏风旁哄孩子的稳婆说道:“今天的事情没有本宫的吩咐,一个字都不许向任何人吐露。” 稳婆自是不敢多话,连声回道:“娘娘放心。” “孩子给我,你先走。” “是。”稳婆将孩子小心的交给青枫,跟着如意出了屋外。 抱着孩子走到里屋,林丰正在收拾诊具,一头的汗可见刚才诊治耗费多少精力,青枫轻声问道:“她……怎么样?” 林丰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很虚弱,但是暂时缓过来了。下官再回去煎一副药,一会送过来。” “嗯。” 林丰带着药箱离开,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青枫的心跟着沉静,要面对的问题纷沓而来。 庆典马上该结束了,离晚上的宴席还有一个多时辰,万一水芯和皇后说了什么,皇后过来就没有这么好打发了。她是否应该先和燕弘添坦白,但是要怎么做怎么说才能让他接受又不至于暴怒?看着怀里睡的香甜的奶娃娃,再看床塌上刚从鬼门关饶了一圈的人,青枫思索着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走。 青枫思前想后,还未能理出万全之策,昏睡的甄箴再次醒了过来,或许是服了些药,也歇了一会,她脸色仍旧苍白无血色,精神却是比上两次好了许多。 “舞儿,扶我起来。” 舞儿虽不愿意,在自己主子坚持的目光下,也只能将她扶起,靠坐在床头。 “青枫,送我和孩子回冷宫吧。”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青枫皱眉,“你还要回去?”难道她想自己在冷宫抚养这个孩子? “嗯。” 青枫不解,“现在孩子已经平安生下来了,而且是个皇子,你只需等到庆典结束,找个机会和燕弘添细细说清楚,他该是信你的,只要他肯保你们,一定能保得住。” 甄箴苦笑的摇摇头,“还记得我说过,你不懂他,不懂这个后宫吗?” 青枫脸色一暗,没回她的话,甄箴也不介意,继续说道:“现在你或许懂一点他了,却终究不懂后宫。盅蛊之事一日不查清,我就始终是戴罪之身,孩子是不可能让我抚养的,只能被其它嫔妃认养,后宫目前只有你一个妃子,你有身孕,孩子绝对不会给你认养,他最后只会落到皇后手上。你也即为人母,应该知道骨肉分离的痛苦,更别说孩子交给皇后等于羊入虎口。” 这些青枫刚才就已经想过了,回道:“也不一定就是皇后,可以让太后抚养。” 甄箴嗤笑一声,“你应该听说过淑妃。” “嗯。”现在这清风殿原本还是淑妃的地方,她自是听说过这位淑妃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13章皇后的猜疑2 > “她是兵部尚书的侄女,自小跟着哥哥们习武,身体比你我可好多了,却死于难产……”甄箴没往下说,但以青枫的聪明,自然能猜到这难产背后必定还有缘由,青枫也不回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只见甄箴眼中划过一抹似讽刺又似恐惧的的情绪,久久才又说道:“那个孩子就是给东太后抚养的。两个月的时候……夭折了,死于热疾。” 燕弘添到现在只有一个儿子,青枫已经猜到那孩子肯定夭折了,但是才两个月就没了,心下顿时说不出什么感觉,有些闷闷的心疼。 “小孩子太脆弱了。”甄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更何况是在这后宫之中,即使不是热疾,难免有什么意外,而宫里的意外实在太多。” 两个人都沉默了,怀里的孩子或许是饿了,开始在怀里轻轻的扭动起来,青枫将孩子交到甄箴手上,嘴上仍是劝道:“你藏匿在冷宫也不是办法,即使这一两年你没被发现,孩子会慢慢长大,到那是你要怎么办?”时隔多年再去证明这个孩子是燕弘添的孩子,就没这么容易了,再说那时候难道皇后就不对他下杀手了?只怕更恨不得他死呢。 怜爱的就孩子抱在怀里,甄箴心一下软绵绵的,嘴上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温婉的笑,不舍的将视线从怀里的心肝宝贝上移开,看向身旁的青枫,甄箴意有所指的回道:“我想后宫不会一直都这样的。”她虽不能完全猜透皇上的心思,但是皇上不可能一直放任皇后对后宫为所欲为,后宫的格局必定有变,而且青枫的出现或许能让这个变数来得更快一些。 甄箴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怪异,青枫还不甚明白,甄箴已经再次低头,宠爱的看着怀里的孩子。 看着这一大一下,青枫更是无力,叹道:“后宫不可能一夕之间改变,你和孩子一旦被发现,又没有得到燕弘添的庇护,以皇后的手段,无声无息的就……” 紧了紧怀里的宝贝,甄箴蓦然打断青枫的话:“那我也认了。” “你……”青枫想说些什么,张了嘴最后又是无语。 “我入宫八年,荣宠五载,能与皇后斗这么久,自然不是全凭运气。若不是我身怀有孕,心神涣散,疏于防范,她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推倒我。”说着,甄箴忽然抬起手一把抓住青枫的手腕,语气有些急躁却又执着的说道:“青枫,我知道我今天欠了你很多,只要你不把我和孩子交出去,尽力护我母子周全,我在宫中的势力……全部为你所有。” 为我所有? 青枫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她自然知道,要在后宫夺势,相当困难,接下甄箴手中势力,她要与皇后周旋就轻松得多,但是她也不会盲目乐观,甄箴自己应该很清楚,那些所谓势力当时归顺其实也就是依附她高贵的身份,现在她身在冷宫,几乎没有了翻身的机会,那些原来听命于她的人自会再找靠山,这个时候甄箴不把他们交出来,她也是掌控不了的。只是自己一但接手,就欠下她一个大大的人情。如果不接……她也马上要生了,她现在势单力薄,可护得住自己和孩子?!在心里权衡了一番,青枫一咬牙,回道:“我答应你。” 青枫应允,甄箴心里一松,身子也立刻软了下来,舞儿赶紧扶着这母子俩,心下暗喜,多年来,主子向来只守不攻,青枫则全然不是这个性子,如果她以后生的是个儿子,只怕和皇后有得斗了。有她牵制住了皇后,自家主子就相对安全了。 霞光失了颜色,夜幕渐渐降临,屋里没有点灯,门窗又紧闭着,几个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再说话,屋内本就黯淡的色调,越显压抑。 “主子,林御医送过来的药。”门轻轻被推开,茯苓柔和的声音打破一室沉寂。 青枫回过神来,伸手接过药腕,药汁已有些凉了,再看茯苓凝重的脸色,青枫猜到她刚才估计在门外已经听到她和甄箴说的话了,这样也好,省得再去解释。茯苓是她身边的人,以后的事情还需要她去周旋。看天色已近戌时,沉吟片刻,青枫轻声说道:“茯苓,你去把软轿里的血污处理掉,然后去找轿夫,让他们在院外候着。” 茯苓点头应了一声,把外室的烛火点上,淡淡的微光映入里间。茯苓不着痕迹的看向床上已安心的靠着舞儿,爱抚怀中稚儿的甄箴,茯苓的眉头又紧了起来,她是打定主意把手中的势力连同麻烦全都丢给主子了,护她母子周全?谈何容易…… 茯苓久久不动,青枫自是猜到她有所顾及,轻声叹道:“去吧。”茯苓敛下眉间忧色,转身退了出去。 眼光扫过屋内这一片狼藉之地,青枫扬声叫道:“如意。” 如意快步走进屋内,青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把血水倒进秋海棠花丛里。房里带血的被褥、布巾总之一切染血的东西全部烧掉,灰烬埋进土里,不要留下一点痕迹,现在立刻就做。” “是。”如意手脚麻利的收拾着,青枫把药递给舞儿:“喂她把药喝了。”这次不需要人灌,甄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接过药碗,几口就把药喝完了。 素色的床单上血迹斑斑,甄箴那套染血的衣衫也不能再穿了,青枫拿来一套新的宫装,一边递给舞儿,一边把甄箴怀里的孩子抱过来,说道:“舞儿,帮她把衣服换了。” 等甄箴换好了衣服,如意也把床收拾干净了,但是青枫怀里的小娃娃却不知怎的哭了起来,可能是还太小又很虚弱,那哭声软软的,像小猫叫。孩子在怀里扭动着,还一个劲的往她胸前钻,青枫手足无措:“他怎么哭了?” 甄箴微微一笑,回道:“可能是饿了吧。”说着便接过孩子坐回床上,揭开自己的衣襟,青枫站在床头有些尴尬,轻咳一声,“你快点,晚宴的时辰差不多到了。” 青枫走出里间,舞儿收拾好甄箴换下来的衣服交给如意,还想走进去,青枫叫住她,说道:“一会我送她们母子回去,你现在先过去,在冷宫前那个路口等着。” 虽然很想陪在主子身边,但现在也只能听从青枫的安排,舞儿轻轻回了一句“是”,便悄声退了出去。 青枫在外间等了一会,那孩子猫叫似的哭声停了,越过屏风看过去,甄箴低头看着怀里埋首于胸前的小脑袋,脸色仍是苍白如纸,微乱的发丝贴着额间,嘴角那抹笑安然而满足。本是一幅美丽的画卷,青枫心中却莫名的涌起一股烦躁,快步走出这间憋闷的屋子,院内和着海棠花香的夜风微微安抚了她躁动的心。 青枫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茯苓办妥了事情从殿外回来,站在她身后几次欲又止,最后还是不安的问道:“您,真的不打算告诉皇上?” 青枫背脊一僵,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先……瞒着,虽然现在甄箴母子平安,但是我欺瞒皇上,私自将她们接出冷宫在清风殿产子,依旧是坏了宫中规矩,到时皇后借题发挥,我仍是难逃罪责。再则……我确实需要借甄箴的势,后宫子嗣争斗似乎比我原来以为的复杂得多,也……凶险得多。” 青枫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着另外一个声音,其实现在不告诉燕弘添,是因为她还拿不准燕弘添的心思,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大姐和小妹终有归宿,她自己也有了肚子里这个牵挂,现在已没有那个心思再去和燕弘添斗什么了,好不容易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些,她不想也不愿去破坏这难得的平静,能不冒险就不冒险吧。 可是,真的这么容易瞒得过皇上的眼睛吗?茯苓张了嘴,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嗯”。在院内又站了一会,看时辰差不多了,两人走进里屋。 甄箴仍是抱着孩子坐在床沿,孩子吃饱了又睡去了,青枫发现,这孩子很安静,除了饿的时候哭两声,其他时候都在睡觉。这样也好,不容易被发现。 茯苓担心甄箴走回冷宫的时候抱着孩子被人看见,细心的找了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垫了厚厚的棉布,盖上竹片做的盖子,提在手里像个食盒,不引人注目。甄箴看着茯苓把孩子小心的放进篮子里,心疼不已,却又不得不承认茯苓设想的确实周道。轻叹一声,在青枫的搀扶下,甄箴再次躲进了宽大的软轿中,这次身边有了稚子相伴,心理温暖许多。 将这对母子安顿好,青枫也进了软轿。茯苓把轿帘放下,审视一番确定一切办妥之后,才打开殿门让轿夫把软轿抬出去,轿子一路向着乾阳殿走去,行至一个转弯处时,轿内忽然传来一声低呼:“停轿!” 轿夫脚下一顿,茯苓走近软轿,轻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轿子晃得本宫难受。”轿内传出的声音很是虚弱,轿夫们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这八人抬的大轿,他们走得也不快,不应该晃才是啊,几人求教般的看向茯苓,茯苓想了想,说道:“奴婢把轿帘打开,您透透气,一会再走,可好?” “也好。” 轿内的人没有动怒,轿夫们暗暗松了一口气,轻轻落轿。 “你们退下。” “是。”轿夫没有多想,赶紧退到轿后几丈远的地方,背对着软轿,站在路边等候,清妃娘娘的病容娇态,不是他们可以看的。 确定他们退得够远,夜色下绝对不会看见这边的情况了,茯苓才轻轻掀开轿帘,青枫先下了软轿,左右看看确定无人经过,对着茯苓点点头,茯苓探进软轿里把甄箴扶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14章皇后的猜疑3 > “主子。”看到甄箴的身影,在矮丛中等了很久的舞儿赶紧迎上前来。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不知何时会有近卫军巡视,青枫不再多,把装着孩子的小竹篮交到舞儿手上,急道:“快走吧。” 甄箴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你,要小心。” 青枫一愣,笑道:“我会的。” 眼光停留在青枫隆起的腹部,甄箴低眉沉思了一会,青枫正想问她还有何事,甄箴又说道:“小心水芯!”说完便没在停留,在舞儿的搀扶下,匆匆离去。 小心水芯?青枫和茯苓皆是一愣,这句警告来得蹊跷,不是小心皇后,小心太后,而是小心……水芯? 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闪过下午水芯离开时那含笑的眼眉,青枫身子没来由的抖了一下。原来是打算送甄箴回去后再若无其事的去赴宴,现下她完全没有了赴宴的心思。 “回宫。”留下两个字,青枫已经坐进软轿里。 “是。”茯苓对着远处的轿夫喊道:“娘娘身体不适,回宫。” 轿夫心下莫名,却不敢多说什么,抬着软轿往回走。这次茯苓仍是让他们把轿子抬到房门口,扶着青枫下轿后便让他们把软轿抬走了。 清风殿里的下人们被赶出去大半天,现在基本上都回来了,经过下午的事,大家都默契的待在房里,不敢到处走动,只留着一个宫女远远的站在台阶下等候吩咐。 青枫进了屋内,烛火点得很旺,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丝毫不见下午的杂乱和血腥,半开的窗棂不时有微风吹过,带入清雅的海棠花香,一盏热茶放在躺椅旁边的矮几上,青枫走过去,在躺椅上坐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四溢,水温适宜,青枫心里很是满意,看了一眼始终安静的立在门边的如意,青枫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却不急着赞许。 “茯苓,快入冬了,准备些生活所需给冷宫那边送过去。” “是。”想到今早看见冷宫的情况,茯苓盘算着要准备的东西。青枫忽然又说道:“还有,从现在开始,对外一律宣称我动了胎气,卧床不起。”在还没有摸清水芯这个人之前,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她不出门,别人自然也没有机会窥视。 茯苓点点头,青枫手里端着茶,不喝也不说话,茯苓看了一眼身边的如意,心下了然,转身出了屋外。 茯苓出去了,如意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即使她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如意。” 轻轻的低唤,温柔而好听,如意却是心口一紧。 “娘娘……”张了口,如意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抖得不像样,暗暗咽了一口口水,不敢说话。 “你怕什么?”轻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如意听得胆战心惊,她是真的怕啊,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断告诫自己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但她毕竟年纪还轻,以前也只是和嬷嬷公公,贵人美人的接触,嘴甜的讨些赏,笨些最多也就挨顿打骂,未曾服侍过这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的主子。慧妃产子这祸事她也趟了进去,经过今日,要不她就成了青枫的心腹,要不……她只有死! 看着像只小老鼠般缩在角落的如意,青枫眉头微皱,心存畏惧是应该的,但吓成这样可不是她想要的。轻咳一声,青枫低声说道:“你今天做得很好。” 青枫的夸奖让她紧绷的心微微一松,但下一句又让把她吊在半空中。 “知道为什么是你吗?” 如意想了一会,不敢答,只是极轻的摇摇头。 “你弟弟的病,并不算重,好好养着,命还长着呢。”话才说完,青枫满意的看着一直害怕的低着头的如意猛地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眸满是惊恐与疑惑的紧盯着她。 她知道她选对了筹码,以前燕弘添不也曾拿姐姐的命来要挟她吗,她知道那种被人掐住软肋的滋味。她身边容不得出一点岔子,而她没有这么多信任可以给别人,那就只能对其有所钳制了。 而她也相信她的眼光,果然,下一刻如意仿佛明白了什么,双膝跪地,坚定又急切的说道:“如意定当对娘娘忠心不二,尽力尽力!” 她要的效果已经达到,青枫温和的笑道:“行了,起来说话吧。” 如意诺诺的起身。 “过来。” 青枫说一句,如意动一下,慢慢挪到青枫身边。 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青枫摇摇头,低声说道:“本宫身边没什么人,只要你忠心尽心,自然不会亏待你。” “谢娘娘。”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青枫的心腹,原来预想中的地位、钱财应该会如期而至,但不知为何,心中雀跃的同时又夹杂着深深的恐惧。漪澜宫 宫宴之后又是歌舞表演,又是烟火助兴的,庆典第一天,她就累得要命了,辛玥凝坐在铜镜前,揉着微微发酸的脖子,让水芯帮她除去华丽沉重的发饰,想到白天水芯消失了好几个时辰,有些不满的问道:“今日你去哪了?” 手上细心的打理着缠绕的发丝,水芯也不瞒她,把今日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辛玥凝。 “什么?”听完水芯的话,疲惫得都要闭上的凤眸倏的睁开,急道:“竟有这种事?无缘无故怎么会有血?” “奴婢查看过今日清妃所用的软轿,里面没有找到血迹,不过奴婢还查了林御医给清妃娘娘煎药的药渣,是产后补血养气的方子。” 辛玥凝柳眉微蹙,低喃道:“她孩子还没生,喝什么产后补血养气的药?” 等等,产后?!还有……血迹?!辛玥凝脸色一变,不知是心中想法太多惊骇还是心情过于激动,声音竟有些变调:“难道……难道她的孩子已经流产了?!”难怪青枫不让王御医诊治,一定要找林丰。还把清风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辛玥凝轻拍一下桌面,有些愤懑又有些得意的轻哼道:“肯定是这样!好个青枫啊,难道她还想继续假装有孕,然后偷梁换柱?简直妄想!” 辛玥凝喜上眉梢,水芯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入水,清润的声音淡淡的继续说道:“但是戌时的时候,清妃乘软轿要去赴宴,走到一半,忽然又说身体不适,折回清风殿。”她猜到青枫肯定在秘密谋划些什么,是不是流产还不能确定,青枫今天做的这些是一时情急疏于准备,还是故意为之引人入套,她暂时还看不透。 “她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掩人耳目,最终她也没敢去赴宴。”辛玥凝忽然站起身,推开水芯要帮她宽衣的手,急切的说道:“不行,本宫这就去回禀太后,看她还能装到几时!” 水芯按住辛玥凝的肩膀,“主子稍安勿躁,此事没有确实的证据,且还在庆典期间,还不宜惊动皇上和太后。若是她孩子还在,反倒让她借机生事,惹得皇上发怒,对您也不好。” “这……”想到燕弘添那双阴鹜的眼眸,辛玥凝心下微微发怵,但又不甘心就此放过青枫,轻咬樱唇,低声说道:“那你就想个办法,验证一下!” 验证?水芯嘴角轻抿,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柔声回道:“是。” 确实应该试她一试…… 初冬的夜来得特别早,明月未上梢头,太阳却已早早被暮云吞噬,灰蒙蒙的天际,为本来瑰丽秀气的九曲桥蒙上了一次暗纱,一抹黑影半坐在桥栏上,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馒头,漫不经心的掰着馒头一点点扔下池塘,他的脚边,聚集了很多锦鲤,争抢着吃食,夜色下,那跳动的红影很是好看,可惜那人似乎心思不在赏鱼上,冷漠的眼盯着远处平静的水面,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 “明泽。”背后传来一声略带欣喜的男声,明泽捏着馒头的手一顿,眼中划过一抹极淡的无奈,将手中已挫成细屑的馒头末全数撒入池塘中,本就挤在一起的锦鲤更是为了抢食,激起了朵朵水花,溅湿了男子的衣角。 “今日不当值?” 明荐只是随口一问,明泽冷淡的回道:“正要去。” 说完,明泽转身就想绕过身后的人离开,明荐似早猜到他会有这番动作一般,随手一抬,拦下了急于离开的人。 明荐心中颇有几分不甘和委屈,对这个弟弟,他是真的很用心了,奈何却从未得他一个好脸色。算是多年来的默契吧,明荐深知和明泽说话的要领,不再废话,直道:“这次庆典皇城守卫森严,井然有序,皇上很满意,之后必定是要论功行赏的,我打算调你到乾阳宫,近身保护皇上,官职虽然没变,但是前途自是要比现在好得多,如果你不愿被拘束,那么也可以调去城门禁卫处统管宫门,东门已有人选了,其他的几个门你可以自行选择……” “不用。”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明荐的话,未等明泽再次抬脚离开,另一道明显急促又带着焦急的女声急急叫道:“荐儿,你别听他胡说!” 伴随着这声低叫而来的,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微扬的眉梢,保养得宜的脸颊上深深的酒窝让她看起来像总是在笑一般,一袭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穿的桃红色儒裙穿在她身上倒不显得突兀。来人从九曲桥的另一头急急跑来,步履轻盈仪态万千,女人来到二人面前,对着明荐扬起一抹大大的笑花,明荐后退一步,低声叫道:“诗姨。”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15章皇后的猜疑4 > 女子呵呵笑着,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容,“荐儿啊,你不要理他,你是大哥,自然是听你的安排,泽儿的前途就全靠你了……” 女子说得急切,那巴结的姿态让明泽万年不变的冷脸瞬间结了一层寒霜,女子对明泽那外放的寒气似乎毫无所觉,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泽儿在宫里当差也好些年头了,早就应该升官了,以后有这样的好事,你可一定要多多提携他啊!” 明荐眉头微皱,看来今天是谈不下去了,若是诗姨不来,他还有些把握说动明泽,现在是万万没了可能,眼见明泽那紧握的拳头青筋都快爆起了,明荐赶紧说道:“今天和你说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这次是一个好的机会,你要为自己的仕途着想。” “不用你多管闲事。”一个一个字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明荐也不恼,嘴角还微微扬着,比起以往的冷漠,这样也算另一种情绪吧?呵呵…… “明泽!”眼见明泽说话越来越冲,女子瞪了他一眼,转而又看向明荐,轻柔的声音竟略带几分献媚:“荐儿,他就是这臭脾气,你别和他计较,诗姨在这给你赔不是……” 明泽的脸彻底黑了,身形一动,几个起落便飞跃出了明府,这个家,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子时已过,万籁俱寂,宫道上,一队近卫军正在巡视,对面一道高大的黑影迎面而来,众人皆是紧张的握紧手中的刀剑,待看清来人才又松了一口气,为首之人对着黑影点头以礼,没有其他交流,继续往前走去。 那独自在宫道上木然的走着的人,正是从明府跑出来的明泽。他明早辰时才当值,此刻会在这里,只因……无处可去。世家公子不屑与他这样的庶子往来,如他一般的庶子看不顺眼他的冷傲,顶着明府公子的名号,普通百姓不敢与之结交,说来可笑,他不仅没有家人,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连一处可停留的去处也无。 今日他一滴酒都没有喝,异常的清醒,才更清楚自己的可悲。那个家最让他待不下去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个女人,若是她安于本分,他或许就能像其他庶子那般,过着卑微却自在的生活,若是她能摒弃明家,就算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过着平民的生活,那也是安贫乐道母慈子孝。可惜,她要的是荣华富贵,是身份尊贵,是无尽虚荣,而她的手段,除了自喻貌美,就是他这个儿子了。那个人啊,竟是自己的母亲,真可笑。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走到了清风殿,青枫……她也有孕了,会是一个怎样的母亲?也会为了在宫中的一席之位,利用自己的孩子吗? 侧门传来极轻的声响打断了明泽的思绪,明泽侧身闪入宫道旁的树丛里。侧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瘦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竹篮子,左右观察了一会,她才轻轻合上门,快步向宫道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那身形样貌,应该是她的女官——茯苓。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般半夜跑出来。明泽还在想着要不要跟过去时,另一道身影又从侧门处闪身出来,小心翼翼的跟在茯苓身后。 若是一起的,为何要一前一后出门,莫不是后面那女子,在跟踪茯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日软轿里落下的血迹,可是她的?明泽沉吟片刻,捏起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块,朝着跟在后面的女子掷去,正中穴道,女子身形一顿,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明泽从另一边绕过女子,远远的跟着茯苓,只见她脚步加快,越走越偏,她所去的方向是……冷宫? 果然,茯苓在冷宫前停了下来,轻轻敲了一下那高耸的大门,门立刻从里面打开,茯苓快步走了进去,门也在下一刻关上。她来这里做什么?明泽轻轻一跃便上了冷宫外的大榕树,隐身在枝叶后面,清楚的看见冷宫内的小院子里,茯苓将手中的竹篮交给了另一个宫女,交代了几句,便又匆匆离开了。那宫女也提着竹篮,进了屋内。 她是来给冷宫里的慧妃送东西的,这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青枫的命令? 低头看去,从冷宫里出来的茯苓正沿着来时的路小跑回去,明泽纵身一跃,落在茯苓面前三丈有于的地方,正正堵在她面前。 “啊!” 忽然出现的人影吓得茯苓低叫了一声,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看这人没有追过来,也没有动手,茯苓暗暗稳下心神,定睛看去,那人站在树荫下,夜色中除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什么也看不清,茯苓迟疑,低声问道:“你是……谁?” “你刚才被人跟踪了。”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本是件恐怖的事情,茯苓却是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这声音……是他,她认得。 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心又因为明泽的话,倏的一紧。 “跟踪?”茯苓紧张的四处张望,漆黑的宫道上,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别人,茯苓转念一想,他既然现身告诉她有人跟踪,自然是已将那人料理好了。 “为什么?”心中的恐惧褪去后,剩下深深的疑惑,一步步朝着树荫下的人影靠近,茯苓问出心中所惑:“为什么?你……为什么三番两次的帮我?”是了,虽然每次都不刻意,但她就是能感觉到,明泽总是在帮她,但是为什么呢?他们之间并无交集不是吗? 明泽似乎被她这突来的问题和越来越近的身影惊到,后退一步转身就要走。 “等等!”茯苓来不及细想,手已经迅速的伸了出去,一把抓住明泽的衣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手上忽然一重,明泽冷眸一暗:“放手。” 虽然看不见明泽眼底那抹冷色,茯苓还是从他越发冷凝的气息中感受到了他的不悦,想了想,茯苓终究是放开了他的衣袖,但仍是固执的继续问道:“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何这般急于知道答案,她就是想知道。 为什么?剑眉因为这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越蹙越紧,久久才冷冷的回道:“正好遇上而已,而且,我也不是帮你。”不是帮她,又是在帮谁?清风殿里的那个人吗?被自己心中的想法所震,这次明泽没有任何迟疑,提起一跃,落荒而逃。 “喂?”盯着那道已消失无踪的身影,茯苓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只是……碰巧遇上而已吗?真有这么多巧合?茯苓自嘲一笑,不是碰巧又是什么呢?她期待明泽说什么?心中霎那间千头万绪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冬日辰时的御花园,略显的萧瑟,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任何人会冒着寒意来此赏景,好在还是有人爱这样萧索的初冬晨景的,一抹淡紫身影站在四季长绿的树丛边,眼光落在远处平静的湖面上,夏荷早已凋零,湖上没有什么好景色,女子却是看得出神,似乎那残枝断藕便是这初冬最美的风光。 不知什么时候,一名身着浅蓝宫装的宫女快步走来,在女子身后站定,也不说话,直到那女子低声问道:“这几日清妃有何异样?” 宫女缓缓抬起头,正是清风殿的夏吟,只是此刻她效忠的对象,却是另有其人,“自从庆典那日她乘软轿回来后,就一步也没有踏出过房门,就连高总管过来询问,也是茯苓出来打发了。” 闭门不出?虽不高明,倒还真让人找不到试探的机会,“她的膳食、药汤可有变化?” 夏吟秀丽的脸上有些淡淡的倦意,却还是强打精神回道:“倒也没有什么变化,膳食都是如意端进内室给她取用,每日午时,茯苓会到御医苑取药,从不假手于人。” “皇上可有去过?” “有,两天前晚膳后来过,但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夏吟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说道:“清妃娘娘虽然闭门不出,茯苓却有些怪异,白日里就不常在殿内伺候,夜里还偷偷溜出去,奴婢昨晚本来是想跟出去探个究竟的,但是……只跟出殿门没多久,就……就被人点了穴道。” “点穴?”水芯盯着湖面的眼划过一抹波澜,“是什么人?” 低垂着头,夏吟怯怯的回道:“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走着走着忽然就不能动了,半个时辰之后穴道又自行解开了。” 连人都没看见,难道是隔空点穴?在这高手如云的宫中,青枫身边竟然有一个这样的人护着吗?脑子里思索着这个可能性,水芯低声说道:“你回去吧,若还有何异常,再来报我。” 看不到水芯的脸色,夏吟几次欲又止,终是低声求道:“水芯姐姐,清妃早就已经怀疑奴婢了,奴婢怕是也探不到什么消息,您让奴婢回来……” “你觉得有可能吗?你我都只是棋子,要知道自己的作用和位置,才能活得长长久久,明白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声音也温柔动听,夏吟却是慌得全身发抖,连忙回道:“明……明白。奴婢告退。” 不去管身后惊慌逃离的身影,水芯的全副心思都落在青枫身上。随着辛玥凝入宫这么些年,她还没有遇到能逃脱她手心的猎物,青枫这才入宫不到一年吧,竟是屡次让她逃了。 好吧,这次她就花点心思,她要看看,青枫是否当真如此难缠,或者说背后护着她的人,是否那般了得。 这人暗地里能护着她,明里还能护吗? 呵呵……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16章曙川别院1 > “主子?” 青枫刚刚转了个身,眼睛还没有睁开,纱幔外一道迟疑的低唤轻轻的响起。是茯苓的声音,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如意照顾她的起居饮食,一大早茯苓候在她的床边,怕是出了什么事吧。 肚子越来越大,青枫撑着床沿慢慢起来,听到里面的动静,茯苓也掀开纱幔来到床边,小心的扶着青枫起身。好不容易坐直身子,青枫轻声问道:“怎么这么早?” 看了一眼屋外,茯苓好笑回道:“不早了。”都快巳时了,孩子七个月,主子早已不再孕吐了,饮食也正常,就是越来越嗜睡,总是懒洋洋的。 青枫瞟了一眼窗外,确实不早了,热烈的冬日暖阳已透过窗棂,在床前洒下一片灿烂的光芒,难得的好天气也感染了青枫,深吸了一口气,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才问道:“是甄箴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茯苓迟疑了一会,才点头回道:“奴婢昨晚过去的时候,总觉得有人跟踪……” “跟踪?”青枫一直半眯的眼眸倏的睁开:“知道是谁吗?” “没有看见什么人,但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茯苓一边回着,一边忙着把柔软的棉布浸湿,递给青枫洗脸。她知道凭感觉就说自己被跟踪并不能让人信服,更加难逃主子锐利的眼睛,所以她才一边找事情做一边回答,希望主子不会继续追问。至于她为什么不愿把昨夜见过明泽的事情说出来,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感觉?显然青枫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茯苓做事几时凭感觉了?青枫接过棉布擦脸,把自己收拾妥当了,才淡淡的回道:“以后你别亲自过去了,找一个信得过的老嬷嬷去办这些事情。” “是。”茯苓暗自吁了一口气,微笑着拿起木梳帮青枫梳头。 铜镜里看到的那张如释重负的脸是怎么回事?茯苓有事瞒她……青枫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殚尽。 青枫想开口询问,又觉得不妥,从茯苓今早的反应看来,应该是与昨晚跟踪她的事情有关,难道她知道昨夜跟踪的人是谁却不愿说?还是其中有什么变故让她刻意隐瞒?心中疑窦丛生,青枫脸上却没露声色,直到茯苓帮她绾好发髻,才随口问道:“那些人还听话吗?” “主子放心,如您所料,他们也正因为慧妃被贬入冷宫而担忧前程,您能给他们机会跟着您,大多数人还是求之不得的。”慧妃很守信用,那日过后的第二天,就把她手中能掌控的人和势都列了清单送了过来。而她去找那些人的时候,也能感觉出来他们早已得了慧妃的指示,大多愿意为主子所用。 大多数……也就是还有难啃的骨头啰。青枫也不着急,低声说道:“那些不从的人,你让甄箴亲笔书信与他们说清楚利害关系,若是还不从……看清楚他们是何动向再做打算。还有,打探一下水芯这个人。” “是。”不用主子交代,上次慧妃提过之后,她就已经让人多方打听,只是结果让人很失望。 “娘娘,萧执事求见。”如意温柔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萧雨?什么风把她吹过来了?青枫想了想,还是说道:“请她进来。” 萧雨进到屋内,青枫刚好从屏风后走出来,不再上前,萧雨大方的微微躬身行礼:“奴婢见过清妃娘娘。” 轻轻抬手示意她免礼,青枫笑道:“你来是有什么事吗?”对萧雨这个御前女官,青枫莫名的喜欢,一个爱茶懂茶的女子,自然有股别样的气韵。 萧雨也不罗嗦,回道:“来传旨。” 青枫微微挑眉,也不问,萧雨更不喜欢卖关子,回道:“皇上有旨,未时之前接娘娘到曙川别院。” “曙川别院?”什么地方?茯苓在青枫耳边小声说道:“曙川别院是位于京城东面的一所皇家别院,也是皇上御用的休养之处。” 这么说,是要出宫啰?上次出宫见到大姐和小妹,这次燕弘添带她出宫,又有什么有趣的事等着她呢?在这间小屋子里躲了好些日子,她真的有些厌了,出宫还可以避开宫里的眼线,青枫隐隐的有些期待,笑道:“现在就去吗?” “是。”这位清妃娘娘身怀六甲,未时要到,现在确实要出门了。 “那走吧。”青枫起身,茯苓扶着她往外走,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青枫忽然停下,说道:“你留在宫里,让如意陪着就好了。” 茯苓脚下一顿,如意伶俐的上前一步接替了她的位置,扶着青枫继续往外走去,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从她面前掠过,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茯苓心里有些失落酸楚,不是因为满院的下人都在看着,只是忽然明白原来她身边的位置并不是非她不可……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那道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茯苓。” 茯苓一愣,低声应了一声,走到青枫身后停了下来,没再与她并肩。 青枫轻叹一声,转过身看着静静站在身后没什么表情的茯苓,直接抓起她的手,清朗的声音并不大,却足够这院子里的人听的清楚,“有你在宫里,我才放心。” 刚才青枫确实是想略施薄惩,气茯苓早上的隐瞒,只是看着她落寞的样子,青枫又后悔了,她说过,她能给的信任不多,既然她选择相信茯苓,今日又何必为了一件不明情况的小事而伤她的心呢?这是自己选的人,若是茯苓负她,那……她也认了! 青枫抓得很用力,甚至有些疼,茯苓的心却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微笑回道:“是。” 如意站得近,自然看到了青枫紧握着茯苓的手,刚刚因为可以独自陪青枫出宫的欣喜和得意瞬间冷却。整个清风殿,只有茯苓可以叫娘娘主子,娘娘也只在茯苓面前自称“我”,如意知道,目前在娘娘心中,没有人可以取代茯苓,心中有了这个认知,如意稍稍后退,微低着头,对着茯苓欠身行了个礼,才乖巧的说道:“茯苓姐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娘的。” 萧雨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扬起一抹淡到几乎化去的笑。短短一小段路,寥寥几句,恩威并施的同时让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位置。 午膳后,是主子午睡的时间,下面的奴才们也得以偷个懒,不过敢这般悠闲的躺在软塌上看书偷看的人,整个后宫估计也只有水芯而已。 “今日巳时刚过,萧雨就到清风殿把清妃接出宫去了,御前近卫军统领明荐随护。” 一名灰衣男子恭敬的站在水芯身后,低声说着话,看那身形气度不像是太监,只是对着面前的女子,却是一身卑微。 眼睛还停留在手中的书页上,水芯漫不经心的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曙川别院。” “皇上一同前往?” “奴才回来的时候,皇上并未出现在曙川别院,刚刚问了正阳宫的人,皇上也不在宫中。” 水芯点点头,微微摆手,那人立刻退了出去。待那人走远了,水芯在缓缓放下手中的书,那莹亮的眼眸中,那里还有一丝慵懒。 青枫,你终于肯出门了吗? 大凉亭下边,一张简单的木质矮几上,排放着一副棋盘,两杯清茶,除了风吹动树木的沙沙声外,偶尔还能听到棋子落下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微湿的林木气息,在初冬的季节很是难得。 两名女子对面而坐,一颗白子潇洒落下,手捏黑子的女子沉吟片刻,缓缓放下棋子,胜负已分,“娘娘棋艺高超,萧雨认输了。” 未时早已过了,却一直没见到燕弘添的影子,不过这座皇家别院青枫很是喜欢,据她这一下午的观察,别院很大,各种奇花异草也不少,只是好似属于修剪,自在张狂的生长着,也没有华丽的行宫,只有几座精致的木质小屋,简单朴素,一点也没有皇家风范。 青枫拿起矮几上的茶杯,一脸悠闲的笑道:“只是一句认输可不行。” 认输还不行,她想怎样? 青枫微微晃了晃手中清亮的褐色茶汤,立刻茶香肆,狡黠一笑,回道:“本宫想要极品六月。” 萧雨脸上一僵,轻咳一声,故作随意的回道:“娘娘想要六月差人说一声便是,萧雨自当奉上。” 轻摇食指,青枫微微倾身向前,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可不同,本宫要的,是极、品、六、月。” 六月,如同它的名字一般热烈,沸水冲泡之后,淡雅的馨香立刻变得浓郁,似乎要从鼻翼冲入心肺,霸占你所有的感官一般,这不应该是茶的味道,但是它确实是茶。其实六月在茶品中算不上最名贵的品种,普通的六月花点心思就能买到,但是极品六月却是千金难求。能称得上极品六月的,茶株必须生在土地肥沃,阳光充足的地方,还要在谷雨那日的辰时采摘茶芽上最顶端的一片,最最难的还不是这些,一般茶叶都是新茶比陈茶要名贵,六月则是恰恰相反,熟成六年以上,还要每年的雨水,温度,湿气都刚刚好,才能称得上极品六月。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17章曙川别院2 > 若是有一点没有达到,都算不得极品。她寻找这么多年,到现在也只珍藏了一些而已,自己都舍不得喝呢,这清妃娘娘比皇上还刁! 看着萧雨一副心痛万分的样子,青枫就知道她懂她要的是什么了,笑道:“怎么,心疼啊?愿赌服输啊。” 萧雨杏眼圆瞪,什么愿赌服输啊,敢情这是挖了个坑让她跳是吧,青枫只说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小要求,也没说这算一场打赌,更没说赌注是极品六月,若是早知道,她才不会陪她下这一盘棋呢!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心中再不愿,萧雨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回道:“回去之后娘娘让人来取吧。” 难得看萧雨吃瘪的样子,一直站在凉亭外看着她们下棋的明荐嘴角微扬,说起来萧雨确实是着了青枫的道。到了这里没看到皇上,萧雨只能陪着这位娘娘赏景奉茶,当时只看到青枫握着茶杯眼前一亮,想必那时就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吧。不过想从萧雨手里拿到好茶,确实需要下点功夫,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原来赢一盘棋就能提一个要求啊,那朕也来试试。” 低沉而略显轻快的男声忽然响起,除了明荐,凉亭里的两人皆是一怔。萧雨最先回过神来,从容起身未见慌乱,朝着燕弘添欠身行礼,退到一旁,取了一个新的白瓷茶杯,为燕弘添沏了一杯六月,才蹲下身子将黑白子分别放入棋笥之中。 萧雨白皙的纤指在期盘上忙碌着,青枫也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让她呆愣这么久,并不是因为燕弘添的到来,而是她在燕弘添身后看见了……明泽。他不是宫中巡卫吗?为何会跟在燕弘添身边还来了别院? “爱妃看起来气色不错。”拿起手中褐红清亮的茶汤轻酌一口,霸道的香气迎面袭来,他一向爱红蒿,想不到这六月的味道竟是这般特别,难怪她喜欢。静置清淡、遇水则浓郁袭人的性子倒是和她有那么几分相像。 青枫敛下眼眸中的疑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留下淡淡的笑意:“那还得谢谢皇上,让臣妾‘静’养了这么久。”看燕弘添已在对面坐下,青枫捏起一枚黑子在指尖把玩,“皇上真要和臣妾下棋?若是谁输了,可是要允对方一件事的。” “有何不可?” 语罢,燕弘添也执起一枚白子,等着青枫落子。 燕弘添身为一国之君,虽不特别喜好下棋,但自小有名师指点,除了楼夕颜,他还不曾输过,青枫自然更不必说了,青末棋艺名闻天下,终日与自家小妹切磋的她棋艺又怎么会弱呢?一开始两人还下得漫不经心,越是往后,越是惊叹与对方精妙的棋艺,两人都是骄傲之人,那里肯让分毫,这棋局倒是越来越精彩了。 两人专心对弈,萧雨在一旁伺候着,明泽默默的退到凉亭之外。明荐本想过去,但看到明泽那比以往更加冰冷的黑脸后,随即决定还是等他气消一些再去找他好了,毕竟皇上还在此,明泽又是那样的臭脾气。明荐心里轻叹一声,这哥哥真是不好当,明明是一心为了他着想,最后却落不得一个好。 不管是下棋还是比武,只要有那争斗之心,总会分出个高低来,终于,黑子无处可下。萧雨细心计算,随后看着青枫笑道:“娘娘输了一子。” 想不到燕弘添的棋艺如此之高,青枫有些沮丧,不过还是很爽快的问道:“皇上想要臣妾做什么?” 想要她做些什么呢?看了一眼她越发大起来的肚子,燕弘添好笑,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扫了一眼凉亭外的初冬美景,随口说道:“就给朕画一张画吧。” 画画?青枫想了想,微微一笑,“好。” 如意把画具摆好,萧雨在一旁磨墨,她早就听闻青枫书画双绝,后来又在皇上御书房里看到她所绘的狩猎图,当时就看得她胆战心惊的同时又热血沸腾。可惜始终无缘得见青枫亲自作画,今日有次机会,她自不会错过。 燕弘添没去看青枫画些什么,而是在一旁的躺椅上躺下闭目养神,他最近是真的累了,庆典好不容易圆满完成,东海边境竟又传出海盗肆虐的消息,穹岳只有东面临海,且海域不宽,多年来沿海都很平静,因此穹岳的水军一向不强,而今海盗居然频繁上岸扰民,让他头疼不已。 “画好了。” 这么快?不过半个时辰而已。燕弘添睁眼看去,就看到青枫潇洒的将画笔投入一旁的笔洗之中,脸上的笑颇有些得意。而站在她身边的萧雨则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燕弘添被勾起了几分好奇,起身走了过去。 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画,燕弘添的脸立刻黑了,她竟然画……他? 素白的画纸上,只随手勾勒了一张躺椅,他就那样横躺在上面,不同于她以往画山水时恢弘又不失精细的画风,整副画简单到苍白,而画中的他双眼微闭,眉头微皱,满身……疲惫,实在有失君王之风。燕弘添原来愠怒的心倏的一紧,他刚才竟是如此不加掩饰自己的疲累吗?是他真的这般不小心,还是她心细如斯? 看他剑眉紧皱,黑眸晦暗,虽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心情肯定不愉快就是了。青枫拿过画作以免燕弘添一个不开心直接撕了,嘴上仍是不饶人的笑道:“皇上不是说,‘给朕画一张画’,臣妾这不就给您画了一张。” 青枫一句状似挑衅的调笑,打破了燕弘添身上淡淡的冷凝之气,燕弘添微微扬眉,这反倒是他的不是?多日不交手,他都忘了她的刁钻。 “再下一局?” 手上一空,燕弘添已经抽回她手中那副不大的画纸,折好置于袖中。青枫无所谓的收回手,利落的摇头,“不下。明知力所不及就不该逞强为之。”刚才她已尽了全力,却依旧落败,再下也是惘然。 “原来,你知道这个道理。”低沉得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的话,青枫的心没来由的抖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细看燕弘添脸色,他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脸,这番话是提醒还是随口说说?暂时猜测不出来,青枫思量之下,故作轻松的笑答:“总要试过才知是不是力所能及啊。” “是吗?”燕弘添呵呵笑了起来,好像对她的答案颇为满意,却也不等她回答,率先出了凉亭。青枫僵在原地,他……发现什么了吗?他把她带到这个别院又是……为了什么? 心里压着无数疑问,晚饭青枫没吃几口,燕弘添的胃口倒是很好,两人用过晚饭,天色已暗了下来,两人在蜿蜒的小道上走了很久,才来到一座木屋前,这座木屋比青枫之前看到的那些都要大,实木搭建,依旧简单。青枫一进院子,立刻被木屋前那一大片梅林夺去了所有心神。 正值初冬,梅花还未开放,暗黑的夜色下,只看见高大挺立的枝干张狂的生长着,早已摆下迎风傲雪的姿态。 “梅花还没开,真可惜。”皓月本是小国,气候也偏暖,偶尔一年寒冬时节也只能看到三两株梅树上开着几朵意兴阑珊的花儿,丝毫不见欺霜傲雪的风姿,怎不叫人失望。眼前这片梅林却大不相同,即使还未开花,那苍劲粗壮的梅枝似乎都已在述说着它急迫的等待着一场豪雪的降临。深吸一口气,只是想象着一片雪白下炙热的艳红,青枫就觉得心跳加速。 青枫盯着梅林的眼过于炙热,以至于对梅早已麻木的燕弘添都忍不住看上几眼,月色下的梅林只是黑压压的一片,树影与枝干交错,倒有几分苍凉之美,也算别有风情吧。夜风起了,看她丝毫没有进屋的打算,燕弘添也不催她,只淡淡的说道:“总是会开的。” “是啊,可惜我今年是与它们无缘了。”花开的时节正是她分娩的时候吧。 那失望又落寞的话语似乎她错过了什么天下至宝一般,燕弘添莞尔,不过是一片梅林罢了,“你若真这般喜欢,明年花开时节朕准你再来赏花便是了。” 明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谁知道明年又是怎样的光景?明年站在这听风赏雪的,又是何人?不过燕弘添是不会懂的,拥有的太多,便感受不到什么是珍贵,这算不算另一种可悲? 燕弘添自然不知道青枫在心里腹诽他,心情颇好的看着这片他早已看厌的梅林。 “皇上今日心情如何?” 一晚上食不下咽,终于想说了吗?燕弘添不动神色,“还不错,有话要和朕说?” 青枫终于转过身,夜风吹的她的衣袂纷飞,燕弘添皱眉,她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身上还是那么瘦?“不知道应不应该说。”青枫有些莫名,刚才还满眼笑意,怎么才一瞬又冷着一张脸?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18章曙川别院3 > 牵着她走到木屋前的竹椅上坐下,燕弘添啧啧叹道:“你终于也有怕的时候了?说吧,朕恕你无罪。” 无罪?真的能无罪吗?都说君无戏,那么她是不是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把甄箴和那个孩子的事情说给他听呢?在燕弘添的注视下,心中思量已久的话,最后说出口时竟不知为何又换成了另外一句,“臣妾只是在想,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刚才那一刻,她竟在害怕?怕一但说出口,那双深沉带笑的黑眸立刻染上风暴,她会怕,是因为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伤害吧?应该是了,那……还是先不说吧,起码孩子出生前先不说吧。 明知她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个,燕弘添也不急,随着她的话问道:“那你想生皇子还是公主?” “我啊……”手抚上圆滚滚的肚皮,想到这孩子几个月来的折腾,青枫笑道:“想生个儿子。”若是女儿这般调皮可如何是好。 “哦?”他不也希望她这胎生的是儿子吗,为何心中还是有些失望。 心思都放在腹中的宝贝身上,青枫没察觉到燕弘添黑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光芒,自顾自的说道:“女子是天上的云彩,要极尽所能娇宠关怀,才能保存住她的柔软和光彩,男儿应当是地上的山川,要让他多方磨砺,才能昂首俯瞰天地。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 “所以女儿要养的精贵,儿子就可以养的粗糙些。”反正甄箴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了,其实她生不生儿子都没关系,女儿她也很喜欢,就是觉得儿子好管教些,不行还可以打骂,女儿她可就舍不得了。 粗糙…… 她不是开玩笑吧?青枫一脸认真,燕弘添呆愣一瞬之后,绷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一扫胸中阴霾,也把屋内正在准备热茶的萧雨和院子外守卫的明氏兄弟都吓了一跳,什么事值得皇上笑成这样? 夜风依旧沙沙的吹着,看似平静的夜里,谁也没有人注意到,几条身法鬼魅的黑影隐身于梅林之间盯着他们观察已久,一阵夜风吹过,枝叶晃动之际,黑影又极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秋日的萧索沉寂了盛夏浮躁的心,而凛冽的寒风未至之前,这短暂的初冬,该是最美的时节吧。四季长青的乔木林间,一行人慢慢悠悠的穿梭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黑袍男子,昂首阔步一脸闲暇,不惧初冬的晨风。他身后跟着一华服女子,身边还有两名女子陪着,几名威武挺拔的侍卫紧随其后,这一行人怎么看,都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出门踏青游玩。只可惜,那华服女子隆起的大肚子,虚浮的脚步,阴沉的脸色丝毫不像是出门游玩的样子。 昨日奔波了小半天才到这别院,后来又下了一下午的棋,晚上看见梅林太过兴奋,硬是拖到快子时才入睡。本以为燕弘添不上朝,这回总没人吵他们了,她可以睡到晌午才起来,没想到天才蒙蒙亮,萧雨便来敲门了。看燕弘添早有所觉,从容起身的样子,她就恼火,早说今天要早起,她昨晚就早点安歇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如意和萧雨一左一右的搀着往前走。 虽然入目之处皆是景色宜人,青枫却没那心思欣赏,在心里把燕弘添从头到脚咒骂了一顿,还不解气,扭头瞪了身侧的萧雨一眼。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萧雨微微一笑,根本不把她的眼刀当回事。很好,还笑得出来,等回去把她的极品六月全部收刮过来的时候,看她还笑! 其实一行人走得不算快,青枫并没有很累,只是昨晚没休息好,又起得太早,有些困而已。当燕弘添停下来的时候,青枫抬眼看去,立刻被前方巍巍高山震得彻底醒了过来。 原来别院背后有这么大一座山,她还以为别院就只是昨日她看到的那一方院落呢,看来她是低估了这皇家别院了。 轻轻挣开两人搀扶的手,青枫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冲入心脾,她瞬间觉得神清气爽,抬头看着巍峨的峰顶,青枫幽幽叹道:“看日出应该早些来才是。”现在才开始爬,到山顶估计都下午了,等着看日落还差不多。 轻瞟了一眼这大不惭的女人,燕弘添笑道:“你这样还想上去看日出?” “不行吗?”明知自己的情况确实不可能爬上峰顶看日出,青枫嘴上却不肯示弱,“不过是慢点而已,看明天早上的日出刚好合适!” 明早?亏她说的出口,燕弘添走到她身侧,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日出你就别想了,不过可以看点别的。” 爬山不看日出,还能看什么别的?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青枫轻轻扬眉,也不问,反正他总是要给她看的,就让他再故弄玄虚一会吧。 一行人沿着山道往上走,因为山道狭窄,只能容得下两人并肩行走,如意和萧雨不能再左右搀扶着她,但是青枫这么大的肚子,身子也比平时笨重许多,一个人搀扶上山道很是危险。青枫显然不以为意,一手让如意扶着,一手撑着山道边的石壁就要往上走。如意大惊,正想双手并用扶住这位逞强的主子,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替代了她的位置,而那不安份的孕妇也被大手牢牢的固定在怀里。如意暗暗松了一口气后退几步,有皇上护着,娘娘肯定不会有危险了。 青枫不得不承认,有燕弘添护着,她丝毫不用担心一个不小心就载个跟斗,那双有力的大手稳稳的扶着她,靠在他怀里,她上石阶也不怎么费力,可惜即使是这样,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她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稍稍抬眼看去,身边的人,脸不红气不喘的,就连鬓角的发丝都不乱,真不公平!不过……他目视前方,专注冷俊的侧脸……还挺好看的。 青枫才刚这么想着,燕弘添像是有所感应般,忽然低下头来,对上他幽深的黑眸,青枫的脸倏的一红,燕弘添满眼兴味,嘴角轻勾,将那环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紧,在她耳边说道:“爱妃若想看,回去朕任你看,现在最好还是看着脚下为好。” 谁想要看他?!平白无故的被他笑话了一番不说,他说话声音不小,这前前后后武功高强的侍卫自然是听了去,就连跟在后面的两个丫头都咯咯的笑得开心。青枫越想越气,所幸也不走了,直接偎进他怀里,赖着只抬脚不使力。 青枫这身怀六甲的身子可不轻,又是这般无赖的做派,燕弘添简直就是提着她在走,还偏偏一点都怠慢松懈不得,就这样又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燕弘添终于把她带到一处大石板铺成的平台上放下。 燕弘添那清爽光洁的额头终于染上薄汗,始终绵长的气息也开始紊乱起来,青枫心理平衡了一些,也有心思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石板不算大,倒也足够十来个人站在上面,侍卫们分别在山道上下守着,平台上只有她和燕弘添,萧雨如意站在一旁。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虽还不到山峰的半山腰,但这高度已不低,视野很是宽阔,青枫看向来时的路,隐约间还能看到别院里的宅子,而她觉得走了好久的乔木林这样看起来也没有想象中的大。 “正在的美景在这边。” 低沉带笑的声音从平台的另一面传来,青枫回头看去,才发现平台右边竟还连着一个石凹,好奇燕弘添所谓的真正美景,青枫绕过石凹,来到他身边,待看清这一面的风光时,青枫整个人僵在哪里。 “天啊……好……美!”举目望去,这一片浩瀚如海的碧波是什么?她从没有见过这般广阔的竹林,随风摇摆的竹枝,如大海上的浪花,荡漾出迷人的波涛,而它却又不似浪花那般脆弱,那苍翠挺拔的老竹,经受着风霜雪雨的抽打与折磨,如同身经百战甲胄裹身的战士,立在哪里便是直指云天。那刚柔相济能屈能伸的风骨,看得青枫血脉沸腾。 “莫嫌雪压低头,红日归时,即冲霄汉;莫道土埋节短,青尖露后,立刺苍穹。”站在这平台之上,像是能将这片竹海踩在脚下一般,竟是让人有纵身一跃,投入它的怀抱,与它一齐逐风傲立的冲动。 而她也真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向前迈了一步,腰上倏的一紧,她被困在一具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耳边也响起了燕弘添特有的低音,“跳下去可是会摔得很惨的。” 听出他语气中那淡淡的笑意与自嘲,青枫也不知为何竟会问道:“你……跳过?” 燕弘添轻轻挑眉,她竟然猜到他曾做过这荒唐事,转念想想,她一届女子刚才都想过要纵身一跃,猜到他做过又有何奇怪?迎着青枫好奇的眼,燕弘添含笑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19章曙川别院4 > 真的跳过?!太疯狂了!青枫兴奋的抓紧他的衣襟,急道:“什么时候?什么感觉?” 看着怀里满眼闪着崇拜光芒盯着他看的女子,燕弘添忍不住笑了起来,即使是他站在那四海朝拜六国臣服的金銮殿上之时,也没在她眼中看见一丝崇拜的光芒,此刻她却毫不掩饰她的向往与仰慕。回想年少轻狂时做下的荒唐事,燕弘添莞尔一笑:“十多年前吧,感觉很‘痛’快!那一跳让朕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啊?听他说着“痛快”二字那咬牙切齿的样子,青枫不禁笑了起来,十多年前的燕弘添,又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否也曾是一名略带轻狂却有着阳光般温暖笑容的清朗少年?青枫再次看向那片广阔的竹海时,心中竟又多生出几分苍凉之感来。 感觉到怀里的人瞬间染上几分落寞,燕弘添低声问道:“想画画?” “嗯!”青枫用力点头,胸中似有一团火焰在叫嚣,她疯狂的想将这片几乎将她淹没的竹海画下来。 燕弘添朝石凹外的萧雨使了个眼色,萧雨点头,从随身背着的布囊里拿出文房四宝,一一摆放在一张小石桌上。 看那方石桌上一样不落的画具,如意暗暗咂舌,萧雨姐姐能成为穹岳第一女官,果然有其过人之处,主子们的心思喜好,她怕是早已烂熟于心了。 确定没有任何差错了,萧雨扬声说道:“娘娘,画具准备好了。” 萧雨竟然还真带了画具?青枫疑惑的回头看去,笔墨纸砚面面俱到,没有一样不是最好的,青枫啧啧叹道:“萧雨啊萧雨,你这般贴心让人怎能不爱啊,就不知道皇上可愿割爱?” 燕弘添满脸不舍的笑道:“那可不行,没了她,正阳宫要乱套了。” 这两位主子闲着没事拿她打发时间呢!萧雨懒得理他们,直接转过身去。以往都是高进随驾,这次好不容易出来走走,她趁机赏赏这难得的美景。 “哎呀皇上,你这女官脾气不小,不过这样本宫更喜欢了。” “这算什么,她脾气还有更大的时候呢。” 背后两人有越说越开心的趋势,萧雨暗暗咬牙,只得回过身,行了个礼,才轻声叹道:“两位主子,这是要让萧雨无地自容吗?如此下次萧雨可不敢再这般‘多事’了!” 燕弘添和青枫相视一笑,原来偶尔逗逗别人也挺有意思的,好在两人都是懂得适可而止的人,燕弘添继续靠着石壁欣赏美景,青枫则走到石桌,拿起毛笔,轻熏了点香墨,当笔尖立于素白的宣纸之上时,青枫的心中忽然空荡荡的,刚才脑海里回荡的碧波竹海瞬间模糊了起来。 竹本无心,是否因此,它才心无杂念?千百年过去了,仍旧甘于孤寂的立于山岭之间,终成这浩瀚竹海?那……人呢?人若无心,是否便是无欲则刚了? 几次提笔,又几次放下,第一次,她脑海里满满的都是绝美的画面,心中却没有一丝头绪。 “娘娘小心!” 她还在恍神的时候,只听见站在山道上方的明荐一声大喝,接着便有泥土合着石块沿着山涧石壁滚落下来,她来不及多想,连忙往后退。却不曾想,石桌搭在平台最左侧,后面就是下山的石阶,青枫这一退,脚下立刻悬空…… “啊——” 尖叫声划落寂静的山林,一切发生得太快,侍卫都守在山道上下,这突来的变故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反映,如意和萧雨被几块滚落的小石块砸伤了跌坐在平台上,站在石凹里的燕弘添回过身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青枫滚落石阶的身影。 “青枫!”燕弘添赶紧飞身去救,可惜离得太远,青枫还是极快的滚了下去。 此时一道更快的黑影接过青枫滚到一半的身子,护着她又翻滚了好几级台阶才停了下来。 明泽松开环着的手,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急道:“你怎么样?” “我……痛……好痛……”好不容易从铺天盖地的眩晕中缓过来,青枫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疼,想要睁开眼睛,一抹热流从脑门上流了下来,正好流入眼中,一夕间,入眼之处,尽是猩红,她只能隐约分辨这声音的主人是……明泽。 待身体的感觉渐渐清晰的时候,她终于发觉,她全身都疼,但是最疼的还是肚子,一股灼热的液体正从身下流出,原本几近昏迷的青枫忽然身子一僵,一手抚着肚子,一手紧紧的抓着身边的人的胳膊,似乎只有这有才能缓解一点点她内心的恐惧。 “孩子……我的孩子……” 怀里的人不住的低喃着,长指甲也毫不留情的刺进胳膊的皮肉里,看着那张满脸是血的娇颜,明泽的心一阵阵的抽疼,若不是为了护着肚子,她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青枫!” 明泽只觉得怀里一轻,青枫已经被接入另一个更为有力的怀抱里。 燕弘添将青枫打横抱起,吩咐着身后赶过来的侍卫宣御医,便急急的往山下敢。 明荐看着燕弘添匆忙下山的身影,却没有急着跟上去,走到平台扶起萧雨,“你没事吧?” 轻轻动了动脚踝,萧雨摇摇头:“一点小扭伤。” “你们两个扶她们下山。”将萧雨和如意交给身后两名小将,明荐面色沉冷,沿着山路朝山上去。看着明荐奔去的方向,萧雨抬头看去,光滑的石壁上并没有什么碎石,这几日也无雨,怎么会有这么大块石头从山上掉落下来?萧雨心中似有几分了然。 青枫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此刻抱着她狂奔的人已换成了她最熟悉的男人,疼痛几乎让她全身瘫软无力,但是她仍是用力的紧紧的环着燕弘添的脖子,一路上只重复着一句话,“孩子……燕弘添,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朕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燕弘添分不清楚脖间的灼热是血还是泪,但是都足够灼伤他! 早晨的宫道一向清冷,纷乱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清晰,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双手交握在胸前不时的搓着,一脸凝重,脚下生风的往宫门处赶。两名药童打扮的男孩各自抱着两个大药箱,不敢有一次怠慢的紧跟在男子身后。 男子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在一处转角的地方,差点一头撞上迎面而来的女子,女子不悦的声音冷冷的响起:“这是干什么,走路不长眼睛啊。” 男子抬眼看清女子长相,赶紧跪地请安:“下官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辛玥凝扫了男子一眼,原来是名御医,看他那行色匆匆的样子,辛玥凝心下好奇,“这么匆忙,是要干什么去?” “回娘娘,清妃娘娘在曙川别院不慎摔下楼梯,皇上召众御医前往诊治。”男子心里万分焦急,却又不敢冒犯这后宫之主,唯有小心回话,希望能早点脱身。 青枫摔下楼梯了?辛玥凝心猛的一跳,急道:“除了你,还召了谁去?” “还有王御医,李御医,林御医。” 皇上居然一次召了四名御医前往,可见……青枫这一下摔得不轻啊,心中暗喜,辛玥凝也不为难他,“既是如此,那你还不快去。” “是是,下官告退。”男子急忙起身,走得比刚才更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辛玥凝看向静静站在身旁的水芯,刚要开口又像是想到什么,轻咳一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水芯扶本宫走走。” “是。” 等到其他宫女后走远了,辛玥凝才兴奋的问道:“是你做的?” 水芯没有回答,只微微点了点头,辛玥凝心情大悦,“做得好!本宫现在就去曙川别院,看青枫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主子现在还是不要急着去的好。”清冷温柔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身上,辛玥凝愠怒:“为什么?本宫不去,若又让青枫蒙混过去怎么办?”那青枫狡猾得很,皇上又容易受她诱惑,若是这次不能好好整治她,下次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主子稍安勿躁,这次去了四名御医,其中还有皇上御用的王御医,清妃腹中若是真的没有胎儿,绝对瞒不过去,反倒是您,这样兴师问罪般的匆匆赶过去,皇上只怕要起疑,不如此刻前去禀报太后,与太后一同前去……”水芯说到这里并未尽,辛玥凝也不是那愚钝之人,深思片刻,便明了水芯意思,笑道:“好主意!与太后一同前往,皇上就算想发飙也发不出来,若青枫那肚子真是假的,无需本宫动手,太后也绝饶不了她,到时就是皇上为她求情也没用!” “现在就去东晟宫。”辛玥凝一心想着揭穿青枫,一刻也等不了,拉着水芯匆匆赶往东晟宫。主子是认定青枫肚子里的孩子早就没有了,水芯倒觉得孩子应该还是在的,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青枫那孩子,还保不保得住,若是保不住,那背后护着她的人,该心疼了吧?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20章早产1 > 曙川别院 四名御医轮番诊脉,药童候在一旁随时等候差遣,宫女太监也站了一屋子,原就不算大的木屋里挤满了人,本该纷乱嘈杂的屋内此刻却安静的可怕,除了内室里不时传出的痛苦呻吟,各人就只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只因屏风外,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那里。 萧雨和如意都只受了些轻伤,如意包扎好伤口后就进去陪着青枫,萧雨却没有进入,只是站在大门边上,远远的看着立在屏风外面无表情的燕弘添,他看起来冷静深沉,早没有了刚回到木屋时的慌乱与暴躁,幽深冷暗的黑眸一直微眯着,谁也不敢去窥视那黑眸中的神色,生怕一个不小心惊扰了他,下一刻便是身首异处。 “如何?” 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木屋内忽然响起,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内室里的四名御医皆是一抖。 清妃娘娘的病情一点也不复杂,几人来来回回的诊脉,只不过是因为不知如何向皇上明,四人对看一眼,最后日光都落到王智杨身上,王智杨暗自叫苦,谁让他是皇上御用御医,也是他们几个中医术最好的,这时候自然是由他去向皇上说明情况。 深吸了一口气,王智杨快步走出屏风,硬着头皮据实回道:“回皇上,清妃娘娘从楼梯上摔下来,受到极大的惊吓,而且腹部又多次被挤压碰撞,胎膜已破,不能等待足月生产了,唯有……催生。” “催生?”燕弘添的眉渐渐地聚拢在一起,声音更低了几分,惊得王智杨全身发麻,心里叫苦不迭,赶紧解释道:“此刻若不催生,大人孩子都保不住,若是顺利的话,也有可能母子均安的。” 有可能?!迎上燕弘添冷厉的眼光,王智杨暗叫一声糟,在皇上身边多年,自然是懂得皇上的脾性的,但是早产是极危险的事,母子均安的少之又少,他自然也不敢打包票,王智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等着迎接燕弘添的怒火。 王智杨等了许久,久到背脊都被汗打湿了,仍旧没有听到预期内的暴怒,王智杨稍稍抬眼,那双明黄的靴子仍站在他面前,惊得他立刻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啊!”内室里一直低声呻吟的女声忽然大叫起来,那痛苦的叫声瞬间打破一室压抑慑人的气氛,就连燕弘添都变了脸色,声音也不如之前低沉,显然烦躁起来:“稳婆呢?” 两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赶紧上前一步,颤声回道:“奴婢在。” “啊——” 又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燕弘添眉头紧皱,转身进了内室。 王智杨看到那双明黄色的靴子大步朝内室走去,赶紧抬起头,急道:“皇上……”话还没来的急说,燕弘添已掀开床前帷幔。这可如何是好?妇人生子,别说是君王,就是普通人家,男子也是绝对不能看的,就连产房都不能靠进。要是因此沾上了晦气,是要有血光之灾的! 王智杨还想要进去劝阻燕弘添,一双素手拦在他的面前。“王御医,这里不是皇宫内苑,有些规矩能免则免了吧,此刻救人为重。”清润的女声很是轻柔,却自有一番威慑之意,王智杨抬头看去,是萧雨。 抬眼看向内室,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敢多的,罢了,皇上是真的动怒了,他也就只是一名小小御医,现在都还只能跪在地上,有什么资格去劝,只怕还未开口,就已经永远开不了口了。 “青枫……”燕弘添站在床前,盯着床上紧咬双唇,仍是止不住痛叫出声的女子,她的样子比早上刚摔下山的时候还要糟,初冬的时节,汗却打湿了衣襟和满头青丝,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双唇咬得发白,甚至泛着淡淡的青灰颜色,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圆睁着盯着床沿,不因疼痛而变得灰暗。 侧头看见燕弘添就站在床前,青枫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使劲的拽着,也不管自己这么做,是否冒犯龙颜天威,“燕弘添……孩子,孩子……” 娘娘竟然直呼皇上名讳!跪在一旁帮青枫拭汗的如意惊得手直发抖,稍稍抬眼看去,皇上的黑袍几乎被娘娘拽下来,娘娘嘴里还不停的叫着皇上的名字,如意赶紧低下头不敢看燕弘添的脸色,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如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皇上居然半蹲下身子,握住娘娘的手,朗声说道:“孩子没事,御医稳婆都在,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皇上的声音好大,大到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重重的砸进心里。 “真的?”疼痛早已模糊了青枫的眼,但那沉稳响亮的承诺,她也听得很清楚。 “真的。” 因疼痛而生出的恐惧,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她信他,也只能信他! 放下心中的顾虑和恐惧,疼痛似乎来的更加凶猛,青枫只能无意识的呼痛。 “都傻站着干什么!”燕弘添一声低喝,僵在内室里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御医们赶紧拿出银针,药汤,准备催生,稳婆也急急的跑到床前。 燕弘添沉默的站在床边,那慑人的气势压得众人心颤神恍,其他几名御医满眼求救的看着他,王智杨心一横,走到燕弘添身后,说道:“皇上您还是到外面休息等候吧,臣等一定竭尽全力保娘娘母子均安!” “刚才朕对清妃说的话你们应该都听得很清楚,君无戏!”这次燕弘添倒是没有为难他们,只留下一句话,便出了内室,朝着屋外走去。 君无戏!这……若是清妃娘娘或者孩子有一个人出事,就是他们让皇上失信,那……他们就要拿命来填了!众人俱惊,这次没了燕弘添在场,屋里瞬时间骚动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怠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床上的这位主子出事,因为没有人愿意陪葬。 燕弘添出到院外,明荐早已等在那里。 “查到什么?” “平台上方确实有几块大块的山石,不过近日无雨,土质也不稀松,山石看起来像是被人故意翘松,再用绳索捆绑固定,等待时机到了只要斩断绳索,山石便会滚落下来。臣追上去的时候,早已经没了人影,来人很是谨慎,除了松动的土和一些绳子捆绑后的小痕迹,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君一臣,一深沉一桀骜,同样的脸色阴沉。 果然是有备而来,而且还是冲着青枫来的。时机也抓得刚刚很好,足够让所有人都没有机会救她,看来这次来的人除了武功高强心思缜密之外,还对他们的喜好行踪了若指掌,知道青枫喜爱作画,也知道他喜美景,肯定会站在石凹处赏竹。 “别院里的近卫军一点都没有发现异常?”燕弘添的声音是一贯的低沉,明荐的脸色一暗,单膝跪地,“臣失职。” 萧雨不敢踏入那方小院,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心里有些担心明荐,今日之事若不是天灾,那便是人祸,和那些御医不一样的是,今天不管青枫和孩子情况如何,明荐都已是失职了。 正午的阳光照的两人身上,丝毫未见暖意,沉冷的气息笼罩着两人。这时一名近卫军小将从院外小跑进来,看清院内的两人,小将也敏锐的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不知要不要上前,萧雨走过去,轻声问道:“何事?” 小将在萧雨耳边低语几句,萧雨柳眉微蹙,很快松开,对着小将摆摆手,转身走向院内一站一跪的两人,走到距他们身后两三丈的地方萧雨停了下来,说道:“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驾到。” 燕弘添抬眼看去,远远的已能看见一行人迤逦而来。 “去查。”燕弘添只说了两个字,并没有降罪明荐,萧雨暗自松了一口气,明荐脸色却比刚才更加冷了几分。 “是。” 明荐刚出了院外,太后和皇后一行便到了,燕弘添显然已疲于应付,心情不佳,但来人是楼素心,燕弘添还是迎了上去,低声说道:“您怎么来了?” “哀家听说青枫摔下楼梯,特意过来看看,孩子怎么样?”楼素心一心只想着她的宝贝皇孙,辛玥凝开心的同时有些心酸,在他们眼中,最看重的还是皇家血脉,哪里会去关心为他们孕育孩子的女人,所以说,她一定要保住儆儿的地位,只要有儆儿一天,谁也别想动她! 燕弘添扶着楼素心进到屋内,回道:“御医和稳婆都还在里面。” “稳婆?”辛玥凝惊道:“要生了吗?”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一般,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从内室传来,这时四名御医也都退出了内室,楼素心担心的问道:“王御医,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是还没足月吗?” 王智杨刚刚走出来,就迎上太后的质问,好在刚才催生很顺利,王智杨悬着的心也归位了些,沉稳的回道:“回太后,清妃娘娘肚子受了撞击,等不到足月生产了,臣等刚才已经为娘娘施针催生,此刻稳婆正在接生,娘娘现在也安好,太后无需担心。”说完,王智杨悄悄看了一眼燕弘添的神色,可惜看不出喜怒。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21章早产2 > 这怎么可能?青枫的孩子……不是已经……辛玥凝回头看向身后的水芯,水芯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但她来此本就为了要揭发青枫早已流产的事实,现在竟是这样的局面,她如何甘心?!辛玥凝盯着王智杨,厉声喝道:“你确定孩子真的没有什么问题?这可是事关皇家血脉的大事!” 王智杨心下莫名,却不敢等闲视之,扬声保证道:“下官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太后。” 辛玥凝本意是要质疑孩子是否还在,楼素心却是想到了另一个方面,急道:“未足月就出生,孩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皇上子嗣一向稀薄,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若是一出生就有问题,那该如果是好? 王智杨斟酌再三,才小心谨慎的回道:“早产的孩子身体会比较虚弱,不过好生调理的话,和足月出生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区别。” 能调理得好就好,楼素心松了一口气。辛玥凝仍不甘心,恨不得走进内室看个究竟,手腕上倏的一紧,水芯假意扶着她,实则却是稳稳的拉住辛玥凝。 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一室的躁动。 “生了?!”楼素心满心欢喜,不一会,稳婆用红袄子抱着一个小娃娃走了出来,连声说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是位皇子!” 皇子!楼素心立刻迎上前去,笑道:“快快,给哀家抱抱!” 辛玥凝也上前一步,看向楼素心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小肉团,小小的脸皱巴巴的,眼睛紧闭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辛玥凝心里恨得牙痒痒,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 软软嫩嫩的娇儿乖乖的躺在怀里,楼素心喜欢的不得了,连声说道:“谢天谢地!祖宗保佑啊!”皇上终于又有了一个儿子。 一群人都围在楼素心身旁,连声恭贺,燕弘添却没有走过去看一眼自己新生的儿子,只低声问了稳婆一句:“她怎么样?” 稳婆轻声回道:“皇上放心,清妃娘娘只是太过疲累,晕了过去,并没什么大碍,好生休养几日便会好的。”说完赶紧侧过身子,让出路来,谁知皇上并没有进内室看望清妃娘娘,稳婆心下纳闷,娘娘生产之前,皇上那副着急上火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皇上对娘娘的宠爱和怜惜,现在怎么这般冷淡?就连那新生的娇儿,也不见他多看两眼。 满足的将小娃娃抱在怀里,楼素心扬声说道:“好了好了,都没事就好了,青枫这个样子怕是也照顾不了孩子,这里又这般简陋,皇子哀家就先带回宫了。” “不行。” 燕弘添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低沉,楼素心和辛玥凝皆是一惊。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子嗣稀少,他也从来都不当回事,即使是对儆儿,他唯一的皇子,燕弘添几乎也是不闻不问的,今日他竟然关心起这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辛玥凝心里又惊又恼,楼素心倒是镇定得多,问道:“为何不能带回宫去?” 燕弘添冷眉微挑,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眼见太后脸色也越发不愉起来,王智杨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回太后,早产的孩子体弱身虚,吹不得一点点风,更别说车马劳顿了,还是让小皇子先在这别院里好生修养几日,再回宫不迟。” 看着怀里瘦瘦小小的娃儿,楼素心也心疼了,叹道:“如此那哀家就在这里住下,方便照顾。” 太后竟也要为这娃儿留下?果然皇子就是不一样,前年如嫔生下公主的时候,可不见太后这般宝贝。松了松藏在袖子里握得生疼的拳头,辛玥凝故作忧虑的说道:“母后,怎么能让您操劳呢?不如让臣妾留下来照顾吧,毕竟儆儿是臣妾一手带大的,照顾孩子,臣妾还是有些经验的。” “哀家知道你有心了,但是儆儿也还需要你看管照顾着呢,你早些回宫吧。”嘴里说着话,楼素心心思却全在怀里的小宝贝上,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可是……”辛玥凝还想说什么,燕弘添已是不耐,“够了,这里朕自会安排好,你们都回去吧。萧雨,送太后和皇后出去。” “是,皇后娘娘请。”萧雨走到辛玥凝身边,行了个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看起来恭敬却是正正挡在辛玥凝,让她连再和皇上说一句话都不能!辛玥凝狠狠瞪了萧雨一眼,这贱婢仗着皇上撑腰,早不把人放在眼里了,总有一天要除了她。这一天下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让她顺心的,偏偏此刻还不能发作,辛玥凝恼羞成怒,冷哼一声,一把推开萧雨,怒气匆匆的走了出去。 楼素心缓缓抬起头,看向燕弘添那张冷脸,忽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他竟开始赶人了,她再不走也要被人“请”出去了吧。难得他有了一点为人父的自觉,她便不与他为难了吧。将孩子交给稳婆,楼素心低声说道:“好吧,那哀家就先回了,早些安排清妃和皇子回宫,这里也不见得多安全。” 留下一句颇有深意的话,楼素心回宫去了,萧雨却发现,皇上的冷脸依旧,身上的阴鹜之气更盛了。 “嗯……”青枫悠悠转醒,只觉浑身疲倦,头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昏黄的光线让她什么也看不清,感觉有人走近,青枫刚想开口询问,耳边传来如意欣喜的声音:“娘娘,您醒了!” 如意掀开帷幔,又点了两盏油灯,室内才明亮了些,青枫半撑起身子,抬眼看去,窗外黑漆漆的一片,“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刚过戌时,您从中午昏睡到现在,御医送了两次药过来,您都没醒。”端起桌上的瓷碗,如意走到青枫身边,柔声说道:“您一定饿了,先喝点燕窝粥,一会药该送来了。” 药?对了,她和燕弘添上山赏竹,后来摔下山道……孩子!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回旋,青枫慌忙的打量四周,没看到孩子,也没看到关于孩子的任何东西,没有婴儿小床,没有孩子用的小被子、袄子,什么都没有,这房间干净得就像是她昨天刚来时看到的样子。难道孩子最后也没保住?青枫心猛的一痛,恐惧压得她连开口询问都困难,“我的……孩子呢?” 一手拿着粥碗,一手扶着青枫坐起来,如意安慰道:“娘娘别担心,您为皇上诞下小皇子,太后特意选了两名奶娘和几个有经验的老嬷嬷过来照顾皇子,娘娘放心。” 果然是男孩吗?青枫挣扎着坐好,急道:“粥给我,你去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孩子生下来她就晕过去了,连孩子的面都没见过,此刻她只想快点见到他。 “好。”把碗递给青枫,如意细心的拿了一个软垫垫在青枫腰下,让她靠得舒服点,才转身出了内室。 捧着粥碗,青枫有些木然,此刻脑子还乱哄哄的,不一会,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青枫抬头看去,只见如意领着两个人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秀丽女子,手里抱着一团红色锦缎包好的襁褓,她身后还站着一个老嬷嬷,两人走到床边,微微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襁褓中的,就是她的孩子吧。看着那女子将孩子稳稳的抱在怀里,青枫心里莫名的不舒服,扬声说道:“如意。” 如意意会,小心的抱过小皇子,走到床前半蹲下身子,将孩子稍稍抱高些,让青枫能看得真切。 烛光下,小婴儿本就红润的小脸此刻看起来更是透着粉红的光芒,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两只小手握成拳头曲着缩在胸前,他真的好小。这就是她的孩子……青枫想伸手去抱他,可是他那么小那么弱,她又怕弄伤了他。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小家伙,想到他在肚子里折腾得她吃不下,睡不好,还不时踢她,青枫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暖暖的,满满的。青枫看得出神,如意竖着抱孩子,他或许有些不舒服,轻轻扭动起来,那秀丽女子见状,就想要上前抱回孩子,青枫微微皱眉,“你们退下吧。” “这……”秀丽女子为难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嬷嬷,老嬷嬷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娘娘身子虚弱,要好生休养才是,奴婢们领太后懿旨,必定尽心伺候好小皇子,娘娘请放心。” 青枫看向那看似尊敬实则根本没打算把她放在眼里的老嬷嬷,冷声笑道:“是本宫的话说得不够明白,还是这里已经换了主子,由你们当家作主了?” 两人心惊,连忙跪下,忤逆主子乃是大不敬之罪,她们可担待不起!早听说这位清妃娘娘很有手段,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厉害,才刚刚醒来,便要给她们个下马威了。这里不比宫中,太后皇后都不在,皇上想必是极宠她的,她们还是识时务些为好。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22章早产3 > “奴婢不敢,奴婢告退。”两人恭敬的行了礼,匆匆退了出去。 如意暗自欣喜,那老嬷嬷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人,刚才就对她大呼小叫的,好在自家主子是越来越有威仪了。如意心里还得意着,怀里的小皇子却不乐意了,不知是如意年纪小不会抱,还是孩子饿了,本来还闭着眼睛睡得安慰的小家伙扭动着脖子,哼哼的哭泣了起来,如意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青枫将手中的粥碗随意搁在旁边的矮几上,说道:“给我抱抱。” 将小皇子轻轻的放到青枫怀里,如意暗暗松了一口气,半蹲坐在床前,讨巧的笑道:“小皇子好可爱,长得真像皇上。” 怀里柔软的触感让青枫的心也跟着软了,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听着如意说话。像他吗?青枫仔细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小小的脸,一副没张开的样子,可爱还说得上,像谁哪里看得出来? 醒来就没看到燕弘添,青枫嘴上不说,心里仍是有些失望,此刻如意提起,青枫故作不经意的问道:“皇上呢?” “中午的时候,太后和皇后来看您,好像……和皇上起了些争执,她们走后皇上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青枫微愣:“太后和皇后来看过我?” “嗯。” 青枫还想问太后和燕弘添起了什么争执,只听见房门响了一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如意赶紧下跪行礼:“皇上万福。” 怀里的孩子终于不哭了,青枫暗吁了一口气,抬头看到燕弘添,只见他站在屏风前,正在脱外袍,他的衣服居然是湿的,青枫朝窗外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何时竟是下起了小雨。 如意赶紧起身伺候,接过外袍,找来干净的衣衫给皇上换上。 看如意正在给他收拾,青枫也不再多说什么,一边轻哄着孩子,一边低声问道:“用过饭了吗?” 一句普通得任何寻常人家的妻子都会问的话,却让燕弘添愣了一下,心中扬起一抹新鲜感,自他登基以来,便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了吧。 燕弘添朝里间看去,淡淡的橙黄烛光透过帷幔照在她身上,整个人像是置身于朦胧的光环之中,披散的发丝未绾,垂在身后,透着慵懒的风情。她的脸色比白天的时候好了很多,怀里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着,脸上是幸福而宠溺的笑,燕弘添被眼前这样一番温馨的美景震的忘了回应。 久久的没人回话,青枫抬起头对上一双有些呆愣的眼,青枫笑道:“还没吃?” 回过神,燕弘添轻咳一声,淡淡的回了一句“用过了”。走到床前,一碗还冒着热气却显然没吃几口的燕窝粥放在矮几上,燕弘添皱眉,“怎么才吃这点东西?” 经他这么一说,青枫才觉得肚子确实挺饿的,朝他轻轻招手,“你过来。” 燕弘添刚走到她身边坐下,青枫便将怀里的孩子,轻轻放在他手里,说道:“给你抱一会,我喝粥。” 青枫才刚吃了两口,就听见燕弘添低沉的声音叫道:“如意。” “是。” “把孩子抱走。” “等等。”青枫急了,“为什么要把孩子抱走?” “时候不早了,你也应该休息了,孩子自然交给乳娘照顾。”燕弘添的脸色怪怪的,眉头紧紧的扭在一起。她知道宫里有这样的规矩,皇子公主一般都不随母亲一起生活,生下来就由乳娘、老嬷嬷照顾,母亲只有在孩子早晚请安的时候才能见到他们。这或许是他们习以为常的规矩,但是她却不希望这样,不能照顾陪伴自己的孩子,还像什么母子?她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母亲慈爱父亲温厚,姐妹和睦,她希望她的孩子,也如她一般。 燕弘添脸色始终不好,青枫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起争执,放柔了声音说道:“我才刚刚看到孩子,舍不得和他分开,今晚就让他陪陪我,好不好?” 燕弘添一向是固执的,青枫以为还要花好多力气去说服他,谁知他没再和她说什么规矩,反而急忙将手中的孩子稍稍举起,冷声说道:“那你自己抱。” 孩子乖乖的,不哭不闹,他怎么一副嫌弃的样子,这可是他亲儿子!青枫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 燕弘添沉默不语,脸色更暗了几分,手中的小娃娃又动了动脖子,燕弘添立刻浑身一僵,一向沉稳的声音竟带着些许慌乱,“他……太软了,你快把他弄走。”他子嗣本就不多,更没抱过孩子,自然无从得知,小婴孩竟然这么软,像没骨头似的! 敢情他一直黑着一张脸,还想把孩子抱走,就是因为他不会抱孩子?青枫又好气又好笑,知道原因之后,她本来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没好气的哼道:“你以为爹这么好当啊!好好抱着。”说完开心的继续拿起粥碗,自顾自的吃起来。 如意悄悄抬头,就看见皇上双手举着小皇子,放也不是,抱也不是的局促样,忍不住噗哧一笑,燕弘添一记冷眼射过来,吓得她缩了缩脖子,皇上舍不得对娘娘和小皇子动气,可绝对愿意拿她出气。 “奴婢告退。”匆匆行了个礼,如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屋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屋内,穹岳之主六国王者第一次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还是这就是所谓当爹的感觉? 辰时,燕弘添如往常那般醒来,张开的黑眸却不如平时清明,即使庆典最为忙碌的时候,他也没这般疲惫过。燕弘添侧着身子撑着头,看着这团横在床榻中央的小东西,养了几天,肤色红润多了,紧闭的眼睛眯成一条弯月般的小缝,小小的嘴一直微嘟着,他安静的时候还是挺招人爱的,但是一哭起来也够闹心的。白天便罢了,一晚上哭闹折腾个两三回,他从来都不知道,小孩子是这么麻烦的东西。这才不过三天而已,他都被折腾成这样,更别说青枫这半点经验也没有却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母亲了。 燕弘添刚要起身,睡在中间的小家伙忽然动了起来,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小嘴却是越咧越大,眼看着又要哭了,燕弘添脸色一僵,扬声叫道:“来人!” 如意轻推开门,才走进内室,就听见皇上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说道:“把孩子抱过去给乳娘。” “是。”如意憋着笑,快步走到床边,刚抱起皇子,躺在里面的青枫虽然累的快要睁不开眼睛了,却还是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喃喃说道:“他怎么了……” “你这几天都没好好睡上一觉,等睡醒了再把孩子抱过来就是了。”燕弘添对着如意摆摆手,让她把孩子抱走。确实已经被折腾得够呛的青枫没再说什么,靠坐在床棱上打着呵欠,看她满脸憔悴的样子,燕弘添低哼道:“自找苦吃。” 青枫懒懒的伸了伸腰,心里暗自腹诽,孩子每天晚上都在闹,他还不是天天过来休息,她就不相信这么大个别院没有其他房间了?说她自找苦吃,他自己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不过这些话青枫只敢在肚子里说说,省得有人恼羞成怒。 坐了一会,青枫精神好些了,看燕弘添心情不坏,青枫朝他的方面挪了挪,笑道:“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说吧。”难得看到她极力讨好的模样,燕弘添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 “回宫以后,我想……自己带这个孩子……三岁之前让他和我住在清风殿,可以吗?”青枫说得小心翼翼,尤其是那个“三”字,心理挣扎了很久才说出来。 “每一个皇子出生后都会有自己的宫殿,没有和母亲一起住的,你想坏了这个规矩吗?”燕弘添剑眉微扬,好在不曾动怒,但那冷淡的口气已经说明了青枫的提议是痴心妄想。 青枫早猜到是这个结局,心里还是很失望,她现在终于理解甄箴的心情了,不能和自己的孩子朝夕相处,对一个母亲来说,实在是最大的折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青枫回道:“好吧,我不坏你们的规矩。” 这么好说话?“你又想做什么?” 青枫耸耸肩,“我能干什么?” 据他的了解,她虽然算不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却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燕弘添在床榻边坐下,托起青枫的下巴让她正视他的眼睛,笑道:“说给朕听听吧,省得你作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太后皇后又来找麻烦,朕心里有个底也好应付。” 萧雨算准了时辰,猜到燕弘添应该起身了,来到门外发现房门未关,刚走进外室,就听见皇上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隔着屏风看去,晨光中两人坐在床上说话,朦胧间自然是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不难听出皇上语气中的宠溺和纵容。轻轻一笑,萧雨悄悄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23章早产4 > 燕弘添自己或许都没有发觉对青枫已是这般纵容,青枫更是领会不到,自然不领情,直接白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轻哼道:“惊世骇俗不敢,只是皇子不能过来和我住,那我过去和他住总可以了吧。”“你……”燕弘添哭笑不得,嫔妃搬去与皇子同住,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事,她就是她所谓的不坏规矩? 青枫想想也觉得有些过分,但让她随了这不近人情的规矩,她又不甘心。思量许久,心中有了主意:“如果这也不行,那我就每天辰时过去看他,亥时再回清风殿总可以了吧。你们皇室规矩中,没规定母亲每天见自己的孩子几个时辰吧?” “皇儿是你的孩子,不管你有没有陪伴在他身边,他都是你的孩子,你何须事事亲力亲为。”辰时去亥时回,和住在那里有什么区别?出身皇室,看惯了宫中母子相处方式的燕弘添真的不能理解青枫的执拗。 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变得如燕弘添一般喜怒难测,沉冷无情,更不希望他如燕儆般骄纵无知。她想亲自陪伴、照顾、教导她的孩子,所以她必须说服他。 “因为……我不想以后,我的孩子问我,什么叫做母子之情。”青枫知道自己又走了一步险棋,果然,她话音才落,燕弘添的脸色立刻一沉,这些日子以来时而带笑时而幽深的黑眸充满了冷戾的寒光,锐利的目光如一把冰刀,一点点的凌迟着她。 “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这就是所谓的君王的怒气吧,她是踩到他的痛处了,但也唯有这样,才有机会说动他。青枫紧张的握紧双拳,借由手心的疼痛来缓解那由心而生的恐惧和寒意,“燕弘添,我是他的母亲,我不想每天只有在请安的时候才能看见他,不想他跟乳娘比跟我亲,更不想我的儿子是嬷嬷和太监带大的!” 两人就这样彼此不让的冷视着对方,那双深若寒潭的黑眸里看似波澜不惊的目光底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潮,与这样的眼对视,会让人忘了呼吸。就在青枫快窒息的时候,燕弘添冷冷吐出两个字:“一年。” 什么一年? 他是说……孩子可以和她在清风殿住一年?青枫眼睛一亮,他竟然答应了?青枫满心欢心,“谢谢……” 她话还没说完,燕弘添却不再看她一眼,起身大步离去。他离开后,那迫人的压力也随之散去,一直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青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管了,一年也好,在这一年时间里,她还可以再找机会说服他,虽然很难。 青枫躺在床上,身体很累,却睡不着,也不想动,就这样盯着床帷发呆,直到如意进来,问她要不要用午膳,青枫才回过神来,竟快午时了。 让如意端了几个小菜上来,青枫胃口不是很好,草草吃了几口,便迫不及待的对身边的如意说道:“如意,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是。”知道自家主子念子心切,如意快步出门,不一会,领着一名女子回来了,这女子不是几天前那个乳娘,她年纪看起来不小,三十出头,皮肤白白净净的,人也很安静。 “给我抱抱。”青枫伸出手,那女子立刻将怀里的小皇子轻轻的交到青枫手里,悄悄退到一旁。 小家伙睡得很安稳,身上淡淡的药香说明他已经沐浴过了,青枫暗叹,她果然不会带孩子,前天给他洗个澡,就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他也哭了一个多时辰。看看现在,她不过躺了一会,他就一副吃饱喝足浑身舒爽的样子,青枫又好气又好笑。 青枫想问那女子几句话,回头看去,只见她微低着头,静静站在一旁,若不注意,绝对不会感觉到她的存在,“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话,奴婢叫沈瑶。” 沉默不多话,内敛又温顺,青枫多看了她两眼,心想回宫后就让她到清风殿伺候,这样她就不会再弄得手忙脚乱了。 青枫正想着,萧雨抱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走了进来,青枫笑道:“萧雨,捧着什么好东西呢?” 将两个盒子轻轻的放在桌子上,萧雨才微笑回道:“自然是好东西,丞相府和将军府送来的贺礼。” “贺礼?”青枫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萧雨将两个礼盒移到青枫面前,笑道:“嗯,送给小皇子的。” 孩子才出生三四天而已,这么着急送贺礼,应该是自家姐妹借着楼夕颜和夙凌的名义送的吧。 如意好奇的拿起放在上面的素白锦盒,那盒子只有手掌大小,轻飘飘的,下面的木盒就大得多了,用手碰了一下,竟然移不动,可见里面的东西不轻,如意轻笑,“一轻一重,不知道是什么礼物?” “那就打开看看是什么宝贝,朕都有些好奇了。”略沉的声音由门外传来,燕弘添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外。青枫心下忐忑,燕弘添早已脸色如常,嘴角甚至还能看到淡淡的笑意,好像早上的事没发生过一般,青枫微低下头,发现他的鞋子上粘着些泥土,还有一片枯黄的竹叶,原来,他去了竹林。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燕弘添在青枫身边坐下,如意拿起小方盒轻轻打开,红绸锦缎包裹着一块比拇指略大的椭圆玉坠。如意将玉坠拿出交到青枫手里,赞道:“娘娘您看,这玉坠真漂亮,楼相不愧为文雅之士。” 青枫细看手中的玉坠,上面没有如一般的饰物那般雕上花草或吉祥图案,简简单单的一块椭圆玉石,玉质非常细腻,洁白温润,最为特别的是,这样初冬的季节,这玉竟是暖的,将之握在掌心,那股暖暖热流似会透过手心暖入心脾。 熔山暖玉?燕弘添只扫了一眼,便认出它来。传说,孩子小的时候,有暖玉傍身,可风邪不侵。夕颜自小身体就不好,当年楼家为了给他寻一块熔山暖玉,可是费尽了心思,想不到他居然会送给这孩子。 如意看过楼相的礼物了,又好奇的盯着萧雨面前那沉甸甸的大木盒子,笑道:“不知夙将军送的是什么?” 萧雨打开木盒,只见一尊金灿灿的摆件静静的躺在里边,难怪这么重,萧雨两只手一起用力才将摆件拿了出来,看清那摆件的形状,萧雨不禁低呼道:“睚眦?!” 那摆件龙身豺首,嘴衔宝剑,怒目而视,好一樽威风凛凛的神兽。可这睚眦虽为龙之九子之一,但平身爱杀戮,多被安在兵器上用以威慑敌军。 青枫脸色微白,这件礼物显然不是末儿送得了的,那就是夙凌了。身在后宫这些日子,她很明白,即使她再得宠,大多数人仍不把她当回事,都在等着看她笑话,等着皇恩不在的时候她是如何下场,如今有了楼夕颜和夙凌的公然支持,即使没有了燕弘添的宠爱和庇护,她在宫里也不会难过。青枫心里感谢夙凌,不禁又为他担心起来。 燕弘添如何看待呢?夙凌掌管穹岳三分之二的兵权,送这样代表着戾气的神兽给一个皇子…… 如意不明白为什么萧雨和青枫的脸色都变得这般凝重,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只见皇上抬手轻抚了着黄金摆件,忽然大笑起来,“不愧是将军府的礼物。” 青枫猜不出他是怒极反笑还是真心赞扬,唯有沉默以对,悄悄抬眼看向萧雨,萧雨在燕弘添身边多年,应该最能揣度他的心意,她的脸色恢复如常,是否说明燕弘添并未动怒? 一名近卫军小将急匆匆跑来,焦急的看向屋里,燕弘添轻轻点头,萧雨走到门外,小将低声说了几句,萧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回到里屋,萧雨半跪下身子,在燕弘添耳边耳语几句,燕弘添剑眉微扬,黑眸先是一冷,继而又带着几分兴味。 什么事让燕弘添有这般神色,萧雨刚才悄悄看了她一眼,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与她有关?青枫在心里猜测着,燕弘添忽然起身,“朕留在别院也有些日子了,晚些就直接回宫了,你准备一下,三日后派人来接你们回去。” 留下一句话,燕弘添再次离去,只是这次脚步更为匆忙。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总归是要回去的。院外的梅树结出了花骨朵了,绽放时应该很美吧。可惜她今年无缘得见了。眼光扫过桌上那耀目的黄金睚眦,青枫幽幽一叹,这件礼物很珍贵,也很烫手。 明泽守在院外,看到燕弘添脚步匆匆,猜到皇上大概是要出门了,吩咐身后小将准备马车,明泽迎上前去,紧跟其后,燕弘添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脚步。猛然回头,黑眸紧盯着明泽,明泽微惊却不惶恐,垂首而立。 “你叫明泽?” 沉底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明泽心中一震,随即回道:“是。” “明荐的弟弟?”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明泽低声回道:“是。” “从今日起,保护清妃和皇子就是你的职责。”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24章皇后的圈套1 > 丞相府 浓重的夜色下,幽深的湖面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清冷的月光为这汪清潭镀上一层银光。揽月楼前的石桌旁,两道挺拔的身影对面而坐,不大的石桌上已摆满了空酒坛子,紫衣男子手撑着额头,细眸微眯着,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只是细看之下,不难发现眼底依旧一片清明。 眼看着对面伸过来的大手又要拿起一坛未开封的酒,紫衣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时辰不早了,皇上还不回宫吗?” 燕弘添手停在半空中,剑眉微挑,“爱卿这是在赶朕?” “臣不敢。”楼夕颜嘴里说着不敢,却已将酒坛子放到了桌下,丝毫没有让他再喝下去的意思。 单手撑着桌脚,燕弘添斜睨一眼桌下的酒坛子,反手一提,酒坛子又回到他手中,啧啧叹道:“一出手就是熔山暖玉的楼相,怎么这般小气,拿些花雕糊弄朕不说,现在竟还不让喝了?” “相府只有花雕酿、香雪醇这些清淡的酒,皇上要喝陈年溪风,宫里多着呢。”将自己的杯子往旁边挪了挪,楼夕颜也不拦他,反正也只剩这一坛了,“说到暖玉,那是给外甥的礼物,夕颜怎敢怠慢?” 燕弘添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再给自己满上,倒也没逼楼夕颜继续喝。那满是揶揄之色的黑眸盯着楼夕颜,笑道:“你什么时候成妻奴了?” 楼夕颜也不恼,微微一笑,“和夙将军比,我自叹不如。” 燕弘添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眼中揶揄之色尽褪,眉头微敛,低声回道:“夙凌居然会送那样重的礼,还真是出人意料。”夙凌生性孤僻,向来不与朝中重臣深交,又因夙家素来无女,更不会和后宫扯上关系,当时他将青末赐予夙凌,确实也是存了心思想将他与夕颜的关系拉近,却不曾想,他竟会将睚眦摆件送给青枫的孩子,这是摆明了给青枫做靠山,夙凌忽然有此转变,所为何来? 燕弘添显然有所忧虑,楼夕颜却是难得的哈哈一笑:“夙将军现在为了讨佳人欢心,再重的礼都送得!” “青末?”真是因为那个小丫头? 想起下午聚灵岛的杀手挟持朝廷命官,要挟朝廷交出青末时,夙凌那副极力袒护的样子,燕弘添忽然有些了然了,当众顶撞皇后,用夙氏一族的名义来力保青末他都做的出来,送个睚眦摆件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青末…… 那小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身手却不弱,最奇特的是就连夙家军的人也对她听计从。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指的白玉酒杯,燕弘添莞尔一笑,“那女子确实有点意思,难怪夙凌把她当宝。她的本事应该不止于此吧?” 青末的特别之处,确实不仅仅只是下午见到的那些,不过楼夕颜不打算细说,笑而不答,转而问道:“上次的事,应该不是意外吧。” 楼夕颜忽然转移话题,多年的默契,燕弘添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桩,“山石滚落下来以后,明荐立刻就上山查看了,确实是有人撬松了山石,看准时机制造了这一场‘意外’。不过除了些挖松的土之外,什么都没有。搞什么大动静,潜入别院的时间应该不短,整个近卫军中却没有一个人察觉。” “哦?”这般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没有?” “有。”用手指蘸了一点酒,燕弘添一边在石桌上画着什么图案,一边回道:“在别院里,他们非常谨慎,确实没留下什么痕迹,不过进出曙川别院只有一条路,明荐在路边树林里发现了一处火堆熄灭的灰烬,附近有三个人的脚印,还发现了一个菱形标记。” 楼夕颜低头看去,那是一个正菱形图案,中间还有两条相交的十字连线,一般会以固定标志作为联络记号的,必定是规模不小的组织。楼夕颜猜到:“聚灵岛的人?” “聚灵岛的人今天下午的作为根本是狗急跳墙,急于抓住青末不过是为了能牵制敖天。对青枫下手,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明荐已经查到那个标记属于一个叫陵水盟的江湖帮派所有。” 陵水盟?听到这个名字楼夕颜素来从容的脸色明显一僵,如果说聚灵岛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地方,陵水盟则更加神秘,江湖传闻,陵水盟盟主亦正亦邪,特立独行,他们也收钱杀人,但更多的时候只是贩卖江湖消息,一向不与朝廷为敌。朝廷里的人谁又能叫得动陵水盟的人?若真有,这个人与江湖中贩卖消息的组织关系甚密,那他的图谋便不可能这么简单了,还是有人故意留下这个标记?转移注意力?心中存疑,楼夕颜轻声说道:“这件事还是要再查清楚。” “明荐已经去查了。” 燕弘添神色安然,楼夕颜猜到他早有安排,也不再多说,等他悠然的喝下最后一口酒起身要走的时候,楼夕颜才幽幽问道:“这个孩子,你预备怎么办?” 燕弘添身形微滞,但只是很短的一瞬,他像没听到楼夕颜的问话般,朝院门走去。 楼夕颜一愣,凤眸轻眯,看着那道走的略显匆忙的背影,嘴角不禁渐渐扬起。沉默是什么意思?一向胸中自有沟壑的穹岳之主何时这般逃过? 才刚过午时,清风殿前已经站满了人了,本来在殿内伺候的奴才们自不必说了,太后派过来帮忙照顾皇子的嬷嬷、姑姑就有七八个,更别说其他宫的嫔妃、小主们遣来祝贺的太监宫女了。 茯苓早早等在殿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一辆马车行来,马车周围都有太监嬷嬷簇拥着,前后还有近卫军守护,这排场不下于皇后回宫。茯苓欣喜的走下台阶迎上前去。马车渐行渐近,走在最前面的护卫将领好生眼熟,定睛一眼,竟是明泽?! 茯苓心下恍惚,他这次也随皇上出宫了吗?为何是他护送主子回宫?茯苓怔怔的盯着明泽看了好一会,直到一行人在清风殿门口停下,她才连忙敛下眸光,怕被人看出异状。茯苓加快脚步,走到马车边轻声叫道:“主子。” 一只素手轻掀开门帘,如意探出身子,对着她笑答:“茯苓姐姐。” 茯苓轻轻点头,如意缩回车内,不一会儿扶着青枫从车里出来。 初冬的天气,她身上裹着大披风,怀里抱着嫣红色襁褓,看起来和出宫时的样子差不多,只是才几天时间,脸竟更圆润了几分。就着如意和茯苓的搀扶,青枫轻松下了马车,看向身边穿着单薄的茯苓,打趣道:“怎么才几日不见,我的茯苓就消瘦了这么多?” 茯苓微愣,敢情这位主子才刚回来,就拿她寻开心呢,暗暗白来青枫一眼,茯苓压低声音轻哼道:“奴婢很好,不敢劳烦娘娘关心!” 知她有些恼了,青枫也没再打趣她,将怀里的小皇子放心的交到茯苓手里,微微活动一下手。茯苓轻掀开襁褓一角看去,小婴儿小嘴微张,睡得正香,茯苓在心里赞道:小皇子真俊。 “奴婢给清妃娘娘请安,给小皇子请安。” 青枫才刚下马车,走了几步就看见清风殿门口跪了一地的人,请安的声音叫的又响亮又整齐,青枫不禁好笑,这就是所谓的母凭子贵了吧。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嬷嬷直起身,殷勤的笑道:“清妃娘娘,太后体恤您太操劳,特意派奴婢们过来照顾小皇子。” 在别院的时候就派了四五个了,现在又来七八个,一个小孩到底要多少人照顾?青枫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倒是不动神色,扬声说道:“都起来吧。夏吟,把各宫礼物收下,代本宫多谢她们,岚儿,带几位嬷嬷到房里休息。” 一直站在后面的夏吟完全没有想到青枫这次回来还会叫她办事,直到被岚儿推了一下,夏吟才赶紧和岚儿一起上前回道:“是。” 带头的嬷嬷不乐意了,急道:“娘娘,奴婢们是来伺候您和小主子的……” 青枫忽然爽朗一笑,“本宫知道,这不是安排你们住在清风殿内方便照顾嘛,需要你们服侍的时候,本宫自然会传你们,退下吧。” 若是青枫赶她们走,她还可以誓死都不离开,现在这样,她反而不能说什么了,嬷嬷心里再怎么不愿,也只能诺诺的应下。 茯苓抱着小主子,跟在青枫身后,不知是不是错觉,主子处事似乎更圆滑了些,不像以往那般凌厉了,或许是因为有了小皇子的缘故吧。 走到屋前,青枫转身对这几日常跟在身边的沈瑶说道:“小皇子睡了,你去休息吧。” “是。”一如往常般安静听话,沈瑶躬身退下。在经过茯苓身边的时候,她微微欠身算是行礼,茯苓回头看去,这人应该是奶娘吧,看起来很本分。 三人进了屋内,房门才合上,茯苓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主子,您总算回来了。” 总算回来?她离开不到十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青枫将孩子交给如意带进内室后,压低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甄箴出事了?” “不是,现在宫里人的目光都在您身上,没人会注意到冷宫,她和孩子都挺好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甄箴没事,她也有惊无险的平安诞下皇子,宫里还有什么事让茯苓这般忧虑? 拉着青枫到书房,茯苓才轻声回道:“三天前,一伙江湖杀手潜伏高府,抓了高大人一家,要求朝廷交出青姑娘,不然就要灭高府满门,那高大人正是皇后娘娘的亲舅舅。” “什么?”青枫浑身一凉,“末儿没事吧?”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25章皇后的圈套2 > “主子放心,夙将军力保青姑娘,甚至……当众顶撞皇后,虽然最后救出了高大人一家,但是高大人的侧室还是……被杀了。” 死了?好在有夙凌,不然皇后估计要撕了小妹!青枫此刻对夙凌的印象又更好了几分,这突来的状况让她摸不清头脑,“末儿她一个弱质芊芊的小女子,怎么会惹上江湖杀手?” 茯苓摇摇头,“具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与一个名唤敖天的赏金猎人有关。” 茯苓面色凝重,看起来比她还忧心,青枫心下一暖,拍拍她的手,笑道:“无论如何,夙凌真心对末儿,这应该算是件好事,看你愁眉苦脸的。” 青枫一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坦然样,茯苓更急了,“主子,夙将军这次是彻底得罪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她找不了青姑娘和夙将军的麻烦,就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到您的头上,现在您又有了皇子,以后……” “好了别说了,我们以后注意点就是了。”青枫压下茯苓接下来要说的话,只因护送她回宫的十几个侍卫,竟然还有三个人没有离开,而是守在殿门处。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听力是否真的异于常人她不知道,一切小心点为好。 茯苓顺着青枫视线看去,半开的窗户正好对着院门,明泽高大的背影撞入她的眼帘。不知怎么的,茯苓有些心虚的别开实现,轻声问道:“主子,那些侍卫?” 青枫轻推开门,朗声对着站在院门外的明泽说道:“明侍卫,本宫已经安全回宫,你回去复命吧。” 明泽依旧站在殿外,特有的微冷嗓音淡淡的回道:“末将奉命保护清妃娘娘和皇子的安全。” 青枫和茯苓皆是一怔,两人脑子都有一瞬的空白,奉命保护?那……他不是要一直留在清风殿? 最近几日,因为皇后的心情不好,整个漪澜宫内,人人谨慎行,已经到了传晚膳的时候,几个宫女在屋外张望了几眼,水芯姐姐不在,谁也不愿进去触霉头。这时怡月一脸愁容的走过来,几名小宫女赶紧让开一条道,并小声央求道:“怡月姐姐,您进去的时候顺便问问主子,是否现在用晚膳。” 怡月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小心的走进屋内,却不敢进内室,只站在屏风后轻声说道:“娘娘,清妃娘娘今日回宫,太后派人来请您晚膳过后一块过去……” “不去!滚!” 怡月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内室传来哗啦一声脆响,辛玥凝呵斥之声也随之响起,怡月吓得肩膀猛地抖了一下,连忙行礼退出屋外。 听到辛玥凝的低呵,几个守在屋外的小宫女早远远的跑开了,怡月狼狈的小跑出来,正好看到水芯端着一碗甜汤,缓缓走来。怡月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水芯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回话说娘娘前几日感染风寒,一会儿身子若是好些了就过去。” “好。”听了水芯的吩咐,怡月暗自松了一口气,感激的对水芯笑笑,脚下一刻也不敢停的往院外走去。 水芯进到内室,就看见辛玥凝满脸阴霾的独坐在梳妆镜前,原本置于桌面上的发簪玉饰已经洒了一地,纤细的十指抓得实木桌脚发出咯咯的声音,一看就是在盛怒之中。水芯将手中的甜汤放在桌上,丝毫没有受到那怒气的影响,说道:“百合雪耳羹,您用一些吧。” 辛玥凝把头扭向一旁,哼道:“不吃,现在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想起刚才太后过来传的话,这几天本就抑郁不得发的怒火终于爆发,“气死本宫了,夙凌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居然为了个丑八怪,公然与本宫作对!一开始本宫就没有看错,青家的女人果真全都是妖孽。如果不是妖孽怎么能把皇上,楼夕颜,夙凌都迷得晕呼呼的!” “那个叫青末的女子,确实不简单。” 水芯眼中的兴味和语气里隐隐的赞叹,辛玥凝自是没有发现,自顾自的生着气,“青家的女人,那个是简单的角色。都是你,早前说青枫软轿里有血,可能已经流产了,结果呢,孩子不是好端端的生出来了,还是个儿子!上次既然找人做了,就应该把她和那孩子弄死,现在这样反倒是让皇上更加宠着她了,夙凌和楼夕颜肯定也是看重她生了个儿子,以为她有资格和本宫争,如今才敢这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是奴婢没有思量周全,不过主子也无需动气,那孩子生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没什么不好?”辛玥凝从椅子上豁然站起,盯着水芯的明眸几乎要喷出火来,“那可是皇子啊,夙凌楼夕颜都护着他,将来必定拥护他做太子。本宫岂能容得下他!” “娘娘息怒,太子之位,只会是儆皇子的。而且……”水芯声音渐低,本该柔美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森冷,“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失去也不会痛彻心扉,若是以为自己已手握幸福,这时再生生被人夺取,那才是痛不欲生呢。” 辛玥凝抿了抿嘴,仍有些忿忿,“说得是有理,但是那个孩子老是让本宫不踏实!”水芯眼底熟悉的冷光让辛玥凝心下一喜,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眼眸微敛,冷光尽收,微微一笑,水芯坦然回道:“主子放心,这次奴婢会想一个万全之策,绝不会再出纰漏。” 真的已经有办法了?!拽着水芯的手臂,辛玥凝满眼希翼的急道:“是什么主意?你快说!” “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辛玥凝柳眉微蹙,怎么调,谁又是虎? 轻轻侧身,不着痕迹的挣开辛玥凝抓着她不放的手,水芯微微低头,在辛玥凝耳边低声说道:“再过二十来日,就是小皇子满月之期,到时……” “主子,可以用晚膳了。”茯苓一边交待着小太监布菜,一边对着内室轻声叫道。 早上一路颠簸,下午小歇了一会,小家伙又哭着要吃奶,这才刚喂饱了,咕噜咕噜转了没一会的小眼睛又半闭了起来,一副困倦的样子,青枫失笑:“他怎么又想睡了?” 沈瑶上前柔声说道:“娘娘先用膳,奴婢来哄小皇子睡吧。” “也好。”将怀里的孩子交到沈瑶手里,青枫走出厅外用膳。 在别院里虽然厨子也是费劲心机给她做膳食调理,但毕竟不是御膳房,能做的东西有限,青枫也习惯了那些简单的美食。这才刚走进花厅,就看见偌大的桌子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光是汤就有五六盅,每一道看起来都是用料十足,极其讲究,青枫奇道:“怎么这么多道汤?” 茯苓看了一眼门外,一道微胖的身影正跪在地上,高声叫道:“奴才给清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纪?她中午才回宫,这会儿就赶着来显殷勤,他消息倒是灵通。扫了他一眼,也没叫他起身,青枫淡淡的回道:“你怎么来了?” 许纪抬起头来,脸上尽是谦卑讨好的笑,“奴才听说娘娘今日回宫,特意准备了滋养补身的好汤,只是不知娘娘的口味,就多准备了几道。” “你倒是有心了。” 听出青枫语气冷淡,神色恹恹,许纪也不敢起身,跪着往前挪了几步,笑道:“那是自然,娘娘乃万金之躯,奴才自当尽心尽力。而且一会太后和皇后娘娘还有其他妃嫔要过来看望您和小皇子,您要多吃一点,才有精力啊。” 太后和皇后要过来?青枫心惊了一下,太后她倒是不怕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有小家伙在,太后定不会对她怎么样,只是皇后……这次可是来找麻烦的? 青枫脸色微变,许纪心下暗喜,轻声说道:“太后正在用膳,怕是晚膳后才会过来,娘娘可以安心用餐。” 许淑平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要她完全为自己所用,是不可能了,若是这姐弟俩以后能偏帮着点她,也是一件好事情。青枫勾起一抹浅笑,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好了,你的心意本宫领了,退下吧。” “是。”肯定青枫知道自己的用处之后,许纪也不多留,行了礼就立刻退了出去。 “你们也退下。”将身边的小太监都打发走之后,青枫立刻对身后的如意轻声叫道:“如意。” “是。” “你到萧雨那里去拿极品六月,顺便看看皇上在干什么,若是没有大臣在那商议国事,你就进去请安吧。” 给皇上请安?如意愣了一下,主子是要她去搬救兵吧?明了主子的心意,如意伶俐的回道:“奴婢这就去。” 辛玥凝为人心胸一向狭窄,甄箴与她应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些年她也无时无刻不想害人家,这次夙凌和末儿连累她舅舅家出这么大事,她定然不会罢休,青枫忧心的看向里间好梦正酣的小家伙,心一阵阵的紧缩,深怕自己护不了他。 一碗热汤递到青枫面前,“先喝点汤吧。”茯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枫欣慰一笑,还好有茯苓一直陪着她。 青枫吃得本来也不多,再加上心里惦念着其他事情,草草喝下一碗汤便没再进食。好在孩子很乖,一直在睡觉,没让青枫费心,只是如意去正阳宫已经一个多时辰了,竟还没有回来,青枫越发心神不宁起来。 “太后驾到。”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戌时三刻,一声高亢的通报声和着奴才们的请安声在清风殿内响起。 青枫半躺在床上,并未下床接驾,心里奇道:辛玥凝没有来? “都平身吧。”太后脚步很快,一会人就进了屋内。 青枫假意虚弱的扶着茯苓,连忙起身,说道:“太后您怎么过来了,该是臣妾过去给您请安才是。”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26章皇后的圈套3 > “好了,你还在月子里呢,好生休息着,哀家是来看小乖孙的。”对着青枫摆摆手,楼素心倒也没有苛责她。楼素心身后的许淑平走到青枫身边,欠身行了个礼,才轻轻抱起床上的小皇子,走回楼素心身边。楼素心看到养了几日已经白白胖胖的小乖孙,开心得不得了,只顾着含饴弄孙,完全忘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妃嫔。 几人对看一眼,都有些尴尬,只得上前一步,行礼道:“给清妃娘娘请安。” 青枫眯眼细看,认出那几人中,有诞下公主的如嫔和甄箴的表妹俞美人,只要皇后不来,其他人青枫也没放在心上,笑道:“都起来吧,茯苓奉茶。” “是。” 楼素心一心只顾着逗弄她的小乖孙,这几个妃嫔平日里与青枫也没有往来,心里对她也有几分忌惮,此刻除了道贺之外,也只能呆呆的坐在一旁。 青枫半依在床边,提了一晚上的心刚要放下,一道高亢的通报声从院外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青枫猛地坐直身子,他们为什么会……一起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燕弘添和辛玥凝一前一后进了屋内,除了抱着小皇子的太后,还有微愣的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青枫之外,嫔妃、奴才都跪了一地。 燕弘添刚越过屏风,就对上青枫疑惑又略带惊诧的视线,两人对视了一会,燕弘添淡淡别开视线,说道:“都平身吧。” 里屋本来就不大,现在皇上皇后都来了,就更显得拥挤,几个随着太后来的嫔妃都识相的起身,退到花厅外面去了。 燕弘添在窗前躺椅上坐下,喝着茯苓刚沏好的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这个屋子里,青枫此刻最忌惮的,只有辛玥凝而已,微低着头靠坐在床沿,青枫抬眼看去,只见辛玥凝面带微笑,气色红润,那眼眉之间竟还有几分春风得意之色。一进屋便走到太后跟前,笑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这一群人进来,一会行礼一会请安的,有些吓到怀里原本睡的安稳的小乖孙,楼素心看他不舒服的动了一下,像是要醒的样子,心疼得又拍又哄,看也不看辛玥凝一眼,低声回道:“皇后不是身体不适在漪澜宫休养吗?怎么和皇上一起过来了?” 太后明显的不悦,辛玥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嘴角微扬,笑道:“臣妾身体并无大碍,今日清妃妹妹刚刚回宫,臣妾理当过来探望,又想到再过些时日,就是小皇子满月之期,妹妹身体还未恢复,这些事情自然由臣妾张罗,所以臣妾就到皇上那儿去了,邀皇上一同过来探望妹妹和小皇子,顺便也能与太后商量商量满月宴之事。” 本来龙嗣降生,宫中自然是做足准备的,谁知青枫竟会早产,大家一时都慌了手脚,如今辛玥凝这般上心,楼素心不禁赞许,笑道:“还是皇后想得周到。算算日子也不远了,皇后是否已经想好如何庆贺皇子满月了?说出来给哀家听听。” 辛玥凝回头看了青枫一眼,脸上的笑越发灿烂,看得青枫心里抖了一下,按理说,末儿间接害了辛玥凝舅舅一家,夙凌又当众驳了她的面子,辛玥凝就算不对她怒目相向,也不可能这般和颜悦色,她越是如此,青枫越是紧张。 青枫脸色凝重,辛玥凝心中暗喜,哼,以后还有得你受的!回过头看向太后,辛玥凝再次扬起那灿烂的笑容,回道:“小皇子满月宴,场面必须盛大、喜庆,在宫中大宴群臣自是必不可少,京城百姓也可借此机会,开市三日,举国同庆。刚才听皇上说,夙将军一月后要带兵围剿海盗,臣妾想,不如将践行宴与小皇子满月宴一并办了,倒时场面必定热闹。” 果然还是和夙凌扯上了,青枫心中认定辛玥凝必有阴谋,不等太后说话,立刻回道:“这样不好吧,夙将军出兵围剿海盗,是关乎穹岳国威的大事。怎可与小孩子的满月宴一同办?只怕到时引起将士们的不满。” 似乎早就猜到青枫会这么说似的,辛玥凝呵呵一笑,走到床边一把抓住青枫的手,用力的拍了三下,大声笑道:“妹妹此差异,皇上喜得龙子,本就是普天同庆之事。海盗扰我边境,小皇子此时降生,乃我穹岳吉兆,夙将军此番围剿海盗,必定大胜而归,这践行宴与满月宴一起举办,既能贺皇子满月,还能壮壮军中士气,实乃两全其美之法。再说,想必妹妹也好久没见到自己姐妹了,借此机会,让楼相,夙将军带她们一起入宫,倒时候你们三姐妹可以好好叙叙旧,也能让她们见见小皇子,妹妹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辛玥凝说得合情合理,青枫确实不应该再有什么迟疑,但是她总觉得事情没有什么简单,哪里不妥,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青枫沉默,楼素心倒是极为满意,“哀家倒是觉得皇后这个主意不错。” “太后也觉得好?那真是太好了。”松开青枫的手,辛玥凝开心的转过身,看向喝了一晚上茶的燕弘添,问道:“皇上以为呢?” 燕弘添连眼睛都没有抬,漫不经心的回道:“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吧。” “谢皇上。”辛玥凝面露喜色,青枫的心却是一沉,难道他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了?难怪一起过来,还真是夫妻情深!心里没来由的闷得慌,青枫狠狠的瞪了燕弘添一眼,没想到一直低头看着手中茶杯的燕弘添忽然抬眼,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撞在一起,青枫错愕,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后又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错,复又瞪了回去。燕弘添剑眉微挑,黑眸中那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得青枫莫名烦躁。 两人这般眉来眼去,辛玥凝原本雀跃的心情降到谷底,冷咳一声,辛玥凝上前几步,挡住了两人对看的视线,笑的有些勉强的问道:“小皇子满月之后,要搬到自己的宫殿去了,现在也应该收拾收拾,不然到时又要手忙脚乱了,不知皇上赐了哪个宫给小皇子居住?” 一提到孩子,青枫的神经再一次绷紧,想了一会,才小心回道:“皇上日理万机,还未曾封赐。” “这样啊……”辛玥凝看了一眼还睡得香甜的小婴儿,故作思考一番,说道:“不如就选在出岫宫吧?离清风殿也近,将来便于皇子过来请安。妹妹喜欢吗?” 燕弘添答应她可以将孩子留在身边直至周岁的,现在对于皇子满月要搬走的问题,却不支声,是要反悔吗?青枫有些心慌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勉强镇定的回道:“皇后娘娘都说好的地方,臣妾自然喜欢,不过整理宫殿这些事情就不敢再劳烦皇后娘娘费心了,过几个月天气好些了,臣妾再派人去张罗吧,毕竟也得等孩子满周岁了才能搬过去。” 辛玥凝脸倏的一沉,急道:“为何?” 燕弘添一晚上都不怎么说话,脸上的神色也让人琢磨不透,现在他连头都不抬了,大有任她自生自灭的意思,青枫暗暗咬牙,好,你不管是吧,那就别怪我了!缓缓抬起头来时,青枫脸上已带着几分忧伤,叹息一声,说道:“孩子出生第二日,别院里便来了一个相士,给这孩子卜了一卦,说小皇子未足月便降生,阴虚体寒,须在母亲身边满周岁,方可保一生平安。” 事关小皇子平安,楼素心急道:“有这等事?” 辛玥凝皱眉,“小皇子天生命格高贵,若真要给小皇子批命,也需请玉泉寺住持这般得道高僧才是,江湖术士之,岂能相信?” 青枫故作虚弱的一笑,再次叹道:“臣妾愚钝,自然不知那相士深浅,不过皇上与他长谈之后,回来直说那相士批命极准,是位高人。” 将手中的孩子交给静静站在一旁的沈瑶,楼素心忧心的问道:“皇上,清妃所当真?” 燕弘添终于将喝了一晚上的茶放下,黑眸中闪着高深莫测的光芒,淡淡的笑道:“确实是高人。” 听到燕弘添这么说,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连连叫苦,看他那笑容,只怕是要秋后算账。 楼素心自然是信燕弘添的,不再迟疑,直接说道:“如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皇上和相士都这样说了,那就让皇子在清风殿住满周岁吧。” “可是……”辛玥凝心下不服,还想反驳,一直站在屏风旁边的水芯忽然抬头,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青枫已经急忙谢恩了,“谢太后恩典。” 此时说什么都是徒劳,辛玥凝紧紧的握紧手心,她怎能不恼,皇子满月本该离开母亲身边,这是宫中规矩,今日却被青枫破了例,当年她请求皇上和太后让儆儿多留在身边一个月,他们都没有答应,为什么皇上每次都顺着青枫的意?! 皇后的脸色显然不佳,太后也没了心情,摆摆手,说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都回吧,别吵着清妃和哀家的小乖孙休息。”说完抛下这一室的人,出了屋外。 “臣妾告退。”太后走了,花厅里的嫔妃也急急告退。 水芯走到辛玥凝身边,扶着她柔声说道:“主子,您身体才刚好些,也早点回宫歇息吧。”手臂被水芯紧紧的握着,辛玥凝强压下心中的恨意,“妹妹好生休息,满月宴你和小皇子可是主角呢。”反正青枫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她今天就忍她! “谢皇后娘娘。”满月宴再所难免,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小心谨慎而已。 “臣妾告退。”对着燕弘添行了礼,辛玥凝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青枫,和水芯一同出去了。 一下子一屋子的人都走了,青枫长纾了一口气,才觉得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爱妃现在不仅会假传圣意,还越来越会编故事了。” 爱妃两个字叫的青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这秋后算账来了也太快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27章暗生情愫1 > 青枫轻咳一声,悄悄抬眼看去,果然撞上燕弘添那双幽深的黑眸,青枫斟酌片刻,决定还是死不承认,“臣妾惶恐,假传圣意可是死罪,皇上别吓臣妾。” 她会惶恐?刚才是谁瞪他来着?燕弘添轻哼一声,“没有吗?” 他的声音是更低沉了,黑眸中却隐隐透着笑意,看样子燕弘添也不是真心要为难她,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当然没有,让皇儿在臣妾身边一年,是皇上在别院允诺臣妾的,所谓算命之说,只不过是为了让太后和皇后更能接受,不让皇上为难而已,既然一切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哪有假传圣意?” 她自作主张,胡编故事,现在倒还变成了为他着想了?燕弘添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以前牙尖嘴利,现在还学会了曲诿应付了,好,很好!” 青枫耸耸肩,“皇上教得好。”若不是他一晚上不理不睬,她哪里需要编故事。 “朕看孩子跟着你,估计也学不得什么好。”刁钻古怪,脾气又硬又坏。 青枫不怕死的继续回道:“皇上过奖了。” 她是打定注意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当是赞美了是吧。燕弘添失笑,青枫靠坐在床上,两只脚垂在床前,脸上是淡淡的得意的笑。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躺椅上,说些没有意义的话,却让他想一直说下去,可惜御书房里成堆的奏折还等着他批阅。时候不早,燕弘添起身说道:“你早点休息吧。” 刚才还说得挺开心得,这会儿看他转身要走,青枫脱口而出:“刚来就要走了吗?”她以为今晚他会留下,刚才才让沈瑶把孩子抱出去,原来……他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青枫话语中的失望让燕弘添停下脚步,难得的,他解释道:“最近国事繁忙,还有些公文要处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穹岳国土辽阔,国事向来繁多,最近最让他焦头烂额的,还是海盗,奈何穹岳水师一向不强,这次让夙凌前往,完全是寄希望于他的作战经验和威震天下的名声。再让海盗这般肆虐下去,穹岳威名扫地,他头疼不已。 “你是……特意过来的?”亥时已过,他还要处理国事,青枫想到那日萧雨所,他常忙到子时之后才能休息,皇帝果然也不好当。青枫忽然觉得,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又或是自己,常拿些后宫琐事去烦他,难怪他厌烦。 燕弘添微微挑眉,低沉的嗓音里满是揶揄,“不是你派人请朕过来的吗?”那个叫如意的小丫头可是在御书房外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我?”青枫脸先是一红,一想到他和皇后相携而来,青枫心里又堵得慌,说出的话也满是酸意:“不是皇后请的吗?臣妾可没这么大面子!” 说完,看着燕弘添嘴角忽然扬起的笑,青枫的脸微微发烫,她……她这算是吃醋吗?她以前可从来不会如此啊。 青枫想为自己辩解,但好像说什么都不对,索性不说,也不去看燕弘添那双揶揄的眼。 看着一向口齿伶俐的女人,这会憋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燕弘添哈哈大笑,心情颇好的出了清风殿,当然,他只顾着取笑青枫,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以前嫔妃们若是这般争风吃醋,他多半是不耐和厌恶的,今天他却为此心情大好,回宫的路上嘴角都挂着笑。 今晚情绪起伏最大的,估计要数辛玥凝了,去清风殿的路上,她满心欢喜,等着青枫步入圈套,而现在她却恨得牙痒痒。辛玥凝脚步走得急,手紧紧的抓着水芯的手腕,心中怒火有多盛,抓得就有多狠。水芯皱眉,扬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几个随行的太监宫女早就感觉到皇后娘娘出了清风殿后,心情十分恶劣,一路上他们都提心吊胆,现在听到水芯的话,几人皆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皇后娘娘,见她没有反驳,几人连忙行了个礼,快步离开。 脚步声渐远,辛玥凝再也压不住怒火,倏的转过头,瞪着水芯怒道:“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本宫?!” 水芯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事关小皇子性命,太后绝对会答应青枫的要求,而且显然皇上也是同意的,您反对也没用。” 想起刚才太后担忧维护、燕弘添纵容包庇的样子,辛玥凝越发不能控制心中的妒恨,“为什么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了!” “结果都是一样,您现在何必与她计较。”水芯微沉的声音依旧轻柔,只是眼底露出一丝不耐烦。 “可是……”辛玥凝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冲着水芯耳边低声急道:“如此一来,不是……更难下手?那孩子几乎时时刻刻呆在青枫身边,皇上还派了近卫军守在清风殿内,任何人想靠近孩子都困难,怎么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 水芯冷冷一笑,“孩子在哪,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几个侍卫罢了,她根本不放在心上,让她觉得有趣的,是燕弘添的态度,他对这个孩子算是上心了,真有意思啊,老头子怕是快要坐不住了吧,如果那孩子死了,这位韬光养晦多年的皇上是会龙颜大怒呢,还是继续装傻?啧啧啧……想想她都觉得兴奋呢。 “可是……”辛玥凝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还想再说什么,水芯忽然抬起头,那双看似温润的明眸中,跳动着嗜血而兴奋的光芒,“你不觉得……能让孩子死在她宫里,死在她手里,眼睁睁的看着他咽气,更有趣吗?” 有趣……辛玥凝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水芯唇边的笑容,就像是寒冷的雪水,一点点渗入皮肤里,辛玥凝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抓住水芯手腕的手立刻松了开来。虽然她不肯承认,但是,面对这样的水芯,她会觉得……害怕。 冬意渐浓,夜风越发凛冽,可能是寒风太劲,天空中一丝乌云都没有,月光毫无遮拦的落下,莹白的月华似给一切都镀上一层冷光,看起来越发的显得冷。明泽双手环在胸前,靠着殿门旁的高墙,盯着天际白得刺目的明月,脑子里空空荡荡的。 今晚本不应该是他当值,只是值夜的侍卫妻子忽然晕倒,他就让他回家了。反正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个需要牵挂的人,当值和在家根本没什么区别,或许当值的时候职责所在,还有需要尽责的人,心里反倒不会空落落的。 “你晚上都没吃东西,吃一点吧。” 明泽早就听到背后走走停停踌躇不前的脚步声,他猜到茯苓可能有话和他说,却没想到,她确实是来了,还递过来一个方形食盒。明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冷声回道:“我正当值。” 茯苓本有些微红的脸一僵,拿着食盒的手紧了紧,久久才轻声回道:“大半夜的,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次明泽竟是话都懒得回,直接转过身去。 瞪着这道冷漠的背影,茯苓有些恼,这人怎么这般不知好歹,若不是他以前帮过她,若不是看他下午当值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她才不会大半夜给他找糕点,为了怕别人看见说闲话,她还把守夜的太监、宫女撤下自己守夜,结果换不来一句谢谢就罢了,还给她脸色看,越想越觉得委屈,一向好脾气的茯苓难得发了火,走到明泽面前,将手中的糕点一股脑儿的全扔到明泽怀里,也不管他接不接,冷声说道:“吃不吃随你!” 显然明泽也没想到,茯苓会有此举动,愣了一下之后,赶紧接住已经开始往下掉的食盒。明泽接得狼狈,以至于收在怀里的什么东西掉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 茯苓弯腰去捡,才看清那是一块比拇指略大,玉质细腻的椭圆形坠子。和普通挂件不同的是,它装饰得极其简单,只用一根普通红绳系着。 接住食盒,明泽才发现怀里的东西掉了出来,看到茯苓拿着玉坠端详,明泽心一紧,喝道:“还给我!” 低沉的声音除了一贯的冰冷外,还夹杂着几分急切,茯苓微怔,不过是一块玉坠子罢了,这么紧张,难道是……情人送的吗? 茯苓本已经递出去的手不知怎的,又收了回来,摩挲之间,茯苓感觉到玉坠背后有些凹凸不平,翻过背面一看,上面刻着两个字,月光虽明亮,但是玉坠上雕的字太小,茯苓只看清一个“颀”字,忽然手上一轻,玉坠已经回到明泽手里。 只见他匆忙的将玉坠子塞回怀里,深怕让别人看了去似的,再次抬起头时,他眼眸中的愠怒怔得茯苓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坠子就这么重要? 两人对视无,一边是隐忍着怒火,一边是深深的疑惑,这时,房间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僵局。茯苓回过神来,不再看向明泽,转身急忙走进屋内。 隔着屏风茯苓隐约看见主子起身抱起了孩子,她拿着烛台走进内室,轻声说道:“小皇子醒了?奴婢去叫沈瑶过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28章暗生情愫2 > “别去了。”青枫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叫住了她,“他睡前才喝过奶,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应该不是饿的。今晚太后在这,沈瑶照顾了他一个晚上,想必也累了。” 茯苓点头,把烛台放在窗前的矮凳上,又点了两只蜡烛,内室明亮了起来。青枫看她穿戴整齐,不像被孩子吵醒后匆忙赶过来的样子,奇道:“今晚怎么是你值夜?”清风殿的规矩一般都是让小太监守夜,如果有事再去叫她们。 入冬了,夜里冷,青枫把孩子包裹得严实,自己却只穿着一件单衣,茯苓拿起床边的披风给她披上,才回道:“如意这些天陪着您,肯定也累了,您刚回来,还是奴婢值夜好些。” 披风落下,暖意融融,那温暖一直暖进心里,青枫轻握着茯苓的手,叹道:“谢谢你茯苓。” 茯苓脸上一红,急道:“主子您别这么说……”其实她今晚值夜,也不完全是为了主子,自己还存着私心…… 青枫看她低着头,脸色微红,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茯苓对她的好,她记在心里就是了。 孩子还是哭个不停,青枫皱眉,将他放在床上,对着身后还在愧疚的茯苓说道:“他可能是尿湿了,你去拿块软布过来。” “是。” 茯苓拿来软布,青枫已经解开襁褓,果然是尿湿了。帮他把湿尿布拿下来,他立刻就不哭了,茯苓笑道:“还真是尿湿了,主子您现在都快比那些嬷嬷厉害了。” “你也别夸我了,我可是在别院和沈瑶学了好几天呢。”一开始她也一样手忙脚乱,孩子一哭立刻就慌了神。 茯苓将软布递给青枫,只见她熟练的给孩子换好尿布,包好襁褓,轻柔的将他抱在怀里,柔声哄着他继续睡。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和轻声的低哄,温柔得都能拧出水来,茯苓回想起初见她时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青枫收拾好孩子,抬起头就看见茯苓看着她笑,青枫莫名,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以前听说,女子做了母亲就会不一样了,果真如此。”才不过十来天而已,她现在完全就是一副慈母的样子,哪里还有以前尖锐冷傲的影子。 青枫白了她一眼,懒得和她贫嘴,轻声说道:“小皇子出生,过几日要给各宫送红鸡蛋报喜,你亲自去送,借这个名头,顺便去看看甄箴母子。”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她是越来越能理解甄箴了,只是她现在的身份,实在不便亲去看她。眼光扫过屏风外的圆桌,上面堆满了太后命人送来的珍贵补品,青枫又说道:“太后和皇上差人送来的补品,我肯定吃不完,你选一些好的、方便食用的,给她一并送去。” 茯苓微笑点头:“是。” 将孩子放回床上,青枫侧躺在他身边,一边轻拍着,一边对守在床前的茯苓轻声说道:“他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茯苓吹熄了刚点上的几只蜡烛,把烛台拿出花厅。 直到屋内烛光灭了,明泽才怔怔的收回焦灼在花窗上的视线。这就是母子之情吧,虽然只是一个影子,他亦能感受到她对那孩子的怜惜。青枫……以前是她姐姐,现在是这个孩子,能被她这样爱护和需要,该是幸福的吧。不经意低头,明泽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茯苓硬塞给他的食盒,俊朗的剑眉再次紧紧的蹙了起来。 茯苓在花厅外面坐了一会,直到里面的两人都睡下了,才悄声退出屋外。 寂静的院子里,早没了明泽的身影,唯有食盒独放在大树旁边的石桌上。厚重的殿门虚掩着,可见他已经到外面守着去了。茯苓苦笑,原本想送吃的给他,现在倒是把他赶出去了。走到石桌旁,茯苓轻轻打开食盒,里面的糕点果然一块也没有少。她不是早已经预料到了吗?为何还是难掩失望。 这个人,好难相处。 茯苓一大早就把喜蛋送到太后和皇后的宫里,其他的嫔妃听说是清妃娘娘近身女官亲自送喜蛋,哪里还敢坐在宫中等她送过来,早早的派了人过来取,不到中午,茯苓篮子里的红蛋就送的差不多了。 茯苓来到冷宫门前,因为常年无人来此,一向不栓的门现今紧紧的闭着,厚重的大门阻隔了一切视线,茯苓轻敲大门,没有回应,又用力的拍了几下,才听见脚步声传来,门也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茯苓?”舞儿看清是她,连忙打开门,一边拉着她进来,一边急道:“进来说话。” 茯苓随着舞儿进到院内,清冷的小院和上次来的时候相比,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房门和窗户前面挂了薄薄的浅蓝色粗布门帘,这样一来阳光能照进屋里,外面却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为了保护这个不为人知的小皇子,慧妃真是煞费苦心。舞儿掀开门帘,茯苓走进屋内,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简陋的木床上,垫着一层薄薄的棉被,一床厚被子对折着铺在床铺的最里面,那应该是给孩子睡的。 一身素衣的甄箴抱着孩子坐在床沿,看见她进来,先是一愣,而后对着她点头微笑,一个多月不见,她瘦了,脸上的笑容却更多了。 茯苓上前请安道:“茯苓见过慧妃娘娘。” 甄箴莞尔一笑:“坐吧,我早就不是什么慧妃娘娘了,叫我甄箴好了。你亲自过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甄箴显得有些紧张,茯苓赶紧解释道:“没事,奴婢今天是来送喜蛋的,就算被人看见,也无妨。”说完,茯苓从竹篮里拿出红鸡蛋,放在床前的木桌上。 “喜蛋?青枫她生了?”这日子不对啊,莫不是……早产?“她和孩子都还好吗?” “是有些意外,不过好在母子平安,您不必担心。” 意外?甄箴轻轻摇头,心底叹息一声,但也没细问。看了一眼桌上的五个鸡蛋,男单女双,青枫生了个儿子。 “对了,这些是主子让奴婢送过来给您补身子的。吃起来也方便,泡在水里服下就可以了。”说着,茯苓把垫在鸡蛋下面的布掀开,把里面的补品交到舞儿手里。 “代我谢谢她。”只随意看了一眼,甄箴就看到不少补血补气的名贵药材,对青枫,她心存感激,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奴婢能看看小皇子吗?”这也是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主子交待的。 “当然可以。”说到孩子,甄箴脸上的笑容更大,将孩子抱高一些,让茯苓能看个真切。 这孩子虽然早出生个把月,但是可能慧妃一个人喂养他,吃得不太好,和自家那早产的小主子一般,瘦瘦小小的。茯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起名字了吗?”皇子们满月之后,就由皇上赐名了,这个孩子…… 甄箴眼中划过一丝忧郁,好在很快消散,微笑回道:“还没起正式的名字,小名叫涵儿。” “涵儿。” 或许是听到叫他的名字,又或许是感觉有人一直看着他,一直蜷在甄箴怀里的小家伙伸了伸脖子,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的盯着茯苓看,被这样一双纯净的黑瞳直视,茯苓竟觉得心都柔软了,笑道:“真可爱。”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茯苓起身拿起空篮子,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奴婢先行告退。”茯苓走到门前,忽然听到身后甄箴低声叫道:“茯苓等等。” 茯苓回头看去,只见甄箴把孩子交到舞儿手里,自个蹲在床边,轻轻的掀开薄被,在枕头下面翻找着什么,不一会找到一个物件握在手里。 甄箴走到茯苓面前,好一会儿,才递出手里的东西,“这个……是我送给孩子的。” 茯苓低头看去,是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荷包。荷包的布质不算好,但是绣功却是一等一的精细,火红色的麒麟像是要从那靛青的布料上跃出来一般,白森森的小牙齿一颗颗都数的出来。茯苓接过荷包,回道:“您放心,奴婢一定会交到主子手里的。” 荷包实在算不上什么名贵的礼物,茯苓这般郑重,甄箴脸上羞赧,“嗯,你快回去吧。” 茯苓行了礼,舞儿把她送到门外。 走在冷宫前幽静的宫道上,茯苓的脚步比去的时候放慢了许多,看了一眼静静躺在篮子里的荷包,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如果慧妃没有被打入冷宫,又或者那夜主子没有来冷宫,或许她们会变成仇敌,反倒是现在,两人倒是能心平气和的相处了,人和人的相处有时真的很微妙。说到相处,茯苓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那个冷漠的人…… 她明明能感觉的到,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冷情的人,但为何又时刻板着一张冷脸,让人无所适从,他到底在想什么呢?茯苓想得出神,竟没发现有人与她迎面而来,更不会留意放在宫道旁边花匠用来修建枝叶的大剪子。 明荐这些日子都在查陵水盟,终于有了些头绪,此刻正赶着在午膳前回禀皇上。本来在宫道上遇到几个宫女,他是不会注意的,可是对面走来的女子实在有点怪异,她手里提着一个大篮子,看她单手提着,应该不重,但她走得极慢,这么个走法,这段不长的宫道,她恐怕也要走半个时辰。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29章暗生情愫3 > 明荐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清风殿的女官——茯苓,看她的样子像在想什么事情,明荐本不想打扰她,但她若是再这样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就要踢到路边锋利的花剪上了。明荐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道:“茯苓姑娘,小心。” 清朗的男声在身边响起,茯苓有瞬间呆愣,抬头看去,却见到一张与自己所想之人三分相似的脸,茯苓不禁惊得后退了一步。 显然他是吓到人家了,明荐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剪刀,放到花根旁,笑道:“走路的时候就不要想事情了,伤到脚就不好了。” 走路不看路就算了,刚才他好心提醒,自己还这般失礼,茯苓觉得很是尴尬,连忙欠身行礼道:“多谢明统领。” 明荐轻笑道:“茯苓姑娘不必多礼。” 明荐急着进宫,未换官服,一身常服的他,腰间吊着一块白玉腰佩。茯苓觉得好生眼熟,不禁多看了几眼。 茯苓行礼后却一直不起身,明荐有些莫名,仔细一看,却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衣摆看,明荐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这玉坠……”和明泽那块好像,不同的是,明泽那块略小些,是椭圆形的,且只用一根红绳绑着,明荐悬于腰间这块,更像圆形,用上好的墨青丝线结着绳结系于腰间,衬得玉坠雪白莹润。 “你见过?” “我……”迎上明荐惊讶的目光,茯苓才惊觉自己失态了,现在说没见过,只会更让人怀疑,茯苓定下心神,微微一笑,回道:“都怪我走路总是不注意,前两日在清风殿不小心撞到明侍卫,从他怀里掉出一块玉坠和你这块很像,也不知道摔坏了没有。今天看见您带,才好奇多看了两眼。” 茯苓尽量说得随意些,生怕明荐看出什么端倪,只是没想到一向冷静的明统领忽然很紧张的盯着她,急道:“你是说,明泽也把这块玉坠带在身边?” 茯苓不知明荐为何这般神色,这时候也只能回道:“是。” 茯苓话音才落,明荐忽然开怀笑了起来,看上去心情非常愉悦。茯苓想知道那块玉坠的来历,从明泽那里恐怕是不可能了,显然明荐是知道的,她不妨问问,“昨日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坏明侍卫的玉坠,您这玉坠在哪儿有卖,若是真摔坏了,我也好买一块给他赔罪。” 明荐心情极好,笑着摇摇头,解释道:“明家的男丁及冠之时,家主都会送一块玉坠给他,所有玉坠都是一块玉石所出。这个恐怕是买不到的。”明泽这小子,平日里嘴上不肯承认,心里还是在乎这个家的。 原来不是别人送的……茯苓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想到玉坠背后的字,茯苓好奇的问到:“那玉坠背后刻的字是有特别意义吗?” “玉坠背后,刻的是我们各自的‘字’。” “难怪他那块玉坠后面刻着……颀……”后面的字没看到,有些可惜,茯苓故意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明荐果然爽快的接道:“颀聿。” 明荐哪里会看不出来,茯苓是在套自己的话,自家弟弟魅力不小嘛,才到清风殿也不过几日,就得美人青睐。茯苓在宫中多年,待人处事,人品德行都不错。既然她对明泽有意,明荐也就大方的告诉她了。 “颀聿……”茯苓轻声念了一句,在明荐含笑的目光注视下,茯苓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笑道:“这么珍贵的玉坠还真是买不到,希望没有摔坏才好,明统领应该还有事要办吧,茯苓就不打扰了。” 还真是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明荐失笑,却也没为难她,“告辞。”说完明荐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他确实还有要是要办。 直到明荐走远了,茯苓才懊恼的吐了口气,她今天是怎么了?这般急躁的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事情,若是明荐回家告诉他……茯苓苦笑,真丢人。 “颀聿”两个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她是在哪里听过或者见过吗? 快午时了,青枫刚把孩子喂饱,茯苓就回来了。青枫看了一眼她手里提的大竹篮,奇道:“这么快?”后宫可不小,各宫各殿都要送到,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还要去一趟冷宫,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怕她担心,茯苓解释道:“各宫的主子体恤奴婢幸苦,遣人来拿,所以能回来早些。”茯苓把空篮子递给一旁的如意,走到青枫身边,轻声说道:“主子,您来一下。” 青枫把孩子交给沈瑶,两人走到花厅,茯苓从袖间拿出荷包,递到青枫面前。 青枫一边接过,一边低声问道:“这是?” 屏风后还有沈瑶在,茯苓并未明说,只轻声回道:“她让奴婢交给您的,说是送给小皇子的。” 甄箴?青枫细看手中的荷包,针脚细密,用线讲究,绣的麒麟不仅栩栩如生,还多了一份灵气,也只有甄箴有这样的巧手。将荷包捏手心,青枫轻声叹道:“她真有心。”好像那小娃娃出生的时候她都没送什么像样的礼物,相比之下,自己倒没甄箴想得周到了。 “对了。”茯苓想起刚才在清风殿门口遇到小柳子,连忙说道:“楼夫人派人传话说,想和青姑娘一起来看看您。” 青枫眼里满是喜色,只是随即想了想,又回道:“不了,让她们等到孩子满月的时候和楼夕颜夙凌一起来吧。” “是,一会奴婢去回了他。”主子定是担心皇后为难自家姐妹,才不让她们独自进宫吧,她对家人的爱护,真让人羡慕。 青枫和茯苓才说了一会话,内室里又传来清亮的哭声,两人对看一眼,青枫带着几分宠溺,几分无奈的笑道:“这小祖宗怎么又哭了……” 青枫嘴上像是在抱怨,脚可是立刻往屋里迈。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就手里的荷包交给茯苓,“你帮我收好它。”说完便一步不停的赶到孩子身边。茯苓看了眼手中的荷包,再看看屋里抱着孩子笑得柔美的青枫,忽然觉得,若是日子能这样平静的过下去,也挺好。 御书房外,高进为难的看着案桌前悠闲对弈的两人,暗自叫苦。皇上与楼相对弈,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是不容打扰的,偏偏楼相来之前,皇上特意交代,若是明统领回来了,立刻通报,害得他此刻左右为难。 萧雨送完热茶从屋里出来,经过高进身侧时,轻声说道:“进去通报吧。”说完也不等他说话,便朝旁殿走去。 萧雨让他进去通报,可见皇上和楼相这棋并未下到关键处。高进暗松了一口气,立刻走进殿内,在燕弘添身后低声说道:“皇上,明统领求见。” 果然皇上脸上未见怒色,只淡淡的说道:“宣。” 高进躬身退出殿外,不一会,明荐快步走进殿内,看到皇上正与楼相对弈,也是一愣,还未等他请安,燕弘添已沉声问道:“查的怎么样?” 明荐隐隐觉得,皇上今天似乎有些急躁。但看他手执黑子,落子稳健,却又不像。 “啪”的一声,燕弘添手中的黑子重重落下,发出一声清音,明荐赶紧收敛心神,不敢再妄自揣测圣意,立刻将这些日子查到的事情一一回禀。“陵水盟中排的上名的杀手里,目前有三个留在京城,两男一女,出事前的几天,他们都曾经在别院一带出现过。不过他们都是单独行动,从来没有一起出现。两名男子行事谨慎,几乎足不出户,那名女子倒是常在城里晃荡,这两天她常在刑部几位大人府邸附近走动。” 刑部?燕弘添黑眸微眯,楼夕颜落棋的手也微微一顿,只是细微的表情都只是一瞬,两人又如往常般专注于手下的棋局。 两人又下了几个回合,燕弘添才像是想起明荐还站在一旁似的,回道:“既然还在京城,就把人看牢了,别打草惊蛇。” “是。”看皇上似乎没有其它吩咐,明荐正要出去,楼夕颜那特有的清润嗓音忽然低低的响起:“陵水盟盟主湛孤行四十年前已在江湖上成名,现在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随口一说似的低语,让明荐暗自叫苦,这丞相大人,明明是想说,陵水盟一向只问江湖,这次却掺和朝廷之事,主事者或许已经换人了,是让他把这个人也查出来吧。明荐在心里暗叹一声,朗声说道:“臣会尽快查出陵水盟到底和朝廷什么人勾结,还有陵水盟现在的主事者是谁。” “你退下吧。”明荐那略显无奈的声音和楼夕颜悠闲的神色形成的对比,让燕弘添有些想笑,轻咳一声勉强压下唇角的弧度,眼里却是淡淡的笑意。 “是。”明荐赶紧离开,谁知道下一刻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丞相大人又想出什么事情来。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似乎比刚才更静,两人各执一子,燕弘添的黑子早已落定,楼夕颜手中的白子却久久没有落下。 燕弘添等了很久,最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扬声叫道:“高进,宣单御岚。” “是。” 楼夕颜缓缓放下手中的白子,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脸上神色平静,就连声音也平缓的没有一丝起伏,“事情还没完全查清楚前,就要动他吗?” 燕弘添将手里的黑子丢回棋盒中,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够久了。” 十二年,他等得确实够久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30章涌动1 > 这盘棋部署了太久,太大,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楼夕颜不得不担心。杨家落败是第一步,他猜到近年来,燕弘添必定会对幸氏动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臣单御岚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单御岚的到来,打破了一室的凝重。 “平身。” 单御岚才刚刚起身,燕弘添微冷的声音低低的问道,“偷换军粮的案子,单卿家似乎到现在都没有结案。” “前些日子案子繁多,未能及时处理,臣已着手再查此案了。”单御岚一边回话,一边暗暗观察案桌旁的两人,这盘棋才下到一半,皇上和楼相手中却已不再执棋,是已无心棋局,还是…… 还来不及揣测此刻皇上和楼相间奇怪的气氛,燕弘添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朕给你三个月时间,这个案子,必须查得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四个字,掷地有声。皇上的意思,是要深挖?心中似想到了什么,单御岚复又问道:“此案可否秘查?” 燕弘添嘴角微扬,回道:“随你。” 要秘查!要深挖!单御岚已明了皇上的意思,拱手行礼,“臣告退。” 单御岚离开后,本来已经放下棋子的楼夕颜再次执起白子,不需多想的轻轻落下,比之前轻松许多。“我还奇怪,沿海海盗真的如此厉害,需要你特意请夙将军前往围剿,原来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燕弘添看了一下楼夕颜刚刚落下的一子,并不在棋局中央与黑子厮杀,却是稳稳的堵住了黑子的后路,不由龙心大悦,他就知道,夕颜必会助他。同样轻快的拿起一颗黑子,将中央的白字全部绞杀,下手恨绝,说出来的话,亦滴水不漏,“海盗确实厉害,他们不仅抢海上货船,还上岸烧杀掳掠,行事古怪,这里面或许真有蹊跷,唯有夙将军出马,朕才放心。” “是吗?”楼夕颜微微挑眉,轻“哦”了一声,似了然般叹道:“那是微臣说错了,应该是一石二鸟之计。” 燕弘添一愣,随即大笑,知我者,夕颜也。这盘棋胜负未分,燕弘添却将棋盘推到一边,端起之前萧雨换的热茶,叹道:“夙凌骁勇善战,正直坚毅,可惜心高气傲,有些事定不屑为之,也没这么容易驱使,夙任倒是个好人选。” 楼夕颜手里还拿着一枚棋子,显然燕弘添已没了继续对弈的兴致,将棋子捏在手心,楼夕颜依旧从容,“看来你早就已经部署好了,是我多虑了。” “这个朝堂是该变一变了,不然他们都要忘了,穹岳到底是谁的天下。”杨家已除,辛氏更不能留! 时至中午,却忽然起风了,今年应该是个寒冬吧。提刑府 庆典已过,棘手的案子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吕晋和程航也歇了好些日子,若是京城没有什么大案,他们也该到各省各县巡查案子了。两人一早就到提刑府,准备和单大人提这件事,谁知到了才知道,大人被皇上诏进宫去了,此刻,两人百无聊赖的坐在书房的红木大椅上,等待单御岚回来。 程航端起已经加了两回水的茶,一口饮尽,烦躁又期待的问道:“你说,皇上召大人进宫所为何事?是不是有什么大案?” 吕晋可比他优雅得多,品了一口热茶,才淡淡的回道:“等大人回来就知道了。”所有上报的案子,都是由刑部审核后才呈上去的,他可不记得最近有什么大案子。 废话!程航白了吕晋一眼,吕晋不理他,继续喝着热茶,两人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程航不耐烦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在他快把耐心用完的时候,单御岚终于回来了。 入冬多日,寒风已劲,提刑府内,几棵百年老树都被烈风吹的枝叶乱颤。单御岚脸色微沉,走在这样的寒风里却走得极慢,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风吹得朝服啪啪作响,他也不为所动。好不容易慢慢的走回书房,也对早已等待在里面的两人视而不见。径直走向书桌,在椅子上坐下,却久久不语。 两人对看一眼,大人有古怪!程航向吕晋使了个眼色,吕晋轻声叫道:“大人?” 直到吕晋出声,单御岚才好像被惊醒般回过神来,盯着两人看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把关于林博康偷换军粮案的卷宗全部找不出,你们好好看看。” 军粮案?两人回京的时候这个案子已经被搁置了,故此二人并不了解,不过看单大人这般慎重,两人也不敢掉以轻心。“是。” 两人翻找了好一会,吕晋终于在半年多以前的案卷里,找到了一份单薄的卷宗。随手翻阅了一遍,吕晋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却没多说,将卷宗交给程航。程航看了一眼手里好像就几张纸的卷宗,嘀咕道:“皇上这次宣大人入宫,就是为了军粮案?”他还以为是什么大案呢。 单御岚拿出笔墨纸砚,一边低头认真的写着什么,一边回道:“三个月,必须结案。” 还规定了时限?这可不常见。程航翻了一遍卷宗,眉头也紧紧的皱在一起,奇道:“这案子并不是什么大案啊,林博康都死了,那些被偷换的军粮已全数找回来,李鸣也承认他杀死了林博康,并且还供述了林博康偷换军粮,准备卖给南方商旅重中获利,当时主审此案的刑部侍郎吴志刚也从南方商队中截获了军粮。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 “你们仔细再看看。”单御岚没有抬头,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 在单御岚身边多年,很少见他这般苦恼,哪怕是让皇上震怒的失心案,也未见大人这么忧心,莫不是这军粮案有隐情?两人捏着那几张纸,认真的看了起来。 一炷香后,两人几乎都能将卷宗背下来了,才缓缓放下。程航撑着下巴,分析道:“李鸣在林家做管事有些年头了,就算和林博康有什么深仇大恨,明知他已被判处斩之刑,还要冒险到刑部把他给杀了,是有些不合常理。” 吕晋点点头,脑子里片段似的信息未能串联起来,却也看出些端倪,“单凭李鸣一人之力,就能将林博康杀死在刑部,也不太可能,一个月前,刑部大牢竟还发生了囚犯在狱中斗殴的事件,伤得最重的居然是独自一人单住的李鸣。” 单御岚刚写完手里的东西,听到吕晋的话,大惊:“李鸣死了?” “大人放心,李鸣是本案的关键人物,上次的斗殴事件,属下就觉得不妥了,人早已送至提刑司府内监牢,有专人看管。”当时只觉得事有蹊跷,直觉上这个人肯定是关键人物,今日看来,当时是做对了。 “好。”单御岚松了一口气,提刑司府内的监牢,是暂时关押再审要犯的地方,里面的衙役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自然是刑部大牢不能比的。李鸣关在里面,他很放心。看他俩都已经把案卷读通透了,单御岚才起身,说道:“林博康只是京城几个大粮商之一,这次若不是吏部杨大人力荐,他也没有机会接下这笔大生意,每年朝廷从上缴的国库粮仓里拨一半作军粮,另一半则是从民间购买,其中的油水已经不少了,这样的美差落到他头上,难道他真的这般愚蠢,第一次与朝廷做买卖,就偷换军粮,以次充好?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手指轻敲着那薄薄的卷宗,程航来了精神,“这么一说,这案子还真有隐情。”越复杂的案子他越喜欢,有挑战性。 程航眼里尽是兴奋的光芒,吕晋无奈的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当时验尸仵作的名字,王丙生?好像是应天府的一名小仵作。吕晋将仵作的验尸文书抽出来,递到单御岚面前,问道:“林博康的尸体还停在刑部义庄里。大人要不要再验一遍?” “不用了,林博康的尸体是楼夫人验的,当天我也在场,不用验了。” 吕晋一听是卓晴验的尸,心下一喜,急道:“要不要请楼夫人过来?”楼夫人验尸手段高明,每次听她讲解,都能有所收获。 单御岚思量片刻,终是叹道:“现在不比以往,她已是丞相夫人了,能不麻烦她就不麻烦吧。” 程航也凑上前去,问道:“那……青姑娘呢?”吕晋对那位楼相夫人可是心服口服,相较之下,他就更佩服青末姑娘查案的机警敏锐,问案的独到犀利,还有那漂亮的身手,真是让人不服不行!而且她现在还没正式成为将军夫人,不用避那么多嫌。 单御岚这次立刻摇头,苦笑一声,回道:“敖天一案,害得她差点丧命,夙将军到现在对我都没有好脸色。” 两位青姑娘的脾气本就古怪,再加上各自夫婿都不是省油的灯,难怪单大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愿意招惹她们了。程航一手撑着桌角,一手搭载吕晋肩上,撇撇嘴,讪笑道:“算了算了,咱们自己查吧,以前没有她俩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破案!” 单御岚暗暗叹息,若是青氏姐妹是男子,又能入朝为官,天下必定少很多冤案。可惜啊……敛下心神,单御岚轻咳一声,说道:“程航,你去查李鸣的生平,他的家人现在如何,平时与何人来往。吕晋你去查那队南方商旅的底细,还有……”单御岚拿起刚才写好的信,交给吕晋,“把这个呈给夙统领,让他帮忙清点一下历年军粮库存。” 清点军粮库存?莫不是…… “是。”两人都是行动派,听完单御岚的吩咐,立刻行动,两人才走到门旁,便听见单御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两个要记住,军粮案,要秘查。” 吕晋心不由一跳,看来这案子牵连不小。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31章涌动2 > 穹岳京城的冬天并不算寒冷,但比起四季如春的皓月,确实要冷上很多。今天中午好不容易出了太阳,青枫打算给小家伙洗澡,生怕孩子冷着,一屋子人忙前忙后,又是升火盆,又是加热水,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小家伙终于洗好澡,舒服的窝在青枫怀里,小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看到如意看着他,小家伙毫不吝啬对她展开笑颜。 如意大喜,笑道:“娘娘您快看,小皇子笑了!” 看着地上溅了一地的水花,还有那换下来的好几条尿布,青枫宠溺的笑骂道:“他当然笑了,把大家弄得人仰马翻。” 青枫说着还点了一下小家伙的鼻子,他把头往旁边一扭,躲闪着娘亲的手,惹得青枫呵呵笑了起来。青枫心情好,如意说话也随便了起来,蹲在床边笑道:“再过两日就是小皇子满月了,到时候皇上就该赐名了,不知皇上会给小皇子选个什么名字,最好是……” 如意说得兴奋,身后一道轻呵传来,“如意!” 如意抬头看去,只见茯苓正掀开帷幔走进内室,脸色倒未见得冷厉,眉头却紧紧的皱着,如意终于惊觉自己逾越了,赶紧低下头,“奴婢多嘴。” 虽然青枫觉得如意说这些无伤大雅,不过茯苓呵斥她,青枫也不会说什么,一来,是让茯苓在她们之中有绝对的权威,二来,宫女们还是要有些管束才好,免得以后乱说话,给她捅娄子。 青枫好笑的看着还一脸严肃的茯苓,问道:“你一大早忙进忙住,在干什呢?” “主子,现在书房空着也用不上,不如让奴婢收拾一下,放一张小铺在书房里。天越来越冷了,夜里还是有个人在房里照顾您和小主子好些。”照顾孩子实在辛苦,主子生孩孩子后,虽比以前圆润了些,脸色却越发不好了。 原来不让她们晚上在一旁伺候,是不想无时无刻都有人盯着,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人在身边就近照顾,青枫点头回道,“也好,按你的意思办吧。” “那些画都收起来吗?还是留一些在书架上?” 书房里的画,大多数是她的习作,也有她喜欢的名家之作,青枫想了想,说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青枫将孩子交给沈瑶抱着,和茯苓走进花厅旁的小书房,茯苓早上已经收拾过一次了,画卷和书籍都整齐的放在书架上,青枫说道:“你收拾案台上的笔墨纸砚,我看看这些画。” “是。”青枫有随时作画的习惯,所以案桌上笔墨纸砚摆放得很齐,茯苓收拾到砚台的时候,发现上面的墨迹还没洗干净,于是倒了些清水下去清洗,这时身后的青枫忽然说道:“茯苓,把案桌那幅还没有裱起来的绿竹图拿给我。” “是。”茯苓抬头看了一眼,在案桌另一边看到了一副卷好的画卷。可能是因为手上有水,一时分心,砚台从手中滑落,翻倒在一旁的宣纸上,留下了一片深深浅浅的墨迹,茯苓低叫:“糟了!” 青枫回头看去,茯苓正忙着收拾,翻倒的砚台已经被茯苓拿起来了,宣纸上却清楚的留下了一道道自然的墨痕,青枫明眸一亮,略带兴奋的说道:“茯苓,磨墨。” 主子忽然有了作画的兴致?习惯了青枫对作画的热情,茯苓摇摇头,专心磨墨。 青枫将被墨泼花的宣纸收拾好,拿了一张干净的纸铺在案桌中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对着里间扬声叫道:“如意,拿一个火盆到书房来。” “是。”如意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茯苓将磨好的墨拿到青枫手边方便取用的地方,说道:“主子,磨好了。” 青枫看了一眼,回道:“墨不够,再磨。” 不够?茯苓疑惑了,平日作画,这些墨绰绰有余啊,心中好奇,茯苓也没细问,继续磨墨。 刚才小皇子要洗澡,里间本来就备着炭火,听到青枫的吩咐,如意很快端了一个火盆走进书房,“娘娘,火盆端来了,放在哪?” 青枫指了指案桌前面,回道:“放这吧。” “是。”如意将火盆放下,把炭火拨得更旺些,不一会,整个书房暖融融的。 看看磨也磨好了,纸笔也备齐了,青枫又对着里间叫道:“沈遥把孩子抱过来。” “是。”沈瑶抱着孩子来到书房,难得的小家伙洗了澡还没睡觉,来到新的房间,眼睛到处乱瞟。 如意终于猜到娘娘这是要干什么了,定是要给小皇子画一张画!猜到主子的心思,如意立刻把书桌旁边的木椅移到案桌前,想给沈瑶抱着皇子坐下,让娘娘专心作画,谁知如意才刚搬好椅子,青枫却说道:“沈瑶把孩子抱到案桌这边来,如意,帮忙把他的手和脚都露出来。” 如意一头雾水,茯苓也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沈瑶如往常般安静,不过她们都看得出青枫兴致勃勃的样子。 如意刚把孩子的小手从厚厚的夹袄里掏出来,青枫就拿起案桌上最大的毛笔,醺了满满的墨汁,抓起孩子嫩嫩的小手,将墨汁涂了上去,如意惊道:“主子您这是……” 凉凉软软的触觉,惹得小家伙一边往回缩手,一边咯咯的笑着,好不容易把那只小手全涂上了墨汁,青枫叫道:“茯苓,拿纸。” 茯苓这才回过神来,拿了一张素净的宣纸扑在案桌上,青枫轻轻抓着孩子沾满墨汁的小手,印了上去,一只小小的掌印留在纸上。 偌大的宣纸上,那只小掌印显得那么的小,如意忍不住叹道:“这小手印真可爱!” 手一直被人抓着,小家伙不乐意了,开始挣扎起来,弄得青枫也是一手的墨迹。用毛笔慢慢的涂,这小家伙耐心用尽,估计是要哭的,青枫索性捏着孩子的小脚,轻踩在砚台了,脚一下黑呼呼的,小家伙愣了一下,青枫趁机把他的脚踩在宣纸上,或许是墨汁让他觉得很新鲜,踩了一个脚印还不算,他还抖了抖脚,于是完美的一张脚印周围被他弄得黑糊糊的一团。 一群人忙活了好一会,得了一张鬼画符,几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青枫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小子真不乖!” 看着那被墨迹沾染得一片狼藉的宣纸,青枫有些不甘心,说道:“再印一张。” 孩子手脚上还有一些墨汁,青枫这次可不敢再把他的脚放到砚台上了,换上一张新宣纸,看看自己黑糊糊的手,青枫只能对如意说道:“如意,抓着他的手和脚,再印一张……” “是。” 手脚都被抓的牢牢的,这次小家伙使不了坏了,宣纸上规规矩矩的印着两只手印和两只脚印。 如意松开孩子的小脚丫,长吁了一口气,笑道:“这张印得真完美!” “水来了。”茯苓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屋外,这会儿正领着两个宫女端着两盆热水走了进来。这对母子是玩得开心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气候,茯苓什么都没说,青枫看看自己和儿子那黑糊糊的爪子,缩了缩肩,难得讨好的笑道:“还是茯苓贴心。” 果然母子连心,青枫话音才落,小家伙晃着两只小手,咯咯笑了两声。茯苓哭笑不得,“好了,你们快给他洗洗,别着凉了。” 如意和沈瑶忙着给孩子洗手洗脚,茯苓退到一边,回头看去,青枫已经洗净手,正拿着两张印着手印和脚印的宣纸看得入神,茯苓走过去,指着那张印得完美的宣纸,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如……送这张过去给皇上吧。” 心里想的事被人看穿,还说了出来,即使是自己身边的人,青枫的脸还是红了起来,轻咳了一声,瞪了茯苓一眼,青枫故作不经意般回道:“也好。” 茯苓忍不住笑了起来,都已经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别扭。听到茯苓的笑声,青枫脸更红了,茯苓把画卷好,赶紧走了出去,省得一会有人恼羞成怒了。 茯苓才走到院中,一阵寒风忽然吹来,手里软软的宣纸瞬间变了形状,茯苓把画护在怀里,扬声叫道:“岚儿,拿一个画筒过来。” “是。” 风一直吹,画卷早变了形状,这个扭曲的样子也塞不进画筒里。茯苓走到院门的墙角下,风小了很多,茯苓展开画纸,想重新卷起来,风虽然小了,但薄薄的宣纸还是不停的晃动,画卷本就被吹的有些皱,想要卷得平整很是艰难。 茯苓想着要不要叫人帮忙的时候,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帮她拉住了宣纸的末端。茯苓抬头看去,那只手的主人正是这些日子都有意避开她的男人。 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也没看她一眼,眼睛只盯着画纸上的手印和脚印。茯苓却不知怎的,心不由自主的怦怦跳了起来,愣了半天,好不容易蹦出了一句:“谢谢。” 明泽没回她的话,等她把画卷好了,默然的收回手,转身出了院外。 他,这次也算帮她吧? 但是为何还是这般冷漠? 他性情如此?还是……她想太多? 为了给孩子印手印,青枫的衣衫上也沾了墨迹,刚换好衣服,如意就进来了,轻声说道:“娘娘,俞美人来了。” 她来干什么?自己和她可没什么交集才是。青枫让沈瑶把孩子抱进内室,命如意把人领了进来。 “清妃娘娘万福金安。”俞悦莹一身浅黄宫装,轻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怯怯的,能入得后宫的女人样貌自然是不差,可惜行举止透着小家子气。青枫微微一笑,回道:“无需多礼,坐吧。” 俞悦莹在一旁椅子下坐定,宫女们奉上茶点,青枫自顾自的喝着,也不说话。俞悦莹紧张的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木盒子,轻轻打开,里面躺着一只艳丽的红缎荷包。起身上前一步,俞悦莹轻声说道:“这是悦莹亲手绣的如意香囊,送给小皇子,愿上天保佑皇子平安吉祥。” 如意上前接过木盒,送到青枫面前。青枫看了一眼,面料是最名贵的红缎,绣功也还不错,青枫微微点头,“谢谢你了。”同样是荷包香囊,这个却没那么好运气得青枫另眼相看,她只是微微摆手,如意已将木盒合上,退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32章涌动3 > 花厅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若是以前,青枫还有心情陪这些后宫嫔妃玩玩,现在她只想陪在儿子身边,在俞悦莹把手里的丝帕快绞断了,也没说出一句话的时候,青枫的耐心也终于用尽了,“俞美人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俞悦莹肩膀抖了一下,看起来像是被青枫吓到了。青枫微微皱眉,正想叫人送客,俞悦莹总算开口了,“悦莹今日过来打扰娘娘,确实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青枫也很想知道,她所为何来。 “慧妃……”俞悦莹说出两个字,似乎又觉得不妥,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悦莹知道,甄箴她犯了错,皇上降罪,让她在冷宫反思是应该的。但她毕竟是我的表姐,以前对我多方照顾,如今看她受苦,我真的很想帮帮她,可是我去过冷宫几次,都被舞儿挡在门外,说后宫嫔妃不得私自靠近冷宫,怕连累我。悦莹不怕连累,只希望能见她一面,她到冷宫的这些日子,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真的怕她出了什么事。”说着,俞悦莹忽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求清妃娘娘准许悦莹去探望她。求求您了!” 跪在地上的人说得情真意切,哭得也是梨花带雨,青枫的脸色却越来越暗,本来还算温和的声音也倏的冷了下来,“本宫与甄箴本来也算有些交情,只是上次她行巫蛊之术,差点连累本宫被人误会,现在你又来求本宫,若是本宫允了,岂不是让人说本宫与甄箴还有牵扯,再说后宫之事,自然是皇后拿主意,这件事本宫是帮不了你了,你去求皇后吧。” “但是……”俞悦莹还想求她,青枫已经起身,冷淡的说道:“如意,送客。” 一直守在门边的如意走到俞悦莹面前,她可没有茯苓那般有礼数,一把将俞悦莹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俞美人,请吧。” 这一拉一拽之间,青枫早已进了内室,俞悦莹静静的盯着那道冷绝的背影,久久才敛下泪眼,行了礼,出了花厅。 如意将人送走折回屋内,就看见青枫又从内室里出来了,正站在大开的窗边,寒风吹得她未束的发丝飞舞,清亮的明眸冷视着窗外早谢了的海棠花丛,自从她生子以来从未有过的冷冽神情再次回到她脸上,如意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这也让她回过神来,赶紧过去把窗户关上,急道:“娘娘您还在月子里,身子虚着呢,可不能吹风!” “派人盯着她。”甄箴把人挡在门外,不管是出于对俞悦莹的不信任还是保护,青枫都不想去细细追究,总之现在对她来说最终重要的,就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冷宫里的那个孩子的存在!这事一旦泄漏出去,她就是引火烧身。 微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意的心抖了一下,立刻回道:“是。”这些事以前都是茯苓管的,她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取代茯苓在娘娘心中的位置,但是只要有机会向上爬,她就不会放过。 御史行谏大夫辛绥的府邸,占地之大自不必说,辛家的几个儿子各有自己的院落,平日里也不怎么来往,这日,辛易蘅在书房里看书,一声大呵自门外传来。 “辛易蘅!” 吼声刚落,辛赴城那壮硕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书房里,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师问罪的冷笑。 辛易蘅微微抬头,瞟了他一眼,“二哥怎么来了,稀客啊。”复又低头继续看书,傲慢之气可见一斑。 被这般无视,辛赴城恼了,一掌拍在辛易蘅握着的书上,吼道:“处理李鸣那件事,我说我去办,您硬要在爹爹面前逞能,说什么我身在刑部,不好直接插手这件事,由你来办更好,结果呢?!” 挪开辛赴城压在书上的手,辛易蘅不耐的回道:“结果他不是已经死嘛。” “死了?”辛赴城冷哼一声,颇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道:“李鸣不仅还活着,而且还被关押在提刑府监牢里!” 辛赴城话音才落,如愿以偿的看见辛易蘅脸色大变。“不可能!”这件事他明明已经安排妥当,李鸣伤的极重,也没被送回刑部大牢。怎么……怎么会还活着。 “不可能?你自己去查。”难得看到辛易蘅这般惊慌,辛赴城总算扬眉吐气一回,数落道:“都是你干的好事,做事一点也不干净利落。” 辛赴城之凿凿,必定是查清楚了才来找他晦气的。李鸣居然真的没死,如果再查军粮案,他就是关键的证人,虽然他知道的也不多,但难保单御岚不会顺藤摸瓜……到时他该如何向爹交代?辛易蘅是真的急了,拉着辛赴城的衣袖,忙问道:“二哥,单御岚把人关在提刑府,不会又要查这个案子吧?” 辛赴城一脸的不屑,年轻就是年轻,这点小事就谎成这样,拍开辛易蘅的手,辛赴城回道:“慌什么慌,应该不会,刑部上下都没有听到重审此案的消息。” 如果不是要重审,李鸣为何会关在提刑府监牢里?为何他会收到李鸣已死的消息。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辛易蘅急道:“这事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和爹商量一下再行事吧。” “胆小鬼。”辛赴城指着辛易蘅,笑骂道:“这事若再惊动爹爹,岂不显得你更无能?”平日里他可没少受辛易蘅的气,今天不好好奚落他,怎么出得了这口气。 辛易蘅黑眸一暗,狠狠咬了一下牙根,随即用力猛拍了一下大书桌,满脸悔恨的骂道:“二哥教训得是!其实这件事若不是大哥让小弟抢着去做,我又怎么敢跟二哥争这个功劳呢?” “什么?是他?”原来还只是幸灾乐祸的辛赴城立刻暴跳如雷,“我早该猜到是他搞的鬼!” 辛赴城虽然排行老二,却是正室所出,一向自命不凡,和大哥辛偌正素来不和,辛易蘅看他上钩了,连忙继续说道:“二哥,你可得想办法帮帮我,以后我都听你的,这事圆满结束之后,您可别忘了在爹爹面前替我美几句。” 辛赴城本就急怒攻心,又见辛易蘅这般放低姿态,心想辛易蘅虽然是小儿子,却一直受宠,若是以后他站在自己这边,对付辛偌正他就更有把握了,心里盘算了一番,辛赴城用力拍拍辛易蘅的肩膀,笑道:“放心吧,这件事我自由主张,做哥哥的不会为难你。” “多谢二哥。”辛易蘅回以一揖,随着辛赴城一起笑了起来,辛赴城心里有算盘,辛易蘅更加不傻,军粮案一直是爹心里那根刺,这次事情办砸了,少不得要受责骂,既然辛赴城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怪不得他了。 御书房内,燕弘添在批阅奏折,萧雨在一旁煮茶,皇上不喜欢在殿内放火盆取暖,因此一到冬天,御书房里总是冷冰冰的,新沏好的茶很快就会凉了,所以萧雨只能守在一旁,随时给他换上热茶。 在换了第三杯,燕弘添还是一口都没有喝过之后,萧雨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样一坐就是一整天对身子也不好吧。萧雨抬头看了高进一眼,高进极快的点头,白了他一眼,萧雨端着新沏好的热茶和点心走到燕弘添身后,轻声说道:“皇上,用些糕点吧。” 燕弘添极轻的点了点头,萧雨和高进都松了一口气。看皇上准备用点心,想让他休息久一点,高进赶紧拿出下午茯苓送过来才东西,说道:“皇上,这是茯苓姑娘送过来的。” 燕弘添扫了一眼,是一个装画的画筒,猜想应该是青枫画的新作,燕弘添随口说道:“打开看看。” “是。”高进把里面的宣纸拿出来,轻轻展开…… 燕弘添喝了一口茶,抬眼看去,随即一愣。那是……什么? 两尺见方的宣纸上,印着黑压压的两只小小的手印和脚印,燕弘添盯着那宣纸看了好一会,才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拿……过来。” 高进小心的将宣纸放在案桌上,燕弘添又盯着那小手印看了好一会,忽然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小手印旁边,一大一小形成了鲜明对比。燕弘添不禁笑了起来,那小小的掌印还不及他手掌的三分之一。 燕弘添拿着画比划着,嘴角一直带着笑意,萧雨和高进再次对视一眼,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除了奏折,还没有什么事能让皇上在御书房里专注看这么长时间,清妃娘娘用几只小脚印就轻松做到了。 看到宣纸上隐约可见的折痕,燕弘添眉头微微皱起:“高进,马上拿去装裱起来。” “是。” 高进刚把画装进画筒,燕弘添又说道:“等等,找最好的技师,别弄坏了。” “是。” 看皇上这般兴奋,萧雨笑道:“皇上,今晚的晚膳要不要设在……”清风殿? 萧雨话还没说完,燕弘添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设在正阳宫。” “是。”萧雨耸耸肩,她是自讨没趣了,燕弘添又拿起奏折,脸色哪里还有一点兴奋的样子。正当她以为刚才都是自己的幻觉时,燕弘添忽然低声叫道:“萧雨。” “奴婢在。” 等了好一会,燕弘添又不说话,萧雨奇怪的抬起头,燕弘添眼睛仍是盯着奏折,久久才问到:“那个……极品六月真的那么好喝?” 啊?好一会萧雨才反应过来,还以为皇上真的这般心无旁骛呢,原来心里还是想清妃娘娘了吧。看着皇上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萧雨很想笑,却不敢笑出声来,轻咳一声,回道:“奴婢现在就沏一杯,皇上尝尝就知道了。” 萧雨那不停抖动的双肩,瞎子都看得出来,燕弘添有些尴尬,声音也更低了几分,“沏吧。” 他确实很久没去看她和孩子,等满月宴一过,就去看看他们母子吧。燕弘添努力把心思放在奏折上,眼光却又不自觉的盯着自己的大手看了起来,原来小孩的手,真的这么小,下次他要比一比。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33章调虎离山1 > 今日是穹岳三皇子满月之日,宫里处处张灯结彩,甚是热闹。天公作美,冷了好些天,今日一大早,温暖的阳光便普照大地,透过纯白的窗纸映进屋内,带来一室的暖意。 青枫轻轻打开门,深吸了一口气,憋在这屋子里整整一个月,她也快闷坏了,要不是有那小家伙整天给她添乱,她真不能想象一个月都窝在屋子里是什么感觉。青枫正准备抱孩子到大树荫下走走,感受一下阳光和微风,如意从门外匆匆走进来,说道:“娘娘,太后派人来传话,让您巳时之前带小皇子到东晟宫。” 青枫原本还笑着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礼官早在七八天前就来说了今日的安排,当时光是听,她就已经快烦死了,想到接下来一整天都有得累,青枫心里只哀嚎。看到青枫皱眉,如意以为她嫌太早了,赶紧解释道:“因为午时玉泉寺住持要为小皇子祈福,祈福仪式之后,要到皇家陵园参拜,晚上还有大宴百官……” 如意还没说完,青枫摆摆手,有些有气无力的回道:“知道了……” 知道自家主子素来怕这些繁琐的仪式和理解,茯苓笑道:“宫里的规矩是这样的,过了今日就好了。” 青枫才不会相信茯苓的安慰之词,只是若要在这宫里生活,也只能自己去适应它而已。“好吧。”青枫哀叹了一声,一脸认命的抱起被红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家伙,苦笑道:“来,乖儿子,今天咱俩要受罪了。” 小家伙自然不知道青枫说什么,只是得娘亲抱,立刻就咧嘴笑了,这一笑,瞬间就抹去了青枫心中的烦闷,轻轻吻了一下小家伙的额头,青枫的嘴角也随之飞扬。 趁着青枫心情好转,如意赶快提醒道:“娘娘,快到时辰了。”小皇子就是娘娘的开心果,不管什么烦心的事情,只要小皇子一笑,娘娘心情马上开朗了。 青枫抱着孩子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对身后茯苓说道:“你让人到丞相府给我大姐传个话,就说今日宫里事多,让她别和小妹到清风殿找我了,等忙过这段,再接她们进宫聚聚。” “是。” 青枫走到殿门外,一名御林军将士立在门边,青枫心微微一跳,抬眼看去,才发现那人并不是明泽。他被调走了吗?还是……青枫心中暗暗猜度,太后派了接她的老嬷嬷已经不耐烦了,“娘娘,这误了吉时可不好。” 罢了,走了就走了吧,敛下心中有些纷乱的思绪,青枫抱着孩子朝东晟宫走去。 青枫以为在祈福和拜祭先祖的仪式上可以看见燕弘添,结果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后来听茯苓解释,她才知道,穹岳的规矩就是如此,皇子满月,都有太后主持祈福祭祀等事宜。青枫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的感觉,或许叫做失望吧。 这样冗长的仪式下来,大人都疲惫不堪,小孩早就累极睡过去了,一行人祭祖回来,刚回到太后的东晟宫用些茶点,萧雨秀丽的身影出现在殿内。花厅里,一屋子主子,萧雨一一请安,礼数周全,不卑不亢,那从容优雅的举止,胜过任何一名大家闺秀。青枫对萧雨是极喜欢的,太后似乎也很满意,唯有皇后脸上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可见平日并不待见她。 行完礼,萧雨柔声说道:“太后,百官及家眷已经到御花园,皇上让奴婢过来请您和皇后娘娘、清妃娘娘到正阳宫,一同赴宴。” “好。”看的出,今日楼素心的心情很好,累了一天,仍是精神饱满,“皇后,清妃,随哀家过去吧。” “是。” 青枫在心里轻叹,这大宴百官,又不知道要闹到多晚才能休息了,好在一会可以看见大姐和小妹,总算有所慰藉。 一行人才走到正阳宫,燕弘添或许是听到了通报,也正好走出来。多日不见,他好像瘦了一些,快入腊月了,他依旧是那一身墨黑锦袍,不失王者之风之余,更显隽秀。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燕弘添微微抬手,走到太后身边,笑道:“母后,时辰快到了,走吧。”今天孩子一直由太后信赖的奶娘抱着,燕弘添的目光在孩子的小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那紧握的小拳头上,燕弘添剑眉微扬,嘴角不自觉微勾,以前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那手真小。 虽然燕弘添只是极快的看了一眼,就连青枫也未必注意到,但是却没能逃过时时关注他,与他夫妻十几年的辛玥凝得眼睛,儆儿小的时候,皇上可从来都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以前她以为皇上不喜欢小孩子,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不行,这个孩子,绝对留不得!为了儆儿的太子之位,她更坚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今日宴请群臣及其家眷,普通的宫殿是坐不下的,穹岳的冬天算不得冷,这场满月宴就安排在御花园举行,花园里没有了春夏的姹紫嫣红,却并不萧索,郁郁葱葱的常青树丛为冬季平添了不少生机。今晚来的人很多,几乎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到了,大臣们携妻带女,放眼过去都是人,华衣美服,觥筹交错。顾云和夙凌被安排在主位右边,对面是楼夕颜和卓晴,两个男人默契地点头之后各自移开视线,顾云和卓晴则是一脸无聊的表情。 “皇上驾到。”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吆喝声,喧哗的花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顾云眯眼看去,与燕弘添并行的是一名保养得宜的妇人,珠光宝气,脸上皆是傲慢之色。皇后和青枫走在他们后面,能把皇后都挤到后排的,那妇人应该是夙凌说的正宫太后楼素心了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清妃娘娘万福金安。”燕弘添一行才走入主位,群臣整齐而响亮的叫声把顾云吓了一跳。这花园里少说几百人吧,居然异口同声,可见平日里训练有素。 “都平身吧。”燕弘添今天心情极好,大手一挥,在主位上坐下。 “谢皇上。” 众人各归各位,顾云看向青枫,太后和皇后分坐燕弘添左右,而她只能坐在皇后身旁,孩子被乳娘抱着,却不是坐在她身后,而是被安排在太后身旁,太后不时逗弄着孩子,青枫只能远远地看着。本来以为今天进宫能看看孩子、和青枫聊一聊,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今日皇儿满月,设宴群臣,众卿家不必拘礼,陪朕满饮此杯。”燕弘添举杯,所有的人也都跟着举杯叫道:“皇上大喜,清妃娘娘大喜,三皇子万福。” 孩子不在身边,青枫也得了清闲,眼光在人群中寻找着,大姐和楼夕颜窃窃私语,新婚燕尔,很是甜蜜的样子。青枫再看另一对,夙凌一如往常,冷傲沉默的喝着酒,小妹正撑着下巴无聊地盯着一个方向发呆。顺着小妹的视线看去,是一大片湖,在湖边灯笼的映照下,水面波光粼粼,湖边宫女们脚边放着一只只小纸船,船上还点着小半截燃烧的蜡烛,小船被缓缓地放入湖中,随着微波一点点向远处飘去,忽明忽暗,非常漂亮。青枫莞尔一笑,这样的美景,难怪小妹没有兴趣理会其他。 青枫的视线并未和两个姐妹对上,但是她心里却是暖暖的,看到她们过得幸福,比什么都让她开心。青枫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忽然听到燕弘添爽朗的声音大声说道:“近日东海海盗猖獗,夙将军将率兵围剿盗匪,朕借今日酒宴给夙将军饯行了,待将军凯旋之日,朕再给将军庆功。” 沉默了一晚上的夙凌站起身,淡淡的回道:“谢皇上。” “恭祝夙将军此次早日得胜还朝。”七嘴八舌的迎合之声由四面八方涌来,只是众人的目光却都集中在夙将军身边的娇小女子身上,夙将军不近女色朝中重臣都知晓,那女子就坐在他身边,丝毫没看出夙将军有什么烦厌的表情,有时还主动给她夹菜。那女子脸颊有伤,应该是青家姐妹,这姐妹三人真正是不简单,青灵已是丞相夫人,青枫也封为清妃,现在还有了龙子,这小妹将来怕也是将军夫人了吧。 百官心中都有一把小算盘,看着青家三姐妹同时出现在宴席之上,心里的算盘已经打得噼啪响了。 “夙将军出征,青姑娘想必也会随军出行吧,夫唱妇随,还真是让人羡慕。”宴席之上,还算其乐融融,清亮的女声忽然响起,众人微愣,面面相觑却又不敢接话。自古没有女子随军的道理,但是说话的又是皇后,刚才还纷纷举杯的大臣们都安静地坐下,静观其变。 燕弘添美酒在手,黑眸微扬兴味正浓地看着渐渐变脸的夙凌和微低着头的青末,卓晴和楼夕颜对看一眼,皆是若有所思。 一群人中,脸色剧变的倒不是当事人,而是皇后身边的青枫,小妹自幼柔弱,怎么可能随军出行。皇后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必定不怀好意。 空旷的花园里异常安静,楼素心略带责备地说道:“荒唐,皇后此话成何体统,女子怎能随军出战。” 辛玥凝非但没有就此打住,反而继续道:“母后,皇上已经允诺为夙将军和青姑娘赐婚,将军夫人随军出战,共同对敌,必定会传为佳话。”此话一出,在场的官员都暗暗惊讶,青枫也吓了一条,原来燕弘添已给小妹和夙凌赐婚了!这真是太好了,皇上既已赐婚,就算未成亲,小妹也是未来将军夫人,皇后应该也不能怎么为难她了吧。 楼素心一脸不愉,看向燕弘添,质问道:“皇上,赐婚是怎么回事?”夙凌乃手握重兵的大臣,要赐婚也应该赐给公主、郡主,哪里轮到异族女子。 燕弘添微举酒杯,身后的太监立刻上前斟酒。轻晃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燕弘添笑道:“夙凌与青末情投意合,夙氏长辈也乐见其成,夙将军乃国之栋梁,他的婚事朕自然是要御赐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34章调虎离山2 > 夙家长辈竟也对她满意?楼素心终于正眼看向夙凌身边自始至终微低着头的女子,身材太过单薄,脸颊和她姐姐们一样都有两条疤痕,好在文文静静的还算秀气,既然夙家长辈都认这样的长媳妇,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收回视线,楼素心高傲地说道:“即使是将军夫人,自古以来也没有妻子随夫出战的先例,若是她能去,所有将士都可携妻随军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简直就是添乱。” 辛玥凝倾身向前,故作神秘地笑道:“母后您有所不知,青姑娘和普通女子可不一样。” 楼素心皱眉,“如何不一样?”干干瘦瘦的,还不如青灵和青枫呢! “青姑娘不仅熟悉兵法,而且武功高强,非但不会拖累夙将军,还能助将军一臂之力呢,上次若不是青姑娘相救,高大人也不能脱险。”回过身做作地拍拍青枫的手背,辛玥凝故作埋怨地说道,“妹妹也真是的,自家小妹有这等本事,怎么也不早些说明。” 青枫的脸色有些泛白,果然是为了高洪见的事情,皇后素来心胸狭隘,她已经尽量不让大姐和小妹进宫,以为可以避得过,想不到皇后竟然在宴席上提起,青枫强自镇定地回道:“姐姐过奖,青末自幼好动却不曾习武,花拳绣腿算不得什么功夫,至于兵法就更不懂了。或许是喜好下棋的缘故,就只会动动嘴皮说些纸上谈兵的东西罢了,她还年轻,不懂得礼数,还请太后和姐姐不要见怪才好。” 辛玥凝轻哼一声,说道:“妹妹好生谦虚,本宫可是见识过青姑娘的本事,皇上也是亲眼所见,难道妹妹是说本宫和皇上都看错了?” 青末生性胆小,身体也不是很好,根本没有习过武,看自己疼爱的小妹吓得头都不敢抬了,青枫胸中扬起一抹怒意,一句“臣妾不敢”也说得咬牙切齿。 这两人暗潮汹涌地你来我往,楼素心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一个女娃家的,赋诗作画、抚琴对弈还差不多,舞刀弄枪的怎么比得过男人。” 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此事到此结束。谁知辛玥凝似乎铁了心不肯放过青末,轻偎向楼素心,讨好地说道:“母后,青姑娘是巾帼尤胜须眉,不然夙将军又怎么会对她另眼相看、情根深种呢?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又是三皇子满月,不如就让青末给母后演示一番?” 巾帼尤胜须眉?楼素心再看了一眼那道单薄的身影,心中还是不信,不过看皇后如此推崇,便顺着她的话回道:“好吧,哀家也想知道是怎么个巾帼尤胜须眉。” 得到太后的首肯,皇上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辛玥凝越发得意地笑道:“臣妾还听说青姑娘拳法了得,即使是七八个壮汉也近不得她身。” “当真?”楼素心奇道:“那哀家真要见识见识!” “来人。”辛玥凝轻声一唤,八名壮硕的侍卫上前一步,与这八人对打别说一个女子,就是男子也经不住几拳啊。皇后这分明是要小妹的命!青枫再也顾不得许多,起身走到太后面前,半跪求情道:“太后,末儿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哪里禁得住这样对打。” 楼素心此时也有些迟疑了,但是没等她开口,辛玥凝已经上前一步,扶着青枫的胳膊将她拉起来,安慰道:“妹妹多虑了,你看青姑娘多镇定,你这个做姐姐的就不要太谦虚了。” 青末一直低着头,在青枫看来是被吓坏了,在卓晴看来,云应该是另有打算,所以她始终没有多话,就算是青枫对她投来求救的眼神,卓晴也只是对她轻轻摇头,希望她能镇定下来。 卓晴知道顾云的能耐,青枫却不知,眼看连大姐也不肯救小妹,青枫只得咬牙求助于燕弘添。甩开辛玥凝的手,青枫走到燕弘添身边,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皇上——” 可惜她才刚开口,燕弘添已经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朕也想见识见识巾帼尤胜须眉的风采。”他更想知道,夙凌到底能为青末做到什么程度,还有那个瘦巴巴的女人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能耐。 八名壮汉走到了宴席正中央的空地上,每个人仿佛一个用力就能随便将人的胳膊折断。八人虎视眈眈地看着青末,青枫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腰被燕弘添紧紧地环着动弹不得,想要动末儿,除非她死,青枫不顾腰间的疼痛,拼命地挣扎着,耳边忽然响起燕弘添沉稳的声音:“有朕在,她不会有事的,无需担心。” 青枫一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在青枫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夙凌猛地起身,不过他的手腕却被身旁微凉的纤手拉住,夙凌看向身侧静默不语的顾云,只见她缓缓起身,与他并肩而立,始终低着的头也缓缓抬起。 娇小的身影站在夙凌身边,越发显得柔弱,一张素净的小脸上,两道疤痕不但没让她显得狰狞恐怖,反而越发我见犹怜。皇后居然让这样的小女子与八名壮汉对打,心肠也太过狠毒了吧,后宫中的女人斗来斗去是常事,但是拿人家妹妹出气就有些过分了。 楼素心看清顾云单薄的身材后,也认定她不可能是八名壮汉的对手,正想说取消这场比试,却又被那双不应该出现在如此孱弱女子身上的坚定眼神所震撼,当她直视你的时候,一股慑人的气势直逼入心,让人不自觉的心惊,女子不该有这样的眼神。 顾云寒眸扫过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八个人,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看向主位上表情各异的几人,她朗声笑道:“正如姐姐所,青末没有拜过什么师父,耍的都是花拳绣腿。上次凑巧救了高大人,也都是夙家军训练有素,夙凌从旁指导,巾帼尤胜须眉绝不敢当。” 青枫暗暗舒了一口气,小妹在将军府也不错,起码这一年多来,勇敢了许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都能侃侃而谈了。顾云的谦逊却让身侧的夙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顾云话锋一转,迎视着燕弘添高深莫测的眼,略带挑衅地问道:“不过青末确有随军出征的想法,如若今日能证明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皇上是否恩准青末随行?” 燕弘添爽快地笑道:“你若赢了八名带刀侍卫,朕就准你随军出征!”她自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要打赢八名侍卫却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他没记错,一个多月之前,她还受过一次险些要了命的剑伤,宫中御医差不多都被楼夕颜请去了。重伤初愈,又加上男女之间力量本就悬殊,若是她还能赢,让她去也无妨。 好狡猾的说法,意思就是说没有将八人全部打败,依旧是她输喽?顾云无所谓地笑道:“一为定?” “君无戏!” 顾云信心满满,起身走到中间的空地上。站在八名侍卫身边,清瘦的她竟只到他们的胸口而已,顾云从容地向他们点了点头,风度极佳。八人有些尴尬,群臣中也开始骚动起来。这根本没得比嘛,他们每人一拳下去,那小姑娘还有命在? 顾云与他们对面而立,却不急着动手,转过身,对着主位上的人大声说道:“今天既然是三皇子的满月之日,又有这么多夫人小姐在场,打打杀杀实在难看。而且他们八个一起上,未免有失公允,若是一个一个来又太费时间,我有一个更好的测试办法,既能一次就与他们八人同时比试,又能证明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一手揽着青枫扔在不停挣扎的腰肢,一手握着美酒,燕弘添笑道:“你想如何比试?” 指着湖面零零散散飘散远去的河灯,顾云回道:“湖里的河灯如此漂亮,不如我与八位侍卫比试箭术。我一个人一组,他们八个人一组,以主位为中线,命人在河面左右两边各放一百盏河灯,比试时间是四分之一炷香。到时候哪一边的河面上亮着的灯少,就算谁赢,皇上以为如何?” “八个人加起来?你确定。”她的箭术高超在解救高洪见一家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这本没有什么好比的,但是她居然口出狂一对八?这又让燕弘添来了兴致,他不相信一个人能将弓箭用到如此极致的地步。 青枫的心上上下下晃荡着,一刻也不得安宁,好不容易将对打换成了射箭,这样即使射不中,她也没有什么损伤,但是她为什么要说一对八呢?这个小妹她是越来越搞不懂她了。 她的张狂确实勾起了燕弘添的好奇心,顾云知道他一定会同意,继续回道:“当然确定,不过我这人用惯了弩,弩用的短箭和弓用的长箭之间也可以区分开,胜负更容易看出来。不知道皇上能否借今日夙凌送入宫中的那把弓弩一用?” 夙凌送来的小型弓弩对于女子来说的确省力,燕弘添也没多想,爽快地说道:“来人,到书房把弩拿过来。” “是。”侍卫领命立刻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跑去。 这御花园中的气氛只能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众人都在静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水芯一身闲适的站在皇后身后,眼光落在那娇小女子身上。青末这个的名字,她时常听到,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人,看起来柔弱干瘦的小女孩,竟有这么气势与能量,果然人不貌相。青家三个姐妹中,最难缠的恐怕就是她了。看她眼眉间,信心满满胜券在握的样子,水芯猜想,胜负应该不会出乎她的意料。 水芯侧身对着身后太监微微点头,那太监了然,慢慢往后退,朝后宫深处跑去。 今夜御花园设宴,热闹非凡,相较之下,后宫各院就显得冷清许多。明泽背靠着清风殿厚重的大门,盯着空中还算明亮的月,面色始终冰冷,眼中却透着淡淡的嘲讽。小皇子的满月宴,御前参领郭宜想必早已部署妥当,清妃娘娘和皇子的安全自然不需要他来担心和保护。 明泽这般直挺挺的不知站了多久,忽然一抹极快的黑影中他侧面的矮丛中一闪而过。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35章调虎离山3 > “谁?”这抹黑影太过迅速,明泽警惕的盯着四周,除了远处传来喧闹声,目之所及的地方都一片安静,几乎没有人的气息,明泽刚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的时候,那抹黑影再次飞掠而出,看样子,是要向后宫深处跑去。明泽暗暗心惊,这人竟然一直藏在矮丛之内,他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此人武功高不可测!明泽没有细想太多,提气追了上去。 几个起落之间,还能看到黑衣人的影子,待明泽追到太后东晟宫附近的时候,再也没有了黑衣人的踪迹。明泽静下心来想了想,今夜是小皇子满月宴,宫内戒备森严,这人竟能自如的在宫中穿行,轻功之高必在他之上,黑衣人想要避过他并非难事,为何要引起他的注意,还让他一路追到这来? 难道……黑衣人是为了引开他?!糟了,会不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明泽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敢多做停留,转身就往清风殿赶去。 明泽来到清风殿门口,眼见大门依旧紧闭,提气一跃,轻巧的翻过墙头,落在门内。殿内一如他离开时那般安静,只有一名宫人打扮的女子愣愣的站在院中,手里拿着几件小衣服,一脸被他吓到的表情。 此时站在院中的,正是沈瑶,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沈瑶怯怯的问道:“明侍卫,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确定清风殿内没有黑衣人之后,明泽盯着沈瑶,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样?”身为奶娘,不是应该随时跟在皇子身边? 沈瑶在明泽冰冷的黑眸逼视下,吓得后退了一步,赶紧解释道:“奴婢今天身体有些不适,太后又遣了两名奶娘随行,娘娘就让奴婢回屋里休息了,奴婢下午开始就呆在房里,晚膳还是宫女虹儿端到房间给奴婢吃的。您恐怕是傍晚才当值,所以不知道。” 看她急得说话都气息微乱,不像说谎的样子,明泽没继续追问她此刻为何会出现在院子里,低声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发现什么人,或者听见什么声音?” 沈瑶想了想,摇头回道:“没有。奴婢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后来身体好些了,想到晾在院子里的小皇子的衣服还没有收,就出来收衣服,刚收好,您就回来了。奴婢没看见其他人,也没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吗? 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他夜闯后宫所谓何事?今夜两人交锋,真是他不小心败露行踪还是有意为之? 沈瑶看明泽久久不说话,眼中的寒光也越发冷冽,赶紧小声留下一句“奴婢告退”便抱着手里的衣服退回屋内。 明泽特别留意了一下沈瑶的气息和步伐,看起来不像会武功的人,她这时候出现在院子里,真的只是巧合?心中疑惑越来越多,明泽的眼光不自觉的看向青枫居住的房间。 要不要,提醒一下她? “香灭。” 太监的吆喝声一响,顾云短弩上还有三支箭没有发出去,但是她还是立刻住了手。即使是如此,左边明显暗了一大片的湖面已经说明谁是赢家。 “左边还剩二十八盏。” “右边还剩四十一盏。” 结果很明显,顾云不仅胜了八名侍卫,而且胜得很漂亮。 将短弓握在手里,顾云回头看向主位上黑眸微眯,满目深沉地盯着她的燕弘添,笑道:“皇上,我这样算是赢了他们八个人了吗?” 偌大的花园里,不仅百官都惊讶而敬佩地盯着湖岸边迎风而立的清瘦身影,就连太后也满意地笑道:“果然巾帼尤胜须眉!” 辛玥凝几乎咬碎银牙,虽然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水芯的安排进行的,但是让这个丑女人出尽风头,她实在气不过!眼见燕弘添黑眸中的兴趣渐浓,辛玥凝急道:“皇上,她用的兵器和侍卫所用的并不一样,如此岂不是投机取巧,有失公平?”若不是那个怪异的弓弩,她根本不可能这样轻松取胜。 公平?她要和她讲公平?扫了一眼身旁胳膊比她大腿还粗的壮汉,顾云讽刺地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即使是在战场上,皇后也不可能要求敌人和你用一样的兵器吧?我只是选择了更利于自己的而已;再说,一开始只说比试谁将河灯射沉得多,谁就赢,并没有规定我和侍卫必须要用同样的兵器,还是在皇后眼中,八个壮汉对我一个女子,就是公平?” 此一出,百官席内立刻传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抬眼看去,八名壮汉站在顾云身边,几乎将她淹没,这样悬殊的对比,公平二字立刻变成了笑谈。辛玥凝尴尬万分,心中憋着一口气,却再也不好发作。 顾云眼中的异彩也没逃过燕弘添的眼睛,燕弘添忽然笑了起来,大声说道:“东海围剿海盗一役,朕钦命青末为军师,随军出行。” “皇上!”在座的百官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让青末随军便罢了,竟还任命她为军师?这实在是太荒唐了,自古没有女子为军师的道理啊! 百官的质疑甚至是反对,燕弘添似乎都已经习惯,威严地说道:“君无戏。” 一句君无戏堵上了所有人的嘴巴,皇上说出去的话,岂能儿戏? 顾云大方地回道:“谢皇上。”于是,顾云不仅随军出征了,还附带得了个军师的头衔。 接下来的宫宴自然还是吃吃喝喝,百官心里却都在暗暗观察着。皇上一脸高深莫测,皇后脸色铁青却隐忍不发,夙将军看上去似有满腹的怒火却无从发泄,刚刚出尽风头的青家小妹倒是一副异常冷静的样子,不过,最让众人不解的,是清妃娘娘—— 她为皇上诞下龙子,自家姐妹也很争气,得到楼相和夙将军的独宠,稳坐正妻之位,有小皇子和楼夙两大家族撑腰,以后这后宫之中,恐怕就连太后、皇后,都要忌惮她三分才是,为何她一副惊魂落魄的样子? 在这样并不算融洽的气氛下,宫宴以太后一句“小皇子累了”为由,圆满结束。燕弘添率先起身,却看见青枫还呆呆的坐在凳子上,眼睛盯着地下一点,两只手紧紧的交握着,还在微微的抖。燕弘添剑眉微蹙,走到她身边时,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青枫像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弹跳起来,一双大眼惊恐又茫然的瞪着燕弘添,燕弘添暗暗惊讶,她这是怎么了?青末不是毫发无损吗? 与燕弘添直视永远需要勇气,而现在的她,没有。青枫终于在那双黑眸的审视下回过神来,挣扎着后退一步,避开燕弘添的手,轻声回道:“今天太累了,我……我要回去休息。”说完青枫草草行了礼,让如意把孩子从老嬷嬷手里抱过来,就着茯苓的搀扶,朝清风殿的方向走去。 看着那道看似优雅,实则惊慌失措的背影,燕弘添满眼兴味,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近日以来难得的笑意,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爱妃怕成这样呢? 一路上,青枫的手都死死的拽着茯苓的胳膊,力量大得茯苓只有紧咬着下唇才能压抑住因疼痛而快到嘴边的呻吟声。一行人匆匆回到青枫殿,青枫拉着茯苓,抓着如意,三人进了屋内,青枫砰的一声把门紧紧的关上,背靠着木门,黯淡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脸色,却能听到她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 茯苓上前扶着她,急道:“主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好一会,青枫才定下心神,低声说道:“如意,你把孩子抱进里屋,好好照看他。” 如意自然也看出青枫的异样,但是只要有茯苓,怎么也轮不到她来陪伴。如意诺诺的回了一声:“是。”抱着孩子进了内室,不一会,便麻利的点了两盏灯。 烛火透过屏风映进花厅,茯苓终于能看清青枫此刻的样子,她直直的站着,身体的力量却似乎都依靠着背后的门板支撑着,双眸紧闭,手垂在身体两侧,此刻的她,比刚进门的时候,似乎平静了一些。 “主子……” “让我静一静。”暗哑的声音让茯苓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只能静静的陪在一边。 青枫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对于晚上发生的一切,她一头雾水,这一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人说什么她都可以不行,但是今天,她是亲眼所见,小妹那英姿飒爽的风采,以一敌八的气势,那里还是以往生性懦弱、素来娇弱的小妹?!回想着与大姐、小妹为数不多的几次相见,她们说话的神情,她们的性格,她们的表情,她们的…… 一种莫名的恐惧侵袭着她的心,她们还是和自己一起长大、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姐妹吗?心中的疑惑她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分毫,但是解不开这心中的疑团,她一刻也不能安下心来! “茯苓!”青枫忽然大叫一声,本来就站在她身边的茯苓赶紧回道:“奴婢在这。” “帮我!” 什么?茯苓还没反映过来,青枫忽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帮我……帮我查……” 青枫压抑到颤抖的声音茯苓根本听不清楚,只能问道:“查什么?” “查……青灵和青末!用尽所以人脉和渠道去查,我要知道她们到了穹岳之后,做的每一件事情!越细越好!” 查青姑娘和楼夫人?!茯苓万万没有想到,主子这般惊恐和慎重,居然是要查自己的亲姐妹,这是为什么? “要快!尽快!”她真的不能等,她想要知道真相! 茯苓从没见过青枫这般模样,即使此刻她一肚子的疑问,却也知道不是问的时候,将她扶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茯苓安抚的回道:“好好,奴婢马上去办,您别着急。” 看她安静的坐着椅子上,茯苓轻轻舒了一口气,悄悄退出门外。 青枫觉得自己身体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手紧紧的环着两只胳膊,忽然觉得好冷,从心底生出来的寒意。 如果她们真的不是大姐和小妹……不,不会的,不可能…… 爹,娘,枫儿好怕……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36章疑窦丛生1 > 翌日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清妃青氏,肃雍德茂,温懿恭淑,兴宗室,育麟儿,朕心甚慰。今吾儿满月,赐名:挚,居出岫宫。钦此。” 巳时三刻,早朝刚下朝,圣旨立刻便送到了清风殿内。内务太监尖细的声音高亢的宣读完圣旨,跪在地上的正主儿不知是高兴过头还是根本没在听,仍是一动不动的愣在那里。 如意跪在青枫身后,久久没有听见动静,悄悄抬起头来,只见自家主子双眼放空的盯着地面既不领旨也不谢恩,内务府总管吴公公举着圣旨,也不敢叫她,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如意往前挪了一小步,小声提醒道:“娘娘?” 青枫身子微微一震,似回过神来,又似还在神游太虚,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枫话回得有气无力,但好歹是接旨了,吴公公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将圣旨交到青枫手里,跪地请安道:“恭喜清妃娘娘,恭喜挚皇子。” 如意扶着青枫到花厅主位上坐下,青枫将圣旨就这样随手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冷淡的说道:“都退下吧。” “是。”行了礼,吴荣立刻退出屋外。他大半辈子都在宫里当差,服侍过无数主子,这位清妃娘娘是他见过最怪异的一个,今天是皇上赐名的大好日子,她却一副冷冰冰,要死不活的样子,这样的主子多半难伺候。 一室的人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沈瑶在内室哄着小皇子。青枫还是这般不不语,神色冷凝的独坐在那里,娘娘都坐了一宿了,不累吗?看了一眼矮几上的圣旨,如意微微一笑,说道:“娘娘,皇上赐这个‘挚’字好啊,定是取了‘挚爱’之意!” 青枫灰暗无神的眼抬了一下,嘴角微微扯动,勾起一抹算不上笑的弧度,回来这些天,他连看都没过来看他们母子一眼,挚爱?何必自抬身价。挚……也有“攫取”之意,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最难猜度是君心,她现在也不想去猜,她在等,等茯苓给她一个答案。 “娘娘……” “本宫想静一静,你进去照顾小皇子吧。” 如意还想说些什么让她开心一点,青枫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如意只能悄声退回内室,才刚进去,就看到沈瑶正在给小皇子喂奶,如意毕竟还是云英未嫁的小女孩,立刻把脸扭到一边,自然也就没看见沈瑶把什么东西悄悄收到袖子里。 青枫从不知道,原来等待竟是这世上最大的煎熬,渴望得到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时间每走一刻便多出一份惶恐。哪怕是在天牢里充满恐惧的夜晚,甚至是破庙中自尽的瞬间,她都没有觉得时间是这般的难熬过。 “主子?主子……”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青枫猛地抬起头,才发现茯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她等了一夜,就是为了等到茯苓回来,此刻她就站在她面前,青枫却又怕了起来,双手抓着茯苓的手心,好一会儿才敢开口问道:“怎么样?” 冰冷的手,苍白的脸,主子的样子很是憔悴,看样子怕是一夜没睡,她仍是想不明白,主子为何要查自家姐妹,即便要查,又何以这般惊惶急切? 茯苓久久不回话,青枫急了:“到底查到没有?” 青枫明明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却又急迫成这样,茯苓咽下劝她休息的话,无奈的微微点头。 “到你房里去说。”青枫抓着茯苓的手,匆匆往侧院厢房跑去。 门才刚刚合上,青枫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查的如何?” 茯苓把门关好,扶着青枫到椅子上坐下,没有让她久等,从青灵如何进丞相府,到如何在大殿验尸,如何助单提刑破黄金旧案,如何为刑部验失心女尸,茯苓把能查到的消息一一细细说来,“楼夫人初到穹岳,未进丞相府,就被村民掳去了,后来……” 一晚上的时间,茯苓能查到这么多,已是不易,青枫最关心的,只有一点。“她……真的在大殿之上……剖尸?” “是,奴婢昨晚找到当时在大殿之上拉起帷幔的宫女和太监,据他们所,楼夫人确实在大殿之上给北齐公主……剖胸验尸。” “是他们亲眼所见?难道单御岚就没有上前帮忙?”青枫问得又快又急,可以说是咄咄逼人。茯苓看了一眼被青枫抓得咯咯作响的木椅扶手,总觉得这其中哪里不太对劲,却也不敢欺瞒她,“是亲眼所见,奴婢还单独逐个询问,几人所说的细节都对得上。单大人只站在一旁,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上前帮忙。” 果然是真的吗?早就听人说过大姐在大殿上验尸,她从来都没有信过,一直以为是单御岚为了安抚北齐王子,让姐姐验尸不过是做做样子,原来一直蒙在鼓里的,只是她而已。 深吸一口气,青枫小心翼翼的问道:“青末……青末呢?” “将军府纪律严明,青姑娘也极少出府与人接触,不好查证,好在青姑娘在夙家军中声望极高,据将军府守将所,青姑娘一入府就和夙羽将军比试操练新兵,且大获全胜。” 练兵?末儿几时会练兵?回想昨夜青末那漂亮的箭术,青枫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若是验尸可以解释为大姐天生聪颖,通读医术,无师自通,那武功总不可能一朝一夕练成吧?若是这个青末会武,那她,定不是她的末儿! 斟酌再三,青枫才颤声问答:“在将军府众人心中,她……武功如何?” 主子真是好姐姐,定是担心自家妹子在将军府受委屈吧,茯苓笑道:“青姑娘的武功,自然不能与夙凌将军比,但是在将军府里也少有对手,据说夙羽将军也是她的手下败将。”查了一夜,她不得不承认,青家三姝名满六国,果真是名不虚传。 茯苓是真心称赞,青枫的脸色却因为她的话,越发苍白。其实这个结果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在脑海里回旋,她只是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现在茯苓告诉她大姐能验尸,小妹会武功,这样的她们还是她的姐妹吗? 如果不是,她们又是谁? 是谁?! “主子?!”青枫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茯苓连忙扶住软倒的她,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如意的声音:“娘娘……” 屋内久久没有回音,如意更大声的叫道:“茯苓姐姐,你在吗?” 茯苓扶着青枫,又不能出去开门,门刚才也锁上了,茯苓只能大声回道:“什么事?” “挚皇子他好像有些不舒服,浑身发热……” “孩子……”靠在茯苓怀里的青枫猛地坐直了身子,快步起身,冲到门边打开门,急道:“他怎么了?” 如意吓了一跳,赶紧回道:“挚皇子好像病了,身体好烫,您快去看看吧。” 青枫急得快步跑回屋内,刚推开门,就听见孩子哇哇的哭声,青枫心疼的从沈瑶手里接过孩子,小家伙本来身子就热,再这样大哭了一场,整个脸憋得红红的。青枫把脸靠近孩子的小脑袋,感受到一股灼热之气袭来。 “怎么这么烫?刚才不是好好的?!”昨晚开始,她就一直想着大姐和小妹的事情,直到现在才好好抱抱孩子,都怪她没有照顾好他。一夜的煎熬再加上此刻的自责,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看她这样,如意和沈瑶惊得双双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小皇子本来已经快睡了,不知怎的忽然就哭了起来,奴婢刚才摸他额头,才发现他身子烫得厉害。” 茯苓轻轻抚上孩子的手腕,发现脉象有些奇怪,不过小孩的脉息本就比较弱,茯苓也没给孩子诊过脉,只能安慰道:“主子别太担心,可能是满月那日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碍的。” 茯苓是医女,她都说无碍,应该没事的。平复下六神无主的心,青枫问道:“请御医了没有?” “岚儿已经去请了,奴婢再去看看。”如意赶紧起身退了出去,看来只请林御医还不够,应该再把王太医也请来才是,若是小皇子有什么闪失,她们掉几次脑袋也担待不起。 把孩子抱在怀里哄了一会,他身子虽还是烧得很,好歹是不哭了。青枫七上八下的心才算安定了一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青枫轻声叫道:“茯苓……” 茯苓躬下身子,青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去把我姐姐请过来,现在就去。” “是。”茯苓连忙点头,楼夫人会验尸,或许医术也很厉害也说不定。 “等等。”茯苓刚要出门,青枫又说道:“就说我很想念她,让她进宫一叙,小皇子发烧的事情不要告诉她。” “是。” 为何不能告诉楼夫人呢?从昨晚到今天,茯苓已经一肚子疑问了,只可惜看主子紧张的程度,从她那只怕是不会得到答案的。 青枫将儿子抱在怀里,看着儿子安静而微红的小脸,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呼吸,昨夜至今一直惶惶不安的心似乎缓缓平静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37章疑窦丛生2 > 即使别人之凿凿,她还是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大姐和小妹真如他们所说,所以……她要亲自确认才甘心。 早已过了换岗的时间,明泽仍是等在清风殿外,昨夜发现黑衣人的事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是既没抓到人,清风殿内更没有任何异状,他也不想费事报上去。等了一宿,不过是为了能和她说一句小心,只是在这殿外站得越久,他越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再等下去又能怎样,一个侍卫,怎么能和一位娘娘私下说话?还是罢了吧! 明泽站直身子,正要离开,一道熟悉的浅蓝色身影从里面快步走出来,明泽想也没想便叫道:“等等。” 茯苓脚步一顿,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你叫我?” 这是什么表情?他叫她值得这般惊讶,明泽心里暗暗腹诽,脸上仍是那幅冷冰冰的样子,“昨晚我发现附近有黑衣人出没,你让她……清妃娘娘多加小心。” 茯苓听到黑衣人几个字的时候,心下一惊,倒是没注意明泽不经意低声说的那个“她”字,只急着问道:“他闯进清风殿了?” “没有。” 需要这般暗暗的提醒,看来他是没抓到人,估计连那黑衣人是谁要去哪也不清楚吧。“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想起主子的交代,怕出宫的时间晚了,说完茯苓行了个礼,对他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明泽留在原地眉头微蹙,茯苓的笑如春风轻抚般轻柔,任何人都会觉得很舒服吧,只是他忘不掉的,却是雨夜里那一抹狼狈而绝丽的笑颜。 孩子身体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了,青枫抱着孩子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这时如意领着王智杨、林丰两位御医匆匆赶来,两人进门就跪拜行礼:“参见清妃娘娘,娘娘千岁……” 青枫哪里还去理会这些虚礼,急道:“好了,别多礼了,快给皇儿诊治,他身子热的像要烧起来似的。” “是。” 青枫将孩子轻轻放在大床上,看着两位御医一一为他诊脉,她很想知道孩子的病情,又不敢打扰御医,眼光在孩子和御医之间来回流转,这时候御医就算一个皱眉的表情,就足够让她心惊肉跳。 好不容易,王智杨收了诊具,离开了床沿,青枫连忙问道:“王御医,皇儿他如何?” “娘娘请放心,挚皇子未足月便降生,身体孱弱,这次应该是感染了风邪,热不能发,故此高热来得又急又猛,待下官煎几副药,给挚皇子服下,应无大碍。” 无碍吗?青枫还是不放心,回头问还在床前诊脉的林丰:“林御医?” 王智杨乃是皇上御用御医,又是黄老太医的亲传弟子,林丰自然不敢反驳他的诊断,再说小皇子的脉息有力,只是高热不散而已,王御医说无碍,那便是无碍了。林丰连收回手,附和道:“正如王御医所,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青枫轻轻舒了一口气,“如意,你随御医去取药。” “是。” 得到两位御医的保证,青枫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一些,也能坐下来歇会,将儿子抱在怀里,怔怔的盯着他红红的小脸,青枫什么都不想去想,只静静的这么看着他就好。 “娘娘……娘娘?”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几声低唤,青枫愕然的抬起头,沈瑶指了指屏风外,青枫这才发现,外面站了两个人。两人等了好一会她也没有回话,茯苓轻柔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主子,楼夫人来了。” 青枫身子不由抖了一下,没有了以往得见家人的欣喜和期待,现在的她只觉得心砰砰直跳,紧张不已又惴惴不安,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青枫才回道:“进来吧。” 卓晴刚走进内室,就觉得青枫有些奇怪,她坐在床上直直的盯着她看,脸色白中泛青,像是从没见过她似的。与昨日满月宴时相比,今日的她神情恍惚,憔悴许多。不过即使现在她看起来情况很糟糕,却还是将孩子抱在怀里,卓晴摇摇头,劝道:“带孩子是很累的,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姐姐特有的清润嗓音在耳边响起,青枫眼睛一红,赶紧低下头,掩下眼中因情绪起伏而涌动的波澜,轻声回道:“嗯,昨晚孩子一直闹,我只是睡得不太好而已。” 照顾婴儿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卓晴只当青枫是真的太累以致精神不济,她今日怪异的模样,卓晴倒也没深究。 再次抬起头来时,青枫平静许多,对着身旁的茯苓和沈瑶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 两人依退下,卓晴看向青枫怀里的宝宝,孩子闭着眼睛,小小的眉头却还是皱着,两只小手握成拳头,不时的动几下,卓晴笑道:“这孩子倒有几分燕弘添的影子。” 青枫没接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给你抱抱。” “好。”卓晴也没多想,把孩子抱在怀里。在她看来,小孩子就是天使与恶魔的综合体,看着很可爱,折腾起人来可够呛的。刚接过孩子的时候,卓晴只觉得他软绵绵的,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孩子不对劲。隔着厚厚的衣服,还是能感觉一股热浪袭来,卓晴看向怀里的小家伙,刚才只当是孩子肤色粉嫩,现在仔细看来,这孩子的脸颊和前额红得不太正常。卓晴伸手轻抚了一下孩子的额头,遂即说道:“他在发烧。” 发烧?青枫猜想她是说孩子发热的事情,淡淡的回了一句:“嗯。” “你传御医给他看了吗?” “御医说小婴孩发热是常事,没什么大碍。” 青枫似乎并不重视的语气,让卓晴皱起了眉头,“婴儿发烧虽然很常见,但是也很危险,若是他的体温在短时间急速高升很容易导致短暂抽筋,他又是早产儿,抵抗力本来就弱,你不能掉以轻心。” 卓晴将孩子平放在床上,轻轻解开包的严严实实的衣领,孩子脖子的位置比脸更加红,还有些许红肿,不需要借助嘴,鼻子能正常呼吸,卓晴俯下身子贴着孩子的胸口听了一会,肺部也没有太多杂音,看样子不像是普通感冒引起的发烧,像是炎症引起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青枫一边问着,一边仔细的观察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青枫都没有放过。 卓晴初步检查觉得可能是扁桃体发炎导致高烧,心想宫里有什么多御医照顾着,孩子应该没问题,便随口说了几句孩子高烧应急的常识:“屋里的火盆都撤了吧,窗户也别关这么紧,给他多喝点水,孩子发烧,就算下午退了,晚上体温也很容易又上来,你们就幸苦点,多注意他,要是晚上体温实在太高了,就用温水给他敷头颈、腋下、手心脚心,记住别用太凉的水。” 卓晴说完,也检查得差不多,一边给孩子系好衣服,一边问道:“记住了吗?” 好一会,青枫也不回答她,卓晴奇怪的抬头看去,青枫仍是那样盯着她,比她进门时的目光更加专注,似要将她看穿一般。卓晴也不说话,任由她看着,只是那双莹亮的双眸竟渐渐染上了湿气,卓晴心下一愣,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亲密无间,也许别人需要通过验证她胸前的字来证明她是不是青灵,青枫却根本不需要。刺青再精妙,母亲能做到,也一定还有人能做到,可是很多东西是伪造不了的。大姐脸上每一颗小痣,每一道笑纹,甚至指甲的弧度,手掌的纹路,她都清清楚楚。青枫无比的肯定,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姐姐!只是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温婉的笑,眉宇间总凝着丝丝暖意,现在这个人,说话做事干净爽快,神色清冷。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这具躯体里,装的是另一个人一般。耳边响起的还是熟悉的声音,青枫觉得眼前的人似乎与记忆中的大姐交叠了,但那清冽的眼神,又让她们怎么也融合不到一起。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问眼前的这个人,青枫喃喃低语:“为什么,你要和以前不同?” 卓晴眉锋微扬,她似乎知道青枫今天行为怪异的原因了,想了想,卓晴平静的回道:“我真的不知道,以前的青灵是什么样子的。让你疑惑和失望了,我很抱歉。” 不记得了吗?仅仅是失忆忘了吗?她的种种变化岂是一句失忆能解释?但若不是失忆,这个人怎么能这般坦然淡定的面对她?青枫不想再去思考,再去推敲,直视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青枫沉声问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姐……” 那双眼睛焦急而惊惶,同时也清澈澄明,卓晴知道,这时候的青枫拒绝一切的欺骗。其实她从来都没想要欺骗青枫,只是以前不知从何说起,如何说起,既然现在她已经感觉到,那么今天是不是就是一个坦的好机会呢? 青枫屏住呼吸的等待着,“我……”卓晴才刚说出一个字,一阵纷杂的吆喝声从远处响起:“失火啦!失火啦!”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38章疑窦丛生3 > 突来的意外打断了卓晴的话,青枫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因为此刻她就已经在担心,如果这个人说出“我不是”,自己又该怎么办?! “主子!”紧闭的门被茯苓一把推开,她神色有些慌张,不等青枫开口,已经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冷宫失火了!” 失火?青枫还有一瞬间的懵,随即想到冷宫里住着的人,心中大骇,倏的一声立刻站了以来,片刻思量后,大声叫道:“来人!来人!” “娘娘?”门外,岚儿怯怯的声音传来。 “岚儿,沈瑶过来。” “奴婢在。”青枫的语气很急,两人不敢耽误,小跑进了里屋,只见小皇子被平放在床上,两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娘娘交代了一声“好好照顾皇子。”便快步向院外走去,茯苓也匆匆的跟了出去。 青枫火急火燎的走了,倒像是忘了卓晴的存在一般。不过是冷宫失火而已,青枫为什么急成这样?急到连孩子发烧都要赶过去的地步,卓晴觉得很蹊跷,决定跟过去看看。 青枫走得很快,卓晴一路小跑,才勉强追上。不远处,已能看见烟雾,刺鼻的烟味渐渐弥漫,吵杂的人声也越来越近,卓晴猜想,冷宫应该快到了。奇怪的事,刚才还脚下生风的青枫此刻脚步反而慢了下来,有点闲庭信步的感觉,卓晴不动声色,仍是慢慢的跟着。 前方越来越吵杂,青枫扬声叫道:“嚷嚷什么?” 清润的嗓音带着几分不耐,几分慵懒,总之不像着急的样子,卓晴眼眸微眯,一边观察青枫,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烟尘很大,却没有热浪袭来,估计火势不大,又或者已经灭了。 听见女人的声音,一名太监小跑过来,一副要骂人的样子,但是一看清来人,那太监脸色微变,立刻跪下请安道:“清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枫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 “回娘娘话,奴才是内务府管事太监张顺安。” “起来吧,这冷宫好好的,怎么会失火?” “冬日天干物燥,冷宫附近一向没人打理,可能不知哪里来的火星字,就着火了,娘娘不用担心,火势不大,估摸着已经灭了。” 此时烟雾确实消散了一些,青枫抬眼看去,除了救火的太监和宫女外,没有看见其他人,甄箴去哪了?青枫心里很担心,嘴上却不饶人的说道:“冷宫里的人呢?都烧死了?” 救火的人全都呆呆的站在一旁,他们当时只顾着救火,冷宫里的人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谁会去理会,现在青枫问起,竟没人答得上来。张顺安冷汗直流,正要派人进冷宫查看,一个头发散乱,满身灰尘的女子忽然上前一步,回道:“我家主子病了,躺在里屋不能下床。” 青枫微微眯眼,才看清那被熏黑的人,竟是舞儿?!心下更加忧心,脸上却不能动声色,冷笑一声,青枫哼道:“病了?什么病这么严重,本宫倒要进去看看。” “娘娘,这里烟尘太大,你身子金贵,还是……”张顺安赶紧上去劝阻,青枫丝毫不理她,仍是走进了冷宫,张顺安还想追上去,却被茯苓拦在宫门处。 张顺安不敢再多,心中不禁感叹,罢了,嫔妃之间,这种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他也见得多了。 青枫进了冷宫,茯苓尽职的守到门口,看样子旁人是休想进去了。卓晴走到冷宫围墙边,眼光落在几处焦黑之地,不禁微微皱眉。 和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屋里一如既往的空旷,放眼看去,没看到甄箴的身影,青枫有些急了,扬声叫道:“甄箴?” “甄箴?” 青枫连喊了几声,房间北侧的帘子忽然动了一下,青枫看过去,甄箴正从里面走出来,那门帘不大,若不细看,怕是会忽略掉。 “是你?”甄箴显然也没有想到来人竟是青枫。 青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容颜有些憔悴,脸上惊慌之色渐退,身体也没看出有什么大碍,收回视线,青枫低声问道:“孩子呢?” 甄箴迟疑了一会,回道:“在这。”说完她转身掀开布帘,进了身后的房间,青枫快步跟了上去。 小间里也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陈旧的木箱子放在窗边。小间北面是一大面窗户,窗纸早已破损,冷风一直往里灌,冷得很,不过这里空气确实比外面清爽许多。甄箴又看了青枫一眼,似还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轻轻打开了那虚掩的木箱子,一个瘦小的孩子正安静的躺在一堆衣服上面睡着了,瘦弱的身子几乎被衣物淹没,只留下一张小小的脸在外面。青枫皱眉:“怎么把孩子放在箱子里?” 甄箴脸上也闪过一丝心痛,随即低下头,回道:“外面着火了,我担心有人进来会看见他,所以……” 刚才那么大的烟……青枫问道:“孩子哭了没?” “刚开始烟大的时候哭了一会,不过他哭声向来不大,后来我把他抱到窗边,他就不哭了。”看到青枫眉头皱的更紧,甄箴赶紧说道:“真的只哭了一会!那些人都忙着救火,应该没听到。” 万一有人听到孩子的哭声,传到皇后耳朵里……甄箴何其敏锐,看青枫脸色稍稍有变,立刻猜到她心中所想,急道:“孩子你不能带走!” “可是……”不等青枫继续说,甄箴大步走到木箱前,将青枫逼退两步,那本来还算温婉的脸上,尽是厉色:“你要把他带走,除非我死!” 决绝的语将青枫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孩子是母亲心尖上的肉,她怎么会不懂?想到自己屋里的孩子,青枫的心瞬间就软下来了,轻叹一声,青枫回道:“罢了,你照顾好他,我让林御医过来给你和孩子把把脉。” 青枫没有强行把孩子带走,甄箴有些惊讶,终是松了一口气,“谢谢你青枫。” 青枫摇摇头,谢什么?后面的事还不知道如何呢。 青枫也不在房内久待,出到门外的时候,火烧过后的烟雾已经散去,只留下一地水渍和浓重的烟味。青枫扬声说道:“来人,去宣林御医过来,再怎么说,她也曾经是皇上的女人。” “是。”张顺安使了个颜色,身后的小太监立刻一溜烟往御医苑跑去。 青枫正想和茯苓说什么,一转头就看见卓晴蹲在一处燃烧过的灰烬旁,不知道在看什么。她什么时候跟来的?青枫走到她身后,问道:“怎么了?” 卓晴手里拿着一根烧了一半的树枝,轻挑开脚边的灰烬,头也没抬,低声回道:“起火的点不止一个,这火像是有人故意放的。这样的烧法,火是烧不大的,但是烟会很厉害。” 青枫飞快的扫了一眼周围,眉头皱得更紧,冷宫门前的围墙边,确实有几处成堆的灰烬,看起来很不自然。看来这个纵火者倒不见得想要烧了这座冷宫,那么他弄这一出,是想让人注意冷宫,还是针对甄箴?又或者孩子已经暴露了? 青枫心下有些乱,看着半蹲在地上的大姐素净的侧脸,那双眼睛冷静清明,心下不禁更乱,暗暗深吸一口气,青枫继续问道:“你还能看出什么?” 松开手中的树枝,卓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回道:“不能。”纵火者手法不算高明,只是这么多人来救火,很多痕迹都被破坏了,她是无能为力的。如果顾云在这的话,应该能比她看到更多的线索,可惜夙家军训练有素,今日一早,已经出城围剿海盗去了。 青枫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有点安心,心思百转千回间,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嘴张了张,终只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卓晴点头,微微一笑,回道:“好。你若有什么想问的,再找我。” 卓晴话中似意有所指,但她笑得坦荡,倒叫青枫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些。青枫转身叫道:“茯苓……” “让她留下来帮你吧,我进出皇宫几次了,自己会出宫。” 心想冷宫的事情确实还有很多需要茯苓善后,青枫也不再坚持,卓晴挥挥手,转身走了,清瘦的身影走得很快,坚定而利落,盯着那道背影,青枫怔怔的出了神。 大姐,是你吗? 是你吗? “主子……”冷宫门口还围着不少人,茯苓轻唤自己主子。 青枫恍惚间回过神来,想到冷宫里那对母子,头隐隐作痛收回。 “张公公。” “奴才在。”张顺安连忙上前。 青枫冷冷的说道:“皇上日理万机,太后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皇后娘娘身体也不太好,就不要再因为这些繁杂的琐事,去烦扰他们了。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要懂得为主子分忧。” 张顺安自然不是蠢人,心下明了,回道:“娘娘教训的是。” “行了,该清理的东西清理好,没事的人该散就散了。” “是。” 她也不便在这里多留,朝茯苓使了个眼色,茯苓微微点头,青枫转身离开。 “恭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枫不用转头也知道,背后又是跪了一地的人,喊声也整齐嘹亮,只是她却一身疲惫,只想快点回到儿子身边。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39章丧子之痛1 > “萧雨。”低低的声音在大殿里忽然响起,盯着窗外枯叶发了一个下午呆的萧雨有一瞬的茫然,站在她身后的小宫女指了指皇上所在的方向,萧雨赶紧回道:“奴婢在。” “今晚传膳清风殿。”燕弘添仍是低头翻看着奏折,低沉的音色里不难听出淡淡的愉悦。 萧雨会心一笑,回道:“是。”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寂静,只听得屋外风吹落叶的沙沙声和奏折不时翻动的声音,萧雨看了看天色,轻声提醒道:“皇上,快酉时了。” “嗯。”将手中的奏折批完,燕弘添起身。好些日子没去看他们了,按照青枫的脾性,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不舒服了,想到她一会说不定还会给他摆脸色,燕弘添没来由的心情很好。 寒冬已至,马上要入夜了,外面冷得很,萧雨拿起外袍送到燕弘添身侧,高进快步走了进来,“皇上,单大人求见。” 燕弘添剑眉微微皱了皱,拿着外袍的手停顿了一会,复又坐下,回道:“宣。”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单御岚表情严肃,眉宇间满是忧色,手里握着一本册子,燕弘添目光扫过他手里拿着的册子,一边喝着热茶,一眼冷淡的问道:“有何事要奏?” “关于……军粮案。”说完,单御岚也不多说,将手中的册子递给高进,高进捧着册子呈给燕弘添。 “夙统领已经清点了军中粮房,具体清单均在此册之中。案子中与林博康合谋的南方商旅,属于西南属地林家所有。一直做着贩卖布匹、粮食的营生,他们的粮食多卖到灾荒之地,或卖给边陲小国,每年少说有数百万两银子入账,在南方算是颇有实力。”单御岚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皇上的脸色,随着册子的翻动,燕弘添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大的表情,只是盯着册子的黑眸暗得深不见底。 “册子留下,你先退下吧,明日早朝后,你和夙任再到御书房来。” “是。”单御岚心思回转,惊讶于皇上此刻竟不急于细问此事?那册子上清楚记载着各个军需粮仓粮食短少的数量以及粮食品种的优劣情况,经过盘点,很多粮草库存数量都有短少,甚至多数供给新入伍士兵的米粮都是最劣等的陈年糙米,大多数士兵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有军粮可吃已经很满足了,自然不会计较米的好坏,若不是这次仔细盘查,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夙任把这个册子给他的时候,一向好脾气的他都气得不轻,皇上居然没有发难。这军粮案,皇上授意他深挖,但是要挖到何种深度,他一时还猜不透。 单御岚早早的告退了,燕弘添却是久久的坐在案前未再起身,常年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萧雨和高进自然知道,皇上此刻心情绝对不似他看起来这般平静。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两人对看一眼,却没人敢上前提醒。 燕弘添这一坐,竟坐了两个多时辰,萧雨端着已经来来回回热过四五次的汤,硬着头皮,走到案桌旁,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用些参汤吧。” 燕弘添黑眸微抬,冷冽的眼光如刀一般锋利,萧雨吓得抖了一下,托盘上的汤洒出来了一些,汤匙“哐当”一声从碗边滑到托盘上,清亮的声音在静静的大殿里回响,同时也将燕弘添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看到萧雨已经惊得跪在地上,燕弘添有些恼的将手里的册子甩到了一边,对着萧雨低声说道:“起来吧。” 一边说着,他还拿起了托盘上的参汤喝了起来,萧雨微微抬头,看见燕弘添的脸色如常,才起身退到一旁。 喝着暖暖的参汤,燕弘添这才想起说过今晚要去清风殿用膳,抬眼看去,殿外早已漆黑一片,燕弘添剑眉再次蹙了起来。 萧雨心思剔透,看到皇上拿着汤碗看着门外皱眉,自然懂得他的心思,小声说道:“早些时候奴婢已经到清风殿传话,说皇上不过去用膳了。” 燕弘添低低的“嗯”了一声,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又要拿起那本小册子。皇上已经在御书房处理朝政一整天了,再忙下去,又不知道是几更天了,萧雨想了想,说道:“不过……挚皇子好像得了热病,下午请了王御医和林御医过去诊治。” 果然萧雨话音未落,燕弘添立刻回头盯着她问道:“如何?” “并无大碍。”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 燕弘添忽然起身,萧雨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出门一般,立刻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袍给他穿上。燕弘添理了理衣襟,大步出了御书房。高进跟着燕弘添身后,出去的时候对着萧雨伸了伸拇指,萧雨白了他一眼,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又是夜,明泽习惯了夜晚当值,也喜欢夜晚当值,清静。不过自从上次发现有黑衣人出没以后,他便格外警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就像现在,安静的宫道上,黑暗中似有人疾步而来,明泽低呵一声:“谁?” 来人却不回话,明泽手缓缓握住了腰间的长剑,黑影渐渐走近,过来的好像是两个人,明泽眯眼看去,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他终于看清,来人竟是……皇上? 已快三更天了,皇上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也没让人通传。明泽心里疑惑,却并不多话,只是沉默的半跪在地上请安。 燕弘添对他的警觉很是满意,只微微抬手,也没说什么,便进了清风殿。 冬夜太过寒冷,天色也晚了,守夜的小太监坐在石阶边上,靠着栏杆避风,听到院内有脚步声,抬眼看去,这一看,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皇……皇上!”一想到还没告诉屋里的人接驾,小太监又赶紧哆嗦着想去叫门。 “退下。”背后响起一声沉冷的声音,小太监缩回手,赶紧退到石阶下去。 今晚守夜的是茯苓,昨夜查了一夜,白日又忙了一天,她自己也很疲累,门外的小骚动,她也没听到,直到敲门声响起,茯苓才惊醒。茯苓疑惑了一会,却还是极快的开了门。 打开门一看,一身黑袍立于门外的,正是当今皇上,茯苓不禁惊道:“皇……”燕弘添摇了摇头,茯苓立刻噤声。 屋内只有花厅里点了一盏小油灯,光线暗得很,茯苓赶紧点灯,再回头看的时候,燕弘添已经进了内室。 茯苓拿着油灯走到屏风旁边,就看见皇上站在床沿,看着床上一大一小的身影。茯苓想了想,终是没有走进去,只将油灯放在屏风外的矮柜上,便悄悄退了出去。 床很宽很大,这母子俩却紧紧的靠在一起,青枫睡在外面,侧身躺着,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孩子的脚上,小家伙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两只小手曲着放在脸旁边,睡梦中头也向着娘亲的方向偏着。 燕弘添怔怔的盯着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心里缓缓流淌过一股暖流。在床沿边坐下,燕弘添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小家伙的额头,有些热,温度倒不算很高,只是他一路走来,手上太凉,刚才那一摸,床上的小人儿抖了一下,两只缩在胸前的小手也无意识的动了动。 看着那轻轻握成拳头的小手,燕弘添不禁想起现在还留在御书房里那张印着他的小手印和脚印的画卷,心念一动,便轻手轻脚的抓起一只小手,放在手心上比较。他的一个小手掌竟还没有自己的一个手指长,燕弘添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将那只小手握在掌心,温温的,软得不可思议。燕弘添沉浸在这种温软的悸动中,小家伙却好像有些不耐烦了,睡梦中还动了一下,燕弘添怕吵醒他,不得不松开手,帮他掖好被子,小家伙小手又在空中挥舞了两下,终于老实了,燕弘添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燕弘添低头看向身旁安睡的女人,他来了有好一会了,她却毫无所觉,睡得很沉,暖暖的烛火映照下,她的脸色仍是不太好,眼底的青黑色很扎眼,即使是睡着了,都能感觉到她一身的疲惫。燕弘添轻轻将覆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她侧身睡着,脸上那两道疤痕也直直的映入眼中,平日里她或怒或笑,燕弘添倒也不太在意她脸色这两条疤痕,如今她静静的睡着,那两道疤痕就显得格外的狰狞,破坏了青枫本该完美倾城的脸。 瞪着那两道碍眼的伤疤,他不禁感叹,这个女人真的够狠,对自己也绝不手软,宁死也绝不会求饶,但是对着她的姐妹,她的儿子时,她又有着万种柔情。他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让他有些着迷,想将她的柔情拽在手里。 茯苓以为皇上今晚会在这安歇,不想小半个时辰之后,皇上便出来了,茯苓赶紧迎了上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40章丧子之痛2 > “怎么回事?”皇上脸色微愠,每一个字落下都很轻,像是怕吵醒里面的人,但是茯苓听来,心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昨日满月,挚皇子好像着了凉,今日开始发热,御医来看过了,说无大碍。主子这两人悉心照顾皇子,怕是……累了。” “好生照顾。” “是。” 直到燕弘添的身影消失在屋里,茯苓才敢抬起头来。悄悄走进内室,主子和小皇子都睡得好好的,身上还加盖了一床被褥,茯苓微微一笑,以后的日子应该会越来越好吧。 冷宫失火之事,竟就这样过去了,青枫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时确实风平浪静,再加上这孩子的热病总不见好,也占去了她大多数心力,其他的事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平日里,王智杨巳时过来问诊,今日还未到巳时,他便来了,身旁还跟着一名年纪比他略大的男人,那男人身材干瘪,山羊一般的胡须最为惹眼,青枫看了他一眼,问道:“王御医,这位是?” 王智杨赶忙回道:“胡御医与臣同为黄老太医门生,在西太后身边伺候,昨日回宫取些药材,臣特意请他过来,一同为小皇子诊治。” “娘娘万福。”那胡御医行了礼,便又安静的退到一旁,眼睛一直盯着床上的皇儿看。 他的目光让青枫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随即随口问道:“西太后她老人家可好?” “太后安好。”那位胡御医回着话,眼睛却仍是不离皇儿,甚至走到孩子床前,开始为他诊脉。 青枫看他神色严肃,眉心紧蹙,心不由又提了起来,问道:“皇儿反反复复的发热,也有五六日了,为何还不见好。” 胡御医缓缓收回手,看上的忧色已退,回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冬日天气本就寒冷多变,皇子身体又孱弱,一开始也不敢用重药,不过娘娘不必忧心,昨日微臣与王御医再三斟酌,只要再加两味药下去,定能药到病除。” 药到病除?这般有信心?青枫又多看了他两眼,才回道:“有劳御医了。” 两人拿了诊具,便退了出去。青枫以为那所谓的药应该很快会送过来,谁知等到午膳时分,陪着过去取药的如意还未回来。 青枫一直抱着孩子,手有些麻了,把孩子轻轻放在床上,一边揉着手臂,一边打着呵欠。 茯苓走进内室,刚好看到青枫那副疲惫的样子,不由笑了,主子这几个晚上睡得都极晚,有些小小的动静便很容易醒来,她嘴硬自然是不会承认,茯苓猜也知道,她是怕哪日皇上夜里又来,如上次那般错过了吧。 走到青枫身旁,轻轻帮她揉着肩膀,茯苓笑道:“这些日子您也累了,要不用过午膳后小歇一会?” 肩上柔柔的力道很是舒服,青枫轻轻点了点头,抬眼看去,早上一直在房里的沈瑶不知去了哪里,青枫低声说道:“你去叫沈瑶过来。” “是。” 茯苓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沈瑶,走到她房门前,发现房门锁着,正要去别的地方找一下,却看到里面好像有人影走动,下人的房间自然比不得主子的屋子,里面没有屏风和纱幔,隔着薄薄的窗纸,细看还是能朦胧看见里面的事物的。 茯苓凑近些,眯眼看去,就看见一个女人正坐在床前,解开了自己衣襟,茯苓有些脸红,她这样像是偷看别人换衣服,退后一步,轻咳一声,茯苓叫道:“沈瑶?” “哐当”里面发出一声轻响,很轻,不知是什么东西掉了,茯苓正想再问,门轻轻打开了,沈瑶神色有些慌张,衣服的扣子还有一颗没有扣好。 茯苓猜她在换衣服的时候被自己吓到了,抱歉的笑笑,说道:“挚皇子饿了,主子让你过去。” “是,马上来。”沈瑶点点头,脸色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许纪对青枫的饮食确实很用心,准备了很多补身体的好汤,青枫用过午膳,觉得身子暖暖的,确实有点乏了。 回到内室,沈瑶也把孩子喂饱了,这孩子病了几日,吃得也少,脸色蜡黄蜡黄的,青枫心疼的抚摸着小家伙的脸颊,这时如意终于回来了。 青枫皱眉:“怎么这么久?” 如意有些委屈,一边拿出药碗,一边回道:“胡太医配药就配了半个时辰,所以……” 青枫接过药碗,今日的药比往日竟少了些,瓷白的小碗里,药汁只有一半而已,颜色泛黑,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青枫一直盯着药碗不说话,如意连忙解释道:“胡太医说,第一天只需服这一点就够了。” 青枫似在思考着什么,久久又问道:“茯苓,你可认识这位胡御医?” “认得,奴婢进宫的时候,他便是宫中御医,医术也很了得,原也是给皇上看诊的,几年前不如怎的得了重病,便少在宫中走动了,想不到现在去伺候西太后了。” 茯苓语中对这位胡御医甚是推从,青枫点点头,才小口小口给孩子喂药。许是刚吃饱,又喝了药,不一会,小家伙就睡着了。 青枫也觉得有点累,于是和孩子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小家伙还安静的睡着,青枫轻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度竟是退了不少,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 茯苓见她醒了,过来扶她,青枫笑道:“今日他倒是老实。” 看她心情终于好了起来,茯苓笑道:“肯定是胡御医的药有效了。” “但愿如此,这些天他也够折腾的,让他好好睡一会吧。好久没看书了,我想去书房看看。” 茯苓拿了衣服给她披上,书房离内室不远,隔着屏风,还能看见床上的小人儿。书房里放了一张小榻,是给茯苓她们守夜的时候睡的,青枫斜靠在软榻上,随手翻着书。 手上拿的,是前朝宇太傅的杂记,青枫看的入了神,也不知过了多久,茯苓端着一碗粥进来,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子,喝点燕窝粥。” “嗯?”回过神来,一本书竟快看完了,青枫接过粥吃了两口,才觉得真的挺饿,再看看内室里还是那般安静,笑道:“皇儿这一觉睡得也够久的,小半天不吃东西估计也该饿了,你去看看他,醒了就把他抱出来。” “是。”茯苓走进内室,一会之后,青枫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叫:“啊!” “主……主子……主子!”茯苓的声音慌乱中竟带着几分哭腔,青枫心里咯噔一下,小跑到内室,只见茯苓半跪在床前,一手握着孩子的手腕,满脸惊恐。 “怎么会这样?”看清床榻上暗紫发黑的脸,青枫脚下一软,一下栽倒在床前,几乎是爬到孩子身边,青枫抓起孩子的小手,那冰凉的温度像一把冰刃,一刀入心。 “怎么会这样?!”青枫抓着孩子软绵绵垂下手腕,竟不敢去碰他的脸,脑子里嗡嗡的疼,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嘴里大叫道:“御医!御医!” 青枫忽然猛的起身,要往门外跑,但是虚软的脚步让她踉跄得几近摔倒,茯苓终于是回过神来,扶着青枫急道:“主子小心。您陪着皇子,奴婢让如意去请御医。” 把青枫扶回床边,茯苓转身跑出屋外,不一会,屋外乱成一团,青枫听不见所有噪杂的声音,眼睛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这一次,她竟是连手都不敢摸,缩着床边,低低的说道:“儿子……儿子你别吓娘亲……” 茯苓回到屋内,就看见青枫痴痴的盯着小皇子,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茯苓蹲下身去,轻声叫道:“主子……” 青枫立刻转过头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茯苓,茯苓他不理我,他的手好凉!我怎么办?怎么办?” 青枫直直盯着她,一直在重复着“怎么办”,那空洞的眼神让茯苓由手凉到脚,她刚才探过皇子的脉象,已经……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不住的安慰道:“没事的,御医……御医马上来了,小皇子……他会没事的。” 茯苓的声音抖得像秋日里的落叶,她的话丝毫起不到安慰的作用,此时,一张平静淡然的脸闪过眼前,似乎只有那坚定而犀利的目光能安抚她,青枫急道:“你去,去把我姐姐找来!快去!” “是。”茯苓连忙点头。 茯苓离开后,青枫心底冒出一股股寒气,周身冰冷。 “儿子……”青枫颤抖的伸出手,握住那娇软的小手,以前只要她把手伸过去,他一定会张开小小的手指,抓住她的一只手指头,然后咯咯的笑,他还喜欢抓她的头发,他的劲还挺大,有时会抓疼她,看到她皱眉,他又会咯咯的笑…… “儿子……”青枫紧紧的握着那次冰凉的小手,不管她怎么握,他都是这么冷,为什么会这么冷?越来越冷,这会着凉的!会着凉的!青枫忽然大喊起来:“来人!来人!去端炭火过来,快,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41章丧子之痛3 > 岚儿和夏吟站在门边,看着青枫疯了似的叫唤,夏吟怕得不敢靠近,岚儿脚也抖得不成样子,只敢远远的回道:“奴婢……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一会,小小的内室里,搬进了五六个火盆,青枫还是喊着不够,茯苓、如意都不在,岚儿不敢多话,只能继续将火盆往里端,好不容易,如意领着王御医和胡御医来了。 进到内室,看着青枫趴在床前,一直揉着孩子的手,王智杨心中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青枫听到背后的声响,看见王智杨,眼睛忽然一亮,急道:“王御医,你快给皇儿看看,他……他睡着了……他……”青枫越说越小声,像是怕吵醒了床上的人一般。 “是是。”王智杨赶紧来到床前,一看孩子乌紫的脸色,惊得手中的诊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顾不得撒了一地的东西,王智杨抖着双手检查了孩子的脉象和鼻息,此刻内室里热得很,王智杨却是冷汗直流。 胡御医看他表情有异,上前查看,待看清孩子脸色之后,脸色刷的就白了,样子看起来比王智杨更惊恐,猛地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在地上,嘴里连连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青枫一直不敢问,只是满怀希望的盯着他看,王智杨不敢看青枫,退后两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久久才哆哆嗦嗦的说道:“皇子……皇子……夭折了!” 王智杨话音刚落,一室的奴才皆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跪下。青枫一个人木然的站在那里,内室里只有炭火烧的噼啪作响的声音,半晌,青枫才动了一下,幽魂般的走到床边,温柔的轻抚着孩子乌紫的脸庞,柔声说道:“儿子,别怕,娘亲在你身边呢,你冷吗?” “火盆呢?快把火盆拿过来。” “娘娘……皇子他已经……” 青枫猛然回头,双目沉冷,那幽冷的眼刀射来,如意立时住了口,不敢多话,忙移了两个火盆到床边。稍稍抬头看去,只见青枫轻柔的把皇子的手握在手心里揉搓,柔柔的说道:“别怕,一会就不冷了。” 如意握着火盆的手一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卓晴随着茯苓急忙赶到清风殿,推开门进去,就看到内室里跪了一群人,刚刚走近屏风,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卓晴才发现,屋子里竟然放着七八个火盆,热气蒸腾。青枫跪在床前,一动不动。 卓晴眉头紧皱,脸色微冷,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紧闭的窗棂,冷风迎面袭来,冲散了那股让人眩晕的灼热。 卓晴走到青枫身后,看了一眼床上无声无息的孩子,当下明了,心里惊诧万分,几天前她才见过孩子,不过是发烧而已,怎么会就这样夭折了?卓晴对着跪了一地的人说道:“都出去吧,把火盆端走。”清风殿里的奴才们纷纷抬头,茯苓微微点头,他们才敢端着火盆退了出去,两名御医也颤颤巍巍的出了屋外。 卓晴蹲下身子,叫道:“青枫?” 青枫仍是呆呆的盯着床上的孩子,对其他的声音充耳不闻。 卓晴无奈,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抓住青枫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冷声说道:“青枫,你清醒一点!” 久久,青枫才轻轻说道:“姐?”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看起来有些发灰,以往黑白分明的眼眸也显出几分混沌。 卓晴低声回道:“是我。” “他……他睡着了……” 低低的呢喃听得卓晴心下发酸,声音也柔了下来:“我知道,你到旁边去,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青枫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点点头。 “茯苓。”青枫使了个眼色,茯苓立刻上前,扶住显然已经虚软的青枫,想将她扶到外面的椅子上休息,青枫却在床头边坐了下来,茯苓只能在旁边陪着她。 孩子安静的躺在床上,脸庞、眼下、嘴唇都泛着紫灰色,卓晴轻轻打开孩子的嘴,能看到喉头红肿,看起来像是死于呼吸衰竭,卓晴将孩子微微抱起,身上已经出现淡淡的尸斑,卓晴皱眉,虽然房间里温度过高,会让尸斑出现的时间提前一些,但是……也太快了些。将孩子翻过身去,卓晴细细观察,眉头不禁越皱越紧。 一般的尸斑应该呈暗紫红色,可是这孩子的尸斑为灰褐色,难道…… 卓晴轻声叫道:“茯苓。” 茯苓看身边的青枫很安静的坐着,不不语也不闹,才放心的走到卓晴身边。 “下午谁在孩子身边照顾。” “是,奴婢。” 卓晴一边继续检查孩子身体是否还有外伤,一边冷静的问道:“你有没有听见孩子呼吸急促或者哭闹的声音?” 茯苓想了想,回道:“没有,小皇子中午喝了奶,又喝了御医准备的药,很快就睡着了,一直很安静。” 药?卓晴抬起头,问道:“药在哪?” “已经喝完了。”今日的药量很少,她看着主子喂皇子服用的。 “药渣呢?” 药渣?茯苓似乎有些明白卓晴的意思了,立刻说道:“奴婢现在就去找。”茯苓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坐着床脚眼神微滞的青枫,不由得揪心。交代如意好好照顾青枫,茯苓朝御医苑跑去。 卓晴握着孩子的手查看,十指放松,没有丝毫损伤,孩子的手从一开始就自然放松地垂在身体两侧,身上、脸上也没有损伤,按照茯苓的说法,她并没有听到孩子的哭闹,这就不太对劲了,不管是中毒还是疾病引起的呼吸衰竭,死亡是很痛苦的,孩子应该会挣扎,会极力哭闹,而不应该这样平静。 卓晴此刻很头疼,这件事有可疑,要弄清楚孩子的死因,只能解剖尸体,做病理测试,才能肯定孩子是病理性引起的呼吸衰竭,还是中毒引起的,也才能解开他死亡时这么安静的谜团。 只是解剖尸体……卓晴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青枫,她表情呆滞,眼睛却片刻也不肯离开床上的孩子。 正在卓晴犯难的时候,一道道尖细的通报声和着杂乱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他们来了,自己肯定不会再有机会接触孩子。卓晴对着旁边一名宫女说道:“马上找一块干净丝绢给我。” 如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从身后矮柜里抽出一块小丝帕递到卓晴手中。卓晴动作迅速的张开孩子的口腔,将丝绢伸到孩子口中,蘸去了孩子唾液和口腔内壁组织,快速的将丝帕拿出折好,塞进自己的腰带里。 做完这一切,一大群人也一涌而入。卓晴退后了一步,走到青枫身边,这么多人忽然涌进来,卓晴还怕青枫会受到刺激,谁知她只是稍稍往自己身上靠了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孩子,对忽然进来了一群人,充耳不闻。 青枫这样……有点不太对劲。卓晴担心青枫的精神状况,本来想给她检查一下,一道悲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哀家的乖孙呢?” 卓晴抬头看去,只见太后在皇后的搀扶下,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床边,看清床上毫无声息的人儿,一向高傲的楼素心竟然痛哭了起来。 “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太后,您节哀,千万小心身子!这命苦的孩子……”辛玥凝一边劝着,竟也跟着哽咽了起来。 卓晴微微皱眉,忽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卓晴没有犹豫的回视,这道目光的主人正是燕弘添。两人对视不到一秒,燕弘添竟移开了目光,黑眸看向她身侧的青枫。只是此刻的青枫,眼里除了儿子根本没有任何人。 一时间屋内只听到太后和皇后两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两名御医跪在屏风外,几乎匍匐在地上,“臣等无能,治不好皇子的热疾,臣罪该万死。” 卓晴安抚的轻拍着青枫,眼睛却是暗暗观察着燕弘添,据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个夭折的孩子了,卓晴拿不住燕弘添脾性唯有静观其变。 燕弘添终于也走到床前,卓晴陪着青枫半坐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卓晴只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宽大的衣袖掩盖下,已紧紧的拽成了拳头。卓晴以为燕弘添会暴怒,谁知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冷静的说道:“送挚儿回出岫宫。” “是。”两名侍卫刚走到床前,一直靠着卓晴安静的坐在床边的青枫忽然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你们干什么?” “不许碰我儿子!”青枫猛的站起身,冲到床前,一把推开两个侍卫,整个人趴在孩子身上,“不许动我儿子!” 两个侍卫僵在那里,他们总不能上前拉扯嫔妃吧。下一刻,青枫被燕弘添抓着肩膀,硬是拖了起来。 岚儿和夏吟站在门边,看着青枫疯了似的叫唤,夏吟怕得不敢靠近,岚儿脚也抖得不成样子,只敢远远的回道:“奴婢……奴婢这就去准备……”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42章丧子之痛4 > “放开我!放开我!”青枫发疯似的挣扎,燕弘添紧紧的抓着她的肩膀,青枫眼看着侍卫抱走了床上的孩子,越发疯狂起来,挣扎间,居然发狠的一口咬上了燕弘添的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卓晴站得近,青枫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她听的清楚,不免看得头皮发麻,很快,殷红的血便沿着虎口的位置一路往下,可见这一口咬得有多狠,青枫这样咬法,像是生生要把一块肉咬下来似的。燕弘添面色不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竟然就这样任由青枫咬着,只是那双盯着她的黑眸越发沉冷。 辛玥凝最先回过神来,尖叫道:“青枫你疯了吗?!” “来人来人!”原来守在门外的侍卫听见皇后的叫声立刻冲了进来,辛玥凝指着青枫,喝道:“快!快把这个疯妇拉开!” 青枫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嘴边满是血迹,看起来很是骇人。侍卫一拥而上,卓晴担心他们会伤了青枫,但是她不会武功即使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能尽力挡在青枫面前。 “都退下。” 冷冽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一干侍卫像被点了穴道一般,立时不敢再动。卓晴没想到燕弘添会阻止他们,毕竟他的手真的伤得不轻,回头看去,心也不禁抖了一下。 青枫非但没有松口,还咬的越发的狠了,仿佛真的疯了一般,燕弘添竟也纹丝不动,似乎那不是他的手,血不断的沿着手臂没入了暗黑蟒袍里,整个内室里霎时间一片死寂,只听见青枫低低的喘息声。 青枫长发散乱,卓晴看不清她的眼神,但燕弘添那双冷眼她却看得清清楚楚,记忆中的燕弘添是暴戾的甚至残忍的,此刻他的也异常冷寂。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似在酝酿一场骇人的风暴,卓晴看不透燕弘添想干什么,现在看来,至少他不会伤害青枫。 青枫终是松了口,只是下一刻便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燕弘添单手揽住了她的腰,青枫落入他怀里。 “皇后,扶哀家回宫吧。”楼素心心力交瘁,仿佛一下老了很多,素来高贵挺拔的腰背看上去竟有几分佝偻,这些年她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悲痛,夭折难道就是燕家的宿命吗? “是。”辛玥凝乖顺的扶着太后先行离去,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软倒在燕弘添怀里的青枫,心中既愤懑又畅快,青枫这次就算不死也疯了吧! “好好照顾她。”燕弘添将青枫放倒在床上,声音冷得像雪山上的寒冰,手上的动作到很是轻柔。卓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燕弘添竟没再多看床上的人第二眼便走了出去。 人一下下全走光了,内室里空空荡荡的,卓晴立刻给青枫做了检查,心率,呼吸都很正常,应该是刺激过度晕厥了。背后忽然有响声,卓晴回头看去,那名被唤做如意的宫女正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接过她递过来的软布,卓晴轻轻擦拭着青枫嘴角的血迹,叹了口气,也是浑身无力。 好不容易把青枫收拾干净,刚给她盖好被子,茯苓终于回来了。看她手上两手空空,卓晴问道:“药渣呢?” 茯苓轻轻摇了摇头。 “没了?”卓晴急道:“怎么会?!给皇上、嫔妃们的药,药渣不是要留存一天以上,怎么会没了?! 卓晴说的这样,茯苓也很清楚,脸色也显得有些灰白,“奴婢到御医苑查看的时候,药渣已经没了,问了当值的人,他们都说不知道。” 孩子死因有可疑,现在药渣也不翼而飞,卓晴觉得头顶笼罩着重重迷雾,一时不知道如何驱散。 酉时,应该是皇上最的空的时间,楼夕颜来到御书房前,却发现殿门紧闭着,高进和萧雨分别站在门外,两人的神色凝重,颇有几分无所适从的感觉。 看到楼夕颜来到殿前,高进立刻迎了上去,“楼相。” 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殿门,楼夕颜低声问道:“皇上可在?” “在。不过……”高进满脸忧色,欲又止。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从不曾见过皇上这般模样,手上的伤也没让御医包扎,血一直这么流着,进了御书房,只说了一句“滚出去。”高进便觉得周身发冷。他猜想皇上此刻应该谁也不想见吧。 好在楼相没有强求,淡淡的回了一句:“没事,我先走了。”便离开了正阳宫,只是楼相一向笑容和煦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郁色。 卓晴在清风殿陪着青枫,到了宫门快关的时候,青枫还是没有醒来,卓晴也不得不离开。冬日的夜,来的特别早,卓晴走出宫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宫门旁的红灯笼把宫门前的道路印染的一片嫣红,这明晃晃的红光中,一辆熟悉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马车旁立着的那道颀长身影,脸上一如往常的带着温暖的笑意。 看到楼夕颜,卓晴加快了脚步,“你怎么来了?” 楼夕颜迎向她,清冽的声音里暖意融融,“来接你回家。” 难得的,卓晴牵起他的手,声音有些闷:“夕颜,我们走走好吗?”她虽见多了死亡,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是像一块石头压在心上一般,闷得慌。 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楼夕颜轻声回道:“好。” 马上要进入腊月了,夜里的风刮在脸上,有些疼。街上的人渐渐少了,两人沉默的走着。 “孩子……没了。”久久,卓晴才说出了几个字,楼夕颜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声音依旧平静:“我知道。” 夜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吹得两人衣袂纷飞,卓晴忽然停下脚步,楼夕颜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也随着停了下来。卓晴敛眉思索了一会,才说道:“我觉得,孩子的死因有蹊跷。” 狭长的黑眸中划过一抹微光,“你发现了什么?” “我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冰冷,看尸斑的情况,孩子至少死了一个多时辰。脸色暗红,嘴唇乌紫,确有七分像发热引起咽部肿胀导致呼吸衰竭。但是我却发现,孩子尸斑的颜色竟然是灰褐色的。” 她强调尸斑的颜色……楼夕颜的声音压得有些低:“你是说,皇子是中毒死的?” 卓晴无奈地摇头,“不能完全肯定,孩子太小了,也有可能是其他并发症引起的死亡。现在有疑点存在,我们能申请给孩子做尸检吗?”这样她就能断定孩子的死因! 卓晴想要为孩子验尸的心情有些急迫,声音也不免高了些,但是对上楼夕颜冷静而幽深的眼,她知道自己在痴人说梦,御医已经咬定孩子是病死的,那几天孩子也确实高烧不断。穹岳每年因为高烧致死的婴儿不计其数,在他们看来这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又怎么可能让她做尸检?! 她一直都坚信,尸体是死者最后的声音,她一定可以帮他们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现在竟然做不到,她很是挫败。不能验尸,药渣也不见了,卓晴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不禁低叹道:“要是她在就好了。” 忽然扬起的一阵寒风让卓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到夕颜身体一直不太好,卓晴牵着楼夕颜往后面的马车走去,走了两步才发现他竟然还站在原地。 卓晴终于察觉到,楼夕颜一晚上都很沉默,他看起来像是在听她说话,微眯的眼睛里却隐隐流动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芒,卓晴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低头看向她,楼夕颜轻咳一声,笑道:“没什么,自然是在听夫人说话。” 卓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楼夕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青末这次陪夙将军去围剿海盗,也是惊险非常,这时候和她说,怕会影响她,同时也影响到夙将军。” 他还真的听到她说话了?!想了一下,卓晴回道:“那……我现在让人赶去东海,在冒城等着,等他们得胜了再告诉她。” “好。” 卓晴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眉宇间带着忧色和倦意,握着好久的手,一样还是凉凉的,楼夕颜轻轻揽着她的肩,在她耳边劝道:“不要太担心了,都会过去的。” 这一天确实疲惫,轻轻靠在楼夕颜怀里,卓晴现在最担心的,是青枫,从她下午的表现看来,丧子之痛,对于她来说,打击实在太大。 安抚的轻拍着怀里的人,楼夕颜脸上的笑早已敛去,他此刻最担心的,显然另有其人。 掌灯时分,本该热闹起来的后宫,今夜格外的冷寂。空荡荡的宫道上,少有人走动,呼呼的风刮着枯叶,在地上擦出沙沙的声音。按照穹岳的传统,孩子夭折是不可大办丧事的,故此宫中只有清风殿和出岫宫挂上了白布。 明泽在进宫当值的时候才知道小皇子夭折了,心里不禁担心起那个视家人如命的女人来,脚下步伐迈得更大了。匆匆赶到清风殿,看到大门上惨白的布料和两个大大的白灯笼,明泽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今早离开的时候,这里还一派温暖祥和的景象,此刻却是这般死气沉沉。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43章痛不欲生1 > 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没有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整个清风殿里异常安静。宫中传闻,皇子夭折,清妃娘娘伤心过度疯了,咬伤了皇上,后来还晕了过去。他不相信那个浑身是伤又被打入天牢都一声不吭的女人这么脆弱,这样就疯了,不过看现在这死寂一般的宫殿,她或许是晕了还没有醒过来吧。 明泽想进去看看她,又深知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和身份,只能靠着那扇冰冷的大门,守着这方小院。 夜深了,刮了一夜的风竟是小了很多,茯苓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心脾,一天来沉沉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些。看着这方冷冷清清的院子,茯苓心里一阵发酸。为了怕主子再受到刺激,她已经将清风殿内的老嬷嬷和奶娘都遣回内务府去了,就连岚儿和夏吟也让她们暂时离开,只留下了如意和几个粗使嬷嬷,她现在既担心主子醒不过来又担心她醒来,每每想到小皇子那娇憨的模样,咯咯的笑声,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块石磨碾过一般疼,作为孩子生母的主子,又如何能承受这份撕心裂肺的疼呢? 本来以为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幸福还会回来吗? 搓了搓冻得有些僵冷的手,茯苓抬头看着头顶的黑幕,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就像一张黑色的大网,让人窒息。 茯苓刚出来的时候明泽就发现了,看她站在夜风里呆呆的看着天,他想起了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她奇怪的举动,那天皇上临幸清妃,她就像这样呆呆的绕着院内那棵大树走了一夜,当时只觉得这人很怪,也挺钦佩她的毅力,现在想来她也是担心那个人吧。 她不停揉搓的双手已经有些泛红,她却还是那样傻傻的盯着天幕,明泽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站了一夜未曾动过一下的人终于还是走进了那方小院,不过他并没走近茯苓,只在她身旁两三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感觉到一个黑影正在向自己靠近,茯苓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慌张的看过去,看清那张冰冷的脸之后,茯苓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神奇的被抚平了,看着那到高大的身影停在不远处,茯苓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朝他走了过去。 在明泽身边站定,茯苓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在这时他开口了,“醒了吗?” 茯苓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什么,轻轻摇头,闷闷的回道:“没有。” 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没有什么交谈的欲望,冰冷的夜里,两人就这样站着,谁也没在说话,茯苓再次抬头,却看到暗黑的天幕上,竟散落着点点白絮,那白絮落在脸上凉凉的,还有些刺痛。 “下雪了?”茯苓呢喃自语,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雪不大,落在手上很快化作了水,茯苓怔怔的盯着手上薄薄的水汽,低声说道:“好冷。”本以为今年冬天不会有雪,没想到还是下了,在这样的夜里,这冷就显得更加刺骨。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袄,因为在冬夜里站的太久,鼻头都冻得红红的,她还敢伸手去接雪花,不冷才怪。明泽皱眉:“冷就进屋去。”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茯苓现在却不想回到那间温暖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房间,茯苓往明泽身后挪了挪,让他挡住门缝里涌进来的冷风,轻声回道:“这样就好些。” 明泽好看的剑眉一下拧成了麻花,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划过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怒气,瞪了茯苓一眼,明泽准备退回门外,不想再理会这个女人,脚才刚动了一下,一直很安静的屋里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娘娘!” 如意惊恐的声音让屋外两人俱是一惊,两人对看一眼,茯苓紧忙跑了进去,明泽犹豫了一会,也跟了进去,这是他到清风殿以来,第一次踏进那间屋子。 茯苓冲进内室,就看见青枫紧紧的抓着如意的肩膀不放。为了让主子休息得好些,她和如意没在内室点灯,屏风外隐隐的烛火映照下,青枫披散着头发,眼睛死死的瞪着如意,脸颊上的伤痕让今夜的她看起来格外狰狞。 如意下午亲眼看到娘娘是怎么紧咬着皇上不放的,她真怕娘娘疯了,吓得脸色惨白,不停的哆嗦。 明泽站在屏风外看着床上模糊的影子,迈开的脚又收了回来,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却也没有离开。 茯苓跑到床边,把青枫的手从如意肩膀上拉下来,柔声说道:“主子,您怎么了?我是茯苓。” “茯苓?”青枫盯着茯苓的脸看了好一会,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一些,暗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恍惚,“现在几更天了?” “三更天了。”主子的手心上全是汗,指尖一片冰凉。茯苓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袖间的丝帕,轻轻的给她擦手。 青枫木然的坐了一会,忽然说道:“挚儿呢?他是不是饿了,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主子……”茯苓手上的动作僵住了,鼻子一酸,泪涌而出,却不敢抬头看向青枫,更不敢开口接她的话,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 茯苓低着头,坐着不动,青枫急道:“你快去啊。” 茯苓的头垂得更低,肩膀微微颤抖了。“我自己去!”像是想起了什么,青枫眼中显出一丝慌张和恐惧,一把推开茯苓,光着脚就要往屋外跑去。 “主子!”茯苓赶紧追上前去,抱着她的肩膀,泪湿的眼模糊的看着青枫惊恐不安的脸,茯苓不住的摇头,她不知道主子是不是真的不记得小皇子已经……此刻她不敢提,不敢提那个字。 青枫被茯苓这样拉着,那断了线一般的泪珠啪啪的落在她的手臂上,每一滴泪落下,她的脸色就更苍白上几分,身子竟也不再挣扎,怔怔的站在床前,嘴里一直喃喃的叫着:“挚儿……挚儿……” 这一日下来发生太多事,除了午后喝了一点粥之外,青枫粒米未进,连水也没喝一口,青白的唇色中,因为嘴唇的干裂竟透出一丝丝的血痕,看到青枫似乎安静下来了,如意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您……您喝点水吧。” 温热的瓷杯刚触到她的指尖,青枫受惊一般的缩了缩,随后又猛地把瓷杯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像是急于摄取杯子上的温度一般。只是她握的太紧,手抖得水一直往外撒,冬日喝的水,自然是热的,热水洒在她的手上,她却毫无所觉。 茯苓渐渐发觉她不对劲,抹掉眼角的泪痕,茯苓赶紧伸手过去想把杯子从她手里夺过来,可是青枫的手却收得更紧,两只手箍着瓷杯,手上的青筋暴起,茯苓甚至能听见那薄薄的白瓷杯壁发出细微的咯吱响声,茯苓急道:“主子,您别这样!” 青枫罔若未闻,用尽全力的握着手里的杯子,紧绷得全身都在颤抖,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发狂一般。 “哐当”一声脆响,青枫紧紧握在手里到白瓷杯忽然碎了,青枫依旧不肯松手,尖锐的杯壁就这样狠狠的扎进肉里,血快速的涌了出来。 “啊!”瞪着那暗红的血液,如意吓得惊叫着后退了一步。 “主子,您松手啊!”茯苓也惊得冷汗直留,抢上前去想要夺下她手中的瓷杯碎片,可是青枫就是不松手,抢夺间,茯苓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血沿着手腕一路往下,瞬间就染红了青枫中衣的袖子,血腥的味道也弥漫了整个房间。 “如意,快,快去请御医!”主子这伤口怕是极深的,血这样流下去,主子很快会撑不住。 “是是!”如意终于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急忙往外跑去,差点撞上走进来的明泽。情势紧急,如意来不及多想,赶紧跑了出去。 明泽听见杯子碎裂的声音,很快又闻到了血腥味就知道里面出事了,越过屏风快步走了进去。茯苓和青枫两人看起来像是在抢什么东西,明泽眯眼看去,青枫手上一片腥红,茯苓想掰开她的手,奈何青枫紧抓不放,茯苓根本无从下手。 明泽一把抓住青枫的手腕,将她交握着的手分开,几片碎片哐当落地。明泽过来帮忙,茯苓的心定了定,手上粘湿的血液已经变得冰凉,等御医来只怕这血都不知道流了多少了,茯苓急道:“我,我去找止血的药。”茯苓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青枫的力量自然是敌不过明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两只纤细的手还是紧紧的握成拳头,明泽眼尖的看到她手心里竟还抓着些碎片,原本瓷白的颜色早已被血浸成一片暗红。 “放手!”明泽素来冷漠的脾气在看到她这样的折磨自己后,也变得有些暴躁,单手扣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强行掰开她的掌心。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44章痛不欲生2 > 尖锐的瓷片就那样嵌在肉里,那血肉模糊的手光是看着都疼,这个女人似乎觉得还不够,纤细的手指不断的抓紧,仿佛要将那些瓷片都没入肉里才甘心。随着青枫的挣扎,血很快溅了一地,明泽彻底被她激怒了,冷声呵道:“你儿子已经死了,你就算把血都流干了,折磨死自己,他也不会活过来。” 你儿子已经死了…… 死了…… 恼怒的声音在耳边呵斥着,那些早就知晓却不愿相信的事实,和着恐惧与绝望,一起涌上心头,青枫僵直的身子终于不再挣扎,虚软得差点栽倒在地。明泽眼明手快,一手揽着她的腰缓住她下落的速度,一手迅速将她两只手中的碎片抠出来,甩到墙角。 青枫瘫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她觉得好冷,整个人就像是浸在冰水里一样,她恨不得一下沉入黑暗中永远不要醒来。可是她的脑子却异常清醒,记得今天发生的一切,记得挚儿咯咯的笑声,记得他甜甜的笑颜,也记得他青紫的脸庞,更记得他冰冷的双手! 挚儿,你现在是不是也像娘亲一样冷?娘亲好想去陪你! 青枫木然得坐在地上,手紧紧的环着膝盖,止不住的血沿着指尖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泪悄无声息的爬满了她的脸庞,无声滑落。看着她这样伤心欲绝的样子,明泽没有后悔刚才说的那些话,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心痛的滋味。伸出手想要去扶她,却在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 茯苓找到药和棉布回来,看到主子蜷着身体安静的坐在地上,明泽两手垂在身侧,却和主子靠得极近,将她护在怀抱所及的地方,夜色下看不太清他们的表情,但是那双在她看来永远冷漠的眼中,分明藏着心疼与怜惜?!茯苓整个人僵在那里,他…… 就在茯苓不知所措的时候,清风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门砰的一声砸在围墙上,可见来人力道之大。 茯苓急忙退后两步从半开的房门看出去,只消一眼,茯苓吓得瞪大了眼,来人是……皇上?! 暗黑的院子前,皇上一身黑袍几乎融入夜色之中,脚下步伐飞快,皇上竟是一个人来的,身后没有跟着太监,御医也没有来,就连常常跟在皇上身边的高总管也没看见。茯苓心下惊疑不定,忽然又想到内室里的两人,若是让皇上看到他们这样靠着…… 茯苓心怦怦狂跳,快步跑到内室,顾不得许多,一把将青枫抱到怀里,赶在房门被推开的前一刻,茯苓将明泽往旁边推了一把,大声说道:“主子,奴婢给您包扎伤口。” 内室里一片灰暗,青枫长长的发丝散乱的披在身后,光着脚坐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中衣,衣袖和膝盖的位置全是血污,不大的内室里,到处是血迹。那道高大的身影进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屋里的人谁也不会错认他的怒火,那双幽深难测的黑眸紧紧的锁在青枫身上。因着这骇人的怒气,茯苓拿着药瓶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样子,燕弘添脸色越发阴鹜。 “滚!都给朕滚出去。” 茯苓不敢看燕弘添,更不敢多待,将止血的药和棉布放在矮几上,经过明泽身边的时候,看到他居然还愣在那里,抓着他的衣袖把他一并拉了出去。 匆匆把房门合上,茯苓狂跳的心才算缓和了一些,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回头看去,明泽早已不在身后,他还是站在他平日里站的位置。他的手上也满是血污,不知道是主子的,还是在夺碎片的时候也弄伤了手,茯苓想过去问他,但那浑身散发的孤傲气息,又让人无法靠近,那双眼也恢复了以往的默然。 茯苓看看明泽,再看看里屋,若有所思。 刚才……是她看错了吗? 内室里,青枫仍是那样蹲在地上,头靠着膝盖,就好像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样。燕弘添走到青枫身边,高大的身影在她身边蹲下,青枫瘦弱的身子立刻被黑暗笼罩,燕弘添的气息环绕在她身边,一直无动于衷的青枫忽然动了一下,微微抬头,在看清那身黑袍之后再次低下头。 她的手心血肉模糊,血还在沿着指尖滴在地上,燕弘添抓起她的手腕,他以为青枫会挣扎,或者如下午那般狠狠的咬他,可是她没有。 她任由他给她包扎伤口,任由他把她抱上床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强迫她与他对视。 烛光从屏风外映进来,燕弘添就这样站在床前,背着烛光,她看不到他的脸。 “挚儿死了。”沙哑的声音平静的说着。 燕弘添的背后一僵,捏着她下巴的手紧了紧,久久才听到他“嗯”了一声。 “挚儿死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般,青枫伸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盯着黑暗里那张她看不清的脸,青枫一个字一个的问着:“你不是说,他不会有事的吗?你不是说你会保护我们的吗?他死了……” “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一声声质问和着青枫的哭声,一遍遍的在耳边回荡,这一夜,青枫紧紧的拽着他的衣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第一次痛苦失声,那不断轻颤的身体,灼热的泪,将蚀骨的痛一波波的传来,燕弘添始终直挺挺的站着,听着,受着。 “谁让你弄死那个孩子的?” 暗黑的窄巷内,一名年轻男子站在巷子深处,湛蓝的华服衬得那人一身贵气,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怒意。他身边站着一个黑影,那人从头到脚罩在一件纯黑的大斗篷里。听到男子的斥责,一只纤细的手从斗篷中伸了出来,轻轻一掀,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庞,那是一张女子的脸。 女子微微抬头,竟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官——水芯。黑色大披风笼罩下的她,少了皇宫里众人所见的温婉端庄,多了几分鬼魅,她嘴角擒着一丝笑意,脸上的神色悠然,未见惊慌。“不是老头子说,宫里只能有一个皇子么?”清润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对于辛易蘅的怒气,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辛易蘅语气愈发不善,“那也要看时机啊,没有给你下命令,你就不应该自作主张!” “你现在是在怪我?”水芯声音依旧轻柔,眼眸微挑。被她一双厉眼横扫,辛易蘅忍不住抖了一下,声音也不如之前有力:“我……没这么说。” 看他那副样子,水芯冷哼一声:“燕弘添已经让单御岚彻查军粮案,显然就是要动你们辛家,若是那孩子不死,他把太子之位传给他,朝中那些老东西都是见风使舵的老手,说不定就投奔楼夕颜和夙凌去了,现在那个孩子死了,可是少了一大威胁,我这是在帮你们呢。” 总觉得自己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辛易蘅心下烦躁,回道:“总之爹说,你不要再搞出什么事来了,看着凝儿也别让她闯祸。” 不要她管吗?那好啊,她等着看好戏了。水芯对着辛易蘅微微一笑,难得乖巧的回道:“好!”说完水芯没在多看辛易蘅一眼,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道深处。 近十年来,看多了这女人的手段,刚刚那一笑,笑得他直身起鸡皮疙瘩。辛易蘅暗啐一声,这女人太让人捉摸不透了,不知道爹爹为何放心用她。 亥时已过,揽月楼的书房里,烛火通明。卓晴独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已被剪成几片,整齐放在木托盘上的帕子,一脸的沉思。 这几日,茯苓没有再来找她,听楼夕颜说,青枫晕倒第二日就醒来了,而后一直跪在出岫宫陪着孩子,现在情况不明,卓晴也不敢贸然进宫。这几日她都在想办法弄清楚含有孩子唾液的丝帕里有什么成分,但是这里没有试剂更没有器材,难度实在太大,她目前能确定丝帕上有亚硝酸盐的成分,量却不大。孩子口腔中有亚硝酸盐,那么中毒而死的可能性就大大提升,但是那点量应该不致死,其他成分她此刻又验不出来。 那碗药或许是关键,如果能找到药渣…… 卓晴正思索着,肩上忽然一重,卓晴回过神来,抬头看去,楼夕颜正微笑的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责怪。卓晴耸耸肩,这里的人晚上八点就差不多睡觉了,对她来说这么早睡也太难了点。 卓晴起身,握住放在肩上的那只微凉的手,有些哀怨的说道:“我是真睡不着……” 楼夕颜无奈的摇摇头,也不再说她,从怀里摸出一块暗黑的色令牌,递到她面前。 “这是?”这令牌比青枫给她的那块要大一些,雕刻的纹饰好像也精美细致些。 “皇上给的令牌,准你三天入宫一次,陪伴青枫。” 这样也好,起码能去看看青枫的状况怎么样,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可以去御医苑走一趟。 想到御医苑,卓晴拉着楼夕颜来到桌前,指着桌上做了些实验颜色有变的丝帕,说道:“夕颜,你来看。丝帕上确实有毒,孩子的死因绝对有可疑。能不能……”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45章痛不欲生3 > 楼夕颜轻轻摇头,叹道:“皇子已经入殓,昨日下葬皇家园陵。” 什么?已经下葬?卓晴有些恼了,“燕弘添他怎么能这样?难道真的……”感觉到楼夕颜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下巴耷在她的肩膀上,清润的嗓音低低的说道:“事已至此,静观其变吧。” 楼夕颜疲惫的声音让卓晴咽下要说的话,将令牌放在一旁的书桌上,卓晴拉过他的手,一边把脉一边问道:“很累?” 她这几个月都在研究中医,幸得她本来就有学医的基础,又常常找机会与京城名医学习交流,几个月下来简单的诊脉她已有些心得了。 看着卓晴专注为他诊脉,楼夕颜嘴角划过一抹笑。 脉象还算平稳,卓晴这才松开手,“你的身体不能太过劳累。”哮喘也算是个富贵病,而且不久就要到春天了,她怕他的哮喘又在发作。 “是,夫人。”再次将她揽进怀里,楼夕颜低声说道:“夫人刚才不是说睡不着吗?我刚好也不太困,不如……” “嗯?” “我们回房浪漫吧。” 啊? 卓晴的脸蓦的一红,同时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当年没解释清楚浪漫是什么意思,真是……悲剧…… 雪洋洋洒洒的下了五六天,虽然断断续续也不算大,却也为京城蒙上一层银白色外衣。 卓晴一大早便和楼夕颜一起出了门,他去上朝,她赶着去看青枫。有了燕弘添的令牌,她进宫没受到什么阻碍,走在寂静的宫道上,不时有宫女太监经过,每个人都低着头,走近她的时候,却都整齐的行了礼,才又匆匆离开。看着那些一个个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的人,卓晴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走向清风殿的脚步也加快了。 才刚过晨时,卓晴这么早过来,其实是想先和茯苓聊一聊,问问青枫的情况,没想到,卓晴才刚到了清风殿门口,就看见大门已经开了半扇,透过那半开的门,卓晴能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一身素衣站在院内,几乎融入那一片雪色之中。 卓晴还未走进清风殿,便感觉到一道凌厉目光袭来,抬眼看去,是一名近卫军打扮的男子。看清是她,那男子沉默的收回视线,那张还算俊朗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卓晴走近,他既不拦她,也没给她让道。 卓晴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多看了他两眼,他仍是那样默然的站在,好似卓晴根本不存在。卓晴微微挑眉,却也没再多看他,推开另一扇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听到门响的声音,茯苓回头看去,见是卓晴,心中一喜,连忙迎上去:“楼夫人。” 卓晴点点头,园中的青枫似乎看不到她来,也听不见她说话似的,还是那样木然的看着前方,脸色一片灰白,双眸暗淡无光。 卓晴皱起了眉头:“她这样多久了?” 茯苓眼眶有些红,“主子在出岫宫陪着小皇子直到昨日下葬,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这样站在雪地里。奴婢怎么劝也没用。” “站了一夜?”卓晴心惊。 茯苓轻轻点了点头,“嗯。” 这人果然够倔,卓晴对这种不懂得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很是窝火,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卓晴走到青枫前面,那双晦暗的眼睛动也没动一下,卓晴也不急,柔声叫道:“青枫。” 青枫没理她,卓晴继续叫道:“青枫,我来看你了。”说着,卓晴伸手轻轻握着青枫的手,才刚握住,卓晴立刻抖了一下,手上像是握着一块冰一般冷,卓晴低头看去,发现她的两只手居然包着棉布。 受伤了?卓晴看向茯苓,茯苓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一句话。卓晴不在看她,继续轻柔的叫着青枫的名字。 就这样叫了十几声,那冰雕一般的人终于动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定睛看了卓晴一会,很平静的回了一句:“你来了。” 卓晴暗暗松了一口气,“天冷,进去说话吧。”说着,卓晴牵着青枫的手,慢慢的往屋里走去。这次青枫倒是没有抗拒,跟着卓晴一起进了里屋,茯苓抹掉眼角的泪,也赶紧跟了过去,站了一宿也冻了一宿,她走得又急,差点摔了一跤。 明泽看着那倒跌跌撞撞的身影,眼底划过一丝烦躁,不过很快恢复平静。 卓晴扶着青枫到了内室,帮她换下了外面的袄子,又拿了暖壶给她暖手和膝盖,收视好了,如意刚好拿了早膳过来,茯苓想上前接过,卓晴拍拍她肩膀,说道:“我来,你去换身衣服,用暖壶敷一下膝盖。” “奴婢……”茯苓摇头,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卓晴强势打断:“快去,收拾好了就过来,她还需要你照顾,如果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她。” 茯苓迟疑了一会,又看了一眼软榻上面无表情的青枫,终是点了点头,“是。” 青枫的两只手都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卓晴接过粥碗,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喝点粥。” “我有事想问你。”青枫无视唇边暖暖的热粥,声音也如窗外的雪一般寒冷又沉寂。 卓晴将勺子又往前送了一些,回道:“先喝粥。” 青枫沉默了一会,张嘴把粥喝了一下去,两人谁也没再说话,青枫犹如嚼蜡搬的把那碗粥都喝光了,这期间,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卓晴。卓晴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将空碗递给如意,说道:“你退下吧。”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点也没有姐妹间的温情,反而有些对峙的感觉,如意看青枫没说话,也不敢多待,行了礼,立刻退了出去。 拿了一张木椅在青枫面前坐下,卓晴说道:“你问吧。” “孩子为什么会死?” 卓晴早猜到青枫会问她这个问题,只是她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答。且不说她没能验尸,根本没办法明确孩子死因,单单拿青枫目前的精神状况来说,她此刻最好不要在受到刺激。 卓晴沉默,青枫苍白的脸色更加灰暗了几分,牙根紧紧了咬着,随即缓缓松开,“不要骗我,如果连你也骗我,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信的。”沙哑的声音带着自嘲与悲哀,让卓晴不得不抬头看她,对上青枫冷寂的眼,卓晴更觉得无力,说道:“我没有想骗你,只是我现在没有更多的证据下结论。” “那就说你能确定的。那天你已经验了一遍孩子的……尸体,还拿了一条丝帕回去,你不会告诉我,现在你还什么都不能确定吧。” 卓晴暗暗吃惊,那日青枫明明几近崩溃,她还能注意到她做了什么吗?卓晴认真的审视着她,青枫双目微红,却异常清明,或许……青枫也并不如她以为的那般脆弱,她逻辑清楚,思维缜密,既然她今天问了,如果自己不肯说,若真的失了她的信任,以后再想与她交流,只怕难了。 在心理衡量了一番,卓晴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孩子的死因确实有可疑,我在他口中验出了有毒的物质,但是具体是什么毒导致孩子死亡,我没有办法确定。孩子嘴里有毒,说明这东西是他吃进去的,那碗药是最有可疑的,不过那天让茯苓去找,药渣已经不见了。” 也就是说,孩子不是病死的! 她早就应该猜到不是吗?她责怪燕弘添没能护着孩子,那她呢?孩子天天在她身边,她不也一样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那碗药……还是她一口……一口喂他喝下去的…… 为什么? 挚儿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青枫不再说话,紧闭的眼睛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卓晴却能从她颤抖的身体感受到她的痛苦。她身为法医,经她手下的死者,大多是喊冤而死,她从来不懂如何安慰受害者家属,所以她宁愿面对的冰冷的尸体,而不是人,今天她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青枫,直到看到青枫紧握的双手,素白的棉布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不断渗出。 卓晴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急道:“青枫,你冷静些。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小妹了,等她回来了,我们再想办法查,你千万不要冲动,而且也别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不然什么都没弄明白,你自己的命都没了。” 青枫最终是松开了紧握的手,卓晴却更加担心起来,因为她看到青枫再睁开眼时,眼中如泥沼般让人几近溺毙其中的恨意。 孩子离开已经快一个月,夕颜不知道在忙什么,早出晚归,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脸倦容,常常若有所思,一向淡然的他最近也总是皱着眉。青枫自从上次问过一次孩子的死因后,便真的不再多问,她去看她时,青枫眼中也再没有了那天的清明锐利,终日沉浸在哀伤之中,甚至还拿出了孩子用的摇篮,放在院子里,整日看着摇篮发呆,卓晴配了些抗抑郁的药给她,青枫也不肯喝,和她说话,她也很少答,这样下去,她的心理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46章容颜1 > 早春的天气还是很冷,卓晴坐在揽月楼湖边的石凳上,看着远处的天际,思索着应该怎么治疗青枫的心理创伤。 “到底怎么回事?”微冷的女声在身后忽然响起卓晴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顾云面色沉冷地站在她身后。云脸色很差,一脸倦容,这一路赶得一定很辛苦,拍拍身边的石凳示意她坐下。卓情松了一口气,总会是回来了。 卓晴把这些日子的情况和验尸的结果同顾云细细说了一遍,两人讨论了一会,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结论,顾云决定先进宫看看青枫。 卓晴手中有燕弘添的令牌,两人顺利地进了皇宫,走进清风殿就看见院子里一棵大树下放着一个婴儿的小摇篮,摇篮边一身素衣的青枫长发未绾半跪在摇篮边,眼睛直直地盯着小摇篮看,她身边只有茯苓陪着。 看见她们来了,茯苓微躬下身子仿佛怕惊着她一样,用着极轻的声音说道:“主子,楼夫人和青姑娘来看您了。” 顾云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青枫和满月宴时的样子判若两人,削瘦的下巴,无神的双眼,苍白的脸色,单薄的身体,让她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晕倒一般,一阵心酸涌上心头,顾云低声叫道:“姐。” 久久,青枫才缓缓回过头,眼眸在顾云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好像才认出她是谁,“你回来了,坐吧。”沙哑的声音很微弱,几乎被风吹散,就像是要放任自己陷入无尽的哀伤之中,漠视身边所有的人和事一般。顾云轻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不要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 青枫仿佛没听见一般,仍是那样盯着孩子的小摇篮,眼睛一眨不眨,嘴角儿不时还会扬起一抹笑容,只不过那笑容里尽是苦涩。 顾云心里忽然冒起一团火,是谁这么狠毒,连婴儿都不放过?!将一个母亲折磨成这样!如果真是他杀,她要为那个孩子讨一个公道。 “你过来一下。” 茯苓不明白顾云为什么要叫她,但是青枫并没有阻止,她只好跟着顾云走到院子的另一侧,两人才站定,顾云沉声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孩子死亡的?” 茯苓一怔,低声回道:“是奴婢。” “把事发当天你所知道的事情再说一遍,想清楚了再说,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茯苓迟疑了一会儿,稍稍转身,看向不远处的青枫。顾云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声说道:“说实话。” 顾云的声音并不高,却有一种让人不敢违抗的气势,思索了很久,茯苓才低声回道:“满月宴之后,皇子就染上了风寒,一直在发热,御医每日巳时都会入宫为皇子诊治。那日一早,未到巳时,胡御医和王御医就来了……” “不要再说了,退下。”茯苓才说了一句话,就被青枫狠狠地呵斥,茯苓吓得脸色微变,赶紧退了出去。 青枫脸色铁青,表情终于不再麻木,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顾云走到她面前,问道:“为什么不让她说?” 将头转向另一边,青枫没敢迎视顾云的眼睛,低声回道:“皇儿已经去了,我不想再提起这些事情。” 她明显敷衍逃避的行让顾云觉得更加可疑,卓晴也疑惑了,她记得上次青枫追问自己孩子是怎么死的时候,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顾云试探着问道:“明知他不是病死的,你也不打算追究了?” 倏的抬起头,青枫瞪着顾云,眼中是深深的痛,沙哑的声音听起来竟是凄楚得揪心,“你想怎么追究?所有太医都说皇儿是病死的,我和谁追究?就算他不是病死的,后宫的事也轮不到刑部来管,最后还不是落到楼素心和辛玥凝去查!人都死了,查清楚了又有什么用!” 太过激动让她虚弱的身体承受不出,咳了起来,她捂着胸口,背过身去,语气强硬地说道:“孩子已经入土为安,这件事情你们都不要再管了。我很累,你们走吧。” 卓晴和顾云对看一眼,没再刺激她,一起出了清风殿。 顾云面色凝重地说道:“青枫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有蹊跷,而且一定已经有了一点线索,只是不愿我们参与。”而且她刚才也看到了青枫说话时脸上极力压制的冷戾之色,那肯定不是一个不打算追究的人会有的表情。 卓晴显然也看出来了,低声叹道:“这件事和你以前查的案子大不相同,不仅仅是一件谋杀案而已,其中还牵连很多权斗。燕弘添又不是傻子,他已经有两个儿子夭折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闻不问,其中的权利制衡、利益纠葛比我们想象的复杂,总之你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顾云自然懂得卓晴下之意,忍不住低咒,“真是麻烦!” 卓晴拍拍顾云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这个人是非分明,什么事情在你心里不是黑就应该是白,但是后宫偏偏是一个灰色的地方,什么都不能太清楚,也不能太糊涂。我第一次见青枫的时候,她烈性倔强得很,现在也已经渐渐明白如何在宫里生活了,这件事情我们不能不管,却也不能大张旗鼓去管。既然她不愿意我们插手,那么我们就暗地里查,找时机住她一臂之力,以她的脾性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云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点头,“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她信奉的是律法公理,却永远搞不懂政治。 卓晴和顾云走后,青枫从摇篮边站了起来,在石凳上坐下,脸色悲切哀伤之色淡了些,好一会,才对着茯苓说道:“以后她们若是私下再问你什么,你就照实说吧。” “是。”这些日子以来,茯苓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主子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难以琢磨,一会哀伤之极,一会又神情冷淡,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茯苓一脸忧色,青枫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拉着茯苓的手,小声说道:“茯苓,我有些饿了。” “啊?”主子有多久没有主动说饿了?茯苓开心得连忙点头,“好,奴婢这就去传膳。” 茯苓刚刚出去,如意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在青枫身边站定,“娘娘。” “如何?”青枫嗓音清冷,早没有了刚才对着茯苓时的温暖。 如意朝门外看了一眼,微微弯腰,在青枫身边极轻的说了几句话。 因着这短短的几句话,青枫的脸色大变,瞪着如意,叫道:“当真?!” 如意立刻跪下,急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耳边听着娘娘紧握着拳头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如意低着头,不敢动一下。 好一会,如意才听到青枫平静的说道:“你退下吧。”如意不敢多待,赶紧退了出去。 不断起伏胸口和紧紧捏成拳头的手,显示着青枫此刻内心绝没有声音表现的这么平静。 燕弘添! 燕弘添你好样的! 顾云和卓晴每隔三天去看青枫一次,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盯着摇篮一看就是一天,有时候会和她们说一两句话。顾云也没再刺激她,不过还是私下盘问了一下目前还留在清风殿的太监老嬷嬷。皇宫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它让人变得谨慎行,小心翼翼。无论顾云问什么,得到的答案几乎都是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这日又是顾云和卓晴进宫来看青枫的日子,今天的青枫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看见她们进来,正要与她们说话,却看到她们背后还跟着一个男子,那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长得极其普通,但是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让人想忽视都很难的傲慢之气。 青枫戒备地问道:“他是谁?” 卓晴和青枫更亲近一些,顾云示意她去说,卓晴走到青枫身旁,小心翼翼地回道:“他是大夫。” 青枫脸色立变,冷声回道:“我没事,不需要什么大夫,让他走吧。” 卓晴头疼地看了顾云一眼,两人还在想应该如何说服青枫的时候,越昇 冷哼道:“一个个脾气都挺倔,要我走很容易,不过我走了你那张俏脸就没救了。” 什么意思?青枫质疑地看向卓晴她们,卓晴轻声解释道:“我们找他来,是想帮你把脸治好,虽然脸上有疤也没什么,但是……” 她们以为青枫一定会发飙,谁知她一扫刚才的愤怒,认真问道:“他真的能治好我的脸?” 卓晴立刻点头,“嗯。” “好,那就治。” 青枫的爽快让卓晴和顾云有些懵,而青枫眼眸中一瞬间闪过的阴鹜却没有逃过越昇的眼睛,有意思!越昇 笑道:“你的脸伤的比她们严重,要治好可得受点苦头。”这个女人倒是比她的姐妹们下得去狠手,两道深深的疤痕将她绝色姿容抹去了七八分。现在想要治好,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想要回一张绝色的脸而已。 青枫面无表情的回道:“只要能治好,什么苦我都受得了。” “好!”他就喜欢这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他不仅会把她的脸治好,而且还会让她比之前更加美艳三分!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47章容颜2 > “要受什么苦啊?”霸气的男声带着几分冷意,在从院外传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燕弘添刚踏进清风院,随行的太监宫女已经跪了一地,青枫俯身行了一个礼,顾云和卓晴也别扭地做了做样子,越昇 则是依旧站一旁,似乎没有要行礼的打算。 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霸气十足的男人,顾云嘴角微微扬了扬。带越昇 进后宫自然是要燕弘添同意的,夙凌一早就去说了,而燕弘添过来看看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连那身明黄色朝服都来不及换,就有些太急咯。 “你能治好她的脸?”暗黑色的眸子扫过越昇 平凡的脸,只是这样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已经让人感到一股压迫感袭来。 燕弘添一向喜怒无常,卓晴开始为越昇担忧起来。越昇 面色如常,冷声回道:“只要我想治,别说是这种小伤,就算整张脸都烂了,也能给她换一张新的。不过我帮她治脸的三个月内,除了我和她的贴身侍女,她不能见任何人,如果做不到,那张脸也就不用治了。” 黑眸一暗,燕弘添低哼,“包括朕?” “当然。” 青枫也为越昇 捏了一把冷汗,按照燕弘添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忤逆他的人好过,刚进宫的时候她就已经领教过很过次了。果然,燕弘添冷声笑道:“好,朕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三月内外人不得踏入清风殿。若是三个月后治不好她的脸,朕就要你的命。”丢下一句话,燕弘添拂袖而去。 众人皆以为燕弘添是对越昇 恼火,顾云却发现,燕弘添转身之前,看了青枫一眼,青枫却是极快的别开眼,不与他对视,顾云猜想,燕弘添走时黑着一张脸,应该是因为青枫吧。 越昇 看着燕弘添冷戾的背影,冷笑道:“煞气太重,难怪命中子嗣稀薄。” 听了越昇 的话,青枫浑身抖了一下,脸色较之前苍白许多。 “你们俩也走吧。”朝着顾云和卓晴挥挥手,越昇 把她们也赶出了清风殿。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尖锐的叫声在漪澜宫内响起,辛玥凝一副急怒攻心的样子。水芯一脸平静,淡淡的将前面说过一遍的话,一字不差的又说了一次:“青灵和青末找了大夫给青枫治脸。皇上已经准了,下旨三个月内,任何人不得踏入清风殿打扰……” “够了,别说了!”早就已经听得一清二楚,辛玥凝只是不敢相信而已。“你不是说,青枫整天在院子里想儿子发呆吗?这分明就是快疯了嘛!不找人治脑子,治什么脸啊,而且她那张脸烂成那样,还能治好?” 辛玥凝在内室里烦躁的走来走去,嘴里还不时说着话,水芯也不回她,只安静的站在一边。 说着说着,她忽然停下脚步,盯着水芯,急道:“万一她真的把脸治好了,怎么办?” 水芯微微一笑,柔声回道:“娘娘不必担心,莫说她的脸没这么容易治好,就算治好了,也没什么可怕的。您是东宫之主,又有儆皇子在身边……” 听了水芯的话,辛玥凝点点头,脸色的焦虑之色退了不少,颇有几分得以的笑道:“也是,宫里哪个不是美人,她连儿子都死了,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水芯微垂下眼眸,不去看辛玥凝那张自鸣得意的脸。 青末竟然能找到鬼医来给青枫治脸,她倒是没想到,不过其实她还是挺期待青枫的脸治好的,看那么个美人儿耍手段,斗心机,多么赏心悦目啊。水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反正是他们辛家人说,不需要她自作主张,那就别怪她彻底不管了…… 顾云和卓晴出了清风殿,走在出宫的宫道上,顾云忽然拉着卓晴往旁边小路一拐,轻声说道:“我们去一趟御医苑。” 卓晴微微扬眉,几天前她就提议去御医苑看看,云一直说不急,今天忽然说去,应该是有了什么线索。卓晴点头,两人快步朝御医苑走去。 来到御医苑的煎药房,顾云朝里面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一名十八九岁的小药童身上。 “你就是张迁?” 那是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听到背后的叫声,回头看去,不禁愣了一下,看她们的服饰不像是宫里当差的,但能自由进出宫闱的人,怕也是有身份的。张迁心思转了几个圈,嘴上讨好的说道:“两位姐姐是?” 顾云微微一笑,说道:“你出来一下。” 张迁看对方只是两个瘦弱的女子,便也没多想,就随着她们出去了。 刚走出御医苑,顾云单手拉着张迁的衣领,直接将他带到御医苑后面的小巷子里。卓晴好笑的看着顾云像拎小鸡一样把人拖着走,想起了以前顾云抓犯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不过那时的她做起来潇洒帅气,现在这幅发育不太良的身体做起来,虽然依旧顺手,但就是有些好笑。 张迁万万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力气居然这么大,随手就将他摔在墙角,张迁刚想叫人,就听到那女子冷冷的问道:“皇子夭折那日,拿走药渣的是谁?” “你们……你们到底谁?”张迁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瞪着两人,后退一步,慌忙说道:“我怎么知道谁拿了药渣!那日又不是我当值!” “你不知道?”顾云轻哼了一声,也不和他浪费时间,接着逼问道:“每个月初八和十六这两日,御医苑里当值的人最少,皇子夭折那日,正好初八,你以前都会溜进来偷些名贵药材出去买,那日你肯定就在御医苑里,藏药阁在煎药房二楼,所以你不仅知道药渣去了哪里,还应该看到了拿走药渣的人。说,是谁?” 听着顾云的话,张迁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大冷天的,额头上密密的全是汗,背心也早已湿了一大片,她……她怎么什么都知道?!迎着顾云犀利的眼眸,张迁心慌的动都不敢动一下,一滴冷汗沿着额头留下来,正好滑倒眼角,张迁眼睛一痛,也打破了顾云的魔咒,张迁又往后退了一大步,背后抵着冰冷的墙壁,吼道:“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肯说?”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顾云倒不急了,背靠着窄巷的另一面墙壁,不轻不重的说道:“我既然能说得出你做的这些事,手上自然有证据,偷偷贩卖宫里的药材,这一项罪就不清,而且这事一旦传出去,我想不仅我觉得你看到了那个拿走药材的人,估计那个人也会认为你看见了,说不定还会被杀、人、灭、口……” 卓晴失笑,顾云盘问犯人的技巧她一向都很是佩服,不管是滑头刁钻的街头混混,还是杀人如麻的毒枭头子,没有不手到擒来的。这么个涉世不深的小药童,如果他真的知道拿走药渣的人是谁的话,最后一定会吐露实的。 果然,顾云话还没说完,张迁那张早就吓白的脸已经开始泛青了,上前几步走到顾云面前,张迁急道:“别别,您饶了我吧,我说就是。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不能把我抖搂出去。” 鱼儿上钩,顾云耐心也基本告罄,呵道:“废话这么多!说!” 张迁左右看看确定巷子里没有人,才小声说道:“是……是明统领!” “明荐?”卓晴愣住了。 张迁把手放在嘴边,急道:“嘘!别嚷嚷啊!” “他什么时候来拿走药渣的?” “就在……清风殿的如意姐姐过来叫走王御医和胡御医之后的半个多时辰。” 卓晴算了算时间,明荐拿走药渣的时间应该在茯苓过去找药渣之前。孩子是中午服的药,如果明荐是在药里下毒的人,应该在下午的时候就把药渣收走,而不是等孩子夭折了之后才来拿药渣。卓晴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顾云,她眸光沉冷,看起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问题,卓晴也不打扰她。 张迁看两人都不说话,又往巷子外的方向挪了挪,“我看到的就是这些,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云不再为难他,挥挥手,说道:“你走吧。” 张迁脚下一刻也不停,一下子窜出小巷没了影子,一边跑,一边抹汗,吓死他了。他偷卖药材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实在不行……干脆逃出宫去算了,反正前几日他才把明统领拿走药渣的消息卖给如意姐姐,赚了不少银子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东窗事发的话他得把小命搭上,越想越觉得在理,张迁加快步伐往自己房间跑去。 两人一路沉默的出的皇宫,卓晴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会是明荐?他为什么要拿走药渣?” 顾云双手环在胸前,脸上的神情较之前轻松了一些,“如果是燕弘添授意的呢?” 燕弘添?卓晴停下脚步看着顾云,像是想通了什么,回道:“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去拜访一下单提刑了!”顾云耸耸肩,一副正有此意样子。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48章容颜3 > 两人之前就来过提刑府几次,守门的衙役都认得她们,把她们带到花厅,两人没有等很久,单御岚就来了。 “两位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云敏锐的发现,单御岚刚才看到她们的时候,脸色极快的闪过一丝疑惑和惊愕。顾云安静的坐在不动,让身边的卓晴和他周旋。 两人向来很有默契,看顾云不动,卓晴自然懂得她的意思,朝着单御岚微微点头,开门见山的问道:“你验了孩子的尸体,有什么发现?是不是中毒?” “你们?”他已猜到她二人为何而来,本来还想着要如何小心应付,没想到卓晴这么直接且肯定的问出这样的问题,晓是一向沉稳的单提刑,也不免惊讶的晃了神。 他这样的神情,不需要多敏锐的观察力,也看出他肯定知道内情,卓晴也不绕弯子,说道:“我们已经查到是明荐拿走了药渣,他是燕……皇上的心腹,必是得了他的授意,才会这么做,皇上若对皇子死因有疑问,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让孩子入土。” 顾云始终沉默,一双厉眼丝毫不离单御岚,卓晴侃侃而谈,话语间尽是笃定。面对这两人,单御岚竟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苦笑的摇摇头,他也不用想法子应付了,这两人没那么好应付,叹了口气,单御岚点头,“当天夜里,我确实验过皇子尸身。” “如何?” 她们既然已经知道孩子有可能是毒死的,楼夫人之前肯定验过孩子的尸体,只怕未能细看,所以才找他求证,单御岚也不多说,只回道:“皇子确是中毒致死,具体是何种毒物,尚未验出。” “药渣里没有发现?” 单御岚也很苦恼,叹道:“药渣没问题,完全是针对热病的药材,没有毒。” “药渣没有问题,药却不一定没有问题,药汁是如意亲手从药罐里倒出来,端到清风殿的,下毒的人,最有可能就是清风殿里的人。”一直沉默的顾云终于开口了,大有要查下去的意思。 单御岚看她们准备起身离开,眉头皱起又松开,几次欲又止,终还是低声说道:“皇子夭折,皇上也很悲痛,这件事……皇上自然有他的考量,两位还是莫要操之过急,而且清妃娘娘的性子和二位完全不同,所以……” 单御岚说话很少这样晦涩不明,他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明燕弘添应该早有交代,卓晴爽快的回道:“你放心吧,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们不会让青枫知道,也不会……打草惊蛇的。” 顾云和卓晴走出提刑府,两人均感到很无力,因为单御岚刚才那番话,顾云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说话也有些冲,“燕弘添肯定也怀疑孩子的死因,不然不可能一开始就让人去找药渣,还让单御岚去验尸,既然怀疑又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相较与顾云的不解和烦燥,卓晴更多的,是担忧。夕颜这些日子的异常,单御岚的劝阻,都让她隐隐感觉到这次的事燕弘添不会就这么算了,只是他瞒着青枫做这些,不让她知道,真的好吗? 算了,反正青枫治脸还要三个月的时间,等她的脸治好再说吧。 清风殿里,除了茯苓能留下来,其他人都被赶出去了,青枫看了一眼大树下的婴儿摇篮,随即闭上眼,几次深呼吸之后,转身对身旁的越昇 说道:“可以开始了。” 越昇 斜睨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内。 青枫瞪着那道傲慢的背影,咬了咬牙,没说什么,跟了进去。 越昇 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到书房里挂的几张画,眼中划过一丝欣赏,不过也只是极短的一瞬,脸色又恢复了那目中无人的神情。看到青枫和茯苓也进了花厅,越昇 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我自然随时都可以开始,就要看你准备好了吗?” 青枫面色不变,问道:“需要准备什么?” “你脸上的伤痕很深,现在也已经全长好了,要想恢复以往的容颜,需受剐面之苦。”说着,越昇 从袖间抽出一小卷的牛皮,抽开捆绑的绳子,牛皮展开,里面包着几把长短不一,厚薄各异的刀子,旁边还有几支长长的银针和钩子。 每一把刀看起来都十分锋利,青枫只是皱了皱眉头,茯苓盯着泛着寒光的刀锋,再想到刚才越昇 所说的“剐面之苦”,心立刻揪了起来。 “要先把那些死了的肉剐去,再辅以我调制的药,每日外敷内服,方能见效。不过,肉长好之前,每次换药都会如万蚁啃噬一般的疼。”越昇 将刀具一把把的拿出来放好,又用棉布轻轻擦拭,极其细心,说出的话却明显漫不经心,好似万蚁啃噬的痛楚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刚听剐面的时候,茯苓已经心惊肉跳了,再听到万蚁啃噬之痛,茯苓不自觉的抓紧了青枫的手,她能感觉到那双手的冰凉和极力压制下来的颤抖。“主子……” 青枫用力握紧茯苓的手,看向越昇 ,冷声问道:“还有吗?” 越昇 微微抬头,看到青枫那强自镇定的样子,嘴角扬了扬,笑道:“没有了。” 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青枫松开了茯苓的手,“没有就开始吧。” “好。”不拖泥带水,越昇 显然很满意青枫的态度,指着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越昇 对着还僵在一旁的茯苓说道:“打一盆水进来,再备些干净的棉布。” “是。”茯苓不敢迟疑,立刻出去办。 茯苓端着水和棉布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越昇 利落的拿起一把薄如蝉翼的利刃靠近青枫,茯苓倒吸一口凉气,握着水盆的手紧了紧。 刀锋刚靠近青枫的脸,她忽然叫道:“等等。” 越昇 手一顿,眼里升起一股怒意和不耐,但握着刀的手还是放了下来。 “把东西放下,茯苓你出去。” 茯苓急道:“主子,奴婢可以留下来帮……” 不等她说完,青枫厉声呵斥道:“出去!” 青枫看也不看她一眼,茯苓没有办法,只能将水盆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慢慢退出门外,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主子纤细的手紧紧的抓住木椅的把手,声音也不如之前有力,“继续吧。” 门最后还是不得不合上,茯苓的手不能控制的抖了起来,茯苓退后几步,将两只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轻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 “啊——!” 屋内传来一声极其痛苦而又努力压制的叫声,茯苓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想到那一把把利刃划过血肉的感觉,剐面……难道真的要用刀子生生割脸上的肉么?茯苓蹲在冰冷的石阶上,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过久,或许只是半个时辰,或许已经半天,茯苓靠着石阶默默的等着,不断想象刀锋划过皮肉,血肉模糊的景象,她觉得自己快疯了的时候,越昇 的声音终于响起:“外面的人进来。” 茯苓僵了一会,下一刻立刻站起身子,推开门冲了进去。 茯苓刚进入屋内,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那盆清水已经变成了褐红色,沾满血迹的布条也扔了一地。 “主子?!”青枫被放在屏风旁的软榻上,茯苓跑过去一看,主子已经晕了过去。 “给她换件衣服。还有,把所有镜子都收起来,别让她看到。”说完越昇 收起桌上的牛皮卷,走了出去。 直到越昇 离开,茯苓才敢细看软榻上的人,青枫脸上包着厚厚的棉布,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看不见出她的脸色,也看不到她刚才到底受了什么苦,只是她的衣领上全是血迹。茯苓抖着双手轻轻的握着那双曾经羡煞旁人,此刻却满是伤痕的纤纤玉指,哽咽道:“主子……您……您这是何苦?” 茯苓一直守在青枫身边,好在晚膳的时候,她总算醒过来了。青枫坐直身子,伸手碰到自己脸上缠绕着的棉布,手顿了一下,又缓缓放下,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每次换药的时候,主子从不让她在一旁,一开始的几天,茯苓还会听到主子极力隐身下发出的呻吟,后来便渐渐的没了声音,只是主子手指上的伤痕一直都没有好。在这样重复的煎熬中三人度过了平静的十几天。 时光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滞,春的脚步也如约而至,阳光消减了初春的寒意,让冷了一季的万物渐渐焕发生机。 青枫如往常那样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手中握着这次日子以来终日不离身的暖玉,轻轻的抚摸着。那块暖玉是楼相送给小皇子的,后来一直带在皇子身上,入殓前,主子把暖玉解了下来,带在身边,时常拿出来看。 平日里,除了给主子换药,越昇 大多数时候,都独自待在房里,或者是因为今日天气好,他竟也在院子里坐着,从一个小瓷瓶子里倒出一只拇指大小,双眼猩红,通体碧绿的蟾蜍。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49章夺子1 > 茯苓在越昇 屋子里见过它一次,那是越昇 来这的第一天。那时他给她列出了长长的药单子,里面不乏很多珍惜名贵的药材,好在御医苑里药材丰富,很快备齐了,她把药材送到越昇 屋里,就看到他把那些名贵的药材,都用来喂了那只蟾蜍。 那蟾蜍刚从小瓶子跑出来,就乖乖的趴在越昇 手心里晒着太阳,只是才过了一会,它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坐了起来,碧绿的脑袋左右看着,忽然从越昇 的手心一跃而下,朝着青枫的方向跳过来。 茯苓吓了一跳,立刻拉起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青枫往后退了好几步。这般鲜艳的蟾蜍,怕是有毒。 青枫忽然被人拽起,狼狈的站了起来,一时不察,暖玉从手心滑落到地上。 那只碧绿的蟾蜍倒没再追着青枫,而是绕着暖玉跳了一圈,对它好似很感兴趣的样子。 青枫回过神来,想要上去捡,一道灰白身影快了她一步,越昇 勾住暖玉的穗子,轻轻一提,暖玉便到了他手里。 “还给我!”那是她能找到的孩子最贴身的东西,也是现在唯一的念想,青枫急忙冲上前去想要把暖玉抢回来。 越昇 一个闪身,躲开青枫扑过来的手,将那块暖玉捏在手里,拇指在暖玉上揉搓了一会,随即冷哼一声,又将手中的暖玉扔回给她,傲慢的声音里,满是不屑:“熔山暖玉确实是好东西,不过你这块染了毒气,晦气!” 狼狈的接过越昇 扔过来的暖玉,宝贝似的紧紧拽在手心里,青枫的心才安定下来,下一刻听到越昇 的话,心不禁猛地一跳,急道:“毒气?什么意思?” 越昇 蹲下身子把那只蟾蜍提了起来,丝毫没把青枫放在眼里。 听到毒这个字,青枫的心早已不得安宁,拦住越昇 ,青枫有些不依不饶:“什么毒气?” 越昇 仍是不理她,靠坐在大树旁的石凳上,将手摊在日光下,给那只绿的扎眼的小东西晒太阳。 青枫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声请求道:“求您告诉我。” 她也会用“求”字?越昇 终于抬了抬眼,单手撑着石桌,身子稍稍前倾,冷睨着青枫,刁难的回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与我儿子的死因有关。”说着,青枫又紧了紧手中的暖玉。 “与我何干。”越昇 显然没什么兴趣,轻轻抚摸着手上的蟾蜍,一副不愿与她多废口舌的样子。 青枫沉默了一会,才又缓缓开口:“是没什么关系。但是,你若不肯说,那我便也不会再配合你治脸,三个月后没把我的脸治好,皇上可是出必践的。” 越昇 冷哼一声,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青枫像是早猜到他会这般,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你武功高强,或许大内侍卫抓不住你,不过皇上必定会全国通缉你,到时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所谓鬼医连一张脸都治不好,还要狼狈逃窜。欺世盗名,不外如是!” 越昇 抚摸蟾蜍的手顿了一下,一双冷眼看向青枫,沉稳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威胁我。” “是。”青枫回得坚决。 “你不怕,我杀了你?” 越昇 一向给人傲慢的感觉,此刻他眼中忽然迸发出的杀气,惊得茯苓脚不自觉的往大门的方向移了两步,现在还是早上,明泽应该还当值。 青枫自然也感觉到了那摄人的杀气,不曾后退,青枫只是笑了起来,笑得凄惨:“没有什么比我儿子的死因更重要。” 这些日子以来,越昇 看多了她这种无望凄楚的样子,忽然觉得吓她很没意思,越昇 不再看她,继续逗着手里的小蟾蜍。 能感觉到青枫灼灼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越昇 心中升起了几分不耐烦,“知道了你又能如何?” “报仇。” 简单的两个字,越昇 先是一愣,立刻哈哈大笑:“好,非常好!”显然很满意这答案。她说的是报仇而不是讨回公道什么的,十分合越昇 胃口。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公道!心情大好,越昇 便不再为难她,大方说道:“熔山暖玉性温,可驱风邪,同时也易沾染佩带者身上的毒气,好在它自己也能自洁,一般一两个月毒气就会散去。” 孩子离开到现在,也快两个月了,青枫急道:“那还能知道是什么毒吗?” 越昇 伸出手,青枫赶紧把暖玉递了过去,刚才还懒洋洋躺在越昇 手心的蟾蜍忽然来了精神,芝麻大的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暖玉。越昇 单手捏着暖玉,轻轻揉搓着,然后闻了一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盯着暖玉的眼神也变得森冷。越昇 沉默了一会,将暖玉伸到蟾蜍面前,那小蟾蜍更兴奋了,伸出黑色的舌头在暖玉上添了几口,越昇 立刻又把暖玉拿起来,一会过后,蟾蜍舔过的地方,呈现淡淡的褐红色。 “是祛泠散。”越昇 把暖玉还给青枫,脸色不太好,“祛泠散,本可用来治疗寒毒的,以毒攻毒,寒疾可以治愈,但是单独服食祛泠散,就会中热毒而死。”祛泠散若是一次服用过量,身体就如被烈火烧灼过一般,那孩子被认为是热疾而死,下毒之人必是少量多次下毒,如此看上去才会像是热疾而亡。 越昇 自然不是什么善人,死在他手下的人多不胜数,只是用这样阴毒的方法对付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对那下毒之人,越昇 亦是极为鄙视的。同时他也觉得有些奇怪,祛泠散江湖中人用得较多,为何会出现在宫里? 青枫捏着那块已经渐渐由褐红色又变回纯白色的暖玉,心理默念着祛泠散三个字,脸色也不好看。 茯苓一直默默的在一旁听着,听到小皇子居然是被毒死的,心里也不好受,回忆着那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茯苓轻声说道:“会不会有人把它下在药里……” “不可能。”茯苓还未说完,已经被越昇打算。 茯苓不解:“为何?” “祛泠散性本就热,别说不能与药一起煎煮,就是加入热药汁里,便没什么效用了。” “不是药……”青枫一开始也以为是药的问题,听了越昇 的话,她也迷茫了,“那天孩子除了喝奶和吃药,就没吃什么东西了,连水都没怎么喝,不是药还能是什么?” 除了吃药就是喝奶……听着青枫喃喃自语一般的话,茯苓蓦的睁大眼,急道:“主子,奴婢那里去叫沈瑶的时候,好像看到她……往胸口抹什么东西,当时奴婢以为她在换衣服,没在意。” 难道沈瑶把药涂在……因着心里这个猜测,青枫脸色刷的发白,颤声说道:“去以前沈瑶的房间看看。” 那间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衣物等日常用的东西沈瑶早已经带走,两人在屋里翻找了一会,没有找到任何东西,茯苓又细细回忆了一下那日的情形,说道:“那日奴婢还听到屋里传来打翻什么东西的声音。”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就算当时真有什么线索,现在也不可能找到了,青枫很失望。 这时,一抹翠绿色的影子窜进屋内,在屋里跳来跳去,一会之后,它跳到了床前面的一张小矮几上,伸出舌头,在矮几上舔了起来,很快它填过的地方呈现出熟悉的褐红色,只不过那红要比暖玉上的红色深很多,越昇 走过去,将那只蟾蜍提起来,装进随身带的瓷瓶里。蹲在盯着蟾蜍舔过的地方看了一会,低头闻了闻,说道:“果然是祛泠散。” 看着矮几上那团暗红的阴影,泪很快模糊了青枫的眼睛,她终于找到毒害她儿子的凶手,只要找到沈瑶,她就能知道谁是幕后黑手,就能为挚儿报仇,她应该高兴,应该兴奋的,可是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撕裂一般。 是她对不起挚儿,是她害了他,若是她不要什么奶娘,自己照顾他,哺育他,他又怎么会中毒?青枫自责,心痛,怨恨,无边的悔恨几乎将她灭顶。 “你不能哭,一会眼泪浸湿了伤口,我还得费事的帮你重新调药!”瞪着青枫那包裹在棉布里,却已被泪浸湿的脸,越昇 皱眉,这个女人到底是坚强还是脆弱?给她清理伤口,生生的痛晕过去的时候她也没有哭,此刻却这般没有用处。“要报仇来人方长,你现在哭瞎了又有何用,先把脸治好再说。”丢下这句话,越昇 懒得看她哭哭啼啼啼的样子。 越昇 不明白主子心中的痛,茯苓却是明白的,扶着青枫走出那件让她伤心的屋子,茯苓握紧青枫的手,说道:“主子,你别太伤心了,奴婢马上让人去找沈瑶。” 青枫回握着茯苓的手,泪仍是未能止住,声音已经平静许多,“你在我身边陪我,这些事,交代如意去做就行了。” “是。”茯苓暗暗疑惑,却也没多想,想那么多也没有用。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50章夺子2 > 自从那日知道了皇子的死因之后,主子比以往更沉默了,还是常常拿那块暖玉出来看,只是以前眼中满是哀伤和眷恋,此刻,她眼里的冷光比去年那场雪更为寒凉,每每看得茯苓心惊不已。 如此这般过了七八日,如意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茯苓有些着急,难道沈瑶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又到了换药的时候,青枫直挺挺的坐在木椅上,手习惯性的抓紧两边的把手。越昇 将缠在她脸上的棉布解下来,没像以前那般立刻给她换新药,而是盯着她的脸颊看,青枫有些紧张,小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最近几次换药都不疼了?”一开始上药的时候,确实如他所说如万蚂啃噬,又疼又痒,但是这几天不仅不疼,还觉得凉凉的,很舒服。 越昇 盯着她的脸颊又看了好一会,才满意的点点头,回道:“因为已经好了。” “好了?你不是说,要三个月?”青枫不敢相信,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右边脸颊,手指触及到的地方一片细腻光滑,丝毫没有一点疤痕留下的凹凸感,触感好得不可思议。 看着青枫瞪大眼睛,手不断在脸上来回摩挲,不敢置信的样子,极大的满足了越昇的虚荣心,越昇 颇有几分自负的回道:“以我的医术,治一张脸,一月足以,当时不过是看燕弘添不爽快,也想磨磨你的傲气,现在……罢了,我没时间和你们耗。” 越昇 声音依旧傲慢,语调明显轻松愉悦,多日的相处下来,青枫也知他只是性格古怪了些,人倒是挺有意思,忍不住笑道:“真的不是为了多留点时间好溜吗?” 瞪着青枫,越昇 怒道:“废话,我要走,一个小小的皇宫焉能拦得住?!” 青枫但笑不语,手还是好奇的抚着过于光滑的面颊,越昇 将一面小铜镜递给她,哼道:“你自己看看吧。” 青枫接过铜镜,心里有些紧张的,虽说一开始想要治脸,也并不就是只为了这张脸皮,但好歹受了一个月的苦,她还是有些期待的。青枫缓缓的举起镜子,盯着铜镜里的人,久久才问道:“为什么……我的脸……” 刚才摸到脸上光滑细腻,她已经猜到,这疤痕应该是已经祛除了,只是没想到,她脸上的疤痕不但一点也看不出来,甚至比她未毁容前更美上几分。孩子离世,她伤心欲绝,即使茯苓她们都不说,她也知道自己必定憔悴不堪。但是,此刻镜中的人,肤若凝脂,面颊生花,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眸若点漆,面如皎月,青枫不禁有些恍惚,这……真的是她吗?天下间真有这般骇人的医术? 青枫盯着镜子惊得话都说不完整,越昇 对这样的反映习以为常,笑道:“我早说过不仅能治好你的脸,还能让你更没上三分。我鬼医要治的伤,没有治不好的。”说着,越昇 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信笺,放在桌上说道:“这是方子,你也让你那两个姐妹服用,虽不能帮她们完全祛除脸上的疤,却能保你们二十年容颜不老。” 敖天那小子对青家的小丫头很是上心,先是为她求药,后又替她求治脸之法,这次不是帮那丫头治脸,不知他会不会又来烦他,青家另两个丫头脸上的伤不重,若能坚持服药,脸上疤痕淡一些,勉强也还能算美人。如此一来,也省得敖天日后再烦他。 青枫自然不知道越昇 心里想的这些,看了一眼那应该是大多数女人都梦寐以求的方子,她神色淡然。眉宇间隐隐透着郁色,在心里思量一会,青枫才开口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想求前辈。”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尊敬的叫他“前辈”。本来是要走了,越昇 忽然有了些许好奇,回道:“说来听听。” “我想,向您求一剂药。”他既能治好她的脸,又能辨出那多数人都看不出的毒,一剂药,对他来说,应该是小事吧。 青枫抿了抿唇,越昇 没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就在越昇 的耐性快要磨光了时候,青枫终于说道:“我,不想再要孩子。” 她的声音压得过低,好在越昇 武功高强,不但听清了她的话,还听到了她声音里强压下来的颤抖。越昇 微微挑眉,盯着青枫,问道:“你想要一剂绝孕之药?” 这次青枫没迟疑太久,坚定的回道:“是。” 眼光扫过青枫不自觉抓紧扶手的手,越昇 嘴角勾了勾,“那可不行,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情我可不做。不过……”越昇 从袖间掏出个小小的白瓷瓶递到青枫面前,说道:“我可以给你些药丸,事后吃了,便不会有孕。” 青枫盯着那个小小的白瓷子,像是失望,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接过瓷瓶,紧紧的握在手心。 “多谢前辈。” 青枫忽然起身,俯下身给他行了个大礼,越昇 脸上有些不自然,摆摆手,“行了,这些虚礼就免了吧,我走了。” 越昇 打开房门正准备离开,眼角瞟见那个女子还在握着小瓷瓶发呆,与她相处时间不算短,越昇 不得不承认,她算是他这些年见过的女子中最特殊的一个,她不会武功,耐力和毅力却异常惊人。叹了口气,临出门前,越昇 丢下一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能领悟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越昇 的武功或许真的很好,声音还在耳边,人已出了屋子,甚至院子里,也早没了他的影子。房间里只剩下青枫一个人,大门打开着,明媚的春光洒了一室,青枫眼中划过一丝恍惚,下一刻复又冰冷。 退?她退了何止一步?结果不但没有海阔天空,只有万丈深渊,那深渊下,还埋着她儿子的骸骨。 每天主子换药的时间,茯苓都在院子里等着,今日才过去一炷香时间,就看见越昇 从屋里出来,脚下轻点,几个起落便出了清风殿,没了影子。担心青枫出事,茯苓急忙跑进屋里。 看到青枫好好的坐在花厅里,茯苓松了一口气,待看清她那不再被棉布包裹住的容颜后,茯苓整个人僵在原地,“主子……” 茯苓一直知道青枫是美丽的,即使在她的面容有损的时候,眼波流转间,亦是风华无限。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曾想象过主子恢复以往容颜之后的样子,但是再多的想象,在亲眼看到那张娇颜之后,都显得太过苍白。 弯弯的黛眉,高挺的鼻梁,肌肤透着荧光犹如凝脂白玉,殷红的唇更像是雪地里藏了一瓣娇艳的红梅。皇子夭折后,主子始终是一身素缟,此时的她,丝毫没有素淡的感觉,雪肌墨发,幽瞳朱唇,硬是将那一袭白衣,穿得明艳逼人。嘴角那抹似有还无的笑,竟比窗外的阳光更为耀目。 茯苓愣愣的盯着自己,一副惊呆了的样子,青枫笑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不是……”回过神来,茯苓有些不好意思,“主子让真是这世上无双之人。”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世间所有的风华,都汇集在她的身上,一分一毫都是如此恰如其分。 “是吗?”青枫知道茯苓是真心赞扬,心中却是生出一抹悲哀,世人果然皆是如此,不过是一张脸皮,便可换来“无双”二字么?那燕弘添呢,他看到这张脸,又会说什么?青枫心中扬起的情绪不是期待,而是满满的烦躁,将放在矮几上的铜镜反扣在桌面上,推远了几分,青枫才对着还有些失神的茯苓说道:“去把如意找来。” “是。”茯苓慢慢推出屋内,心里疑惑,主子恢复了以往的容颜,却似乎并不高兴。 茯苓出去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如意领了进来,行了礼,如意微微抬头,有些好奇的看向青枫,眼光落在那张脸上,如意瞪大眼睛,惊得话都说不清楚,磕磕巴巴,“娘娘!您……您……你好美!”娘娘脸上的疤痕,真的祛除得干干净净,白玉无暇的脸上,无一处不美,如意没见过比娘娘更美的女人。 青枫面无表情,不去看如意眼中的惊慕,转头对一旁的茯苓,柔声说道:“茯苓,今日我心情好,你去御膳房吩咐他们晚膳的时候多做几道菜。” “是。”茯苓有些黯然,她总觉得主子是故意支开她,却又没有办法。 “找到沈瑶了吗?” 青枫在茯苓离去后,声音也变得冰冷,如意咬了咬唇,回道:“没有,内务府那边说,沈瑶刚从清风殿出去没几天,就病倒了,最近宫里也不需要奶娘,她当时病得还挺重,吴公公便准她出宫养病了,奴婢去了她城西的家,也没找到人。” “查她是何时进宫的,如何进宫的,和宫里宫外什么人有来往,家里还有什么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如意心怦怦直跳,一月不见,娘娘身上冷冽的气势似更胜几分,如意不敢迟疑,连忙回道:“是。”悄悄抬头,看青枫脸色稍霁,如意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有一件事……” “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51章夺子3 > 如意连忙直了直身子,回道:“上次冷宫失火之后,俞美人就常常去冷宫,一开始,舞儿并让她进去,后来不知道怎了,舞儿就让她进去了,这一个月来,她几乎隔天就要去冷宫一次。” 隔天?青枫沉吟片刻,复又问道:“俞美人最近还跟谁走得近?除了她,还有谁去过冷宫?” “没有,俞美人和往常差不多,少与人来往,就是去冷宫去得很勤。除了俞美人,最近没人去过冷宫。” 俞悦莹定是知晓了冷宫里那个孩子的存在,她的心思青枫倒是猜出了几分,只不过那个蠢货居然隔天就去一次冷宫,生怕别人不知道吗?青枫蓦然起身,说道:“带上侍卫,现在就去冷宫。” 如意心里惊讶,却也不敢表露出来,立刻出去安排。 茯苓刚从御膳房回来,就看到清风殿前,十来名近卫军笔直的站在院门两侧,主子一脸冷色的走出来,看样子是要出去。茯苓迎上前去,小声问道:“主子,您这是……” 青枫微微侧过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茯苓脸色立变,惊道:“主子?!” “去吧。”不听她多说,青枫已经带着如意朝着冷宫的方向走去,一众侍卫紧随其后。 茯苓僵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主子居然让她去把皇上,太后和皇后请去冷宫?!看着青枫渐行渐远的身影,茯苓的眉紧紧的蹙在一起,主子到底……想干什么? 冷宫里,两个女人坐在一张简陋的木床旁,看着床上被安置在暖暖的被褥中睡得安稳的小婴孩,年长些的女人轻抚着孩子的脸庞,脸色尽是怜爱之色。她身旁,年轻些的女子声音轻柔,表情却有几分急切的说着什么,“姐姐,你现在不能再犹豫了。清妃娘娘她……已经疯了,没办法照顾你们,以前都是姐姐照顾我,现在就让妹妹照顾你和孩子吧。” 甄箴眼神温柔的注视着熟睡中的孩子,如往常般淡淡的回绝,“不,我不能让孩子离开我,反正现在也没有人发现,就先这样瞒着吧。” 俞悦莹轻轻咬了咬唇瓣,看向甄箴的眼睛里,极快的闪过一丝怨怒,很快消失,脸上仍是那柔柔的神色,说道:“姐姐,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涵儿会慢慢长大,难道你想让他一直生活在这一方小院子里,躲躲藏藏的过日子吗?” 甄箴抚摸着孩子脸蛋的手顿了一下,眉轻轻的拧了起来,看她脸上有了些许犹豫,俞悦莹暗喜,更不遗余力的劝说道:“我是涵儿的亲姨,若是让我抚养他,我定会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是多么好的女人,我还可以偷偷带涵儿来看你,若是让别人抚养,到时你就没有机会看到涵儿了。而且等涵儿长大成人建功立业,还可救你出这水火之中……” “不。”甄箴低声打断了俞悦莹的话,平静的声音重复说着这一个月来说过无数次的话:“我说过,孩子不会离开我,悦莹,你别逼我。” 其实俞悦莹想什么,甄箴很清楚,现在的后宫,皇上独宠青枫,就算没有青枫,俞悦莹这样姿色才情的女子,也入不了皇上的眼,她现在是把主意打到了涵儿身上,希望能接着自己的口,让甄家人上表皇上,将涵儿交给她抚养,她也算涵儿的姨,情理上是可行的。只是先不说太后皇后不一定答应,即使她们答应,她也不答应。 她这般幸苦,冒了这么多险,才生下涵儿,她从来没想过要他身份显赫、建功立业,也不期望他以后能帮她走出冷宫,重享荣华,只求他一生平平安安,母子二人母慈子孝,过平淡安详的生活,这些或许青枫懂得,俞悦莹是永远不会懂的。 好说歹说了一个来月,甄箴居然油盐不进,俞悦莹自然不甘心就此作罢,抓着甄箴的手,继续游说:“姐姐,我不是逼你,是在帮你,你……”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忽然响起,两人皆是吓了一跳,舞儿小跑出去,贴着门,问道:“谁?” “是我。”清冷的声音回得很干脆,声量也不小,屋里的两人都听得清楚。 “青枫?”甄箴看向俞悦莹,眼里尽是疑问,不是说她疯了吗?俞悦莹心虚的低下头,心里也暗自纳闷,她不是应该还在治脸,怎么会…… 舞儿听到是青枫的声音,没多想,便把门打开了,看清门外站着的人,舞儿惊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来。 来过几次,青枫对这很熟悉,越过还在发呆的舞儿,青枫直接走进了甄箴的房间。 门被人从外边一把推开,一道素白的身影走了进来。“青枫?”来人逆光而立,整个人站在光环了。然而令甄箴失神的,是一张绝色的容颜,就连春日的阳光都黯然失色。甄箴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认,“你……”呢喃着说不出话来,只能茫然又惊讶的盯着眼前的人。 她现在已经很能习惯众人看到她时惊讶的神情,青枫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好久不见,甄箴。” “好久不见……”甄箴有些恍惚,其实也不过短短的两个来月,青枫死了孩子,现在她的脸……应该是恢复了往日的容颜。可惜……美则美矣,整个人看起来却比以前阴冷了很多,一双明眸波澜不惊,幽冷得让人无法直视,甄箴不禁有些感慨。 “俞美人也在啊?” 被青枫清冷的眸子扫了一眼,俞悦莹心头颤抖,连忙跪下行礼:“参见清妃娘娘。” 青枫不再看她,也没叫她起身,目光落在安静躺在床上的小身影上,青枫眼中划过一抹痛,随即立刻别开眼。 “如意。” “是。”如意了然,快步上千将床上的婴孩抱在怀里。 一直还恍惚的甄箴到了这一刻,终于明白过来,一边冲上前去,一边叫道:“你想干什么?” 几名侍卫将如意和孩子护着身后,高大的身体挡在前面,任甄箴如何努力,再碰不到如意。 “这孩子既是皇上的骨肉,又怎么能在这冷宫受罪,你本是罪人,没有资格教养他,本宫自然是要把他带走。”青枫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犹如一桶冰水从头到脚倒在甄箴身上。眼看着如意要将孩子带走,甄箴急红了眼,“不!不行!你们不能带走我的孩子!” 甄箴情急之下,疯了似的冲上前,拉扯着侍卫,俞悦莹也担心青枫真的把孩子抢走,急道:“清妃娘娘,涵儿是姐姐的孩子……” “本宫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冷厉的呵斥迎面袭来,俞悦莹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诺诺的不敢再多说什么,两只手紧紧的绞着手上的丝绢,眼底尽是不甘。 冲撞了几次,甄箴都未能靠近孩子,甚至在竭力的拉扯中跌倒在地,布满泪痕的眼看到青枫无情的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甄箴心头一阵火辣,当时她怎么会相信,青枫会真心帮她!甄箴从地上爬起来,瞪着青枫,怒道:“青枫,你把孩子还给我!你自己的孩子没有了,你就来抢我的孩子,你这么做不怕天打雷劈吗!” 天打雷劈?因着她的话,青枫挺直的背明显僵硬,本来就冰冷的脸更冷上几分,迎着她的指责,青枫一步步走向她,“没有本宫,你和这个孩子早就死了,你现在和我说天打雷劈?!” 如意有些紧张的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青枫丝毫不惧的样子,一双寒眸回视着甄箴。 两个女人就这般互相瞪视着,一个冰冷无情气势凌然,一个怒火中烧满身凄楚。眼见这样的情势,几个侍卫也悄悄移步,守在青枫身旁,生怕甄箴发起疯来,扑向青枫。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刚才还一副要和青枫拼命似的甄箴忽然屈膝重重的跪在地上。 “青枫,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我不能没有他,你明白的,对不对……” 俞悦莹惊讶的看着一向清高的甄箴,双膝跪地,卑微的拉着青枫的裙角,那一声悲切的哭声听得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 青枫无动于衷,甚至连看也不看地上的女人一眼,只是那微微抬起的脚终是没有将甄箴拽着自己衣角的手踢开。 眼角扫到一道身影正悄悄的往门边挪去,青枫明眸微眯,不紧不慢的说道:“俞美人要去哪?通知皇上吗?不用麻烦了,本宫已经派人去请了。” 俞悦莹贴着门边的身子一僵,同时,太监特有的尖细的吆喝声从院外传来,“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那声吆喝,甄箴忽然浑身一软,绝望的松开了拉着青枫裙角的手,跌倒在地,她知道,今天不论孩子最后归谁抚养,都不可能再留在她身边…… 冷宫里,从来没有一下聚集这么多人,本来还算宽敞的房间立刻显得拥挤起来。尤其是燕弘添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青枫能感觉到无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其中有一道,来自那个的男人,青枫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着,好让自己的心不要因为那道视线乱了节奏,调整好了呼吸,青枫才抬眼,迎上那道注视已久的目光。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52章丢卒保车1 > 一个月不见,燕弘添的眼依旧深沉,既没有惊艳亦没有炙热,深不见底。青枫一直尚算平静的心不知为何,还是乱了节奏。 “青、青枫?怎么可能……”辛玥凝刚进到屋内,目光立刻黏在青枫脸上,满眼妒恨。只是素净的一张脸,无需妆点,就已经艳若娇花,肌肤莹润得滴出水来。 水芯也不禁惊叹,鬼医果然名不虚传,如此的青枫当真是艳绝后宫,这样的美人,别说是男人,就是她这个女人都舍不得移开眼了呢。 辛玥凝的低呼唤回了青枫的神智,让她得以从那双幽深的黑眸中挣脱,垂下眼睑,青枫欠身行礼:“青枫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楼素心初见青枫时,也惊艳了一下,不过很快被这一屋子的混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俞美人怯怯的躲在门边,甄箴跪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名宫女手里抱着个孩子,几名侍卫还护在她身前,整个屋子的气氛凝重、悲伤又透着一股怪异。楼素心满腹疑问,看向把她们请到这里来的人,问道:“青枫,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青枫还在行礼,没人叫她平身,她索性屈膝,半跪在地上,回道:“这件事,错都是臣妾。”嘴里说着错,她脸色却也看不出什么愧色。 “起来说话。” 这是燕弘添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一如往常的低沉,不算严厉,青枫却能感觉到他在生气。 青枫起身,没有抬头,继续说道:“臣妾入宫以来,与甄箴很投缘,后来因为甄箴谋害皇后,臣妾才与她没了往来,即便如此,我与她二人情分仍在,臣妾担心她在冷宫生活太苦,所以就来看望她,才知道她怀了皇上的子嗣。当时她苦苦哀求,想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臣妾那时也怀有身孕,一时心软,便没有把这事告诉皇上。就在庆典那日,甄箴生下了皇子。之后臣妾也曾多次过来,看到这里实在不适合孩子生活,思量了很久,今日才敢请皇上和太后过来做主。” “你……你说什么?!”听了这么多,楼素心只关心一点,就是那个孩子,当真是皇上的骨血么?楼素心看向如意怀里的孩子,急道:“这,这是哀家的乖孙?!快,抱过来给哀家看看!” 因为青枫的脸,辛玥凝已经满心嫉妒,现在又无端冒出个皇子来,她快气疯了,不复以往维持的端庄,气急败坏的叫道:“这简直太荒谬了!太后,您可千万别相信她的一派胡,皇子出生,宫里上上下下,怎么可能没人知道,这孩子还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野孩子冒充皇子。青枫,你想凭空捏造一个假皇子出来,混淆皇室血统,你……你罪可当诛!” 楼素心其实也对这孩子的来历有所怀疑,但是眼睛还是止不住的看向如意怀里的小娃娃。 辛玥凝差点指到青枫鼻子前骂,青枫微微抬头,一双清眸不动声色,不慌不忙的回道:“皇后娘娘何须如此大动肝火?甄箴产子的时候,除了臣妾,亦有林御医、稳婆、宫女多人在场,要推算出她受孕的日子也并非难事。敬事房应该有纪录,那段日子甄箴有没有侍寝一查便知。” 青枫每说一句话,辛玥凝的脸色就更差一分,青枫似乎觉得还不够,末了还加上一句,“皇后娘娘若还不相信,还可把宫里御医们都请来,滴血认亲也未尝不可。” 听到滴血认亲四个字,一直盛气凌人的辛玥凝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竟然接不上话。 青枫说到这份上了,即使还没有查证,楼素心也已经信了大半。看向跪坐在地上对他们的到来视而不见,默默垂泪的甄箴,楼素心问道:“甄箴,哀家问你,这当真是皇上的骨血?” 甄箴缓缓抬起头,此刻的她,早没了一年前无畏陷害,从容步入冷宫的清高样子,被泪浸湿的眼在人群中寻找着那道深藏于心的身影,那个人就站在她面前,甄箴知道他正看着她,而她在对上燕弘添幽深的黑眸时,泪瞬间模糊了她的眼,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人。甄箴颓然的低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皇天保佑啊!快给哀家抱抱。”得到甄箴肯定的答案,楼素心再也忍不住,将那娃娃抱紧怀里,孩子已有半岁,眉宇间,隐隐有燕弘添的影子,楼素心的心软成了一片。 忽然冒出个孩子,辛玥凝虽然气,却也没放在眼里,倒是青枫,原来那副丑八怪的样子就已经把皇上迷得昏头转向,现在这般妖媚的模样,皇上还不…… 越想心越慌,辛玥凝不再掩饰对青枫的妒恨,话锋一转,说道:“就算这个孩子真是皇家子嗣,青枫助甄箴冷宫产子,欺瞒皇上,一样有罪。” “青枫知道自己有罪,任凭皇上处置。” 她想拿皇上来压她吗?她就这般有恃无恐!辛玥凝本来已经憋着气,此刻更是怒火中烧,叫道:“本宫乃后宫之主,现在就能治你的罪!来人——” 听到皇后的叫声,守在门外的侍卫对看一眼,却没人敢动,皇上还站在那呢,谁人敢放肆。皇后可以看不见皇上铁青的脸色,他们只有一个脑袋,可看得清楚。 “高进。” 低沉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声量不高,其中夹带的天子霸气瞬间让屋里众人消声,就连被怒火烧晕头的辛玥凝也感觉到了这股气势,闭上了嘴。 高进上前,低声回道:“奴才在。” “此事交由你查证。孩子先由太后带回东昇 宫,青枫和甄箴的罪,等查清楚了再一并处罚。” 说完,燕弘添不再看她们任何人一眼,丢下一屋子或恼或悲的女人,大步迈出了冷宫。青枫蹙眉思索了一会,加快脚步追了出去。 “皇上!”皇上将这事交给高进去查,结果已经不而喻,他果然就是偏帮青枫,为什么?她才是他的发妻啊!看到青枫跟着出去了,辛玥凝不甘心,也想追出去,手腕却被一股巧劲抓住,水芯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儆皇子一会还要来请安,主子回吧。”水芯用的劲也不断大,辛玥凝却怎么也挣不看,眼睁睁看着燕弘添消失在眼前。 楼素心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心里叹了口气,轻轻的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些,快步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涵儿!涵儿……” 一下子,一群人走的干干净净,茯苓早前是跟随着太后一起过来的,一直站在门外看着,此刻空荡荡的房间里,甄箴趴在地上,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茯苓不忍心,走到甄箴身边,想去搀扶她,却被舞儿一把推开。 “您不必太过担心,主子……主子会好好照顾涵皇子的。您要保重。”茯苓也不知道说什么,匆匆安慰了两句便急急的跑出冷宫,不敢多待,心里闷闷的难受。 燕弘添走得很快,青枫想也没想的追了上去,直到伸手拦住了燕弘添,对上他有些惊讶的黑眸,青枫才惊觉自己过于急切了,但是无论如何,那个孩子,必须由她抚养。垂下眼睑避开燕弘添的目光,青枫低声说道:“皇上今晚可愿与臣妾一同用晚膳?” 青枫知道燕弘添在看她,即使没有抬头,她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比之前在冷宫里更加炙热,等了好久,燕弘添都没有说话,青枫犹豫要不要抬头,手上忽然一暖,燕弘添牵着她的手,耳边若有似无的叹息,青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走吧。” 手忽然被燕弘添牵着,青枫抖了一下,燕弘添握得更紧,青枫想要挣开,在看到燕弘添虎口上清晰的牙印之后,心蓦的有些酸胀。 两人回到清风殿,谁都没有说什么。今夜的晚膳很丰富,可惜燕弘添和青枫都没胃口,随便吃了一些便撤了。 “越昇 走了?”燕弘添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 “嗯。”青枫只是点了点头,她的心其实很纠结,这是挚儿离开后,他们第一次这么平静的坐下来说话,她知道,对于挚儿的死,燕弘添并非无动于衷,只是她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去埋怨他,尤其是在知道孩子并不是病死的,而他一开始就派人拿走药渣之后,这种埋怨似乎变成了一种怨恨。她甚至觉得,燕弘添或许知道挚儿的死另有原因,而他却不愿去深究这个原因,这样的猜测,让她很痛苦。 “过来。” 这似乎是燕弘添叫她的习惯,比起两人初次交锋时的暴戾,这声“过来”中极淡的温情,却让青枫迈不开步子。 燕弘添从来不是好耐性的人,青枫不动,燕弘添直接伸手,将她拉到怀里。 “你想要那个孩子?” 青枫身体有些僵硬,靠在燕弘添怀里,好一会,才回道:“是,我是想要。”担心燕弘添不同意,青枫立刻又说道:“我现在需要一个孩子。” 需要?燕弘添黑眸微冷,眼光扫过青枫手指的时候倏的一暗,拉起她的手仔细查看。手心上瓷片割伤的地方还留着几条交错的淡淡疤痕,纤细的指尖上,布满细细碎碎的伤口,不算严重,看起来却让人很不舒服。燕弘添声音一冷:“怎么弄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53章丢卒保车2 > 青枫抽回手,冷淡的回道:“抓的。” 太过敷衍的回答,燕弘添显然不满意,青枫不想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抬头看着燕弘添,坚持道:“我需要那个孩子。” 又是需要,燕弘添能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苦,再次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哄:“你需要,朕可以再让你拥有自己的孩子。”难道这样看着别人的孩子,她的心不会更加痛苦吗? 这句话踩中了青枫的痛脚,青枫瞪着燕弘添,好似恨不得把他瞪出个窟窿来,“我曾经有过。结果呢?我已经失望过一次了,还是皇上还想再失信一次?” 青枫此刻的眼神像一把刀子,说出来的话更像一柄薄刃,一刀入心,初时不觉得疼,缓过神来便是痛得锥心刺骨。 “你,一定要这样对朕?” 手被一股力道紧紧的握住,熟悉的疼痛,久违暴戾眼神,青枫盯着燕弘添,忽然笑了起来。他们两个,好像就是习惯了这样彼此伤害。 “青枫!”他不喜欢她此刻的笑容,非常不喜欢。 青枫只觉得脚下一轻,燕弘添已将她拦腰抱起,下一刻,已经将她置于大床中央。 略有薄茧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细腻的脸庞,轻轻摩挲,挽在腰间的手收紧,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幽深的目光随着指尖的游走,渐渐染上了应有的惊艳和炙热。青枫忽然笑的妖媚,“你曾经说过,我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毁了这张脸,现在,你满意了吗?”她的脸上的伤不复存在,心却满目疮痍。 燕弘添轻抚着青枫脸颊的手一顿,眼中的炙热转为冰冷。他不满意,迎着她这样的眼,这样的笑,燕弘添比第一次要她的时候,更想蒙住青枫的脸。 这一夜,燕弘添疯狂的索取,她前所未有的迎合,痴缠,厮磨,身体从未这般贴近,只是两颗心中间却隔着一团阴霾,没办法靠近,却又不愿远离。 浓黑的夜色下,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盆栽前,细心的修剪着枝叶,神色悠闲,但是大晚上的,怎么看都有些诡异,怡月远远的跑过来,在那道纤影身后站定,微喘着说道:“水芯……水芯姐姐,皇后娘娘找您。”皇后娘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几乎把漪澜宫给砸了,没有人敢靠近。 水芯轻轻的点点头,脸色未见慌乱,还在慢条斯理的修剪着花枝,淡淡回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不知怎的,看着站在暗处里动作优雅的水芯,怡月心中生出一种害怕的感觉,没敢多说什么,点点头便转身跑开了。 水芯没有回去的意思,手里的花剪使得很顺手,一支支她看不顺眼的枝叶在手起刀落间刷刷落地。一道暗黑的身影悄悄朝她靠近,在她身后三四步的地方站定,那人穿着一套太监的衣服,声音却一点也不尖细,反倒有些沙哑:“主人,有人在查沈瑶的去向,要不要绝了这个后患?” “喀嚓”一声脆响,一支新长出来的嫩芽被剪断落在地上,水芯放下剪子,回道:“不用,她们想找,就让她们找到吧。” “是。”那人得了指令,恭敬的退了下去。主人做事一向不喜欢留后患,这次肯定是有了新的打算。 水芯欣赏着刚剪好的盆栽,心情不错。一开始她也没想到,这次小皇子的死会引得这么多路人马一起查,不过后来想想,也挺有趣,反正一切的幕后主使,一直都是皇后,和她可没什么关系呢? 而且……她现在对辛玥凝是越来越没耐性了。 燕弘添确实是个好君王,昨夜一夜贪欢,到了那个时辰,门外的人只是轻唤了一声,燕弘添立刻就醒了。 利落起身,穿戴好衣帽,燕弘添又回到床前,微微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落下一个极其轻的吻,“你想要孩子,朕会给你的!”没再做多留恋,燕弘添快步离开房间。 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床上本应该睡熟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手捂着耳朵,久久,才将手探入枕头下,摸到了那小小的白瓷瓶子。打开木塞,一股药香袭来,青枫的手有些抖,一粒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滚落出来。 拾起药丸,将它放进嘴里,却没吞下去,青枫静静的躺在床上,感受着那苦涩的药丸在嘴里慢慢融化,一点点滑入喉咙。 刚下了早朝,辛家的书房里,气氛很是凝重,辛绥坐在主位上,脸色暗黑,怒不可支。三个儿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哐当”一个热茶被辛绥狠狠的摔在地上,热水和瓦砾在三人脚边飞溅,三人大气不敢喘。 “混账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瞒着我?!”辛绥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怒目圆瞪。 辛赴城心里也很是愤懑,低声哼道:“都是单御岚搞的鬼。”若不是他多事,军粮案早已结案,那里会牵扯出什么多事。 辛偌正素来与辛赴城不和,听他这么说,轻哼了一声,回道:“二弟未满太天真了,不是皇上的意思,单御岚又怎么敢深挖。” “你还敢说,这件事要不是你这个户部中郎办事不利在先,哪里需要我们替你擦屁股善后!”眼看着辛赴城和辛偌正就要吵起来,辛易蘅赶紧打断二人接下来无谓的争吵,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接下来怎么办?” 两人互瞪了一眼,到没再继续争吵,三人一起抬眼,看向主位上的辛绥。 辛绥摇摇头,这三个儿子,大儿子阴鹜多疑,老二莽撞少智,老五太年轻不够沉稳。三人偏偏还喜欢互相猜忌自以为是,若不是他们各自想邀功去处理这件事,若是早让他知道单御岚在查这件事,事情又怎么会到今天这步田地。 恨铁不成钢,辛绥又是怒又是无奈,最后也懒得和他们动气,说道:“派人和林家那边说,朝廷查军粮案查得紧,让他们主动把贩卖军粮银子资产充公,破财消灾,避避这个风头。至于和这件事有牵扯的官员,好好打点一下,别把不该说的,不该扯的抖露出来。你们也都收敛着点。” 辛易蘅急了:“爹,这样折损很大!”这样一来,林家那边势必不会再依附他们,与军粮案有牵连的官员不少,都是好不容易提拔上来的心腹,就这样牺牲掉,实在可惜。 “谁让你们做事这般不小心!捅出了篓子,难道要毁了辛家百年基业吗?!”一群废物,难道他不知道折损大吗!越看他们越觉得不顺,辛绥摆摆手,怒道:“都给我滚出去。” “是。” 三人不敢多话,灰溜溜的退了出去,辛绥余怒未消。燕弘添想除掉他,绝对没有这么容易,还好他还留着一张王牌,再等几年,他一定会翻身! 高进查了半个多月,最后证实了燕涵确实是燕弘添的骨肉。青枫包庇罪妇产子,被罚半年月钱和禁足半个月,甄箴本来就已经在冷宫了,除非要她死,不然也没什么可罚的,后来太后做主,罚她吃斋茹素三年。 青枫虽然被禁足了,可是自那以后,燕弘添几乎夜夜留宿清风殿,最后还把燕涵交给青枫抚养,赐住永华宫。为此辛玥凝气得几次来清风殿找青枫麻烦,恨不得抓花她的脸,青枫本来就不是吃素的,几次交锋,辛玥凝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水芯也不知道怎么了,让她想办法对付青枫,她总是淡淡的让她稍安勿躁,静观其变。辛玥凝最近很是烦躁。 清风殿内,青枫把燕涵交给茯苓手里,轻声交代道:“茯苓,从今天起,你就到永华宫照顾涵儿吧。小心饮食,尽量事事亲力亲为。他,不能出事。”看到这个孩子,她会想到甄箴,想到挚儿,她争着要这个孩子,却不想见到他。 “那您……” 青枫淡淡一笑,“我身边有如意,你放心吧。” 茯苓心底苦涩,想起了那时,她把她叫来,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她们谈到的信任,谈到相互扶持、照顾。有一个疑问在茯苓心里很久,一直不想问也不敢问,这一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您,不需要奴婢了,是吗?” 青枫愣了一下,看着茯苓哀伤的神色,微微一笑,握着她微凉的手,青枫轻声说道:“照顾好那个孩子,就是帮我。在这个皇宫里,你能全心信任的人,只有你,唯有你。” 青枫的手,也很凉,茯苓的心却慢慢暖了回来,点头回道:“是。” 青枫又交代了几句,就送着茯苓和孩子出了清风殿。青枫求燕弘添把明泽也调去永华宫,有茯苓和明泽照看着那个孩子,青枫也算放心了一点。 青枫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消失在宫道尽头,青枫才转身回房。如意盯着茯苓消失的方向,她非常嫉妒。茯苓离开了,自己将更受娘娘器重,只是后宫中有多少龌蹉毒辣之事,她自然清楚,沾染上了手就脏了。娘娘把茯苓遣去照顾涵皇子,不就是怕把她弄脏了嘛。娘娘一日不倒,茯苓一日享福,就算娘娘哪日真的倒了,小皇子是她一手带大,自然与她最亲,日后也必定护着她。 娘娘对茯苓的那份心,永远不会用在她身上,所以她嫉妒。不过现在留在娘娘身边的,是她,她一定会慢慢取代茯苓在娘娘心目中的位置!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54章丢卒保车3 > 如意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跟着青枫回到内室,才小声说道:“娘娘,找到沈瑶了。” 青枫才坐下,立刻站了起来,急道:“在哪?” “她躲到城郊八十里的辉县。不过,找到她的时候她真的病得很重。” 青枫拧眉,她对沈瑶的身体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有没有问出是谁指使她的。” “一开始她不承认,后来……”如意停顿了一会,悄悄看了看青枫的脸色,看她面无表情,才继续说道:“终于还是说了,不过,第二天她就死了。” “是谁?”青枫自然知道“后来”两个字后面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她选择把如意留在身边而不是茯苓,看重的就是如意的不择手段,急功近利。 如意把声音压得更低一下,在青枫耳边回道:“是,皇后娘娘。” 果然是她!青枫早就猜到,只是听到如意亲口说出来,胸中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青枫胸口蓦地发闷,几预做呕。青枫一手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如意赶紧上前扶住青枫,急道:“娘娘?您怎么了?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看看。” 青枫伸出手,抚摸着已改为腰饰挂在腰间的暖玉,深呼吸了几次,那心闷的感觉消散了下,青枫摇头,“没事。” 辛玥凝,杀人偿命,她不会这么算了的。 御书房内,燕弘添坐在案桌前,看着手中的折子,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倏的冷暗下来,眼中的杀气重到守在御书房外的高进都感受到了。高进微微抬头看进去,看到楼相还站在御书房内,心里的担忧又隐隐退了几分。 “辛家显然是要丢卒保车,暂时,抓不到他们什么把柄了。” 楼夕颜话音还未落,燕弘添怒急的一挥手,书桌上的奏折、书卷哗啦啦的被扫到地上,高进不禁抖了一下,皇上已经好多年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楼夕颜苦笑,夙任跟着夙凌回家参加家族祭祀去了,单御岚忽然跑去蕲州查案,只留下他来面对燕弘添的怒火,不得不说,辛绥确实是只老狐狸,自断“双臂”,也算躲过一劫。眼看着那本奏折快被燕弘添捏碎了,楼夕颜轻叹一声,说道:“其实这次军粮案还是很有收获的。辛家没有了林家那边的财力支持,户部侍郎,兵部中郎这些重要的职位,都因为这次军粮案而撤职查办,辛家损失惨重,在朝中势力削减,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身为君王,他也应该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辛家兴旺百年,能够权衡牵制住他们,慢慢消减就是最好的方法,在什么位置就应该有什么考量,有时候王位也是桎梏,不可能随心所欲。 楼相不再说话,书房内静得高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过只有片刻,那本被捏得变形的奏折就被皇上摔到了楼相面前。 “夕颜,你知道我要的不仅仅是这个结果。” 燕弘添浑身上下都是暴躁的气息,声音却冷淡得出奇。楼夕颜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蹲下去捡起脚下的奏折,不经意间,看到散落一地的奏折书卷中,一幅装裱精美的画卷滚落在一旁,画纸上只有墨色的几个手印和脚印,小小的,看着却生气盎然。 楼夕颜在心里轻叹一声,没有再劝下去,如果那个孩子没有死,这个结果已经达到了他们以前的预想,但是现在,这个结果确实不足以平复燕弘添的疼痛。 盛夏的夜,最是燥热,即使窗和门都打开了,还是未见一丝凉意,青枫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微微的风不但没能带走一点暑热,反而觉得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烦躁,还是今年真的特别热,青枫热得睡不着。 门外忽然有响声,青枫抬眼看去,刚好看到门被粗鲁的推开,一道黑影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守夜的小太监迎了上去,“都给朕滚!”一声暴躁的呵斥吓得小太监赶紧退来。 燕弘添脚步虚浮,却不让人搀扶,手里还拿着一壶酒。青枫记得,他上次喝醉的时候,是西太后被遣去看守陵园的时候,这次又是为什么呢?现在的青枫早不是以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女子,朝堂上的事情,她虽不完全知晓,却也一直关注的。牵连甚光的军粮案完美谢幕,他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何醉成这样? 青枫思索间,燕弘添已经走近了屋内,在花厅的椅子上坐下,还在一个劲的灌酒,青枫走出去,离得好远,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看到青枫站在屏风旁,燕弘添迷蒙的眼眯了眯,晃晃手中的酒壶,说道:“过来。” 这次燕弘添似乎比上次喝的更醉,平时幽深难测的眼此刻有些迷蒙,青枫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刚靠近,腰上立刻一紧,燕弘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脸靠在她胸口上,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他身上的酒气真的很熏人,青枫挣扎了一下,挣不开,她正在想要不要叫人帮忙的时候,燕弘添忽然将头埋进她胸前,今年实在太热,又是盛夏,青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燕弘添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皮肤上,青枫身体蓦的僵硬。胸口深深浅浅的气息有些奇怪,燕弘添像是在说些什么,青枫低下头,才勉强听到他的声音。 “朕是皇上……朕是皇上……不能为所欲为……” 青枫以为自己听错了,燕弘添呢喃自语,来来去去重复着这几句话,青枫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是环在腰上的手越收越紧,青枫喘不过气,用力推开燕弘添的肩膀,青枫急道:“你醉了,早点歇着吧。” 燕弘添还是闭着眼睛,不过松开了环在青枫腰间的手,举起手里抓的酒壶,继续喝着。 青枫皱眉,伸手把酒壶拿个过来放在一边,架着他往内事走去。燕弘添或许真的醉了,任由她拉着走,两人摇摇晃晃的来到床前,青枫实在没劲了,将他往床上一推,他就直接倒了下去。 看着横在床边,醉得不省人事的燕弘添,青枫有些无奈。她是没有力气搬动他了,青枫抓起一个枕头给他垫好,在把他垂在床沿边的手脚都移到床上,当抬起燕弘添手臂的时候,他虎口上清晰可见的牙印非常的刺眼。 青枫的手顿了一下,缓缓蹲下身子,靠坐在床边,她第一次这样看着燕弘添,他好像瘦了一些,脸颊和下巴的轮廓越发锋利,眼眶下淡淡的青黑色痕迹,在夜色的衬托下,更加明显。青枫盯着他看,本以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忽然又动了一下,青枫也是一惊,连忙后退一步,好在燕弘添并没有醒,嘴里低低的说着什么。 青枫松了一口气,心里又好奇燕弘添醉了之后会说什么,轻轻咬了咬唇,青枫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 “朕……不会让挚儿白死的……” 燕弘添含糊又低沉的声音划过耳际,青枫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握着燕弘添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久久的盯着已经昏睡过去的燕弘添,青枫低低的问道:“真的么?” 声音轻得青枫自己都快听不到,自然更不会有答案。青枫想起刚才燕弘添在花厅了呢喃的话,青枫的脸色随即一冷。他说不能为所欲为,不是吗。但是她想要的,是辛玥凝死!他能做到吗? 茯苓隔三五天就会带着涵皇子过来给主子请安,说说这些日子永华宫发生的事情,主子总是静静的听着,偶尔还看看涵皇子,不过却从不抱他,这日,茯苓又带着涵皇子过来请安,才说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茯苓就感觉到青枫似乎心不在焉,手一直压在胸口的位置,脸色也不太好。 茯苓担忧的问道:“主子,您什么了?” “有些不舒服。”这些日子都是这样,尤其是早上起床的时候,尤为难受。 茯苓把燕涵轻轻放在床榻上,走到青枫身边,半蹲下身子,说道:“奴婢给您把把脉吧。” “好。”青枫将手伸了出来,茯苓把手搭在纤细的手腕上,片刻后面色微变,看向青枫的眼中竟有些淡淡的泪光:“主子……你……” “怎么了?”青枫很是莫名。 茯苓笑道:“恭喜主子,您有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老天爷总算没有亏待主子,这么快就给主子送来了新的希望。 “不可能!”青枫惊恐的收回手,盯着茯苓好似她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茯苓被青枫这样的反应下了一跳,想了想,柔声说道:“要不奴婢给主子宣御医来看看吧。” “别,别去。”青枫连忙上前,抓着茯苓的手,不让她叫人。 她也是怀过孩子的人,这两个月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也因此她一直没宣御医。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明明每次之后都吃了越昇 留下的药丸,细细回想着那天越昇 给她药丸时神情、语气,她现在可以确定,越昇 骗她。她受孕三个多月,按照时间来算,她治好脸与燕弘添疯狂欢好的那一天,她就受孕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55章丢卒保车4 > 青枫醒悟,那个根本就不是什么避孕的药,反而是让她更快受孕的药吧。可恶! “茯苓,这件事,先别说出去。”她没想过再要孩子,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她的心很乱。 主子抓着她的手心都在冒汗,茯苓刚想问她怎么了,眼光扫到青枫垂于腰间,随身带着的暖玉时,有些明白主子在慌什么,轻轻将她扶到床边,茯苓低声回道:“是,奴婢不会说。” 独自躺在床上的燕涵,被冷落得太久,咿咿呀呀的叫着,茯苓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哄,燕涵快一岁了,缩在茯苓怀里东张西望,对于青枫这个每隔几天就会看到的人,他还是很熟悉的,看到青枫犹自发呆,燕涵伸出小手,朝青枫的脸抹去。 青枫此刻心绪不宁,忽然脸上一暖,一直白白软软的小手抚上她的脸,还调皮的捏了捏,青枫如遭电击,心像被这只小手一下抓住,不再惶惶不安却是一片空白。 茯苓一时不察,怀里的小家伙就使坏,看到青枫脸色很疆,茯苓赶紧把这小祖宗抱远些。主子一向都不喜欢靠近这个孩子,平时连抱都不抱,现在这样……她会不会生气? 茯苓惴惴不安的看着青枫,只见她呆了一会,回过神来也没有动怒,只是对她摆摆手,说道:“你先带他回去吧。” “是。”茯苓松了一口气,抱着燕涵退出了屋外。站在房门外,茯苓心里很为主子担忧,这个孩子的到来,应该是好事,却也不尽然是好事。 “茯苓姐姐,看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奴婢去给您拿把伞吧。” 茯苓回过神来,一个小宫女乖巧的站在一旁,她以前没见过她,可能是后面如意选的人,如意做事倒也妥协,清风殿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选得人也很有眼力,细心又很讨喜。 茯苓抬头看看天色,确实乌云满布,看来要有一场大雨,茯苓轻轻点头,回道:“好。” 不一会,小宫女拿着一把墨黑的大伞,递到茯苓面前,柔柔的笑道:“这把伞大些。” 茯苓接过,把伞递给跟在身边的老嬷嬷,转身出了清风殿。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好在有伞,有些狼狈的回到永乐宫,茯苓给孩子换了件衣衫,交给嬷嬷抱着,正打算回房换件衣服,经过门廊的时候,发现斜放在门边的伞有些眼熟,很像是以前放在主子房里很久的那把伞。 茯苓把伞撑开,果然在伞柄上发现了两个小字。茯苓微微一笑,肯定是那小宫女看到这把伞大,就拿来了。茯苓拿起干布小心的擦拭着伞面,打算伞晾干后收好,下次去清风殿的时候再带过去,毕竟当时娘娘很宝贝这把伞。 擦到伞柄的时候,茯苓无意间有多看了两眼上面的两个字。 “颀聿?”怎么这么熟悉? 颀聿…… 颀聿!不就是……明泽的字吗?为什么娘娘挂心的伞,上面会刻着明泽的字?外面雷声阵阵,茯苓呆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手中的伞跌落到地上也浑然不知。 这夜大雨滂沱,雨水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了一般,明泽只能站在门廊上守夜,百无聊赖的靠着回廊的柱子,眼睛盯着院子里,雨水砸在青石板上噼噼啪啪溅起的水雾。 这时,一直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了。子时已过,这个时候应该休息才是。明泽警觉的站直身子,盯着房门。茯苓清瘦的身影走了出来,明泽紧绷的神经缓了缓,有时夜里当值,茯苓经常会做些吃的给他,只是没有像今天这么晚而已。 明泽刚想别开眼,却发现今天的茯苓和以往有些不同,大雨砸在回廊边的石阶上激起的水花溅湿了她的裙角,她像是没感觉一般,站在房间门口,眼眶微红,眼神奇怪的盯着他。 明泽微微皱眉,也没有走过去,冷漠的回视着她。 “你和主子早就认识对不对?” 雨很大,茯苓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明泽是习武之人,自然是听到了她的话,冷眸中闪过一抹诧异,明泽慢慢走向她,但也没回答她的话。 茯苓盯着那双依旧默然的眼,声音有些抖,不知道是因为心慌还是愤怒,“那天雨夜,就是你把伞给主子的,所以你们根本早就认识,那日在内室,你冲进去,你抱着她……” “你胡说什么?”明泽低喝一声,脸色灰暗,打断了茯苓要说下去的话。 茯苓也知道,这话若是被别人听了去,会有什么后果,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没继续说下去。明泽见她似乎平静了一下,不想再与她解释什么,转身要走,没想到茯苓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其实你以前做的那些,根本不是帮我,是在帮她,是不是?”其他的,她可以不问,但是这件事,她想知道,想要一个答案。 明泽眉头再次拧了起来,他一开始确实不是想帮茯苓,只不过她是青枫的贴身女官,才对她多了几分注意,后来……后来发现她这个人,挺好的,做事认真,对人也很诚恳,对她也多了几分关注。 但是……这个问题有什么好回答的?!明泽心里莫名的有些烦燥。 明泽的沉默,在茯苓看来,就是默认。难怪他总是常常帮她解围,对她却又很冷漠,她以前还安慰自己,他的性子本来就是这般冷淡,也正因为他冷淡,还三番五次的帮她,提醒她,若没有别的情愫,他又怎么会这么做。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茯苓觉得自己好傻,自作多情了这么久,茯苓自嘲的想,他一定觉得她很可笑吧。 松开拉着他衣袖的手,茯苓转身跑进了屋内。 明泽刚才还在想着怎么回答茯苓的问题,下一刻,衣袖一松,门啪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这一夜,明泽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听着外面隆隆的雷声,一阵莫名,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啊———” 雨夜中,阵阵雷声之下,一道尖叫声忽然响起。黑暗中,青枫坐在床上,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薄汗,长长的发丝湿湿的黏在脖子上。因为惊恐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喉头干燥得要冒火。 “娘娘?!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么?”如意一边扣着外衫,一边走进内室,看到青枫还是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赶紧倒了一杯水,拿到床前,“娘娘,您喝点水。” 青枫手还有着抖,接过茶杯,急急的把水灌下去,连喝了两杯,她才觉得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一下,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将空杯子递给如意,青枫低声说道:“没事,你……你退下吧。” 自从挚皇子夭折以后,夜里娘娘就不让人住在旁边的书房里伺候了,如意没有办法,退出了屋外。 青枫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她刚才梦到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周围又冷又黑,一只只冰冷的手拽着她的手脚,撕扯着她,在她无力挣扎的时候,一只脚忽然狠狠的踢向她的肚子—— 青枫倒吸了一口凉气,手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肚子,不愿再去回忆梦里的一切。她为什么会又梦到天牢呢?是因为今日茯苓告诉她,她有孕了,害怕才会做这个噩梦么?这个噩梦又不会不成真呢? 脑子里忽然晃过一道模糊的影子,是天牢里的那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呢?她又为什么会被关在里面这么多年?青枫忽然对她感兴趣起来,或许她应该去看看她。 自从上次喝醉之后,燕弘添半个多月都没再来清风殿,这天夜里亥时已过,如意过来说青枫请他过去,担心她出了什么事,燕弘添急忙赶过去,推开殿门,居然看到青枫独自坐在树下的秋千上,裙角翻飞,墨发缱绻。 燕弘添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看见了一年前的她,那时她也是这样嘴角绽放着淡淡的笑,安静的坐在秋千上。 青枫看到他,微微抬手召他过来,笑道:“今晚的星星很美,陪我坐一会吧。” 他已经很久没看见青枫这样笑了,燕弘添像是受到蛊惑一般,走到青枫身边坐下。青枫昂着头,有些痴迷的看着天际,久久,低声问道:“听说人死了,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说天上这么多星星,有没有一颗是挚儿呢?” 燕弘添心底猛地抽痛,同时也深刻的知道,现在,毕竟不是一年前。 “有吗?”青枫锲而不舍的问着。 “有吧。”燕弘添答得冷硬。 “哪一颗?” 燕弘添握着秋千麻绳的手微微收紧,这次青枫没等他答,轻声说道:“那颗最亮,应该是那颗吧。我死了不知道会不会也变成星星,如果能在挚儿那颗附近就好了。” “你今晚话太多了。”以往她从不在他面前提挚儿,他亦不愿在她面前提起,挚儿就像是两人的禁区,不去触及,才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青枫今晚很怪。 青枫果然不再说话,秋千微微的荡着,直到脖子酸疼,青枫才慢慢低下头。好一会,才说道:“有件事,想告诉你。” 果然有事。燕弘添沉默,等着她说。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56章惊天秘密1 > “我,有孕了。”清浅的声音没有喜怒变化,甚至还带着一声叹息,燕弘添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说,她怀孕了?燕弘添本来就打定主意要让青枫再次怀上他们的孩子,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快,他还没有部署好…… “茯苓说,快四个月了吧。”一开始知道拥有这个孩子,她只感到恐惧,因为她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他,这种恐惧让她很煎熬。她甚至想过,不要把他带到这个世上,那便不会受苦。可是当腹部传来熟悉的胎动时,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回过神来,燕弘添直接伸手抚上青枫的腹部,果然触摸到那微微的隆起和灼热的体温,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青枫再次感受到那只大手带来的温暖,与上次一样温暖,只是上次她的心在悸动,这次,这温暖未能驱散对未来的不安和恐惧。 “如果我们的孩子能长在普通人家,不是什么王子公主,该多好?” 燕弘添轻抚着她肚子上的手一顿,那不掩饰的期许和渴望,就像是藏在棉花的针,看不见却刺得人生生的疼。心被刺得重,声音也冰冷了许多,“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必还去想。” 不可能……青枫又笑了,“是啊,不可能。” 这一夜,两人没有争吵,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燕弘添和青枫都不忍心去破坏这难得的平静,两个人坐在那张久违的秋千上,轻轻的荡着。 夏末的夜晚,月光特别明亮,花丛中,花枝不时的微微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挪动。怡月很是郁闷,她刚托人买的耳环,早上才带上的,下午的时候明明还在耳朵上,这才几个时辰就不见了。她下午到园子里摘了些花回去,就一直在漪澜宫干活,漪澜宫和宫道上她都找了好几趟了,若是也不再花丛里,那就真的丢了。 夜深更重了,怡月蹲得脚都麻了也没找到,只能放弃。刚准备起身,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影朝这边走来,隐约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叫着水芯姐姐的名字,两人好像还有些争吵,怡月连忙又躬下身子,悄悄的缩了缩脖子,屏住呼吸,打断等他们走了再溜回去。 两人走到离怡月七八丈的地方停了下来,怡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将身子缩得更低一些。 “水芯,我不过是给老爷子传个话,你有什么气有本事跟他出去,朝我撒什么野!” 那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大,语气也很冲,怡月好奇的抬头看去,月光下那男人的脸不是很清楚,不过看他身上的衣服再听他的声音,好像是近卫军的郭大人。难道……水芯姐姐和郭大人有私情?!怡月心猛地一跳,又是惊讶又是紧张,眼睛也一个劲的往那边瞧。 “有些事该你说,有些事轮不到你说。” 水芯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清冷的像一股冰泉,隐隐的透着一股邪魅之气。怡月从没见过她这样,心底有些怯怯的,同时又更激起内心的好奇,耳朵也竖了起来。 “……”“……” 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忽然,不知怎的,那男人怒不可支,瞪着水芯,怒骂道:“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过是个私生……” “啪!” 水芯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杀气,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抽在郭宜脸上,力道之大,郭宜这样的大男人都被抽得后退了两步,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显得格外响亮,与此同时,一道抽气声也从远处的花丛里响起。 水芯迅速转头盯着那处暗黑的花丛,喝道:“谁?!” 怡月紧紧的捂住嘴巴,脸色早已煞白,眼眶里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一脸,心中的恐惧紧紧的缠绕着她。她脑子一片空白,刚才她听到了什么……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却又不能不信,即使他们的声音压得低,她还是肯定她听到了。水芯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撞破这个秘密,她……她只有死路一条! 水芯的呵斥像一把重锤砸在怡月头顶,让她从惊恐和慌乱中回过神来,不敢多想,转身就往身后花丛深处钻去。 花丛猛地晃动,显然刚才那里有人,水芯眼眸中极快的划过一抹复杂的光芒,随即隐没,对着身后还在发愣的男人说道:“还不追!” 想到刚才说话的内容,郭宜也慌了神,顾不得红肿的脸颊,赶紧追了上去。 可惜花丛后面就是小道,曲曲折折通向各个宫道,夜色又是最好的保护色,郭宜穿过花丛追过去的时候,早已看不见人影。 怡月没命的往前跑,不敢走大道,只往花丛和小道上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背后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看到前面有光,怡月缩了一下想往回跑,一道女声忽然响起:“谁在那?” 怡月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宫女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搀着一名女子,烛光下看清那女子的长相,怡月本来拔腿要跑的脚又停了下来,是……清妃娘娘?! 自从决定要生下肚子里这个孩子,青枫倒是经常去永华宫看望涵儿,今夜还留在永华宫用膳。快入秋了,天气仍有些热,不过月色却是很美的,青枫拉着如意慢慢散步回清风殿,才刚走出永华宫不远,就看到旁边的花丛忽然抖动的厉害,像有一只小兽在里面乱窜,如意和青枫都被这一幕惊着了。 两人皆往后退了数步,青枫扬声叫道:“谁在那?” 好一会,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从花丛里爬了出来,像是在花丛里窜了很久的样子,一身的狼狈,那女子看到她,先是害怕的,而后又不要命似的朝着她飞快的跑了过来。 女子异常的反应让青枫有些不安,正想着要不要叫人,那女子已经跑到她前面,扑倒在她脚边,慌乱的声音颤抖又焦急的叫道:“清妃娘娘救命……清妃娘娘救命!” 青枫看她身形单薄还在瑟瑟发抖,料想她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危险,才低声问道:“你是……” “奴婢……怡月,是皇后宫中的宫女。”女子声音很轻,一边说着还一边警觉的左右看看,好似怕什么人追她似的。 辛玥凝的人?青枫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声音也冷冰冰的,“你既是皇后的人,哪里还需要本宫来救命。” 害怕青枫就这样走掉,怡月一把抓住她的裙角,急道:“奴婢……奴婢知道一个秘密!只要娘娘答应保住奴婢的命,奴才就把这个秘密告诉娘娘。” “哦?”秘密?青枫不动生色,淡淡的回道:“什么秘密能抵你一条命?” 怡月轻轻抬头,月光色,青枫面色清冷,那张绝色的容颜足以让人眩晕,在这皇宫里,怕也只有清妃娘娘能保她了吧!怡月狠狠的咬着下唇,下定了决定,才将今晚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这个秘密是关于……” 月色下,怡月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实,青枫静静的听着这所谓的“秘密”,整个人僵在那里,身边的如意也惊得捂住了嘴。 萧雨端着茶盘从御书房走出来,长舒了一口气。这几日皇上下朝回来,脸色都不太好,身边伺候的人都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虽然皇上不至于拿你们撒气,但那压抑的气氛还是让人提心吊胆。 萧雨刚走下台阶,便看到一道窈窕身影款款行来,自从清妃娘娘的脸伤治好之后,她好像特别偏爱白衣,宫里少有人这般打扮,毕竟白衣看起来太过寡淡,不惹眼也又不讨喜。不过因着她的绝色姿容,气质清雅,这身白衣穿在她身上,不仅穿出了脱俗雅致的气质,还多出几分明媚的艳光。 自从清妃娘娘再次传出有孕的喜讯之后,除了去永华宫,她便极少出门,今日怎么到正阳宫来了?萧雨心里猜度着,脚下已经迎了上去,行礼道:“娘娘万福。” 青枫笑道:“免礼,皇上下朝了吗?” 萧雨朝御书房内看了一眼,眼中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说道:“已经下了,现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奴婢这就去给娘娘通报。”清妃娘娘来了,皇上的心情或许会好一些吧。 萧雨的神色青枫看在眼里,抬手轻轻抓住萧雨的手,说道:“不急,别扰了皇上处理国事。听说你那有宫里最好的茶叶,本宫想去看看,或许还能挑一两样好的。” 青枫指尖触到她的手腕,很轻,但是很凉,萧雨微颤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娘娘请。” 青枫也不再去拉她,微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萧雨,你我很投缘,无需这般客套了。” 萧雨微微抬头,对上青枫含笑的眼,她有些恍惚,青枫的脸治好后,她总有一种不敢直视她的感觉,此刻她的笑却让她想起在曙山别院下棋时,那带着点狡黠的笑容。心里渐生了几分好感。 两人准备往旁边的侧殿走去,这时一名太监闷头往里冲,眼看着就要撞上青枫,如意上前一步,狠推了他一把,怒道:“狗奴才,不长眼睛啊,要是撞到娘娘,你有几个脑袋!”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57章惊天秘密2 > 萧雨也紧张怕这人撞上青枫,早已将她往旁边拉了一些,但是看到如意这般蛮横的样子,萧雨眉头又皱了起来。如意比上次去曙山别院的时候,气焰嚣张了许多,她和茯苓完全不能比。青枫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青枫站在那里,吓得连忙跪下,急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有要事禀告高总管,未留心撞到娘娘,求娘娘恕罪。” 对于他的莽撞,青枫好似并不在意,温和的声音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小太监怯怯的抬起头,悄悄的左右看看,没看见高进,清妃娘娘又一直盯着他,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回道:“回娘娘,东苑……的水井里……发现一具女尸!” “什么?!” 萧雨惊得低叫了一声,青枫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水井里发现女尸,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来此事报到高进那里,或交给刑部去查,或是由内务府自查,有了结果再报给皇上便是的。但是被清妃娘娘知道后,娘娘非要亲自过去查看,连带的,惊动了皇上。听说皇上过去了,皇后娘娘也急急的赶了过去。 东苑水井旁,一边是泡得发白,已经开始腐烂,刚刚打捞上来还不时传出恶臭的尸体。一边是这个皇宫中最尊贵的几个主子。 燕弘添这几日心情本来就不好,此刻面色更是暗无天日。青枫面色也不太好,强忍下作呕的感觉,轻声说道:“皇上,皇宫内苑,居然有人无辜惨死在这水井之中,此事一定要彻查。” 辛玥凝拿着丝帕捂着口鼻,这种晦气的事她本来是不会多管的,但是此刻看青枫强出头的样子,辛玥凝立刻端出了皇后的姿态,说道:“皇上,这件事毕竟是后宫之事,不如交给内务府细查如何?” “姐姐此差异,虽是后宫之事,却事关人命,宫里人,都有嫌疑,交给内务府来查,怕有失公允。依臣妾之见,还是应该交由刑部处理才是。” 因为上次争夺甄箴那个孩子输给了青枫,辛玥凝一直都对青枫极为不满,本来交给刑部查也没什么,现在辛玥凝就是要跟她唱反调,“后宫,是女眷生活的地方,刑部官员入宫查案,甚是不便。依照历年规矩,后宫发生类似事情,都是交由内务府处理,本宫自会监督查办,清妃无需担心公正与否的问题。” 青枫忽然转向燕弘添,柔声说道:“皇上,其实臣妾倒有个提议。” 燕弘添看了一眼青枫主动攀上来的手,心底划过一丝疑惑,以往不叫她过来,她都离他远远的,今天这样反常,燕弘添猜到她有所求,叹道:“说吧。” “臣妾的姐姐精通验尸之道,就连单大人也都时常夸奖,小妹天生聪颖,也帮刑部破过几次案件,不如就把这个案子交给她们来查,她们都是女子,进出宫闱不会不方便,又能保证公正。皇上以为如何?” 青枫现在姿容绝艳,平时一脸清冷,都已是美不胜收,此刻略带撒娇的语气,更是让人移不开眼。辛玥凝在心里暗骂青枫这个狐狸精,嘴上更加不饶人了,“这怎么可以?!她们凭什么进宫查案!” “皇上,大姐和小妹,一个是丞相夫人,一个是将军夫人,难道还没有资格为后宫查案吗?” 这次,青枫不仅声音娇柔,整个人都快挂在燕弘添身上了,燕弘添盯着青枫的眼睛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说道:“好,此事就交给青灵和青末审理。”不管她这么坚持的目的是什么,燕弘添发现,他就是想纵容她。 “谢皇上。”燕弘添的目光过于深沉专注,青枫稍稍别开眼,不去看他。这一来二去的互动,在辛玥凝看来就是眉来眼去,她快气死了,冷哼一声急急的往漪澜宫走,她急着回去找水芯,给她想办法。 辛玥凝走了,青枫正要收回手,手腕上一紧,“怎么?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 低沉的嗓音略带几分揶揄,青枫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逗她,轻咳一声,故意装作没听出来,青枫回道:“我想在这里等大姐和小妹,皇上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吧。” 御书房內 确实还有很多奏折要批阅,燕弘添最终还是放开她的手,“自己小心点。” “嗯。”青枫点头应了,燕弘添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自从两个月前和他说了怀孕的事之后,他倒是不常去清风殿过夜了,也没听说他翻谁的牌子,经常在御书房过夜,国事真的有什么忙? 后宫东苑的一处厢房前,青枫站在屋前等着,半个多时辰后,她等的人来了。 如意领着卓晴和顾云过来,两人看到她光滑细致的脸颊时,都不由惊讶,简直比植皮手术效果还要好很多。现在的青枫看起来,真正是光彩照人,两人对看一眼,心里都很开心。青枫看到她们眼底的喜色,心里一暖,但当眼光落到卓晴微凸的小腹上,青枫脸色微变,眼中划过一丝迟疑,轻声问道,“你……你怀孕了?” “嗯。”卓晴笑着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青枫这副模样,让她想到云去祭祀回来看到自己怀孕时错愕的样子,她就觉得很好笑,女人怀孕有什么好奇怪的,妊娠就是生命中一个过程,顺其自然就好了,这也是她知道自己怀孕后,没有跟人到处报喜的原因,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没必要太过在意。 显然不是什么人都是这样想的,青枫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有孕了,我和皇上说说,这件事还是找刑部仵作来验吧。” 卓晴不以为意,无所谓的回道:“我没事,验尸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说着,卓晴也看了一眼青枫突起的腹部,说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她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青枫估计会受不了,光是尸体的味道…… “我,能在一旁看着吗?”青枫话音刚落,陪在身边的如意惊得瞪大了眼,那具尸体捞上来的时候,苍白浮肿,气味熏人,光是想她就已经要呕了,主子还要进去看? 已经推开房门准备进去的顾云脚下也停顿了一下,青枫要进去看?顾云以为卓晴会拒绝,毕竟青枫现在是名孕妇,不是谁都有卓晴这样的功力。可是卓晴只是定定的看了青枫一眼,回道:“好,要是一会你难受了,就出来吧。” “嗯。”青枫微微点头。 几人进到屋内,一股尸体特有的味道迎面而来,青枫强压住胸中做呕的感觉,站在门边,没在往前走。空空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具女尸。如意的脸一下白了,搀扶着青枫的手一直在抖,索性低下头,不敢看那女尸一眼。青枫脸色也不好,勉强支撑。 卓晴打开随身带来的木箱,拿出几块棉布,一块系在自己的面部,一块给了顾云,剩下的两块,卓晴递给了青枫和如意。 青枫接过,像她一般将棉布系在脸上,棉布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那难闻的尸臭味被驱散了不少,青枫定下心神,目光一直追随着进来之后,便不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目光只专注于那具尸体的卓晴。 “死者尸体中度腐烂,尸僵情况已经完全缓解,死亡时间估计在72小时左右,颈部被勒住,窒息而死。身上有多处伤痕,应该是死前造成的,手脚都有骨折,有可能是跌落到井底的时候撞伤,没有被性侵犯过的痕迹。” 卓晴一边检查,一边说着验尸的结果,顾云看了一眼死者脖子上的青紫印记,问道:“凶器是什么?” 抬起死者颈部,卓晴拿着量尺比划了很久,最终只是摇摇头,回道:“应该是绳子一类的东西,但是尸体泡水发涨,已经开始腐烂,不能比对出凶器的大小和花纹。” 卓晴检查到死者手指的时候,发现她右手紧握成拳头,卓晴用了点力,才把死者手掰开,一条拇指粗细的碎布躺在手心。 顾云也发现了死者手中的异物,蹲下身子,问道:“是什么?” “一条……小碎布。”卓晴将碎布小心取出,放在旁边的木盘子上,顾云细看了一眼,那布条被水泡了很久,有些褪色,呈现出一种褐红的颜色,与尸体身上穿的浅粉色宫装极为不符。顾云盯着那布料又看了一会,才说道:“不像是死者身上的,有可能是凶手的。” 卓晴也基本验完了,一边取下手套,一边说道:“暂时没有其他发现。”卓晴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如意一直闭着眼睛,青枫脸上带着面巾,卓晴看不出她的脸色和表情,只看到那双美目定定的盯着她,眼中隐隐模糊着一层水雾,不知道是因为吓着了,还是想到了什么,额头上浮着一层薄汗。 卓晴有些担心她,低声问道:“青枫,你还好吧?” 青枫微微摇头,脖子显得很僵硬,敛下眸子,极力掩饰着眼底的惊慌,却还是掩饰不住,“我……没事。有点不舒服,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说着,也不等卓晴回应,青枫转身跑出屋外,脚步十分凌乱,如意也立刻追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58章惊天秘密3 > 待两人脚步声跑远,顾云靠近卓晴,轻声笑道:“你故意的?” 卓晴耸耸肩,“她早该知道。”其实上次青枫问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和她坦白说了,只是那次没机会,后来她也一直不问,自己不好特意去提。这次让她们进宫来查这件案子,借着这个机会,让青枫看清楚也好。 顾云想了想,也认同的点头:“这样也好。”占据了他人的身体非她所愿,还要借着这具身体消耗别人的感情,那就太不应该了。只不过,顾云看了一眼不远处肿胀腐烂的尸体,不禁莞尔,晴这法子,会不会太猛了点…… 秋日的阳光热辣,正午当空,明晃晃的刺眼,青枫眼前一片迷茫,就如同她的心,只有脚下的步伐越迈越急,像是急于逃离。如意扶着青枫,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被那尸体吓着了,可是青枫越走越快,到后面几乎要跑起来,如意终于觉出了不对劲,握着她的手,才发现她手心濡湿,指尖冰冷如雪,如意急道:“娘娘,您的手好凉,您哪里不舒服?” 青枫脑海里回荡的,是屋子里那两个顶着自己大姐和小妹的脸的女人,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们一问一答,配合默契,就好像演练过无数次一般。这一刻,青枫心里没有任何疑惑,只有深深的无力,她们……她们不是大姐和末儿,不是…… 通过几天的排查和对死者贴身物品的认领,死者身份已经确定,是皇宫宫中的宫女,名叫怡月,失踪三天后,在东苑井里发现尸体。东苑是后宫中毕竟偏的院落,那口水井用得也极少,是为了防止后宫东面失火没有水源救火,开凿来应急用的。 这次的案子,燕弘添没有交给刑部,顾云也不好动用单御岚的人,于是就把葛惊云,冷萧调到身边。 “叩叩叩”,卓晴和顾云小声讨论着案情,敲门声忽然响起,顾云扬声说道:“进来。” 冷萧推开房门,却没进去,说道:“头儿,我找到一个宫女,她说她几天前见过死者。” 顾云眼前一亮,说道:“请她进来。” 不一会,冷萧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走了进来。那女孩刚走进来的时候很是拘禁,头也不敢抬,到了顾云和卓晴面前,立刻屈膝跪了下去,“奴婢啡儿,给两位夫人请安。” 面对这样的情景,顾云很是不习惯,上去把她拉了起来,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说话。” 女孩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急道:“奴婢不敢。” 顾云无奈,用巧劲把女孩拉到椅子旁,一边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一边说道:“我问什么,你据实答就可以了。” 女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顾云严厉的声音吓得女孩抖得厉害,唯唯诺诺的回道:“怡月是……奴婢的老乡,奴婢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三天前的晚上。” 卓晴好笑的斜睨了顾云,顾云撇撇嘴,检讨了一下自己,在将军府呆惯了,说话习惯了响亮直接,自己语气确实有点冷硬,把人家吓着了。顾云轻咳嗽一声,尽量把声音放柔和,说道:“你别害怕,把你知道的细细说出来就行了。” 女孩稍稍抬眼,看到卓晴和顾云面色温和,女孩才定了定心神,回道:“那夜刚过了亥时,怡月忽然慌慌张张的跑来找奴婢,问奴婢借一百两银子,奴婢哪有这么多钱,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她知道了一个惊天秘密,要立刻逃出宫去,不然她必死无疑,奴婢问她是什么秘密,她又不肯说,奴婢没有办法,把身上仅有的十两银子给她了。这几日都没有她的消息,奴婢以为她真的已经逃出宫去,谁知……谁知……” “你最后看到她时,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 女孩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她只是脸色惨白,好像真的被吓得不清。” “她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有。”女孩立刻点头,从袖间掏出了一条粉紫色丝帕,恭敬的递到顾云面前。“一条丝帕,说是给奴婢留作纪念。” 顾云接过,正面反面仔细看了一遍,除了右下角秀了一个图案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顾云细看那个图案,好像是一个字,不过是经过特别设计的,有些变形,普通的繁体字她看得懂,这样的她就看不明白了。卓晴也和她差不多,无能为力的摇摇头。 顾云想了想,朝身边的冷萧招招手,丝毫不觉得尴尬的问道:“这个是什么字?” 冷萧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回道:“是一个‘阑’字。” 又仔细看了一遍丝帕,暂时没有什么线索,顾云对那一直坐立不安的女孩说道,“你先回去吧,要是有什么要问你的,会再传你。” “是,奴婢告退。”女孩吁了一口气,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冷萧也跟着走了出去。 顾云又把那帕子摊在桌上研究,卓晴忽然笑道:“你不怕他们说你是文盲?”刚才冷萧那副惊诧的表情,她看着就很想笑,估计他怎么也不相信名满天下的才女不认字! “字扭成那样,我本来就不认识,也不怕他们说。不过……”顾云诡异的一笑,“我猜他们不敢。” 看她那得意的样子,卓晴白了她一眼,低头研究起那块丝帕。 “惊天秘密?”卓晴喃喃自语,猜测着在宫里什么才算得上惊天秘密。 顾云点了点丝帕上的字,说道:“看来我们要先从这个‘阑’字入手。这条帕子质地不错,不像是一个宫女用的东西,去问问宫里丝织房的人,或许有线索。” 顾云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有了线索就不会放过,两人拿着丝帕来到丝织房。这次她们算是奉旨查案,高进还指派了一个老太监配合她们,有人带路,两人很快找到了一名在丝织房干了三四十年的老嬷嬷。 顾云掏出丝绢,递到她面前,问道:“你认得这条丝帕?” 那老嬷嬷接过丝绢,在手里摸索了一会,摸到丝帕上那个阑字的时候,手指顿了一下,很快又把丝帕还给了顾云,回道:“老奴不认得。” 刚才她眼底一瞬间的异色没能逃过顾云的眼睛,顾云没接丝帕,淡淡的回道:“不认得你怕什么?” 老嬷嬷有些慌乱的抬头,看进顾云清明的双眸里,复又无奈的低下头,指着丝帕一角,说道:“老奴认得这个‘阑’字。” 顾云有预感,这个老嬷嬷一定知道什么,没逼问她刚才为什么说谎,只是继续问道:“这个阑字的图案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老嬷嬷缓缓点头,低声回道:“‘阑’是以前贵妃的闺名,当年她用的东西,丝帕,衣裙都会秀上这个字,所以老奴认得,但是自从贵妃过世之后,就没在见过了,现在再看到这个字,老奴才会有些恍惚。” 恍惚?恍惚到说谎?顾云盯着老嬷嬷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继续道:“贵妃是什么人?” “贵妃闺名秋阑,皇上未登基前就跟在皇上身边了,皇上对她也是宠爱有加,不过贵妃身子弱,御医说她身患痨疾,后来病越发严重了,经常咳血,七年多以前就……去了。”老嬷嬷始终低垂着头,却也能感受到顾云灼灼的视线,回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顾云不轻不重的问道:“病死的?” 老嬷嬷肩膀轻微的抖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道:“御医是这么说的。” 顾云双手环在胸前,像在思考什么,老嬷嬷继续低着头,一副本分的样子,顾云不说话,卓晴开口了,“以前伺候过她的人呢?” “贵妃不在之后,伺候她的人都散到各宫各院,有些到了年纪也放出宫去了。”老嬷嬷转向卓晴,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身后那位年纪轻轻的的女子有一双犀利的眼睛,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知道以前她和哪个妃子走得近?她的贴身侍女还在宫里吗?”找得到这位贵妃身边的人,或许能揭开这条丝帕的秘密。 “贵妃以前和皇后常在一起,不过她的贴身侍女……” 老嬷嬷欲又止,顾云忽然开口追问:“她的贴身侍女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看来不问个清楚,这位将军夫人是不会罢休了,老嬷嬷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太躲闪,回道:“她叫晖君,人一向本分,不知怎的,贵妃走后她竟然跑到皇后宫里偷东西被抓个正着,本来被抓住,挨一顿板子,逐出宫去关一两年也就放出去了。谁知她竟然冒犯皇后娘娘,听说还伤了娘娘的手,所以就被关押在天牢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 顾云又掏出那条小碎布,问道:“你认得这种布料吗?” 老嬷嬷细看了一会,摇头道:“老奴只负责主子们的衣饰用品,这块布料又太小了,认不出是什么。” 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顾云把碎布和丝帕收好,说道:“多谢。” 老嬷嬷受惊似得连连行礼,“夫人这是折煞了老奴,老奴不敢当。”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59章惊天秘密4 > 两人没再说什么,一同出了丝织房。顾云一直沉默,卓晴低声笑道:“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顾云摇了摇头,回道:“那个贵妃既然和皇后有交情,她的贴身宫女又为什么会去攻击皇后?当年秋阑的死,有可疑,或许和这件案子也有关联。先找到晖君,审一审应该会有进展。” 顾云总觉得,这个案件留下来的线索似乎挺多,但是就像一根埋好的线,引着她们往一个方向走,不过,顾云倒是没有太迷惑和烦躁,查案子的时候,不怕线索多,就怕没线索。她总能从中找到突破口的。 两人来到天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守卫看到两个女人走来过,立刻走上前去,口气不善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天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放肆。”高进调派过来的老太监上前一步,大声呵斥道:“这两位是楼相和夙将军的夫人,今奉旨查案,还不叫你们张大人出来。” 守将听到楼相和将军府后,气焰立刻矮了一大节,赶紧点头称是,跑进去通报。 顾云和卓晴对看一眼,两人都颇有几分无奈,果然在这个皇宫里什么都没有“身份”来的重要。 只一会,从里面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看见她们两人马上迎了上来,说话非常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殷勤,“原来是两位夫人,下官失礼,失礼。” 顾云没和他寒暄,说道:“我想见一个叫晖君的女犯。” “晖君?”张琛阳皱了皱眉,略有些迟疑,“这个……”天牢犯人这么多,他哪里记得名字,只是这个晖君,他还真知道。十来天前,清妃娘娘就来看过一次那个女人,所以他有些印象。那个女人关在这六七年了,怎么这会这么多人惦记? 看出他眼底的疑惑和拖延,顾云冷声说道:“这人我们不能见?” “不不不。”张琛阳连连摆手,别说她们是清妃娘娘的姐妹他得罪不起,楼相和夙将军他更是惹不起,张琛阳连忙赔笑:“自然可以见,不过她自从关进来之后,就疯疯癫癫的,下官怕吓着两位夫人。” 走了一天,卓晴有些累了,冷声说道:“你带我们去见就是了。” “是是。”张琛阳也没再废话,把她们带到了天牢深处的一间牢房,推开重重的大铁门。 顾云按住卓晴的肩膀,说道:“我先进去。”刚才听张琛阳的意思,晖君有可能是疯了,还是不要让晴冒险的好。 顾云走进牢里,发现这间监室光线很暗,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可以透光,现在外面已经是傍晚了,监室里黑得只能勉强视物,顾云警觉的注视着周围,适应了黑暗后,发现这间监室里根本没有人,正要质问张琛阳,他探出头,讪讪的指了指监室深处,回道:“两位夫人就在这间问吧,她在里面那间,隔着木栏,安全些。” 顺着张琛阳手指的方向,顾云发现木质围栏之后,确实还有一间牢房,只是那监牢太过黑暗,里面又十分安静,她才没有注意到。 听到中间还隔着木栏,卓晴也走了进去,对着站在门外眼中满是好奇的张琛阳说道:“你先出去吧。” 张琛阳讪讪的笑,点头回道:“是。” 待门外的人走了,顾云和卓晴一起看向那间被黑暗完全吞没的监室,她们俩就这样站在那里,暗处却没有一点动静,卓晴疑惑的看向顾云,无声的问道,里面真有人? 顾云点头,她听到了角落里极力压低的呼吸声。将卓晴拉得离木栏远一些,顾云才朝暗处走近,低声叫道:“晖君?” 因着这声呼唤,黑暗中立刻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惊讶。但也只是能听到黑暗处的躁动,却看不到人。 顾云想了想,掏出袖间的丝帕,问道:“你见过这条丝帕吗?”为了让里面的人看得清,顾云还特意走到小窗口前光线能映进来的地方。 顾云将丝帕展开的那一刻,就预料到黑暗中的人不可能继续无动于衷,但是她没有想到,丝帕才刚刚抖开,一道黑影立刻从暗处冲了过来,芦杆一般的手穿过围栏,想要抓住她手中的丝帕。 “你们是谁——” 沙哑的声音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刺耳,那个趴在木栏后面的女人,脸色异常的苍白,身体干瘦,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头发干枯而稀少,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直的盯着顾云手中的丝帕,眼球仿佛都要呲裂掉出来一般。 “你们是谁!”那女人一边喊着,一边朝着顾云张牙舞爪。 虽然她样子看起来很恐怖,顾云倒是没有退一步,不过她现在有些头疼,这人目光涣散,举止狂躁,精神上应该有些异常。审问这样的人难度不小还极有可能没有收获。肩膀上微微一重,顾云回头,卓情对她眨眨眼,笑道:“让我来。” 顾云点头,把手中的丝帕交给卓晴,确定她站的位置不会被那个女人抓到后,静静的退到一旁。 “晖君,冷静些,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青枫声音仍是清冷,不过语气柔和,语速也很慢。 那女子依旧盯着卓晴手里的丝帕,疯狂的向前冲撞,对卓晴的话充耳不闻。 卓晴微微皱眉,看起来像心因性精神障碍,卓晴把丝帕收起来,失去刺激的源头,晖君终于把视线转向卓晴,只是那双眼睛阴森森直勾勾的。卓晴抓住时机,迎上她的视线,舒缓的声音淡淡的继续说道:“你认得这条丝帕对不对,它是不是贵妃娘娘的帕子?” 两人对视着,顾云能感觉到晖君似乎平静了一些,但是没有回答卓晴的问题。 “你认识怡月吗?” 卓晴继续问道,晖君黑洞似的眼睛仍是盯着她,嘴巴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声音。 天色越来越暗,没有人再说话,监室里寂静得只能听到晖君略重的呼吸声,顾云靠着墙边静静的等着。 “你当年,去皇后宫里找什么?”过了好久,卓晴的声音再次响起,比起之前,她的声音不再轻柔,隐隐透着一股控制力。 “找信……” 沙哑的声音压得很低。 “什么信?” “信……”晖君呢喃着,额头上渗出薄薄的一层汗。 “信上说什么?”卓晴将问题具象化,晖君本来已经安静下来了,此刻又开始躁动,垂与身侧的手紧紧拽成拳头,苍白的面上惊恐万分,“不……那是一个秘密,秘密……说出来就会死!” 又是秘密?顾云环在胸前的略微收紧了些,继续听着。 晖君情绪波动得厉害,卓晴立刻换了个问题,“找到信了吗?” “找到了。”这个问题晖君回答得很快。 “现在信在哪?” “在……在……”晖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幽黑的双眼再次染上疯狂的颜色,声音大得像在尖叫,“血……好多血!红的!红的……红色红色!” “晖君?”卓晴还想说什么,晖君忽然猛地蹲下身子,将自己蜷缩起来,手抱着头,浑身哆嗦,一个劲的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卓晴忽然后退了一步,顾云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卓晴显得很疲惫,摇摇头,说道:“她这样问不出什么了,走吧。” 顾云看了一眼已经缩到角落去的女人,只能点点头,扶着卓晴出了大牢。 外面天色已晚,秋日的凉风徐徐吹着,伴随着几缕若有似无的花香。两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将胸中闷浊之气吐出来,监牢里难闻的味道昏暗的光线都让人压抑不已。 忙了一天,卓晴有些体力不支,顾云扶着她往宫门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晖君这种情况能治吗?” 卓晴沉默了一会,叹道:“要花很多时间,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只会越来越严重。” 顾云细细回忆和整理刚才晖君的反应和说过的话,想从中提炼出线索,“她这种情况,说出来的话有几分可信?” “刚才我试图催眠她,效果不太好。她这种情况,是不会说谎的,只不过,她的话里有很多逻辑混乱或者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很容易误导你。” 顾云点头,说出了这些天调查的基本结果,和自己的猜测,“怡月的死和晖君的疯,都是因为‘秘密’。而且应该都是与皇后有关的秘密。关键点可能在一封信里面。” “又是秘密。”两人对看一眼,相视一笑。 那边卓晴和顾云出了宫,这边如意已经在青枫身边汇报今天她们的动静,“娘娘,楼夫人和青姑娘下午去了丝织房,然后又去了天牢,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青枫静静的听着,久久才说道:“你退下吧。” “是。”如意点头退了下去。 她们的动作,比她预料得要快。青枫手轻柔的摩挲着温润的暖玉,眼底却没有什么温度。就这样查下去,不要让她失望。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60章不情之请1 > 目前查到的线索,都指向皇后,顾云决定到漪澜宫走一趟。卓晴陪着她查案,七八天下来,身体有些吃不消了。这天一早,顾云没让卓晴跟着,一个人来到了漪澜宫前,说明来意,宫女进去通报之后,一名高挑的蓝衣女子走了出来,她面容清丽,举止文雅。 走到她面前,女子微微欠身算是行礼,笑道:“青姑娘到漪澜宫,有什么事吗?皇后娘娘身体不太好,还未起身,恐怕今日不能见姑娘。” 顾云暗暗打量面前这人,感觉上她和皇宫里的其他人有些不同,在她身上丝毫没有卑微的感觉,眼眉间甚至带着几分肆意,脸上的神色却是那么的温婉,嘴角的笑也恰到好处,顾云从心里觉得她不是擅于伪装就是性格分裂。 她腰上吊着腰牌,顾云扫了一眼,说道:“没关心,水芯姑娘,我能问你几句吗?” 水芯微微一笑,“当然。”上次在满月宴上,她见过青末一次,那时就觉得她年纪轻轻已很有气势,现在真的面对面交锋,才发现,她那双眼睛犀利毒辣得很,自己要小心应付了。 “怡月平时为人如何?” “怡月一直很乖巧,处事也很温和。” “有没有与什么人结怨?” “不曾见她与什么人结怨。” 顾云问什么,水芯便答什么,顾云问了几句,便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到什么,转儿问道:“我可以去她的房间看看吗?” 顾云以为水芯可能会推脱,想不到她爽快的回道:“可以。” 水芯领着她走进漪澜宫,绕过前面的院子,朝旁边的一排小房间走去。做了多年警察,顾云习惯性的观察周围,有很多东西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却很可能就是串起证据链的要点。她勘查过,水井并不是案发第一现场,这漪澜宫这么多秘密,难保没有可疑。 水芯走在顾云身侧,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嘴角淡淡的弯出一抹弧度,脚步竟然慢了下来,让顾云有机会把漪澜宫看得更仔细些。 终于,两人走到一间小房间前,水芯推来房门,说道:“怡月一直和小思同住,不过今日小思当值,若有什么想问的,可以传她过来。” “不必了,我自己看看就好。”和怡月常接触的人,前几天冷萧他们就已经一一问过了,她今天来这不过是想看看怡月房间有什么线索而已。 水芯轻轻一笑,侧身让顾云进去,自己只是站在门外等着。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顾云能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盯着她,自动忽略掉这道视线,顾云将这个房间细细的翻找了一轮,或许怡月正是发现了那封信才遇害的也说不定。 水芯盯着房间里那道有条不紊,细心专注的身影,心里真有些好奇,青家不过是皓月普通之家,是怎么养出这样三个女儿来的? 找了一遍,没有什么线索,顾云只能放弃,走出门外,看到水芯好像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顾云掏出那块一指宽的布条,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块布料?” 伸手接过布条,水芯仔细看了一会,才回道:“如果没看错,这很像是近卫军的衣服的布料。” 近卫军?近卫军的衣服好像是暗红色的吧。似乎看出了顾云的疑惑,水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近卫军的衣料因为不同的品级,布料的颜色会不一样。” 把布条收进腰间的暗袋里,顾云点头,“多谢了,我先走了,有需要再来麻烦你。” “慢走。” 身后的女声依旧温婉,顾云却只有一个感觉,这个水芯,不简单。 说话滴水不漏,处事大方得体,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但是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第一节指节边缘有一层薄茧,她是一名女官,粗活自然轮不到她做,手指上的茧从哪来呢?顾云只在一个人手上看见过这样的茧,乾荆,那个擅用飞刀的赏金猎人。那么这个水芯是否也是擅用暗器的高手? 天气渐凉,青枫也比平时嗜睡了,以往中午睡半个时辰就醒了,最近不睡足一个时辰,她是不愿醒来的。睁开眼伸了伸腰,青枫看了一眼窗外,已是红霞满天,她竟睡了一个下午么? 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走走,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如意一路小跑着进来,看见她醒了,微喘着急道:“娘娘,出事了……” 这些天都让如意注意着那两个人查案,难道是她们出事了?青枫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出什么事?” “天牢失火,晖君……烧死了。” 死了?!青枫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忽然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腹部猛地抽痛起来。青枫脸色苍白,手又一直抚在肚子上,如意怕她出事,急道:“娘娘,你怎么了?奴婢这就去请御医。” “别去!”紧紧拽着如意的衣袖,青枫深呼吸了几次,待那一波疼痛过去,才松开手,说道:“你去倒一杯热茶过来。” “是。”如意扶着她到床边坐下,出去沏了一杯热茶,送到青枫手里。 手紧握着茶杯,借由那微烫的温度,青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微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守卫森严的天牢居然失火,晖君就这样死了,她不知道,辛玥凝背后的力量有多大,她此刻的恐惧,来源于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没有孩子,不管面对谁,她都没什么好怕的,最坏也不过是个死。那两个人,不是她的姐妹,而且若是她们真有危险,自然也有夙凌和楼夕颜护着,她没有牵挂,生无可恋。但是现在不一样,她有孩子,她要是扳不倒辛玥凝,那孩子怎么办?想到挚儿的死,她心如刀绞的同时更加惊慌失措,辛玥凝连那样毒辣的方法都想得出来,她能护得住这个孩子吗? 青枫手里的茶一口也没喝,早已经冷了,她这样呆呆的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如意也不敢吵她,不过刚才宫女过来通报,门外的人,她想娘娘还是想见的。 “娘娘……”如意轻拍青枫的肩,小声说道:“楼夫人和青姑娘来了。” 青枫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把凉掉的茶递给如意,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才说道:“请她们进来吧。” 如意领着两人进来,青枫有些局促,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她们。虽然她能感受到她们对她没有恶意甚至……是好意,但这两个人终究不是大姐和小妹。 此刻不是问清真相的时候,青枫只能借着喝茶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无措,“你们怎么来了?” “今日进宫,就顺便过来看看你。”卓晴和青枫怀孕的日子很近,两人以前身材也差不多,不过现在相比起来,青枫更加清瘦,卓晴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还好吗?” 现在听到卓晴关怀的声音,青枫有一种难以喻的感觉,嗯了一声,就岔开话题。“案子查得如何?” 卓晴摇摇头,回道:“刚有点线索,不过现在断了。”今天进宫本来是想再尝试给晖君做一次深层催眠,想不到,她竟然死了。 虽然早知道天牢失火,晖君的死或许让这个案子陷入僵局,现在听卓晴亲口说出来,青枫心里不免失望。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还会有线索的。杀人灭口,哼,显然那人已经沉不住气了,他做的越多,留给我的线索越多,这案子,我一定破了它。” 清亮的声音并不高,掷地有声。青枫抬头看去,顾云站在窗边,背靠着窗棂,晚霞的光从她背后映照进来,脸被光晕朦胧了,什么也看不清,但那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坚毅与笃定,似乎她说能破便一定能破。卓晴早习惯了她这般模样,只是微微一笑,里边尽是无奈和相信。 青枫怔怔的看着两人,心中的一根弦被扯动一下,一个念头在心里滋生。 “如意,去把门关上,守在门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青枫语气慎重,如意点点头,退了出去。 卓晴和顾云对看一眼,猜想她估计有话要说,两人不再说话。谁知门刚合上,青枫便起身走到她们两人面前,忽然屈膝跪了下来。 两人吓了一跳,卓晴连忙上前扶她,急道:“青枫,你这是干什么?” 青枫大着肚子,跪着不动,说道:“我有一事相求。” 卓晴也有孕在身,不敢用力去拉她,两人拉扯了几下,顾云眉头皱了起来,一手环着青枫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腋下,手上用力,将青枫从地上拉了起来,“有事你就说,不必这样。” 青枫感受到来自顾云的手劲,有一股力量稳稳的将她拉了起来,她挣不开也抗拒不了,青枫没有想过女子竟也能有这样的力道,惊讶的抬头看向顾云,顾云眸光清冷,坦然与她对视。直到青枫率先移开视线,顾云才缓缓收回手。 卓晴将两人的眼神较量看在眼里,倒也没说什么,拉着青枫到椅子上坐下,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在椅子上坐定,青枫拉着卓晴的手没有放开,低声回道:“我,很害怕。” 怕?卓晴更疑惑了,“你怕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61章不情之请2 > “其实,我本来已经打算再也不生孩子了,我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在这个可怕的皇宫里,因此我问鬼医要了药,让自己不能受孕,但是他该死的居然骗我!他给我的药,不仅不能让我避孕,反而是……” 青枫咬着嘴唇,没有继续说下去,卓晴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又看看她的肚子,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你不会想现在打掉这个孩子吧?” “我……舍不得。” 卓晴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因为青枫的下一句话,眉头拧得更紧。 “我想,等孩子出生了,就把他偷偷送出宫去。” 青枫一直微垂着头,声音有些低,却并不犹豫,只是指尖比刚才更冰冷了。卓晴尽量放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舍不得打掉孩子,却舍得把他送出宫? 青枫再次沉默,顾云伸手把半开的窗户彻底合上,才说道:“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遭。其实燕弘添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没有作为,这次他应该不会再疏忽,我们也会尽量帮你,你不用这么悲观。”顾云不知道青枫和燕弘添之间有没有过交流,所以也不好把事情说的太细。 青枫终于抬起头,看向顾云的眼睛里多了几分佩服,这人当真敏锐,她还没说,她就已经知道她的顾虑。嘴角扯出一抹算不上笑的弧度,青枫叹道:“我知道药渣是他派人拿走的。” 她知道?这个答案倒叫卓晴和顾云惊讶,两人再次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静观其变四个字,于是两人都没有接青枫的话。青枫似乎也没想要她们说什么,自顾自的说着:“我也知道,他心里有挚儿,想为他讨公道。但是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他心中自然是先是国,才是家。我已经再也承受不住一次失去,我会疯,会死。这个皇宫就像是一个大的斗兽场,每个暗处都会伸出一直爪子,不知何时那只爪子就会紧紧掐住你的脖子。我不要我的孩子生活在这个可怕的地方。” 感觉到青枫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听着她内心的恐惧,卓晴还在想应该怎么去安慰她,却见她一双明眸蓦的盯着她,声音微颤的说道:“你也在这个时候有孕,说明老天爷都在帮我,我把孩子送出去,你就当是你的孩子,你和楼夕颜的孩子,好不好?” “这怎么可能?!”卓晴显然被青枫的提议惊到了,瞪着青枫不知道说什么,顾云始终沉默。 深秋的傍晚,宁静而舒适,窗外不是飘来几缕秋海棠的芬芳,房里格外的安静,三个女人,三种心思,这样的安静,到后面渐渐演变成了一种压制的氛围,除了顾云依旧面无表情保持沉默,另外两个女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最后在卓晴探究的目光中,青枫缓缓抽回与她交握的手,平静的声音不复刚才的激动,“我知道这是在为难你,你不答应也没关系,到时我会想办法从宫外找一个女婴入宫,把孩子换出去。” “你生的不一定是儿子,别太敏感……”卓晴真的不太懂她的执拗,青枫甚至都不愿意听自己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是女儿我也要把她送走!” 顾云双手抱在胸前,提醒道:“你这么做太冒险。” “总比任人鱼肉的好!” 青枫微勾了勾唇角,卓晴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的不屑与坚决。今天和青枫再说下去只怕也是惘然,卓晴轻咳一声,慎重的回道:“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 “好,我等你消息。” 青枫没在纠缠这个问题,扬声叫如意进来,把二人送出去。屋里再次陷入寂静之中,青枫拽紧腰间不离身的暖玉。从听说晖君的死讯开始,她的心就一直被恐惧、焦躁、忧虑缠绕着,今天会提这样的请求,或许只是因为那两个人,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坚韧笃定,这两个人不是她熟悉的姐妹,却能给她大姐和小妹不能给的安全感。 现在冷静下来细想,把孩子送出宫或许真的能让她从无边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她可以把孩子送出宫,可是到了宫外,她依然没办法保护他。若是能交给青灵,凭着她们两人的感情,青末绝不会袖手旁观,有楼家和夙氏护着,这个孩子应该是安全的。 只是……这件事,如果让燕弘添知道,又会如何?他或许会想要掐死她吧。 青枫内心彷徨纠结着,卓晴和顾云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出了宫门,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顾云才低声问道:“你怎么看?” 卓晴苦笑:“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她刚烈的性格,如她所说,即使我们不答应,她也会做的,只是把那个孩子交给谁的问题而已。” 顾云秀眉微挑,笑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和夕颜商量一下。”她完全没想到青枫有这样的念头,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虽然她想帮青枫,但是怎么帮,却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是要好好商量。”毕竟是一个孩子,一条生命,而且这个孩子,还是燕弘添的孩子。 两人本来只是想顺道去看看青枫,没想到会扯出这样的事情出来,顾云摇摇头,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问道:“天牢失火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晖君确实是被火烧死的,不过从尸体呈现的形态来看,她虽然吸入大量浓烟,但是没有挣扎的痕迹,最有可能,是起火前她已经晕了,而她头部颈部骨骼没有受过撞击的伤口,那就不是被打晕的,她的胃部残留有食物,目前验不出食物里有什么成分,不过里面含有昏迷成分药物的可能性很大。”卓晴迅速的给出了作为法医的结论,因为这个问题和青枫的问题相比,实在太过轻松。 “我也勘查过现场,起火点非常靠近晖君监牢的位置,明显有人为纵火的痕迹,又纵火又下药,留下的痕迹还那么明显,颇有几分狗急跳墙的味道,这说明我们查的方向是对的,后面的那个人显然已经慌了神了。对了,你记不记得晖君说过,当年她是去皇后宫里找信,而且信找到了,她是在漪澜宫被抓住就直接押入天牢,这么说,那封信很有可能还在漪澜宫里,只是不知道她藏在哪了。”顾云说起案情,总是神采飞扬,颇为兴奋。 卓晴没有她这么乐观,“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会在?” “我先查纵火和近卫军这两条线,有机会再探一次漪澜宫。案子的事,你别担心了。”顾云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卓晴的肩膀,小声说道:“另一件事,才真有得你烦了,谁让你是人家姐姐呢!” 卓晴白了她一眼,这女人都什么事时候了,还有心情揶揄她! 不过顾云倒是没说错,她确实很烦,青枫丢出的难题真的困扰着她,就连晚饭都吃得很少。楼夕颜最近也很忙,特意赶回来陪娇妻用晚饭,结果卓晴一直心神不宁,心思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直到用过晚饭,两人一同回到房里,卓晴仍是一副苦恼万分的样子。楼夕颜将她拉到床前坐下,半蹲下身子,握着卓晴的手,温润的声音低低的问道:“怎么了,从宫里回来就这幅模样,案子很棘手?” 楼夕颜的手一直都有些凉,被熟悉的掌心包覆着,卓晴叹了口气,回道:“我不是担心案子,案子有她在查,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担心青枫。” 楼夕颜微微一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卓晴看进楼夕颜温柔注视的黑眸里,为难的说道:“今天……她求我一件事。” 这个请求应该很棘手,不然她说话不会这般吞吐,轻轻捏着卓晴的指尖,楼夕颜笑道:“什么事?” 在楼夕颜的眼中,卓晴看到了鼓励,但是一想到青枫的提议,她就很无力,摇摇头,卓晴苦恼的说道:“她想,等孩子生下来以后,用一个女婴把孩子换出来,送出宫当作是……我们的孩子……” 卓晴小心翼翼地看着楼夕颜,果然,晓是淡定如他,此刻也是浑身一僵,好在也只是一瞬,楼夕颜仍是柔声问道:“你答应了?” “没有,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卓晴撇撇嘴,她要是答应了还需要这么苦恼! “你想帮她?”楼夕颜除了一开始小小惊讶了一下,看起来就和往常无异,卓晴猜不透他想什么,索性也不去猜,只说出心里的想法,“我不帮她,她一样会这么做。到时候,就不知道她会把孩子放在哪里了。” 楼夕颜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件事先不着急,离你们临盆还有两个月,就算要换,也要有合适的孩子才行。” 楼夕颜的反映过于平淡,卓晴有些不可思议,“你……你不反对?那个是燕弘添的孩子……” 卓晴一双大眼睛瞪着他,楼夕颜哭笑不得,“我也没说同意,只是如你所说,如果你不帮她,不知道她会把孩子送去哪。你下次进宫的时候,还是想办法多劝劝她。” “我尽量。”卓晴一点也不看好,她和青枫相处的时间不算太多,但是足够将她的脾气了解清楚,想让她妥协,难了。 顾云忙着进宫查案,卓晴忙着劝青枫,可是半个月下来,两人都收效甚微。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62章不情之请3 > 这天楼夕颜忙到三更天才回来,卓晴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软榻上等他,平时就算要等,她也会拿着书一边看一边等,可是今天,她就直直的坐着,一脸愁容。 “怎么样?”楼夕颜进到屋内,脱下外袍,卓晴摇摇头,话语间颇有几分无奈,“她很倔强。这两次进宫看她,她甚至不愿和我多说。” 入冬了,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卓晴穿得少,隆起的肚子尤为明显,楼夕颜走过去,把她从软榻上扶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扯了毯子盖住她的肚子和膝盖,才说道:“既然如此,就答应她吧。” 楼夕颜说得漫不经心,卓晴瞪着他,问道:“你说真的?” 在卓晴身边坐下,楼夕颜从背后抱住她,让她靠在怀里,低声回道:“那个孩子在我们身边,总比流落到别的地方好。但是这件事一定要做的隐秘,换进宫的女婴,由我来找吧。” 楼夕颜连女婴的问题都考虑得这么周到,卓晴相信他是说真的,心里记挂着另一个棘手的问题,“那燕弘添他……” 卓晴才刚提到燕弘添,怀着腰上的手微微收紧,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腹部,耳畔响起的声音同样温柔,“没事的,有我在。” 卓晴心里一暖,对于她来说,世上最好听的情话,其实不是“我爱你”,而是“有我在”,无论何种境况,面对什么人,都有一个人和你在一起,谁也不用躲在谁的羽翼里,只需要和你一起面对风雨。 宽敞的房间里,一道锦绣木雕屏风横在中间,将房间一分为二,屋里只点了两盏油灯,并不明亮,隐约可见屏风内一名女子正坐在软榻上,手里端着一杯茶,姿态有些慵懒,与屏风外走来走去,神色慌张的男子形成强烈对比。 “那个青末步步紧逼,竟然查到近卫军里面来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查到我!”自从上次被怡月撞破他和水芯的谈话,他现在也不敢在外面随便说话,今夜偷偷过来,实在是心乱如麻,想找水芯商量商量。 半靠在软榻上,水芯慢悠悠的回道:“谁让你去纵火杀人,你真当她是吃素的。”敌不动我不动,敌预动我先动的道理是对的,但是要看对手是谁,还要看怎么动,会不会动,郭宜这个蠢货,败在那丫头手上是迟早的事情。 光听声音就知道水芯漫不经心,郭宜也怒了:“我不这么做,她要是真从晖君嘴巴里挖出什么东西来可怎么办?!” “你不想她从晖君那里挖出什么,那么她挖到你的时候,你可要咬牙撑住才是。” 内室里传出来的声音竟还带着笑意,郭宜脸色发黑,盯着屏风内还有心情喝茶的人,急道:“水芯,你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袖手旁观么?水芯唇角微勾,略带几分无奈的叹道:“老爷子让我不要多管闲事,我怎么还敢自作主张呢?” “你!”郭宜认识水芯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她做事手段毒辣,心思难测,什么时候又肯对谁听计从过,眼看着水芯想要撇开自己,郭宜一急之下,居然越过屏风,朝着水芯骂道:“水芯你别得意,这件事若是暴露了,谁都躲不掉!” “是吗?”一声低吟响起,郭宜忽然感觉到一抹银光闪过,连忙避开,肩膀上猛的一痛,郭宜捂着胳膊连连后退,他刚刚站的地方,屏风上嵌着一排银针,长针一半已经没入木框内,郭宜看得冷汗直流。 “滚。”内室里传来极低的声音,郭宜不敢多待,立刻跑了出去,水芯这个女人越来越乖张了,他要去找老爷子! 时光如白驹过隙,在各自的忙碌中,又进入了冬季,将军府书房里,一张牛皮地图前,顾云和夙凌各站一边,目光停留在地图上,眉宇间带着几分郁色。 “东海和西北边疆怎么会同时告急?”顾云想不明白,东海海盗一年前应该已经剿杀,为何在一年之后,再次作乱?西北一直是穆苍的底盘,她不是那种喜欢挑事的人,这么多年来也算相安无事,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和西北驻军动起手来? 夙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顾云想了想,摇头回道,“不,这次不行,她们俩再过十来天要临盆,我不能走。”上次离开,回来的时候青枫的孩子就死了,这次是她们两个同时分娩,她放不下她们。 夙凌好像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一样,点头回道:“也好,不过,你留在京城要小心。” 小心?顾云抬起头,微微挑眉,问道:“小心什么?” 夙凌低下头,继续看着桌上的地图,刚毅的脸上有几分不自然,“没什么,我不在你身边,担心你而已。” 他避开她的目光,顾云隐隐觉出了不对劲,走到夙凌身边,顾云靠着桌脚,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夙凌终于抬起头,转身将顾云圈在书桌与自己之间,回道:“没什么要交代的,只是冰炼你要随身带着,一来可以防身,二来,它虽不能号令夙家军,但是夙氏族人都会听令于你。”平日里锐利的鹰眸里跳动着忧虑,虽然隐藏得很好,顾云还是发现了。夙凌显然有什么话没说完,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顾云没继续问下去,忽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清妃娘娘连着几日心情不好,易怒易躁,经常把人都赶出去,这会清风殿的大门又紧闭着,众人都道,清妃娘娘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实则屋内又是另一般光景。 如意拿着毛巾,轻轻的给青枫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急道:“娘娘,您怎么样?” “好疼!”抓着被单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关节泛白,青枫不敢叫得太大声,紧紧的咬着唇,苍白的唇瓣被她咬得破了皮,腥红的血迹与莹白的牙齿交融,看着就让人揪心。如意想到上次青枫早产时的样子,也和现在差不多,但是那时有一群御医在旁边,情况都很危急,此刻屋里只有自己和一个稳婆,如意怕得手直发抖,声音都带着哭腔,“娘娘,让奴婢去请御医吧。” “不行!”青枫狠狠的抓住如意的手,疼得如意手里的毛巾都掉了下来,如意眼角擒着泪,忙道:“娘娘,奴婢不去,您别急!” 手松了些力道,青枫疼得神志都有些模糊了,嘴里不停的问道:“青末……青末来了没有?” 如意用力抹掉眼角的泪,回道:“一早就去通知了。” “好,再等等……”她信她们,她们已经同意了,说会帮她就不会失信!宫缩的频率越来越快,青枫强撑着,忽然,腹部猛的一疼,青枫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啊——” 一直守在一旁的稳婆赶紧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立刻叫道:“娘娘,这等不了了,必须马上生产。” “砰砰砰!” 平稳而有节奏的敲门声让房间里的人俱是一怔,青枫半撑起身子,急道:“去……快去看看……是不是她。” “是。”如意跑了出去,不一会又跑了回来。青枫看清跟着她身后进来的正是顾云,提着一天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强忍着几乎不能承受的痛,青枫虚弱的问道:“女孩……女孩有没有带进来。” “嗯。”顾云把篮子小心的放在窗前的桌子上,走到床前,看到青枫躺在床上,脸色白中泛青,不禁问道:“你怎么样?” 青枫摇摇头,那折磨人的痛已经让她说不出话来,顾云被稳婆和如意挤到一边,她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等在屏风外,顾云的心情其实很矛盾,卓晴和楼夕颜都同意青枫的要求,她始料未及,总觉得这并非最好的办法,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顾云只等了半个时辰,就听到里面传来稳婆欣喜的声音:“恭喜娘娘,是皇子!” 果然是儿子,顾云莞尔,走进内室的时候,青枫躺在床上,一双眼痴痴的看着稳婆给孩子擦身,眼睛里尽是留恋。顾云走过去,扶着青枫靠在床上,说道:“把孩子抱过来。” 稳婆收拾好孩子,抱到青枫面前,顾不得身体还虚弱,青枫立刻伸手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看着那软绵绵的小家伙乖乖的躺在她怀里,青枫的心又暖又涩,接下来要面对的分离,她很清楚,心在抽痛,却没有改变她的决定。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孩子,青枫低声问道:“那女孩呢?” 顾云扶着青枫不好动,对如意指了指窗上的竹筐,如意点头,轻轻打开,看清里面小小的婴孩,眼前一亮,赞叹道:“好漂亮的孩子。”女婴看起来也好小,白白嫩嫩的,安静的睡着,最惹眼的是她眉心一颗朱砂痣,在雪白肤色的映衬下,艳红耀目,这样漂亮的女娃,说是娘娘的孩子,没有人会怀疑。 如意将女婴抱过来给青枫看,青枫看了一眼,这样漂亮乖巧的女孩,她心里也喜欢,以后,这就是……她的女儿。 冬日天黑的早,顾云低声提醒,“时候不早了。” 青枫身子抖了一下,该来的还是会来,心一横,青枫把怀里的男婴交给了顾云,接过如意手里的女孩。动作一气呵成,她知道如果不这样,下一刻她就会放不开手。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63章坦诚以待1 > 顾云抱着男婴站起身,衣袖忽然一紧。 “让我……让我再看他一眼。” 顾云在心里叹息一声,还是半蹲下身子,把男婴送到青枫面前,青枫伸出手,指尖轻柔的抚摸着孩子娇柔的脸庞,仿佛要把那轮廓刻进心里。 抱紧怀里的女孩,青枫强忍住心里的不舍,轻推了顾云一把,把头别向一边不去看那个新生的孩子,隐忍着说道:“你快走吧……快走!” 顾云利落的把孩子包好,放进竹筐里,提起来就走,不去多看青枫一眼,既然已经决定分离,多一刻的停留就是多一分残忍。 听到房间的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青枫才抬起头,房间里好像一下子空了,如同她的心。青枫枯坐在床上,神情颓靡,直到怀里的孩子因为被抱得太紧,动了一下,青枫才回过神来,盯着怀里漂亮的女婴,青枫终于有了一点生气,抬头对着身旁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两人说道:“稳婆,你留在这,如意,你现在去御医苑,就说本宫要生了。还有,你们要牢记,本宫生了一个女儿,明白了么?” “是。”两人低低的应了,各自做事,心知肚明,今日的事,必须烂在心里。 为了查案,顾云这几个月来频繁进出皇宫,守宫门的士兵很多都认识她,所以今天早上她提着个竹筐进来,并没有人为难她。现在顾云再提着竹筐出去本来不应该会引起别人注意,可是就在她刚要走出宫门的时候,提在手里的竹篮晃动了一下,一声类似小动物哭声的声响自竹框内传来。 “等等!”守将伸手拦下顾云,狐疑的盯着那个小竹筐,问道:“框里是什么东西。” 顾云停下脚步,淡淡的回道:“一只小猫。” “猫?”顾云神色淡然,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只不过守将还是有些怀疑,一直盯着竹篮看。 顾云任由他看着,声音平稳的解释道:“清妃娘娘觉得在宫里无聊,所以想养一直猫玩耍。” “那为何又要带出去?” “娘娘快要临盆了,现在没心思照看猫,又不想要了。”顾云从来没有什么紧张的,脸上不敢有丝毫露怯,背心却已被汗水打湿,若是再磨叽下去,框子里的孩子哭起来,那就真的露馅,就在顾云心急如焚的时候,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守将抬头看去,面色一正,立刻站直身子,恭敬的叫道:“明统领。” 顾云也回头看去,身后站着一个挺拔的年轻男子,看到是她,爽朗的笑道:“是青姑娘啊。” 他是……燕弘添的近卫军统领明荐?!住着竹筐的手紧了紧,顾云朝他点点头,说道:“天色不早了,将军府还有事,我赶着回去。” 明荐也没说什么,微微拱手,笑道:“那就不耽误青姑娘了。” “放行。”明荐一声令下,挡在顾云面前的几个守卫立刻后退一步,让出一条道。 顾云看了他一眼,在他含笑的眼眸中没有看出什么,也不再多耽搁,留下一句“多谢”便快步走出了宫门,上了早就等在一旁的马车。 直到马车跑得没了影,明荐还站着宫门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青枫生了一个公主,虽然没有生下皇子那般风光,太后皇后各宫嫔妃也都过来道贺,燕弘添也来看过她几次,或许是因为自己把孩子换了心虚吧。青枫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装睡,燕弘添看她睡了也没吵她,看过女儿之后就走了。 这天一早,青枫抱着女娃在床上逗她玩,燕弘添忽略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他脸色不太好,却带着喜色,大步走到青枫床前坐下,笑道:“你姐姐三天前给楼夕颜生了一对龙凤胎。” “真的吗?”孩子抱出去已经七八天了,终于有消息了,青枫急道:“她和孩子怎么样?” “母子均安。楼夕颜给孩子取了名字,女孩叫楼辰,男孩叫楼曦。” “辰、曦……真是好名字。”青枫低声念着,曦儿,朝气也充满希望。 燕弘添的大手轻拍着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的丫头,问道:“你想给她取个什么名字?” 青枫低头看向怀里娇软的女婴,眉心那一点朱砂痣如雪地红梅般娇艳,她长大了,想必也有着倾城之貌吧,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是什么人,能孕育出这般灵气的女孩,想必也不凡吧,不过,青枫对她却有着另一番期许,“取‘甯’字吧。希望这个孩子一生平静安宁。” “燕甯。”燕弘添点头,朗声道:“准了。” 小丫头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两只软软的小手还用力的甩了一下,燕弘添和青枫对看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她也很喜欢。” 小丫头很活泼,不时摇头晃脑,逗得青枫笑声不断,曦儿不在身边的遗憾,也得到了一些慰藉。青枫逗着孩子,身后抱着他的燕弘添久久的不说话,青枫以为他本来就不是喜欢逗弄孩子的人,也没太在意,可是过了一会,青枫感觉到燕弘添抓着她肩膀的手越抓越紧,甚至抓疼她了。 “嘶。”青枫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燕弘添抓着她肩膀的手终于松开了,但是下一刻,他的身体却重重的靠在她背上。青枫把孩子往前送了送,才没有压到她,青枫皱眉,将孩子放到床的内侧,心里有些恼,回头想要说他几句,却在看清他灰白的脸色时,愣住了,“你……怎么了?” 现在还是冬天,燕弘添的额头上却覆着一层薄汗,脸色白中泛青,剑眉紧紧的扭在一起,一向幽深冷静的黑眸似经受着极大的痛苦而紧闭着,挺拔的身子居然连坐都坐不稳,这样的燕弘添把青枫吓坏了,双手撑着他的肩膀,青枫急忙叫道:“如意,如意!” 如意听到叫声冲进来一看,只见皇上半靠在娘娘身上,娘娘慌乱的大声叫道:“快,快传御医!” “哦,是!”如意被这架势吓得脚差点被门槛绊倒,刚才不是好好的嘛,怎么才一会就这样了。如意急忙跑到御医院,把王御医,郑御医,林御医都召了过来,回到清风殿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挤满了人,太后皇后都到了。 孩子被奶娘抱了出去了,燕弘添躺在床上,脸色乌青,双唇灰白,皇后坐在床边,催促着御医,青枫站在床尾,沉默的看着床上的人。 楼素心站在房间中央,心焦的走来走去,全没了平素高高在上傲慢孤高的样子,最里喃喃自语着:“怎么会忽然就病倒了呢?” 几名御医来来回回把了好几次脉,半天也没有一句话,楼素心忍不住急道:“王御医,皇上到底身患何疾?” 王智杨低着头,喏喏的回道:“皇上,皇上不是病了。” “没病何以这般模样?” “皇上……皇上这是身中……奇毒。”说完,王智杨也出了一身冷汗。 “中毒?”屋里的人皆被惊着了,楼素心还没回过神来,辛玥凝已经急急的问道:“什么毒药,可有解?” “有些日子了,怕是日常饮食不小心吃进去的。” 这还了得!楼素心怒道:“来人,把御膳房负责皇上膳食的人都给哀家抓过来。” 不一会,近卫军抓着御膳房总管太监和许纪一起来到了楼素心面前,御膳房总管太监连连告罪,并称皇上的膳食都是许纪负责的,楼素心瞪着许纪,怒道:“许纪,你们都给皇上吃什么?” 许纪悄悄的看了青枫一眼,吞吞吐吐的回道:“奴才……奴才都是按照以往的膳食准备的,就是这几日,清妃娘娘给了奴才一些药粉,让奴才放在皇上喝的汤里。奴才真的没有想到,娘娘会谋害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青枫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急道:“我什么时候给你药加在皇上膳食中了?” 许纪缩了缩肩膀,像是怕极了她的样子,“娘娘您说,上次给你治脸的大夫医术极好,给了您一些调理身体的秘药,让奴才加到了汤里给皇上服用。” “你血口喷人!”这一刻,青枫浑身冰凉,她正在遭人陷害,却百口莫辩。 王智杨走到许纪面前,问道:“药粉在哪?” 许纪从腰间摸出一个纸包,颤巍巍的递给王智杨,王智杨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包米白色的粉末,将粉末拿过去与另两名御医商量了一会,王智杨转过身,对着太后说道:“是这个。” 果然是青枫么?楼素心一双冷目射向青枫,青枫紧抿着唇,一副倔强的样子。这时辛玥凝忽然起身,别有深意的看了青枫一眼,说道:“太后,其实有一件事,臣妾之前没有查实清楚也不敢混乱说,但是现在这般情况,臣妾也不得不说了。” “什么事?”楼素心的目光在青枫和辛玥凝身上来回看了几遍。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64章坦诚以待2 > 辛玥凝轻轻抬手,一名宫女拿着一个小盒子进来,辛玥凝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信笺,将信笺递到楼素心手里,辛玥凝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这些都是臣妾秘密拦下的信笺,太后您看看,都是皓月给青家姐妹的指令,他们把青家姐妹送入穹岳,完全不是沉臣服之心,青家姐妹迷惑皇上,迷惑楼丞相和夙将军,是想要动摇我穹岳的根基啊。” 看着那一张张印有皓月印鉴的书信,再看看燕弘添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楼素心哪里还有心情去细看内容,一把将信笺摔倒青枫脸上,怒道:“青枫,皇家带你不薄,你居然谋害皇上!你罪该万死!” “我……”纸张划落脸颊,火辣辣的疼,这分明就是辛玥凝埋下的陷阱,此刻她却无力挣脱。 “咳咳。”床上一直躺着的人忽然坐了起来,御医立刻上前扶着燕弘添,让他靠坐在床边,此时的他面色依旧灰青,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许多,一双黑眸紧锁在青枫身上。 青枫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听见许纪和辛玥凝的话,迎着他沉冷的黑眸,她想要解释,甚至急于解释,“我没有!你相信我!我不是奸细,更没有让人在你的膳食里下毒,那些所谓的信笺都是伪造的。” 青枫期待在那双眼睛里看到哪怕一点点的相信,即使是迟疑也好,可惜除了一片森冷之外,她什么也没看到。 辛玥凝迎上前去,急道:“皇上,您别再听信她的话了,这个女人心肠狠毒、居心叵测啊。” “来人,把青枫打入刑部大牢。传朕旨意,把青家另外两人,也一同关进大牢。”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青枫不敢相信这就是刚才还和她温情默默的讨论着孩子名字的男人?! “是。”近卫军一直守在外面,听到燕弘添的话,快步走进内室,两个人架着青枫往外走。 手臂被扭得生疼,青枫却不觉得疼,她现在可以理解甄箴被打入冷宫时的心情了,这个男人都已经不信任你了,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可惜她也不是甄箴,做不到那般默默的自己承受着,转身的时候,青枫看了燕弘添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燕弘添,我恨你。” “皇上!皇上!” 被推出房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声惊恐的呼喊,青枫回头看去,只看到燕弘添嘴角有一抹乌黑的血渍。 永华宫的门,大多数时候都是紧闭的,从中午开始,茯苓就不断听到外面传来各种声响,近卫军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透着一股躁动的气息,她心里隐隐感觉到肯定出了什么事,没出去打听,只是坐立难安。 怀里抱着涵皇子,茯苓来院子里走来走去,燕涵已经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却喜欢咿咿呀呀的叫,还喜欢扯茯苓的头发,往常茯苓只是笑笑由他扯着玩,今日却忍不住抓下孩子的手,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今天真的很奇怪,早已过了酉时,却没见到明泽过来,平日里,他总是提前一刻钟到永华宫外候着,今日为何迟了? 茯苓在院子里走了几十个圈,心里非但没能平静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更加不安。茯苓正准备叫嬷嬷出来把皇子抱紧屋里,自己出去看看,永华宫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了,明泽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素来是一张冷面,茯苓早已经习惯,但他今天的冷脸上显然还挂着疑惑和忧虑,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和他说话了,今天却不得不打破,茯苓抱着皇子迎上前去,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明泽回过身,将大门重新合上,才低声回道:“清妃谋害皇上,被打入刑部大牢了。” 茯苓惊道:“这怎么可能?!”她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从未见她做过有害皇上的事情,而且主子才刚为皇上生下公主,怎么可能谋害皇上? 茯苓的心七上八下,心里想着要不要出宫一趟,或许楼夫人和青姑娘能帮上忙。茯苓还没想清楚,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猛的推开。茯苓只觉得腰间一紧,明泽已经环着她和怀里的小皇子,向后闪出了七八步。 茯苓才刚站稳,明泽已经抽出腰间的长剑,挡在她面前。然而进来的,居然也是近卫军的人,领头的是近卫军参领郭宜。 明泽看清来人,缓缓将长剑放在,没再指着来人,却并未将长剑入鞘,依然警觉的盯着他们。 茯苓看着冲进来的十来个人,不禁皱起了眉头,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茯苓抱着燕涵上前一步,扬声问道:“你们干什么?” 郭宜看了她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燕涵身上,冷声回道:“青枫勾结皓月,谋害皇上,涵皇子不能再由其教养,本将奉皇后娘娘懿旨,把他带到漪澜宫。” 看到皇子他竟然不行礼,眼中的阴鹜不仅惊得茯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连燕涵也吓得直往她怀里钻。眼看着两名近卫军作势就要上前抢人,茯苓急忙后退几步,避开他们的手,强自镇定的问道:“你们可有皇上圣旨。” 郭宜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回道:“本将奉皇后口谕行事。” 郭宜朝那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不敢怠慢,直冲冲的朝着茯苓怀里的孩子走去,茯苓慌乱之下,往明泽身后躲了躲,又想到这样躲也不是办法,急道:“慢着!皇上将涵皇子交由清妃娘娘教养,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了圣旨,还诏告了天下的,你们要带走涵皇子,除非有皇上的圣旨,不然的话,就请回吧。” 两名侍卫迟疑了一会,回头看向郭宜,郭宜也没想到一个宫女居然敢阻拦他,瞪着茯苓怒道:“放肆,本将行事,你一个宫女……” “我是皇上亲封的女官,正五品,郭参领不用在我面前摆官威。没有圣旨,我不会让你们把皇子带走!”茯苓不敢退让,若是她退了,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明泽有些惊讶,侧头看向站在他身后,却丝毫不惧不退的女子,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明泽有片刻失神,郭宜已是恼羞成怒,“由不得你!”说着,将拔出腰间的刀刃,朝着茯苓砍去。 “啊——”茯苓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抽刀子,而且她怀里还抱着皇子呢?!如果一开始她还只是怀疑这行人的目的,此刻她可以肯定,他们就是冲着涵皇子的命来的! 刀刃带起的寒气迎面逼过来,茯苓根本来不及躲,只能用身体护住怀里的孩子,害怕的闭上眼睛。 “哐当”一声脆响,刀剑相接的声音震得人心口发麻,预料中的疼痛没有降临,茯苓睁开眼,只见明泽手持长剑,替她当下了那致命的一刀。 “明泽……”茯苓眼眶有些热,有话哽在喉间。 “明泽你干什么?居然敢阻拦本将!”郭宜没想过这个平时沉默冷情的人居然为了一个宫女挡他的刀。 明泽不与他多,一手提剑戒备在前,一手护着茯苓朝着大门外退出去,“快走!到东昇宫去。” 明泽说完便把茯苓一把推出门外,抬脚往后一踢,茯苓刚刚跌出门外,大门也砰的一声关上了。 “明泽!”茯苓大叫一声,没有人回她,只听见门内不断的传来刀剑的打斗声,茯苓不敢停留也不能回头,紧紧的抱着燕涵,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是朝着东昇 宫的方向冲过去,眼看着东昇 宫越来越近,穿过前面的回廊就到了。天色渐渐暗了,茯苓的脚有些软,抱着皇子的手都在发抖,走上回廊需要跨上几个石阶,茯苓咬紧牙关往前走。忽然手上一痛,一只手稳稳的抓住她的胳膊。 “啊!”这时候任何一点动静,都足够吓破茯苓的胆子,茯苓惊得大叫起来,那双手又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叫!”刻意压低的声音很耳熟,茯苓抬眼看去,看清那个拉着她的人,茯苓终于安静了下来,那人也松了手,茯苓低喃道:“是你……” “现在东昇 宫也不安全。”那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看没有人,便朝着旁边的小道走去。茯苓看了看东昇 宫的方向,又看了看那人,最后还是跟上那人的脚步,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青枫被带出宫后,直接押往刑部大牢,关进了一间很大的监舍里,里面空空如也,地上铺了很多稻草,阳光从监舍上方的大窗口里照进来,亮堂堂的,同时冷风也从那里灌了进来,整个监舍给人感觉冷冰冰的。青枫靠在监舍的角落里,自嘲的笑了起来,燕弘添又一次把她丢进了牢房,值得安慰的是,这里要比天牢好上很多,只可惜,心境上却差太多。 被打入天牢时,她虽然浑身都疼,除了担心小妹的处境外,心却是平静的。而此刻,她的心既乱且悲,燕弘添的不信任,让她失望的同时心生怨恨,离去前看到他呕血,她不是应该高兴么?可是她的心又为什么像被顿锤砸中一般,闷闷的痛。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65章坦诚以待3 > 对于燕弘添,她的感觉就像是被一根细细的鱼刺,卡在喉咙里,吞吐不能,不见得多痛不欲生,但每一次吞咽口水,每一下呼吸,都刺得她不得安生。 牢门再次被推来,青枫知道有人进来了,固执的闭着眼前,靠在墙角,谁也不想理会。 卓晴和顾云进来监舍,就看到青枫蜷缩着身子窝在角落的位置,卓晴低声问道:“青枫,你没事吧?” 青枫没有回答,卓晴担心她受了伤,走过去细看,发现她只是在闭目养神,脸上满是冷漠。 卓晴也才刚生完孩子几天仍在月子里,顾云将地上的稻草收到一起,堆在另一侧的墙角,把卓晴扶过去坐下。卓晴半靠着坐在草堆里,算不上舒服,但很暖和,卓晴朝青枫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顾云轻轻点头。抱起一堆稻草,走到青枫身边,一边堆着草垛,一边问道:“宫里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忽然冒出一个奸细的罪名?” 青枫依旧故我,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样子,顾云也不急,把草垛堆好之后,才自顾自的说道:“这应该与皇后的秘密有关吧。” 靠在墙角的人微微动了一下,而后恢复沉默,顾云继续说道:“或者也可以说,与郭宜有关。” 青枫倏的睁开眼,看向顾云,“你……查出来了?” 将她的反映看在眼里,顾云肯定了心里的某些推论,青枫并非什么都不知情。拉着她到堆好的草垛上坐下,顾云靠在两人中间的石墙上,低声说道:“我原来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确切的证据,现在看来我说对了。死者手里拿的布条我查过了,是近卫军参将以上的将领所穿的衣服的袖子上的一部分,这样一来,就只有包括郭宜在内的四个人有嫌疑,天牢纵火案发生的时候,其他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唯独郭宜没有,而且这么巧,那天还是他当值,这个人很有嫌疑,我就开始重点查他,原来他以前是辛府的家将。而且……” 扭头看向另一侧的卓晴,顾云颇有几分得以的笑道:“还记得晖君说的那封信吗?我找到了。” “在哪?”卓晴也跟着笑了起来,问道:“真的在漪澜宫?” “不,她一直藏在天牢里。火灾之后我又去现场勘查过几次,有一次为了看看晖君有什么遗物留下来,就在牢里点了一堆火,牢里并没什么东西,不过我发现最深处的角落的泥土堆得特别高,也特别硬,如果说晖君经常缩在那里,土质硬说得过去,但是因为长期踩踏应该凹下去才对,当时我就觉得那里有问题。我挖下去一尺多深,就挖到那封信。” 卓晴点点头,追问道:“信上说什么?” “过了那么多年,又经历了一场火劫,信大部分都损毁了,大概还能看出的意思是,皇后与人通奸。结合起来看,那个奸夫最有可能的就是郭宜。”顾云说完,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青枫。 听着顾云的分析,迎着她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青枫暗暗佩服的同时,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回道:“你说的没错,燕儆并不是燕弘添的儿子,他是辛玥凝和郭宜生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辛玥凝既然能和别人通奸,燕儆不是燕弘添的孩子,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顾云奇怪的是,青枫怎么会这么清楚还说得之凿凿,她查了好几个月,也就查出了皇后与人通奸而已。 顾云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青枫忽然笑了起来,反正都到了这一步,她们想知道那就告诉她们好了,将身子更深的偎进草垛里,不急不缓的回道:“怡月偷听到水芯和郭宜的对话被发现了,跑出来的时候遇上了我,就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我被关在天牢的时候就见过晖君,后来查了一下才知道她的身份,当时我就对贵妃的死起了疑心。我也去找过晖君,据她说,贵妃当年也怀疑皇后与人有染,还派人去查,结果自己死于非命。那封信是贵妃派去查实的人送进宫来的,被辛玥凝截了下来,晖君想去偷,就被抓住了。其实之前晖君并没有你们看到的时候那么疯,我逼问她信在那里,她不肯说,后来忽然大叫起来,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再也问不出什么。” 卓晴盯着青枫平静到冷漠的脸庞,问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和燕弘添说,或者和我们说?” “说?”青枫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尽是讽刺,“我怎么说?难道就凭小宫女的一句话,还是凭监牢里关了七八年神志不清的女人的指证?燕弘添会信我?即使我和你们说?你们未必就会信我。辛玥凝她杀死了我的挚儿,我要她死!所以,我只能布一个局,等着你们来一点点揭开辛玥凝的真面目,你们背后有楼夕颜和夙凌,如果是你们查出来的,这个结果才能让人取信。” “你……”面前的青枫很陌生,卓晴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用这幅模样。”青枫狠狠的瞪着卓晴,冷声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姐妹。我做这么多事,从头到尾,就只是利用你们而已。” 青枫别开脸去,不去看她们,等着两人的指责或唾骂,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监牢里太过平静,她们竟连责骂她都不屑了么?青枫缓缓转过头看过去,顾云依旧半靠着墙,平静的看着她,卓晴甚至还笑了起来,低声说道:“利用我们,但是你却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给我。” 一句话,立刻将青枫故作冷漠,张牙舞爪的姿态打得七零八落。是啊,她把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交给了她们,其实在她心中,就是明知道她们不是她的亲姐妹,却也已经忍不住信赖她们,依靠她们,却又怕一切真相暴露之后,她们鄙视和唾弃的眼光,才会用冰冷的外壳将自己狠狠的包覆起来。 “你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想帮孩子报仇,我们可以理解,而且我们从来也没想过要欺骗你,你猜到我们不是你的姐妹,这也是我们心里想要你知道的。至于所谓的利用,如果是为了找出事情的真相,那也算不上什么利用。”顾云将青枫的懊恼,愧疚,别扭统统收入眼底,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沉声问道:“青枫,我只问你一句。枯井里的女人是不是你杀的?”她同情她,也可以包容她,但若她真的为了自己的私利,去杀害一个人,那么她就是杀人犯,不管她有多少苦衷和理由,都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 “不是。”青枫回答得很快,也很坚决:“那只是我从绞刑的女死囚里找了一个与怡月身材相近的女子而已。” “怡月在哪?” “我把她送出宫外了。”在顾云清澈澄净的注视下,青枫第一次这般庆幸,当时没有为了报仇作出什么错误的事情,不然今天面对这样一双眼睛,她自己怕也要厌弃自己。 顾云微微点头,“好,我信你。” 一个信字,让青枫的心抖了一下,看向顾云的眼睛里也渐渐染上淡淡氤氲。垂下眼眸,青枫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也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我大姐和小妹呢,她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顾云看向卓晴,卓晴暗自斟酌着怎么说,才能把对青枫的伤害降到最低,好一会,卓晴才轻声说道:“我们确实不是你的姐妹,青灵和青末去了哪里,我们不知道,我们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具身体里。” “她们终究还是离开我了。”卓晴没说出那个死子,结果却已经不而喻,破庙中的那一夜,果然成了永别,温婉的大姐,羞怯的小妹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这世上,从今往后,便只是她一个人了。 泪迷蒙了双眼,青枫盯着面前这两个人,样貌再也看不清,她们终究不是……不是…… 泪水打湿了那张绝美的脸庞,她眼中的绝望与无尽的哀伤,就算隔着一层泪雾,也依然击中了卓晴和顾云的心上,两人对看一眼,皆是不忍。卓晴站起身,顾云上前扶着她,两人走到青枫身旁,伸出手,握紧青枫冰凉的手掌,低声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你的姐妹。” 因着泪水,青枫看不清面前两人的表情,只听着那低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感受到两道温情的目光,青枫闭上眼,轻轻的靠在卓晴肩上,泪无声的继续流着,却有了一个依靠的地方。 顾云看得出,青枫虽然放不下,但总算是接受了她们,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也不希望明明是姐妹三人的身体,最后弄得反目成仇。至于青枫心里的小疙瘩,慢慢总能解开。青枫哭累了,终于抬起头,三人都不是煽情的人,此刻有些相对无语的感觉,顾云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问道:“好了,现在来说说,奸细是怎么回事?” 青枫把早上清风殿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顾云认真的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说,燕弘添中毒吐血了?” 又想到最后回头时看到的那一幕,青枫心一紧,轻“嗯”了一声。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66章生死同穴1 > 顾云摇头,“这不太对劲,如果想要陷害你,用不着对燕弘添下毒啊。”脑子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顾云看向卓晴,急道:“楼夕颜昨天是不是去了卞城?” “是。”而且去得很匆忙,说是卞城忽然涌入大量饥荒的难民,官府压不住。 “夙凌半个月前被调去西北边疆平乱,楼夕颜昨天被支开,今天燕弘添就中毒吐血,太巧合了。”顾云的脸色变得凝重,这世上的事情没有这么多巧合。 是啊,太多巧合了。青枫听着顾云的话,脸色渐渐泛白,低声说道:“燕儆不是燕弘添的儿子,你们越查越深入,这个秘密迟早要捅破的,辛家会不会狗急跳墙,对燕弘添下手?”这么说来现在最危险的,应该是燕弘添。之前还因为燕弘添的不信任而恼怒的心,现在却满满的全是忧虑,深怕自己一语成谶。 顾云轻拍着青枫微抖的背,安慰道:“事情未必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们两个都才刚生完孩子,不要想太多,躺下来休息一会,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静观其变。” 三人困在这小小的牢房里,讨论了一整天,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也理顺了。卓晴和青枫毕竟都还在月子里,渐渐体力不支,天刚黑两个人就靠在一起睡着了,顾云坐在门边的位置闭目养神。 快四更天的时候,顾云听到安静的大牢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听起来并不像是衙役,顾云警觉的睁开眼,低声叫道:“谁?” “谁?” 顾云这一声低呵也惊醒了本来就睡得不踏实的卓晴和青枫,三人戒备的盯着黑暗中的通道。 “夫人,是我们。”低沉的声音响起,景飒和墨白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牢门前。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卓晴问道:“墨白、景飒?怎么是你们?” “主子让属下来接你们出去。”景飒一剑下去,木门上结实的大锁哐当落地。 “夕颜回来了?” “是。” 听到楼夕颜回来,卓晴先是一喜,而后转念一想,夕颜定是接到消息就立刻赶回来了。按理说她们三人只是被诬陷为奸细,燕弘添也是将她们交给刑部而不是关进天牢,她们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夕颜此刻这么急着赶回来,这件事会不会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卓晴暂时还理不清其中头绪,问道:“我们入狱才一天,也没审问,就可以出去了?” 顾云扫了一眼地上被砍坏的锁,皱眉道:“这是让我们越狱?”当时她之所以会乖乖的随着官差来大牢,一是想弄清楚出了什么事,二是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夙家难做。此时跑了,岂不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景飒打开牢门,声音压得很低,仍能听出话语间的急切。“形势危急,不容现在解释,出去再说。” 楼夕颜处事,向来很有主张,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也不知道外面的局势发生什么变化,三人最后决定,还是离开监牢再说。在墨白和景飒的掩护下,三人很顺利的出了监牢,坐上一辆小马车。车身不大,速度却很快,马车一路狂奔,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三人掀开门帘,才发现已经到了城郊,天还没有亮,周围一片漆黑,楼夕颜正站在一辆大马车旁边等着她们。 楼夕颜上前扶着卓晴下了马车,脚才刚站稳,卓晴立刻追问道:“夕颜,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夕颜摇摇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现在的局势很是紧张,辛家估计是要逼宫。” “逼宫?!”三人皆被吓了一跳,这才不过一天时间,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昨日傍晚我赶回来后就立刻进宫要求面见皇上,可惜没见成。皇后以皇上身体不适为由,拒绝所有大臣觐见。明荐也被扣上‘护卫皇上不力’的罪名,一并入狱了。” 明荐竟也入狱了,那……青枫急道:“现在近卫军掌握在郭宜手里?” “嗯。”楼夕颜轻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回道:“若不是还有一个涵皇子在,只怕此刻就不是逼宫,而是毒杀皇上,拥立儆皇子为王了。” 此刻御林军是郭宜在掌管,那涵儿不是很危险?青枫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涵儿怎么样?” “昨日傍晚涵皇子在明泽和茯苓保护下逃出宫了。现在躲在将军府,很安全。” 若是辛家真要逼宫,涵皇子是最大的障碍,怎么会让他在一个护卫一个侍女的保护下就逃出宫去?还有她们三个同时入狱,也很是蹊跷,顾云隐隐觉得这些事似乎是早就安排好的,顾云看向楼夕颜,猜测道:“莫非,这次的牢狱之灾也是燕弘添一手安排的了?” 在顾云锐利的眼眸注视下,楼夕颜凤眸微闪,随即点头,坦然回道:“是。皇上也是将计就计。皇上一直有心除掉辛家,辛家怕是也感觉到了,才兵行险招。辛氏一族势力不容小觑,当时我和夙将军又都不在,皇上也是怕护不住你们,才把你们一并押入大牢,交给单大人,这样一来可以暂时稳住辛家,二来你们三个呆在一起,也方便解救。我怕再拖下去你们也会有危险,所以就将你们救出来再说。” 原来他将她关进大牢,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保护,这个认知让青枫这一天来压在心中的痛楚似减轻了些,楼夕颜一直暗暗观察着青枫的神色,看她眉心时而紧蹙时而松开,楼夕颜忽然上前一步,似安慰般说道:“娘娘不用太过担心,今日的局势还不知会如何。你们先出城去避一避,待一切过去了再做打算。皇上要臣一定要保护好您和皇子。臣定当……” “什么?”青枫本来已经渐渐缓和的脸色,在听清楼夕颜的话后,一下变得惨白,“你是说……他……他知道……我换了孩子?” 楼夕颜沉吟片刻,才低声叹道:“自然是知道,不然我身为臣子,怎么敢将皇家血脉认在楼氏门下。青末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把孩子带出皇宫。” 顾云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情形,一脸恍然,叹道:“难怪我带着孩子出宫那天刚好遇上明荐为我解围,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如果我们的孩子能长在普通人家,不是什么王子公主,该多好? 青枫想起那天她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燕弘添那既怒且痛的神情,这两天来早已麻木的心猛地疼了起来,脚下虚软得差点站不住。身旁的顾云急忙扶了她一把,略微不满的目光射向楼夕颜,他一定是故意的,顾云想不明白,楼夕颜为何这个时候还要来刺激青枫呢? 好不容易稳下心神,忽然想到他那日吐血的情形,青枫急忙抓住楼夕颜的手,问道:“他真的中毒了?还是说那也是他计划好的?”青枫多么希望是后者,可惜楼夕颜却摇摇头,语气中难掩担忧的回道:“皇上确实中毒了,此刻怕是也被软禁,不知情况如何。” 软禁两个字听在三个人耳朵里,自动解读成了三种意思,青枫关心则乱,想到燕弘添既身中剧毒,又遭软禁,以他狂暴的脾气,只怕他会吃苦头。顾云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卓晴认为还能软禁说明燕弘添目前性命无忧。 楼夕颜看起来并不想给太多时间给她们思考,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好了,天快亮了,你们换一辆马车,辰儿、曦儿都在里面,一会马上就走。” 一直沉默的顾云忽然说道:“我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我要去一趟夙家军营。” 青枫回过神来,拉住顾云的手,急道:“你现在回去,恐怕会有危险。”虽然这个人不再是她疼爱的妹妹,但是她知道,这姑娘是个心地善良,正直坚韧的好女子,在她心目中,她仍然把她当作亲人,她不忍看她涉险。 卓晴也是一副很为她担忧的样子,顾云心中一暖,朝着她们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如果不是我愿意,他们没那么容易抓到我,现在夙凌还没有回来,燕弘添又中了毒,夙任一个人我怕有些令他不敢也不好下,有我在会好些。” 说着,顾云看向楼夕颜,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姐夫,你说是不是?” 楼夕颜微微扬眉,却也没拦着她,回道:“也好,你去吧。” “不用太担心,一切都会过去。”顾云素来是行动派,在青枫耳边留下一句话,便利落的从原来的小马车前卸下一匹马,跨上马背轻踢马腹,黑马立刻狂奔而去,卓晴还来不及嘱咐她小心点,一人一马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楼夕颜搂着卓晴走向一旁的大马车,青枫独自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楼夕颜轻声叫道:“清妃娘娘,走吧。” 青枫仍是一动不动,快辰时了,阳光还未刺破云层,头顶上的天,灰蓝灰蓝的,青枫昂头看了看,不知道在找什么,终于她像是找到了最亮的那颗星星,痴痴的看了好一会,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极淡的笑。 楼夕颜也没再叫她,和卓晴站在马车旁安静的等着,好一会,青枫终于走到他们身边,却是对着卓晴说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67章生死同穴2 > 卓晴松开和楼夕颜交握的手,跟在青枫走到一旁。两人面对面站着,青枫看了卓晴好一会,像是看着自己的姐姐,又像是透过这具身体,看里面的人,久久,才低声说道:“曦儿,以后就麻烦你了。”“你想干什么?”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卓晴已经猜到她不会跟他们走。 “我……想回宫。” 果然如她所料,青枫还是想回去。卓晴眉紧紧的拧着,想劝她,青枫忽然对她灿然一笑,笑容里的情绪太过复杂,卓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是想劝她的话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听着她轻浅的声音低低的说道:“我和他,都太倔强,我逞强,他霸道,都做着自己觉得对的事情,我们两个,就像是刺猬,一旦靠近,即使心里不愿,也要将对方扎伤,但是……每次又会忍不住,想靠近。” “你,爱他?”卓晴疑问,这样无奈又心酸的语气,是爱么? 爱与不爱,似乎不需要去细想,她现在只想回去见他,能算爱了么?青枫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世上,能与一见钟情之人牵手一生,白头偕老,那该是最幸福的事情吧,可惜又有多少人有这样的幸运?这一生遇上了他,就是劫数。” 劫数?对于卓晴这个现代人来说,这个词很微妙,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青枫直接绕过她,走向楼夕颜,神色较之刚才平静很多:“楼夕颜,我想求你一件事。” 楼夕颜像是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一般,回道:“什么事?” “我想回宫。” “现在?”“对。” “娘娘可是担心公主?”楼夕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自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公主现在应该在太后身边,辛家做那么多事情,就是想逼皇上退位,暂时不想背上谋反的罪名,所以他们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对太后不利。公主不是皇子,性命无忧,你不用担心。” 青枫轻轻摇头:“我想,回去看看他。” 楼夕颜沉默了一会,才回道:“你可知现在回去,九死一生。” 青枫坚定的说道:“我要回去。” 楼夕颜有些犹豫,青枫不等他多想,低声说道:“若你不肯帮,我总还是会想别的办法回去的。你帮我照顾好曦儿就行了。” “好吧。”楼夕颜似拧不过她,终于还是说道:“你且等一会,我替你安排。” “多谢。”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楼夕颜肯帮她,她就更有希望见到他了。 楼夕颜叫来景飒,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景飒点头,又牵来一匹马,套在刚才被顾云卸掉马匹的位置,将小马车驾到青枫面前。青枫没有多想,立刻跨上了马车。 看着那辆小马车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卓晴叹道:“或许我们不应该让她回宫。”在这样危险的时刻,青枫回去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一个人陷入危险中。 “放心,不碍事。” 清润的声音竟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卓晴微微皱眉,夫妻做久了,她多多少少摸清些楼夕颜的脾气,虽然越危急的时候,他会表现的越淡定从容,但是此刻他看起来显然是心情颇好的样子,与他说的局势危机显然不符。想到顾云临走前别有深意的眼神,卓晴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盯着楼夕颜的眼睛,卓晴轻哼一声,说道:“你应该有事要和我说清楚吧,嗯?” 看来这一个日夜中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而他也有很多需要解释的。 景飒驾车来到离西侧门六七十里的地方,把她交给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公公,青枫没见过他,他看了青枫一眼,已有些混沌的眼睛里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神采,老公公把青枫乔装成太监,随着早晨采办一天食材的公公们一起,又回到了宫中。 辰时已过,今日的皇宫仿佛格外的安静,平时常见的近卫军,此刻一个也没见到,青枫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一路走到御膳房,这时一名小太监上前对她说道:“随奴才来。”老公公对她使了个眼色,青枫赶紧跟上。 小太监领着她到正阳宫门口,低声对她说道:“您自己进去吧”说完也不等她反应,便快步朝旁边的小路走去。 青枫僵在原地,万一里面重兵把守,她这样走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如果不进去……她都已经到了这里,不进去她又去哪呢?暗自平稳了下心神,青枫把帽檐拉低了些,低着头走进正阳宫,一直屏住呼吸走到殿前,都没有人叫住她,青枫觉得奇怪,微微抬头看去,偌大的正阳宫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没看见萧雨,也没见到高进,他身边信任的人都被撤走了吗?即使没有重兵把守,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他又身中剧毒,还能做什么呢? 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喊人,青枫走到御书房看了看,没见到燕弘添,她又走到了寝宫。寝宫的门开着,床上没有人,青枫正失望,眼光扫过窗前,就看到一身黑袍的燕弘添正半靠在软榻上,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双眼轻闭着,眉心微蹙,即使是这样半躺着,身边也没有人,远远的看过去,也依旧是霸气十足。不过若仔细来看,那张永远沉冷的脸上,透着深深的疲惫。 青枫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脚下自有意识般,朝着那人走去。 燕弘添感觉到有人走进来,不耐的低呵一声,“退下。” 燕弘添没想到那人非但没离开,反而走到他身边,谁如此大胆!燕弘添睁开眼,冷厉的目光射向来人,看清一身太监打扮的青枫时,燕弘添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他神色入常,幽深的黑眸静静的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冷冷的对视着,冷寂的气氛似乎要将周围空气冻结一般。青枫终于还是动了,半蹲下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寒声说道:“燕弘添,我好恨你。” 如果声音便是武器的话,这句话该是一把锐利的匕首。她来,只为说这句吗?燕弘添显得有些疲惫,继续靠在软榻上不再看她,沉声回道:“那你为何回来?想亲自动手吗?” “你知道吗,你的一句”要“,便害得我父母双亡,背井离乡。我好不容易放下了恨,有了挚儿,你说你会保护我们,结果你又失信于我。我虽口口声声说着恨你,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以来,自认并未真正害过你,你却不信我,在我百口莫辩的时候将我丢入大牢,燕弘添,你好狠。”她目光清冷,如一潭死水,嘴里说着恨,脸上却满是哀伤,泪沿着白皙的脸颊落了下来,砸在木制的软榻扶手上,声音很小,听到燕弘添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感受。 燕弘添皱眉,有些无奈的坐起身子,抬起手,用指腹帮她拭泪,手势不见得温柔,一边擦着,一边说道:“你恨我,想杀我,现在动手就是了。你哭什么?” 听他这么说,本来还冷静的青枫忽然火了起来,一把抓下他的手,吼道:“我是恨,我恨你明知道我要把我们的骨肉送出宫去,也任我这般任性妄为。你恨你早就察觉到危险将至,却丝毫没有想过要告诉我。你知道我在牢里有多绝望吗?我怨你不信我,我……我更怕你不信我!你让我的心冰里来火里去,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别人爱一个人,可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以温情默默,日久生情?我却要跟你在此抵死纠缠,不得安生?!” 青枫几乎泣不成声,说到后面,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她一直不肯承认,那些纠缠不休的日子里,这个男人实实在在的走进了她心里。听到楼夕颜说他是真的中毒那一刻,她的心疼得无以复加,忽然很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几日来心中各种繁杂的情绪就像一块大石头,一直压在她心上,此刻似乎就是为了发泄一般,青枫哭得不能自已,可她又不甘心让燕弘添看到她没用的样子,蹲在软榻旁,手紧紧的拽着扶手,额头抵在膝盖上,任泪水浸湿衣衫,就是不肯抬起头来。 眼前这个哭倒在他面前的女人,每一句话都在说着恨他,却在这个时候,回到他身边。燕弘添把她抱进怀里,低声叹道:“你真不该回来。” 远远的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似乎冲进来一群人。此刻燕弘添的这声叹息,在青枫耳里却是另一重意思。感受到春日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青枫忽然微微一笑,更紧的偎进燕弘添怀里,淡淡的说道:“我累了,爱也好,恨也罢。哪里都不想去,和你死在一起,倒也干净。”这样挺好,也许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真正离这个男人很近。 燕弘添听着怀里的女人呢喃自语,她脸上那淡得不能再淡的笑,竟比窗外早春的阳光更加耀眼。燕弘添不禁哑然,她……果然是回来陪他死的吗?燕弘添说不清心理什么感觉,只是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些,同时他心里有着深深的疑问,楼夕颜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人站在寝宫门口,看着皇上怀里抱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一向幽冷的眼里满是深情,这把一干人等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68章生死同穴3 > “皇上……”来人看到这样的情景着实愣住了,不知道还要不要禀报。 听到熟悉的声音,青枫心头一惊,疑惑的抬头看去,只见明荐一身官服加身,挺拔的站在那里,身后还站着三四十个禁卫军,青枫愣住了,“明荐,你,你不是……”被打入大牢了? 青枫还在茫然中,燕弘添低沉的声音淡淡的问道:“如何?” 看清那太监打扮的人竟是青枫,明荐暗自吐了一口气,随即正色回道:“回皇上,昨夜子时,夙将军已将皇城外五十里叛军全部擒获,辛府及与辛氏有牵连的官员,也于今日卯时全部入狱。皇后及儆皇子目前囚于漪澜宫等待皇上发落。” 昨夜?昨晚夙凌就已经回来了?听到这里,青枫若是还听不出端倪,那就太蠢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枫想要坐直身子,好看清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 青枫刚要动,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燕弘添笑道:“想和朕死在一起,还要等好几十年以后呢。” 瞪着笑得肆意的男人,青枫冷冷的说道:“你不是被软禁了吗?明荐不是也被关进大牢了吗?” 燕弘添隐隐猜到什么,看着她泪痕未干却已冷然的脸,似笑非笑的问道:“谁和你说朕被软禁的?” 是……楼夕颜……楼夕颜!青枫在这一刻是彻底知道自己被耍了,那个该死的满嘴胡话的男人!可恶!昨夜把她们三人接出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局势危机,而是有大量官员要押入监牢,让她们腾牢房才对!一开始就是他们都设计好的,她居然被这几个男人耍得团团转,青枫越想越气,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起身就想往外跑。 “今日是你自投罗网,还想往哪里跑?”燕弘添怎么可能让她跑掉,青枫只觉得手腕上一紧,还未站起来就再次跌进身后的怀抱里,耳边的声音更让她想抓狂。青枫更恼了,“燕弘添你给我放手。” 燕弘添不但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紧,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自己也说这一生要和朕抵死纠缠,朕怎么能放手呢?” “你……”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痒得很,又想到刚才自己语无伦次说的那些话,青枫脸火烧一般的滚烫,若不是她以为他身中剧毒,又被软禁于此,心里又急又乱,她怎么会说出那些话!青枫一气之下一掌狠狠的拍在燕弘添肩膀上。 这一掌着实不轻,燕弘添瞪着青枫,“你敢打朕?” “打你……我……我还咬你呢!”原本脾气就不好的她,此刻正在气头上,还被燕弘添这么一激,青枫直接低头一口咬在燕弘添脖子上。 “嘶——” 她还真咬?! 明荐带着禁卫军悄悄退了出去,恐怕皇上暂时没有空处理叛贼之事了…… 辛氏玥凝,淫乱后宫,残害皇嗣,其罪当诛。辛氏一族结党营私,偷换军粮,祸国殃民,罪诛九族。然圣上仁心所向,念辛氏多年为朝廷效力,其功可鉴。今皇家开恩,罪不祸及九族,辛氏一族满门抄斩,其余辛氏旁亲,贬为庶民,资产充公,逐出京城。钦此! 一张圣旨震惊朝野,显赫一时的辛氏家族也从此走向没落。 皇后因淫乱后宫,被废除皇后之位,燕儆也被削去皇子头衔,一并押往大牢,与其他辛氏族人一同问斩。只是后面明荐找遍整个皇宫甚至是整个皇城,也没有找到水芯的影子,她就这样消失了。 辛氏一族兴旺百年,在朝势力盘根错节,今日树倒猢狲散,他们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兴衰宠辱,都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场游戏,他可以让你万人敬仰、显贵荣华,同时,也可以让你万劫不复、命如草芥。朝中众臣人人自危,燕弘添也趁这个机会重新调整各部官员,这次的变故虽然凶险,却是让燕弘添真正掌管穹越,不在受制于某个大家族。 东太后自从知道了以往夭折的孩子有可能都是被皇后毒杀的消息之后,一病不起,皇后被废,宫里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只有清妃一人,其他嫔妃自然不敢造次,乖乖的躲在自己宫里少出门,故此,朝堂虽然巨变,后宫却难得的平静。 春天实在是个美丽的时节,万物复苏,一扫冬日寒冷,将温暖带到人间,可惜青枫并不太喜欢,站在温暖的春光里,青枫兴致高昂的画着寒梅。 偌大的一张画纸,摊在石桌上,还差点拖到地上,暗黑的浓墨勾勒出梅树粗壮的质感,深深浅浅的墨迹划过之处,一枝枝寒梅跃然于纸上,或许是此时的青枫心境不同了,笔下的寒梅除了桀骜张狂之外,还颇有几分随性。 “一大早的,画什么呢?” 身后熟悉的男声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试探,青枫当作没听见。虽然后来楼夕颜也来给她请罪了,她们出来的时候,局势确实已经稳定了,不过当日的惊险绝对不亚于他那时所,若非燕弘添早有防备且当机立断,这江山亦有可能易主了。只是他们把她骗得这么惨,看在卓晴和曦儿的面子上,她不和楼夕颜计较,但是燕弘添……哼哼,她还不想理他。 青枫一如往常的绷着脸,燕弘添自在的在石桌旁坐定,等了半天,梅都快画完了,她连眼角都没有瞟他一下,燕弘添心里不爽快了,伸出手想要去揽她的腰,忽然又想到什么,收回手撑着石桌,低头咳了起来。 青枫提着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去,燕弘添伏着身子咳得厉害,想到御医说他是真的中毒,现在还余毒未清,青枫最后也没再和他斗气,低声说道:“身子不好还过来干嘛,回宫养着去吧。” “朕觉得过来和你纠缠一下,就感觉好多了。”说话的人哪里有一点生病的样子,一双手也顺势环上了她的腰。 “你!”青枫真想一只画笔砸过去,看看能不能砸掉他脸上讨人厌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她还舍不得她的笔,青枫抬脚,狠狠踩了一脚身后人的脚背。她那清瘦的身板这一脚一点也不疼,燕弘添装模作样得哼了一声,道:“你的脾气真不小。” “你被人这么骗一次试试看!”每次想到那天自己心急如焚的跑回去,还口不择的说了那么多话让他笑话,青枫就很恼。 青枫又开始挣扎,燕弘添唇贴着她的耳畔,低声说道:“你没骗过朕么?” “我……”她自然是骗过,尤其是曦儿这件事上,她擅作主张,有愧与他,“对不起……” 燕弘添顺势将她更紧抱在怀里,美人终于温顺了,达到目的,燕弘添叉开话题:“你特别喜欢画梅?” 青枫感动于他难得的体贴,任由他抱着,把最后几滴朱砂抹上了那苍劲的枝干,才笑道:“其他花我也画的,只是最近特别喜欢梅而已。” “何时,想画牡丹?” 青枫背脊微有些僵,冷淡的回道:“从未想过。” 宫中嫔妃为了显得端庄贤淑,大多束发,青枫一直偏爱散发,若非重要的场合,她只用一只簪子轻挽发髻,任一头长极小腿的发丝垂于身后,燕弘添从背后抱着她,调皮的发丝不时会划过他的手臂,好奇那黑缎般的发丝是怎么的触感,松开环着青枫腰上的手,掠过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似漫不经心般问道:“不喜欢?” 长长的发丝被他擒在手中,不时的搅动着,青枫有些不自然,白了他一眼,回道:“你何苦来哉,封一个外族女子为后,你那些忠臣们肯定来个以死为谏,到时搞得我像魅惑君主、祸国殃民的妖精一般。”没事提牡丹,又是那样奇怪的调调,青枫自然能猜到他的意思,她不是不喜欢,是不屑要。 燕弘添心情不错的哈哈大笑起来,现在还有谁敢死谏,他倒想看看!不过……“魅惑君主?”燕弘添低低的笑了起来,“你不是吗?” 画完最后一朵红梅,青枫满意的放下画笔,聪明的不去接燕弘添的话,说道:“皇后之位虚空,也不是长久之事,我觉得……这百花之王,甄箴最为合适。” 燕弘添黑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微凉的发丝在指尖环绕的感觉不赖。看他不说话,青枫转过身,伸手抽回环绕在燕弘添指尖的发丝,认真的说道:“甄箴德才兼备,她也为你生下涵儿,加上甄家在朝中没什么势力,可免去日后再出一个辛家的顾虑。我说得对不对?” 说得很对,青家的两个姐妹现在是丞相夫人和将军夫人,楼家和夙氏与青枫自然就栓在了一起,现在立她为后,也就把楼、夙两家推到风口浪尖的位置。青枫本来就是极聪明的人,想得也透彻,燕弘添再度环上他的腰,笑道:“你不想做皇后,那你想要什么?” 眼光落在那副画好的寒梅图上,青枫叹道:“我想念那片梅林竹海。” 前年冬天,他就答应了去年带她去赏梅,结果还是没有成行,这一次他必定满足她,燕弘添爽快的回道:“春天了,梅花早就谢了。过几日朕陪你看春竹吧。”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忍了很久,青枫还是把盘踞在心中多时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会……同意我把曦儿换出宫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69章幸福是圆1 > “那时辛家与燎越勾结,不少朝臣也蠢蠢欲动,朕怕到时不能护你们母子周全,如果你生的是皇子,辛家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朕怕你和孩子都有危险,若是公主,有楼家和夙家在背后给你撑着,你或许还是安全的。如果说这个世上,什么人可以做朕的儿子的父亲,那只有楼夕颜有这个资格。把孩子交给他,朕也算安心。”东海和西北边疆都出祸事,若派兵迎战可保边疆,只是皇城五万守军将不足一万,若不出兵,燎越正好借此机会占我疆土,如此一来,如后穹岳又还如何敢声称号令六国。 燕弘添嘴角一直带着笑,声音平稳而舒缓,好似当时的情势就如他说得这般轻巧,青枫仍是从那笑容里看到了隐藏着的苦涩,他连儿子都肯让她送出宫去,可见当时他也是放手一搏了吧。青枫轻轻靠进他怀里,低声说道:“是我太自私。”当时她只想着自己的恐惧,丝毫没有想过,他身为孩子父亲的感受,也没有去体谅他的处境。他们两个啊,就是这样,下次再遇到这般境况,燕弘添会和她倾诉么?她会向燕弘添求援么?或许……仍是不会吧…… 青枫难得的柔顺,燕弘添将她抱进怀里,轻抚着她顺滑的长发,忽然觉得,早春的阳光美得让人陶醉。如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青枫还是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燕弘添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低头看去,只见青枫身子是靠在他怀里,眼光却掠过他的肩膀,痴痴的盯着石桌上的红梅图,思绪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美眸中赤裸的向往,她丝毫没有掩饰,刺得燕弘添心口一痛,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燕弘添冷声道:“你想出宫是不是?” 青枫一愣,没想到他这般敏锐细心,但既然他看出来了,青枫不想再掩饰,“这个皇宫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出了宫,没有这么多规矩,我还可以常去大姐那,也能经常看见曦儿。你若得空了,到别院看看我们母女,没有宫里的权术谋略,利益纠葛,我们过一些平常人家的日子,你说该多好?” 又是平常人家?他燕弘添什么都可以拥有,唯独这平常人家的生活,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燕弘添脸上的温情褪去,黑眸里闪着恼怒的火光,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初见的时候,青枫敛下眼眸,自嘲的笑了,她果然在痴人说梦,燕弘添又怎么可能…… 肩膀上倏的一疼,她已经被燕弘添紧紧的拥进怀里,他的气息瞬间霸占住她的感官,青枫脑子里短暂的空白,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到耳边一声叹息。 “你真的很自私。” 辛氏满门抄斩,甄箴也得以平反,虽然皇上还没有说恢复她慧妃的封号,但已让她回到菱云宫。明泽那日保护茯苓和燕涵离开,手臂受了刀伤,修养了半个月再来永华宫当值的时候,里面早已换来一副光景。 燕涵已开始蹒跚学步,甄箴百般呵护寸步不离,永华宫里的奴仆,都已经换了一批人,看起来应该都是甄箴的亲信,茯苓早已不在永华宫。 明泽靠在宫门旁守着,不知为何,有点百无聊赖的感觉。 她,去哪了呢? 隔天一早,明泽与白天当值的侍卫交接好之后,正准备离开,就看到茯苓捧着一个篮子走过来,两人的视线对上,又立刻各自别开。茯苓把篮子送进去之后,很快又出来了,看到明泽还站在门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你的伤,好些了吗?” 明泽有些别扭的“嗯”了一声,因着他一贯冷漠,茯苓也没计较。两人又沉默了一会,还是茯苓开口说道:“过几天我会随主子出宫,以后,或许没有机会再见了,你……保重。”她本不想再与他说话了,只是那日他奋不顾身的救她,或者他救的是涵皇子,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但她还是感激他的,反正她都要离开了,就当是……道别吧。 “你要出宫?”明泽自己也没有发现,素来低沉的声音语调好像有些高了。 “我本来也到了该出宫的年龄了。”两人傻站着,明泽永远的沉默,茯苓也不知道说什么,觉得有些尴尬,“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我先走了。”茯苓像是逃离一般快步离开,明泽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他说不上来,直到三天后,明荐找到他,问道:“清妃娘娘要常住曙山别院修养,皇上担心她的安全,目前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过去保护,你之前保护过清妃娘娘,之后救涵皇子有功,如果你去的话,应该能连升三级,位居正四品。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皇上跟前,这对你仕途更有益,你怎么想?” 明泽没多想,回道:“宫里不适合我。” 对于明泽的选择,明荐有些无可奈何,这个弟弟,能和他好好说话已是不易,叹道:“好吧。那你就去曙山别院吧。” 曙山别院,不错。明泽一扫这两天心中的烦闷。京城外萧山 冬去春来,春的气息合着草木清香席卷大地,高耸的萧山之巅上,一名女子一身黑衣,站在早春的春光里,手里捏着一封信,嘴角擒着一抹淡笑,笑容里丝毫没有愉悦之色,反倒带着几分讽刺。 站在她身后的高壮男子悄悄注意着女子的脸色,额间浮现一层薄薄的汗珠。山顶上的风很强劲,女子将那信笺捏在手心,忽的一扬手,信笺在内力的作用下,化作碎纸片。 水芯双手环在胸前,看着那飘散在风里的碎片,眼里闪着厉色。陵水盟素来给燎越贩卖消息没有错,但不代表便受制于他们,若不是她从中搭线,辛家又怎么可能会和燎越皇室勾搭上。白逸居然在信里斥责她没有协助辛绥逼宫,办事不力,哼!她连燕弘添都不怕,白逸这个燎越新立太子,她还不放在眼里。 “事情办得如何?”清亮的女声冷冷的响起,听不出喜怒哀乐,壮汉赶紧躬身回道:“已经办妥,辛家人的尸骨已入殓,夫人也按照主人的意思,和辛绥合葬。” 水芯听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是私生女,她不知道辛绥那老头子有什么魅力,让她母亲这么念念不忘,临死前唯一的心愿竟然是能入葬辛氏陵园,死了也要做辛家的人。若不是为了她这个心愿,自己怎么可能甘心在辛玥凝身边十年,可惜那老头子当真以为她是软柿子,一而再再而三利用她,最后也没把母亲的骨灰迎入辛家。既然这样,那便不能怪她了,现在这样更好,别说入辛氏陵园,就是让他们二人合葬,把那所谓正室挫骨扬灰,又有谁奈何得了她?! 听着水芯近乎疯狂的笑声,站在身后的壮汉头垂得更低,不敢吱声,等到她笑声渐歇,壮汉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通缉主人的告示,主人要不要……避一避?” 听了壮汉的话,水芯非但没变脸,心情还颇好的样子,“也好,明日出发,去燎越。”他们想找到她,可没这么容易! 水芯下山前,回头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嘴角的笑变得兴味十足,在她心目中入得了眼的,只有一个人,青末,希望你我还有机会再较量。 初秋应该是最好的时节,空气中带着微凉的气息,让人每一次呼吸吐纳间,都神清气爽。曙山别院里的梅林,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幅模样,一望无际的梅树被尽心护理得枝繁叶茂,即使是秋季,无花可赏,只是看着那张狂生长的苍劲枝干,也别有一番美感。 纤瘦的身影立在梅林之中,微凉的秋风不时掀起那抹淡淡的的浅蓝裙角,竟似要随风而去般。一双大手忽然从身后环过来,青枫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快入秋了,也不知道加件衣服。”背后的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环在腰上的手紧了紧。 青枫舒服的依在这熟悉的怀抱里,并不在意那人的脾气,反而开心的笑道:“今年的梅花肯定开得比去年好。” 燕弘添扫了一眼和往年没什么区别的梅林,问道:“何以见得?” “有我悉心照顾,自然是开得越来越好。” 说起这个燕弘添他就很是不爽,他难得来一次曙山别院,青枫不是忙着他的梅林就是想着后山的竹林,再不然就是要照顾甯儿,差点连正眼都不瞧他,燕弘添怎能不生气,握着青枫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燕弘添轻哼一声,“再好也是要谢的。” 燕弘添面色不善,青枫呵呵笑了起来,不怕死的回道:“那倒是,不过好在明年总还是能开。” 她是越来越不怕他了!燕弘添瞪了她一眼,忽然抬起手来,青枫也不躲,只觉得发鬓上轻轻一动,奇怪的问道:“是什么?” 青枫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到发髻间摩挲,摸到一支发簪一样的东西,拿下来一看,确实是一支簪子。紫金打造的长簪款式很别致,纤细的簪子前端,是一朵嫣红的梅花,每一朵花瓣都形态各异,梅花下,连着几缕长流苏,流苏末端,垂着几片阳绿翡翠雕成的竹叶小坠子。簪子不大,却是美丽绝伦。 章节目录 第三卷后宫疑云第370章幸福是圆2 > 十六年后。 初秋的午后,偌大的一方庭院里,三名年轻女子坐在一棵大树下乘凉,三人都长得极美,却又各有不同,坐在最靠门边的女子,一身青白衣衫,面色沉静如水,沉默的擦拭着手中的薄刃,那软剑薄入蝉翼,却是锋利无比。 她身侧的红衣女子与她又是大不相同,绯红的衣衫衬得她面容娇艳,眉心间一颗朱砂痣,更是红艳似火,她坐姿挺拔,眉宇间英姿飒爽,周身透着一股贵气,相比之下,她身边的白衣女子就懒散得多了,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茶,猫一般的眼睛里带着算计的笑,而她毫不掩饰,“辰姐姐,甯姐姐,再过几天,就是我十六岁生辰了,你们……没有什么表示吗?” 红衣女子看向她,爽快的问道:“你想要什么表示?” “哎呀,送什么都是你们的心意,哪有让寿星自己提出要什么礼物的?” “心意?”燕甯蹙了蹙眉,不过很快回道:“这简单。” 看她竟然真的不再问,夙素心下有些急了,话锋一转:“不过呢……我这么善解人意,是不会让两位姐姐伤脑筋的。我就勉为其难提要求吧。” 早知道她有所求,燕甯笑道:“说吧。” “咳咳。”假意咳了两声,夙素扬声说道:“我想要……”那尾音拖得长长的,半天也没有下一句,燕甯一脸的不耐:“说!” 夙素吐吐舌头,回道:“我要琳琅夜明珠。” 燕甯皱眉:“你要它作甚?” 夙素嘿嘿一笑,也不作答,坐在一旁拭剑的人冷冷的开了口:“怕是把军房里的夜明珠弄坏了,想找来充数吧。”夙家的军房有一处是用来研制火石兵器之所,不得近火,琳琅夜明珠比普通夜明珠亮得多,用来照明最好不过。 夙素脸一红,急道:“哪有?!” 楼辰微微抬头瞟了她一眼,在她清冷的目光下,夙素撇撇嘴,没得反驳。 原来是又闯祸了,燕甯好笑:“你有十八莲步傍身,还怕被小姨抽筋剥皮啊。” 说起十八莲步,当真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无上轻功。快比飞鸟,身似惊鸿,只需一眼的时间,那身影便可飞闪出数十丈之外,提气一跃,不需借力便可云梯直上,可达十丈有余。 她真要跑起来,夙凌怕也是赶不上的。话说夙素能炼成这门绝技,实在要感谢她娘亲顾云。身为夙家唯一的千金,夙素向来谁都不怕,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姨丈,她偶尔也敢顶嘴使坏的,唯独一个人,只需轻哼一声,她立刻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耷拉下来。只是这夙姑娘自小便不是个乖巧之人,要她不捣乱偷懒,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从小到大自然少不得被顾云修理。因着顾云剑法高超耐力惊人,偏偏不会轻功,为了能躲过顾云,夙姑娘其他功夫平平无奇,脚下功夫可丝毫没有闲着,苦练轻功,从她十二岁之后,顾云便很少能在气头上逮到她过。 就像……现在,楼辰和燕甯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影流光一般的闪过,桌上只剩下被匆匆扔下的茶杯还在咕噜咕噜的转,哪里还有夙素的影子。两人对看一眼,嘴角微微抽动,不消说,定是小姨来了,果不其然,一声低呵在门外响起:“夙素——” 跑得再快,终是要被罚的,校场蛙跳了三十圈,夙姑娘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下,两条腿抖得像筛子似的挪回了房间,在床上赖了两天,终是迎来了她十六岁生辰。 闺阁厢房里夙素懒散的躺在床上,就算屋里来了人,也赖着不起来。 “夜明珠还要不要了。”燕甯手里把玩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即使是大白天,都还能看见它淡淡的光辉,夜色中自不必说了。 床上的人白了她一眼,翻了个身,哼道:“不要了,都挨了一顿了,还要它干嘛。” 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了过来,夙素看着面前的锦盒,开心的坐了起来,急不可待的打开,锦盒里躺着十来颗墨绿色药丸,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夙素眼前一亮:“暖馨丸?!还是辰姐姐最好!” 卓晴为了医治调理楼夕颜的身体,潜心学中医,中西医结合,医术是越来越好了,楼辰自小聪颖,耳濡目染之下,医术自然不低,她偶尔还会做一些活血化瘀,止痛生肌之类的药丸,对于夙姑娘这种时不时要挨剐一顿的主来说,自然是好东西。 楼辰淡淡地回道:“省着点用。” “知道的知道的。”夙素一边说着,一边把两颗药丸丢进嘴里嚼了起来。 燕甯摇摇头,都已经疼了几天,忍忍也就好了,她还连吃两颗,这叫省?反正楼辰都不说,宠着她,燕甯也懒得说她,将手中一个长方形盒子递了出去。 什么东西?夙素有些好奇,打开盒子一看,竟是一张牛皮制的穹岳地图。 地图这东西确实少有,若换了寻常人家,也算是珍贵之物,只是对夙素却是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夙家各种地图多得是。夙素意兴阑珊的把地图丢回盒子里,问道:“甯姐姐,你送我地图做什么?” 将地图拿出来,铺在桌上,燕甯眼光落在地图某一处,目光有些灼热,“整天闷在京城,你们都不觉得无聊吗?” “当然无聊啊。”看看摊在桌上的地图,再看看燕甯,夙素终于舍得爬起来,撑着下巴,笑道:“甯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燕甯抬起头来,颇有些神秘的笑道:“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吧。” “怎么个赌法?” “天下之大,看谁能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一件珍宝。一年为期,明年这个时候咱们比一比。” “一年?这是要离家出走啊?!娘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夙姑娘嘴上这么说着,眼中却闪着点点兴奋的光芒。 “那你到底赌不赌?” “赌!”一个字,把夙姑娘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展示得十足十。 燕甯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楼辰,楼辰素来是个面瘫,又不多话,但是心思却异常敏锐,燕甯显得有些紧张,“你呢?” 楼辰扫了一眼桌上的地图,再看了一眼燕甯,难得的扬了扬嘴角,回道:“好啊。” 三更天,夜色笼罩下的皇城寂静而清冷,三道身影一路狂奔到城墙之下,一跃而起,竟攀上墙头,再纵身一跃,便轻盈的落到城墙之外,三丈有余的城墙,对于她们来说形同虚设,可见三人武艺不凡。 三人跑出十来丈后便停下脚步。 “一年为期。” “保重。” 简单说了几句,三人头也不回往三个方向跑去。 燕甯一路往前跑,心理却在默默的道歉,辰,素素,对不起,我必须要去那个地方,唯有把你们也骗出来,分散家里人的精力,他们才不能这么快把我带回去,原谅我,原谅我! 相较与燕甯的急切,夙姑娘就悠闲多了,一心想要见识大海壮丽景色的她,自然选择了东海,等她玩够了再去聚灵岛上看望一下敖叔叔,顺便讨一件宝贝,一年之约说不定还是她赢呢! 楼辰则是目光清冷,神色寡淡,脚步从容,甯刚才是往西方去了,那……她就走得远一些吧,燎越如何? 三个人,三种心思,无论如何,她们的旅途就此展开。 “她们三个就这么跑出去,真的不怕有危险?”高高的城楼上,几道人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三人渐行渐远,青枫还是有些担心的。 卓晴看起来倒是很轻松:“都这么大了,出去走走也没什么。” 想到自家女儿那懒散的性子,夙凌低声道:“要不要,派人暗中保护?” “不准。”顾云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骄傲,“她们这些年,也学了不少本事,出个门还需要人保护,像什么样子。” “那倒是。”卓晴和青枫想了想,竟也点头。说话间,三道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城楼上的女人们都转身离去,留下三个男人左右为难,毕竟是自家宝贝女儿。 “真的不管?”夙凌和楼夕颜同时看向燕弘添,他是君,他们是臣子,自然听他的。燕弘添摇摇头,嘴角扬了扬,回道:“这是家事,按理说,夕颜是大姐夫。” 夙凌无所谓的转而看向楼夕颜,反正怎么轮也不需要他下决定,背黑锅。 楼夕颜狭长的黑眸微微眯了眯,温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道:“夫人们只说,不能暗中保护,没说不能暗中‘监视’。” 这也行? 楼夕颜不愧是楼夕颜…… 十日后。 将军府偌大的议事厅里,直直地跪着三个人,刚毅的脸上满是愧色。 “末将无能。在黑山风林把甯公主跟丢了。” “末将无能,在屋门关把辰小姐跟丢了。” “末将无能,在冒城把素小姐跟丢了。” 主位上三个男人眉头随之皱了起来,随即慢慢松开,脸上皆又带着几分骄傲之色。楼夕颜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看来……是我们小看她们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