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装下的绕指柔》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番外三他是简辛阙,他是裴俞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22岁之前,他是简辛阙。 简辛阙是跟着奶奶长大的,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的孩子有父母,而他却没有。可是为什么呢?他只问过一次这个问题,那时他还很小,却记忆深刻。那一整天,奶奶没有吃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泪水从紧闭的眼缝中流出来,他的三餐是邻居阿姨送过来的。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提任何和爸爸妈妈有关的问题。 简辛阙和奶奶的生活清苦,几乎没有经济来源。每逢过节过年,家里总会来一个叔叔,管奶奶叫妈妈,给他们带很多东西。奶奶总会很开心,但是他仍会看见奶奶偷偷的抹眼泪。 总是穿着笔挺军装的叔叔,会给他们送很多东西的叔叔,每次来总会把他们小小的房子修整一新,让小小年纪的简辛阙很崇拜,简辛阙觉得他是从天而降的神,无所不能。 自小生活在大杂院,身边有同龄的小伙伴和他一起长大,调皮的孩子会骂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每每这时,住在隔壁、喜欢扎着羊角辫的姑娘总会冲出来赶走他们。她就是妍妍。他很感激她,也很喜欢她。 他们年纪相仿,一直在同一个班级,她聪明、善良,性格开朗,眉眼弯弯特别喜欢笑,他的耳边总有她如银铃一般的笑声。受她的影响,他的性格才没有因为孤儿的身份留下什么阴影。他们一起上课、一起补习,他打球,她会拿着汽水等在球场边,为他加油。他骑着车子,载她去看红枫,跑很远买她喜欢的老字号豆花。他们约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学,十八岁那年,他们约定终身。 高考之后,他的成绩优异,考上了军校。而妍妍却因为发挥时常,去了一所二流大学。虽然没有考上理想的学校,妍妍却从未觉得伤心失落,因为他成功了,他开心,所以她也开心。 做军人,是他从小的梦想。被录取,他以为奶奶会很开心。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那是第二次,奶奶把自己关在房间。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通过这么多年生活中某些小细节的积累,已经足够让他认识到一些事情,军装叔叔和自己的父母一定是认识的,而他从没有见过爸爸妈妈,那么他们一定是去世了,所以奶奶从不提起,所以他唯一一次问及爸爸妈妈,奶奶哭了一整天。如今奶奶如此的反对他读军校,是怕他重蹈覆辙吗? 他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奶奶,她是他唯一的亲人,将他养大成人的奶奶,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他不忍心看她伤心,却也放不下自己心中的梦想。 傍晚时分,奶奶眼睛红红走出房间。这么多年过去,她年纪更大,岁月的痕迹愈发明显,她的眼睛不再明亮,背更弯、皱纹更深,她蹒跚走路的样子让简辛阙热泪直冲眼眶。 那晚,奶奶把他父母的故事讲给他听。他们是国家最优秀的军人,父亲是隐藏在敌后的无名战士,却不幸身亡。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身怀六甲的母亲深受打击,虽然安全生下了他,母亲却因为大出血身亡。 奶奶没有阻止他去读军校,她说她老了,不能看着孙子先一步离世,那是她再也无法承受的痛。可做军人是他的梦,她又不忍心折断他朝梦想飞翔的翅膀。她总会去世,而他的路还有很长,她不想他一生不开心。 简辛阙读军校之后,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他每天在学校,不能随意出门,还好妍妍一直照顾着奶奶,陪她吃饭、聊天。奶奶很喜欢妍妍,他也非常喜欢。 他们几乎每天晚上打电话,那时候条件有限,没有手机,他每晚结束学习便第一个冲回宿舍,为了能早点儿排队打电话给她,这样也能多与她说几句话,哪怕多一分钟,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份喜悦,都是一份奢侈。 虽然没有父母,虽然生活清苦,可他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有爱他的奶奶和妍妍,还有喜欢的学校与兄弟,一切都那么美好,他对未来充满希望。 大学生活,让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之前的生活圈子那么的小,军队中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如此的新奇。他很用功的训练、学习、侦查,结识了一群生死兄弟。他本可以优秀的毕业,分到部队做连长,几年后或许会因为成绩优秀而被特种大队选走。 可是,毕业前,安全部的人找到他。希望他可以做卧底。之所以挑选他的原因很简单,各科科目优秀,安全卧底科目第一,家庭背景简单,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他长得和裴俞很像。 父亲是敌后无名战士,自小以来他对父亲都有无尽的崇拜,对所谓的卧底任务无限好奇,所以虽然不是那个专业,但是仍然修满全部的安全科目。只是没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像父亲一样收到同样的任务。 其实他还是很犹豫的,他知道那有多么危险,他放不下奶奶,放不下妍妍。他不怕死,而是怕他给最心爱的人带来更深沉的打击。 他不能告诉妍妍和奶奶真正任务是什么,只告诉他们,他被选中出国念书,她们都为他高兴。 他买了妍妍最喜欢的马蹄莲,还有一个银质指环,他向她求婚,许诺未来一定会把银戒指换成钻戒,会给她一个安稳幸福的未来。 22岁之后,他是裴俞。 裴俞是留学国外却走上弯路的典型代表,他肆意挥霍,被女人、药物拖垮了身体。裴家得到他病重的消息,裴老先生连夜赶到他病床前,却只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军方找到裴老先生希望与他达成合作,失去唯一的孙子让裴老先生悲痛欲绝,身处绝望之中的裴老先生,在与军方商谈后,决议合作。于是裴家与军警三方合作,联手封锁了裴俞去世的消息。 简辛阙第一次见到裴俞的照片,和其他人一样,因为相像的长相而吃惊不已。 半年后,在所有人几乎要将裴俞遗忘时,“他”又再次出现。“裴俞”开始混迹于纽约各大夜店。饿着肚子让自己看起来面色苍白、身形削瘦,形如瘾君子,他总是邋里邋遢的出现,寻找机会接近那时在国内被通缉的重犯樊老大。为了引起注意,和樊老大的手下大打出手,甚至差点死在他们的枪口下。 樊老大的手下认出裴俞是谁,把他的身家告诉了樊老大,樊老大和善的把他拉入伙。一切都在裴俞的计划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樊老大想利用裴俞家的势力回国,却对裴俞百分之一百的不信任。他给裴俞灌毒品,他想要的无非是个俘虏。那些毒品残噬着裴俞的意志,让他备受煎熬。他不能放弃他的任务和信念,为了自保为了大局,只能忍气吞声的向毒品投降。 是意外却更是机会,裴俞替樊老大挡了子弹,樊老大开始对裴俞刮目相看。裴俞说,他想回国,想戒毒。樊老大欣然同意,开始张罗回国事宜。在国外的日子再逍遥,那也是无根的飘荡,国内才是他的家他的根。如今有裴俞在,他不怕无家可归。 不管是不是真心相待,樊老大把裴俞安排在自己身边,结拜做了兄弟。回国之后,给了裴俞一个堂主职位。 真的裴俞已经去世,回国后的裴俞成功接管了裴家一个物流公司,樊老大利用裴俞打通关系,慢慢开始相信裴俞,甚至后来将他视为心腹。 他一直忍耐着对妍妍的思念,多年来他唯一得到她消息的途径就是与接头人的碰面,从他那里得知她毕业了,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工作很忙,挣钱不多,却总是元气满满,周末陪着奶奶散步,一切都安稳的让他向往。 直到那次意外,他的车与她的电动车撞到一起。那是多年来,他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她。 她透过玻璃,也同样看到了他。她开心极了,丢下倒在地上的车,跑到他旁边敲他的窗户,喜悦的等着他的回应。而他只能冷眼看着她,吩咐司机赔给她一笔数额不小的钱,微笑却疏离的告诉她,她认错人了,他是裴俞。 他看到她膝盖被擦破的皮肤,一片血肉模糊,她脸上溢满了伤心与难过。透过后玻璃,他看到她扶起倒在地上的车,抹掉眼泪,艰难的推着车子,他心痛极了,也痛恨自己。她落寞的背影总是出现在他梦里,他开始频繁做一个梦,梦里的她一袭白裙,只是一个远远的身影,他抓不住她,也唤不回她。他总会从梦中惊醒,告诉自己都是梦,安慰自己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他鬼使神差的在她公司楼下等她,只为能看她一眼。偷偷的跟着她,想知道她每天过的好不好。他把她的照片藏起来,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看。他越来越反常,终于却被樊老大安插在他身边的人有所察觉。 他不知道樊老大会去找妍妍,更不知道樊老大已经开始怀疑自己。 裴俞以为时机成熟,却不知那只是樊老大抛出来引他现身的幌子,樊老大想以此局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内鬼。而当裴俞发觉这一切时,为时已晚,出动的特种兵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裴俞若是在此时阻止行动,那么就会着了樊老大的道,这么多年来他和同事之间的心血就会付之东流。自己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樊老大这颗毒瘤依然完好的生长在祖国母亲的身体中,他会变得更加强大,更加难以切除。于是裴俞咬着牙忍住没有出声,眼睁睁看着特种部队在对方洞悉行动的情况下伤亡惨重。 樊老大扣留的妍妍,并将她绑在那间发生战争的仓库,无辜的她被炸弹吞没,和整间仓库、特种兵兄弟们一起成为碎片。 而那个血流成何的时刻,裴俞正和樊老大抱着辣妹把酒言欢。他终于重新夺回樊老大对他的信任,却彻底失去了最爱的人、最亲爱的战友。 自此之后,他夜夜被噩梦缠绕,他再也没有办法安安稳稳的睡觉,血肉模糊的妍妍与同僚,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他几近崩溃。如果他能忍住不去接近她,那么她就不会死,都怪自己太冲动,是他害死了她,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他开始喝酒,不喝醉就无法入睡,那段日子对他来说是那样的难熬,连戒毒都没有那么痛苦。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他遇见了夏初,那张面孔几乎和妍妍重叠在一起,他以为他的妍妍又活过来了,他以为阳光又肯眷顾他。可是她毕竟不是。 他的妍妍永远也回不来了。他罪孽深重,老天爷不会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世上的确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对夏初关注传进了樊老大的耳朵。在那些人的眼中,裴俞一直是放荡不羁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阴错阳差般,追求他喜欢的人,可是也知道,这早晚会让夏初陷入危险。 三年了,他更加成熟沉稳,他不会让夏初陷入当年妍妍所遭遇的那种危险的境地,他会竭尽全力保护她。 爷爷身体越来越差,他知道爷爷在等着他成功的那一天,可是最终被拖垮了身体,爷爷闭上眼睛,再也看不见他为裴俞报仇的一天。是他,给了爷爷希望,却没有让爷爷看到那一天,他是杀害爷爷的罪魁祸首。他自责,懊恼。 在短暂的失落之后,他强迫着自己快速回归角色,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争,有太多的人寄希望于他,他要为死去的同僚报仇,为妍妍报仇。 从西南入境的货被缴了,再加上多年来裴俞用慢性毒药侵蚀着樊老大的心脏,一着急,樊老大倒下了。裴俞匆匆赶往西南境上处理事情,就是这次,梁牧泽知道了裴俞的真实身份。梁牧泽对裴俞,已经不只是多年前死伤兄弟的仇怨,还有夏初。梁牧泽认为,裴俞完全把夏初拉进了一个危险圈,陷夏初于危险。 樊老大倒了,会里的派系纷争愈演愈烈,想要置身事外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这么多年来裴俞锋芒毕露,太多人眼红他的地位,想要扳倒他自然要从他的弱点入手,而夏初,是最好的切入点。 夏初生日那天,他在医院外面发现了黑色轿跑,随后他派人仔细查过,是于老二的手下。为了让派系里的争斗更加白热化,裴俞又派出一组人,佯装是赵老三的手下,让他们互相猜忌,也让他们彼此牵制,好让夏初稍稍安全。 梁牧泽把夏初接到特种大队,他承认,那是最万全的办法,特种大队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夏初,他知道妍妍回不来,他不应该打破她平静的生活,所以他要尽全力去保护她,不能让往事重演。 米谷,是个好姑娘。 夏初生日那天,他出现在夏初家楼下,因为六年前的同一天,他向妍妍求婚,从此后,他便离开了妍妍,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意外在楼下遇见米谷,她上前和他打招呼,请他喝了一杯热巧克力。暖暖的热饮,暖了他的心肺。那时候为了权衡多个方面不露马脚,他承受了太多压力,也许是那杯热饮起了安眠的作用,多日来第一次睡得比较踏实,没有太多的梦境,一睡到天明。 他感激米谷,将投资项目的独家安排给她,她拿到了奖金,热情想请他吃饭。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再见她也牵扯进来。他告诉她自己生病,意图拒绝,而她却带了粥和药,来看望他。 他也只不过和她见了几次面,她却还是没能逃脱,最终也成为了那些人打击他报复的切入点。多年来刀刃上的生活,让他对四周的情况很敏感,有没有人跟踪,有几个人,他都了如指掌。为了以防万一,第二天米谷就和夏初一起被送回N市。 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和任何人有牵连,不该把无辜的人再扯进这场无烟的战争。也许是他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也许是局面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越来越累,越发力不从心,每天每夜只想早点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六年的艰辛,六年的隐姓埋名,终于换来了如今的海阔天空。他立了功,升了职,却也丢了妍妍。他买了钻戒,带了她最爱的马蹄莲,在她的墓前坐了一天一夜。如果当年被选中的不是他,如今他一定会和妍妍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没有如果。 他累了,这些年熬干了他的身心,妍妍已经深入他的骨血,这辈子,他已经无法接受任何人。再相像的人又如何?她们都不是妍妍。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番外二最美的时光是你在我身边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走廊尽头的阶梯教室,正在进行着本学期最后一节课。讲台上的老师是位女少校,年轻、漂亮,长发总是利落的扎成马尾,妥帖的军装穿在身上,美丽又不失英气。 作为必考科目,最后的一节课同学们最迫切的需求当然是考试重点。夏初清了清嗓子,公式化说:“我讲过的内容都是重点。” 课堂里哀嚎一片,不过有男生则乐呵呵的说:“挂科才好,这样来年还能再修夏老师的课。” 这话传进坐在最后排的上校耳朵里,上校原本就不好的脸色这下更难看。第七排左数第五个学员,梁牧泽暗自记下他的样貌。 自从生下梁犇犇,夏初便从医院调到军医大做助教,只为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儿子和梁牧泽。然而她一颗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那个姓梁的男人,从阳历新年之后竟然销声匿迹了半年之久,不仅没有见面,连电话都没有过,仅有几次也是让警卫员来报平安。 在一起生活久了,夏初知道梁牧泽有了任务是什么状态,虽然理解,但是,不可原谅。终于,他老人家的任务圆满结束,便开始疯狂给夏初打电话。夏初提着心劲儿,来一个挂一个、来一个挂一个,就是不接。梁牧泽再也坐不住了,手里的工作一结束便赶回来见夏初。不接电话,好,他就亲自来堵人! 梁牧泽这位上校坐进课堂内,自然是引起了一番轰动。他进来时,已经开始上课,夏初看到他,也愣了,不过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并没有让学生有所察觉。梁牧泽在最后一排靠近过道的位置坐下,坐在他前排的同学听到了动静便回头看,很快全班同学都知道课堂上来了一位英俊逼人的年轻上校,纷纷回头看他,并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大家纷纷猜测这位上校来这里的目的是找夏老师,更有同学认出了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梁牧泽,于是课堂上窃窃私语的现象越演越烈。 夏初敲了敲讲桌,以“下面划重点”成功让大家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夏初不动声色的瞄了梁牧泽一眼,神情冷静像是看陌生人一样。 听夏初上课,对梁牧泽来说是一种享受,能听到她的声音,又能看见她的样子,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不能抱抱她、亲亲她,这让他有些煎熬。 两节课结束,夏初却被一群学生围住,梁牧泽耐心继续等着。终于等到最后一位女生离开,夏初正在收拾电脑和书,梁牧泽便起身从最后一排走到夏初身边。 说不开心,是假的。隔了半年再看到他,还是完完好好的他,她怎么能不高兴?高兴的想掉眼泪。但是骨气告诉她,不能轻易妥协。 梁牧泽握住夏初忙碌的手,深情低唤:“夏初。” 这一声几乎把她的眼泪唤了出来,夏初咬唇忍着眼眶的酸意,掰开梁牧泽的手,冷声道:“这里是学校,注意影响。” 但是梁上校更加过分,从背后环住她纤细的腰,埋头在她颈间,继续喃喃:“夏初,我好想你。” 夏初挣脱他的手臂,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扬眉道:“上校同志,请注意你的身份,不要肆意妄……唔……” 夏初一张一合的唇,对梁牧泽来说是无尽的诱惑,早在上课时他就蠢蠢欲动,这一刻他更加忍不住,不管什么身份影响,先把她抱进怀里,一亲芳泽以解相思才行。 夏初被他圈在他与讲桌之间,他吻的很深,她的腰抵在讲桌边缘,整个上身在他的压迫下不禁后移。梁牧泽手臂托住她的后背,让她与他之间没有间隙,疯狂的掠夺着她的甜美,滚烫的舌肆意的攻城略地。 夏初挣扎了几下,便彻底败在他的进攻之下,她也非常的想念他,所以根本不想推开他,甚至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情不自禁的迎合着他。 “老师,我还有些不明白……”原本离开的女生又再度回来,一推开门便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她站在原地,进退不得,瞠目的看着激吻的两人。原来这位英俊的上校,真的是来找夏老师的。看他们接吻,实在是让她激动的不能自已,画面美的简直就像一副画。她不禁伸手摸到口袋里的手机,默默拿出来,却听到上校大人不疾不徐的冷漠声音。 “同学,上课带手机是要受处分的。”梁牧泽完全没有被撞破的尴尬,反而颇为平静的之处女生痛处。 夏初尴尬的要死,脸颊如火一般燃烧着,她拼命想拉开自己与梁牧泽的距离,可是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自己被他挤着,也挪动不了分毫。 女生看看电话,再看上校和老师,默默删掉照片,深深一鞠躬道:“夏老师、上校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别把我带手机上课报到系里,我这就走,绝不乱说话,您二位继续。”她一边战战兢兢的说着,一边后退着推开教室门。 这天中午,年轻貌美的夏初老师在课后与俊朗不凡的特种大队上校激吻的消息便传的沸沸扬扬,下午上课前,所有老师和领导也听到了风声。夏初一直本本分分的低调生活,却一下子被梁牧泽毁了。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那些对夏初抱有幻想的男老师们,自此开始,没有再骚扰过夏初。特种大队,那是开玩笑的吗?不想活了吗? 章节目录 第十章番外一梁犇犇小朋友的成长纪事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结婚第二年的夏天,夏初怀孕了。这可乐坏了铁面军官梁牧泽,两家的长辈也非常激动,兰梓玉和木敏甚至排好了时间表,轮流到N市照顾夏初。 夏初实在不忍心二位母亲如此奔波辛苦,与梁牧泽商量后,决定请一位专业的保姆阿姨,尽管如此长辈们还是不放心,几乎每天一个电话,每隔段日子就会飞来N是看她。 夏初怀孕期间仍然在医院上班,适当减轻了工作量,不像从前那样忙碌。她一直很注意营养均衡,自从怀孕之后,报名了小区的健身房,固定时间练孕妇健身操,所以她在怀孕期间并没有胖很多,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大肚子对她来说也不算负担。 怀胎十月,孩子在一个春日午后伴着落日夕阳出生。梁牧泽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仍然觉得这一切不真实,他在家的时间很少,没有经历过一天天看着夏初的肚子大起来,只觉得隔断日子看到夏初,她的肚子就会大好多。如今儿子出生了,她因为阵痛被折磨了二十多个小时,早已经精疲力竭,他真的心疼极了。 把孩子交给护士,他握住扔在病床上的夏初的手,亲吻她的额头她的眉眼,告诉她:“孩子很好,长得像你。” 他把时间都用在陪伴夏初,孩子交给护士保姆和奶奶姥姥。 孩子自打出生就胖乎乎,小名唤作梁犇犇,他继承了夏初和梁牧泽的好基因,生下来就很漂亮,黑亮的眼睛白嫩的皮肤,虎头虎脑煞是可爱,特别招人喜欢。夏初申请从医院调职到军医大,这样她就有更规律的休息时间,也有寒暑假,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梁犇犇和梁牧泽。虽然做大学老师有很大的学术压力,但是为了心爱的两个爷们,她甘之如饴。 梁犇犇能吃能睡、爱玩爱闹,他是strong,不是虚胖,精力不够的大人都照顾不了他。犇犇很快就成为了小区和幼儿园的小霸王,他不仅聪明,胆子也特别大,没少惹是生非,夏初为此头疼的要命。 有一次,梁牧泽从部队回来,时间刚好去接梁犇犇,他打算接了孩子,再去学校接夏初。路上接到夏初的电话,梁犇犇小朋友又惹事了。 幼儿园的草坪需要定期浇水维护,这天下午草坪上旋转喷水管打开时,梁犇犇趁着老师不注意,从冬青下的缝隙钻进草坪玩水,瞬间就被淋个透湿,他还特别高兴,兴奋的又叫又跳。别的小朋友也跟着他钻进去,一个个都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得。 老师发现时,已经有三四个小朋友在草坪里,还有几个打算钻进去的。她们赶紧通知后勤关掉阀门,几个老师抱着被淋湿的小朋友回到房间,脱掉湿透的衣服,用小被子裹着他们,生怕他们会生病。也因为此,老师和后勤主任都皆被园长狠狠教训了一番。 老师给夏初打电话,当然不是为了告状,是希望她来时能给梁犇犇带一身干净的衣物。 梁牧泽又折回家给梁犇犇拿衣服,夏初则直接从学校去幼儿园,他们刚好在学校外集合。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就剩几个被淋湿的小家伙。当夏初和梁牧泽推开门时,发现梁犇犇光着屁股叫着笑着位置房间里的小床打转,一个老师跟在后面想抓住他,他却跟泥鳅似得,灵敏极了。 生气的梁牧泽甩开大步穿过房间,在梁犇犇毫无预料防备的情况下,一手从后面拎起梁犇犇。 梁犇犇忽然被人抓住,当然又喊又叫,双手双脚在空中乱舞,“放我下来,我要下来!” 梁牧泽拧眉,冷声道:“再喊?” 挣扎中的梁犇犇,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立马安静,也不挣扎,瞬间从威风的老虎变成被灌了迷药的柔弱小猫,安安静静,温顺极了。 老师累坏了,看到梁犇犇的父母,犹如大赦。 回到家,梁牧泽放下梁犇犇,坐在沙发上不说话,梁犇犇就站在他面前,不听到他的命令也不敢乱动,更不敢离开,胖胖的小手揪住自己的衣服。 梁牧泽一句话也不说,就用平时训人的高压眼神死死盯着梁犇犇。周围气压低极了,夏初也不管他们,自顾的换衣服,到厨房帮助保姆准备晚餐,反正梁犇犇这个小朋友隔断日子就得教训一下,不然真的会上房揭瓦。 俩人就这么僵着,直到有人开门进来,梁犇犇小朋友嘴巴一撇,“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哭的特别痛。 “哎呀我的宝贝孙子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伤心了?” 木敏从外面回来,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赶紧到客厅,看见一大一小的仗势,又看见宝贝儿子咧着嘴巴大哭,大颗大颗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滚。心疼的她二话不说赶紧上前把梁犇犇抱进怀里,对梁牧泽横眉冷对。 木敏边哄着孙子,一边数落着儿子的不是。 梁牧泽一直憋着不说话,直到实在是忍不住,才开口说:“妈您看他都被您惯成什么样了?您是不知道他有多皮!” 木敏反问:“多皮?你小时候不也一样,学校的小树苗都被你拔了,还好意思说你儿子?” 梁牧泽被这句话堵的面红耳赤,夏初则在后面“噗嗤”笑出来。 木敏搂着孙子,继续说:“好长时间才回来一次,一回来就数落儿子不是。” 梁牧泽无奈的说:“他一看您回来了,靠山有了就开始哭,你问夏初,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你那么大人,黑着脸、瞪着他,已经吓到他了,你还想说什么?” 梁牧泽觉得在教育孩子方面,父母已经完全没有了立场,被这个孙子吃的死死的,只要一哭,什么事情都好说。 梁牧泽从木敏怀里把梁犇犇拽出来,让他站在他眼前,冷声道:“还哭!” 梁犇犇马上闭紧嘴巴,把哭到一半的声音吞回肚子里,咬着牙齿死死忍着不出声,眼圈红红的,满眼泪珠的看着梁牧泽,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梁牧泽挑眉道:“下次?” 梁犇犇忙不迭摇头。 “说话。有没有下次?” “没有了。”梁犇犇一边说话一边抽泣,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梁犇犇偷偷的转头,想向奶奶和妈妈求助。梁牧泽挑着音调“嗯”了一声,小家伙马上收回准备求助的眼神,泪汪汪的看了梁牧泽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看起来委屈又无辜。 父子俩就这样僵持着,夏初走过去推了推梁牧泽的肩膀,又拉起梁犇犇的手,“去洗洗我们犇犇脏脏的小老虎脸,就可以开饭了。” “妈妈我不是小老虎脸。” “那是什么?” “英雄脸。” “哇,这么厉害啊。” 夏初拉着梁犇犇一起走进洗手间,对话还不时传出来。木敏瞪了瞪梁牧泽,低声说:“跟夏初好好学学。”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一顿饭吃完,已经忘了所有不愉快,缠着梁牧泽陪自己玩玩具,睡觉前点名让他给自己讲故事。梁牧泽哄完梁犇犇睡下,回到卧室,夏初正趴在床上看书,刚刚洗完澡的她头发还有些湿润,散散的披在肩上,娇俏的耳尖露在外面。梁牧泽走过去,俯身咬住她的耳尖。她笑,痒的要躲,他却不肯放开她,将她箍在自己与床之间。 夏初翻了身,推着他的肩膀,收起笑意,“快去洗洗。” 梁牧泽拉开她的手,额头抵着她,轻吐着热气:“想我吗?” 夏初咬唇,羞赧的点头。 他闭上眼,轻啄她眼睛,“你一个人照顾犇犇,辛苦了。” 夏初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笑的甜蜜:“有你心疼我嘛,我知道的。” 他爱怜的抚着她的眉目、脸颊,埋头于她的颈间,如贪婪的小兽舔舐着,很快,夏初便如水一般融化在他身下。 周末,夏初带着梁犇犇到大队。梁牧泽年前晋升了上校,如今是G军区特种大队的副大队长。 周日一大早天刚亮起来,梁牧泽便把睡得迷糊的梁犇犇从床上捞起来,让夏初给他穿了衣服,拽着他出门。 春天的早上有些寒气,梁犇犇穿着厚厚的外套跟在梁牧泽后面。虽然梁牧泽走的很慢,可是梁犇犇毕竟还是小孩子,走不了几步就累,如果换成夏初,他肯定又耍赖让夏初抱,但是眼前这位毕竟不是他那个温柔好说话的妈。梁犇犇拉住梁牧泽的迷彩裤子,“爸爸,我累了。” 梁牧泽指指路边的台阶,“休息一会儿。” “哦。”梁犇犇乖乖的走过去,坐在台阶上。梁牧泽坐他旁边,拿出一根烟,想了想又塞回烟盒里。 梁犇犇问:“爸爸,你知道骑大马吗?” “嗯。” “豆豆说,骑大马很威风,是吗?”梁犇犇忽闪着大眼睛,满满全是渴望的看着梁牧泽。 梁牧泽想了一会儿,侧头看着梁犇犇说:“休息完了?起立。” 梁犇犇只能乖乖的站了起来,平时的小霸王作风根本耍不出来。跟着梁牧泽,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走向特种大队训练场。 周末时间,除了每日常规的训练外,其他训练并不强制要求。但是训练场上仍有不少人翻障碍、训练,在泥中摔来摔去,心无旁骛。 这是梁犇犇第一次到训练场,好奇的东张西望,看见有人匍匐、有人翻越、有人摔跤,眼睛完全不够用了,小脑袋不停的转来转去,一会儿看这一会儿看那,新奇的不得了。拉着梁牧泽不停的问,爸爸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打架吗?手里拿的是枪吗? “想试试吗?”梁牧泽宠爱的看着儿子。 “嗯嗯。”单纯的梁犇犇看着远处,猛点头。 “先热身。” “好!”梁犇犇特别大声的喊,兴奋之色无以言表。 之后的一个小时,梁犇犇就是被梁牧泽生拉硬拽的迈着小胖腿儿,绕着操场时走时跑了三圈。累了可以休息,但是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虽然梁犇犇平时横冲直撞看似精力无限,那些毕竟都是对他有吸引力的,绕着操场跑圈,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吸引。几次哭闹要回家找妈妈,都被梁牧泽给揪了回来。梁牧泽高声训斥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看看周围,谁像你一样哭鼻子?” 梁犇犇抽泣着用小手抹掉眼泪,睫毛被泪水黏在一起,额头和头发上全是汗水,在太阳下闪着细碎的光。终于坚持完成了三圈。 周围训练的战士们,不时的从他们父子身边经过,给梁牧泽敬礼后,都会喊几嗓子给梁犇犇加油。 梁犇犇从开始的兴奋、跃跃欲试,到后来的大哭大闹不要跑步要回家,直到最后圆满完成三圈。他还很小,不太知道这些坚持会给他带来了什么,梁牧泽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知道,答应的事情,必须要完成,年纪小并不是出尔反尔的理由。 结束了热身,梁犇犇趴在草坪上,像软体动物似的拱来拱去,到处打滚,翻到这边,然后再翻过去。 梁牧泽喊了司机过来,他打算带着梁犇犇到靶场转一圈,耳濡目染一下,不管儿子以后有没有兴趣入部队,他一定做个开明的老爸,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孩子。 车子刚走没多远,梁犇犇就在颠簸中枕着梁牧泽的腿睡着了。梁牧泽轻轻擦去儿子额头的汗珠,把他的腿也放在后座上,让他睡得更舒服。 到了目的地,枪声很清晰的透过玻璃传到车里,梁犇犇是被枪声吵醒的。迷糊了一会儿,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看见了身穿迷彩的战士,看见了枪和靶子,那股子疲惫睡意瞬间消散,拍着窗户要求下车。 警卫员把事先准备好的棉花塞进梁犇犇耳朵里,才给他开门。梁犇犇双脚才落地,就像踩了风火轮一样,风风火火的冲入靶场,速度比刚刚跑三圈的时候快多了,劲头十足。 梁犇犇仰着脖子,往前人群里挤着,那些叔叔好高,把他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也看不见枪。 他拽着梁牧泽的袖子说:“爸爸,我看不见。” 梁牧泽抱起梁犇犇,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小家伙兴奋的嗷嗷乱叫,笑的特别欢畅,双手不停挥着,甭提多兴奋了。 “想不想试试?” 梁犇犇兴奋极了,特别大声的喊着:“打枪喽,太好了,我要打枪,我要打枪。” 警卫员拿过来一把小手枪,梁牧泽把梁犇犇放到地上,拉着他走近靶子。教他握枪,教他瞄准,为了尽量减小开枪时产生的冲击,他的手握枪,让犇犇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 自此之后,特种大队最小的神枪手诞生,年仅四岁的梁犇犇小朋友。 看见儿子那么开心,梁牧泽觉得再多的军功章,也换不来这一生拥有夏初和犇犇给他带来的满足和幸福。有家人的眷恋、有亲情的牵挂,再铁血的军人,也有柔情,也需要一个温暖的家,能在他冲锋陷阵深陷危险的时候,给予他心灵最温暖的支持。 那天中午从靶场回来,梁犇犇累的睡着,被梁牧泽一路抱回了家。夏初做好午饭,左等右等都不见父子二人回来,拿了钥匙出去。刚到楼下,就看见梁牧泽一手抱着梁犇犇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那是她最心爱的两个人,走在最灿烂的阳光中,踏着和煦的春风,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夏初站在原地,幸福满足的笑溢满脸庞。 章节目录 第九章等我回来,娶你过门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白色封皮上是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是她的名字。看信的夏初一定不知道,写信的梁牧泽很想在封皮上在标注一句话:偷看信者死。 信封并没有密封,夏初撑开信封倒出信纸。虽然已经知道这只是一封再平常不过的告别信,可她心里还是很纠结。梁牧泽仍旧没有消息,他的生死依旧不明,就算这封不是,谁又知道那东西会不会忽然就被送到她手里呢? 夏初: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回G市了,任务太急不能耽搁,只好留封信道别。放心,我很好。夏副司令很“客气”的请我喝杯茶,浅谈一下过去和未来。我已经向夏副司令道歉,也表明我并不是要抢走他的宝贝女儿。虽然结果怎样不可知,不过还好他绝对不会为难你。 夏初,不要为我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会平安回来,来接你回去。 你亲口说过要打报告的,绝对不能反悔。 等我回来,娶你过门。 梁牧泽。 短短的几行字组成的一封信,又让夏初泪如雨下。朴实的字里行间,透露着他的爱,他的宠,他的无奈和霸道,夏初仿佛看见了一个真实他站在眼前,一字一句的说,等我回来,娶你过门。 她不知道这封信有没有被她家领导看过,不过猜也能猜出来,一定是先过了他的眼的。梁牧泽所谓的“客气”,是怎么客气?“喝茶”又是什么茶?过去和未来,是先翻旧账再算总账吗?估计是怕被领导审阅,他才把话说的这么隐晦,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受私刑。 南海上,在游艇三点钟方向儿十海里处的一艘民用渔船,几个渔民与往常一样,撒着网,说着笑,全自动的打渔设备,给他们带来很大的方便,可以不费力气每日满载而归。 渔船背面,梁牧泽蹲在渔船边,接收着刚刚从水下潜艇的发来的信号,身上黝黑的潜水服还在不停的滴着水珠。 整装待发的战士们,个个兴奋不已,眼中灼灼的光芒足以说明一切。这一天,对这些有三年前记忆的人来说,是何等的漫长,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 “都准备好了吗?”梁牧泽表情冰冷的沉着声音问道。 “是。”战士们异口同声。 梁牧泽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一声令下:“下水。” 渔船上的几个“渔民”继续说着不易听懂的客家话,在兴奋的攀比着什么。有微小的入水声传来后,其中两个渔民迅速机敏闪回船舱,在几台计算机前坐下,向岸上指挥中心发出信号,接着黑客攻击了游艇操作关口,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打着。 梁牧泽带着人潜入水下,潜水前进速度有限,但是这样靠近游艇,是唯一不打草惊蛇的办法。 阳光明媚下的海底,格外漂亮,微弱的光线照得四处蓝色像是透明一般,美丽的群鱼来来往往,游的好不自在惬意。可是战士们却完全没有心思欣赏,还要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偶尔威风游过的鲨鱼…… 为了减轻水下行军的负担,他们只在腰间挎着几把锋利的匕首,也就是说,他们到达游艇的那一刻,没有枪,只有一把短短的匕首,如果不能得到接应的话,他们将会如何惨死,可想而知。 越来越接近游艇,梁牧泽大概算了算时间,一挥手,众人心领神会,分为三个小组,分散到三艘游艇旁边,隔着薄薄的水层,找准游艇上巡逻保镖的位置,趁着他们落单的时候,先用绳子从背后套住他,用猛力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把人拉进水中,利落的拔掉他们身上的配枪,用身上那把唯一的匕首,直刺心脏。 “什么人?” 落水的动静最终还是惊动了游艇上巡逻的保镖,听到有人喊,战士们迅速沉下水,将自己隐藏在水下。 发现有人摔下游艇掉入海中,保镖们连忙的跑到游艇边,可是只看到一片碧蓝。被血染成红色的海水迅速被翻滚的波浪打散,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保镖们掏出身上的配枪,举枪指着水面,警惕的看着水面,不时低声对着话筒说了些什么。 潜入水下的战士们快速在中间游艇处集合,梁牧泽示意,这一步已经走不通了,他们必须在那些保镖声张之前消失。 他对大家使了个眼色,拿出身上的装置发射了一个信号弹。这种最新研制的信号弹,可以在水中停保持10秒时间。信号弹发射后,流星般快速直线窜出水面,直指天空。在空中绽放出一抹艳红。 两侧游艇的保镖此时都集合在甲板上,防备的看着水面和四周。忽然从水中窜一截什么,速度快到他们还没有办法看清,就已经在空出炸成红色,终于有人大喊:“不好!。” 可是下一秒之后,两艘游艇已经被炸得灰飞烟灭,一分钟后,海面上还有熊熊燃烧的烈火,被烧焦的尸体和炸成碎片的船身孤零的飘在海面上,染红的海面久久不消散。 中间游艇上的大佬们,被爆炸声惊了一跳,保镖们拎着枪先一步跑出舱外,众人看见另两艘只剩下残渣的游艇,一瞬间害怕、惊慌,恐惧不堪。留在驾驶室的保镖想启动游艇,却发现,游艇已经被锁定锁,没有任何动力,不能启动只能停留在原地。 于老二啐了一口:“他妈的怎么还不开船?” 一个保镖惊慌的跑出来,低声下气的答道:“游艇出了一点儿状况,正在检修,马上搞定。” 于老二把枪抵在那人头上,将他摁在游艇围栏上:“你他妈的想死是吗?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喂鲨鱼?” 保镖不敢有丝毫反驳,更不敢挣扎,任凭于老二各种不堪入耳的怒骂。 “好,我今天就成全你。”于老二恶狠狠的拉住保镖的衣服,拉到游艇边缘,保镖丝毫不敢反抗,此时只要于老二松手,保镖就会马上被丢人海中。 “放手老二,这都什么时候了?” 老者一声呵斥,可是于老二丝毫不受威胁,面目狰狞的大手一挥,保镖瞬间坠入海中。 忽然有人坠海,藏在游艇下的人被吓了一跳,梁牧泽赶紧挥手,两个战士奋力的向坠海人游去。那人看见水下有人,当然害怕,拼命的往上游想浮出水面,就在头要探出来得一瞬间,被人抓住了腿,一用力拽回水里,捆住手脚扔进海底。 站在最后面的裴俞心里盘算着现实和计划的出入,他们还没有上船,而两艘游艇却已经爆炸,肯定是在偷袭过程中被发现了才不得不这么做。如今,游艇外站着这么多人,手里有枪,人多势众,他们如果贸然登船,只能做活靶子被子弹射穿,这是绝对不行的。无论如何,这次不能再像上次那样。 裴俞悄然后退,潜回船舱,踢开正中的长桌,打开隔板拎出一把步枪,装好弹夹,做了深呼吸后,大义凛然的迈步冲出船舱。 哒、哒、哒,几声枪响后,数个保镖应声倒地,他们在倒下前看到裴俞拎着枪,皆是一脸的惊恐。保镖的手还在胸前口袋,枪没有拿出来就已经毙命。其他人听见声响迅速掏枪个个对准裴俞,裴俞灵活的躲起来,换上新弹夹,深深呼吸之后,探出半截身子对准保镖们疯狂扫射。 梁牧泽在水下听见了枪声,知道裴俞为了他们平安登船而引开了保镖的注意,打了一个手势之后,战士们迅速上浮,露出水面。梁牧泽带着另外4个战士率先攀着游艇边缘,利落而轻巧的登上甲板。 梁牧泽找到在舱外被隐藏很好的木制箱子,里面有早已准备好的枪支弹药,前面的枪声不断于耳,几个人没有丝毫犹豫的拎枪装弹夹,随即分散袭击。 裴俞在那边早已有些支撑不住。这些保镖们都是境外雇佣兵,就是特种大队的人过来一对一单挑,谁输谁赢也不能妄自下定论。 子弹射穿了他的左臂,裴俞紧咬着牙关从衬衫下摆撕下一段,绑住受伤的手臂。而此时舱外传来了激烈的乱枪声音,裴俞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战士们陆续攀上游艇,迅速加入战圈,不多时,保镖们死的死伤的伤。大佬们身上揣着防身的手枪,为各自保命,躲在保镖身后。可随着保镖一个个倒下,他们也纷纷受伤,都是伤了手臂和腿,不能拿枪、也不能逃跑,却不会死。 几架直升机从四个方向飞来,盘旋在游艇上方,飞机上的指挥员与陆地上待命的指挥中心联系,数秒后,董志刚的一声令下,早已待命的各部队战士们奋勇出击。 在南部多省盘踞多年、全国最大的超级犯罪团伙,彻底落网。 仍穿着黑色潜水衣的战士们将受伤的大佬们捆绑起来,于老二被子弹射穿了大腿,此时歪坐在游艇边缘,身边一滩血渍,手因为太过愤怒而颤颤发抖。 裴俞手扶着受伤的肩膀,缓缓走出船舱,站到梁牧泽身边,挤出一抹惨白的笑容,可是眼睛中却闪烁着愉悦的明亮。 梁牧泽冷冷的瞥他一眼:“我不会跟你说谢谢。” “我也不会跟你说谢谢。”裴俞说。虽然受伤,可气息却十分稳重。 已经恢复宁静的海面忽然传来一声枪响,裴俞闷哼一声,随之跪倒在地。那一枪射中了他的肚子。 梁牧泽皱眉,迅速举枪对着准备继续开枪的于老二连开两枪。于老二的两只手分别被子弹射穿,他的惨叫声回荡在大海上空。 梁牧泽扶住中伤的裴俞,不让他瘫倒在地,语气坚定的说:“你不会有事的。” 裴俞艰难的笑:“我知道,这里不是心脏。” 一架飞机迅速压低位置,打开舱门,战士们围过来准备抬起裴俞把他送上飞机。裴俞仍跪着,就在梁牧泽面前,他用染满血迹的手拉住梁牧泽,眼睛暗淡没有了刚刚的光彩,语气里有着无尽的伤心:“三年前,对不起。” 梁牧泽眼睛里浮起情绪,依然冷声说:“我不会接受的,等你伤好我们算总账。” “好。”裴俞苍白的笑,那是释然的表情。 凌晨4:30。N市。 “我要走了二喵。我真的不能带你,你在家要听话,这样才会有肉吃。” 二喵不吭声,黑暗中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渴望的看着夏初,看的她非常非常舍不得。但是…… “我是偷跑,不能带你,他们不会亏待你的,听话。”夏初抱起二喵,狠狠的在怀里搂了一会儿。 大院里一片寂静。昏暗的路灯撒着微弱的光芒,夏初打开房间的窗户,看了看四周的情况,确定没有人经过。做了一个深呼吸,轻轻攀上窗户。夏初站在窗户上,和二喵挥手再见。二喵很乖的不吵不叫,也不跟着,只是端坐在地上,仰着小脑袋,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夏初,像是在说,“主人主人,你一定要回来接我。” 夏初依依不舍的关上窗户,踩着窗棂,慢慢蹲下,右脚往下踩上空调的室外分机,俯下身小心翼翼撑着空调,双脚蹬着墙壁吃力的慢慢下移。在军校学的那点儿攀岩本事终于派上了用场,虽然已经非常的不熟练。 脚终于踩到了一楼窗户的窗棂,松开手攀住空调的双手,跳下窗棂轻轻的落地。夏初拍拍手站起来,对着窗户喃喃自语道:“爸、妈,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但是不看见他完好无损的样子,我如何也不能放心,请你们体谅,对不起。”夏初对着窗户深深鞠躬。起身后,马上警惕的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看到自己,她在凌晨微弱的光线中跑向大院的大门。 一路不停歇的跑出大院,门口放哨的战士开门让她出去。夏初匆匆穿过马路,米谷坐在马路对面的出租车里,开着窗户对她挥手。 “怎么这么慢?” 夏初钻进车里,呼呼的大口喘着气,“警卫都在,我我,我从后面跳窗户出来的。” 米谷转而对司机师傅说:“麻烦去机场,谢谢。” 米谷这才回应夏初的话,吃惊不已:“跳窗户?夏初,你可真豁的出去,就不怕再也回不来?” 夏初自信的说:“不可能,知道我这叫什么吗?” 米谷冷哼:“恃宠而骄!有恃无恐!” 夏初笑的灿烂,“答对了。赏你一块巧克力。”说完,将刚剥开的费列罗塞进米谷嘴巴里。 夏初一刻也不能再等,头天晚上刚刚得知梁牧泽安全回来的消息,当时就和夏光远商量要回G市,可是领导说什么也不同意。任凭夏初怎么说好话也不为所动。从头到尾说的最多的就是:“不行,没商量。” 迫于无奈,夏初只能偷跑了,她打算看完梁牧泽,就回来认错。 夏初和米谷一人捧着一杯热可可,坐在候机室里候机。她们两个订好了6点的机票飞G市,到机场时,离起飞还有一个小时。 夏初说:“你就这么走行吗?你妈好不容易盼到你可以休假。” 米谷喝了一口烫嘴的可可,“没什么不行啊,反正她已经习惯我常年不回家了。” 夏初叹气:“其实,你没必要跟我一起走的,你在家多陪陪阿姨和叔叔才对啊。” 米谷耸肩,盯着可可,半天不再说话。过了好久,夏初站起来,将两个空杯子扔进垃圾桶。米谷憋了近一个星期,终于忍不住的问夏初,“裴俞,他到底怎么了?” 裴俞。这个名字一直压在夏初心里。这两天没日没夜的胡思乱想,甚至做梦梦到裴俞对着梁牧泽开枪,让她从梦里尖叫着惊醒。 夏初摇头,“不知道,我不愿意相信他是坏人,米谷。” “会是坏人吗?他笑的那么好看,那么温暖,怎么会是坏人?”米谷眼看着玻璃窗外阴沉无比的天空,喃喃的说道。 夏初沉溺在自己的想法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米谷此时是一副如何落寞的神情。 其实米谷对夏初有所隐瞒,她和裴俞,不单单只是见过面吃过饭而已。 当他给了她独家之后,她衷心的感谢他,用奖金请他吃饭。到了约定那一天,她到裴氏大厦一楼的咖啡厅等他,然而左等右等,却不见他来。终于,她忍不住拨了裴俞的电话,他接了,她也听出了他说话间重重的鼻音。原来他病了,重感冒。 裴俞在电话里笑着道歉:“恐怕不能赴约了,下次我请你,赔罪。” “别这样裴先生,本来也是我向你道谢的。” 裴俞嘶哑着声音说:“那我们再约时间……” 米谷急着打断他:“你吃药了吗?有没有吃东西?” 米谷从前台那里得知裴俞一直没有离开公司,她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便风风火火的离开裴氏大楼。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她与保安周旋许久,都没有得到上楼的允许。无奈之下,她只好再拨通裴俞的电话,这次很顺利。 她乘电梯到大厦顶楼,顺利通过门禁来到裴俞的办公室前。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便推门进去。办公室没有开灯,光线很暗,还来不及适应,办公室突然亮起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她惊了一下,看到沙发前坐着的身影,她很快平静下来,笑着走过去,礼貌的问:“抱歉裴先生,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裴俞苍白的脸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不碍事,坐。” 米谷忐忑走过去,将保温盒放在茶几上,手指在盒子上停留片刻,从背包里拿出纸袋,里面装着她刚刚从药房里买的感冒药,“吃点东西才能吃药,空腹伤胃。” 裴俞看着她帮他拿药、盛粥,又跑到茶水间倒了杯温水给他,他看着她认真忙碌,不禁笑了。 米谷端着杯子坐下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谢谢你。”他端起盛着白粥的小碗,眼前还摆着两种爽口的小菜。 米谷说:“我在粥屋买的,我常去那家,味道做的很好,你尝尝看。” “谢谢。” 那晚他喝了粥吃过药后,她就离开了,虽然他们并没有多聊,但是他沉静温和的样子深深留在心里。自从她工作后,认识和采访过许多人,与人相处方面也算有些经验,裴俞,不像是坏人。 准备好早餐的兰梓玉,上楼叫夏初起床,可是敲了半天都没有动静,推开门发现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没有赖床不起的夏初,只有一只猫咪,伏在被子上慵懒的眯着眼睛。 兰梓玉手里拿着一张纸,慌慌张张的从二楼跑下来,嘴里一直喊着:“坏了坏了,老夏,坏了啊!” “什么坏了?大清早的。”夏光远坐在餐桌前,没有回头,继续翻看着报纸。 “啪!”兰梓玉把信拍在桌子上,“都是你,非摁着不让她走,现在好了,偷偷跑了。” 夏光远放下报纸,拿起信纸看了看,气愤的扔在桌子上,“哼!” 兰梓玉无神的坐回椅子,喃喃的说:“她现在翅膀硬了,会反抗,会离家出走,老夏,你说,她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她敢!” 从机场出来,夏初说要先送米谷回家,自己再回特种大队,可是米谷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跟着她一起去特种大队。夏初拗不过她,只能带着她一起。可是夏初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米谷一定要去特种大队?米谷这一路都神情恍惚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初忽然发现,自己对米谷的关心太少。这些天总是担心梁牧泽,每每打电话、见面总是三句话不离梁牧泽,完全没有注意到米谷那种不自然的笑,和时而的若有所思。米谷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作为米谷的好朋友,她竟然完全回答不上来。实在是,太过分了! “对不起,米谷。” 米谷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神,茫然的问夏初:“为什么道歉啊?” 夏初搂住米谷的肩膀,“这些天一直想着梁牧泽,完全把你晾在一边,彻底忘了你也是因为危险才被送回来的,对不起,对你的关心太少了,我错了。” “傻瓜,说的什么话。”米谷扑哧笑了出来,推着她的脑袋说:“梁牧泽执行任务,你担心是应该的啊,没工夫关注我也是人之常情,再说,我也没事啊。” 夏初不信的问:“真的吗?那你为什么总是一副想哭的表情?” 米谷摸着自己的脸,不自然的笑说:“我的表情看起来,很想哭吗?” 夏初点头:“你看,你连笑都特别假。” “哈哈,哈哈,你想多啦,哈哈……” 夏初:“现在更假,米谷,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米谷收起笑,摇头道:“没什么。” “是裴俞吗?” “不是。”米谷快速而有些慌张的否认。 夏初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米谷,似是要看穿她的心一样,盯得她越来越别扭,只得说:“好啦好啦,我只是觉得,裴俞不像坏人,即便他真的有问题,我想他也应该有苦衷的吧。” 夏初拉着米谷的手,紧紧的握着,她们想的是一样的。但是没有人给她们答案,只能自己乱猜,猜来猜去不敢确定,却又怕是真的。 出租车将她们送到山下。付了车费后,夏初对米谷调皮的笑笑说:“米谷同学,很久不爬山了吧。” 米谷指着弯弯曲曲的盘山路,一脸的不敢相信,“你可不要告诉我,剩下的路要走上去?” 夏初摊手,“很抱歉,你又猜对了。” “不要吧。”米谷忧愁的大喊。走上去,大概会走成傻子的吧。 “走啦走啦,是你自己要来的,就当锻炼身体好了。”夏初坏心眼的没有告诉米谷,这里经常有巡逻车出现,巡逻车会把她们带回大队。 果然,走了没多长时间,就有一辆敞篷越野由远及近,待车上抹着油彩扛着抢的战士看清来人是谁后,赶紧敬礼说:“夏军医,您回来了,上车吧,中队长昨天刚刚回来。” “谢谢。”夏初笑着点头,拉着米谷一起上车。 车子启动,颠簸着前行,米谷一颠一颠的说:“你早就知道吧?故意不说。” 夏初对着米谷抛了个媚眼,而后问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战士,“这次没有人受伤吧?” “嗯也有,不过都不严重,都是轻伤,不碍事。” “哦哦,还好,呵呵。” “夏军医放心,中队长没伤,皮外伤都没有,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夏初特别不好意思的笑笑,又继续问:“对了,任务结束了,现在能说到底是什么任务了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中队长和其他执行任务的兄弟们这会儿还没放出来,估计要到明天了。” 夏初无力:“又关?” 米谷听得糊里糊涂的,拉拉夏初的袖子,“关什么?” “他们执行完任务回来,都要关个一两天,美其名曰是怕他们杀红眼闯祸,其实都是特种军人了,谁还没个自控能力?要我说,这关人的规矩就是多此一举。” 米谷坏笑着说:“行啊夏初,这中队长夫人还没有走马上任呢,到开始抱怨特种大队的规章准则了,够气魄。” 前面两个战士在偷笑,被夏初清楚的听到。夏初佯怒推米谷,“严肃,这是严肃的地方。” 米谷继续坏笑,并且说:“我没有不严肃啊。” 夏初和米谷到了特种大队,正好赶上梁牧泽紧闭结束。夏初站在门外,看见梁牧泽从禁闭室大摇大摆的出来,浓烈的阳光下懒懒眯起眼睛,头发乱乱的,迷彩袖子挽起,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小臂,衣领随意敞开着,性感锁骨若隐若现,脚上的军靴连鞋带都没有系好,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烟卷,一副痞痞的样子,可是却帅的惊心动魄。夏初的心,一下子跳漏了好几拍。 他身边还走着一个人,一直在说话,梁牧泽低着头听着。那人说的正兴奋,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夏初,愣愣的拉住梁牧泽,指着前方说:“那不是,夏初?” 梁牧泽似是不相信,慢悠悠的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好半天脸上才绽放出一抹难以遮盖的笑容。笑容是那么的灿烂,夏初觉得自己的眼睛几乎要被灼伤一般。 梁牧泽扔了烟头,迈着大步走向夏初。她的眼泪在他的一步一步中,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不止。几乎以为,他已经不在了;几乎认为,再也见不到他了。知道他平安无事的瞬间,她那颗如被一只手紧紧扼住早已失去正常律动的心脏,终于恢复像往常。迫不及待的想看见他,想亲眼确认他没有伤,没有流血。 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夏初想说些什么,可是张张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片阴影压过来,他就那样,毫无顾忌的,在特种大队的大院里,紧紧的抱住了她,霸道的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胸膛。 夏初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努力笑起来说:“你回来了,太好了。” 梁牧泽在她耳边沉声道:“我答应过你,绝对不会食言。” 夏初泪如雨下,说不出话,只能不住的点头。 米谷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脚随意的踢着小石子,嬉笑的看着“久别重逢”的言情戏码,顺便看看周围战士们那种兴奋的神情。第一次进特种部队,感觉,还真和想象的不太一样。想象中,这里应该是不苟言笑,每个人都应该是神情木然,整个大队像是被一片乌云遮盖,到处阴郁,甚至会很血腥。 “怎么回事?” 忽然一声打雷似的喊声,吓得米谷一个激灵,回头就看见一人黑着脸站在不远处,双手掐着腰,穿着常服,肩膀上是四颗星,看起来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梁牧泽有些不甘愿的松开夏初。董志刚还站在远处不动,继续骂道:“你赶紧给我滚,别在这丢人现眼,一回来就不消停。” 这可正合了梁牧泽的心意,拉起夏初就走。夏初则有些茫然,大队长居然没有冲过来把他俩捣腾散伙? 夏初疑惑的问:“大队长怎么不找你麻烦?” 梁牧泽不无得意的说:“你爸那关都过了,他还能说什么?” “对了,我爸都跟你说什么了?私刑了吗?动手了吗?”夏初越问越激动,恨不得跳起来。 梁牧泽有些支吾:“还好,比较,嗯,客气。” “夏初,你不要我了吗?你真的真的不要我了吗?” 米谷的声音,幽怨的传进夏初的耳朵。她太激动,几乎把米谷给忘了。夏初赶紧松开梁牧泽的手跑到米谷身边,一脸抱歉,拉着米谷不停忏悔:“我错了,真的错了亲爱的。” “喂,你喊她什么?”一句“亲爱的”彻底戳中了梁牧泽的死穴,都没有这么亲热的喊过他,居然可以叫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亲爱的? 米谷揽着夏初的肩膀,仰着脖子挑衅的说:“怎样?不乐意啊?” 夏初扯扯米谷的袖子,轻声说:“行了行了,先回去再说。” 梁牧泽用那种特别不善的眼光,恶毒的瞪着米谷。说实话米谷心里有点儿颤,但是有夏初在身边,她也不怕他什么! 回到夏初的小房子,米谷放下行李钻进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听见他们两个在客厅的对话。 夏初问:“现在能说吗?” 梁牧泽说:“他不是坏人。” “真的?我就知道。”夏初的声音里透着丝丝喜悦,米谷吊着的心也终于放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梁牧泽继续说:“他受伤了,目前在医院。” 米谷忽然焦急的冲出来,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什么?裴俞受伤了吗?严不严重?有没有危险?在医院吗?哪家医院?” 梁牧泽和夏初都被米谷突如其来的作为给搞懵了,惊呆的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 米谷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仍让自己很镇定没有落荒而逃,清清嗓子解释说:“不是,朋友嘛,关心一下,嗯,关心一下。” 梁牧泽眼里闪过一丝邪气,她们两个都还来不及看清他表情的变化,便听见他平静无波澜的声音说道:“裴俞,死了。” 夏初愣了好一会儿,不确定的问:“谁……死了?”夏初秀气的眉蹙在一起,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他明明说裴俞受伤了,怎么这会儿又死了? “裴俞。”梁牧泽重复,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夏初还是不相信,又小心翼翼试探的问:“死了?” 梁牧泽点头:“对,死了。” “开什么玩笑?”米谷没有夏初那么好脾气,听不下去就开始炸毛,掐着腰大声喊着,“你明明说他受伤在医院,偏鬼啊!” 梁牧泽瞥米谷一眼,看向夏初,非常认真地说:“记住我说的话,裴俞死了,在医院的不是裴俞,而是简辛阙。记住!” 夏初彻底傻了,喃喃的重复“简辛阙……又是谁?” 梁牧泽着重的说重复:“你认识的裴俞已经死了,协助警方铲平罪犯,却在最后不幸身亡,有人问起就这么说,跟自己也是,要永远记住,裴俞死了!” 夏初愣愣的点头,她大概明白了,裴俞是卧底,任务完成,要开始新的人生,过去的一切必须要掩埋。不对,不是裴俞,是简辛阙。简辛阙! 梁牧泽看着米谷,“还有你,我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米谷仍然无法消化,只能愣愣的点头。 梁牧泽看了看时间,“你们先休息,我还有点儿事情,待会儿我会让人把午饭送回来,下午带你们去医院。” “看裴……简辛阙吗?”米谷一激动,张嘴就想喊裴俞的名字,结果被梁牧泽一个眼神儿给下了回来,赶紧改口。 梁牧泽起身:“最好在心里默念一千遍,我走了。” 梁牧泽离开,留下两个满脑子浆糊的女人,夏初还好,毕竟在军校待了7年,这中间的弯弯道道她能绕的明白,米谷就不行了,她想不通“裴俞”为什么死了?想不通“裴俞”为什么要协助破案?他究竟是卧底,还是背叛组织浪子回头? 米谷问:“裴俞哦不是,简辛阙他是?” “卧底。”夏初喃喃的回答。 米谷:“那就是说,他是潜伏在内部的警察?” 夏初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米谷:“他的真名是裴俞,还是简辛阙?” 夏初忽然很认真的看着米谷,声音严肃的说:“不管真名是裴俞还是简辛阙,他现在的真名就是简辛阙,确凿无疑。就像梁牧泽说的,在心里默念一千遍,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米谷忙不迭点头:“知道了。” 夏初握住她的手,声音沉沉的说:“这是救他,也是救你。明白吗?” 米谷脑子打结,先摇摇头,随即有点头,狠狠的点头,舔了舔干涩的唇:“明白了。” 米谷傻愣愣的瘫坐在沙发上,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一直担心他会不会死掉,猜想他到底是不是坏人,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无疑,卧底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结果,好到直到现在她还有点儿不敢相信。 一直以来,裴俞都是高高在上的,第一次在夜总会偶遇,她后悔自己没有拦住他,他终于肯接受采访,也是因为夏初的面子。她从没想过能和他有特别的接触,直到那天在夏初家门外,他落寞的神情让米谷念念不忘。接下来的几次见面,裴俞一次比一次神色疲惫,眉头紧蹙,却又会笑的很好看,声音温润、绅士款款。 那次,他给了她独家之后,她衷心的感谢他,打算用奖金请他吃饭。到了约定那一天,她到裴氏大厦一楼的咖啡厅等他,然而左等右等,却不见他来。 终于,她忍不住拨了裴俞的电话,他接了,她也听出了他说话间重重的鼻音。原来他病了,重感冒。 裴俞在电话里笑着道歉:“恐怕不能赴约了,下次我请你,赔罪。” 米谷不自在的说:“别这样裴先生,本来也是我向你道谢的。” 裴俞嘶哑着声音说:“那我们再约时间……” 米谷却急着打断他:“你吃药了吗?有没有吃东西?” 米谷从大厦前台那里得知裴俞一直没有离开公司,她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便风风火火的离开裴氏大楼。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她与保安周旋许久,都没有得到上楼的允许。无奈之下,她只好再拨通裴俞的电话,这次很顺利。 她乘电梯到大厦顶楼,顺利通过门禁来到裴俞的办公室前。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便推门进去。办公室没有开灯,光线很暗,还来不及适应,办公室突然亮起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其实米谷一直不明白,他只是一个商人,传说家室很有背景,好像也没必要身边总是跟着黑衣保镖吧?起初米谷也没发现,因为他们并没有围在裴俞身边。可是相处时间长了,还是不难发现,总有一行人出没在周围,默默打理裴俞的一切。 最后一次见裴俞,他安排了司机送她回家,却奇怪的叮嘱她关好门窗,不要随便开门。虽然不解,可仍是点头答应,心里小心翼翼的筑起防线,回到家之后认真确定每扇窗户紧闭,房门紧锁。结果,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她就被拉到机场,遣送回N市。 “米谷?稻米谷子?” 好半天后,米谷才有反应:“啊?干嘛?” 夏初坐到米谷旁边,“你又干嘛?叫了半天都不理我,想什么?” “没想什么。”米谷低着头,沉着声音说。 “你是不是喜欢裴俞?”夏初笃定的问。 米谷摇摇头。喜欢吗?不算吧。只是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温暖,可是有时却又落寞的让人心疼。不知道夏初看到这样的裴俞了吗?如果看到,是不是会爱上他? 夏初搂住米谷,轻抚她的背脊,叹气说:“休息一会儿吧,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下午还要去看裴俞。” 米谷翻翻眼皮说:“是简辛阙,大小姐。” “掌嘴。”夏初自己拍着嘴巴,“简辛阙,嗯简辛阙。” 米谷站起来,深呼吸一下,扭扭腰动动脖子,一夜没睡好,又赶飞机,的确挺累的。这时她才想起来要参观房间构造,“你这只有一个卧室。” “嗯,临时分的,一居足够了,二喵又不占地方。” “二喵不占,可是梁牧泽占啊,他住哪儿?”米谷坏心眼儿的问夏初,说完还顺便摸了她的胸一把。 夏初赶紧双手护胸,脸颊绯红,嘴上强撑着说:“他自己有房子,干嘛住我这儿?”可这话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太没底气。 米谷挑眉:“是吗?” 夏初忙点头:“是啊是啊。” “那我待会儿可要好好气气他,他的夏初,被老娘我睡了,哈哈哈哈。”米谷掐着腰仰天长笑。 夏初倒在沙发上,闷头不起来。真是没脸见人了! 梁牧泽安排好工作,请了假,载着夏初和米谷到G军区医院。夏初离开这里快要一个月了,居然一点儿都不想念。特种大队没有勾心斗角,都是爽朗之人,直来直去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给人穿小鞋。那种干净惬意的氛围让她一点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不是说这里乌烟瘴气,只是很不喜欢。 简辛阙被安排到了高干病房,医护人员不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也不会去问这样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只是按照上级的命令救活他,让他完全康复。 走到走廊的尽头,梁牧泽站定脚步,头微低看着夏初。 “怎么了?进去啊。”夏初催促道。 梁牧泽将手里的果篮递给夏初,“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自己吗?”夏初吃惊,“你呢?米谷呢?” “我们在外面等你,去吧。”梁牧泽面无表情的说。 “喂,”夏初有些气恼,皱着鼻子说:“你可真放心啊梁中队。” 梁牧泽叹气,“做人要厚道,人都伤了,就别伤口上再撒盐了,亏你还是医生,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说完,一弯腰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 夏初睁大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梁牧泽居然还能悠闲的点起一根烟,悠然的吞云吐雾。 “医院禁止抽烟,中队长同志。”夏初伸手夺走他嘴里的烟卷,摁灭扔进垃圾箱,推门进入病房。 病房内一片白色,半躺在病床上的人听见门声便抬头,他的脸苍白如纸,和房间主色调一模一样。 “夏初,你来了。”看见夏初,简辛阙很开心的扯出一抹笑容,合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指指床边的椅子说:“过来坐。” “你别乱动,会扯到伤口。”夏初走近,把果篮放在小桌上。 “谢谢”简辛阙笑。 夏初犹豫着开口:“我……” “夏初,”简辛阙打断她的话,抬起头眼光灼灼的看着她,“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啊是吗?没听你提过。”夏初尴尬的笑着。在心里,其实并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他带着她去红枫街,送她马蹄莲,买老字号的豆花。当她说自己鼻敏感时,他脸上刹那闪过的神情并不是失望那么简单,那是一种复杂的伤痛,仿佛被戳破的幻想,将血淋淋的真相摆在面前,他难以接受。 简辛阙望着她纯净的脸庞,仿佛看着另一个人,出神的喃喃:“真的好像,像到第一次遇见你,差点以为她回来了。” “她喜欢红枫,喜欢马蹄莲和豆花?” 简辛阙低头,笑的悲怆,声音涩涩:“我知道你不是她,她不会回来的。三年前,我做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决定,万万没想到竟然把她卷了进来。” 夏初轻咬了呀唇,“抱歉,可能我让你想起了伤心往事。” 简辛阙摇头,笑着看向夏初:“我要谢谢你,还要向你道歉。” 谢她,让他再次清楚的意识到,不管他如何努力,梦里的人都不会再回来。 道歉,是不该把无辜的的她卷进这场风波。他已经犯过这样的错误,这次拼尽性命,他也保她安全。还好,她身边还有梁牧泽。 随着日子临近,可是偏偏在这时他遇到了夏初,那张夜夜出现在他梦境的脸庞,他以为永远不会再出现的脸庞,竟然完好的出现在眼前。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走近她,却发现其实她们只是长得有些相像而已,她们之间的不同那么明显。她不是她。 可是,他却无法克制自己的心,哪怕只是相像,他也想多看到她,多和她相处。他带她去看红枫,送她白色马蹄莲,用熟悉的一切去对待她,却一次又一次的证明她不是她,而他还是忍不住想接近她。 他不想把危险带给她,却已经无形中,将她引入风暴圈。 梁牧泽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垂着肩膀,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白色的墙壁。米谷就坐旁边,轻推他一下说:“给我一颗烟。” 梁牧泽掏出一整包扔给她,米谷也学着他的模样,叼着烟,盯着前方。 “夏初进去,你放心吗?” “不放心。”梁牧泽噙着烟卷,有些口齿不清,口气却恶狠狠的,眼睛睁得硕大。 米谷忍着笑意说:“她是偷跑出来的。” “夏初?”梁牧泽皱着眉头回头看米谷,“她爸不让她出来是吗?” “是啊,但是她思君心切,怕被被叔叔阿姨发现,凌晨4点多从二楼房间翻窗户出来的,别说,她伸身手还真不赖,换成我,肯定没这个魄力。” 梁牧泽低下头,米谷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笑。反正如果是她,她男人偷偷翻窗户跑出来追寻千里与她相会,她会幸福的飞天的。 病房门忽然打开,梁牧泽变脸似的收起笑容,木着一张脸看向门口。 夏初说:“他让你进去。” 梁牧泽眨了眨眼睛,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跟着夏初进病房。他那大块头往床边一杵,夏初就明显的感觉到,本来气压就不高的房间,更是低的让人喘不过气。 他表情冷冷的,简辛阙也是一样面无表情。 那天在游艇上,梁牧泽说要算总账。可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这是一笔永远也算不清的账,牵扯的人、事、物,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也不是一句“对不起”能了结的。 “我们的账算不清楚,你们走吧。”简辛阙把脸开,眼睛无神的望着窗外。 梁牧泽说:“我可以理解你当时的行为,但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简辛阙苍白的笑,回过头看着窗外,一字一句缓缓说:“你以为我能原谅我自己吗?三年前带走的不止是生死兄弟,更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再拥有的挚爱。” 夏初听着他这番话,心里觉得闷闷的,而旁边的梁牧泽却是一头雾水,他看看简辛阙,又看向夏初。夏初对他轻轻摇头,梁牧泽识相的没有说什么。 简辛阙收回目光,看向他们,脸上已无绝望的痛处,换上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如果见到米谷,麻烦帮我向她道歉,我很抱歉把她也牵扯进来。” 夏初说:“她就在外面,不如你跟她讲吧。” 米谷倒是有些意外简辛阙会见她,愣怔怔的走进病房,夏初和梁牧泽坐在门口等她。 梁牧泽仍然不理解简辛阙所说的那番话,夏初仿佛猜到了,握住他的手,把简辛阙讲给她的故事,告诉他。 “他竟然把你当替身,真是!”梁牧泽听到最后,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 夏初皱眉推他肩膀,“什么吗?你很想他和你争吗?” “你的心都在我这里,争就争咯。”他很自信的耸耸肩膀,夏初气极手握粉拳捶他胸膛,他顺势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从医院出来,拐了弯送米谷回家,梁牧泽载着夏初朝出城的方向驶去。 和简辛阙见过面,夏初心中了却了一桩心事,如今她希望他能尽快走出过去的阴影,重新面对新生活,不要再被痛苦的过去束缚住心灵,他的人生太压抑了,压抑到让人心惊。同时失去战友和最爱的人,给他带来的肯定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只是,夏初依然很好奇。她歪头看向认真开车的梁牧泽,目光深深,“梁牧泽,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不行。”梁牧泽很豪爽的拒绝,不容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这是机密,不能说,那……”夏初眼珠子一转,退而求其次,“我来说,你来听,这应该不算泄露机密吧?说错了你就配合着摇摇头,我保证,不往深处纠结,不问问题。” 梁牧泽不说话,夏初理所当然的认为他默认同意,清了清嗓子,“裴俞是卧底,那简辛阙和裴家有没有关系?” “说了不问问题。” “哦,不问。裴俞做了卧底,三年前有一次剿灭行动,”夏初察言观色的看着梁牧泽,发现他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于是继续说:“结果不小心败露,裴俞知道却没有通知你们。” 简辛阙告诉她,三年前他做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决定,是不是为了不让养了多年的大鱼脱钩,为了顾全大局而舍弃了自己的战友?而战友的牺牲,又让他在心里承受多大的自责与痛苦?而更令他没有想到的,他最深爱的人也被牵扯进来。 那次,对大队是伤亡惨重,对梁牧泽是刻骨铭心,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死的死伤的伤,就连自己也伤势惨重。所以才会说,理解他,但是永远不会原谅他。 是这样吗? 梁牧泽看着沉思状的夏初,她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却没有往下说,他也不想再去想那些惨烈。大概这就是他和裴俞之间的区别,他宁可和战友一起死在战场上,却没有办法像裴俞一样冷静的做选择。只是,他不得不承认,裴俞的选择的确是对的。所以,他只能做冲锋陷阵的人,永远做不了敌后真正的英雄。 梁牧泽和夏初没有回大队,趁着夜幕降临的时候,将车子开到了老太太那儿。夏初以为,他会告诉老太太,坏人被绳之以法,他的儿子可以在天堂瞑目,可是他没有。也许,对他们来说,报仇是目的,但是忘记才是真正的解脱。 他们说话语速很快,夏初只能磕磕巴巴的听个大概意思,好像是听见梁牧泽说,他要休假。他可以休假吗? 晚饭很朴素,夏初和梁牧泽却吃得很香,走的时候还带了不少老太太刚做好的糯米发糕,热气腾腾,闻着倍儿香甜。 回去的路上,夏初实在是忍不住,捧着发糕吃个不停,梁牧泽看不下去,说她是从自然灾害活过来的。夏初白他一眼,说:“命没那么长。对了,你刚刚说要休假?真的吗?” “可能吧。”他是这么回答的。 夏初说:“就是还没批喽?” “嗯。” “哼,”夏初冷笑,“完了,肯定批不了。” 梁牧泽却笑得意味深长,“是吗?我觉得,倒是可以批,百分之百批。” “梁中队,您老还不是四颗星星,还不是大队长,您头上还有主任,还有副大队长和副政委,你说批就批?” 梁牧泽忽然转头看他,“打赌吗夏初?” 赌?夏初摇头。当然不赌,这有什么可赌的,休不休也跟她没多大关系。再说,万一真的批了呢? “你说,我是休年假比较容易批,还是婚假?” 夏初正张大嘴巴啃发糕,就被他那一句话给定的死死的,眨着眼睛看了半天,最终只能愣愣的问:“你说什么?” “休假。” 夏初问:“休什么假?” “婚假吧,这个比较容易批准,明天你回趟医院,让你们领导给你盖一章,咱俩回到N市就把结婚报告往你爸面前一放,怎么样?” 夏初咬着牙根问:“是不是觉得,死得不够快?” 梁牧泽赞同的点头,“嗯,是不爽快。” 夏初吞了吞口水,默默低下头,安静地啃着手里的发糕。梁牧泽怕她撑坏了,一把把发糕夺了回去,三两口吞进自己肚子里,嘴巴鼓鼓囊囊,说话都不清不楚,“明天一早,你回办公室打报告,我去批假,完事儿先回N市看你父母,再回京城看我家人。” 夏初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因为嘴里塞得太多,说话的时候还能往外喷发糕沫沫。夏初用手背蹭掉被喷在脸上的东西,喃喃的说:“你怎么就吃完了?” 梁牧泽差点儿被噎着,一使劲儿手狠拍在方向盘上,大吼道:“我的话听见了吗?你怎么抓不到重点。” 重点?哦!她问:“为什么要结婚?” “我要对你负责!” “那,缓缓不成吗?”我刚从家里偷偷翻窗户跑出来,这两天连电话都不敢接,短信也不敢细看,还结婚?真的嫌命长了? 梁牧泽丝毫不退让:“不成。你都从家里跑出来投奔我了,我必须给你一名分。” 夏初听着听着就笑了,心里甜的跟蜜罐一样,“梁牧泽,你真爷们儿!” 梁牧泽挑眉,心里美翻了,摸摸鼻子,继续不动声色的开车。 夏初扭捏开口:“那你,能不能把我那份儿也挨了?” “挨什么?” “打。” “哦。” 回到部队,天色已经很晚了,夏初早就撑不住困意,歪在座位上沉沉的睡过去。梁牧泽停好车子,看着她的脸庞在皎洁的月光下愈发的白皙,喉头涩涩发干。轻轻撩起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轻唤了一声夏初。 那闺女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挪挪屁股,把头歪在另一半继续睡。露出一截白白的脖颈,梁牧泽浑身发紧。伸手把她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她的嘴唇在他手的力量下,微微张开,挑逗一样对着他。梁牧泽舔舔干涩的嘴唇,下身喷张让他急需一些慰藉,于是低头啃咬着她粉嫩的唇,汲取着只属于她的香甜。这个味道,他想了好久好久,似是已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嗯……” 夏初在半醒半梦,一阵呻吟溢出喉咙,不用睁开眼睛,即使是迷迷糊糊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她也知道,这是她的梦中人,是良人。 梁牧泽的吻越来越深,忽然半站起来长腿一迈,穿过他们之间的阻隔,压在她身上,狠狠的搂紧她,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至细微,连空气也无法穿过。 夏初在他身下扭动着腰肢,梁牧泽知道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但是车里断然不是解决的地方。刚刚放开她,夏初马上皱起眉头,仍是闭着眼睛,嘴巴因为吻得太过用力而有些红肿,揽着他脖子的手臂始终紧紧环着。 “回家,夏初,我们回家。” “嗯。”夏初声音软绵绵的,像是一潭水一样柔软。天知道,梁牧泽要有多大的耐力才能忍住不在这里就要了她,他想她想的几乎要发疯。 把夏初半抱半扶的拉出车子,一脚踹上车门,几乎是拎着她上的楼,夏初像软体动物一样攀在他身上,她的身体总是有意无意的蹭着他的坚挺,更是把他撩拨的欲火难忍,拿着钥匙开门的手都是哆嗦的,隐忍中早已是满头大汗。 门打开,把夏初拉进来的同时大力把门锁上,那一声巨响把夏初彻底震精神了,可是下一秒就被他狠狠摁在门板上。 “嗯,痛……”后面的话已经完全融化在他的嘴里,那股子气势似是要把她吞没一样,不给她任何退路,只能顺着他,与他欢愉。 梁牧泽焦急的撕扯着她的衣服,灼热的大手覆上她温热皮肤,推高她的高挺。他忍着,不敢贸然进入,知道她会很痛。嘴唇一路向下含住她胸前的玉珠,夏初浑身战栗,手指几乎要插进他的背部的肉中一样。 一连串似是拒绝又似是求欢的呻吟,夏初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足够矜持,她只想爱他。 梁牧泽抽出湿润的手指,抱起她,让她白嫩的双腿缠在他身上,一个力挺进入她。夏初紧紧蹙眉,开始狠狠推开与他的距离,那瞬间的干涩痛楚,让她只想逃。 “夏初,夏初……”梁牧泽吻她的唇,轻唤她的名字。慢慢推进,待她完全适应之后开始加快力度和速度。 夏初被冲撞的连名字都喊不出来,眼泪飞溅,紧紧抱住他刺手的头。 夏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背下的温软和他灼热如铜铁一般的胸膛,让她感觉如上天入地般…… 他含住她的耳垂,“我爱你。” 夏初听见他的表白,哭着点头,这辈子,陪他一起。 梁牧泽忍了多天的欲望,似是要在这一天统统讨回来一样,把夏初折腾了半死,又哭又闹的,跟中邪一样,梁牧泽没了章法,只能安慰着哄着,才让她勉强入睡。 夏初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在梁牧泽早起出操后,几乎在床上每个位置滚了个遍。很困,很累,可是没有了他的怀抱,觉得怎么躺都不舒服。 梁牧泽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被子只盖着她下身,曲线优美的美背曝露在空气中、脑袋拱在枕头下、斜趴在床上。梁牧泽放下手中的早餐,把被子拉好盖住她光洁的后背,要很难很难,才把欲望忍回去。拉开压在她头上的枕头,被子裹住把她抱在自己怀里,轻啄她的粉唇,“懒虫,起床了。” “嗯?”夏初半睁着眼睛,“几点了?” “9点。” “这么晚了!”夏初清醒,看清他的脸,捶他胸膛:“都赖你。” 夏初撑着他的腿想坐起来,结果又被他摁回怀里,“赖谁?” “我。”夏初马上改口,免得再被他“迫害”。 梁牧泽笑的很好看,眉心舒展着。他还有长长密密的睫毛,嘴角挑起,慢慢靠近夏初的脸。直到吻上那瞬间,夏初才恍悟,又被色诱! 强拉着她吃了点东西,然后分头行动。夏初去他的办公室打结婚报告,梁牧泽拿着他那份“坚韧不拔”的结婚报告,迈向大队长办公室。 “噔、噔、噔。” “进来。” 得到应允后,梁牧泽推门而入,董大队长正坐在办公桌后翻看着什么,抬头看了梁牧泽一眼,又继续看手中的东西,眉飞色舞的样子。 董大队长的儿子虎子这几天在大队,今年10岁,最崇拜的就是梁牧泽,看见梁牧泽进来甭提多开心了。蹦跳着跑到梁牧泽身边,特激动的拉着他说:“梁叔叔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教我射击,我肌肉很发达,能拎的起步枪。”说着举起肉呼呼的小胳膊,撩开袖子让他看自己身上的肌肉。 梁牧泽捏了两下,软软的肉呼呼的,但还是点头,“成,回头去带你去射击场。” 虎子激动的连连点头,“好好,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当然不反悔。不过,虎子,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虎子听见他最崇拜的偶像要找他帮忙,觉得特别自豪,比摔跤第一、长跑冠军的名誉更带劲。 梁牧泽看看董志刚,确定他的注意力没有在他们身上,对虎子耳语了一番,“记住了吗?” 虎子高兴的说:“记住了。” “好小子,不错。”梁牧泽心里也美,想到马上可以娶夏初进门,心情喜悦极了,给多少军功章都不换。 俩人说的正起劲,董大队长瞥了梁牧泽一眼,问道:“怎么了?” 梁牧泽立刻站直,“批假。” 董志刚眯眼问:“你要休假?” “是。” 董志刚粗略想了想,梁牧泽是有段日子没有休假,每年都是刚休假两天就被紧急任务给召回来,于是问:“申请写了吗?” “写了。” “拿过来。”董志刚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他的刻章和印泥。 梁牧泽对着虎子使了眼色,那小子特别激灵的跑到董志刚面前,跟牛皮糖似的黏住他,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还把刚刚那份老师评语拿起来,和自己老爸好一番商讨。 梁牧泽自然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拿起印章,手起章落,“啪啪”两下,搞定! 董志刚听见动静赶紧回头,发现梁牧泽正拿着两张纸吹着,高声斥责说:“我还没看呢你就盖章,还有没有纪律了?” “看吧。”梁牧泽把纸放平在桌子上,用手按着,生怕董志刚一激动再抢回去。 董志刚粗略的扫着申请,看见婚假两个字的时候,就炸毛了。 “谁让你请婚假的?” 为了安全,梁牧泽一步跳开,在离董志刚比较远的地方站定,理直气壮的说:“也没说不让,我有对象,家长也见了,报告也有,章也盖了,凭什么不让结婚?” 董志刚气的瞪眼睛,“结婚报告呢?我批了吗?” “盖章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告诉你小子,别打算糊弄我。” “刚盖的。”说完,对着董志刚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认真地说:“谢谢大队长多年来的栽培,回头我给你带两瓶茅台。我走了。” 说完,不顾董志刚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叫喊,转身撒丫子就跑,跟百米冲刺似的。 梁牧泽跑了,董志刚就把矛头指向自己儿子,掐着腰特别严厉的说:“坦白交代,董虎子同学。” “梁叔叔说教我射击,还说要我帮个忙,转移你得注意力,梁叔叔轻易不求人,我真的无法拒绝。” 董志刚那叫一个生气啊,被自己儿子摆了一刀!行吧,他认了,反正他能做的都做了,吃苦受罪都是他梁牧泽的事儿了,跟他也没关系。 手指头戳着儿子的脑袋说:“打今天起,梁牧泽是你哥哥,不是叔叔,记住了吗?” 虎子懵了,刚刚还说叔叔,怎么几分钟之后就变哥哥了? “他老婆管我叫叔叔,那梁牧泽管我叫什么?” “叔叔。” “对了,他管我叫叔叔,那你管他叫什么?记住了,别人都是叔叔,就他一人,是哥,明白了?” 虎子明白了,欢欢喜喜的答应:“是,大队长同志。” “嗯,好,”董志刚大笑,揽着儿子的脖子说:“走,射击场,他不教你,你老爹我亲自传授。” 虎子高兴极了,蹦跳着跑开,并且高声欢呼:“哦哦,老爸万岁。” 在飞机上,夏初就很忐忑。从机场出来坐上出租车,夏初已经不仅仅是忐忑,而是紧张。 一路非常顺畅,连红灯都很少赶上,夏初感觉转瞬间就从机场到了家门口。从出租车下来,夏初觉得自己有一种赴刑场般的悲壮,一步一步特别沉重。 手插口袋模样悠闲的梁牧泽,看着她这个昂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跟踢正步似的?” 夏初瞥他一眼,不理他,继续走自己的路。 夏初深呼一口气推开大门,院里没人,倒是二喵,端坐在台阶上。夏初看见二喵正高兴,可它一转脸儿就往屋子里蹿,跟不认识她一样。 夏初愤愤的想,看来,这二喵已经被收买了! 已经接近中午时分,客厅里夏光远正在看书,二喵在他脚边打转。夏光远瞥了一眼进门的两个人,不动声色。 夏初放下东西走到夏光远旁边,似讨好似撒娇的喊了一声:“爸。” 夏光远眼皮未抬:“嗯。” “今天没上班?” 夏光远把书翻过一页,仍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今天我妈做饭啊?”夏初看了一圈没有兰梓玉的身影,继续没话找话缓和一下气氛。 “嗯。” 又嗯! 夏初哭丧着脸扭头看梁牧泽,他背着手站在客厅中央,抿着嘴角安慰的对她点点头,夏初忽然觉得特别委屈。 “牧泽来了。”兰梓玉从厨房出来,首先看到的就是高大的梁牧泽,她一直挺喜欢梁牧泽的,可是因为夏初偷跑,她现在看见梁牧泽心里也多少有点儿别扭,毕竟养了20多年的宝贝女儿,为了去见他居然半夜翻窗户跑了! 梁牧泽毕恭毕敬的打招呼:“阿姨,您好。” “还没吃饭吧?一起吃饭,老夏别看了,没看见牧泽来了吗?洗手吃饭。” “嗯。”夏光远闷哼一声,把书页折了一角放下,摘了眼镜仰着头看看夏初,“你,去吃饭。” 夏初笑,我吃饭,那他呢?想问,但是不敢。不过知女莫若父,夏光远站起来很和蔼的对着夏初“假笑”,拉着她进餐厅,完全视梁牧泽为空气。 梁牧泽就跟站军姿一样,杵在客厅中央,只是没有军姿那么严肃而已,百无聊赖的看着客厅的装饰,偶尔低头逗逗猫。他看见了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站在后面的夏初穿着学员军装,扎着马尾,五官比现在青涩,但同样的美丽。 二喵用粉粉的小舌头舔舔嘴巴,“喵呜”之后,也舍他而去,扭着屁股走向餐桌。在二喵单纯的世界里,饭比较重要。 夏初对着满桌子菜惊叹:“哇妈,阿姨今天做了好多菜啊!是吧爸?” 夏光远夹了一块儿清蒸三文鱼放进夏初的碗里,“那就多吃点儿。” “这么多哪儿吃的完?你说呢妈?” 兰梓玉扭头看看客厅的梁牧泽,也觉得这孩子挺不容易的,刚张嘴想帮忙劝劝,就被夏光远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吃饭别说话,当心噎着。” 不得不说,二喵是只很仗义的猫咪,一路走着一路踢着自己的小饭盆,一直到梁牧泽面前,端坐好仰着脑袋看着他。梁牧泽心里一软,蹲下来看着二喵。俩人对了一会儿眼,也不知道二喵到底想干什么。 二喵:“喵喵。” 梁牧泽:“……” 二喵:“喵喵。” 梁牧泽:“……” 梁牧泽刚把手伸出去,就被二喵不算锋利的小爪子挠了一下,把饭盆护进自己怀里。敢情,这猫姑娘是来气他的。 梁牧泽无奈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拿出一直震动的电话,屏幕上是几乎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的名字。 梁牧泽摁了接通键,把电话放在耳边。“嗯。” 夏初在餐厅特别关注梁牧泽的一举一动,看见他拿出电话,放在耳边,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字,“嗯”。只是声调有升有降而已。 怎么今天大家都被“嗯字体”附身了吗? 夏光远吃饭一向很快。饭后,兰梓玉伺候他吃了降压药,时间刚刚好,秘书上门了。 “等我一下。”夏光远吩咐,转身回卧房。 “是。”秘书恭敬的回答。 秘书自然是看见了梁牧泽,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之前已经见过面,可以算认识,而且梁牧泽的大名,他早有耳闻。若换成别人,肯定会因为女儿找到一个好归宿激动的感谢天地,可是偏偏夏副司令不是别人。 夏光远换了身军装出来,看看还在埋头吃饭的夏初,心里清楚的知道只要他一走,她肯定叛变,但是没办法,谁让她是他闺女,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降他的。 夏光远轻咳一声,“我先走了。” “嗯嗯,您先忙,晚上回来再陪您说话。”夏初猛点头,样子恨不得夏光远赶紧走一样。 刚看见门口的车影消失,夏初蹭就跳起来,跑到梁牧泽面前拉着他就往餐桌走,保姆阿姨已经盛好了一碗米饭放在夏初旁边的位置。 兰梓玉对着梁牧泽温柔的笑,“别在意啊牧泽,你夏叔叔就是脾气有点儿大,没有恶意,别往心里去,赶紧吃饭吧,肯定饿了吧。” “谢谢阿姨。” “你慢慢吃,不急啊。”说完,也站起来走出餐厅。 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梁牧泽也不含蓄什么,埋头吃饭,他饭量可大着呢,吃饭速度也特别快,夏初总说,看见他吃饭总觉得这饭特别好吃,可是真吃起来也没觉得哪儿好。 夏初把自己的碗往里推推,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手臂,侧着脑袋看着梁牧泽狼吞虎咽的吃饭,觉得特幸福。 “我爸就那脾气。”夏初说。 “知道。” “知道?对了,”夏初把脸又贴近一份,眼里闪烁着无尽的好奇,“上次,我爸跟你‘喝茶’,都说什么?” “没什么。” “说来听听,我又不告诉别人。” 梁牧泽摇头。他才不会告诉夏初,自己在军区训练场上被夏副司令摔了N个过肩摔,又不能反抗,又不能用巧劲儿化解,身上青紫了好多地方。 夏初撇撇嘴说:“小气,小心眼儿。” “鱼不错,你吃吗?” 夏初鄙视他,没好气的说:”吃过了。” 他的嘴跟上了锁一样,特别紧,只要他不想说,怎么威逼利诱也不会说一个字儿,不过没有试过色诱什么的,回头试试,没准儿就把话给套出来了呢。 “刚谁给你打电话了?” “我爸。” 夏初倒抽气。从没听梁牧泽提起过他的家人,倒是多次听自己老妈说过梁牧泽的妈妈木敏,她们是老朋友,但是因为不在一座城市,平时联系很少。好像还说她小时候其实见过木敏,可是那么久远的记忆,她没有一丁点儿印象。 梁牧泽对她回眸一笑,带着一股子邪气,夏初心里暗呼不好,梁牧泽接着就说:“他们说要过来,现在。” “现在?”夏初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 “打电话的时候在机场。” “机……场?”夏初真的是欲哭无泪,这边夏光远还没解决,再来两个,那岂不是要把她逼疯了?会不会打起来什么的?再说,她还没准备好见他的父母,虽然这是早晚的事儿,可是她心里真的没有一点儿准备,毕竟这是终身大事,第一次见面一定要有好印象才行的。 “放心,只要是你,丑八怪他们也不会反对。”梁牧泽特别镇定,继续吃饭,完全不受影响。 “嗯。”夏初愣愣的点头,半天才反应过来,夏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呼呼的说:“我丑吗?” 梁牧泽轻而易举的绕开话题,“你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做准备。” 听到这个,夏初又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梁牧泽,万一你爸妈不喜欢我怎么办?万一像我爸反对你一样反对我,怎么办? “那就顶多不给你饭吃呗。” “那我是不是要和我爸妈说一声?你说,我如果把这事儿告诉我爸,他会不会像对你一样对我?” “我待会儿和阿姨说,至于你爸,为了安全,咱俩还是别出声了。” 梁牧泽的父母亲自从京城奔赴N市,到了机场才打电话通知自己儿子,还说,为了表达诚意,他要亲自给夏副司令打电话,绝对绝对不能让这门绝好的亲事泡汤。 夏初一整个下午都坐立不安。在房间来来回回的转悠,梁牧泽坐在书桌前翻看着她小时候的照片,她也顾不上阻拦,也没工夫觉得丢人,忐忑的想着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啪。”夏初忽然狠狠阖上相册,居高临下的看着梁牧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爸妈万一不喜欢我呢?俩爸万一话不投机说崩了呢?万一……万一呢?” 梁牧泽把她拉进怀里抱住,蹭着她的脖子,呼着热气道:“万一,那就私奔呗。” 夏初脖子痒痒的,笑着躲闪着,硬把推开他,“谁跟你私奔,想的美。” “没有万一,夏初,相信我。”梁牧泽坚定的在她耳边说。 奇怪的是,夏初像是着了魔,这样再平常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就能让她忐忑不定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相信他,坚信他的话,没有万一。再说,事在人为。 双方家长通了话,夏光远虽然口气不好,但仍是客客气气的和未来亲家说了许多。兰梓玉盛情邀请他们回家吃晚饭,梁家二老不好推辞,欣然接受。 夏初被告知未来公公婆婆要回家吃饭,刚压下去的纠结劲儿又雨后春笋办纷纷冒出来。拉着梁牧泽说:“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做饭,你妈妈会不会嫌弃我?” “不会,我妈也不会做饭。” 夏初不相信,逃脱他的怀抱直奔下楼,缠着阿姨非要学做几道那得出手的菜。总不能一大桌子菜,没一个出自她的手吧?那也太……不贤惠了。 梁牧泽坐在夏初房间的地板上,地上摊了一堆一堆的书、本子、卷子、相册,全是她这么多年舍不得扔攒下来的,全让他给看了,他看的还挺欢乐。夏初隔一会儿就会系着围裙跑到楼上往他嘴里塞东西,然后满眼期待的问好不好吃。 梁牧泽总是鼓囊嘴巴点头,夏初眼睛笑的弯弯,特幸福跑开。 夏初的照片中几乎都是穿裙子拍的,各种颜色,各种图案花色,对着镜头眯着眼笑,梁牧泽几乎要醉进这抹笑容里。为什么他们没有更早的认识?如果早点儿认识,早一点儿参与她的人生,这辈子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拥有她,那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的字很娟秀,蝇头小楷,卷子的成绩分外好看,一直以来她都是父母的骄傲。书柜里放了好多医学类书籍,角落里还堆了不少漫画。他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他看了她好多漫画,还记得名字叫火影。她那时不可思议的表情到现在还留在他的脑海里,那个时候他们肯定都想不到,会有今天的吧。 梁牧泽把几摞漫画书统统搬出来,什么美少女小丸子灌篮高手,书角几乎被翻烂。忽然一张照片儿从夹缝中掉出来,正面扣在地上。梁牧泽捡起照片,眉头紧皱的看着。 照片中,女子侧着脸,脑后扎着马尾,穿的,嗯,很少。裹胸、短裤、高跟鞋,旁边是跟直杆子。因为镜头有些远,拍到也很模糊,实在分辨不出女子是谁。但是除了夏初,谁的照片会在她的柜子里出现?米谷吗? 就在这时,夏初又一次推门而入,筷子上夹了一小块儿狮子头,直接塞进梁牧泽嘴巴,殷切望着他:“好吃吗?” 梁牧泽咀嚼着,没有回答,而是把手中的照片杵到夏初眼前,“这是谁?” “啊?”夏初的笑一分一分僵在脸上。 看着她几近僵硬的样子,梁牧泽就知道,这是她无疑。让他分外生气的是,她居然穿……这么少……比那次在电梯外看到的,还要少! “这……不是,狮子头好吃吗?呵呵。”夏初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不知道真心到底是想哭还是笑? 梁牧泽脸冷的能让空气结冰,“好笑吗?” 夏初收起笑,木着脸摇头,“那个……楼下还有事儿,我……我先下去,你,嗯慢慢……啊……” 惊叫声中,夏初已经被梁牧泽拉到跟前,一翻身把她压在地板上。 “你要干什么?”夏初挣扎,声音很小,害怕会惊动家人。 “你最好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梁牧泽从牙缝里狠狠吐出几个字。 “我……”夏初真不知道要怎么说。莫非说这是跳钢管的时候被人拍到的吗?那是自寻死路! 夏初环住他的脖子,起身吻他。她的吻技很差劲,却让他迷得神魂颠倒,忘记要“兴师问罪”。 忽然楼下有人喊夏初,夏初想应,可是刚刚离开半分,又被他拉回来,她想推开身上压着的人,可是跟石头一样沉得根本推不动。 这下下去的后果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现在的确不是时候。非常不舍的与她分开,舌头还分外留恋的舔了一圈她的唇,才肯放开她。夏初赶紧坐起来揉揉嘴巴,整理好衣服,慌忙应了一声,聪聪起身走出房间。 梁牧泽拿起那张照片,又看了看,神色仍是不怎么好,最后把照片塞进自己口袋。 梁牧泽的父母载了满满一后备箱的礼品赶到,木敏一进门就拉着夏初,一口一个初初的叫着,看着不像是未过门儿的媳妇儿,倒像是失散多年的亲闺女。 梁牧泽的父亲是个商人,不像夏光远那么严肃,看外形就知道,梁牧泽高大帅气是遗传自他,看见夏初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双眼眯在一起。 夏光远还没有回来,他们就坐在客厅说话,木敏从进门开始手就没有松开夏初的。说一直想去看夏初,但是总没时间;说上次见面的时候夏初只有两三岁,粉嫩粉嫩的,转眼间都长成大姑娘了,还是要嫁进他们梁家的姑娘。那幸福劲儿,兰梓玉看着都眼红,养了这么多年的心肝宝贝,就这么被撬走了,她心里不怎么是滋味。 会议结束,夏光远赶紧赶了回来。虽然嫁女儿是不乐意的,但毕竟来者是客,不能怠慢人家。他的脸色自然是更臭,说话声音都低了好几个八度。夏初在心里还真捏了把冷汗,真怕夏光远一个急脾气上来,摔桌子骂人什么的。 两位父亲自然也认识,可是一个从商一个从军,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如果不是因为儿女,大概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坐一起吃饭喝酒。 人齐了入席,兰梓玉的脸色越来越差,和夏光远坐在一起,真是两个黑面煞神,夏初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知道父母是因为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呢?这么一想,她也有点儿忍不住的想要掉眼泪。 两位母亲多年不见,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老朋友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一句话也插不上的夏初,硬是被放在她们中间,听她们忆苦思甜说着年轻时候的故事,忆旧人,情到深处甚至还留下眼泪。两位老爸呢,坐在主位,碰杯干杯,酒精催化下面颊红彤彤的,酒壶空了又续,续了又空,喝空了好几壶。 本来,夏光远从进家门脸色就很不好,梁父拉着他说了好多,但是从头到尾没有提起梁牧泽,更没有提夏初和梁牧泽的事情。没有时局,没有政治,只说当年。当年的事情,让两位父亲产生了共鸣。这一来二去的沟通,让夏光远心里的那点儿不乐意慢慢消散,两个人碰杯喝酒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 长辈们越发相谈甚欢,夏初和梁牧泽渐渐被他们遗忘,长辈们的话他们插不上嘴,当着长辈的面儿想做什么都很拘谨,无聊的夏初只能抱着二喵逗乐。 梁牧泽忽然从餐桌下握住夏初的手,倾身凑近她,低声道:“想出去吗?” 夏初问:“现在?” “嗯。”梁牧泽点头。 夏初抬眸看了看四位长辈,压低声音道:“爹妈在这,咱俩溜号,合适吗?” 梁牧泽轻笑,握住她的手忽然起身。喋喋不休的长辈们齐齐看过来,夏初脸一红,来不及说话,人就被梁牧泽拽出客厅。 走出大门的夏初还能听到夏光远夹着火气的声音,再看梁牧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初和梁牧泽并肩走在大院的小道上,3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夏初紧了紧衣襟。梁牧泽把外套脱了披她身上,把她裹在对她来说过分宽大的皮夹克里。 梁牧泽整理着夹克衣襟:“还冷吗?” 夏初摇头,他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只有大概轮廓,如箭一般的眉毛,硬挺的鼻子,有棱角的下巴,皮肤是古铜小麦色,只穿了一件无领毛衣,锁骨若隐若现。他的手碰到她的下巴和脖子,温热传遍全身,冷意瞬间消散。 夏初忍不住的赞叹:“梁牧泽,你真好看。”其实,她更想说,梁牧泽你真性感! 可是梁中队完全不领情,话语似是从他喉咙里直接蹦出来的,异常低沉,“别给我送糖衣炮弹,照片的事儿我记着呢。” 夏初一愣,随即撒起娇来:“人家是实话实说嘛!” 梁牧泽挑眉,似笑非笑,“是吗?” “嗯嗯。”夏初点头,笑意浓浓,眼里闪着碎碎的光彩。 梁牧泽抿了抿唇,片刻后压低身子,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说:“别在这里勾引我夏初,你会后悔的。” 他说话时滚烫的热气扑在侧脸,烫红了耳朵和脸颊,夏初手软的将他推开,低着头快步走开,可是却被梁牧泽一把拉进怀里。 夏初急着挣脱,这可是她生活了20年的院子,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万一被谁看见影响多不好,再让夏光远知道,她又得倒霉了。 梁牧泽紧箍着像毛毛虫一样不安分的夏初,似警告道:“别乱动。” 夏初红着脸,声音糯糯道:“那、那你先把我放开。” 梁牧泽讲条件:“亲我一下,我就放开你。” 夏初眼珠子不停左右看着,差点急哭:“梁牧泽,你别闹了。” 梁牧泽继续说:“亲我一下。” 梁牧泽很多时候是不要脸的,商量根本行不通。夏初闭着眼睛咬了咬牙:“就一下。” “嗯。” 夏初扭着脖子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靠近,便踮起脚尖轻轻碰到他的唇。可是,夏初失算了! 梁牧泽很到位的贯彻了在女朋友面前给脸也不要的方针,在夏初碰到他时,他准准咬住娇软的唇,箍着她的手臂更紧了几分。夏初气鼓鼓的瞪着他,然而她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得逞的神采。 一吻终了,梁牧泽舌头炫耀般沿着她的唇线舔了一圈,才肯放开她。 夏初手又羞又恼,手背捂着有些红肿的唇,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梁牧泽笑着看她气呼呼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更浓。 梁牧泽几步便追上夏初,握住她的手,紧紧的。 他们没有目的的在街上走着,顺着人群,不知不觉便到了秦淮河畔。画舫里有人在唱歌,一曲琵琶秦淮景。 这里没有繁华霓虹,处处透露着江南小镇的风情。他们挽手而立,谁也没有说话。夏初头倚在梁牧泽肩膀上,灯火映在他们的眼睛里,如碎钻般晶晶莹莹,闪闪发光。 在老街的尽头,一位老太太摆了小摊卖小饰品,被吸引的夏初忍不住蹲下看看。用细细红线编成的手链放在最中间,没有花式,没有额外点缀,只是将两个链子是编在一起的。 老太太解释说,这是同心手环,情侣一左一右带着,因为两个链子是分不开的,寓意永不分离。 夏初拿起链子看了好长时间,想弄清楚链子是怎么编在一起的,梁牧泽直接付钱,拉着她的手穿进手环,接着把自己的左手也塞进去。 梁牧泽拉着她的手在眼前晃了晃,对这个同心手环的设计非常满意,笑意浓浓的拉着她走向拥挤的人群。 虽然夏初和梁牧泽在父母见面这一天溜出去玩耍,让四位长辈颇有微词,尤其是夏光远和兰梓玉,但是他们的婚姻大事也不会因此再起变化。 因为梁牧泽假期有限,所以婚礼也举行的非常仓促。其实夏初原本不想举行婚礼的,只要他们两情相悦,婚礼不过是个无聊又费神的形式而已。但是两家都不是小门小户,异口同声婚礼必须办。 夏初和梁牧泽的婚礼在N市和京城举行了两次,梁家少爷娶媳妇,怎么也要轰动京城,况且梁父是财大气粗,恨不得闹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要娶儿媳妇。 时间很短,行程安排很紧凑。京城的婚礼结束,他们又马不停蹄的赶回N市,接茬办婚礼。仿佛是为了较劲一样,之前婚礼有什么,夏光远统统都要升级版,用他的话说,砸锅卖铁也要让闺女风光出嫁。 婚礼耗掉了梁牧泽所有的假期,没有时间陪夏初度蜜月。他们俩都是军人,不能出国,夏初早已认清事实并且退而求其次,想着找个古香古色的小镇住几天也是不错的。可惜,那只是她的梦想。 不过,梁牧泽答应夏初,所有她想要去的地方,这一辈子他会牵着她的手,陪她一起走完。 章节目录 第八章倾尽我力守你一世安宁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夜色深浓,整个山上寂静无比。忽然,一声刺耳的鸣声在大队上空响起,睡梦中的夏初也被惊醒,条件反射的从床上跳起来跑到窗前,紧张的看着窗外,这声音她熟悉,难不成又要执行紧急任务? 可是这一次的鸣声,不似上次那样沉长,只响了一下就停了。夏初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没有车声,没有飞机引擎声,只听见微弱的扩音喇叭声。 夏初赶紧换了衣服出门。山上的夜里还是有很浓的寒气,夏初紧紧衣襟,脚步更快的往侧门走去,不觉中,已经跑了起来。 侧门已经关闭,放哨的小战士看清是夏初之后,赶紧敬礼。 “你知道刚刚的鸣声是什么意思吗?是要执行紧急任务吗?去哪儿?”夏初非常紧张的拉着小战士,一股脑问了好多问题。 小战士揉揉脑袋说:“夏大夫,刚刚那只是紧急拉动的声音,有任务的话鸣声比这声音大,也更久。” “紧急拉动?”夏初眨眨眼睛,一时情急就给忘了,以前在军校的时候也有大半夜不让好好睡觉搞什么紧急拉动,是因为长时间不在学校,所以连紧急拉动的声音都分不清了吗?还是因为担心,所以忘了?夏初苦笑,掉了头往回走。 夏初的瞌睡虫被赶走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不可能一直在大队待着,迟早是要回去的,什么时候回去?从梁牧泽断断续续和她提到的那些来猜测,肯定要到她没什么危险的时候。她不知道这种危险到底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要特种大队出击,才能平定一切。那就是说,他仍要去执行任务。虽然,特种兵生来就是要冲在最前面、到最危险的地方去,执行任务并且完成任务是特种兵的职责所在,但是担心是如何避免不了的。她害怕,也后怕。怕很多,不敢去一一想象。 “吱呀”一声,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夏初应声的坐了起来,看着进来的黑影,在微弱的月光下,慢慢移动到床边。弯下腰,双手撑床向她探身而来。看着他模糊的五官由远及近,下一秒就被他的含住了嘴巴,不能言语。 夏初的手环住他的颈项,与他深深相吻。 梁牧泽抚着她的背脊,轻轻将她推到温软的床上,手灵巧的探入她棉质的睡衣,温柔又急切的的摩挲着她每一寸肌肤,手抚上她的高挺,夏初忍不住的娇喘着。 吻的越来越深,越来越不再只满足与爱抚和深吻,梁牧泽的手拂过她的敏感的大腿,探入她的底裤,引得夏初娇喘连连。直到那坚.挺碰到她那一瞬间,夏初忽然触电般推开他。 梁牧泽喘着粗气,有些气急的问:“你那什么姨妈还在?” 夏初摇头。眼含妩媚,吐气如兰,“不行,我不想再事后吃药。” 梁牧泽用了几秒的时间消化她话里的意思,然后说:“不吃。” “不行!” “有了更好,马上结婚。”梁牧泽急切的爱抚着她,他的欲.望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他已经发疯一样的想要她。 “夏初。”梁牧泽从齿缝中吐出她的名字,眼里满是欲.望,表情嗜血,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夏初挣脱他的钳制,用手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任他怎么也掰不开。过了好半晌,夏初才用另一只手指指床头柜子。 梁牧泽现在恨不得把床锤成稀巴烂,没好气的大力把抽屉拉开,趁着月色,看见角落里安放的一个盒子。 难怪!原来是害羞啊! 迫不及待的把外包装拆开,梁牧泽俯身轻咬她的耳朵,吻她的手心,拉开她的手臂,吻她的眉眼、粉红的脸颊,急切而热烈。 夏初被吻晕的时候,他适时的进入,夏初吃痛的闷哼,指甲几乎要陷入他的肉里。而后温柔的贯穿,夏初慢慢适应。梁牧泽加快速度,紧咬着唇的夏初终是忍不住叫出来,跟着他的节奏,妖娆的扭动着腰肢,欢愉无比。 站在床边的夏初刚扣完军装的最后一颗扣子,床头上的手机屏幕适时的亮了起来,本不在意的瞟了一眼,下一秒却紧张的抓起手机跑出卧室,飞奔至卫生间,虚掩的卫生间门被她大力推开。 “怎么了?”丝毫没有被巨大的声响吓到的梁牧泽,侧头看看夏初,手里的剃须刀继续熟练的刮着下巴。 夏初胸膛微微起伏,没有说话,手机屏幕还在她手中闪着。把手机举到梁牧泽眼前,他的脸色瞬时冷下来。眉头慢慢蹙在一起,放下手中的剃须刀,冷声道:“接。” 夏初点头,摁下免提,深呼一口气,接通电话。 “夏初。”裴俞悠远的声音隔着听筒,清楚的传进夏初和梁牧泽的耳朵。这个声音,仿佛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 “嗯。”夏初应声。 “最近,好吗?” “嗯,挺好的。” “对不起。” 裴俞没来由的道歉,让夏初很疑惑,抬起头看看梁牧泽,他的眉头更紧的蹙在一起,轻轻摇头,拉住她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握住。 “为什么要对不起呢?”夏初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裴俞在那头轻笑,夏初想努力听清楚他的笑声中藏了什么,可仍旧是徒劳。 “夏初,相信我,我从不想伤害你。” 夏初追问:“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刚说完,就感觉手上一紧,被抓的有些发疼,梁牧泽紧紧盯着她,对她摇头。夏初扯出一丝安慰他的微笑。 裴俞的声音有些飘渺,“你是对的,夏初,离开G市是对的。” “我不明白,你……”夏初想继续追问,可是那边已经挂断了。裴俞前后不搭的话语让夏初完全摸不到头脑。 早操的时候,夏初完全跑神儿,期间还差点儿被一颗大石头给绊倒。裴俞的话,梁牧泽的表情,已经完完全全的印证了她所想的。裴俞是不是特种大队养的一条大鱼,只等有朝一日引他上钩? 早操结束,梁牧泽没有丝毫耽搁,直奔主楼大队长办公室。刚到门口,就被人迎面撞了一下。 还是上次那位警察,市局的赵主任。 赵主任看清来人,友好的打招呼,“哟,梁中队。” “赵主任。”看见他,再加上裴俞早上的电话,梁牧泽就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赵主任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梁牧泽点头,“慢走,不送。” 办公室大门打开,董志刚出现在门口,看见梁牧泽说:“进来。” 办公室里除了董大队,还有李政委,和另外两个上校,是生面孔。 “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安全部的,”李政委说:“这是我们大队的中队长,梁牧泽。” 上校微笑:“久仰久仰,梁中队。” 梁牧泽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然后和他们一一握手。心里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两位应该就是养鱼的人,而鱼? 董志刚站在办公室正中央,声音沉沉,却有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激动,“鱼已肥,大限将至,可以收线! 送走了安全部的人,梁牧泽没有马上离开,留在大队长办公室。刚刚并没有确定何时出动,只是宣布一切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整个大队随时待命。 “夏初她……” “我已经打过电话,”不等梁牧泽说完,董志刚就打断他说:“明天一大早有飞机到N市,你把夏初送回去马上回来复命,不能有丝毫耽搁。” “是!”梁牧泽立正回答。他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大队,董志刚要顶着多大的压力,下多大的决心。 “和夏初好好说说,希望她可以理解你。回去吧。” “嗯。” 希望她理解他随时可能离开,甚至是生离死别。感情越深越害怕离别,越怕自己出意外会让她无所依靠,不是怕死,是怕死后她会孤独无依的留在世上,害怕她为了担心他而不好好照顾自己。 指针刚到5点,医疗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梁牧泽迈着大步进来。夏初看到他很惊喜,这是他第一次来找她呢。可是他着急的样子,让她开始有点儿担心,“你怎么来了?” “下班。” ‘“现在?” 梁牧泽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伸手扯着她身上的白大褂。 夏初拦住他的手说:“等下,我去和薛军医说一声,要不然明天又要喋喋不休说我擅离职守。” 夏初推开隔壁药房的门,一股子浓浓的药味扑鼻。薛军医正在配药,夏初轻悄悄的从侧边的药架上抽走一盒药。 “干吗?” “下班啊。”夏初从容的把药盒抓在手里,“我先走了。” “站住!又偷偷拿药!!” “没有啊,正大光明的拿,不是都被你看到了。” 薛军医放下药材,手指头戳向夏初在的位置,“这都第几回了?” “第二次而已,”夏初一步一步往门口退着,“药钱从我工资里扣吧,走了。” “你的工资又不在大队!” 夏初跑到楼门口,还能听见军医扯着嗓门的喊声,她丝毫不理会,走到梁牧泽身边,拉开他胸前的口袋,把一盒药塞进去,有些得逞的笑着,“好好保存吧,这可是我连名声都不要给你拼回来的。” 梁牧泽笑,眼光温柔,不用看也知道,又是胃药,防止他忙着工作顾不上吃饭而引起胃痛。 夏初下了台阶,刚迈出一步就被梁牧泽扯了回来,夏初疑惑:“不是去餐厅吗?” “回家。” “还没吃饭呢。”夏初老实的说。特种大队的伙食,可比她们医院好太多了,在大队待着绝对是养膘。 “回家吃。” “吃什么?吃二喵啊?”家里除了二喵,真没东西可吃了。 梁牧泽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夏初刚刚就看见的袋子,可是一直没在意,这会儿才扯开袋子看看,里面是用保鲜袋装着的猪肉、韭菜,甚至还有面粉。 夏初脑子瞬间短路,仰着脑袋茫然的问:“你想干什么?” “我想吃饺子。”梁牧泽说,声音里夹杂着笑意。 夏初指指对面的餐厅楼,“哪儿多着呢……” “回家。”梁牧泽笑吟吟的说。回家吃饺子,还可以吃你…… 也顾不得有没有人经过,梁牧泽毫不避讳的拐着夏初的脖子往家属院的方向走。脸上是春风得意的表情,比三月的桃花还好看。 可是要知道,他家没有锅碗瓢盆,更没有油盐酱醋,包什么饺子?夏初刚说完,就有人敲门。 来的是两个小战士,拎着锅碗瓢盆,甚至还有擀面杖和案板,油盐酱醋也样样齐全。其中一个小战士说:“政委说,您需要什么就知会一声,他家管够。” “嗯,”梁牧泽回头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夏初说:“不缺什么了吧?” 夏初愣愣地摇头。 “行了,你们走吧。我就不留你们吃饺子了。” “是,中队长和嫂子慢慢吃,我们先走了。嫂子再见。” 夏初发愁的看着厨房里的东西,她可从没包过饺子,吃倒是吃过。梁牧泽把肉拿出来,把韭菜扔进水池,然后看着夏初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夏初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食堂的饺子那么好吃,还非要自己做……忽然,她想起了早上那个电话,该不会是…… 夏初抬头,看着那个军事科目一把罩、军区鼎鼎有名此时却笨拙的摆弄着锅碗的梁牧泽,她觉得一阵心疼。还好他是背对着她,看不见她不经意落下的眼泪。 夏初悄悄抹掉眼泪,走过去挤开他说:“剁肉。” “怎么剁?” “梁中队,吃过饺子吗?不知道饺子陷是肉末吗?” “是先切成块儿还是直接剁?是横着剁还是竖着?”梁牧泽认真的问。 夏初翻翻眼皮,夺过菜刀,站到他与灶台间。梁牧泽仿佛是早已盘算好的,她刚站定他就从背后抱住她,手握上她拎着刀的右手。 夏初没有挣扎,有片刻的失神。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肉上,过了一会儿,自言自语的说:“应该先切成块儿的吧?” “嗯。”梁牧泽点了点放在她肩膀上的脑袋。 夏初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看她:“你会?” “在学习。” 夏初后背上压着比她重的梁牧泽,手还顶着他紧握的手。不过还好,她想怎么切只要把刀放过去,就有人自动的下劲儿,完全不用她用力。 看着切小的肉块,夏初掰开他的手挣脱他的怀抱,把刀塞进他手里,眯着眼睛笑,“剁成肉末。” “嗯。”梁牧泽点头。 夏初从他的臂弯下钻出来,拿出一个瓷盆,看着白色的面粉皱起眉头,盘算着以他们两个的饭量,用多少面算合适? 夏初用一个小碗舀了一碗面粉放进瓷盆,看了看觉得点儿少,又加了一碗,而后添水,结果没把持好,水多了…… 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夏初逐渐熟能生巧。终于,她把面捏成了面疙瘩,面不粘手,也不会掉面花。把面放在瓷盆里醒着,转而继续摘韭菜,并吩咐梁牧泽剁完猪肉剁韭菜。 按照食谱,用盐、味精、酱油调拌肉馅,甜咸度不好把握,她小心翼翼的调味,生怕甜了或者咸了。 梁牧泽不会擀皮也不会包饺子,经过夏初好一番言传身教之后,效果还不错,包出的饺子不会破皮也没有露馅儿,夏初觉得很满意。他们俩也不管自己能吃多少,用完了所有的面和陷,白胖饺子几乎填满了所有可以用的盘子、案板! “这么多……不管了,煮熟了再说。” 夏初一挥手,梁牧泽就跟小媳妇一样,端了几个盘子跟在她屁股后面,等着她把饺子逐个下锅。 还好,她有之前的做饭基础打底,没把饺子煮烂。饺子刚刚从锅里捞出来,梁牧泽就直接下手捏了一个扔进嘴里,烫的他合不上嘴巴,却不忘一个劲儿的点头。夏初尝了一个,居然很意外的是味道还不错,她本以为这些饺子会成为她做饭生涯的污点…… 饺子果不其然的多了,夏初拉着梁牧泽挨家挨户的送饺子。梁牧泽虽然很不太情愿这样“抛头露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惧内”呢? 什么后勤主任、中队长、政委、大队长,人人都有份,夏初逢人就说谢谢领导对梁牧泽的照顾。他们则是一直夸赞梁牧泽有眼光,挑了夏初这么好的女朋友。夏初自然要含蓄的自嘲一番,梁牧泽虽然一言不发,在心里却狠狠的骄傲了一把,里子面子全有了。 让夏初意外的是,往常见面都像火星撞地球般的董志刚和梁牧泽,竟然意外没有掐架,甚至还很平静的坐在一起喝了一杯茶。夏初禁不住地想,这就是出征前的福利吗?连领导都让着他。 送完饺子回来,时间还很早,夏初把剩余不多的茶叶泡上,醇厚的茶香瞬间飘满整个客厅。梁牧泽想起了第一次在家里遇见那个宁静的午后,她夺目般灿烂的笑容,带着丝丝慵懒问他要不要喝茶,声音犹如潺潺的清泉划过山涧,那杯唇齿留香的龙井,让他怀念了好久。 夏初把杯子递给他,看着他一口喝下,“怎么样?” “嗯。” 夏初开心的笑了,继续将他的被子蓄满,之后就不说话。其实从送完饺子回来,她的神色就有些异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梁牧泽摩挲着空空的玻璃杯,轻声询问:“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夏初手一晃,茶水洒在了矮几上,她急急慌慌的抽了纸巾擦掉水渍。梁牧泽握住她忙乱的手,她抬眸撞进他泼墨一般的眼眸,那如一汪深潭般深切的眼神,让她觉得,不管她问什么,只要他能,他都会回答。 夏初望着他,轻声问:“要去执行任务对不对?” “嗯。” “这次的任务很艰巨,是吗?” 梁牧泽将她侧脸旁的碎发别在耳后,轻笑:“还好,放心。” 矮几上的水渍早已经擦干,可是夏初还用纸巾一遍一遍来回擦着。她低着头,声音里有浓浓的情绪,“你不都升官了吗,怎么还要带队?” 梁牧泽探身把她拉起来,手臂用力一收,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手臂环住她的腰身,把头埋在她颈间,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甜甜的香气。片刻后,他笑起赖说:“可能大队离不开我吧。” “吹牛。”夏初呲之以鼻,可是却再也笑不出来。 梁牧泽更紧的抱着她,声音悠悠的喊她的名字。夏初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肩头,轻应了一声。 “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讲过,我是怎么受伤的?” 听到他受伤,夏初的心脏像是忽然被大锤砸到一般,闷痛难忍,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只要一想到他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曾在生死线上徘徊,她就好害怕,手臂环住他精实的腰身,死死的抱住,好像如果抱的不紧,他就会离开一样。 梁牧泽轻抚她的背脊,安慰她道:“受伤是常有的,那次只不过有点儿严重而已。” 夏初一扭脸,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他的衣服上。有点儿、而已,伤到快死的人,就是这样形容当时受伤情况的吗? “老太太的儿子是我的战友。” “嗯。”夏初第一次见到独自居住在山中的老太太时,就曾想到是这样。 “我受伤那次,他牺牲了,”梁牧泽的声音极其平静,像是说着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可是在夏初听来,却是浓浓的心痛。 夏初声音沙哑着问:“那你们……” 梁牧泽的声音越发黯淡:“那一次我们伤亡惨重,出动的12个人,走了4个,我们曾经说过,要同生共死……” “梁牧泽。”夏初急急喊住他的名字,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受伤的那次,他们的伤亡竟然如此惨重。眼睁睁的看着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牺牲在自己眼前,那将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无助、绝望,歇斯底里……夏初心疼的搂紧他,眼泪不受控,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颗颗滑落。 “那次,”梁牧泽的声音里多了一份苦涩,紧闭双眼,眉头紧蹙,似是不愿意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 “别说了,我知道你难受。”我听了,会因为心疼你而更加难过。 梁牧泽深呼一口气,继续说:“看起来任务是完成了,英雄烈士,团体一等功、个人一等军功章人人有份。可是只有大队的人心里明白,我们是惨败,以伤亡换来了看似胜利结局,而这场战争也只是刚刚开头而已。” 夏初心口一滞,说话的声音中都夹着颤抖,“你的意思是……”夏初咬了咬下唇,隐隐觉得这次的任务,和那次伤亡惨重的战争有很大关系。她不敢问,害怕是真的,更怕往事重演。 “对,这次要彻底剿灭。” 他执行任务那么多次,夏初每次挂念着、惦记着、担心着,但是从没有想过要阻止他去执行任务,因为她觉得那是他的职责所在,既然选择了他就必须接受他的一切,接受他随时都将深陷危险的可能。而今天,她第一次自私的想要把他留下,求他不要去。 “放心,”梁牧泽仿佛看穿了她的心,轻啄她粉巧的耳朵,“这一次计划很周密,绝对不回像上次那样,不然也不会等三年之久,”他的手托住她的脸,目光灼灼,一字一句的郑重承诺:“我会留着命,回来见你。” 夏初拼命的点头,咬着牙关不敢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不受控制的哭出来,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迷彩,似是要将衣服扯烂一样用力。 梁牧泽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哑着声音安慰:“乖,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夏初一直隐忍的情绪终于如被涨破的气球,一发不可收拾,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飞溅。 她哭的这样痛,梁牧泽觉得心疼极了,温热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白皙的面颊,擦着流不尽的眼泪,努力想逗她开心:“你是军嫂,这么大点儿小心脏怎么行?” “我不做什么军嫂,我只要你!”夏初哭喊着,手臂又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傻姑娘。”梁牧泽叹气。这是他选择的路,一辈子没有办法改变,也不会改变。他是军人,军人的职责永远优先于她,即使她在他的心中无可代替。 他无法用语言安慰她,只能紧紧的抱住她,手掌温暖轻柔的抚着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努力安抚她的不安。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夏初累了,再也哭不出来,嗓子也沙哑了,“你一定要去是不是?” 梁牧泽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答应我,一定会回来。” “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想要,我会为此拼尽一切。 夏初趴在他肩上,声音小小却坚定:“我打结婚报告,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抚着她头发的手一僵,有些难以置信的轻唤:“夏初。” 夏初红着眼睛挑眉,声音闷闷的:“怎么了?你不想吗?” 梁牧泽摇头,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这个总能让他惊喜的小女人,明明很柔弱,内心却坚毅无比,她沉静,却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这种力量驱使着他,不可以让她失望、伤心。 “好。”梁牧泽笑,宠溺的亲了亲她的鼻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里有泪水的缘故,夏初眼中的他,眼睛里有着晶晶莹莹的细碎光彩。 梁牧泽抚着她的头发,像是怎么也看也看不够,良久,他开口说:“明天,我送你回N市。” “不要!”夏初厉声拒绝,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听话。” 夏初坚持:“不!特种大队不安全吗?我为什么一定要走?我要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梁牧泽的食指轻轻缠着她散落在两颊的碎发,“夏初,拐走了夏副司令这么优秀的女儿,我还没有向你爸爸负荆请罪。” “那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回去。” “夏初,”梁牧泽沉着声音喊她的名字,手劲儿更重的握住她的手,眼里闪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明天回去。” 夏初拗不过他,只能听从,“我再问一句。” “嗯。” “裴俞……和这一切有关吗?”她仍然没有办法相信,那个笑容灿烂温暖的男子,会牵扯到这种大案件中。 梁牧泽说:“你知道我没办法告诉你。” 夏初瘪瘪嘴巴,无奈的点头。 “但是,就如他说,他从没想过伤害你。”梁牧泽虽然不情愿与她谈起裴俞,但是还是替他说话,而后又不甘心的把脸撇向一侧。 夏初扳着他脸正对着自己,温热双唇主动贴上他。 那一夜的缠绵,越是多亲密一份,越是让她多一份伤心。她的眼泪在他细密的吻中不停落下,湿了枕头,湿了他的心。她柔声的安慰她,紧紧的抱住她,急切甚至有些粗鲁的冲撞着,好像这样就可以让她更多的感受到他,让她知道他一直都在,绝对不会离开。 天刚刚微亮,梁牧泽把夏初从床上捞起来,她的脸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无精打采的样子让他心疼。 轻啄她肿肿的眼睛,他嬉笑着说:“味道不错,就是核桃味儿有点儿淡。” “该出操了吗?我先去洗脸。”夏初睁着空洞的眼睛,脑子混沌,声音沙哑,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准备下床。 梁牧泽揽住她,顺势搂在怀里,“我们一起回N市。” 夏初早把这茬事忘得一干二净,听他提起才想了起来,眼睛里瞬时写满了不愿意,“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不好吗?” “你都跟我这么久了,再不去见你爸爸,”梁牧泽忽然笑了一下,用含笑的沉着嗓音说:“夏初,你得为我想想,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夏初娇嗔道:“我爸才没那么坏。” 梁牧泽说:“那看是对谁了。” 夏初眨了眨眼睛问:“你算是谁?” 梁牧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咱以后有了闺女,谁想娶我的宝贝女儿就得先过我这关,看我不整死他!” “喂!”夏初一拳头捶他背上,“整死他我女儿怎么办?” “也是,还不能出人命,那就……让他生不如死吧。”梁牧泽不禁笑起来。 夏初撇嘴:“真恶毒,当心现世报!” 梁牧泽哑声问:“心疼我?” 夏初不说话,在他怀里狠狠拱着,似是要把他的胸口钻个窟窿一样。 已经有车在门口候着,载着他们直奔军事飞机场。一路上两个人各自看着窗外,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一回身,就会看见彼此的眼神,相视微笑。 夏初没想到,上飞机前会遇见米谷!她吃惊极了,拉着米谷的手左看右看,“你怎么在这里?” “夏初?”米谷显然也没有想到。 夏初问:“怎么回事?” 米谷身上穿着宽大的休闲服,头发微乱,一看就是刚从被窝爬起来,可是却无比的有精神,确切的说,是怯! “我不知道,不知道,”米谷眼神闪烁着,不知所措的摇头,“大早上就被电话吵醒,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说什么会有人接我离开,也没有说原因。接着没多久就来两个兵哥哥,拉着我就来这儿了。” 夏初听着她的话,眉头越皱越深,看向梁牧泽,他正和一位上校说着什么,神色严肃。 米谷眼睛紧紧盯着夏初,“你知道为什么的,对不对?” “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们最近要出任务,中间牵扯了什么我也说不清,”夏初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拉住米谷的手,有些焦急的问:“你这些天,都见谁了?有没有特别的?” 米谷每天要见很多人,大到省市领导,小到街坊四邻。要说特别…… “米谷,这种时候,你知道什么必须说出来,”夏初很严肃,“你是不是和裴俞有来往?” “难道是因为他?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也没有聊什么,”米谷诧异不已,她咬了咬下唇,“裴俞他怎么了?” 夏初的心情惴惴不安。真的有这么严重吗?米谷不过与他有过几次接触,就要把米谷也圈起来吗? “他……裴俞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了?” 米谷蹙眉摇头,沉默片刻,决定全都告诉她:“那天你生日,从你家出去后,看到他的车停在楼下,肯定是来找你的。”她偷瞄着夏初的表情,以确定到底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夏初讪讪的抚了抚头发,表情有些不自然看向不远处依然在说话梁牧泽。 米谷试探着问:“他是喜欢你的吧?” 夏初说:“现在聊得是你们,拜托不要调转方向好吗?” 米谷耸了耸肩:“那天晚上借他的顺风车回家,我请他喝杯热饮表示感谢。后来裴氏下属的投资项目开幕,他给了我一个独家,我投桃报李请他吃饭,就这样,”米谷停了停,继续说:“不过他身边总是跟着黑衣黑墨镜的保镖,还以为那是他们有钱人的标配,现在想想好像没这么简单吧。” 夏初眉头越蹙越深,和米谷两人站在机场空地上,各自想着心事。 梁牧泽在这时走过来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嗯。”夏初点头,拉起米谷的手,和梁牧泽一起上了飞机。 米谷从上了飞机后就一直看着窗外,隔了许久才推了推夏初,小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夏初摇头,“真不知道,里面的是非曲直没人肯告诉我,全是我自己瞎猜。” “那你猜出什么了?”米谷压低声音,还瞥了瞥一旁眯着眼睛的梁牧泽,用她自以为他听不见的声音说话。 “你猜出什么了?”夏初反问。 米谷摇头。 “我也不知道,”夏初叹气,“他们说这叫军事机密,什么都不说,只能自己猜,猜来猜去也不知道对不对,费神费力,算了,睡会儿。” “对了夏初,你眼睛怎么,肿成这幅鳖样子?你知道你的眼睛是什么样子吗?就跟一肉丸子中间切了一道缝一样。” 夏初越听眼睛睁的越大,瞪着米谷,咬牙切齿的说:“能有个好点儿的词形容吗?” 米谷嘻嘻笑着:“没了,有感而发。” 米谷是长期晚睡不早起的姑娘,早早的被拽起来的后果就是困,而夏初夜间活动频繁,自然也瞌睡不断。飞机平稳后,没多久她们两个就把头靠在在一起,呼呼大睡起来。 梁牧泽看了看她们,终于,忍不住的把米谷的头挪到椅背上,把夏初拉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这样,他才算踏实。 两个小时后,飞机停落在N市军事机场。梁牧泽率先提着包跨出机舱,然后扶着夏初和米谷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从周围冲出几个大个子把他们围在中间,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一套套利落的擒拿拳使向梁牧泽。好在他反应机敏,一一躲开他们的拳头。可是他们人多,而且个个不是善茬,出手速度很快,但是目的却不是打人,而是捉人。 “你们干什么?”夏初大声叫着,焦急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打成一团。 梁牧泽不占优势,但也没有被抓到,纠缠当中,一个人影忽然闪入战圈,和众人之力,抓住梁牧泽的双手双脚,直直的举起来。 来人是个少校,来自N军区特种大队,姓丁。他的人成功制服了捉住了梁牧泽,他得意极了,“梁中队,首长等你多时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被擒住的梁牧泽也不挣扎,“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丁少校挑了挑眉,扬着下巴说:“话当然可以好好说,可对你,我偏要动手。” 夏初眼看着梁牧泽被抓住,急坏了,冲上去大声质问:“少校同志你做什么?” 丁少校收起得意,敬了礼一本正经道:“夏副司令只是请梁中队去喝杯茶,夏医生不必担心,首长让您先回家,他随后就回去。” 夏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咬了咬唇,回头看向那位来者不善的少校,“我和他一起去。” “我也是奉首长之名,还希望夏医生不要为难我,”说完,他偏首大声道:“带走。” “是。”几个人异口同声答道。把梁牧泽抓得死死的,压着他走向停在旁边的越野车。 夏初急的跺脚,可是干着急却没有任何法子。米谷走上前安慰她说:“夏叔叔肯定不会为难梁牧泽的,放心吧。” 梁牧泽被扔车上,丁少校随后也着钻进来,他瞅了梁牧泽一眼,语重心长的说:“兄弟,你太不给我面子了,演习的时候把我们大队老窝给端了,可是你竟然被坦克旅灭了,你说你被谁灭了不好,偏偏是坦克……” “演习都过去半年了,还惦记?”梁牧泽冷笑。 “你不给我面子!”丁少校扯着嗓子高喊。 “这不都被你抓了,算给了吧。” 丁少校挑眉:“给了,但是不够。” 梁牧泽呲鼻:“德行。” 丁少校是N军区特种大队营长,和梁牧泽认识多年。他们分属不同的军区,演习的时候厮杀过,但私下交情还是很不错的。军人之间就是这样,彼此间的较量不会影响感情,互相之间不会嫉妒只会佩服。但是只要有机会,还是会有仇报仇有冤抱冤。 车子行驶到目的地,梁牧泽刚从车里下来,又被几个人前后夹击的架起来。梁牧泽紧皱起眉,丁少校说:“兄弟,忍着吧,我这也是奉命,不然我也不好过。” 夏初本想跟着梁牧泽乘坐的车子,可是来接她那位中校却不怎么好说话,来来回回只说一句:夫人让你回家。 夏初无奈,只能先把米谷送回去,继而乖乖的回家。可是她心里挂记着梁牧泽,那颗心悬着怎么也放不下来。能这么清楚的掌握他们回来的时间,那肯定清楚这段时间以来她和梁牧泽在G军区的所作所为,却一直不动声色,今天居然派了特种大队的战士来抓人,如果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那可真不好说会怎样!梁牧泽自己也说了,以后谁娶他女儿就得先搭进去半条命。该不会她老爸也是这样想吧?夏初边想边哆嗦,摇着头喃喃自语,“不行不行,他还有任务在身,一定不能出事。” 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冒出来,“如果梁牧泽真的有个好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出任务?那就彻底安全啦!” “不行不行!”夏初瞬间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如果真是这样,梁牧泽一定会恨她一辈子。 车子停在夏初家院子外,兰梓玉听见动静就赶紧出来,看着走进院子的夏初,没好气的说:“让你跟我回来你不肯,这会儿又跑回来休假,什么意思啊你?” “想你了呗,”夏初笑的谄媚,跟着兰梓玉回到客厅,把行李随便一扔,就拉着她问:“我爸呢?” 兰梓玉洞悉女儿所想,“你是想问,梁牧泽吧。” 夏初见状,也不好再继续隐瞒,直言道:“那您说,我爸这次是什么政策?” “不知道,”兰梓玉看着夏初的眼睛惊讶道:“怎么肿这么厉害?哭了?” “没有,”夏初赶紧摇头,用手背蹭蹭眼睛,“没什么。” 兰梓玉叹气,果真是女大不中留,“水给你放好了,去泡泡,起这么早肯定乏了。” “真哒?妈还是你最了解我,你是最好的妈!”夏初搂着兰梓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接着飞奔至二楼,迫不及待的和她的大浴缸久别重逢。 微烫的水温,滴了精油,解去她身上的乏累,也暂时让她忘记了烦忧之事。热气蒸腾下,她小脸粉红,额头出现细密汗珠。实在是太舒服,导致夏初泡着泡着,便歪靠在浴缸沿壁睡着了。 直到水温偏低,夏初打了个喷嚏醒来,捞起旁边的浴巾从水中爬出来。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乏力和疲惫已不见踪影。出了浴室,一股子饭菜的香气直直扑鼻而来,夏初闻着味儿从二楼下来,这种久违的感觉是在是太幸福了,可以泡澡,还不用自己做饭,饭菜既色香味俱全,又健康养生。 兰梓玉问:“怎么样?比G市好不好?” 夏初早已饥肠辘辘,拼命的夹菜,埋头苦吃,听见兰梓玉的话,同意的点头,“歌里不都唱了吗,没妈的孩子是颗草。” “那你是在N市做宝,还是回G市继续当草?” 夏初的动作缓了缓,犹豫的说:“其实,草是个好东西。” 夏初把头埋得低低的,故意不去看兰梓玉的脸色,知道她一定正在用近似于X光的射线扫描她,不敢抬头,怕伤亡惨重。 “我爸不回来吃午饭吗?”夏初扯开话题道。 “你爸什么时候回来吃过午饭?”兰梓玉没好气的反问。 夏初默然,不敢再说话。 兰梓玉看着女儿瘦弱的肩膀,直直的叹气。又瘦了。从小娇生惯养,就算再怎么适应,也不能像家里一样舒舒服服的。她知道,夏初不愿意回来肯定有梁牧泽的原因。她曾经有次很浅显的询问了夏光远,问他如何跨军区人事调动,当然没有提名字,可是仍被夏光远一个冷“哼”给哼了回来。 “妈,您别叹气了,我好吃好穿,身体倍儿棒,每天早上3000米雷打不动,健康着呢!” 兰梓玉诧异:“你什么时候开始跑步了?以前没回放假从学校回来,恨不得连路都不想走,还跑步,蒙谁呢?” 夏初心里一咯噔,差点儿说漏嘴。从没告诉她自己被“借调”,怕她得担心。还好,老妈笨笨的容易骗。 午饭后,夏初坐在客厅看电视,眼睛不时的瞟挂钟,瞟窗外,瞟手机上是否有未接来电。不敢给梁牧泽打电话,怕被发现了再火上浇油,那就更麻烦了。可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到底想怎么样也说一声啊,死也要死的明白才对啊! 实在坐不住的夏初,拨了夏光远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警卫员,说夏光远在开会。 夏初问:“上午过去得那位中校呢?” “不清楚。” 父亲在开会,那就是应该没什么时间理会梁牧泽,可是梁牧泽也没有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难不成,被禁闭了?紧闭不给饭?不让喝水?精神摧残加身体摧残? 夏初又拨了夏光远秘书的电话,结果无人接听。她越来越觉得不安,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梁牧泽说,大队已经有突击组在待命,他来N市送完她要马上赶回去,但是如果一直被扣着回不去,会不会受批评?会不会继续紧闭不给饭不给水?精神摧残加身体摧残…… “不要啊!” “喊什么喊?”午睡刚起的兰梓玉,走出卧室就听见一声哀吼,“难听死了。” 夏初看见兰梓玉,跟看见救世主一样,扔了抱枕麻利从沙发上跳起来扑过去,“妈,妈,你给我爸打电话,这都大半天了,到底是怎么说的啊?梁牧泽真有事儿,要急着回去呢。” “我不打。”兰梓玉眼皮儿一瞟,盘腿坐到沙发上。 “妈,打一个吧,就问问,好不好?嗯嗯?好不好嘛?妈妈……”夏初撒着娇,自己都感觉一阵恶寒。 “多大了还来这套?”但是拗不过夏初一直哼哼唧唧的,兰梓玉只能投降,“好了好了,我试试吧。” 夏初搂紧母亲脖子亲一口,“妈,爱死你了。” 兰梓玉声音冷了几分:“不打就不爱我了?” 夏初点头如捣蒜,连声说:“爱爱爱,最爱你了,真的真的。” 兰梓玉打电话给秘书,停了好久才有人接听,可是那边却说,夏副司令临时有事,已经上了飞机出差走了。 夏初一把抢过电话,也不计较什么形象了,急匆匆的问:“走哪儿?” 秘书说:“这个是军事机密。” 夏初继续问:“那梁牧泽呢?” 秘书说:“梁中队接到任务,已经回G军区了。” 夏初瞬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腿一软瘫坐在沙发边上,电话顺手滑落。兰梓玉吓坏了,赶紧拉住她。她的脸色蜡黄,眼神没有焦距,兰梓玉拍她的脸,叫了半天才有回应。 夏初目光呆滞的看向母亲,努力微笑着说:“妈,他去执行任务了,我说他有事儿你还不相信。” “我信我相信,”兰梓玉猛点头,担忧的问道:“夏初啊,你到底哪儿不舒服你告诉我,别忍着。” 夏初茫然的摇头,又点头,却又摇头,“我没事,就是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有什么事跟妈说说,千万别自己忍着,来站起来,地上凉,夏初。”兰梓玉拉着夏初,说话的声音都夹着哭腔。 “我没事,就是,”夏初抚着胸口,缓缓说:“就是这里有点儿纠疼。妈,他很危险……”说完,头一歪趴进兰梓玉的怀抱,泪水无声的滑落。 他说,曾经12走4,活下来的也全是重伤,甚至有人因为永久性伤不得不转业离开部队。惨烈的牺牲换来了任务的完成,却也是这次出击的开始,三年的蛰伏,只等这一刻。有前车之鉴,又如何让夏初不但心害怕? 兰梓玉心疼的抚着夏初的头发,她知道作为军人的家属是怎样的心情。他们面临的是真枪实弹、随时可能毙命的危险,而她们只能在后方牵挂着、祈祷着,怕没有消息传来,更怕有消息,想知道最近的情况,却害怕会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局面。那是一种濒临绝望的心情,心中拉着一根弦,她们的世界飘摇,随时都可能崩塌。 兰梓玉喊了阿姨泡杯蜂蜜水让夏初喝下,希望能让她安神。 “妈知道你担心,妈陪你去旅游散心好不好?想去哪儿?你博士毕业都没有毕业旅行吧。” 夏初趴在她怀里摇头。 “那……要不去京城?木阿姨一直叨念你呢,说想见你,”说到这儿兰梓玉就来精神了,特骄傲的说:“她们全家都对你特别满意,说想见你,没见过面又不好给你打电话,怕你会有压力。唉,我们夏初长大了,要嫁人了,嫁了人就更不回家了。”说着说着,语气又变的哀怨不已。 夏初吸着重重的鼻音道:“那我不嫁了,人还不一定能回来呢。” 兰梓玉脸色一沉:“说什么呢?快呸呸!” “呸呸呸,我开玩笑的,土地老爷千万别让它生根。”夏初没精神的嘟囔着。 夏初每天数着时针过日子,看着时针走过一格,她就觉得很安慰,毕竟这一小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每晚睡前,总会一遍一遍的复习着他的样子,想着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虽然算起来,他们没多少时间可以相处,在一起的时光却那么平淡而快乐,像是潺潺的溪水,绵长且美丽。只希望,溪水不会干涸……一定不会,要相信他的话,他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 三天后,夏副司令风尘仆仆的出差回来,多日不见夏初,虽然疲惫,可是脸上却又着分外开心的神色。 夏初站在门口迎父亲,挽着他的手臂亲昵的说:“爸,快去澡准备吃饭,今天看我给你露一手。” “好好,吃我闺女做的菜,好!哈哈。”夏光远笑的爽朗。 夏初做了小炒肉,当然不能和自己老妈比手艺,不过自认为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夏光远不多说话,那一盘子几乎全落入他的胃的小炒肉,是夏初最好的明证。 “是不是瘦了?”夏光远看着夏初,皱着眉头问。 夏初说:“没有啊,回来还胖了呢!” 夏光远没好气的说:“那就是以前瘦了,梁牧泽这臭小子,说话不算话,还不好好照顾我女儿……” “咳!”兰梓玉赶紧干咳示意夏光远,奈何这位领导反射弧有点儿长。 夏光远继续说:“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兰梓玉不停使眼色,“咳咳,咳咳!” “我说你老踹我干嘛?”夏光远瞪着眼睛,声音不善的对兰梓玉说。 兰梓玉皱着眉头对他轻轻摇头,又看看夏初。 “我没事。”夏初看出母亲的用意,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容,继续埋头扒米饭。 夏光远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也瞬间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拍脑门,站起来就往卧室走。再出来时,夏光远手里拿着一个白信封,无声无息的坐在了夏初对面,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她眼前。 “什么?”夏初抬起头,眼神慢慢出现了戒备。 夏光远言简意赅:“信。” 夏初放下筷子,坐直身体:“什么信?” “看了就知道了。” 夏初警惕的问:“谁给的?” “梁牧泽。” “我不要。”夏初拒绝,瞥开眼不看他,也不看信封。 夏光远挑眉,威胁:“不要我可扔了?” “随便。”夏初忽然退开椅子站起来,转身出了餐厅,恨不得快点离开似得,“蹬、蹬”跑上楼。 夏光远一头雾水,拿着信封的手还滞留在半空中,茫然的问兰梓玉:“她怎么回事?” 兰梓玉“啪”一声把筷子扔在餐桌上,怒气冲冲,声音中却夹杂着哭腔的说:“你一直都不喜欢牧泽,每每提起都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一样,现在开心了?满意了?还问夏初怎么回事,我看你才是有事儿,把这种东西拿出来还能如此面不改色吗?” 夏光远厉声呵斥道:“你那是什么话?这东西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明知道女儿一直但心着梁牧泽,一直都没有消息,你一回来就数落梁牧泽的不是,还拿出一封信,还是……还是白色信封,你……”兰梓玉说不下去,捂着嘴巴半天不吭声。 夏光远拿着信看了看,忽然拍着桌子站起来,在客厅暴.走,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兰梓玉,你想什么呢?一封信而已,净想些不吉利的!那东西能落我手里吗?你知不知道,只有回不来的时候才能拿到那东西?” 兰梓玉听得愣愣的,难道乌龙了?缓缓神儿试探的问:“这不是?” “当然不是!”夏光远有些气急败坏的喊。 “那你不早说?赶紧去看看夏初,她肯定也多想了。真是的,也不说清楚。”兰梓玉急急忙忙站起来,擦掉眼角的泪水,小跑着出了餐厅上楼。 夏光远也跟着上楼,出气似得把木质地板踩得“铿铿”作响,仍不忘数落:“是你们胡思乱想,好好的想什么不好,什么不吉利惦记什么,夏初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兰梓玉转身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知道什么,我又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到夏初门前,门紧锁着,兰梓玉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却被夏光远一把拉开,低声训斥她,“听什么听?一点儿都不光明磊落。” “你磊落,你来。”兰梓玉让了位置给他,自己闪到一边。 夏光远站在门前,几次举手欲敲门,却总是到最后又放下。 “敲啊领导,”兰梓玉双手环胸,催促道,“不敢啊?” “胡扯!”夏光远低吼着。 夏光远轻轻敲门,没有人应,手劲变得更用力的敲,却还是无人应。 “夏初啊,你在吗?”夏光远小心翼翼试探的问。却被兰梓玉狠狠推一把,能不在吗?问得什么话! 兰梓玉敲敲门道:“初初,你把门打开。” 他们两个人竖着耳朵小心听着,依然听不到任何动静。 不给领导面子,领导的脾气马上就上来,“听见没有?让你开门!” “你起开,”兰梓玉推开夏光远,隔着门喊话道:“初初啊,你爸刚刚没说清楚,那信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兰梓玉询问似得看看夏光远。 夏光远立马心领神会的连忙接话道:“是他走之前留,走得急没时间跟你说,就留了一封信。” 兰梓玉忙附和:“对对对,别胡思乱想啊,初初?” 可是房间里还是没动静,兰梓玉叹气,瞪着夏光远,用口型指责:“都怪你。” 首长无辜:“怪我什么?” “牧泽走时留得信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拿出来也不说清楚,竟让她误会,现在好了,你满意了?” “我满什么意,那是我闺女,我能不心疼自己的闺女吗?你再这么不讲理,当心我关你禁闭,”可是话锋一转,夏光远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隔着门好声好气的说:“初初,怨我怨我,没说清楚,这两天我也忙,把信给忘了,我这不也刚出差回来吗?” 忽然,从房间里传出嚎啕的哭声,把兰梓玉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敲门。还好阿姨听见了动静,拿了一串钥匙过来,把门打开,兰梓玉和夏光远争着挤进去,就看见夏初盘腿坐在床边,哭的撕心裂肺,跟走失的孩子一样。 兰梓玉心疼的眼泪刷刷流着,上前一把抱住夏初。 夏光远站在一旁,虽然心疼,可还是厉声阻止说:“别哭了,他去执行任务,你就坐这哭,这算什么?” “怨你怨你都怨你……”夏初一边哇哇大哭,还一边埋怨自己的老爹。 夏光远被夏初哭喊声乱了心绪,刚刚还是严厉的呵斥马上就转换成了安慰夏初的自责,“怨我怨我,都怨我。” 夏初抹着眼泪,呜咽的说:“我、我们刚、下飞机,你就派人来抓他,下马威,用那、那么足,现在在还怪我不不吉利了?他要是走了,不正合你、意吗?!” 夏光远呵斥道:“胡说八道!” 夏初哪儿听得进去,她现在觉得特别委屈,心里一直担心梁牧泽,生怕他出一点儿状况,她爹可倒好,前一句埋怨梁牧泽如何如何不好,随后就拿出一个白信封,问是什么也不说,她理所当然的想多、想歪了。她那会儿几乎要绝望,觉得天要塌了一样,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心如刀绞一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梁牧泽真的……她也活不下去了。 兰梓玉给夏初擦眼泪,看着女儿哭泣,自己也跟着流眼泪,心疼的轻声安慰,不让她多想,要往好地方想,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兰梓玉说:“你爸缺根筋,别跟他一样。” “谁……”夏光远刚想反驳,兰梓玉一个怒目扔过来,那一句话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兰梓玉说:“待会儿就让你爸打电话,问问情况怎么样,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你也能放心,好不好?” 夏初手指缠在一起,因为刚刚哭的劲儿太大,这会儿气儿还不顺,整个人一抽一抽的抖着。 二喵踮着脚丫,在门口探头看了一会儿,接着高傲优雅的踱到夏光远脚边,软绵绵的叫:“喵喵。” 闻声低头的夏光远,看见二喵眉头紧紧皱着,条件反射一样踢开二喵,“这这从哪儿跑出来的?谁弄的?” “我的。”夏初鼻音很重,声音沙哑,从床上下来抱起二喵,“你要是不喜欢二喵,我和它走就是了。” “谁说我不喜欢?”夏光远瞪着眼睛,不自然的清清嗓子,“我去打电话。” 辽阔的南海海面上,三艘游艇前后不一的静静飘荡在海面上。游艇外不时有身着黑衣带着墨镜身材高大的人来回走着看着,他们都戴着耳机,表情生硬冰冷,却机敏无比,时时刻刻注意着风吹草动。 几架飞机从东方而来,在游艇上方盘旋。直升机压低位置,拉近飞机与游艇之间的距离,舱门打开,被风吹乱了发型和西服的外国人,眯着眼睛,在黑衣人的帮助下成功登上了游艇。 甲板上早已有多人迎风等候,来人和他们纷纷拥抱寒暄,继而陆续进入船舱。 中间大型游艇的船舱中,一席人西装革履,虽然没有拔剑张弩,表面上维持着平和,私下却暗潮涌动。角落里坐着一人,剪裁得当的银灰色西装裹出挺拔的身躯,微微低着头,额前刘海遮住眼,没有人能看清他此时是怎样的表情。他从上船开始,就几乎没有说过话。 裴俞无声站起来,一手插进口袋,经过外国人身边的时候,特意对他笑了笑,外国人友好的回以微笑。 “你去哪儿?”忽然有人喊住他,口气听起来非常不善。 裴俞侧身,声音淡淡道:“透气。” 于老二看着裴俞走出船舱,面目有些狰狞的大声喊着,生怕裴俞听不见一样,“你们看他什么态度?这是没当老大呢,如果做了老大,你们和我还有活路吗?” “现在说谁做老大,还不是时候吧?”他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轻吹着茶叶末子,“老大只是躺在病床上,可还没有离世,老二,你不要太嚣张。” 于老二冷哼:“别搬老大出来吓我,你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于老二,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赵老三和于老二两人不对盘不是一天两天了,而近期老大卧床,他们更是誓死要争个鱼死网破。赵老三听了于老二的话,“砰”的摔了杯子,激动的站起来。他的人迅速移动到他身后,手无声的伸入口袋。 于老二也生气的拍着桌子站起来:“说就说!有胆子你就给我听好了。” 其他人看着他们拔剑相向的样子,都各喝各得茶,一副等看好戏的样子,完全没有拉架的想法,在他们看来,死一个少一个,世界更和平。 在场唯一的老外,听着身后的翻译逐字翻译,美滋滋的品着中国的高山贡茶,对于他们大动肝火的场面完全不在意,反正他要的是继续合作,谁做老大和他无关。 “干什么?”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中气十足的拍桌子,恼怒的瞪着挑事的两人,“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都忘了我们为什么要来这艘游艇了?外面风声那么紧,还有心情争这个?再说,还有Carl先生在场,丢不丢人?都给我坐下。” 气焰很重的两个人,虽然是恶目相向,可仍是有所忌惮的坐下,不再说什么。 老者笑容可掬的对所谓的Carl先生说:“实在不好意思Carl先生,让您看笑话了,请不要介意。” 被唤作Carl的男子微笑着,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老者忙不迭点头:“OKOK。” 裴俞迎风站在游艇边缘,看着湛蓝的海面不时翻滚着小波澜,默默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烟圈,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蓝天碧水相接的那种纯净,心中烦乱,这种日子,他实在是厌烦透了。 裴俞轻轻抬手,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黑衣人走近,恭恭敬敬的对他鞠躬,“裴先生。” 裴俞吩咐说:“烟没了,你进去帮我再拿一包。” “是。” 看着黑衣人离开,裴俞先是四处看看,确定另两艘游艇没有在同一条平行线上,没有保镖关注着,他脸上温和的表情马上收起来,眼神凛冽的看着水面,将手中的烟盒弹向海面,随即向同一方向扔出火机,火机和烟盒在海面上相遇并发生了轻微的爆炸,不等看清楚,就被一个浪花打入海中。然而在平静的海面下,火焰拖着长尾沉入海底,留下一道明亮的光。 裴俞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光彩,嘴角微微挑起。看来,这次是真的要结束了吧?这么多年无天天日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裴先生,烟。” “谢谢。”裴俞笑笑,点了一根烟。此时和几分钟前,又是另一番心情。 章节目录 第七章为伊人,输又何妨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春节一天天临近,G市地处偏南,过节的年味不似北方那么浓重,大家的穿着也不像北方那么臃肿,所以更显不出过年的气氛。 夏初的医院没有放假,过年7天可以轮着调休,夏初只能在初5到初7休息三天。很早之前她就开始盘算着利用这三天时间回一趟N市,看望父母。梁牧泽是软磨硬泡的哄她去特种大队,诱骗说大队食堂的饺子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还说天气预报说过年那几天山上会下雪。G市会下雪吗?一听就是骗人的,骗小孩儿还靠谱。 后来,兰梓玉给夏初打电话说,因为夏光远过年那几天要慰问部队和军属,家里只留她一个人过节,所以决定来投奔夏初,陪夏初过年。 夏初当然一百个乐意,可是正赶上春运,兰梓玉决定太晚,已经没有飞往G市的机票。不过幸好有飞G军区的军用飞机,正好可以把她送回来。 大年27,夏初到军事飞机场接兰梓玉,看见老妈身影那一刻,夏初的眼泪喷涌而出,飞跑着冲过去,像个小孩子一样扑在兰梓玉怀里哭的稀里哗啦。兰梓玉思女心切,抱着夏初也是哭的不能自抑,母女两人在军人扎堆的地方,完全不顾旁人的眼神狠狠大哭一番。 兰梓玉一直不喜欢小动物,夏初本来还担心老妈和二喵如何和平共处。没想到,半年不见的兰梓玉竟然如此开明,看见二喵没有嫌弃的表情,也没有提着二喵扔出去。如春风一般和煦的笑着说:“这猫长得,嗯,跟别的猫一样。” 夏初汗,不喜欢直说吧,又不是没有思想准备。 兰梓玉一来,家里马上有了年味儿。蛋卷、酒酿圆子、咸水鸭、凤尾鱼,每天做一大桌子菜等着夏初回家,夏初总是一副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东西的样子,盘盘见底,跟从贫民窟爬回来的孩子一样,兰梓玉每每看着她这个样子总是高兴却又心疼。 大年29,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医院在这天没有给夏初排夜班。夏初开心极了,她还真是担心把母亲一个人撇在宽敞的房子里过新年。 夏初早早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昂首挺胸,在一路注目礼之下走出办公室。地铁上接了电话,兰梓玉说家里的小葱没了,做什么的不入味道,于是她出了地铁又拐了一趟附近的大超市。从超市出来,夏初一抬头就看见了穿着驼色风衣玉树临风站在门口的裴俞,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笑吟吟的看着她。 夏初没想到遇见裴俞,以他的神色来看,不像是偶遇,而是专程在等她。看着他温柔的笑容,夏初深呼一口气,轻轻的白雾朦胧了眼前裴俞,迈开步子朝他走近,“好久不见。” 裴俞浅笑:“是啊夏初,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记了。” 夏初笑着说:“怎么会?” 裴俞看着夏初手里的购物袋,说道:“买了东西?我送你回家。” 夏初不着痕迹的躲开他想帮忙的手,“不用了,很近,我自己回去。” 裴俞收回停滞在半空的手,“听说阿姨来了是吗?我准备了一些年货,正准备给你送过去。” 夏初抬起头看他,认认真真的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抓住一些什么,想隔着那层儒雅绅士的神情看清他的真面目。忽然,夏初笑了,“裴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家什么都不缺。” 裴俞的笑容无懈可击,依旧不动神色的笑着。 “难怪这些日子总觉得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一直以来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可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夏初笑着,吐字如珠玉落盘,声音清脆且缓缓的继续说:“裴先生,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是军人,这么多年的军事课程不是白上的,虽然我没有反侦察能力,可是一双眼睛和军人的警觉还是有的。” 裴俞的收回笑容,“夏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 夏初不管不顾的打断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跟踪’都是不对的,我可以报警的你知道吗?当初你帮我解围,后来又接受了米谷的采访,我一直很感激你,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但是我不希望这种事情继续发生,”夏初顿了顿,“再见,裴先生。” 夏初加快回家的脚步,迎着风长长缓了一口气。 裴愈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掩埋在人群中,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神中夹杂着浓浓的失落与心伤。 马路对面,那辆曾在医院外出现的黑色轿跑再次出现,这次更是毫不避讳,明目张胆的降下车窗,车里的人带着墨镜。隔着车水马龙,裴愈还是看清了那人比了一个“枪”的手势,嘴巴张成枪声的口型“砰”。 裴俞紧咬着牙关,握成拳头的手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俯身钻进车子,目光仍然盯着窗外,手指不断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另外找人偷偷跟着,最好让老二发现是老三的人。” “是。” “让他们斗,最好两败俱伤!”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想让他消失,不停的寻找着他的软肋,想把他一网打尽。软肋,他承认,夏初是他的软肋,而他也不能把她推上风头浪尖! 他以为上帝眷顾他,给了他第二次机会,然而最终不过是逗弄他。想想也是啊,是他葬送了一切,哪里还会有重来的机会?裴俞闭上眼睛苦笑。一切都不可能重来。 回家的路上,夏初一直在想为什么裴俞要跟踪自己,如果单纯只是对她有意思,有必要这样做吗?还是他想通过跟踪她,了解更多她身边的事情。 满腹心事的夏初回到家,耽误了兰梓玉做饭,自然要被数落一通。连衣服都没换,夏初就抱着二喵曲蜷在沙发上,和二喵大眼对小眼。 “你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吗?”夏初问。 “喵喵~” “你如果看的出来,我就送你去看梁牧泽。” “喵呜。”二喵挥了挥小爪子,夏初还以为它色心又犯了,正准备给它严厉的警告,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夏初呲牙咧嘴的捂着后脑勺:“哎呦!妈,你打我头干什么?” “你怎么没羞没臊的?”兰梓玉瞪了她一眼。 “那还不是因为你,非让我住这儿。要不也不会有这些事情了。”她没有瞒着自己老妈,见面第一天就把一切坦白从宽。 “别把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揽,我给你找房子是怕你受委屈,你和梁牧泽是怎么发展起来我一点儿不知道,还害的我写检查。”兰梓玉拿眼睛狠狠剜夏初。 夏初知趣的不再说什么,祸从口出,说多总是错。 兰梓玉转身回厨房,嘴里嘱咐道:“赶紧换衣服,洗手准备吃饭,给你爸打电话,提醒他别忘吃降压药,别睡太晚了。” 夏初翻身趴在沙发上,伸手扒拉着矮几上的座机,拨了一串号码出去。电话通了之后,夏初照着兰梓玉吩咐的那些一一交代嘱咐,末了,她请教:“领导还有什么指示吗?” 领导说:“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夏初越过沙发背看看在厨房忙碌的慈母身影,万分不舍的商量道:“不如……别让我妈走了。” “你敢!” 夏光远的声音立马高了两个八度,差点儿要把夏初的耳膜震破。夏初赶紧安抚道:“我就这么随便一说,您也随便听听就行了,千万别放心上。” “嗯,那先挂了吧,我这边还有事。还有,那个,让你妈早点儿回来。” 兰梓玉端着做好的菜出了厨房,看见夏初还在沙发上躺着,“换衣服过来帮忙。” “哦。”夏初从沙发上滑下来,哼着曲儿往卧室走。 “你爸说什么了?” 夏初依偎在门板上,痞痞的说:“让你早点儿回去,夏司令没了你就生活不能自理,想你想的紧呢。” 兰梓玉嗔了她一眼,夏初眯着眼睛假笑一下关上房门。 和往年一样,只有夏初和兰梓玉两个人过除夕,哦不,今年比往年多了一只猫。夏初特赦二喵,给它的小盘子中放了不少好东西,可是二喵完全不领情,一跃跳上了餐桌,盘坐在一边盯着满桌的饭菜和肉肉,不停的用舌头舔着嘴巴,用极其可怜又带着诱惑的小眼神看看夏初,又看看饭菜。喵喵的叫着。 “你看你把猫惯成什么样了?等以后你有了孩子,还指不定成什么模样呢。” 夏初瞥了一眼二喵,夹了一棵青菜杵到它面前,结果二喵白了她一眼跳下桌子。 “这猫笨着呢,这招百试不厌。”夏初得意洋洋的说。 南方过年,不像北方那样欢天喜地放鞭炮,更何况现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过年也越来越没有年味儿。夏初总能记得小时候,和院子的孩子们放炮竹,在新衣服上烧出好多洞洞也毫不在意,压岁钱能把小猪存钱罐塞得满满当当。如今,那些往事只能是一段如此让人难忘的回忆。 特种大队有一个传统,领导们会在除夕夜里轮流站岗,让战士们好好休息。这个传统自特种大队成立以来一直延续至今,被多个部队纷纷效仿。 大年初一早上,刚下岗的梁牧泽回办公室的途中从大队长门前经过,门虚掩着,梁牧泽不经意的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一句话传进他耳朵。 “这个事情有点儿麻烦,这样下去夏初会不会有危险?” 梁牧泽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他听见了夏初的名字,绝对不会听错。夏初,危险?不容再有什么顾虑,一把将虚掩的大门推开。 办公室里除了董志刚,还有另一位穿着警服的男人,看警衔是一级警督,刚刚那句话应该就是他说的。 董志刚惊讶的看着脸色不是很好的梁牧泽,愣了一会儿,才介绍说:“这位是市局的陈主任,这是我们的中队长,梁牧泽。” 赵主任笑了笑,伸出右手说:“久仰,梁中队。” 梁牧泽探究的看着眼前的人,握住他伸过来的右手,“你好赵主任。” “大队长,我就先不打扰了,咱们时刻保持联系。”赵主任看起来四十多岁,温文尔雅。和董大队长站在一起,整个一黑白配。 董志刚连连点头:“行行,老赵,保持联系,我送送你。” 赵主任很会察言观色,赶紧阻拦说说:“不用不用,你们聊,我先回去。再见梁中队长。” “慢走啊赵主任。”董志刚送赵主任到门口,看着人已经走远才回来。 年前的一次提拔中,梁牧泽已经正式晋升为中校,仍留在特种大队,升职为中队长。29岁的年轻中校。 董志刚和梁牧泽把赵主任送出门,梁牧泽就直奔主题,“他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董志刚走回到办公桌前,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衡量什么。他点了一支烟,“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被你听见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有人跟踪夏初。” 梁牧泽一拳捶在办工桌上,木质的办公桌承受不住压力一般“吱呀”了一声。他的眼里闪着分明的怒火,声音冰冷的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看你看,为什么不告诉你?一点儿都不冷静,我怎么说?”董志刚提高嗓门,指头恨不得戳到梁牧泽的脑门上。 梁牧泽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狠狠吐出两个字,似是要将某个人碎尸万段一样,“裴俞!” “你先消消气,已经派了人时刻保护夏初的安全,你放心……” “你让我怎么放心?”梁牧泽咆哮的喊着,声音恨不得传遍整个楼层。 董志刚狰狞着脸,掐着腰,用更高的分贝喊道:“吼什么吼?你以为我不担心吗?不能打草惊蛇,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梁牧泽不接话,粗重的喘气声在盘旋在空气中。现在连完全不知情的夏初也被牵扯进来,他真是,恨不得把裴俞扯成碎片。 董志刚知道梁牧泽此时心情极其不好,安抚他说。“你先消消气,回去休息一会儿。” 梁牧泽平静一会儿,沉着声音说:“夏初不能在G市待下去了。” “那怎么办?送回N市?夏副司令哪儿怎么交代?” “能瞒就瞒,不行就实话实说,反正不能让夏初继续住下去,”说完看向董大队长,“我要休假。” 董志刚二话不说,当即就抓着桌子上的水杯就对着梁牧泽扔了过去,水杯擦着他的迷彩过去,“砰”的一声在地上碎开。 “胡闹!现在什么时候?过年战备!休假?敢再说一遍让老子听听?”董志刚生气的在办公室来回走动,又指着梁牧泽说:“一天也不行。我知道你担心夏初,但是你能不能冷静的想想?你平时那股子冷静劲儿哪儿去了?” 梁牧泽不反驳,也不接话,闷着头不吭声。 “这样吧,”董志刚松口说:“等正月过去,给你两天假把夏初送回去,这一个月……唉……”他也担心夏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有人跟着暗中保护,但是不知道对方用意如何,万一不善…… “不如,”梁牧泽看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空,似是征求意见的说:“把夏初借调来特种大队,这是最安全的方法。” 董大队长听了梁牧泽的话,刚刚缓下去的脸色有狰狞起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出言反驳,倒是意外的点头称赞是个好方法,“过两天我就去和他们院长说,把夏初借调过来。” 梁牧泽的神色终于有所缓解,眼角飘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董志刚在办公桌后坐下,双臂抱胸,下巴看着梁牧泽宣布:“空降师早就说,要从我们这借调人过去交流一下,提名点姓了,只是我一直压着不想放人……” 梁牧泽的脸瞬时黑了几分,他就知道,天下没有这般好事! “你回去交接一下准备准备,过了初七就去空降师。就算有什么紧急任务也来得及赶回来,反正两个师部离得也不远。” “老董,做人要善良。”梁牧泽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 “我善良,这是为你着想,免得你被夏副司令扔到山崖下面,好好想想吧,我不会害你的。”董志刚走到梁牧泽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认真的点点头,“我要去G市一趟,你去吗?” “不去。” “拉到!”接着又故意的说:“夏初的母亲来了,老领导的夫人,过年了我得去看看,警卫员?备车。哎不行,还没吃饭呢,先去吃碗饺子。”说完,瞟了梁牧泽一眼,哼着京剧,在梁牧泽面前晃了一圈儿才走出门。 梁牧泽一脚踹办公桌上,桌子被踹出一截距离。 “别踹我屋里的东西,不然从你工资里扣啊。”已经走远的董大队长还不忘嘱咐一声。 挂着G特牌照的帕杰罗被小区的保安拦下,车窗降下,保安看见了副驾驶的梁牧泽马上升起挡杆。 董志刚看着窗外的花园建筑,对房价他实在没什么概念,但是他可以肯定,这小区房子肯定不便宜!踢了踢副驾驶的椅背,“你小子动作够麻利啊,已经打入内部了,保安都认得你了。” 梁牧泽没有说话,车子在他的指挥下停在了大厦下面。大厦的管理员透过玻璃门看见了梁牧泽,笑盈盈的把大门打开,董志刚皱起眉头。 站在自家的大门前,梁牧泽摩挲着兜里的钥匙,最后还是选择摁门铃。 开门的是兰梓玉,看见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眉宇间英气十足,身材高大,恭恭敬敬的对她说:“阿姨好。” “牧泽?”兰梓玉有些惊喜,咧着嘴巴开心的笑,眼角出现几丝浅浅的鱼尾纹。 被梁牧泽挡住的董志刚眉头皱的更深了。琢磨着梁牧泽不仅打入内部,还把未来丈母娘拉回了自己阵营,目前这状况已经是2比1完胜夏副司令啊! “这是我们大队长。”梁牧泽让开一步,介绍说。 董志刚立正敬礼,“嫂子,我是董志刚,夏副司令是我以前的老领导。” “哦小董啊,快进来快进来。”兰梓玉眉开眼笑的迎着两个人进门。跟在最后面的司机搬了一些礼品放在客厅,敬个礼离开。 梁牧泽进了屋就四处看,董志刚“啪”一巴掌拍他脑袋上,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对忙着泡茶的兰梓玉说:“嫂子您别客气,白开水就行。” 兰梓玉说:“那不行,回头老夏知道我没有好好招待他的老战友,肯定批评我。” 兰梓玉泡茶的手法比夏初更娴熟,味道纯正。梁牧泽品着这杯味道更胜一筹的龙井茶,茶香驻留在唇齿间,却不似夏初泡的那样让他欲罢不能。 “夏初不在家?”董志刚问道。 “她今天值班,一大早就去医院了,唉。”兰梓玉叹气,她来了这么多天,夏初每天都上班,根本没时间陪她。 “医院的工作是很辛苦。” 兰梓玉点头,而后看这梁牧泽说:“前几天刚和你妈妈通过电话,还说起你来着。” 董志刚端着紫砂杯子的手顿住了,疑惑的盯着梁牧泽,又看看兰梓玉。 “她说,等正月过去,就来看看。”兰梓玉看着梁牧泽那股子沉稳劲儿,越看越喜欢。 董志刚越琢磨越觉得,这事有点儿不对劲。怎么这双方家长还认识?既然认识老连长为什么还这么反对? 兰梓玉看着董志刚一副茫然不明的样子,笑着解释说:“牧泽的母亲和我是朋友,认识很多年了。” 董志刚一副了然的样子点着头笑,微微转头狠狠瞥了梁牧泽一眼。 “夏初来G市的时候,无依无靠,牧泽就把这房子借给夏初住,”说着,她看向梁牧泽,“牧泽,多谢你这半年对夏初的照顾。” “噗。”董志刚一口茶全喷了出来,直直对着梁牧泽的脸。 梁牧泽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一言不发,看不出喜怒的脸上挂着水珠。 “嫂子,你说啥?” 兰梓玉有些犯愣的看着两个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说错啊?“我说,谢谢牧泽照顾夏初……怎么了?” “嫂子的意思是,夏初住的房子是梁牧泽的?”两个人住一起?住一起?同居!难怪老连长那么生气,换成是我,生扒了他的皮!绝不轻饶! “阿姨,我去洗把脸。”梁牧泽瞪着董志刚,冷着声音说。 这之后的气氛就有些尴尬,董志刚不理梁牧泽,梁牧泽也不待见董志刚。他们只留了20分钟左右就离开了。一路上,谁也没搭理谁,车里的温度能降到冰点,司机一路战战兢兢的开着车,大气都不敢传一下,生怕惹祸上身。 终于到了夏初休息,三天时间,她带着兰梓玉在G市和周边的景区转了转,拍拍照、尝尝小吃,三天时间如流水一般“哗哗”流过。盼着放假的日子是多么难熬,而美好的假期时光总是飞逝。 转眼间,兰梓玉要走了,夏初不敢哭,怕老妈担心,笑嘻嘻的楼着她的肩膀开玩笑说:“如果不是因为领导同志离不开你,我就不让你走了。” “G市就那么好吗?苦也吃了,罪也受了,该体验的都体验了,该回家去了吧?”兰梓玉抹着眼泪说。 夏初安慰母亲道:“你别这样妈,才半年而已,善始善终,最起码够一年才能走啊。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兰梓玉叹气,不再说什么,接过行李上了飞机。 飞机刚开始滑行,夏初再也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她伫立在机场旁,直到视线中再无飞机踪影,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分别的时候总是有太多不舍得,总是会很难过很难过。 节后七天假期过去,夏初回到医院,第一件事儿就是被主任喊到办公室。 夏初惊讶:“借调?调哪儿?” 主任说:“特种大队。” 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借调?而且提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啊!会不会是梁牧泽的主意?可也不可能啊,他没这么大的本事把她从军区医院借调到特种大队…… 夏初说:“主任,我能问,为什么要借调吗?” “小夏啊,”主任叹气说:“你要知道,这特种大队是军区直属,特种就是特殊、特权,他们要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提名点姓的让你去,这是军令。那里的条件虽然比不上咱们医院,但是军人就要服从组织安排。更何况,你的男朋友不是也在特种大队吗?平时分多聚少,这是多好的相处机会啊。” “那要多久?” “不清楚,要看他们那边怎么说。” 夏初垂着肩膀走回办公室,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到底为什么要借调呢?从没听说过特种大队借调医生,而且那么多医生为什么偏偏借她? “说是组织安排,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主意呢,人家有权有势,男朋友是特种军人呢,这么着急见面,直接结婚不算了?丢人。” “你声音小点儿,万一被她听见了。” “听见怎么了,就是让她听的,有什么呀?切,我就说了,她能怎么样?” 夏初翻翻眼皮儿,推门进去,办公室里瞬间无声了。夏初走回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东西。王欣瞟她一眼,又瞟一眼,接二连三没完没了。 “有事儿吗?”夏初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王欣说。 王欣摇头,眼看向别处,“没有。” 夏初不想和她计较,继续收拾东西。领导说,今天就要去报道,大队有车来接,她的行李还没有整理,还要回家收拾行李,还要带着二喵,带着猫粮、茶叶、书、电脑,好多东西,还要给米谷通报一声,免得她回家吃饭却吃到闭门羹。夏初想想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就好烦躁,生活一下子全乱了。 把桌子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干净,夏初脱了白大褂穿上军装,走到门口还是觉得有点儿憋屈,又拐回来走到王欣身边,似笑非笑的说:“羡慕我呢你就明说,我不会介意,嫉妒也可以明说,我也不会在意。但是你背后说坏话,我会很介意。既然你这么不服气,去找领导说啊,换成你就行了。”接着,夏初又故作吃惊的继续说:“哎呀,好像不行呢,你没有男朋友在特种大队,也没什么权利和势力,估计应该不可以吧?” 王欣气鼓鼓的瞪着夏初,却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夏初终于觉得神清气爽,欢欢喜喜的离开医院。 特种大队在大门上拉了红布条,上书着“欢迎夏医生莅临指导”。夏初看着这几个字哭笑不得,她算什么莅临指导,还不是他们大队领导一句话,她就麻利儿背着背囊一秒都不敢耽误的跑过来,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车子直接把夏初送到医疗室,门口站了很多人,夏初直接看傻了。不至于吧,拉个红布条意思意思就行了,还真来这么多人列队欢迎啊? 夏初从车里下来,赶紧整理身上的军装,带上帽子,立正敬礼,“领导……这……” 董志刚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赶紧安慰说:“别在意啊,也别紧张,他们都是来凑热闹的,我说来接你,这些人脚底抹了油一样都跟了过来,这荒山里的部队啊,就爱看热闹,都想过来瞅瞅姓梁那小子的小对象。” 夏初把头埋得低低的,小声说:“上次体检不都见了吗?” “没说吗,就爱凑热闹。哈哈。”董志刚不管夏初会不会不好意思,扯着嗓门喊道。 “小夏,别不好意思,如果这梁牧泽以后欺负你,咱大队绝对不饶他。”一个上校,脸很黑,嗓门很大。 接着大家七言八语的说着,个个都说要做夏初的娘家人。梁牧泽站在最后面,夏初在车上就看见他,一脸的不高兴,现在是脸色更臭。自己来了他就这么不高兴吗?装的高兴一点儿也不行吗?又不是为你来的,摆什么臭脸? 李政委看着夏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赶紧制止凑热闹的大家:“行了行了,到时见回去开会,小夏啊,这是军医小薛,这段时间你就跟着他吧,你们应该认识了吧?” 夏初微笑着点点头。偷瞄了一眼梁牧泽,仍然臭着一张脸,眼睛牢牢的盯着她。领导和其他军医都走了,原地只留下三个人。薛军医看看左右形势,一声不吭转身走向医务楼。 董志刚已经走开很远,一回头看见梁牧泽还站在原地不动,张嘴就要喊,却一把被李政委拦住,“人都快走了,你就让他放放风吧,他这两天脸臭的跟茅坑一样,看谁都是仇人,搞的整个大队人心惶惶的。” 董志刚说:“老李,你是了解我的,我可没有棒打鸳鸯,我是为他好。” 李政委瞟了他一眼说:“你是欺软怕硬吧?” 董志刚听了立马炸毛,恨不得吼破嗓子,“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老子行得正站得直!”眼瞪得跟牛似的,眼珠子恨不得破眶而出。 李政委赶紧拉住他继续往前走,并好声好气的安慰:“好了好了,快走吧,要开会呢。” 看着人都走远了,夏初走到梁牧泽面前,“你怎么了?” “没事。”声音干脆,气息不稳,不是生气就是恼火。 “不是我自愿来的,我也是今天到了医院才知道要借调过来,谁知道你们大队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夏初皱着眉头,声音有浓浓的不高兴。 梁牧泽说:“他神志不清。” 夏初:“……” 梁牧泽长出一口气,对着医务楼的大门喊:“夏初借我用一会儿!” “随梁中队便。”薛军医的声音传出来,可是没一会儿又赶紧跑出来说,讨好的笑着说:“别让大队长看见,不然我这不好交差。” 梁牧泽拉着夏初绕过医疗室,医疗室是大队最偏西的地方,后面是一片林子,空空的还未开发,是个约会的好地方。但是这大队上,貌似也没什么人会在这里约会。 踩着干枯的树叶,脚下发出吱呀的声音,林子里除了这个没别的声音。梁牧泽忽然转身,没注意的夏初一脑袋撞到他的下巴,特别实在。 夏初揉着脑门,看着他冷若冰霜的模样,觉得特别委屈,“你到底怎么了?我没惹你吧?” 梁牧泽神色缓和了一下,拉开她捂着头的手 并紧紧握住,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轻轻揉着,温柔至极,微不可闻的轻叹,“待会儿我就要走。” “走?”夏初吃惊,“走哪儿?” 梁牧泽说:“空降师,老董把你借调来,把我借调走。” 夏初不解:“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了,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不过这大队不是你们医院,没人敢欺负你。给你分了一套房子,等会儿有人领你过去,里面的家具都是现成的,这你不用担心。空降师离大队不远,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能回来。”他一面交代着,手劲儿更大的拉着她的手。 “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戏啊?”夏初茫然,无缘无故把她调来,她不明白自己一个心外科医生,来特种大队有什么用?跟交换一样,她来了,把梁牧泽换走了,这明显不想让他们俩在一起嘛,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还要把她借调来?难道……夏初咬了咬唇试探着问:“是裴俞吗?” 梁牧泽的手指撩起夏初耳侧的碎发,“总之,你在这里待着,我就放心了。” 夏初思来想去的琢磨梁牧泽的意思,总觉得有什么事情隔了一层纱,模模糊糊,让她揣摩不透。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那么或许真的和裴俞有关?夏初想起几天前与裴俞的“偶遇”,于是挑了挑眉继续问:“你不要告诉我,特种大队这样大张旗鼓的把我从军区医院借调过来,是因为梁中队你吃醋了。” 梁牧泽抿唇不置可否,垂着头看着她,拉近与她的距离。 夏初防备的往后撤了撤身子,双手推着她的胸膛,可是他的手揽住她的腰,她根本无处可躲,只得提醒:“别,这现在也是我的地盘了,我怕丢人。” 梁牧泽压低了声音问:“跟我在一起丢人,嗯?” “你不是要走吗?我送你,走吧走吧。”夏初才不愿意在特种大队这个到处按着监控摄像头的地方和他卿卿我我,万一被拍到,真的没脸见人了。 梁牧泽站好,微微侧着头往右上方看。夏初心里一沉,转向他目光所在的方向,眨着眼睛找了半天,也不明白他到底在看什么。 “看什么?” 梁牧泽挑起一边嘴角,看着树杈,“信不信,老董正看着咱俩。” “什么?”夏初震惊了,这里果然有摄像头吗?这可怎么办?她努力想挣脱他的钳制,可是他的手牢牢握住她的腰,不松分毫,脸上的神情有得意,也有炫耀,似是在对那枚隐藏很好的针孔摄像头说:随你怎么折腾,我们就是不分开,死也不分开,看你能怎么样。 监控室里,董志刚快要气炸了,旁边一个小战士实在憋不住“噗哧”笑了一声,声音已经压得很低,可还是被董志刚听见了。 “越野10公里,准备。” “是。”小战士哭丧着脸,跑步出门。 梁牧泽当天午后便启程前往100公里之外的空降师,虽然自始至终,梁牧泽都没有向夏初解释为什么会把她借调过来,但是凭借大学侦查课学到的一些皮毛,夏初总觉得这件事和裴俞有关。她来G市这大半年,生活圈子里就是同事、米谷和梁牧泽,除了他们之外,就是裴俞。夏初与裴俞的接触虽然不多,但是能感觉出来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竟然能安排人跟踪自己,而现在自己又无缘无故的被借调,夏初隐隐觉得这两件事情之间有关系。可是梁牧泽始终不肯透露分毫。 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夏初决定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既来之则安之,留在特种大队做一名安安静静的野战医生。 特种大队每天早上都有出操,在山间小路上越野10公里,夏初觉得做为大队的一份子,应该要出早操。到大队的第二天,她早早的起床准备。可是跑了两步她就后悔了。毕业这半年,每天在医院一坐一整天,不训练,连运动都很少,跑步对她来说已经成为大的负担。但是已经放出话要参加的,她绝对不能临阵脱逃。 他们的步子又大速度又快,夏初跟不上他们的步伐,落在队伍的最后,很快就气喘吁吁、小脸通红。还好,整理队伍的时候,田勇把她的背囊拿走,让她无负重。大队看在她是女生的份上,缩减了她的出操距离,只有3公里。可是就这3公里,也足够让夏初为难了。她真后悔为什么要逞一时口舌之快,现在后悔都没处说。 特种大队的医疗队只有5个人,每人身兼数职,没有护士。大队的生活很单调,病人无非是因为头痛脑热,严重一点儿就是训练受伤。不过特种兵都有钢铁一般的意识,不到不能忍受是不会看医生的,他们很少生病,生病了也很少看医生。所以,夏初的工作很清闲。 这里不像医院那样勾心斗角,战友们之间的相处很单纯,很简单所以很快乐。不会有人跑到她身边说另一个人的坏话,更不用担心有人会给她小鞋穿。这样的生活,让夏初过的很舒心,如果不是因为特种大队除了她没有别的女人,她真的会考虑留下来。 夏初看着梁牧泽每日生活训练的地方,走过每一寸土地都会幻想他曾经在这里训练流汗的样子。是冷冰冰的还是风风火火?看着训练场上摔爬滚打、迷彩已经被染满泥水的战士们,会想他当年是不是也这样?靶场上震耳的枪声,会让她记起那个燥热的午后,他神准的枪法给她带来的震撼。关于梁牧泽的一点一滴,都在夏初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夏初不再执着于寻找自己为什么会被借调的原因,他们不方便告诉她,那她也不再琢磨。反正真相早晚会露出水面的。 夏初望着窗外缓缓西下的落日,轻轻叹气。他已经走了一周,电话很少,几乎没有。怕影响到他的工作,白天不敢打电话,到了晚上又怕影响他休息。就这样拖着,等着。 薛军医背着药箱进来,看见的就是一副“相思落日图”,打趣道:“目光呆滞,眼神落寞,皮肤有暗沉,”薛军医坐在夏初旁边,打量着她的脸,又伸手放在她的鼻下测测她的鼻息,“鼻息不稳,心跳加速,此乃思夫之照也。” “说什么呢你!”夏初恼羞成怒,气鼓鼓的瞪他。 薛军医无辜,摊手说:“我实话实说而已。” 夏初站起来,把一打病例扔他身上,“我看你才犯相思病呢,照片放在药箱里,恨不得一天看30回,哪儿有那么多病患?” 薛军医的脸色“唰”就变了,吞吞口水,被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初有些小得意,脱了白大褂挂在衣架上,“吃饭去喽。” “今晚有甲鱼,记得多补补!”夏初已经出了办公室,又听见薛军医怪腔怪调的喊了一句。 夏初又走回来,站在门口冲他眨眨眼睛:“你可要多补补哦,对你有好处哦,强身健体哦。”她挥手再见,留下薛军医瞠目结舌,彻底被秒杀。 吃过晚饭,夏初出了侧门回家。大队给她分的房子与梁牧泽的家离得不远,两栋小楼正对面。夏初站在楼下张望了一会儿,没有意外和惊喜,转身上楼。 二喵被饿的上窜下跳,抓耳挠腮,恨不得要把家里闹翻天。夏初看着心疼的不得了,把猫粮给它备上,还切了火腿给它,看着它认真吃饭的样子,征求意见道:“二喵啊,出去溜溜吧?” 二喵一门心思在它的晚餐上,根本没工夫理她。 夏初叹气,抚着它的毛,“可怜的孩子啊,你怎么吃这么多?中午不是让你吃肉了吗?” 直到把整个盘子舔的一干二净,二喵才缓缓抬头,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巴看着夏初。 夏初皱眉,“没吃饱?” “喵喵。”二喵特温柔的叫唤,喊的夏初心软。“你别是怀孕了吧,吃这么多……不对啊,你才几个月而已。” “喵呜。” “好了好了,等着。”夏初受不了二喵那种无辜渴望的眼神,看她一眼就能让她各种心软心疼。 后来,二喵的确吃多了。夏初看着它吃饱喝足的模样,担心它消化不良,硬把它拉出来遛弯儿。 对于这个院子,二喵新奇的不得了,到处乱跑,但是大方向不会偏离夏初。但凡看见夏初走远,它绝对麻利儿的跟过去,生怕不要它一样。 散步的时候,碰见不少人,全是来探亲的军属。都听说夏初是梁中队的女朋友,又知道她是军医,所以对夏初都很热情。纷纷给夏初送特产,夸她长得漂亮,夸她的猫很可爱。被夏初抱在怀里的二喵,仿佛能听懂夸赞一样,得意的仰起头颅,迎着微风,竖起猫毛。 夜渐渐深了,夏初趴在床头,带着一副黑框眼睛开着小灯看书。二喵安安静静的趴在旁边假寐,氛围分外安详。 连续巨响传来,夏初用了几秒中断定有人在敲门,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十点多了,这么晚会是谁?夏初这么想着,披着外套去开门。 门外一片昏暗,忽然从暗影中冲出一个人一把把夏初推进客厅,顺手关上了防盗门。夏初来不及喊,人已经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紧紧环住。 夏初觉得分外惊喜,“你……你怎么回来了?” 梁牧泽不回答,只是更紧的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项间,深深嗅着属于她的香气。夏初的手迟钝的环住他的腰身,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抱着彼此,不需要任何语言,就足以表达他们对彼此的思念。 “喵喵。”二喵打破了这刻的宁静,摇着尾巴站在梁牧泽脚边,一声一声诱惑的叫着。 梁牧泽松开夏初,低头看见猫眼直溜溜看着他的二喵,失笑说:“你怎么把二喵养的跟你一样,见了我就不能自抑。” “说什么呢!”夏初羞恼,粗鲁的从地上把二喵包起来塞进他怀里,“你们俩玩去吧,别让我看见。”说完气呼呼的回房间,亏她刚刚还因为他半夜回来看她而感动的差点儿涕零,心底冒出许许多多甜蜜小泡泡。这一会儿全被他戳破了。 梁牧泽赶紧迈一步挡在她面前,手里拖着二喵,“开玩笑的,二喵,道歉。” “喵~呜。”二喵特别委屈的叫着,看看梁牧泽,又看看夏初。 夏初不理,想越过他,可是又被梁牧泽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让我抱一会儿夏初,我有点儿累。”他的声音低低,有满满的疲惫,整个身体重量仿佛都压在夏初身上一样。 夏初依言,手臂环住他的腰身,轻声问:“偷偷跑回来的?” “嗯,不算。” “不……算?那就是喽!” “跟空降师领导打过招呼了,明儿一早赶回去。” 夏初心疼他,空降师也不是个常人待得地方,肯定是累了一天,大晚上又开车回来,为了赶回来见她,她的心里特别感动。 梁牧泽的头一偏,温热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夏初触电一样浑身一阵酥麻,却不挣扎。顺着她的脖子往上,他一路吻到她娇小且敏感的耳朵,她整个气息一下子全乱了。 红着眼睛的梁牧泽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手已经探入她的衣服,却还装模作样的商量着:“给我,嗯?” 一阵凉气灌进夏初的衣服中,让夏初一个激灵,赶紧拦住他上移的手臂,柔媚的眼睛看着他,坚定的摇头。 梁牧泽不管了,吻住她的唇,手掌摩挲着她的背脊。夏初被吻的没有力气,可是仍不忘记要挣扎,今天是真的不行。 “嗯……不行,真的。”夏初好不容易推开他的脸,深情的看着他,看见他的急切,他的欲望。可是,真的不行。“大姨妈来了。” “什么?”梁牧泽红着眼睛急切的问。 “大姨妈。”夏初红着脸小声重复。 “你大姨?” 夏初无奈极了,她不想说那么直白,可是他明显不配合工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好说:“月经。” “喵喵。” “喵什么喵,睡你的觉。”梁牧泽低吼着脚边的二喵,一脸的不善,欲火无处发泄,只能对没有任何攻击力的二喵发发牢骚。 二喵似是伤心了,低着小脑袋默默走开。 “肯定累了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回去吗?”夏初柔声安慰他,知道他这会儿肯定心情极差。 “你负责。”梁牧泽拉着她的手探向自己的坚挺。刚一碰到那东西,夏初马上弹开,摇头拒绝,怎么都商量不通。 梁牧泽又对着她一通深吻,才不舍的放开她,耷拉着脑袋灰溜溜的大步迈向卫生间。 夜里,梁牧泽抱着夏初睡觉。有如玉美人在怀,他怎么可能忍得住?自然是又亲又摸的,但是这回和以前不一样,夏初不管他,只能自个一趟一趟的跑卫生间。可他不死心,宁愿跑卫生间也要把好好抱抱夏初。 天微微亮,梁牧泽要赶着回空降师,夏初也要准备出操。两对熊猫眼,坐在床上的盯着对方,对彼此都是怨念不已。 梁牧泽拉着夏初的手,直到上车前。 夏初叮嘱:“路上小心点儿。” 梁牧泽温柔的抚着她额前的碎发,“我保证这一周之内绝对回来。” “算了,开夜车太危险,白天又那么累,回头我有时间了去看你,不是说离得不远吗?” 梁牧泽不依,胸有成竹的说:“再回来就不走了。”梁牧泽叹气,看着她身上宽大的迷彩,摸摸她的小脸,柔声说:“别逞能,没人会看不起你。” “嗯,”夏初眼眶酸酸的点头,“我知道。” “别哭哦,哭了你别后悔。”梁牧泽看着她泪水就要滴下来的样子,佯装威胁,声音有些严厉,可是眼睛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表情温柔。外人看见他这个样子,真的会吓掉下巴。 夏初笑着推搡他:“谁哭了?快点儿走吧,别耽误正事儿。” 梁牧泽发动引擎,深深望了她一眼,依依不舍的打着方向盘掉头离开。 夏初不确定董大队长是不是知道梁牧泽回来了,但这是他的地盘,到处都有他的眼线,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立马有人给他报信,他不知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把梁牧泽赶回去。 为了安全把夏初调上大队,为了让梁牧泽少吃苦头才把他借调到空降师,怕夏光远知道他们俩“单独相处”而迁怒于梁牧泽。大队长当到这份儿上,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刚把夏初接到山上那一天,董志刚就接到了夏光远的电话,老领导第一句就问:“你把夏初借走了?” 董志刚一身冷汗,但是又不能说谎,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夏光远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是在董志刚听来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理由。” “首长,这是G军区的军事机密,虽然您是领导,但是跨军区,实在不方便透漏。”董志刚顶着压力说了这一句话。还好这只是一个电话,如果是面对面,说不定会被罚五个小时的伏地挺身。 现在想起来,依然还会冒冷汗。他生怕夏副司令猜出来是因为他的宝贝闺女身处危险,才不得已的把她接过来。还好,把夏初借来的同时把梁牧泽给借走了,要不然不止梁牧泽要倒霉,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夏初背着药箱来到训练场,不出意外看见站在高出拿着望远镜的董大队长。对他的警卫员说了几句,警卫员麻利儿跑上土坡。董志刚听了警卫员的话,回头看见夏初之后,笑眯眯的下来。 “大队长。”夏初先敬礼,然后说:“该检查了。” 从夏初来到特种大队,董志刚算是倒霉了。不仅严格限制了他的饮食,还让他戒烟。把他能找到的烟全给没收了,李政委严令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给大队长烟,一根也不行。大家都说,这是为他好。可是不吸烟不吃肉,董志刚完全看不出哪儿好了? 心脏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治好的,控制饮食和戒烟的效果也不是立竿见影,但是总归是有好处的。以前他总是经不住诱惑,别人也不敢跟他对着干。可是夏初才不吃他这一套,再怎么吹胡子也不起作用,反正夏初的工资不归特种大队,他也不能滥用权力体罚她。夏初听说,这叫有恃无恐。 敞篷越野把他们拉回办公室,夏初只是听了听心跳,询问了他的心脏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 就在这时,军区办公室打电话过来,说徐副司令要来看看,现在就在路上,说话就到。 董志刚听了办公室主任的话,“蹭”就跳了起来,骂骂咧咧的说,看什么看,就这一亩三分地,又不能给你造火箭,又不会把山头炸平,有什么看的? 可是人已经在路上,有再多不满也无济于事。 领导们视察特种大队,向来都是勘察事实。董志刚没功夫给他们列队欢迎,他们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徒有空壳的特种部队。每次来,大队的每个人该干什么干什么,该训练的训练,该站岗的站岗,不会与其他时候有任何不同。领导们最乐意看到的就是原生态,没有任何浮夸的仪式。徐副司令来视察,向来都是临行前才通知,他就爱突然袭击,出其不备。 徐副司令到训练场,战士们不受干扰的继续训练,看到大家虎虎生威的精神头,干脆利落不手软的动作,很满意的点头。 接着到餐厅看伙食,到菜园子看蔬菜,到宿舍看卫生情况和住宿条件,到枪械室查看枪支弹药,吩咐作战部长和大队多沟通,随时补给缺少的枪支弹药。 最后,徐副司令指了指最角落的二层小楼,问道:“那是医疗室对吧。” “是。”李政委回答。 “过去看看。”说完抬腿就往那个方向走。 李政委回头看董志刚,董志刚也没办法,拦是拦不住的,夏初来特种大队的事情徐副司令迟早要知道的。 徐副司令看见夏初之后,狠狠的愣了一下,又扭头看站在最后面的李政委和董志刚,两个人都不卑不亢的看着前方。 副司令沉着声音说:“上去看看。” “是。”薛军医敬礼,然后领着将军们进门,其他医生紧跟其后,夏初顺势落在了最后,和大队的两位领导并排而行。 中午,领导们留在大队吃饭。没有特权没有特例,将军们一人一份和战士一样的饭菜。副司令总说:“和战士们一起吃大锅饭总能让他想起年轻的时候,会觉得这饭菜比满汉全席都好吃。那时候条件不好,饭端上来得拼命抢,抢得少了就要饿肚子,吃不饱没有力气训练,表现不好会被罚,别人吃饭的时候你还在训练,等你回去的时候,饭又被抢完了,还得继续饿肚子,还要继续挨罚,这是恶性循环。” 饭后,副司令说要到大队长办公室坐坐。董志刚领着副司令回办公室,李政委和其他领导到会议室休息聊天。 “夏初怎么在?”刚走进办公室,副司令就忍不住的问。 “我把她借调来的。”董志刚如是说。 “你?董志刚,我是不是给你的权利太大了?好好的医院你不让她待着,你们大队上有那么多心脏病吗?” “先别生气,没有给你报备是我的失职,具体情况回办公室我慢慢跟你说。” 董志刚把具体情况向副司令一一交代,副司令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一点儿。最后嘱咐他说:“保证夏初的安全,不然别说老夏不放过,我也不轻饶。” “是!” 副司令端起杯子,吹了吹茶叶末,又看向董志刚:“你那个刺头兵呢?我怎么没看见?” 董志刚干咳一下,讪讪的说:“借给空降师了。” 副司令“啪”把水杯狠狠放在桌子上,“董志刚,你给老子整什么幺蛾子?你明知道现在过年备战,又可能随时执行任务,你把人借给空降师干什么?那空降师也是,早不要晚不要。” 董志刚顺坡下驴,猛点头,“就是就是。” 副司令瞪他,“好在这空降师不远,那边事儿完了让他赶紧回来,不让我省心。” 梁牧泽开车用了一个小时回到空降师,正赶上吃早饭。梁牧泽看着一碗汤圆,才记得今天是元宵节,十五团圆之日。梁牧泽美滋滋的吃着汤圆,心里想着夏初,元宵节,他们最起码是团圆了。 这一周,仍是空降师的噩梦。 空降部队也是特种部队的一种,主攻跳伞,空降师的领导们,就是希望空降兵的科目能够再多元化一点儿,所以把梁牧泽请了过来。 梁牧泽是他们请来作交流的,自然挑了最优秀的一组人让他带领。起初被挑走的战士们都很激动,毕竟被选中就证明了你是优秀的。可是一天后,个个都累傻了。陆军特种部队的训练强度,完全在空降师之上,每日无休止的训练,半夜还要拉警报紧急拉动,把人训的跟傻子一样。而主导这一切的梁牧泽倒是十分悠闲,坐在空地上,嘴里叼着一颗枯草,拎着扩音喇叭,看谁不爽就喊两嗓子。 梁牧泽带着墨镜看着空中几个降落伞,听见旁边的动静,歪了头看一眼,继而继续望天。 老段站到他旁边,手撑在额前挡太阳,和他一起望天。老段,就是当初跟梁牧泽打赌射击的那位,今年也被提了中校。知道梁牧泽要来,他特别兴奋,逢人就说那是他兄弟。 老段说:“你可够狠的,用陆军的标准训他们。” “算狠吗?都是特种部队,陆军能受得了,他们为什么受不了。”梁牧泽继续看着天空,声音无波澜的说。 “他们毕竟不是陆军。” 梁牧泽听了这句话,收回目光,摘下墨镜,看着老段说:“那你们把我请过来又是干什么?” “你的陆军,你们的素质不是一天两天锻炼出来的,一直都是那种训练强度,我们自然不能比。” “哼,”梁牧泽冷笑,“有什么不能比?同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普通人。强度、时间,那都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只看你心里愿不愿意!” 老段被堵的无话可说,干张嘴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突然,梁牧泽拎起扩音喇叭对着前方狂吼,“你他妈的往哪儿跳呢?给老子回来,听见没有?”梁牧泽看着那个伞越来越偏离,拔腿就朝着伞跑过去。 两周的魔鬼式训练,让被训战士们苦不堪言,又不敢说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对梁牧泽佩服的五体投地。早就听过他的威名,如今一见,更是名不虚传。虽然他常常说很恶毒的话刺激他们,可是被刺激过后的战士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不顾疲劳和伤痛,继续往前冲。 两个星期的时间,把原本一个月的训练科目全部超额完成。梁牧泽的确把这组本来就很优秀的战士们,训练的更铁血更坚韧。 空降师的领导很满意,而且一个月的时间只才过了一半,政委拐弯抹角的想让梁牧泽继续带一队训练。 这太极在梁牧泽和空降师政委之间推来推去,梁牧泽不正面拒绝,可是一来二去,政委却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把他留下来。 趁着月色离开的梁牧泽,看着天上半缺的月亮,想起了夏初笑起来那双弯成月牙眼睛,神色变得特别温柔,仿佛能看见他心爱的夏初在等他回去,等他对她诉说无尽的思念。 夜色中,一辆减速的越野闪着前灯打个弯进入早已敞开的铁门,门旁扛着枪的战士肃穆的敬了一个礼,目视着车子远去。 车速很慢的停在家属楼下。看着对面二楼黑着灯的窗户,梁牧泽的神情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夏初,你睡了吗?睡了吧!我有点儿饿了,你给我煮完面呗? 叹气,梁牧泽打开车门下车,阔步往刚刚经过的房子走去。来到一栋独立的小院落,“砰、砰、砰”猛敲房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董志刚穿着浅灰色毛衣,一脸不爽的瞪着门外扰他清幽的人,“大晚上敲什么敲?” 梁牧泽“啪”的立正站好,敬礼,字正腔圆的说:“报告大队长,圆满完成任务,提前归队,请指示。” 董志刚那个火,能窜到房顶。特麻利的闪回屋子拎了一把扫帚出来,不分由的往梁牧泽身上砸,“你小子活腻了吧,耽误老子睡觉,报什么备啊?你不就是得意吗你?你别跑!给老子站好。” “我没动。”梁牧泽声色不变,不跑,也不躲闪,表情淡淡的看着董志刚,任凭扫帚砸到自己身上。 “有什么得意的?明天就给我滚蛋!”董志刚气急败坏的喊。 梁牧泽继续淡淡的表情,似是要滚的不是他,特别平静的声音问道:“滚哪儿?” “该滚哪儿滚哪儿,现在给我消失,老子要睡觉!” 只有他一个人气的跳脚,那个提前回来又故意来找茬的梁牧泽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早就察觉到什么的梁牧泽探着头,皱着鼻子闻了闻,眉毛轻挑着说:“我不是夏初,偷偷抽烟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了,下不为例!” 说完一个闪身,董志刚来不及抓他就已经溜进客厅,精准的从沙发缝里扒拉出半盒软中华,梁牧泽特别不客气的掏出一根儿自己点上,剩下的塞进自己兜里,吐着眼圈昂首挺胸的,走了! 董志刚被气疯了!那是他好不容易弄来的半包烟,刚点上一根梁牧泽就来了,来就来吧,竟然还把他的烟也顺走了。 董志刚骂骂咧咧道:“妈拉个巴子的,兔崽子!” 梁牧泽叼着烟卷,坐在夏初家楼下的石凳上,看着她家的窗户,默默吐着烟圈。一根接一根,直到解决了半包烟,才拍拍屁股站起来,伸个懒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想到明天早上她看见自己时的表情,就忍不住的想笑。会很吃惊,会犯愣,明明开心又不想让人看出来,会偷偷的乐不让任何人看见。他打赌一定是这样,赌注是,一生给夏初! 闹钟响了好几遍的时候,夏初才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被窝里爬出来,哈欠连天的穿衣服洗漱。清清爽爽的出门,天色微亮,耳边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听起来好像比往常叫的更欢快。 夏初仍是站到老位置,退伍的最末。活动活动手脚脖子,别的战士都背着背囊扛着枪,如雕像一样站的笔直。环视下来,只有她目无旁人的做着热身运动。 梁牧泽微挑着嘴角看着那个被宽大迷彩遮住玲珑身段、正弯下腰前胸完全贴在双腿上的人,等着她抬头,给他灿烂一笑。 “呀!”夏初惊叫,摆着上身和腿叠在一起的造型半天都没动。 她的确惊讶了,不过不是因为他,而是二喵!梁牧泽的脸瞬间耷拉下来。 那只除了耳朵和四肢,通身雪白的折耳猫,从没关好的窗户跳了出来,散步一样慢悠悠的尾随着夏初来到大队,端坐在侧门边睁着圆咕噜噜的猫眼张望着一望无际的兵哥哥,花痴一样吐着粉色的小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嘴巴。 夏初刚站好,二喵就“喵”的一声跑了。夏初觉得奇了,它如果是害怕,为什么还冲着她所在的方向跑?应该马上掉头往回走才对啊?眼看着二喵从自己的脚边豪不停留的跑过,停在一双硕大的军靴前。 “啊!”夏初的第二次惊叫。 所幸战士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完全不会受外界干扰,就算再怎么想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儿,也能坚定的绝不回头! 队伍出发,夏初还愣在原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抱起二喵,看着他直起身,看着他盯着自己,看见的他的嘴巴动着。 “什么?”夏初问。 “出发了。”梁牧泽无奈的重复。 夏初看见远去的队伍,赶紧跺跺脚赶紧跟上。心里仿佛被二喵抓了一样,痒痒的想回头看看他。但是,她忍住了!二喵这个不仗义的家伙,看见梁牧泽也不告诉她,自己倒是跟看见鱼肉一样“嗖”的扑过去,果然是母猫!果然是色猫! 夏初出操不用跟着队伍的速度,只要以自己能接受的速度跑够3000米、和跑了10000米的战士们一同回来就行。夏初慢跑着,琢磨着梁牧泽怎么回来了,想起他走之前说再回来就不走了,所以是不是借调结束了?那以后,岂不是可以天天见面?看着前方已经完全没了踪影的大部队,夏初撇撇嘀咕道:“做了领导就用不出操了吗?真是懒!” “我在!” 一个声音骤然从耳后传来,夏初吓得一个激灵,左腿不利索的绊着右脚,瞬间失重,面目失色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心想这下完了,脚骨估计又要脱臼了。两只手臂挥舞着想抓到一些可以阻挡她倒下的东西,可是并没有抓到什么,于是夏初任命的闭上眼睛。 忽然腰间多了一股阻力,惊叫声中,自己已经被捞起来,顺势扑进他怀里。梁牧泽心满意足的把她紧紧抱住。 夏初有些气喘,心有余悸的趴在他肩头,感受着他的拥抱。可是,什么时候,他的胸膛变得这么软了? 不解的夏初把头从他的肩膀上挪开,低下头,分明看见一团软绵绵的白色夹在他们之间,因为刚刚那个紧紧的拥抱而差点被夹成猫饼的二喵,正用一双无辜的眼睛张望着她。 “喵喵。” 二喵的叫声打破安静的环境,夏初挣脱梁牧泽的怀抱,脸颊挂着一丝红晕,有些难为情的嘟囔:“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梁牧泽歪歪脑袋,如是的说:“一直都在,只是你一直都不回头看看。” 夏初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他的口气里有些凄凄惨惨的感觉。 一直在?为什么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莫非他拜二喵为师,走路无声了吗?再看二喵,被梁牧泽装在他的迷彩里,只留一个脑袋在外头,两只小爪子攀着领口,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夏初,样子乖极了。 夏初摸摸二喵的头,“你怎么把它带过来了?” “怕它丢了你着急,”梁牧泽低头看了二喵一眼,“还跑吗?” “跑!”夏初下意识的说,可是,她已经不确定能不能按时完成3000米。 “走吧,我陪你。”说完,牵起夏初的手。 夏初不解的问:“你不用跑10公里吗?大队长心脏不好还在操场上慢跑呢,你就这么公然逃避训练。” “逃就逃吧。”梁牧泽轻轻笑了一下,好看的眼睛里面闪着细碎的光彩。 梁牧泽跟着夏初的速度,和她并肩跑着。二喵还在他胸前揣着,从刚刚到现在,夏初要么只看梁牧泽,要么只看二喵,还没注意把他俩合在一起看。这么一看,笑果就出来了,分外的喜感。 英俊挺拔的陆军中校,胸前揣着一直因为颠簸而花枝乱颤、毛全竖起来的猫咪,又因为迎着风,本来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是在享受又似是受尽折磨。夏初笑的实在是不行,眼泪都飚了出来。 梁牧泽很严肃的让她不要笑,可是她真的忍不住,这么搞笑的一幕没有相机拍下来实在是太可惜了。袋鼠梁牧泽! “你知道吗,有些人l和n不分,梁就念娘,袋鼠梁牧泽,他们就会念成袋鼠娘牧泽,简称是什么?袋鼠娘!!!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别笑!” 夏初哪儿会听他的话?继续捂着肚子边笑边跑。 梁牧泽停下脚步,夏初还笑的正欢的往前跑。但是没两步就不行了,笑脸马上变哭脸,捂着肚子停下来,慢慢蹲在地上。 笑岔气了!得意忘形,然后报应来的非常之快。 “疼吗?”梁牧泽蹲在她旁边,叹气,“都说别笑了,有那么高兴吗?” 夏初紧紧的蹙着眉头痛苦的轻哼,“抽抽的感觉……” 梁牧泽说:“深呼吸,慢慢的深呼吸,”梁牧泽拉着她的胳膊,慢慢扶着她站起来,“别跑了,他们马上就回来了,我背你回去。” “不行!”夏初这会儿没什么劲儿,但是拒绝的力气还是有的。万一被返回的战士们看见梁牧泽背着她,肯定又会成为一段“广为传颂的笑话”。 夏初扶着梁牧泽的手臂,站了一会儿,开始慢慢调整呼吸,疼痛的感觉渐渐消退。 “好点了?”梁牧泽问。 “嗯。”夏初点头。 “回去吧,不许再笑!”梁牧泽严声警告她,解开迷彩把二喵掏出来,着地的二喵意犹未尽的看着梁牧泽和夏初,可是他们都不理它,它任命似得竖起尾巴走在前面。 这条公路的两旁种着香樟树,枝叶随着清晨的风摇摆着,空气中有丝丝树叶的清香。此时的朝阳缓缓升起,夏初展开手臂,眯起眼睛深深呼吸着,来特种大队这些天,第一次这样慢悠悠的享受清晨时光。 梁牧泽握住她伸出的手,再自然不过的与她十指相扣,“最近裴俞有没有打过电话?” 夏初愣了愣,看向梁牧泽说:“没有啊,怎么了?” 梁牧泽答非所问的说:“如果他联系你,一定要告诉我。” “哦,”夏初点点头,“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梁牧泽揽住她的肩膀再次答非所问:“我希望你安然无恙,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好。” 安然无恙?夏初歪着头看着梁牧泽,脑海里不断琢磨这几个字背后的意义。 回程的战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夏初无暇多想,赶紧拍拍梁牧泽,“跑起来,不能让人知道咱俩偷懒,快点儿。” 夏初刚跑出没两步,就被梁牧泽揪回来,佯装训斥她道:“跑什么跑,消停会儿吧,走回去。” “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不然我背你?”梁牧泽贴近夏初的脸,沉着声音说,结果无意外的被推开。 “一、二、三、四。”战士们越来越近了,口号喊的震天响。最前面的,就是梁牧泽以前带的一营,小伙子们努力憋着笑,满腔的热情全加注在口号上。 现任一营的营长是之前的副营长,和梁牧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这会儿特高兴,眉飞色舞的对战士们喊:“今天天气不错。” “营长气色更不错!”一营的战士们似是要扯破喉咙一样的喊。 一营长问:“谁的气色更好?” 大家齐声喊:“中队长!” 夏初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这些个当兵的,一个台阶都不给她留。 “错!是二喵!”整个大队人都知道,夏初有只猫咪,名叫二喵,是特种大队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宠物的动物,和特种犬是两个极端。 “是二喵!” 二喵正坐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大队人马跑过,忽然听见有人高喊它的名字,吓得跳起来飞快的往前跑,任夏初在后面怎么喊都不回头,好像是怕这些大头兵把它抓回去炖了一样。 早操结束,夏初本想把二喵送回家去,可是这猫咪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过头了,到处乱跑乱跳,根本不听话。医疗室根本不允许有人以外的动物出现,二喵不可能跟着她。这种情况下,梁牧泽挺身而出,说让二喵跟着他,等午饭之后再让夏初把它送回去。 夏初有些不放心的说:“行吗?”她担心二喵惹事,更担心它被吓着。 “放我办公室。”梁牧泽对她点点头,抱起二喵离开。 梁牧泽这一路上碰到不少人,大多数人看着他抱着一只猫咪,都是想笑不敢笑,只能意味深长的多看他几眼,然后再看看二喵。 直到快要接近主楼,两个战士带着四只军犬由远及近,那几只军犬,受到过最严格的训练,离的老远就开始对着二喵狂吠,二喵被吓坏了,四肢紧紧抓住梁牧泽的手臂,毛都竖了起来,缩成小小的一团。 战士看了这阵势,赶紧拉着军犬拐弯,可是那四个大家伙跟见着猎物一样,兴奋的不得了,一直朝梁牧泽在的方向挣扎。梁牧泽见二喵已经吓的开始发抖,赶紧大步走进主楼。 刚进主楼,迎面碰上准备出去的董大队长,那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看都不看梁牧泽,直径走过去,估计是还记着半包烟的仇呢。 梁牧泽吩咐了文书小刘,让他把办公室里易碎和重要的东西就放起来,任二喵在办公室里撒欢。这会儿的二喵很老实,左看右看,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估计是害怕忽然跑出一直高大威猛的军犬要了它的小命。 夏初回到医疗室就看见薛军医笑的跟花儿似得看着她,看的她汗毛都竖了起来。夏初搓着胳膊走回自己的座位,说道:“别这么看着我笑,我会误会的。” 薛军医有些惊悚的往后撤了一下,“误会什么?” “误会,你是夜工作者。” 薛军医:“……” 夏初仰着脸,眯着眼睛假笑了一下。 薛军医上下打量夏初,半晌才说:“看起来挺文气的女子,怎么说话这德行?” 夏初耸耸肩膀,无所谓的说:“我一直都这样。” 薛军医威胁:“当心梁中队转投他人怀抱,不要你!” “别咒我,我会当真的,当真之后我会加倍诅咒你哦!” “我一直都没想明白,梁中队平时都在部队,你们俩是怎么发展起来的?不会真像别人说的那样,因为劫持,英雄救美,然后你就以身相许了吧?” “是啊,”夏初点头,认真的说:“他救了我,我当然要报答了。” “真的?”薛军医隔着桌子探身,语气说明了三个字,不相信! “都说是了,你不相信也没办法。” 薛军医讪讪的撤回身子,知道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干脆站起来到隔壁整理药品。 大队工作很清闲,夏初经常在上班时间看书,看心脏方面的,也看养生,反正时间很空闲,就看各种各样的书,还好她来的时候,库存准备的比较足。可今天,她没心情看书,总会想起梁牧泽早上和她说过的话,“安然无恙”,难道涉及到了她的人身安全,所以才会以借调的幌子把她安排在特种大队? 大约九点多,薛军医忽然从隔壁跑过来,兴冲冲的问夏初:“打过枪吗?” 夏初收回思绪,看向薛军医缓缓说:“在学校的时候打过。” “想不想回味一下?” 夏初有些茫然的问:“回味什么?” “打枪啊。” “在这?”夏初冷笑,“不要,丢人。鲁班门前弄大斧,我又不傻!” 薛军医继续煽动夏初道:“人梁中队可是军区有名的神枪手,你这个军属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军人,可不能拖组织的后退。” 夏初提醒:“军医同志,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要擅离职守吗?” “军医军医,哪里有军人哪里就应该有军医,所以啊,这军医就应该到处看看,四处转转,万一哪个同志顶不住了,马上就能得到救治,明白吗?走吧。” 夏初仍然摇头。 “那……”薛军医手痒难忍,多天不碰枪,他现在听见枪声就亢奋,“那去看看也成啊,说不定能碰上梁中队呢,没见过梁中队打枪吧?今天让你开开眼。” 夏初想到那个午后他神准的枪法,心情变得有些小澎拜。那次是看见了,但是距离有点儿远,薛军医这么一说,她也有点儿心动,经不住军医的再三“煽动”,放下书站起来就走。 两位军医,背着各自的药箱,穿着白大褂,一副认真干练的样子,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动机是如何的不纯。 靶场是在一座独立的院落之中,以山为屏障,分为好几个区域。薛军医熟门熟路的领着夏初“翻山越岭”,她从来不知道特种大队离靶场这么远,而且靶场会这么大!早知道就不来了,坐着看书多好,跑这来受累。 “还有多远啊?”夏初顶着太阳、眯着眼睛问。夏初的药箱早就扔给了军医,自己无重一身轻,但是这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走在前面的薛军医依然精力十足,“快到了,没听见枪声越来越清楚了吗?” 终于到达目的地,夏初恨不得不顾众人眼光,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好好休息,真应该弄辆越野车坐坐的。 薛军医特兴奋,速度特别快的跑到一个看似是领导的人身边,那人微微侧身,夏初才看清楚,真的是梁牧泽!跟约好似得,太巧了! 梁牧泽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夏初,吩咐身边人几句,就迈着步子过去。走近看见她微红的面颊,气息还有点儿不顺畅,心下有些心疼,“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接你。” “还不是那个军医,”夏初指着前方白点儿有些气急败坏的说:“就知道扇呼我,非拉着我过来,但是他都没告诉我靶场这么远,他跟打了鸡血一样,一步恨不得当三步用,我哪儿跟的上啊。” 梁牧泽和刚刚那个威风凛凛的中校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他此时的神情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温柔宠溺,安慰的拉起她的手,“走吧,既然来了,就打两抢。” 夏初站着不动,“那能不能先把手松开?” “怎么?”梁牧泽挑眉。 夏初说:“靶场这么严肃的地方,还是别这样吧,我是早晚要走的,关键是你啊,以后别人都笑话你,怎么办?” 梁牧泽扯着嘴角冷笑,戳穿她说:“夏初,我都不怕,你害怕什么?” “我怕,我真的怕,我胆小,我不是软柿子嘛!”夏初有些不情愿的说,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却由不得她。 梁牧泽叹气,依言松开她,揉揉她的头发说:“走吧。” 今天的科目是移动速射,梁牧泽两周不在大队,今天就把各各训练场都转转,第一站就是靶场,没想到却有意外惊喜。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薛军医已经穿好了装备,趁着战士轮换的空挡,冲上去过把瘾。夏初本来以为薛军医的枪法很不怎么样,但是他开枪的瞬间夏初就彻底傻眼了。特种大队真的个个都是人才,不能小觑。军医不但动作标准迅速,枪法也很准,当然不能和特种兵的水平相比,但是在夏初看来已经非常好了。她有些不安的看着前方,只祈求薛军医不要把她脱下水,她真的不想丢人显眼。 以前在学校有过射击训练科目,她的技术真的不怎么样,后来是勤加练习才稍微好了一点儿,10枪80环勉强及格,还是那种趴在地上瞄准一动不动的射击方法。 耳边的枪声不绝于耳,夏初轻轻拽了拽梁牧泽的衣服,在他耳边说:“我不打枪,你帮我顶着。” “什么?” 夏初瞪他,他明明就是可以听清楚的,她都能听见他的话,难道他就不能吗? “我说,我不打枪,待会儿他如果推给我的话,你上。” “这样啊,”梁牧泽微皱着眉头,思索着,“不太好吧,你不是怕被别人说吗?我如果替你那岂不是……” 夏初气结。报复!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但是,此时此刻,她宁愿被别人说他们两口子怎么怎么样,也不要在关公面前刷大刀,尤其是在知道军医枪法如此好之后,毕竟丢的可是梁牧泽的脸。他一直都那么优秀的,自己不能拖他的后退。 果然,不出夏初所料,过足了瘾的薛军医,兴冲冲的过来,把枪递给夏初,“试试,特过瘾。” 夏初微笑,不接枪,果断摇头。 “跑这么远不打枪,你不白跑了?” 夏初依旧摇头,任他怎么说,她也不接枪。 不知道是谁大着胆子喊了一句,“嫂子来一个。”结果一个靶场的战士开始起哄,吆喝着要夏初来一个。反正他们人多不怕,大不了一起受罚。 夏初更囧了,拒绝是不给梁牧泽面子,不拒绝是不给自己面子,可是自己真开了枪,丢的还是梁牧泽的面子。她夏初好歹也是在军校待了八年的人,射击都不会,传出去多丢人啊! 但是身边的梁牧泽一句话也不说,她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对他使眼色。难道真要硬着头皮上? 就在夏初万分纠结的时候,梁牧泽那如天籁般的声音,轻“咳”了一声,效果立竿见影,靶场马上就安静了。 “谁想看?” 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所以仍然是一片寂静。 “你吗?”梁牧泽对着薛军医扬扬下巴。 军医笑嘻嘻着,也不害怕,“是我把夏初硬拉过来的,如果不让她开两枪,那岂不是我不够仗义?” “行啊,这好办。”梁牧泽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说:“能赢了我,就让夏初给你们表演一个,夏初的枪法,可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 笑话,我还没见过她射击呢,什么时候轮的到你们这一群毛没长全的兔崽子了? 薛军医听闻一愣,跟着开口说:“开玩笑不是?梁中队,整个大队上下谁是你的对手?别说大队了,这全军区,甚至全国,也没几个能比的过你。” “那就别看了。”梁牧泽说完,回头吆喝着吩咐道:“把车开过来,我还要去别地方看看。” 梁牧泽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他只要说不愿意,谁都强迫不来,都知道他的脾气。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反正他已经把条件开出来了,想看,就先赢了他,但是结果如何根本不用比。 “我来!”一个粗犷而严肃的声音传过来,大家纷纷回头,看见了穿着迷彩的董大队长和他的秘书、警卫员。 这声音对夏初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董志刚走近,又重复说:“我来。” 梁牧泽眯眼道:“来什么?” “你刚刚说的。” “我刚刚说什么了?” 董志刚狠狠瞪着梁牧泽,心里仍然记挂着那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半包烟。 “大队长,您心脏不好,还是不要打枪比较好,射击时的冲力会震到您的心脏,要万分小心才是。”夏初认真的说。 董志刚的苗头一下就转向了夏初,“你不在医务室待着,怎么跑靶场来了?” “嗯,是的,有军人的地方就应该有军医,我们应该是活动的而不是静止的,这样可以降低伤亡。”夏初硬着头皮说,反正不管她说什么,大队长肯定都会认为是因为梁牧泽在,所以她才找过来的,但自己至少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董志刚抽搐着嘴角,看看夏初,又转向梁牧泽。那厮耸耸肩,很平静的宣布:“你打不过我!” 董志刚的眼睛恨不得飞出来,“警卫员。” “到。” “装子弹!我今天就要看看,他梁牧泽到底有几只眼!” 董志刚纵是再厉害,毕竟也年纪比较大,怎么可能和梁牧泽这个年轻人相比?而且以他们两个人那水火不容的性格,梁牧泽果断是不会放水的。董志刚如果是赢了,那夏初就得出丑,可他如果输了,只会变本加厉的刁难梁牧泽,这是个两困的局面。 左右衡量之下,夏初只能下定决心! 夏初挽着董志刚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声音很小的喊了一声,“董叔叔。”以往,她总是和大家一样喊他大队长,而今天忽然这么一改口,可把董志刚给喊愣住了。 “董叔叔,”夏初声音甜甜的说,“本来就是因为我不愿意射击,梁牧泽才那样说的,现在我愿意了,你们俩就别争了,谁输都不好看,是吧?” “你是贿赂我,还是埋汰我?”董志刚似是不吃这一套一样,故意的说。 夏初眨巴着眼睛认真之极的说:“当然是贿赂了,”在N市多年,场面夏初见多了,只要她愿意,也能说出特好听的话哄人开心,继而又严肃认真的说:“而且我刚刚也说了,您的身体和心脏已经不适合做这些,这是对您负责。” 董志刚挑着眉毛看夏初,不说话。 “我这是为您好,您说我什么时候害过您?让您戒烟、戒油腻不也是为了您的心脏吗?” 听见戒烟两个字,董志刚戒备的回头看了看梁牧泽,那厮正抱着双臂和军医说话,军医拎着步枪很认真的在询问什么。 董志刚忿忿不平道:“那小子太张狂。” 夏初点头:“对对,说的太对了。” “这么多年也学不会收敛。” 夏初继续附和:“嗯嗯,是应该好好教训他,让他长个记性。” 董志刚点头,忽然笑的有一丝阴险,“警卫员,枪装好了吗?” “报告,装好了。” 不是吧,还要打?这半天口舌不白费了?夏初刚想拉着他继续商量商量,就听见董志刚说:“把枪拿过来,夏军医说要替我,我也不好拒绝。” 什么?不带这样的!夏初整个人彻底傻掉了。她真想咬舌自尽算了,和他费那么多话干什么?太阴险了。 战士们先是一愣,随后又兴奋,虽然不敢表达的太明显,但是眼里那股子高兴劲儿,谁都能看出来。 军医一直在问关于步枪手枪狙击枪、中国和国外特种作战的对比,梁牧泽也很认真的回答着他的问题,忽然就听见董志刚喊了这么一句,一瞬间让他摸不着头脑。梁牧泽也愣了,董志刚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肯定是董志刚又玩儿阴险。 董志刚把上了膛的步枪递给夏初,那枪似是有千金重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大队长,别这样吧,我丢人就算了,您别落井下石让我丢人丢到姥姥家啊?” “怎么会?我这是帮你,放心,有我做指导你肯定不会丢人。”董志刚宽慰夏初道。可是他的笑,在夏初看来真的不怎么和善。 梁牧泽阴沉着脸,夺走夏初手里沉重的步枪,拉着夏初的衣服就要走。董志刚赶紧拦着,挑衅的说:“你话都放出来了,这么多人都听着呢,堂堂一个中队长,说话当放屁?” “老董,你不厚道,也别怪我不仗义。”梁牧泽冷冷的说。 董志刚挥挥手不理他,对夏初说:“你放心,今天你肯定能赢,把心放肚子里。”说完,把枪从梁牧泽手里夺回来,拉着夏初往射击线走去。 董志刚向夏初传授了很多他所谓的“独门绝技”,讲了要领,还说只要按着他说的做,并且不紧张,绝对能赢梁牧泽! 梁牧泽阴沉着脸站在旁边。多大仇怨啊,至于把他和夏初推到风口上吗? “愣什么呢?”董志刚看着纹丝不动的梁牧泽说:“我说的话就是命令,你的任务是执行。” 梁牧泽不回答,还是不动。 “等你什么时候爬到我头上,再来找我麻烦吧!”董志刚得意的说,然后继续给夏初讲着。 可是夏初哪儿能听的进去?那杆枪沉得能把她压懵,自己打也就算了,还要和梁牧泽比赛。对董大队长真是有深深的怨念,他老人家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按照董大队长的意思,因为夏初不熟练,所以不来速射,按照最简单的规则站在靶线射击,十枪,谁的环数高谁算赢。 梁牧泽那冷冰的气场,纵是在大大的太阳下,战士们也觉得气压分外低,都笔直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笑,也不敢交头接耳,只能尽力维持面无表情,生怕一不小心被梁中队揪出来撒气,那真是得不偿失。 夏初心里特别没底,只是按照董志刚讲的那些,咬牙下着决心,托枪的两只胳膊又酸又麻,仿佛快要不是她的一样。她现在就一个想法,早晚都是死,早死早超生。 “砰。” 第一枪。夏初深呼吸一下,继而连续射击,直到十枪完毕。背着枪的战士跑到靶子前,看了看靶子,接着挥着旗子宣布夏初的成绩。 周围开始有人鼓掌叫好,夏初有些忐忑。反正她的成绩再差,战士们也不可能当面说:哎呀嫂子枪法真差劲。 “他说多少?”夏初看不懂旗语,有些茫然的问大队长。 “可以,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董志刚笑眯眯的看夏初,接过她的枪递给警卫员。 夏初干笑,“可以……是多少?” “90环。” 90……好吧,她承认在她的同学中,这成绩算可以,虽然这是她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但是这是特种大队,不是军医大,在场的这些人就是靠枪活的,90环对他们来说,恐怕连进大队的资格都没有吧! 不过,她毕竟不是特种兵,也不是守在特种大队N多年的军医,枪法不准可以理解,而且她没有射出六、七十环这种丢人的成绩,她已经很开心了。至于梁牧泽,他肯定是稳胜无疑,他比自己强,夏初一点儿都不在意,而且觉得很骄傲呢! 梁牧泽拎起步枪上了膛,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开枪,十枪过去后,战士看着靶子,有些犹豫的挥着旗子,中间又回头看了看,生怕自己查错一样。 结果让众人瞠舌,大家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就是,惧内! “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你能赢,你就一定能赢,哈哈,干得好夏初,漂亮,就应该好好搓搓他的锐气,不能让他骑到咱头上。”董志刚拍着夏初的肩膀,笑的特别大声。 输了?梁牧泽输了?开什么国际玩笑?夏初扭头看着梁牧泽,他把枪递给旁边的人,一步迈到夏初面前,对大队长说:“我还有事,夏初我会送到医疗室。” 说完,他就拉着夏初上车离开,撇下一群盯着越野车屁股消失在远处的人。 小战士气喘吁吁的跑到董志刚面前,报告说:“大队长,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董志刚问:“看什么?” “靶子。” “靶子?”董志刚皱眉,可是马上又想到什么一样,挑着眉毛问:“他给我的靶子上留下什么了?” 小战士顶不住压力,只能坦白说:“感叹号。” 董志刚当然不会看,直接领着人乘车离开。大队长一走,剩下的人都跟吃了兴奋剂一样飞奔到靶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靶子前,看着那个传说的感叹号。 五个枪口排成竖直线,连间隔的距离都几乎一样,最后五颗子弹在最下面打了一个圆圆的洞,组成感叹号,这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忽然有人先一步反应过来,拍着脑门说:“完了完了。” 而后大家都跟想到了什么一样,接二连三的喊着,惨了、倒霉了、要提前准备什么的。一个个像是天要塌下来似得。 越野车颠簸着前行,梁牧泽目视着前方安静的开车。终于,夏初忍不住的开口问他道:“为什么要让我?” 梁牧泽平静的说:“我只是画个画。” “画什么?” “感叹号。” 夏初用了3秒钟去消化所谓的感叹号是什么意思,接着开心的笑起来,可是仍很大声的喊:“你欺负人!” 夏初从靶场回来直接去接二喵,文书小刘哭丧着脸说:“夏大夫你赶紧把它带走吧,中队长办公室快被它造成垃圾场了。” 估计是因为环境不熟悉,想出去却又出不去,二喵就很亢奋的在办公室里撒丫子上窜下跳的。什么电话、键盘、笔筒、水果、文件全成了它的玩具,收拾都来不及。 梁牧泽皱眉:“不是说让你把东西都收起来吗?” “中队长,再收拾也挡不住它啊,放进柜子里的东西,它都能把柜门打开,被门夹着也不害怕。”小刘说的无力,他真的罩不住这只猫。 夏初抱起二喵,特别不好意思的说:“麻烦你了,它平时不这样,实在不好意思。”说完狠狠捏了二喵的屁股,二喵吃痛的“喵呜”一声叫了出来。 可能是上午太过亢奋,下午的二喵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神,趴在自己的小窝里睡睡醒醒,醒了也不动,换个姿势继续睡觉。 夏初也累坏了,午睡差点儿就睡过头,整个下午都和二喵一样没什么精神。直到下班也没有再见到梁牧泽。夏初想,他应该很忙的吧,要训练,可能还要参加各种机密会议之类的。 静如水的夜晚,带着小小的期盼,夏初盘坐在沙发上看书,可是时间一分一秒流过,门外没有半点儿动静。已经十点多了,她实在顶不住困意爬上床睡觉。 梁牧泽,你最好别过来,来了也不给你开门! 章节目录 第六章你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夏初跟着医院刚离开特种大队,梁牧泽马上又打了一份报告。这回他理直气壮,可还是被董大队长扫地出门。董大队长呵斥他道:“你很闲是不是,给老子跑20公里!除非我看见夏初的报告,不然下辈子也别打算让我给你批。赶紧滚蛋!” 这可把梁牧泽恼坏了。把大队长办公室的门当摔炮玩儿,一挥手把门摔得震天响。 夏初和梁牧泽“两地分居”的生活开始了,梁牧泽每天都会给夏初打电话,听她的声音划过心扉,暖暖的软软的,让他分外怀念她在他怀里的时刻。 听她讲二喵,听她讲医院的趣闻,听她在挂电话前声音小小的说“我想你”。而这时候,他总会声音含笑,温柔的说,我也是。 夏初企图让他自己主动说:想你,可是她发现这个男人极其的执拗,不愿开口。她倔脾气也上来了,有一次打电话,挂断前,夏初没有向往常一样说“我想你”。挂断的前一瞬间,梁牧泽喊住了她。夏初在电话这边笑的特别得意,把电话放回耳边,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说:“还有事儿吗?” “你是不是少说了什么?”梁牧泽的声音,一贯的低沉冷静,不急不躁。 夏初故作疑惑:“少说什么了?” “夏初。” “我在听呢,还有事儿吗?没事我挂了,二喵还要洗澡呢,在我脚边蹭半天了,要不你和它说两句?” 梁牧泽问:“它会说话吗?” “会啊,喵喵嘛,而且喵的很好听呢。” “没有你喵的好听,大喵。”梁牧泽压低声音。他把声音压低的时候,好似有浓浓的诱惑,挑逗着夏初的心怦怦跳。 夏初红着脸,咬了咬唇说:“你喵的也不赖啊,老喵。” “还会说什么?” “你想听什么?” “会说,”他的声音停住了,停了好长时间,他才缓缓开口:“我想你吗?” 他那句“我想你”,真的就如夏初所愿传进耳朵里,她的心似是要跳破胸膛而出一样。低沉的有磁性的、包含着浓浓深情的声音,一字一句似是刻在她心上一样。他继续问:“嗯?会吗?” 夏初愣怔,甚至有些结巴的说:“我……能再听一遍吗?” 梁牧泽笑了,声音夹着浓浓笑意:“今日天色已晚,想听明日请早。” 刚刚还深情的要死,下一秒就逃之夭夭。夏初撇撇嘴挂断电话,可是心里却高兴极了,对二喵也变得格外的温柔,好像说“我想你”的不是梁牧泽,而是它。 G市地处南方,即使到了冬天也不会很冷。时间已经12月,气温依然在15度左右,不像N市,12月的时候就会又潮又冷。就是这样的温吞吞的气温,让夏初几乎快要忘记自己的生日。12月初,是她的生日。 很多人都以为,夏初出生在初夏,她名字太容易误导别人。取名为初,是因为出生在初冬,而不是初夏。 生日那天,夏初早早的下班,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见了那辆她熟悉的轿车熟悉的牌照。算起来,她好像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过裴俞了,而且她最近也不再频繁的联系他,消失了好一阵子。 裴俞下车,笑盈盈的走到夏初面前,虽然是笑容满面,可是心思入微的夏初还是能看出他脸上的疲倦和眼中的力不从心 “生日快乐。”裴俞笑着说,并递上一个纸袋,是老字号的冰糖豆花,“刚刚路过买的。” 夏初依然记得那个怪怪味道,不过微笑着结果纸袋,“谢谢。你没事吧?”她还记得那天他落寞的样子,她不知道半个月的时间能不能让他从亲人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 “还好。来的太急,没倒上准备礼物,请你吃饭做补偿怎么样?” 夏初晃晃手里的纸袋,“这就是礼物咯,而且我已经有约了。”夏初抱歉的拒绝。 裴俞笑了笑,“是吗?看来是我约得太晚了。” 这时,他的余光瞟到一辆停在路对面的黑色轿跑,有些熟悉的车型,没见牌照,他眉头微皱了起来。可只是一瞬间,马上被完美的微笑代替,“那我就不送你回家了,生日快乐。” “好,开车小心。”夏初点头。看到他上车,她也转身走开。 裴俞这个人真是难以捉摸,接触这几次,除了知道他是裴氏的总裁、爷爷去世之外,她仍然对他一无所知。米谷曾笑说裴俞喜欢她,可是以夏初的角度来看,好像并不是这样。他们并未有过过深的接触,而裴俞又是那种神思沉重的人,按理说不会这么容易喜欢上谁,更不可能一见钟情。她也记得他曾说过,自己长得像她的一位故人。或许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裴俞坐进车里,跟着拨出一个简单的号码。电话接通后,他的声音颇为低沉道:“盯紧老二的一举一动,注意他身边最近有没有陌生面孔出现,”稍稍想了一会儿,“还有老三,不要掉以轻心。” 放下电话,裴俞疲惫的揉着眉心。夜色越来越重,这辆车停在夜色中,久久没有离开。 米谷拎着一个6寸芝士蛋糕,慌慌张张的奔到夏初家。“砰砰”的敲门,夏初开了个小缝,眯着眼睛看她。 米谷一边推着门板,一边讨好的说:“不好意思亲爱的,来晚了来晚了。” 夏初冷笑道:“大编辑,您近来混的风生水起嘛,都上电视了。” 米谷扒着门,咬着牙用了蛮劲才把大门扒开,大喘一口气说:“废话,不上电视我跑G市干什么,”说完笑的特别灿烂,把蛋糕杵到夏初面前,“生日快乐亲爱的。” 夏初早就做好了晚饭,特别丰盛。呃,其实大多数是超市买来的半成品。那碗豆花就摆在餐桌上,米谷看到惊讶了许久,“这家店好远的,而且每次都要排队,你怎么有空去买的?” 夏初避重就轻的说:“同事送的,你喜欢你吃吧。” 米谷打开纸袋拿出打包盒,“真的吗?那我不客气咯。” 从凌晨开始,夏初就陆陆续续收到好多短信,朋友们、同学们还记得她的生日,让她很感动。这是第一个没有父母在身边的生日,第一次生日过的这么冷清。还好,有米谷在,她才不至于在生日这天孤独度过。 米谷边吃边说:“不错不错,手艺见长,梁少校功不可没。” 夏初用筷子敲米谷的小碗,“是谁整天来我家蹭饭的?” “你今天是寿星,不跟你争。不过,你们家小梁不回来给你过生日吗?” 夏初收起笑,筷子扒拉自己的米饭,“执行任务去了,人心大着呢,国家最重要。”虽然这么说,可她心里还是很放不下。一旦需要用到特种大队的时候,形势绝对是特别危险的。 米谷看夏初的脸色不对劲儿,赶紧扯开话题,东扯西扯,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完已经9点多了。 夏初一边收拾餐桌上的空盘子,一边说:“你怎么这么能吃?别是有了吧?” “啪”米谷一巴掌打她屁股上,挑眉威胁:“寿星不能打头,要不然我打爆你的脑袋。” “这么暴力,肯定被我说对了。”夏初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端着盘子转身进了厨房。 米谷带来的芝士蛋糕,淡黄色的芝士,上面有几颗硕大的草莓叠放着做点缀,草莓几乎把蛋糕占满了,两个人拿着几根蜡烛琢磨着应该怎么插蜡烛。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两个人听见动静都是一愣,但是下一秒夏初特激动的跳起来,扔了蜡烛就往门口跑。米谷看着她一连串连续的动作,更愣了。 夏初惊喜的看着门缓缓打开,一抹绿色映入眼帘,瞬间心底乐开了花。看见日思夜想的那一张熟悉的面庞,夏初开心极了:“你回来了。” “嗯。”梁牧泽阖上门,站在玄关处换鞋。然后走到夏初面前,揉揉她的头发,“生日快乐。” 他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一丝倦容,看样子应该是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看着他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这就是夏初收到最好的礼物。什么都没有他健康活着重要。 “吃饭了吗?”夏初问。 梁牧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摇摇头不说话。夏初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粉红,“我们刚吃完饭,我给你煮完面行吗?” “嗯。”梁牧泽点头应道。 米谷本来抱着二喵盘腿坐在沙发上,可是二喵看见进来的人就马上抛弃她,跳下沙发跑到梁牧泽旁边。米谷撇嘴,果然有其主必有其猫,见了某些人就疯狂分泌荷尔蒙。上次见面,梁牧泽没有给她好脸色,今日看见他笑,这小伙子果然长得很不赖,笑的时候真好看。米谷觉得,自己估计要被赶出门了。 “夏初。”米谷装作很些幽怨的叫她的名字。 夏初容光满面的拉着梁牧泽到沙发前,“你们已经见过了,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夏初,你准备直接把我赶出去,还是先赏我一块蛋糕再把我赶出去?”米谷仰着头,做可怜状。 “说什么呢你?”夏初不留情的戳米谷的脑袋,随即侧着身子对梁牧泽说:“你们先聊着,我去煮面。” 梁牧泽松开军装扣子,利落的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挽起衬衫袖子坐在米谷旁边的长沙发,抿着嘴唇看茶几上的蛋糕,神情认真的不得了。米谷不明白一个蛋糕有什么可钻研的? 几分钟过去后,梁牧泽拿起蛋糕旁早已准备好的刀子,递到米谷面前。 米谷诧异:“干什么?” “切块蛋糕走吧。”梁牧泽认真的说。 言简意赅,逐客令下的理直气壮毫无愧疚,米谷算是见识到了。她扯开嗓子大喊一声:“夏初,不带这么玩的!” 闻声的夏初拎着勺子匆忙地从厨房跑出来,“怎么了?” 米谷气呼呼的盯着她,“不带这样的,我就那么一说而已,还真赶人走啊?!” 夏初看了看梁牧泽,笑着说:“他跟你开玩笑的。”说完夏初又忙钻进厨房,生怕自己把面煮成面汤。 梁牧泽拿着刀子的手一直没放下,米谷不接,他就那么举着。后来干脆直接塞到她手里,然后站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 米谷看着他的背影直直的叹气,真的没见过这样的人,难怪夏初被他吃的死死的。 夏初感到身后有人靠近,扭头看见了梁牧泽,笑说:“你跟米谷说什么了?就这一会儿就把她气成那样。” “没说什么。她出尔反尔。” 夏初听了皱起眉毛,转过脸不解的问:“怎么出尔反尔了?” 梁牧泽面色不改的说:“我说,你挑喜欢的切一块走吧。” 夏初一脚踹他膝盖上,哭笑不得:“有你这样的吗?” 梁牧泽耸耸肩,捏了一块晚餐剩下的牛肉。夏初拍他的手,“洗手了吗?” 梁牧泽舔了舔手指,满不在乎的说:“我自己吃,又不嫌弃。” 夏初看着锅里翻滚的白面条,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对了,我今天没吃面,不是过生日都要吃面的吗?这样才长寿。” “不吃也长寿。” 夏初特别吃这一套,开开心心的在锅里放了好多好东西,什么鸡蛋啊牛肉啊大虾之类的。一锅乱炖,盛了格外大一碗,梁牧泽看着大瓷碗皱皱眉毛说:“你没吃饱?” “吃饱了啊。” “肯定没饱,匀你点儿吧。”说完,从消毒柜里拿了一个小碗,先走出厨房。 等夏初回到客厅,已经没有了米谷的身影。夏初的笑脸立马收了回去,问道:“人呢?” 梁牧泽耸着肩膀,摇了摇头。 茶几上的蛋糕中间,特霸气的竖插着一把刀,很有血腥的效果。旁边放了一张便签,上面是米谷娟秀的钢笔字。 “夏初同志,宝剑赠英雄,竖刀赠小人,见色忘友的小人!!!我生气了,泪奔了,回家了。最后一句,生日快乐。”落款处却是一张大大的笑脸。 “神经病,又骂又哭又笑的。”夏初看着便签笑骂着。米谷能这么写,就表示她肯定没生气。夏初拿起手机给米谷发短信,要求她务必到家之后回个信息报平安。 夏初捧着蛋糕坐在梁牧泽旁边,看他大口大口的吞着面条,又幸福又心疼。把竖插着的刀子拔起来,小心翼翼的分切蛋糕。 “任务顺利吗?”夏初问。 “还行。” “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牧泽想了一下说:“前天。” 夏初愣,跟着有些生气。前天已经回来了,却不通知她,害得她一直担心受怕,生怕他遇到危险。她把刀子对着梁牧泽的脸,呵斥他道:“那你怎么不说一声?” 梁牧泽瞥了一眼距离他只有十公分的刀子,继续埋头吃面,“怕出事儿,先关了一天。” “杀红眼了?”夏初放下刀子,探身小声打听。以前就听说过,刚下战场的人,都要给他们找个地方缓解一下,要不然杀气太重,一个气不顺开了枪,后果谁也担不起。 “嗯,差不多吧。” 夏初问:“就关一天?” “没有,现在还关着呢。” “那你怎么出来的?”夏初声音高了一个八度,“偷跑的?” 梁牧泽喝了一口面汤,放下碗筷,一抹嘴说:“是啊,所以别惹我,杀红眼了。”梁牧泽沉着脸,可是眼角却是满满的笑意。 夏初没工夫和他开玩笑,担心的继续问:“那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罚呗。”梁牧泽轻飘飘的说,好像受惩罚向来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罚什么?” “光着膀子训练场100圈,俯卧撑三个小时,上天入地下水。老董法子多着呢,能往死里整人,不知道都跟哪儿学来的。”看见夏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她是在担心,梁牧泽又说:“跟你爸学的吧?” 夏初白了他一眼,“还有心思看玩笑啊你。” 梁牧泽把脸贴过去,鼻子几乎能触到她的鼻子,似询问的缓缓说:“担心我了吗?” 夏初不说话,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梁牧泽的手揉捏着她娇小的耳朵,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放心,他抓不到我。” 他说话时的热气喷在夏初唇边,痒痒热热的,让她的心开始躁动,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看着他亮亮的眼睛里有自己的身影,随着他的温柔深情而沉沦。 “吃蛋糕!”眼看着嘴唇就要碰在一起时,夏初推开他,递了一块蛋糕过去。 吃不到肉的梁牧泽,松开钳制着她的手,接了一块她递过来的蛋糕,没有叉子没有勺子,不用任何工具,就那样一口几乎把蛋糕吞进肚子,忿忿不平的样子,似是和蛋糕有着无限仇怨。 甜腻香滑的芝士,入口即化的感觉,夏初吃的津津有味。梁牧泽抓了一把小叉子把玩着,可是不出三秒,不锈钢材质的小叉子就弯了腰…… 夏初被惊倒:“你干什么?” 梁牧泽看看手里的叉子,无奈的瘪瘪嘴巴,又反着把它撇过来。本来一直过分关注着蛋糕的二喵,此时此刻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梁牧泽威胁似的把叉子杵到二喵脖子边,眼神凶狠,二喵被吓得“喵呜”一声跳下桌子跑开。 夏初看着那个瘦弱的叉子,“咕咚”吞了吞口水。梁牧泽放下叉子,指指自己的嘴角,又指指她。 夏初会意,用手背擦嘴巴,“还有吗?” 梁牧泽点头,接着大手抓住她的,探身过去,用舌头将她唇瓣附近的芝士舔掉。夏初惊讶于他的动作,吃惊的微微张开嘴巴,梁牧泽的舌头就那样轻而易举的滑进去,握住她的腰的手臂一个用力,直接把她从椅子上捞起来落座在自己腿上。霸道的舌搅动着她的口腔,一圈一圈与她的小舌缠绵,似是要把她所有甜蜜全部吸走一样。 夏初被吻的气短,脸颊绯红,整个人软绵绵的没有重心,完全附在他身上,胳膊不自觉的环住了他的颈项。似是有一股气流开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体里来回乱窜,被吻晕的夏初手缓缓上移,却被梁牧泽的板寸头扎到手掌,一个激灵让她清醒。 微喘的夏初和梁牧泽分开,他眼里情欲那么明显……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夏初却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他的手臂更用力的环着她,声音有些沙哑,说着完全与现实现景无关的话:“礼物以后补你。“ 夏初小脸潮红,咬着下唇轻轻点头。 梁牧泽眼睛发红,紧握着她的腰身,“夏初,你起来。”这一句话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不要。”她的声音很小,可是很坚定。 梁牧泽猛的把她环在胸前,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没有丝毫空隙。用足以泄漏他情欲沙哑声音说:“你再也没机会了夏初。” 话音刚落,在夏初在一声闷叫中,已经被梁牧泽扛在肩头。 梁牧泽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主卧门口,一脚踹开主卧室的门,在客厅的灯光下,卧室里有微弱的光线,那是暧昧不清的颜色。 主卧的床那么软,夏初一下子陷了进去,像她的心,陷在他身上,不可自拔。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那么明亮,夏初忍不住的伸出手抚摸着他的眉眼,指腹轻轻划过他的眼角、眉毛、高挺的鼻子,最后是薄唇。夏初能听见他倒吸冷气的声音。 梁牧泽拉开她的手紧紧握住,薄唇的堵上她的,宽厚的大手如烙铁般在她身上游走,粗糙的手掌贴上她细滑的娇嫩肌肤,似是能擦出火花。夏初完全僵硬,不知如何是好,主动完全由梁牧泽掌握。他的动作温柔,似是她是他爱不释手的宝贝。 一时间,满室旖旎。 米谷从夏初家里出来,虽然有点儿不甘心,不过梁牧泽看起来还算是一个靠谱的人,只要能让夏初幸福,就好。 走出大厦玻璃门,昏暗中一辆车子就停在大厦前。很少见轿车品牌,价格极其好看,米谷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最后,目光落在车牌照上。是她认识的号码,是裴俞的车。看来自己的揣测没有错,他喜欢夏初。 米谷不自主的向着车子走过去,透过玻璃,似乎能看到车内的身影,她轻轻敲响了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车里一片黑暗,小区的微光映着他的完美的侧脸,米谷笑着打招呼:“您好裴先生,还记得我吗?” 裴俞干脆打开车门下来,“好巧,米小姐。” “叫我米谷就好。” “那你也不用喊我裴先生,裴俞。”裴俞笑着,声音温润如玉。黑夜给了他一双黑色的眼睛,也成功遮住他眼里的力不从心。 米谷点头,“好吧,裴俞。” “要走了吗?” “是啊。”米谷眼睛偷偷往上瞟了瞟,他应该知道梁牧泽来了吧? “上车,我送你。” “不用,”米谷摆了摆手,“我是看见你的车子,所以过来打个招呼,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反正我也准备走的。”裴俞绕过车子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着米谷上车。 “谢谢。”米谷点点头,低头钻进副驾驶位。 车子驶出小区,车子里安静如斯。裴俞摁开音乐,班得瑞轻音乐缓缓流出,静静的划过心间,能驱掉心头的阴郁。 裴俞一手抚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托着额头,对面来的车子的车灯打在他的脸上,有一览无遗的疲惫。车子忽然减速停在路边,裴俞转头问米谷:“喝杯咖啡?” 米谷看了看窗外COFFEE SHOP的招牌,“太晚喝咖啡不好,你等我一下。” “喂。” 米谷自顾开门下车,裴俞喊她,她只是回头摆了摆手。再回来,米谷手里端着两杯热巧克力。递给裴俞说:“热巧克力,比咖啡健康。” “谢谢。”裴俞笑着接过杯子。 热气和香气扑鼻而来,米谷轻轻吹了吹,轻快的说:“就算是,付车费了。” 裴俞点头,认真的看着杯子,浅浅喝了一口,从没尝过的味道,暖暖香香的,味道还不错,“这可比坐出租车贵多了。” 米谷靠在舒服的椅背上挪了挪身子,“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巧克力的浓香溢满车厢,他们都选择不说话,听着音乐,喝着暖胃的热饮,玻璃上是一层薄薄的雾气,隔开了外面的严寒,也隔断了裴俞不想面对的人和事。 一大早就清醒的夏初,蒙着被子装睡不肯起来。她希望他赶紧滚回部队,这样可以不用面对他。太尴尬了!下身火烧似得的痛感、和身上残留着的他的体温,无一不提醒着她昨晚是如何厚着脸皮拒绝离开,如何和他一起双双滚床单…… 可能是真的担心他会在未知的时间有危险,怕他受伤,更怕他……所以她一冲动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知道,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不能…… “要迟到了。” 一个磁性沉着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夏初听那个声音,脸立刻就红了,把头更深的埋进枕头里。 梁牧泽赤裸着胸膛,古铜色的皮肤肌理分明,健硕胸肌、腹肌看起来极其性感。他单臂撑着床上,盯着眼前把自己裹成“一坨”的人,继续耐着性子重复道:“迟到了。” “请假。”一个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梁牧泽压低身子,找到她头的位置,用自己的额头隔着被子抵着她,“夏初,你不用不好意思。”胳膊环住“圆滚滚”的人,声音里尽是诱惑和宠溺。 夏初:“……” 梁牧泽笑意更浓的说:“我不会强迫你负责的。” 几秒钟的安静,夏初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拉开被子坐起来,仍然摆着自己的造型,继续装鸵鸟。梁牧泽也不再说什么,就那样隔着被子抱着她。 “你对我负责就行了。” 梁牧泽听见她的低语,因为被子隔着的缘故而听起来柔柔的软软的,带着一丝江南女子的娇羞。 眼前的光线猛然明亮起来,恍惚间,被子已经被拉开,夏初看道梁牧泽的脸放大了数倍出现在她的眼前。 “我负责。”梁牧泽捧着她的小脸,非常认真的说。 夏初闪着眼睛,隔了一会儿才说:“少校同志,是你自己对夏副司令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相信了,现在怎么办?” 梁牧泽扯着嘴角微微笑着,每当他发自内心笑的时候,眼睛微眯,一侧的嘴角向上挑,旁边还有一个不明显的笑涡,眼里有化不开的浓浓深情,看起来特别迷人。 “怎么办呢?”他的手指拉着她一撮头发,在指尖绕着。 夏初说:“说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落地生根。” “我只是说他所担心的绝对不可能发生,我好像没有说是什么吧?两个世界……也完全不能说明什么,”梁牧泽的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落在他的唇边,“你说呢,大喵?” “你居然忽悠领导!” “随机应变,这是现代军人的必修科目。” 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呻吟声从她的喉咙溢出,夏初抓住仅存的一丝理智,阻止了晨间运动,脸颊绯红推着他赤裸健硕的胸膛,“上班!” 夏初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也埋进被子里。偶尔把被子拉开一条小缝,看某人站在床边穿衣服。 梁牧泽套上裤子,转身看见仍是一坨的夏初,撑着床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说:“我是不是太卖力了?” 夏初大囧,躲在被子里猛摇头,“你先出去。”虽然昨夜两人缠绵云雨,可是她还是不习惯裸着出现在他面前,太羞人了。 房门阖上的同时,夏初探出脑袋瞅了一圈,才拉开被子下床,银灰色桑蚕丝的床单上一块暗红的血迹分外明显。 腰背酸痛,夏初裹着被子跑到卫生间,开了莲蓬头冲个热水澡,洗去疲惫和酸痛。 清洗完毕,夏初披着被子,轻轻拉开门,扫视了一圈没有他的身影,才惦着脚尖蹑手蹑脚的往自己房间挪动。 “怎么不穿鞋?” 一声呵斥从门口传来,夏初没敢回头,直接加快速度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 梁牧泽一手拎着早餐,无奈的看着她匆匆跑掉的背影,从裤兜里拿出一直震动的手机,放置耳边:“怎么?” 想彼端的人着急的说:“还不回来?兜不住了,大队长知道了。” “嗯。” “嗯什么?赶紧滚回来。”中队长在电话那头低吼。 “知道了。” “回来往死里罚你我也不管,不让我省心。多大事儿啊大晚上跑回去,晚一天是能天塌啊还是能地陷啊?” “人生大事,就这样。”语毕,梁牧泽便切断电话。 夏初换了衣服,把湿答答的头发吹干才走出房间。梁牧泽把买回来的早点用盘子和小碗装好,坐在餐桌边看着她,说道:“吃饭。” 夏初跟小媳妇似得,迈着小碎步走到餐桌旁,一坐下就开始埋头苦吃。 梁牧泽问:“不请假了?” “嗯。”夏初点头。 “那打报告吧。” 夏初终于抬起了“沉重”的头颅,有些不解的问:“什么报告?” 梁牧泽看着她,认真的说:“结婚报告。” 夏初说:“我没同意结婚。” “你答应了。” “没有!”夏初理直气壮,她什么时候答应结婚了?早上他也只是说会负责,又没求她嫁给他,她为什么要答应? 梁牧泽隔着桌子拉近两个人的距离,眼里闪着情绪,沉着声音说:“昨晚上答应的,难道要反悔?”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我……啊!”一个片段闪出脑海,夏初赶紧闭上嘴巴,昨天不清醒的时候,似是说了什么。 “嗯?”梁牧泽挑高尾音。 夏初干咳了一下,继续低头吃饭。不接话茬,也不反驳,只当没有听到。梁牧泽不再追问,反正夏初已经是他的了,谁也抢不走,就是亲爹也不行!绝对不行! 回部队前,梁牧泽先把夏初送回医院。车子停稳后,他却拉着夏初的手不肯让她走。夏初着急的掰开他,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又是上班时间,万一被认出来影响不好。更何况他们两个现在都穿着军装呢,就算没人认出他们是谁,被陌生人看见两个军人在车里拉拉扯扯,影响也不好。 梁牧泽紧紧攒着她的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 “有话就说,你能不能先把手放开?”夏初低声和他商量着。 “夏初,我很认真的跟你说,不要和裴俞来往,不要和他有任何接触。电话、短信、见面一律杜绝,答应我。”梁牧泽说的何止是认真,简直命令。 “你是……吃醋了吗?”夏初忽闪着大眼睛问道。是吃醋吗?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又不太像。 梁牧泽沉了一会儿,“是!记住我说的话,不要有任何联系。上班吧,我会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 夏初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又不知道是哪儿不对,毫无头绪。思索中,梁牧泽已经帮她打开车门,催促道:“去吧,不然要迟到了。” “嗯,开车小心点。” 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街口,夏初过了马路走回医院。一整个上午都毫无精神,昏昏欲睡,不停打瞌睡。 医生都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都看见了她眼下的黑眼圈,关心的问她是不是没睡好云云,夏初只能干笑着点头称是。的确是,没有睡好! 梁牧泽的嘱咐纯粹多余,因为夏初自生日前见过裴俞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他的消息,没有电话、短信,更不会见面。 开始数九的时候,G市的气温也开始随之下降,但是相比与北方的天气,仍然是暖和的过分。适合穿裙子的气温,她依旧是几套军装轮着换。 就在她满足与这样有思念有幸福的小日子的时候,生活又给她来了一段微波澜。她笑称,生活调味剂。 那个下午,夏初刚走出医院的大门,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喊她的名字。顺着声音,看见一辆灰色小跑。夏初慢慢走向跑车,歪着头想看清车里的人。 “嫂子,是我。”打开车门下车的是梁韶雪。不再叫她夏初,而是嫂子。夏初最近已经慢慢熟悉了这个称谓。 “小雪?你什么时候到的?”夏初有些惊喜,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有三四个月了。 “昨天刚到的,有个活动来参加一下。今天没什么事儿就来接你下班喽!先上车吧。”梁韶雪笑吟吟的站在跑车边,她身着一件驼色Burberry风衣,半长头发在风中随意飞舞着,神色有一丝丝得意:“这车还不错吧?我从主办方的车库里挑的。” “嗯,挺好。”夏初配合着说,矮身坐进车里,扣好安全带。其实她对车子真是没什么研究,尤其是这些名贵的跑车,更不懂。 梁韶雪说,这几天吃的太杂,需要素食清肠,虽然夏初手艺不怎么样,将就一下还是可以的。夏初应下,路上顺便让她拐了一趟超市买了青菜和水果。 梁韶雪看见二喵跟看见自己闺女一样,又抱又亲,还一直埋怨夏初把它养的太大了,胖可以容忍,但是长了这么多就不好了,可还是亲的不得了,抱着二喵不撒手。 夏初煮了简单的晚饭,小雪坐在夏初对面,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我哥真有福气!我要回去告诉小叔和小婶,让你们俩结婚!” “……疯子。”夏初嘴巴哆嗦了半天,只想到这一个词。 “我哥真的挺不错的!这么大岁数,在你之前只有过一个女朋友,别看他每天黑着脸什么都不说,内心可是纯情着呢!” “哦,是吗?” “当然呐!那个年纪懂什么情啊爱啊,我哥去了军校之后,她也出国了,反正以我看,他们俩根本就没什么感情,只不过从小认识,相处的时间多了一点儿罢了。” 梁韶雪没看出夏初有什么异样,自顾自的说的开心,“你们俩今年结婚,明年给我生个胖侄子,多好!” 那天,夏初不记得梁韶雪发表了多少对于未来的展望,只记得她说起了梁牧泽的小初恋。他从来没提起的过去,夏初忽然发现,其实她对梁牧泽一点儿都不了解,而他却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包括初恋。 梁韶雪只在G市留了两天就走了,夏初不知道她下一站去哪里,她好像没什么固定的职业,就是全国满世界的玩,偶尔接个广告拍摄,参加个活动,自由自在的像一只小鸟。身上没有背负着期望,只是单单纯纯的为自己而活,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是夏初打心眼里羡慕向往的。 翻着日历看看,差不多又过去一个月了,夏初决定今晚早早休息,明天一早进山看老太太。如果时间允许,她还可以增加行程,比如特种大队。 夏初带了很多药品上路,路上又顺便买了一床厚厚的被子背在身后。车子只能到县城,幸好遇见一位赶着驴车的善良老乡,正好顺路,把夏初送到村口。淳朴的村民,乐于助人让夏初很感动。 近几日,老太太总是坐在家门口张望着,算着时间,觉得夏初该回来了。当她看见夏初背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的样子,老太太喜笑开颜,赶紧过去迎上去,慈爱的抚着夏初的头发,帮她擦去额头的汗水。 这半年来,夏初的客家话见长,虽然还是磕磕巴巴的,但是可以听懂一些简单的对话,如果手比划着,可以听懂更多。 老太太讲了很多故事给夏初听,包括她那为国捐躯的儿子。夏初从不敢问起这个问题,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梁牧泽,她觉得他们在心里都藏着太多的悲伤,不忍心再提起那些让他们伤心的事情。可是今天,老太太却出乎意料的和夏初说起这些。 她只有一个儿子,她还很年轻的时候丈夫就去世了,她含辛茹苦的将孩子抚养成人。那年征兵,孝顺的儿子不想自己的母亲再为他操劳,选择入伍。儿子体能素质好,当兵的第四个年头如愿成为G军区特种大队的一员。他成绩各项优异,多次立功,军功章拿了好多。领导找他谈话,想提拔他为干部。 可是所有的一切,在那个不眠之夜,在不绝的枪声中静止了。为了掩护大部队,只能以身犯险,身受多枪。而梁牧泽,也是在那个晚上身负重伤。那天,特种大队也伤亡惨重。那晚,梁牧泽失去了多位患难与共的兄弟。 老太太声音沉静而悠远,像是在叙述完全与她无关的事情,夏初则早已禁不住的泪流满面。 午饭后,夏初搭着村上的拖拉机到县城,坐在返程小巴的最角落,夏初有些疲惫的闭着眼睛假寐,眼前再次浮现出第一次与梁牧泽见面的场景。自己和一群人质抱头蹲在一起,梁牧泽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传过来,给他们带来希望,也让歹徒胆怯。一群迷彩武装战士从商场的各各角落冲进来,脸上的油彩盖住了五官长相,但是却如从天而降的神一般,拯救了人质,保证了他们的安全。 田勇受伤,他都那么担心。当亲眼目睹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离开人世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只要想到无所不能的梁牧泽无助痛苦的样子,夏初就一阵阵钻心的痛楚。心疼他的无助,更心疼他的重伤。 车子到达终点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车子不能在往前走了,前方就是特种大队的所在区域,守卫森严,不时有巡逻的车子经过。夏初顺着林子边的公路前行,周围那些草丛中,她不确定是否又披着草编斗篷的战士,他们总是伪装的很好,真真假假分辨不清。 夏初大概走了近10分钟,果然有辆敞篷的越野停在旁边,车上两个战士扛着步枪脸上涂着油彩,眼神坚毅肃穆。 夏初打算自报家门的时候,战士却先一步认出她。夏初如愿的坐着特种大队的巡逻车,颠簸着前往特种大队。 顺利进入部队大门,夏初坐着车子穿过大院来到主楼前。刚想问梁牧泽在哪儿,旁边就停下一辆越野,穿着迷彩的董志刚从车里下来。 董志刚看见夏初很高兴,乐呵呵的说:“夏初来了?你看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 夏初有些惶恐的摆了摆手,她可不想那么兴师动众的。 董志刚说:“还没吃晚饭吧?走,我让餐厅给你开小灶。” “谢谢大队长。” “客气啥,”董志刚爽朗的笑起来,领着夏初往餐厅的方向走去,“老连长养的闺女就是好,还惦记着我心脏不好,隔三差五来看看我,好!好闺女,哈哈。” 夏初只能满心愧疚的跟着董志刚干笑,她又不傻,话里有话,她听的分明。可是她能辩驳什么吗?只能说,特种大队都是人精,谁都不好惹。 天色已经黑透了,部队的晚饭时间早就已经过去,餐厅给夏初开了小灶,董大队长就在旁边陪吃。夏初压力山大,纵是早已饥肠辘辘,也被盯得没什么食欲了。她也没那么大胆子,敢腆着脸问梁牧泽在哪儿。 “夏初啊。” “什么?”夏初从一碗粥里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董大队长。 董大队长看了看周围,隔着桌子探身,压低声音说:“梁牧泽那小子,我听说,他进部队前……”说着又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目标靠近。 “进部队前怎么了?” “有个小女朋友,还青梅竹马呢。” 大队长连梁牧泽进部队前的女朋友都知道?这应该感叹董大队长神通广大呢,还是该说梁牧泽情深似海?夏初觉得心里酸酸的,虽然是前任,完全没有吃醋的必要,可她还是觉得不舒服。夏初顾忌面子,只能佯装镇定无所谓的说:“我知道。” “你知道啦?”董志刚显得吃惊,跟着若有所思的说:“那姑娘这两天还往大队打电话找梁牧泽来着,我也在想啊,她是怎么知道电话的呢?” 董大队长的话像是一棍子夯在夏初的心上砸的她晕头转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前女友为什么会找他?他们要干嘛?梁牧泽想干嘛?夏初忽然觉得特别委屈,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本来有了男朋友就像没男朋友,而现在,前女友又跑了出来。 董志刚看着夏初努力掩饰的神情,有些不忍心,他也不知道这么说好不好,可是梁牧泽的前女朋友的确打电话了! 接到通风报信的梁牧泽风风火火的赶到餐厅,正碰上吃饱喝足的夏初,他满眼的惊喜,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开心,可是夏初却没有一点惊喜或开心,脸上想隐藏的委屈,还有愤怒。见到夏初满心欢喜的梁牧泽完全不知道有人用暗箭不停对着他扫射。 董志刚看到梁牧泽,大声道:“你来干什么?” “找人。”梁牧泽目光如炬的看着夏初,声音冰冷的回答董志刚的质问。 “没你要找的人,忙你的去吧。” 梁牧泽转而看向董大队长,“你儿子刚打电话了,说下周家长会,你如果再不去的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董大队长就一把推开他,一阵风似的匆匆离开。 梁牧泽得意的挑着眉毛看着董志刚的背影,轻哼了一声。可是一转头,夏初早已经迈开步子离开。 夏初不等梁牧泽,自顾的往家属院的方向走,她累了一天,好不容到了特种大队,才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这么傻乎乎的离开。 “你怎么了?”梁牧泽从后面拉住夏初,很认真的问。 夏初甩开他的手,神情冰冷的说:“大白天的注意影响。”说完继续闷着头往前冲。梁牧泽心下有些了然,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的跟在她后面。 “今天太晚,我明天一早再回去,今晚我睡这儿了,你回办公室吧。”夏初将刚把大门打开的梁牧泽从家里推了出去,顺手把他手里的钥匙也抢了回来,门“砰”的一声关上后,梁牧泽被锁在门外。 可梁牧泽是谁啊?中国陆军最优秀的特种军官,区区的两层楼,那里能难得住他?梁牧泽站在楼下张望了一圈,发现只有卫生间的窗户是打开的,他踩着一楼的窗棂三两下就攀了上去,单手撑窗台跳进卫生间。 “啊……流氓!!”正在洗手的夏初大声惊叫,顺手抄起旁边的拖把,不管不顾的就往他身上砸。 “是我。”梁牧泽声音里有些怒气,一手抓住飞来的拖把,低头看着未干的拖把甩了他一身水渍。 夏初当然知道是他,她掐着腰,猫一样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怒斥道:“是你怎么了?谁让你进来的?这是私人空间,谁许你擅闯民宅的?当兵学来的本事就是让你翻院墙的吗?” 梁牧泽夺过夏初手中的武器扔在一边,又向她迈进了一步,颇为不解的问:“你到底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纵是他比她高了一大截,夏初此时的气势完全不落他之下,身上散发着森森的怒气。 梁牧泽点头,“因为那个电话?董志刚告诉你是吧。” 夏初冷笑,“怎么?事实摆在眼前不承认吗?” “你想让我承认什么呢夏初?”梁牧泽低着头,额头抵着她的,似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说:“你一点儿都不相信我。” 夏初气呼呼的喘粗气,小脸被气的通红,眼睛死死的盯着梁牧泽,“我为什么相信你?” “董志刚是故意的,你没看出来吗?他压根不想让咱俩在一起,我的结婚报告加起来被他打回来5回了。你呢夏初?你打过一份报告吗?”话语似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全部力气恨不得都加注在额头上,夏初的脑门被顶的生疼。 夏初被问住了,的确,她从没打过结婚报告,甚至还没有想过结婚…… 梁牧泽的手缓缓抚上夏初的脸,温柔的抚摸着,缓缓下移,她的脖子真细,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可以握住,“夏初,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夏初的呼吸开始变粗变重,吞口水的时候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抚摸,他眼中的情绪是怒气和质问。夏初有点儿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脚不自觉的往后退。梁牧泽马上警觉的怕她摔倒而揽住她的腰,一个用力,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夏初喃喃的开口:“你从没告诉过我,关于她……” 他忽然松开捉住她脖颈的手,把她紧紧的揽在怀里,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夏初,你吃醋了。” “不,我只是生气。” “那就是吃醋。” 夏初生气,又觉得委屈难过,不停推着他的胸膛,“我在你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是对你却一点儿都不了解,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如果不是小雪,我不了解你的家庭,不知道你的前女朋友,什么都不知道。” “小雪她说什么了?” 夏初几乎要哭了出来,他根本不了解她的心,“她说什么不重要!我在乎的是你,可是你……” 梁牧泽堵住夏初的唇,把她的话吞进肚子里,舌头蛮横的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的进入她的嘴巴。他的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一般,夏初觉得腰快要撑不住重量,只能紧紧的抱住他精瘦的腰身,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一个深吻而压折腰板。 吻越来越深,梁牧泽的大手顺着她的曲线下移,滚烫的手掌探入她的衣服,似是要在她身上烙上烙印一样。 夏初挣扎了一下,将他从自己的嘴巴里赶走,眼里的妖媚闪烁着,脸颊绯红,微喘着低声呵斥,“你干什么?” “你知道。”梁牧泽轻轻咬了她的下唇。环住她的腰的双手一个用力抱起她,夏初惊慌的叫了一声,下意识的用双腿环住她,生怕他把自己摔在地上。 她肯定不知道,这个动作只会让梁牧泽更加的血脉喷张,让他一秒也等不及的想要她。 梁牧泽又是一路揣着门,恨不得一步跨回卧房。 夏初有些排斥,那晚惊痛的感觉她至今不能忘,总听说二人运动是一种享受,可是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受罪。夏初躺在床上闪躲着他的吻,双腿抗拒着不肯配合。她的种种作为,已经让梁牧泽的欲火到了不可忍耐的地步,一手拖着她的脸,温柔的哄骗着,“乖,慢慢就好,我保证。” “骗子!”夏初被他撩拨的,说话声音都已经满是哆嗦的。 梁牧泽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迷惑着她,吻她的眉眼、耳朵。一声声呻吟溢出她的喉咙,泄漏了她的防线。 “相信我。” 不知为何,那句“相信我”对夏初有如此大的魔力,她不再反抗挣扎,回应着他的激吻,脱掉他身上的迷彩,抚上他健硕的胸膛和臂膀。 进入的那一瞬间,夏初不可抑止的大叫出来,眼泪婆娑的嘶声大喊:“梁牧泽大骗子,这辈子再也不会相信你。” 梁牧泽温柔啄她的唇瓣,慢慢的推进,柔声的安慰:“以后不会了,乖。” 痛感渐渐淡去,接下来是酥酥麻麻的快感,夏初跟着他的节奏,很快就香汗淋漓。她的手抚着他的背脊,上次被疼痛冲昏了脑袋,完全没有心思注意到他的背上像月球一般凹凸不平,一条条长长的疤痕,狠狠刺痛了她的手她的心,他受伤的一幕幕似是就在眼前。她觉得很心疼,所以想抱的更紧,不想他再受伤。 对夏初来说,这是个漫长的夜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梁牧泽仗着夏初越来越熟能生巧,不厌其烦的要完再要。直到后来,夏初趴着软软的床上,酣睡不起,雷打不动。 她不知道,自己裸露着光洁的背脊趴在床上,如婴儿一般的酣睡,对梁牧泽来说是多大的诱惑。轻轻啄着她小巧的耳朵,含在嘴里轻咬,她只是皱眉拍着他的刺手的脑袋,翻个身把头拱到枕头下继续睡,完全不理他的挑逗。梁牧泽把她拉进怀里,温柔的抱着,香玉满怀、心满意足,很快他也沉沉的睡去。 从梦中醒来的夏初想着昨晚的一切,羞愧之间又觉得自己没出息。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还搭上了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赔了夫人又折兵?昨天明明是在吵架,居然又被他拐上床,而自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想想都觉得丢人,自己竟能没出息到这种地步。 这时,梁牧泽从背后抱住她,夏初挣扎了几下,却觉得他的臂膀越抱越紧。他的鼻子不停蹭着她耳后娇嫩的皮肤,夏初想躲都没办法。 “她很早就出国了,我们十多年没有联系,她打电话来只是单纯的寒暄。” 夏初惊讶于他开始解释,却故作冰冷的不回应。 “没和你提起她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我几乎快忘记有这个人的存在。” “哼,”夏初冷哼,“是不是过几年,你也会把我忘了?” 夏初明显感觉到自己这句话把梁牧泽惹生气了,自己被他粗暴的扳过身子面对着他怒意浓浓的脸。 “夏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梁牧泽的样子恨不得一口咬死她一样,怒不可遏,粗重的喘息着。夏初有些心虚,自知说的有些过头。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她能感觉出来,自己在他心里,被他放在心里本来就是一件让她很高兴的事情,又何必去苦苦纠缠着他的过去。何况谁没有过去吗?她也不是只喜欢过他一个人。只要现在彼此心里,就好。 这么想着,夏初伸出胳膊抱住梁牧泽,他还冷冷的不肯,夏初在他身下撒娇,梁牧泽分分钟彻底破功。 一个美丽的早晨就在两个人的腻歪中一分一秒的走过去,不再拔剑弩张,梁牧泽厚着脸皮让她打报告,不是结婚,而是申请调职,从军区医院调到特种大队做军医。 夏初怎么算都觉得是亏本生意,在军区医院会有更多的发展机会,可是在特种大队,只能看个头疼脑热伤筋动骨什么的,其他所学几乎排不上用场。她怎么可能会同意?! “如果,”梁牧泽又沉思了一会儿,“如果喜欢到一刻也不想分开,每天盼着和她说话,即使只听见声音也能高兴半天,接到电话就跟鬼附身一样逮着谁冲谁笑,看见真人恨不得把她握在手中永远不放开,你说……” 夏初曲蜷着双腿,青葱般的手指抚上环住她腰身的有力手臂,安心的听着他好听的声音如潺潺泉水一般平缓流淌。 “这代表什么?” 夏初气节,一到关键时刻就卡壳,说的就是他绝对没错。夏初不理他,他只要不开口,她绝对不会说一个字。 梁牧泽扳着她的下巴面对着自己,眉飞入鬓、目光灼灼,一字一句低沉而深刻:“是不是代表,我爱你?” 夏初全身僵硬,回味着他说的一字一句。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那么吝啬于柔情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不是不感动的。他说,想她,喜欢她,说“我爱你”。 梁牧泽的额头抵着她的,鼻子碰着她的鼻子,说话时嘴唇都会触碰在一起。 夏初眨着眼睛盯着他一汪深潭般深邃的眼眸,“代表什么?” 梁牧泽突然扯着嘴角笑,把她扣在怀里,“想知道?先结婚,或者先调职,你来选择。” 梁牧泽缺席了早操,夏初上班迟到,这是必然的,不过心情好的两人对此都丝毫不在意。梁牧泽派了车送夏初回医院。目送着她离开。 章节目录 第五章我喜欢你,想和你结婚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梁牧泽拉着脸,一路狂飙回到部队驻地。进门时,放哨战士给他敬礼,可是他压根不睬,一个油门踩到底窜进大院,引擎发怒般咆哮着,引来了诸多人的瞩目。 董志刚从大帐篷里出来,恰好看见越野一溜烟从眼前闪过去,他心里那个恼啊,那个气愤啊。甩开步子冲到车边,正赶上梁牧泽下车,不分缘由就一通乱吼:“你小子长不长眼?当这是你家后院啊?” 梁牧泽不语,绕过董志刚走了,脸上乌云密布。 不理人?董志刚更恼了。站在原地干发火,没辙,梁牧泽的脾气比他更臭,比他当年还刺头。 梁牧泽从一个排长那儿要了一包烟,坐在驻地外的坡上猛抽。他此时的心乱成一团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未来没有任何把握,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他能掌握的范围。 是自己太自信了吗?从来都想到的都一定会得到,没有例外。 还是因为她的那句话,而让自己第一次有了退怯的想法。尤其是在刚刚她接了那个电话后,在知道那个人经常给他打电话后。 她说过,不能保护她的人她宁可不要。宁可不要…… 那时她说这句话,他并没有想太多,可是此时想起她当时那种近似绝望的神态,却有浓浓的心疼。 可是,自问他能放弃她吗?答案当然是不能。他无法放弃一个已经让自己动心的女人,唯一一个让自己动心的女人。 演习结束,夏初的医院从前方撤离,所有战地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被许了两天带薪假。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回家洗澡睡大头觉,可是夏初却在心心念的找房子。 她盘算了一下,在短时间内找个条件不错的房子着实不易,所以她决定先搬回医院的职工宿舍住着,然后再慢慢找房子。 可是,她把情况向有关部门汇报之后,得到的回话是,必须交申请,医院审核之后才分宿舍,审核的时间大约需要一周。这一周,没地方安身的夏初只能在梁牧泽家将就了。 之前觉得这房子怎么看怎么好,怎么住怎么舒服。可是自从演习回来,夏初看着房子的角角落落心里就特别不爽,各种嫌弃。连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这房子不是自己的,床也不是自己的,住着格外别扭。就算第一天搬进来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样住的不踏实。 直到半夜才睡着,第二天顶着熊猫眼爬起来,她的二喵还在米谷那儿,她要去把二喵接回来。打开手机,N多条信息震得她手臂发麻。直接摁了挂断键全部退出,给米谷打了电话。 米谷接到夏初的电话,谢天谢地的喊,夏初心凉半截,以为二喵不听话,把米谷给折腾疯了。可是原来,事情远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糟糕。 米谷兴奋的说:“夏初夏初,我要调职了,我要脱离S市电视台奔向美好的省电视台了。” 夏初有些懵:“别慌,你慢点儿说,调哪儿了?” “G市,省电视台。哈哈哈哈。” 之后的一连串笑声,声声折磨着夏初的耳膜。当天下午,米谷就开着她的三厢小福特,带着二喵,拉了一车子行李投奔夏初来了。 米谷说,她找的那套房子上一个房客还在收拾东西,最少要到三天之后才能搬,而她本人隔天就要去新单位报道,她可怜兮兮的对夏初说,如果再联系不上你,我就要和二喵流落街头了。 夏初多日不见二喵,这家伙又肥了不少,看起来米谷没有亏待它。二喵还是有些把她忘了,夏初和它联络了一下午感情,才又亲密了起来。 晚上,两个人挤在夏初的双人床上,卧谈至凌晨。憋屈了多日的夏初,一股脑将委屈全倒给了米谷。结果显而易见,米谷比夏初更气氛,当即跳起来要去找梁牧泽算账,把他骂的体无完肤。 她的话让夏初很解气,成功把米谷拉到自己的阵营之后。夏初拉着米谷说:“我要搬出去的话,你收留我不?” “没问题,跟大爷走,大爷养着你,这狗屁地方有什么好的,咱们不住了!” “嗯,但是,”夏初舔舔嘴唇说:“咱俩现在好歹住他的房子,骂他就别带着这房子一起骂了。” “好吧。” 夏初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有气无力的说:“还没恭喜你呢,鲤鱼跃龙门了。” 米谷不无得意的说:“当然。采访到了了裴俞,本小姐名声大噪。” “真的?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么说那天吃饭,还是有用处的咯。最后都不是她买单,她理所应当的认为帮了米谷一个倒忙,真是意外啊。 “你在演习嘛,我怎么通知你。说起来,他居然还记得咱俩。当时没有抓住这条大鱼真是可惜,耽误了我这么久,不然姐们儿早红了。对了,他还说很感谢你,他爷爷身体康复的很好,多亏了你们医院的医生。” 夏初“呵呵”干笑着,虽然为米谷高兴,同时也隐隐觉得不安。她是军人,在军校待了8年,军人应有的敏感她还是有的。裴俞知道她在演习,连开始、结束的时间都一清二楚,战地医院的临时电话都搞得到,这台不可思议了。怎么想都觉得,他不只是一个商人这么简单。 说曹操曹操就到,第二天一早夏初就接到裴俞的电话,要约她出去。夏初本能反映就是拒绝,可是他说他已经在小区外等着了。 这哪里是约?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夏初无奈,只好应允。她换上一身轻便休闲的衣服,白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走出小区大门,就看到裴俞背倚在一辆黑色轿车上,笑吟吟的望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束白色马蹄莲。 夏初有些尴尬的走近,接过他递来的花,虽然很抱歉,但她还是说:“对不起,我有鼻敏感。” 裴俞有一瞬间的失神,夏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没礼貌了,刚想说些什么,他就拿过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没关系,不要勉强自己。”裴俞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着,非常绅士的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自己则绕过车头到另一半,打开车门坐进去。 “去哪儿?”夏初扣着安全带问道。 裴俞笑着发动引擎,“听说你刚来G市不久,带你去转转。” 夏初笑着道谢:“费心了。” 裴俞说:“不用这么客气,夏初,你能出来我特别高兴。” 夏初不自然的挪挪身子,心说,你都杀到家门口了,我还能不出来吗?不过夏初还是要和他说声谢谢的。 裴俞却说:“采访的事情你不用在意,不是因为你,我们本身也需要一个宣传的机会,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或许裴俞是不想她有负担,这份贴心让她触动。与他相反,梁牧泽却从未如此贴心过。夏初猛然摇头,恨自己竟然又想到梁牧泽,真是太不应该了。 裴俞带着夏初逛了几个G市有名的地段。天高气爽,不冷不热的秋天是G市最舒服的季节。她发现,裴俞很爱笑,春风和煦的样子,和他的声音一样。这样爱笑且温暖的一个人,应该是好人吧。 中午吃了地道了客家大盆菜,在演习时没能好好吃饭的夏初大快朵颐,吃的特别痛快。午饭后,服务员上了一壶龙井,深得夏初的心。 午饭后,裴俞驱车到一条街,那里路两旁种满了枫树,那火红色的枫叶挂满枝头,美不胜收。枫树在南方并不多见,于是这样一条街吸引了无数闻名而来的游客,打击纷纷拍照留念。 夏初和裴俞走的很慢很慢,不长的一条小路,他们几乎走了近一个小时。他一改上午的侃侃而谈,走在落英缤纷的小道上,沉默再沉默,神色安宁、唇角含笑,他们虽然并排走着,夏初却觉得他们并不在一个世界,他似乎是走进了另一个空间,自己和周围的游客,都不存在。于是她也配合着沉默,全心全意的享受如此曼妙的美景。 路的尽头有一家咖啡馆,他俩一直在那里坐到太阳落山,裴俞才驱车把夏初送回家。路上,他们特地绕道到一家老字号,买了有名的冰糖豆花。虽然很有名,但是夏初吃起来却觉得味道怪怪的,并不太喜欢,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很努力的吃了半碗。 原本是不情愿和裴俞一起出去的,但是这一天的游玩确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所以她是发自肺腑的想感谢他。 夏初向裴俞挥手道别,刚转身,一阵风过来,一片阴影随后压了过来,有硬硬的类似迷彩的衣料擦过她的脸颊,她只能仰着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目光冰冷,嘴角却微微扯动,似笑非笑,看似礼貌的对着裴俞伸出右手,“你好,裴先生。” 裴俞眼角含笑,回握梁牧泽的手,“你好。” “谢谢你送夏初回来。”梁牧泽风淡云清的说着,可是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 裴俞也同样有力的回握,力气自然比不过梁牧泽,但是仍然保持微笑的说:“不用客气,我和夏初是朋友。” “朋友”两个字再次触到了梁牧泽的神经,手劲儿更狠的握了一下才肯罢休松手,并且顺势捞起夏初垂在身侧的手臂,拉着她就转身往小区里走。 裴俞收起笑容,甩甩几乎要失去直觉的右手,看着离去两人的背影,抿着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浮现在在脸庞。他靠坐在引擎盖上,微低着头,路灯洒下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表情。 夏初看到梁牧泽时的确非常意外,而他此时不管不顾的拉着她,力气极大,她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步子很大,步速很快,她只能脚步凌乱的跟着。 “梁牧泽,你放手!” 梁牧泽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脚步不停的她往前走。 夏初又生气又觉得委屈,手腕被他紧攥着,热辣辣的烧着,有些刺痛。夏初咬着牙使劲甩开他,看着有些红的手腕,眼睛酸涩,心也酸。这算什么?拒绝的是他,道歉的也是他,所有理都被他占了,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吗? “神经病。”夏初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梁牧泽却急急叫住她:“夏初,我有话说。” 夏初停住,做了一个深呼吸,转身说:“正好,我也有话说,我下个星期要搬家,提前告诉你一声,走的时候就不通知你了,钥匙和门卡我会放在茶几上,你最好回来一趟检查清楚家里的东西,免得说我顺手牵羊。” “好。” 好?你居然说好?竟然连装装样子挽留一下都懒得做!好,真是太好了,我夏初是瞎了眼睛才觉得你是好人,才会喜欢上你这样一个没心没肺不要脸、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夏初觉得自己要被气炸,眼睛睁得圆圆的瞪着眼前的人,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稍有不慎水珠就会滚下来。 梁牧泽朝着夏初又迈进了一步,眼神紧紧锁住夏初,“不要和裴俞来往,好不好?” “凭什么?”夏初倔强的问。其实,她不震惊是假的。可是她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伤心,那为数不多的傲气,让她不能低头,也不想低头! “夏初。”他的声音了有了微怒。 “我和谁见面,跟少校您有关系吗?我爸妈都不管我,你算哪根葱?我和谁来往,是我的自由,管得着……唔……” 夏初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对面那个人显然已经被彻底激怒了,拦不住她说的话,干脆直接用嘴。 梁牧泽狠狠啃着夏初软软的双唇,这一吻如同狂风暴雨般。夏初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彻底惊讶于眼前的情况,双腿开始发软,头皮发麻,整个人仿佛被火烧似得。 夏初猛地推开梁牧泽,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他脸上。她不停喘着粗气,脸颊红红,怒气冲冲,声音却努力坚强:“梁牧泽你什么意思?” 梁牧泽手背蹭了一下脸颊,没有回答,眼神依旧紧盯着夏初,唇角微微勾起,慢慢笑开。 夏初的胸膛起伏着,眼神里是浓浓的忿恨。可是,只有她知道,她心里那只小兔从沉闷一下子兴奋起来,活蹦乱跳,似是马上就会跳破胸膛而出一样。 他,是不是应该跟她说句什么? 梁牧泽眼角弯弯,眉目含着浓浓的笑意望着夏初。左手抚着她额前的刘海,指腹缓缓划过她的额头,眉毛、眼角…… 夏初等着他说话,可是他却一字不说,还居然摸她的脸!嘴白给你亲,就算不计较,可你丫凭什么摸我的脸? 夏初用力打开他的手,怒叫着他的名字,接着,一句不受她控制的话就吐了出来。她说:“梁牧泽你是不是喜欢我?” 说完夏初那叫一个后悔啊。咬舌自尽的心思绝对有,干吗要说这些?夏初你真的不要自尊心了吗?为什么要自找没趣? “你呢?”万年不开口的死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可却是反问夏初。 夏初别开脸,看别处,声音坚定的说:“不是!” “我是。” 那个声音在夏初耳边,坚定又清晰。夏初的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完全忘记自己刚问了什么?而他又回答了什么?夏初仰起脸看他,他的脸离她好近,他墨黑的眼睛在夜晚看不出神彩,而他笑的好温柔…… “我是,夏初,你到底是不是呢?”他的脸缓缓靠近她,说话的热气喷在她鼻子、嘴巴,热热痒痒的。 梁牧泽伸出双臂环住夏初。而夏初整个人,还正愣怔中。 “等了你一下午,本来有很多话说,但是来不及了夏初,我要回部队,”梁牧泽压低声音,在夏初耳边说:“不要和裴俞接触。我不开心。 “如果你想搬,我尊重你。但是,不搬更好。 “夏初,我要走了。我送你回家。” 夏初就这样,愣怔着任他抱着,任他自言自语似得和她说话,任他拉着她把她送回大厦门口。然后,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是唇上似是还有他的温度,耳边他说的话还在回响着。他说:“我是。”他还说:“不要和裴俞接触,我不开心。”他还说了很多,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的印在了夏初的耳边,一遍一遍的重复。 夏初有点儿魂不守舍的回到家,米谷马上从房间冲出来,一脸坏笑的说:“让我掐指算一下,你白天是不是和裴俞出去了?” 夏初没有说话,走到沙发前坐下,米谷马上跟过去,坐在她旁边,一副了然的表情:“我就说嘛,裴氏一直不接受我们的采访申请,怎么会忽然主动找上门?原来是我们夏初帮我出了力。说嘛,裴俞是不是喜欢你?” 夏初仍旧不说话,随手拿起抱枕,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米谷终于看出她的异样,揪了揪她的耳朵,“你脸怎么这么红?耳朵都红了?是不是见着梁牧泽了?” “所以,是你告诉他我和裴俞出去的?”夏初跟弹簧似的弹起来。疑问的语句,却是确凿的肯定。 米谷立刻否认:“当然不是,是他问你是不是和裴俞一起,我才知道原来你和裴俞……”说到这里,米谷坏笑起来,不过看夏初脸色非常差,她也不敢再开玩笑,“我也他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 这就让夏初更觉得奇怪了。他是怎么知道裴俞的?她确定自己没有和梁牧泽提过“裴俞”这个名字。 米谷耸肩,从沙发滑落,坐在地毯上,拿起水果刀削苹果,“他下午就过来了,跟煞神似得坐在客厅,等了你一下午,搞的我缩在房间里都不敢出来。他气场太足了,我上厕所还是溜着墙根偷偷跑过去的。” “哦。”夏初轻应一声,若有所思的点头。 “唉,”米谷靠过来,在夏初耳边笑眯眯的小声说:“你可从没告诉我,这个梁牧泽长这么帅。” “帅吗?”夏初反问。 米谷点头:“非常帅,过关了。” “米谷!”夏初把抱枕摁到她脸上,“是谁昨天晚上义愤填膺的替我抱不平的?是谁扬言要杀上特种大队替我出气的?你的脸能变的再快点儿吗?” 米谷拽掉夏初怀里的抱枕,把苹果递过去,“我这不是顺着局势转变吗?一看你的模样就知道被他弄的方寸大乱,脸比苹果都红,我当然赶紧换个队伍站着,免得你把我踢出去。唉,这苹果你吃还是不吃啊?” 夏初接过苹果,“咔嚓”咬了一口,跟泄愤似得。可是片刻后,又失了神似得的轻唤:“米谷。” “嗯?”米谷又挑了一个苹果,继续削皮。 “我问了。” 米谷疑惑:“问什么?” 夏初啃了一口苹果,低着头,声音小小的说:“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我。” 米谷一愣,警惕的问:“然后呢?” 夏初有些茫然的喃喃:“他说,是。” 米谷拎着刀子对着夏初指指点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谁让你先开口问的?你就不能等他先说?” “他不说话,一个劲儿对着我笑,你知道吗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一直笑,跟犯病似得。” 米谷冷笑:“我看你才是犯病了呢。” “哎呀不知道啦,问都问了,还能怎么办?这会儿想拽也拽不回来了。” 米谷盘腿坐下,正对着夏初,一本正经的问:“他说完喜欢你之后,你有没有再说别的?” 夏初摇头。当时整个人都懵了,还能说什么? “行,这就对了,我告诉你夏初,他就是捏着你的脾气呢,他自己说不出口的话就等着你来说,你太吃亏了。今后他来电话你别接,得抻抻他,不能让他早早就骑你头上,这可不行。必须!必须,知道吗?等他低三下四的和你商量,跟你表白,这事儿才算了结,明白了吗?” 夏初点头。 米谷满意的笑了,伸了个懒腰,“今儿心情不错,明天一早可以好好面对新工作了,”接着在夏初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哎呦这小脸儿红的,不亲都对不起自己。那什么,二喵该洗澡了,交给你了。” 米谷的亲脸颊动作让夏初想起了刚刚那个吻。他咬了她,甚至有些疼,可是后来又温柔的吻她…… 不想了不想了,夏初赶紧揉着脑袋跳起来,抱起二喵就往卫生间走。 夏初把二喵放进水里,有些话,她憋不住的想找个人说说,她一捧一捧撩着水,“二喵,二喵,告诉你个秘密吧?”刚刚,梁牧泽他,亲我来着。”夏初自己都不知道,此时她的脸上是一副如何痴痴傻傻的笑。 “喵呜。” 二喵的声音变了变,应该是洗澡洗舒服的正常反映,可是在夏初听来,却不是这样。 “怎么?不乐意了?那我给你亲一下。”说着对着二喵噘着嘴,可是二喵挥着小爪子挠了她的脸。 夏初一下就恼了,一捧水洒在二喵脸上:“就知道你不跟我一国的!” “咳、咳。”就在夏初和二喵“水仗”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米谷的咳声,“行啊夏初同学,居然对我知情不报。” 夏初没有回头,开始认真的给二喵洗澡,红晕慢慢爬上脸颊,小声说:“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这才几点啊就睡觉,被亲晕了吧你?”米谷靠在门边,笑眯眯的臊她。 夏初没有词语来反驳,只能睁着猫一样的眼睛瞪着米谷,嗖嗖的往外射飞镖一样,似是要把米谷射成蜂窝煤。 米谷耸耸肩:“别瞪我,不是故意偷听,我就问你吃饭不?我晚饭还没吃呢。” “吃。”夏初刚刚还一副要将米谷碎尸万段一样的表情,这一刻却话锋忽转,挂着讨好的笑容。 米谷撇撇嘴走开,没一会儿又探头过来说:“没想到你还有虐猫倾向,更没想到,”米谷特别妖孽的笑着,“你还能跟一只猫争风吃醋,夏初,你真是人间少有。” 黑夜中,越野车犹如一只豹子般在高速公路上飞快行驶着,车子里的人开着窗户吹着晚风,放着摇滚,脸上是遮不住的喜悦。他一手抚着方向盘,左手跟着节奏轻敲着门窗,不时还跟着音乐吼两嗓子。虽然,不怎么好听。 梁牧泽好长时间没像今天这么开心了。看来,有些话并不像想象的那样难以说出口。 听了米谷话的夏初,故意冷着梁牧泽不理他。可事实却是,梁牧泽自从那天走了以后,就没有任何动静,没有短信、没有电话,更不可能回家。 五天过去了,夏初几乎每天都要把所有短信翻了一遍,所有通红记录看了一遍,总是担心自己漏接电话或者短信,然而的的确确没有梁牧泽三个字。 被他亲了一口,听了他的几句话,本来立场十分坚定的夏初马上就动摇了。本来打算不理他冷他几天,结果被冷冻的却是她。趴在桌上盯着眼前电话,夏初心里有数不尽的哀怨和难过。骂自己没出息,骂梁牧泽不负责。讨厌梁牧泽,却更讨厌自己的不争气。 同科室的王欣从外面进来,看到蔫蔫儿的夏初,问道:“怎么了?看你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样子。” 夏初扯着嘴角微笑说:“没事儿。” “别哀声叹气了,外面的人都高兴疯了。” “怎么了?”夏初坐好,不解的问。 准备下班的王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还不是因为要去给特种大队体检,被挑到的护士、女医生别提多高兴了,咂咂,那个兴奋劲儿比涨工资还开心呢。” 夏初则茫然的问:“给特种大队体检?我怎么不知道?” “这外面都吵吵好几天了,你居然不知道?所有年轻女医生、女护士里,也只有你不知道这事儿了吧?她们都争着抢着去呢。”王欣说着笑着,跟看了笑话似得。 夏初没有理会王欣眼里的不屑和话语里淡淡的嘲讽,站起来就往外跑。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要去特种大队?她还有没有机会参加? 跑到门口就撞在主任身上,夏初赶紧给老专家道歉,主任不在意的摆摆手,“干吗去啊这么着急?” 夏初解释说:“没什么事儿,出去看看。” “先别出去了,我跟你说一下啊,明天医院派队伍去特种大队专项体检,你和小王一起过去吧。” “我吗?”夏初惊讶,这等人人争破头的“好事儿”能落她头上? 主任说:“对,明天早点儿过来,别迟到啊。” “主任主任,有我是吗?”刚刚还一脸不屑的王欣听见主任点了她的名字,就乐滋滋的推开夏初挤过来。那脸笑的跟花儿似得,和刚刚那个“不屑嘲讽”完全不是一个人。 夏初慢慢挪到一边儿,心情变得复杂,既期待又忐忑。去了特种大队,就可以看见梁牧泽。可是!夏初!见他有什么可开心的?他表白了吗?没有。说喜欢你了吗?还是没有。不仅没有,还占你便宜、吃你豆腐。最最可恶的是,走了这么多天,一通电话一句问候都没有。这算什么?难道你还在期待与他“偶遇”不成?夏初你真是没救了!夏初懊恼,一边旁若无人的敲着自己脑袋。 “怎么了小夏?你这个精神状态可不行啊,人家大队长可是点名要你过去的,绝不能拖咱们科室的后腿,更不能给咱们科室丢人!”主任一本正经的教育着夏初。 夏初忙不迭的点头、打包票,决定以积极向上的态度和状态迎接明天。 米谷已经搬回自己的小窝。夏初一直纠结着要不要搬走,举足不定中,米谷就撇下她,一个人开着车子走了。 夏初看着空空的房子,下定决心的自言自语:“好吧,既然米谷已经走了,那我就顺其自然,继续住下去吧!” 出发前往特种大队的前一天,夏初接到了裴俞的电话。其实看到屏幕上裴俞的名字时,夏初犹豫了一下,她记得梁牧泽那句话,不要和他接触,我不开心。可是他又销声匿迹,夏初又凭什么一定要听他的? 夏初接通电话后,便听到电话彼端的人说:“夏初,我在你家门外。” 夏初一惊,“有什么事吗?” “有空吗?能陪我走走吗?” 他的声音没有往日的朝气,能明显察觉出他的消沉,甚至还有哀求。他帮过米谷、帮过她,她一直都记得,所以她决定前往。 裴俞就站在路边,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夏初看着他萧索的身影,觉得他此时消沉又有些苍凉。可是很快夏初打消了这个念头。裴俞年轻有为,财力和权利两全,意气风发才是他应有的样子。 裴俞看见夏初,穿过马路走到她身边,扯出一抹笑意,“谢谢你能出来。” “不用这么客气的。” 夏初走在裴俞身边,他很安静,他沉默着,她也只能跟着沉默。 从小区走到繁华闹区,穿过小巷,夏初不知道裴俞的目的地在哪儿,而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走到哪里。 裴俞渐渐慢了下来,停在桥中间,神色没落的望着眼前滚滚翻腾的江水,他似是笑了,可是语气却悲呛至极:“夏初,我爷爷去世了。” 夏初不可思议的睁圆了眼睛,她记得那位老先生,当时的手术明明很成功,但是为什么? 裴俞俯着身手臂撑在江边的栏杆上,继续“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做到,他对我抱着那么大的希望,可是我却一再的让他失望。” 夏初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能安慰。“你别自责了,他,他不会怪你的。” 裴俞却不停的摇头,声音悲怆,“他对我太失望了,所以他离开了,我亲手扼杀了他活下去的念头,我才是凶手!” “你不要这样,你爷爷知道了会伤心的,你是他的孙子,他不会怪你的。”夏初不知道这样安慰对不对,但是她不忍心看着他这样痛苦。 “你不明白的夏初,你不会明白。” 夏初忍不住腹诽:是啊,我当然不明白。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知道,连起来的意思我也清楚,可是这背后深藏的意义,我实在是不明白。 裴俞在江边站了许久,终于起身,走到路边拦了计程车,把夏初塞进去,向司机报了她家的地址,付了钱,便转身离开。夏初回过头从后车窗看见裴俞落寞的身影,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最爱的亲人离开人世,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痛,她只希望他能早日走出失意,不在自责。 特种大队这种军区直属、补助最高、伙食最好、训练最苦、任务最重的陆军特殊部队,自然要受到特殊待遇——医生亲自上门为全体军官战士体检身体。 一行护士和年轻医生,在前往特种大队的大巴上路上叽叽喳喳了一路。男医生们,则一个个特别不屑,要不就说女人肤浅,要不就说特种大队的人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差点儿被车里的女人们群起而攻之。夏初自然没有参与其中,坐在角落靠窗位置,闭着眼睛睡觉。最近晚上总是休息不好,所以一上了车就犯困。 到了目的地,夏初被旁边的医生叫醒,强撑着睁开眼睛,脑袋昏昏沉沉的下车。大队派了一个排过来帮医生们搬东西。旁边的女人们议论着哪个帅哪个正太,夏初则偷偷的瞄着四周,没有他的身影。想看见他,却又不想看见。 体检的地方,被安置在医疗室的两层小楼。夏初碰到了薛军医,已经有些日子不见,两人不免寒暄几句,薛军医问起了她的腿,夏初灵活的动了动腿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没事。 站在薛军医身后的小战士,对着夏初敬礼:“嫂子好。” 夏初努力维持镇定的说,“小班长,认错人了吧?” “没认错,”说话的是薛军医,他抱着双臂笑着说:“现在整个特种大队都知道,特战一营营长梁牧泽少校打了结婚报告,结婚对象就是你,夏初!” 夏初整个人懵了,“什么结婚报告?” “别告诉我,你这个当事人完全不知道。就上个星期,梁营长大半夜的打了一份报告去找大队长签字,结果被大队长用扫帚赶出来了。估计是没通过。哎,可惜啊。”军医边说,还摇头叹气惋惜,“你真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夏初愤恨的咬牙切齿。 薛军医看她表情不对,赶紧 说:“没准儿想给你惊喜,是吧,你看惊喜被我们搅了,这多不好意思,哈哈……咳,那个梁营长打报告那天晚上就执行紧急任务去了,估计没来的及告诉你,别生气啊,那、那我先出去,那边有人叫你……”薛军医的声音越来越小,推着身边的小战士,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绕开夏初赶紧离开。 结婚?她答应结婚了吗?不对,他问过她要结婚吗?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先斩后奏!再说,他连句喜欢都是“剽窃”过来的,她为什么要嫁给他?夏初就不明白了,他的自信是谁给的! 自从军医离开,同行的医生们就对夏初格外关注,还有人挤过来问她和薛军医都说了什么,问她怎么认识特种大队的人。夏初笑了笑,没有做解释。想着薛军医的话,又生气,却又担心。他,又去执行任务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一架军用飞机从天空划过,初到特种的大队的医生们纷纷抬头看过去,并激动的小声言论着。 梁牧泽坐在机舱的一角闭目养神,英俊的脸庞上有着遮不住的疲倦,六夜五日的紧急任务搞得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不知道夏初现在怎么样?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备受冷落?听他们说,女朋友是要呵护的,需要偶尔的电话和短信嘘寒问暖。虽然很不屑这些所谓的“真理”,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夏初会不会一生气和裴俞跑了? 紧皱在一起的眉毛泄露了他此时的焦躁,恨不得一步跨到特种大队。 飞机刚刚着陆停好,梁牧泽打开舱门,迈着大步跨出机舱,机舱里睡眼惺忪的人们震惊的看着这位还能如此清醒有力的人冲上飞机旁的敞篷越野,眼睁睁看着他把唯一一辆车子开走。 一个战士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慢悠悠的说:“营长的意思,让我们走回去?” 肖腾从迷迷糊糊中清醒,撕心裂肺的吼着:“营长不要啊,兄弟会走死的。哎呀不行,晕了,把我抬回去吧。” 说完,自顾的闭着眼睛歪在田勇肩膀上装死。机舱里的其他兄弟们,眼神儿一对,七手八脚的抬起肖腾,那厮还以为大家真的要抬着他走,闭着眼睛笑的特别欢畅。 田勇对着大家比手势,一、二、三,大家齐声喊道:“走你。”同时,几个人齐齐松手,肖腾惨从飞机的楼梯上稀里哗啦滚了下来,惨叫连连。 越野车在主楼前停好,梁牧泽撑着车门跳出车子,迈着大步急匆匆的冲进主楼。文书小刘接过梁牧泽扔过来的武装装备,看着他着急的冲进办公室,拿起电话。 “营长,你打电话?” “废话!” “营长,要是打给嫂子就不用了。” 梁牧泽正拨号码的手停住,看着小刘,等着他的下一句。 小刘说:“您忘了,今天军区医院派医生过来体检,嫂子就在其中……” 话音还没落,梁牧泽撂下电话推开小刘就往外冲,走一半才想起回头问:“人在哪儿?” “医疗室。” 梁牧泽站着门外,一路狂奔的他有些微微喘息,他探着身子悄悄看着屋子里的夏初。她正带着听诊器给战士们听心跳,他听见他们管她叫嫂子,她的脸颊绯红,笑的羞赧,一瞬间他觉得特别温暖,所有的疲倦在看见她笑容的那刻起,全部都烟消云散。 负责心脏检查的夏初和王欣,趁着空挡轮流休息。夏初走出屋子,迎面有来来往往拿着体检单的战士军官,夏初低着头慢慢走着。 忽然有人一个大力把她拉到一边,被惊到的夏初刚想惊叫,一只大手捂住她的鼻口,梁牧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是我。”梁牧泽低声道。 夏初愣住,傻傻的望着他。他不是出任务去了吗?已经安全回来了吗?没有受伤吧?一连串的问号瞬间出现在夏初脑海里,忘记了此时自己应该生他气的。 梁牧泽松开她的鼻口,拉着她往外走。 “去哪儿?我还忙着呢!梁牧泽,我要去洗手间!”夏初挣扎着,可是他的手劲儿那么大,生怕她丢了一样牢牢攥着,任她如何也挣脱不开。 还好,夏初想。他们走过的地方,没什么人,应该没有人看到他们手拉手吧? 梁牧泽一直拉着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才松手。 夏初被拉着走了这么远,整个人哭笑不得,“我是来工作的,不是参观,你把我拉这么远,我会被同事怨念致死的!” “休息一会儿怎么了?卫生间。”梁牧泽手指着旁边的白色门,夏初瞪了他一眼跨进卫生间,顺便摔上门。 夏初开着水龙头,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记住,开门就走,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能听,要抻!必须得抻!要不然他绝对不会把你放进眼里的!” 夏初真的打开门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自顾走向门边。可是,眼明手快的梁牧泽又一次死皮赖脸的拽住她,“执行任务,早上才到。” 夏初不看他,冷冷的说:“跟我有关系吗?” 梁牧泽嘴角噙着笑,反问道:“你不担心吗?” 夏初的心,不小心又跳漏一拍,可是她扔咬着牙装作漠不关心的反问:“我应该担心吗?” 梁牧泽说:“夏初,不要绕,有什么话直说。” 直说?那就直说好了!夏初瞪着他说:“梁牧泽,你必须还我清白。你们整个特种大队的人跟复读机一样,见了我就没有别的话,一直嫂子嫂子的叫,什么意思?” 梁牧泽不动声色的说:“就是字面的意思。” 夏初恼了。说出来会死吗?会不会!她不甘示弱的回呛道:“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请问少校您问过我的意见吗?说一句话会死吗?比上战场还可怕吗?”夏初狠狠踢了他一脚,甩开他的手开门就走。 梁牧泽知道,绝对不能让夏初就这样走了,他们实在没什么机会单独相处,他不想一见面就这样呕着气,甚至“恶语相向”。 已经跨出办公室的夏初,今天再一次被拽回来。那瞬间她其实在担心,自己的胳膊会不会断了? 梁牧泽一个用力把她拽回房间,另一只手顺势把门重重关上。夏初整个人被他按在门板上,他们紧贴着彼此,面容相近,气息可闻。 夏初看着眼前这一张让她抓狂、也让她不能不喜欢的脸,紧咬着牙努力想挣脱他的束缚,然而只是徒劳。 梁牧泽目光深深的望着她,声音深刻的开口道:“夏初,你知道我的心思。” “我不知道!”夏初理直气壮的反驳,仍然不忘瞪着他。 正因为太忙不能时时守在夏初身边,所以才那么着急的打报告结婚,早点把她绑在身边,他才会放心。可是当天晚上就有任务下来,没有时间通知她。近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他可以理解她生气。而且看起来,被别人称呼“嫂子”,她似乎也挺乐意接受。可是面对他时,就是一副“臭脾气”。 梁牧泽的脸一寸一寸的靠近夏初,夏初后退无路,后脑勺紧紧贴在门板上,眼睛盯着他,努力镇定,然而心早已经不受她的控制,心脏跳动的节奏已经完全被他所掌控。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心跳加速,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伤心,为他执行任务而担心,为他胜利归来而骄傲。 “好吧,夏初。” 梁牧泽轻吐着她的名字,夏初下意识的觉得,他应该会说些什么。她屏住呼吸,佯装着自己很镇定。 “我喜欢你,想和你结婚。”梁牧泽声音低沉磁性,缓缓吐出这一句话,一丝丝红晕从耳后蔓延至脸颊。 夏初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他的一字一句如有千金一样重,砸到她的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可是他说的话,不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愿意和我结婚吗?”而是“我想和你结婚”。什么都是他想,却不想夏初会不会愿意。再说了,单单一个喜欢,就准备把人绑一辈子?美死你。 “我不想。”夏初瞥开目光看向别处,声音坚定的说。 梁牧泽没有想到夏初会如此干脆利索的拒绝,脸色瞬间沉了许多,摁住她肩膀的手劲儿更大了。 夏初被的肩膀被摁的很疼,她呲着牙忍着痛,仍然说:“听见了吗?我说我不喜欢,也不想,你也不必再耽误时间了,现在让我回去,我还有……” 梁牧泽俯身,一口含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生生把她的后半句吞进肚子里。先是充满报复意味的啃咬,然后又慢慢温柔。不再像上次那样的浅吻,舌头长驱而入,攻城略地,似是要搅个天翻地覆。 夏初被吻的晕头转向,胸腔里的空气似是要被抽光,整个身子都失去力气,只能将手臂挂在他身上以支撑着自己不会因为腿软而倒下。 两具灼热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夏初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软绵绵的“任君宰割”,没有力气推开他,更没有力气反抗。他的手紧紧抚着她的腰,隔着厚厚的衣物,似是还能感受到他如烙铁般灼热的手掌。 不知过了多久,梁牧泽才愿意放开她,离开前,又似是不满足,牙齿厮磨她软软的唇瓣,一股血腥之气在嘴里散开。 夏初立刻清醒了!他居然把她的嘴巴咬破了!丢死人了,不能活了! 夏初眼睛睁得圆圆的瞪着梁牧泽,可是他却笑着,一脸的得意,分外碍眼。夏初越发气恼,大脑还没有发配指令,行动却已主宰了一切。她垫底脚尖,狠狠反咬了梁牧泽一口。而且咬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嘴唇。似是发泄,把所有恼怒都倾注在牙齿上,狠劲儿的咬着。直到有血腥味在唇腔里散开,夏初才肯松口。 梁牧泽显然是没有想到夏初会主动亲他,虽然咬的成分比较大,仍然愣了神,夏初趁机推开他开门出去。这回,他没来得及拽她,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还留着她温度的门板。伸出手摸摸嘴唇,手指上沾染了红色血迹。他笑,眉眼中尽是幸福的神彩,虽然被咬,但是他的心情越来越好。 夏初出了办公室就急急忙忙的找楼梯,结果面对面碰上李政委。 “小夏?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去洗手间,呵呵。“夏初觉得自己心脏病要犯了,再这么一惊一乍的过下去,没病也逼出病来了。 李政委不解:“你不是应该在医疗室吗?” 夏初努力在脑海中思索答案,磕磕巴巴的说:“对对,是在,我我……去洗手间。”说完,她一秒也不肯多留,撒腿就跑。 李政委看着夏初着急慌忙的样子,忽然想起来,去执行任务的梁牧泽今天一早回来了,当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长叹着笑骂:“臭小子!” 夏初确定自己嘴唇的红肿看起来没有那么明显,才一路跑着的回到体检办公室,正碰上王欣出来。那姑娘眼珠子圆圆的瞪着夏初,特别不满的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夏初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因为私事耽误工作,于是道歉说:“下午你休息,我来。” “肯定会情哥哥去了,‘军嫂’是吧?”王欣睥睨着她,酸溜溜的说。 夏初不接话茬,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王欣看她不理自己,心里更觉来气,特别不高兴的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开了。 中午,所有的医生在特种大队食堂用餐,和战士们一同吃饭。夏初看着以连为单位穿着迷彩的战士们排队进餐厅,饭前唱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学校的时光。那时候的她们也和这些战士们一样,简单、充实,并且很快乐。 特种大队上上下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像普通部队那样,一个连一百多人。他们的一个连只有三十人左右,特种大队虽然是师级单位,可是全部人员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而已。但是就这几百人,足以摧毁敌人多半的战斗力,演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董大队长和李政委陪着夏初医院的领导在一张圆桌子就餐。夏初等一系列无关紧要的医生护士分散在周围。 夏初坐的位置,对面刚好是空的。而梁牧泽眼神精准、身手利落,端着自己的餐盘子直奔而来,在她面前坐下。夏初本没有在意,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才抬起头,看到是他,脸颊一下子就红了。她不敢再看他,赶紧埋头扒饭,佯装不认识。 梁牧泽就坐后,把包括临近桌子的所有女医生、护士们给镇住了,彻底“惊艳”了。特种部队帅哥倒是不少,但是他无疑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英俊帅气、高大魁梧,气度不凡,是位年轻有为的少校。眉宇间的英气和气质,是一般人所没有的。 这些医生中,有几位是参加过演习的,认出他就是那个在医院里说自己心脏不舒服,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夏初眉目传情的少校。夏初不是听不到,只是不想和他们费口舌,有些事情解释就是掩饰,更何况他们说的也没错,她的确和梁牧泽眉目传情了,那又如何呢? 忽然,一双筷子伸进夏初的盘子,夏初愣愣的看着梁牧泽当着所有的人面把她不吃的红萝卜挑到自己的盘子里。 “你在干什么?”夏初低着声音,语气里有薄薄的怒气。 “不要浪费粮食。”对面的人完全不受影响,很执着的夹着红萝卜,把夏初的摄人的眼光抛诸脑后,更是把其他人当做空气。夹完红萝卜,他又把自己盘子里的红烧排骨夹给夏初,耐心之极。 “又干什么?”还上瘾了你?消停会儿行吗?夏初真的要抓狂了。她承认自己爱吃排骨,也承认特种大队的红烧排骨做的的确很不错。可是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的,当着所有的人“秀恩爱”吗? 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报复她的“那句不喜欢也不想”。特种大队还不够,现在要搞得她们医院的人也都知道——她夏初和梁牧泽是一家的。 夏初放在桌子下的脚狠狠踩在梁牧泽的脚上,用尽力气的踩,可是他穿的是军靴,又大又厚,她的小皮鞋根本对他形成不了威力,她只能踹他小腿出气,可是他依然纹丝不动的继续吃饭。夏初彻底泄气了,她真的斗不过梁牧泽,无论从脑力上还是体力上。 没有午休,医生们又进入新的工作中。一整个下午,夏初都在忙,而梁牧泽也很配合的没有出现。直到体检工作快要结束,轮到大队的各营长、中队长和董大队长、李政委等高级领导体检的时候,他才出现。 董志刚先一步抢了夏初面前的位置,跟小孩子一样故意不让给梁牧泽。梁牧泽耸肩坐在旁边,这可把王欣激动坏了。虽然这盆大餐已经有主了,但是能多说话多接触,还是很高兴的,没准下一秒俩人就分手,她的机会就来了不是吗?! 夏初还是老一套的叮嘱着董志刚,戒烟、酒、肉,已经检查完,可是董志刚还是继续坐着和夏初说话,直到梁牧泽走了,他才走。夏初对着董志刚挤挤眼,表示感谢,如果是她给梁牧泽检查,不定又要出什么洋相呢。 全部工作结束后,正赶上部队晚饭时间。董大队长和李政委拉着夏初的领导,说往年都是吃了饭就走,今年说什么也要住一晚上。还说,今天军区艺术团要来慰问演出,可以顺便看表演。领导实在推脱不了,勉强答应留下。 夏初还好,其他人特别的兴奋可以多留一晚,可以和中国最优秀的军人多一点儿相处时间。 艺术团的表演在大礼堂举行,晚餐后,夏初跟着大家一起去看表演。从进礼堂开始,她就觉得有点儿别扭,总觉得有人跟着她,走哪儿跟哪儿。可是扭头只看见一群小战士,并未发现什么可以,所以她也没在意,跟着大家入座。夏初的位置接近过道,旁边还有一个空位置。一个上士坐在了旁边,姿势端正,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夏初看见了排的梁牧泽,戴着黑色贝雷帽的后脑勺,如果不是他侧着脸和别人说话,那么多相同的后脑勺,要认出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夏初和旁边同事们轻声说笑,部队的大礼堂也不似普通的礼堂热热闹闹的,一排排的战士们正襟危坐,不说话也不笑,等着节目开始。 礼堂的大灯关闭,一片昏暗中,旁边的人站了起来,换成了另一个人。趁着舞台上微弱的灯光,夏初看清了身边的人,竟然是梁牧泽。 夏初蹙眉低声呵斥:“你把人撵走干什么?” 梁牧泽宣布主权:“这本来就是我的。” 夏初说:“你的位置在前面,我看见了。” 梁牧泽点头,眼里含着笑,“隔了这么远都能看见,夏初,你果然关心我。” 夏初气鼓鼓的将双手紧握成拳,下决心不再理他。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舞台,等着节目开始。 梁牧泽看见她的手握拳放在腿上,手指白皙如葱段般纤细修长,再看她的侧脸,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他抿唇,伸手用自己的大掌握住她的拳头。她的手好小,他的手可以将她的拳头全全包裹住,并且拉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夏初一下子慌了,心狂跳不已,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别的人注意,才小声说:“你疯了?快放手。” 梁牧泽不看她,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可是异常坚定,“不放。” 夏初还在挣扎,梁牧泽探头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却坚定的说,“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我死也不会放手!” 这句话,让夏初彻底安静了下来。低着头坐好,任他掰开她的拳头,和他十指相扣,任他玩儿一样揉搓着她的手。她庆幸这里的光线足够暗,这样外人才看不出她热的发烫的脸。 慰问表演正式开始,不得不说,军区艺术团的姑娘们个个娇滴滴水灵灵,看得台下的小青年们热血沸腾。晚会开始后,众位将士也不再讲究什么军规军纪,鼓掌的呐喊的吹口哨的此起彼伏。 夏初以为梁牧泽也会看得很起劲,结果转头却发现,那厮竟然歪在椅背上睡着了,真是太不给这些漂亮姑娘面子了。 夏初忍不住的一直看着他,他应该是因为执行任务多日没有休息才睡着的,这个时候一定很疲惫困乏。听说,他们每次执行重大任务回来,都会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而梁牧泽一整天都在大队出没,根本没时间去休息。是因为她在吗?想至此,心里泛出很多粉红泡泡,泡泡破掉就会洒下数不尽的甜蜜。 “喂,”夏初轻轻推他,“回去休息吧。” 梁牧泽挪了挪身子,微微睁开一条眼缝,闷闷的应了一声。 “走吧,松开手。”夏初说。他的手,到现在还死死攥着夏初的,即使是睡着了也没有松开分毫。 “你陪我。”梁牧泽看着她,声音低沉的说,因为疲惫,眼圈红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台上的音响和台下的噪杂,此时都与他们无关,他们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彼此,耳朵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夏初说:“我……不能离开。” “陪我。”梁牧泽坚持,声音疲惫无力之极。夏初再也不忍心拒绝,退一步道:“你松手,我自己走。” 梁牧泽挑眉,眼里迅速闪过什么,夏初没有看仔细,人在下一刻已经被他拽了起来。动静之大,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梁牧泽就那样大步一迈,拉着夏初拾阶而上,越过一排一排的座位,走向侧门。 台上的节目还未到尾声,下面却出现了一众叫好欢呼声。大家都看见了,不苟言笑的梁营长,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一位身穿军装、扎着利落马尾的女子离开,而且是手牵手!这是多给力的噱头啊!可比台上什么歌舞有激情好看多了。 梁牧泽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看到,也好宣布:夏初是他梁牧泽的人,谁都别想下手! 坐在第一排中间的董志刚听见动静回头看向侧门口,李政委打趣着说:“我怎么说来着,你肯定拦不住。” 董志刚挑了挑眉:“拦不住?哼!我不批,看他有什么能耐。” 两人的对话让旁边的医院领导听得迷迷糊糊,他刚刚也看到有两个身影走出去,可是灯光昏暗且距离有些远,根本不知道是谁,他问:“有什么事吗?” 李政委赶紧笑着说:“哈哈,老汪,不如比比谁的报告先批?” “啊?”被称作老汪的医院领导一脑子问号,根本不懂李政委在说什么,但是李政委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看向舞台,开始认真看表演,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推开礼堂大门,世界终于清静了。夏初整个脸依然在火辣辣的烧着,现在已经由不得她答不答应,整个大队都知道他俩的关系。不止!医院的人也在场,估计明天整个军区医院都会知道,已经搞得沸沸扬扬,夏初想拒绝都无从做起。他实在是,太阴险了!夏初恨得牙痒痒。 “生气了?”梁牧泽放慢脚步,拉着夏初在夜色漫步。秋天的晚风,有些寒意,本来就相握的手又更紧了紧。“冷吗?” 夏初没好气的摇头。 “不生气就好。”梁牧泽笑着说,疲惫不再。 他明知道自己摇头的意思是不冷,却故意左右而言他。夏初仍然窝着气,必须要发泄一下,她说:“梁牧泽,独角戏是不是唱的很爽?” “还好,咱俩配合默契。”梁牧泽停住步子,深情的往着夏初。他的眼睛中闪着光芒,比夏天时天上的星斗还要灿烂,双眸里那一旺深情的漩涡几乎能就把夏初吸进去。 努力不被他的深情冲昏头,狠狠吐出这几个字,“我很不爽!”跟着便一肘子过去,特别夯实的直接戳在梁牧泽脑门上,听到他一声闷哼,被戳到的地方立刻红了一片。 虽然遭受到攻击,可梁牧泽丝毫不生气,依然紧紧拉着夏初的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笑着问:“消气了吗?” 夏初瞥开目光冷声道:“一般。” “那陪我散步,很快就消气了。” 夏初:“……”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梁牧泽拉着夏初,穿过林荫道、穿过训练场。特种大队的院子实在是太大了,走过的地方都不带重样的,夏初走的都没力气,声音无力的说:“你不是困了吗,回去睡觉吧。” 梁牧泽看着她,想了一会儿说:“那你送我回家。” 见过这样的吗?一个大男人让一弱女子送他回家,而且还是在他的地盘上,怕有色狼还是怪叔叔? 见她不说话,梁牧泽压低声音商量:“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极有磁性,好听的声音划过心房。夏初承认自己是心太软,根本不忍心拒绝。 他们两个手拉手,从大队的侧门出去。站岗的战士看见了他们,先敬礼,然后笑嘻嘻的说:“营长好,嫂子好。” 夏初低着头,加快脚步过去,天知道,她是有多么不好意思,她脸皮可薄着呢!相反,梁牧泽却满意极了,当着他的面喊她嫂子,他的嘴角不吝啬的挑起,眼里写满了得意洋洋。他这神情仿佛在说:看看我媳妇儿,漂亮吧。 到了梁牧泽家楼下,夏初站住不走,看着他说:“行了吧?我要回去了。” “送我上楼。”梁牧泽极为理直气壮的说,一点儿也不觉得羞耻。 夏初说:“你是男的,不该你送我的吗?” 梁牧泽问:“一定要这样?” “废话,你见过有谁像你样没脸没皮,让女朋友送自己回家……”刚说完,夏初就后悔的想要舌头。自己在说什么啊?女朋友?夏初你自己才是没脸没皮的! 梁牧泽笑的特别开心,“那你先送我,我再送你。” 还送?那今天晚上不用干别的了,十里相送算了!站在梁牧泽家门口,夏初说:“这总可以了吧,你也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 梁牧泽却仍不肯送开她的手,“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再走。” “说什么?” 梁牧泽不回答,翻出钥匙开门直接把夏初推了进去,“随便说些什么。” 夏初的手终于被松开,手掌已经被握的出了许多汗,五指活动一下,确定没有僵硬。夏初原以为再也没机会回到这里,没想到的是,几个月之后再次重返。走的时候,是满腹的担心,而如今,心情自然是很好。世事还真是难以预料。 夏初走到沙发边坐下,双腿交叠在一起放在茶几上,两只脚还晃哒晃哒,朗声道:“给客人来杯水。” 梁牧泽依言给她倒了一杯纯净水,夏初走了一路,又渴又累,端着杯子一饮而尽。水温刚刚好,不烫也不凉。 梁牧泽坐在夏初旁边,脑袋仰放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夏初看着他的侧脸,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脸庞犹如雕塑般有棱角,搭配在一起真的特别好看。 梁牧泽笑着问:“帅吗?” “还好。”夏初轻声说。 梁牧泽睁开眼睛,一手撑着沙发探着身子过来,似笑非笑的说:“着迷了吗?” “没有。”夏初的身子一分一分慢慢往后撤着,他的目光灼热,她不敢看他的眼角,长长的睫毛在灯下洒下浅浅阴影,随着眼睛一眨一扇,凌波闪动,娇挺的鼻子、秀气的嘴唇,尖尖的下巴白皙的皮肤。梁牧泽仔仔细细的看着,竟有些出神了。 “着迷了吗?”夏初依照着他的话,开玩笑似的问。 “嗯。”梁牧泽诚实的点头。 “咳,”夏初赶紧推开他,脸颊绯红。在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她的眼睛赶紧看向别处,“那个,还不困吗?” “还好。”梁牧泽坐好,又将脑袋放在沙发背上。 夏初端着杯子喝水,手指摩挲着杯子边缘,声音缓缓的问:“执行任务前写遗书了吗?” 只要是执行有生命危险的任务,战士们都必须写遗书,不是说一定会出事故,只是这种事情真的没有办法预料,只能是以防万一。 梁牧泽点头。他只是那样淡淡无所谓的样子,却牵动着夏初整颗的心,让她觉得心痛,又觉得后怕。写遗书,就证明会有危险。还好,他安全回来了,没有受伤,还好这封遗书又废了。 夏初朝着梁牧泽身边挪了挪,盯着他的脸,缓缓问:“都写给谁了?” 梁牧泽身体僵了一下。没有睁眼,可是手很精准的抓到夏初的,紧紧握着,声音微哑:“有你,但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看见。” 夏初低下头,一滴眼泪就那样毫无预兆的砸了下来。手反握着他的,紧紧地。那样的一封信她不想看见,这一辈子都不愿意看到。 梁牧泽温暖的手将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在耳后,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水。她的担心,是他所不能想象的,他不想让她担心,但是自己却无能为力。 夏初再次重申:“一定不要让我看到。” “放心,绝对不会。”不会让你看到我的遗书,我会为了你让自己在任何危险中活下去。不让你担心,不让你哭泣。 梁牧泽环住夏初瘦弱的肩膀,手臂一寸寸收紧。夏初的贴在他的胸口,泪水打湿了他的迷彩。 梁牧泽小心翼翼将睡着的夏初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看着她挂着泪痕的睡颜,心下一片满足。她是因为太累了吧,哭两下就睡着了。 客厅的座机铃声大作,梁牧泽赶紧冲过去捞起电话,回头看了看夏初,她并没有被吵醒,只是翻了翻身,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梁牧泽压低声音接通电话,董志刚暴怒之极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你把人领哪儿了?赶紧给老子送回来!” 而梁牧泽完全不吃这一套,“她睡着了。” “什么?”这一声绝对是盛怒,刚刚的分贝完全没法和现在相比,“你敢动她一指头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现在只想睡觉。” “把夏初送回来。” “明天早上。” “不行!” “明天早上。” “老子说不行!” “先这样吧,我已经一周没有休息。” 果不其然,最后一句特别有威力,电话那头的董志刚立马没了声音。估计是知道,梁牧泽执行任务太辛苦。特种军人找个女朋友不容易,能有时间和女朋友相处更是不容易。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梁牧泽累了一周,应该不会有什么精力干某些事情,所以夏初今晚应该是安全的。 梁牧泽回到卧室,在夏初的左边躺下,侧着身子看她熟睡的脸庞,粉粉的脸颊,嘴唇微微张开,嘴角微挑,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睡着的时候还笑着。 梁牧泽轻轻把她揽进怀里,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馨香,那香气侵蚀了他每个感官,让他感到安逸和满足。夏初动了动,在梁牧泽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从她表情就能看出来,她此时睡得特别香甜。 梁牧泽手劲儿有些重的捏着她的肩膀,强压下某些异样的感觉,深深呼吸一下,闭上双眼。整整一周没有好好休息,每日只能轮着浅眠,即使是睡觉也时刻警惕着,整个神经高度紧绷不敢有任何放松。他是负责人,要比其他人更加关注着情况、形势的变化。他们要完成任务,而他,更要尽力确保每个人的安全。 睡梦中的夏初,觉得自己脑袋被什么膈着,头皮有点儿不舒服。想换换姿势,手却碰到一堵墙似的东西。夏初手摸着,还有温度,她不记得床边有堵墙啊?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一抹绿、黑相间的颜色,顺着“墙”往上看。一张熟悉而且英俊的脸,眼睛紧闭着。 夏初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好会儿,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整个人被吓呆了!她怎么会和梁牧泽睡在一张床上?夏初猛的坐起来,紧张的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看到完好的军装,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有关昨晚的记忆思绪陆续开始回笼,看演出时,被他拉出来散步,散啊散的就散回家。后来,他们说到了遗书。遗书,对,因为遗书,她哭了。她很害怕,很担心,怕他有危险,怕自己会在某日收到封皮上有她名字的白色信封。可是后来呢?莫非就那样睡着了? 彻夜未归!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领什么处分?医院会不会流言四起?反正自从认识裴俞,关于她的“绯闻”就不少,这回,又指不定怎么传呢。 夏初翻身下床,却被一把拽住,她回头,看到梁牧泽一只胳膊肘子撑着床,另一只手拉着她。他问:“去哪儿?” “卫生间!这回你满意吧?把我的罪名彻底坐实了。”夏初瞥着他说。 梁牧泽靠过来,脑袋放在她脸边,脸轻轻蹭过她娇小的耳朵,厮磨着问:“和我在一起是罪吗?” 夏初的脸一下子又红了,不敢多待,推开他逃似的跑入卫生间。 夏初望着镜中的自己,虽然有些蓬头垢面,可是面色很红润,或许这就是爱情的滋润?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似是做了梦,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记住。眼神下移,看见自己身上皱巴巴的军装,夏初瞬时疯了!这要怎么见人? 垂头丧气的走出洗手间,客厅的人已经支好架子,一手拎着电熨斗,颐指气使的夏初说:“脱了。” 夏初下意识双手护胸往后躲,眼睛睁得圆圆的。“凭什么?” 梁牧泽无奈,“你打算这样皱巴巴的出门吗?” 夏初脸上些挂不住,自己不小心想的有点儿多。 梁牧泽娴熟的熨着军装,夏初坐在沙发上托着脑袋看着。没想到这个什么家务都不会做的人,居然会烫衣服。他在家里住的那些天,都是钟点工阿姨将他的脏衣服洗了烫了,再挂进他的柜子,她真的从没见他干过家务。 “你真贤惠。”夏初慢悠悠的说。 梁牧泽不理她,他知道这句话之后肯定还有另一句等着他,只要他接话,她绝对不留情的把他数落一通。 窗外的寒气,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将两个世界隔开,夏初看不到外面,可是却觉得这个早上分外惬意。 夏初穿好外套,和梁牧泽一起下楼。就在刚刚,大队长来了电话,让他务必立刻把人送过去,口气非常不善。 夏初伸着懒腰,呼吸着新鲜空气。山上的空气的确要比城市清新很多,但是温度比较低,呼出的气体马上凝结成白雾。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夏初听着声音,算着步子,在梁牧泽和她走并排的时候,一个扭头,一缕白雾吐在他脸上。看见他微眯起了眼睛,夏初笑的特别开心,前仰后合的。 梁牧泽抓住她挥舞的爪子,声音充满诱惑的低声说:“夏初,不要挑逗我。” “少校同志,注意的气质,这是你的地盘,反正我不怕丢人。”夏初不退缩的反驳,她就不信了,一次都赢不了他! “那要不要试试?”梁牧泽的脸慢慢想她靠近,眼神极其的暧昧,脸上挂着坏笑。 虽然有决心,可是夏初还是有些心虚,手臂不停推搡着他的胸膛。若是他真的不要脸靠了过来,她该怎么招架?口口声声说不怕丢人,可事实并非如此啊。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梁牧泽握住顶在她胸前的手,拉着她的手朝大队的侧门走去。 经过夏初的讨价还价,梁牧泽勉强答应,走到侧门那里就松手。夏初觉得,绝对不能大白天的在特种大队手拉手的招摇过市。 夏初及时返回,正赶上吃早餐,可她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饭?被同行的医生瞩目着,仿佛自己是怪兽似得,尤其是看见她和梁牧泽一起出现,姑娘们那小眼神,个个都能射飞镖。 梁牧泽端了两份早餐,坐在夏初对面。他能感受到夏初的忐忑不安,也看出来他们这些医生对她审视的目光。他将餐盘推倒她面前,梁牧泽转头看着大家,用足以周围的人都可以听见的声音说:“夏初还要麻烦大家多多照顾,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部队,如果夏初有什么事情,还要麻烦各位及时通知我。” 好多人在他的声音中石化,半天后才纷纷点头如捣蒜一般,七嘴八舌的说让他放心云云。 夏初拿起筷子,声音很小的说:“我看起来很容易惹麻烦吗?” 梁牧泽却说:“我怕她们欺负你。” 夏初的心,彻底在这句话中万劫不复。他或许不善表达,或许有些阴险,或许有些霸道,或许有些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可是这个男人是喜欢她的,会关心她,会替她着想,会因为相见的时间不多而不愿意放开她的手,会厚着脸皮让她陪着。那都是因为,她是他在意的人,是被他放在心上的人,是他爱的人。 夏初夜不归宿并没有收到领导的处罚,只是意味深长的多看了她几眼,开玩笑似的说:“夏初有男朋友也不通知一声,要不是李政委告诉我梁营长连结婚报告都打了,我们还都蒙在鼓里呢。” 夏初笑着点点头,没有接话。 领导又问:“你的报告打算什么时候找我批复啊?” “不急不急,他整天忙,现在批了也没用。”夏初力图让自己看起来,是个非常贤惠替人着想的称职女朋友。 回程的路上,夏初不出意外的被几个人围起来问东问西。问她怎么认识梁牧泽,问她裴俞怎么办,甚至更有挑事者问她是不是打算脚踏两只船。 夏初本不想理会,听了这句话之后她真的有点儿恼,目光毫不示弱的看着王欣,嘴角挂着假意的微笑,声音毫无波澜的说:“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并没有这个爱好。” “你说什么?”王欣怒不可遏的陡然提高嗓门。最近她看夏初特别不顺眼,这会儿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整个人恨不得跳起来。 医院早有传闻,说王欣花心,跟好几个男人暧昧不清。夏初和王欣同一个科室,的确经常听见她给不同的人打电话,本来打算装作不知道,可是她一而再的挑事,她如果再忍下去,那就真的是太窝囊了! “这种话,我没必要再重复一遍吧?”夏初完全没有被她的怒意吓到,微笑着推开杵在自己眼前的手,声音平缓。她没有大声说出来,是给王欣留点儿面子,如果她再这么不知好歹的叫唤下去,夏初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说什么。 “别以为你找个特种兵,你就了不起了,营长怎么了?也只是个营长而已。”王欣瞥着夏初,故意很大声,似乎想让全车都听到一样。 围在周围的女人们开始小声的劝着,劝两个人都少说两句,可是她们俩谁都听不进去。 “是啊,少校的确也没什么。但是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说下去,我的嘴巴有些不把风,真的不确定一会儿会说出什么。”说完,夏初不再看她,闭上眼睛歪在玻璃上睡觉。任由王欣在前排气呼呼的瞪着她,可是她完全不理会。 想在医院混出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关系的话,什么都做不成。医生之间的勾心斗角随处可见,今天对你和颜悦色,不是有求于你,就是打算把你推进深渊。对自己上位没有任何用处的人,就会毫不留情的踩在脚下。王欣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有点儿小势力,就在医院耀武扬威,完全不把夏初放在眼里。今天夏初的话,无疑惹着她了,她可是下定决心,不让夏初好过,最好打包从医院滚蛋。 特种兵怎么了,特种兵也不可能对平民老百姓开枪。你找个特种部队的男朋友,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吗? 大巴车直接回医院,颠簸了一路的医生们完全没有昨日出发时的兴奋,一个个操劳过度一样耷拉着肩膀从车里下来。 夏初刚从大巴下来,迎面过来一辆A8。夏初低着头,往旁边挪了挪,给车子让位置。可是车子却停在她旁边不走了,把她夹在两辆车中间。 夏初皱着眉毛抬头,看见车窗缓缓降下,看见熟悉的人坐在车里。 夏初赶紧收起厌烦的表情,乖巧的微笑,“徐伯伯。” 徐副司令笑容和煦的点点头问:“这一大早去哪儿啊?” “跟着医院下部队了。”夏初如实汇报。 这辆车的牌照,军区没有人不认识。陆续下车的人看见车子先是一惊,再看见夏初和车里人说话,更惊了,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嘀咕什么。。王欣更是频频回头看夏初,眉毛几乎要叠在一起。 徐副司令干脆开门下车,吩咐司机到前面等着,慈眉善目的同夏初说:“多下部队好啊,可以体验一下基层的艰苦生活。去哪儿了?” 夏初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能不说,“特……特种大队。” “哦,董志刚的部队啊,他那儿可全是狼,看见你们这些小姑娘去了,他们还不得个个眼里泛着绿光啊?!哈哈。”说完自己爽朗的笑了起来。 同行的医院领导本来已经走了很远,听见身后议论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和夏初说话的徐副司令,赶紧小跑着过来,跑到徐副司令面前赶紧立正敬礼,“副司令,您……” 副司令笑着回礼,指着夏初,看似漫不经心的说:“夏初是我世侄女,你可得好好照顾啊。” 众所周知,医院是个混杂的地方,勾心斗角的厉害,没有背景很容易受排挤,苦的、累的、别人不愿意干的活,总是落在这些人头上。徐副司令当然也了解,夏光远已经将夏初介绍给他,于情于理他都要多照顾。他如果有夏初这样一个闺女,才不会舍得她吃苦呢! “夏初夏初,你和副司令很熟啊?”夏初刚进办公室,紧跟着就有人进来拉着夏初说话,那笑起来的褶子,能夹死蚊子。 “还好。”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徐伯伯和我爸是朋友。”说完,不再理会跟屁虫一样黏在她身后的人,拿着柜子里的洗手液走出办公室。 本来一副张牙舞爪恨不得吃了夏初的王欣,回到办公室后却变成了“温顺的绵羊”,不说话却也不再招惹夏初,比平时安静了不少。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夏初心里有点儿爽到了。 夏初哼着小曲儿洗手,在心里默默的自言自语:老爸,这可不是我告诉别人的哦,我是你女儿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徐伯伯对我照顾也不是我求来的哦,你说了我是你闺女人家才照顾我的,跟我无关哦! 章节目录 第四章每天只想念你一次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时间已经无声无息的滑入九月,G市的温度仍然高居不下,这样的南方高温气候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像往常一样,夏初不用值夜班,按时下班回家。走到小区门口,听见一个清亮的女声喊自己的名字。夏初不明所以的回头,看见路边停着一辆深色保时捷,一位颇为靓丽高挑的女子从车里下来,墨镜几乎把她巴掌大的小脸遮住了一半。她望着夏初含笑款款走近,皮肤白皙,嘴角上调,红唇齿白,声音清亮:“夏初,你好。” “你好。”夏初微笑着回应。可是此人是谁?按说如此美丽的女子,如果曾有接触,她肯定会记得很清楚的。所以夏初再三确定,她们真的不曾见过。可是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在夏初面前站定,摘下眼镜,“我是梁韶雪,梁牧泽的妹妹!” 夏初觉得很吃惊,梁牧泽的妹妹竟然会认识自己!而她没想到,梁牧泽那个“糙”人,竟还有一位这么水灵可人的妹妹。 随着梁韶雪下车的那男子,样貌英俊、气质儒雅,耀眼的一如正午时分的艳阳,笑的特别灿烂,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夏初的一身军绿的英气,混着落落大方的美丽,如数落在他眼里。 “你好,裴俞。”那人伸出手大方的自我介绍。 夏初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裴俞?当初她和米谷在夜总会,多亏了他帮她们解围。只是她不确定他会不会认出自己?她希望最好不要!其实她还是非常感激他的,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你好,夏初。”夏初礼貌的微笑。 “这位裴先生是我朋友,恰好在飞机上遇到的,下了飞机便送我过来,”梁韶雪对着夏初说,跟着她拍了拍裴俞的肩膀,弯着眼角笑:“送佛送到西,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裴俞笑说:“我陪你等半天,不邀请我上去坐坐吗?” 梁韶雪闻言挑眉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惜我不给你机会。”说完,揽着夏初的肩膀走进小区。 裴俞手中摆弄着车钥匙,并没有马上离开,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窈窕身影,嘴角的笑容一分未减。 梁韶雪边走边回头看,真不该图一时方便搭裴俞的顺风车,他如果盯上夏初,她可怎么向梁牧泽交代? 梁韶雪不像梁牧泽,她的性格开朗,非常健谈,一路上多亏她一直说话,才避免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无话可说的尴尬。 梁韶雪说:“我哥一定没跟你提起我吧?” 夏初笑笑,把梁韶雪迎进家里,“我们很少有机会见面。” 梁韶雪认同的点头:“嗯,他是挺能忙活的,长年累月的不着家吧?” “他都是在部队,不怎么回来,喝茶还凉白开?或者饮料?” “水就成,”梁韶雪在客厅转了转,四处看看,“别说,这房子还真不错,给我哥真的可惜了。” 夏初没有接话,把水杯递给梁韶雪。 梁韶雪看着夏初脸颊红红的样子,就笑嘻嘻的说:“不过,正好你可以住,比让他住强多了。”说话时,梁韶雪撇了撇嘴角,模样煞是可爱。 夏初和梁韶雪在沙发边坐下,见到生人就好奇的二喵走到梁韶雪脚边,屁股一沉坐了下来,如玻璃球般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梁韶雪也注意到了二喵,惊艳的叫着:“你养的猫咪啊?好可爱哦,折耳猫?” “嗯,高地折耳。” 梁韶雪征求意见道:“我可以抱抱它吗?” “当然。” 梁韶雪俯身抱起肉乎乎的二喵,它真的好乖,一点儿也没有挣扎,温顺的极了。梁韶雪抱着它放在自己腿上,摸着它的小脑袋,“好漂亮,小小的,叫什么名字?” “二喵。” 梁韶雪眼睛一亮,笑容越发灿烂:“二喵?哈哈哈,这名字好,我喜欢!” 夏初看着梁韶雪对二喵爱不释手的样子,笑容也越来越深。 梁韶雪逗弄着猫咪,忽然问:“我哥知道你养猫吗?” 夏初点头,“知道。” “不反对?”梁韶雪有些不可思议。 反对?夏初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吧,他只是说不要家里有二喵的毛毛和粪便之类的。而后来,他们相处很好啊。 梁韶雪顿觉实在是不可思议,吃惊的张大着嘴巴,一副要吞鸭蛋的样子,有些结巴的说:“他他他同意养猫?” 夏初轻咳了一下,觉得再说下去会有暧昧之嫌,索性站起来问道:“你也没吃饭吧?我们出去吃?” 梁韶雪忽闪着大眼睛说:“天儿这么热,就别出去了吧,你会做饭吗?不会的话我给你做饭也行,但是你别嫌弃啊。” “那就在家里吃好了,你坐飞机来的吧?一定很累,我做饭就好。” “谢谢!”梁韶雪双眼完成月牙,对着夏初笑。 夏初换掉军装,做了简单的晚饭,煮了粥。两个人顶着西下的夕阳,一起吃了晚饭。 梁韶雪是地地道道的京城大妞,话痨子一个,而且自来熟,和夏初特别有话说。从生活工作,聊到喜好乐趣。她说,梁牧泽看起来道貌岸然不爱说话的样子,其实一肚子坏水,打小就这样,肚子里憋着不少坏呢,惹着他算是完了。 经过梁韶雪,夏初知道他们俩是堂兄妹,家里梁韶雪排最小,看她说话眉飞色舞的幸福模样,就知道在家是个及其受宠的孩子。可是她并没有被宠的无法无天,很好接触并且善解人意。 梁韶雪还说,她本来要去香港工作,途径G市。夏初觉得不对劲儿,她从京城直接坐飞机飞香港就好,干吗还拐G市一趟?夏初抬起头,正对上梁韶雪一双笑意浓浓的眼睛盯着自己,瞬间觉得浑身不自在。 被盯着的夏初笑有些尴尬:“怎么了?” 梁韶雪放下筷子,单手拖着下巴说:“没想到你做的饭,还挺好吃的。” 夏初心说,还不都是被你哥逼出来的。 梁韶雪特别羡慕的说:“你穿军装的样子真好看,好羡慕。” 夏初礼貌的笑:“谢谢。” “其实,我觉得吧,”梁韶雪放下胳膊,一脸认真的说:“你跟我哥真的挺配的。” “吧嗒”一声,夏初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 夏初收拾了主卧,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梁韶雪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东铺铺,西拽拽。 终于收拾完毕,夏初站在床边宣布:“行了,今晚你就住这里吧。” 梁韶雪问:“那你呢?” “我住隔壁。” “哦。”梁韶雪点头。这时,她又被床头柜上一摞书吸引住了目光,拿起来翻看着:“这漫画是?” “我的,你要看吗?” 梁韶雪重复着问:“你的?” “对啊,”夏初回答,察觉出不对赶紧赶紧解释说:“你哥他、他借我的漫画,嗯。” “他……还看漫画?奔三的人了还看漫画?”梁韶雪不可思议,用手比划着继续说:“每天脸一拉这么长,还看漫画?” 夏初无言以对。她总觉得,梁韶雪不是单纯来住一晚,更像是来探路的。难不成,所有人都觉得她和梁牧泽应该、必须有什么吗? “夏初。”梁韶雪忽然拉住夏初的手,很严肃、很认真的叫她的名字。 夏初立刻心生警惕,“怎么?” 梁韶雪语重心长道:“我哥,很多地方都不足,以后还要拜托你好好照顾他!” 洪水在身后翻着波浪,怒吼叫嚣着,眼看就要涌上大堤,夏初想跑,可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步子。眼看洪水就要将她扑倒,夏初想,完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可就在这时,一双上帝之手从天而降,一个用力把她拉到空中,刚刚待过的地方被洪水无情淹没。对她伸出救援之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梁牧泽,是一个月未见的梁牧泽。 他们看着彼此,她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闪烁的光彩,在他脸上看到了浅浅的笑意。 夏初怕自己被他扔下去,双手死死的抱住他精瘦的腰身。顺着他往上看,居然看见他一只手抓着一根很粗的藤条,正想感叹他的力大无比,自己却还是被扔了出去。 下意识自我保护的夏初,看见什么抓什么,可是为什么从眼前越过的都是些刺刺的藤蔓植物?眼看就要摔下去的时候,又有人接住她,才让她免于重摔的下场。她想,这回救她的人一定还是梁牧泽,结果正眼看过去,居然……居然是只大猩猩!浑身的黑毛毛,长大着嘴巴,口水眼看就要滴落在她的脸上…… “啊……啊……”夏初尖叫着,拼命挥舞着胳膊,企图把那个黑猩猩赶走。 在床上一通乱扑腾的夏初,没有意外的从床上滚到地上。一瞬间的失重和疼痛,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夏初扒着床边从地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清自己的房间,看见床上与她对视的二喵,听见二喵软绵绵的叫声,夏初轻轻掐了二喵一下,二喵痛叫了一声迅速跑开。夏初才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还好只是做梦。” 夏初费力的翻上床,趴在床中央,听见不知被扔在哪个角落里的手机正在嗡嗡作响,找了半天才把手机从被子下翻出来,看见屏幕上那三个硕大的字体,夏初瞬间无比清醒。 手机在她手中继续震动着,夏初平复着过于激动的心情,清清嗓子,确保声音没有刚睡醒时的沙哑,深呼吸之后,才滑动屏幕接通电话。 夏初把听筒放在耳边,屏住呼吸听着那边的动静,然而却一直没有声音。夏初拿开手机看了看,确定仍在通话中,她再度把手机放置耳边,依然没有声音。 夏初咬了咬唇,试探着出声:“喂?” “睡醒了?” 那一声轻问,熟悉的声音轻而易举的撞破夏初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情,在心湖震起一圈圈涟漪。夏初的脸红了,她非常庆幸这只是个电话,而不是面对着面。 夏初轻咬着下唇轻“嗯”了一声,“回来了吗?” 梁牧泽答:“夜里到的。” “哦。” 梁牧泽继续说:“药我收到了。” “哦。”夏初努力维持声音平静,然而她的确紧张,右手缠着被子一角,把食指缠的紧紧的。 “谢谢。” “不用客气。”被角越缠越紧,血液快要不流通的时候,夏初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被角。看着自己已经发紫的食指,夏初怨念不已。 “怎么?”察觉出异样的梁牧泽问道。 夏初连忙回答:“没事,呵呵,没事。” 梁牧泽说:“小雪来了是吧?” 小雪?小雪是谁?还叫这么亲热!夏初猛然记起昨天晚上他妹妹来了,那姑娘不就是小雪?!夏初把手握成拳头,捶着自己的脑袋,夏初,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她没大没小惯了,说话也随意,如果说了什么你不要介意,她没有恶意。” 夏初继续扮淑女状:“好,我知道。” 梁牧泽的声音里有了淡淡的笑意:“夏初,你是不是没睡醒?” “没有啊。”夏初的声音陡然高了一个八度,并且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很清醒。 梁牧泽的笑意更重:“你该上班了。” 上班?夏初的心里一阵哆嗦,拿开手机,看见7:31这几个血淋淋的数字挂在屏幕上方,夏初的火气蹭就上去了,抓着电话就吼:“你怎么不早说?”没给梁牧泽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掉电话冲出房间。 等夏初洗漱完毕,才看见穿着T恤和短裤的梁韶雪站在沙发前连站立瑜伽。看来,他们这一家都有不赖床的好习惯,这与她的习惯完全不同,有了假日她恨不得一整天都躺床上不起来。 夏初刚想过去和梁韶雪说话,只见她拿起茶几上震动的电话,甩甩头发掐着腰对着听筒说:“呦,抗洪英雄胜利胜利归来啦?您说我怎么这么会挑时间,前脚到G市,你们后脚就班师回朝,早知道这样我早早就过来了,那个洪灾什么的也能早点儿过去。刚住一天就开始撵人了?抠门!行了别说了,再说我真住这儿不走了。我和夏初我们俩住,回头就给我小婶打电话。就死皮赖脸怎么了?不满你飞过来打我呀!” 梁韶雪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弯弯,清脆的声音夹着笑,故意和梁牧泽对着干,他说东,她偏要往西。夏初闪回房间换衣服,再出来的时候,梁韶雪端了一杯牛奶给她。 夏初一愣,随即接过牛奶道了声谢。梁韶雪黑亮的眼睛眨了眨:“我哥说你快迟到了,所以命令我给你热杯牛奶。 夏初拿着牛奶杯低头走开,不想让梁韶雪看到自己红着的脸。梁韶雪却跟上她,歪着头故意的问:“脸红啦?” “没、没有。”夏初别开脸,一口气把整杯牛奶喝光光,抱起二喵放在梁韶雪怀里说:“记得给它喂食,出门的话就吧它放在宠物中心,小区里有标识牌,顺着走就行。” 她的语速很快,梁韶雪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二喵和被重重关上的大门,回想着夏初的话,喃喃自语:“喂猫食……宠物中心……我变身保姆了?还是猫保姆!” 梁牧泽的部队连夜赶回,大队特许了一天假,不用出操、不用训练,可以外出。这些被圈了一个多月的大小伙子们,碰着假日,争先恐后的请假外出,脸上的笑容比往前多了份轻松自然,也多了一份激动兴奋之色。 梁牧泽开着车从大队出来的时候,一辆越野车里除了他开着车,另外还有十个人! 副驾驶坐了两个,后排六个,越野的后备箱和前车厢是连在一起的,把挡板放下之后,又塞了两个! 原本独自外出的梁牧泽开着车到大队门口,正碰见肖腾他们一行人,看见梁牧泽,一个个眼睛跟狼似的泛着绿光,千等万等就等梁牧泽一句话。 梁牧泽刚点头,那些大孩子们就像恶狼附身一样,争先恐后往车上窜,生怕把自己落下。几乎是瞬间,十个人就把车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该庆幸的是这是军车,超载没人查,闯红灯也没人敢拦。梁牧泽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开着一辆严重超载的越野招摇过市,一路平安,畅通无阻。 夏初下班回到家里,一进门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换了鞋子就看见梁韶雪抱着二喵捧着零食从房间走出来,看见夏初她显然很开心,瞬间移动到夏初面前,咧着嘴巴笑说:“你回来了,真好,我哥也回来了。” 夏初一愣:“你哥?” 梁韶雪点头:“是啊,梁牧泽呗。” 夏初偏着脑袋,隔着梁韶雪往客厅里张望,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 梁韶雪把两颗车厘子塞进嘴巴里,鼓着腮帮子说:“别看了,他出去办点儿事,一会儿回来请我吃饭。” “是吗?”夏初强装着很镇定,接过二喵抱在怀里。二喵亲切的蹭她的脖子,相处这么久了,夏初依旧不能习惯二喵的毛毛,蹭来蹭去总是痒痒的让她想笑。 “也请你,甭不开心。”梁韶雪贼兮兮的笑着,碰了碰夏初的胳膊。 夏初手一抖,捏疼了二喵,它毫不吝啬的惨叫一声。 趁着梁牧泽还没回来的空荡,夏初和梁韶雪并排盘坐在沙发上,一人一桶冰淇淋,梁韶雪开始狂讲梁牧泽。讲他小时候如何调皮捣蛋,讲他闷骚一肚子坏水,讲他名字本该叫梁韶泽。 梁韶雪说:“四哥是我小叔的独子。” 夏初噙着勺子眨眼:“小叔?那你是谁生的?你不才是最小的吗?” “我当然是我爸妈生的了,我家我最小,有俩亲哥呢,我爸是梁家老大,哈哈!”梁韶雪笑的特别张狂,其实换成谁不得意呢?一家子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宠着她一个。 “小叔在我爷爷眼中是最不着调的一个,不从政也不从军,自己做生意发家致富。我们这一辈全是梁韶什么,比如我叫梁韶雪,我三哥叫梁韶宇。小叔觉得叫多了,忒俗,就给他儿子把韶改成牧。不过我觉得牧比韶好听,你觉得呢?” 夏初笑着说:“都挺好,不过你们的名字应该都是爷爷给取得吧,把韶改成牧,爷爷同意吗?” 梁韶雪着重的说:“当然不同意,但是我爸说小叔从小就不听话,爷爷早就习惯了吧。” 夏初点点头,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勺冰淇淋。 “梁牧泽倒是很听话哦,本本分分的考上了军校,进了部队,一提起梁牧泽,爷爷甭提多高兴了,倒是小叔啊,后继无人喽!”梁韶雪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气。 夏初翻着杂志,继续点头。 梁韶雪说:“以前还想着,如果我哥能找个普通人做媳妇儿,或许帮他继承家业,”梁韶雪偏头打量着夏初,见她没反应便继续说:“现在看来嘛,无所谓啦,找个军人也不错,挺配呢,你说你夏初?” “嗯,”夏初点头,眯着眼睛笑,“挺好,都挺好。” “看把你乐的,眼睛找不到了!” 夏初收了笑脸:“难不成让我哭吗?” “哭什么?多高兴的事儿啊,”梁韶雪放下冰淇淋,伸个懒腰站起来,“说起来,我已经两年没见着我哥了。” “这么久吗?” 梁韶雪皱皱眉头,惆怅的说:“是啊。” 夏初说:“特种大队,是跟其他部队不太一样……” “好几次从G市过,都是准备去看他,可是他不解风情每次都说,”梁韶雪学着梁牧泽的冰山脸,沉着声音:“忙,没空,以后再说。” 夏初也酸溜溜的说:“人家是大忙人。” “什么嘛,国家领导人都没他这样的。亲妹妹啊,说不见就不见。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铁公鸡也有拔毛的时候了,居然要请我吃饭。不过他确实比以前瘦了,上午看到他,觉得他没以前帅了。” 上午?莫非他已经回来过了?难怪夏初觉得这屋子怪怪的。 梁韶雪忽然坐到夏初旁边,挽着夏初的胳膊特亲昵的说:“你知道吗,我哥以前特好看,细皮嫩肉的,回头你跟着他上京,我给你看他穿开裆裤的照片,真的特别萌特别可爱,真后悔没生他前面,要不然我就能天天捏他小脸,粉粉的肉嘟嘟的,比现在好看去了!” “小雪,你后悔顶什么用?”夏初呵呵干笑着。那是你爹妈没给你挑好时辰。 新闻联播开始的时候,梁牧泽回来了。梁韶雪嗔他:“您老当自个是新闻联播啊,还掐着点儿回来。” “吃饭了吗?”梁牧泽问道。 “你早上说请吃饭的,怎么?一天没到头就反悔啊?不带这样的。”梁韶雪撇着一口京片子,嚷嚷着不乐意。 梁牧泽看看墙上的挂钟:“行吧,等着,我给你做。” “不是请吗?怎么变你做了?四少爷,您说要请我吃饭的,害的我连午饭都是随便凑合,现在好了,改面条了,您可真行。” “怎么那么多废话,到底吃不吃?”梁牧泽黑着脸说。 “吃。” 吃了鳖的梁韶雪一脸不乐意的坐回沙发,巴掌大的小脸耷拉着,嘴里还念念叨叨说着什么。夏初安慰她几句,也跟着梁牧泽进厨房了。 夏初实在不敢恭维梁牧泽的手艺,不把面条煮成面汤就算谢天谢地了。梁牧泽看见夏初进了厨房,没说话,但是显然,他很乐意她来帮忙。而夏初庆幸的是,还好这厨房面积够大,不然他这么大块头再加上她,恐怕会撒不开欢儿,说不定又有什么事儿发生呢。 梁营长从冰箱里找出面条放在案板上,夏初配合的拿出鸡蛋,和一些青菜。梁牧泽看了看她,“我去看过老太太了,这个月你不用去了。” 夏初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上个月我也没去。” 梁牧泽说:“下雨,没关系,老太太问起你了,她担心你的脚会留病根。” 夏初连忙问:“那你有没有告诉她我没事?” “嗯。”梁牧泽抱臂站在厨房中间,看着夏初洗菜、切菜、打鸡蛋,这根本就不是他做饭,夏初成了活脱脱的使唤丫头。 夏初摆弄着青菜,试探的问:“你……今天在家住吗?” “不,吃完晚饭回去。” “哦,”夏初暗自缓了口气,接了半锅水放在炉子上,背对着梁牧泽轻声应着,“那你吃完饭赶紧走吧。” “夏初,你在赶我吗?”梁牧泽似是往夏初又迈了一步,声音就她头顶炸开,声音不大,但是他的声音似是装了电波,一字一句都能让夏初的心跟着波动。 “没、没有。”夏初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至于脸红……这个真的无能为力了。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沉默、沉默……夏初轻轻的深呼吸,叫他的名字:“梁牧泽。” “嗯。” “不做饭的出去行吗?” 梁牧泽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不行。” 夏初握了握出了汗的手心,努力让自己平静。可是梁牧泽就站在她身后,她的心情根本没办法平静。 “让小雪知道这面不是我煮的,你耳朵等着被攻击吧。” 夏初没好气的嘟囔:“你不做饭,关我什么事儿?” “她会不停的问,”梁牧泽停了下来,扯动嘴角轻笑着,声音里夹着笑意,“夏初你猜她会问什么?” “不知道。”夏初闷闷的说。 梁牧泽说:“比如问,你们什么关系,用你来帮忙?或者……” 夏初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鼓足勇气转身仰着头直视他。他的眼角弯弯,闪着光彩,就像在梦里看到的一样。对,梦里他把她给扔了,还扔给一只大猩猩,太可恶了,不能原谅!夏初推开他,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心情很好是吗?” 梁牧泽抿着嘴角,微眯着双眼点头。 夏初把一盘青菜塞到他手里,也眯着眼睛,笑的特别妖媚,软软的声音说:“自己做,小雪说,她要四菜一汤。” 晚饭果断没有四菜一汤,一人一碗煮烂的汤面而已,对梁韶雪来说,这碗面是她从小到大最难吃的一碗。她觉得,部队里的人会做饭应该很正常的吧,他们经常有什么野外训练演习,不会做饭难道饿死吗? 梁韶雪在G市住了三天,依依不舍的和夏初挥别。香港有一个宣传活动需要她参加,她已经在G市耽误了好几天,主办方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催她尽快赶到,终于到了不能再拖地步。几天的相处,梁韶雪已经把夏初视为知己好朋友,并且放了话说,如果梁牧泽敢欺负夏初,他们全家都不会放过他。 梁牧泽回到部队之后,又一次没了音讯。夏初知道,他们没什么理由需要保持联系,本来就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他做他的特种兵,她做她的小军医。可是尽管如此,这么想着,夏初还是有些失落。 夏初整理好心情,尽心尽力的工作,偶尔逗逗猫咪,忙碌一点、累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半个月前,VIP病房住进来一位老先生,夏初听护士们说这位老人来头不小,是个商人,和政界权贵走的非常近,有钱又有势,所以医院和科室领导对这个病人都非常重视,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后来夏初辗转得知,原来这位老人就是裴氏企业的董事长。 裴氏是G市赫赫有名的地产集团,在全国内都声名鹤立,这位裴氏企业董事长已经连续多年登上内地富豪榜前十名,当真是来头不小。而裴俞,正是裴董事长宠爱有加的孙子。 夏初得知这个消息后,首先想到的是米谷的采访是不是有戏了?可是再转念一想,人家爷爷生着病,那会有心情接受采访?更何况,自己是医生,保护病患隐私与身份是最基本的义务。 得知裴老先生的身份之后,夏初见过裴俞几次,他显然只记得自己是梁韶雪的朋友,每次见面都会友好的打招呼,问一些有关裴董事长身体方面的问题。他几乎每一天都来医院报道,但总是来去匆匆。 这天晚上,轮到夏初值夜班,晚上例行的查房,夏初和丁主任一起进入裴董事长的病房,他的女儿在照顾他。四十多岁的贵妇人,皮肤保养的非常好,完全看不出年纪,即使是陪床,她的衣着依旧很讲究。看见了医生进来,很和善的微笑,向医生讲老人的情况。夏初站在医生身后,竖着耳朵听着,手里翻着病例表。 “嗨,夏初。” 一个声音突兀的在夏初耳边响起,把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儿叫出声来。夏初扭过头,看见一位笑的特别灿烂的男子。 今天的裴俞不同于往日的西装革履,穿着休闲T恤,整个人看起来也轻松自在多了。他毫不吝啬的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看着夏初被吓到的惊恐状,似乎笑的更开心。 夏初定了定神儿,沉着的说:“裴先生,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 裴俞一脸无所谓的笑着,“我来送东西,夏大夫不要这么认真吧。” 和丁主任说着话的夫人看见来人,嗔道:“裴俞,爷爷休息了,当心吵醒爷爷。” 裴俞收起笑,越过夏初走到夫人面前,把手里的盒子放在茶几上,低声问“爷爷睡了吗?我进去看看。”说完,便走到里间门前,慢慢推开门缝,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夏初笑着说:“不好意思,没吓着你吧?” 夏初微笑:“没事。” 裴俞在医院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稳重又温和,十分有礼貌,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微笑的样子,特级病房的护士们奉他为男神,每天以吸引男神目光为工作宗旨。 裴俞隔三差五会让人准备精致小点心送给科室的每一位医生,但都会额外给夏初一些不常见到的小玩意儿。其实夏初是个非常慢热的人,不太会和陌生人相处,面对着面不知道说什么,真是说不出的尴尬。 米谷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裴董事长住院的消息,打电话给夏初,拜托她帮忙。夏初无奈极了,同电话彼端的米谷说:“拜托小姐,我是医生,我安排记者来采访我的病人,我是还不是不打算在医院混下去了?” 米谷正声说:“我要纠正你两点:首先,我不是要采访你的病人,而是采访病人的孙子;其次,我怎么会去医院呢?我只是想让你给我通风报信,裴俞什么时候到医院,你就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守在医院门口等着他出来,这总没问题吧?” 夏初开始疑惑于米谷的工作:“什么时候你也变成狗仔了?” “没办法啊,谁让人家裴先生这么难约?”米谷哀嚎,她也不想的啊!可是,见到面都难,还怎么谈采访?她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手段。 夏初最终没能挨得住米谷的软磨硬泡,答应帮她。按照米谷的计划,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是当晚裴俞竟然住在医院,守了老爷子一整夜。老爷子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裴俞唯独陪了这一天床,人算不如天算,米谷又一次扑了空,哭都哭不出来。 夏初实在是不忍心好朋友这么为难,一直琢磨想个办法帮她。虽然她和裴俞有点儿交集,可是提出要他接受米谷的采访,似乎不太合适。夏初想了又想,决定请裴俞吃饭,投桃报李,他送了她不少小礼物,她应该有所回馈。 其实请客这事儿很难开口的,夏初不停给自己打气,终于在三天之后,提出了这个请求。那天丁主任让夏初去病房送药,除了裴老先生之外,只有裴俞自己在,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夏初咬着牙下定决定,终于开了口。裴俞似乎心情很好,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他站了起来,笑着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如何?” 夏初倒是没有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爽快,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那、那裴先生想吃什么?” 裴俞不答反问:“你几点下班?我等你。” “好。”约好了吃饭的事情,夏初逃似得离开病房,当即又后悔了,一想到要和一个可以算作陌生人的男人面对面吃饭,她就觉得为难,真的是说不出的尴尬!不管这次能不能成,米谷,你可要好好犒劳我才行。夏初这样想着都是为了帮助米谷,心才能坚定下来。 裴俞选的地方让夏初看着招牌就想流泪,每走一步都是沉重的负担,一顿饭吃掉一个月的薪水真的不是梦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样子。 他们一进门,餐厅经理便迎上来,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裴先生。”跟着便将他们领到一处视野绝佳的好位置,整个城市的夜景悉数脚下。 裴俞非常绅士的替夏初拉开椅子,夏初微笑着道谢。她瞥到了裴俞放在椅背上的双手,手指干净修长,有些像梁牧泽,脑海里瞬间便浮现出一张脸庞。他的手拉过她、抱过她,甚至给二喵洗澡,他的手指骨节更分明,修长有力,手掌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是一双枪法神准之手。 “在想什么?” 温润的声音打乱夏初的思绪,夏初抬眸看见了裴俞英俊的脸,摇摇头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 夏初自小跟在父母身边见过不少大场面,法国菜也不是第一次吃,法语也懂一点儿,但是今天毕竟是自己做东,点菜什么的当然要以裴俞为先。 裴俞点了红酒,吩咐上菜,侍者走开后,夏初觉得直接切入主题有些不合适,可是又实在想不出要和裴俞谈点儿什么,只能不停的喝水。 裴俞的话也不多,神情温润,笑意浅浅。偶尔抬眸看向她,她粉红的脸颊、水润的双眸,红唇齿白,惹人生怜。没想到她是军人,更没想到她是医生,军医大的博士,手拿手术刀,救死扶伤。想至此,裴俞的笑意更浓。 裴俞说:“其实,你长得有点儿像我一位故人。” 夏初:“是吗?好巧啊。” 裴俞说:“所以你不要喊我裴先生,叫我裴俞就好。” 夏初抿唇努力微笑,手指触到水杯,拿起来又是不停的喝水。 夏初不得不承认,虽然裴俞话不多,但绝对是聊天小能手,能恰到好处的避免了相对无言的尴尬,也不会触及隐私。 随着头盘、主菜陆续上桌,夏初还是没想好怎么提采访的事情,裴俞倒是提起了梁韶雪,他并没有问夏初和梁韶雪的交情,只是说自己和梁韶雪的三哥生意上有些往来,和梁家走的比较近。 所以说,裴俞有可能也认识梁牧泽咯?夏初这样想着,猛然发现任何所见所闻都能让她想到梁牧泽,当真是中毒了吗? “夏初?” 惊闻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闻声抬头,看到裴俞嘴角噙笑的样子,听到他问:“有什么心事吗?或者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没想到裴俞的眼光竟这样毒,也或许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夏初尴尬的笑了笑,放下刀叉,有些难为情的开口说:“其实今天请裴先生吃饭,真的有一点事情。” “哦?说来听听。”裴俞端起酒杯,晃了晃。 “我非常要好的朋友在S市电视台,一直想要给裴先生做个专访,想必裴先生有所耳闻,她预约过很多次,要不就临时改了行程,要不就根本约不上。其实我也觉得提出这个请求挺不合适的。”夏初停了下来,因为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说。明知道不合适但还是这么做了,无论如何也圆不下去了。 裴俞眉心微蹙似是在回忆,“米小姐?” “你知道?”夏初有些微讶,既然连米谷名字都知道,为什么不干脆接受采访呢? 裴俞笑了笑:“就是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位朋友?” 夏初一下子就懵了,许久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所以他和梁韶雪一起出现,包括后来在医院见面,他一直都知道,也都记得,可这么久了居然从未提过,真是太……居心叵测了! 这顿饭如此昂贵,吃的夏初也是如此心塞,结账时,却被告知裴俞已经买了单,这让她更觉得不舒服。裴俞这个人,深不可测可见一斑,以后还是尽可能的离他远一点吧。 回到家后,夏初给二喵洗澡,洗着洗着就跑神了,喃喃自语道:“二喵,梁牧泽走了快一个月了,没打过一个电话。他应该很忙的吧。” “喵喵。” 她撩起水洒在二喵身上,“二喵,我想回家,但是,”夏初拎出湿答答的二喵,举在眼前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夏初转着眼珠子,声音小小的说:“不如,把你送到梁牧泽哪儿?” 二喵抖抖身子,甩了夏初一身的水。夏初马上变脸,一抬手把它扔进水里:“大色猫,有这么兴奋吗你?想去?偏不让你去!偏不偏不!”一捧一捧的水劈头盖脸浇在二喵头上,二喵特可怜的扒着澡盆子想往外爬,却被夏初狠心的一把捞回来又一捧水泼脑袋上。 这天之后,医院里便有了夏初和裴俞的传闻,不知道从谁嘴里传出了他们一起吃饭的消息,立刻被演化出好多个版本,在医院不胫而走。有的说贵公子看上了夏初,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有的说是夏初借职务之便接近贵公子。这些传闻很快就传到了夏初耳朵里,让她哭笑不得。难道单纯的吃一顿饭都不行?必须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暧昧才能一起吃饭? 的确,他们并不是平白无故的一起吃饭,她是有求于裴俞才主动请他吃饭的,但是这番解释她不打算说,因为觉得没有必要,说不定会越描越黑。对这些无聊至极的事情,时间会是最好的证明。 十一国庆后,大军区军事演习即将拉开帷幕。这次的演习规模很大,由G和N两个大军区参加,包括了海陆空三军。G军区代号是蓝军,N军区代号为红军。 特种部队在每次的军事演习中都扮演着重要角色,G军区的陆军特种大队,更是名震各大军区,N军区为了防范这支传说中无孔不入的部队,在各驻扎营地方圆百里以内都设立了严密的关卡。 夜幕降临,蓝军某驻扎营地一片宁静。军事演习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夜色中,二十四个身材高大的战士在营前集合。脸上涂着伪装油彩,身背巨大背囊扛着枪,全副武装等待命令下达。 “今晚的任务,不用我说大家都很清楚,”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他们对面,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从薄唇缓缓吐出,在空旷的大地上掷地有声,“如果不幸被俘,撕下袖章,退出演习。” “宁死不做俘虏。”二十三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嘹亮的声音划破了这个夜晚的宁静,注定了,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这时,一个战士跑过来,对着梁牧泽敬礼:“报告,飞机准备好了。” “准备出发。” “是。” 夏初他们医院作为蓝军的战后医院,要做好充分的医疗保证。虽然只是演习不是真的战争,不会有伤亡,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派遣医生前往前线。每个科室推荐两位大夫,夏初不幸中选。 医生们都不爱参加这种演习,虽然天气不热,可是要在深山老林中待十天半个月,那滋味儿别提多难受了。夏初是新人,没背景没关系,科室主任一纸命令就把她给派到前线去了。大家还安慰夏初说:“年轻人,多锻炼锻炼,吃点儿苦,没坏处的。” 医疗队坐着伪装大卡,趁着夜色进入蓝军后方根据地。虽然演习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没开始却胜似开始,这个时候如果端掉对方的医疗队,也没有人会斥责红军的不是,战争面前没有早晚、没有对错,抓到就是抓到。“演习还没有开始”这类的话最好不要说出口,战争也不是在双方商定好的时间爆发的。 军用卡车走在绵延崎岖的山路上,连条正儿八经的公路都没有,全是崎岖的小路,尤其是坐在这么一辆军用大卡上,没什么减震效果,夏初整个人几乎要被晃散架一样,难怪大家都不愿意来呢。 有飞机从她们头顶越过,虽然噪音很小,但还是能听见。夏初已经习惯了,夜路走了这么久,这已经不知道是她们遇见的第几驾飞机了。 梁牧泽带着手下二十多号人,乘着飞机悄悄潜入红军阵地。演习开始前,有飞机来往运送物品这再正常不过,所以他们趁着这个时候过来是个绝好时机。 红军对蓝军特种大队的防卫太森严,他们没办法经过陆路进攻,只能选飞机,而红军的雷达会扫描到他们的飞机,所以接下来才是最最重要的。 特种大队有一批主修高级计算机的军官,复制红军的电台波段到这架飞机,当红军的雷达发现时,会主动标示出是红军自己的飞机,并且可以通过对讲机讲明自己红军的身份。驾驶舱里伪装经验丰富的战士们,轻而易举将红军指挥中心的军人忽悠上钩,自如的飞入红军领地。 梁牧泽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又看看时间,端正坐好面对大家说:“时间差不多了,背好伞包,准备跳伞。我带A组,B组跟着何进,今晚有风有雾,落地之后要尽快确定位置,先从最近的目标开始,可以分头行动。记住,不准明火,不准使用任何电子导航设备,必要的时候,切断电台。如果被俘,”梁牧泽停了一下,环视着看了一圈,大家抹着油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眼睛闪着坚毅的光彩。梁牧泽拍了拍自己的右臂,上面贴着蓝军的袖章:“撕下袖章,都明白了吗?” 大家异口同声道:“明白。” 飞机打开舱门,大家有序的一个一个跳下。特种大队的目标,不仅可以在陆地上作战,还要能上天、能下水,飞机坦克大炮计算机操作,一样都不能落下。新时代的特种军人,更是要全面发展。 在这个阶段,各部队重要火力已经陆续开往前线准备作战。蓝军派出的这两个突击小分队的目标就是深入敌后,严重打击红军的各部队驻扎根据地,让前方作战部队失去主心骨,方寸大乱,这将对蓝军的正面攻击非常有利。 但是进入敌后作战,一切高端作战设备必须全部杜绝,只能采取最原始的作战方案,要徒步行军,用指北针辨别方向,用山地地图等等,以避免红军无孔不入的侦查。 敌后作战不仅考验了战士们的作战能力,也考验着他们的身体和精神的耐力。可能未来的数十天之内没有办法睡觉,只能以作战粮食充饥,还要时刻保持警惕躲避侦查。 A组在着陆后10分钟内迅速集合完毕。梁牧泽看了看大家的精神状态和装备,吩咐田勇带着两个人一路向北,先行探路。其他人随后。 半个小时后,田勇喘着粗气的回来与他们会合,眼里闪着光彩:“营长,探出来了,前方十公里红军侦查团。” 梁牧泽想了一会儿,有些邪恶的挑了一下嘴角,询问似的说:“红军侦查团,去吗?” 田勇喘着气,吐了口唾沫说:“去,营长,干掉侦查团我们行军就轻松多了。” “营长,得让他们知道蓝军特种大队不是摆设。” “对,营长,端了狗屁侦查团,让他们牺牲在战争前。” “就是,营长,不用考虑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但是主旨清晰明了,干丫的红军侦查团! “你们想过没有,我们捣他们侦查团的同时,他们的特种大队也可能在攻击我们的侦查团。”梁牧泽一句话,问住了所有人, 一排长挠着后脑勺说:“营长,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当为咱们蓝军报仇了。” “是啊营长。”大家纷纷附和。 梁牧泽很满意,大家的亢奋劲儿被彻底激起来了,只要保持冷静,这场战争他有保证完胜。他利落的从地上站起来,伸伸懒腰,戴好头盔,宣布道:“徒步行军十公里,目标红军侦查团。” 战士们都很兴奋,刚张嘴要喊什么,梁牧泽早摸清他们的脾性,先一步制止,“大晚上的,在人家红军的地盘上都给我老实点儿,惊了鸟怎么办?老子还准备掏鸟蛋呢。” 战士们开始闷笑,得意又兴奋。 接近零点,梁牧泽带着他的小分队到达红军侦查团。每个人身上披着草编的伪装斗篷,匍匐在侦查团外的草丛里用狙击枪的远望镜观察着侦查团的动静。梁牧泽看准了放哨换岗时机,轻轻挥手,肖腾和另一个战士领命,兔子般轻盈的蹿出草丛。 两个人迈着无声的步子小心移到站岗的两个小战士身后,对视了一眼,同时从背后捂着战士的嘴巴,趁其不备,夺走他们的配枪。肖腾轻声在战士耳边说:“不好意思了兄弟,你阵亡了。”说完,撕掉他的红军袖章,宣布他牺牲。 肖腾他们两个把红军俘虏拉到一边,扒了他们的衣服自己换上,蓝军特种兵变成红军侦查兵。接着用皮带把两个人绑在树上,这些都是他们营长交给他的损招。 “那什么,我们也阵亡了,衣服也扒了,给我们松松绑行吗?”其中一个战士不死心的问。 肖腾一拍脑门,说:“哎呦,我还真忘了。得把你嘴堵上,难保待会儿你喊出声来,”和自己的战友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的异口同声:“扒袜子!” “别,可别兄弟!” 肖腾笑的特别欢实:“兄弟,放心,自产自销,没事。” 在肖腾两个人顺利打头阵下,A组十二个人鱼贯进入红军侦查团驻扎营地。大家分头行动,梁牧泽带着一班长和田勇三个人直奔侦查团主帐篷。用手帕沾了迷药,放倒了一通放哨战士,值班室的领导,是一个上校和两个中校,田勇用装了消声器的手枪对着他们扫射。 上校恼了,扯着嗓子喊:“你们干什么?演习还没开始呢。” 梁牧泽一手拎着步枪走过去,“首长,这是战争,你们阵亡了。”说完,毫不留情的撕掉了上校的袖章。 上校纵是一肚子火,却也无话可说,无可奈何。 一排长在指挥室的计算机里发现了好东西,整个红军阵地的军事分布图,包括各各部队的驻扎位置,甚至还有各各关卡的设立地点,巡逻时间等等。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可以在红军的阵地里来去自如。一排长在田勇的帮助下画了简要图,美滋滋的把简要图交给梁牧泽。走之前,还顺走了桌子上放着的几个苹果,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整个侦查团在睡梦中被蓝军特种大队的一个突击小分队灭了门。为了不吵醒大家的美梦,他们在每个帐篷前留下一句话:“实在不好意思,你们牺牲了。蓝军特种大队留。” 任务完成,A组在夜幕中并没有停下来休息,继续行军下一个目标。 在蓝军特种大队突击小分队的持续破坏中,战争正式打响。这个时候,红军已经损失了一个侦查团、某防化团、后勤物流中心和雷达站。 而红军的优势在于,他们空军的素质和设备都要优于蓝军,这正好成为了打击蓝军的突破口。一夕间,蓝军的某重要师部损失惨重。 演习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前方战事紧张,后方战地临时医院却一片祥和。演习战争,没有伤亡,战地医院如同摆设。无非就是一些伤风感冒、拉肚子上火之类的小毛病,再严重点儿就是骨折、脱臼,又或者哪个领导有旧疾,比如董志刚的心脏。 夏初每日很清闲,偶尔跟着医院的车子到各各部队走一走,送送药品之类的。她去过一次特种大队,留守的人不多,就连军医们也跟着出任务,特种大队要不要这么人尽其才啊?搞的连一个她认识的人都没有。再怎么说,她也曾在特种大队的家属院住了几个星期呢。 在这深山老林中,风景是不错,就是条件苦了点儿。无聊的夏初总在后悔,来的时候应该把二喵也一起带过来。为了不让可怜的二喵在她离开这段时间流落街头,她还专门到S市,把二喵托给米谷收养。也不知道多日不见,二喵会不会把她忘了? “夏初,电话。” 正坐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夏初,有些愣怔。谁会往战地医院打电话?如果兰梓玉想找她,一定可以问出号码的,但是她出发前已经向兰梓玉坦白交代过了,自己要参加演习,相信自己老妈不会在这个时候找她。那别人会是谁?夏初有些摸不着头脑。 顶着一脑袋问号接起电话,那边儿传来的声音,让夏初石化。好半天,才回答说:“你怎么知道这个电话?” 裴俞在电话那头轻笑,答非所问的说:“夏初,过的好吗?”他的声音和梁牧泽不同,温暖如玉,而梁牧泽磁性深沉。 夏初说:“还好。” 裴俞怎么知道战地医院的电话?他真的只是商人这么见简单吗?想起了他春风和煦的样子,夏初迷惑了。想起那位满头银发的裴老先生,也许他们家真的和权利有不少牵扯。夏初再次肯定之前的想法,与他少接触为妙。 裴俞关心道:“会不会很辛苦?” “还好。” 裴俞说:“生活还习惯吗?” “还好。”夏初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礼貌,可是听起来却有淡淡的疏离。 裴俞在电话彼端低笑:“夏初,你是不是很忙?” “嗯,是挺忙的。”夏初昧着良心说。 “那好吧,不打扰你了,好好照顾自己。” “谢谢,我会的。”夏初的心里,多少有些感动。毕竟多年来,除了父母家人,没有男人对她如此关心,梁牧泽也没有对她如此嘘寒问暖过。挂了电话的夏初忍不住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怎么又想到梁牧泽了?人家在前方冲锋陷阵,哪儿顾得上你啊?自作多情! 梁牧泽在前方战功显赫,名气都从前方传到夏初她们医院来了。年轻的护士医生们,她们之中大多数人并没有见过梁牧泽,但是据传说是位超级有范、特别帅气的特种少校,年轻有为。短短几日内,梁牧泽俨然已成为整个战地医院所有女性的心中偶像、梦中情人。 那些女人讨论梁牧泽的时候,夏初刚开始会觉得得意,因为那个人她认识。但是渐渐的,再听见她们讨论梁牧泽如何如何,她就觉得特别烦躁。一群无所事事的女人凑在一起,比三千只鸭子的威力还大。 演习进入第十天,蓝军特种部队突击A组不分白天黑夜的行军,累了就轮流趴在草丛中轮流休息,凌晨突袭,屡屡让红军措手不及。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为了不让红军的雷达追踪到他们的踪迹,梁牧泽命令掐断所有电台和通讯设备,彻底和B组、特种大队失去联系,也放弃了救援机会。剩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或者,同归于尽。 A组在梁牧泽的带领下连克红军的空降师和炮旅。袭击炮旅的时候,趁着夜深人静,用行军途中劫来的红军越野车直接开进炮旅驻扎营地。同样用迷药放倒所有站岗放哨的战士之后,推出了炮旅的几门大炮,围城圆圈,炮筒对准炮旅的各个营房。 站在炮中间的梁牧泽等十二个人,举起步枪对着天空“哒、哒、哒、哒”一通扫射,整个驻扎营地的人被惊醒,冲出帐篷看到的就是黑乎乎的炮管直直对着自己。 伪装油彩遮住了他桀骜的神色,梁牧泽在黑夜中拿起扩音喇叭:“红军炮旅,你们已经光荣牺牲了,红军会铭记你们的。” 其他人得意的举着步枪,眯着眼睛,嘴角的弧度挂出了他们对这些手下败将的蔑视和看不起。 解决了炮旅,梁牧泽下令今夜不再行军,找个安全易隐蔽的地方好好休息一夜,连日行军作战,战士们已经很疲惫了,一根弦如果绷的太紧,会断的。他们夜晚袭击的做法一定引起了红军的特别关注,从此之后,夜间作战一定困难重重。所以梁牧泽下令,打今天起不做夜猫子,目前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命令下达之后,引来大家小小的欢呼雀跃。 红军怎么也不会想到,梁牧泽手中有他们的军事部署图。就算设立再多的假目标做障碍,梁牧泽也绝对不会上当受骗。 二连长翻了身,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了不远处趁打着小灯看地图的梁牧泽,揉揉眼睛走过去,“营长,咋还不睡啊?看什么呢?” 梁牧泽不回答,把地图杵到二连长没睡醒的脸前:“下一步有什么想法?” 二连长一懵:“啥?” 平常休息的时候还要时刻保持警惕,眼睛都不敢闭严实,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月黑风高的时候好好睡一觉,却被问到这么深奥的问题。别说下一步要怎么走,就连上一步是怎么走过来的他都已经完全忘记了。 “认识这是什么字儿吗?”梁牧泽问。 二连长眯着眼睛,看见被血红色标注的字体,瞬间倍儿精神,眼睛跟狼似得放着绿光:“红军特种大队?营长?” 梁牧泽没理他,又指了指旁边,“这儿呢?” “坦克旅?营长,坦克旅肯定不行,他们那是重型玩意儿,咱们不可能再像今天这样趁着夜里突袭进去,他们肯定防着呢。” 梁牧泽的笔在地图上画了圈:“如果把他们连起来呢?” 二连长揉着脑袋,更加迷惑:“连起来?怎么连?” 梁牧泽一巴掌拍在他没戴钢盔的脑袋上,“丫睡傻了吧?下半夜你守夜,好好琢磨我说的话,明儿一早告诉我。 “营长?”二连长想哭,他是真不知道怎么把坦克旅和特种大队连起来。 可是梁牧泽不理他,收起地图揣进怀里,歪在大树边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其实,梁牧泽并没有立刻睡着。多日的习惯养成,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累了一整天倒头就睡。闭上眼睛,总会想起一个人。复习她的眉眼她的笑,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有他的倒影。 她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明明很烦却很“温婉”的问他要不要吃饭;在那个明媚的午后笑的堪比阳光,问他要不要喝茶;为了怕麻烦装作不认识自己,甚至敬礼说:“首长,久仰大名”;告诉他,她的猫叫二喵,而那天自己仿佛中邪一样,喊她“大喵”。 最不能忘记的,就是那个晚上,很难过的她拉着他做“垃圾桶”,倒掉她心里所有的不满。她说,一个不能出面保护她的男人,她宁可不要。那句话让他刻骨,不能保护她的人她不要。他可以保护这个国家的安慰,可能唯一不能保护的,就是她。 这句话越来越频繁的在耳边回荡,时间久了,他甚至开始自问可不可以保护她不受伤害?可是他还是间接让她受了伤。他愧疚,所以百般留她在特种大队,却又不小心把她惹哭。那是第一次看见她哭的那样伤心,脱臼接骨,她疼得嗷嗷叫唤,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还能忍回去,而她却因为自己一句话,哭的稀里哗啦。 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很少做错事,更少道歉。而哪天,却鬼使神差的说了那样的话。明知她在G市举目无亲,明知她没有归属感,却在她不听话的时候,那句话就那样不经大脑破口而出。 所以,他心甘情愿的受她指使,给二喵洗澡,被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他从来不会关心别人怎么看,被田勇看见那些,他并不觉得尴尬也不会不好意思,他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前线抗洪的那些日子,大堤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和夏初就这样被隔一方。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多月的相处,他已经习惯每天看见夏初,听她的笑声,听她说话,听她逗猫,哪怕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也能让他挪不开眼睛。 从没有这样的感觉,感觉一切自己都无法掌控,这种感觉让他很烦躁。总是想起她,在不经意间。 收到胃药,肖腾告诉他是夏初送过来的。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必须要看到她,可是肖腾却告诉他,夏初已经走了。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发火,揪着肖腾的衣领骂他不长眼不长脑子,把她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没有遇见决口是万幸,可是万一呢? 那些胃药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她知道他胃不好,所以冒着危险来送药吗?那一刻,他意识到,夏初这个没什么心眼的女人,已经彻底霸占了他的心。 不知道,此时她在干什么?是不是抱着二喵睡的正酣?甚至,流口水…… 天亮了,一夜酣眠的队员们个个精神抖擞,精神头十足。涂上油彩,梁牧泽下令开始行军。他们今天的目标是,红军特种大队。小伙们个个兴奋极了,灭掉别的部队不奇怪,能灭掉红军特种大队,才算是真本事。 红军的坦克旅,距离特种大队不过二十多公里之远,坦克旅进进出出的坦克颇多,他们可以趁机劫持一辆坦克,直接开到特种部队大营。灭坦克旅是不容易的,但是用坦克灭特种大队驻地,还是可以挑战一下的。这就是梁牧泽所谓的,把坦克旅和特种大队连起来。 演习进行到现在,特种大队的大多数人马在前方作战。驻地留的人不多,其中更多的是领导,端掉特种大队老窝,特种大队就会群龙无首,跟灭门也差不了多少。 之前袭击侦查团的时候,肖腾曾经搜刮来了两套蓝军迷彩,这回又派上用场。 堪称特种大队“最佳男主角”的肖腾亲自披挂上阵,瘸着腿,和田勇搀扶着前进。恰好碰上一辆红军坦克,俩人一看,驾驶室只有两个人,战斗力薄弱,绝佳好时机。肖腾哭丧着脸说自己受了伤,坦克旅的战士看着是自己人,就好心捎他们一段儿。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此举无疑是引狼入室。 肖腾和田勇打晕了两个人,用皮带捆住双手,扔进了路边的丛林中。他们驾驶着坦克前进,梁牧泽带着其他人继续徒步行军。 直至将坦克开到特种大队的门口,放哨的战士还以为他们走错了地方,毕竟两个部队驻地相距不远。挥手提醒他们,坦克却不停。肖腾打开舱门,爬出半截身体,举着枪哒哒哒扫射,发愣的哨兵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牺牲了。木头摆的障碍在装甲车面前形如虚设,压过障碍将坦克开至驻地中央。 而此时,徒步行军的梁牧泽也已经趁其不备从密林中偷偷进入特种大队的驻地。 田勇操作着坦克炮筒360度旋转扫射,肖腾拎出步枪对着冲出的红军特种兵一通扫射。从帐篷中急匆匆出来的领导们,被隐藏的梁牧泽一行人迅速扑上,直接撕掉袖章宣布阵亡。 至此,蓝军特种大队突击A组,将红军最引以为傲的红军陆军特种大队杀得片甲不留。 消息迅速传开,得到消息的董大队长和李政委甭提多开心了,“举队欢腾”。他们派出的突击分队、狙击组和其他各组,功绩卓越,蓝军司令多次对他们的表现赞不绝口。 外人看到的是特种大队多么的风光无限,而其中的苦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半个多月无日夜的行军作战,要翻山越岭,要潜水前进,每日都以作战粮食、压缩饼为食,不能明火,看见飞禽走兽不管自己有多馋多饿,也要咬牙忍着。 可是,他们无怨无悔,再苦再累,都无所谓,只要有需要他们的地方,绝对第一个冲上去,没有二话。他们,就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 李政委接到演习导演部的电话,让他和董志刚一起去导演部开会。导演部的首长,是两个军区的副司令,以及国防主任等等。全部是金灿灿的麦子加星星,李政委不敢多耽搁,拉起董志刚上车就走。 正在整理药品的夏初,忽听到帐篷外忽然有人喊她名字,穿着白大褂走出帐篷问道:“谁呀?” 同事说:“不知道,在门口,你去看看。” 来的人是位下士,她不认识,他自我介绍说是特种大队的:“夏大夫您好,董大队长让我来找您。” 夏初迎着太阳,眼睛眯起来,有些紧张的问:“大队长犯病了?” “没有,大队长没事,他没说找您有什么事儿,就是让您过去一趟,他就在那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迷彩越野。 “你等会儿,我回去拿东西。”夏初说完,飞奔回帐篷拎起药箱就走。 夏初被安排在副驾驶,后排坐着李政委和董志刚。李政委对她和颜悦色,好一番嘘寒问暖,关心她能不能适应山里的生活,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并说他和老董此行是要去导演部开会。而董大队长则歪坐在后座上,呼呼大睡起来,从夏初上车后一直都没醒过。 导演部。夏初心里忐忑着。她想,也许能见着面,有点儿期待,可是又有点儿害怕。 颠簸中,夏初也昏昏欲睡。到地方停车,她才睁开朦胧的眼睛。环视着与别的部队驻地没什么大区别的导演部。虽然屁股被颠地很疼,但她还是不愿意下车,开车的司机下去抽烟,夏初就在副驾驶的狭窄空间里伸伸胳膊扭扭腰,缓解疲劳。 董志刚和李政委两个人进了导演部主帐篷,G军区的徐副司令对他们部队的表现夸赞不已,说他们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骄傲,是中国陆军的骄傲。N军区副司令夏光远将军也跟着附和称是,说他们表现优秀,虽然自己的军区在他们面前有些失色,但他们的确是军中的骄傲,国家的栋梁。 几番寒暄下来,董志刚蹭到夏光远面前,咧着嘴笑,“老连长,好久不见。” 夏光远是董志刚的老连长,他入伍跟的第一任连长就是夏光远。那天夏初到大堤上,董志刚说她长得面熟,真的不是套近乎,她不笑沉着脸的时候,严肃的神色和夏光远是有那么一点点像。他向来是个肚里存不住话的人,抗洪回来就往夏光远家里打电话,电话固然不是夏光远接到的。向兰梓玉自报家门之后,董志刚直入主题问:“嫂子,您是不是有个女儿在G军区总院,叫夏初?” 他的声音本来就粗,还说的一本正经的,把兰梓玉吓坏了,以为是夏初出事儿了,几乎要哭了,一直追问夏初怎么了。 董志刚意识到自己说话可能有点儿直,口气有点儿冲,连忙解释了一遍,兰梓玉这才放下心来。她把夏初的事情告诉了董志刚,并拜托他有机会帮忙照顾一下夏初。 董志刚觉得,夏初真是个好姑娘,好的没话说,没有一点儿娇生惯养的脾性,又善良,这么一个好姑娘,如果可以,他一定要自己的儿子把夏初娶回家! 董志对夏光远耳语了几句,夏光远的笑脸马上收回去。董志刚推着他把他推出帐篷,劝道:“父女哪有隔夜仇?” 晃着脖子的夏初,看见从帐篷里走出的熟悉身影,瞬间石化。条件反射的想躲,可是越野车的玻璃没贴太阳膜,从车外可以清楚的看见车内。她不敢下车,离开家之前夏光远说的话如今还在她耳边清清楚楚的回荡着,不能宣扬他们是父女。所以,看见了也要装作没有看到,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是父女。 夏光远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近越野,在车边站定。夏初眼眶酸酸的,打开车门下车,敬礼,声音沙哑的说:“首长好。” 董志刚噗哧笑了出来:“你们这对儿父女可真够搞笑的,哈哈,太搞笑了。” 夏初的眼泪在董志刚震耳的笑声中,成功缩了回去。她不敢抬头,跟犯错的小学生一样等着接受批评。 “上车。”夏光远说。 “是。”夏初点头,打开后排的车门,自己先钻了进去,接着身边的座位一沉,夏光远坐了进来,董志刚笑嘻嘻的替他们关了车门。 车子里,半天沉默。曾经多么亲密的父女两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变得如此生疏,夏初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夏副司令终于开口说:“在G军区表现不错,没有给我丢人。”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细听,便能听出夏光远这声音中细微的颤抖。夏初自然是听出来了,一直隐忍的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啪啪啪往下掉,怎么收也收不住。 夏光远看着夏初一直低着头,看见她的白大褂一点一点被打湿,心疼的要命。哑着声音说:“上次出国是赶巧了,没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一直无声哭泣的夏初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自己最敬佩最深爱的父亲没有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要求她不能宣扬他们是父女。夏初在心里一直憋着难过和委屈,眼泪这会儿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再也拦不住的喷涌而出。 夏光远揽过夏初,把她搂在怀里,不轻弹的眼泪打湿了这位中将的眼眶,手掌轻轻拍着夏初的后背。夏初趴在自己父亲的怀里,跟孩子一样,越哭越痛,越哭越觉得伤心。 就这样不知道哭了多久,夏光远轻声哄着夏初说:“你现在是陆军少校,是个医生,怎么跟孩子一样哭不完?” “都、都赖你……”夏初抽噎着,话都说不流利。 “还不是你气我,我就你这一个女儿,还没毕业呢就要走,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我看着你从这么小,一点一点长成大姑娘,还等着你养活照顾我们呢,却说走就走,还走到那么远的地方。” 夏初坐坐直身子,用袖子抹着眼泪,“您还年轻着呢,哪儿用的着我养活?” “看看,没良心了不是,你都24了,我还不老吗?” “不老不老,爸你一点儿都不老,还年轻着呢,还能拿大鼎翻跟头。” 夏光远笑了,揉着夏初的脑袋说:“傻闺女。” 夏初破涕为笑。父女二人之间的隔阂终于在几个月之后,消失了。 一个扛着枪的警卫战士跑到车边,对着车子里的夏光远敬礼。夏光远降下车窗,问道:“什么事儿?” “报告副司令,蓝军特种突击A组被抓获。” 夏光远听了这消息眼睛瞬时大亮,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哪个部队抓到的?” “红军坦克旅。”警卫如实回答。 夏光远心情大好,“坦克旅?好,干的不错,哈哈,可算让我扬眉吐气一把,哈哈。” 夏初拽拽夏光远的衣服,轻声说:“您是导演部领导,不是红军司令,注意保持中立。” 夏光远觉得此番话不无道理,于是收起笑容,问警卫战士说:“人在哪儿呢?” “本来要送战俘营,但是徐副司令想直接让他们来导演部,所以让我来征求您的意见。” 夏光远说:“就按老徐的意思办。” “是。”战士领命,转身跑开。 夏初揉着红肿的眼睛,笑着说:“领导,咱俩不是一个阵营的,我是蓝军,而你虽然是导演部首长,但是心里偏向的是你的红军。” 夏光远笑着,脸上的皱纹愈发凸显,“不想看看你们蓝军威名远扬的突击分队?这个小分队半个月中毁了红军三分之二的根据地,昨天抓到一组,今天又一组,看来这演习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不是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是父女吗?”夏初仰着下巴,眼神睥睨的对着夏光远的脸。 夏光远被将了一军,也不生气,继续说:“那你就站在董志刚旁边,这回抓到的是他心头肉,你正好在他旁边看着,万一晕过去了你也好抓紧时间给他抢救。” 心头肉?该不会是梁牧泽?梁牧泽是威名远扬,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什么突击小分队的一员。如果真的是,那么一会儿就可以看到梁牧泽了?夏初没来由的一阵激动,红了脸颊,担心被父亲看穿,赶紧把头埋得低低的。 可夏光远还是捕捉到了她的异样,眯着眼睛,收起笑,沉着脸问:“怎么了?” 夏初只摇头,不说话,打开自己旁边的车门,率先从车里下来。 警卫战士给夏光远开了车门,夏光远对着夏初挥手,示意跟着他走。夏初背着药箱,迈着小碎步特别文静的跟着夏光远走进主帐篷。 帐篷里气氛很融洽,几个将军坐在一起说话,看见夏光远进来,除了徐副司令外,其他人都站了起来。 徐副司令越过夏光远看见他身后的医生,还有些纳闷,“老夏,你不舒服啊?” 夏光远指着夏初,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说:“这是我闺女。” 这种参见的场面,夏初见多了,所以很从容的应对。笑的温婉,对着一众人叔叔伯伯的打招呼,特别乖巧的样子。 “呦,老夏,你这么‘糙’的粗人,也能养出这么水灵的闺女,看来弟妹功劳不小啊。”徐副司令笑着开玩笑说。 帐篷里的将军们都笑了。 “这是红军里最大的叛徒,”夏光远说,“红军养了她二十多年,结果她一转脸投奔蓝军去了。那不,蓝军的袖章还在没撕下来,还没有英勇牺牲。” 徐副司令这么一听,别提多开心了,来到夏初面前,拍着夏初的肩膀说:“好闺女,好,不错,弃暗投明是条好路子。怎么样?我们G军区,比N军区好不好?” 夏初笑着不吭声,心说你们开玩笑干吗往我身上扯?不能拆自己老爹的台,更不能拆自己领导的台。 “报告,战俘到了。” “拉进来。”夏光远大手一挥,特豪迈的说,收起笑站在帐篷中间,徐副司令站在他旁边。 夏初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缩在了帐篷的角落,她可以看见进来的人,而来人却不一定会注意站在角落里的她。她看着大门,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嘭嘭”跳着,激动、兴奋,并且期待,希望是他,却又怕不是而失望。纠结中,几个迷彩又脏又皱的军人被带进帐篷,董大队长和李政委也跟着进来。 他们身上的枪和背囊已经卸掉,脸上的油彩已经花了,混在一起,看起来脏兮兮的。毕竟是徐副司令自己的兵,私心还是有的,徐副司令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大手一挥说:“去去去,把脸洗干净了,跟唱脸谱似得,像什么样子?” 进来的战士们,从侧面看,体形相差无几,高大威猛,就算隔着厚厚的迷彩,也能想象出他们身上紧致的腱子肉。 夏初轻咬着下唇,心就快跳出胸腔一般。她看见他了,那个站在最前面,花着脸,就算是被俘虏、面临牺牲,也丝毫不会低头的梁牧泽。 “你就是梁牧泽?”夏光远撑着桌子,眼睛微眯问道。 梁牧泽不卑不亢道:“是。” “知道为什么让你们过来吗?” “知道。”为首的梁牧泽不卑不亢的回答。洗去油彩后,那一张脸此时面无表情,没有被俘的不甘,也没有立功的喜悦。 夏光远也沉着脸,“说。” “因为被俘了。” 夏光远提高声音说:“俘虏是去战俘营,而不是导演部。” “因为首长们觉得,我们被抓到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哦?你小子口气很大嘛!破坏了红军多个根据地,你很骄傲嘛!”夏光远的口气越来越差。 梁牧泽不害怕不胆怯,继续说:“报告首长,我们只是尽力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徐副司令赶紧出面打圆场:“哈哈,老夏,你不知道,这是我们军区最有名的刺头兵,还有一个和他齐名的,就是你的老部下董志刚。董志刚那臭脾气你还不知道?” 夏光远不理徐副司令,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梁牧泽,缓缓的说:“好,好一个只做你该做的,当军人就应该这样,不卑不亢,被俘虏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事情反转的让夏初瞠舌,刚刚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老爹知道了她住在梁牧泽家里,所以在故意针对他。 “谢谢首长。”梁牧泽说。 夏光远绕过桌子走到梁牧泽旁边,眼神直直的盯着他,梁牧泽面不改色的目视前方,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分开站着,保持着跨立的姿势不变,丝毫没有因为夏光远的高压眼神儿而有一丁点儿的不安。 可是旁边的人,都看的一身冷汗,不明所以。包括夏初。 夏光远忽然喊了一声:“董志刚。” “到。” “看好你的鸟兵,别让他‘惹’是生非。” 那个“惹”似是咬牙切齿说出来一般。梁牧泽听这话,怎么都觉得带着怒气和偏见,收回直视的目光转向夏光远,余光却无意间扫到一个身影。夏初?她怎么会在这里?白大褂,蓝军袖章,她是战地医生?可是怎么会出现在导演部?一瞬间,梁牧泽想到很多。 夏初,夏光远。夏光远,夏初。梁牧泽很快便了然。 毫不躲避的回视着夏光远骇人的眼光,微微扯动着嘴角说:“首长,您放心,我一定安分守己。” 在一旁的董志刚也觉得,这氛围有些怪异,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很诡异。按道理说,导演部的领导应该对战功显赫的军人夸赞不已,就算不是自己军区的人,也不会把不喜欢表现的这么明显。可是夏副司令…… 夏光远说:“我说完了,老徐,你来说两句。” 徐副司令干咳了两声:“我说两句啊……” 大家都洗耳听着,而夏初,怀着一颗扑腾乱跳的小心脏,眼睛四处瞄了瞄,确定没有注意到她的各位领导,小心翼翼的溜出帐篷。 天黑了,野外的天空中满天星斗,这是城市所看不到的。在战地医院这半个月,夏初每天晚上都会到户外躺在草坪上看星星。初秋的风吹着很舒服,微风轻轻拂面,心里的负担、情绪就会跟着烟消云散。 夏初找了一块空地,放下药箱,席地而坐。在导演部这个将军一大把的地方,她一个小少校要在这里欣赏夜景了!什么将军大校战斗英雄统统抛在一边。 晚风吹着她的碎发,扫的脸颊痒痒的,闭着眼睛细细感受,渐渐的,疲惫袭来,她有些困了。 身边多了异样的声音,夏初侧着耳朵听着,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夏初睁开眼睛,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幽黑的眸子。他的眼睛真好看,不明显的内双,凑着大营外明亮的灯,能看见自己在他眼睛中清晰的倒影。他的眼睛离自己,那么近…… 忽然反应过来的夏初一把推开梁牧泽,特别不安的看向主帐篷,还好,没人注意。 梁牧泽此刻好像特别不经推,夏初就算再用力,也不可能把他这个浑身腱子肉的特种军官推到在地。可是,他就是倒了,倒在离她大概两米远的地方。 夏初意识到可能是自己下手太重,关切的问:“没事吧?” 她的脸不出意外的又红了。又是一个多月不见,他瘦了不少。肯定是因为每天都在山林子里穿来穿去,不能好好休息,又没有办法好好吃饭,不分白天黑夜的行军作战躲避侦查。 “没事。”梁牧泽摇头,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跟着医院来的?” “嗯。”夏初跟着低着头,拽着地上可怜的小草,一根一根拔掉! 梁牧泽问:“还习惯吗?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 “已经习惯了,我没有那么娇气好不好!”夏初仰起脸,有些不服气的说,可是看见梁牧泽那张英俊的脸,她的脸却更红了。 梁牧泽凝视着她,轻声唤道:“夏初。” “嗯?”夏初的心开始砰砰乱跳,忍不住的揣测他想说的话。 “夏副司令……” 夏初以为,他要问,你和夏副司令什么关系。于是没有接话,等着他的后话,她已经决定了,只要他问,她就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他。 “找你。” 夏初有些懵,抬眸望向他,“你说什么?” 梁牧泽抿抿嘴唇:“应该说,你爸爸在找你。” 夏初“蹭”就跳了起来,对梁牧泽的心思已经荡然无存,此时只有深深的恨意!她走出几步又拐回来,不甘心的冲他低吼:“下次你能不能先挑着重点说?” 梁牧泽撑着地面站起来,无辜的说:“我本来要说的,是你把我推到了,结果我就给忘了。 他的话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但是夏初一个字儿都不相信!他脑子跟雷达似得,能把一句话忘了?他就是故意的。夏初不想再跟他掰扯,拎起药箱就往回走,恰巧看到夏光远走出帐篷。他周围的空气似是要冻住一般,夏初觉得所有事情似乎经偏出老妈的预想范围。 夏初笑眯眯的说:“爸,开完会了?” “干嘛去了?”话是对着夏初说的,可是眼睛却瞄着她身后的那个人,“不喜欢这个人”的神色一览无余。 夏初说:“没事可做,刚去数了数星星。” 夏光远挑眉:“哦?数出来了吗?” 夏初看着左右没别人,就乐呵呵的说:“爸,您真是越来越可爱了,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说的就是您呗?” 夏光远沉声道:“夏初,别给我来这一套,你和你妈那点儿小奸计我全知道了。” 夏初咽了咽口水,没什么底气的问:“那您准备怎么处理我?” 夏光远不接话,指着梁牧泽说:“你,过来。” 梁牧泽依言走近,立正敬礼:“首长。” 夏光远指着梁牧泽对夏初说:“演习结束之后,你就从他家给我搬出来,一个姑娘住在大老爷们家里,成何体统?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夏光远连闺女都养不起!” 夏初不急不缓:“搬出来我住哪儿?” “随便住哪儿,他家就是不行。你和你妈联手瞒着我,以为我是聋子瞎子吗?你妈已经写过检查了,看你是从犯我不追究。” 夏初不吃惊,自己老爹在部队多年,犯了错误就写检查,包括她和兰梓玉,她早就习惯了。她不想搬,是因为那房子住着多舒服啊,要什么有什么,一分价钱一分货真不是骗人的。 “为什么?”夏初不死心,继续问。 “没有为什么,总之,搬。” “首长,我能说句话吗?”一直被忽略在一旁的梁牧泽缓缓开口。夏初希望,他是帮助自己的那一方。 夏光远眯眼看着梁牧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讲。” “我一年到头都在部队,赶上休假就回京城,那房子我几乎不住,空着也是空着,给夏初住也没什么。而且,夏初一个女孩子,一个人租房子很不安全,您也知道,G市的治安一直不是很好。” 最后一句话,正戳中夏光远的心窝子,他当然不想自己闺女有危险,于是夏光远便说:“买房子,明天就开始找房子。” 夏初一只手揉搓着自己的白大褂,低着头,声音很小,但是确定能让夏光远听见,“是您自己说的,来时那张机票是我最后的福利。” 夏光远又被将了一军,可把他气坏了,眼睛瞪的跟牛似得。好半天才想出应对的话:“这房子就不是福利了?” 夏初继续小声嘟囔:“那是我妈给的,不是您给的。” “她的就算我的!”夏光远的意思不容拒绝。 梁牧泽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如果帮着夏初说什么,一定会更加坚定夏光远让夏初搬出来的信念,索性不再开口,站在一边听两个人理论。夏初一直低着头,夏光远说一句,她就不急不缓的顶一句,不着急也不生气,声音不大,倒是把夏光远气的够呛。梁牧泽看着她的样子,不自觉的想笑。好在,他是个善于控制情绪和表情的人,不然绝对又是惹祸上身。 “严格的说,谁的也不算。爸,您应该认识木阿姨吧?”夏初扬起笑脸,小心翼翼的问。 “嗯。”夏光远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这房子,是木阿姨借给我的,她说我可以随便住没关系。刚刚您也听见了,G市的治安不好,晚上白天都不安全,入室抢劫什么的也不是没有。” 夏光远不说话,夏初知道他已经开始有点儿动摇了。她偷偷冲着梁牧泽使眼色,让他帮自己说话,梁牧泽目光深邃的看着她,却什么也不说。夏初有点儿急,这么好的时机不趁机点把火,待会儿还得半天说好话。 终于,梁牧泽缓缓开口道:“首长,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我和夏初是两个世界的人。” 夏光远眯眼看着梁牧泽:“我凭什么相信你。” “您如果不相信我,那我说什么都是白搭。”梁牧泽的嘴唇微微有些弧度,脸上挂着笃定的表情。 夏光远若有所思的看着梁牧泽,似是在衡量着什么。老半天后,做了一个深呼吸:“董志刚。” “到。”在不远处偷偷关注着这边的董大队长,听见老连长喊他的名字,赶紧跑过来,一秒都不耽搁。 夏光远吩咐:“送夏初回医院。” “是。那首长您?” “不用管我。”说完,夏光远转身钻进帐篷。 同时,夏初转身往车边走着,没有再看梁牧泽一眼,也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回程的车还是一如既往的颠簸,可是这点儿颠簸在夏初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那句话。 “我和夏初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个世界的人。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没有共同话题,没有共同喜好,没有办法和平相处,连话都懒得说。 夏初伤心了,非常伤心,甚至离开的时候没有和自己父亲说再见。她终于要承认,自己的确喜欢梁牧泽,可是却是在他说“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之后。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深深刺痛了夏初的心。 那些她所认为的关心,全是她先付出而后换来的回报,她居然还抱着心思,觉得梁牧泽是有点儿喜欢她的,想想都觉得自己太可笑了,难怪“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同的感情观,不同的世界观,就连理解能力都相差甚远。他的表达,让她的理解出现偏查,让她多想,让她感动,让她不由得为他担心为他着想。 会不会是为了应付父亲而故意那么说的?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夏初给否定了。怎么可能?军人的话,落地生根,说一不二,他只要说出口,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所以自己老爸才可以容忍她继续住下去。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说的不是真的,那也让夏初很生气很失望。 要住下去吗?绝对不!夏初真的想现在马上奔回G市,把所有在他家的东西全部搬出来,从此和他说拜拜。和那个给她热牛奶的人,那个照顾二喵的人,那个给她切西瓜的人,那个会做知心哥哥的人,那个会因为她受伤而生气的人,那个会说“你受伤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的人,那个会照顾她的生活关心她的人,那个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说拜拜。 夏初回想着过去短短几个月少的可怜的相处机会,自己却不小心丢了心,丢在一个没心的人身上,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哗啦啦的流着。不想被别人看到,不敢太过明显的擦掉泪水,不敢哭出声,只能默默的流眼泪。 车子把夏初送回医院,夏初微低着脑袋和董志刚、李政委说再见。车子继续前行,从导演部出来就无话的两位特种大队最高领导,此时憋了一肚子问号。 “今天是事情你怎么看?”李政委问道。 董志刚说:“有问题。” 李政委说:“梁牧泽。” “和夏初。”两个人出奇的默契。 “看见了吗,刚刚夏初脸色不对。”李政委提醒道。 董志刚扯着嘴角说:“刚在导演部,没看见吗?老连长恨不得把梁牧泽吃了一样,一定是那小子看上人家的心头宝贝了,而且挖墙脚的时候动作太明显被发现了。” “真是没看出来,G军区最有名的冰山也有融化的一天,哈哈,”笑完接着又唉声叹气的感慨,“唉,特种军人找个媳妇不容易,找个好媳妇更不容易,夏初多好的姑娘啊,能看上梁牧泽,是他的福气。” “福气大了,可是啊,老丈人这关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去的。知道夏初为什么一直瞒着自己身份吗?” 李政委摇头,而后又觉得不对,“我说老董,你早知道夏初是夏副司令的女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早知道了,我也是刚知道的。这不演习吗,哪有功夫跟你聊这个。” “行了继续说,怎么回事?” 董志刚清清嗓子:“夏初毕业想离开N军区,没和夏副司令商量就自己选了实习地点,学校老师以为是经过夏副司令同意了,也不敢不批。结果通知她实习的时候,家里一下子就闹翻天了,搞的父女两个人从五月到现在……”董志刚皱着眉头算着是多长时间,“半年了都不说话。” 李政委笑着说:“真没看出来,夏副司令这么舍不得女儿啊!” “是啊,你说现在这好不容算是接受现实了,忽然又冒出一个人想挖他家后院,他当然不乐意,不拿枪突突了梁牧泽运气好。” “你说,他们俩怎么就……”李政委努力想一个词来形容这种关系,“怎么就对上眼儿了?” 董大队长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当初夏初受伤住在梁牧泽家的时候,他就觉得有问题,可是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莫非是梁牧泽到军区培训期间出现了猫腻?这事儿啊,必须得彻查!董大队长当即决定,梁牧泽回去就得审。 蓝军特种小分组被抓到,演习接近尾声,他们没有去战俘营,直接被拉回自己部队进行休整。回到部队的突击分队成员们,看见水跟看见亲爹似的,看见床那就是亲妈,恨不得抱着床褥子狠狠哭一通。 身体很累很疲惫,可是梁牧泽却睡不着。夏初走时的背影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那时神情黯淡,背影萧索,风吹起白褂子,似是要将她吹倒一样弱不经风。她本来就很瘦,可是如今看背影好像更瘦了。她那么爱享受的性子,演习期间肯定很多不适应,饭菜肯定不合口味。不知道她会不会偷偷藏些小零食?不过好像,她没有吃零食的习惯。 辗转反侧好久,梁牧泽决定,天亮就去医院。他生病受伤了,要去看病。 “伤?伤哪儿了?”梁牧泽去请假,被董大队长一句话就给堵回来了。 梁牧泽脸不红心不跳的编:“各种伤。” 董志刚不吃他这一套:“我看看。” 梁牧泽皱眉看着董大队长,憋了半天后才说:“内伤。” 董志刚手指隔空点着梁牧泽,点了老半天,才咬牙切齿的说:“我就知道你小子憋着坏呢,去医院绝对没安好心。说吧,和夏初怎么回事儿,坦白交代。” 梁牧泽说:“没怎么回事。” 董志刚追问:“那你们俩?” “自然发展。” 董志刚继续问:“然后?” 梁牧泽依然波澜不惊的回答:“自然发展。” 董志刚压着怒火,拼命让自己镇定:“发展完了呢?” “没了。” 董志刚抓起桌上的一打文件向梁牧泽砸过去:“滚蛋!别让老子看见你。” 梁牧泽不躲闪,淡定的弯腰捡起文件放回原处,走到帐篷门口又扭头说:“你不出去吧?车借我用用。” 董志刚眯着眼睛,鄙夷的问:“你不是伤了吗?怎么开出?” 梁牧泽耸耸肩膀:“你也知道是装的,那么计较干什么?” “滚,滚远远的!”董志刚气坏了,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在帐篷里发火的声音。 早上,夏初顶着核桃眼出现,冰水洗脸、冷毛巾冰敷都不怎么起作用。夏初耷拉着肩膀出来,看到她的医生都不约而同的问她怎么了,夏初只能摇头说没事儿。单恋,还被拒绝,这种丢人事儿夏初才不会到处宣扬,烂在肚子里才好。 梁牧泽把车子停到医院门口,下车跑了两步后赶紧放慢速度,挪进医院,发现没人理他,清嗓子咳两声,可是依然没人理他。最后,梁牧泽干脆站在院子中间中气十足的喊:“医生,我生病了。” 梁牧泽用余光四处扫着,从不同帐篷里钻出医生护士,却没有夏初。 其中一个看似是领导的老医生过来,问道:“少校,哪儿不舒服?” 梁牧泽说:“心脏,心脏不舒服。” “心脏?”估计老专家看他各种不像,上下打量一番道:“跟我来吧。” 梁牧泽进来的时候,夏初正趴在桌子上发呆,看见来人,姿势都来不及换,先愣后懵,心似是被扯到一样。 领导吩咐:“小夏,你给这位少校看一下吧,他说心脏不舒服。” 夏初坐直,逼着自己不看他。指指身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装模作样的开始做准备工作。看见领导出去后,把听诊器扔在桌子上。 梁牧泽凑近她,小心翼翼的问:“哭了?” “没有。”夏初翻着手里的杂志,口气特别不善。 梁牧泽说:“眼睛肿了。” 夏初没好气的说:“我乐意。” 夏初摆弄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根本不看他。梁牧泽轻咳了一下:“我生病了。” 夏初说:“我可没空招待你。” 梁牧泽捂着心口装可怜:“心脏不舒服,是心病。” 夏初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梁牧泽。他的眉头微皱着,不像往日的冰冷,幽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夏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故意来找茬,紧咬着下唇的夏初忍着心里的难过和委屈,带着听诊器,下手很重的扒他眼睛,听他的心跳。 夏初努力扯着嘴角,挂着面对陌生人才会有的微笑,说:“少校同志,您的心脏没有问题。” 梁牧泽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夏初倔强的回视他,不想去猜他的眼神在传达什么,反正她认为的一定不是他想表达的,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任何默契。 梁牧泽刚要开口说什么,帐篷外传来声音,告诉夏初有人打电话找她。 “谁啊?”夏初随口问道。 “还是上次那个,夏大夫,他声音很好听哦。”小护士挽起帐篷帘子,眨着眼睛笑嘻嘻的说。可是对上了梁牧泽那骇人的眼神之后,小护士心里一颤,赶紧转身逃窜。 应该是裴俞没错。夏初圆圆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摘下听诊器放在桌子上,“不好意思少校同志,我要去接电话。”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忽然被一个力量抓到,手掌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夏初的心跳忽然失去原有的频率,呼吸开始急促。手被紧紧攥着,怎么甩也挣脱不开,她开始期盼他会说什么。 “夏初,”他说,“你生气,是不是因为,我说了那句话?” 裴俞上次打来,知道她在演习,今天他又问,演习是不是快结束了。他真的知道的太多了。夏初想。 演习结束,不代表可以立即撤回。他问夏初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夏初只能说不知道。 可能是他听出了夏初的声音不对劲,夹着火气,虽然力图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客气,可是效果却背道而驰。 裴俞在电话彼端笑着问:“夏初,难道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 “夏初,不要强颜欢笑。” 裴俞的声音很好听,温暖如玉,划过了夏初焦躁的心扉,带来一丝清爽,缓解她心底的那丝情绪。 夏初说:“谢谢你,裴俞,真的。” 挂了电话往回走,她承认刚刚自己是故意那么积极的去接电话。女人不都是这样吗?希望自己关注的人,也关注着自己,就算是在怎么清楚他不喜欢自己,也还会这样做,怪异的女人心理。 刚刚被他紧紧握住的地方,此时还有些泛红,可见她有多么用力。他问,是不是因为那句话而生气? 这算什么?是在后悔说了那句话,还是想看她的笑话?她已经不敢去猜了,因为会猜错,猜错之后会伤心。 挽起帘子看了一眼,梁牧泽还在。夏初没进去,而是走到帐篷外的草地上席地而坐,无聊的拔起草来。 “如果是因为那句话,夏初,我道歉。”不知道何时,他已经站在她旁边。他的话,又成功让夏初的眼睛一阵酸痛,是秋天的太阳太过刺眼了吗? 夏初声音闷闷的说:“你又没有说错,为什么要道歉。” 之后就是半天的沉默,时间久到,夏初以为他会说,“我说的不是真的。”可是他却问:“刚刚接了谁的电话?” 夏初真的被惹恼了,不发火不生气,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捏?夏初仰着脖子,声音高了好几个八度的吼着:“管得着吗,我爱接谁的电话就接谁的电话,我乐意,反正,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最后一句话,还是不小心泄漏了她的心声。夏初咬着唇,暗骂自己没出息。 梁牧泽弯下腰,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在看,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呼吸的热气扑在夏初的脸上。梁牧泽定睛看着她说:“这个世界上,好人多,坏人也不少。” 夏初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咬牙切齿的说:“被骗了我也乐意。”说完便抬起一直盘着的右腿,一脚狠狠踹到他肚子上,力气之大俨然已经不是两个月前连路都不能走的夏初了。 她的脚法和力度,丝毫不会对梁牧泽造成任何伤害,但他还是退开了。站直站好,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初:“你不想搬出来,所以我才那样说,你不要介意,我走了。” 看着梁牧泽的背影一点一点模糊,夏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破眶而出,以接近喷涌的姿态,连擦都来不及。 章节目录 第三章不知不觉乱了心动了情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周末清晨,夏初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任阳光洒满整个卧室,她打开窗户,伸着懒腰贪婪的呼吸新鲜空气。新的一天,她决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梁牧泽在家住的这些天,一直没有周末。夏初本以为,打开房门后,家里已经一片宁静,她可以独霸天下。谁知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面出来的,梁牧泽居然坐在客厅看电视! 特种军人可以这么悠闲吗?可以自在的过周末吗?他为什么还不走?二十天怎么还没到?夏初的脑子里瞬间蹦出了许许多多个大问号。 问号过后就是适应,夏初像往常一样当他不存在,自顾洗洗涮涮吃吃喝喝。收拾完毕,装满药箱,点了点要带的东西,确定没有缺东少西之后,准备出门,却看见梁牧泽穿着米色短袖和米色长裤,站在门外。 夏初不知道梁牧泽到底长了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她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在他眼里仿佛全部幻化成了文字,他可以清楚的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梁牧泽一句话不说,接过她的药箱,率先拉开大门走出去,夏初在原地愣了半天神儿,要不是二喵蹭她的脚脖子,自己不知道还要犯什么迷糊呢。 他们一起回到那个偏僻的村落,去看那位没有儿女的老人。夏初带足了常规用药,但是她不敢保证能有多大的疗效,心脏病和高血压都不是药到病就能除的病症。 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老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根本不知道有夏初这个人。后来病好了,黎儿才告诉她梁牧泽来过,而且带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医生,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夏初。这次,终于见到夏初本人,老人特别高兴,从夏初进门之后就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 对于老人家所说的话,夏初始终有些理解不能。夏初决心,回去后要恶补一下客家话,总不能一直身边带着翻译吧,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乐意做翻译的人。 夏初给老人做了常规的检查,依旧是老问题,不怎么容易解决的老问题。 中午,夏初和梁牧泽留下来吃午饭。黎儿在厨房做饭,夏初本想进去帮忙,可是厨房所用的还是很原始的做饭工具,她根本插不上手,而且黎儿一直往外推她,叽里呱啦的说话,夏初猜应该是不用她帮忙之类的。 夏初爬上屋顶,和梁牧泽并排坐着。看着远山,心情也变得开阔起来。天色有些阴沉,灰蒙蒙的,给远处的山上蒙了一层朦胧,隐隐约约绵延至尽头,都市里那蒸腾的热气,在这里一点也感觉不到,竟然还有让人感到舒服的丝丝凉意。 两个人非常默契的都没有说话,各自感受着这份沁人心脾。夏初闭着眼睛,静静感受微风拂面。 忽然从下面传来一阵噪杂,夏初睁开眼睛,看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人,因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感觉分外刺耳。她询问似地看了看身边的人,梁牧泽也正低着头看着下面。 梁牧泽说:“下去吧,你有事情做了。” 夏初茫然的问:“做什么?” 夏初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梁牧泽从房顶上拉下来,却因为没有站稳差点点儿失足坠落,还好梁牧泽反应快,一把抓住她,手臂一个用力便把她拉进怀里。夏初死死攒着梁牧泽的衣领,心有余悸的看着脚下。虽然距离地面只有3、4米的距离,但是如果真摔下去的话,也会很疼的吧? “小心。”梁牧泽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夹着热气,拂过她敏感的耳朵。夏初瞬间红了脸庞。 “还不是因为你走的急,还好意思说我。”夏初小声嘟囔。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此时他们之间的看起来,有多么暧昧。 来人是老人家的邻居。家里的孩子上吐下泻,正想去找医生,就被老人拉了回来,她说她家有个好姑娘,是医生,善良又漂亮。 夏初听了个大概,赶紧背起药箱跟着去邻居家。一个5岁左右的孩子,在潮湿的床上,歪坐着,面色苍白,没有一点儿精神。还好并不严重,只是在这样一个靠天吃饭的地方,一点小病也许就能夺走半条人命。 村里来了医生的消息一下子便在村里传开了,她不仅年轻漂亮,医术也比隔壁村的庸医厉害多了。几乎整个村子有病的人,都往夏初这儿涌,她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有些傻眼,也有些兴奋。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有用,救治百人。 忙起来的夏初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可是她带的药品非常有限。还好,不远的山上草药种类多不胜数,她把有用的草药名字写下来。很多药,当地人的叫法和中医上专用名字是不一样的,为了保险起见,她和几个村民商量着一起到山上看看。据他们说,从这里到山上,一个来回,不出意外的话要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她看向梁牧泽,眼神充满期待。梁牧泽的表情,自她开始看诊都没有变过,站在她旁边充当万能传声翻译筒。夏初想,他肯定早就不耐烦了。 “我跟你一起去。”梁牧泽说。 “什么?”夏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梁牧泽却绕开夏初,用实际行动再度回答了她。 夏初穿的鞋子不适合走山路,尤其是这种没有开发过的荒山,随时可能攀着岩石往上爬。这次,她终于见识到梁牧泽这个特种军官的厉害,对她来简直惨无人道的陡峭山壁,村民们都要好好斟酌怎么上去,只见他的长胳膊长腿似是黏在岩石上一样,三两下就攀到顶端,摘下那一株长在山缝中的红毛七。 一路上,夏初几乎是被梁牧泽连拖带拽的拉着,同是当兵的出身,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夏初自己想想都觉得汗颜。 下山时,夏初有点儿得意忘形,甩开梁牧泽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对没有问题,可是下一刻,她的右脚便不小心踩进了狭窄的山逢中,对此毫无感知的她继续往前走,脚却卡在逢中拔不出来,最后,夏初以一个标准的前扑姿态摔在坚硬的石面上。 梁牧泽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去拉她,可是她的重力加速度太大,他实在无能为力。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夏初被梁牧泽背着下山。 双手和膝盖都已经破皮,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最严重的是脚腕脱臼,夏初趴在梁牧泽背上,可怜巴巴的吹着破皮的双手。 梁牧泽的后背宽厚,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他背部结实的肌肉,他身上的肤色因为长时间风吹日晒的训练而呈现古铜色。夏初的脸庞几乎贴着他的颈窝,她的额头和脸颊挂着晶亮的汗珠,耀眼异常,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脸,英俊依然。夏初几乎忘记疼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侧脸。 忽然听到身后说话声,夏初赶紧把脸别开,看向远处。脸颊却火辣辣的烧着,像是能把鸡蛋煎熟。 本来三个小时的行程,因为她受伤,严重拖缓了进度。下山后,在梁牧泽的协助下,夏初咬着牙给自己上了些草药,那些专治跌打损伤的红毛七看来是专为她准备的,她真是有“先见之明”。 整个村子的人都来欢送夏初和梁牧泽,站在村口看着他们的车子消失在马路上,久久没有离去。 这个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然而梁牧泽六点要回部队报到。来的之前觉得时间充足,吃了午饭就回来,足够把她先送回家,自己再回部队。可是现在看来,只能直接回部队了。 梁牧泽瞟了一眼副驾驶的人,宣布道:“我六点要回部队报到。” “啊?你要回去了?”夏初回应着,心里油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很期待他回部队的呀? “嗯,”梁牧泽点头,跟着继续说:“你先和我一起回部队。” “哦,”夏初这才想起来,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他手上是拎了一个军绿色的大包。夏初抬腕看了看时间,有些愧疚的小声说:“不好意思啊,耽误你的时间,六点前能赶到吗?” “嗯。” 夏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沉默着,车里的气氛没有来时那么自然。因为他救了她,又背了她,在她觉得他们就要跨过“陌生人”这个名词的时候,他却要回部队了。一直以为过得非常缓慢的二十天,这一刻再回想起来,原来时间竟过的这么快。原来她可以很容易的适应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样的生活似乎没有刚开始那样设想的那样难以忍受。 “夏初。” “嗯?”夏初偏头,看着梁牧泽。 梁牧泽看着偏首看着的夏初,声音不再是一贯的冷然:“请假吧,在特种大队住下,直到你伤好为止。” 夏初惊讶极了,长大嘴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良久后,才勉强找回声音问:“为、为什么?” 梁牧泽沉吟片刻:“你受伤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况且,我答应过兰阿姨,好好照顾你。” 夏初把近乎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收了回来,女人的虚荣心让她觉得,他对她,或许会有那么一丁点儿小意思。 手上似是还留着他的温度,夏初想起他的怀抱和有力的拉扯,想起他宽厚的脊背,脸颊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烫……夏初忙甩头,调整了椅背角度,紧紧闭上眼睛。 也许是太累了,原本只是装睡的夏初脑子开始昏沉,睡着前,她还在想,一定是自己太累了,所以做梦来着。梦里的冰山面瘫梁营长是个话痨,一直在重复三句话:夏初,请假吧,在特种大队住下。直到你伤好了为止。你受伤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夏初是被一声震天的口号吓醒的,睁开无辜的双眼,好半天才回过神。她看看周围,自己还在车上,旁边的人一路安静的开车。她伸出手摸摸嘴巴,为自己没有睡到流口水而庆幸。 车子在环山公路上走着,车速减缓了许多。就在前方不远处,有大约二十个穿着迷彩、军靴,背着大背囊负重跑步的兵哥哥。无疑,刚刚把她吓醒的就是这些人了。 车子慢慢越过人群,在中间位置和带队的中尉齐头并进。 小中尉看见车子,透过车玻璃就开始咧着嘴巴笑,牙齿在黝黑皮肤衬托下愈发白亮。这么一比,夏初才发现梁牧泽的确还是挺白的。 小中尉特开心的说:“营长,你回来了。” 梁牧泽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淡淡的说:“又输了吧。” 小伙子很懊恼的抓抓头发:“姓何那小子耍赖,给我玩阴的。” 梁牧泽呲笑:“是你自己太笨。” 小伙子刚想反驳,却看见了副驾驶上坐了一位美女,他愣是半天没回过神。稀罕事儿,太稀罕了,营长身边居然有女人。他贼兮兮挤眉弄眼的看着梁牧泽,狗腿的问:“营长,这位就是嫂子啊?” 嫂子?大乌龙。夏初连忙摆着手反驳,可是那个小伙子根本不搭理她。 梁牧泽一巴掌拍到他头上,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而是踩了油门加快车速离开。 夏初想哭,她预言,这次特种大队之行,一定不能不能太平。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梁牧泽都不解释? 就在这时,夏初分明听见后面传来嘹亮的喊声:“气氛不错,唱首歌欢送嫂子。” 跟着有人纠正:“排长,错了,是欢迎。” “对对,欢迎,咳咳,想死个人的兵哥哥,唱。” “想死个人的兵哥哥,去年他当兵到哨所,夜晚他是我枕上的梦,白天他是我嘴里的歌,兵哥哥啊,兵哥哥……” 几乎是喊出来的“兵”歌,嘹亮又暧昧,伴着他们一路前行。夏初手扶着车门,咬牙忍着那股子立刻跳车的冲动。梁牧泽从不喜欢解释,他甚至没有对她说类似“不要在意、他们开玩笑”这样的话。他脸皮厚不在意,可是,她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她脸皮可薄呢,经不住这些流言蜚语。 车子到特种大队的大门口停下,守门的小战士们看见是梁牧泽回来了,赶紧打开大门,对着他敬礼。 看着车子渐远,一个双拐小战士贼兮兮的问旁边的下士,“班长,你看见了吗?梁营长带了个女人回来了。” “你看见了?”下士挑着眉毛看他。 小战士跟小鸡啄食一样点头。 “看见了还不给大队长报备。” “是。”小战士被吼的一个激灵,赶紧跑回门哨室,拨了大队长办公室的电话。 梁牧泽直接把夏初送到大队医务所,夏初打开车门,强撑着想自己下车,结果脚刚着地就是一股子的钻心之痛,夏初紧咬着嘴唇,才忍住没有喊出来,在这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地方,她不想被认为没有资格做一名军人。 梁牧泽三步并作两步绕过车头到她身边,不顾她的挣扎,打横将她抱起来,走进医务楼。夏初在梁牧泽怀里不敢乱动,脸颊滚烫、心跳加速,从她的角度,可以近距离看他清的侧脸。胡子剃的很干净,他的皮肤也不像常年累月风吹日晒之后那么粗糙,黑是有点儿,但是看起来手感还是挺好的。 “看够了吗?” “啊?” “看够了松手。” 夏初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放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可是她还完全沉浸在“胡思乱想”中完全没有意识,双手还因为害怕他把自己扔了而死死抓着他的衣领。夏初赶紧松手,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的缕缕头发。 梁牧泽稍稍挪开,给医生腾出了位置。医生是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军衔也是少校,看起来不像她们医院有些男医生那么“面”,一看就是长期被特种部队熏陶出来的。 军医轻轻揭开夏初“粗制滥造”包扎,一股子草药味儿混着血腥飘的满屋子都是,军医皱眉:“怎么回事?” “绊、绊倒了。”夏初忍着疼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不长眼。”梁牧泽站在旁边冷冷的说,本来就冷峻的面容,这下子更沉了。 夏初狠狠瞪着梁牧泽,却不小心被军医看见了她充满杀气的眼神。为了维持形象,她赶紧“变脸”,温和的笑起来:“不小心摔了一下,呵呵,不小心,啊……”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一股剧痛毫无预兆的袭来,夏初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军医将她的脚放下,脱臼的脚腕已经在她惊叫声中接好。夏初的眼泪飚了出来,视线一片模糊。怎么特种部队都没有麻药吗?没有麻药好歹也打个招呼再动手啊,这样会疼出人命的,又不是人人都跟特种兵一样,皮糙肉厚的。 军医说:“还好,伤口上了敷了草药,要不然这么湿热的天气,肯定要发炎的。” 夏初眼里蓄着泪,咬着牙,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军医一并清理了她的两腿膝盖和手上的小伤口,并抹上药膏,不忘嘱咐道:“伤口好之前不要碰水,脚骨长好前也不要走路。” “哦。”夏初听话的点头。 接到门哨的报告,董大队像是被金元宝砸到一样,兴奋极了,好像人家姑娘是来找他的一样,放下电话迈开大步就往外冲。 一路带风似地走到梁牧泽的办公室,文书却说他们营长没回来。董志刚纳闷儿了,不在办公室,那能去哪儿? 董志刚自言自语道:“总不能拉着人家姑娘直接回家吧?” “大队长?您说什么?”梁牧泽的文书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姑娘回家的?营长回来了吗? 董志刚清清嗓子说:“你赶紧去问问,梁牧泽那兔崽子给老子躲哪儿了,让他赶紧给老子滚出来。快去。” “是。”文书立正敬礼,脚底抹油似地“嗖”就从走廊里消失了。 董志刚赶到医务室的时候,正遇见梁牧泽扶着夏初从里面出了,她瘸着腿,走的非常慢,右边小腿上用绷带固定了木板。 “咳,”董志刚装模作样的清嗓子吸引他们的注意,果不其然两个人同时抬头看他,“让你六点回来报道,现在已经过了20分钟,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梁牧泽没有搭理他,扶着夏初慢慢走下台阶。 董志刚看着瘸腿儿的夏初,有些面熟,但是又忘记在哪儿见过,正想她是谁,夏初已经挪到他面前,敬礼道:“董大队长,您好,我是夏初。” 熟悉的清脆声音,让董志刚终于回忆起来,她就是田勇负伤当日,那个英勇的女军医。旋即笑开,特别高兴朗声道:“哈哈,原来是夏大夫啊。” 夏初有些不好意思:“大队长您别客气,叫我夏初就行了。” “好好,夏初,”董志刚指了指她腿和手上包扎的伤口,“你这怎么搞的?梁牧泽。”他提名带姓叫梁牧泽的时候,声音明显高了一个八度。 “逞能呗。”梁牧泽无所谓的回答,声音却冷的能冻死一只北极熊。 董志刚脾气上来了,脸立刻晴转阴:“怎么说话呢,夏初是田勇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们大队的恩人,再说了要是没有她们医院,你早就尸骨无存了!” 董志刚的话,像一把锤子毫无预兆的捶在夏初的心上,一阵闷痛,有些难受。 梁牧泽撇开脸不说话,拉着夏初把她塞进车里,刚要关车门,又被董志刚拦着,“夏初啊,你怎么和这个混小子在一起的?” 夏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了想说:“路上恰好遇见的,他看我受伤,所以把我捡回来了。”夏初努力对梁牧泽做出很感恩的表情,结果被他犀利的眼神彻底扼杀。 “你可是我们大队的贵客,得好好招待你,那个,”正说着,董志刚抬起头看了一圈,眼睛里闪出一丝精光,“别他妈的躲了,给老子滚出来!” 夏初愣了一下,也往那个方向望过去,看见刚刚在外面碰到的那个中尉,从不远处的墙后走出来。他挠着脑袋说:“大队长,嘿嘿,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老子上战场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跟我斗!” “是是,”小排长咧着嘴笑,到夏初,立刻立正敬礼,并喊了一声:“嫂子。” 这一声让夏初汗颜极了,也差点让董志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管她叫啥?嫂子?管谁叫嫂子呢?”董志刚马上炸了毛,恨不得跳起来的样子。 小排长被吼迷糊了,傻傻的问:“不是嫂子吗?她不是和我们营长一起回来的吗?”说完,还看了看旁边的梁牧泽,结果被那眼神吓得冒了一身冷汗。 董志刚狠狠地揪着他的耳朵,“你们营长能有那么大的福分?他上辈子没烧高香,这辈子轮不到他,告诉你,记住了,这位是军区总院的夏大夫,田勇的救命恩人,我们大队的贵客。” 雷般的吼声在小排长耳边炸开,他整长脸都扭曲了,耳膜似是要被震破一般,颤颤巍巍的回答:“清、清楚了。” 董志刚松开他的耳朵,语气缓和了下来,“去,把田勇喊过来。” “是。”小排长赶紧飞奔跑开,一秒钟都不敢多留。 夏初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来的一切,她原本打算到了特种大队之后,就让梁牧泽安排人把她送回G市。可是到地方才发现,所有事情完全超出她的掌控。梁牧泽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又碰到了梁牧泽的大boss,一群人说着不着四六的话,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董志刚还想和夏初说什么,可是没来的及开口,梁牧泽就闪出来挡在他们两个之间,面无表情的对董志刚说:“她还没吃饭。” “没吃饭?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不是耽误事儿吗。那个,”董志刚四周看看,“你,对对就是你,过来。” 一个下士端着洗脸盆子,裤脚挽到膝盖,头发上还闪着水珠,一看就是刚洗完澡的样子,听见大队长喊他,立刻跑过来,生怕自己哪儿做的不好惹到这位阎王老爷,他可不想吃不了兜着走。 “去食堂,让他们准备晚饭。” “现在?”战士听得有些愣怔,不是刚吃过饭了吗? 董志刚不耐烦的嚷:“废什么话,赶紧的。” “是。” 董志刚脾气不好,面向也凶悍,整个大队上下除了梁牧泽和李政委之外,都害怕他,可是面对夏初,他总是努力表现的和颜悦色,“小夏啊,我看你这脚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就在这里安心住下,不要客气,也不用拘谨,什么时候伤好利索了,我再派人把你送回去,医院那边你放心,我去帮你请假。” “不用不用,”夏初立刻摆着手婉拒,“大队长真的不用,你们有军事机密,我一个外人在这里不合适,您找人把我送下山就行了。” 董志刚脸色一沉:“这怎么行?”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梁牧泽终于再度开口,问人人敬重惧怕的大队长道:“大队有女厕所吗?” 董志刚眼睛一瞪:“胡闹,特种大队一群爷们,要他妈的女厕所做甚?” 行了,梁牧泽想要的答案有了,点点头转身准备上车,并留下一句,“把饭送到我家,夏初住在那里。” 车子开出去好远,董志刚还在原地犯愣。他觉得,刚刚一排长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两个人,真的就没什么吗?虽然他线条粗,但还是觉得不简单。” 车子顺着大院的柏油马路行驶着,路边是两排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偶尔有列队齐步经过。夏初看着前方,沉声说:“我要回家,你找个人把我送回去吧。”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肯定的命令。 “不行。”梁牧泽毫不犹豫的拒绝。 命令怎么了?首长不爱听! 夏初回过头怒视他,看着他不受丝毫影响的发动引擎,咬牙切齿的说:“我死也不住这里。”一个男人扎堆的地方,让她一个女人怎么能住嘛? “没让你住。” 经过训练场,车子缓缓驶出侧门,有战士把守,守卫依然森严。出了大门又行驶了一会儿,路的尽头,就是特种大队的家属院。因为涉及到保密工作,每栋家属楼只有三层,这样就不能登高望远,遥望特种大院里的种种装备和训练情况。 所谓不住特种大队的营房,住的就是这里——梁牧泽的家,坐落在部队的家。车子停稳后,夏初却依然坐在车上不愿意下来,一改刚刚的强硬态度,糯软着声音和梁牧泽商量:“梁营长,您把我送回家吧,我请假在家里养病,绝对不留下病根,绝对不会让您不好向我妈交代,好不好?” 梁牧泽扶着副驾驶的车门,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语速缓缓可是很坚定不容商量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除了“不行”还会不会说别的?他简直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啊!夏初要恼火死了!夏初也不干了,不再看他,目视前方,坚持道:“我不下车,送我回家。” 梁牧泽微微叹息:“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谁……”恼怒的夏初本想说“他妈的”,可是到嘴边又被生生咽了回去,“胡闹了,我回自己的家算胡闹吗?” 梁牧泽挑着嘴角冷笑,“夏初,那是我的家,我说了算。” 不再理会她的抗议,直接把她从车里抱出来直奔家门,夏初也因为他的那句话彻底放弃抗拒。她所谓的“家”,不是她的家,她在这里没有家,只是借宿。一瞬间她觉得好心酸,眼眶泛红,眼泪蓄满了眼眶,爱面子的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流泪,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一点点的破皮都会让兰梓玉紧张不已,而现在,又是脱臼又是血肉模糊,身边没有了母亲,夏初觉得自己分外可怜。在陌生的城市,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家,暂住在别人家的屋檐下,以一个悲悯的姿态面对房东,她发现自己居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可怜又可悲,不是吗? 梁牧泽将她放在沙发上,而她始终用手背捂着眼睛,没有出声,但他知道她哭了,他有些后悔,刚刚的话似乎说的有些重了。 梁牧泽叹气,把抽纸盒递过去,她不接。他把纸抽出来放在她手边,她还是不要。就在这时,溢出的眼泪从她的手臂上滴落,滴在了他的手上,也滴在了他的心上,滚烫灼热的触觉让他愣怔。 梁牧泽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最终也只能说:“别哭了。” 夏初不理,眼泪流的好似更加起劲,越想越觉得委屈,人在受伤的时候,心理越薄弱,情绪越容易激动,夏初此时就是这样,她此时如何也收不住眼泪。人们总说,受伤的孩子会分外思念家乡,她想家,想远在N市的福窝,她后悔为什么不听父母的话,非要一个人出来。自以为是的认为离开父母也能过得很好,而且会自由自在,可是结果呢,真是不尽如人意。她至今还记得,兰梓玉曾经告诉她,如果在外面生了病没人照顾,到那时候想再回来就晚了。 现在就是真实写照,她真的想一冲动回N市,在父母身边一辈子不离开,再怎么样自己也不会受欺负,不会受委屈,而且,那里都是自己的家…… 梁牧泽留下夏初,转身走入阳台。修长的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了一颗烟,右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沉声说:“药不起作用。” 电话彼端军医不相信的说:“怎么可能?” “她一直哭。” 薛军医在电话那头哭笑不得,接骨、用药,根本不会痛的让一个成年人哭的稀里哗啦,想起梁牧泽送夏初来处理伤口时,他那语气与神情,于是郑重其事的说道:“梁营长,拜托你说话温和一点,人家是女孩子,经不住你的冰山狮子吼。” 梁牧泽摁灭烟蒂走回客厅,夏初的脚边已经扔了一地的卫生纸团,白花花的一片。 “对不起。”梁牧泽哑声道。 此时的夏初已经哭累了,眼泪不再不停往外涌,气息依旧不顺,不停的轻轻抽噎着。听到梁牧泽说“对不起”,她伸到抽纸盒附近的手在空中停滞。夏初觉得不可思议,梁牧泽居然会道歉?她还以为全天下都欠着他的人情呢! 梁牧泽递了一杯水水过来,她看见透明杯子中那透明纯净的液体,舔舔自己干涩的双唇,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抓过杯子一饮而尽。 梁牧泽凝视着夏初,语气诚恳道:“在这里住下,这是为你好。” 夏初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水渍,哑着嗓子劲儿劲儿的说:“反正都是你的地盘,我没有发言权。”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梁牧泽过去打开门,是大队长的警卫参谋带着食堂的人来给夏初送饭。这一下午又是受伤又是伤感又是痛哭的,她早已忘记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说起来,特种部队的伙食是很好的,因为平日的训练、任务强度很大,据说要吃的好一点儿才能快速补充体力,夏初还有些担心会给她端来油腻的大鱼大肉,看到了白粥和清淡的小菜时,食欲一下子就被勾起来。 她努力把对面的人忽略不计,端起一个小碗,一口一口的慢慢吃着。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好吃好睡,这样伤才会好的比较快,才可以早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夏初完全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特种部队居然是瘸着一条腿进来的,当初田勇极力邀请她来特种大队做客的时候,她对这个神秘的地方充满了向往,可是今天呢?心情不佳,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梁牧泽住的房子是一个面积不大的两居室,虽然有些朴素但是很干净,夏初从这些天的相处就能看的出,梁牧泽其实是个非常讲究并且爱干净的人。 他这一天也没怎么进食,可是现在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只是坐在侧边的沙发上,盯着桌子的盘盘碗碗,一动不动,整个客厅里只有夏初咀嚼发出的轻微声音。 夏初将空碗放在茶几上,抚着肚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梁牧泽看着她咬着牙撑着沙发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伸手过去想扶她一把,可是落在她面前的大手被她华丽丽的忽视,她的胳膊擦着他的指尖过去,高傲的仰着头颅挺着胸膛,一步一步,“蹦”到卫生间。 “伤口不能碰水。”梁牧泽提醒道。 “我放水。”夏初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把卫生间大门使劲关上。 梁牧泽站在沙发边,眼睛盯着紧闭的卫生间门,表情有些复杂,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夏初最后还是请了假,在山上住了下来。梁牧泽还算有点儿眼力见,把家空出来给她住,自己窝在办公室的小小折叠床上。 第二天,大队李政委去G市开会,梁牧泽让文书小刘跟着去G市,他事先让钟点工阿姨整理好的夏初的衣服,让小刘把整好的行李带给夏初,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二喵。 夏初看见了二喵激动极了,把二喵紧紧抱在怀里。她抱着二喵,“蹦跶”到沙发边坐下,二喵盘坐在她的腿上,它的毛绒绒的扫着她的皮肤,痒痒的、暖暖的,这让她这两天盘旋在心头的雾霾瞬间烟消云散。 夏初轻轻抚着二喵,轻声同它说话:“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想我了吗?” 夏初抱起二喵闻了闻,香香的,于是心情不错的夸赞:“还行,很干净,保持的不错。” 梁牧泽每天很忙,整天整天泡在训练场上,但是晚饭的时候总会抽出一点时间回来看看夏初,并且任劳任怨的供她差遣。梁牧泽安排人给夏初送一日三餐,小刘每到饭点儿就会往家里打电话问夏初想吃什么,或者家里缺了什么。夏初一直没给过人家好脸色,尤其是知道了小刘是梁牧泽的文书之后,更甚!她觉得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人,往好听了说是照顾她三餐,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 小刘闹不明白夏初和营长是什么关系,说是情侣吧,但是看着夏大夫没有给过营长好脸色,连带着自己也被怒视,又觉得不像是情侣。特种部队的兵找个女朋友不容易,可是但凡找到了女朋友,对待他们都是格外亲切,绝不是现在这样一副欠钱不还的样子。 小刘把带来的晚饭放下说:“夏大夫,营长在开会,他说过一会儿会回来看您。” “嗯。”夏初闷闷的应了一声。 小刘揉揉板寸脑袋。他听肖腾说,夏大夫是个好人,人好心善,长得也很漂亮。可是他觉得,夏大夫漂亮是挺漂亮,也的确救了田勇的命,善不善良他不知道,反正对自己挺不善的。 应夏初的要求,饭菜都是以清淡为主,不过餐餐都会有一份大骨头汤,细心之处让夏初很感动。军队是个大家庭,不分你我,大家都是亲人,他们把自己当自家人照顾。可是某些人呢,什么什么都是他的,是个没有同情心的混蛋! 因为临近大军区演习,大队日常训练的强度增加了不少,前一段时间梁牧泽不在部队,一营的气势明显比以前有所回落,现在他回来了,要好好整治营风,不能让其他两个营趁机赶上,他决不能允许别人爬到他头上耀武扬威。一营连着几天没日没夜的训练,所有人累到极致,一沾着枕头立马能睡着,无一例外。 连续多日的紧急训练过去,这天的训练按正常时间结束,一营的终于人可以稍稍松一口气。田勇找大队长请假外出,理由是他的恩人在部队,之前太忙没有时间前去看望,现在终于有了空闲,他要下山买水果去看望恩人。董志刚二话不说立马批准,并派了大队的司机跟着他一起。 夏初的脚伤已经好了许多,膝盖上的伤口也已经结痂,只是还不能碰水让她很难受,整个身体就像一管固体胶似,不管碰到什么都能黏住,她已经开始嫌弃自己了。还好手上的伤口好的比较快,她可以用湿毛巾擦身体。 梁牧泽回来的时候,夏初正在喝茶,二喵乖乖的伏在身边。说起来,姓梁的家伙表现也有好的地方,比如把二喵接过来,再比如把她的茶具一起搬过来。 夏初没有抬头,轻声说了一句:“二喵该洗澡了。”说完这句话,她分明看到旁边的二喵摇着尾巴兴奋的样子。 “田勇来看你了。”夏初听到梁牧泽这样说道,一口茶没咽好,狠狠强了一下。 梁牧泽叹气,径直走过去帮她拍背顺气。 田勇拎着果篮站在大门口,消化着夏初刚刚那句嘱咐:二喵该洗澡了,还有眼前这幅……“和谐”的画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犯什么愣?”梁牧泽扭着头说田勇,可是手上还一直保持轻拍的动作。 田勇吞吞口水,提着水果走进客厅,有些磕巴的问:“那个,夏大夫,您的伤怎么样了?” 夏初撑着梁牧泽的肩膀站起来,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因为被呛到整个脸被憋得通红,可是还想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仍然有些咳嗽的说:“没、没有大碍了。” 田勇嘴一咧笑起来:“夏大夫,实在不好意思,知道您来部队很多天了,可是我们这些天训练太忙了,每天结束太晚,怕影响您的休息一直没来看您,这是给您的水果。” 夏初看着水果,觉得特别不好意思,瞅了一眼梁牧泽,说道:“田班长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水果。” 田勇看着夏初和梁牧泽,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说:“那个,营长说您爱吃西瓜,车上还有好多西瓜,我这就去搬。” “唉不用了……”夏初想叫住他,可是田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他们两个似乎都没有发现,梁牧泽正扶着她的胳膊,而夏初也自然的接受,没有丝毫感觉到不妥。 夏初手受伤不方便,于是差遣梁牧泽给二喵洗澡,但是这件看似不大的小事,梁营长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摸索适应,别看二喵平时挺乖,遇水就开始乱扑腾,夏初是已经拿住了它的脾性所以还好,梁牧泽既没有耐心,也不了解它的脾性,每次洗澡都不得直把它隔着窗户扔出去。 田勇两手抱着四个大西瓜若有所思的爬着楼梯,思来想去觉得肯定有问题。营长不是个随便的人,也从未见过他带任何女人回部队,这么多年来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所以不管他怎么想,都觉得他们之间不止是战友关系这么简单。 进了门,田勇把西瓜放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说:“夏大夫,您好好养伤,如果缺什么就告诉我,我一定给您办妥当。” “不用不用,我没事。”夏初连忙说道,她觉得真的是受宠若惊了,自己只是做了最简单最份内的事情,可是却被整个大队视为恩人,她真的担当不起。 “夏大夫您不用跟我客气,”田勇看了看弯腰抱起二喵的梁牧泽,浑身一哆嗦,磕磕巴巴的说:“那那什么,我我就不不打扰了,不影响您休息,以后再再来看您。”说完,向夏初敬了个礼,打开门一溜烟的跑出去。 田勇惊魂未定的走到楼下,抬头又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简直不可思议,被号称他冰山的营长居然那么温柔的帮人拍背,居然会抱猫!难不成他真的给那只猫洗澡?若不是亲眼看到,他肯定不相信。 夏初觉得,今天的田勇和以前不太一样。住院的时候,他可以算是重病号,除了头两天昏迷,清醒之后他说话总有种气势如虹的感觉,可是今天他看起来很紧张,是不是露出惊讶地表情,难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情? 惊讶于什么呢?夏初皱着眉头想。无意间扫见了梁牧泽抱着二喵进卫生间的样子,腿一软就瘫坐在沙发上,期间还扯到了膝盖上的伤口,她紧咬着下唇强忍着才没有叫出声来。 女人的第六感觉告诉她,田勇一定是误会她和梁牧泽了。一定是!可是,她敢向毛主席发誓,他们是清白的,比小葱拌豆腐还清白。 夏初拖着一条残腿,吭吭哧哧的挪到卫生间,梁牧泽依旧是面无表情,修长有力的手指撩起一捧一捧的水洒在二喵身上,二喵眯着眼睛享受着美男马萨基。这可是一双神枪手啊!用于给猫洗澡,呃……夏初承认,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咳……”夏初轻咳一声,舔了舔嘴唇说:“那个,还是我来吧。” 梁牧泽没出声,卫生间里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手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就不用麻烦你帮二喵洗澡了,哈哈。”夏初干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又觉得真是好尴尬呢,人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梁牧泽把二喵从水里捞出来,声音淡淡的问:“怎么?伤好了就觉得我多余了?” “怎么会?这是你家,我才是多余的。”夏初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梁牧泽轻唤:“夏初。” “嗯。” 梁牧泽偏首,墨色双眸紧紧锁住她,“我道过歉了。”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你当我傻子啊?夏初低着头撇撇嘴,没有说出声。 梁牧泽用毛巾把二喵裹好塞进夏初的怀里,因为卫生间空间很小,而夏初就站在门边,梁牧泽如果出去的话,两个人就会贴在一起擦“胸”而过。夏初低着头摆弄着二喵的小耳朵,根本没有意识到要给他让路,他们之间只有一只被挤压的猫咪,当夏初猛然意识到什么,为时已晚,她想退,可是双腿不利索并且后退无路,只能眼睁睁看着梁牧泽的胸膛擦着她的手指而过。那一瞬间指尖滚烫,热度迅速传导到身体的每个细胞,一股子热气烧到她的耳朵和脸颊。她把头埋得更低。 “脸怎么了?”梁牧泽问道,声音低低,呼吸缓缓却灼热。 他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似是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声带的震动,夏初有些结巴的说:“没、没什么。” 夏初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脑,神经高度紧绷着,抱着二喵的双手不自觉的用劲,捏的二喵“喵喵”叫个不停。忽然,她感觉什么东西碰了她的脸。 他他他居然摸她的脸!意识到这个之后,夏初猛的向后闪躲,却忘记身后就是门框,她 的后脑勺“咣当”一声撞在门框上。这实实在在的一撞可把她疼坏了,眼泪都被撞了出来。 梁牧泽眼里闪着戏谑,一副得逞的模样从门口挪出来,手里捏着一根刚刚粘在夏初脸上的碎发。 夏初捂着后脑勺,疼几乎让她眼冒金星,她什么都顾不上,浑身上下只收到一个信号,就是脑袋疼,梁牧泽那狐狸般的表情,她也没工夫注意。 梁牧泽将碎发扔进垃圾桶,从冰箱里取出些冰块,用保鲜袋装起来递给夏初。她不接,也不动,还靠在门边,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抱着二喵,表情很是纠结。梁牧泽知道,她心里肯定已经把自己祖宗八代问候一遍了。于是不再执着于等着,军人的快刀斩乱麻的作风让他一不做二不休的一把打横把夏初抱起来,结果毫无防备的夏初“嗷”一声就叫了出来,还失手把二喵给扔了。 情急的夏初不停的挣扎,并大声喝道:“干吗呀你?” 梁牧泽没想怎么样,看在她是伤病号的份儿上,也不准备吓唬她,只是把她放在沙发上,又拿出一条干毛巾包着冰块敷在她的被撞倒的后脑勺上。 夏初心中有气,可是发不出来。碎头发?碎你婆婆啊碎头发,有头发管你屁事? 梁牧泽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抿了抿唇说:“不要偷偷骂我,我听的见。” 夏初一不二不休的大吼道:“碎你婆婆啊碎头发,我头发多着呢你管的着吗?” 夏初大口喘着气,果然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受多了,要不然这样一天天的憋着,肯定会内伤。反正骂也骂了,随便他生气发火,大不了把她扔出去,她巴不得早点儿离开这呢。她有工资有宿舍,离开他梁牧泽的一亩三分地,照样有她夏初的活路! 而梁牧泽却毫无要发货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自己扶着,我回大队了。” 夏初有些不可思议望着梁牧泽,他居然不生气? “消肿前别挪开。” 夏初的眼睛望着他眨了又眨,梁牧泽沉沉的声音似是夹着笑在她头顶上炸开:“夏初,你该休息了。” 夏初如梦初醒,忽然觉得别扭。怎么听着像侍寝的妃子被皇上轰走的感觉? 梅雨季节来临,雨连绵不断的下了三天,期间几乎没有停过,或者是瓢泼大雨,或者是绵延细雨。 夏初腿上的伤口已经慢慢开始长出粉粉的新肉,有些痒痒的。脱臼的右脚踝固定板还没有去掉,但是已经没有很痛的感觉。每隔一日,薛军医会亲自上门给夏初换药,让他这么跑来跑去的,夏初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多次商量让他把药留下,她自己可以换药。薛军医却不停,缠着她脚踝上的绷带,缓缓说:“受人所托。” 受谁所托?夏初宁愿是受董大队长所托。 因为都是医生,共同话题自然不少,时间久了,两个人慢慢熟络了很多。可仿佛是故意的,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梁牧泽,让夏初觉得很无奈,只能想尽办法的扯开话题。 “大队长是不是心脏不好?” 薛军医点头:“嗯,看出来了?” 夏初说:“是啊,那天说话的时候,看见他偶尔捂着胸口。” 薛军医说:“老毛病了,不能激动,可是总不听劝。” 夏初抚着二喵,认真的说:“有病就要治啊,心脏的问题可不能掉以轻心。” 薛军医包扎好夏初的脚踝,固定完毕,拍拍手坐回沙发,长叹气说:“大队长的心脏是老毛病,梁营长的胃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夏初的手停顿了一下,嗓子里似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声音闷闷的,“怎么又扯到他身上?” “我随口说说而已,干吗这么在意。”薛军医收拾着药箱,说的一本正经。 夏初真心觉得,特种大队真是不一般,一个个人心叵测! “伤口恢复的很好,继续保持,我先回去了。”军医从沙发上站起来,衣服哗哗作响,夏初这才意识到今天薛军医的白色大褂里面,似乎穿着黑色特种背心和迷彩裤。 夏初有些茫然的问:“你为什么也穿着样的衣服?” “战备啊。” “战什么备?”夏初仰着脑袋追问。 薛军医有些得意,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初:“秘密,佛曰不可说。” “你一个看病的大夫,还跟着战备,待在特种大队真把自己当特种兵呢。”夏初呛他,想给自己拽回来一点儿面子。 “大夫怎么了,大夫也是特种大队的大夫,不要小看我们,”薛军医从药箱里拿住绷带和药膏,“这些我给你留下,如果真去执行任务了你就自己给自己换药吧。” 夏初点头,把二喵放到地上,自己慢慢的站起来,“整个大队都战备吗?” “是啊,”薛军医忽然凑过来,贼兮兮的说:“一营也战备,包括梁营长。” 夏初她发誓从现在起,不和这个性薛的说一句话,绝不! 最近几天,梁牧泽回来总是匆匆忙忙的,转一圈就走,她没想太多,反倒是觉得他不来才好呢,她乐的自在。可到今天才知道,他那么忙原来是因为战备。 是演习战备,还是别的?这个问题她比较关心。 听见外面哗哗的雨声,雨下了多日,新闻上也有报道,不少地方发生洪涝灾害。莫非……战备是要抗洪? 从知道他们战备开始,每日看着梁牧泽神色匆匆的样子,夏初开始有些担心,自己也像上了发条一样,紧张的等着,耳朵恨不能竖起来,想努力听清从大队传来的动静。 一天、两天,日子平静依旧,没有刺耳的警报声,也没有汽车呼啸声和螺旋桨的嗡嗡声,她紧绷的那根弦慢慢放松下来。 当天夜里,雨依旧不停的拍打着玻璃,夏初以前很喜欢听着雨声睡觉,可如今却总是睡不踏实。忽然,绵长而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山头,夏初被警报声惊醒。 身上仿佛装了弹簧一般,夏初“蹭”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完全忽略自己的残腿。单腿跳到卧室的窗户边,刚打开窗户,一阵雨就迎面拍过来。勉强迎着雨水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是黑乎乎的一片。二楼的高度根本看不了多远,既看不见大队的高墙,也看不见出入的车辆。 夏初整个心加速的“嘭嘭”跳着,仿佛隔着噼里啪啦的雨声,能听见士兵的口号声和领导的扩音喇叭,还有梁牧泽那醇厚的声音在高声喊着什么。雨水落在他的脸上,他眯着眼睛避免雨水落进眼里,有力的手臂在雨中挥舞着,利落的攀上一辆军用大卡,在午夜的雨中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不见…… 不见?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扼住喉咙,夏初觉得呼吸困难,心里一阵阵的难受、紧张,手脚不自觉的发凉,不停冒着冷汗。 忽然窗外一阵闪明,照亮夏初惨白的脸,接着是震耳的雷声轰隆隆的滚过天空。夏初像受惊后的兔子,向窗后躲了躲。片刻后,她仿佛坚定了决心,一瘸一拐的走到客厅,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钥匙和门边的雨伞,不顾身上的睡衣和受伤的右脚,打开大门就往外蹦。 她很着急,她不确定这个时候出去能不能见他一面,可是心底还是有个非常强烈的声音一遍一遍的说:去吧去吧,形中仿佛有一双手推着她一步一步奔到他身边。她想送他一程,想嘱咐他万事小心。 雨越下越大,夏初好不容易来到一楼门廊处,院子里的梧桐树似是被妖魔附身,在狂风暴雨中群魔乱舞,阴森吓人。夏初撑开雨伞,顾不得大风随时将要把她吹起来那种不确定,咬着牙冲入雨中。 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急切的喊着自己的名字。夏初有些艰难的回头,借着门廊处昏黄的灯,看见那里站着的女子。雨幕中看不清她的表情,雨声把她的声音冲的很淡。 夏初大声说:“嫂子,我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门廊下的女子不再等着,冲入雨中泥鳅般迅速窜进夏初的雨伞下面,呵斥道:“你疯了?雨这么大,脚上还有上伤呢。” “他们要走了,我去送送他,很快就回来,没事儿的。”夏初抓着伞柄,在雨中扯着嗓子喊着。雨很大,就算有雨伞,两个人瞬间被淋得透湿。 吴倩劝说道:“就算你现在能跑到门口,他们也已经走了,夏初,你赶不上的,回去吧。” 雷电交加,风雨有更甚的趋势,夏初望着黑乎乎的远方,喃喃道:“赶不上了吗?是啊,我动作太慢了……” 吴倩叹气:“回去吧,听话。” 这位夏初口中的嫂子,就是住在梁牧泽楼下的中队长的爱人,三十多岁,在G市做中学老师,有一个分外可爱的7岁儿子。每逢假期,她都会带着儿子到山上探亲,已经是多年来的习惯。 吴倩让夏初去她家把头发和身上的雨水擦干,并煮了姜汤。就算是夏天,大风刮着大雨下着,也很容易感冒。 夏初接过干毛巾擦头发,笑着说:“谢谢嫂子。” “不用,”吴倩笑笑,坐在另一半的沙发上,手里也是一条毛巾,“第一次这样对吗?” “什么?”夏初问。 “第一次听见他们拉警报紧急集合执行任务啊。” 夏初咬着唇,点了点头,现在想着刚刚的“一时冲动”,觉得有些汗颜。这不是更加让人误会她和梁牧泽的关系吗?她怎么会如此想不开冒着雨就往外冲呢? “习惯就好了,唉,”吴倩叹气,“他们这么一走,不知道又要多长时间,我看,我可以先和儿子回去看看爷爷奶奶了。” 夏初一愣,“要很久吗?” 吴倩摇头:“不知道,应该会吧,抗洪是个长线任务。” 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梁牧泽回来呢?脚上的伤,好像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健健康康的夏初,没什么理由继续留在山上不走吧?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她真的有些担心梁牧泽。纵然他再怎么厉害,可是洪水无眼,不是一个过肩摔或者一颗子弹就可以解决的。他会不会也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跳进水中堵决口?一定也会扛着麻包一趟一躺的跑着,把皮艇让给灾民,自己却泡在洪水之中。 吴倩把姜汤盛了两碗,走出厨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夏初正盯着窗户出神,忍不住的笑了笑,走过去把碗递到她面前,可是夏初却仍在发呆。 “夏初?”吴倩轻唤。 夏初被叫的一个激灵,扭过头看见吴倩脸上的笑容。她说:“把这晚汤喝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千万别着凉了。” “谢谢嫂子。”夏初接过汤碗,一股子姜辣扑鼻而来。 “把心放宽,做军人的家属,不把心放宽会活不下去的。” 这话又成功让夏初呛到,好好的姜汤,被她一口喷出来,整个喉管辛辣无比,一直咳不停,可是又不敢放开了咳嗽,房间里中队长家的宝贝儿子还在睡觉呢。 吴倩赶紧过来帮她拍背顺气,关切的问:“怎么回事?太辣了吗?” “没事。”夏初摇头,努力平静的说道。她忽然发现,最近好像经常被呛到,而且所有人都以为她和梁牧泽有什么,她实在不能继续这样住下去了! 夏初有些不适应没有梁牧泽身影的日子,虽然他话很少,每天见面的时间也很短,可是每天都能看见他仿佛成了这一个月来她的必修课,忽然停课让她很不适应。 不知道他们部队去了具体什么地方,夏初只能每天盯着电视里的滚动新闻。哪个地方又决口了,或者哪里又发现了灾民等等。镜头前不停闪着解放军的身影,扛着麻包来来回回,每次看到这里夏初恨不得把整个脸贴在电视上,想从里面找到梁牧泽的身影。 除此之外,她还时时刻刻关注天气变化,什么时候雨停?什么时候雨小?哪里会是晴天?哪里又会下雨? 小刘依旧像往常每日给她送饭,他是大队留下来值班人员之一。每次他过来,夏初都会拉住他问东问西,有没有抗洪前线的消息?洪水治理的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刘总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说:“夏大夫,我们知道的也就是新闻上播的那些,值班首长也不告诉我们内部消息啊。” 就这样,一天天等着、一天天看着。忽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好了,固定板早已去掉,走路也不会痛。梁牧泽已经走了三个星期,仍在抗洪前方,没有一点儿消息。 小刘说,营长吩咐过,等她的脚好了就送她回G市。现在,夏初已经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可是她居然很舍不得。 是不是如果走了,她和梁牧泽之间就再也没什么瓜葛了?从此以后,他做国家第一道防线的特种军人,她做军人身后救死扶伤的医生,他们之间仅有的联系就是那一栋房子。可是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让他们有这么多的时间朝夕相处。 夏初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离开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会舍不得,甚至难过? 夏初的东西不多,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抱着二喵离开梁牧泽的家。临走前,她驻足在客厅里,看着简单的房间,她想,可能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再住在这里了。 二喵莫名的安静,仿佛知道她心情不好一样,一直拿自己的小脑袋蹭她的脖子,痒痒的麻麻的,可是夏初却笑不出来。 特种大队的大门渐渐从视野中消失,猎豹越野绕着环山公路渐行渐远。雨停了,雨后的空气很清新,路边的树木上还挂着欲滴的水珠,天是水洗后干净的蓝色,白色的云朵遮不住多日不见的太阳。阳光下,水洗过的万物闪着光芒。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对夏初形成任何吸引力。她在想,雨停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甚至侥幸的想,没准回去的路上能碰到抗洪胜利而归的梁牧泽,她只想见他一面,那怕不说话也好,只要看看他很健康她就安心了。他答应老妈好好照顾自己,礼尚往来她也应该要好好照顾他才对吧? 可是,一切都只是想象。 伤好的夏初回到G市的第二天就重返工作岗位,引来办公室的众位医生的嘘寒问暖,她一一的微笑回应,感谢大家对她的关心。同科室的林大夫怕她的腿落下病根,尤其是听夏初说她的脚骨没有拍片子做检查,只是让医生接了骨头。林大夫更是坐不住了,非要拉着她到骨科拍个片子,确保没事才行。 林大夫还一个劲儿的埋怨夏初不知道心疼自己,脱臼了也不回医院看病,自己找个什么山村小诊所。夏初没敢说自己这些天是在特种大队养伤,更没说脚骨是特种部队的军医给接的,估计如果说出来,林大夫绝对会一百个个放心。但是不放心的就会变成夏初,她肯定会变成医院话题对象,被众人围起来问她为什么要去特种大队。 夏初人在医院,却心心念念还惦记着大山中的那一座神秘的“庙宇”,惦记着口袋里的电话,甚至有些神经质的隔几分钟就要掏出手机看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电话或者短信。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时时刻刻记挂着他的安危,可是他走的时候却连个招呼都没打,连他要去执行任务也是别人告诉她的。不知道他们驻扎在哪儿,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每天只要听见或看见和洪水有关的消息,她都恨不得自己有一对顺风耳、千里眼,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医院有医疗队,隔几天就会往洪灾区运送药品,医生会随行。可是夏初不确定医院所到的地方有没有梁牧泽,她不知道他们部队的具体驻扎位置。但是有一点是最肯定的,他们一定是在最危险的地方。有人曾经告诉她,特种部队是国家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他们会最早上战场,最后一个撤离。 夏初他们科室只有一个医疗队名额,派谁去都不情愿,于是排了轮班表格。夏初被下了蛊一般,自告奋勇的宣布参加,让其他大夫都吃了一惊。而科室主任却犹豫要不要派她,毕竟她的腿刚刚好,夏初则拍着胸脯说自己没问题。不去前线看看她是不会死心的,得不到他的消息她就吃饭、睡觉都不香。 医疗分队在一个下着雨的早晨才出发,大巴车设施很好,噪音小,减震也不错,夏初在晃荡中睡了一路。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到达目的地附近。道路很泥泞,车行驶很慢,视线中渐渐出现一些临时搭成的帐篷,远处有着绵延的堤坝。 有备而来的医生们穿着高筒胶靴,一路泥泞蹒跚的走到临时帐篷前,战地临时医院拉了红布条欢迎军区的各位医生。形式主义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初他们真的带了很多药品过来,补充了前线紧缺的医护用品。因为洪灾严重,附近医院的基础用药早就用尽,只能靠各个医院医疗队的支援。 夏初站在帐篷前,看着远处的堤坝,战地医生告诉她,他们不能上堤坝,那里太危险。虽然她不认为洪水有多可怕,虽然她很想过去看看,但是她没有必须前往的理由。 同行的医生们摆了桌子,陈列了医用工具,替战地医院的医生们分担工作。其实没什么可分担的,这毕竟不是打仗,不会有什么皮开肉绽、断胳膊断褪的情况出现,最多是偶尔来几辆军用jeep,拉走一些纯净水,或是药品而已。 夏初无聊的坐在帐篷前,雨已经停了,耳边有知了不厌其烦的鸣叫,空气潮湿而浑浊,混着泥土的腥味,让整个人浑身黏黏的很不舒服。 在这里住个把月,应该会很难受的吧?没有条件洗澡,淡水少的可怜,缺水会不会很严重?会不会吃不好?会不会瘦了很多?他本来就没几两肉,再瘦点儿肯定丑死了。脸也肯定更黑了。这么潮的天气,他兜里的软中华会不会湿啦啦的滴着水?没烟抽的日子是不是特别的不好过? 夏初的思绪飞啊飞,飞过原野来到堤坝,仿佛看见了一望无际的洪水浑浊的翻着波浪,跟烧开的水一样,翻滚着似是马上要溢出来一样。堤坝上有很多军绿色的简易帐篷,歪歪扭扭的支撑着。帐篷内外,那些最可爱的人们趁着空闲歪在坡上打盹儿,或者围在一堆儿说话,身上的迷彩几乎快要看不出本色,可是他们的笑容却是那么灿烂,那么好看。 夏初寻寻觅觅,在找着什么,可是…… “大夫” 夏初睁开眼睛,揉了揉耳朵。叫的可真是时候。 一个穿着迷彩的小战士从一辆越野上跳下来直奔医院,一阵风似得从夏初身边经过。他嘴里喊得不是医生吗?可是夏初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却被他忽视。 “大夫,不是说今天药就能到吗?在哪儿呢?”小战士抹了把汗珠,急匆匆的拉着一位医生打听。 “早给你备好了,”战地大夫把几盒药塞到战士手中,“本来想给你们送上去的,可是车子被开出去给村民送药了。” 小战士看着白盒子,露出白牙笑的特别开心,紧紧的抱在怀里,“谢谢大夫,我回去了,我们大队长等着呢。” “唉,”医生拉着战士说:“你还是给你们大队长好好说说,没什么事情的话就下来吧,他的心脏不适合长时间待在前线。 心脏?因为专业问题,夏初每次听见“心脏”两个字就格外注意,不由的回头看着不远处说话的两个人。 小战士叹气:“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管用。” 医生说:“强制把他拉回来啊,不都是当兵的吗,怎么这么磨叽?” “拉?我们大队长是祖宗,除非我们不想活了,想下水去喂鱼。”小战士半开玩笑的说着,可能是因为有了药在手,他的情绪也不再那么紧绷。 夏初歪着头看了半天,才认出来他就是当初在田勇病房里遇见的那位战士,肖肖肖什么呢?夏初很兴奋,很激动。肖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到了特种大队的驻地,真的离梁牧泽很近很近。 “夏大夫?您怎么在这?”肖腾一个箭步冲到夏初面前,正高兴的夏初被吓的一个激灵。 “你、你好。”夏初很紧张,很激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肖腾兴奋的脸庞挂着疑惑低头看夏初的脚:“夏大夫,您不是受伤了吗?好了吗?” “已经好了,没事了。”夏初想活动活动右脚,可是发现脚被那双笨重的胶靴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出来。 “看见您太好了,我们就在前面的堤坝上,如果不是洪水,一定让您上去看看,我们营长也在。” 夏初眼睛一亮:“梁牧泽也在?他怎么样?” “挺好,呵呵。”肖腾揉着脑袋傻笑,心想,回去把看见夏大夫的事情告诉营长,会不会算小功一件? 兴奋之余的夏初,没有忽视肖腾手中紧紧攒着的药品,硝酸甘油片,这药是治疗冠心病的。刚刚听到他说大队长,难道是董大队长心脏病犯了? 于是夏初问:“大队长心脏病犯了?” 肖腾脸色的笑容消失了,叹气说:“是啊,让他回去也不听,李政委都没辙,我们营长还被他臭骂了一顿呢。” 夏初有些紧张的说:“他现在不能激动,你们得顺着,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肖腾着急了,皱着眉头说:“没敢惹他生气,都顺着呢,可是药不够了,这不等了两天才拿到的,急死我了,差点儿就断顿了,夏大夫先不说那么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夏初点头,“好。” 看着肖腾慢慢走远的身影,夏初的脑子跟计算机似的高速运转,她在盘算衡量。最终,感性战胜理性,夏初咬了咬牙,握紧拳头喊:“肖腾,你等我一下。” 肖腾看着夏初飞奔而去的背影,一脑袋雾水。 夏初回到帐篷,和带队的领导商量,说想去堤坝上看看,理由当然是特种大队长心脏不好,又不愿意从前方撤离,她是随行唯一的心外科医生,应该过去看看。 带队领导和战地医生都很犹豫,不敢轻易松口。现在是没问题,可是洪水无情,万一她上去了,正碰上哪儿决口呢? “前方的战士们都不怕,我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去去就回,绝对不耽误大家的行程,放心吧领导。”夏初敬了军礼,背起自己的药箱转身跑出帐篷。 车子在崎岖小路上行驶,潮湿风吹拂这夏初的脸,她的怀里像是揣了一只兔子一样,扑腾扑腾个不停。 “夏大夫,真是太感谢你了。” 夏初摇头:“真的不用谢我,我……”我动机是不纯的。夏初觉得对不起党和军队的栽培,对不起这身白大褂,对不起大家对她的信任,所有人真的高看她了,她好羞愧…… 夏初乘坐的车差不多行驶了半个小时,才爬上大堤。大堤的另一边是滚滚水面,真的和想象的一样,波浪翻滚。 越野在一个比较“完整”的帐篷前停下,肖腾等不及夏初,自己拔腿就往帐篷里跑,夏初揣着一个扑腾乱跳的小心脏慢慢挪近帐篷。眼珠子在帐篷外打圈转着,确定方圆百米内没有梁牧泽。 一脚刚迈进帐篷,就听见里面劈头盖脸的一声大吼:“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 夏初一个愣怔,接着就是无奈。这么个暴脾气,得了心脏病还不知道控制自己的脾气,真是的! 帐篷里潮湿昏暗,挂着几盏小灯。几张桌子拼在一起摆在帐篷的中央,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地图。董志刚摁着桌角,看着肖腾的目光中似是能射出飞箭一样。 肖腾不在意大队长的狮子吼,声音有些得意的说:“报告大队长,夏大夫来了。” 坐在另一半的李政委,闻声放下手中的报纸,“谁?” 董志刚接着问:“哪个夏大夫?” “就是那个,”肖腾指指外面,又指指自己的右腿,努力解释:“那个啊。” “会不会好好说话?”董志刚掐着腰,声音又高了一个八度。 “大队长,是我,夏初。”夏初笑盈盈的跨进帐篷,董大队长和李政委一下子都愣了。 二位领导面面相觑,董志刚疑惑不已的开口:“夏初?你怎么在这?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肖腾!怎么回事?” “大队长,夏大夫是跟着他们医院的医疗分队来的。”肖腾揉着板寸头发,没什么底气的说。 “那你怎么把她带到这来了?你小子脑袋是不是进水了?几天没有负重你皮痒了?” 董大队长继续扯着嗓子骂肖腾。夏初觉得特别对不起肖腾,连累他被骂,赶紧打圆场说:“大队长,您不欢迎我啊?” 董志刚一改严厉,马上笑起来说:“什么话?来来,小夏过来坐,给夏大夫倒杯水。” “不用,大队长,来之前喝了不少水,真不渴。”夏初知道,在这里淡水有多么稀缺,她不想一过来就给大家增添负担。 李政委亲自把水端过来:“夏大夫,听说你受伤了,我也一直忙没时间去看你,怎么样?都好了吗?” 夏初受宠若惊,赶紧起立敬礼,才接过纸杯。“谢谢政委,我那点儿小伤没事的,已经全好了。” 李政委笑吟吟的说:“坐坐,不用敬礼,坐下说。” “是。”夏初点头。 董志刚在夏初另一边坐下,问道:“你怎么跑堤坝上来了?” 夏初有些尴尬,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把动机说明,只能说:“听肖腾说,您的冠心病犯了,我就过来看看,反正也没什么事情。” 董志刚本来满面春风的笑容堆在脸上,听见这话之后瞬间变脸,扭过头看肖腾,“就你多嘴!” 肖腾特无辜的垂首站在一侧,安静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大队长,不怨肖班长,是我自己非要跟过来的。”说着,夏初的脸开始发烫,自觉的闭嘴不再说下去。 “我没事,老毛病了,吞两片药就没事了。”董大队长哈哈笑着,以此证明自己的健壮体魄。 夏初笑着不接话,打开药箱,看见了躺在角落里的胃药,愣了一下,随即又很快调整心情,拿出听诊器放在桌子上。 李政委也跟着劝道:“老董啊,夏大夫这么远跑过来不容易,你又不肯回去,就简单检查一下吧。” 董大队长把眼睛瞪得圆圆的说:“检查什么,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肖腾我药呢,给我倒杯水把药吃了。”说完,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香烟,熟练的拿出一支,正准备点燃,夏初眼明手快一把把火机抢了过来。 “大队长,您应该知道,心脏病最忌讳的就是抽烟喝酒,这烟以后就彻底戒了吧,”接着把烟盒也拿走,递给了董志刚的警卫员,并且交代说:“这些东西以后不要出现在大队长面前。” 警卫员利索的应道:“是,夏大夫。” 董志刚被抢了烟,面子有些挂不住,夏初虽然一直微笑,但是他看的出来夏初绝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董志刚忽然一本正经的说:“小夏,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面熟?” “大队长,不用跟我套近乎。” “不是套近乎,真的,像一个旧识,真的越看越像。”董志刚的表情特别的严肃认真。 夏初笑:“像吗?可能吧。” “你父亲也姓夏吧?” 夏初觉得大队长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是真的很有趣。她姓夏,她爸当然也姓夏了,这难道还有疑问吗?夏初顺杆说:“既然像熟人,那我就更不能对您的健康不管不问了,待会儿您和我一起回去吧,这里有李政委坐镇您还不放心?” 李政委也趁热打铁,劝他说:“小夏说的对,你回去吧。这洪水一个多月了,差不多也该消停了。” “不行!”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不容许有任何反抗。但是也因为用力过猛,又扯动着他的胸口一阵闷痛。 夏初的功力不深,没办法把这位倔脾气的大老爷劝回去,只能一遍一遍的交代大队长的警卫员一些必须必须注意的事项,比如戒烟戒酒,比如饮食。 大队长和政委非要留夏初在大堤上吃午饭,夏初推托不了,就应下了。她走出帐篷四处看看,其实她在期盼能“偶遇”梁牧泽。按理说,特种大队的人不多,应该很容易找到他,可是她在帐篷外转悠半天也没看见他的影子。自己又拉不下脸面问别人,只能装作“参观”状,到处转转。 他,是不是有任务?是不是坐着皮艇在水中搜寻着未被解救的灾民?这么想着,夏初来到大堤边缘,眼前是一片浑浊的水面,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未被淹没的屋顶。那些一夜之间失去家园的人们,该有多么伤心?也许失去的不止是家园,还有家人。 大堤上的饭菜朴素到不能再朴素,战士们把自己的粮食都给了灾民,自己吃一些剩下的青菜和野菜。端着一碗大锅炖白菜,夏初的眼睛越来越酸涩。这些日日把国家把心上的年轻人们,这些为了国家和人民丝毫不顾及自我安危的年轻人们,吃的却是这样的粗淡。 “小夏,粗茶淡饭,你凑合着吃啊。”李政委看出了夏初的不对劲,以为她会嫌弃。 夏初摇头,“政委,你多想了。我是感动,因为有了你们,我们的生活才能安然无恙,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总之,谢谢你们!”说完放下碗筷,站起来,对着在场的所有战士军官,庄严的敬礼,久久没有放下。 饭后,肖腾开始准备车子夏初送回医疗队。这一刻,她仍然不知道梁牧泽在哪儿。夏初将药箱抱在怀里,来来回回的摩挲着。终是忍不住,上了车之后问肖腾说:“梁……营长不在吗?” “营长?他出任务了。”倒车的肖腾专心看着车后,漫不经心的回答了夏初的问题。 “哦。”夏初点头,果然被她猜中了。 看不见他是一定的,但是至少夏初可以肯定他很健康很安全,还能出任务,这就很好。打开药箱,把早已准备好的胃药拿出来。知道他的胃不好,他们走的又太匆忙,她根本没时间准备,这回来之前她特地从药房拿了胃药。 肖腾倒好车子,换好档位准备出发。夏初终于下了决心,把胃药交给肖腾,拜托他转交给梁牧泽。夏初没敢看肖腾的表情,收回眼光目视前方。 肖腾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保证完成任务!” 夏初觉得更囧了! 车子开始行驶,夏初听见后面有些噪杂的声音,出于好奇心,她转头往后看。水面上出现数十个皮艇,隐约看见一些人影,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但是她能确定,那个首先爬上堤坝的男人,是梁牧泽无疑! 手脚很利索,背影很健硕。夏初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有些欣喜,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次她终于可以安心了。 夏初从抗洪前线回来后,接着两周洪水渐渐没有之前那么凶猛,电视新闻依然滚动播出有关洪水的即时消息,夏初依旧很关注。 最近几天,新闻宣布,抗洪部队开始陆续撤离,一些部队要留下来帮助灾民灾后重建。不管梁牧泽他们部队是不是会继续留守,但是洪水过去了,危险没有了,夏初就放心了。小欢畅的夏初把二喵一个上抛扔了出去,空中的二喵一脸惊恐,毛都竖了起来,叫声也变得惨兮兮。 章节目录 第二章绿色军装,白衣天使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从N市回来,夏初正式成为军区总院的一名心外科医生。肩膀上扛着的不止是军衔,更是责任,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学员,而是一名陆军少校,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军人形象。她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约束自己的言行。 穿上军装时,夏初是一位出色的军人,可是脱了军装后,她就是她自己,不代表任何人,不代表国家。在家里,她喜欢穿的简单,偶尔一条宽大的T恤,偶尔短T恤配短裤,怎么舒服怎么来。 梁牧泽自从上次回来,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再出现过。夏初开始慢慢忘记这个人,依旧征用着主卫的大浴缸,过着她美美的小日子。 下班时间一过,没什么事情的夏初打了招呼后匆匆往家赶。换掉一身军绿,一字领雪纺衫配牛仔热裤,脚上是一双10CM高的裸色一字带高跟鞋,修长笔直的双腿显露无疑。中长的黑亮长发披在肩上,发梢微微卷翘,镜中的人,娇俏美丽,哪里还是那个扎着马尾的军妹妹? 夏初的肤色白皙,平时休息和吃饭都很注意,所以面色红润,连粉底都可以省掉,稍稍刷一下睫毛、涂一点唇彩,整个人看起来亮丽又精神。她很满意自己的样子,甩甩头发,拎起包包走出房间。 等电梯的时候,她把电梯门当做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打量镜中的自己,觉得万无一失。电梯门打开后,电梯内外的两个人,都愣了。 梁牧泽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夏初整张脸几乎皱在一起,她琢磨着,如果装作不认识,可不可以? 可是行动已经先她的思维一步,她伸出手,特傻的和梁牧泽打招呼,“嗨,你回来了?”夏初后来想想当时的自己,觉得真够傻的,脸上的笑肯定比哭还难看。 梁牧泽“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走出电梯问:“要出去?” “对,我要出去一下,我先……”夏初尽可能和他保持最大的距离,侧着身子横着挪进电梯,快速摁下关门键,“先走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梁牧泽一直正对着电梯站着,盯着电梯里的她。夏初被他看得直冒冷汗,生怕他换掉门锁,把她逐出家门,怕他觉得自己败坏了他的名声。 电梯门终于关上,夏初趴在电梯内墙上,真想哭一会儿,自己的八字一定与他相克,为什么她那些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样子,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曝光在他面前? 米谷在商场的咖啡厅百无聊赖的翻着杂志,一边等夏初。她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一起逛街了,夏初选择来G市工作,米谷原以为她们可以有多的机会见面,然而“忙”却是她们最大的障碍。 米谷来早了,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时,夏初推门进来,米谷对她招了招手。看着夏初笑吟吟的走近,米谷撑着下巴琢磨,她看起来是多么乖的一个好孩子啊,可是,偏偏骨子里不是安分的人。 夏初在米谷对面坐下,米谷收起杂志一本正经的点头道:“这么穿才像你,天天套着军装,搞得我都不敢跟你走太近,怕人家说我挖军人家的后院,贿赂国家干部。” 夏初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不理她话茬,说道:“准备请我吃什么啊大编辑?” 米谷一脸惊讶:“不是你请我吗?你是东道主。” “上次已经请过了呀,地主之谊也尽到了,该轮到你意思意思了吧。”夏初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好吧,”米谷咬咬牙说:“请你吃好的,开水泡馍,馍自备。” 夏初笑着嗔她:“真抠门。” 天色已经渐晚,她们挑了一家西餐厅。上次是中餐,味道好而且便宜,夏初掏钱,今天是西餐,环境优美,味道中上,价钱更好看,当然,是米谷出钱。 夏初头头是道的说:“你知道我挣钱多不容易吗?要跟着主任坐诊,查房,还要值班,黑白颠倒没有周末,每个月捧着微薄的工资苟延残喘的生活。而且,这个月的工资还在空中飘着呢。明说吧,今天出门我只带了一张嘴,要钱没有。” 米谷这次来G市是出公差,有个重要人物要采访,可以在多停留几天。夏初很想邀请她回去和自己住,可是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她生生吞进肚子里。 米谷看着她,故意扯着嗓子不满的说:“什么嘛,不想让我去就明说。” “没有,梁牧泽回来了。”夏初本来不想说的,她努力让自己忽略家里那一大条人命,可是一想到回去要面对他,她就觉得有些气馁。 “哦……原来如此,”米谷奸笑着,“怕我去影响你们的奸情发展?没关系,我理解,非常理解,你能早点找到合适的人家我们也早点放心嘛。” 夏初侧着脸眯着眼睛看米谷,狭长的眼睛里仿佛在刷刷的放箭,好像要将米谷万箭穿心一样。 米谷忍不住的赞叹:“别说,你妈这步棋走的真好,一举两得,既让你有了地方可以落脚,也顺便给你相了一个好老公。” 夏初冷眼威胁:“这话如果让我爸听见,你猜他会不会毙了你?” “会,你毙我,我更相信。”米谷点头,表同意。 晚饭之后,米谷一定要散步,夏初只能踩着高跟鞋陪着她。她们迎着来往拥挤的人群,手挽着手,有说有笑,仿佛回到了十几岁那个没有烦恼的年纪。 米谷像是有目的地,拉着夏初东拐西拐,终于停在一个门店前。她碰着夏初的肩膀,眨着眼睛说:“进去坐坐。” 这是一家贵到离谱的夜总会,一楼有一个硕大的舞池,DJ台上的主持人讲氛围推上一浪又一浪的高潮。她们才靠近大门的角落选了位置坐下,进出往来的人都能清楚。 米谷点了两杯果汁和果盘,她们两个老老实实的坐着,在这妖孽横生氛围中,尤显突兀。夏初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大声问米谷:“说吧,你来这里到底什么目的?” 米谷一副这都被你看出来的表情,笑嘻嘻的说:“上面给我派了人物让我采访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我登门预约好多次,都以‘没空’给堵了回来。昨天从一个朋友哪里听说,这位重要的先生偶尔会来这家夜总会,所以我今天就来碰碰运气。“ 夏初了然,“像你说的这种大人物,应该是直接进包房的吧,我刚刚进门前,看到有直梯,可以直接房间的。” 米谷诧异:“真的?” “嗯。”夏初点头。军校读了这么多年,侦查课虽然只是选修,虽然没什么用,却也培养了夏初有善于观察的习惯。 米谷觉得夏初说的很有道理,人家有身份有地位,肯定是超级VIP,不太会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出现。虽然她们很可能遇不到大人物,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要浪费,干脆又点了两瓶酒,打算和夏初好好畅饮一番。 十点之后,夜店到了上客时间,吧里的气氛也开始High起来。来往的女人们个个浓妆艳抹,迷你裙、黑丝长腿,“波”澜壮阔。 夏初毫不避讳的盯着一个个在昏暗灯光下皮肤白皙的帅哥们,他们是很帅,但是太瘦太弱不禁风,看着就是一副任人蹂躏的样子。可是梁牧泽也不胖,但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却那么结实? 想至此,夏初猛的摇头,怎么会又想起他? 当一个穿着纯白抹胸和白色迷你裙,带着半截白色羽毛面具的女人出现在中央舞台上的时候,气氛渐渐攀上顶点。一根钢管伫立在舞台中央,女子的长腿缠绕在管子之上,腰如水蛇一般柔软妖娆。 夏初和米谷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攀在钢管上的女人,她丰满、性感,嘴角挑着一丝妩媚的笑,半遮的脸不仅没有减掉她的性感与妩媚,反倒多了一丝神秘,让人看着血脉喷张。 米谷忽然趴在夏初耳朵上说:“去试试啊,你转的比她好。” 夏初不知道该用什么原因来解释她为什么要学钢管舞。她那从小跳民族舞换来的舞蹈底子,在她日渐忘记傣族舞的三道弯和藏族舞的长跨后,忽然就指引她开始接触那种妖艳性感的舞蹈。她甚至在一个暑假偷偷报了钢管舞蹈班,却告诉兰梓玉说她去参加了医学观摩课程。 如今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再跳过,已经不敢肯定自己还能不能攀上那根钢管,但是,心底忽然就冒出一股强大的推力,推着她去试试。 夏初也有些跃跃欲试,她试探的问:“要不,试试?” 米谷兴奋的点头,手指着烟雾缭绕中的钢管,特豪气的说:“她跳完了,你去覆盖她!” 周围的叫好声,和越来越震动耳膜的音乐,仿佛在夏初身上注了一管鸡血,她兴奋,甚至开始有点儿迫不及待,可是迈向舞台的脚步,却像上刑场一样沉重。 夏初深呼吸一下,甩了甩头发,走上舞台,台下的人并不知道她上去干什么。DJ看见夏初走到钢管前,马上心领神会,将场内的氛围又一次推高。 一众的叫好声,和着节奏强劲的音乐,夏初开始慢慢绕着钢管转圈,甚至不需要任何热身动作,她的脚离开地面,双腿微曲,借着双手的力量在钢管上连转了三圈。 简单的旋转后,夏初开始加高难度。攀上钢管的最顶端,双腿勾住钢管,整个身子向后下,直到接近垂直于地面,双手握住钢管,双腿分开,一个180度的空中劈叉。她的腿笔直修长,在妖娆的灯光下闪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整个吧里的气氛high翻了,玩色子猜拳的人们停下手中的娱乐,鼓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夏初很瘦,相比起来,她比钢管舞女郎少了些风情,多了一丝清新。 她的头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所有动作连贯且灵活,一切动作全部是在钢管上完成的。最后一个动作,双腿勾管,身体翻转呈一个半圆弧度,转了三圈后稳稳落地。 手掌被磨的通红,可她觉很过瘾,好久没有跳过,原来这些动作她还可以做的出来。一直专注着自己的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从管子上摔下来丢人现眼,,她此时才听见台下的欢呼声。众人的热情反应,让夏初很不好意思,快速走下台。 冷静之后她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居然在公众场合跳钢管舞!这可真的是太冲动了,万一这里有熟人什么的,回去向她爸妈告状,那她真的死翘翘了。或者有好事者把刚刚的一段录下来传网上,死的更惨…… 一路低着头回到米谷身边,米谷的脸上泛着红光,给她一个大拥抱,夸她跳的好,不露肉不扭腰,照样可以虏获这么多人的掌声。 夏初狠狠掐了她的腰,都是她出馊主意,自己一个没把持住就冲上去了,现在真是悔不当初! 周围的人投过来各种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扒光的人在接受众人审度一样,不敢再多留半分,拉起米谷想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一个满脸油光的胖大叔忽然堵住了夏初和米谷,一股子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他小眼睛中闪烁着猥琐的光芒,调戏的口吻说:“妹妹跳舞真棒,到哥哥那桌坐坐,咱们好好聊一聊。” 夏初和米谷都被这人吓了一跳,他紧紧拽着夏初的手腕,夏初咬着要好不容易才甩开他的钳制。 那人不怒,反而笑着说:“没想到妹妹力气还挺大。”说完,又要去拉夏初,米谷从旁边用力推搡了那人,并毫不客气的说:“好狗不挡路。” 被推开,又被吼,那人觉得面子很挂不住,周围的人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被一个女人推,他如何都下不了台。这时,他身后又过来两三个人,几个男人挡在那里。夏初虽然有点儿害怕,但是紧紧握住米谷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脸颊上一个穴位是耳门穴,快速击打后,会让人头晕目眩晕倒在地。夏初知道这个穴位,却从未试过,更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效果。若是真的能放倒这个为首的胖子,那么他后面那几个人估计也会有点儿害怕顾及吧。这当然是下下策,她希望保安能尽快赶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哪个老板会让客户在自己的场子里出事的。 那人已经收起猥琐的笑,面目狰狞的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他就要去拽夏初,可是手臂却忽然被拉住。 米谷和夏初都看过去,从手臂一路往上,看到一张男士面孔。场子了的光线暗淡,偶尔有照灯扫过,将他的面容照的清晰无比。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面容,侧面看过去,鼻梁硬挺,下颚线精致如雕塑。他唇角噙着一丝笑意,看起来丝毫未用力气,猥琐男的脸却疼的扭曲起来。 “这位先生,既然来了就是图个开心,何必伤了大家兴致。”虽然很噪杂,他的声调不高,但是却掷地有声。 那人嘶哑咧嘴的根本说不出话,他身后的人对视一眼,忙不迭上前说好话。待夜总会经理带着保安赶到时,那几个人已经互相搀扶着离开。经理看到来人,点头哈腰,“不知道裴先生来了,让裴先生受惊,实在是抱歉。” “受惊的不是我,”被称作裴先生的人看向夏初和米谷,“二位可无恙?” 米谷愣愣的,夏初看了看她,摇头道:“多谢这位先生。” “没事就好。”他微笑着看着夏初。 他在经理的陪同下,转身离开了场子。人已经走远,夏初似乎还听到他对经理说:“今天可是你的失职,没有出事是你运气好。” 经理说了什么,夏初听不到,只是看到经理忙不迭的点头,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直到这时,夏初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不敢再停留分毫,拽着米谷的手离开。终于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夏初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但不免仍然有些后怕。米谷还有些犯愣,夏初担心她被吓到,有点儿担心的摸摸她的脸:“米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夏初,”她轻唤,缓缓回头,看着夏初,“刚刚那位,就是裴俞。” 夏初疑惑:“谁?” 米谷说:“我要采访的那位,重要的不得了的大人物。”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刚刚应该拦住他呀!” 是应该这样没错。可是米谷这次只是碰碰运气,真的没想到能遇见他,又是在那种环境之下,坦白说她也不太想亮明身份。 夏初看出了米谷的顾虑,也不再说什么。不过看米谷的样子,似乎又后悔了,毕竟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到手的鱼又丢了,还是有点儿不甘心。她们站在路边等计程车,说话间,夏初无意瞟见了一个身影,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本正说着话的夏初忽然噤声,米谷不解,问道:“怎么了?” 夏初的嘴角动了动,半晌才喃喃念出一个名字:“卓然。” 米谷有点不敢相信,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果然看见不远处的身影,在夜色的霓虹灯下,影影绰绰有些看不清表情,但,的确是卓然确凿无疑。 夏初的呼吸有些急促,看着那个身影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迈进,整个身子越来越僵硬僵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米谷看着她,手紧紧握住她的。 卓然走近,脸上的表情一览无遗,目光如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混着一层怒气。他和夏初彼此看着对方,却一句话不说。 米谷笑着打破尴尬:“卓然,好久不见。” 卓然看向米谷,“能不能让我和夏初单独说话?” 米谷询问似地看了看夏初,手上蓦地一阵紧缩,她了然,随即笑笑说:“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夏初还要早点儿回去呢。” 卓然不再要求,看着夏初一字一句的问道:“为什么要那样?” 夏初不解,心想,我哪样了?五年没见面,结果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为什么要那样?什么样啊? 这句话同样让米谷觉得不舒服,她扯掉勉强维持的“友好”,脸一翻,正声道:“卓然,这么长时间不见,一见面就问夏初为什么那样?她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别的话说?没有就让她走,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着。” 夏初意识到了卓然所指的“那样”是什么,不急不躁,无所谓的开口道:“没有为什么,想跳而已,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这时,正好一辆出租车夏初身旁,夏初毫不犹豫的上车,卓然想去拦,可是却一把被米谷拽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计程车消失在夜色中。 车已走远,米谷松开卓然,对着着他郑重其事的说:“夏初现在过得很好,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 卓然有些愤怒的看着米谷,半晌后,才咬牙切齿的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堕落而无动于衷?” 米谷觉得极其不可思,高声问道:“谁堕落?你以为你是谁有资格对夏初指手画脚?我能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是看着夏初的面子,我可没她那么的好脾气。我警告你卓然,有些话你最好先打个腹稿再说出口。” 米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留下自以为是的卓然。 卓然望着远去早已经无踪影的出租车车尾,缠着眉心的情绪久久不散。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能在这座城市遇到夏初,更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地方。 他低头看着屏幕,滑动接通电话,声音变得低沉恭敬:“遇到熟人,这就上去。” 梁牧泽坐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晃着,二喵缩成毛球,团坐在他胸前,眯着眼睛,一副好不享受的样子。而他手里拿着一本火影漫画,看的津津有味。 玄关一阵动静,梁牧泽丝毫不受干扰,继续看着漫画,二喵倒是很激动,灵巧的从他身上一跃而下,拽着屁股跑到夏初脚边,仰着脑袋,以一副极端讨人喜欢的眼神看着夏初。 夏初弯下腰抱起它,有气无力的走到沙发前,盘腿坐下。她此时心情不好,所以连梁牧泽这个大活人她都决定忽略。 梁牧泽从漫画挪开眼光,看了看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的夏初,沉着声音问:“去哪儿了?” “不用你管。”夏初没好气的回答。 “我答应过你妈,好好照顾你。” “我妈?”夏初有些吃惊,“我妈什么时候找过你?” 梁牧泽不回话,探着身子伸长胳膊,一把拎起趴在夏初腿上的猫咪,提到自己眼前。二喵又一次这样被他拎着,无辜可怜的四肢耷拉在空中,可怜兮兮的喵喵叫着。 夏初见状心下不悦,皱眉说:“你别那样拎它。” “它叫什么名字?”梁牧泽发现,这猫其实挺可爱的,不闹也不乱,很温顺,也不怕生。他坐在躺椅上看漫画,它就一直卧在他身上,偶尔喵喵的叫两声,声音小小、软软,特别讨喜。 “二喵。”夏初回答。 梁牧泽的目光从二喵移到夏初身上,嘴角竟微微有些弧度,他不明白,好好的一只猫,为什么起一个这么二的名字?梁牧泽试着开口:“二……” “喵。”夏初接着说。她说“喵”的时候,声音温柔,似猫一样慵懒。 “二喵,”梁牧泽看着二喵,叫它的名字,果不其然,二喵“喵喵”了两声,“因为它总是喵喵叫吗?” “对。”夏初接过二喵,低着头一下一下抚着她绒绒的毛,小小的耳朵趴在脑袋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样子。她想,如果自己可以变成一只猫,那该多好?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无忧无虑,不为任何人伤心,也不为任何人哭泣。 梁牧泽忽然开口唤一声:“大喵。” 夏初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到梁牧泽脸上浮现出笑意,听到他说:“这名字不错。” “什么?”夏初惊讶于他为什么会叫大喵,更惊讶于,他居然笑了,不是嘴角勉强的扯出弧度,而是真的笑。眼睛里闪烁着笑意,嘴巴不吝啬的挑起。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笑的样子震慑到了她,无法让人挪开眼睛,只有张着嘴巴惊讶的份儿。 梁牧泽不在意她的惊讶,拿起手中的漫画问夏初:“这个应该不止一本吧?” 夏初的嘴巴长的更大,愣愣的点头。梁牧泽若有所思的点头,接着眼里闪着光芒,“把其他的也给我。” 夏初咽了咽口水问道:“你看漫画?” 梁牧泽挑眉看她,似是在说,你有意见吗? 夏初赶忙说:“这个目前连载,还没有最终回。” 梁牧泽点头,从躺椅上站起来,朝着卧室走去。夏初还在沙发上愣神,梁牧泽却又折回来,对着夏初的头顶说:“大喵,女孩子不要去不安全的地方,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有,你的睫毛掉了。” 夏初觉得一个大雷忽然劈在自己头上,整个人被劈的外焦里嫩。大喵,是在叫她吗?而他所谓不安全的地方,难道他知道她去夜总会?震惊之余,她不忘抬手摸摸眼睛,手指上一片黑乎乎的。 夏初这一夜睡得特别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里出现了一个有着春风般笑容的少年,弯着眼睛对她笑,挽起她额前的碎发,叫她初初,说喜欢她。可是瞬间风云突变,乌云遮住天空,遮住太阳,少年收起笑容,转而出现冰冷无比的神情,一字一句都不肯说。她用尽全力挣扎,想抓住他的手,可是手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想喊他,嗓子似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如何也发不出声,她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那个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阴霾。 忽然一个雷声炸在自己头顶……夏初蹭的从床上坐起来,圆睁着双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在做梦。夏初长出一口气,告诉自己说,一切全都过去了。 再睡去却是无梦。当门外传来“硁硁”的敲门声,夏初皱着眉头苏醒,有些不悦。大清早的不让人好好睡觉。 夏初懒懒的应了一声,摸遍床头柜与枕头下,最后从床脚找到手机。打开屏幕看了一眼,整个人便立刻像是装了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拉开房门就往外冲。 居然已经7点30分,比平时足足晚起了30分钟。迟到,恐怕是必然! 夏初用五分钟刷牙、洗脸,对着镜子把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收拾利落才发现,身上只穿了一件可以遮住臀部的大T恤,两条腿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空气中。夏初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慢慢疏离思绪,努力回想刚刚的一切。 她拉开房间门,直冲卫生间,慌乱中,似乎看到穿着军装的梁牧泽站在沙发前翻报纸。所以,他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她很纠结,万分纠结。 夏初对着镜子沉沉出一口气,好吧,不管怎样,该看的不该看的,差不多被他看全了,就硬着头皮再冲回去好了。 夏初稍稍拉开一条门缝,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可疑目标,夏初深呼吸一下,拉开大门加足马力,一溜烟跑回次卧,再次“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梁牧泽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自始至终,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再出来时,夏初已经变身那个衣着整洁、干练的女军官,完全没有办法将她与早上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联系在一起,更没有办法把她和昨晚那妖媚的钢管舞联系在一起。 夏初闷闷的嘟囔一句:“我先走了。” 梁牧泽没有抬头,指指对面的位置说:“喝杯牛奶再走。” 语气不容有一点儿反驳。夏初很没脾气的过去端起杯子,豪迈的将牛奶一口气喝光,抽了纸巾擦嘴,“走了。” 梁牧泽放下报纸,拿起提包和车钥匙,“我送你。” 夏初一愣,随即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你不是要迟到了吗?”梁牧泽一语点重夏初的死穴。 一路无话,梁牧泽在军区医院门口把夏初放下,看着她的身影走入医院大门。他又直行了200左右到了一扇雄伟的大门前,车子拐进去,他降下车窗亮明身份,门口的哨兵对着他敬礼。 他忘了告诉夏初,他要来军区参加全军区后备干部培训,为期二十天。他应该会打破她的生活习惯吧。她的习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或许会因为有他而变得抓狂?想至此,梁牧泽弯着唇笑起来。 夏初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下眼皮有着重重的阴影,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睡不好的后遗症非常明显。 想起卓然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个午后的明媚阳光中,笑容仿佛可以将她融化的男生,阳光帅气,他伸出右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住她的手说:“你好,我叫卓然,多多关照。” 穿着西服的最佳辩手,谈吐得体、幽默诙谐,让夏初所在的队伍一败涂地。她没有敢告诉任何人,面对卓然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办法把话说完整。 “呦小夏,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和夏初同科室的林大夫看着夏初拖着脑袋一副沉思的样子,忍不住说。 夏初连忙换个姿势,笑笑说:“没什么,在想我家猫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养猫啊?” “对啊,”夏初点头,“怎么了?” 林大夫苦笑说:“我女儿非想在家里养一只猫,但是我不喜欢小动物,总觉得它毛绒绒的,藏了不少细菌和病毒。” “不会啊,猫挺好的,很温顺,只要注意卫生,不让它出去乱跑就行。我是一个人住太无聊,所以养一只猫陪我。其实以前我妈也不让我养,现在终于脱离她的爪牙,当然要养一只过过瘾。” 夏初这番话让林大夫脸色更苦,叹气说:“你们年轻人,是不是个个都恨不得早日脱离父母?” 夏初的笑僵住,有些不自然的说:“不会啊,和父母在一起生活无忧。” 林大夫继续叹气:“我真怕我女儿长大之后,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 夏初诧异:“怎么会呢?如果您的女儿离开,那也只是想出去呼吸一下新的空气,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她绝对不会忘记生她养她的父母,更不要说再也不回来这些话,因为根本不可能。” 林大夫仍然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夏初好像是一不小心触碰到了人家的心殇,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还好有人喊了林大夫过去帮忙,这个话题才能到此为止。 仿佛是潜意识里觉得梁牧泽昨天出现,今天肯定已经回部队,不会再回家,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夏初又一次失算了。 下班回来的夏初煮了粥,吃了简单的晚饭,开着电视,整个人趴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看到兴致高涨得时候,两条笔直纤细的小腿翘起来,在空中晃悠着。二喵趴在她的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里的小帅哥和小美女打KISS。 色猫!夏初一边翻着杂志,一边这么想着。 忽然间,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夏初猛然抬头。她仍然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是自己听错了,耳朵却不由竖起来,想听的更清楚一点。胳膊撑起身子,向远离沙发的方向尽可能的伸出身子,抻着脖子张望着玄关处。 当一抹绿色飘入眼睛的时候,夏初“嘭”的一声,果不其然的从沙发上摔了下来,脑门磕在茶几上,她“嗷”的一声惨叫出声。 就在夏初摔下沙发的一瞬间,二喵使出凌波微步,踩着她的背跳向茶几,免于被她压在身下的惨剧。此时的二喵正得意的对着夏初喵喵叫,似是在炫耀。 梁牧泽不动声色的走进客厅,没有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的准备,也没有嘲笑她的意思。 夏初揉着脑袋懊恼的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一眼二喵,二喵正无辜的看着她。夏初最讨厌它落井下石之后还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伸出手一巴掌把它从茶几上拍下来。 梁牧泽放下公文包和车钥匙,看到夏初拿二喵出气,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之后向夏初宣布,“军区要组织后背干部培训。” 夏初心里一哆嗦,该不会…… “为期二十天,这二十天我会一直住在家里。” 夏初别过脸,那个表情,挨千刀都没有她看起来痛苦。她在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朝夕相处”吗?她在他面前丢人的次数已经够多了,在处下去,只会更丢人吧。 等不到她的回应,梁牧泽轻唤:“夏初?” 夏初扭过头,特别温柔娴静的笑着答道:“好啊没问题啊,就是多一双碗筷嘛,以后我做饭一定记得给你留一份,呵呵。”可是只有她知道,这张笑脸后面是如何沉甸甸的心情。 对于她的笑容和话语,梁牧泽挑眉,冷笑了一下走回卧室。夏初也不遑多让的对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学他抽动着嘴角冷笑。 二十天,将近一个月了,这要怎么过?这样的日子一点儿也不自在,还不如在家里来的舒坦,最起码没有一个肌肉发达的面瘫冰山在眼前晃来晃去的。 从主卧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夏初闻及更是悲从中来,她要正式和她的大浴缸Say bye了! 电视里的偶像剧结束,接着是一档犯罪心理剖析的节目,今天的主题是——奸杀数十位未成年少女并抛尸野外。 奸杀、分尸、抛尸野外。夏初觉得从脚底板窜上一股股凉气,让得她直冒冷汗。虽然,她已经平安的和梁牧泽在这栋房子里度过了两个晚上,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时间长了,他兽性大发呢?而且他常年在部队,那个连医生都是男人的地方,长年累月见不到女人,万一……怎么办怎么办? 夏初咬着手指,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转,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二喵卧在茶几上,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身影,脑袋随着她的身子转动。 梁牧泽洗完澡出来,电视里的主持人还在慷慨激昂的唾弃着罪犯惨无人道的罪行,而夏初在落地窗边来来回回的转悠着,焦虑尽显。他不是普通人,是着极强的逻辑推理能力和洞察力的特种军官,一眼就能看透夏初脑子里的弯弯道道。 梁牧泽薄唇翕动:“夏初。” 夏初正沉浸自己将被如何迫害的思维里不能自拔,听见梁牧泽叫她的名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上半身紧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看着梁牧泽的眼神中有着显而易见的防备。 梁牧泽无奈,叹气。他可是陆军少校,被人误解为变态色情狂,说实话,他心里有些郁闷。 “夏初,我是好人。”他的声音很严肃,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抓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关掉电视,又将遥控器扔回沙发,转身回卧房。就连二喵,也跟着梁牧泽走了。 客厅里留下夏初一个人,几乎郁结致死。就在这时,茶几上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米谷。夏初捞起电话接通,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米谷听闻这个声音,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自然而然的认为是因为卓然,夏初才会如此,于是小心的问:“你没事吧?” “没事。” “哦,昨天,睡的好吗?” 昨天,夏初想,睡得不好,做了一夜自己被抛弃的梦,泪湿了一枕头,还差点儿迟到,但是她不打算说这些。避重就轻的回答:“还好吧,你不用担心我。你呢?怎么样累不累?” 说起这个米谷就说不完的心酸,哑声抱怨:“累死了,腿都跑断了,我真是后悔昨天把裴俞放走了,到手的机会却稀里糊涂的被我放走了!真是要命啊!现在总编就会催催催,自己没别的办法就一个劲儿对我施压,裴氏又一直拿总裁没时间搪塞我。其实裴氏旗下一家投资公司近期刚好要做一个比较重大的项目,这么好的曝光机会,换成别人肯定巴不得被报道呢,结果到他们这生生的往外推媒体。” “人家低调,不屑这点儿曝光机会吧。” 米谷叹气道:“是啊,谁让人家财大气粗呢,”米谷停顿片刻,换上轻快的语调说:“我就是担心你,所以打个电话,到最后却变成我倒苦水。不说了,我去洗澡睡觉了,这一天天的快累死我了。” “嗯,好好休息。”夏初看着电话,直到屏幕慢慢暗掉,叹了口气,抱起二喵:“二喵,我们也去睡觉吧。” 夏初躺在床上,抱着电脑上了一会儿网。登陆MSN,一个被她遗忘在角落的里的头像亮着,仿佛就是在等她一样,她刚上线,就收到他的消息。 夏初,我回来了。听说你来了G市,所以我就来了。我不知道我到底想干什么,但我清楚的是,我想看到你。 夏初没有回复,关掉消息框,合上电脑翻身睡觉,嘴里还嘀嘀咕咕振振有词:“你说见就见?凭什么?我又不是你家二喵,对吧二喵?” 二喵很配合的喵喵叫了两声。 夏初没有让自己的情绪持续低落,用一天的时间来缅怀已经够了,过去的已经过去,她不能一直活在回忆里。卓然留下的伤疤已经痊愈,不会疼、不出血,只留下一条不痛不痒的痕迹罢了。这些年来她一直过的很好,她昨日的低落,只是因为卓然的忽然出现,让她有点儿无所适从,更何况还是在酒吧里跳了“艳舞”之后。 第二日一早,夏初没有像昨天那样起晚,按时起床、洗漱,并且做了简单的早餐,“一式两份”。 夏初以为梁牧泽离开部队之后就无组织无纪律的睡大头觉,刚想咣咣敲他的房门,那家伙却穿着运动T恤、运动裤拉开大门从外面回来,夏初的手就那样“滞留”在空中。 看样子,运动量不小。他的脸上有未擦干的汗水,短发上挂着水珠,在朝阳中微微闪着光,但是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剧烈运动后的样子,呼吸也很平缓。这是让夏初嫉妒的地方,她每次跑3公里回来,整个胸腔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一样,脸通红、腿脚发软,这么多年来,她跑步一如当年的菜鸟新兵一样逊色。 夏初收回手臂,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我以为你还在睡觉,早饭做好了。” “嗯。”梁牧泽简单应了一声,走回卧室。 夏初给二喵做了“早饭”,接着回房间换衣服。 梁牧泽冲了凉水澡,换了军装到餐厅吃饭。土司、煎蛋、火腿,进了部队之后再也没有吃过这些东西,梁牧泽虽然不喜,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自己没有动手,就没有挑剔的权利。对于她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朋友,他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二喵撇下自己的早餐,灵巧的爬上餐桌,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梁牧泽,他咬一口,它就喵一声,声音可怜无力,眼神里充满了渴望。梁牧泽抬头看着二喵,和它眼神交流,但是丝毫没有把自己早晨让给它的意思,听着二喵越来越绝望的“喵”声,梁牧泽吃掉最后一口面包,喝掉最后一口牛奶。 二喵呜咽了一声跳下桌子,耷拉着脑袋回到自己的早餐前。 夏初换完衣服出来,看见二喵还在跟自己的食物做斗争,走过去摁摁它的小脑袋说:“二喵,你怎么这么不下饭?” “它想吃肉。”梁牧泽说。 夏初说:“它没吃过肉。” “所以它想。” 夏初眯着眼睛斜视梁牧泽:“你喂它火腿了?” 梁牧泽耸肩摇头,表示没有。 夏初转头对着二喵,有些很铁不成钢的说:“色猫,没见过男人吃东西啊,盯着人家看你都不会害羞吗?看我做什么?看快点吃饭,不然不管你了,让你自己在家,狠狠饿你一天。” 军区大院和军区总院是连在一起的,这就意味着,今后的二十天中,夏初可以每天早上搭顺风车,其实她很想问他晚上几点可以回来,她想顺便把回来的地铁钱也省了。不过,她还是脸皮而薄,没好意思开口。 梁牧泽参加的是整个G军区的后备干部培训,这是为下一次得升职做基础。大队上通知他来参加培训的时候,他其实很不想来,搞什么培训、学习,煞有其事的样子,其实虚的很,谁升职、谁原地踏步、谁转业回地方,领导心里都有一张图,所谓培训其实也就是走个过程,不具有一丁点儿的可参考性。 但是培训名单已经下发到各个军、师、团,就算是走过程,他梁牧泽也得过来,军令大如天,军令让你去死,你也必须立马写遗书让家人给你准备后事。 全军区一共一百二个名额,全是少校,也就是说,下一次少校转中校的升职干部中,必须出自这次培训的人员。来了就有可能升职,不来,有机会等下一批,没机会的只能转业。 这一百二个人分成三个班,占了三个大会议室,梁牧泽在第一会议室。这一百多号人里有不少是他认识的,更多是认识他的。梁牧泽,军中有名的铁血战士,他的名气,全是用真枪实弹换回来的。 梁牧泽年少得志,这里一大部分人曾经比他军衔高,而如今却平起平坐,但是大家伙都对他心服口服,就算有人说什么酸话,那也都是玩笑话,用来过嘴瘾的。 梁牧泽军校毕业后,去了某团的侦察连,他那时候是中尉,他的连长就是如今和他一起参加培训的周伟。梁牧泽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是无论到哪个连队都能交下一群生死兄弟。周伟从没觉得梁牧泽如今和他一样是少校让他脸上无光没面子,他觉得是他一手培养了梁牧泽,因此梁牧泽才能去特种大队从此平步青云。所以心里骄傲着呢,不管别人怎么起哄,人家就是不生气。 这不,一群人闲着没事,又来“煽风点火”。 空降师的老段首先发难:“不行啦老周,你手下的兵都骑到你头上了,就差拉屎撒尿了,这口气你怎么咽的下?” “老梁,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免得老周给你小鞋穿。”防化团的老姚也跟着扇呼。 不多会儿,他们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都是多日不见,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培训,逮着机会就扎堆凑一块儿。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来两天了,见面没别的话,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能不能说点儿新鲜的?”周伟忍不住开口,嘴里的烟全喷他俩脸上。 老段扇了扇脸前的空气,撇着嘴对梁牧泽说:“听见没有,你的老连长快扛不住了,狐狸尾巴快露出来了,早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憋着气呢!” 老姚跟着就扯开嗓子吆喝,“开赌局了啊,听着有份,压老梁还是老周都说清楚了啊,免得打架。” 周伟嫌弃的看着老姚说:“瞅你那出息,多大点儿事儿啊还开赌局,不说别的,我就先问问你们,谁手下带出来过少校?”说这话时,周伟眼睛里洋溢着得意,他扭着脖子看了一圈,挺直腰板特别豪气的说:“都没有吧?老子带出来了!” 一群人不屑一顾,周伟才不管,晃着二郎腿继续骄傲的说:“你们谁带出特种兵了?是你们空降师?防化团?还是二炮?没有吧,还是老子!老子就是跟你们不一样,老子不生气,老子得意着呢。” 老段拍着周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说道:“老周,不要为难自己,笑不出来就别笑,跟哭似的。” “我抽你!”周伟说着,一巴掌掴在老段后脑勺上,看似力道很大,其实一点儿都不疼。 梁牧泽不再保持沉默,清咳了一声对周伟说:“看来,这些人不看咱俩来场比试是不会罢休的。”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围成一圈儿的人们情绪更加高涨了。老姚又开始吆喝:“开赌局,都利索点儿赶紧压钱,过期不候。” 周围挑眉,防备的看着梁牧泽说:“小子你想怎么着?” 梁牧泽问:“连长,您觉得丢人吗?” “狗屁,从小不知道丢人是干嘛的。”周伟说。 “是啊,我们连长都不觉得丢人,你们起什么劲?”梁牧泽眯着眼睛,冷笑着说:“是不是你们觉得我这个后生和你们坐一起,让你们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让我们连长给你们长长脸?” 梁牧泽从小京城长大,不爱说话,不代表不说话,他要是真说起来,能把人噎死。 周伟一巴掌拍向脑门,恍然大悟道:“哎呦喂,你说我这直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让我帮你们出气这没意思,自己来才爽快,你们几个就和他比试比试吧!” 老段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连忙推托道:“这怎么行,传出去多没面子,欺负年轻人。” “你是怕输了传出去丢人吧?”周伟笑的不怀好意,跟着朗声道:“今天下午靶场一教高下,在场的各位听着有份,谁输谁请客,今晚咱们敞开了吃。” 本来挑拨梁牧泽和周伟的就那两三个人,剩下的全是看笑话的,如今听到谁输谁请客,这些人更起劲了,气氛也越来越高涨,恨不得掀翻房顶,就连隔壁班的人都纷纷来凑热闹。 老段和老姚几个人看着情况直转而下,对自己明显不利,可是已经站在风头浪尖上又不能回头,明知道跟梁牧泽比,无论从格斗、越野、射击、潜水、攀岩,没一项占优的,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下。反正输了也不算丢人,要是人人都跟梁牧泽似地,那么贝雷帽就没有传说中那样吸引人了。 一屋子气氛正HIGH,给他们授课的中年上校端着杯子夹着书走进会议室。有几个眼尖的先看到他,赶紧就位坐好,跟着大家纷纷安静下来,作鸟兽散,闭紧嘴收起笑坐回自己的位置。 上校扫了一眼,吹着杯中的茶叶末,“说什么呢这么起劲儿?” 见没人吱声,上校微微抬起眼皮儿:“怎么都成哑巴了?刚刚不是说的挺过瘾的,整一个培训楼都是你们的声音,都讨论什么了说来听听。” “报告,我们在讨论下午军事训练的问题。” “哦?”上校挑眉,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继续。” 周伟站起来,有些得意的说:“有些通知不服气特种大队的同志,说要比试比试。” “这样啊,那就比比好了,”上校一眼就看见在人群里分外显眼的梁牧泽,语重心长道:“小梁啊,都是自己人,对待自己的同志要如春天般的温暖,别下手太重,明天还要上课呢。” 上校说的很正经,但是会议室的人却哄堂大笑,梁牧泽的眼睛里也满是笑意。 老段站起来,煞有其事的说:“报告上校同志,不能偏心。” 上校若有所思,微皱眉问:“我偏了吗?那好,同志们不要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们的伙食好的跟军犬似地,咱普通人不能跟人家比。” 气氛在上校的一言一句中,更加活跃,上校同志拍拍桌子说:“下午的事情下午解决,别搞得整个培训楼都是你们的咋呼声,万一把首长们招过来,下午我也得跟着你们负重5公里,不划算。刚才讲到哪儿了?” “报告,负重5公里,不划算。”仿佛是知道上校好脾气一样,还是有人忍不住开玩笑。 “胡闹。”上校瞪了他一眼,再度惹得大家哄笑起来。 午后灼热的阳光把每一寸土地都晒的苍白,仿佛要将大地蒸发掉一般。过了午休时间,老兵油子们换上迷彩,喊着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入训练场。 说是军事训练,其实也只是走走形式,集体围着训练场跑10圈后便解散自由活动。得了空闲的人们多半在树荫下躲太阳,小半人跑到靶场看热闹。 靶场上,靶子、步枪、手枪、子弹,甚至是空啤酒瓶,一应俱全,有几个战士守在靶场,以备不时之需。 周伟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笑的合不拢嘴,大声嚷道:“打算怎么比?” “老姚,上。”老段推了一把毫无防备的老姚,自己却往后退了两步。 毫无准备的老姚被推了一个踉跄,虽然有些不爽,但是他已经被推出来,不可能再退回去,军人的骄傲不允许他在这种时刻举手投降。 周伟嘴里叼着一片柳叶,脸上挂着得志般的笑。老段没好气儿的说:“再笑脸上的褶子可以夹死一头牛了!” 周伟挑眉,仰着下巴说:“老子乐意。” 老姚正在校对枪支,神色严峻。而梁牧泽居然没有一丁点儿紧张的意思,坐在树荫下乘凉。 周伟心情大好,碰了碰他的肩膀提醒道:“你好歹做做准备工作,给人家留点儿面子。” 梁牧泽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看天空,不说话。 周伟继续说:“小子,不能眼高手低,我可是押了大本,万一你输了,你嫂子能把我皮扒了!这些人,他们不是人,是牲口你知道吗!逮着不要钱的东西还不得玩命儿吃啊。” 梁牧泽扬起头,眯眼缓缓吐出两个字,“有风。” 周伟眯看着被风吹动的树枝,不解的问:“风碍着你打枪了?” 梁牧泽对着认真检查枪支的老姚扬了扬下巴:“怕他们手生,把我当靶子。” 旁边坐着的乘凉的人开始笑,周伟听闻也咧着嘴巴乐起来,心里那叫一个美啊。梁牧泽拉拉头上迷彩帽,拍拍大腿站起来,走到靶场中间,拿起一把03式自动步枪,装好子弹,又将一把07式手枪卡在腰间的枪套上。 围观的各位也纷纷安静下来,两人面对面站着,老姚率先打破沉默:“幼为先。” 梁牧泽 对此并无异议,举步走到起点线。看热闹的诸位纷纷站了起来,好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不错过一点儿细微末节。 梁牧泽拎着枪站的笔直,却没有一点儿准备姿势。小战士旗子举起来,又放下,对梁牧泽说:“首长,您不做准备啊?” “发令吧。” 小战士吞了吞口水,点头,举旗,下令。 旗落瞬间,梁牧泽快速端枪丝毫不用瞄准一般就连射三枪,接着向前快速移动,一个前扑倒再度射击,他利落的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枪跑动着射击,这些动作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快到让人应接不暇。最后,他向前翻滚后稳稳的起身,单膝跪地一只手托枪,连开三枪。 速射,其实是侦察部队的必备科目,这些对梁牧泽来说实在是小菜,打牙祭都不够格。他的动作标准,身手利落反应迅速,围在长边的诸位都看愣了,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梁牧泽将手枪放回枪套,单手拎着步枪走回七点。两个战士跑步到靶子前,登记结果。 大家都翘首等着结果,周伟尤其迫切,等不及的大喊:“孵蛋呢?快点儿啊!” 两个战士对视了一眼,跑过来敬礼,两人都面露难色,其中一个战士不确定的说:“报告,只中一枪。” 听了这句话,周伟立马傻脸,等着结果众位也都蒙圈了,大名鼎鼎的神枪手,怎么可能只中一枪 。唯有老段和老姚瞬间轻松了许多,但是又不好意思笑的太明显,毕竟落井下石的事情,不能明着干。 梁牧泽却丝毫不在意思结果似得,自顾自的放下枪,取出子弹,仿佛“只中一枪的”不是他。 周伟“呸”的一声,吐了嘴里噙着的柳条,不相信的亲自跑向靶子,这一看,他就惊了!好家伙!可不就是这一个窟窿!子弹全从这一个窟窿里穿过去了! 周伟立刻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老段,妈了个巴子的请老子吃饭!在场的听者有份啊。” 老姚和老段都是一愣,笑容僵在脸上,放下枪赶紧跑过去,围观的人们也迅速朝靶子移动。一会儿工夫,靶子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 周伟得意,仿佛自己是神枪手一般,掐着腰得意洋洋:“怎么招?比还是不比了?” “还比什么比啊,不是一个段数。”老姚任命的摘下手套,脸上虽然有些挂不住,但是愿赌服输。 老段也不再呛什么,说道:“行了,哥们儿输了,今晚做东,大家愿意给面子的都过来,人多热闹,馒头管够。”其实他原本就没有恶意,本来应该会枯燥无味的军事训练,被他们这么一扇呼,不是挺有意思的吗?气氛挺高涨的吗? 军区副司令和几个军区直属单位的领导们一起开会,分别谈了谈各个部队的训练计划,和所面对的一些问题,副司令又向大家传达了军区和国家的一些精神。特种大队也是军区直属,所以董志刚大队长也在其中。 往常到军区开会,都是李政委的工作,董志刚觉得一群人坐在一起开会,死气沉沉的,太无聊。耗费大半天时间开会,该解决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等于把有限的时间投入无限的浪费生命中去。不科学! 副司令看着每次都是李政委来开会,就知道董志刚肠子里的那些弯弯道道,于是上次会议结束之后,提名点姓的让董志刚下次无论如何也要过来,就是五花大绑,也要绑过来,他就不信治不了一个董志刚! 从会议开始,董大队长就开始打瞌睡,完全提不起任何精神,好不容易熬到枯燥的会议结束,本以为煎熬到此为止,结果副司令还不放人。 副司令说:“这两天军区的后备干部培训,听说他们下午有比赛。” 董志刚打了个哈欠,能比什么赛?无非就是射击、障碍、越野、擒拿,都是大队里玩剩下的项目。 副司令继续说:“你们各位不赶时间吧?跟我一起看看去。” 赶时间也不敢拒绝啊,大领导都发话了,他们只能纷纷附和。董志刚垂着脑袋,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 炮兵团的孟团长在门外等着董志刚,看着他哈欠连天的走出了,失笑着说:“好不容易见着你来开一次会,还跟吃了安眠药似地。” 董志刚伸了伸懒腰,撇嘴道:“太乏味,说来说去就那几句好,没意思。” 两个人跟游仙似地,慢悠悠的往前走。各部队的车子已经备好在等着,副司令也上了最前面的那辆奥迪。老孟赶紧往前跑几步,抓紧时间上车,可是董志刚还一副懒懒洋洋的样子,磨磨唧唧的上了车。 领导们到达训练场的时候,正赶上梁牧泽射击完毕,大家兴奋的围在靶子周围有说有笑的讨论着什么。守在训练场门口的小战士看见多位将校大领导们,赶紧立正敬礼。 副司令背着手,眯着眼睛看着训练场,问小战士说:“里面干嘛呢?” “报告副司令,他们在比赛。” 副司令来了兴致:“谁和谁比赛啊?” “梁营长和姚营长。” “哦,”副司令点头,“谁赢了?” “梁营长赢了,每发子弹都射在同一个位置,靶子上只有一个洞。”靶场里的动静,小战士可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呢,能把速射射到这么出神入化的地步,真是太神了! 副司令听闻挑了挑眉,回过头找人:“董志刚呢?” “到,”董志刚从最后面小跑到副司令面前,“什么事儿?” 副司令黑着脸瞪他:“没听他说吗?你的兵赢了。” “嗨,赢就赢吧……”董志军刚想说:这有什么,要是连这帮子人都赢不了,那梁牧泽也不用再特种大队待着了,直接滚回家种地!但是看着副司令的样子,再想想身后的一群人,靶场里有不少是出自他们的部队,要真这么说的确有点儿太不给人家面子了。于是口气软了很多:“侥幸,侥幸。” 副司令看着他冷笑:“哼,你小子也会谦虚?这牛都会说话了,进去瞧瞧去。” 董志刚沉默的跟在副司令后面,此刻他谨记着老李一再重复过的话。即便是心里再不服气,嘴上也不能说,这样可以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是谁先看见了领导们,喊了一句“副司令。”其他的人,乘凉的、说话的,赶紧跑步集合在一起。梁牧泽像是和董志刚有着同样的心思,站在了不起眼的最后一排。 负责人整队完毕,向副司令敬礼。副司令回礼,“稍息。” “是。” 百十号人,穿着同样的迷彩服、带着相同的迷彩帽,要想从这里找一个人,还真有点儿不容易。副司令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梁牧泽。 副司令侧头,对董志刚说:“哎,你的一营长呢?” “那儿,”董志刚给副司令指了指,“最后一排。” 副司令讽刺的说:“不愧是你董志刚带出的兵啊,都喜欢躲在角落里。怎么着?以为这样干了坏事就没人知道了?” 董志刚的黑脸上夹着绿,无言以对。 “梁牧泽。”副司令忽然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到。” “跑步出列。” “是。”梁牧泽从列队后面,跑到领导面前,立正敬礼,动作流利一气呵成。 副司令上下打量着梁牧泽:“听说今天射击表现很好?” 梁牧泽不动神色的回报:“报告副司令,侥幸而已。” 副司令指着梁牧泽对董志刚说:“一看就是你的兵,跟你一个狗德行,嘴上说着软话,口气一点都不软,你们特种大队的眼里还能容得下谁?” 各部队的领导们,听了这番话都有点儿得意,一直被特种大队压在自己头上,装备、伙食、待遇样样不如人家,表彰旗奖杯回回都被特种大队领回去,心里就算是服气也多少有点儿情绪,今天可算是出了口气。 “哈哈这怎么话说的,您是大领导,再怎么说也得把副司令您放在眼里啊。”董志刚就会在这种事情上打马虎眼,他可不能太过分,惹到了直属领导,弊端那是“立竿见影”的。 “行了,就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不用来忽悠我,”副司令又转过话锋对梁牧泽说:“你说你赢是因为侥幸?” “是。”梁牧泽不卑不亢的说。 “好,那就让我看看,是怎么个侥幸法。” 领导发话了,他一个小少校只能服从。副司令一行人来到树荫下站好,在太阳的威力下,纷纷眯起眼睛,认真看着靶场中间的梁牧泽。 董志刚招手喊来几个小战士,对他们耳语几句,小战士们又迅速分散跑开。 大家都在琢磨董志刚想干什么,都以为梁牧泽会重复刚刚的速射神枪法,没想到,在董志刚的布置下,竟然变成了另一番震撼。 董志刚让两个战士一人抱来一箱空的啤酒瓶子,背对背站好。令发旗挥出后,他们两个人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抛空瓶子,连续不间断。因为两个人抛得方向不同,瓶子会在空中拉出很大的距离。也就是说,如果梁牧泽反应稍慢,或者准头稍差,就会顾此失彼,一步跟不上就会步步跟不上。 从头至尾,梁牧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任由董志刚给他出难题,而且统统照单全收。战士们就位后,他装好子弹,上膛,一手拎着步枪,左手垂在一侧,腰间卡着手枪,还是没有一点儿的准备动作。 董志刚看了看,一切就位,走到梁牧泽身边拍着他的背沉声道:“老子的脸全在你手上握着呢,要是敢把老子的脸摔地上,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挂腰带上当钥匙链!” 大队长的威胁对梁牧泽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梁牧泽自顾的矫正枪支,压根没有看他一眼。 正前方是两个战士,但是他记得,老董喊来的是四个人,而不是两个。看来,他是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就过关。 不容他再多想,发令旗已下。两个战士毫不含糊的往空中抛瓶子,左右手并用,一个连着一个,再天上画出圆弧抛物线。 梁牧泽举枪,似是不用瞄准,伴随着枪声响起的,是瓶子再空中碎裂的声音,瓶子化成碎片,在空中像礼花般“绽放”。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梁牧泽精神高度集中于眼前飞舞的瓶子,余光还在扫描着自己周围。 果不其然,他左侧50米半空中,忽然就横空飞出几个瓶子,早有准备的梁牧泽丝毫不犹豫,右手仍托着步枪,左手已经掏出手枪,举起,开枪,一气呵成。 当一切归于平静,战士们的瓶子扔完了,还傻傻的看着半空。靶场的所有人,都看愣了,都在回味刚刚的一幕一幕。 梁牧泽则站在靶场中间,一动不动,微低着头,眉头紧蹙,似是再等什么,又似是再听什么。 他忽然间抬头转身,身子还没有完全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左手高举,众人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回头,只看到了半空中绿色的玻璃碎片飞舞着落下。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靶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梁牧泽的动作标准,反应迅速,并且射无虚发,大家对他心服口服。副司令的也和大家一切鼓掌,并发出爽朗的笑声。军区多年来重点培养的这支特战部队,在他们身上花费的精力和财力并没有白白浪费。虽然中国的特种作战起步比国外要晚很多年,但是他始终坚信,中国的特种部队,早晚有一天可以称霸世界。 董志刚仍然不动声色的站在副司令身边,其实他在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只是装出一副很在意的样子。 与此同时,夏初和医院药房的医生一起来给师部配备常规药品。点查完毕后,师部医疗站的医生特别热情,坚持要送他们到大门口,并邀请他们参观师部大院。夏初心里头其实哀怨极了,大热的天,有车子不坐非要走路,头上顶着烈日,脚下的土地几乎能穿过鞋底把脚蒸熟。参观,这不是纯受罪吗? 路经靶场,百无聊赖的夏初看见了靶场上浩浩荡荡的人马,统一着迷彩作训服,看见其中一个身影,矗立在靶场中央,将四方飞舞的酒瓶子打的稀里哗啦的。整个人彻底被出神入化的枪法震惊了,彻底看傻了。 在部队的人不可能不摸枪,但是这样玩枪的倒是第一次看见。因为距离有些远,她只能看见那个人的大致轮廓,根本看不清长相。 看震惊的人不止她一个,身边另外两个医生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师部的医生声音游离般说道:“这位应该就是梁牧泽。” 嘎!夏初的脑子瞬间卡壳了,只能把眼睛越睁越大,她想试图看清那个人的脸,但是距离太远,太阳太毒,他身上又似是晕着光圈一样,让她看不真切。倒是他身上的那股子气质还挺像梁牧泽的,疏离、冰冷。她忽然觉得,他身边一定很凉快。 梁牧泽和夏初已经安然的相处了几天,还好夏初及时的找回人品,再也没有发生让她抬不起头的事情。 “同居”的第二天,夏初煮粥时,特意多添了一碗水,但是那位冰山面瘫同学,不回家吃饭,也没有打任何招呼,白白浪费了粮食。在这之后夏初就声明,不回家吃饭最好打个电话,免得浪费。 梁牧泽赢了赌局,训练一结束就被拉走,不回家吃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明明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硬生生的挤在同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别扭总是有的。比如,夏初再也不能随随便便只穿一件大T恤穿梭在家里的每一个房间,还要时刻确定自己穿的是不是得体,免得落下话柄。 米谷和夏初一起吃晚餐,米谷需要暂且放下G市的工作回S市,这是离别宴。夏初彻底幻化成米谷的垃圾桶,让她倒出心里的诸多不满,倒完垃圾后,夏初一如既往的安慰,为她打气。一整晚夏初没有提起一星一点和梁牧泽有关的事情,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世界上没有这么一个人让她每日生活在拘谨当中。 米谷对此颇为奇怪,“为什么你一个晚上都不提‘同居人’? “为什么要提他?” 米谷托着下巴,用很探究的眼光看着夏初,“不对啊,换成以前,不顺心的事情你会对着我baba说个不停啊,莫非,你已经习惯了?” 夏初摇了摇指头,纠正道:“No,不是习惯,是当他不存在。” “是吗?”米谷笑的很暧昧,“我看着不像。” 夏初放下筷子,郑重其事的说:“我如果一个晚上句句不离梁牧泽,你会说我整个心思全扑在他身上,不是对他有意思就是对他图谋不轨。现在呢,我不提梁牧泽,你又说我已经习惯他了。”她翻了翻眼皮,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人家还不是关心你嘛,怕你和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住在一起,会把持不住……”迫于夏初的眼威,米谷赶紧改口:“不对不对,说错了,是怕他对你图谋不轨……” 夏初无奈的摇头:“快点吃饭,再说下去当心赶不上高铁了。” 谷米扭捏着说:“赶不上就赶不上喽,大不了你养着我。” “养不起,没钱。” “抠门,”米谷瞪了夏初一眼,用筷子捣着自己的盘子:“养得起梁牧泽却养不起我,不止是抠门,还见色忘义。” 夏初再次用高压电般的眼神,狠狠的杀死米谷N次。她养梁牧泽?哈,这话倒也不错多少,毕竟家里的一切东西,的确是她花钱买的。只不过,如果这话落在梁牧泽耳朵里,他会不会提着她衣领把她扔出去? 这晚,梁牧泽喝了差不多有一斤白酒。大家纷纷说今天他是主角,接茬不断的往他杯子里倒酒。部队出来的人,喝酒特别实在,给多少就喝多少,他们一直都奉行一句话就是:感情深一口扪。 梁牧泽的爷爷是军人出身,每顿饭都要自饮自酌一番,自小就跟在爷爷身边长大的他,耳濡目染。除此之外,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他也没少跟着发小们偷酒喝。所以酒量还是有的,虽然脑袋有些晕,但是意识还很清醒。 夏初送完米谷回到家,差不多十点三十分,家里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二喵,也没有梁牧泽。他俩之前就商定好的,谁先回家谁去把二喵带回来。其实不算商定,是夏初厚着脸皮要求的。 她的二喵在宠物中心,隔着玻璃可怜兮兮的望着窗外。夏初一进门,宠物中心的中年阿姨立刻笑着招呼,“你们两口子今天都很忙啊,这么晚才来接二喵。” 两口子?谁?她和梁牧泽?别搞笑了。夏初笑着解释:“您别误会,我们不是两口子。” 阿姨微讶:“不是吗?我看你们两个都是军人,长的还真有夫妻相呢。” “真不是,就是合租房子的,哈哈,您想多了,哈哈……”夏初尴尬的回应。 抱着二喵出了宠物中心,夏初回想着刚刚说的话,也真是觉得够傻的。谁会相信在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小区,和别人一起合租房子?有那个钱,在别的小区能组一个三居室了好不好! 夏初多日来一直安慰自己,他们两个只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而已,别人合租房子也有男女住一套房子的啊。可是,原来外人真的不这么想的…… 回到家后,夏初换下军装,换上家居服,抱起二喵。它伏在夏初胸前,小小绒绒的,懒洋洋的舔着嘴巴。夏初轻轻顺着她的绒毛:“二喵,我们一起洗澡吧?” “喵喵……” 得到了二喵的回应,夏初撩起一捧水洒在二喵身上,有些失落的叹气道:“二喵本来咱俩可以一起泡鸳鸯浴的。主卫的浴缸咱俩可以一起扑腾,你说是不是?”夏初停顿了一下,“都是那个面瘫,好好的部队营房不住,偏跑回来参加什么培训,占了我的山寨,霸了我的浴缸,还全面征用我的躺椅,二喵,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 二喵浑身的毛湿哒哒贴在身体上,眼珠子左看右看,贱贱的贼贼的,就是不看她。夏初立刻变脸:“怎么着?你也叛变?色猫,白对你这么好,白给你洗澡了,”夏初捧起水拍在二喵的脸上,咬牙切齿的重复,“让你叛变叛变叛变……” 二喵伸着前爪不停挥舞着,抵挡着飞来的水珠,眼睛紧紧闭着,一声声呜咽着喵喵的叫着。 “就会装可怜,别以为你可怜我就不办你,叛变的家伙,待会儿拔了你的毛炖肉汤喝。走,出锅。”说完,将二喵从水里湿哒哒的捞出来,用它的专用毛巾包着擦干,把它放在洗手台上,拿出电吹风。 夏初阴险的冷笑:“哼哼,知道这是什么吗?” 二喵眯着眼睛看了看她,很快又把眼睛瞥向一边。 夏初咬着牙威胁:“别一副不屑的神态,这东西跟以前的不一样,以前你是我的猫,用的是电吹风,可是现在你叛变了,我决定废了你,这东西是褪毛用的,知道吗?也就是说,用了它,你身上就没毛了,我再给你开膛破肚之后,扔进锅里……” “猫肉不能吃。”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卫生间门口传过来。 夏初还正沉浸在自己的YY中不能自拔,于是接言反驳说:“谁说不能吃?我偏……”夏初忽然噤声回头,看到梁牧泽,两个人隔着卫生间的门框“遥望”,她瞬间觉得囧极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己这么无聊的威胁一只猫是不是都被他听见了?会不会……刚刚说他的坏话也被他听到了? 夏初有些心虚的说:“你回来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是你太专心。”梁牧泽揉揉眉心,不再说什么,大步走向客厅。 空气中,有股浓浓的酒精味道,夏初皱起眉头,简单给二喵吹吹干,抱着它从卫生间走出来。 梁牧泽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眼睛紧闭,古铜色的脸颊上挂泛着红光,喝了酒的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夏初把二喵放在地上,那家伙一落地,撒丫子开始跑,“嗖”就没了踪影。 梁牧泽的脑子里像是同时开着八台发电机一样,嗡嗡响个不停,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不停的转啊转。他已经好长时间不喝酒了,在特种大队是绝对禁酒的,虽然他酒量还可以,但是再锋利的剑,长期不用不见血,还是会生锈的。 “喂。”夏初推他。 梁牧泽闷哼了一声。 夏初递过去一个杯子,“把这杯蜂蜜水喝了,解酒的。” 梁牧泽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夏初,那个刚刚拎着一台电吹风声色兼备威胁一只弱小的猫咪的夏初,认为那只猫咪投敌叛国的夏初。 “谢谢。”梁牧泽接过杯子,握在手里把玩着。泛着淡淡浅色液体,在灯光下呈半透明状。其实,他不喜欢吃甜的。 “喝吧,不甜。”夏初知道,他不喜欢吃甜的,家里任何和糖沾边的东西,他一概不碰。 “嗯。”梁牧泽端着杯子,盯着看了半天,最终将整杯蜂蜜水一饮而尽。水温适中,味道的确不是很甜很腻,入口的蜂蜜水丝滑,顺着喉咙一直滑进胃里,胃部火辣辣的感觉果然好了很多。 夏初想起冰箱里还有半个昨天剩下的西瓜,好像听说,喝多了酒的人,都想吃点儿凉凉的东西。好吧,她是个好人,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她将西瓜上的保鲜膜去掉,用刀子去掉西瓜最上面失去水分的一层,然后切开,小心翼翼的分成小三角,边分西瓜,一边捏起来往嘴里塞,舔舔手指。 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发现沙发上已经没了人影。主卧的房间门虚掩着,夏初轻轻的推门进去,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梁牧泽此时很没形象的趴在床上,绿色的军装在他身上不规则的扭曲着,这和下午那位神枪手根本不是一个人嘛! 夏初撇撇嘴,走进去把西瓜放在床头,拉开被子给他盖上,又悄无声息的退出来,轻轻的关上房门。 卓然辗转得知了夏初工作的医院和住的地址,她工作的地方严肃而谨慎,他不敢去找她,只能守在她家的小区外,等着与她“偶遇”。 夏初按时下班,出了地铁后,顺便去超市买了些菜和水果。走到小区大门,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夏初闻声回头,看到走近的卓然,惊讶不已,“你怎么在这里?” 卓然停在她面前,全然无那日咄咄逼人的气势,声音有些微哑:“我在等你。” 卓然的目光紧紧盯着夏初,他的眉眼间少了年少时的意气,多了一丝稳重。热切的眼光让周围热气蒸腾,在夏初的额头和手掌涔出细细的汗水。 “有事吗?”夏初调整好情绪,对他扯出一个敲到好处的笑容。 卓然眉头微蹙着,“夏初,我一直在找你。” 夏初继续浅笑:“找我干什么?” 卓然垂眸,低声道:“对不起。” 若刚刚的微笑只是礼貌,那么此刻,夏初是真的想笑。她觉得卓然的道歉非常没有必要,不管是因为被他甩,还是因为那天晚上对她的呵斥,他都没有必要跟她道歉。他不欠她的,更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原谅我好吗?”卓然的眼眶发红,语气透着浓浓的哀求。 夏初说:“卓然你别这样,都过去了,我已经忘了,更谈不上原不原谅的。” 卓然脸上闪过焦急和心痛,上前抓住夏初的手,死死的攥着,任夏初挣扎,也不肯放开一丝一毫:“原谅我夏初,我真是混蛋,求求你,别把我忘了好吗?” “你放手。”夏初越挣扎,他攥的越紧,她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似乎快要透不过气一样。 “过去的就真的过去了,不是我一句原谅你不怨你,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的。”不再挣扎的夏初,任由他抓着手,用非常平静的语调说着像是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表情很漠然,音调冷到让卓然不敢相信,那个会对她笑的无比灿烂的美丽女孩子,居然可以露出这么冷漠的表情,用这样的语调与他说话。 “夏初……”卓然的声音颤抖着。与他分别这么多年以来,他没有一分一秒可以忘掉她,心心念念的全是她,只有她。 忽然,一辆黑色越野停下,恰好停在夏初和卓然旁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梁牧泽看了看卓然,目光掠过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最后落在夏初脸上,沉声问:“怎么回事?” 夏初愣愣的看着梁牧泽,一时忘记回答。 “夏初?”卓然询问似地开口。他有些紧张,这个人的眼光犀利,仿佛能将人看穿一样,他也穿着军装,又和夏初认识,某种可能性让他瞬间在心里垒砌出一道防线。 夏初简单解释说:“他是我的战友。” 卓然刚要开口说什么,梁牧泽却打断了他,直接将他忽略,继续问夏初:“你没事吧?” 这种男男女女的事情,梁牧泽本来没准备过问,可是他看到夏初脸上那别扭的表情,似是有着无奈,还有心痛,她被紧攥着的手一直挣扎着。看在那晚的蜂蜜水和她多天来给他做早、晚餐的面子上,他决定不能“见死不救”。 夏初趁着卓然晃神儿的时候,甩开他的手,“卓然,我们一直都两不相欠,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想必你也不想和我做朋友,我也是,今后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见面了。”说完,她转身打开越野车副驾驶的门坐进去,顺手系上安全带,不再看卓然一眼。 梁牧泽的速度很慢,从后视镜中看到那个人颓然的样子,双手垂在身侧,整个灵魂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随时都可能倒下。 进了家门,夏初只扔下一句“心情不好,晚饭自行解决”,便钻进卧室,并且“砰”的关上房门。 梁牧泽放下二喵,二喵对着他的手掌又是舔又是蹭的,梁牧泽蹲下来,唇角微勾:“饿了?” “喵喵。” “没听见吗?晚饭自行解决。”梁牧泽脸色忽变,站起来回卧室,留下二喵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无辜表情。 夏初成“大”字型趴在床上,心里难受又憋屈。道歉?道歉有卵用?当初是你拍拍屁股转身交流出国,用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什么不想耽误我。好啊,既然都走了,既然怕耽误我,现在有何必请求原谅?你既然那么决然的离开觉得自己没有错,现在道哪门子歉? 时间不会给卓然后悔的机会,也许,曾经的夏初还会盼望着他回来,希望可以回到过去,而现在,夏初只想忘了他重新开始。她在努力,如果不是他贸然的出现,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记起这个人。 但是,他还是出现了,用无比哀求的口气请求她的原谅,要她不要忘记他?虽然她仍然会心痛,仍然想哭泣落泪,可是她很坚定。是卓然选择放弃她,那她绝对不会等他,绝对不会! 门外传来一阵有序的敲门声,跟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隔着门板道:“吃饭。” 夏初的头埋在枕头下,发出两个闷闷的音节:“不饿。” 外面的人似是没有听到一半,继续敲门。夏初一下子坐了起来,声音高了一个八度嚷道:“我说我不饿!” “噔、噔、噔。”连敲门的节奏都没有变,完全把夏初的话当做耳旁风,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夏初有些气恼,翻身下床,猛的拉开大门,气呼呼的看着门外的人。 梁牧泽居然抱着二喵站在门外,二喵的猫眼圆溜溜的注视着她,那萌萌的小表情让夏初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她睁着一双很像二喵的圆眼睛,和二喵大眼瞪着小眼。 “它吃东西了吗?”夏初接过二喵,抱在怀里。 梁牧泽说:“没有。” 夏初心疼的揉着二喵的脑袋,“它都饿成这样了,你为什么不喂它吃东西?” “我没吃饭。”首长的意思是,我也没吃饭,它凭什么吃饭? 夏初错愕,吃惊。一个一米八多的糙汉子,浑身腱子肉的特种军官,竟然跟一个只有一公斤重的小猫咪较劲儿,有意思吗?可是,心底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他其实是变向逼着你吃饭。 这个想法让夏初有些触动,她妥协了,和梁牧泽一起在餐桌边就坐,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小菜,白粥,简单的晚餐,却让她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会做饭,自己还瞎积极什么,全让他做好了。 “小区外买的。” 梁牧泽冷声打碎了夏初的幻想,就在这一瞬间,夏初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一震钻心的疼痛,把眼泪都疼出来了。 饭后,梁牧泽捧着火影的漫画书,双腿叠在一起放在茶几上,看的津津有味,穿着拖鞋的双脚还不时的晃啊晃的,好不自在。 躺椅终于从某些人的手中抢夺回来,夏初抱着二喵丝毫不犹豫的躺上去,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被抢走。 窗外的夜色朦胧,星星点点的灯火散落的到处都是。这座南方城市,商贸发达,经济先进,卓然出国学的是管理,现在回来,应该可以找一份很好的工作吧?他说她太优秀,说她的家庭太显赫,说他不敢奢望她等他。原来,这些也可以变成她被抛弃的理由,真是好笑。 “西瓜。” 夏初应声回头,看见一盘子形状不明的西瓜东倒西歪的趴在盘子里。 “没拿刀切过西瓜。”梁营长就连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也能说的如此的理直气壮。 “那你切过什么?”夏初接过盘子,随口问了一句。 梁牧泽坐回沙发,一只手捧着一盘子西瓜,目不转睛的盯着另一只手里的漫画,很淡定的回答说:“人。” “咳、咳……”夏初被呛的咳嗽,好半晌才终于平静了下来。夏初咬了咬唇,轻唤一声:“梁牧泽。” “嗯。”梁牧泽应声。 夏初用手捏掉西瓜籽,一口一口细细的咬着,“商量个事情呗。” “说。”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漫画,声音很小,却让人坚信,他在听。 “我做一次知心姐姐,你做一次知心哥哥,咱俩唠唠心里话?” 梁牧泽终于抬起他价值连城的头,看向夏初,她的眼睛毫不避讳的和他对视,眼神干净极了,让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说:“你说吧,我听着。” 夏初杏眼圆睁着:“只有我说吗?那你呢?” 梁牧泽耸肩:“我没什么可说的,勉为其难做你垃圾桶,说吧。” 夏初的脸上泛起尴尬之色,她的确想找个人,把这么多年对于卓然的心心念念全部倒出来,清空硬盘,安装新的软件,迎接新的明天。这些话,她不想说给米谷听,她想说给一个对自己来说完全无关紧要的人听,或者陌生人。就像那句话描述的那样:我们用假名字在网上说真话,用真名字在现实说假话。 夏初晃着摇椅,不在意梁牧泽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说起了一段往事。“他叫卓然,就是今天小区外面的那个人。” “嗯。” 夏初舔舔手指上的西瓜汁,继续说:“中学的时候因为参加校际辩论赛而有机会认识,那时候的他很阳光,口才很棒。后来,我们学校输了,其实我没敢告诉任何人,我看见他心跳就加速,准备好的词都想不起来,更别说临场发挥。比赛结束后,他过来和我们打招呼,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笑?梁牧泽扯扯嘴角。 “牙齿白亮。” 牙齿?梁牧泽用舌头舔舔自己牙齿。 夏初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丝毫没有注意梁牧泽这些小动作。她以为他看漫画看的入迷,没心思听她说那些往事,所以说的更加声色并茂,“他走过来和我打招呼,他说,你好,我叫卓然,卓尔不凡的卓,自然的然。声音很好听,没有赛场上的咄咄逼人,暖暖的,像春天的风。” 声音?梁牧泽轻咳了一声。夏初从回忆中跳出来,回头问:“怎么了?” “继续说。”梁牧泽不自然的翻着漫画,头也不抬的说道。 “后来,我们在书店偶遇,他的英文很好,而英语是我的死角,他答应帮我补习,帮我挑了很多提高英语的书。从那之后,我们经常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我们不同校,家也住在不同的方向,他总是骑着车子先把我送回家,再穿过整个城市回家。我想,他那个时候一定是喜欢我的。” “他考上了N大,一个分数高到变态的学校,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选和他同一所学校。但是高考之后,我爸强烈反对我报考N大,而且背着我把我的志愿改成了军医大。” “为什么不反抗?”梁牧泽问。 夏初叹气:“没你胆子大咯。那个时候我是个软柿子,随便捏。我想,就算不在同一所大学,最起码还在同一座城市,这就很好。大一的时候,我告诉我妈说我有男朋友了,我妈很开心。大二的时候,我告诉爸妈要把男朋友介绍给他们。可是第二天,卓然却告诉我,学校有交流美国的名额,他被选中,他要出国。” 梁牧泽将眼光从漫画书上移开,果不其然,刚刚那个满脸幸福的小女人变成愁容满面的怨妇。 “他告诉我说,夏初,你太优秀,我不敢让你等我,你会遇到更好的,”夏初揉揉酸涩的眼睛,她已经可以不流眼泪的说着这些事情,是真的可以放下了吧,“然后他走了,迅速消失,没有一点儿音讯。我想,他肯定不够爱我,不然不会这么不信任我,不相信我会等他回来。 “他亲口说不用我等,那我就不等。可如今他回来,却说让我原谅他,要我不要忘记他,我当然要拒绝!他以为我夏初这么好欺负吗?”夏初侧着头,问梁牧泽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很有帅气?” 梁牧泽点头的同时,顺便把抽纸盒递过去。夏初无力的抽出一张纸,糊在自己的脸上,瞬间,眼泪便浸透了薄薄的纸张。 “而且,你知道吗?那天晚上他看见我,在那种地方,被荒唐的围堵,他明明看到了却无动于衷,后来又跟出来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夏初悲凉的笑,无力的摇着头。也许,这是最最直接的原因,一个不能出面保护自己的男人,她宁肯不要。 那晚之后,两个人都很默契的不再提起夏初的一番“真心话”,仿佛那晚上的一切都不存在。既没有遇见卓然,也没有夏初声泪俱下的诉说,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逝去了,夏初不哭不闹不挣扎不执著,挥手说再见,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夏初和梁牧泽的“同居”生活在慢慢适应彼此的过程中,一天一天过去。已经习惯这样生活的夏初每日穿梭在屋子里也不再觉得有多么尴尬,反正梁牧泽一天到头说不了两句话,就当做是木桩子,大不了就是能喘气儿而已。 梁牧泽对于家务完全不在行,不仅十指不沾阳春水,还心安理得吃着夏初做的饭、喝着夏初泡的茶。从另一方面来说,梁牧泽的到来让她的厨艺倒是真长进了不少。 其实,两个人住在一起还是很容易引起外人误会的,已经不止一个人以为他们是夫妻。夏初只能一遍一遍的解释,他们不是一家的,甚至为了避嫌,把梁牧泽描述为自己的远房亲戚。 他们两个每天早上一起出门,同穿军装、同为少校,一个温婉,一个健硕;一个清新漂亮,一个英气逼人。怎看怎么般配!所以任凭夏初解释,外人也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章节目录 第一章犹如艳阳,闯入心房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夜色降临在这座南方城市,初夏的晚风夹杂着白天的热度,马路上各色车辆呼啸而过,其中还有拉动着汽笛的救护车。 军区总院急诊楼的门前,推车、氧气等医护装备齐全,几个身着白大褂医生、护士在玻璃门外驻足张望,神色凝重。 不久,救护车呼啸着冲入医院,一个甩尾在急诊楼前停下。一辆军用越野紧跟其后,从车上下来一位穿着迷彩服防弹装备的少校,还有一位满脸油彩的下士。 救护车门打开,夏初率先从车上跳下来,她和其他医护人员一起将身负重伤的军人从担架抬上推车。伤员脸上的伪装油彩已经全花了,身上的绿色迷彩被血染得看不出本色。医护人员不敢耽搁,推着他一路跑着把他送进急救室。 夏初身上的军装上染着鲜血,雪白的脸上也沾着血迹,她小跑着跟在推车旁,向心外科主任丁大夫报告伤员情况:“两处中弹,其中一颗击中左胸,很可能击穿动脉,失血量非常大。” 丁主任点头,拍拍夏初的肩膀:“辛苦了,今天的情况危急,值班的人手不够,你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进来帮忙。” 夏初咬着嘴唇点头:“没有问题,我这就去换衣服。” “要快。” “是。” 手术室外,梁牧泽盯着“手术中”三个字的灯箱,薄唇抿在一起,眉头紧皱。旁边的下士肖腾却没他这么镇定,在手术室外面不停走来走去,特种部队专用皮靴在空荡的走廊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布满了老茧双手不停揉搓着,他担心害怕的情绪袒露无疑。 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穿着常服的大校李政委穿过走廊跑到梁牧泽身边,跟在他身后的是特种大队一营指导员赵左。 李政委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了?” 梁牧泽对着大校敬礼,言简意赅道:“两枪,昏迷,在抢救。” 肖腾看见李政委,刚开口说话,眼泪就先掉了下来,“政委,班长他……” “哭什么哭!”梁牧泽低吼他,目光如炬。他的一个眼神儿,就生生让肖腾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李政委拍拍肖腾的肩膀说:“没事的没事的,田勇这小子命大,从五层楼摔下来都没事,还能活蹦乱跳的。” 赵左点头,接着话茬说:“政委说的对,田勇肯定不会有事,不会的。” 赵左看着梁牧泽身上还未来得及脱下的装备,叹气道:“你回去休息吧,我们在这守着就行了。” 梁牧泽摇头拒绝,“其他人都走了吗?” 赵左点头:“嗯,已经在路上。” 特种大队接到反恐任务,本市某商场被一群恐怖分子占领,在商场安放炸弹,并且挟持二十多名顾客做人质。特种大队派出小分队,由少校梁牧泽率领,负责拯救人质、缉拿恐怖分子。在任务执行过程中,班长田勇在营救人质时不幸负伤。 随着救护车一起赶到医院的夏初,是军区总院的心外科实习医生。下午她与同事交班后,路经这家商场,打算到超市置备日用品的她,因为一身绿军装不幸成为恐怖分子的首要人质。田勇身受枪伤后,就倒夏初眼前。 任务最终大获全胜,击毙歹徒四名,活捉三名。但是田勇身负重伤,一群铁血战士们纷纷红了眼眶,大家一致要守着田勇,谁也不肯离开。梁牧泽只好从军区借人将他们送回大队,并且严令谁若是擅自跟到医院,就马上脱了军装从特种大队滚蛋。对于军人来说,军令如山,他们不得不从。 不停有护士从手术室里进进出出,神色匆匆,肖腾越看越不安,终于忍不住的拦下其中一个护士焦急万分的问:“护士护士,是不是需要输血?抽我的抽的,我O型,万能。” 护士惊讶的看着他。 肖腾着重的点头:“真的,我血多着呢,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把我班长救回来。” “我们血库血够着呢,你别拉着我,赶紧松开。”护士甩开肖腾的牵制,一路小跑着离开。 肖腾看着手术室喃喃自语:“班长流了那么多血,得吃多少肉和鸡蛋才能补回来啊?” 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伤势严重的田勇在鬼门关绕了一圈终于又回来。田勇被送往重症监护室,等一切安顿好,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 这是一个血腥的夜晚,经过手术之后,夏初心中害怕已经平复了许多。军医大学念了七年,虽然穿着军装、参与过军演、上过反恐课程,但从未真正的经历过战争。第一次面临真枪实弹,也是第一次离死亡如此近。 田勇因为掩护人质撤退而被歹徒击中左胸,鲜血喷涌而出,当那个如山一般的身影在她面前轰然倒下时,她根本没有多想的就冲了出去,她不知道在那一刻,自己为什么可以那么勇敢,现在想想却有些后怕,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她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歹徒随便一枪都能送她走。 夏初换了衣服从手术室出来,又拐弯到重症监护室转了一圈。在病房门口,看见了一个穿着迷彩的小伙子,此时正趴在门边,透着门上玻璃往病房里看,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位穿着夏季常服的大校。 这些就是刚刚救他们于危机之中的特种兵,为了保护大家而自己受伤,为了他人的安全而完全不顾自己安慰,想到这里,夏初忍不住的眼眶酸涩起来。 洗掉脸上油彩的肖腾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夏初,赶紧跑腿跑上前,对着夏初庄重的敬礼:“谢谢您救了我们班长。” 夏初一愣,赶紧摇头摆着手说:“不不,是你们班长命大,是丁主任的功劳,不是我。” 年轻的战士依然坚持道:“可是如果不是您的话,我们班长恐怕没有命撑到医院。” 这个时候,本来坐着的大校也起身走过来。夏初特别紧张,赶紧敬礼:“首长,我是医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没有医生会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消逝。这是我的职责,就像你们,以保护群众的生命为职责是一样的。” 大校回礼,拉过夏初的手握住:“无论如何,我要代表特种大队,感谢你!” 夏初有些局促的笑着:“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夏初在护士处转了一圈,护士们还在喋喋不休的讨论着什么。无意间听见她们说,曾经也有一位身受重伤被送进医院的特种军官,他当时伤的更重,除了身中两枪之外,还有多处刀伤,左腿严重骨折。但是半个月之后,就活蹦乱跳的出院,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回特种大队继续做他的特种军官,说的特别神乎。 “夏大夫,你笑什么?不相信吗?”小护士看着夏初,微微皱眉道。 夏初收起笑,认真的点了点头,放下病历一本正经的说:“我信。” 从护士站出来,刚一拐弯儿,就听见一个沉沉的声音:“你当年的伤可比田勇重多了,还多几刀呢。” 夏初身子一顿,一颗心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捏了一下,有些透不过气。她忍不住的回头,看见两位军人站在窗前抽烟。仿佛察觉到有人出现,其中一位忽然转身,一束并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扫过来。夏初认得那双眸子,冷然,坚毅,桀骜不驯,不久前她被劫持时,是他,狙击了挟持她的土匪。原来,“命更大”那位,就是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田勇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后,特种大队的大队长董志刚赶到医院。梁牧泽、赵左和肖腾看见大队长来了,赶紧站起来敬礼。 董志刚也不回礼,劈头盖脸的把梁牧泽和赵左给骂了一通:“受伤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我,想干啥?反了吧你们?” 梁牧泽木着脸不吭声,赵左只好说:“大队长,不是不通知您,我们怕……” “怕什么?要不是地方警察给我打电话,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兵身受重伤进了医院,我就休息这一天你们都不让我省心……”正说着,董志刚忽然停下,苦着脸皱起眉头,左手捂着心脏,直直的抽冷气。 梁牧泽瞥了董志刚一眼,木着声音说:“为什么不告诉你。” “你给老子闭嘴。”董志刚的脸煞白,但口气还跟吃了枪药一样强硬。 李政委赶紧扶着董志刚坐下:“医生说什么来着,不能提劲。手术已经做完了,医生说只要今晚不出问题,就绝对不会有事。” 董志刚双眼微眯,发出慑人的光,恶狠狠的说:“既然没事怎么不敢告诉我?现在是田勇没事了,要是真有个好歹,我挨个关你们禁闭。还有你老李,别看咱俩一个级别,照关不误!” 李政委人好脾气好,和董志刚搭班多年,知道他的爆脾气,也就是过过嘴瘾解解气,所以从来不跟他计较,一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嘻嘻哈哈一笑而过。 一整晚上,夏初都没有睡着。躺在值班室的小床上,闭上眼睛就会出现下午被劫持的场景。怕伤,怕死,怕一命呜呼。她终究是个平凡的人,纵是穿了多年的军装也不能让她变成不畏惧生死的英雄。 天亮之后,夏初才离开医院回家,路上顺便买了个西瓜,抱在怀里走进小区。 毕业前工作分配,夏初选了这座南方城市的军区医院。为此,还和疼爱她的父亲冷战了好久,她毅然决然的想要离开父母的庇护,最后她当然是成功了,可是她却难过了好久。二十多年第一次独自离家,生活中没有母亲的贴心关怀,没有父亲的霸道宠爱,她很不习惯,非常非常的想念他们。 初来乍到的夏初暂时借住在母亲朋友的家,而显然,这家太富贵了,和她这身军装非常不搭。进出小区的住户、访客都有名车开道,不是名车最起码也是四个轮子的。她没有名车,也没有四个轮子,只有两只脚。第一次来的时候,被物业保安揽住盘问了半天。去医院实习之后,她每日穿着军装往返,清丽的面容、扎着利落的马尾、高挑纤瘦的身材,一身剪裁合体的绿军装,让她成为小区里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线,再名贵的车子都没有她引人注目。 夏初养了一只高地折耳猫,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二喵”。恰好小区里有家宠物寄养中心,专门为没有时间照顾宠物的户主们提供方便。夏初每天早晨上班,要到晚上才能回家,偶尔还要值夜班,本来还担心养了猫咪却没有时间照顾,发现这个宝地之后,她毫不犹豫的领了一只小猫回来。 夏初到宠物中心接二喵,那个小家伙看到夏初后,趴在她脚边蹭啊蹭,二喵的叫声软软的、暖暖的,萌到骨头里一般动听。它还很小,刚出生一个月多,身体小小胖胖的,走起路来屁股扭来扭去,头顶和四个小爪子是淡黄色,其他地方像雪一样白。 夏初轻轻抱起猫咪,摸着它的小脑袋,“二喵,想我没有?” “喵喵。” 二喵蹭着夏初的掌心,夏初点点它的小鼻子,将它放在西瓜上,抱着它们回家。卧在西瓜上的二喵威风极了,像船长似地,迎风而立。 这间公寓,在夏初住进来之前一直空置着,那个所谓的屋主几乎不怎么回来。可是仍然有钟点工每个星期过来打扫屋子,确保屋主可以在任何时候回来小憩。 房子很好,只是很冷清,没有生气。夏初在客厅的露台上养了几盆绿色植物,因为她有轻微鼻敏感,所以她不养花只养绿色植物。她还淘了张躺椅放在旁边,在露台推拉门上挂了一串风铃。刚到G市的时候还是春天,她经常在傍晚十分坐在露台的躺椅上吹着晚风,喝着名前龙井,耳边是清清脆脆的风铃声响,远处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虽然工作很忙碌,可她还是能让自己过得悠闲自在。 夏初回到家,先给二喵喂了粮食,回到厨房熟练的将西瓜切开,去皮,分成小三角放进水果盘子,包上保鲜膜,放进冰箱。 她拿好换洗的衣物,钻进主卧的浴室,跳进大浴缸,美美的泡个精油澡。赶走疲惫,和仍然留在她脑海中那血腥惨烈的场面…… 虽然整栋房子只有夏初在住,但是主客有别,所以夏初很自觉地住进次卧。如果不是二瞄趁她不注意溜进主卧,她也发现不了主卧卫生间那个大浴缸。这对她来说太有吸引力了,经不住诱惑的她再三纠结之后,还是跳了进去,从此“万劫不复”。反正这房子也没人住,主人回来前,被她无偿征用也没什么不妥,闲着也是浪费。毛主席说过,浪费是最大的可耻。她一向告诫自己,不能做个可耻之徒。 泡了近一个小时的热水澡,擦干头发,拿出冰了一个小时的西瓜,水分还没有流失,吃起来最爽口。顺便又将炉子打开,小火慢慢熬着一锅小米南瓜粥。 夏初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她不太会做饭,但是会按着自己的想法做些简单的,有时间的话她会换着花样喂饱自己的肚子。不让自己肠胃受委屈,是一个医生最基本原则。 受伤的田勇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伤口已经基本愈合,部队派了通讯员在医院照顾他,他女朋友得知他受伤的消息,在医院的走廊里哭了一个下午,来往的护士大夫都为之动容。军人背后的女人是最伟大的,因为有可能在下一秒钟,她的爱人就会为国捐躯,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周六一大早,军区总院就涌进来一大帮子穿着常服的战士,他们一个个皮肤黝黑、眼睛明亮,非常精神。他们高大威猛的样子,让医院的小护士们的小脸红扑扑的。 他们非常有纪律,走在医院的走廊里,依然排着整齐的队伍,齐步走到田勇的病房。然而一推开病房门,立马变了个人一样,脱缰野马般争着挤着往里冲,直到整个病房被他们填的满满的,一个个还兴奋喊着叫着。 “班长呢?”一个小战士首先意识到这个问题。 “班长那儿去了?” “我那儿知道?班长……” 有几个战士从病房里探出脑袋,对着走廊高大喊:“班长,班长……” 护士长在护士站听见了动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制止:“都喊什么?这是医院,肃静懂不懂?” 病房里一群血气方刚的战士们立马安静了,肖腾从人群里挤出来,笑着问护士长:“您看见我们班长了吗?我们想班长想疯了,都有点儿激动,不过您放心,我们保证再也不大声喧哗,对不对同志们?” “对!”二十个小伙子底气十足的扯着嗓子一起喊道。 “还喊!!”护士的脸色更黑,“我告诉你们,你们如果再大吼大叫的,我就向你们部队投诉,管你们是不是特种大队,吵到别的病人休息就是你们的不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肖腾忙拉低声音,陪着笑脸说:“护士长,您别生气,我们真的不会再大声喧哗了,真的。” 他身后的一群战士们跟着他一起点头表决心,嘴巴紧闭,一个字儿也不敢再说。 田勇一大早就在女朋友的陪同下出去溜圈,刚回来就看见一屋子大男人个个吃瘪的表情,护士长站在门口,双手环胸,一脸不乐意。 “哟都来了?怎么了这是?”田勇看见这一群家伙,心里挺开心,可是这眼前的状况又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护士长转头看到田勇,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田班长,你回来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这一层全是重病员,你的兵大声喧哗吵到别人休息,这是不对的。” 田勇陪着笑说:“不好意思护士长,都是粗人,在部队待习惯了,一张嘴就是大嗓门,实在不好意思,放心,他们谁要是再大喊大叫,随您怎么处置。” 护士长看了看一群人,扭头离开。她人刚走,病房里的人又兴奋的蠢蠢欲动,但是被田勇一个眼神全吓了回去。他们只能压着嗓门把田勇迎进房间,争着抢着和田勇说话。看见田勇的女朋友,一口一个嫂子,叫的特别甜,叫的小姑娘都不好意思了,拎着暖瓶逃也似地从病房里跑出来。 夏初拿着病历到病房,看见一屋子绿军装,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一屋子人都扭着头看她,同时被这么多男人盯着她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说:“今天感觉怎么样?” 夏初站在病床前,例行的问他身体情况,量体温,测血压。 “都好了,完全没问题,夏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田勇这一个星期在病房里待着,就连出去遛弯也有时间限制,整个人马上就要发霉了一样。 夏初瞥了他一眼:“伤口长好了吗?” 田勇重重点头:“好了,真的。” “哦。”夏初点点头。趁着田勇不注意,飞快的在他右肩伤口附近按了一下,不出意料,听见田勇倒抽气的声音,整个眉头紧紧皱着。 夏初笑着收拾着测量仪器:“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医院住着吧。” “哎哎夏大夫,”田勇叫住准备离开的夏初,“那您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在医院待的我都能孵蛋了。” 夏初说:“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出院。” 田勇想哭,这话对他来说,就像“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一样,是忽悠人的,不待足待够,是不会让你出来的。 肖腾忽然站起来,对着夏初立正敬礼:“夏大夫。”随即转身对大家说:“还记得吗,那天在商场,就是这位大夫救了我们班长。” “记得记得,您就是冒着子弹奋不顾身冲过来那位军医大夫。”一个小战士冲到夏初面前,生情并茂的说。 夏初皱眉,笑说,“你说的不是我,是堵枪口的黄继光。” 战士们纷纷笑了起来,可是对夏初依然有说不尽的感谢。齐刷刷的站起来,收起笑容,对着夏初敬礼,表情庄严而肃穆。一时间,夏初竟不知说什么好,愣愣的看着一屋子军人对着她敬礼。 “你们别这样,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况且救人是医生的职责所在,是你们班长上辈子积德,所以这辈子注定长寿。” “您就是我们的恩人,是特种大队的恩人,只要您一句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绝不二话。”肖腾似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战士们都重重的点头,眼光灼热而坚定。 人就是这样,一旦走进了军队,整个人不觉中就会被带进一种氛围,铁血、不屈服,珍惜战友,珍惜生命却可以为国捐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可以不顾一切,战友就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一样不可抛弃。他们为军人这个称号而骄傲,国家也因为有这样的军人而自豪。 夏初是值夜班,本来早上8点就可以交班回家睡觉的,但是接她班的李大夫临时有事,要晚一会儿才能过来。所以,她接替李大夫为田勇做例行检查,却被一屋子人喊“恩人”,并且盛情邀请她到他们特种大队做客。 特种大队,他们说到自己部队的时候,眼里放着浓郁的光彩,胸膛也挺得更直,他们都以“特种兵”这个称号而骄傲自豪。 交班后,脱下白大褂换上军装,白衣天使变成英姿飒爽的女军人。夏初对着镜子梳头发的时候,看着身上的那抹绿色,觉得自己当初选择军人,是多么让她骄傲的一件事情。虽然,她还是一个没有毕业的学员,肩膀上的军衔也只有一条横杠没有星星,可她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敬重的人群中的一份子。这个认知,让她觉得热血沸腾。 天气越来越热,室外的气温长期盘旋在35°以上,在外面待一会儿,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哒哒、黏黏的。夏初回到家后,二话不说直奔主卫。 水从花洒喷涌而出倾泻在身上,夏初美美的冲凉,忍不住的哼起了小曲儿。 然而后知后觉的她,竟然洗完澡才发现居然忘记拿换洗的衣服。她可以自我安慰家里没有别人吗?夏初同学认为,就算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裸奔也是不好的。 还好,浴室里有她上次落下的大浴巾,将头发吹半干后,夏初裹上浴巾大摇大摆的走出主卫,拉开主卧大门。 然后,在下一秒钟…… “啊……啊……”夏初被惊吓到的惨叫响彻每一个房间。盘在沙发一角的二喵被吓得一个激灵,毛都竖起来,在“喵喵”声中跳下沙发跑的远远的。 夏初拉紧身上的浴巾,身子躲在门后,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她指着客厅的人,手不听使唤的不停抖着,一脸惊恐,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是谁?你、你怎么进……来的?” 坐在沙发上的人,对她的大喊大叫丝毫不动声色,抓起茶几上的钥匙晃了晃。 夏初看见钥匙,愣了几秒,然后试探的问:“你该不会……梁牧泽?” 被称作梁牧泽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还好还好,不是怪叔叔,不是强盗,夏初自我安慰着,稍微放下心来,人也从门后挪了出来。夏初打量着那人,觉得有些眼熟,再仔细看着,赫然发现居然是他!那双眼睛她记得,面容和那天晚上在医院走廊看到的严丝合缝的重合在一起。 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奇妙?要不要这么不按理出牌? 她在这里住了两个月,没有见过屋主一次,房间里连张照片都舍不得摆放。当她以为那个所谓的屋主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心安理得的无偿征用了主卫的大浴缸后,他却出现了。还是在他救了她之后,在医院一面之缘之后…… 相比于她的“惊吓”,梁牧泽始终很平静,缓缓开口:“夏初是吧?”疑问的语句,可却是肯定的语气。 “啊?”夏初趴在门边愣愣的出神,随即又点头,“嗯。” “你要不要,先换个衣服?” “什么?”夏初迷茫的睁着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洒下阴影。 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夏初低头看了一眼,迅速跳起来逃似的冲进旁边的卧室,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关上。 夏初把自己摔在床上,头埋在枕头下,懊恼的要死,悔恨的要死。居然穿成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没准他会以为自己是个行为放荡的女人。真是丢死人了! 夏初自小就娇生惯养,母亲兰梓玉一直担心她吃苦受委屈。夏初来G市前,兰梓玉背着夏父,偷偷塞了一串儿钥匙给她。 兰梓玉有位旧时好友木敏,嫁到京城之后,两人的往来就少了许多,偶尔联系,当她得知夏初要去G市工作时,很是激动。她的儿子在G市当兵,当年也是说什么都要走,怎么也拦不住,状况和如今的夏初很像。他们皇城根下的人家,护孩子护的厉害,怕自己儿子在南方受委屈,还给他准备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木敏说,她儿子常年在部队,那房子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天,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给夏初住。 夏初在G市又举目无亲,刚刚走出校园薪资有限,医院宿舍是她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现如今有套房子从天而降,不接受吗?又不是傻子!于是夏初欢快的揣着钥匙奔赴G市。 不是说常年空置吗?为什么她才住进来三个月不到,主人就出现了?还是在……那么尴尬的情况下? 梁牧泽看见那个女人脸颊绯红的从门口消失、摔门。她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吧,所以才……裹成那样。 梁牧泽环视了一下房间,如果没有记错,以前客厅中央没有这块价值不菲的地毯,窗帘也不是这个颜色,落地窗前也没有植物和躺椅,桌子柜子上也没有这些“花花绿绿”的杯杯罐罐,更没有这只此时趴在茶几上和他对视的小肥猫。不等不承认,这里的确比以前温馨了很多。以前这里只能算房子,现在,大约可以称之为家了吧。 多年来,梁牧泽一直住在部队的家属楼,平时很少回来,只有偶尔和领导来市里开会的时候,才回来一趟。 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他就不同意,他知道自己根本不会住,部队都会分房子的,而且特种大队在山沟沟里,距市区还有近百公里的路程,他怎么可能每天来回?他是军人,是来带兵的,不是来享受生活的。 可是,拗不过他们家老太太,既然她要买,那就随她好了,反正她也是图个心里安慰。他住不住是他问题,买不买是父母的心意。他一个人在外身边无人照顾,如果父母觉得有了这房子就相当于给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安了一个家,如果这样可以让他们放心,那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好了。 他多年在外,回京城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天在部队,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女性,当他家老太太婉转的告诉他,要他收留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梁家二老等着盼着他结婚,看着别人家的白胖孙子眼红的厉害,然而梁牧泽却一点也不着急,每天窝在山沟沟里,过着和尚一般的生活,朝夕相处的除了男人,还是男人。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岁月不留情,他已经28了,没有女朋友,更别说结婚对象。父母多次和他商量相亲,都被他否决了。理由总是,没空。 木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梁牧泽没空,她就把好姑娘给送上门,看梁牧泽还敢不敢拿没空来搪塞她?! 自家老太太那些小心思梁牧泽一清二楚,既然拒绝不了,那就放任自流,反正他真的很忙,没工夫和一个女人从相识到结婚,也没有精力和一个女人共同撑起一个家。他把全部精力奉献给了特种大队,给新一代特种作战注入新的血液。 夏初换了衣服,将已经干透的头发在头顶松松的绾了一个发髻,在门后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迈出房门。梁牧泽还是端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他偏眸朝她看过去。氛围有些尴尬,夏初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初。” “嗯?”夏初条件反射的应声,梁牧泽叫她的名字叫的很自然,仿佛已是很熟悉的人一般。 “我们需要谈一谈。”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很有磁性,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 夏初乖乖点头,“好。” 其实,她想说,有什么可谈的?我是房客你是房东,就当陌生人好了。难不成,你要收我的房租吗? “你住哪间房?” “什么?”夏初有些犯愣,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挺清楚了。 梁牧泽耐心的重复:“你住哪个房间?” 夏初指了指次卧:“这间。” 夏初忽然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吞了吞口水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一直住这间房,刚刚……”夏初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说,她只是用了浴缸而已吗? “还有。”梁牧泽一只手把二喵从茶几上提起来。二喵的后背被拎着,四个小爪子无辜的垂在空中,一声声可怜兮兮的叫着。梁牧泽问道:“这是什么?” 夏初看着他把二喵拎成那样,心疼极了,伸过手想接过来,但是梁牧泽却无动于衷,眼睛盯着夏初。 “它是我养的猫咪,你别那样拎着,她会吓坏的。” 梁牧泽扭过头看二喵,它正以极度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梁牧泽并不讨厌小动物,但是也没有喜欢到哪儿去。 “我不反对你在家养猫,但是我不希望看见,”说着皱起眉头,“它的粪便,或是毛毛。” 实在看不下去的夏初一把把二喵夺过来,抚着它的后背,声音冷冷的说:“放心,它很干净,也很安静,不会到处拉屎撒尿,也没有跳蚤和病菌。” 梁牧泽挑挑眉毛不再说什么,站起来从夏初面前经过,走了两步又停住,说:“浴室你可以继续用,我不经常回来。” 夏初抚着二喵的手僵住了,脸颊“腾”的一下子红起来。 夏初窝回房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浅眠,想以后该怎么办?那个人看起来就不是一副好相处的样子。她后悔了,当初真不该贪图一时的享乐,接下这房子的钥匙。 当人即将面临一种未知环境时,心里就会一直一直想着,会预想出千百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想对应的解决方法。会非常的惴惴不安,因为对未来没有把握。 躺在床上空想,时间不觉走向12点,肚子感觉空空的,她这才想起,自己连早饭都没有吃。夏初起身下床,这个人贴在门板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安静极了。夏初不禁琢磨:他不吃饭吗?部队的三餐都很准时的,11点多就开饭,可是如今外面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不成等着我来做吗?他好意思吃房客做的饭吗? 夏初轻轻拉开一条门缝朝外面看,客厅空空如也,餐桌上除了杯子没有别的。莫非他出去了? 正当夏初心下刚刚起了一丝喜悦之时,却看见梁牧泽躺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看书。那是她的躺椅,因为外面温度太高,几天前刚被她从露台挪回房间。而她的爱猫,此时正卧在梁牧泽的脚上,随着躺椅慢慢摇晃着,眯着眼睛,看起来享受的不得了。 夏初嫌弃的看着二喵,看见帅哥就往上蹭,真是一只没出息的喵!可是,梁牧泽刚还一副不喜欢二喵的样子,现在它卧在他脚上,他竟然照单全收?! 夏初收起不满,大方的开门走出去,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道:“要吃饭吗?” 梁牧泽拿开眼前的书,此时的他已经换下军装,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深色长裤,背心勾勒出他胸前肌肉的完美线条,似乎是刚洗了澡,一股子淡淡的沐浴露清香。那是夏初买的沐浴露,她忽然觉得,氛围好暧昧…… “好啊。”他看了夏初一会儿,说的的很理所当然。 好吧,夏初认了。人家是主人,她是寄人篱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做饭就当是补房租了。 冰箱里有头天炖的鸡汤,还有一些挂面。她将鸡汤倒进锅里,加了水。水煮开将面放进去,最简单的鸡汤面。煮面的过程中,她回身看了看客厅,梁牧泽轻晃着躺椅,手里举着一本内部出版的军事文学,一副很放松享受的样子。夏初很得意的笑了笑,她淘来的宝贝那可不是盖得,保准每个人都喜欢。 夏初将做好的面端出来放在餐桌上,有些不知所措。叫他什么好呢?梁牧泽?好生硬,不太亲切,可是牧泽……夏初觉得骤然一冷。她放弃了,只是含糊的喊了一声:“吃饭了。” 梁牧泽放下书站起来,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吃面。刚吃了一口,停了一下,又吃了一口,抬起头问夏初:“家里没有盐吗?” “有啊,”夏初吹着热气,轻轻应了一声,头也不抬的继续说:“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每人每天不能超过5克。” 梁牧泽眉头皱了起来,可是没有再说什么,安静的吃饭。 梁牧泽吃饭很快,一碗见底的时候,夏初才刚吃没几口。他抽了纸巾擦了擦嘴巴,很官方的说谢谢。接着又躺回躺椅,晃啊晃啊看书。 夏初像平常一样细嚼慢咽的吃饭,收拾餐桌、碗筷。给二喵的饭盆里倒了些猫食和牛奶,抚着它的小脑袋,幸福的看着它一点一点把盆子舔干净。 夏初习惯午饭后喝杯茶,她将电视柜下面方的茶床和精致的玻璃茶具搬出来,准备了一壶开水,就地坐在木地板上开始泡茶。茶是从家里带出来的第一茬明前龙井,时间充足的时候,她总会泡一壶好茶,点上熏香,安安静静的享受午后时光。 夏初将热水倒入玻璃壶,一阵浓浓的茶香扑鼻而来,犹如站在天与地之间,周身万物生灵,有潺潺的泉水,还有葱郁的茶树。 她将第一遍茶水倒在在茶杯上,洗茶。将第二遍的茶倒进小小的玻璃杯中,放在一个小托盘上。 “要喝茶吗?” 梁牧泽承认,茶的浓浓香气真的很吸引他。她扭着头问要不要喝茶,脸上的笑容很灿烂,还有一丝得意,那个笑容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那么耀眼。他……被闪到了。 梁牧泽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的动作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在她旁边坐下,修长有力的手指拿起一个小杯子,浅浅细细的品着,“明前龙井。” “嗯。”夏初点头。 “婴儿茶。” 夏初不得不多看他两眼:“这也分得出来?” 梁牧泽还是一张扑克脸,淡淡的说:“我奶奶爱喝茶,喝龙井,小时候没少跟着她蹭茶喝。” 龙井中的婴儿茶,清明前3月的茶,是龙井中的极品,一茶难求。夏初从小生活的地方,离杭州比较近,地理优势让她多了些机会品尝龙井。临来之前,她偷偷塞了不少在皮箱里。她曾想,如果老爸发现她携茶潜逃,应该会抓狂的吧?可是,也应该会原谅她的吧。 仿佛一顿饭、一杯茶,让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氛化解了不少,距离也拉进了不少,但是夏初还是没能提着胆子、扯着脸面,和梁牧泽商量,把她的躺椅还给她。 无奈,她只能回房间睡午觉。她希望可以一睡到天亮,醒来后,那个冰山脸男人已经离开,而且最好永远不再出现。 睡梦中的夏初听到一阵一阵敲门声,以为是做梦,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却发现声音依旧有节奏的响着。 “夏初?” “嗯?”夏初闭着眼睛闷哼一声,微微睁开眼睛,仍然听到敲门的声音。天色有些晚了,整个房间的光线暗淡了好多,夏初撑着床坐起来,揉揉眼睛声音沙哑的问:“怎么了?” “晚上有事情吗?”门外传来梁牧泽的声音,一贯的低沉,此时却仿佛多了一份焦急。 夏初揉了揉头发,伸着懒腰下床,打开房门倚在门边说:“没什么事情,怎么了?” “那你能不能和我走一趟?” 夏初瞬间清醒,瞠目道:“去哪里?” 拐骗、贩卖,还有内脏……一瞬间她想到了好多,双眼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半个身子躲在门板后。 “一个朋友的母亲生病了,不肯去医院,你能跟着我去看看吗?”梁牧泽不计较她对他误解的神色和说话口气,声音也不再是那种冰冷的音调。 夏初知道自己想多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等我换件衣服。” 梁牧泽没有告诉她病人什么情况,她只能将家里的急救箱背出来,里面放着一些简单工具和日常药品。 车子驶出城区,上了高速。夏初努力盯着窗外,试图在天没有黑透前多看一些景色。看样子,他们要去的地方还是挺远的。生病为什么不去医院呢?她担心他们在路上耽搁时间,会耽误医治良机。更何况她又不了解是什么病症,能不能治还不好说。 他们到达那个小村子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在一户很普通的小院子前停车,梁牧泽挺下了车就往院子里跑,夏初背着药箱跟在后面。迎面过来一位20岁左右的年轻姑娘,说着夏初听不懂的客家话,梁牧泽听着她说话,眉心越蹙越紧。 一间开着小灯的卧室,破破旧旧,但是打扫的很干净,一位面色苍白的老人躺在床上。夏初赶紧过去,手指撑开她的眼睛认真检查者,量了量鼻息,测了体温,又拿出听诊器听了听心跳。 “她有什么症状?”夏初问。 姑娘的客家话她听不懂,梁牧泽很自觉地给她当翻译:“发烧,呕吐,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 夏初继续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早上来喊她起床的时候,她说累,要再睡。后来又吐,身上发烫。” 夏初说:“没什么大问题,大概吃了不消化的东西,再加上受了风寒,倒是她的心脏不好,血压也高,如果哪天犯了病,那才是麻烦。” “那怎么办?”梁牧泽追问。 “她生活的地方这么偏僻,若犯了病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轻者留下后遗症或者导致并发症,重者可能就……”夏初没有继续说下去,隔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梁牧泽,想必他也能猜到。 梁牧泽走到床边坐下,凝视着老人的脸。在灯光的暗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夏初想,他一定是很难过,他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无助萧索。 梁牧泽说小姑娘的名字叫做黎儿,夏初试着和黎儿沟通,可是黎儿只是摇头,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看得出,黎儿并非老人家的亲人,最起码不是儿女,更像是被请来照顾她看护。这间小院子只住着她们两个,那么老人家的儿女呢?为什么梁牧泽这个外人都赶过来了,可是她的儿女们却迟迟不现身? 梁牧泽说,他朋友的母亲病了。他的朋友,是不是也是军人?而他的朋友,是不是已经……所以他担起了照顾老人家的责任? 再看梁牧泽,一瞬间,她觉得很感动,眼眶泛酸。为老人的坚强,也为梁牧泽的善良。 夏初开了一张药单,梁牧泽拿着药单开车到附近的县城去买药,夏初就和黎儿一起坐在床边守着老人家。夏初准备一盆水,用毛巾擦拭老人的双手和双脚,帮助老人物理降温,黎儿见状,立刻上来帮忙。夏初又倒了一碗水,用棉签蘸着水润湿老人家的双唇,饭可以不吃,但是水一定要喝,尤其是在她一直发烧的情况下,长时间不进水会导致病情更严重。 梁牧泽很快赶了回来,夏初给她输了两袋生理盐水,让她吃了药,等到她的热度渐渐退下,他们两个才开始往回赶。迎着出生的太阳,一路行驶。 车子进了市区,在一个路口停下,梁牧泽下车买了早餐,交给夏初:“把这些吃了,我送你回医院。” 副驾驶位上夏初接过早点,微笑着说谢谢。 车子继续向前开,认真开车的梁牧泽忽然对夏初说:“谢谢你。” 夏初知道他指的什么,将口中的豆浆咽下,“没什么,我本来就是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她一定要住在那里吗?她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 “她不愿意离开那儿,我试图劝她来G市,这样也方便我照顾,她可能是怕麻烦我,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我没有办法,只能请人照顾她。” 他说的是那个小姑娘?这么说来,她的推断很可能百分之八十是正确。她知道有些事情一定是梁牧泽不肯提提起的伤痛,所以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G市应该有到那个县城的公共汽车,以后我每个月过去一趟,给老人家做些简单的检查。”夏初说的是真心话,老人家孤苦无依的样子,让她很难过。 “夏初,谢谢你。”说这句话得时候,梁牧泽偏头注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热,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夏初被他盯得有些脸红,低头咬着吸管,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想尽一份力。” 夏初被那个眼神盯得精神恍惚,在医院外下车,看着他的车子离开后,她才意识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她这一身行头,T恤加牛仔裤、一双人字凉拖,只有身后背着的药箱看起来比较像医生。 夏初懊恼的恨不得撞墙:“你这个花痴女,人家看了你一眼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如果对你笑一笑,岂不是把你卖了还要帮着人家数钱?” 夏初硬着头皮走进医院,低着头溜着墙根一路小跑,希望不要被领导们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可不想实习没结束就被开回家。 夏初一路冲刺到办公室,套上白大褂,能遮多少遮多少。可是脚上还有一双鞋子遮不了,她打算偷偷溜回值班室,找双鞋子先应付着,结果一出门就撞上丁主任。 丁主任被撞得哎呦叫,看清是夏初后,马上笑眯眯的说:“夏初啊,怎么急匆匆的?” 夏初恨不得把两只脚藏在身后,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说:“丁主任,您来了。” 丁主任看着她,关切的问:“怎么黑眼圈这么重?没有睡好?” “呵呵,是啊。”夏初继续陪着笑说。 丁主任说:“这可不好,女孩子要保持好皮肤睡眠最重要。” “嗯嗯,您说的是,我记着了。” 丁主任苦口婆心的继续说着,夏初站在办公室里焦躁不安,生怕被她看见脚上的粉色夹脚小凉拖。 “小夏,你急着上厕所吗?” 夏初一愣,“啊?对,丁主任,我想拉肚子,我先去趟卫生间啊。” 说完,一溜烟消失在门口。恍惚中,她好像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小夏,方向错了,卫生间在这边……” 她满心希望,值班室里或许会有哪个大夫多出的鞋子,可以救救急。但是事实却是,除了拖鞋没别的。正当她着急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响了,夏初有些心急的接通,随便应付了一声:“哪位?” “夏初。” 夏初惊讶的直起身子:“梁牧泽?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你办公室在哪儿?我给你送衣服。” 什么叫天籁之音?什么叫雪中送炭?什么叫知恩图报?什么叫好人有好报!这一瞬间,夏初真的觉得自己积德了,一顿饭、一壶茶、一个病人,让她积大德了。 梁牧泽顺着夏初给的地址,直接把衣服送到值班室。夏初打开袋子,看见了军装,还有鞋子,竟然还有丝袜。 看见丝袜,她整个人傻了。他帮她拿衣服,是不是她的衣服都被他看光光?内衣内裤?她整个人瞬间就凌乱了,虽然她应该对他说谢谢的,但是她现在想说的只有一句,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可是看他的表情没有一丁点儿的别扭,她还能怎么说?难道要问:你是不是看光光了人家的bra和小裤裤? 每日早上例行的查房,夏初跟在一行大夫之后挨个巡视病房。 为首的丁主任是位非常能聊天的医生,和每床病号都很有话说,笑呵呵的拉着家常,询问身体状况。夏初搭不上话,只能站在一旁笑眯眯的听着。夏初给大家留下一个很统一的印象:这个小姑娘很乖巧,不爱说话,笑的样子很好看。 后来,比较熟了一点,开始有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或者阿姨,打听着夏初多大年纪啦、有没有男朋友啊之类的,大家特别热心的张罗着要给夏初介绍男朋友。 夏初一直推拖说自己年纪小,不急着找男朋友。可是大家热心高涨,生怕她变成滞销剩女一样。 “人家小夏兴许是有男朋友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丁主任看着夏初一脸尴尬,想推拖却又怕伤了人家的热心的样子,就帮着说句话,替她解围。 其实,丁主任也觉得这姑娘不错,认真,肯吃苦,不像时下的小姑娘,给点儿活就推三阻四的不想去。而且夏初是名牌军医大的博士,各项工作上手很快,手脚利索。 出了病房,丁主任问:“小夏,喜欢比自己小的男朋友吗?” 夏初顿了顿步子说:“丁主任,您想说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我儿子啊,他今年大二,他……” 夏初整个人已经惊在原地,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 “算了算了,没事,走吧。”丁主任有些失落,可也不怨人家,她博士都要毕业了,自己儿子却刚刚大二,这年龄差的确有些夸张。 下一个病房里住的就是田勇。他因为伤势重,而且是执行任务时候英勇受伤,军区特地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病房,便于静养。 夏初以为,梁牧泽已经离开了,没想到,他居然还在。 丁主任看到梁牧泽,高兴的打起招呼:“呦,这不是小梁吗?来看田勇啊。” “我来送点儿东西,顺便看看田勇。”梁牧泽看了看丁主任身后的夏初,她一直低着头,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丁主任笑着问:“看见田勇这样子,有没有想起当年啊?” 梁牧泽浅笑,没有说话。其实说他浅笑真的很勉强,只是嘴角往上稍抬一下,面部表情和眼神还是一贯的冷峻。丁主任可能是已经习惯他面瘫的样子,也不计较,转身对夏初说:“小夏,你应该听说过吧,之前有位伤的比田勇还重的人,就是他,”她指着梁牧泽,“你看,他现在多精神呐,特种大队的营长呢。” 夏初对着梁牧泽敬了个军礼,朗声道:“首长,久仰大名。” 梁牧泽挑眉,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什么,夏初没有看清楚,跟着就听到他用那低沉有磁性的声音说:“我们认识。” 丁主任有些吃惊:“是吗?你们认识啊?小夏,没听你提前过啊,既然认识干嘛这么客气,还敬礼啊?” 夏初整个脸耷拉下来,很是没面子,想从地上扒个地缝钻进去。她有些无措,翻着手上的病历表,努力用平静的说:“只是见过面而已。” 丁主任笑的很暧昧:“夏初可是我们医院的一朵花啊,多少医生想跟她多接触接触,她总是退避三舍,行啊小梁,别看你不常来医院,但是你效率很高嘛。”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因为田勇住了院,他们两个才认识的。 梁牧泽不说话,不反驳也不承认,搞得夏初很被动,在心里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夏初咬了咬下唇:“丁主任,我们还是先给田勇检查吧。” “哦对,你看,见到小梁太高兴了,把正事都给忘了。怎么样小伙子?伤口还疼吗?你可要多向你们营长学习啊。” 丁主任以为夏初是不好意思,所以也不再追问什么,毕竟还是个未毕业的小姑娘,脸皮薄。 夏初叹气,狠狠瞪了梁牧泽一眼。他却只是耸耸肩,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是啊,他多久才来一趟医院啊,但是她每天都要面对这些人的。医院的女人多,八卦就特别多,军医怎么了?军医里也有女人,也有很能八卦的物种。 检查完田勇,夏初和丁主任准备离开,梁牧泽也跟着一起走。因为田勇的病房是他们查房的最后一间,所以丁主任“做了一次好人”,热心的让夏初送送梁牧泽。 夏初不怎么乐意,但是如果推脱不去,就显得两个人的关系更不正常了。 两个人一路无话的到停车场,夏初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太阳太大,她不得不眯起双眼,显得有些不耐烦。看见梁牧泽上车之后,马上转身离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本来对他有些改观的,可现在一切又归为零了。不!是负! 一上午都很忙,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稍稍闲了下来。隔壁科室的实习生萧萧过来找夏初讨论“中午吃什么”这个高深莫测的问题。 一个清亮的女声打破她们的讨论,夏初越过萧萧看见依偎在门框上的女人,身材高挑,柳叶细眉,一双美眸柔波流转,耀眼的波浪长发披在肩上。 夏初问:“小姐,请问哪儿不舒服?” “医生姐姐,我浑身不舒服。”女人继续笑着迈进办公室。 萧萧觉得很奇怪,既然浑身不舒服,为什么还笑的这么开心?医生姐姐?看年龄肯定比夏初老,还管人家叫姐姐。 “浑身不舒服啊?行,脱衣服吧,我给你检查,要全脱哦。” 夏初的话更是吓到了萧萧,她不禁诧异,这还是那个温婉的夏初吗? “讨厌。什么时候下班?”女人娇嗔一声,在夏初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夏初答道:“快了,你怎么来了?” 萧萧有些惊讶,“你们认识啊?” 夏初笑着说:“嗯,朋友,刚是我们开玩笑的,萧萧你不要介意哦。” 萧萧点头,怪不得呢,是好朋友啊!于是笑了笑,“那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就不叫你吃饭了,我回去和她们继续商量吃什么。” “好。”夏初眼睛弯弯的对她笑。 “再见,医生姐姐。”米谷对着萧萧挥手。萧萧听见管她叫姐姐,眼角抽了一下,快速闪身离开。 夏初起身给米谷倒水,一边上火:“你看你把人家吓得,这么一大龄女青年,管人家实习生叫姐姐。” 米谷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开个玩笑嘛,不用当真。” “怎么有空过来啊?” “想你了呗,忍不住思念我就跑过来了。”米谷在G市隔壁的S市电视台做记者,大忙人一个,经常到处出差,夏初已经习惯几个月见她一次的频率。 夏初看了看时间,脱下白大褂,“走,吃饭去。” “吃什么?”米谷很兴奋,摩拳擦掌的样子。 “餐厅啊,”夏初理所应当的说道:“大锅饭,我只是一个小小实习医生,一个月拿不了几个钱。” 米谷特鄙视的看着她,但是无言以对。她们没有去餐厅,而是到医院附近的一家湘菜馆子,做的菜很地道,并且环境很干净,价格也比较公道。点的菜陆陆续续端上来,两个人开动筷子,大快朵颐。 米谷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夏初的碗里,问道:“你那个房东,出现了吗?” 夏初立刻咳嗽起来,竟然咳出一节鱼刺。 米谷倒了杯水,并拍着夏初的背,给她顺气,“多大人了,吃鱼也能卡着喉咙,我就问你见着房东没有,至于这么激动吗?” 夏初说:“我正吃鱼呢,你就问我那么尖刻的话题。” “喂,这个话题不尖刻吧?除非,”米谷眉毛一挑,眼神里闪出别样的光彩,“除非你们两个有奸情!” “噗……” 夏初一口水喷了出来,恰如其分的喷了米谷一脸。她立刻拿起纸巾,一副好笑又不能笑的表情,说不是故意的,说纯属意外。 米谷有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了一个词:“人心叵测。” 耐不住米谷的软磨硬泡、生拉硬扯,夏初把昨天中午到今天上午的事情和盘托出。她发现,这段时间过的特别慢,遇见他的一天仿佛已经过了一周一样。 “一夜没睡啊,那你困吗?” 夏初说:“当然困了,可我要上班又不敢明着打哈欠,你知道要把哈欠忍回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吗?” 米谷明白,所以点头表示同情。 “我算是帮了他的忙对吧?他偷看我内衣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我当时的表情已经表明立场要装作不认识的,可是他怎么能说我们认识?”说起这个,夏初就有些忿忿不平。 米谷说:“认识也是事实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人言可畏好不好!尤其是医院,那么多护士整日无事就会八卦。不认识还好,万一哪一天被人知道了我住在他家,更是有嘴也说不清。” 米谷想了想,说道:“就算他们不知道你们认识,让他们知道了你住在他家,难道就没人八卦了吗?” 夏初一愣:“这……” “这种事情是藏不住的,早让他们知道说不定还能省点儿麻烦呢,没准人家也是怕以后不好解释,才承认你们认识的。” 听米谷这样说,夏初觉得也挺有道理的。夏初也不喜欢麻烦,她觉得有些事情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米谷常说她精神分裂,因为她总是对小事情避之不及,而对大事情却能纹丝儿不动、临危不乱,不知道躲是干嘛使的。 话虽然这么说,夏初还是觉得不妥,愁眉苦脸的叹着气说:“丁主任的话说的那么暧昧,他干嘛不反驳?他一转脸拍拍屁股走了,我还要在医院混下去的。” 米谷笑嘻嘻的夹了一块茄子说:“没准,人家对你有意思呢。” “不可能,昨天才见着面,还真相信一见钟情啊?他就冰山,面瘫,整个一无表情生物。连谢谢都说的很没有诚意,和说‘吃了吗’是一个腔调。”夏初撇撇嘴,对她有意思,这个猜想完全不成立。 夏初七八岁时在少年宫一起学跳舞,认识了与她同岁的米谷,她们一起上钢琴课、书法班,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都是开朗的性格,不同的是夏初有些慢热,而米谷和陌生人也能毫无负担的相处。虽然她们一直不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但是这并能阻碍她们的友情,多年来,她们的感情一直非常好。 夏初上学很早,本硕博连读用了十年时间,如今也才二十六岁,米谷本科毕业后,到S市电视台做了记者,如今已经是资深记者编辑。 夏初背井离乡选择G军区总院,这多少和米谷有关,毕竟和别的地方比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好朋友,虽然不在同一座城市,但是也能时常见一面。 米谷这次是出差路过G市,在G市只能停留中午这一会儿时间,米谷踩着时间点儿跑出来和夏初吃了一顿欢乐的午饭,之后又匆匆的赶回去和大队人马汇合。 六月下旬,夏初向医院请了假,回N市参加毕业典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校园里百花齐放,礼堂中,她和其他毕业生一起,被军区领导庄重的授予少校军衔。那一刻,很多人都激动的哭了,包括夏初。从此,她是陆军少校,同时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从本科一直到博士,十年来的朝夕相处,让夏初和同学们分外痛恨离别,个个都痛哭流涕,洒泪的样子豪迈之极。军校不像其他高校那么闲散,他们每日从早操开始到晚自习结束,整日整日的泡在一起,深厚的感情慢慢建立起来。如今分别在即,大家将奔赴不同军区,那种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面得可能性,狠狠刺激着他们的泪腺。 夏初一直是众多男生的梦中情人、心中偶像。她漂亮、善良,且成绩优秀,家世优越,很多人喜欢她,却不敢向她表明心迹,大家皆认为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在一起住了多年的室友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直没有男朋友,后来才发现,喜欢她的人都是远远的看着,偶尔献点殷勤,不敢轻易出手。 直到散伙饭,同学院的男生们喝了酒壮了胆子,集体表达了对夏初那纯纯的爱慕之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马上就要分别,有些话再不说这辈子就没机会了。其实,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已经有女朋友了,对夏初只是单纯的欣赏。 当天晚上,是他们留宿学校的最后一个晚上,学校不再拿军纪要求他们,给他们在校园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疯狂的机会。 对面寝室的男生们对着女寝喊话,喊某某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或者喊某某你和男朋友分手吧我们更合适,闹腾了一整夜。甚至整个寝室楼开始大合唱,唱灰姑娘,唱她的妈妈不爱我,唱爱我别走,唱等你爱我…… 那些轻狂的时光一去不复返,离开这里,他们就是军中救死扶伤的医生,是国家未来的希望,责任与重担将会洗去他们的张扬,变得喜怒不行于色,变得沉默圆滑,甚至世故,校园里的青葱张狂彻底消失。所以他们伤感,为离别,也为无法重来的过去。 夏初回N市这一段时间,正赶上她的父亲夏光远出国。她当初自作主张的选择了远离N市的G军区总院,极力反抗父母的阻拦。 从小到大,她都是父母亲朋眼中的乖乖女,有优秀的成绩和文静的性格。夏光远是N军区的副司令,夏初在军区大院长大,生活环境导致她免不了和别人家的孩子相比较。为了父母的面子,夏初竭尽全力让自己做到最好,不给他们丢脸。 二十多年来,夏初一直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生怕做的不够好,让父母没有面子。其实,她的父母从没要求过她必须多么多么优秀,但是,她也爱面子,会给自己压力,身为一个将军的女儿,不能被别人比下去,最起码不能被拉的太远。 所以,她想离开那个地方,到一个全新的环境,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这样,她可以无所顾忌的呼吸,不用担心因为做的不够好而丢人,不用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抛弃不喜欢的一切。而她的选择,显然出乎父母的意料,但是极力反对无果,只能放她远行,放手让她自由飞翔。 夏初以为自己离开还没有得到父亲的原谅,所以她回来了,父亲却出国了。母亲兰梓玉怕夏初多想,一直重复着说这是上面下的命令,赶巧了。 是啊,赶巧了,连她穿博士服的样子都没有看到,更没有看到她被授予少校军衔那光荣的一刻,真的是赶巧了。夏初这么想着,安慰自己。 回来这些日子,兰梓玉每天换着花样给夏初做好吃的,担心她一个人在外吃不好,会受委屈,凑着这一个星期好好补补。临走前,夏初明显觉得腰身粗壮了好多。 夏初跟母亲讲了医院的见闻,讲停尸房的离奇事件,讲命悬一线、身负重伤的战士,讲到后来,兰梓玉狠狠握住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要她再回去。夏初后悔说了那些,为了缓解母亲的情绪,开始讲在医院听来的各路八卦,甚至讲那个身中两刀、两枪,腿骨骨折的起死回生事件。 “是不是牧泽?”兰梓玉双眸炯炯有神的看着夏初。 “嘎?”夏初一愣怔,开始反省自己说的是不是有点儿多? 兰梓清清嗓子说:“你木阿姨都告诉我了,牧泽当年受了重伤,就和你刚刚描述的一样,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同志好几个都当场牺牲了。” 夏初说:“哦,您都知道啊,那就不讲这个,我再想想别的。” 兰梓玉赶忙阻拦说:“别换啊,我就爱听这个。” 夏初说:“您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可讲的?” 兰梓玉笑着说:“我想听你说。” 夏初看见兰梓玉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心想完了,老妈肯定是误会了。夏初装作无事的耸了耸肩:“说完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兰梓玉往夏初身边靠了靠,小声打听:“你见着牧泽了吗? “嗯。”夏初啃着西瓜点头。 兰梓玉更激动了,“他怎么样?” 夏初往旁边撤了撤身子,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人样啊,妈你千万别往那儿想,我在G市两个多月,就见了他……”夏初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四次,有三次还是在医院。” 兰梓玉赶紧追问:“医院?他生病了?” 夏初撇撇嘴巴:“没有,他的兵受伤了。” “唉,”兰梓玉叹着气,“特种兵是好,就是太危险,整天执行什么特殊任务,一个不小心就得把命赔上,你说,他们家怎么就同意他去特种部队了呢?” 夏初抱着电脑不接话,兰梓玉探身过来看着:“干嘛呢?” “订机票啊。后天的。” 听闻此,兰梓玉脸色马上变了,眼中瞬时升起一层雾气,“干吗走这么急?你爸过两天就回来了。” “医院想让我尽早入职,早点儿安顿下来不好吗?你们也放心了。”夏初嬉笑着搂住老妈的脖子,在她肩上蹭啊蹭,“妈咪,人家好爱你哦。” 兰梓玉被她喊得发笑,推开她的脑袋说:“多大人了,还撒娇,反正你要走我也拦不住,我去给你收拾东西。” “不用收拾啦,就这个小箱子,拉着走就行。”夏初拉住兰梓玉的手晃着。 “家里东西多,挑几样你爱吃的带着,再给你装几盒茶叶,以后你就要自己挣钱自己花了,就你那儿点儿工资,想吃什么肯定不舍得买。” 夏初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床上抱住兰梓玉,小声哼唧着说:“妈,我不想走了。” 兰梓玉瞬间喜上眉梢,指着电脑说:“赶紧给你那机票取消了,明天我就找人把你在G市的东西运回来,去军区医院行不行?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他肯定特高兴。” 这一刻,夏初才清楚的发觉,自己为了所谓的自由狠心离开这个世界最爱自己的两个人,是多么不孝顺的行为,她只是小声感叹一下,就能把自己老妈高兴成这个样子,可见,她的离去有多么让他们伤心。 “妈,我……” 夏初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兰梓玉脸上的笑容垮掉,扔了电话坐在床边,声音中夹着哭腔,“我就知道,就知道。走吧,反正我们两个老了,也拦不住你,什么时候你累了、倦了,就回来,就算你不干活在家吃闲饭,我们也养得起。” 夏初再也忍不住眼泪,趴在兰梓玉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章犹如艳阳,闯入心房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夜色降临在这座南方城市,初夏的晚风夹杂着白天的热度,马路上各色车辆呼啸而过,其中还有拉动着汽笛的救护车。 军区总院急诊楼的门前,推车、氧气等医护装备齐全,几个身着白大褂医生、护士在玻璃门外驻足张望,神色凝重。 不久,救护车呼啸着冲入医院,一个甩尾在急诊楼前停下。一辆军用越野紧跟其后,从车上下来一位穿着迷彩服防弹装备的少校,还有一位满脸油彩的下士。 救护车门打开,夏初率先从车上跳下来,她和其他医护人员一起将身负重伤的军人从担架抬上推车。伤员脸上的伪装油彩已经全花了,身上的绿色迷彩被血染得看不出本色。医护人员不敢耽搁,推着他一路跑着把他送进急救室。 夏初身上的军装上染着鲜血,雪白的脸上也沾着血迹,她小跑着跟在推车旁,向心外科主任丁大夫报告伤员情况:“两处中弹,其中一颗击中左胸,很可能击穿动脉,失血量非常大。” 丁主任点头,拍拍夏初的肩膀:“辛苦了,今天的情况危急,值班的人手不够,你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进来帮忙。” 夏初咬着嘴唇点头:“没有问题,我这就去换衣服。” “要快。” “是。” 手术室外,梁牧泽盯着“手术中”三个字的灯箱,薄唇抿在一起,眉头紧皱。旁边的下士肖腾却没他这么镇定,在手术室外面不停走来走去,特种部队专用皮靴在空荡的走廊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布满了老茧双手不停揉搓着,他担心害怕的情绪袒露无疑。 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穿着常服的大校李政委穿过走廊跑到梁牧泽身边,跟在他身后的是特种大队一营指导员赵左。 李政委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了?” 梁牧泽对着大校敬礼,言简意赅道:“两枪,昏迷,在抢救。” 肖腾看见李政委,刚开口说话,眼泪就先掉了下来,“政委,班长他……” “哭什么哭!”梁牧泽低吼他,目光如炬。他的一个眼神儿,就生生让肖腾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李政委拍拍肖腾的肩膀说:“没事的没事的,田勇这小子命大,从五层楼摔下来都没事,还能活蹦乱跳的。” 赵左点头,接着话茬说:“政委说的对,田勇肯定不会有事,不会的。” 赵左看着梁牧泽身上还未来得及脱下的装备,叹气道:“你回去休息吧,我们在这守着就行了。” 梁牧泽摇头拒绝,“其他人都走了吗?” 赵左点头:“嗯,已经在路上。” 特种大队接到反恐任务,本市某商场被一群恐怖分子占领,在商场安放炸弹,并且挟持二十多名顾客做人质。特种大队派出小分队,由少校梁牧泽率领,负责拯救人质、缉拿恐怖分子。在任务执行过程中,班长田勇在营救人质时不幸负伤。 随着救护车一起赶到医院的夏初,是军区总院的心外科实习医生。下午她与同事交班后,路经这家商场,打算到超市置备日用品的她,因为一身绿军装不幸成为恐怖分子的首要人质。田勇身受枪伤后,就倒夏初眼前。 任务最终大获全胜,击毙歹徒四名,活捉三名。但是田勇身负重伤,一群铁血战士们纷纷红了眼眶,大家一致要守着田勇,谁也不肯离开。梁牧泽只好从军区借人将他们送回大队,并且严令谁若是擅自跟到医院,就马上脱了军装从特种大队滚蛋。对于军人来说,军令如山,他们不得不从。 不停有护士从手术室里进进出出,神色匆匆,肖腾越看越不安,终于忍不住的拦下其中一个护士焦急万分的问:“护士护士,是不是需要输血?抽我的抽的,我O型,万能。” 护士惊讶的看着他。 肖腾着重的点头:“真的,我血多着呢,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把我班长救回来。” “我们血库血够着呢,你别拉着我,赶紧松开。”护士甩开肖腾的牵制,一路小跑着离开。 肖腾看着手术室喃喃自语:“班长流了那么多血,得吃多少肉和鸡蛋才能补回来啊?” 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伤势严重的田勇在鬼门关绕了一圈终于又回来。田勇被送往重症监护室,等一切安顿好,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 这是一个血腥的夜晚,经过手术之后,夏初心中害怕已经平复了许多。军医大学念了七年,虽然穿着军装、参与过军演、上过反恐课程,但从未真正的经历过战争。第一次面临真枪实弹,也是第一次离死亡如此近。 田勇因为掩护人质撤退而被歹徒击中左胸,鲜血喷涌而出,当那个如山一般的身影在她面前轰然倒下时,她根本没有多想的就冲了出去,她不知道在那一刻,自己为什么可以那么勇敢,现在想想却有些后怕,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她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歹徒随便一枪都能送她走。 夏初换了衣服从手术室出来,又拐弯到重症监护室转了一圈。在病房门口,看见了一个穿着迷彩的小伙子,此时正趴在门边,透着门上玻璃往病房里看,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位穿着夏季常服的大校。 这些就是刚刚救他们于危机之中的特种兵,为了保护大家而自己受伤,为了他人的安全而完全不顾自己安慰,想到这里,夏初忍不住的眼眶酸涩起来。 洗掉脸上油彩的肖腾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夏初,赶紧跑腿跑上前,对着夏初庄重的敬礼:“谢谢您救了我们班长。” 夏初一愣,赶紧摇头摆着手说:“不不,是你们班长命大,是丁主任的功劳,不是我。” 年轻的战士依然坚持道:“可是如果不是您的话,我们班长恐怕没有命撑到医院。” 这个时候,本来坐着的大校也起身走过来。夏初特别紧张,赶紧敬礼:“首长,我是医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没有医生会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消逝。这是我的职责,就像你们,以保护群众的生命为职责是一样的。” 大校回礼,拉过夏初的手握住:“无论如何,我要代表特种大队,感谢你!” 夏初有些局促的笑着:“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夏初在护士处转了一圈,护士们还在喋喋不休的讨论着什么。无意间听见她们说,曾经也有一位身受重伤被送进医院的特种军官,他当时伤的更重,除了身中两枪之外,还有多处刀伤,左腿严重骨折。但是半个月之后,就活蹦乱跳的出院,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回特种大队继续做他的特种军官,说的特别神乎。 “夏大夫,你笑什么?不相信吗?”小护士看着夏初,微微皱眉道。 夏初收起笑,认真的点了点头,放下病历一本正经的说:“我信。” 从护士站出来,刚一拐弯儿,就听见一个沉沉的声音:“你当年的伤可比田勇重多了,还多几刀呢。” 夏初身子一顿,一颗心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捏了一下,有些透不过气。她忍不住的回头,看见两位军人站在窗前抽烟。仿佛察觉到有人出现,其中一位忽然转身,一束并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扫过来。夏初认得那双眸子,冷然,坚毅,桀骜不驯,不久前她被劫持时,是他,狙击了挟持她的土匪。原来,“命更大”那位,就是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田勇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后,特种大队的大队长董志刚赶到医院。梁牧泽、赵左和肖腾看见大队长来了,赶紧站起来敬礼。 董志刚也不回礼,劈头盖脸的把梁牧泽和赵左给骂了一通:“受伤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我,想干啥?反了吧你们?” 梁牧泽木着脸不吭声,赵左只好说:“大队长,不是不通知您,我们怕……” “怕什么?要不是地方警察给我打电话,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兵身受重伤进了医院,我就休息这一天你们都不让我省心……”正说着,董志刚忽然停下,苦着脸皱起眉头,左手捂着心脏,直直的抽冷气。 梁牧泽瞥了董志刚一眼,木着声音说:“为什么不告诉你。” “你给老子闭嘴。”董志刚的脸煞白,但口气还跟吃了枪药一样强硬。 李政委赶紧扶着董志刚坐下:“医生说什么来着,不能提劲。手术已经做完了,医生说只要今晚不出问题,就绝对不会有事。” 董志刚双眼微眯,发出慑人的光,恶狠狠的说:“既然没事怎么不敢告诉我?现在是田勇没事了,要是真有个好歹,我挨个关你们禁闭。还有你老李,别看咱俩一个级别,照关不误!” 李政委人好脾气好,和董志刚搭班多年,知道他的爆脾气,也就是过过嘴瘾解解气,所以从来不跟他计较,一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嘻嘻哈哈一笑而过。 一整晚上,夏初都没有睡着。躺在值班室的小床上,闭上眼睛就会出现下午被劫持的场景。怕伤,怕死,怕一命呜呼。她终究是个平凡的人,纵是穿了多年的军装也不能让她变成不畏惧生死的英雄。 天亮之后,夏初才离开医院回家,路上顺便买了个西瓜,抱在怀里走进小区。 毕业前工作分配,夏初选了这座南方城市的军区医院。为此,还和疼爱她的父亲冷战了好久,她毅然决然的想要离开父母的庇护,最后她当然是成功了,可是她却难过了好久。二十多年第一次独自离家,生活中没有母亲的贴心关怀,没有父亲的霸道宠爱,她很不习惯,非常非常的想念他们。 初来乍到的夏初暂时借住在母亲朋友的家,而显然,这家太富贵了,和她这身军装非常不搭。进出小区的住户、访客都有名车开道,不是名车最起码也是四个轮子的。她没有名车,也没有四个轮子,只有两只脚。第一次来的时候,被物业保安揽住盘问了半天。去医院实习之后,她每日穿着军装往返,清丽的面容、扎着利落的马尾、高挑纤瘦的身材,一身剪裁合体的绿军装,让她成为小区里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线,再名贵的车子都没有她引人注目。 夏初养了一只高地折耳猫,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二喵”。恰好小区里有家宠物寄养中心,专门为没有时间照顾宠物的户主们提供方便。夏初每天早晨上班,要到晚上才能回家,偶尔还要值夜班,本来还担心养了猫咪却没有时间照顾,发现这个宝地之后,她毫不犹豫的领了一只小猫回来。 夏初到宠物中心接二喵,那个小家伙看到夏初后,趴在她脚边蹭啊蹭,二喵的叫声软软的、暖暖的,萌到骨头里一般动听。它还很小,刚出生一个月多,身体小小胖胖的,走起路来屁股扭来扭去,头顶和四个小爪子是淡黄色,其他地方像雪一样白。 夏初轻轻抱起猫咪,摸着它的小脑袋,“二喵,想我没有?” “喵喵。” 二喵蹭着夏初的掌心,夏初点点它的小鼻子,将它放在西瓜上,抱着它们回家。卧在西瓜上的二喵威风极了,像船长似地,迎风而立。 这间公寓,在夏初住进来之前一直空置着,那个所谓的屋主几乎不怎么回来。可是仍然有钟点工每个星期过来打扫屋子,确保屋主可以在任何时候回来小憩。 房子很好,只是很冷清,没有生气。夏初在客厅的露台上养了几盆绿色植物,因为她有轻微鼻敏感,所以她不养花只养绿色植物。她还淘了张躺椅放在旁边,在露台推拉门上挂了一串风铃。刚到G市的时候还是春天,她经常在傍晚十分坐在露台的躺椅上吹着晚风,喝着名前龙井,耳边是清清脆脆的风铃声响,远处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虽然工作很忙碌,可她还是能让自己过得悠闲自在。 夏初回到家,先给二喵喂了粮食,回到厨房熟练的将西瓜切开,去皮,分成小三角放进水果盘子,包上保鲜膜,放进冰箱。 她拿好换洗的衣物,钻进主卧的浴室,跳进大浴缸,美美的泡个精油澡。赶走疲惫,和仍然留在她脑海中那血腥惨烈的场面…… 虽然整栋房子只有夏初在住,但是主客有别,所以夏初很自觉地住进次卧。如果不是二瞄趁她不注意溜进主卧,她也发现不了主卧卫生间那个大浴缸。这对她来说太有吸引力了,经不住诱惑的她再三纠结之后,还是跳了进去,从此“万劫不复”。反正这房子也没人住,主人回来前,被她无偿征用也没什么不妥,闲着也是浪费。毛主席说过,浪费是最大的可耻。她一向告诫自己,不能做个可耻之徒。 泡了近一个小时的热水澡,擦干头发,拿出冰了一个小时的西瓜,水分还没有流失,吃起来最爽口。顺便又将炉子打开,小火慢慢熬着一锅小米南瓜粥。 夏初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她不太会做饭,但是会按着自己的想法做些简单的,有时间的话她会换着花样喂饱自己的肚子。不让自己肠胃受委屈,是一个医生最基本原则。 受伤的田勇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伤口已经基本愈合,部队派了通讯员在医院照顾他,他女朋友得知他受伤的消息,在医院的走廊里哭了一个下午,来往的护士大夫都为之动容。军人背后的女人是最伟大的,因为有可能在下一秒钟,她的爱人就会为国捐躯,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周六一大早,军区总院就涌进来一大帮子穿着常服的战士,他们一个个皮肤黝黑、眼睛明亮,非常精神。他们高大威猛的样子,让医院的小护士们的小脸红扑扑的。 他们非常有纪律,走在医院的走廊里,依然排着整齐的队伍,齐步走到田勇的病房。然而一推开病房门,立马变了个人一样,脱缰野马般争着挤着往里冲,直到整个病房被他们填的满满的,一个个还兴奋喊着叫着。 “班长呢?”一个小战士首先意识到这个问题。 “班长那儿去了?” “我那儿知道?班长……” 有几个战士从病房里探出脑袋,对着走廊高大喊:“班长,班长……” 护士长在护士站听见了动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制止:“都喊什么?这是医院,肃静懂不懂?” 病房里一群血气方刚的战士们立马安静了,肖腾从人群里挤出来,笑着问护士长:“您看见我们班长了吗?我们想班长想疯了,都有点儿激动,不过您放心,我们保证再也不大声喧哗,对不对同志们?” “对!”二十个小伙子底气十足的扯着嗓子一起喊道。 “还喊!!”护士的脸色更黑,“我告诉你们,你们如果再大吼大叫的,我就向你们部队投诉,管你们是不是特种大队,吵到别的病人休息就是你们的不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肖腾忙拉低声音,陪着笑脸说:“护士长,您别生气,我们真的不会再大声喧哗了,真的。” 他身后的一群战士们跟着他一起点头表决心,嘴巴紧闭,一个字儿也不敢再说。 田勇一大早就在女朋友的陪同下出去溜圈,刚回来就看见一屋子大男人个个吃瘪的表情,护士长站在门口,双手环胸,一脸不乐意。 “哟都来了?怎么了这是?”田勇看见这一群家伙,心里挺开心,可是这眼前的状况又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护士长转头看到田勇,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田班长,你回来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这一层全是重病员,你的兵大声喧哗吵到别人休息,这是不对的。” 田勇陪着笑说:“不好意思护士长,都是粗人,在部队待习惯了,一张嘴就是大嗓门,实在不好意思,放心,他们谁要是再大喊大叫,随您怎么处置。” 护士长看了看一群人,扭头离开。她人刚走,病房里的人又兴奋的蠢蠢欲动,但是被田勇一个眼神全吓了回去。他们只能压着嗓门把田勇迎进房间,争着抢着和田勇说话。看见田勇的女朋友,一口一个嫂子,叫的特别甜,叫的小姑娘都不好意思了,拎着暖瓶逃也似地从病房里跑出来。 夏初拿着病历到病房,看见一屋子绿军装,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一屋子人都扭着头看她,同时被这么多男人盯着她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说:“今天感觉怎么样?” 夏初站在病床前,例行的问他身体情况,量体温,测血压。 “都好了,完全没问题,夏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田勇这一个星期在病房里待着,就连出去遛弯也有时间限制,整个人马上就要发霉了一样。 夏初瞥了他一眼:“伤口长好了吗?” 田勇重重点头:“好了,真的。” “哦。”夏初点点头。趁着田勇不注意,飞快的在他右肩伤口附近按了一下,不出意料,听见田勇倒抽气的声音,整个眉头紧紧皱着。 夏初笑着收拾着测量仪器:“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医院住着吧。” “哎哎夏大夫,”田勇叫住准备离开的夏初,“那您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在医院待的我都能孵蛋了。” 夏初说:“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出院。” 田勇想哭,这话对他来说,就像“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一样,是忽悠人的,不待足待够,是不会让你出来的。 肖腾忽然站起来,对着夏初立正敬礼:“夏大夫。”随即转身对大家说:“还记得吗,那天在商场,就是这位大夫救了我们班长。” “记得记得,您就是冒着子弹奋不顾身冲过来那位军医大夫。”一个小战士冲到夏初面前,生情并茂的说。 夏初皱眉,笑说,“你说的不是我,是堵枪口的黄继光。” 战士们纷纷笑了起来,可是对夏初依然有说不尽的感谢。齐刷刷的站起来,收起笑容,对着夏初敬礼,表情庄严而肃穆。一时间,夏初竟不知说什么好,愣愣的看着一屋子军人对着她敬礼。 “你们别这样,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况且救人是医生的职责所在,是你们班长上辈子积德,所以这辈子注定长寿。” “您就是我们的恩人,是特种大队的恩人,只要您一句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绝不二话。”肖腾似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战士们都重重的点头,眼光灼热而坚定。 人就是这样,一旦走进了军队,整个人不觉中就会被带进一种氛围,铁血、不屈服,珍惜战友,珍惜生命却可以为国捐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可以不顾一切,战友就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一样不可抛弃。他们为军人这个称号而骄傲,国家也因为有这样的军人而自豪。 夏初是值夜班,本来早上8点就可以交班回家睡觉的,但是接她班的李大夫临时有事,要晚一会儿才能过来。所以,她接替李大夫为田勇做例行检查,却被一屋子人喊“恩人”,并且盛情邀请她到他们特种大队做客。 特种大队,他们说到自己部队的时候,眼里放着浓郁的光彩,胸膛也挺得更直,他们都以“特种兵”这个称号而骄傲自豪。 交班后,脱下白大褂换上军装,白衣天使变成英姿飒爽的女军人。夏初对着镜子梳头发的时候,看着身上的那抹绿色,觉得自己当初选择军人,是多么让她骄傲的一件事情。虽然,她还是一个没有毕业的学员,肩膀上的军衔也只有一条横杠没有星星,可她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敬重的人群中的一份子。这个认知,让她觉得热血沸腾。 天气越来越热,室外的气温长期盘旋在35°以上,在外面待一会儿,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哒哒、黏黏的。夏初回到家后,二话不说直奔主卫。 水从花洒喷涌而出倾泻在身上,夏初美美的冲凉,忍不住的哼起了小曲儿。 然而后知后觉的她,竟然洗完澡才发现居然忘记拿换洗的衣服。她可以自我安慰家里没有别人吗?夏初同学认为,就算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裸奔也是不好的。 还好,浴室里有她上次落下的大浴巾,将头发吹半干后,夏初裹上浴巾大摇大摆的走出主卫,拉开主卧大门。 然后,在下一秒钟…… “啊……啊……”夏初被惊吓到的惨叫响彻每一个房间。盘在沙发一角的二喵被吓得一个激灵,毛都竖起来,在“喵喵”声中跳下沙发跑的远远的。 夏初拉紧身上的浴巾,身子躲在门后,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她指着客厅的人,手不听使唤的不停抖着,一脸惊恐,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是谁?你、你怎么进……来的?” 坐在沙发上的人,对她的大喊大叫丝毫不动声色,抓起茶几上的钥匙晃了晃。 夏初看见钥匙,愣了几秒,然后试探的问:“你该不会……梁牧泽?” 被称作梁牧泽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还好还好,不是怪叔叔,不是强盗,夏初自我安慰着,稍微放下心来,人也从门后挪了出来。夏初打量着那人,觉得有些眼熟,再仔细看着,赫然发现居然是他!那双眼睛她记得,面容和那天晚上在医院走廊看到的严丝合缝的重合在一起。 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奇妙?要不要这么不按理出牌? 她在这里住了两个月,没有见过屋主一次,房间里连张照片都舍不得摆放。当她以为那个所谓的屋主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心安理得的无偿征用了主卫的大浴缸后,他却出现了。还是在他救了她之后,在医院一面之缘之后…… 相比于她的“惊吓”,梁牧泽始终很平静,缓缓开口:“夏初是吧?”疑问的语句,可却是肯定的语气。 “啊?”夏初趴在门边愣愣的出神,随即又点头,“嗯。” “你要不要,先换个衣服?” “什么?”夏初迷茫的睁着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洒下阴影。 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夏初低头看了一眼,迅速跳起来逃似的冲进旁边的卧室,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关上。 夏初把自己摔在床上,头埋在枕头下,懊恼的要死,悔恨的要死。居然穿成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没准他会以为自己是个行为放荡的女人。真是丢死人了! 夏初自小就娇生惯养,母亲兰梓玉一直担心她吃苦受委屈。夏初来G市前,兰梓玉背着夏父,偷偷塞了一串儿钥匙给她。 兰梓玉有位旧时好友木敏,嫁到京城之后,两人的往来就少了许多,偶尔联系,当她得知夏初要去G市工作时,很是激动。她的儿子在G市当兵,当年也是说什么都要走,怎么也拦不住,状况和如今的夏初很像。他们皇城根下的人家,护孩子护的厉害,怕自己儿子在南方受委屈,还给他准备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木敏说,她儿子常年在部队,那房子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天,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给夏初住。 夏初在G市又举目无亲,刚刚走出校园薪资有限,医院宿舍是她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现如今有套房子从天而降,不接受吗?又不是傻子!于是夏初欢快的揣着钥匙奔赴G市。 不是说常年空置吗?为什么她才住进来三个月不到,主人就出现了?还是在……那么尴尬的情况下? 梁牧泽看见那个女人脸颊绯红的从门口消失、摔门。她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吧,所以才……裹成那样。 梁牧泽环视了一下房间,如果没有记错,以前客厅中央没有这块价值不菲的地毯,窗帘也不是这个颜色,落地窗前也没有植物和躺椅,桌子柜子上也没有这些“花花绿绿”的杯杯罐罐,更没有这只此时趴在茶几上和他对视的小肥猫。不等不承认,这里的确比以前温馨了很多。以前这里只能算房子,现在,大约可以称之为家了吧。 多年来,梁牧泽一直住在部队的家属楼,平时很少回来,只有偶尔和领导来市里开会的时候,才回来一趟。 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他就不同意,他知道自己根本不会住,部队都会分房子的,而且特种大队在山沟沟里,距市区还有近百公里的路程,他怎么可能每天来回?他是军人,是来带兵的,不是来享受生活的。 可是,拗不过他们家老太太,既然她要买,那就随她好了,反正她也是图个心里安慰。他住不住是他问题,买不买是父母的心意。他一个人在外身边无人照顾,如果父母觉得有了这房子就相当于给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安了一个家,如果这样可以让他们放心,那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好了。 他多年在外,回京城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天在部队,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女性,当他家老太太婉转的告诉他,要他收留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梁家二老等着盼着他结婚,看着别人家的白胖孙子眼红的厉害,然而梁牧泽却一点也不着急,每天窝在山沟沟里,过着和尚一般的生活,朝夕相处的除了男人,还是男人。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岁月不留情,他已经28了,没有女朋友,更别说结婚对象。父母多次和他商量相亲,都被他否决了。理由总是,没空。 木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梁牧泽没空,她就把好姑娘给送上门,看梁牧泽还敢不敢拿没空来搪塞她?! 自家老太太那些小心思梁牧泽一清二楚,既然拒绝不了,那就放任自流,反正他真的很忙,没工夫和一个女人从相识到结婚,也没有精力和一个女人共同撑起一个家。他把全部精力奉献给了特种大队,给新一代特种作战注入新的血液。 夏初换了衣服,将已经干透的头发在头顶松松的绾了一个发髻,在门后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迈出房门。梁牧泽还是端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他偏眸朝她看过去。氛围有些尴尬,夏初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初。” “嗯?”夏初条件反射的应声,梁牧泽叫她的名字叫的很自然,仿佛已是很熟悉的人一般。 “我们需要谈一谈。”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很有磁性,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 夏初乖乖点头,“好。” 其实,她想说,有什么可谈的?我是房客你是房东,就当陌生人好了。难不成,你要收我的房租吗? “你住哪间房?” “什么?”夏初有些犯愣,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挺清楚了。 梁牧泽耐心的重复:“你住哪个房间?” 夏初指了指次卧:“这间。” 夏初忽然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吞了吞口水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一直住这间房,刚刚……”夏初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说,她只是用了浴缸而已吗? “还有。”梁牧泽一只手把二喵从茶几上提起来。二喵的后背被拎着,四个小爪子无辜的垂在空中,一声声可怜兮兮的叫着。梁牧泽问道:“这是什么?” 夏初看着他把二喵拎成那样,心疼极了,伸过手想接过来,但是梁牧泽却无动于衷,眼睛盯着夏初。 “它是我养的猫咪,你别那样拎着,她会吓坏的。” 梁牧泽扭过头看二喵,它正以极度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梁牧泽并不讨厌小动物,但是也没有喜欢到哪儿去。 “我不反对你在家养猫,但是我不希望看见,”说着皱起眉头,“它的粪便,或是毛毛。” 实在看不下去的夏初一把把二喵夺过来,抚着它的后背,声音冷冷的说:“放心,它很干净,也很安静,不会到处拉屎撒尿,也没有跳蚤和病菌。” 梁牧泽挑挑眉毛不再说什么,站起来从夏初面前经过,走了两步又停住,说:“浴室你可以继续用,我不经常回来。” 夏初抚着二喵的手僵住了,脸颊“腾”的一下子红起来。 夏初窝回房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浅眠,想以后该怎么办?那个人看起来就不是一副好相处的样子。她后悔了,当初真不该贪图一时的享乐,接下这房子的钥匙。 当人即将面临一种未知环境时,心里就会一直一直想着,会预想出千百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想对应的解决方法。会非常的惴惴不安,因为对未来没有把握。 躺在床上空想,时间不觉走向12点,肚子感觉空空的,她这才想起,自己连早饭都没有吃。夏初起身下床,这个人贴在门板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安静极了。夏初不禁琢磨:他不吃饭吗?部队的三餐都很准时的,11点多就开饭,可是如今外面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不成等着我来做吗?他好意思吃房客做的饭吗? 夏初轻轻拉开一条门缝朝外面看,客厅空空如也,餐桌上除了杯子没有别的。莫非他出去了? 正当夏初心下刚刚起了一丝喜悦之时,却看见梁牧泽躺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看书。那是她的躺椅,因为外面温度太高,几天前刚被她从露台挪回房间。而她的爱猫,此时正卧在梁牧泽的脚上,随着躺椅慢慢摇晃着,眯着眼睛,看起来享受的不得了。 夏初嫌弃的看着二喵,看见帅哥就往上蹭,真是一只没出息的喵!可是,梁牧泽刚还一副不喜欢二喵的样子,现在它卧在他脚上,他竟然照单全收?! 夏初收起不满,大方的开门走出去,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道:“要吃饭吗?” 梁牧泽拿开眼前的书,此时的他已经换下军装,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深色长裤,背心勾勒出他胸前肌肉的完美线条,似乎是刚洗了澡,一股子淡淡的沐浴露清香。那是夏初买的沐浴露,她忽然觉得,氛围好暧昧…… “好啊。”他看了夏初一会儿,说的的很理所当然。 好吧,夏初认了。人家是主人,她是寄人篱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做饭就当是补房租了。 冰箱里有头天炖的鸡汤,还有一些挂面。她将鸡汤倒进锅里,加了水。水煮开将面放进去,最简单的鸡汤面。煮面的过程中,她回身看了看客厅,梁牧泽轻晃着躺椅,手里举着一本内部出版的军事文学,一副很放松享受的样子。夏初很得意的笑了笑,她淘来的宝贝那可不是盖得,保准每个人都喜欢。 夏初将做好的面端出来放在餐桌上,有些不知所措。叫他什么好呢?梁牧泽?好生硬,不太亲切,可是牧泽……夏初觉得骤然一冷。她放弃了,只是含糊的喊了一声:“吃饭了。” 梁牧泽放下书站起来,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吃面。刚吃了一口,停了一下,又吃了一口,抬起头问夏初:“家里没有盐吗?” “有啊,”夏初吹着热气,轻轻应了一声,头也不抬的继续说:“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每人每天不能超过5克。” 梁牧泽眉头皱了起来,可是没有再说什么,安静的吃饭。 梁牧泽吃饭很快,一碗见底的时候,夏初才刚吃没几口。他抽了纸巾擦了擦嘴巴,很官方的说谢谢。接着又躺回躺椅,晃啊晃啊看书。 夏初像平常一样细嚼慢咽的吃饭,收拾餐桌、碗筷。给二喵的饭盆里倒了些猫食和牛奶,抚着它的小脑袋,幸福的看着它一点一点把盆子舔干净。 夏初习惯午饭后喝杯茶,她将电视柜下面方的茶床和精致的玻璃茶具搬出来,准备了一壶开水,就地坐在木地板上开始泡茶。茶是从家里带出来的第一茬明前龙井,时间充足的时候,她总会泡一壶好茶,点上熏香,安安静静的享受午后时光。 夏初将热水倒入玻璃壶,一阵浓浓的茶香扑鼻而来,犹如站在天与地之间,周身万物生灵,有潺潺的泉水,还有葱郁的茶树。 她将第一遍茶水倒在在茶杯上,洗茶。将第二遍的茶倒进小小的玻璃杯中,放在一个小托盘上。 “要喝茶吗?” 梁牧泽承认,茶的浓浓香气真的很吸引他。她扭着头问要不要喝茶,脸上的笑容很灿烂,还有一丝得意,那个笑容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那么耀眼。他……被闪到了。 梁牧泽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的动作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在她旁边坐下,修长有力的手指拿起一个小杯子,浅浅细细的品着,“明前龙井。” “嗯。”夏初点头。 “婴儿茶。” 夏初不得不多看他两眼:“这也分得出来?” 梁牧泽还是一张扑克脸,淡淡的说:“我奶奶爱喝茶,喝龙井,小时候没少跟着她蹭茶喝。” 龙井中的婴儿茶,清明前3月的茶,是龙井中的极品,一茶难求。夏初从小生活的地方,离杭州比较近,地理优势让她多了些机会品尝龙井。临来之前,她偷偷塞了不少在皮箱里。她曾想,如果老爸发现她携茶潜逃,应该会抓狂的吧?可是,也应该会原谅她的吧。 仿佛一顿饭、一杯茶,让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氛化解了不少,距离也拉进了不少,但是夏初还是没能提着胆子、扯着脸面,和梁牧泽商量,把她的躺椅还给她。 无奈,她只能回房间睡午觉。她希望可以一睡到天亮,醒来后,那个冰山脸男人已经离开,而且最好永远不再出现。 睡梦中的夏初听到一阵一阵敲门声,以为是做梦,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却发现声音依旧有节奏的响着。 “夏初?” “嗯?”夏初闭着眼睛闷哼一声,微微睁开眼睛,仍然听到敲门的声音。天色有些晚了,整个房间的光线暗淡了好多,夏初撑着床坐起来,揉揉眼睛声音沙哑的问:“怎么了?” “晚上有事情吗?”门外传来梁牧泽的声音,一贯的低沉,此时却仿佛多了一份焦急。 夏初揉了揉头发,伸着懒腰下床,打开房门倚在门边说:“没什么事情,怎么了?” “那你能不能和我走一趟?” 夏初瞬间清醒,瞠目道:“去哪里?” 拐骗、贩卖,还有内脏……一瞬间她想到了好多,双眼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半个身子躲在门板后。 “一个朋友的母亲生病了,不肯去医院,你能跟着我去看看吗?”梁牧泽不计较她对他误解的神色和说话口气,声音也不再是那种冰冷的音调。 夏初知道自己想多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等我换件衣服。” 梁牧泽没有告诉她病人什么情况,她只能将家里的急救箱背出来,里面放着一些简单工具和日常药品。 车子驶出城区,上了高速。夏初努力盯着窗外,试图在天没有黑透前多看一些景色。看样子,他们要去的地方还是挺远的。生病为什么不去医院呢?她担心他们在路上耽搁时间,会耽误医治良机。更何况她又不了解是什么病症,能不能治还不好说。 他们到达那个小村子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在一户很普通的小院子前停车,梁牧泽挺下了车就往院子里跑,夏初背着药箱跟在后面。迎面过来一位20岁左右的年轻姑娘,说着夏初听不懂的客家话,梁牧泽听着她说话,眉心越蹙越紧。 一间开着小灯的卧室,破破旧旧,但是打扫的很干净,一位面色苍白的老人躺在床上。夏初赶紧过去,手指撑开她的眼睛认真检查者,量了量鼻息,测了体温,又拿出听诊器听了听心跳。 “她有什么症状?”夏初问。 姑娘的客家话她听不懂,梁牧泽很自觉地给她当翻译:“发烧,呕吐,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 夏初继续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早上来喊她起床的时候,她说累,要再睡。后来又吐,身上发烫。” 夏初说:“没什么大问题,大概吃了不消化的东西,再加上受了风寒,倒是她的心脏不好,血压也高,如果哪天犯了病,那才是麻烦。” “那怎么办?”梁牧泽追问。 “她生活的地方这么偏僻,若犯了病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轻者留下后遗症或者导致并发症,重者可能就……”夏初没有继续说下去,隔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梁牧泽,想必他也能猜到。 梁牧泽走到床边坐下,凝视着老人的脸。在灯光的暗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夏初想,他一定是很难过,他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无助萧索。 梁牧泽说小姑娘的名字叫做黎儿,夏初试着和黎儿沟通,可是黎儿只是摇头,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看得出,黎儿并非老人家的亲人,最起码不是儿女,更像是被请来照顾她看护。这间小院子只住着她们两个,那么老人家的儿女呢?为什么梁牧泽这个外人都赶过来了,可是她的儿女们却迟迟不现身? 梁牧泽说,他朋友的母亲病了。他的朋友,是不是也是军人?而他的朋友,是不是已经……所以他担起了照顾老人家的责任? 再看梁牧泽,一瞬间,她觉得很感动,眼眶泛酸。为老人的坚强,也为梁牧泽的善良。 夏初开了一张药单,梁牧泽拿着药单开车到附近的县城去买药,夏初就和黎儿一起坐在床边守着老人家。夏初准备一盆水,用毛巾擦拭老人的双手和双脚,帮助老人物理降温,黎儿见状,立刻上来帮忙。夏初又倒了一碗水,用棉签蘸着水润湿老人家的双唇,饭可以不吃,但是水一定要喝,尤其是在她一直发烧的情况下,长时间不进水会导致病情更严重。 梁牧泽很快赶了回来,夏初给她输了两袋生理盐水,让她吃了药,等到她的热度渐渐退下,他们两个才开始往回赶。迎着出生的太阳,一路行驶。 车子进了市区,在一个路口停下,梁牧泽下车买了早餐,交给夏初:“把这些吃了,我送你回医院。” 副驾驶位上夏初接过早点,微笑着说谢谢。 车子继续向前开,认真开车的梁牧泽忽然对夏初说:“谢谢你。” 夏初知道他指的什么,将口中的豆浆咽下,“没什么,我本来就是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她一定要住在那里吗?她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 “她不愿意离开那儿,我试图劝她来G市,这样也方便我照顾,她可能是怕麻烦我,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我没有办法,只能请人照顾她。” 他说的是那个小姑娘?这么说来,她的推断很可能百分之八十是正确。她知道有些事情一定是梁牧泽不肯提提起的伤痛,所以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G市应该有到那个县城的公共汽车,以后我每个月过去一趟,给老人家做些简单的检查。”夏初说的是真心话,老人家孤苦无依的样子,让她很难过。 “夏初,谢谢你。”说这句话得时候,梁牧泽偏头注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热,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夏初被他盯得有些脸红,低头咬着吸管,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想尽一份力。” 夏初被那个眼神盯得精神恍惚,在医院外下车,看着他的车子离开后,她才意识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她这一身行头,T恤加牛仔裤、一双人字凉拖,只有身后背着的药箱看起来比较像医生。 夏初懊恼的恨不得撞墙:“你这个花痴女,人家看了你一眼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如果对你笑一笑,岂不是把你卖了还要帮着人家数钱?” 夏初硬着头皮走进医院,低着头溜着墙根一路小跑,希望不要被领导们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可不想实习没结束就被开回家。 夏初一路冲刺到办公室,套上白大褂,能遮多少遮多少。可是脚上还有一双鞋子遮不了,她打算偷偷溜回值班室,找双鞋子先应付着,结果一出门就撞上丁主任。 丁主任被撞得哎呦叫,看清是夏初后,马上笑眯眯的说:“夏初啊,怎么急匆匆的?” 夏初恨不得把两只脚藏在身后,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说:“丁主任,您来了。” 丁主任看着她,关切的问:“怎么黑眼圈这么重?没有睡好?” “呵呵,是啊。”夏初继续陪着笑说。 丁主任说:“这可不好,女孩子要保持好皮肤睡眠最重要。” “嗯嗯,您说的是,我记着了。” 丁主任苦口婆心的继续说着,夏初站在办公室里焦躁不安,生怕被她看见脚上的粉色夹脚小凉拖。 “小夏,你急着上厕所吗?” 夏初一愣,“啊?对,丁主任,我想拉肚子,我先去趟卫生间啊。” 说完,一溜烟消失在门口。恍惚中,她好像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小夏,方向错了,卫生间在这边……” 她满心希望,值班室里或许会有哪个大夫多出的鞋子,可以救救急。但是事实却是,除了拖鞋没别的。正当她着急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响了,夏初有些心急的接通,随便应付了一声:“哪位?” “夏初。” 夏初惊讶的直起身子:“梁牧泽?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你办公室在哪儿?我给你送衣服。” 什么叫天籁之音?什么叫雪中送炭?什么叫知恩图报?什么叫好人有好报!这一瞬间,夏初真的觉得自己积德了,一顿饭、一壶茶、一个病人,让她积大德了。 梁牧泽顺着夏初给的地址,直接把衣服送到值班室。夏初打开袋子,看见了军装,还有鞋子,竟然还有丝袜。 看见丝袜,她整个人傻了。他帮她拿衣服,是不是她的衣服都被他看光光?内衣内裤?她整个人瞬间就凌乱了,虽然她应该对他说谢谢的,但是她现在想说的只有一句,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可是看他的表情没有一丁点儿的别扭,她还能怎么说?难道要问:你是不是看光光了人家的bra和小裤裤? 每日早上例行的查房,夏初跟在一行大夫之后挨个巡视病房。 为首的丁主任是位非常能聊天的医生,和每床病号都很有话说,笑呵呵的拉着家常,询问身体状况。夏初搭不上话,只能站在一旁笑眯眯的听着。夏初给大家留下一个很统一的印象:这个小姑娘很乖巧,不爱说话,笑的样子很好看。 后来,比较熟了一点,开始有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或者阿姨,打听着夏初多大年纪啦、有没有男朋友啊之类的,大家特别热心的张罗着要给夏初介绍男朋友。 夏初一直推拖说自己年纪小,不急着找男朋友。可是大家热心高涨,生怕她变成滞销剩女一样。 “人家小夏兴许是有男朋友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丁主任看着夏初一脸尴尬,想推拖却又怕伤了人家的热心的样子,就帮着说句话,替她解围。 其实,丁主任也觉得这姑娘不错,认真,肯吃苦,不像时下的小姑娘,给点儿活就推三阻四的不想去。而且夏初是名牌军医大的博士,各项工作上手很快,手脚利索。 出了病房,丁主任问:“小夏,喜欢比自己小的男朋友吗?” 夏初顿了顿步子说:“丁主任,您想说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我儿子啊,他今年大二,他……” 夏初整个人已经惊在原地,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 “算了算了,没事,走吧。”丁主任有些失落,可也不怨人家,她博士都要毕业了,自己儿子却刚刚大二,这年龄差的确有些夸张。 下一个病房里住的就是田勇。他因为伤势重,而且是执行任务时候英勇受伤,军区特地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病房,便于静养。 夏初以为,梁牧泽已经离开了,没想到,他居然还在。 丁主任看到梁牧泽,高兴的打起招呼:“呦,这不是小梁吗?来看田勇啊。” “我来送点儿东西,顺便看看田勇。”梁牧泽看了看丁主任身后的夏初,她一直低着头,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丁主任笑着问:“看见田勇这样子,有没有想起当年啊?” 梁牧泽浅笑,没有说话。其实说他浅笑真的很勉强,只是嘴角往上稍抬一下,面部表情和眼神还是一贯的冷峻。丁主任可能是已经习惯他面瘫的样子,也不计较,转身对夏初说:“小夏,你应该听说过吧,之前有位伤的比田勇还重的人,就是他,”她指着梁牧泽,“你看,他现在多精神呐,特种大队的营长呢。” 夏初对着梁牧泽敬了个军礼,朗声道:“首长,久仰大名。” 梁牧泽挑眉,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什么,夏初没有看清楚,跟着就听到他用那低沉有磁性的声音说:“我们认识。” 丁主任有些吃惊:“是吗?你们认识啊?小夏,没听你提前过啊,既然认识干嘛这么客气,还敬礼啊?” 夏初整个脸耷拉下来,很是没面子,想从地上扒个地缝钻进去。她有些无措,翻着手上的病历表,努力用平静的说:“只是见过面而已。” 丁主任笑的很暧昧:“夏初可是我们医院的一朵花啊,多少医生想跟她多接触接触,她总是退避三舍,行啊小梁,别看你不常来医院,但是你效率很高嘛。”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因为田勇住了院,他们两个才认识的。 梁牧泽不说话,不反驳也不承认,搞得夏初很被动,在心里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夏初咬了咬下唇:“丁主任,我们还是先给田勇检查吧。” “哦对,你看,见到小梁太高兴了,把正事都给忘了。怎么样小伙子?伤口还疼吗?你可要多向你们营长学习啊。” 丁主任以为夏初是不好意思,所以也不再追问什么,毕竟还是个未毕业的小姑娘,脸皮薄。 夏初叹气,狠狠瞪了梁牧泽一眼。他却只是耸耸肩,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是啊,他多久才来一趟医院啊,但是她每天都要面对这些人的。医院的女人多,八卦就特别多,军医怎么了?军医里也有女人,也有很能八卦的物种。 检查完田勇,夏初和丁主任准备离开,梁牧泽也跟着一起走。因为田勇的病房是他们查房的最后一间,所以丁主任“做了一次好人”,热心的让夏初送送梁牧泽。 夏初不怎么乐意,但是如果推脱不去,就显得两个人的关系更不正常了。 两个人一路无话的到停车场,夏初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太阳太大,她不得不眯起双眼,显得有些不耐烦。看见梁牧泽上车之后,马上转身离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本来对他有些改观的,可现在一切又归为零了。不!是负! 一上午都很忙,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稍稍闲了下来。隔壁科室的实习生萧萧过来找夏初讨论“中午吃什么”这个高深莫测的问题。 一个清亮的女声打破她们的讨论,夏初越过萧萧看见依偎在门框上的女人,身材高挑,柳叶细眉,一双美眸柔波流转,耀眼的波浪长发披在肩上。 夏初问:“小姐,请问哪儿不舒服?” “医生姐姐,我浑身不舒服。”女人继续笑着迈进办公室。 萧萧觉得很奇怪,既然浑身不舒服,为什么还笑的这么开心?医生姐姐?看年龄肯定比夏初老,还管人家叫姐姐。 “浑身不舒服啊?行,脱衣服吧,我给你检查,要全脱哦。” 夏初的话更是吓到了萧萧,她不禁诧异,这还是那个温婉的夏初吗? “讨厌。什么时候下班?”女人娇嗔一声,在夏初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夏初答道:“快了,你怎么来了?” 萧萧有些惊讶,“你们认识啊?” 夏初笑着说:“嗯,朋友,刚是我们开玩笑的,萧萧你不要介意哦。” 萧萧点头,怪不得呢,是好朋友啊!于是笑了笑,“那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就不叫你吃饭了,我回去和她们继续商量吃什么。” “好。”夏初眼睛弯弯的对她笑。 “再见,医生姐姐。”米谷对着萧萧挥手。萧萧听见管她叫姐姐,眼角抽了一下,快速闪身离开。 夏初起身给米谷倒水,一边上火:“你看你把人家吓得,这么一大龄女青年,管人家实习生叫姐姐。” 米谷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开个玩笑嘛,不用当真。” “怎么有空过来啊?” “想你了呗,忍不住思念我就跑过来了。”米谷在G市隔壁的S市电视台做记者,大忙人一个,经常到处出差,夏初已经习惯几个月见她一次的频率。 夏初看了看时间,脱下白大褂,“走,吃饭去。” “吃什么?”米谷很兴奋,摩拳擦掌的样子。 “餐厅啊,”夏初理所应当的说道:“大锅饭,我只是一个小小实习医生,一个月拿不了几个钱。” 米谷特鄙视的看着她,但是无言以对。她们没有去餐厅,而是到医院附近的一家湘菜馆子,做的菜很地道,并且环境很干净,价格也比较公道。点的菜陆陆续续端上来,两个人开动筷子,大快朵颐。 米谷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夏初的碗里,问道:“你那个房东,出现了吗?” 夏初立刻咳嗽起来,竟然咳出一节鱼刺。 米谷倒了杯水,并拍着夏初的背,给她顺气,“多大人了,吃鱼也能卡着喉咙,我就问你见着房东没有,至于这么激动吗?” 夏初说:“我正吃鱼呢,你就问我那么尖刻的话题。” “喂,这个话题不尖刻吧?除非,”米谷眉毛一挑,眼神里闪出别样的光彩,“除非你们两个有奸情!” “噗……” 夏初一口水喷了出来,恰如其分的喷了米谷一脸。她立刻拿起纸巾,一副好笑又不能笑的表情,说不是故意的,说纯属意外。 米谷有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了一个词:“人心叵测。” 耐不住米谷的软磨硬泡、生拉硬扯,夏初把昨天中午到今天上午的事情和盘托出。她发现,这段时间过的特别慢,遇见他的一天仿佛已经过了一周一样。 “一夜没睡啊,那你困吗?” 夏初说:“当然困了,可我要上班又不敢明着打哈欠,你知道要把哈欠忍回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吗?” 米谷明白,所以点头表示同情。 “我算是帮了他的忙对吧?他偷看我内衣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我当时的表情已经表明立场要装作不认识的,可是他怎么能说我们认识?”说起这个,夏初就有些忿忿不平。 米谷说:“认识也是事实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人言可畏好不好!尤其是医院,那么多护士整日无事就会八卦。不认识还好,万一哪一天被人知道了我住在他家,更是有嘴也说不清。” 米谷想了想,说道:“就算他们不知道你们认识,让他们知道了你住在他家,难道就没人八卦了吗?” 夏初一愣:“这……” “这种事情是藏不住的,早让他们知道说不定还能省点儿麻烦呢,没准人家也是怕以后不好解释,才承认你们认识的。” 听米谷这样说,夏初觉得也挺有道理的。夏初也不喜欢麻烦,她觉得有些事情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米谷常说她精神分裂,因为她总是对小事情避之不及,而对大事情却能纹丝儿不动、临危不乱,不知道躲是干嘛使的。 话虽然这么说,夏初还是觉得不妥,愁眉苦脸的叹着气说:“丁主任的话说的那么暧昧,他干嘛不反驳?他一转脸拍拍屁股走了,我还要在医院混下去的。” 米谷笑嘻嘻的夹了一块茄子说:“没准,人家对你有意思呢。” “不可能,昨天才见着面,还真相信一见钟情啊?他就冰山,面瘫,整个一无表情生物。连谢谢都说的很没有诚意,和说‘吃了吗’是一个腔调。”夏初撇撇嘴,对她有意思,这个猜想完全不成立。 夏初七八岁时在少年宫一起学跳舞,认识了与她同岁的米谷,她们一起上钢琴课、书法班,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都是开朗的性格,不同的是夏初有些慢热,而米谷和陌生人也能毫无负担的相处。虽然她们一直不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但是这并能阻碍她们的友情,多年来,她们的感情一直非常好。 夏初上学很早,本硕博连读用了十年时间,如今也才二十六岁,米谷本科毕业后,到S市电视台做了记者,如今已经是资深记者编辑。 夏初背井离乡选择G军区总院,这多少和米谷有关,毕竟和别的地方比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好朋友,虽然不在同一座城市,但是也能时常见一面。 米谷这次是出差路过G市,在G市只能停留中午这一会儿时间,米谷踩着时间点儿跑出来和夏初吃了一顿欢乐的午饭,之后又匆匆的赶回去和大队人马汇合。 六月下旬,夏初向医院请了假,回N市参加毕业典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校园里百花齐放,礼堂中,她和其他毕业生一起,被军区领导庄重的授予少校军衔。那一刻,很多人都激动的哭了,包括夏初。从此,她是陆军少校,同时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从本科一直到博士,十年来的朝夕相处,让夏初和同学们分外痛恨离别,个个都痛哭流涕,洒泪的样子豪迈之极。军校不像其他高校那么闲散,他们每日从早操开始到晚自习结束,整日整日的泡在一起,深厚的感情慢慢建立起来。如今分别在即,大家将奔赴不同军区,那种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面得可能性,狠狠刺激着他们的泪腺。 夏初一直是众多男生的梦中情人、心中偶像。她漂亮、善良,且成绩优秀,家世优越,很多人喜欢她,却不敢向她表明心迹,大家皆认为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在一起住了多年的室友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直没有男朋友,后来才发现,喜欢她的人都是远远的看着,偶尔献点殷勤,不敢轻易出手。 直到散伙饭,同学院的男生们喝了酒壮了胆子,集体表达了对夏初那纯纯的爱慕之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马上就要分别,有些话再不说这辈子就没机会了。其实,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已经有女朋友了,对夏初只是单纯的欣赏。 当天晚上,是他们留宿学校的最后一个晚上,学校不再拿军纪要求他们,给他们在校园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疯狂的机会。 对面寝室的男生们对着女寝喊话,喊某某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或者喊某某你和男朋友分手吧我们更合适,闹腾了一整夜。甚至整个寝室楼开始大合唱,唱灰姑娘,唱她的妈妈不爱我,唱爱我别走,唱等你爱我…… 那些轻狂的时光一去不复返,离开这里,他们就是军中救死扶伤的医生,是国家未来的希望,责任与重担将会洗去他们的张扬,变得喜怒不行于色,变得沉默圆滑,甚至世故,校园里的青葱张狂彻底消失。所以他们伤感,为离别,也为无法重来的过去。 夏初回N市这一段时间,正赶上她的父亲夏光远出国。她当初自作主张的选择了远离N市的G军区总院,极力反抗父母的阻拦。 从小到大,她都是父母亲朋眼中的乖乖女,有优秀的成绩和文静的性格。夏光远是N军区的副司令,夏初在军区大院长大,生活环境导致她免不了和别人家的孩子相比较。为了父母的面子,夏初竭尽全力让自己做到最好,不给他们丢脸。 二十多年来,夏初一直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生怕做的不够好,让父母没有面子。其实,她的父母从没要求过她必须多么多么优秀,但是,她也爱面子,会给自己压力,身为一个将军的女儿,不能被别人比下去,最起码不能被拉的太远。 所以,她想离开那个地方,到一个全新的环境,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这样,她可以无所顾忌的呼吸,不用担心因为做的不够好而丢人,不用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抛弃不喜欢的一切。而她的选择,显然出乎父母的意料,但是极力反对无果,只能放她远行,放手让她自由飞翔。 夏初以为自己离开还没有得到父亲的原谅,所以她回来了,父亲却出国了。母亲兰梓玉怕夏初多想,一直重复着说这是上面下的命令,赶巧了。 是啊,赶巧了,连她穿博士服的样子都没有看到,更没有看到她被授予少校军衔那光荣的一刻,真的是赶巧了。夏初这么想着,安慰自己。 回来这些日子,兰梓玉每天换着花样给夏初做好吃的,担心她一个人在外吃不好,会受委屈,凑着这一个星期好好补补。临走前,夏初明显觉得腰身粗壮了好多。 夏初跟母亲讲了医院的见闻,讲停尸房的离奇事件,讲命悬一线、身负重伤的战士,讲到后来,兰梓玉狠狠握住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要她再回去。夏初后悔说了那些,为了缓解母亲的情绪,开始讲在医院听来的各路八卦,甚至讲那个身中两刀、两枪,腿骨骨折的起死回生事件。 “是不是牧泽?”兰梓玉双眸炯炯有神的看着夏初。 “嘎?”夏初一愣怔,开始反省自己说的是不是有点儿多? 兰梓清清嗓子说:“你木阿姨都告诉我了,牧泽当年受了重伤,就和你刚刚描述的一样,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同志好几个都当场牺牲了。” 夏初说:“哦,您都知道啊,那就不讲这个,我再想想别的。” 兰梓玉赶忙阻拦说:“别换啊,我就爱听这个。” 夏初说:“您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可讲的?” 兰梓玉笑着说:“我想听你说。” 夏初看见兰梓玉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心想完了,老妈肯定是误会了。夏初装作无事的耸了耸肩:“说完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兰梓玉往夏初身边靠了靠,小声打听:“你见着牧泽了吗? “嗯。”夏初啃着西瓜点头。 兰梓玉更激动了,“他怎么样?” 夏初往旁边撤了撤身子,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人样啊,妈你千万别往那儿想,我在G市两个多月,就见了他……”夏初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四次,有三次还是在医院。” 兰梓玉赶紧追问:“医院?他生病了?” 夏初撇撇嘴巴:“没有,他的兵受伤了。” “唉,”兰梓玉叹着气,“特种兵是好,就是太危险,整天执行什么特殊任务,一个不小心就得把命赔上,你说,他们家怎么就同意他去特种部队了呢?” 夏初抱着电脑不接话,兰梓玉探身过来看着:“干嘛呢?” “订机票啊。后天的。” 听闻此,兰梓玉脸色马上变了,眼中瞬时升起一层雾气,“干吗走这么急?你爸过两天就回来了。” “医院想让我尽早入职,早点儿安顿下来不好吗?你们也放心了。”夏初嬉笑着搂住老妈的脖子,在她肩上蹭啊蹭,“妈咪,人家好爱你哦。” 兰梓玉被她喊得发笑,推开她的脑袋说:“多大人了,还撒娇,反正你要走我也拦不住,我去给你收拾东西。” “不用收拾啦,就这个小箱子,拉着走就行。”夏初拉住兰梓玉的手晃着。 “家里东西多,挑几样你爱吃的带着,再给你装几盒茶叶,以后你就要自己挣钱自己花了,就你那儿点儿工资,想吃什么肯定不舍得买。” 夏初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床上抱住兰梓玉,小声哼唧着说:“妈,我不想走了。” 兰梓玉瞬间喜上眉梢,指着电脑说:“赶紧给你那机票取消了,明天我就找人把你在G市的东西运回来,去军区医院行不行?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他肯定特高兴。” 这一刻,夏初才清楚的发觉,自己为了所谓的自由狠心离开这个世界最爱自己的两个人,是多么不孝顺的行为,她只是小声感叹一下,就能把自己老妈高兴成这个样子,可见,她的离去有多么让他们伤心。 “妈,我……” 夏初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兰梓玉脸上的笑容垮掉,扔了电话坐在床边,声音中夹着哭腔,“我就知道,就知道。走吧,反正我们两个老了,也拦不住你,什么时候你累了、倦了,就回来,就算你不干活在家吃闲饭,我们也养得起。” 夏初再也忍不住眼泪,趴在兰梓玉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二章绿色军装,白衣天使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从N市回来,夏初正式成为军区总院的一名心外科医生。肩膀上扛着的不止是军衔,更是责任,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学员,而是一名陆军少校,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军人形象。她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约束自己的言行。 穿上军装时,夏初是一位出色的军人,可是脱了军装后,她就是她自己,不代表任何人,不代表国家。在家里,她喜欢穿的简单,偶尔一条宽大的T恤,偶尔短T恤配短裤,怎么舒服怎么来。 梁牧泽自从上次回来,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再出现过。夏初开始慢慢忘记这个人,依旧征用着主卫的大浴缸,过着她美美的小日子。 下班时间一过,没什么事情的夏初打了招呼后匆匆往家赶。换掉一身军绿,一字领雪纺衫配牛仔热裤,脚上是一双10CM高的裸色一字带高跟鞋,修长笔直的双腿显露无疑。中长的黑亮长发披在肩上,发梢微微卷翘,镜中的人,娇俏美丽,哪里还是那个扎着马尾的军妹妹? 夏初的肤色白皙,平时休息和吃饭都很注意,所以面色红润,连粉底都可以省掉,稍稍刷一下睫毛、涂一点唇彩,整个人看起来亮丽又精神。她很满意自己的样子,甩甩头发,拎起包包走出房间。 等电梯的时候,她把电梯门当做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打量镜中的自己,觉得万无一失。电梯门打开后,电梯内外的两个人,都愣了。 梁牧泽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夏初整张脸几乎皱在一起,她琢磨着,如果装作不认识,可不可以? 可是行动已经先她的思维一步,她伸出手,特傻的和梁牧泽打招呼,“嗨,你回来了?”夏初后来想想当时的自己,觉得真够傻的,脸上的笑肯定比哭还难看。 梁牧泽“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走出电梯问:“要出去?” “对,我要出去一下,我先……”夏初尽可能和他保持最大的距离,侧着身子横着挪进电梯,快速摁下关门键,“先走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梁牧泽一直正对着电梯站着,盯着电梯里的她。夏初被他看得直冒冷汗,生怕他换掉门锁,把她逐出家门,怕他觉得自己败坏了他的名声。 电梯门终于关上,夏初趴在电梯内墙上,真想哭一会儿,自己的八字一定与他相克,为什么她那些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样子,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曝光在他面前? 米谷在商场的咖啡厅百无聊赖的翻着杂志,一边等夏初。她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一起逛街了,夏初选择来G市工作,米谷原以为她们可以有多的机会见面,然而“忙”却是她们最大的障碍。 米谷来早了,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时,夏初推门进来,米谷对她招了招手。看着夏初笑吟吟的走近,米谷撑着下巴琢磨,她看起来是多么乖的一个好孩子啊,可是,偏偏骨子里不是安分的人。 夏初在米谷对面坐下,米谷收起杂志一本正经的点头道:“这么穿才像你,天天套着军装,搞得我都不敢跟你走太近,怕人家说我挖军人家的后院,贿赂国家干部。” 夏初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不理她话茬,说道:“准备请我吃什么啊大编辑?” 米谷一脸惊讶:“不是你请我吗?你是东道主。” “上次已经请过了呀,地主之谊也尽到了,该轮到你意思意思了吧。”夏初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好吧,”米谷咬咬牙说:“请你吃好的,开水泡馍,馍自备。” 夏初笑着嗔她:“真抠门。” 天色已经渐晚,她们挑了一家西餐厅。上次是中餐,味道好而且便宜,夏初掏钱,今天是西餐,环境优美,味道中上,价钱更好看,当然,是米谷出钱。 夏初头头是道的说:“你知道我挣钱多不容易吗?要跟着主任坐诊,查房,还要值班,黑白颠倒没有周末,每个月捧着微薄的工资苟延残喘的生活。而且,这个月的工资还在空中飘着呢。明说吧,今天出门我只带了一张嘴,要钱没有。” 米谷这次来G市是出公差,有个重要人物要采访,可以在多停留几天。夏初很想邀请她回去和自己住,可是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她生生吞进肚子里。 米谷看着她,故意扯着嗓子不满的说:“什么嘛,不想让我去就明说。” “没有,梁牧泽回来了。”夏初本来不想说的,她努力让自己忽略家里那一大条人命,可是一想到回去要面对他,她就觉得有些气馁。 “哦……原来如此,”米谷奸笑着,“怕我去影响你们的奸情发展?没关系,我理解,非常理解,你能早点找到合适的人家我们也早点放心嘛。” 夏初侧着脸眯着眼睛看米谷,狭长的眼睛里仿佛在刷刷的放箭,好像要将米谷万箭穿心一样。 米谷忍不住的赞叹:“别说,你妈这步棋走的真好,一举两得,既让你有了地方可以落脚,也顺便给你相了一个好老公。” 夏初冷眼威胁:“这话如果让我爸听见,你猜他会不会毙了你?” “会,你毙我,我更相信。”米谷点头,表同意。 晚饭之后,米谷一定要散步,夏初只能踩着高跟鞋陪着她。她们迎着来往拥挤的人群,手挽着手,有说有笑,仿佛回到了十几岁那个没有烦恼的年纪。 米谷像是有目的地,拉着夏初东拐西拐,终于停在一个门店前。她碰着夏初的肩膀,眨着眼睛说:“进去坐坐。” 这是一家贵到离谱的夜总会,一楼有一个硕大的舞池,DJ台上的主持人讲氛围推上一浪又一浪的高潮。她们才靠近大门的角落选了位置坐下,进出往来的人都能清楚。 米谷点了两杯果汁和果盘,她们两个老老实实的坐着,在这妖孽横生氛围中,尤显突兀。夏初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大声问米谷:“说吧,你来这里到底什么目的?” 米谷一副这都被你看出来的表情,笑嘻嘻的说:“上面给我派了人物让我采访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我登门预约好多次,都以‘没空’给堵了回来。昨天从一个朋友哪里听说,这位重要的先生偶尔会来这家夜总会,所以我今天就来碰碰运气。“ 夏初了然,“像你说的这种大人物,应该是直接进包房的吧,我刚刚进门前,看到有直梯,可以直接房间的。” 米谷诧异:“真的?” “嗯。”夏初点头。军校读了这么多年,侦查课虽然只是选修,虽然没什么用,却也培养了夏初有善于观察的习惯。 米谷觉得夏初说的很有道理,人家有身份有地位,肯定是超级VIP,不太会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出现。虽然她们很可能遇不到大人物,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要浪费,干脆又点了两瓶酒,打算和夏初好好畅饮一番。 十点之后,夜店到了上客时间,吧里的气氛也开始High起来。来往的女人们个个浓妆艳抹,迷你裙、黑丝长腿,“波”澜壮阔。 夏初毫不避讳的盯着一个个在昏暗灯光下皮肤白皙的帅哥们,他们是很帅,但是太瘦太弱不禁风,看着就是一副任人蹂躏的样子。可是梁牧泽也不胖,但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却那么结实? 想至此,夏初猛的摇头,怎么会又想起他? 当一个穿着纯白抹胸和白色迷你裙,带着半截白色羽毛面具的女人出现在中央舞台上的时候,气氛渐渐攀上顶点。一根钢管伫立在舞台中央,女子的长腿缠绕在管子之上,腰如水蛇一般柔软妖娆。 夏初和米谷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攀在钢管上的女人,她丰满、性感,嘴角挑着一丝妩媚的笑,半遮的脸不仅没有减掉她的性感与妩媚,反倒多了一丝神秘,让人看着血脉喷张。 米谷忽然趴在夏初耳朵上说:“去试试啊,你转的比她好。” 夏初不知道该用什么原因来解释她为什么要学钢管舞。她那从小跳民族舞换来的舞蹈底子,在她日渐忘记傣族舞的三道弯和藏族舞的长跨后,忽然就指引她开始接触那种妖艳性感的舞蹈。她甚至在一个暑假偷偷报了钢管舞蹈班,却告诉兰梓玉说她去参加了医学观摩课程。 如今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再跳过,已经不敢肯定自己还能不能攀上那根钢管,但是,心底忽然就冒出一股强大的推力,推着她去试试。 夏初也有些跃跃欲试,她试探的问:“要不,试试?” 米谷兴奋的点头,手指着烟雾缭绕中的钢管,特豪气的说:“她跳完了,你去覆盖她!” 周围的叫好声,和越来越震动耳膜的音乐,仿佛在夏初身上注了一管鸡血,她兴奋,甚至开始有点儿迫不及待,可是迈向舞台的脚步,却像上刑场一样沉重。 夏初深呼吸一下,甩了甩头发,走上舞台,台下的人并不知道她上去干什么。DJ看见夏初走到钢管前,马上心领神会,将场内的氛围又一次推高。 一众的叫好声,和着节奏强劲的音乐,夏初开始慢慢绕着钢管转圈,甚至不需要任何热身动作,她的脚离开地面,双腿微曲,借着双手的力量在钢管上连转了三圈。 简单的旋转后,夏初开始加高难度。攀上钢管的最顶端,双腿勾住钢管,整个身子向后下,直到接近垂直于地面,双手握住钢管,双腿分开,一个180度的空中劈叉。她的腿笔直修长,在妖娆的灯光下闪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整个吧里的气氛high翻了,玩色子猜拳的人们停下手中的娱乐,鼓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夏初很瘦,相比起来,她比钢管舞女郎少了些风情,多了一丝清新。 她的头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所有动作连贯且灵活,一切动作全部是在钢管上完成的。最后一个动作,双腿勾管,身体翻转呈一个半圆弧度,转了三圈后稳稳落地。 手掌被磨的通红,可她觉很过瘾,好久没有跳过,原来这些动作她还可以做的出来。一直专注着自己的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从管子上摔下来丢人现眼,,她此时才听见台下的欢呼声。众人的热情反应,让夏初很不好意思,快速走下台。 冷静之后她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居然在公众场合跳钢管舞!这可真的是太冲动了,万一这里有熟人什么的,回去向她爸妈告状,那她真的死翘翘了。或者有好事者把刚刚的一段录下来传网上,死的更惨…… 一路低着头回到米谷身边,米谷的脸上泛着红光,给她一个大拥抱,夸她跳的好,不露肉不扭腰,照样可以虏获这么多人的掌声。 夏初狠狠掐了她的腰,都是她出馊主意,自己一个没把持住就冲上去了,现在真是悔不当初! 周围的人投过来各种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扒光的人在接受众人审度一样,不敢再多留半分,拉起米谷想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一个满脸油光的胖大叔忽然堵住了夏初和米谷,一股子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他小眼睛中闪烁着猥琐的光芒,调戏的口吻说:“妹妹跳舞真棒,到哥哥那桌坐坐,咱们好好聊一聊。” 夏初和米谷都被这人吓了一跳,他紧紧拽着夏初的手腕,夏初咬着要好不容易才甩开他的钳制。 那人不怒,反而笑着说:“没想到妹妹力气还挺大。”说完,又要去拉夏初,米谷从旁边用力推搡了那人,并毫不客气的说:“好狗不挡路。” 被推开,又被吼,那人觉得面子很挂不住,周围的人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被一个女人推,他如何都下不了台。这时,他身后又过来两三个人,几个男人挡在那里。夏初虽然有点儿害怕,但是紧紧握住米谷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脸颊上一个穴位是耳门穴,快速击打后,会让人头晕目眩晕倒在地。夏初知道这个穴位,却从未试过,更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效果。若是真的能放倒这个为首的胖子,那么他后面那几个人估计也会有点儿害怕顾及吧。这当然是下下策,她希望保安能尽快赶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哪个老板会让客户在自己的场子里出事的。 那人已经收起猥琐的笑,面目狰狞的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他就要去拽夏初,可是手臂却忽然被拉住。 米谷和夏初都看过去,从手臂一路往上,看到一张男士面孔。场子了的光线暗淡,偶尔有照灯扫过,将他的面容照的清晰无比。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面容,侧面看过去,鼻梁硬挺,下颚线精致如雕塑。他唇角噙着一丝笑意,看起来丝毫未用力气,猥琐男的脸却疼的扭曲起来。 “这位先生,既然来了就是图个开心,何必伤了大家兴致。”虽然很噪杂,他的声调不高,但是却掷地有声。 那人嘶哑咧嘴的根本说不出话,他身后的人对视一眼,忙不迭上前说好话。待夜总会经理带着保安赶到时,那几个人已经互相搀扶着离开。经理看到来人,点头哈腰,“不知道裴先生来了,让裴先生受惊,实在是抱歉。” “受惊的不是我,”被称作裴先生的人看向夏初和米谷,“二位可无恙?” 米谷愣愣的,夏初看了看她,摇头道:“多谢这位先生。” “没事就好。”他微笑着看着夏初。 他在经理的陪同下,转身离开了场子。人已经走远,夏初似乎还听到他对经理说:“今天可是你的失职,没有出事是你运气好。” 经理说了什么,夏初听不到,只是看到经理忙不迭的点头,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直到这时,夏初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不敢再停留分毫,拽着米谷的手离开。终于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夏初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但不免仍然有些后怕。米谷还有些犯愣,夏初担心她被吓到,有点儿担心的摸摸她的脸:“米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夏初,”她轻唤,缓缓回头,看着夏初,“刚刚那位,就是裴俞。” 夏初疑惑:“谁?” 米谷说:“我要采访的那位,重要的不得了的大人物。”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刚刚应该拦住他呀!” 是应该这样没错。可是米谷这次只是碰碰运气,真的没想到能遇见他,又是在那种环境之下,坦白说她也不太想亮明身份。 夏初看出了米谷的顾虑,也不再说什么。不过看米谷的样子,似乎又后悔了,毕竟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到手的鱼又丢了,还是有点儿不甘心。她们站在路边等计程车,说话间,夏初无意瞟见了一个身影,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本正说着话的夏初忽然噤声,米谷不解,问道:“怎么了?” 夏初的嘴角动了动,半晌才喃喃念出一个名字:“卓然。” 米谷有点不敢相信,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果然看见不远处的身影,在夜色的霓虹灯下,影影绰绰有些看不清表情,但,的确是卓然确凿无疑。 夏初的呼吸有些急促,看着那个身影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迈进,整个身子越来越僵硬僵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米谷看着她,手紧紧握住她的。 卓然走近,脸上的表情一览无遗,目光如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混着一层怒气。他和夏初彼此看着对方,却一句话不说。 米谷笑着打破尴尬:“卓然,好久不见。” 卓然看向米谷,“能不能让我和夏初单独说话?” 米谷询问似地看了看夏初,手上蓦地一阵紧缩,她了然,随即笑笑说:“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夏初还要早点儿回去呢。” 卓然不再要求,看着夏初一字一句的问道:“为什么要那样?” 夏初不解,心想,我哪样了?五年没见面,结果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为什么要那样?什么样啊? 这句话同样让米谷觉得不舒服,她扯掉勉强维持的“友好”,脸一翻,正声道:“卓然,这么长时间不见,一见面就问夏初为什么那样?她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别的话说?没有就让她走,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着。” 夏初意识到了卓然所指的“那样”是什么,不急不躁,无所谓的开口道:“没有为什么,想跳而已,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这时,正好一辆出租车夏初身旁,夏初毫不犹豫的上车,卓然想去拦,可是却一把被米谷拽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计程车消失在夜色中。 车已走远,米谷松开卓然,对着着他郑重其事的说:“夏初现在过得很好,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 卓然有些愤怒的看着米谷,半晌后,才咬牙切齿的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堕落而无动于衷?” 米谷觉得极其不可思,高声问道:“谁堕落?你以为你是谁有资格对夏初指手画脚?我能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是看着夏初的面子,我可没她那么的好脾气。我警告你卓然,有些话你最好先打个腹稿再说出口。” 米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留下自以为是的卓然。 卓然望着远去早已经无踪影的出租车车尾,缠着眉心的情绪久久不散。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能在这座城市遇到夏初,更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地方。 他低头看着屏幕,滑动接通电话,声音变得低沉恭敬:“遇到熟人,这就上去。” 梁牧泽坐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晃着,二喵缩成毛球,团坐在他胸前,眯着眼睛,一副好不享受的样子。而他手里拿着一本火影漫画,看的津津有味。 玄关一阵动静,梁牧泽丝毫不受干扰,继续看着漫画,二喵倒是很激动,灵巧的从他身上一跃而下,拽着屁股跑到夏初脚边,仰着脑袋,以一副极端讨人喜欢的眼神看着夏初。 夏初弯下腰抱起它,有气无力的走到沙发前,盘腿坐下。她此时心情不好,所以连梁牧泽这个大活人她都决定忽略。 梁牧泽从漫画挪开眼光,看了看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的夏初,沉着声音问:“去哪儿了?” “不用你管。”夏初没好气的回答。 “我答应过你妈,好好照顾你。” “我妈?”夏初有些吃惊,“我妈什么时候找过你?” 梁牧泽不回话,探着身子伸长胳膊,一把拎起趴在夏初腿上的猫咪,提到自己眼前。二喵又一次这样被他拎着,无辜可怜的四肢耷拉在空中,可怜兮兮的喵喵叫着。 夏初见状心下不悦,皱眉说:“你别那样拎它。” “它叫什么名字?”梁牧泽发现,这猫其实挺可爱的,不闹也不乱,很温顺,也不怕生。他坐在躺椅上看漫画,它就一直卧在他身上,偶尔喵喵的叫两声,声音小小、软软,特别讨喜。 “二喵。”夏初回答。 梁牧泽的目光从二喵移到夏初身上,嘴角竟微微有些弧度,他不明白,好好的一只猫,为什么起一个这么二的名字?梁牧泽试着开口:“二……” “喵。”夏初接着说。她说“喵”的时候,声音温柔,似猫一样慵懒。 “二喵,”梁牧泽看着二喵,叫它的名字,果不其然,二喵“喵喵”了两声,“因为它总是喵喵叫吗?” “对。”夏初接过二喵,低着头一下一下抚着她绒绒的毛,小小的耳朵趴在脑袋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样子。她想,如果自己可以变成一只猫,那该多好?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无忧无虑,不为任何人伤心,也不为任何人哭泣。 梁牧泽忽然开口唤一声:“大喵。” 夏初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到梁牧泽脸上浮现出笑意,听到他说:“这名字不错。” “什么?”夏初惊讶于他为什么会叫大喵,更惊讶于,他居然笑了,不是嘴角勉强的扯出弧度,而是真的笑。眼睛里闪烁着笑意,嘴巴不吝啬的挑起。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笑的样子震慑到了她,无法让人挪开眼睛,只有张着嘴巴惊讶的份儿。 梁牧泽不在意她的惊讶,拿起手中的漫画问夏初:“这个应该不止一本吧?” 夏初的嘴巴长的更大,愣愣的点头。梁牧泽若有所思的点头,接着眼里闪着光芒,“把其他的也给我。” 夏初咽了咽口水问道:“你看漫画?” 梁牧泽挑眉看她,似是在说,你有意见吗? 夏初赶忙说:“这个目前连载,还没有最终回。” 梁牧泽点头,从躺椅上站起来,朝着卧室走去。夏初还在沙发上愣神,梁牧泽却又折回来,对着夏初的头顶说:“大喵,女孩子不要去不安全的地方,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有,你的睫毛掉了。” 夏初觉得一个大雷忽然劈在自己头上,整个人被劈的外焦里嫩。大喵,是在叫她吗?而他所谓不安全的地方,难道他知道她去夜总会?震惊之余,她不忘抬手摸摸眼睛,手指上一片黑乎乎的。 夏初这一夜睡得特别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里出现了一个有着春风般笑容的少年,弯着眼睛对她笑,挽起她额前的碎发,叫她初初,说喜欢她。可是瞬间风云突变,乌云遮住天空,遮住太阳,少年收起笑容,转而出现冰冷无比的神情,一字一句都不肯说。她用尽全力挣扎,想抓住他的手,可是手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想喊他,嗓子似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如何也发不出声,她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那个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阴霾。 忽然一个雷声炸在自己头顶……夏初蹭的从床上坐起来,圆睁着双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在做梦。夏初长出一口气,告诉自己说,一切全都过去了。 再睡去却是无梦。当门外传来“硁硁”的敲门声,夏初皱着眉头苏醒,有些不悦。大清早的不让人好好睡觉。 夏初懒懒的应了一声,摸遍床头柜与枕头下,最后从床脚找到手机。打开屏幕看了一眼,整个人便立刻像是装了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拉开房门就往外冲。 居然已经7点30分,比平时足足晚起了30分钟。迟到,恐怕是必然! 夏初用五分钟刷牙、洗脸,对着镜子把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收拾利落才发现,身上只穿了一件可以遮住臀部的大T恤,两条腿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空气中。夏初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慢慢疏离思绪,努力回想刚刚的一切。 她拉开房间门,直冲卫生间,慌乱中,似乎看到穿着军装的梁牧泽站在沙发前翻报纸。所以,他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她很纠结,万分纠结。 夏初对着镜子沉沉出一口气,好吧,不管怎样,该看的不该看的,差不多被他看全了,就硬着头皮再冲回去好了。 夏初稍稍拉开一条门缝,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可疑目标,夏初深呼吸一下,拉开大门加足马力,一溜烟跑回次卧,再次“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梁牧泽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自始至终,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再出来时,夏初已经变身那个衣着整洁、干练的女军官,完全没有办法将她与早上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联系在一起,更没有办法把她和昨晚那妖媚的钢管舞联系在一起。 夏初闷闷的嘟囔一句:“我先走了。” 梁牧泽没有抬头,指指对面的位置说:“喝杯牛奶再走。” 语气不容有一点儿反驳。夏初很没脾气的过去端起杯子,豪迈的将牛奶一口气喝光,抽了纸巾擦嘴,“走了。” 梁牧泽放下报纸,拿起提包和车钥匙,“我送你。” 夏初一愣,随即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你不是要迟到了吗?”梁牧泽一语点重夏初的死穴。 一路无话,梁牧泽在军区医院门口把夏初放下,看着她的身影走入医院大门。他又直行了200左右到了一扇雄伟的大门前,车子拐进去,他降下车窗亮明身份,门口的哨兵对着他敬礼。 他忘了告诉夏初,他要来军区参加全军区后备干部培训,为期二十天。他应该会打破她的生活习惯吧。她的习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或许会因为有他而变得抓狂?想至此,梁牧泽弯着唇笑起来。 夏初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下眼皮有着重重的阴影,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睡不好的后遗症非常明显。 想起卓然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个午后的明媚阳光中,笑容仿佛可以将她融化的男生,阳光帅气,他伸出右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住她的手说:“你好,我叫卓然,多多关照。” 穿着西服的最佳辩手,谈吐得体、幽默诙谐,让夏初所在的队伍一败涂地。她没有敢告诉任何人,面对卓然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办法把话说完整。 “呦小夏,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和夏初同科室的林大夫看着夏初拖着脑袋一副沉思的样子,忍不住说。 夏初连忙换个姿势,笑笑说:“没什么,在想我家猫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养猫啊?” “对啊,”夏初点头,“怎么了?” 林大夫苦笑说:“我女儿非想在家里养一只猫,但是我不喜欢小动物,总觉得它毛绒绒的,藏了不少细菌和病毒。” “不会啊,猫挺好的,很温顺,只要注意卫生,不让它出去乱跑就行。我是一个人住太无聊,所以养一只猫陪我。其实以前我妈也不让我养,现在终于脱离她的爪牙,当然要养一只过过瘾。” 夏初这番话让林大夫脸色更苦,叹气说:“你们年轻人,是不是个个都恨不得早日脱离父母?” 夏初的笑僵住,有些不自然的说:“不会啊,和父母在一起生活无忧。” 林大夫继续叹气:“我真怕我女儿长大之后,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 夏初诧异:“怎么会呢?如果您的女儿离开,那也只是想出去呼吸一下新的空气,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她绝对不会忘记生她养她的父母,更不要说再也不回来这些话,因为根本不可能。” 林大夫仍然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夏初好像是一不小心触碰到了人家的心殇,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还好有人喊了林大夫过去帮忙,这个话题才能到此为止。 仿佛是潜意识里觉得梁牧泽昨天出现,今天肯定已经回部队,不会再回家,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夏初又一次失算了。 下班回来的夏初煮了粥,吃了简单的晚饭,开着电视,整个人趴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看到兴致高涨得时候,两条笔直纤细的小腿翘起来,在空中晃悠着。二喵趴在她的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里的小帅哥和小美女打KISS。 色猫!夏初一边翻着杂志,一边这么想着。 忽然间,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夏初猛然抬头。她仍然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是自己听错了,耳朵却不由竖起来,想听的更清楚一点。胳膊撑起身子,向远离沙发的方向尽可能的伸出身子,抻着脖子张望着玄关处。 当一抹绿色飘入眼睛的时候,夏初“嘭”的一声,果不其然的从沙发上摔了下来,脑门磕在茶几上,她“嗷”的一声惨叫出声。 就在夏初摔下沙发的一瞬间,二喵使出凌波微步,踩着她的背跳向茶几,免于被她压在身下的惨剧。此时的二喵正得意的对着夏初喵喵叫,似是在炫耀。 梁牧泽不动声色的走进客厅,没有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的准备,也没有嘲笑她的意思。 夏初揉着脑袋懊恼的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一眼二喵,二喵正无辜的看着她。夏初最讨厌它落井下石之后还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伸出手一巴掌把它从茶几上拍下来。 梁牧泽放下公文包和车钥匙,看到夏初拿二喵出气,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之后向夏初宣布,“军区要组织后背干部培训。” 夏初心里一哆嗦,该不会…… “为期二十天,这二十天我会一直住在家里。” 夏初别过脸,那个表情,挨千刀都没有她看起来痛苦。她在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朝夕相处”吗?她在他面前丢人的次数已经够多了,在处下去,只会更丢人吧。 等不到她的回应,梁牧泽轻唤:“夏初?” 夏初扭过头,特别温柔娴静的笑着答道:“好啊没问题啊,就是多一双碗筷嘛,以后我做饭一定记得给你留一份,呵呵。”可是只有她知道,这张笑脸后面是如何沉甸甸的心情。 对于她的笑容和话语,梁牧泽挑眉,冷笑了一下走回卧室。夏初也不遑多让的对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学他抽动着嘴角冷笑。 二十天,将近一个月了,这要怎么过?这样的日子一点儿也不自在,还不如在家里来的舒坦,最起码没有一个肌肉发达的面瘫冰山在眼前晃来晃去的。 从主卧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夏初闻及更是悲从中来,她要正式和她的大浴缸Say bye了! 电视里的偶像剧结束,接着是一档犯罪心理剖析的节目,今天的主题是——奸杀数十位未成年少女并抛尸野外。 奸杀、分尸、抛尸野外。夏初觉得从脚底板窜上一股股凉气,让得她直冒冷汗。虽然,她已经平安的和梁牧泽在这栋房子里度过了两个晚上,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时间长了,他兽性大发呢?而且他常年在部队,那个连医生都是男人的地方,长年累月见不到女人,万一……怎么办怎么办? 夏初咬着手指,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转,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二喵卧在茶几上,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身影,脑袋随着她的身子转动。 梁牧泽洗完澡出来,电视里的主持人还在慷慨激昂的唾弃着罪犯惨无人道的罪行,而夏初在落地窗边来来回回的转悠着,焦虑尽显。他不是普通人,是着极强的逻辑推理能力和洞察力的特种军官,一眼就能看透夏初脑子里的弯弯道道。 梁牧泽薄唇翕动:“夏初。” 夏初正沉浸自己将被如何迫害的思维里不能自拔,听见梁牧泽叫她的名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上半身紧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看着梁牧泽的眼神中有着显而易见的防备。 梁牧泽无奈,叹气。他可是陆军少校,被人误解为变态色情狂,说实话,他心里有些郁闷。 “夏初,我是好人。”他的声音很严肃,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抓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关掉电视,又将遥控器扔回沙发,转身回卧房。就连二喵,也跟着梁牧泽走了。 客厅里留下夏初一个人,几乎郁结致死。就在这时,茶几上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米谷。夏初捞起电话接通,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米谷听闻这个声音,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自然而然的认为是因为卓然,夏初才会如此,于是小心的问:“你没事吧?” “没事。” “哦,昨天,睡的好吗?” 昨天,夏初想,睡得不好,做了一夜自己被抛弃的梦,泪湿了一枕头,还差点儿迟到,但是她不打算说这些。避重就轻的回答:“还好吧,你不用担心我。你呢?怎么样累不累?” 说起这个米谷就说不完的心酸,哑声抱怨:“累死了,腿都跑断了,我真是后悔昨天把裴俞放走了,到手的机会却稀里糊涂的被我放走了!真是要命啊!现在总编就会催催催,自己没别的办法就一个劲儿对我施压,裴氏又一直拿总裁没时间搪塞我。其实裴氏旗下一家投资公司近期刚好要做一个比较重大的项目,这么好的曝光机会,换成别人肯定巴不得被报道呢,结果到他们这生生的往外推媒体。” “人家低调,不屑这点儿曝光机会吧。” 米谷叹气道:“是啊,谁让人家财大气粗呢,”米谷停顿片刻,换上轻快的语调说:“我就是担心你,所以打个电话,到最后却变成我倒苦水。不说了,我去洗澡睡觉了,这一天天的快累死我了。” “嗯,好好休息。”夏初看着电话,直到屏幕慢慢暗掉,叹了口气,抱起二喵:“二喵,我们也去睡觉吧。” 夏初躺在床上,抱着电脑上了一会儿网。登陆MSN,一个被她遗忘在角落的里的头像亮着,仿佛就是在等她一样,她刚上线,就收到他的消息。 夏初,我回来了。听说你来了G市,所以我就来了。我不知道我到底想干什么,但我清楚的是,我想看到你。 夏初没有回复,关掉消息框,合上电脑翻身睡觉,嘴里还嘀嘀咕咕振振有词:“你说见就见?凭什么?我又不是你家二喵,对吧二喵?” 二喵很配合的喵喵叫了两声。 夏初没有让自己的情绪持续低落,用一天的时间来缅怀已经够了,过去的已经过去,她不能一直活在回忆里。卓然留下的伤疤已经痊愈,不会疼、不出血,只留下一条不痛不痒的痕迹罢了。这些年来她一直过的很好,她昨日的低落,只是因为卓然的忽然出现,让她有点儿无所适从,更何况还是在酒吧里跳了“艳舞”之后。 第二日一早,夏初没有像昨天那样起晚,按时起床、洗漱,并且做了简单的早餐,“一式两份”。 夏初以为梁牧泽离开部队之后就无组织无纪律的睡大头觉,刚想咣咣敲他的房门,那家伙却穿着运动T恤、运动裤拉开大门从外面回来,夏初的手就那样“滞留”在空中。 看样子,运动量不小。他的脸上有未擦干的汗水,短发上挂着水珠,在朝阳中微微闪着光,但是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剧烈运动后的样子,呼吸也很平缓。这是让夏初嫉妒的地方,她每次跑3公里回来,整个胸腔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一样,脸通红、腿脚发软,这么多年来,她跑步一如当年的菜鸟新兵一样逊色。 夏初收回手臂,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我以为你还在睡觉,早饭做好了。” “嗯。”梁牧泽简单应了一声,走回卧室。 夏初给二喵做了“早饭”,接着回房间换衣服。 梁牧泽冲了凉水澡,换了军装到餐厅吃饭。土司、煎蛋、火腿,进了部队之后再也没有吃过这些东西,梁牧泽虽然不喜,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自己没有动手,就没有挑剔的权利。对于她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朋友,他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二喵撇下自己的早餐,灵巧的爬上餐桌,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梁牧泽,他咬一口,它就喵一声,声音可怜无力,眼神里充满了渴望。梁牧泽抬头看着二喵,和它眼神交流,但是丝毫没有把自己早晨让给它的意思,听着二喵越来越绝望的“喵”声,梁牧泽吃掉最后一口面包,喝掉最后一口牛奶。 二喵呜咽了一声跳下桌子,耷拉着脑袋回到自己的早餐前。 夏初换完衣服出来,看见二喵还在跟自己的食物做斗争,走过去摁摁它的小脑袋说:“二喵,你怎么这么不下饭?” “它想吃肉。”梁牧泽说。 夏初说:“它没吃过肉。” “所以它想。” 夏初眯着眼睛斜视梁牧泽:“你喂它火腿了?” 梁牧泽耸肩摇头,表示没有。 夏初转头对着二喵,有些很铁不成钢的说:“色猫,没见过男人吃东西啊,盯着人家看你都不会害羞吗?看我做什么?看快点吃饭,不然不管你了,让你自己在家,狠狠饿你一天。” 军区大院和军区总院是连在一起的,这就意味着,今后的二十天中,夏初可以每天早上搭顺风车,其实她很想问他晚上几点可以回来,她想顺便把回来的地铁钱也省了。不过,她还是脸皮而薄,没好意思开口。 梁牧泽参加的是整个G军区的后备干部培训,这是为下一次得升职做基础。大队上通知他来参加培训的时候,他其实很不想来,搞什么培训、学习,煞有其事的样子,其实虚的很,谁升职、谁原地踏步、谁转业回地方,领导心里都有一张图,所谓培训其实也就是走个过程,不具有一丁点儿的可参考性。 但是培训名单已经下发到各个军、师、团,就算是走过程,他梁牧泽也得过来,军令大如天,军令让你去死,你也必须立马写遗书让家人给你准备后事。 全军区一共一百二个名额,全是少校,也就是说,下一次少校转中校的升职干部中,必须出自这次培训的人员。来了就有可能升职,不来,有机会等下一批,没机会的只能转业。 这一百二个人分成三个班,占了三个大会议室,梁牧泽在第一会议室。这一百多号人里有不少是他认识的,更多是认识他的。梁牧泽,军中有名的铁血战士,他的名气,全是用真枪实弹换回来的。 梁牧泽年少得志,这里一大部分人曾经比他军衔高,而如今却平起平坐,但是大家伙都对他心服口服,就算有人说什么酸话,那也都是玩笑话,用来过嘴瘾的。 梁牧泽军校毕业后,去了某团的侦察连,他那时候是中尉,他的连长就是如今和他一起参加培训的周伟。梁牧泽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是无论到哪个连队都能交下一群生死兄弟。周伟从没觉得梁牧泽如今和他一样是少校让他脸上无光没面子,他觉得是他一手培养了梁牧泽,因此梁牧泽才能去特种大队从此平步青云。所以心里骄傲着呢,不管别人怎么起哄,人家就是不生气。 这不,一群人闲着没事,又来“煽风点火”。 空降师的老段首先发难:“不行啦老周,你手下的兵都骑到你头上了,就差拉屎撒尿了,这口气你怎么咽的下?” “老梁,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免得老周给你小鞋穿。”防化团的老姚也跟着扇呼。 不多会儿,他们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都是多日不见,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培训,逮着机会就扎堆凑一块儿。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来两天了,见面没别的话,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能不能说点儿新鲜的?”周伟忍不住开口,嘴里的烟全喷他俩脸上。 老段扇了扇脸前的空气,撇着嘴对梁牧泽说:“听见没有,你的老连长快扛不住了,狐狸尾巴快露出来了,早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憋着气呢!” 老姚跟着就扯开嗓子吆喝,“开赌局了啊,听着有份,压老梁还是老周都说清楚了啊,免得打架。” 周伟嫌弃的看着老姚说:“瞅你那出息,多大点儿事儿啊还开赌局,不说别的,我就先问问你们,谁手下带出来过少校?”说这话时,周伟眼睛里洋溢着得意,他扭着脖子看了一圈,挺直腰板特别豪气的说:“都没有吧?老子带出来了!” 一群人不屑一顾,周伟才不管,晃着二郎腿继续骄傲的说:“你们谁带出特种兵了?是你们空降师?防化团?还是二炮?没有吧,还是老子!老子就是跟你们不一样,老子不生气,老子得意着呢。” 老段拍着周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说道:“老周,不要为难自己,笑不出来就别笑,跟哭似的。” “我抽你!”周伟说着,一巴掌掴在老段后脑勺上,看似力道很大,其实一点儿都不疼。 梁牧泽不再保持沉默,清咳了一声对周伟说:“看来,这些人不看咱俩来场比试是不会罢休的。”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围成一圈儿的人们情绪更加高涨了。老姚又开始吆喝:“开赌局,都利索点儿赶紧压钱,过期不候。” 周围挑眉,防备的看着梁牧泽说:“小子你想怎么着?” 梁牧泽问:“连长,您觉得丢人吗?” “狗屁,从小不知道丢人是干嘛的。”周伟说。 “是啊,我们连长都不觉得丢人,你们起什么劲?”梁牧泽眯着眼睛,冷笑着说:“是不是你们觉得我这个后生和你们坐一起,让你们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让我们连长给你们长长脸?” 梁牧泽从小京城长大,不爱说话,不代表不说话,他要是真说起来,能把人噎死。 周伟一巴掌拍向脑门,恍然大悟道:“哎呦喂,你说我这直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让我帮你们出气这没意思,自己来才爽快,你们几个就和他比试比试吧!” 老段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连忙推托道:“这怎么行,传出去多没面子,欺负年轻人。” “你是怕输了传出去丢人吧?”周伟笑的不怀好意,跟着朗声道:“今天下午靶场一教高下,在场的各位听着有份,谁输谁请客,今晚咱们敞开了吃。” 本来挑拨梁牧泽和周伟的就那两三个人,剩下的全是看笑话的,如今听到谁输谁请客,这些人更起劲了,气氛也越来越高涨,恨不得掀翻房顶,就连隔壁班的人都纷纷来凑热闹。 老段和老姚几个人看着情况直转而下,对自己明显不利,可是已经站在风头浪尖上又不能回头,明知道跟梁牧泽比,无论从格斗、越野、射击、潜水、攀岩,没一项占优的,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下。反正输了也不算丢人,要是人人都跟梁牧泽似地,那么贝雷帽就没有传说中那样吸引人了。 一屋子气氛正HIGH,给他们授课的中年上校端着杯子夹着书走进会议室。有几个眼尖的先看到他,赶紧就位坐好,跟着大家纷纷安静下来,作鸟兽散,闭紧嘴收起笑坐回自己的位置。 上校扫了一眼,吹着杯中的茶叶末,“说什么呢这么起劲儿?” 见没人吱声,上校微微抬起眼皮儿:“怎么都成哑巴了?刚刚不是说的挺过瘾的,整一个培训楼都是你们的声音,都讨论什么了说来听听。” “报告,我们在讨论下午军事训练的问题。” “哦?”上校挑眉,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继续。” 周伟站起来,有些得意的说:“有些通知不服气特种大队的同志,说要比试比试。” “这样啊,那就比比好了,”上校一眼就看见在人群里分外显眼的梁牧泽,语重心长道:“小梁啊,都是自己人,对待自己的同志要如春天般的温暖,别下手太重,明天还要上课呢。” 上校说的很正经,但是会议室的人却哄堂大笑,梁牧泽的眼睛里也满是笑意。 老段站起来,煞有其事的说:“报告上校同志,不能偏心。” 上校若有所思,微皱眉问:“我偏了吗?那好,同志们不要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们的伙食好的跟军犬似地,咱普通人不能跟人家比。” 气氛在上校的一言一句中,更加活跃,上校同志拍拍桌子说:“下午的事情下午解决,别搞得整个培训楼都是你们的咋呼声,万一把首长们招过来,下午我也得跟着你们负重5公里,不划算。刚才讲到哪儿了?” “报告,负重5公里,不划算。”仿佛是知道上校好脾气一样,还是有人忍不住开玩笑。 “胡闹。”上校瞪了他一眼,再度惹得大家哄笑起来。 午后灼热的阳光把每一寸土地都晒的苍白,仿佛要将大地蒸发掉一般。过了午休时间,老兵油子们换上迷彩,喊着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入训练场。 说是军事训练,其实也只是走走形式,集体围着训练场跑10圈后便解散自由活动。得了空闲的人们多半在树荫下躲太阳,小半人跑到靶场看热闹。 靶场上,靶子、步枪、手枪、子弹,甚至是空啤酒瓶,一应俱全,有几个战士守在靶场,以备不时之需。 周伟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笑的合不拢嘴,大声嚷道:“打算怎么比?” “老姚,上。”老段推了一把毫无防备的老姚,自己却往后退了两步。 毫无准备的老姚被推了一个踉跄,虽然有些不爽,但是他已经被推出来,不可能再退回去,军人的骄傲不允许他在这种时刻举手投降。 周伟嘴里叼着一片柳叶,脸上挂着得志般的笑。老段没好气儿的说:“再笑脸上的褶子可以夹死一头牛了!” 周伟挑眉,仰着下巴说:“老子乐意。” 老姚正在校对枪支,神色严峻。而梁牧泽居然没有一丁点儿紧张的意思,坐在树荫下乘凉。 周伟心情大好,碰了碰他的肩膀提醒道:“你好歹做做准备工作,给人家留点儿面子。” 梁牧泽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看天空,不说话。 周伟继续说:“小子,不能眼高手低,我可是押了大本,万一你输了,你嫂子能把我皮扒了!这些人,他们不是人,是牲口你知道吗!逮着不要钱的东西还不得玩命儿吃啊。” 梁牧泽扬起头,眯眼缓缓吐出两个字,“有风。” 周伟眯看着被风吹动的树枝,不解的问:“风碍着你打枪了?” 梁牧泽对着认真检查枪支的老姚扬了扬下巴:“怕他们手生,把我当靶子。” 旁边坐着的乘凉的人开始笑,周伟听闻也咧着嘴巴乐起来,心里那叫一个美啊。梁牧泽拉拉头上迷彩帽,拍拍大腿站起来,走到靶场中间,拿起一把03式自动步枪,装好子弹,又将一把07式手枪卡在腰间的枪套上。 围观的各位也纷纷安静下来,两人面对面站着,老姚率先打破沉默:“幼为先。” 梁牧泽 对此并无异议,举步走到起点线。看热闹的诸位纷纷站了起来,好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不错过一点儿细微末节。 梁牧泽拎着枪站的笔直,却没有一点儿准备姿势。小战士旗子举起来,又放下,对梁牧泽说:“首长,您不做准备啊?” “发令吧。” 小战士吞了吞口水,点头,举旗,下令。 旗落瞬间,梁牧泽快速端枪丝毫不用瞄准一般就连射三枪,接着向前快速移动,一个前扑倒再度射击,他利落的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枪跑动着射击,这些动作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快到让人应接不暇。最后,他向前翻滚后稳稳的起身,单膝跪地一只手托枪,连开三枪。 速射,其实是侦察部队的必备科目,这些对梁牧泽来说实在是小菜,打牙祭都不够格。他的动作标准,身手利落反应迅速,围在长边的诸位都看愣了,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梁牧泽将手枪放回枪套,单手拎着步枪走回七点。两个战士跑步到靶子前,登记结果。 大家都翘首等着结果,周伟尤其迫切,等不及的大喊:“孵蛋呢?快点儿啊!” 两个战士对视了一眼,跑过来敬礼,两人都面露难色,其中一个战士不确定的说:“报告,只中一枪。” 听了这句话,周伟立马傻脸,等着结果众位也都蒙圈了,大名鼎鼎的神枪手,怎么可能只中一枪 。唯有老段和老姚瞬间轻松了许多,但是又不好意思笑的太明显,毕竟落井下石的事情,不能明着干。 梁牧泽却丝毫不在意思结果似得,自顾自的放下枪,取出子弹,仿佛“只中一枪的”不是他。 周伟“呸”的一声,吐了嘴里噙着的柳条,不相信的亲自跑向靶子,这一看,他就惊了!好家伙!可不就是这一个窟窿!子弹全从这一个窟窿里穿过去了! 周伟立刻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老段,妈了个巴子的请老子吃饭!在场的听者有份啊。” 老姚和老段都是一愣,笑容僵在脸上,放下枪赶紧跑过去,围观的人们也迅速朝靶子移动。一会儿工夫,靶子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 周伟得意,仿佛自己是神枪手一般,掐着腰得意洋洋:“怎么招?比还是不比了?” “还比什么比啊,不是一个段数。”老姚任命的摘下手套,脸上虽然有些挂不住,但是愿赌服输。 老段也不再呛什么,说道:“行了,哥们儿输了,今晚做东,大家愿意给面子的都过来,人多热闹,馒头管够。”其实他原本就没有恶意,本来应该会枯燥无味的军事训练,被他们这么一扇呼,不是挺有意思的吗?气氛挺高涨的吗? 军区副司令和几个军区直属单位的领导们一起开会,分别谈了谈各个部队的训练计划,和所面对的一些问题,副司令又向大家传达了军区和国家的一些精神。特种大队也是军区直属,所以董志刚大队长也在其中。 往常到军区开会,都是李政委的工作,董志刚觉得一群人坐在一起开会,死气沉沉的,太无聊。耗费大半天时间开会,该解决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等于把有限的时间投入无限的浪费生命中去。不科学! 副司令看着每次都是李政委来开会,就知道董志刚肠子里的那些弯弯道道,于是上次会议结束之后,提名点姓的让董志刚下次无论如何也要过来,就是五花大绑,也要绑过来,他就不信治不了一个董志刚! 从会议开始,董大队长就开始打瞌睡,完全提不起任何精神,好不容易熬到枯燥的会议结束,本以为煎熬到此为止,结果副司令还不放人。 副司令说:“这两天军区的后备干部培训,听说他们下午有比赛。” 董志刚打了个哈欠,能比什么赛?无非就是射击、障碍、越野、擒拿,都是大队里玩剩下的项目。 副司令继续说:“你们各位不赶时间吧?跟我一起看看去。” 赶时间也不敢拒绝啊,大领导都发话了,他们只能纷纷附和。董志刚垂着脑袋,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 炮兵团的孟团长在门外等着董志刚,看着他哈欠连天的走出了,失笑着说:“好不容易见着你来开一次会,还跟吃了安眠药似地。” 董志刚伸了伸懒腰,撇嘴道:“太乏味,说来说去就那几句好,没意思。” 两个人跟游仙似地,慢悠悠的往前走。各部队的车子已经备好在等着,副司令也上了最前面的那辆奥迪。老孟赶紧往前跑几步,抓紧时间上车,可是董志刚还一副懒懒洋洋的样子,磨磨唧唧的上了车。 领导们到达训练场的时候,正赶上梁牧泽射击完毕,大家兴奋的围在靶子周围有说有笑的讨论着什么。守在训练场门口的小战士看见多位将校大领导们,赶紧立正敬礼。 副司令背着手,眯着眼睛看着训练场,问小战士说:“里面干嘛呢?” “报告副司令,他们在比赛。” 副司令来了兴致:“谁和谁比赛啊?” “梁营长和姚营长。” “哦,”副司令点头,“谁赢了?” “梁营长赢了,每发子弹都射在同一个位置,靶子上只有一个洞。”靶场里的动静,小战士可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呢,能把速射射到这么出神入化的地步,真是太神了! 副司令听闻挑了挑眉,回过头找人:“董志刚呢?” “到,”董志刚从最后面小跑到副司令面前,“什么事儿?” 副司令黑着脸瞪他:“没听他说吗?你的兵赢了。” “嗨,赢就赢吧……”董志军刚想说:这有什么,要是连这帮子人都赢不了,那梁牧泽也不用再特种大队待着了,直接滚回家种地!但是看着副司令的样子,再想想身后的一群人,靶场里有不少是出自他们的部队,要真这么说的确有点儿太不给人家面子了。于是口气软了很多:“侥幸,侥幸。” 副司令看着他冷笑:“哼,你小子也会谦虚?这牛都会说话了,进去瞧瞧去。” 董志刚沉默的跟在副司令后面,此刻他谨记着老李一再重复过的话。即便是心里再不服气,嘴上也不能说,这样可以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是谁先看见了领导们,喊了一句“副司令。”其他的人,乘凉的、说话的,赶紧跑步集合在一起。梁牧泽像是和董志刚有着同样的心思,站在了不起眼的最后一排。 负责人整队完毕,向副司令敬礼。副司令回礼,“稍息。” “是。” 百十号人,穿着同样的迷彩服、带着相同的迷彩帽,要想从这里找一个人,还真有点儿不容易。副司令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梁牧泽。 副司令侧头,对董志刚说:“哎,你的一营长呢?” “那儿,”董志刚给副司令指了指,“最后一排。” 副司令讽刺的说:“不愧是你董志刚带出的兵啊,都喜欢躲在角落里。怎么着?以为这样干了坏事就没人知道了?” 董志刚的黑脸上夹着绿,无言以对。 “梁牧泽。”副司令忽然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到。” “跑步出列。” “是。”梁牧泽从列队后面,跑到领导面前,立正敬礼,动作流利一气呵成。 副司令上下打量着梁牧泽:“听说今天射击表现很好?” 梁牧泽不动神色的回报:“报告副司令,侥幸而已。” 副司令指着梁牧泽对董志刚说:“一看就是你的兵,跟你一个狗德行,嘴上说着软话,口气一点都不软,你们特种大队的眼里还能容得下谁?” 各部队的领导们,听了这番话都有点儿得意,一直被特种大队压在自己头上,装备、伙食、待遇样样不如人家,表彰旗奖杯回回都被特种大队领回去,心里就算是服气也多少有点儿情绪,今天可算是出了口气。 “哈哈这怎么话说的,您是大领导,再怎么说也得把副司令您放在眼里啊。”董志刚就会在这种事情上打马虎眼,他可不能太过分,惹到了直属领导,弊端那是“立竿见影”的。 “行了,就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不用来忽悠我,”副司令又转过话锋对梁牧泽说:“你说你赢是因为侥幸?” “是。”梁牧泽不卑不亢的说。 “好,那就让我看看,是怎么个侥幸法。” 领导发话了,他一个小少校只能服从。副司令一行人来到树荫下站好,在太阳的威力下,纷纷眯起眼睛,认真看着靶场中间的梁牧泽。 董志刚招手喊来几个小战士,对他们耳语几句,小战士们又迅速分散跑开。 大家都在琢磨董志刚想干什么,都以为梁牧泽会重复刚刚的速射神枪法,没想到,在董志刚的布置下,竟然变成了另一番震撼。 董志刚让两个战士一人抱来一箱空的啤酒瓶子,背对背站好。令发旗挥出后,他们两个人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抛空瓶子,连续不间断。因为两个人抛得方向不同,瓶子会在空中拉出很大的距离。也就是说,如果梁牧泽反应稍慢,或者准头稍差,就会顾此失彼,一步跟不上就会步步跟不上。 从头至尾,梁牧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任由董志刚给他出难题,而且统统照单全收。战士们就位后,他装好子弹,上膛,一手拎着步枪,左手垂在一侧,腰间卡着手枪,还是没有一点儿的准备动作。 董志刚看了看,一切就位,走到梁牧泽身边拍着他的背沉声道:“老子的脸全在你手上握着呢,要是敢把老子的脸摔地上,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挂腰带上当钥匙链!” 大队长的威胁对梁牧泽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梁牧泽自顾的矫正枪支,压根没有看他一眼。 正前方是两个战士,但是他记得,老董喊来的是四个人,而不是两个。看来,他是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就过关。 不容他再多想,发令旗已下。两个战士毫不含糊的往空中抛瓶子,左右手并用,一个连着一个,再天上画出圆弧抛物线。 梁牧泽举枪,似是不用瞄准,伴随着枪声响起的,是瓶子再空中碎裂的声音,瓶子化成碎片,在空中像礼花般“绽放”。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梁牧泽精神高度集中于眼前飞舞的瓶子,余光还在扫描着自己周围。 果不其然,他左侧50米半空中,忽然就横空飞出几个瓶子,早有准备的梁牧泽丝毫不犹豫,右手仍托着步枪,左手已经掏出手枪,举起,开枪,一气呵成。 当一切归于平静,战士们的瓶子扔完了,还傻傻的看着半空。靶场的所有人,都看愣了,都在回味刚刚的一幕一幕。 梁牧泽则站在靶场中间,一动不动,微低着头,眉头紧蹙,似是再等什么,又似是再听什么。 他忽然间抬头转身,身子还没有完全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左手高举,众人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回头,只看到了半空中绿色的玻璃碎片飞舞着落下。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靶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梁牧泽的动作标准,反应迅速,并且射无虚发,大家对他心服口服。副司令的也和大家一切鼓掌,并发出爽朗的笑声。军区多年来重点培养的这支特战部队,在他们身上花费的精力和财力并没有白白浪费。虽然中国的特种作战起步比国外要晚很多年,但是他始终坚信,中国的特种部队,早晚有一天可以称霸世界。 董志刚仍然不动声色的站在副司令身边,其实他在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只是装出一副很在意的样子。 与此同时,夏初和医院药房的医生一起来给师部配备常规药品。点查完毕后,师部医疗站的医生特别热情,坚持要送他们到大门口,并邀请他们参观师部大院。夏初心里头其实哀怨极了,大热的天,有车子不坐非要走路,头上顶着烈日,脚下的土地几乎能穿过鞋底把脚蒸熟。参观,这不是纯受罪吗? 路经靶场,百无聊赖的夏初看见了靶场上浩浩荡荡的人马,统一着迷彩作训服,看见其中一个身影,矗立在靶场中央,将四方飞舞的酒瓶子打的稀里哗啦的。整个人彻底被出神入化的枪法震惊了,彻底看傻了。 在部队的人不可能不摸枪,但是这样玩枪的倒是第一次看见。因为距离有些远,她只能看见那个人的大致轮廓,根本看不清长相。 看震惊的人不止她一个,身边另外两个医生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师部的医生声音游离般说道:“这位应该就是梁牧泽。” 嘎!夏初的脑子瞬间卡壳了,只能把眼睛越睁越大,她想试图看清那个人的脸,但是距离太远,太阳太毒,他身上又似是晕着光圈一样,让她看不真切。倒是他身上的那股子气质还挺像梁牧泽的,疏离、冰冷。她忽然觉得,他身边一定很凉快。 梁牧泽和夏初已经安然的相处了几天,还好夏初及时的找回人品,再也没有发生让她抬不起头的事情。 “同居”的第二天,夏初煮粥时,特意多添了一碗水,但是那位冰山面瘫同学,不回家吃饭,也没有打任何招呼,白白浪费了粮食。在这之后夏初就声明,不回家吃饭最好打个电话,免得浪费。 梁牧泽赢了赌局,训练一结束就被拉走,不回家吃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明明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硬生生的挤在同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别扭总是有的。比如,夏初再也不能随随便便只穿一件大T恤穿梭在家里的每一个房间,还要时刻确定自己穿的是不是得体,免得落下话柄。 米谷和夏初一起吃晚餐,米谷需要暂且放下G市的工作回S市,这是离别宴。夏初彻底幻化成米谷的垃圾桶,让她倒出心里的诸多不满,倒完垃圾后,夏初一如既往的安慰,为她打气。一整晚夏初没有提起一星一点和梁牧泽有关的事情,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世界上没有这么一个人让她每日生活在拘谨当中。 米谷对此颇为奇怪,“为什么你一个晚上都不提‘同居人’? “为什么要提他?” 米谷托着下巴,用很探究的眼光看着夏初,“不对啊,换成以前,不顺心的事情你会对着我baba说个不停啊,莫非,你已经习惯了?” 夏初摇了摇指头,纠正道:“No,不是习惯,是当他不存在。” “是吗?”米谷笑的很暧昧,“我看着不像。” 夏初放下筷子,郑重其事的说:“我如果一个晚上句句不离梁牧泽,你会说我整个心思全扑在他身上,不是对他有意思就是对他图谋不轨。现在呢,我不提梁牧泽,你又说我已经习惯他了。”她翻了翻眼皮,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人家还不是关心你嘛,怕你和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住在一起,会把持不住……”迫于夏初的眼威,米谷赶紧改口:“不对不对,说错了,是怕他对你图谋不轨……” 夏初无奈的摇头:“快点吃饭,再说下去当心赶不上高铁了。” 谷米扭捏着说:“赶不上就赶不上喽,大不了你养着我。” “养不起,没钱。” “抠门,”米谷瞪了夏初一眼,用筷子捣着自己的盘子:“养得起梁牧泽却养不起我,不止是抠门,还见色忘义。” 夏初再次用高压电般的眼神,狠狠的杀死米谷N次。她养梁牧泽?哈,这话倒也不错多少,毕竟家里的一切东西,的确是她花钱买的。只不过,如果这话落在梁牧泽耳朵里,他会不会提着她衣领把她扔出去? 这晚,梁牧泽喝了差不多有一斤白酒。大家纷纷说今天他是主角,接茬不断的往他杯子里倒酒。部队出来的人,喝酒特别实在,给多少就喝多少,他们一直都奉行一句话就是:感情深一口扪。 梁牧泽的爷爷是军人出身,每顿饭都要自饮自酌一番,自小就跟在爷爷身边长大的他,耳濡目染。除此之外,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他也没少跟着发小们偷酒喝。所以酒量还是有的,虽然脑袋有些晕,但是意识还很清醒。 夏初送完米谷回到家,差不多十点三十分,家里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二喵,也没有梁牧泽。他俩之前就商定好的,谁先回家谁去把二喵带回来。其实不算商定,是夏初厚着脸皮要求的。 她的二喵在宠物中心,隔着玻璃可怜兮兮的望着窗外。夏初一进门,宠物中心的中年阿姨立刻笑着招呼,“你们两口子今天都很忙啊,这么晚才来接二喵。” 两口子?谁?她和梁牧泽?别搞笑了。夏初笑着解释:“您别误会,我们不是两口子。” 阿姨微讶:“不是吗?我看你们两个都是军人,长的还真有夫妻相呢。” “真不是,就是合租房子的,哈哈,您想多了,哈哈……”夏初尴尬的回应。 抱着二喵出了宠物中心,夏初回想着刚刚说的话,也真是觉得够傻的。谁会相信在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小区,和别人一起合租房子?有那个钱,在别的小区能组一个三居室了好不好! 夏初多日来一直安慰自己,他们两个只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而已,别人合租房子也有男女住一套房子的啊。可是,原来外人真的不这么想的…… 回到家后,夏初换下军装,换上家居服,抱起二喵。它伏在夏初胸前,小小绒绒的,懒洋洋的舔着嘴巴。夏初轻轻顺着她的绒毛:“二喵,我们一起洗澡吧?” “喵喵……” 得到了二喵的回应,夏初撩起一捧水洒在二喵身上,有些失落的叹气道:“二喵本来咱俩可以一起泡鸳鸯浴的。主卫的浴缸咱俩可以一起扑腾,你说是不是?”夏初停顿了一下,“都是那个面瘫,好好的部队营房不住,偏跑回来参加什么培训,占了我的山寨,霸了我的浴缸,还全面征用我的躺椅,二喵,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 二喵浑身的毛湿哒哒贴在身体上,眼珠子左看右看,贱贱的贼贼的,就是不看她。夏初立刻变脸:“怎么着?你也叛变?色猫,白对你这么好,白给你洗澡了,”夏初捧起水拍在二喵的脸上,咬牙切齿的重复,“让你叛变叛变叛变……” 二喵伸着前爪不停挥舞着,抵挡着飞来的水珠,眼睛紧紧闭着,一声声呜咽着喵喵的叫着。 “就会装可怜,别以为你可怜我就不办你,叛变的家伙,待会儿拔了你的毛炖肉汤喝。走,出锅。”说完,将二喵从水里湿哒哒的捞出来,用它的专用毛巾包着擦干,把它放在洗手台上,拿出电吹风。 夏初阴险的冷笑:“哼哼,知道这是什么吗?” 二喵眯着眼睛看了看她,很快又把眼睛瞥向一边。 夏初咬着牙威胁:“别一副不屑的神态,这东西跟以前的不一样,以前你是我的猫,用的是电吹风,可是现在你叛变了,我决定废了你,这东西是褪毛用的,知道吗?也就是说,用了它,你身上就没毛了,我再给你开膛破肚之后,扔进锅里……” “猫肉不能吃。”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卫生间门口传过来。 夏初还正沉浸在自己的YY中不能自拔,于是接言反驳说:“谁说不能吃?我偏……”夏初忽然噤声回头,看到梁牧泽,两个人隔着卫生间的门框“遥望”,她瞬间觉得囧极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己这么无聊的威胁一只猫是不是都被他听见了?会不会……刚刚说他的坏话也被他听到了? 夏初有些心虚的说:“你回来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是你太专心。”梁牧泽揉揉眉心,不再说什么,大步走向客厅。 空气中,有股浓浓的酒精味道,夏初皱起眉头,简单给二喵吹吹干,抱着它从卫生间走出来。 梁牧泽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眼睛紧闭,古铜色的脸颊上挂泛着红光,喝了酒的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夏初把二喵放在地上,那家伙一落地,撒丫子开始跑,“嗖”就没了踪影。 梁牧泽的脑子里像是同时开着八台发电机一样,嗡嗡响个不停,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不停的转啊转。他已经好长时间不喝酒了,在特种大队是绝对禁酒的,虽然他酒量还可以,但是再锋利的剑,长期不用不见血,还是会生锈的。 “喂。”夏初推他。 梁牧泽闷哼了一声。 夏初递过去一个杯子,“把这杯蜂蜜水喝了,解酒的。” 梁牧泽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夏初,那个刚刚拎着一台电吹风声色兼备威胁一只弱小的猫咪的夏初,认为那只猫咪投敌叛国的夏初。 “谢谢。”梁牧泽接过杯子,握在手里把玩着。泛着淡淡浅色液体,在灯光下呈半透明状。其实,他不喜欢吃甜的。 “喝吧,不甜。”夏初知道,他不喜欢吃甜的,家里任何和糖沾边的东西,他一概不碰。 “嗯。”梁牧泽端着杯子,盯着看了半天,最终将整杯蜂蜜水一饮而尽。水温适中,味道的确不是很甜很腻,入口的蜂蜜水丝滑,顺着喉咙一直滑进胃里,胃部火辣辣的感觉果然好了很多。 夏初想起冰箱里还有半个昨天剩下的西瓜,好像听说,喝多了酒的人,都想吃点儿凉凉的东西。好吧,她是个好人,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她将西瓜上的保鲜膜去掉,用刀子去掉西瓜最上面失去水分的一层,然后切开,小心翼翼的分成小三角,边分西瓜,一边捏起来往嘴里塞,舔舔手指。 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发现沙发上已经没了人影。主卧的房间门虚掩着,夏初轻轻的推门进去,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梁牧泽此时很没形象的趴在床上,绿色的军装在他身上不规则的扭曲着,这和下午那位神枪手根本不是一个人嘛! 夏初撇撇嘴,走进去把西瓜放在床头,拉开被子给他盖上,又悄无声息的退出来,轻轻的关上房门。 卓然辗转得知了夏初工作的医院和住的地址,她工作的地方严肃而谨慎,他不敢去找她,只能守在她家的小区外,等着与她“偶遇”。 夏初按时下班,出了地铁后,顺便去超市买了些菜和水果。走到小区大门,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夏初闻声回头,看到走近的卓然,惊讶不已,“你怎么在这里?” 卓然停在她面前,全然无那日咄咄逼人的气势,声音有些微哑:“我在等你。” 卓然的目光紧紧盯着夏初,他的眉眼间少了年少时的意气,多了一丝稳重。热切的眼光让周围热气蒸腾,在夏初的额头和手掌涔出细细的汗水。 “有事吗?”夏初调整好情绪,对他扯出一个敲到好处的笑容。 卓然眉头微蹙着,“夏初,我一直在找你。” 夏初继续浅笑:“找我干什么?” 卓然垂眸,低声道:“对不起。” 若刚刚的微笑只是礼貌,那么此刻,夏初是真的想笑。她觉得卓然的道歉非常没有必要,不管是因为被他甩,还是因为那天晚上对她的呵斥,他都没有必要跟她道歉。他不欠她的,更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原谅我好吗?”卓然的眼眶发红,语气透着浓浓的哀求。 夏初说:“卓然你别这样,都过去了,我已经忘了,更谈不上原不原谅的。” 卓然脸上闪过焦急和心痛,上前抓住夏初的手,死死的攥着,任夏初挣扎,也不肯放开一丝一毫:“原谅我夏初,我真是混蛋,求求你,别把我忘了好吗?” “你放手。”夏初越挣扎,他攥的越紧,她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似乎快要透不过气一样。 “过去的就真的过去了,不是我一句原谅你不怨你,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的。”不再挣扎的夏初,任由他抓着手,用非常平静的语调说着像是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表情很漠然,音调冷到让卓然不敢相信,那个会对她笑的无比灿烂的美丽女孩子,居然可以露出这么冷漠的表情,用这样的语调与他说话。 “夏初……”卓然的声音颤抖着。与他分别这么多年以来,他没有一分一秒可以忘掉她,心心念念的全是她,只有她。 忽然,一辆黑色越野停下,恰好停在夏初和卓然旁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梁牧泽看了看卓然,目光掠过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最后落在夏初脸上,沉声问:“怎么回事?” 夏初愣愣的看着梁牧泽,一时忘记回答。 “夏初?”卓然询问似地开口。他有些紧张,这个人的眼光犀利,仿佛能将人看穿一样,他也穿着军装,又和夏初认识,某种可能性让他瞬间在心里垒砌出一道防线。 夏初简单解释说:“他是我的战友。” 卓然刚要开口说什么,梁牧泽却打断了他,直接将他忽略,继续问夏初:“你没事吧?” 这种男男女女的事情,梁牧泽本来没准备过问,可是他看到夏初脸上那别扭的表情,似是有着无奈,还有心痛,她被紧攥着的手一直挣扎着。看在那晚的蜂蜜水和她多天来给他做早、晚餐的面子上,他决定不能“见死不救”。 夏初趁着卓然晃神儿的时候,甩开他的手,“卓然,我们一直都两不相欠,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想必你也不想和我做朋友,我也是,今后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见面了。”说完,她转身打开越野车副驾驶的门坐进去,顺手系上安全带,不再看卓然一眼。 梁牧泽的速度很慢,从后视镜中看到那个人颓然的样子,双手垂在身侧,整个灵魂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随时都可能倒下。 进了家门,夏初只扔下一句“心情不好,晚饭自行解决”,便钻进卧室,并且“砰”的关上房门。 梁牧泽放下二喵,二喵对着他的手掌又是舔又是蹭的,梁牧泽蹲下来,唇角微勾:“饿了?” “喵喵。” “没听见吗?晚饭自行解决。”梁牧泽脸色忽变,站起来回卧室,留下二喵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无辜表情。 夏初成“大”字型趴在床上,心里难受又憋屈。道歉?道歉有卵用?当初是你拍拍屁股转身交流出国,用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什么不想耽误我。好啊,既然都走了,既然怕耽误我,现在有何必请求原谅?你既然那么决然的离开觉得自己没有错,现在道哪门子歉? 时间不会给卓然后悔的机会,也许,曾经的夏初还会盼望着他回来,希望可以回到过去,而现在,夏初只想忘了他重新开始。她在努力,如果不是他贸然的出现,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记起这个人。 但是,他还是出现了,用无比哀求的口气请求她的原谅,要她不要忘记他?虽然她仍然会心痛,仍然想哭泣落泪,可是她很坚定。是卓然选择放弃她,那她绝对不会等他,绝对不会! 门外传来一阵有序的敲门声,跟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隔着门板道:“吃饭。” 夏初的头埋在枕头下,发出两个闷闷的音节:“不饿。” 外面的人似是没有听到一半,继续敲门。夏初一下子坐了起来,声音高了一个八度嚷道:“我说我不饿!” “噔、噔、噔。”连敲门的节奏都没有变,完全把夏初的话当做耳旁风,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夏初有些气恼,翻身下床,猛的拉开大门,气呼呼的看着门外的人。 梁牧泽居然抱着二喵站在门外,二喵的猫眼圆溜溜的注视着她,那萌萌的小表情让夏初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她睁着一双很像二喵的圆眼睛,和二喵大眼瞪着小眼。 “它吃东西了吗?”夏初接过二喵,抱在怀里。 梁牧泽说:“没有。” 夏初心疼的揉着二喵的脑袋,“它都饿成这样了,你为什么不喂它吃东西?” “我没吃饭。”首长的意思是,我也没吃饭,它凭什么吃饭? 夏初错愕,吃惊。一个一米八多的糙汉子,浑身腱子肉的特种军官,竟然跟一个只有一公斤重的小猫咪较劲儿,有意思吗?可是,心底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他其实是变向逼着你吃饭。 这个想法让夏初有些触动,她妥协了,和梁牧泽一起在餐桌边就坐,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小菜,白粥,简单的晚餐,却让她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会做饭,自己还瞎积极什么,全让他做好了。 “小区外买的。” 梁牧泽冷声打碎了夏初的幻想,就在这一瞬间,夏初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一震钻心的疼痛,把眼泪都疼出来了。 饭后,梁牧泽捧着火影的漫画书,双腿叠在一起放在茶几上,看的津津有味,穿着拖鞋的双脚还不时的晃啊晃的,好不自在。 躺椅终于从某些人的手中抢夺回来,夏初抱着二喵丝毫不犹豫的躺上去,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被抢走。 窗外的夜色朦胧,星星点点的灯火散落的到处都是。这座南方城市,商贸发达,经济先进,卓然出国学的是管理,现在回来,应该可以找一份很好的工作吧?他说她太优秀,说她的家庭太显赫,说他不敢奢望她等他。原来,这些也可以变成她被抛弃的理由,真是好笑。 “西瓜。” 夏初应声回头,看见一盘子形状不明的西瓜东倒西歪的趴在盘子里。 “没拿刀切过西瓜。”梁营长就连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也能说的如此的理直气壮。 “那你切过什么?”夏初接过盘子,随口问了一句。 梁牧泽坐回沙发,一只手捧着一盘子西瓜,目不转睛的盯着另一只手里的漫画,很淡定的回答说:“人。” “咳、咳……”夏初被呛的咳嗽,好半晌才终于平静了下来。夏初咬了咬唇,轻唤一声:“梁牧泽。” “嗯。”梁牧泽应声。 夏初用手捏掉西瓜籽,一口一口细细的咬着,“商量个事情呗。” “说。”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漫画,声音很小,却让人坚信,他在听。 “我做一次知心姐姐,你做一次知心哥哥,咱俩唠唠心里话?” 梁牧泽终于抬起他价值连城的头,看向夏初,她的眼睛毫不避讳的和他对视,眼神干净极了,让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说:“你说吧,我听着。” 夏初杏眼圆睁着:“只有我说吗?那你呢?” 梁牧泽耸肩:“我没什么可说的,勉为其难做你垃圾桶,说吧。” 夏初的脸上泛起尴尬之色,她的确想找个人,把这么多年对于卓然的心心念念全部倒出来,清空硬盘,安装新的软件,迎接新的明天。这些话,她不想说给米谷听,她想说给一个对自己来说完全无关紧要的人听,或者陌生人。就像那句话描述的那样:我们用假名字在网上说真话,用真名字在现实说假话。 夏初晃着摇椅,不在意梁牧泽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说起了一段往事。“他叫卓然,就是今天小区外面的那个人。” “嗯。” 夏初舔舔手指上的西瓜汁,继续说:“中学的时候因为参加校际辩论赛而有机会认识,那时候的他很阳光,口才很棒。后来,我们学校输了,其实我没敢告诉任何人,我看见他心跳就加速,准备好的词都想不起来,更别说临场发挥。比赛结束后,他过来和我们打招呼,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笑?梁牧泽扯扯嘴角。 “牙齿白亮。” 牙齿?梁牧泽用舌头舔舔自己牙齿。 夏初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丝毫没有注意梁牧泽这些小动作。她以为他看漫画看的入迷,没心思听她说那些往事,所以说的更加声色并茂,“他走过来和我打招呼,他说,你好,我叫卓然,卓尔不凡的卓,自然的然。声音很好听,没有赛场上的咄咄逼人,暖暖的,像春天的风。” 声音?梁牧泽轻咳了一声。夏初从回忆中跳出来,回头问:“怎么了?” “继续说。”梁牧泽不自然的翻着漫画,头也不抬的说道。 “后来,我们在书店偶遇,他的英文很好,而英语是我的死角,他答应帮我补习,帮我挑了很多提高英语的书。从那之后,我们经常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我们不同校,家也住在不同的方向,他总是骑着车子先把我送回家,再穿过整个城市回家。我想,他那个时候一定是喜欢我的。” “他考上了N大,一个分数高到变态的学校,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选和他同一所学校。但是高考之后,我爸强烈反对我报考N大,而且背着我把我的志愿改成了军医大。” “为什么不反抗?”梁牧泽问。 夏初叹气:“没你胆子大咯。那个时候我是个软柿子,随便捏。我想,就算不在同一所大学,最起码还在同一座城市,这就很好。大一的时候,我告诉我妈说我有男朋友了,我妈很开心。大二的时候,我告诉爸妈要把男朋友介绍给他们。可是第二天,卓然却告诉我,学校有交流美国的名额,他被选中,他要出国。” 梁牧泽将眼光从漫画书上移开,果不其然,刚刚那个满脸幸福的小女人变成愁容满面的怨妇。 “他告诉我说,夏初,你太优秀,我不敢让你等我,你会遇到更好的,”夏初揉揉酸涩的眼睛,她已经可以不流眼泪的说着这些事情,是真的可以放下了吧,“然后他走了,迅速消失,没有一点儿音讯。我想,他肯定不够爱我,不然不会这么不信任我,不相信我会等他回来。 “他亲口说不用我等,那我就不等。可如今他回来,却说让我原谅他,要我不要忘记他,我当然要拒绝!他以为我夏初这么好欺负吗?”夏初侧着头,问梁牧泽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很有帅气?” 梁牧泽点头的同时,顺便把抽纸盒递过去。夏初无力的抽出一张纸,糊在自己的脸上,瞬间,眼泪便浸透了薄薄的纸张。 “而且,你知道吗?那天晚上他看见我,在那种地方,被荒唐的围堵,他明明看到了却无动于衷,后来又跟出来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夏初悲凉的笑,无力的摇着头。也许,这是最最直接的原因,一个不能出面保护自己的男人,她宁肯不要。 那晚之后,两个人都很默契的不再提起夏初的一番“真心话”,仿佛那晚上的一切都不存在。既没有遇见卓然,也没有夏初声泪俱下的诉说,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逝去了,夏初不哭不闹不挣扎不执著,挥手说再见,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夏初和梁牧泽的“同居”生活在慢慢适应彼此的过程中,一天一天过去。已经习惯这样生活的夏初每日穿梭在屋子里也不再觉得有多么尴尬,反正梁牧泽一天到头说不了两句话,就当做是木桩子,大不了就是能喘气儿而已。 梁牧泽对于家务完全不在行,不仅十指不沾阳春水,还心安理得吃着夏初做的饭、喝着夏初泡的茶。从另一方面来说,梁牧泽的到来让她的厨艺倒是真长进了不少。 其实,两个人住在一起还是很容易引起外人误会的,已经不止一个人以为他们是夫妻。夏初只能一遍一遍的解释,他们不是一家的,甚至为了避嫌,把梁牧泽描述为自己的远房亲戚。 他们两个每天早上一起出门,同穿军装、同为少校,一个温婉,一个健硕;一个清新漂亮,一个英气逼人。怎看怎么般配!所以任凭夏初解释,外人也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章节目录 第三章不知不觉乱了心动了情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周末清晨,夏初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任阳光洒满整个卧室,她打开窗户,伸着懒腰贪婪的呼吸新鲜空气。新的一天,她决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梁牧泽在家住的这些天,一直没有周末。夏初本以为,打开房门后,家里已经一片宁静,她可以独霸天下。谁知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面出来的,梁牧泽居然坐在客厅看电视! 特种军人可以这么悠闲吗?可以自在的过周末吗?他为什么还不走?二十天怎么还没到?夏初的脑子里瞬间蹦出了许许多多个大问号。 问号过后就是适应,夏初像往常一样当他不存在,自顾洗洗涮涮吃吃喝喝。收拾完毕,装满药箱,点了点要带的东西,确定没有缺东少西之后,准备出门,却看见梁牧泽穿着米色短袖和米色长裤,站在门外。 夏初不知道梁牧泽到底长了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她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在他眼里仿佛全部幻化成了文字,他可以清楚的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梁牧泽一句话不说,接过她的药箱,率先拉开大门走出去,夏初在原地愣了半天神儿,要不是二喵蹭她的脚脖子,自己不知道还要犯什么迷糊呢。 他们一起回到那个偏僻的村落,去看那位没有儿女的老人。夏初带足了常规用药,但是她不敢保证能有多大的疗效,心脏病和高血压都不是药到病就能除的病症。 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老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根本不知道有夏初这个人。后来病好了,黎儿才告诉她梁牧泽来过,而且带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医生,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夏初。这次,终于见到夏初本人,老人特别高兴,从夏初进门之后就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 对于老人家所说的话,夏初始终有些理解不能。夏初决心,回去后要恶补一下客家话,总不能一直身边带着翻译吧,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乐意做翻译的人。 夏初给老人做了常规的检查,依旧是老问题,不怎么容易解决的老问题。 中午,夏初和梁牧泽留下来吃午饭。黎儿在厨房做饭,夏初本想进去帮忙,可是厨房所用的还是很原始的做饭工具,她根本插不上手,而且黎儿一直往外推她,叽里呱啦的说话,夏初猜应该是不用她帮忙之类的。 夏初爬上屋顶,和梁牧泽并排坐着。看着远山,心情也变得开阔起来。天色有些阴沉,灰蒙蒙的,给远处的山上蒙了一层朦胧,隐隐约约绵延至尽头,都市里那蒸腾的热气,在这里一点也感觉不到,竟然还有让人感到舒服的丝丝凉意。 两个人非常默契的都没有说话,各自感受着这份沁人心脾。夏初闭着眼睛,静静感受微风拂面。 忽然从下面传来一阵噪杂,夏初睁开眼睛,看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人,因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感觉分外刺耳。她询问似地看了看身边的人,梁牧泽也正低着头看着下面。 梁牧泽说:“下去吧,你有事情做了。” 夏初茫然的问:“做什么?” 夏初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梁牧泽从房顶上拉下来,却因为没有站稳差点点儿失足坠落,还好梁牧泽反应快,一把抓住她,手臂一个用力便把她拉进怀里。夏初死死攒着梁牧泽的衣领,心有余悸的看着脚下。虽然距离地面只有3、4米的距离,但是如果真摔下去的话,也会很疼的吧? “小心。”梁牧泽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夹着热气,拂过她敏感的耳朵。夏初瞬间红了脸庞。 “还不是因为你走的急,还好意思说我。”夏初小声嘟囔。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此时他们之间的看起来,有多么暧昧。 来人是老人家的邻居。家里的孩子上吐下泻,正想去找医生,就被老人拉了回来,她说她家有个好姑娘,是医生,善良又漂亮。 夏初听了个大概,赶紧背起药箱跟着去邻居家。一个5岁左右的孩子,在潮湿的床上,歪坐着,面色苍白,没有一点儿精神。还好并不严重,只是在这样一个靠天吃饭的地方,一点小病也许就能夺走半条人命。 村里来了医生的消息一下子便在村里传开了,她不仅年轻漂亮,医术也比隔壁村的庸医厉害多了。几乎整个村子有病的人,都往夏初这儿涌,她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有些傻眼,也有些兴奋。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有用,救治百人。 忙起来的夏初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可是她带的药品非常有限。还好,不远的山上草药种类多不胜数,她把有用的草药名字写下来。很多药,当地人的叫法和中医上专用名字是不一样的,为了保险起见,她和几个村民商量着一起到山上看看。据他们说,从这里到山上,一个来回,不出意外的话要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她看向梁牧泽,眼神充满期待。梁牧泽的表情,自她开始看诊都没有变过,站在她旁边充当万能传声翻译筒。夏初想,他肯定早就不耐烦了。 “我跟你一起去。”梁牧泽说。 “什么?”夏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梁牧泽却绕开夏初,用实际行动再度回答了她。 夏初穿的鞋子不适合走山路,尤其是这种没有开发过的荒山,随时可能攀着岩石往上爬。这次,她终于见识到梁牧泽这个特种军官的厉害,对她来简直惨无人道的陡峭山壁,村民们都要好好斟酌怎么上去,只见他的长胳膊长腿似是黏在岩石上一样,三两下就攀到顶端,摘下那一株长在山缝中的红毛七。 一路上,夏初几乎是被梁牧泽连拖带拽的拉着,同是当兵的出身,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夏初自己想想都觉得汗颜。 下山时,夏初有点儿得意忘形,甩开梁牧泽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对没有问题,可是下一刻,她的右脚便不小心踩进了狭窄的山逢中,对此毫无感知的她继续往前走,脚却卡在逢中拔不出来,最后,夏初以一个标准的前扑姿态摔在坚硬的石面上。 梁牧泽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去拉她,可是她的重力加速度太大,他实在无能为力。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夏初被梁牧泽背着下山。 双手和膝盖都已经破皮,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最严重的是脚腕脱臼,夏初趴在梁牧泽背上,可怜巴巴的吹着破皮的双手。 梁牧泽的后背宽厚,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他背部结实的肌肉,他身上的肤色因为长时间风吹日晒的训练而呈现古铜色。夏初的脸庞几乎贴着他的颈窝,她的额头和脸颊挂着晶亮的汗珠,耀眼异常,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脸,英俊依然。夏初几乎忘记疼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侧脸。 忽然听到身后说话声,夏初赶紧把脸别开,看向远处。脸颊却火辣辣的烧着,像是能把鸡蛋煎熟。 本来三个小时的行程,因为她受伤,严重拖缓了进度。下山后,在梁牧泽的协助下,夏初咬着牙给自己上了些草药,那些专治跌打损伤的红毛七看来是专为她准备的,她真是有“先见之明”。 整个村子的人都来欢送夏初和梁牧泽,站在村口看着他们的车子消失在马路上,久久没有离去。 这个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然而梁牧泽六点要回部队报到。来的之前觉得时间充足,吃了午饭就回来,足够把她先送回家,自己再回部队。可是现在看来,只能直接回部队了。 梁牧泽瞟了一眼副驾驶的人,宣布道:“我六点要回部队报到。” “啊?你要回去了?”夏初回应着,心里油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很期待他回部队的呀? “嗯,”梁牧泽点头,跟着继续说:“你先和我一起回部队。” “哦,”夏初这才想起来,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他手上是拎了一个军绿色的大包。夏初抬腕看了看时间,有些愧疚的小声说:“不好意思啊,耽误你的时间,六点前能赶到吗?” “嗯。” 夏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沉默着,车里的气氛没有来时那么自然。因为他救了她,又背了她,在她觉得他们就要跨过“陌生人”这个名词的时候,他却要回部队了。一直以为过得非常缓慢的二十天,这一刻再回想起来,原来时间竟过的这么快。原来她可以很容易的适应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样的生活似乎没有刚开始那样设想的那样难以忍受。 “夏初。” “嗯?”夏初偏头,看着梁牧泽。 梁牧泽看着偏首看着的夏初,声音不再是一贯的冷然:“请假吧,在特种大队住下,直到你伤好为止。” 夏初惊讶极了,长大嘴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良久后,才勉强找回声音问:“为、为什么?” 梁牧泽沉吟片刻:“你受伤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况且,我答应过兰阿姨,好好照顾你。” 夏初把近乎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收了回来,女人的虚荣心让她觉得,他对她,或许会有那么一丁点儿小意思。 手上似是还留着他的温度,夏初想起他的怀抱和有力的拉扯,想起他宽厚的脊背,脸颊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烫……夏初忙甩头,调整了椅背角度,紧紧闭上眼睛。 也许是太累了,原本只是装睡的夏初脑子开始昏沉,睡着前,她还在想,一定是自己太累了,所以做梦来着。梦里的冰山面瘫梁营长是个话痨,一直在重复三句话:夏初,请假吧,在特种大队住下。直到你伤好了为止。你受伤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夏初是被一声震天的口号吓醒的,睁开无辜的双眼,好半天才回过神。她看看周围,自己还在车上,旁边的人一路安静的开车。她伸出手摸摸嘴巴,为自己没有睡到流口水而庆幸。 车子在环山公路上走着,车速减缓了许多。就在前方不远处,有大约二十个穿着迷彩、军靴,背着大背囊负重跑步的兵哥哥。无疑,刚刚把她吓醒的就是这些人了。 车子慢慢越过人群,在中间位置和带队的中尉齐头并进。 小中尉看见车子,透过车玻璃就开始咧着嘴巴笑,牙齿在黝黑皮肤衬托下愈发白亮。这么一比,夏初才发现梁牧泽的确还是挺白的。 小中尉特开心的说:“营长,你回来了。” 梁牧泽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淡淡的说:“又输了吧。” 小伙子很懊恼的抓抓头发:“姓何那小子耍赖,给我玩阴的。” 梁牧泽呲笑:“是你自己太笨。” 小伙子刚想反驳,却看见了副驾驶上坐了一位美女,他愣是半天没回过神。稀罕事儿,太稀罕了,营长身边居然有女人。他贼兮兮挤眉弄眼的看着梁牧泽,狗腿的问:“营长,这位就是嫂子啊?” 嫂子?大乌龙。夏初连忙摆着手反驳,可是那个小伙子根本不搭理她。 梁牧泽一巴掌拍到他头上,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而是踩了油门加快车速离开。 夏初想哭,她预言,这次特种大队之行,一定不能不能太平。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梁牧泽都不解释? 就在这时,夏初分明听见后面传来嘹亮的喊声:“气氛不错,唱首歌欢送嫂子。” 跟着有人纠正:“排长,错了,是欢迎。” “对对,欢迎,咳咳,想死个人的兵哥哥,唱。” “想死个人的兵哥哥,去年他当兵到哨所,夜晚他是我枕上的梦,白天他是我嘴里的歌,兵哥哥啊,兵哥哥……” 几乎是喊出来的“兵”歌,嘹亮又暧昧,伴着他们一路前行。夏初手扶着车门,咬牙忍着那股子立刻跳车的冲动。梁牧泽从不喜欢解释,他甚至没有对她说类似“不要在意、他们开玩笑”这样的话。他脸皮厚不在意,可是,她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她脸皮可薄呢,经不住这些流言蜚语。 车子到特种大队的大门口停下,守门的小战士们看见是梁牧泽回来了,赶紧打开大门,对着他敬礼。 看着车子渐远,一个双拐小战士贼兮兮的问旁边的下士,“班长,你看见了吗?梁营长带了个女人回来了。” “你看见了?”下士挑着眉毛看他。 小战士跟小鸡啄食一样点头。 “看见了还不给大队长报备。” “是。”小战士被吼的一个激灵,赶紧跑回门哨室,拨了大队长办公室的电话。 梁牧泽直接把夏初送到大队医务所,夏初打开车门,强撑着想自己下车,结果脚刚着地就是一股子的钻心之痛,夏初紧咬着嘴唇,才忍住没有喊出来,在这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地方,她不想被认为没有资格做一名军人。 梁牧泽三步并作两步绕过车头到她身边,不顾她的挣扎,打横将她抱起来,走进医务楼。夏初在梁牧泽怀里不敢乱动,脸颊滚烫、心跳加速,从她的角度,可以近距离看他清的侧脸。胡子剃的很干净,他的皮肤也不像常年累月风吹日晒之后那么粗糙,黑是有点儿,但是看起来手感还是挺好的。 “看够了吗?” “啊?” “看够了松手。” 夏初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放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可是她还完全沉浸在“胡思乱想”中完全没有意识,双手还因为害怕他把自己扔了而死死抓着他的衣领。夏初赶紧松手,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的缕缕头发。 梁牧泽稍稍挪开,给医生腾出了位置。医生是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军衔也是少校,看起来不像她们医院有些男医生那么“面”,一看就是长期被特种部队熏陶出来的。 军医轻轻揭开夏初“粗制滥造”包扎,一股子草药味儿混着血腥飘的满屋子都是,军医皱眉:“怎么回事?” “绊、绊倒了。”夏初忍着疼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不长眼。”梁牧泽站在旁边冷冷的说,本来就冷峻的面容,这下子更沉了。 夏初狠狠瞪着梁牧泽,却不小心被军医看见了她充满杀气的眼神。为了维持形象,她赶紧“变脸”,温和的笑起来:“不小心摔了一下,呵呵,不小心,啊……”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一股剧痛毫无预兆的袭来,夏初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军医将她的脚放下,脱臼的脚腕已经在她惊叫声中接好。夏初的眼泪飚了出来,视线一片模糊。怎么特种部队都没有麻药吗?没有麻药好歹也打个招呼再动手啊,这样会疼出人命的,又不是人人都跟特种兵一样,皮糙肉厚的。 军医说:“还好,伤口上了敷了草药,要不然这么湿热的天气,肯定要发炎的。” 夏初眼里蓄着泪,咬着牙,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军医一并清理了她的两腿膝盖和手上的小伤口,并抹上药膏,不忘嘱咐道:“伤口好之前不要碰水,脚骨长好前也不要走路。” “哦。”夏初听话的点头。 接到门哨的报告,董大队像是被金元宝砸到一样,兴奋极了,好像人家姑娘是来找他的一样,放下电话迈开大步就往外冲。 一路带风似地走到梁牧泽的办公室,文书却说他们营长没回来。董志刚纳闷儿了,不在办公室,那能去哪儿? 董志刚自言自语道:“总不能拉着人家姑娘直接回家吧?” “大队长?您说什么?”梁牧泽的文书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姑娘回家的?营长回来了吗? 董志刚清清嗓子说:“你赶紧去问问,梁牧泽那兔崽子给老子躲哪儿了,让他赶紧给老子滚出来。快去。” “是。”文书立正敬礼,脚底抹油似地“嗖”就从走廊里消失了。 董志刚赶到医务室的时候,正遇见梁牧泽扶着夏初从里面出了,她瘸着腿,走的非常慢,右边小腿上用绷带固定了木板。 “咳,”董志刚装模作样的清嗓子吸引他们的注意,果不其然两个人同时抬头看他,“让你六点回来报道,现在已经过了20分钟,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梁牧泽没有搭理他,扶着夏初慢慢走下台阶。 董志刚看着瘸腿儿的夏初,有些面熟,但是又忘记在哪儿见过,正想她是谁,夏初已经挪到他面前,敬礼道:“董大队长,您好,我是夏初。” 熟悉的清脆声音,让董志刚终于回忆起来,她就是田勇负伤当日,那个英勇的女军医。旋即笑开,特别高兴朗声道:“哈哈,原来是夏大夫啊。” 夏初有些不好意思:“大队长您别客气,叫我夏初就行了。” “好好,夏初,”董志刚指了指她腿和手上包扎的伤口,“你这怎么搞的?梁牧泽。”他提名带姓叫梁牧泽的时候,声音明显高了一个八度。 “逞能呗。”梁牧泽无所谓的回答,声音却冷的能冻死一只北极熊。 董志刚脾气上来了,脸立刻晴转阴:“怎么说话呢,夏初是田勇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们大队的恩人,再说了要是没有她们医院,你早就尸骨无存了!” 董志刚的话,像一把锤子毫无预兆的捶在夏初的心上,一阵闷痛,有些难受。 梁牧泽撇开脸不说话,拉着夏初把她塞进车里,刚要关车门,又被董志刚拦着,“夏初啊,你怎么和这个混小子在一起的?” 夏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了想说:“路上恰好遇见的,他看我受伤,所以把我捡回来了。”夏初努力对梁牧泽做出很感恩的表情,结果被他犀利的眼神彻底扼杀。 “你可是我们大队的贵客,得好好招待你,那个,”正说着,董志刚抬起头看了一圈,眼睛里闪出一丝精光,“别他妈的躲了,给老子滚出来!” 夏初愣了一下,也往那个方向望过去,看见刚刚在外面碰到的那个中尉,从不远处的墙后走出来。他挠着脑袋说:“大队长,嘿嘿,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老子上战场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跟我斗!” “是是,”小排长咧着嘴笑,到夏初,立刻立正敬礼,并喊了一声:“嫂子。” 这一声让夏初汗颜极了,也差点让董志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管她叫啥?嫂子?管谁叫嫂子呢?”董志刚马上炸了毛,恨不得跳起来的样子。 小排长被吼迷糊了,傻傻的问:“不是嫂子吗?她不是和我们营长一起回来的吗?”说完,还看了看旁边的梁牧泽,结果被那眼神吓得冒了一身冷汗。 董志刚狠狠地揪着他的耳朵,“你们营长能有那么大的福分?他上辈子没烧高香,这辈子轮不到他,告诉你,记住了,这位是军区总院的夏大夫,田勇的救命恩人,我们大队的贵客。” 雷般的吼声在小排长耳边炸开,他整长脸都扭曲了,耳膜似是要被震破一般,颤颤巍巍的回答:“清、清楚了。” 董志刚松开他的耳朵,语气缓和了下来,“去,把田勇喊过来。” “是。”小排长赶紧飞奔跑开,一秒钟都不敢多留。 夏初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来的一切,她原本打算到了特种大队之后,就让梁牧泽安排人把她送回G市。可是到地方才发现,所有事情完全超出她的掌控。梁牧泽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又碰到了梁牧泽的大boss,一群人说着不着四六的话,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董志刚还想和夏初说什么,可是没来的及开口,梁牧泽就闪出来挡在他们两个之间,面无表情的对董志刚说:“她还没吃饭。” “没吃饭?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不是耽误事儿吗。那个,”董志刚四周看看,“你,对对就是你,过来。” 一个下士端着洗脸盆子,裤脚挽到膝盖,头发上还闪着水珠,一看就是刚洗完澡的样子,听见大队长喊他,立刻跑过来,生怕自己哪儿做的不好惹到这位阎王老爷,他可不想吃不了兜着走。 “去食堂,让他们准备晚饭。” “现在?”战士听得有些愣怔,不是刚吃过饭了吗? 董志刚不耐烦的嚷:“废什么话,赶紧的。” “是。” 董志刚脾气不好,面向也凶悍,整个大队上下除了梁牧泽和李政委之外,都害怕他,可是面对夏初,他总是努力表现的和颜悦色,“小夏啊,我看你这脚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就在这里安心住下,不要客气,也不用拘谨,什么时候伤好利索了,我再派人把你送回去,医院那边你放心,我去帮你请假。” “不用不用,”夏初立刻摆着手婉拒,“大队长真的不用,你们有军事机密,我一个外人在这里不合适,您找人把我送下山就行了。” 董志刚脸色一沉:“这怎么行?”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梁牧泽终于再度开口,问人人敬重惧怕的大队长道:“大队有女厕所吗?” 董志刚眼睛一瞪:“胡闹,特种大队一群爷们,要他妈的女厕所做甚?” 行了,梁牧泽想要的答案有了,点点头转身准备上车,并留下一句,“把饭送到我家,夏初住在那里。” 车子开出去好远,董志刚还在原地犯愣。他觉得,刚刚一排长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两个人,真的就没什么吗?虽然他线条粗,但还是觉得不简单。” 车子顺着大院的柏油马路行驶着,路边是两排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偶尔有列队齐步经过。夏初看着前方,沉声说:“我要回家,你找个人把我送回去吧。”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肯定的命令。 “不行。”梁牧泽毫不犹豫的拒绝。 命令怎么了?首长不爱听! 夏初回过头怒视他,看着他不受丝毫影响的发动引擎,咬牙切齿的说:“我死也不住这里。”一个男人扎堆的地方,让她一个女人怎么能住嘛? “没让你住。” 经过训练场,车子缓缓驶出侧门,有战士把守,守卫依然森严。出了大门又行驶了一会儿,路的尽头,就是特种大队的家属院。因为涉及到保密工作,每栋家属楼只有三层,这样就不能登高望远,遥望特种大院里的种种装备和训练情况。 所谓不住特种大队的营房,住的就是这里——梁牧泽的家,坐落在部队的家。车子停稳后,夏初却依然坐在车上不愿意下来,一改刚刚的强硬态度,糯软着声音和梁牧泽商量:“梁营长,您把我送回家吧,我请假在家里养病,绝对不留下病根,绝对不会让您不好向我妈交代,好不好?” 梁牧泽扶着副驾驶的车门,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语速缓缓可是很坚定不容商量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除了“不行”还会不会说别的?他简直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啊!夏初要恼火死了!夏初也不干了,不再看他,目视前方,坚持道:“我不下车,送我回家。” 梁牧泽微微叹息:“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谁……”恼怒的夏初本想说“他妈的”,可是到嘴边又被生生咽了回去,“胡闹了,我回自己的家算胡闹吗?” 梁牧泽挑着嘴角冷笑,“夏初,那是我的家,我说了算。” 不再理会她的抗议,直接把她从车里抱出来直奔家门,夏初也因为他的那句话彻底放弃抗拒。她所谓的“家”,不是她的家,她在这里没有家,只是借宿。一瞬间她觉得好心酸,眼眶泛红,眼泪蓄满了眼眶,爱面子的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流泪,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一点点的破皮都会让兰梓玉紧张不已,而现在,又是脱臼又是血肉模糊,身边没有了母亲,夏初觉得自己分外可怜。在陌生的城市,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家,暂住在别人家的屋檐下,以一个悲悯的姿态面对房东,她发现自己居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可怜又可悲,不是吗? 梁牧泽将她放在沙发上,而她始终用手背捂着眼睛,没有出声,但他知道她哭了,他有些后悔,刚刚的话似乎说的有些重了。 梁牧泽叹气,把抽纸盒递过去,她不接。他把纸抽出来放在她手边,她还是不要。就在这时,溢出的眼泪从她的手臂上滴落,滴在了他的手上,也滴在了他的心上,滚烫灼热的触觉让他愣怔。 梁牧泽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最终也只能说:“别哭了。” 夏初不理,眼泪流的好似更加起劲,越想越觉得委屈,人在受伤的时候,心理越薄弱,情绪越容易激动,夏初此时就是这样,她此时如何也收不住眼泪。人们总说,受伤的孩子会分外思念家乡,她想家,想远在N市的福窝,她后悔为什么不听父母的话,非要一个人出来。自以为是的认为离开父母也能过得很好,而且会自由自在,可是结果呢,真是不尽如人意。她至今还记得,兰梓玉曾经告诉她,如果在外面生了病没人照顾,到那时候想再回来就晚了。 现在就是真实写照,她真的想一冲动回N市,在父母身边一辈子不离开,再怎么样自己也不会受欺负,不会受委屈,而且,那里都是自己的家…… 梁牧泽留下夏初,转身走入阳台。修长的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了一颗烟,右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沉声说:“药不起作用。” 电话彼端军医不相信的说:“怎么可能?” “她一直哭。” 薛军医在电话那头哭笑不得,接骨、用药,根本不会痛的让一个成年人哭的稀里哗啦,想起梁牧泽送夏初来处理伤口时,他那语气与神情,于是郑重其事的说道:“梁营长,拜托你说话温和一点,人家是女孩子,经不住你的冰山狮子吼。” 梁牧泽摁灭烟蒂走回客厅,夏初的脚边已经扔了一地的卫生纸团,白花花的一片。 “对不起。”梁牧泽哑声道。 此时的夏初已经哭累了,眼泪不再不停往外涌,气息依旧不顺,不停的轻轻抽噎着。听到梁牧泽说“对不起”,她伸到抽纸盒附近的手在空中停滞。夏初觉得不可思议,梁牧泽居然会道歉?她还以为全天下都欠着他的人情呢! 梁牧泽递了一杯水水过来,她看见透明杯子中那透明纯净的液体,舔舔自己干涩的双唇,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抓过杯子一饮而尽。 梁牧泽凝视着夏初,语气诚恳道:“在这里住下,这是为你好。” 夏初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水渍,哑着嗓子劲儿劲儿的说:“反正都是你的地盘,我没有发言权。”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梁牧泽过去打开门,是大队长的警卫参谋带着食堂的人来给夏初送饭。这一下午又是受伤又是伤感又是痛哭的,她早已忘记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说起来,特种部队的伙食是很好的,因为平日的训练、任务强度很大,据说要吃的好一点儿才能快速补充体力,夏初还有些担心会给她端来油腻的大鱼大肉,看到了白粥和清淡的小菜时,食欲一下子就被勾起来。 她努力把对面的人忽略不计,端起一个小碗,一口一口的慢慢吃着。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好吃好睡,这样伤才会好的比较快,才可以早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夏初完全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特种部队居然是瘸着一条腿进来的,当初田勇极力邀请她来特种大队做客的时候,她对这个神秘的地方充满了向往,可是今天呢?心情不佳,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梁牧泽住的房子是一个面积不大的两居室,虽然有些朴素但是很干净,夏初从这些天的相处就能看的出,梁牧泽其实是个非常讲究并且爱干净的人。 他这一天也没怎么进食,可是现在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只是坐在侧边的沙发上,盯着桌子的盘盘碗碗,一动不动,整个客厅里只有夏初咀嚼发出的轻微声音。 夏初将空碗放在茶几上,抚着肚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梁牧泽看着她咬着牙撑着沙发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伸手过去想扶她一把,可是落在她面前的大手被她华丽丽的忽视,她的胳膊擦着他的指尖过去,高傲的仰着头颅挺着胸膛,一步一步,“蹦”到卫生间。 “伤口不能碰水。”梁牧泽提醒道。 “我放水。”夏初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把卫生间大门使劲关上。 梁牧泽站在沙发边,眼睛盯着紧闭的卫生间门,表情有些复杂,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夏初最后还是请了假,在山上住了下来。梁牧泽还算有点儿眼力见,把家空出来给她住,自己窝在办公室的小小折叠床上。 第二天,大队李政委去G市开会,梁牧泽让文书小刘跟着去G市,他事先让钟点工阿姨整理好的夏初的衣服,让小刘把整好的行李带给夏初,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二喵。 夏初看见了二喵激动极了,把二喵紧紧抱在怀里。她抱着二喵,“蹦跶”到沙发边坐下,二喵盘坐在她的腿上,它的毛绒绒的扫着她的皮肤,痒痒的、暖暖的,这让她这两天盘旋在心头的雾霾瞬间烟消云散。 夏初轻轻抚着二喵,轻声同它说话:“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想我了吗?” 夏初抱起二喵闻了闻,香香的,于是心情不错的夸赞:“还行,很干净,保持的不错。” 梁牧泽每天很忙,整天整天泡在训练场上,但是晚饭的时候总会抽出一点时间回来看看夏初,并且任劳任怨的供她差遣。梁牧泽安排人给夏初送一日三餐,小刘每到饭点儿就会往家里打电话问夏初想吃什么,或者家里缺了什么。夏初一直没给过人家好脸色,尤其是知道了小刘是梁牧泽的文书之后,更甚!她觉得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人,往好听了说是照顾她三餐,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 小刘闹不明白夏初和营长是什么关系,说是情侣吧,但是看着夏大夫没有给过营长好脸色,连带着自己也被怒视,又觉得不像是情侣。特种部队的兵找个女朋友不容易,可是但凡找到了女朋友,对待他们都是格外亲切,绝不是现在这样一副欠钱不还的样子。 小刘把带来的晚饭放下说:“夏大夫,营长在开会,他说过一会儿会回来看您。” “嗯。”夏初闷闷的应了一声。 小刘揉揉板寸脑袋。他听肖腾说,夏大夫是个好人,人好心善,长得也很漂亮。可是他觉得,夏大夫漂亮是挺漂亮,也的确救了田勇的命,善不善良他不知道,反正对自己挺不善的。 应夏初的要求,饭菜都是以清淡为主,不过餐餐都会有一份大骨头汤,细心之处让夏初很感动。军队是个大家庭,不分你我,大家都是亲人,他们把自己当自家人照顾。可是某些人呢,什么什么都是他的,是个没有同情心的混蛋! 因为临近大军区演习,大队日常训练的强度增加了不少,前一段时间梁牧泽不在部队,一营的气势明显比以前有所回落,现在他回来了,要好好整治营风,不能让其他两个营趁机赶上,他决不能允许别人爬到他头上耀武扬威。一营连着几天没日没夜的训练,所有人累到极致,一沾着枕头立马能睡着,无一例外。 连续多日的紧急训练过去,这天的训练按正常时间结束,一营的终于人可以稍稍松一口气。田勇找大队长请假外出,理由是他的恩人在部队,之前太忙没有时间前去看望,现在终于有了空闲,他要下山买水果去看望恩人。董志刚二话不说立马批准,并派了大队的司机跟着他一起。 夏初的脚伤已经好了许多,膝盖上的伤口也已经结痂,只是还不能碰水让她很难受,整个身体就像一管固体胶似,不管碰到什么都能黏住,她已经开始嫌弃自己了。还好手上的伤口好的比较快,她可以用湿毛巾擦身体。 梁牧泽回来的时候,夏初正在喝茶,二喵乖乖的伏在身边。说起来,姓梁的家伙表现也有好的地方,比如把二喵接过来,再比如把她的茶具一起搬过来。 夏初没有抬头,轻声说了一句:“二喵该洗澡了。”说完这句话,她分明看到旁边的二喵摇着尾巴兴奋的样子。 “田勇来看你了。”夏初听到梁牧泽这样说道,一口茶没咽好,狠狠强了一下。 梁牧泽叹气,径直走过去帮她拍背顺气。 田勇拎着果篮站在大门口,消化着夏初刚刚那句嘱咐:二喵该洗澡了,还有眼前这幅……“和谐”的画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犯什么愣?”梁牧泽扭着头说田勇,可是手上还一直保持轻拍的动作。 田勇吞吞口水,提着水果走进客厅,有些磕巴的问:“那个,夏大夫,您的伤怎么样了?” 夏初撑着梁牧泽的肩膀站起来,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因为被呛到整个脸被憋得通红,可是还想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仍然有些咳嗽的说:“没、没有大碍了。” 田勇嘴一咧笑起来:“夏大夫,实在不好意思,知道您来部队很多天了,可是我们这些天训练太忙了,每天结束太晚,怕影响您的休息一直没来看您,这是给您的水果。” 夏初看着水果,觉得特别不好意思,瞅了一眼梁牧泽,说道:“田班长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水果。” 田勇看着夏初和梁牧泽,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说:“那个,营长说您爱吃西瓜,车上还有好多西瓜,我这就去搬。” “唉不用了……”夏初想叫住他,可是田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他们两个似乎都没有发现,梁牧泽正扶着她的胳膊,而夏初也自然的接受,没有丝毫感觉到不妥。 夏初手受伤不方便,于是差遣梁牧泽给二喵洗澡,但是这件看似不大的小事,梁营长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摸索适应,别看二喵平时挺乖,遇水就开始乱扑腾,夏初是已经拿住了它的脾性所以还好,梁牧泽既没有耐心,也不了解它的脾性,每次洗澡都不得直把它隔着窗户扔出去。 田勇两手抱着四个大西瓜若有所思的爬着楼梯,思来想去觉得肯定有问题。营长不是个随便的人,也从未见过他带任何女人回部队,这么多年来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所以不管他怎么想,都觉得他们之间不止是战友关系这么简单。 进了门,田勇把西瓜放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说:“夏大夫,您好好养伤,如果缺什么就告诉我,我一定给您办妥当。” “不用不用,我没事。”夏初连忙说道,她觉得真的是受宠若惊了,自己只是做了最简单最份内的事情,可是却被整个大队视为恩人,她真的担当不起。 “夏大夫您不用跟我客气,”田勇看了看弯腰抱起二喵的梁牧泽,浑身一哆嗦,磕磕巴巴的说:“那那什么,我我就不不打扰了,不影响您休息,以后再再来看您。”说完,向夏初敬了个礼,打开门一溜烟的跑出去。 田勇惊魂未定的走到楼下,抬头又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简直不可思议,被号称他冰山的营长居然那么温柔的帮人拍背,居然会抱猫!难不成他真的给那只猫洗澡?若不是亲眼看到,他肯定不相信。 夏初觉得,今天的田勇和以前不太一样。住院的时候,他可以算是重病号,除了头两天昏迷,清醒之后他说话总有种气势如虹的感觉,可是今天他看起来很紧张,是不是露出惊讶地表情,难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情? 惊讶于什么呢?夏初皱着眉头想。无意间扫见了梁牧泽抱着二喵进卫生间的样子,腿一软就瘫坐在沙发上,期间还扯到了膝盖上的伤口,她紧咬着下唇强忍着才没有叫出声来。 女人的第六感觉告诉她,田勇一定是误会她和梁牧泽了。一定是!可是,她敢向毛主席发誓,他们是清白的,比小葱拌豆腐还清白。 夏初拖着一条残腿,吭吭哧哧的挪到卫生间,梁牧泽依旧是面无表情,修长有力的手指撩起一捧一捧的水洒在二喵身上,二喵眯着眼睛享受着美男马萨基。这可是一双神枪手啊!用于给猫洗澡,呃……夏初承认,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咳……”夏初轻咳一声,舔了舔嘴唇说:“那个,还是我来吧。” 梁牧泽没出声,卫生间里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手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就不用麻烦你帮二喵洗澡了,哈哈。”夏初干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又觉得真是好尴尬呢,人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梁牧泽把二喵从水里捞出来,声音淡淡的问:“怎么?伤好了就觉得我多余了?” “怎么会?这是你家,我才是多余的。”夏初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梁牧泽轻唤:“夏初。” “嗯。” 梁牧泽偏首,墨色双眸紧紧锁住她,“我道过歉了。”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你当我傻子啊?夏初低着头撇撇嘴,没有说出声。 梁牧泽用毛巾把二喵裹好塞进夏初的怀里,因为卫生间空间很小,而夏初就站在门边,梁牧泽如果出去的话,两个人就会贴在一起擦“胸”而过。夏初低着头摆弄着二喵的小耳朵,根本没有意识到要给他让路,他们之间只有一只被挤压的猫咪,当夏初猛然意识到什么,为时已晚,她想退,可是双腿不利索并且后退无路,只能眼睁睁看着梁牧泽的胸膛擦着她的手指而过。那一瞬间指尖滚烫,热度迅速传导到身体的每个细胞,一股子热气烧到她的耳朵和脸颊。她把头埋得更低。 “脸怎么了?”梁牧泽问道,声音低低,呼吸缓缓却灼热。 他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似是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声带的震动,夏初有些结巴的说:“没、没什么。” 夏初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脑,神经高度紧绷着,抱着二喵的双手不自觉的用劲,捏的二喵“喵喵”叫个不停。忽然,她感觉什么东西碰了她的脸。 他他他居然摸她的脸!意识到这个之后,夏初猛的向后闪躲,却忘记身后就是门框,她 的后脑勺“咣当”一声撞在门框上。这实实在在的一撞可把她疼坏了,眼泪都被撞了出来。 梁牧泽眼里闪着戏谑,一副得逞的模样从门口挪出来,手里捏着一根刚刚粘在夏初脸上的碎发。 夏初捂着后脑勺,疼几乎让她眼冒金星,她什么都顾不上,浑身上下只收到一个信号,就是脑袋疼,梁牧泽那狐狸般的表情,她也没工夫注意。 梁牧泽将碎发扔进垃圾桶,从冰箱里取出些冰块,用保鲜袋装起来递给夏初。她不接,也不动,还靠在门边,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抱着二喵,表情很是纠结。梁牧泽知道,她心里肯定已经把自己祖宗八代问候一遍了。于是不再执着于等着,军人的快刀斩乱麻的作风让他一不做二不休的一把打横把夏初抱起来,结果毫无防备的夏初“嗷”一声就叫了出来,还失手把二喵给扔了。 情急的夏初不停的挣扎,并大声喝道:“干吗呀你?” 梁牧泽没想怎么样,看在她是伤病号的份儿上,也不准备吓唬她,只是把她放在沙发上,又拿出一条干毛巾包着冰块敷在她的被撞倒的后脑勺上。 夏初心中有气,可是发不出来。碎头发?碎你婆婆啊碎头发,有头发管你屁事? 梁牧泽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抿了抿唇说:“不要偷偷骂我,我听的见。” 夏初一不二不休的大吼道:“碎你婆婆啊碎头发,我头发多着呢你管的着吗?” 夏初大口喘着气,果然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受多了,要不然这样一天天的憋着,肯定会内伤。反正骂也骂了,随便他生气发火,大不了把她扔出去,她巴不得早点儿离开这呢。她有工资有宿舍,离开他梁牧泽的一亩三分地,照样有她夏初的活路! 而梁牧泽却毫无要发货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自己扶着,我回大队了。” 夏初有些不可思议望着梁牧泽,他居然不生气? “消肿前别挪开。” 夏初的眼睛望着他眨了又眨,梁牧泽沉沉的声音似是夹着笑在她头顶上炸开:“夏初,你该休息了。” 夏初如梦初醒,忽然觉得别扭。怎么听着像侍寝的妃子被皇上轰走的感觉? 梅雨季节来临,雨连绵不断的下了三天,期间几乎没有停过,或者是瓢泼大雨,或者是绵延细雨。 夏初腿上的伤口已经慢慢开始长出粉粉的新肉,有些痒痒的。脱臼的右脚踝固定板还没有去掉,但是已经没有很痛的感觉。每隔一日,薛军医会亲自上门给夏初换药,让他这么跑来跑去的,夏初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多次商量让他把药留下,她自己可以换药。薛军医却不停,缠着她脚踝上的绷带,缓缓说:“受人所托。” 受谁所托?夏初宁愿是受董大队长所托。 因为都是医生,共同话题自然不少,时间久了,两个人慢慢熟络了很多。可仿佛是故意的,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梁牧泽,让夏初觉得很无奈,只能想尽办法的扯开话题。 “大队长是不是心脏不好?” 薛军医点头:“嗯,看出来了?” 夏初说:“是啊,那天说话的时候,看见他偶尔捂着胸口。” 薛军医说:“老毛病了,不能激动,可是总不听劝。” 夏初抚着二喵,认真的说:“有病就要治啊,心脏的问题可不能掉以轻心。” 薛军医包扎好夏初的脚踝,固定完毕,拍拍手坐回沙发,长叹气说:“大队长的心脏是老毛病,梁营长的胃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夏初的手停顿了一下,嗓子里似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声音闷闷的,“怎么又扯到他身上?” “我随口说说而已,干吗这么在意。”薛军医收拾着药箱,说的一本正经。 夏初真心觉得,特种大队真是不一般,一个个人心叵测! “伤口恢复的很好,继续保持,我先回去了。”军医从沙发上站起来,衣服哗哗作响,夏初这才意识到今天薛军医的白色大褂里面,似乎穿着黑色特种背心和迷彩裤。 夏初有些茫然的问:“你为什么也穿着样的衣服?” “战备啊。” “战什么备?”夏初仰着脑袋追问。 薛军医有些得意,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初:“秘密,佛曰不可说。” “你一个看病的大夫,还跟着战备,待在特种大队真把自己当特种兵呢。”夏初呛他,想给自己拽回来一点儿面子。 “大夫怎么了,大夫也是特种大队的大夫,不要小看我们,”薛军医从药箱里拿住绷带和药膏,“这些我给你留下,如果真去执行任务了你就自己给自己换药吧。” 夏初点头,把二喵放到地上,自己慢慢的站起来,“整个大队都战备吗?” “是啊,”薛军医忽然凑过来,贼兮兮的说:“一营也战备,包括梁营长。” 夏初她发誓从现在起,不和这个性薛的说一句话,绝不! 最近几天,梁牧泽回来总是匆匆忙忙的,转一圈就走,她没想太多,反倒是觉得他不来才好呢,她乐的自在。可到今天才知道,他那么忙原来是因为战备。 是演习战备,还是别的?这个问题她比较关心。 听见外面哗哗的雨声,雨下了多日,新闻上也有报道,不少地方发生洪涝灾害。莫非……战备是要抗洪? 从知道他们战备开始,每日看着梁牧泽神色匆匆的样子,夏初开始有些担心,自己也像上了发条一样,紧张的等着,耳朵恨不能竖起来,想努力听清从大队传来的动静。 一天、两天,日子平静依旧,没有刺耳的警报声,也没有汽车呼啸声和螺旋桨的嗡嗡声,她紧绷的那根弦慢慢放松下来。 当天夜里,雨依旧不停的拍打着玻璃,夏初以前很喜欢听着雨声睡觉,可如今却总是睡不踏实。忽然,绵长而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山头,夏初被警报声惊醒。 身上仿佛装了弹簧一般,夏初“蹭”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完全忽略自己的残腿。单腿跳到卧室的窗户边,刚打开窗户,一阵雨就迎面拍过来。勉强迎着雨水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是黑乎乎的一片。二楼的高度根本看不了多远,既看不见大队的高墙,也看不见出入的车辆。 夏初整个心加速的“嘭嘭”跳着,仿佛隔着噼里啪啦的雨声,能听见士兵的口号声和领导的扩音喇叭,还有梁牧泽那醇厚的声音在高声喊着什么。雨水落在他的脸上,他眯着眼睛避免雨水落进眼里,有力的手臂在雨中挥舞着,利落的攀上一辆军用大卡,在午夜的雨中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不见…… 不见?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扼住喉咙,夏初觉得呼吸困难,心里一阵阵的难受、紧张,手脚不自觉的发凉,不停冒着冷汗。 忽然窗外一阵闪明,照亮夏初惨白的脸,接着是震耳的雷声轰隆隆的滚过天空。夏初像受惊后的兔子,向窗后躲了躲。片刻后,她仿佛坚定了决心,一瘸一拐的走到客厅,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钥匙和门边的雨伞,不顾身上的睡衣和受伤的右脚,打开大门就往外蹦。 她很着急,她不确定这个时候出去能不能见他一面,可是心底还是有个非常强烈的声音一遍一遍的说:去吧去吧,形中仿佛有一双手推着她一步一步奔到他身边。她想送他一程,想嘱咐他万事小心。 雨越下越大,夏初好不容易来到一楼门廊处,院子里的梧桐树似是被妖魔附身,在狂风暴雨中群魔乱舞,阴森吓人。夏初撑开雨伞,顾不得大风随时将要把她吹起来那种不确定,咬着牙冲入雨中。 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急切的喊着自己的名字。夏初有些艰难的回头,借着门廊处昏黄的灯,看见那里站着的女子。雨幕中看不清她的表情,雨声把她的声音冲的很淡。 夏初大声说:“嫂子,我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门廊下的女子不再等着,冲入雨中泥鳅般迅速窜进夏初的雨伞下面,呵斥道:“你疯了?雨这么大,脚上还有上伤呢。” “他们要走了,我去送送他,很快就回来,没事儿的。”夏初抓着伞柄,在雨中扯着嗓子喊着。雨很大,就算有雨伞,两个人瞬间被淋得透湿。 吴倩劝说道:“就算你现在能跑到门口,他们也已经走了,夏初,你赶不上的,回去吧。” 雷电交加,风雨有更甚的趋势,夏初望着黑乎乎的远方,喃喃道:“赶不上了吗?是啊,我动作太慢了……” 吴倩叹气:“回去吧,听话。” 这位夏初口中的嫂子,就是住在梁牧泽楼下的中队长的爱人,三十多岁,在G市做中学老师,有一个分外可爱的7岁儿子。每逢假期,她都会带着儿子到山上探亲,已经是多年来的习惯。 吴倩让夏初去她家把头发和身上的雨水擦干,并煮了姜汤。就算是夏天,大风刮着大雨下着,也很容易感冒。 夏初接过干毛巾擦头发,笑着说:“谢谢嫂子。” “不用,”吴倩笑笑,坐在另一半的沙发上,手里也是一条毛巾,“第一次这样对吗?” “什么?”夏初问。 “第一次听见他们拉警报紧急集合执行任务啊。” 夏初咬着唇,点了点头,现在想着刚刚的“一时冲动”,觉得有些汗颜。这不是更加让人误会她和梁牧泽的关系吗?她怎么会如此想不开冒着雨就往外冲呢? “习惯就好了,唉,”吴倩叹气,“他们这么一走,不知道又要多长时间,我看,我可以先和儿子回去看看爷爷奶奶了。” 夏初一愣,“要很久吗?” 吴倩摇头:“不知道,应该会吧,抗洪是个长线任务。” 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梁牧泽回来呢?脚上的伤,好像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健健康康的夏初,没什么理由继续留在山上不走吧?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她真的有些担心梁牧泽。纵然他再怎么厉害,可是洪水无眼,不是一个过肩摔或者一颗子弹就可以解决的。他会不会也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跳进水中堵决口?一定也会扛着麻包一趟一躺的跑着,把皮艇让给灾民,自己却泡在洪水之中。 吴倩把姜汤盛了两碗,走出厨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夏初正盯着窗户出神,忍不住的笑了笑,走过去把碗递到她面前,可是夏初却仍在发呆。 “夏初?”吴倩轻唤。 夏初被叫的一个激灵,扭过头看见吴倩脸上的笑容。她说:“把这晚汤喝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千万别着凉了。” “谢谢嫂子。”夏初接过汤碗,一股子姜辣扑鼻而来。 “把心放宽,做军人的家属,不把心放宽会活不下去的。” 这话又成功让夏初呛到,好好的姜汤,被她一口喷出来,整个喉管辛辣无比,一直咳不停,可是又不敢放开了咳嗽,房间里中队长家的宝贝儿子还在睡觉呢。 吴倩赶紧过来帮她拍背顺气,关切的问:“怎么回事?太辣了吗?” “没事。”夏初摇头,努力平静的说道。她忽然发现,最近好像经常被呛到,而且所有人都以为她和梁牧泽有什么,她实在不能继续这样住下去了! 夏初有些不适应没有梁牧泽身影的日子,虽然他话很少,每天见面的时间也很短,可是每天都能看见他仿佛成了这一个月来她的必修课,忽然停课让她很不适应。 不知道他们部队去了具体什么地方,夏初只能每天盯着电视里的滚动新闻。哪个地方又决口了,或者哪里又发现了灾民等等。镜头前不停闪着解放军的身影,扛着麻包来来回回,每次看到这里夏初恨不得把整个脸贴在电视上,想从里面找到梁牧泽的身影。 除此之外,她还时时刻刻关注天气变化,什么时候雨停?什么时候雨小?哪里会是晴天?哪里又会下雨? 小刘依旧像往常每日给她送饭,他是大队留下来值班人员之一。每次他过来,夏初都会拉住他问东问西,有没有抗洪前线的消息?洪水治理的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刘总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说:“夏大夫,我们知道的也就是新闻上播的那些,值班首长也不告诉我们内部消息啊。” 就这样,一天天等着、一天天看着。忽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好了,固定板早已去掉,走路也不会痛。梁牧泽已经走了三个星期,仍在抗洪前方,没有一点儿消息。 小刘说,营长吩咐过,等她的脚好了就送她回G市。现在,夏初已经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可是她居然很舍不得。 是不是如果走了,她和梁牧泽之间就再也没什么瓜葛了?从此以后,他做国家第一道防线的特种军人,她做军人身后救死扶伤的医生,他们之间仅有的联系就是那一栋房子。可是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让他们有这么多的时间朝夕相处。 夏初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离开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会舍不得,甚至难过? 夏初的东西不多,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抱着二喵离开梁牧泽的家。临走前,她驻足在客厅里,看着简单的房间,她想,可能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再住在这里了。 二喵莫名的安静,仿佛知道她心情不好一样,一直拿自己的小脑袋蹭她的脖子,痒痒的麻麻的,可是夏初却笑不出来。 特种大队的大门渐渐从视野中消失,猎豹越野绕着环山公路渐行渐远。雨停了,雨后的空气很清新,路边的树木上还挂着欲滴的水珠,天是水洗后干净的蓝色,白色的云朵遮不住多日不见的太阳。阳光下,水洗过的万物闪着光芒。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对夏初形成任何吸引力。她在想,雨停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甚至侥幸的想,没准回去的路上能碰到抗洪胜利而归的梁牧泽,她只想见他一面,那怕不说话也好,只要看看他很健康她就安心了。他答应老妈好好照顾自己,礼尚往来她也应该要好好照顾他才对吧? 可是,一切都只是想象。 伤好的夏初回到G市的第二天就重返工作岗位,引来办公室的众位医生的嘘寒问暖,她一一的微笑回应,感谢大家对她的关心。同科室的林大夫怕她的腿落下病根,尤其是听夏初说她的脚骨没有拍片子做检查,只是让医生接了骨头。林大夫更是坐不住了,非要拉着她到骨科拍个片子,确保没事才行。 林大夫还一个劲儿的埋怨夏初不知道心疼自己,脱臼了也不回医院看病,自己找个什么山村小诊所。夏初没敢说自己这些天是在特种大队养伤,更没说脚骨是特种部队的军医给接的,估计如果说出来,林大夫绝对会一百个个放心。但是不放心的就会变成夏初,她肯定会变成医院话题对象,被众人围起来问她为什么要去特种大队。 夏初人在医院,却心心念念还惦记着大山中的那一座神秘的“庙宇”,惦记着口袋里的电话,甚至有些神经质的隔几分钟就要掏出手机看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电话或者短信。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时时刻刻记挂着他的安危,可是他走的时候却连个招呼都没打,连他要去执行任务也是别人告诉她的。不知道他们驻扎在哪儿,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每天只要听见或看见和洪水有关的消息,她都恨不得自己有一对顺风耳、千里眼,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医院有医疗队,隔几天就会往洪灾区运送药品,医生会随行。可是夏初不确定医院所到的地方有没有梁牧泽,她不知道他们部队的具体驻扎位置。但是有一点是最肯定的,他们一定是在最危险的地方。有人曾经告诉她,特种部队是国家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他们会最早上战场,最后一个撤离。 夏初他们科室只有一个医疗队名额,派谁去都不情愿,于是排了轮班表格。夏初被下了蛊一般,自告奋勇的宣布参加,让其他大夫都吃了一惊。而科室主任却犹豫要不要派她,毕竟她的腿刚刚好,夏初则拍着胸脯说自己没问题。不去前线看看她是不会死心的,得不到他的消息她就吃饭、睡觉都不香。 医疗分队在一个下着雨的早晨才出发,大巴车设施很好,噪音小,减震也不错,夏初在晃荡中睡了一路。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到达目的地附近。道路很泥泞,车行驶很慢,视线中渐渐出现一些临时搭成的帐篷,远处有着绵延的堤坝。 有备而来的医生们穿着高筒胶靴,一路泥泞蹒跚的走到临时帐篷前,战地临时医院拉了红布条欢迎军区的各位医生。形式主义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初他们真的带了很多药品过来,补充了前线紧缺的医护用品。因为洪灾严重,附近医院的基础用药早就用尽,只能靠各个医院医疗队的支援。 夏初站在帐篷前,看着远处的堤坝,战地医生告诉她,他们不能上堤坝,那里太危险。虽然她不认为洪水有多可怕,虽然她很想过去看看,但是她没有必须前往的理由。 同行的医生们摆了桌子,陈列了医用工具,替战地医院的医生们分担工作。其实没什么可分担的,这毕竟不是打仗,不会有什么皮开肉绽、断胳膊断褪的情况出现,最多是偶尔来几辆军用jeep,拉走一些纯净水,或是药品而已。 夏初无聊的坐在帐篷前,雨已经停了,耳边有知了不厌其烦的鸣叫,空气潮湿而浑浊,混着泥土的腥味,让整个人浑身黏黏的很不舒服。 在这里住个把月,应该会很难受的吧?没有条件洗澡,淡水少的可怜,缺水会不会很严重?会不会吃不好?会不会瘦了很多?他本来就没几两肉,再瘦点儿肯定丑死了。脸也肯定更黑了。这么潮的天气,他兜里的软中华会不会湿啦啦的滴着水?没烟抽的日子是不是特别的不好过? 夏初的思绪飞啊飞,飞过原野来到堤坝,仿佛看见了一望无际的洪水浑浊的翻着波浪,跟烧开的水一样,翻滚着似是马上要溢出来一样。堤坝上有很多军绿色的简易帐篷,歪歪扭扭的支撑着。帐篷内外,那些最可爱的人们趁着空闲歪在坡上打盹儿,或者围在一堆儿说话,身上的迷彩几乎快要看不出本色,可是他们的笑容却是那么灿烂,那么好看。 夏初寻寻觅觅,在找着什么,可是…… “大夫” 夏初睁开眼睛,揉了揉耳朵。叫的可真是时候。 一个穿着迷彩的小战士从一辆越野上跳下来直奔医院,一阵风似得从夏初身边经过。他嘴里喊得不是医生吗?可是夏初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却被他忽视。 “大夫,不是说今天药就能到吗?在哪儿呢?”小战士抹了把汗珠,急匆匆的拉着一位医生打听。 “早给你备好了,”战地大夫把几盒药塞到战士手中,“本来想给你们送上去的,可是车子被开出去给村民送药了。” 小战士看着白盒子,露出白牙笑的特别开心,紧紧的抱在怀里,“谢谢大夫,我回去了,我们大队长等着呢。” “唉,”医生拉着战士说:“你还是给你们大队长好好说说,没什么事情的话就下来吧,他的心脏不适合长时间待在前线。 心脏?因为专业问题,夏初每次听见“心脏”两个字就格外注意,不由的回头看着不远处说话的两个人。 小战士叹气:“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管用。” 医生说:“强制把他拉回来啊,不都是当兵的吗,怎么这么磨叽?” “拉?我们大队长是祖宗,除非我们不想活了,想下水去喂鱼。”小战士半开玩笑的说着,可能是因为有了药在手,他的情绪也不再那么紧绷。 夏初歪着头看了半天,才认出来他就是当初在田勇病房里遇见的那位战士,肖肖肖什么呢?夏初很兴奋,很激动。肖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到了特种大队的驻地,真的离梁牧泽很近很近。 “夏大夫?您怎么在这?”肖腾一个箭步冲到夏初面前,正高兴的夏初被吓的一个激灵。 “你、你好。”夏初很紧张,很激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肖腾兴奋的脸庞挂着疑惑低头看夏初的脚:“夏大夫,您不是受伤了吗?好了吗?” “已经好了,没事了。”夏初想活动活动右脚,可是发现脚被那双笨重的胶靴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出来。 “看见您太好了,我们就在前面的堤坝上,如果不是洪水,一定让您上去看看,我们营长也在。” 夏初眼睛一亮:“梁牧泽也在?他怎么样?” “挺好,呵呵。”肖腾揉着脑袋傻笑,心想,回去把看见夏大夫的事情告诉营长,会不会算小功一件? 兴奋之余的夏初,没有忽视肖腾手中紧紧攒着的药品,硝酸甘油片,这药是治疗冠心病的。刚刚听到他说大队长,难道是董大队长心脏病犯了? 于是夏初问:“大队长心脏病犯了?” 肖腾脸色的笑容消失了,叹气说:“是啊,让他回去也不听,李政委都没辙,我们营长还被他臭骂了一顿呢。” 夏初有些紧张的说:“他现在不能激动,你们得顺着,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肖腾着急了,皱着眉头说:“没敢惹他生气,都顺着呢,可是药不够了,这不等了两天才拿到的,急死我了,差点儿就断顿了,夏大夫先不说那么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夏初点头,“好。” 看着肖腾慢慢走远的身影,夏初的脑子跟计算机似的高速运转,她在盘算衡量。最终,感性战胜理性,夏初咬了咬牙,握紧拳头喊:“肖腾,你等我一下。” 肖腾看着夏初飞奔而去的背影,一脑袋雾水。 夏初回到帐篷,和带队的领导商量,说想去堤坝上看看,理由当然是特种大队长心脏不好,又不愿意从前方撤离,她是随行唯一的心外科医生,应该过去看看。 带队领导和战地医生都很犹豫,不敢轻易松口。现在是没问题,可是洪水无情,万一她上去了,正碰上哪儿决口呢? “前方的战士们都不怕,我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去去就回,绝对不耽误大家的行程,放心吧领导。”夏初敬了军礼,背起自己的药箱转身跑出帐篷。 车子在崎岖小路上行驶,潮湿风吹拂这夏初的脸,她的怀里像是揣了一只兔子一样,扑腾扑腾个不停。 “夏大夫,真是太感谢你了。” 夏初摇头:“真的不用谢我,我……”我动机是不纯的。夏初觉得对不起党和军队的栽培,对不起这身白大褂,对不起大家对她的信任,所有人真的高看她了,她好羞愧…… 夏初乘坐的车差不多行驶了半个小时,才爬上大堤。大堤的另一边是滚滚水面,真的和想象的一样,波浪翻滚。 越野在一个比较“完整”的帐篷前停下,肖腾等不及夏初,自己拔腿就往帐篷里跑,夏初揣着一个扑腾乱跳的小心脏慢慢挪近帐篷。眼珠子在帐篷外打圈转着,确定方圆百米内没有梁牧泽。 一脚刚迈进帐篷,就听见里面劈头盖脸的一声大吼:“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 夏初一个愣怔,接着就是无奈。这么个暴脾气,得了心脏病还不知道控制自己的脾气,真是的! 帐篷里潮湿昏暗,挂着几盏小灯。几张桌子拼在一起摆在帐篷的中央,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地图。董志刚摁着桌角,看着肖腾的目光中似是能射出飞箭一样。 肖腾不在意大队长的狮子吼,声音有些得意的说:“报告大队长,夏大夫来了。” 坐在另一半的李政委,闻声放下手中的报纸,“谁?” 董志刚接着问:“哪个夏大夫?” “就是那个,”肖腾指指外面,又指指自己的右腿,努力解释:“那个啊。” “会不会好好说话?”董志刚掐着腰,声音又高了一个八度。 “大队长,是我,夏初。”夏初笑盈盈的跨进帐篷,董大队长和李政委一下子都愣了。 二位领导面面相觑,董志刚疑惑不已的开口:“夏初?你怎么在这?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肖腾!怎么回事?” “大队长,夏大夫是跟着他们医院的医疗分队来的。”肖腾揉着板寸头发,没什么底气的说。 “那你怎么把她带到这来了?你小子脑袋是不是进水了?几天没有负重你皮痒了?” 董大队长继续扯着嗓子骂肖腾。夏初觉得特别对不起肖腾,连累他被骂,赶紧打圆场说:“大队长,您不欢迎我啊?” 董志刚一改严厉,马上笑起来说:“什么话?来来,小夏过来坐,给夏大夫倒杯水。” “不用,大队长,来之前喝了不少水,真不渴。”夏初知道,在这里淡水有多么稀缺,她不想一过来就给大家增添负担。 李政委亲自把水端过来:“夏大夫,听说你受伤了,我也一直忙没时间去看你,怎么样?都好了吗?” 夏初受宠若惊,赶紧起立敬礼,才接过纸杯。“谢谢政委,我那点儿小伤没事的,已经全好了。” 李政委笑吟吟的说:“坐坐,不用敬礼,坐下说。” “是。”夏初点头。 董志刚在夏初另一边坐下,问道:“你怎么跑堤坝上来了?” 夏初有些尴尬,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把动机说明,只能说:“听肖腾说,您的冠心病犯了,我就过来看看,反正也没什么事情。” 董志刚本来满面春风的笑容堆在脸上,听见这话之后瞬间变脸,扭过头看肖腾,“就你多嘴!” 肖腾特无辜的垂首站在一侧,安静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大队长,不怨肖班长,是我自己非要跟过来的。”说着,夏初的脸开始发烫,自觉的闭嘴不再说下去。 “我没事,老毛病了,吞两片药就没事了。”董大队长哈哈笑着,以此证明自己的健壮体魄。 夏初笑着不接话,打开药箱,看见了躺在角落里的胃药,愣了一下,随即又很快调整心情,拿出听诊器放在桌子上。 李政委也跟着劝道:“老董啊,夏大夫这么远跑过来不容易,你又不肯回去,就简单检查一下吧。” 董大队长把眼睛瞪得圆圆的说:“检查什么,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肖腾我药呢,给我倒杯水把药吃了。”说完,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香烟,熟练的拿出一支,正准备点燃,夏初眼明手快一把把火机抢了过来。 “大队长,您应该知道,心脏病最忌讳的就是抽烟喝酒,这烟以后就彻底戒了吧,”接着把烟盒也拿走,递给了董志刚的警卫员,并且交代说:“这些东西以后不要出现在大队长面前。” 警卫员利索的应道:“是,夏大夫。” 董志刚被抢了烟,面子有些挂不住,夏初虽然一直微笑,但是他看的出来夏初绝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董志刚忽然一本正经的说:“小夏,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面熟?” “大队长,不用跟我套近乎。” “不是套近乎,真的,像一个旧识,真的越看越像。”董志刚的表情特别的严肃认真。 夏初笑:“像吗?可能吧。” “你父亲也姓夏吧?” 夏初觉得大队长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是真的很有趣。她姓夏,她爸当然也姓夏了,这难道还有疑问吗?夏初顺杆说:“既然像熟人,那我就更不能对您的健康不管不问了,待会儿您和我一起回去吧,这里有李政委坐镇您还不放心?” 李政委也趁热打铁,劝他说:“小夏说的对,你回去吧。这洪水一个多月了,差不多也该消停了。” “不行!”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不容许有任何反抗。但是也因为用力过猛,又扯动着他的胸口一阵闷痛。 夏初的功力不深,没办法把这位倔脾气的大老爷劝回去,只能一遍一遍的交代大队长的警卫员一些必须必须注意的事项,比如戒烟戒酒,比如饮食。 大队长和政委非要留夏初在大堤上吃午饭,夏初推托不了,就应下了。她走出帐篷四处看看,其实她在期盼能“偶遇”梁牧泽。按理说,特种大队的人不多,应该很容易找到他,可是她在帐篷外转悠半天也没看见他的影子。自己又拉不下脸面问别人,只能装作“参观”状,到处转转。 他,是不是有任务?是不是坐着皮艇在水中搜寻着未被解救的灾民?这么想着,夏初来到大堤边缘,眼前是一片浑浊的水面,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未被淹没的屋顶。那些一夜之间失去家园的人们,该有多么伤心?也许失去的不止是家园,还有家人。 大堤上的饭菜朴素到不能再朴素,战士们把自己的粮食都给了灾民,自己吃一些剩下的青菜和野菜。端着一碗大锅炖白菜,夏初的眼睛越来越酸涩。这些日日把国家把心上的年轻人们,这些为了国家和人民丝毫不顾及自我安危的年轻人们,吃的却是这样的粗淡。 “小夏,粗茶淡饭,你凑合着吃啊。”李政委看出了夏初的不对劲,以为她会嫌弃。 夏初摇头,“政委,你多想了。我是感动,因为有了你们,我们的生活才能安然无恙,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总之,谢谢你们!”说完放下碗筷,站起来,对着在场的所有战士军官,庄严的敬礼,久久没有放下。 饭后,肖腾开始准备车子夏初送回医疗队。这一刻,她仍然不知道梁牧泽在哪儿。夏初将药箱抱在怀里,来来回回的摩挲着。终是忍不住,上了车之后问肖腾说:“梁……营长不在吗?” “营长?他出任务了。”倒车的肖腾专心看着车后,漫不经心的回答了夏初的问题。 “哦。”夏初点头,果然被她猜中了。 看不见他是一定的,但是至少夏初可以肯定他很健康很安全,还能出任务,这就很好。打开药箱,把早已准备好的胃药拿出来。知道他的胃不好,他们走的又太匆忙,她根本没时间准备,这回来之前她特地从药房拿了胃药。 肖腾倒好车子,换好档位准备出发。夏初终于下了决心,把胃药交给肖腾,拜托他转交给梁牧泽。夏初没敢看肖腾的表情,收回眼光目视前方。 肖腾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保证完成任务!” 夏初觉得更囧了! 车子开始行驶,夏初听见后面有些噪杂的声音,出于好奇心,她转头往后看。水面上出现数十个皮艇,隐约看见一些人影,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但是她能确定,那个首先爬上堤坝的男人,是梁牧泽无疑! 手脚很利索,背影很健硕。夏初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有些欣喜,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次她终于可以安心了。 夏初从抗洪前线回来后,接着两周洪水渐渐没有之前那么凶猛,电视新闻依然滚动播出有关洪水的即时消息,夏初依旧很关注。 最近几天,新闻宣布,抗洪部队开始陆续撤离,一些部队要留下来帮助灾民灾后重建。不管梁牧泽他们部队是不是会继续留守,但是洪水过去了,危险没有了,夏初就放心了。小欢畅的夏初把二喵一个上抛扔了出去,空中的二喵一脸惊恐,毛都竖了起来,叫声也变得惨兮兮。 章节目录 第四章每天只想念你一次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时间已经无声无息的滑入九月,G市的温度仍然高居不下,这样的南方高温气候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像往常一样,夏初不用值夜班,按时下班回家。走到小区门口,听见一个清亮的女声喊自己的名字。夏初不明所以的回头,看见路边停着一辆深色保时捷,一位颇为靓丽高挑的女子从车里下来,墨镜几乎把她巴掌大的小脸遮住了一半。她望着夏初含笑款款走近,皮肤白皙,嘴角上调,红唇齿白,声音清亮:“夏初,你好。” “你好。”夏初微笑着回应。可是此人是谁?按说如此美丽的女子,如果曾有接触,她肯定会记得很清楚的。所以夏初再三确定,她们真的不曾见过。可是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在夏初面前站定,摘下眼镜,“我是梁韶雪,梁牧泽的妹妹!” 夏初觉得很吃惊,梁牧泽的妹妹竟然会认识自己!而她没想到,梁牧泽那个“糙”人,竟还有一位这么水灵可人的妹妹。 随着梁韶雪下车的那男子,样貌英俊、气质儒雅,耀眼的一如正午时分的艳阳,笑的特别灿烂,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夏初的一身军绿的英气,混着落落大方的美丽,如数落在他眼里。 “你好,裴俞。”那人伸出手大方的自我介绍。 夏初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裴俞?当初她和米谷在夜总会,多亏了他帮她们解围。只是她不确定他会不会认出自己?她希望最好不要!其实她还是非常感激他的,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你好,夏初。”夏初礼貌的微笑。 “这位裴先生是我朋友,恰好在飞机上遇到的,下了飞机便送我过来,”梁韶雪对着夏初说,跟着她拍了拍裴俞的肩膀,弯着眼角笑:“送佛送到西,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裴俞笑说:“我陪你等半天,不邀请我上去坐坐吗?” 梁韶雪闻言挑眉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惜我不给你机会。”说完,揽着夏初的肩膀走进小区。 裴俞手中摆弄着车钥匙,并没有马上离开,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窈窕身影,嘴角的笑容一分未减。 梁韶雪边走边回头看,真不该图一时方便搭裴俞的顺风车,他如果盯上夏初,她可怎么向梁牧泽交代? 梁韶雪不像梁牧泽,她的性格开朗,非常健谈,一路上多亏她一直说话,才避免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无话可说的尴尬。 梁韶雪说:“我哥一定没跟你提起我吧?” 夏初笑笑,把梁韶雪迎进家里,“我们很少有机会见面。” 梁韶雪认同的点头:“嗯,他是挺能忙活的,长年累月的不着家吧?” “他都是在部队,不怎么回来,喝茶还凉白开?或者饮料?” “水就成,”梁韶雪在客厅转了转,四处看看,“别说,这房子还真不错,给我哥真的可惜了。” 夏初没有接话,把水杯递给梁韶雪。 梁韶雪看着夏初脸颊红红的样子,就笑嘻嘻的说:“不过,正好你可以住,比让他住强多了。”说话时,梁韶雪撇了撇嘴角,模样煞是可爱。 夏初和梁韶雪在沙发边坐下,见到生人就好奇的二喵走到梁韶雪脚边,屁股一沉坐了下来,如玻璃球般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梁韶雪也注意到了二喵,惊艳的叫着:“你养的猫咪啊?好可爱哦,折耳猫?” “嗯,高地折耳。” 梁韶雪征求意见道:“我可以抱抱它吗?” “当然。” 梁韶雪俯身抱起肉乎乎的二喵,它真的好乖,一点儿也没有挣扎,温顺的极了。梁韶雪抱着它放在自己腿上,摸着它的小脑袋,“好漂亮,小小的,叫什么名字?” “二喵。” 梁韶雪眼睛一亮,笑容越发灿烂:“二喵?哈哈哈,这名字好,我喜欢!” 夏初看着梁韶雪对二喵爱不释手的样子,笑容也越来越深。 梁韶雪逗弄着猫咪,忽然问:“我哥知道你养猫吗?” 夏初点头,“知道。” “不反对?”梁韶雪有些不可思议。 反对?夏初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吧,他只是说不要家里有二喵的毛毛和粪便之类的。而后来,他们相处很好啊。 梁韶雪顿觉实在是不可思议,吃惊的张大着嘴巴,一副要吞鸭蛋的样子,有些结巴的说:“他他他同意养猫?” 夏初轻咳了一下,觉得再说下去会有暧昧之嫌,索性站起来问道:“你也没吃饭吧?我们出去吃?” 梁韶雪忽闪着大眼睛说:“天儿这么热,就别出去了吧,你会做饭吗?不会的话我给你做饭也行,但是你别嫌弃啊。” “那就在家里吃好了,你坐飞机来的吧?一定很累,我做饭就好。” “谢谢!”梁韶雪双眼完成月牙,对着夏初笑。 夏初换掉军装,做了简单的晚饭,煮了粥。两个人顶着西下的夕阳,一起吃了晚饭。 梁韶雪是地地道道的京城大妞,话痨子一个,而且自来熟,和夏初特别有话说。从生活工作,聊到喜好乐趣。她说,梁牧泽看起来道貌岸然不爱说话的样子,其实一肚子坏水,打小就这样,肚子里憋着不少坏呢,惹着他算是完了。 经过梁韶雪,夏初知道他们俩是堂兄妹,家里梁韶雪排最小,看她说话眉飞色舞的幸福模样,就知道在家是个及其受宠的孩子。可是她并没有被宠的无法无天,很好接触并且善解人意。 梁韶雪还说,她本来要去香港工作,途径G市。夏初觉得不对劲儿,她从京城直接坐飞机飞香港就好,干吗还拐G市一趟?夏初抬起头,正对上梁韶雪一双笑意浓浓的眼睛盯着自己,瞬间觉得浑身不自在。 被盯着的夏初笑有些尴尬:“怎么了?” 梁韶雪放下筷子,单手拖着下巴说:“没想到你做的饭,还挺好吃的。” 夏初心说,还不都是被你哥逼出来的。 梁韶雪特别羡慕的说:“你穿军装的样子真好看,好羡慕。” 夏初礼貌的笑:“谢谢。” “其实,我觉得吧,”梁韶雪放下胳膊,一脸认真的说:“你跟我哥真的挺配的。” “吧嗒”一声,夏初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 夏初收拾了主卧,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梁韶雪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东铺铺,西拽拽。 终于收拾完毕,夏初站在床边宣布:“行了,今晚你就住这里吧。” 梁韶雪问:“那你呢?” “我住隔壁。” “哦。”梁韶雪点头。这时,她又被床头柜上一摞书吸引住了目光,拿起来翻看着:“这漫画是?” “我的,你要看吗?” 梁韶雪重复着问:“你的?” “对啊,”夏初回答,察觉出不对赶紧赶紧解释说:“你哥他、他借我的漫画,嗯。” “他……还看漫画?奔三的人了还看漫画?”梁韶雪不可思议,用手比划着继续说:“每天脸一拉这么长,还看漫画?” 夏初无言以对。她总觉得,梁韶雪不是单纯来住一晚,更像是来探路的。难不成,所有人都觉得她和梁牧泽应该、必须有什么吗? “夏初。”梁韶雪忽然拉住夏初的手,很严肃、很认真的叫她的名字。 夏初立刻心生警惕,“怎么?” 梁韶雪语重心长道:“我哥,很多地方都不足,以后还要拜托你好好照顾他!” 洪水在身后翻着波浪,怒吼叫嚣着,眼看就要涌上大堤,夏初想跑,可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步子。眼看洪水就要将她扑倒,夏初想,完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可就在这时,一双上帝之手从天而降,一个用力把她拉到空中,刚刚待过的地方被洪水无情淹没。对她伸出救援之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梁牧泽,是一个月未见的梁牧泽。 他们看着彼此,她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闪烁的光彩,在他脸上看到了浅浅的笑意。 夏初怕自己被他扔下去,双手死死的抱住他精瘦的腰身。顺着他往上看,居然看见他一只手抓着一根很粗的藤条,正想感叹他的力大无比,自己却还是被扔了出去。 下意识自我保护的夏初,看见什么抓什么,可是为什么从眼前越过的都是些刺刺的藤蔓植物?眼看就要摔下去的时候,又有人接住她,才让她免于重摔的下场。她想,这回救她的人一定还是梁牧泽,结果正眼看过去,居然……居然是只大猩猩!浑身的黑毛毛,长大着嘴巴,口水眼看就要滴落在她的脸上…… “啊……啊……”夏初尖叫着,拼命挥舞着胳膊,企图把那个黑猩猩赶走。 在床上一通乱扑腾的夏初,没有意外的从床上滚到地上。一瞬间的失重和疼痛,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夏初扒着床边从地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清自己的房间,看见床上与她对视的二喵,听见二喵软绵绵的叫声,夏初轻轻掐了二喵一下,二喵痛叫了一声迅速跑开。夏初才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还好只是做梦。” 夏初费力的翻上床,趴在床中央,听见不知被扔在哪个角落里的手机正在嗡嗡作响,找了半天才把手机从被子下翻出来,看见屏幕上那三个硕大的字体,夏初瞬间无比清醒。 手机在她手中继续震动着,夏初平复着过于激动的心情,清清嗓子,确保声音没有刚睡醒时的沙哑,深呼吸之后,才滑动屏幕接通电话。 夏初把听筒放在耳边,屏住呼吸听着那边的动静,然而却一直没有声音。夏初拿开手机看了看,确定仍在通话中,她再度把手机放置耳边,依然没有声音。 夏初咬了咬唇,试探着出声:“喂?” “睡醒了?” 那一声轻问,熟悉的声音轻而易举的撞破夏初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情,在心湖震起一圈圈涟漪。夏初的脸红了,她非常庆幸这只是个电话,而不是面对着面。 夏初轻咬着下唇轻“嗯”了一声,“回来了吗?” 梁牧泽答:“夜里到的。” “哦。” 梁牧泽继续说:“药我收到了。” “哦。”夏初努力维持声音平静,然而她的确紧张,右手缠着被子一角,把食指缠的紧紧的。 “谢谢。” “不用客气。”被角越缠越紧,血液快要不流通的时候,夏初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被角。看着自己已经发紫的食指,夏初怨念不已。 “怎么?”察觉出异样的梁牧泽问道。 夏初连忙回答:“没事,呵呵,没事。” 梁牧泽说:“小雪来了是吧?” 小雪?小雪是谁?还叫这么亲热!夏初猛然记起昨天晚上他妹妹来了,那姑娘不就是小雪?!夏初把手握成拳头,捶着自己的脑袋,夏初,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她没大没小惯了,说话也随意,如果说了什么你不要介意,她没有恶意。” 夏初继续扮淑女状:“好,我知道。” 梁牧泽的声音里有了淡淡的笑意:“夏初,你是不是没睡醒?” “没有啊。”夏初的声音陡然高了一个八度,并且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很清醒。 梁牧泽的笑意更重:“你该上班了。” 上班?夏初的心里一阵哆嗦,拿开手机,看见7:31这几个血淋淋的数字挂在屏幕上方,夏初的火气蹭就上去了,抓着电话就吼:“你怎么不早说?”没给梁牧泽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掉电话冲出房间。 等夏初洗漱完毕,才看见穿着T恤和短裤的梁韶雪站在沙发前连站立瑜伽。看来,他们这一家都有不赖床的好习惯,这与她的习惯完全不同,有了假日她恨不得一整天都躺床上不起来。 夏初刚想过去和梁韶雪说话,只见她拿起茶几上震动的电话,甩甩头发掐着腰对着听筒说:“呦,抗洪英雄胜利胜利归来啦?您说我怎么这么会挑时间,前脚到G市,你们后脚就班师回朝,早知道这样我早早就过来了,那个洪灾什么的也能早点儿过去。刚住一天就开始撵人了?抠门!行了别说了,再说我真住这儿不走了。我和夏初我们俩住,回头就给我小婶打电话。就死皮赖脸怎么了?不满你飞过来打我呀!” 梁韶雪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弯弯,清脆的声音夹着笑,故意和梁牧泽对着干,他说东,她偏要往西。夏初闪回房间换衣服,再出来的时候,梁韶雪端了一杯牛奶给她。 夏初一愣,随即接过牛奶道了声谢。梁韶雪黑亮的眼睛眨了眨:“我哥说你快迟到了,所以命令我给你热杯牛奶。 夏初拿着牛奶杯低头走开,不想让梁韶雪看到自己红着的脸。梁韶雪却跟上她,歪着头故意的问:“脸红啦?” “没、没有。”夏初别开脸,一口气把整杯牛奶喝光光,抱起二喵放在梁韶雪怀里说:“记得给它喂食,出门的话就吧它放在宠物中心,小区里有标识牌,顺着走就行。” 她的语速很快,梁韶雪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二喵和被重重关上的大门,回想着夏初的话,喃喃自语:“喂猫食……宠物中心……我变身保姆了?还是猫保姆!” 梁牧泽的部队连夜赶回,大队特许了一天假,不用出操、不用训练,可以外出。这些被圈了一个多月的大小伙子们,碰着假日,争先恐后的请假外出,脸上的笑容比往前多了份轻松自然,也多了一份激动兴奋之色。 梁牧泽开着车从大队出来的时候,一辆越野车里除了他开着车,另外还有十个人! 副驾驶坐了两个,后排六个,越野的后备箱和前车厢是连在一起的,把挡板放下之后,又塞了两个! 原本独自外出的梁牧泽开着车到大队门口,正碰见肖腾他们一行人,看见梁牧泽,一个个眼睛跟狼似的泛着绿光,千等万等就等梁牧泽一句话。 梁牧泽刚点头,那些大孩子们就像恶狼附身一样,争先恐后往车上窜,生怕把自己落下。几乎是瞬间,十个人就把车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该庆幸的是这是军车,超载没人查,闯红灯也没人敢拦。梁牧泽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开着一辆严重超载的越野招摇过市,一路平安,畅通无阻。 夏初下班回到家里,一进门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换了鞋子就看见梁韶雪抱着二喵捧着零食从房间走出来,看见夏初她显然很开心,瞬间移动到夏初面前,咧着嘴巴笑说:“你回来了,真好,我哥也回来了。” 夏初一愣:“你哥?” 梁韶雪点头:“是啊,梁牧泽呗。” 夏初偏着脑袋,隔着梁韶雪往客厅里张望,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 梁韶雪把两颗车厘子塞进嘴巴里,鼓着腮帮子说:“别看了,他出去办点儿事,一会儿回来请我吃饭。” “是吗?”夏初强装着很镇定,接过二喵抱在怀里。二喵亲切的蹭她的脖子,相处这么久了,夏初依旧不能习惯二喵的毛毛,蹭来蹭去总是痒痒的让她想笑。 “也请你,甭不开心。”梁韶雪贼兮兮的笑着,碰了碰夏初的胳膊。 夏初手一抖,捏疼了二喵,它毫不吝啬的惨叫一声。 趁着梁牧泽还没回来的空荡,夏初和梁韶雪并排盘坐在沙发上,一人一桶冰淇淋,梁韶雪开始狂讲梁牧泽。讲他小时候如何调皮捣蛋,讲他闷骚一肚子坏水,讲他名字本该叫梁韶泽。 梁韶雪说:“四哥是我小叔的独子。” 夏初噙着勺子眨眼:“小叔?那你是谁生的?你不才是最小的吗?” “我当然是我爸妈生的了,我家我最小,有俩亲哥呢,我爸是梁家老大,哈哈!”梁韶雪笑的特别张狂,其实换成谁不得意呢?一家子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宠着她一个。 “小叔在我爷爷眼中是最不着调的一个,不从政也不从军,自己做生意发家致富。我们这一辈全是梁韶什么,比如我叫梁韶雪,我三哥叫梁韶宇。小叔觉得叫多了,忒俗,就给他儿子把韶改成牧。不过我觉得牧比韶好听,你觉得呢?” 夏初笑着说:“都挺好,不过你们的名字应该都是爷爷给取得吧,把韶改成牧,爷爷同意吗?” 梁韶雪着重的说:“当然不同意,但是我爸说小叔从小就不听话,爷爷早就习惯了吧。” 夏初点点头,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勺冰淇淋。 “梁牧泽倒是很听话哦,本本分分的考上了军校,进了部队,一提起梁牧泽,爷爷甭提多高兴了,倒是小叔啊,后继无人喽!”梁韶雪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气。 夏初翻着杂志,继续点头。 梁韶雪说:“以前还想着,如果我哥能找个普通人做媳妇儿,或许帮他继承家业,”梁韶雪偏头打量着夏初,见她没反应便继续说:“现在看来嘛,无所谓啦,找个军人也不错,挺配呢,你说你夏初?” “嗯,”夏初点头,眯着眼睛笑,“挺好,都挺好。” “看把你乐的,眼睛找不到了!” 夏初收了笑脸:“难不成让我哭吗?” “哭什么?多高兴的事儿啊,”梁韶雪放下冰淇淋,伸个懒腰站起来,“说起来,我已经两年没见着我哥了。” “这么久吗?” 梁韶雪皱皱眉头,惆怅的说:“是啊。” 夏初说:“特种大队,是跟其他部队不太一样……” “好几次从G市过,都是准备去看他,可是他不解风情每次都说,”梁韶雪学着梁牧泽的冰山脸,沉着声音:“忙,没空,以后再说。” 夏初也酸溜溜的说:“人家是大忙人。” “什么嘛,国家领导人都没他这样的。亲妹妹啊,说不见就不见。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铁公鸡也有拔毛的时候了,居然要请我吃饭。不过他确实比以前瘦了,上午看到他,觉得他没以前帅了。” 上午?莫非他已经回来过了?难怪夏初觉得这屋子怪怪的。 梁韶雪忽然坐到夏初旁边,挽着夏初的胳膊特亲昵的说:“你知道吗,我哥以前特好看,细皮嫩肉的,回头你跟着他上京,我给你看他穿开裆裤的照片,真的特别萌特别可爱,真后悔没生他前面,要不然我就能天天捏他小脸,粉粉的肉嘟嘟的,比现在好看去了!” “小雪,你后悔顶什么用?”夏初呵呵干笑着。那是你爹妈没给你挑好时辰。 新闻联播开始的时候,梁牧泽回来了。梁韶雪嗔他:“您老当自个是新闻联播啊,还掐着点儿回来。” “吃饭了吗?”梁牧泽问道。 “你早上说请吃饭的,怎么?一天没到头就反悔啊?不带这样的。”梁韶雪撇着一口京片子,嚷嚷着不乐意。 梁牧泽看看墙上的挂钟:“行吧,等着,我给你做。” “不是请吗?怎么变你做了?四少爷,您说要请我吃饭的,害的我连午饭都是随便凑合,现在好了,改面条了,您可真行。” “怎么那么多废话,到底吃不吃?”梁牧泽黑着脸说。 “吃。” 吃了鳖的梁韶雪一脸不乐意的坐回沙发,巴掌大的小脸耷拉着,嘴里还念念叨叨说着什么。夏初安慰她几句,也跟着梁牧泽进厨房了。 夏初实在不敢恭维梁牧泽的手艺,不把面条煮成面汤就算谢天谢地了。梁牧泽看见夏初进了厨房,没说话,但是显然,他很乐意她来帮忙。而夏初庆幸的是,还好这厨房面积够大,不然他这么大块头再加上她,恐怕会撒不开欢儿,说不定又有什么事儿发生呢。 梁营长从冰箱里找出面条放在案板上,夏初配合的拿出鸡蛋,和一些青菜。梁牧泽看了看她,“我去看过老太太了,这个月你不用去了。” 夏初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上个月我也没去。” 梁牧泽说:“下雨,没关系,老太太问起你了,她担心你的脚会留病根。” 夏初连忙问:“那你有没有告诉她我没事?” “嗯。”梁牧泽抱臂站在厨房中间,看着夏初洗菜、切菜、打鸡蛋,这根本就不是他做饭,夏初成了活脱脱的使唤丫头。 夏初摆弄着青菜,试探的问:“你……今天在家住吗?” “不,吃完晚饭回去。” “哦,”夏初暗自缓了口气,接了半锅水放在炉子上,背对着梁牧泽轻声应着,“那你吃完饭赶紧走吧。” “夏初,你在赶我吗?”梁牧泽似是往夏初又迈了一步,声音就她头顶炸开,声音不大,但是他的声音似是装了电波,一字一句都能让夏初的心跟着波动。 “没、没有。”夏初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至于脸红……这个真的无能为力了。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沉默、沉默……夏初轻轻的深呼吸,叫他的名字:“梁牧泽。” “嗯。” “不做饭的出去行吗?” 梁牧泽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不行。” 夏初握了握出了汗的手心,努力让自己平静。可是梁牧泽就站在她身后,她的心情根本没办法平静。 “让小雪知道这面不是我煮的,你耳朵等着被攻击吧。” 夏初没好气的嘟囔:“你不做饭,关我什么事儿?” “她会不停的问,”梁牧泽停了下来,扯动嘴角轻笑着,声音里夹着笑意,“夏初你猜她会问什么?” “不知道。”夏初闷闷的说。 梁牧泽说:“比如问,你们什么关系,用你来帮忙?或者……” 夏初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鼓足勇气转身仰着头直视他。他的眼角弯弯,闪着光彩,就像在梦里看到的一样。对,梦里他把她给扔了,还扔给一只大猩猩,太可恶了,不能原谅!夏初推开他,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心情很好是吗?” 梁牧泽抿着嘴角,微眯着双眼点头。 夏初把一盘青菜塞到他手里,也眯着眼睛,笑的特别妖媚,软软的声音说:“自己做,小雪说,她要四菜一汤。” 晚饭果断没有四菜一汤,一人一碗煮烂的汤面而已,对梁韶雪来说,这碗面是她从小到大最难吃的一碗。她觉得,部队里的人会做饭应该很正常的吧,他们经常有什么野外训练演习,不会做饭难道饿死吗? 梁韶雪在G市住了三天,依依不舍的和夏初挥别。香港有一个宣传活动需要她参加,她已经在G市耽误了好几天,主办方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催她尽快赶到,终于到了不能再拖地步。几天的相处,梁韶雪已经把夏初视为知己好朋友,并且放了话说,如果梁牧泽敢欺负夏初,他们全家都不会放过他。 梁牧泽回到部队之后,又一次没了音讯。夏初知道,他们没什么理由需要保持联系,本来就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他做他的特种兵,她做她的小军医。可是尽管如此,这么想着,夏初还是有些失落。 夏初整理好心情,尽心尽力的工作,偶尔逗逗猫咪,忙碌一点、累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半个月前,VIP病房住进来一位老先生,夏初听护士们说这位老人来头不小,是个商人,和政界权贵走的非常近,有钱又有势,所以医院和科室领导对这个病人都非常重视,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后来夏初辗转得知,原来这位老人就是裴氏企业的董事长。 裴氏是G市赫赫有名的地产集团,在全国内都声名鹤立,这位裴氏企业董事长已经连续多年登上内地富豪榜前十名,当真是来头不小。而裴俞,正是裴董事长宠爱有加的孙子。 夏初得知这个消息后,首先想到的是米谷的采访是不是有戏了?可是再转念一想,人家爷爷生着病,那会有心情接受采访?更何况,自己是医生,保护病患隐私与身份是最基本的义务。 得知裴老先生的身份之后,夏初见过裴俞几次,他显然只记得自己是梁韶雪的朋友,每次见面都会友好的打招呼,问一些有关裴董事长身体方面的问题。他几乎每一天都来医院报道,但总是来去匆匆。 这天晚上,轮到夏初值夜班,晚上例行的查房,夏初和丁主任一起进入裴董事长的病房,他的女儿在照顾他。四十多岁的贵妇人,皮肤保养的非常好,完全看不出年纪,即使是陪床,她的衣着依旧很讲究。看见了医生进来,很和善的微笑,向医生讲老人的情况。夏初站在医生身后,竖着耳朵听着,手里翻着病例表。 “嗨,夏初。” 一个声音突兀的在夏初耳边响起,把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儿叫出声来。夏初扭过头,看见一位笑的特别灿烂的男子。 今天的裴俞不同于往日的西装革履,穿着休闲T恤,整个人看起来也轻松自在多了。他毫不吝啬的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看着夏初被吓到的惊恐状,似乎笑的更开心。 夏初定了定神儿,沉着的说:“裴先生,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 裴俞一脸无所谓的笑着,“我来送东西,夏大夫不要这么认真吧。” 和丁主任说着话的夫人看见来人,嗔道:“裴俞,爷爷休息了,当心吵醒爷爷。” 裴俞收起笑,越过夏初走到夫人面前,把手里的盒子放在茶几上,低声问“爷爷睡了吗?我进去看看。”说完,便走到里间门前,慢慢推开门缝,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夏初笑着说:“不好意思,没吓着你吧?” 夏初微笑:“没事。” 裴俞在医院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稳重又温和,十分有礼貌,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微笑的样子,特级病房的护士们奉他为男神,每天以吸引男神目光为工作宗旨。 裴俞隔三差五会让人准备精致小点心送给科室的每一位医生,但都会额外给夏初一些不常见到的小玩意儿。其实夏初是个非常慢热的人,不太会和陌生人相处,面对着面不知道说什么,真是说不出的尴尬。 米谷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裴董事长住院的消息,打电话给夏初,拜托她帮忙。夏初无奈极了,同电话彼端的米谷说:“拜托小姐,我是医生,我安排记者来采访我的病人,我是还不是不打算在医院混下去了?” 米谷正声说:“我要纠正你两点:首先,我不是要采访你的病人,而是采访病人的孙子;其次,我怎么会去医院呢?我只是想让你给我通风报信,裴俞什么时候到医院,你就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守在医院门口等着他出来,这总没问题吧?” 夏初开始疑惑于米谷的工作:“什么时候你也变成狗仔了?” “没办法啊,谁让人家裴先生这么难约?”米谷哀嚎,她也不想的啊!可是,见到面都难,还怎么谈采访?她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手段。 夏初最终没能挨得住米谷的软磨硬泡,答应帮她。按照米谷的计划,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是当晚裴俞竟然住在医院,守了老爷子一整夜。老爷子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裴俞唯独陪了这一天床,人算不如天算,米谷又一次扑了空,哭都哭不出来。 夏初实在是不忍心好朋友这么为难,一直琢磨想个办法帮她。虽然她和裴俞有点儿交集,可是提出要他接受米谷的采访,似乎不太合适。夏初想了又想,决定请裴俞吃饭,投桃报李,他送了她不少小礼物,她应该有所回馈。 其实请客这事儿很难开口的,夏初不停给自己打气,终于在三天之后,提出了这个请求。那天丁主任让夏初去病房送药,除了裴老先生之外,只有裴俞自己在,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夏初咬着牙下定决定,终于开了口。裴俞似乎心情很好,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他站了起来,笑着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如何?” 夏初倒是没有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爽快,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那、那裴先生想吃什么?” 裴俞不答反问:“你几点下班?我等你。” “好。”约好了吃饭的事情,夏初逃似得离开病房,当即又后悔了,一想到要和一个可以算作陌生人的男人面对面吃饭,她就觉得为难,真的是说不出的尴尬!不管这次能不能成,米谷,你可要好好犒劳我才行。夏初这样想着都是为了帮助米谷,心才能坚定下来。 裴俞选的地方让夏初看着招牌就想流泪,每走一步都是沉重的负担,一顿饭吃掉一个月的薪水真的不是梦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样子。 他们一进门,餐厅经理便迎上来,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裴先生。”跟着便将他们领到一处视野绝佳的好位置,整个城市的夜景悉数脚下。 裴俞非常绅士的替夏初拉开椅子,夏初微笑着道谢。她瞥到了裴俞放在椅背上的双手,手指干净修长,有些像梁牧泽,脑海里瞬间便浮现出一张脸庞。他的手拉过她、抱过她,甚至给二喵洗澡,他的手指骨节更分明,修长有力,手掌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是一双枪法神准之手。 “在想什么?” 温润的声音打乱夏初的思绪,夏初抬眸看见了裴俞英俊的脸,摇摇头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 夏初自小跟在父母身边见过不少大场面,法国菜也不是第一次吃,法语也懂一点儿,但是今天毕竟是自己做东,点菜什么的当然要以裴俞为先。 裴俞点了红酒,吩咐上菜,侍者走开后,夏初觉得直接切入主题有些不合适,可是又实在想不出要和裴俞谈点儿什么,只能不停的喝水。 裴俞的话也不多,神情温润,笑意浅浅。偶尔抬眸看向她,她粉红的脸颊、水润的双眸,红唇齿白,惹人生怜。没想到她是军人,更没想到她是医生,军医大的博士,手拿手术刀,救死扶伤。想至此,裴俞的笑意更浓。 裴俞说:“其实,你长得有点儿像我一位故人。” 夏初:“是吗?好巧啊。” 裴俞说:“所以你不要喊我裴先生,叫我裴俞就好。” 夏初抿唇努力微笑,手指触到水杯,拿起来又是不停的喝水。 夏初不得不承认,虽然裴俞话不多,但绝对是聊天小能手,能恰到好处的避免了相对无言的尴尬,也不会触及隐私。 随着头盘、主菜陆续上桌,夏初还是没想好怎么提采访的事情,裴俞倒是提起了梁韶雪,他并没有问夏初和梁韶雪的交情,只是说自己和梁韶雪的三哥生意上有些往来,和梁家走的比较近。 所以说,裴俞有可能也认识梁牧泽咯?夏初这样想着,猛然发现任何所见所闻都能让她想到梁牧泽,当真是中毒了吗? “夏初?” 惊闻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闻声抬头,看到裴俞嘴角噙笑的样子,听到他问:“有什么心事吗?或者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没想到裴俞的眼光竟这样毒,也或许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夏初尴尬的笑了笑,放下刀叉,有些难为情的开口说:“其实今天请裴先生吃饭,真的有一点事情。” “哦?说来听听。”裴俞端起酒杯,晃了晃。 “我非常要好的朋友在S市电视台,一直想要给裴先生做个专访,想必裴先生有所耳闻,她预约过很多次,要不就临时改了行程,要不就根本约不上。其实我也觉得提出这个请求挺不合适的。”夏初停了下来,因为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说。明知道不合适但还是这么做了,无论如何也圆不下去了。 裴俞眉心微蹙似是在回忆,“米小姐?” “你知道?”夏初有些微讶,既然连米谷名字都知道,为什么不干脆接受采访呢? 裴俞笑了笑:“就是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位朋友?” 夏初一下子就懵了,许久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所以他和梁韶雪一起出现,包括后来在医院见面,他一直都知道,也都记得,可这么久了居然从未提过,真是太……居心叵测了! 这顿饭如此昂贵,吃的夏初也是如此心塞,结账时,却被告知裴俞已经买了单,这让她更觉得不舒服。裴俞这个人,深不可测可见一斑,以后还是尽可能的离他远一点吧。 回到家后,夏初给二喵洗澡,洗着洗着就跑神了,喃喃自语道:“二喵,梁牧泽走了快一个月了,没打过一个电话。他应该很忙的吧。” “喵喵。” 她撩起水洒在二喵身上,“二喵,我想回家,但是,”夏初拎出湿答答的二喵,举在眼前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夏初转着眼珠子,声音小小的说:“不如,把你送到梁牧泽哪儿?” 二喵抖抖身子,甩了夏初一身的水。夏初马上变脸,一抬手把它扔进水里:“大色猫,有这么兴奋吗你?想去?偏不让你去!偏不偏不!”一捧一捧的水劈头盖脸浇在二喵头上,二喵特可怜的扒着澡盆子想往外爬,却被夏初狠心的一把捞回来又一捧水泼脑袋上。 这天之后,医院里便有了夏初和裴俞的传闻,不知道从谁嘴里传出了他们一起吃饭的消息,立刻被演化出好多个版本,在医院不胫而走。有的说贵公子看上了夏初,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有的说是夏初借职务之便接近贵公子。这些传闻很快就传到了夏初耳朵里,让她哭笑不得。难道单纯的吃一顿饭都不行?必须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暧昧才能一起吃饭? 的确,他们并不是平白无故的一起吃饭,她是有求于裴俞才主动请他吃饭的,但是这番解释她不打算说,因为觉得没有必要,说不定会越描越黑。对这些无聊至极的事情,时间会是最好的证明。 十一国庆后,大军区军事演习即将拉开帷幕。这次的演习规模很大,由G和N两个大军区参加,包括了海陆空三军。G军区代号是蓝军,N军区代号为红军。 特种部队在每次的军事演习中都扮演着重要角色,G军区的陆军特种大队,更是名震各大军区,N军区为了防范这支传说中无孔不入的部队,在各驻扎营地方圆百里以内都设立了严密的关卡。 夜幕降临,蓝军某驻扎营地一片宁静。军事演习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夜色中,二十四个身材高大的战士在营前集合。脸上涂着伪装油彩,身背巨大背囊扛着枪,全副武装等待命令下达。 “今晚的任务,不用我说大家都很清楚,”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他们对面,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从薄唇缓缓吐出,在空旷的大地上掷地有声,“如果不幸被俘,撕下袖章,退出演习。” “宁死不做俘虏。”二十三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嘹亮的声音划破了这个夜晚的宁静,注定了,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这时,一个战士跑过来,对着梁牧泽敬礼:“报告,飞机准备好了。” “准备出发。” “是。” 夏初他们医院作为蓝军的战后医院,要做好充分的医疗保证。虽然只是演习不是真的战争,不会有伤亡,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派遣医生前往前线。每个科室推荐两位大夫,夏初不幸中选。 医生们都不爱参加这种演习,虽然天气不热,可是要在深山老林中待十天半个月,那滋味儿别提多难受了。夏初是新人,没背景没关系,科室主任一纸命令就把她给派到前线去了。大家还安慰夏初说:“年轻人,多锻炼锻炼,吃点儿苦,没坏处的。” 医疗队坐着伪装大卡,趁着夜色进入蓝军后方根据地。虽然演习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没开始却胜似开始,这个时候如果端掉对方的医疗队,也没有人会斥责红军的不是,战争面前没有早晚、没有对错,抓到就是抓到。“演习还没有开始”这类的话最好不要说出口,战争也不是在双方商定好的时间爆发的。 军用卡车走在绵延崎岖的山路上,连条正儿八经的公路都没有,全是崎岖的小路,尤其是坐在这么一辆军用大卡上,没什么减震效果,夏初整个人几乎要被晃散架一样,难怪大家都不愿意来呢。 有飞机从她们头顶越过,虽然噪音很小,但还是能听见。夏初已经习惯了,夜路走了这么久,这已经不知道是她们遇见的第几驾飞机了。 梁牧泽带着手下二十多号人,乘着飞机悄悄潜入红军阵地。演习开始前,有飞机来往运送物品这再正常不过,所以他们趁着这个时候过来是个绝好时机。 红军对蓝军特种大队的防卫太森严,他们没办法经过陆路进攻,只能选飞机,而红军的雷达会扫描到他们的飞机,所以接下来才是最最重要的。 特种大队有一批主修高级计算机的军官,复制红军的电台波段到这架飞机,当红军的雷达发现时,会主动标示出是红军自己的飞机,并且可以通过对讲机讲明自己红军的身份。驾驶舱里伪装经验丰富的战士们,轻而易举将红军指挥中心的军人忽悠上钩,自如的飞入红军领地。 梁牧泽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又看看时间,端正坐好面对大家说:“时间差不多了,背好伞包,准备跳伞。我带A组,B组跟着何进,今晚有风有雾,落地之后要尽快确定位置,先从最近的目标开始,可以分头行动。记住,不准明火,不准使用任何电子导航设备,必要的时候,切断电台。如果被俘,”梁牧泽停了一下,环视着看了一圈,大家抹着油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眼睛闪着坚毅的光彩。梁牧泽拍了拍自己的右臂,上面贴着蓝军的袖章:“撕下袖章,都明白了吗?” 大家异口同声道:“明白。” 飞机打开舱门,大家有序的一个一个跳下。特种大队的目标,不仅可以在陆地上作战,还要能上天、能下水,飞机坦克大炮计算机操作,一样都不能落下。新时代的特种军人,更是要全面发展。 在这个阶段,各部队重要火力已经陆续开往前线准备作战。蓝军派出的这两个突击小分队的目标就是深入敌后,严重打击红军的各部队驻扎根据地,让前方作战部队失去主心骨,方寸大乱,这将对蓝军的正面攻击非常有利。 但是进入敌后作战,一切高端作战设备必须全部杜绝,只能采取最原始的作战方案,要徒步行军,用指北针辨别方向,用山地地图等等,以避免红军无孔不入的侦查。 敌后作战不仅考验了战士们的作战能力,也考验着他们的身体和精神的耐力。可能未来的数十天之内没有办法睡觉,只能以作战粮食充饥,还要时刻保持警惕躲避侦查。 A组在着陆后10分钟内迅速集合完毕。梁牧泽看了看大家的精神状态和装备,吩咐田勇带着两个人一路向北,先行探路。其他人随后。 半个小时后,田勇喘着粗气的回来与他们会合,眼里闪着光彩:“营长,探出来了,前方十公里红军侦查团。” 梁牧泽想了一会儿,有些邪恶的挑了一下嘴角,询问似的说:“红军侦查团,去吗?” 田勇喘着气,吐了口唾沫说:“去,营长,干掉侦查团我们行军就轻松多了。” “营长,得让他们知道蓝军特种大队不是摆设。” “对,营长,端了狗屁侦查团,让他们牺牲在战争前。” “就是,营长,不用考虑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但是主旨清晰明了,干丫的红军侦查团! “你们想过没有,我们捣他们侦查团的同时,他们的特种大队也可能在攻击我们的侦查团。”梁牧泽一句话,问住了所有人, 一排长挠着后脑勺说:“营长,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当为咱们蓝军报仇了。” “是啊营长。”大家纷纷附和。 梁牧泽很满意,大家的亢奋劲儿被彻底激起来了,只要保持冷静,这场战争他有保证完胜。他利落的从地上站起来,伸伸懒腰,戴好头盔,宣布道:“徒步行军十公里,目标红军侦查团。” 战士们都很兴奋,刚张嘴要喊什么,梁牧泽早摸清他们的脾性,先一步制止,“大晚上的,在人家红军的地盘上都给我老实点儿,惊了鸟怎么办?老子还准备掏鸟蛋呢。” 战士们开始闷笑,得意又兴奋。 接近零点,梁牧泽带着他的小分队到达红军侦查团。每个人身上披着草编的伪装斗篷,匍匐在侦查团外的草丛里用狙击枪的远望镜观察着侦查团的动静。梁牧泽看准了放哨换岗时机,轻轻挥手,肖腾和另一个战士领命,兔子般轻盈的蹿出草丛。 两个人迈着无声的步子小心移到站岗的两个小战士身后,对视了一眼,同时从背后捂着战士的嘴巴,趁其不备,夺走他们的配枪。肖腾轻声在战士耳边说:“不好意思了兄弟,你阵亡了。”说完,撕掉他的红军袖章,宣布他牺牲。 肖腾他们两个把红军俘虏拉到一边,扒了他们的衣服自己换上,蓝军特种兵变成红军侦查兵。接着用皮带把两个人绑在树上,这些都是他们营长交给他的损招。 “那什么,我们也阵亡了,衣服也扒了,给我们松松绑行吗?”其中一个战士不死心的问。 肖腾一拍脑门,说:“哎呦,我还真忘了。得把你嘴堵上,难保待会儿你喊出声来,”和自己的战友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的异口同声:“扒袜子!” “别,可别兄弟!” 肖腾笑的特别欢实:“兄弟,放心,自产自销,没事。” 在肖腾两个人顺利打头阵下,A组十二个人鱼贯进入红军侦查团驻扎营地。大家分头行动,梁牧泽带着一班长和田勇三个人直奔侦查团主帐篷。用手帕沾了迷药,放倒了一通放哨战士,值班室的领导,是一个上校和两个中校,田勇用装了消声器的手枪对着他们扫射。 上校恼了,扯着嗓子喊:“你们干什么?演习还没开始呢。” 梁牧泽一手拎着步枪走过去,“首长,这是战争,你们阵亡了。”说完,毫不留情的撕掉了上校的袖章。 上校纵是一肚子火,却也无话可说,无可奈何。 一排长在指挥室的计算机里发现了好东西,整个红军阵地的军事分布图,包括各各部队的驻扎位置,甚至还有各各关卡的设立地点,巡逻时间等等。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可以在红军的阵地里来去自如。一排长在田勇的帮助下画了简要图,美滋滋的把简要图交给梁牧泽。走之前,还顺走了桌子上放着的几个苹果,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整个侦查团在睡梦中被蓝军特种大队的一个突击小分队灭了门。为了不吵醒大家的美梦,他们在每个帐篷前留下一句话:“实在不好意思,你们牺牲了。蓝军特种大队留。” 任务完成,A组在夜幕中并没有停下来休息,继续行军下一个目标。 在蓝军特种大队突击小分队的持续破坏中,战争正式打响。这个时候,红军已经损失了一个侦查团、某防化团、后勤物流中心和雷达站。 而红军的优势在于,他们空军的素质和设备都要优于蓝军,这正好成为了打击蓝军的突破口。一夕间,蓝军的某重要师部损失惨重。 演习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前方战事紧张,后方战地临时医院却一片祥和。演习战争,没有伤亡,战地医院如同摆设。无非就是一些伤风感冒、拉肚子上火之类的小毛病,再严重点儿就是骨折、脱臼,又或者哪个领导有旧疾,比如董志刚的心脏。 夏初每日很清闲,偶尔跟着医院的车子到各各部队走一走,送送药品之类的。她去过一次特种大队,留守的人不多,就连军医们也跟着出任务,特种大队要不要这么人尽其才啊?搞的连一个她认识的人都没有。再怎么说,她也曾在特种大队的家属院住了几个星期呢。 在这深山老林中,风景是不错,就是条件苦了点儿。无聊的夏初总在后悔,来的时候应该把二喵也一起带过来。为了不让可怜的二喵在她离开这段时间流落街头,她还专门到S市,把二喵托给米谷收养。也不知道多日不见,二喵会不会把她忘了? “夏初,电话。” 正坐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夏初,有些愣怔。谁会往战地医院打电话?如果兰梓玉想找她,一定可以问出号码的,但是她出发前已经向兰梓玉坦白交代过了,自己要参加演习,相信自己老妈不会在这个时候找她。那别人会是谁?夏初有些摸不着头脑。 顶着一脑袋问号接起电话,那边儿传来的声音,让夏初石化。好半天,才回答说:“你怎么知道这个电话?” 裴俞在电话那头轻笑,答非所问的说:“夏初,过的好吗?”他的声音和梁牧泽不同,温暖如玉,而梁牧泽磁性深沉。 夏初说:“还好。” 裴俞怎么知道战地医院的电话?他真的只是商人这么见简单吗?想起了他春风和煦的样子,夏初迷惑了。想起那位满头银发的裴老先生,也许他们家真的和权利有不少牵扯。夏初再次肯定之前的想法,与他少接触为妙。 裴俞关心道:“会不会很辛苦?” “还好。” 裴俞说:“生活还习惯吗?” “还好。”夏初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礼貌,可是听起来却有淡淡的疏离。 裴俞在电话彼端低笑:“夏初,你是不是很忙?” “嗯,是挺忙的。”夏初昧着良心说。 “那好吧,不打扰你了,好好照顾自己。” “谢谢,我会的。”夏初的心里,多少有些感动。毕竟多年来,除了父母家人,没有男人对她如此关心,梁牧泽也没有对她如此嘘寒问暖过。挂了电话的夏初忍不住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怎么又想到梁牧泽了?人家在前方冲锋陷阵,哪儿顾得上你啊?自作多情! 梁牧泽在前方战功显赫,名气都从前方传到夏初她们医院来了。年轻的护士医生们,她们之中大多数人并没有见过梁牧泽,但是据传说是位超级有范、特别帅气的特种少校,年轻有为。短短几日内,梁牧泽俨然已成为整个战地医院所有女性的心中偶像、梦中情人。 那些女人讨论梁牧泽的时候,夏初刚开始会觉得得意,因为那个人她认识。但是渐渐的,再听见她们讨论梁牧泽如何如何,她就觉得特别烦躁。一群无所事事的女人凑在一起,比三千只鸭子的威力还大。 演习进入第十天,蓝军特种部队突击A组不分白天黑夜的行军,累了就轮流趴在草丛中轮流休息,凌晨突袭,屡屡让红军措手不及。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为了不让红军的雷达追踪到他们的踪迹,梁牧泽命令掐断所有电台和通讯设备,彻底和B组、特种大队失去联系,也放弃了救援机会。剩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或者,同归于尽。 A组在梁牧泽的带领下连克红军的空降师和炮旅。袭击炮旅的时候,趁着夜深人静,用行军途中劫来的红军越野车直接开进炮旅驻扎营地。同样用迷药放倒所有站岗放哨的战士之后,推出了炮旅的几门大炮,围城圆圈,炮筒对准炮旅的各个营房。 站在炮中间的梁牧泽等十二个人,举起步枪对着天空“哒、哒、哒、哒”一通扫射,整个驻扎营地的人被惊醒,冲出帐篷看到的就是黑乎乎的炮管直直对着自己。 伪装油彩遮住了他桀骜的神色,梁牧泽在黑夜中拿起扩音喇叭:“红军炮旅,你们已经光荣牺牲了,红军会铭记你们的。” 其他人得意的举着步枪,眯着眼睛,嘴角的弧度挂出了他们对这些手下败将的蔑视和看不起。 解决了炮旅,梁牧泽下令今夜不再行军,找个安全易隐蔽的地方好好休息一夜,连日行军作战,战士们已经很疲惫了,一根弦如果绷的太紧,会断的。他们夜晚袭击的做法一定引起了红军的特别关注,从此之后,夜间作战一定困难重重。所以梁牧泽下令,打今天起不做夜猫子,目前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命令下达之后,引来大家小小的欢呼雀跃。 红军怎么也不会想到,梁牧泽手中有他们的军事部署图。就算设立再多的假目标做障碍,梁牧泽也绝对不会上当受骗。 二连长翻了身,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了不远处趁打着小灯看地图的梁牧泽,揉揉眼睛走过去,“营长,咋还不睡啊?看什么呢?” 梁牧泽不回答,把地图杵到二连长没睡醒的脸前:“下一步有什么想法?” 二连长一懵:“啥?” 平常休息的时候还要时刻保持警惕,眼睛都不敢闭严实,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月黑风高的时候好好睡一觉,却被问到这么深奥的问题。别说下一步要怎么走,就连上一步是怎么走过来的他都已经完全忘记了。 “认识这是什么字儿吗?”梁牧泽问。 二连长眯着眼睛,看见被血红色标注的字体,瞬间倍儿精神,眼睛跟狼似得放着绿光:“红军特种大队?营长?” 梁牧泽没理他,又指了指旁边,“这儿呢?” “坦克旅?营长,坦克旅肯定不行,他们那是重型玩意儿,咱们不可能再像今天这样趁着夜里突袭进去,他们肯定防着呢。” 梁牧泽的笔在地图上画了圈:“如果把他们连起来呢?” 二连长揉着脑袋,更加迷惑:“连起来?怎么连?” 梁牧泽一巴掌拍在他没戴钢盔的脑袋上,“丫睡傻了吧?下半夜你守夜,好好琢磨我说的话,明儿一早告诉我。 “营长?”二连长想哭,他是真不知道怎么把坦克旅和特种大队连起来。 可是梁牧泽不理他,收起地图揣进怀里,歪在大树边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其实,梁牧泽并没有立刻睡着。多日的习惯养成,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累了一整天倒头就睡。闭上眼睛,总会想起一个人。复习她的眉眼她的笑,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有他的倒影。 她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明明很烦却很“温婉”的问他要不要吃饭;在那个明媚的午后笑的堪比阳光,问他要不要喝茶;为了怕麻烦装作不认识自己,甚至敬礼说:“首长,久仰大名”;告诉他,她的猫叫二喵,而那天自己仿佛中邪一样,喊她“大喵”。 最不能忘记的,就是那个晚上,很难过的她拉着他做“垃圾桶”,倒掉她心里所有的不满。她说,一个不能出面保护她的男人,她宁可不要。那句话让他刻骨,不能保护她的人她不要。他可以保护这个国家的安慰,可能唯一不能保护的,就是她。 这句话越来越频繁的在耳边回荡,时间久了,他甚至开始自问可不可以保护她不受伤害?可是他还是间接让她受了伤。他愧疚,所以百般留她在特种大队,却又不小心把她惹哭。那是第一次看见她哭的那样伤心,脱臼接骨,她疼得嗷嗷叫唤,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还能忍回去,而她却因为自己一句话,哭的稀里哗啦。 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很少做错事,更少道歉。而哪天,却鬼使神差的说了那样的话。明知她在G市举目无亲,明知她没有归属感,却在她不听话的时候,那句话就那样不经大脑破口而出。 所以,他心甘情愿的受她指使,给二喵洗澡,被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他从来不会关心别人怎么看,被田勇看见那些,他并不觉得尴尬也不会不好意思,他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前线抗洪的那些日子,大堤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和夏初就这样被隔一方。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多月的相处,他已经习惯每天看见夏初,听她的笑声,听她说话,听她逗猫,哪怕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也能让他挪不开眼睛。 从没有这样的感觉,感觉一切自己都无法掌控,这种感觉让他很烦躁。总是想起她,在不经意间。 收到胃药,肖腾告诉他是夏初送过来的。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必须要看到她,可是肖腾却告诉他,夏初已经走了。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发火,揪着肖腾的衣领骂他不长眼不长脑子,把她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没有遇见决口是万幸,可是万一呢? 那些胃药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她知道他胃不好,所以冒着危险来送药吗?那一刻,他意识到,夏初这个没什么心眼的女人,已经彻底霸占了他的心。 不知道,此时她在干什么?是不是抱着二喵睡的正酣?甚至,流口水…… 天亮了,一夜酣眠的队员们个个精神抖擞,精神头十足。涂上油彩,梁牧泽下令开始行军。他们今天的目标是,红军特种大队。小伙们个个兴奋极了,灭掉别的部队不奇怪,能灭掉红军特种大队,才算是真本事。 红军的坦克旅,距离特种大队不过二十多公里之远,坦克旅进进出出的坦克颇多,他们可以趁机劫持一辆坦克,直接开到特种部队大营。灭坦克旅是不容易的,但是用坦克灭特种大队驻地,还是可以挑战一下的。这就是梁牧泽所谓的,把坦克旅和特种大队连起来。 演习进行到现在,特种大队的大多数人马在前方作战。驻地留的人不多,其中更多的是领导,端掉特种大队老窝,特种大队就会群龙无首,跟灭门也差不了多少。 之前袭击侦查团的时候,肖腾曾经搜刮来了两套蓝军迷彩,这回又派上用场。 堪称特种大队“最佳男主角”的肖腾亲自披挂上阵,瘸着腿,和田勇搀扶着前进。恰好碰上一辆红军坦克,俩人一看,驾驶室只有两个人,战斗力薄弱,绝佳好时机。肖腾哭丧着脸说自己受了伤,坦克旅的战士看着是自己人,就好心捎他们一段儿。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此举无疑是引狼入室。 肖腾和田勇打晕了两个人,用皮带捆住双手,扔进了路边的丛林中。他们驾驶着坦克前进,梁牧泽带着其他人继续徒步行军。 直至将坦克开到特种大队的门口,放哨的战士还以为他们走错了地方,毕竟两个部队驻地相距不远。挥手提醒他们,坦克却不停。肖腾打开舱门,爬出半截身体,举着枪哒哒哒扫射,发愣的哨兵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牺牲了。木头摆的障碍在装甲车面前形如虚设,压过障碍将坦克开至驻地中央。 而此时,徒步行军的梁牧泽也已经趁其不备从密林中偷偷进入特种大队的驻地。 田勇操作着坦克炮筒360度旋转扫射,肖腾拎出步枪对着冲出的红军特种兵一通扫射。从帐篷中急匆匆出来的领导们,被隐藏的梁牧泽一行人迅速扑上,直接撕掉袖章宣布阵亡。 至此,蓝军特种大队突击A组,将红军最引以为傲的红军陆军特种大队杀得片甲不留。 消息迅速传开,得到消息的董大队长和李政委甭提多开心了,“举队欢腾”。他们派出的突击分队、狙击组和其他各组,功绩卓越,蓝军司令多次对他们的表现赞不绝口。 外人看到的是特种大队多么的风光无限,而其中的苦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半个多月无日夜的行军作战,要翻山越岭,要潜水前进,每日都以作战粮食、压缩饼为食,不能明火,看见飞禽走兽不管自己有多馋多饿,也要咬牙忍着。 可是,他们无怨无悔,再苦再累,都无所谓,只要有需要他们的地方,绝对第一个冲上去,没有二话。他们,就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 李政委接到演习导演部的电话,让他和董志刚一起去导演部开会。导演部的首长,是两个军区的副司令,以及国防主任等等。全部是金灿灿的麦子加星星,李政委不敢多耽搁,拉起董志刚上车就走。 正在整理药品的夏初,忽听到帐篷外忽然有人喊她名字,穿着白大褂走出帐篷问道:“谁呀?” 同事说:“不知道,在门口,你去看看。” 来的人是位下士,她不认识,他自我介绍说是特种大队的:“夏大夫您好,董大队长让我来找您。” 夏初迎着太阳,眼睛眯起来,有些紧张的问:“大队长犯病了?” “没有,大队长没事,他没说找您有什么事儿,就是让您过去一趟,他就在那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迷彩越野。 “你等会儿,我回去拿东西。”夏初说完,飞奔回帐篷拎起药箱就走。 夏初被安排在副驾驶,后排坐着李政委和董志刚。李政委对她和颜悦色,好一番嘘寒问暖,关心她能不能适应山里的生活,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并说他和老董此行是要去导演部开会。而董大队长则歪坐在后座上,呼呼大睡起来,从夏初上车后一直都没醒过。 导演部。夏初心里忐忑着。她想,也许能见着面,有点儿期待,可是又有点儿害怕。 颠簸中,夏初也昏昏欲睡。到地方停车,她才睁开朦胧的眼睛。环视着与别的部队驻地没什么大区别的导演部。虽然屁股被颠地很疼,但她还是不愿意下车,开车的司机下去抽烟,夏初就在副驾驶的狭窄空间里伸伸胳膊扭扭腰,缓解疲劳。 董志刚和李政委两个人进了导演部主帐篷,G军区的徐副司令对他们部队的表现夸赞不已,说他们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骄傲,是中国陆军的骄傲。N军区副司令夏光远将军也跟着附和称是,说他们表现优秀,虽然自己的军区在他们面前有些失色,但他们的确是军中的骄傲,国家的栋梁。 几番寒暄下来,董志刚蹭到夏光远面前,咧着嘴笑,“老连长,好久不见。” 夏光远是董志刚的老连长,他入伍跟的第一任连长就是夏光远。那天夏初到大堤上,董志刚说她长得面熟,真的不是套近乎,她不笑沉着脸的时候,严肃的神色和夏光远是有那么一点点像。他向来是个肚里存不住话的人,抗洪回来就往夏光远家里打电话,电话固然不是夏光远接到的。向兰梓玉自报家门之后,董志刚直入主题问:“嫂子,您是不是有个女儿在G军区总院,叫夏初?” 他的声音本来就粗,还说的一本正经的,把兰梓玉吓坏了,以为是夏初出事儿了,几乎要哭了,一直追问夏初怎么了。 董志刚意识到自己说话可能有点儿直,口气有点儿冲,连忙解释了一遍,兰梓玉这才放下心来。她把夏初的事情告诉了董志刚,并拜托他有机会帮忙照顾一下夏初。 董志刚觉得,夏初真是个好姑娘,好的没话说,没有一点儿娇生惯养的脾性,又善良,这么一个好姑娘,如果可以,他一定要自己的儿子把夏初娶回家! 董志对夏光远耳语了几句,夏光远的笑脸马上收回去。董志刚推着他把他推出帐篷,劝道:“父女哪有隔夜仇?” 晃着脖子的夏初,看见从帐篷里走出的熟悉身影,瞬间石化。条件反射的想躲,可是越野车的玻璃没贴太阳膜,从车外可以清楚的看见车内。她不敢下车,离开家之前夏光远说的话如今还在她耳边清清楚楚的回荡着,不能宣扬他们是父女。所以,看见了也要装作没有看到,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是父女。 夏光远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近越野,在车边站定。夏初眼眶酸酸的,打开车门下车,敬礼,声音沙哑的说:“首长好。” 董志刚噗哧笑了出来:“你们这对儿父女可真够搞笑的,哈哈,太搞笑了。” 夏初的眼泪在董志刚震耳的笑声中,成功缩了回去。她不敢抬头,跟犯错的小学生一样等着接受批评。 “上车。”夏光远说。 “是。”夏初点头,打开后排的车门,自己先钻了进去,接着身边的座位一沉,夏光远坐了进来,董志刚笑嘻嘻的替他们关了车门。 车子里,半天沉默。曾经多么亲密的父女两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变得如此生疏,夏初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夏副司令终于开口说:“在G军区表现不错,没有给我丢人。”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细听,便能听出夏光远这声音中细微的颤抖。夏初自然是听出来了,一直隐忍的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啪啪啪往下掉,怎么收也收不住。 夏光远看着夏初一直低着头,看见她的白大褂一点一点被打湿,心疼的要命。哑着声音说:“上次出国是赶巧了,没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一直无声哭泣的夏初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自己最敬佩最深爱的父亲没有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要求她不能宣扬他们是父女。夏初在心里一直憋着难过和委屈,眼泪这会儿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再也拦不住的喷涌而出。 夏光远揽过夏初,把她搂在怀里,不轻弹的眼泪打湿了这位中将的眼眶,手掌轻轻拍着夏初的后背。夏初趴在自己父亲的怀里,跟孩子一样,越哭越痛,越哭越觉得伤心。 就这样不知道哭了多久,夏光远轻声哄着夏初说:“你现在是陆军少校,是个医生,怎么跟孩子一样哭不完?” “都、都赖你……”夏初抽噎着,话都说不流利。 “还不是你气我,我就你这一个女儿,还没毕业呢就要走,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我看着你从这么小,一点一点长成大姑娘,还等着你养活照顾我们呢,却说走就走,还走到那么远的地方。” 夏初坐坐直身子,用袖子抹着眼泪,“您还年轻着呢,哪儿用的着我养活?” “看看,没良心了不是,你都24了,我还不老吗?” “不老不老,爸你一点儿都不老,还年轻着呢,还能拿大鼎翻跟头。” 夏光远笑了,揉着夏初的脑袋说:“傻闺女。” 夏初破涕为笑。父女二人之间的隔阂终于在几个月之后,消失了。 一个扛着枪的警卫战士跑到车边,对着车子里的夏光远敬礼。夏光远降下车窗,问道:“什么事儿?” “报告副司令,蓝军特种突击A组被抓获。” 夏光远听了这消息眼睛瞬时大亮,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哪个部队抓到的?” “红军坦克旅。”警卫如实回答。 夏光远心情大好,“坦克旅?好,干的不错,哈哈,可算让我扬眉吐气一把,哈哈。” 夏初拽拽夏光远的衣服,轻声说:“您是导演部领导,不是红军司令,注意保持中立。” 夏光远觉得此番话不无道理,于是收起笑容,问警卫战士说:“人在哪儿呢?” “本来要送战俘营,但是徐副司令想直接让他们来导演部,所以让我来征求您的意见。” 夏光远说:“就按老徐的意思办。” “是。”战士领命,转身跑开。 夏初揉着红肿的眼睛,笑着说:“领导,咱俩不是一个阵营的,我是蓝军,而你虽然是导演部首长,但是心里偏向的是你的红军。” 夏光远笑着,脸上的皱纹愈发凸显,“不想看看你们蓝军威名远扬的突击分队?这个小分队半个月中毁了红军三分之二的根据地,昨天抓到一组,今天又一组,看来这演习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不是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是父女吗?”夏初仰着下巴,眼神睥睨的对着夏光远的脸。 夏光远被将了一军,也不生气,继续说:“那你就站在董志刚旁边,这回抓到的是他心头肉,你正好在他旁边看着,万一晕过去了你也好抓紧时间给他抢救。” 心头肉?该不会是梁牧泽?梁牧泽是威名远扬,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什么突击小分队的一员。如果真的是,那么一会儿就可以看到梁牧泽了?夏初没来由的一阵激动,红了脸颊,担心被父亲看穿,赶紧把头埋得低低的。 可夏光远还是捕捉到了她的异样,眯着眼睛,收起笑,沉着脸问:“怎么了?” 夏初只摇头,不说话,打开自己旁边的车门,率先从车里下来。 警卫战士给夏光远开了车门,夏光远对着夏初挥手,示意跟着他走。夏初背着药箱,迈着小碎步特别文静的跟着夏光远走进主帐篷。 帐篷里气氛很融洽,几个将军坐在一起说话,看见夏光远进来,除了徐副司令外,其他人都站了起来。 徐副司令越过夏光远看见他身后的医生,还有些纳闷,“老夏,你不舒服啊?” 夏光远指着夏初,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说:“这是我闺女。” 这种参见的场面,夏初见多了,所以很从容的应对。笑的温婉,对着一众人叔叔伯伯的打招呼,特别乖巧的样子。 “呦,老夏,你这么‘糙’的粗人,也能养出这么水灵的闺女,看来弟妹功劳不小啊。”徐副司令笑着开玩笑说。 帐篷里的将军们都笑了。 “这是红军里最大的叛徒,”夏光远说,“红军养了她二十多年,结果她一转脸投奔蓝军去了。那不,蓝军的袖章还在没撕下来,还没有英勇牺牲。” 徐副司令这么一听,别提多开心了,来到夏初面前,拍着夏初的肩膀说:“好闺女,好,不错,弃暗投明是条好路子。怎么样?我们G军区,比N军区好不好?” 夏初笑着不吭声,心说你们开玩笑干吗往我身上扯?不能拆自己老爹的台,更不能拆自己领导的台。 “报告,战俘到了。” “拉进来。”夏光远大手一挥,特豪迈的说,收起笑站在帐篷中间,徐副司令站在他旁边。 夏初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缩在了帐篷的角落,她可以看见进来的人,而来人却不一定会注意站在角落里的她。她看着大门,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嘭嘭”跳着,激动、兴奋,并且期待,希望是他,却又怕不是而失望。纠结中,几个迷彩又脏又皱的军人被带进帐篷,董大队长和李政委也跟着进来。 他们身上的枪和背囊已经卸掉,脸上的油彩已经花了,混在一起,看起来脏兮兮的。毕竟是徐副司令自己的兵,私心还是有的,徐副司令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大手一挥说:“去去去,把脸洗干净了,跟唱脸谱似得,像什么样子?” 进来的战士们,从侧面看,体形相差无几,高大威猛,就算隔着厚厚的迷彩,也能想象出他们身上紧致的腱子肉。 夏初轻咬着下唇,心就快跳出胸腔一般。她看见他了,那个站在最前面,花着脸,就算是被俘虏、面临牺牲,也丝毫不会低头的梁牧泽。 “你就是梁牧泽?”夏光远撑着桌子,眼睛微眯问道。 梁牧泽不卑不亢道:“是。” “知道为什么让你们过来吗?” “知道。”为首的梁牧泽不卑不亢的回答。洗去油彩后,那一张脸此时面无表情,没有被俘的不甘,也没有立功的喜悦。 夏光远也沉着脸,“说。” “因为被俘了。” 夏光远提高声音说:“俘虏是去战俘营,而不是导演部。” “因为首长们觉得,我们被抓到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哦?你小子口气很大嘛!破坏了红军多个根据地,你很骄傲嘛!”夏光远的口气越来越差。 梁牧泽不害怕不胆怯,继续说:“报告首长,我们只是尽力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徐副司令赶紧出面打圆场:“哈哈,老夏,你不知道,这是我们军区最有名的刺头兵,还有一个和他齐名的,就是你的老部下董志刚。董志刚那臭脾气你还不知道?” 夏光远不理徐副司令,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梁牧泽,缓缓的说:“好,好一个只做你该做的,当军人就应该这样,不卑不亢,被俘虏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事情反转的让夏初瞠舌,刚刚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老爹知道了她住在梁牧泽家里,所以在故意针对他。 “谢谢首长。”梁牧泽说。 夏光远绕过桌子走到梁牧泽旁边,眼神直直的盯着他,梁牧泽面不改色的目视前方,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分开站着,保持着跨立的姿势不变,丝毫没有因为夏光远的高压眼神儿而有一丁点儿的不安。 可是旁边的人,都看的一身冷汗,不明所以。包括夏初。 夏光远忽然喊了一声:“董志刚。” “到。” “看好你的鸟兵,别让他‘惹’是生非。” 那个“惹”似是咬牙切齿说出来一般。梁牧泽听这话,怎么都觉得带着怒气和偏见,收回直视的目光转向夏光远,余光却无意间扫到一个身影。夏初?她怎么会在这里?白大褂,蓝军袖章,她是战地医生?可是怎么会出现在导演部?一瞬间,梁牧泽想到很多。 夏初,夏光远。夏光远,夏初。梁牧泽很快便了然。 毫不躲避的回视着夏光远骇人的眼光,微微扯动着嘴角说:“首长,您放心,我一定安分守己。” 在一旁的董志刚也觉得,这氛围有些怪异,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很诡异。按道理说,导演部的领导应该对战功显赫的军人夸赞不已,就算不是自己军区的人,也不会把不喜欢表现的这么明显。可是夏副司令…… 夏光远说:“我说完了,老徐,你来说两句。” 徐副司令干咳了两声:“我说两句啊……” 大家都洗耳听着,而夏初,怀着一颗扑腾乱跳的小心脏,眼睛四处瞄了瞄,确定没有注意到她的各位领导,小心翼翼的溜出帐篷。 天黑了,野外的天空中满天星斗,这是城市所看不到的。在战地医院这半个月,夏初每天晚上都会到户外躺在草坪上看星星。初秋的风吹着很舒服,微风轻轻拂面,心里的负担、情绪就会跟着烟消云散。 夏初找了一块空地,放下药箱,席地而坐。在导演部这个将军一大把的地方,她一个小少校要在这里欣赏夜景了!什么将军大校战斗英雄统统抛在一边。 晚风吹着她的碎发,扫的脸颊痒痒的,闭着眼睛细细感受,渐渐的,疲惫袭来,她有些困了。 身边多了异样的声音,夏初侧着耳朵听着,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夏初睁开眼睛,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幽黑的眸子。他的眼睛真好看,不明显的内双,凑着大营外明亮的灯,能看见自己在他眼睛中清晰的倒影。他的眼睛离自己,那么近…… 忽然反应过来的夏初一把推开梁牧泽,特别不安的看向主帐篷,还好,没人注意。 梁牧泽此刻好像特别不经推,夏初就算再用力,也不可能把他这个浑身腱子肉的特种军官推到在地。可是,他就是倒了,倒在离她大概两米远的地方。 夏初意识到可能是自己下手太重,关切的问:“没事吧?” 她的脸不出意外的又红了。又是一个多月不见,他瘦了不少。肯定是因为每天都在山林子里穿来穿去,不能好好休息,又没有办法好好吃饭,不分白天黑夜的行军作战躲避侦查。 “没事。”梁牧泽摇头,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跟着医院来的?” “嗯。”夏初跟着低着头,拽着地上可怜的小草,一根一根拔掉! 梁牧泽问:“还习惯吗?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 “已经习惯了,我没有那么娇气好不好!”夏初仰起脸,有些不服气的说,可是看见梁牧泽那张英俊的脸,她的脸却更红了。 梁牧泽凝视着她,轻声唤道:“夏初。” “嗯?”夏初的心开始砰砰乱跳,忍不住的揣测他想说的话。 “夏副司令……” 夏初以为,他要问,你和夏副司令什么关系。于是没有接话,等着他的后话,她已经决定了,只要他问,她就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他。 “找你。” 夏初有些懵,抬眸望向他,“你说什么?” 梁牧泽抿抿嘴唇:“应该说,你爸爸在找你。” 夏初“蹭”就跳了起来,对梁牧泽的心思已经荡然无存,此时只有深深的恨意!她走出几步又拐回来,不甘心的冲他低吼:“下次你能不能先挑着重点说?” 梁牧泽撑着地面站起来,无辜的说:“我本来要说的,是你把我推到了,结果我就给忘了。 他的话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但是夏初一个字儿都不相信!他脑子跟雷达似得,能把一句话忘了?他就是故意的。夏初不想再跟他掰扯,拎起药箱就往回走,恰巧看到夏光远走出帐篷。他周围的空气似是要冻住一般,夏初觉得所有事情似乎经偏出老妈的预想范围。 夏初笑眯眯的说:“爸,开完会了?” “干嘛去了?”话是对着夏初说的,可是眼睛却瞄着她身后的那个人,“不喜欢这个人”的神色一览无余。 夏初说:“没事可做,刚去数了数星星。” 夏光远挑眉:“哦?数出来了吗?” 夏初看着左右没别人,就乐呵呵的说:“爸,您真是越来越可爱了,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说的就是您呗?” 夏光远沉声道:“夏初,别给我来这一套,你和你妈那点儿小奸计我全知道了。” 夏初咽了咽口水,没什么底气的问:“那您准备怎么处理我?” 夏光远不接话,指着梁牧泽说:“你,过来。” 梁牧泽依言走近,立正敬礼:“首长。” 夏光远指着梁牧泽对夏初说:“演习结束之后,你就从他家给我搬出来,一个姑娘住在大老爷们家里,成何体统?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夏光远连闺女都养不起!” 夏初不急不缓:“搬出来我住哪儿?” “随便住哪儿,他家就是不行。你和你妈联手瞒着我,以为我是聋子瞎子吗?你妈已经写过检查了,看你是从犯我不追究。” 夏初不吃惊,自己老爹在部队多年,犯了错误就写检查,包括她和兰梓玉,她早就习惯了。她不想搬,是因为那房子住着多舒服啊,要什么有什么,一分价钱一分货真不是骗人的。 “为什么?”夏初不死心,继续问。 “没有为什么,总之,搬。” “首长,我能说句话吗?”一直被忽略在一旁的梁牧泽缓缓开口。夏初希望,他是帮助自己的那一方。 夏光远眯眼看着梁牧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讲。” “我一年到头都在部队,赶上休假就回京城,那房子我几乎不住,空着也是空着,给夏初住也没什么。而且,夏初一个女孩子,一个人租房子很不安全,您也知道,G市的治安一直不是很好。” 最后一句话,正戳中夏光远的心窝子,他当然不想自己闺女有危险,于是夏光远便说:“买房子,明天就开始找房子。” 夏初一只手揉搓着自己的白大褂,低着头,声音很小,但是确定能让夏光远听见,“是您自己说的,来时那张机票是我最后的福利。” 夏光远又被将了一军,可把他气坏了,眼睛瞪的跟牛似得。好半天才想出应对的话:“这房子就不是福利了?” 夏初继续小声嘟囔:“那是我妈给的,不是您给的。” “她的就算我的!”夏光远的意思不容拒绝。 梁牧泽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如果帮着夏初说什么,一定会更加坚定夏光远让夏初搬出来的信念,索性不再开口,站在一边听两个人理论。夏初一直低着头,夏光远说一句,她就不急不缓的顶一句,不着急也不生气,声音不大,倒是把夏光远气的够呛。梁牧泽看着她的样子,不自觉的想笑。好在,他是个善于控制情绪和表情的人,不然绝对又是惹祸上身。 “严格的说,谁的也不算。爸,您应该认识木阿姨吧?”夏初扬起笑脸,小心翼翼的问。 “嗯。”夏光远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这房子,是木阿姨借给我的,她说我可以随便住没关系。刚刚您也听见了,G市的治安不好,晚上白天都不安全,入室抢劫什么的也不是没有。” 夏光远不说话,夏初知道他已经开始有点儿动摇了。她偷偷冲着梁牧泽使眼色,让他帮自己说话,梁牧泽目光深邃的看着她,却什么也不说。夏初有点儿急,这么好的时机不趁机点把火,待会儿还得半天说好话。 终于,梁牧泽缓缓开口道:“首长,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我和夏初是两个世界的人。” 夏光远眯眼看着梁牧泽:“我凭什么相信你。” “您如果不相信我,那我说什么都是白搭。”梁牧泽的嘴唇微微有些弧度,脸上挂着笃定的表情。 夏光远若有所思的看着梁牧泽,似是在衡量着什么。老半天后,做了一个深呼吸:“董志刚。” “到。”在不远处偷偷关注着这边的董大队长,听见老连长喊他的名字,赶紧跑过来,一秒都不耽搁。 夏光远吩咐:“送夏初回医院。” “是。那首长您?” “不用管我。”说完,夏光远转身钻进帐篷。 同时,夏初转身往车边走着,没有再看梁牧泽一眼,也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回程的车还是一如既往的颠簸,可是这点儿颠簸在夏初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那句话。 “我和夏初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个世界的人。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没有共同话题,没有共同喜好,没有办法和平相处,连话都懒得说。 夏初伤心了,非常伤心,甚至离开的时候没有和自己父亲说再见。她终于要承认,自己的确喜欢梁牧泽,可是却是在他说“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之后。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深深刺痛了夏初的心。 那些她所认为的关心,全是她先付出而后换来的回报,她居然还抱着心思,觉得梁牧泽是有点儿喜欢她的,想想都觉得自己太可笑了,难怪“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同的感情观,不同的世界观,就连理解能力都相差甚远。他的表达,让她的理解出现偏查,让她多想,让她感动,让她不由得为他担心为他着想。 会不会是为了应付父亲而故意那么说的?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夏初给否定了。怎么可能?军人的话,落地生根,说一不二,他只要说出口,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所以自己老爸才可以容忍她继续住下去。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说的不是真的,那也让夏初很生气很失望。 要住下去吗?绝对不!夏初真的想现在马上奔回G市,把所有在他家的东西全部搬出来,从此和他说拜拜。和那个给她热牛奶的人,那个照顾二喵的人,那个给她切西瓜的人,那个会做知心哥哥的人,那个会因为她受伤而生气的人,那个会说“你受伤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的人,那个会照顾她的生活关心她的人,那个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说拜拜。 夏初回想着过去短短几个月少的可怜的相处机会,自己却不小心丢了心,丢在一个没心的人身上,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哗啦啦的流着。不想被别人看到,不敢太过明显的擦掉泪水,不敢哭出声,只能默默的流眼泪。 车子把夏初送回医院,夏初微低着脑袋和董志刚、李政委说再见。车子继续前行,从导演部出来就无话的两位特种大队最高领导,此时憋了一肚子问号。 “今天是事情你怎么看?”李政委问道。 董志刚说:“有问题。” 李政委说:“梁牧泽。” “和夏初。”两个人出奇的默契。 “看见了吗,刚刚夏初脸色不对。”李政委提醒道。 董志刚扯着嘴角说:“刚在导演部,没看见吗?老连长恨不得把梁牧泽吃了一样,一定是那小子看上人家的心头宝贝了,而且挖墙脚的时候动作太明显被发现了。” “真是没看出来,G军区最有名的冰山也有融化的一天,哈哈,”笑完接着又唉声叹气的感慨,“唉,特种军人找个媳妇不容易,找个好媳妇更不容易,夏初多好的姑娘啊,能看上梁牧泽,是他的福气。” “福气大了,可是啊,老丈人这关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去的。知道夏初为什么一直瞒着自己身份吗?” 李政委摇头,而后又觉得不对,“我说老董,你早知道夏初是夏副司令的女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早知道了,我也是刚知道的。这不演习吗,哪有功夫跟你聊这个。” “行了继续说,怎么回事?” 董志刚清清嗓子:“夏初毕业想离开N军区,没和夏副司令商量就自己选了实习地点,学校老师以为是经过夏副司令同意了,也不敢不批。结果通知她实习的时候,家里一下子就闹翻天了,搞的父女两个人从五月到现在……”董志刚皱着眉头算着是多长时间,“半年了都不说话。” 李政委笑着说:“真没看出来,夏副司令这么舍不得女儿啊!” “是啊,你说现在这好不容算是接受现实了,忽然又冒出一个人想挖他家后院,他当然不乐意,不拿枪突突了梁牧泽运气好。” “你说,他们俩怎么就……”李政委努力想一个词来形容这种关系,“怎么就对上眼儿了?” 董大队长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当初夏初受伤住在梁牧泽家的时候,他就觉得有问题,可是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莫非是梁牧泽到军区培训期间出现了猫腻?这事儿啊,必须得彻查!董大队长当即决定,梁牧泽回去就得审。 蓝军特种小分组被抓到,演习接近尾声,他们没有去战俘营,直接被拉回自己部队进行休整。回到部队的突击分队成员们,看见水跟看见亲爹似的,看见床那就是亲妈,恨不得抱着床褥子狠狠哭一通。 身体很累很疲惫,可是梁牧泽却睡不着。夏初走时的背影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那时神情黯淡,背影萧索,风吹起白褂子,似是要将她吹倒一样弱不经风。她本来就很瘦,可是如今看背影好像更瘦了。她那么爱享受的性子,演习期间肯定很多不适应,饭菜肯定不合口味。不知道她会不会偷偷藏些小零食?不过好像,她没有吃零食的习惯。 辗转反侧好久,梁牧泽决定,天亮就去医院。他生病受伤了,要去看病。 “伤?伤哪儿了?”梁牧泽去请假,被董大队长一句话就给堵回来了。 梁牧泽脸不红心不跳的编:“各种伤。” 董志刚不吃他这一套:“我看看。” 梁牧泽皱眉看着董大队长,憋了半天后才说:“内伤。” 董志刚手指隔空点着梁牧泽,点了老半天,才咬牙切齿的说:“我就知道你小子憋着坏呢,去医院绝对没安好心。说吧,和夏初怎么回事儿,坦白交代。” 梁牧泽说:“没怎么回事。” 董志刚追问:“那你们俩?” “自然发展。” 董志刚继续问:“然后?” 梁牧泽依然波澜不惊的回答:“自然发展。” 董志刚压着怒火,拼命让自己镇定:“发展完了呢?” “没了。” 董志刚抓起桌上的一打文件向梁牧泽砸过去:“滚蛋!别让老子看见你。” 梁牧泽不躲闪,淡定的弯腰捡起文件放回原处,走到帐篷门口又扭头说:“你不出去吧?车借我用用。” 董志刚眯着眼睛,鄙夷的问:“你不是伤了吗?怎么开出?” 梁牧泽耸耸肩膀:“你也知道是装的,那么计较干什么?” “滚,滚远远的!”董志刚气坏了,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在帐篷里发火的声音。 早上,夏初顶着核桃眼出现,冰水洗脸、冷毛巾冰敷都不怎么起作用。夏初耷拉着肩膀出来,看到她的医生都不约而同的问她怎么了,夏初只能摇头说没事儿。单恋,还被拒绝,这种丢人事儿夏初才不会到处宣扬,烂在肚子里才好。 梁牧泽把车子停到医院门口,下车跑了两步后赶紧放慢速度,挪进医院,发现没人理他,清嗓子咳两声,可是依然没人理他。最后,梁牧泽干脆站在院子中间中气十足的喊:“医生,我生病了。” 梁牧泽用余光四处扫着,从不同帐篷里钻出医生护士,却没有夏初。 其中一个看似是领导的老医生过来,问道:“少校,哪儿不舒服?” 梁牧泽说:“心脏,心脏不舒服。” “心脏?”估计老专家看他各种不像,上下打量一番道:“跟我来吧。” 梁牧泽进来的时候,夏初正趴在桌子上发呆,看见来人,姿势都来不及换,先愣后懵,心似是被扯到一样。 领导吩咐:“小夏,你给这位少校看一下吧,他说心脏不舒服。” 夏初坐直,逼着自己不看他。指指身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装模作样的开始做准备工作。看见领导出去后,把听诊器扔在桌子上。 梁牧泽凑近她,小心翼翼的问:“哭了?” “没有。”夏初翻着手里的杂志,口气特别不善。 梁牧泽说:“眼睛肿了。” 夏初没好气的说:“我乐意。” 夏初摆弄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根本不看他。梁牧泽轻咳了一下:“我生病了。” 夏初说:“我可没空招待你。” 梁牧泽捂着心口装可怜:“心脏不舒服,是心病。” 夏初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梁牧泽。他的眉头微皱着,不像往日的冰冷,幽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夏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故意来找茬,紧咬着下唇的夏初忍着心里的难过和委屈,带着听诊器,下手很重的扒他眼睛,听他的心跳。 夏初努力扯着嘴角,挂着面对陌生人才会有的微笑,说:“少校同志,您的心脏没有问题。” 梁牧泽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夏初倔强的回视他,不想去猜他的眼神在传达什么,反正她认为的一定不是他想表达的,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任何默契。 梁牧泽刚要开口说什么,帐篷外传来声音,告诉夏初有人打电话找她。 “谁啊?”夏初随口问道。 “还是上次那个,夏大夫,他声音很好听哦。”小护士挽起帐篷帘子,眨着眼睛笑嘻嘻的说。可是对上了梁牧泽那骇人的眼神之后,小护士心里一颤,赶紧转身逃窜。 应该是裴俞没错。夏初圆圆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摘下听诊器放在桌子上,“不好意思少校同志,我要去接电话。”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忽然被一个力量抓到,手掌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夏初的心跳忽然失去原有的频率,呼吸开始急促。手被紧紧攥着,怎么甩也挣脱不开,她开始期盼他会说什么。 “夏初,”他说,“你生气,是不是因为,我说了那句话?” 裴俞上次打来,知道她在演习,今天他又问,演习是不是快结束了。他真的知道的太多了。夏初想。 演习结束,不代表可以立即撤回。他问夏初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夏初只能说不知道。 可能是他听出了夏初的声音不对劲,夹着火气,虽然力图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客气,可是效果却背道而驰。 裴俞在电话彼端笑着问:“夏初,难道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 “夏初,不要强颜欢笑。” 裴俞的声音很好听,温暖如玉,划过了夏初焦躁的心扉,带来一丝清爽,缓解她心底的那丝情绪。 夏初说:“谢谢你,裴俞,真的。” 挂了电话往回走,她承认刚刚自己是故意那么积极的去接电话。女人不都是这样吗?希望自己关注的人,也关注着自己,就算是在怎么清楚他不喜欢自己,也还会这样做,怪异的女人心理。 刚刚被他紧紧握住的地方,此时还有些泛红,可见她有多么用力。他问,是不是因为那句话而生气? 这算什么?是在后悔说了那句话,还是想看她的笑话?她已经不敢去猜了,因为会猜错,猜错之后会伤心。 挽起帘子看了一眼,梁牧泽还在。夏初没进去,而是走到帐篷外的草地上席地而坐,无聊的拔起草来。 “如果是因为那句话,夏初,我道歉。”不知道何时,他已经站在她旁边。他的话,又成功让夏初的眼睛一阵酸痛,是秋天的太阳太过刺眼了吗? 夏初声音闷闷的说:“你又没有说错,为什么要道歉。” 之后就是半天的沉默,时间久到,夏初以为他会说,“我说的不是真的。”可是他却问:“刚刚接了谁的电话?” 夏初真的被惹恼了,不发火不生气,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捏?夏初仰着脖子,声音高了好几个八度的吼着:“管得着吗,我爱接谁的电话就接谁的电话,我乐意,反正,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最后一句话,还是不小心泄漏了她的心声。夏初咬着唇,暗骂自己没出息。 梁牧泽弯下腰,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在看,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呼吸的热气扑在夏初的脸上。梁牧泽定睛看着她说:“这个世界上,好人多,坏人也不少。” 夏初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咬牙切齿的说:“被骗了我也乐意。”说完便抬起一直盘着的右腿,一脚狠狠踹到他肚子上,力气之大俨然已经不是两个月前连路都不能走的夏初了。 她的脚法和力度,丝毫不会对梁牧泽造成任何伤害,但他还是退开了。站直站好,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初:“你不想搬出来,所以我才那样说,你不要介意,我走了。” 看着梁牧泽的背影一点一点模糊,夏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破眶而出,以接近喷涌的姿态,连擦都来不及。 章节目录 第五章我喜欢你,想和你结婚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梁牧泽拉着脸,一路狂飙回到部队驻地。进门时,放哨战士给他敬礼,可是他压根不睬,一个油门踩到底窜进大院,引擎发怒般咆哮着,引来了诸多人的瞩目。 董志刚从大帐篷里出来,恰好看见越野一溜烟从眼前闪过去,他心里那个恼啊,那个气愤啊。甩开步子冲到车边,正赶上梁牧泽下车,不分缘由就一通乱吼:“你小子长不长眼?当这是你家后院啊?” 梁牧泽不语,绕过董志刚走了,脸上乌云密布。 不理人?董志刚更恼了。站在原地干发火,没辙,梁牧泽的脾气比他更臭,比他当年还刺头。 梁牧泽从一个排长那儿要了一包烟,坐在驻地外的坡上猛抽。他此时的心乱成一团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未来没有任何把握,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他能掌握的范围。 是自己太自信了吗?从来都想到的都一定会得到,没有例外。 还是因为她的那句话,而让自己第一次有了退怯的想法。尤其是在刚刚她接了那个电话后,在知道那个人经常给他打电话后。 她说过,不能保护她的人她宁可不要。宁可不要…… 那时她说这句话,他并没有想太多,可是此时想起她当时那种近似绝望的神态,却有浓浓的心疼。 可是,自问他能放弃她吗?答案当然是不能。他无法放弃一个已经让自己动心的女人,唯一一个让自己动心的女人。 演习结束,夏初的医院从前方撤离,所有战地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被许了两天带薪假。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回家洗澡睡大头觉,可是夏初却在心心念的找房子。 她盘算了一下,在短时间内找个条件不错的房子着实不易,所以她决定先搬回医院的职工宿舍住着,然后再慢慢找房子。 可是,她把情况向有关部门汇报之后,得到的回话是,必须交申请,医院审核之后才分宿舍,审核的时间大约需要一周。这一周,没地方安身的夏初只能在梁牧泽家将就了。 之前觉得这房子怎么看怎么好,怎么住怎么舒服。可是自从演习回来,夏初看着房子的角角落落心里就特别不爽,各种嫌弃。连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这房子不是自己的,床也不是自己的,住着格外别扭。就算第一天搬进来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样住的不踏实。 直到半夜才睡着,第二天顶着熊猫眼爬起来,她的二喵还在米谷那儿,她要去把二喵接回来。打开手机,N多条信息震得她手臂发麻。直接摁了挂断键全部退出,给米谷打了电话。 米谷接到夏初的电话,谢天谢地的喊,夏初心凉半截,以为二喵不听话,把米谷给折腾疯了。可是原来,事情远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糟糕。 米谷兴奋的说:“夏初夏初,我要调职了,我要脱离S市电视台奔向美好的省电视台了。” 夏初有些懵:“别慌,你慢点儿说,调哪儿了?” “G市,省电视台。哈哈哈哈。” 之后的一连串笑声,声声折磨着夏初的耳膜。当天下午,米谷就开着她的三厢小福特,带着二喵,拉了一车子行李投奔夏初来了。 米谷说,她找的那套房子上一个房客还在收拾东西,最少要到三天之后才能搬,而她本人隔天就要去新单位报道,她可怜兮兮的对夏初说,如果再联系不上你,我就要和二喵流落街头了。 夏初多日不见二喵,这家伙又肥了不少,看起来米谷没有亏待它。二喵还是有些把她忘了,夏初和它联络了一下午感情,才又亲密了起来。 晚上,两个人挤在夏初的双人床上,卧谈至凌晨。憋屈了多日的夏初,一股脑将委屈全倒给了米谷。结果显而易见,米谷比夏初更气氛,当即跳起来要去找梁牧泽算账,把他骂的体无完肤。 她的话让夏初很解气,成功把米谷拉到自己的阵营之后。夏初拉着米谷说:“我要搬出去的话,你收留我不?” “没问题,跟大爷走,大爷养着你,这狗屁地方有什么好的,咱们不住了!” “嗯,但是,”夏初舔舔嘴唇说:“咱俩现在好歹住他的房子,骂他就别带着这房子一起骂了。” “好吧。” 夏初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有气无力的说:“还没恭喜你呢,鲤鱼跃龙门了。” 米谷不无得意的说:“当然。采访到了了裴俞,本小姐名声大噪。” “真的?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么说那天吃饭,还是有用处的咯。最后都不是她买单,她理所应当的认为帮了米谷一个倒忙,真是意外啊。 “你在演习嘛,我怎么通知你。说起来,他居然还记得咱俩。当时没有抓住这条大鱼真是可惜,耽误了我这么久,不然姐们儿早红了。对了,他还说很感谢你,他爷爷身体康复的很好,多亏了你们医院的医生。” 夏初“呵呵”干笑着,虽然为米谷高兴,同时也隐隐觉得不安。她是军人,在军校待了8年,军人应有的敏感她还是有的。裴俞知道她在演习,连开始、结束的时间都一清二楚,战地医院的临时电话都搞得到,这台不可思议了。怎么想都觉得,他不只是一个商人这么简单。 说曹操曹操就到,第二天一早夏初就接到裴俞的电话,要约她出去。夏初本能反映就是拒绝,可是他说他已经在小区外等着了。 这哪里是约?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夏初无奈,只好应允。她换上一身轻便休闲的衣服,白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走出小区大门,就看到裴俞背倚在一辆黑色轿车上,笑吟吟的望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束白色马蹄莲。 夏初有些尴尬的走近,接过他递来的花,虽然很抱歉,但她还是说:“对不起,我有鼻敏感。” 裴俞有一瞬间的失神,夏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没礼貌了,刚想说些什么,他就拿过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没关系,不要勉强自己。”裴俞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着,非常绅士的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自己则绕过车头到另一半,打开车门坐进去。 “去哪儿?”夏初扣着安全带问道。 裴俞笑着发动引擎,“听说你刚来G市不久,带你去转转。” 夏初笑着道谢:“费心了。” 裴俞说:“不用这么客气,夏初,你能出来我特别高兴。” 夏初不自然的挪挪身子,心说,你都杀到家门口了,我还能不出来吗?不过夏初还是要和他说声谢谢的。 裴俞却说:“采访的事情你不用在意,不是因为你,我们本身也需要一个宣传的机会,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或许裴俞是不想她有负担,这份贴心让她触动。与他相反,梁牧泽却从未如此贴心过。夏初猛然摇头,恨自己竟然又想到梁牧泽,真是太不应该了。 裴俞带着夏初逛了几个G市有名的地段。天高气爽,不冷不热的秋天是G市最舒服的季节。她发现,裴俞很爱笑,春风和煦的样子,和他的声音一样。这样爱笑且温暖的一个人,应该是好人吧。 中午吃了地道了客家大盆菜,在演习时没能好好吃饭的夏初大快朵颐,吃的特别痛快。午饭后,服务员上了一壶龙井,深得夏初的心。 午饭后,裴俞驱车到一条街,那里路两旁种满了枫树,那火红色的枫叶挂满枝头,美不胜收。枫树在南方并不多见,于是这样一条街吸引了无数闻名而来的游客,打击纷纷拍照留念。 夏初和裴俞走的很慢很慢,不长的一条小路,他们几乎走了近一个小时。他一改上午的侃侃而谈,走在落英缤纷的小道上,沉默再沉默,神色安宁、唇角含笑,他们虽然并排走着,夏初却觉得他们并不在一个世界,他似乎是走进了另一个空间,自己和周围的游客,都不存在。于是她也配合着沉默,全心全意的享受如此曼妙的美景。 路的尽头有一家咖啡馆,他俩一直在那里坐到太阳落山,裴俞才驱车把夏初送回家。路上,他们特地绕道到一家老字号,买了有名的冰糖豆花。虽然很有名,但是夏初吃起来却觉得味道怪怪的,并不太喜欢,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很努力的吃了半碗。 原本是不情愿和裴俞一起出去的,但是这一天的游玩确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所以她是发自肺腑的想感谢他。 夏初向裴俞挥手道别,刚转身,一阵风过来,一片阴影随后压了过来,有硬硬的类似迷彩的衣料擦过她的脸颊,她只能仰着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目光冰冷,嘴角却微微扯动,似笑非笑,看似礼貌的对着裴俞伸出右手,“你好,裴先生。” 裴俞眼角含笑,回握梁牧泽的手,“你好。” “谢谢你送夏初回来。”梁牧泽风淡云清的说着,可是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 裴俞也同样有力的回握,力气自然比不过梁牧泽,但是仍然保持微笑的说:“不用客气,我和夏初是朋友。” “朋友”两个字再次触到了梁牧泽的神经,手劲儿更狠的握了一下才肯罢休松手,并且顺势捞起夏初垂在身侧的手臂,拉着她就转身往小区里走。 裴俞收起笑容,甩甩几乎要失去直觉的右手,看着离去两人的背影,抿着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浮现在在脸庞。他靠坐在引擎盖上,微低着头,路灯洒下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表情。 夏初看到梁牧泽时的确非常意外,而他此时不管不顾的拉着她,力气极大,她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步子很大,步速很快,她只能脚步凌乱的跟着。 “梁牧泽,你放手!” 梁牧泽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脚步不停的她往前走。 夏初又生气又觉得委屈,手腕被他紧攥着,热辣辣的烧着,有些刺痛。夏初咬着牙使劲甩开他,看着有些红的手腕,眼睛酸涩,心也酸。这算什么?拒绝的是他,道歉的也是他,所有理都被他占了,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吗? “神经病。”夏初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梁牧泽却急急叫住她:“夏初,我有话说。” 夏初停住,做了一个深呼吸,转身说:“正好,我也有话说,我下个星期要搬家,提前告诉你一声,走的时候就不通知你了,钥匙和门卡我会放在茶几上,你最好回来一趟检查清楚家里的东西,免得说我顺手牵羊。” “好。” 好?你居然说好?竟然连装装样子挽留一下都懒得做!好,真是太好了,我夏初是瞎了眼睛才觉得你是好人,才会喜欢上你这样一个没心没肺不要脸、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夏初觉得自己要被气炸,眼睛睁得圆圆的瞪着眼前的人,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稍有不慎水珠就会滚下来。 梁牧泽朝着夏初又迈进了一步,眼神紧紧锁住夏初,“不要和裴俞来往,好不好?” “凭什么?”夏初倔强的问。其实,她不震惊是假的。可是她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伤心,那为数不多的傲气,让她不能低头,也不想低头! “夏初。”他的声音了有了微怒。 “我和谁见面,跟少校您有关系吗?我爸妈都不管我,你算哪根葱?我和谁来往,是我的自由,管得着……唔……” 夏初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对面那个人显然已经被彻底激怒了,拦不住她说的话,干脆直接用嘴。 梁牧泽狠狠啃着夏初软软的双唇,这一吻如同狂风暴雨般。夏初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彻底惊讶于眼前的情况,双腿开始发软,头皮发麻,整个人仿佛被火烧似得。 夏初猛地推开梁牧泽,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他脸上。她不停喘着粗气,脸颊红红,怒气冲冲,声音却努力坚强:“梁牧泽你什么意思?” 梁牧泽手背蹭了一下脸颊,没有回答,眼神依旧紧盯着夏初,唇角微微勾起,慢慢笑开。 夏初的胸膛起伏着,眼神里是浓浓的忿恨。可是,只有她知道,她心里那只小兔从沉闷一下子兴奋起来,活蹦乱跳,似是马上就会跳破胸膛而出一样。 他,是不是应该跟她说句什么? 梁牧泽眼角弯弯,眉目含着浓浓的笑意望着夏初。左手抚着她额前的刘海,指腹缓缓划过她的额头,眉毛、眼角…… 夏初等着他说话,可是他却一字不说,还居然摸她的脸!嘴白给你亲,就算不计较,可你丫凭什么摸我的脸? 夏初用力打开他的手,怒叫着他的名字,接着,一句不受她控制的话就吐了出来。她说:“梁牧泽你是不是喜欢我?” 说完夏初那叫一个后悔啊。咬舌自尽的心思绝对有,干吗要说这些?夏初你真的不要自尊心了吗?为什么要自找没趣? “你呢?”万年不开口的死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可却是反问夏初。 夏初别开脸,看别处,声音坚定的说:“不是!” “我是。” 那个声音在夏初耳边,坚定又清晰。夏初的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完全忘记自己刚问了什么?而他又回答了什么?夏初仰起脸看他,他的脸离她好近,他墨黑的眼睛在夜晚看不出神彩,而他笑的好温柔…… “我是,夏初,你到底是不是呢?”他的脸缓缓靠近她,说话的热气喷在她鼻子、嘴巴,热热痒痒的。 梁牧泽伸出双臂环住夏初。而夏初整个人,还正愣怔中。 “等了你一下午,本来有很多话说,但是来不及了夏初,我要回部队,”梁牧泽压低声音,在夏初耳边说:“不要和裴俞接触。我不开心。 “如果你想搬,我尊重你。但是,不搬更好。 “夏初,我要走了。我送你回家。” 夏初就这样,愣怔着任他抱着,任他自言自语似得和她说话,任他拉着她把她送回大厦门口。然后,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是唇上似是还有他的温度,耳边他说的话还在回响着。他说:“我是。”他还说:“不要和裴俞接触,我不开心。”他还说了很多,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的印在了夏初的耳边,一遍一遍的重复。 夏初有点儿魂不守舍的回到家,米谷马上从房间冲出来,一脸坏笑的说:“让我掐指算一下,你白天是不是和裴俞出去了?” 夏初没有说话,走到沙发前坐下,米谷马上跟过去,坐在她旁边,一副了然的表情:“我就说嘛,裴氏一直不接受我们的采访申请,怎么会忽然主动找上门?原来是我们夏初帮我出了力。说嘛,裴俞是不是喜欢你?” 夏初仍旧不说话,随手拿起抱枕,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米谷终于看出她的异样,揪了揪她的耳朵,“你脸怎么这么红?耳朵都红了?是不是见着梁牧泽了?” “所以,是你告诉他我和裴俞出去的?”夏初跟弹簧似的弹起来。疑问的语句,却是确凿的肯定。 米谷立刻否认:“当然不是,是他问你是不是和裴俞一起,我才知道原来你和裴俞……”说到这里,米谷坏笑起来,不过看夏初脸色非常差,她也不敢再开玩笑,“我也他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 这就让夏初更觉得奇怪了。他是怎么知道裴俞的?她确定自己没有和梁牧泽提过“裴俞”这个名字。 米谷耸肩,从沙发滑落,坐在地毯上,拿起水果刀削苹果,“他下午就过来了,跟煞神似得坐在客厅,等了你一下午,搞的我缩在房间里都不敢出来。他气场太足了,我上厕所还是溜着墙根偷偷跑过去的。” “哦。”夏初轻应一声,若有所思的点头。 “唉,”米谷靠过来,在夏初耳边笑眯眯的小声说:“你可从没告诉我,这个梁牧泽长这么帅。” “帅吗?”夏初反问。 米谷点头:“非常帅,过关了。” “米谷!”夏初把抱枕摁到她脸上,“是谁昨天晚上义愤填膺的替我抱不平的?是谁扬言要杀上特种大队替我出气的?你的脸能变的再快点儿吗?” 米谷拽掉夏初怀里的抱枕,把苹果递过去,“我这不是顺着局势转变吗?一看你的模样就知道被他弄的方寸大乱,脸比苹果都红,我当然赶紧换个队伍站着,免得你把我踢出去。唉,这苹果你吃还是不吃啊?” 夏初接过苹果,“咔嚓”咬了一口,跟泄愤似得。可是片刻后,又失了神似得的轻唤:“米谷。” “嗯?”米谷又挑了一个苹果,继续削皮。 “我问了。” 米谷疑惑:“问什么?” 夏初啃了一口苹果,低着头,声音小小的说:“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我。” 米谷一愣,警惕的问:“然后呢?” 夏初有些茫然的喃喃:“他说,是。” 米谷拎着刀子对着夏初指指点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谁让你先开口问的?你就不能等他先说?” “他不说话,一个劲儿对着我笑,你知道吗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一直笑,跟犯病似得。” 米谷冷笑:“我看你才是犯病了呢。” “哎呀不知道啦,问都问了,还能怎么办?这会儿想拽也拽不回来了。” 米谷盘腿坐下,正对着夏初,一本正经的问:“他说完喜欢你之后,你有没有再说别的?” 夏初摇头。当时整个人都懵了,还能说什么? “行,这就对了,我告诉你夏初,他就是捏着你的脾气呢,他自己说不出口的话就等着你来说,你太吃亏了。今后他来电话你别接,得抻抻他,不能让他早早就骑你头上,这可不行。必须!必须,知道吗?等他低三下四的和你商量,跟你表白,这事儿才算了结,明白了吗?” 夏初点头。 米谷满意的笑了,伸了个懒腰,“今儿心情不错,明天一早可以好好面对新工作了,”接着在夏初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哎呦这小脸儿红的,不亲都对不起自己。那什么,二喵该洗澡了,交给你了。” 米谷的亲脸颊动作让夏初想起了刚刚那个吻。他咬了她,甚至有些疼,可是后来又温柔的吻她…… 不想了不想了,夏初赶紧揉着脑袋跳起来,抱起二喵就往卫生间走。 夏初把二喵放进水里,有些话,她憋不住的想找个人说说,她一捧一捧撩着水,“二喵,二喵,告诉你个秘密吧?”刚刚,梁牧泽他,亲我来着。”夏初自己都不知道,此时她的脸上是一副如何痴痴傻傻的笑。 “喵呜。” 二喵的声音变了变,应该是洗澡洗舒服的正常反映,可是在夏初听来,却不是这样。 “怎么?不乐意了?那我给你亲一下。”说着对着二喵噘着嘴,可是二喵挥着小爪子挠了她的脸。 夏初一下就恼了,一捧水洒在二喵脸上:“就知道你不跟我一国的!” “咳、咳。”就在夏初和二喵“水仗”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米谷的咳声,“行啊夏初同学,居然对我知情不报。” 夏初没有回头,开始认真的给二喵洗澡,红晕慢慢爬上脸颊,小声说:“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这才几点啊就睡觉,被亲晕了吧你?”米谷靠在门边,笑眯眯的臊她。 夏初没有词语来反驳,只能睁着猫一样的眼睛瞪着米谷,嗖嗖的往外射飞镖一样,似是要把米谷射成蜂窝煤。 米谷耸耸肩:“别瞪我,不是故意偷听,我就问你吃饭不?我晚饭还没吃呢。” “吃。”夏初刚刚还一副要将米谷碎尸万段一样的表情,这一刻却话锋忽转,挂着讨好的笑容。 米谷撇撇嘴走开,没一会儿又探头过来说:“没想到你还有虐猫倾向,更没想到,”米谷特别妖孽的笑着,“你还能跟一只猫争风吃醋,夏初,你真是人间少有。” 黑夜中,越野车犹如一只豹子般在高速公路上飞快行驶着,车子里的人开着窗户吹着晚风,放着摇滚,脸上是遮不住的喜悦。他一手抚着方向盘,左手跟着节奏轻敲着门窗,不时还跟着音乐吼两嗓子。虽然,不怎么好听。 梁牧泽好长时间没像今天这么开心了。看来,有些话并不像想象的那样难以说出口。 听了米谷话的夏初,故意冷着梁牧泽不理他。可事实却是,梁牧泽自从那天走了以后,就没有任何动静,没有短信、没有电话,更不可能回家。 五天过去了,夏初几乎每天都要把所有短信翻了一遍,所有通红记录看了一遍,总是担心自己漏接电话或者短信,然而的的确确没有梁牧泽三个字。 被他亲了一口,听了他的几句话,本来立场十分坚定的夏初马上就动摇了。本来打算不理他冷他几天,结果被冷冻的却是她。趴在桌上盯着眼前电话,夏初心里有数不尽的哀怨和难过。骂自己没出息,骂梁牧泽不负责。讨厌梁牧泽,却更讨厌自己的不争气。 同科室的王欣从外面进来,看到蔫蔫儿的夏初,问道:“怎么了?看你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样子。” 夏初扯着嘴角微笑说:“没事儿。” “别哀声叹气了,外面的人都高兴疯了。” “怎么了?”夏初坐好,不解的问。 准备下班的王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还不是因为要去给特种大队体检,被挑到的护士、女医生别提多高兴了,咂咂,那个兴奋劲儿比涨工资还开心呢。” 夏初则茫然的问:“给特种大队体检?我怎么不知道?” “这外面都吵吵好几天了,你居然不知道?所有年轻女医生、女护士里,也只有你不知道这事儿了吧?她们都争着抢着去呢。”王欣说着笑着,跟看了笑话似得。 夏初没有理会王欣眼里的不屑和话语里淡淡的嘲讽,站起来就往外跑。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要去特种大队?她还有没有机会参加? 跑到门口就撞在主任身上,夏初赶紧给老专家道歉,主任不在意的摆摆手,“干吗去啊这么着急?” 夏初解释说:“没什么事儿,出去看看。” “先别出去了,我跟你说一下啊,明天医院派队伍去特种大队专项体检,你和小王一起过去吧。” “我吗?”夏初惊讶,这等人人争破头的“好事儿”能落她头上? 主任说:“对,明天早点儿过来,别迟到啊。” “主任主任,有我是吗?”刚刚还一脸不屑的王欣听见主任点了她的名字,就乐滋滋的推开夏初挤过来。那脸笑的跟花儿似得,和刚刚那个“不屑嘲讽”完全不是一个人。 夏初慢慢挪到一边儿,心情变得复杂,既期待又忐忑。去了特种大队,就可以看见梁牧泽。可是!夏初!见他有什么可开心的?他表白了吗?没有。说喜欢你了吗?还是没有。不仅没有,还占你便宜、吃你豆腐。最最可恶的是,走了这么多天,一通电话一句问候都没有。这算什么?难道你还在期待与他“偶遇”不成?夏初你真是没救了!夏初懊恼,一边旁若无人的敲着自己脑袋。 “怎么了小夏?你这个精神状态可不行啊,人家大队长可是点名要你过去的,绝不能拖咱们科室的后腿,更不能给咱们科室丢人!”主任一本正经的教育着夏初。 夏初忙不迭的点头、打包票,决定以积极向上的态度和状态迎接明天。 米谷已经搬回自己的小窝。夏初一直纠结着要不要搬走,举足不定中,米谷就撇下她,一个人开着车子走了。 夏初看着空空的房子,下定决心的自言自语:“好吧,既然米谷已经走了,那我就顺其自然,继续住下去吧!” 出发前往特种大队的前一天,夏初接到了裴俞的电话。其实看到屏幕上裴俞的名字时,夏初犹豫了一下,她记得梁牧泽那句话,不要和他接触,我不开心。可是他又销声匿迹,夏初又凭什么一定要听他的? 夏初接通电话后,便听到电话彼端的人说:“夏初,我在你家门外。” 夏初一惊,“有什么事吗?” “有空吗?能陪我走走吗?” 他的声音没有往日的朝气,能明显察觉出他的消沉,甚至还有哀求。他帮过米谷、帮过她,她一直都记得,所以她决定前往。 裴俞就站在路边,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夏初看着他萧索的身影,觉得他此时消沉又有些苍凉。可是很快夏初打消了这个念头。裴俞年轻有为,财力和权利两全,意气风发才是他应有的样子。 裴俞看见夏初,穿过马路走到她身边,扯出一抹笑意,“谢谢你能出来。” “不用这么客气的。” 夏初走在裴俞身边,他很安静,他沉默着,她也只能跟着沉默。 从小区走到繁华闹区,穿过小巷,夏初不知道裴俞的目的地在哪儿,而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走到哪里。 裴俞渐渐慢了下来,停在桥中间,神色没落的望着眼前滚滚翻腾的江水,他似是笑了,可是语气却悲呛至极:“夏初,我爷爷去世了。” 夏初不可思议的睁圆了眼睛,她记得那位老先生,当时的手术明明很成功,但是为什么? 裴俞俯着身手臂撑在江边的栏杆上,继续“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做到,他对我抱着那么大的希望,可是我却一再的让他失望。” 夏初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能安慰。“你别自责了,他,他不会怪你的。” 裴俞却不停的摇头,声音悲怆,“他对我太失望了,所以他离开了,我亲手扼杀了他活下去的念头,我才是凶手!” “你不要这样,你爷爷知道了会伤心的,你是他的孙子,他不会怪你的。”夏初不知道这样安慰对不对,但是她不忍心看着他这样痛苦。 “你不明白的夏初,你不会明白。” 夏初忍不住腹诽:是啊,我当然不明白。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知道,连起来的意思我也清楚,可是这背后深藏的意义,我实在是不明白。 裴俞在江边站了许久,终于起身,走到路边拦了计程车,把夏初塞进去,向司机报了她家的地址,付了钱,便转身离开。夏初回过头从后车窗看见裴俞落寞的身影,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最爱的亲人离开人世,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痛,她只希望他能早日走出失意,不在自责。 特种大队这种军区直属、补助最高、伙食最好、训练最苦、任务最重的陆军特殊部队,自然要受到特殊待遇——医生亲自上门为全体军官战士体检身体。 一行护士和年轻医生,在前往特种大队的大巴上路上叽叽喳喳了一路。男医生们,则一个个特别不屑,要不就说女人肤浅,要不就说特种大队的人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差点儿被车里的女人们群起而攻之。夏初自然没有参与其中,坐在角落靠窗位置,闭着眼睛睡觉。最近晚上总是休息不好,所以一上了车就犯困。 到了目的地,夏初被旁边的医生叫醒,强撑着睁开眼睛,脑袋昏昏沉沉的下车。大队派了一个排过来帮医生们搬东西。旁边的女人们议论着哪个帅哪个正太,夏初则偷偷的瞄着四周,没有他的身影。想看见他,却又不想看见。 体检的地方,被安置在医疗室的两层小楼。夏初碰到了薛军医,已经有些日子不见,两人不免寒暄几句,薛军医问起了她的腿,夏初灵活的动了动腿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没事。 站在薛军医身后的小战士,对着夏初敬礼:“嫂子好。” 夏初努力维持镇定的说,“小班长,认错人了吧?” “没认错,”说话的是薛军医,他抱着双臂笑着说:“现在整个特种大队都知道,特战一营营长梁牧泽少校打了结婚报告,结婚对象就是你,夏初!” 夏初整个人懵了,“什么结婚报告?” “别告诉我,你这个当事人完全不知道。就上个星期,梁营长大半夜的打了一份报告去找大队长签字,结果被大队长用扫帚赶出来了。估计是没通过。哎,可惜啊。”军医边说,还摇头叹气惋惜,“你真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夏初愤恨的咬牙切齿。 薛军医看她表情不对,赶紧 说:“没准儿想给你惊喜,是吧,你看惊喜被我们搅了,这多不好意思,哈哈……咳,那个梁营长打报告那天晚上就执行紧急任务去了,估计没来的及告诉你,别生气啊,那、那我先出去,那边有人叫你……”薛军医的声音越来越小,推着身边的小战士,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绕开夏初赶紧离开。 结婚?她答应结婚了吗?不对,他问过她要结婚吗?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先斩后奏!再说,他连句喜欢都是“剽窃”过来的,她为什么要嫁给他?夏初就不明白了,他的自信是谁给的! 自从军医离开,同行的医生们就对夏初格外关注,还有人挤过来问她和薛军医都说了什么,问她怎么认识特种大队的人。夏初笑了笑,没有做解释。想着薛军医的话,又生气,却又担心。他,又去执行任务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一架军用飞机从天空划过,初到特种的大队的医生们纷纷抬头看过去,并激动的小声言论着。 梁牧泽坐在机舱的一角闭目养神,英俊的脸庞上有着遮不住的疲倦,六夜五日的紧急任务搞得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不知道夏初现在怎么样?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备受冷落?听他们说,女朋友是要呵护的,需要偶尔的电话和短信嘘寒问暖。虽然很不屑这些所谓的“真理”,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夏初会不会一生气和裴俞跑了? 紧皱在一起的眉毛泄露了他此时的焦躁,恨不得一步跨到特种大队。 飞机刚刚着陆停好,梁牧泽打开舱门,迈着大步跨出机舱,机舱里睡眼惺忪的人们震惊的看着这位还能如此清醒有力的人冲上飞机旁的敞篷越野,眼睁睁看着他把唯一一辆车子开走。 一个战士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慢悠悠的说:“营长的意思,让我们走回去?” 肖腾从迷迷糊糊中清醒,撕心裂肺的吼着:“营长不要啊,兄弟会走死的。哎呀不行,晕了,把我抬回去吧。” 说完,自顾的闭着眼睛歪在田勇肩膀上装死。机舱里的其他兄弟们,眼神儿一对,七手八脚的抬起肖腾,那厮还以为大家真的要抬着他走,闭着眼睛笑的特别欢畅。 田勇对着大家比手势,一、二、三,大家齐声喊道:“走你。”同时,几个人齐齐松手,肖腾惨从飞机的楼梯上稀里哗啦滚了下来,惨叫连连。 越野车在主楼前停好,梁牧泽撑着车门跳出车子,迈着大步急匆匆的冲进主楼。文书小刘接过梁牧泽扔过来的武装装备,看着他着急的冲进办公室,拿起电话。 “营长,你打电话?” “废话!” “营长,要是打给嫂子就不用了。” 梁牧泽正拨号码的手停住,看着小刘,等着他的下一句。 小刘说:“您忘了,今天军区医院派医生过来体检,嫂子就在其中……” 话音还没落,梁牧泽撂下电话推开小刘就往外冲,走一半才想起回头问:“人在哪儿?” “医疗室。” 梁牧泽站着门外,一路狂奔的他有些微微喘息,他探着身子悄悄看着屋子里的夏初。她正带着听诊器给战士们听心跳,他听见他们管她叫嫂子,她的脸颊绯红,笑的羞赧,一瞬间他觉得特别温暖,所有的疲倦在看见她笑容的那刻起,全部都烟消云散。 负责心脏检查的夏初和王欣,趁着空挡轮流休息。夏初走出屋子,迎面有来来往往拿着体检单的战士军官,夏初低着头慢慢走着。 忽然有人一个大力把她拉到一边,被惊到的夏初刚想惊叫,一只大手捂住她的鼻口,梁牧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是我。”梁牧泽低声道。 夏初愣住,傻傻的望着他。他不是出任务去了吗?已经安全回来了吗?没有受伤吧?一连串的问号瞬间出现在夏初脑海里,忘记了此时自己应该生他气的。 梁牧泽松开她的鼻口,拉着她往外走。 “去哪儿?我还忙着呢!梁牧泽,我要去洗手间!”夏初挣扎着,可是他的手劲儿那么大,生怕她丢了一样牢牢攥着,任她如何也挣脱不开。 还好,夏初想。他们走过的地方,没什么人,应该没有人看到他们手拉手吧? 梁牧泽一直拉着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才松手。 夏初被拉着走了这么远,整个人哭笑不得,“我是来工作的,不是参观,你把我拉这么远,我会被同事怨念致死的!” “休息一会儿怎么了?卫生间。”梁牧泽手指着旁边的白色门,夏初瞪了他一眼跨进卫生间,顺便摔上门。 夏初开着水龙头,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记住,开门就走,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能听,要抻!必须得抻!要不然他绝对不会把你放进眼里的!” 夏初真的打开门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自顾走向门边。可是,眼明手快的梁牧泽又一次死皮赖脸的拽住她,“执行任务,早上才到。” 夏初不看他,冷冷的说:“跟我有关系吗?” 梁牧泽嘴角噙着笑,反问道:“你不担心吗?” 夏初的心,不小心又跳漏一拍,可是她扔咬着牙装作漠不关心的反问:“我应该担心吗?” 梁牧泽说:“夏初,不要绕,有什么话直说。” 直说?那就直说好了!夏初瞪着他说:“梁牧泽,你必须还我清白。你们整个特种大队的人跟复读机一样,见了我就没有别的话,一直嫂子嫂子的叫,什么意思?” 梁牧泽不动声色的说:“就是字面的意思。” 夏初恼了。说出来会死吗?会不会!她不甘示弱的回呛道:“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请问少校您问过我的意见吗?说一句话会死吗?比上战场还可怕吗?”夏初狠狠踢了他一脚,甩开他的手开门就走。 梁牧泽知道,绝对不能让夏初就这样走了,他们实在没什么机会单独相处,他不想一见面就这样呕着气,甚至“恶语相向”。 已经跨出办公室的夏初,今天再一次被拽回来。那瞬间她其实在担心,自己的胳膊会不会断了? 梁牧泽一个用力把她拽回房间,另一只手顺势把门重重关上。夏初整个人被他按在门板上,他们紧贴着彼此,面容相近,气息可闻。 夏初看着眼前这一张让她抓狂、也让她不能不喜欢的脸,紧咬着牙努力想挣脱他的束缚,然而只是徒劳。 梁牧泽目光深深的望着她,声音深刻的开口道:“夏初,你知道我的心思。” “我不知道!”夏初理直气壮的反驳,仍然不忘瞪着他。 正因为太忙不能时时守在夏初身边,所以才那么着急的打报告结婚,早点把她绑在身边,他才会放心。可是当天晚上就有任务下来,没有时间通知她。近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他可以理解她生气。而且看起来,被别人称呼“嫂子”,她似乎也挺乐意接受。可是面对他时,就是一副“臭脾气”。 梁牧泽的脸一寸一寸的靠近夏初,夏初后退无路,后脑勺紧紧贴在门板上,眼睛盯着他,努力镇定,然而心早已经不受她的控制,心脏跳动的节奏已经完全被他所掌控。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心跳加速,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伤心,为他执行任务而担心,为他胜利归来而骄傲。 “好吧,夏初。” 梁牧泽轻吐着她的名字,夏初下意识的觉得,他应该会说些什么。她屏住呼吸,佯装着自己很镇定。 “我喜欢你,想和你结婚。”梁牧泽声音低沉磁性,缓缓吐出这一句话,一丝丝红晕从耳后蔓延至脸颊。 夏初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他的一字一句如有千金一样重,砸到她的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可是他说的话,不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愿意和我结婚吗?”而是“我想和你结婚”。什么都是他想,却不想夏初会不会愿意。再说了,单单一个喜欢,就准备把人绑一辈子?美死你。 “我不想。”夏初瞥开目光看向别处,声音坚定的说。 梁牧泽没有想到夏初会如此干脆利索的拒绝,脸色瞬间沉了许多,摁住她肩膀的手劲儿更大了。 夏初被的肩膀被摁的很疼,她呲着牙忍着痛,仍然说:“听见了吗?我说我不喜欢,也不想,你也不必再耽误时间了,现在让我回去,我还有……” 梁牧泽俯身,一口含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生生把她的后半句吞进肚子里。先是充满报复意味的啃咬,然后又慢慢温柔。不再像上次那样的浅吻,舌头长驱而入,攻城略地,似是要搅个天翻地覆。 夏初被吻的晕头转向,胸腔里的空气似是要被抽光,整个身子都失去力气,只能将手臂挂在他身上以支撑着自己不会因为腿软而倒下。 两具灼热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夏初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软绵绵的“任君宰割”,没有力气推开他,更没有力气反抗。他的手紧紧抚着她的腰,隔着厚厚的衣物,似是还能感受到他如烙铁般灼热的手掌。 不知过了多久,梁牧泽才愿意放开她,离开前,又似是不满足,牙齿厮磨她软软的唇瓣,一股血腥之气在嘴里散开。 夏初立刻清醒了!他居然把她的嘴巴咬破了!丢死人了,不能活了! 夏初眼睛睁得圆圆的瞪着梁牧泽,可是他却笑着,一脸的得意,分外碍眼。夏初越发气恼,大脑还没有发配指令,行动却已主宰了一切。她垫底脚尖,狠狠反咬了梁牧泽一口。而且咬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嘴唇。似是发泄,把所有恼怒都倾注在牙齿上,狠劲儿的咬着。直到有血腥味在唇腔里散开,夏初才肯松口。 梁牧泽显然是没有想到夏初会主动亲他,虽然咬的成分比较大,仍然愣了神,夏初趁机推开他开门出去。这回,他没来得及拽她,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还留着她温度的门板。伸出手摸摸嘴唇,手指上沾染了红色血迹。他笑,眉眼中尽是幸福的神彩,虽然被咬,但是他的心情越来越好。 夏初出了办公室就急急忙忙的找楼梯,结果面对面碰上李政委。 “小夏?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去洗手间,呵呵。“夏初觉得自己心脏病要犯了,再这么一惊一乍的过下去,没病也逼出病来了。 李政委不解:“你不是应该在医疗室吗?” 夏初努力在脑海中思索答案,磕磕巴巴的说:“对对,是在,我我……去洗手间。”说完,她一秒也不肯多留,撒腿就跑。 李政委看着夏初着急慌忙的样子,忽然想起来,去执行任务的梁牧泽今天一早回来了,当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长叹着笑骂:“臭小子!” 夏初确定自己嘴唇的红肿看起来没有那么明显,才一路跑着的回到体检办公室,正碰上王欣出来。那姑娘眼珠子圆圆的瞪着夏初,特别不满的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夏初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因为私事耽误工作,于是道歉说:“下午你休息,我来。” “肯定会情哥哥去了,‘军嫂’是吧?”王欣睥睨着她,酸溜溜的说。 夏初不接话茬,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王欣看她不理自己,心里更觉来气,特别不高兴的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开了。 中午,所有的医生在特种大队食堂用餐,和战士们一同吃饭。夏初看着以连为单位穿着迷彩的战士们排队进餐厅,饭前唱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学校的时光。那时候的她们也和这些战士们一样,简单、充实,并且很快乐。 特种大队上上下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像普通部队那样,一个连一百多人。他们的一个连只有三十人左右,特种大队虽然是师级单位,可是全部人员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而已。但是就这几百人,足以摧毁敌人多半的战斗力,演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董大队长和李政委陪着夏初医院的领导在一张圆桌子就餐。夏初等一系列无关紧要的医生护士分散在周围。 夏初坐的位置,对面刚好是空的。而梁牧泽眼神精准、身手利落,端着自己的餐盘子直奔而来,在她面前坐下。夏初本没有在意,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才抬起头,看到是他,脸颊一下子就红了。她不敢再看他,赶紧埋头扒饭,佯装不认识。 梁牧泽就坐后,把包括临近桌子的所有女医生、护士们给镇住了,彻底“惊艳”了。特种部队帅哥倒是不少,但是他无疑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英俊帅气、高大魁梧,气度不凡,是位年轻有为的少校。眉宇间的英气和气质,是一般人所没有的。 这些医生中,有几位是参加过演习的,认出他就是那个在医院里说自己心脏不舒服,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夏初眉目传情的少校。夏初不是听不到,只是不想和他们费口舌,有些事情解释就是掩饰,更何况他们说的也没错,她的确和梁牧泽眉目传情了,那又如何呢? 忽然,一双筷子伸进夏初的盘子,夏初愣愣的看着梁牧泽当着所有的人面把她不吃的红萝卜挑到自己的盘子里。 “你在干什么?”夏初低着声音,语气里有薄薄的怒气。 “不要浪费粮食。”对面的人完全不受影响,很执着的夹着红萝卜,把夏初的摄人的眼光抛诸脑后,更是把其他人当做空气。夹完红萝卜,他又把自己盘子里的红烧排骨夹给夏初,耐心之极。 “又干什么?”还上瘾了你?消停会儿行吗?夏初真的要抓狂了。她承认自己爱吃排骨,也承认特种大队的红烧排骨做的的确很不错。可是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的,当着所有的人“秀恩爱”吗? 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报复她的“那句不喜欢也不想”。特种大队还不够,现在要搞得她们医院的人也都知道——她夏初和梁牧泽是一家的。 夏初放在桌子下的脚狠狠踩在梁牧泽的脚上,用尽力气的踩,可是他穿的是军靴,又大又厚,她的小皮鞋根本对他形成不了威力,她只能踹他小腿出气,可是他依然纹丝不动的继续吃饭。夏初彻底泄气了,她真的斗不过梁牧泽,无论从脑力上还是体力上。 没有午休,医生们又进入新的工作中。一整个下午,夏初都在忙,而梁牧泽也很配合的没有出现。直到体检工作快要结束,轮到大队的各营长、中队长和董大队长、李政委等高级领导体检的时候,他才出现。 董志刚先一步抢了夏初面前的位置,跟小孩子一样故意不让给梁牧泽。梁牧泽耸肩坐在旁边,这可把王欣激动坏了。虽然这盆大餐已经有主了,但是能多说话多接触,还是很高兴的,没准下一秒俩人就分手,她的机会就来了不是吗?! 夏初还是老一套的叮嘱着董志刚,戒烟、酒、肉,已经检查完,可是董志刚还是继续坐着和夏初说话,直到梁牧泽走了,他才走。夏初对着董志刚挤挤眼,表示感谢,如果是她给梁牧泽检查,不定又要出什么洋相呢。 全部工作结束后,正赶上部队晚饭时间。董大队长和李政委拉着夏初的领导,说往年都是吃了饭就走,今年说什么也要住一晚上。还说,今天军区艺术团要来慰问演出,可以顺便看表演。领导实在推脱不了,勉强答应留下。 夏初还好,其他人特别的兴奋可以多留一晚,可以和中国最优秀的军人多一点儿相处时间。 艺术团的表演在大礼堂举行,晚餐后,夏初跟着大家一起去看表演。从进礼堂开始,她就觉得有点儿别扭,总觉得有人跟着她,走哪儿跟哪儿。可是扭头只看见一群小战士,并未发现什么可以,所以她也没在意,跟着大家入座。夏初的位置接近过道,旁边还有一个空位置。一个上士坐在了旁边,姿势端正,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夏初看见了排的梁牧泽,戴着黑色贝雷帽的后脑勺,如果不是他侧着脸和别人说话,那么多相同的后脑勺,要认出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夏初和旁边同事们轻声说笑,部队的大礼堂也不似普通的礼堂热热闹闹的,一排排的战士们正襟危坐,不说话也不笑,等着节目开始。 礼堂的大灯关闭,一片昏暗中,旁边的人站了起来,换成了另一个人。趁着舞台上微弱的灯光,夏初看清了身边的人,竟然是梁牧泽。 夏初蹙眉低声呵斥:“你把人撵走干什么?” 梁牧泽宣布主权:“这本来就是我的。” 夏初说:“你的位置在前面,我看见了。” 梁牧泽点头,眼里含着笑,“隔了这么远都能看见,夏初,你果然关心我。” 夏初气鼓鼓的将双手紧握成拳,下决心不再理他。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舞台,等着节目开始。 梁牧泽看见她的手握拳放在腿上,手指白皙如葱段般纤细修长,再看她的侧脸,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他抿唇,伸手用自己的大掌握住她的拳头。她的手好小,他的手可以将她的拳头全全包裹住,并且拉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夏初一下子慌了,心狂跳不已,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别的人注意,才小声说:“你疯了?快放手。” 梁牧泽不看她,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可是异常坚定,“不放。” 夏初还在挣扎,梁牧泽探头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却坚定的说,“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我死也不会放手!” 这句话,让夏初彻底安静了下来。低着头坐好,任他掰开她的拳头,和他十指相扣,任他玩儿一样揉搓着她的手。她庆幸这里的光线足够暗,这样外人才看不出她热的发烫的脸。 慰问表演正式开始,不得不说,军区艺术团的姑娘们个个娇滴滴水灵灵,看得台下的小青年们热血沸腾。晚会开始后,众位将士也不再讲究什么军规军纪,鼓掌的呐喊的吹口哨的此起彼伏。 夏初以为梁牧泽也会看得很起劲,结果转头却发现,那厮竟然歪在椅背上睡着了,真是太不给这些漂亮姑娘面子了。 夏初忍不住的一直看着他,他应该是因为执行任务多日没有休息才睡着的,这个时候一定很疲惫困乏。听说,他们每次执行重大任务回来,都会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而梁牧泽一整天都在大队出没,根本没时间去休息。是因为她在吗?想至此,心里泛出很多粉红泡泡,泡泡破掉就会洒下数不尽的甜蜜。 “喂,”夏初轻轻推他,“回去休息吧。” 梁牧泽挪了挪身子,微微睁开一条眼缝,闷闷的应了一声。 “走吧,松开手。”夏初说。他的手,到现在还死死攥着夏初的,即使是睡着了也没有松开分毫。 “你陪我。”梁牧泽看着她,声音低沉的说,因为疲惫,眼圈红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台上的音响和台下的噪杂,此时都与他们无关,他们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彼此,耳朵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夏初说:“我……不能离开。” “陪我。”梁牧泽坚持,声音疲惫无力之极。夏初再也不忍心拒绝,退一步道:“你松手,我自己走。” 梁牧泽挑眉,眼里迅速闪过什么,夏初没有看仔细,人在下一刻已经被他拽了起来。动静之大,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梁牧泽就那样大步一迈,拉着夏初拾阶而上,越过一排一排的座位,走向侧门。 台上的节目还未到尾声,下面却出现了一众叫好欢呼声。大家都看见了,不苟言笑的梁营长,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一位身穿军装、扎着利落马尾的女子离开,而且是手牵手!这是多给力的噱头啊!可比台上什么歌舞有激情好看多了。 梁牧泽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看到,也好宣布:夏初是他梁牧泽的人,谁都别想下手! 坐在第一排中间的董志刚听见动静回头看向侧门口,李政委打趣着说:“我怎么说来着,你肯定拦不住。” 董志刚挑了挑眉:“拦不住?哼!我不批,看他有什么能耐。” 两人的对话让旁边的医院领导听得迷迷糊糊,他刚刚也看到有两个身影走出去,可是灯光昏暗且距离有些远,根本不知道是谁,他问:“有什么事吗?” 李政委赶紧笑着说:“哈哈,老汪,不如比比谁的报告先批?” “啊?”被称作老汪的医院领导一脑子问号,根本不懂李政委在说什么,但是李政委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看向舞台,开始认真看表演,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推开礼堂大门,世界终于清静了。夏初整个脸依然在火辣辣的烧着,现在已经由不得她答不答应,整个大队都知道他俩的关系。不止!医院的人也在场,估计明天整个军区医院都会知道,已经搞得沸沸扬扬,夏初想拒绝都无从做起。他实在是,太阴险了!夏初恨得牙痒痒。 “生气了?”梁牧泽放慢脚步,拉着夏初在夜色漫步。秋天的晚风,有些寒意,本来就相握的手又更紧了紧。“冷吗?” 夏初没好气的摇头。 “不生气就好。”梁牧泽笑着说,疲惫不再。 他明知道自己摇头的意思是不冷,却故意左右而言他。夏初仍然窝着气,必须要发泄一下,她说:“梁牧泽,独角戏是不是唱的很爽?” “还好,咱俩配合默契。”梁牧泽停住步子,深情的往着夏初。他的眼睛中闪着光芒,比夏天时天上的星斗还要灿烂,双眸里那一旺深情的漩涡几乎能就把夏初吸进去。 努力不被他的深情冲昏头,狠狠吐出这几个字,“我很不爽!”跟着便一肘子过去,特别夯实的直接戳在梁牧泽脑门上,听到他一声闷哼,被戳到的地方立刻红了一片。 虽然遭受到攻击,可梁牧泽丝毫不生气,依然紧紧拉着夏初的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笑着问:“消气了吗?” 夏初瞥开目光冷声道:“一般。” “那陪我散步,很快就消气了。” 夏初:“……”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梁牧泽拉着夏初,穿过林荫道、穿过训练场。特种大队的院子实在是太大了,走过的地方都不带重样的,夏初走的都没力气,声音无力的说:“你不是困了吗,回去睡觉吧。” 梁牧泽看着她,想了一会儿说:“那你送我回家。” 见过这样的吗?一个大男人让一弱女子送他回家,而且还是在他的地盘上,怕有色狼还是怪叔叔? 见她不说话,梁牧泽压低声音商量:“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极有磁性,好听的声音划过心房。夏初承认自己是心太软,根本不忍心拒绝。 他们两个手拉手,从大队的侧门出去。站岗的战士看见了他们,先敬礼,然后笑嘻嘻的说:“营长好,嫂子好。” 夏初低着头,加快脚步过去,天知道,她是有多么不好意思,她脸皮可薄着呢!相反,梁牧泽却满意极了,当着他的面喊她嫂子,他的嘴角不吝啬的挑起,眼里写满了得意洋洋。他这神情仿佛在说:看看我媳妇儿,漂亮吧。 到了梁牧泽家楼下,夏初站住不走,看着他说:“行了吧?我要回去了。” “送我上楼。”梁牧泽极为理直气壮的说,一点儿也不觉得羞耻。 夏初说:“你是男的,不该你送我的吗?” 梁牧泽问:“一定要这样?” “废话,你见过有谁像你样没脸没皮,让女朋友送自己回家……”刚说完,夏初就后悔的想要舌头。自己在说什么啊?女朋友?夏初你自己才是没脸没皮的! 梁牧泽笑的特别开心,“那你先送我,我再送你。” 还送?那今天晚上不用干别的了,十里相送算了!站在梁牧泽家门口,夏初说:“这总可以了吧,你也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 梁牧泽却仍不肯送开她的手,“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再走。” “说什么?” 梁牧泽不回答,翻出钥匙开门直接把夏初推了进去,“随便说些什么。” 夏初的手终于被松开,手掌已经被握的出了许多汗,五指活动一下,确定没有僵硬。夏初原以为再也没机会回到这里,没想到的是,几个月之后再次重返。走的时候,是满腹的担心,而如今,心情自然是很好。世事还真是难以预料。 夏初走到沙发边坐下,双腿交叠在一起放在茶几上,两只脚还晃哒晃哒,朗声道:“给客人来杯水。” 梁牧泽依言给她倒了一杯纯净水,夏初走了一路,又渴又累,端着杯子一饮而尽。水温刚刚好,不烫也不凉。 梁牧泽坐在夏初旁边,脑袋仰放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夏初看着他的侧脸,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脸庞犹如雕塑般有棱角,搭配在一起真的特别好看。 梁牧泽笑着问:“帅吗?” “还好。”夏初轻声说。 梁牧泽睁开眼睛,一手撑着沙发探着身子过来,似笑非笑的说:“着迷了吗?” “没有。”夏初的身子一分一分慢慢往后撤着,他的目光灼热,她不敢看他的眼角,长长的睫毛在灯下洒下浅浅阴影,随着眼睛一眨一扇,凌波闪动,娇挺的鼻子、秀气的嘴唇,尖尖的下巴白皙的皮肤。梁牧泽仔仔细细的看着,竟有些出神了。 “着迷了吗?”夏初依照着他的话,开玩笑似的问。 “嗯。”梁牧泽诚实的点头。 “咳,”夏初赶紧推开他,脸颊绯红。在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她的眼睛赶紧看向别处,“那个,还不困吗?” “还好。”梁牧泽坐好,又将脑袋放在沙发背上。 夏初端着杯子喝水,手指摩挲着杯子边缘,声音缓缓的问:“执行任务前写遗书了吗?” 只要是执行有生命危险的任务,战士们都必须写遗书,不是说一定会出事故,只是这种事情真的没有办法预料,只能是以防万一。 梁牧泽点头。他只是那样淡淡无所谓的样子,却牵动着夏初整颗的心,让她觉得心痛,又觉得后怕。写遗书,就证明会有危险。还好,他安全回来了,没有受伤,还好这封遗书又废了。 夏初朝着梁牧泽身边挪了挪,盯着他的脸,缓缓问:“都写给谁了?” 梁牧泽身体僵了一下。没有睁眼,可是手很精准的抓到夏初的,紧紧握着,声音微哑:“有你,但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看见。” 夏初低下头,一滴眼泪就那样毫无预兆的砸了下来。手反握着他的,紧紧地。那样的一封信她不想看见,这一辈子都不愿意看到。 梁牧泽温暖的手将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在耳后,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水。她的担心,是他所不能想象的,他不想让她担心,但是自己却无能为力。 夏初再次重申:“一定不要让我看到。” “放心,绝对不会。”不会让你看到我的遗书,我会为了你让自己在任何危险中活下去。不让你担心,不让你哭泣。 梁牧泽环住夏初瘦弱的肩膀,手臂一寸寸收紧。夏初的贴在他的胸口,泪水打湿了他的迷彩。 梁牧泽小心翼翼将睡着的夏初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看着她挂着泪痕的睡颜,心下一片满足。她是因为太累了吧,哭两下就睡着了。 客厅的座机铃声大作,梁牧泽赶紧冲过去捞起电话,回头看了看夏初,她并没有被吵醒,只是翻了翻身,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梁牧泽压低声音接通电话,董志刚暴怒之极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你把人领哪儿了?赶紧给老子送回来!” 而梁牧泽完全不吃这一套,“她睡着了。” “什么?”这一声绝对是盛怒,刚刚的分贝完全没法和现在相比,“你敢动她一指头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现在只想睡觉。” “把夏初送回来。” “明天早上。” “不行!” “明天早上。” “老子说不行!” “先这样吧,我已经一周没有休息。” 果不其然,最后一句特别有威力,电话那头的董志刚立马没了声音。估计是知道,梁牧泽执行任务太辛苦。特种军人找个女朋友不容易,能有时间和女朋友相处更是不容易。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梁牧泽累了一周,应该不会有什么精力干某些事情,所以夏初今晚应该是安全的。 梁牧泽回到卧室,在夏初的左边躺下,侧着身子看她熟睡的脸庞,粉粉的脸颊,嘴唇微微张开,嘴角微挑,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睡着的时候还笑着。 梁牧泽轻轻把她揽进怀里,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馨香,那香气侵蚀了他每个感官,让他感到安逸和满足。夏初动了动,在梁牧泽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从她表情就能看出来,她此时睡得特别香甜。 梁牧泽手劲儿有些重的捏着她的肩膀,强压下某些异样的感觉,深深呼吸一下,闭上双眼。整整一周没有好好休息,每日只能轮着浅眠,即使是睡觉也时刻警惕着,整个神经高度紧绷不敢有任何放松。他是负责人,要比其他人更加关注着情况、形势的变化。他们要完成任务,而他,更要尽力确保每个人的安全。 睡梦中的夏初,觉得自己脑袋被什么膈着,头皮有点儿不舒服。想换换姿势,手却碰到一堵墙似的东西。夏初手摸着,还有温度,她不记得床边有堵墙啊?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一抹绿、黑相间的颜色,顺着“墙”往上看。一张熟悉而且英俊的脸,眼睛紧闭着。 夏初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好会儿,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整个人被吓呆了!她怎么会和梁牧泽睡在一张床上?夏初猛的坐起来,紧张的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看到完好的军装,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有关昨晚的记忆思绪陆续开始回笼,看演出时,被他拉出来散步,散啊散的就散回家。后来,他们说到了遗书。遗书,对,因为遗书,她哭了。她很害怕,很担心,怕他有危险,怕自己会在某日收到封皮上有她名字的白色信封。可是后来呢?莫非就那样睡着了? 彻夜未归!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领什么处分?医院会不会流言四起?反正自从认识裴俞,关于她的“绯闻”就不少,这回,又指不定怎么传呢。 夏初翻身下床,却被一把拽住,她回头,看到梁牧泽一只胳膊肘子撑着床,另一只手拉着她。他问:“去哪儿?” “卫生间!这回你满意吧?把我的罪名彻底坐实了。”夏初瞥着他说。 梁牧泽靠过来,脑袋放在她脸边,脸轻轻蹭过她娇小的耳朵,厮磨着问:“和我在一起是罪吗?” 夏初的脸一下子又红了,不敢多待,推开他逃似的跑入卫生间。 夏初望着镜中的自己,虽然有些蓬头垢面,可是面色很红润,或许这就是爱情的滋润?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似是做了梦,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记住。眼神下移,看见自己身上皱巴巴的军装,夏初瞬时疯了!这要怎么见人? 垂头丧气的走出洗手间,客厅的人已经支好架子,一手拎着电熨斗,颐指气使的夏初说:“脱了。” 夏初下意识双手护胸往后躲,眼睛睁得圆圆的。“凭什么?” 梁牧泽无奈,“你打算这样皱巴巴的出门吗?” 夏初脸上些挂不住,自己不小心想的有点儿多。 梁牧泽娴熟的熨着军装,夏初坐在沙发上托着脑袋看着。没想到这个什么家务都不会做的人,居然会烫衣服。他在家里住的那些天,都是钟点工阿姨将他的脏衣服洗了烫了,再挂进他的柜子,她真的从没见他干过家务。 “你真贤惠。”夏初慢悠悠的说。 梁牧泽不理她,他知道这句话之后肯定还有另一句等着他,只要他接话,她绝对不留情的把他数落一通。 窗外的寒气,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将两个世界隔开,夏初看不到外面,可是却觉得这个早上分外惬意。 夏初穿好外套,和梁牧泽一起下楼。就在刚刚,大队长来了电话,让他务必立刻把人送过去,口气非常不善。 夏初伸着懒腰,呼吸着新鲜空气。山上的空气的确要比城市清新很多,但是温度比较低,呼出的气体马上凝结成白雾。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夏初听着声音,算着步子,在梁牧泽和她走并排的时候,一个扭头,一缕白雾吐在他脸上。看见他微眯起了眼睛,夏初笑的特别开心,前仰后合的。 梁牧泽抓住她挥舞的爪子,声音充满诱惑的低声说:“夏初,不要挑逗我。” “少校同志,注意的气质,这是你的地盘,反正我不怕丢人。”夏初不退缩的反驳,她就不信了,一次都赢不了他! “那要不要试试?”梁牧泽的脸慢慢想她靠近,眼神极其的暧昧,脸上挂着坏笑。 虽然有决心,可是夏初还是有些心虚,手臂不停推搡着他的胸膛。若是他真的不要脸靠了过来,她该怎么招架?口口声声说不怕丢人,可事实并非如此啊。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梁牧泽握住顶在她胸前的手,拉着她的手朝大队的侧门走去。 经过夏初的讨价还价,梁牧泽勉强答应,走到侧门那里就松手。夏初觉得,绝对不能大白天的在特种大队手拉手的招摇过市。 夏初及时返回,正赶上吃早餐,可她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饭?被同行的医生瞩目着,仿佛自己是怪兽似得,尤其是看见她和梁牧泽一起出现,姑娘们那小眼神,个个都能射飞镖。 梁牧泽端了两份早餐,坐在夏初对面。他能感受到夏初的忐忑不安,也看出来他们这些医生对她审视的目光。他将餐盘推倒她面前,梁牧泽转头看着大家,用足以周围的人都可以听见的声音说:“夏初还要麻烦大家多多照顾,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部队,如果夏初有什么事情,还要麻烦各位及时通知我。” 好多人在他的声音中石化,半天后才纷纷点头如捣蒜一般,七嘴八舌的说让他放心云云。 夏初拿起筷子,声音很小的说:“我看起来很容易惹麻烦吗?” 梁牧泽却说:“我怕她们欺负你。” 夏初的心,彻底在这句话中万劫不复。他或许不善表达,或许有些阴险,或许有些霸道,或许有些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可是这个男人是喜欢她的,会关心她,会替她着想,会因为相见的时间不多而不愿意放开她的手,会厚着脸皮让她陪着。那都是因为,她是他在意的人,是被他放在心上的人,是他爱的人。 夏初夜不归宿并没有收到领导的处罚,只是意味深长的多看了她几眼,开玩笑似的说:“夏初有男朋友也不通知一声,要不是李政委告诉我梁营长连结婚报告都打了,我们还都蒙在鼓里呢。” 夏初笑着点点头,没有接话。 领导又问:“你的报告打算什么时候找我批复啊?” “不急不急,他整天忙,现在批了也没用。”夏初力图让自己看起来,是个非常贤惠替人着想的称职女朋友。 回程的路上,夏初不出意外的被几个人围起来问东问西。问她怎么认识梁牧泽,问她裴俞怎么办,甚至更有挑事者问她是不是打算脚踏两只船。 夏初本不想理会,听了这句话之后她真的有点儿恼,目光毫不示弱的看着王欣,嘴角挂着假意的微笑,声音毫无波澜的说:“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并没有这个爱好。” “你说什么?”王欣怒不可遏的陡然提高嗓门。最近她看夏初特别不顺眼,这会儿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整个人恨不得跳起来。 医院早有传闻,说王欣花心,跟好几个男人暧昧不清。夏初和王欣同一个科室,的确经常听见她给不同的人打电话,本来打算装作不知道,可是她一而再的挑事,她如果再忍下去,那就真的是太窝囊了! “这种话,我没必要再重复一遍吧?”夏初完全没有被她的怒意吓到,微笑着推开杵在自己眼前的手,声音平缓。她没有大声说出来,是给王欣留点儿面子,如果她再这么不知好歹的叫唤下去,夏初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说什么。 “别以为你找个特种兵,你就了不起了,营长怎么了?也只是个营长而已。”王欣瞥着夏初,故意很大声,似乎想让全车都听到一样。 围在周围的女人们开始小声的劝着,劝两个人都少说两句,可是她们俩谁都听不进去。 “是啊,少校的确也没什么。但是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说下去,我的嘴巴有些不把风,真的不确定一会儿会说出什么。”说完,夏初不再看她,闭上眼睛歪在玻璃上睡觉。任由王欣在前排气呼呼的瞪着她,可是她完全不理会。 想在医院混出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关系的话,什么都做不成。医生之间的勾心斗角随处可见,今天对你和颜悦色,不是有求于你,就是打算把你推进深渊。对自己上位没有任何用处的人,就会毫不留情的踩在脚下。王欣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有点儿小势力,就在医院耀武扬威,完全不把夏初放在眼里。今天夏初的话,无疑惹着她了,她可是下定决心,不让夏初好过,最好打包从医院滚蛋。 特种兵怎么了,特种兵也不可能对平民老百姓开枪。你找个特种部队的男朋友,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吗? 大巴车直接回医院,颠簸了一路的医生们完全没有昨日出发时的兴奋,一个个操劳过度一样耷拉着肩膀从车里下来。 夏初刚从大巴下来,迎面过来一辆A8。夏初低着头,往旁边挪了挪,给车子让位置。可是车子却停在她旁边不走了,把她夹在两辆车中间。 夏初皱着眉毛抬头,看见车窗缓缓降下,看见熟悉的人坐在车里。 夏初赶紧收起厌烦的表情,乖巧的微笑,“徐伯伯。” 徐副司令笑容和煦的点点头问:“这一大早去哪儿啊?” “跟着医院下部队了。”夏初如实汇报。 这辆车的牌照,军区没有人不认识。陆续下车的人看见车子先是一惊,再看见夏初和车里人说话,更惊了,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嘀咕什么。。王欣更是频频回头看夏初,眉毛几乎要叠在一起。 徐副司令干脆开门下车,吩咐司机到前面等着,慈眉善目的同夏初说:“多下部队好啊,可以体验一下基层的艰苦生活。去哪儿了?” 夏初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能不说,“特……特种大队。” “哦,董志刚的部队啊,他那儿可全是狼,看见你们这些小姑娘去了,他们还不得个个眼里泛着绿光啊?!哈哈。”说完自己爽朗的笑了起来。 同行的医院领导本来已经走了很远,听见身后议论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和夏初说话的徐副司令,赶紧小跑着过来,跑到徐副司令面前赶紧立正敬礼,“副司令,您……” 副司令笑着回礼,指着夏初,看似漫不经心的说:“夏初是我世侄女,你可得好好照顾啊。” 众所周知,医院是个混杂的地方,勾心斗角的厉害,没有背景很容易受排挤,苦的、累的、别人不愿意干的活,总是落在这些人头上。徐副司令当然也了解,夏光远已经将夏初介绍给他,于情于理他都要多照顾。他如果有夏初这样一个闺女,才不会舍得她吃苦呢! “夏初夏初,你和副司令很熟啊?”夏初刚进办公室,紧跟着就有人进来拉着夏初说话,那笑起来的褶子,能夹死蚊子。 “还好。”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徐伯伯和我爸是朋友。”说完,不再理会跟屁虫一样黏在她身后的人,拿着柜子里的洗手液走出办公室。 本来一副张牙舞爪恨不得吃了夏初的王欣,回到办公室后却变成了“温顺的绵羊”,不说话却也不再招惹夏初,比平时安静了不少。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夏初心里有点儿爽到了。 夏初哼着小曲儿洗手,在心里默默的自言自语:老爸,这可不是我告诉别人的哦,我是你女儿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徐伯伯对我照顾也不是我求来的哦,你说了我是你闺女人家才照顾我的,跟我无关哦! 章节目录 第六章你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夏初跟着医院刚离开特种大队,梁牧泽马上又打了一份报告。这回他理直气壮,可还是被董大队长扫地出门。董大队长呵斥他道:“你很闲是不是,给老子跑20公里!除非我看见夏初的报告,不然下辈子也别打算让我给你批。赶紧滚蛋!” 这可把梁牧泽恼坏了。把大队长办公室的门当摔炮玩儿,一挥手把门摔得震天响。 夏初和梁牧泽“两地分居”的生活开始了,梁牧泽每天都会给夏初打电话,听她的声音划过心扉,暖暖的软软的,让他分外怀念她在他怀里的时刻。 听她讲二喵,听她讲医院的趣闻,听她在挂电话前声音小小的说“我想你”。而这时候,他总会声音含笑,温柔的说,我也是。 夏初企图让他自己主动说:想你,可是她发现这个男人极其的执拗,不愿开口。她倔脾气也上来了,有一次打电话,挂断前,夏初没有向往常一样说“我想你”。挂断的前一瞬间,梁牧泽喊住了她。夏初在电话这边笑的特别得意,把电话放回耳边,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说:“还有事儿吗?” “你是不是少说了什么?”梁牧泽的声音,一贯的低沉冷静,不急不躁。 夏初故作疑惑:“少说什么了?” “夏初。” “我在听呢,还有事儿吗?没事我挂了,二喵还要洗澡呢,在我脚边蹭半天了,要不你和它说两句?” 梁牧泽问:“它会说话吗?” “会啊,喵喵嘛,而且喵的很好听呢。” “没有你喵的好听,大喵。”梁牧泽压低声音。他把声音压低的时候,好似有浓浓的诱惑,挑逗着夏初的心怦怦跳。 夏初红着脸,咬了咬唇说:“你喵的也不赖啊,老喵。” “还会说什么?” “你想听什么?” “会说,”他的声音停住了,停了好长时间,他才缓缓开口:“我想你吗?” 他那句“我想你”,真的就如夏初所愿传进耳朵里,她的心似是要跳破胸膛而出一样。低沉的有磁性的、包含着浓浓深情的声音,一字一句似是刻在她心上一样。他继续问:“嗯?会吗?” 夏初愣怔,甚至有些结巴的说:“我……能再听一遍吗?” 梁牧泽笑了,声音夹着浓浓笑意:“今日天色已晚,想听明日请早。” 刚刚还深情的要死,下一秒就逃之夭夭。夏初撇撇嘴挂断电话,可是心里却高兴极了,对二喵也变得格外的温柔,好像说“我想你”的不是梁牧泽,而是它。 G市地处南方,即使到了冬天也不会很冷。时间已经12月,气温依然在15度左右,不像N市,12月的时候就会又潮又冷。就是这样的温吞吞的气温,让夏初几乎快要忘记自己的生日。12月初,是她的生日。 很多人都以为,夏初出生在初夏,她名字太容易误导别人。取名为初,是因为出生在初冬,而不是初夏。 生日那天,夏初早早的下班,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见了那辆她熟悉的轿车熟悉的牌照。算起来,她好像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过裴俞了,而且她最近也不再频繁的联系他,消失了好一阵子。 裴俞下车,笑盈盈的走到夏初面前,虽然是笑容满面,可是心思入微的夏初还是能看出他脸上的疲倦和眼中的力不从心 “生日快乐。”裴俞笑着说,并递上一个纸袋,是老字号的冰糖豆花,“刚刚路过买的。” 夏初依然记得那个怪怪味道,不过微笑着结果纸袋,“谢谢。你没事吧?”她还记得那天他落寞的样子,她不知道半个月的时间能不能让他从亲人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 “还好。来的太急,没倒上准备礼物,请你吃饭做补偿怎么样?” 夏初晃晃手里的纸袋,“这就是礼物咯,而且我已经有约了。”夏初抱歉的拒绝。 裴俞笑了笑,“是吗?看来是我约得太晚了。” 这时,他的余光瞟到一辆停在路对面的黑色轿跑,有些熟悉的车型,没见牌照,他眉头微皱了起来。可只是一瞬间,马上被完美的微笑代替,“那我就不送你回家了,生日快乐。” “好,开车小心。”夏初点头。看到他上车,她也转身走开。 裴俞这个人真是难以捉摸,接触这几次,除了知道他是裴氏的总裁、爷爷去世之外,她仍然对他一无所知。米谷曾笑说裴俞喜欢她,可是以夏初的角度来看,好像并不是这样。他们并未有过过深的接触,而裴俞又是那种神思沉重的人,按理说不会这么容易喜欢上谁,更不可能一见钟情。她也记得他曾说过,自己长得像她的一位故人。或许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裴俞坐进车里,跟着拨出一个简单的号码。电话接通后,他的声音颇为低沉道:“盯紧老二的一举一动,注意他身边最近有没有陌生面孔出现,”稍稍想了一会儿,“还有老三,不要掉以轻心。” 放下电话,裴俞疲惫的揉着眉心。夜色越来越重,这辆车停在夜色中,久久没有离开。 米谷拎着一个6寸芝士蛋糕,慌慌张张的奔到夏初家。“砰砰”的敲门,夏初开了个小缝,眯着眼睛看她。 米谷一边推着门板,一边讨好的说:“不好意思亲爱的,来晚了来晚了。” 夏初冷笑道:“大编辑,您近来混的风生水起嘛,都上电视了。” 米谷扒着门,咬着牙用了蛮劲才把大门扒开,大喘一口气说:“废话,不上电视我跑G市干什么,”说完笑的特别灿烂,把蛋糕杵到夏初面前,“生日快乐亲爱的。” 夏初早就做好了晚饭,特别丰盛。呃,其实大多数是超市买来的半成品。那碗豆花就摆在餐桌上,米谷看到惊讶了许久,“这家店好远的,而且每次都要排队,你怎么有空去买的?” 夏初避重就轻的说:“同事送的,你喜欢你吃吧。” 米谷打开纸袋拿出打包盒,“真的吗?那我不客气咯。” 从凌晨开始,夏初就陆陆续续收到好多短信,朋友们、同学们还记得她的生日,让她很感动。这是第一个没有父母在身边的生日,第一次生日过的这么冷清。还好,有米谷在,她才不至于在生日这天孤独度过。 米谷边吃边说:“不错不错,手艺见长,梁少校功不可没。” 夏初用筷子敲米谷的小碗,“是谁整天来我家蹭饭的?” “你今天是寿星,不跟你争。不过,你们家小梁不回来给你过生日吗?” 夏初收起笑,筷子扒拉自己的米饭,“执行任务去了,人心大着呢,国家最重要。”虽然这么说,可她心里还是很放不下。一旦需要用到特种大队的时候,形势绝对是特别危险的。 米谷看夏初的脸色不对劲儿,赶紧扯开话题,东扯西扯,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完已经9点多了。 夏初一边收拾餐桌上的空盘子,一边说:“你怎么这么能吃?别是有了吧?” “啪”米谷一巴掌打她屁股上,挑眉威胁:“寿星不能打头,要不然我打爆你的脑袋。” “这么暴力,肯定被我说对了。”夏初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端着盘子转身进了厨房。 米谷带来的芝士蛋糕,淡黄色的芝士,上面有几颗硕大的草莓叠放着做点缀,草莓几乎把蛋糕占满了,两个人拿着几根蜡烛琢磨着应该怎么插蜡烛。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两个人听见动静都是一愣,但是下一秒夏初特激动的跳起来,扔了蜡烛就往门口跑。米谷看着她一连串连续的动作,更愣了。 夏初惊喜的看着门缓缓打开,一抹绿色映入眼帘,瞬间心底乐开了花。看见日思夜想的那一张熟悉的面庞,夏初开心极了:“你回来了。” “嗯。”梁牧泽阖上门,站在玄关处换鞋。然后走到夏初面前,揉揉她的头发,“生日快乐。” 他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一丝倦容,看样子应该是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看着他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这就是夏初收到最好的礼物。什么都没有他健康活着重要。 “吃饭了吗?”夏初问。 梁牧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摇摇头不说话。夏初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粉红,“我们刚吃完饭,我给你煮完面行吗?” “嗯。”梁牧泽点头应道。 米谷本来抱着二喵盘腿坐在沙发上,可是二喵看见进来的人就马上抛弃她,跳下沙发跑到梁牧泽旁边。米谷撇嘴,果然有其主必有其猫,见了某些人就疯狂分泌荷尔蒙。上次见面,梁牧泽没有给她好脸色,今日看见他笑,这小伙子果然长得很不赖,笑的时候真好看。米谷觉得,自己估计要被赶出门了。 “夏初。”米谷装作很些幽怨的叫她的名字。 夏初容光满面的拉着梁牧泽到沙发前,“你们已经见过了,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夏初,你准备直接把我赶出去,还是先赏我一块蛋糕再把我赶出去?”米谷仰着头,做可怜状。 “说什么呢你?”夏初不留情的戳米谷的脑袋,随即侧着身子对梁牧泽说:“你们先聊着,我去煮面。” 梁牧泽松开军装扣子,利落的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挽起衬衫袖子坐在米谷旁边的长沙发,抿着嘴唇看茶几上的蛋糕,神情认真的不得了。米谷不明白一个蛋糕有什么可钻研的? 几分钟过去后,梁牧泽拿起蛋糕旁早已准备好的刀子,递到米谷面前。 米谷诧异:“干什么?” “切块蛋糕走吧。”梁牧泽认真的说。 言简意赅,逐客令下的理直气壮毫无愧疚,米谷算是见识到了。她扯开嗓子大喊一声:“夏初,不带这么玩的!” 闻声的夏初拎着勺子匆忙地从厨房跑出来,“怎么了?” 米谷气呼呼的盯着她,“不带这样的,我就那么一说而已,还真赶人走啊?!” 夏初看了看梁牧泽,笑着说:“他跟你开玩笑的。”说完夏初又忙钻进厨房,生怕自己把面煮成面汤。 梁牧泽拿着刀子的手一直没放下,米谷不接,他就那么举着。后来干脆直接塞到她手里,然后站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 米谷看着他的背影直直的叹气,真的没见过这样的人,难怪夏初被他吃的死死的。 夏初感到身后有人靠近,扭头看见了梁牧泽,笑说:“你跟米谷说什么了?就这一会儿就把她气成那样。” “没说什么。她出尔反尔。” 夏初听了皱起眉毛,转过脸不解的问:“怎么出尔反尔了?” 梁牧泽面色不改的说:“我说,你挑喜欢的切一块走吧。” 夏初一脚踹他膝盖上,哭笑不得:“有你这样的吗?” 梁牧泽耸耸肩,捏了一块晚餐剩下的牛肉。夏初拍他的手,“洗手了吗?” 梁牧泽舔了舔手指,满不在乎的说:“我自己吃,又不嫌弃。” 夏初看着锅里翻滚的白面条,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对了,我今天没吃面,不是过生日都要吃面的吗?这样才长寿。” “不吃也长寿。” 夏初特别吃这一套,开开心心的在锅里放了好多好东西,什么鸡蛋啊牛肉啊大虾之类的。一锅乱炖,盛了格外大一碗,梁牧泽看着大瓷碗皱皱眉毛说:“你没吃饱?” “吃饱了啊。” “肯定没饱,匀你点儿吧。”说完,从消毒柜里拿了一个小碗,先走出厨房。 等夏初回到客厅,已经没有了米谷的身影。夏初的笑脸立马收了回去,问道:“人呢?” 梁牧泽耸着肩膀,摇了摇头。 茶几上的蛋糕中间,特霸气的竖插着一把刀,很有血腥的效果。旁边放了一张便签,上面是米谷娟秀的钢笔字。 “夏初同志,宝剑赠英雄,竖刀赠小人,见色忘友的小人!!!我生气了,泪奔了,回家了。最后一句,生日快乐。”落款处却是一张大大的笑脸。 “神经病,又骂又哭又笑的。”夏初看着便签笑骂着。米谷能这么写,就表示她肯定没生气。夏初拿起手机给米谷发短信,要求她务必到家之后回个信息报平安。 夏初捧着蛋糕坐在梁牧泽旁边,看他大口大口的吞着面条,又幸福又心疼。把竖插着的刀子拔起来,小心翼翼的分切蛋糕。 “任务顺利吗?”夏初问。 “还行。” “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牧泽想了一下说:“前天。” 夏初愣,跟着有些生气。前天已经回来了,却不通知她,害得她一直担心受怕,生怕他遇到危险。她把刀子对着梁牧泽的脸,呵斥他道:“那你怎么不说一声?” 梁牧泽瞥了一眼距离他只有十公分的刀子,继续埋头吃面,“怕出事儿,先关了一天。” “杀红眼了?”夏初放下刀子,探身小声打听。以前就听说过,刚下战场的人,都要给他们找个地方缓解一下,要不然杀气太重,一个气不顺开了枪,后果谁也担不起。 “嗯,差不多吧。” 夏初问:“就关一天?” “没有,现在还关着呢。” “那你怎么出来的?”夏初声音高了一个八度,“偷跑的?” 梁牧泽喝了一口面汤,放下碗筷,一抹嘴说:“是啊,所以别惹我,杀红眼了。”梁牧泽沉着脸,可是眼角却是满满的笑意。 夏初没工夫和他开玩笑,担心的继续问:“那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罚呗。”梁牧泽轻飘飘的说,好像受惩罚向来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罚什么?” “光着膀子训练场100圈,俯卧撑三个小时,上天入地下水。老董法子多着呢,能往死里整人,不知道都跟哪儿学来的。”看见夏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她是在担心,梁牧泽又说:“跟你爸学的吧?” 夏初白了他一眼,“还有心思看玩笑啊你。” 梁牧泽把脸贴过去,鼻子几乎能触到她的鼻子,似询问的缓缓说:“担心我了吗?” 夏初不说话,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梁牧泽的手揉捏着她娇小的耳朵,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放心,他抓不到我。” 他说话时的热气喷在夏初唇边,痒痒热热的,让她的心开始躁动,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看着他亮亮的眼睛里有自己的身影,随着他的温柔深情而沉沦。 “吃蛋糕!”眼看着嘴唇就要碰在一起时,夏初推开他,递了一块蛋糕过去。 吃不到肉的梁牧泽,松开钳制着她的手,接了一块她递过来的蛋糕,没有叉子没有勺子,不用任何工具,就那样一口几乎把蛋糕吞进肚子,忿忿不平的样子,似是和蛋糕有着无限仇怨。 甜腻香滑的芝士,入口即化的感觉,夏初吃的津津有味。梁牧泽抓了一把小叉子把玩着,可是不出三秒,不锈钢材质的小叉子就弯了腰…… 夏初被惊倒:“你干什么?” 梁牧泽看看手里的叉子,无奈的瘪瘪嘴巴,又反着把它撇过来。本来一直过分关注着蛋糕的二喵,此时此刻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梁牧泽威胁似的把叉子杵到二喵脖子边,眼神凶狠,二喵被吓得“喵呜”一声跳下桌子跑开。 夏初看着那个瘦弱的叉子,“咕咚”吞了吞口水。梁牧泽放下叉子,指指自己的嘴角,又指指她。 夏初会意,用手背擦嘴巴,“还有吗?” 梁牧泽点头,接着大手抓住她的,探身过去,用舌头将她唇瓣附近的芝士舔掉。夏初惊讶于他的动作,吃惊的微微张开嘴巴,梁牧泽的舌头就那样轻而易举的滑进去,握住她的腰的手臂一个用力,直接把她从椅子上捞起来落座在自己腿上。霸道的舌搅动着她的口腔,一圈一圈与她的小舌缠绵,似是要把她所有甜蜜全部吸走一样。 夏初被吻的气短,脸颊绯红,整个人软绵绵的没有重心,完全附在他身上,胳膊不自觉的环住了他的颈项。似是有一股气流开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体里来回乱窜,被吻晕的夏初手缓缓上移,却被梁牧泽的板寸头扎到手掌,一个激灵让她清醒。 微喘的夏初和梁牧泽分开,他眼里情欲那么明显……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夏初却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他的手臂更用力的环着她,声音有些沙哑,说着完全与现实现景无关的话:“礼物以后补你。“ 夏初小脸潮红,咬着下唇轻轻点头。 梁牧泽眼睛发红,紧握着她的腰身,“夏初,你起来。”这一句话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不要。”她的声音很小,可是很坚定。 梁牧泽猛的把她环在胸前,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没有丝毫空隙。用足以泄漏他情欲沙哑声音说:“你再也没机会了夏初。” 话音刚落,在夏初在一声闷叫中,已经被梁牧泽扛在肩头。 梁牧泽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主卧门口,一脚踹开主卧室的门,在客厅的灯光下,卧室里有微弱的光线,那是暧昧不清的颜色。 主卧的床那么软,夏初一下子陷了进去,像她的心,陷在他身上,不可自拔。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那么明亮,夏初忍不住的伸出手抚摸着他的眉眼,指腹轻轻划过他的眼角、眉毛、高挺的鼻子,最后是薄唇。夏初能听见他倒吸冷气的声音。 梁牧泽拉开她的手紧紧握住,薄唇的堵上她的,宽厚的大手如烙铁般在她身上游走,粗糙的手掌贴上她细滑的娇嫩肌肤,似是能擦出火花。夏初完全僵硬,不知如何是好,主动完全由梁牧泽掌握。他的动作温柔,似是她是他爱不释手的宝贝。 一时间,满室旖旎。 米谷从夏初家里出来,虽然有点儿不甘心,不过梁牧泽看起来还算是一个靠谱的人,只要能让夏初幸福,就好。 走出大厦玻璃门,昏暗中一辆车子就停在大厦前。很少见轿车品牌,价格极其好看,米谷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最后,目光落在车牌照上。是她认识的号码,是裴俞的车。看来自己的揣测没有错,他喜欢夏初。 米谷不自主的向着车子走过去,透过玻璃,似乎能看到车内的身影,她轻轻敲响了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车里一片黑暗,小区的微光映着他的完美的侧脸,米谷笑着打招呼:“您好裴先生,还记得我吗?” 裴俞干脆打开车门下来,“好巧,米小姐。” “叫我米谷就好。” “那你也不用喊我裴先生,裴俞。”裴俞笑着,声音温润如玉。黑夜给了他一双黑色的眼睛,也成功遮住他眼里的力不从心。 米谷点头,“好吧,裴俞。” “要走了吗?” “是啊。”米谷眼睛偷偷往上瞟了瞟,他应该知道梁牧泽来了吧? “上车,我送你。” “不用,”米谷摆了摆手,“我是看见你的车子,所以过来打个招呼,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反正我也准备走的。”裴俞绕过车子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着米谷上车。 “谢谢。”米谷点点头,低头钻进副驾驶位。 车子驶出小区,车子里安静如斯。裴俞摁开音乐,班得瑞轻音乐缓缓流出,静静的划过心间,能驱掉心头的阴郁。 裴俞一手抚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托着额头,对面来的车子的车灯打在他的脸上,有一览无遗的疲惫。车子忽然减速停在路边,裴俞转头问米谷:“喝杯咖啡?” 米谷看了看窗外COFFEE SHOP的招牌,“太晚喝咖啡不好,你等我一下。” “喂。” 米谷自顾开门下车,裴俞喊她,她只是回头摆了摆手。再回来,米谷手里端着两杯热巧克力。递给裴俞说:“热巧克力,比咖啡健康。” “谢谢。”裴俞笑着接过杯子。 热气和香气扑鼻而来,米谷轻轻吹了吹,轻快的说:“就算是,付车费了。” 裴俞点头,认真的看着杯子,浅浅喝了一口,从没尝过的味道,暖暖香香的,味道还不错,“这可比坐出租车贵多了。” 米谷靠在舒服的椅背上挪了挪身子,“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巧克力的浓香溢满车厢,他们都选择不说话,听着音乐,喝着暖胃的热饮,玻璃上是一层薄薄的雾气,隔开了外面的严寒,也隔断了裴俞不想面对的人和事。 一大早就清醒的夏初,蒙着被子装睡不肯起来。她希望他赶紧滚回部队,这样可以不用面对他。太尴尬了!下身火烧似得的痛感、和身上残留着的他的体温,无一不提醒着她昨晚是如何厚着脸皮拒绝离开,如何和他一起双双滚床单…… 可能是真的担心他会在未知的时间有危险,怕他受伤,更怕他……所以她一冲动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知道,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不能…… “要迟到了。” 一个磁性沉着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夏初听那个声音,脸立刻就红了,把头更深的埋进枕头里。 梁牧泽赤裸着胸膛,古铜色的皮肤肌理分明,健硕胸肌、腹肌看起来极其性感。他单臂撑着床上,盯着眼前把自己裹成“一坨”的人,继续耐着性子重复道:“迟到了。” “请假。”一个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梁牧泽压低身子,找到她头的位置,用自己的额头隔着被子抵着她,“夏初,你不用不好意思。”胳膊环住“圆滚滚”的人,声音里尽是诱惑和宠溺。 夏初:“……” 梁牧泽笑意更浓的说:“我不会强迫你负责的。” 几秒钟的安静,夏初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拉开被子坐起来,仍然摆着自己的造型,继续装鸵鸟。梁牧泽也不再说什么,就那样隔着被子抱着她。 “你对我负责就行了。” 梁牧泽听见她的低语,因为被子隔着的缘故而听起来柔柔的软软的,带着一丝江南女子的娇羞。 眼前的光线猛然明亮起来,恍惚间,被子已经被拉开,夏初看道梁牧泽的脸放大了数倍出现在她的眼前。 “我负责。”梁牧泽捧着她的小脸,非常认真的说。 夏初闪着眼睛,隔了一会儿才说:“少校同志,是你自己对夏副司令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相信了,现在怎么办?” 梁牧泽扯着嘴角微微笑着,每当他发自内心笑的时候,眼睛微眯,一侧的嘴角向上挑,旁边还有一个不明显的笑涡,眼里有化不开的浓浓深情,看起来特别迷人。 “怎么办呢?”他的手指拉着她一撮头发,在指尖绕着。 夏初说:“说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落地生根。” “我只是说他所担心的绝对不可能发生,我好像没有说是什么吧?两个世界……也完全不能说明什么,”梁牧泽的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落在他的唇边,“你说呢,大喵?” “你居然忽悠领导!” “随机应变,这是现代军人的必修科目。” 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呻吟声从她的喉咙溢出,夏初抓住仅存的一丝理智,阻止了晨间运动,脸颊绯红推着他赤裸健硕的胸膛,“上班!” 夏初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也埋进被子里。偶尔把被子拉开一条小缝,看某人站在床边穿衣服。 梁牧泽套上裤子,转身看见仍是一坨的夏初,撑着床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说:“我是不是太卖力了?” 夏初大囧,躲在被子里猛摇头,“你先出去。”虽然昨夜两人缠绵云雨,可是她还是不习惯裸着出现在他面前,太羞人了。 房门阖上的同时,夏初探出脑袋瞅了一圈,才拉开被子下床,银灰色桑蚕丝的床单上一块暗红的血迹分外明显。 腰背酸痛,夏初裹着被子跑到卫生间,开了莲蓬头冲个热水澡,洗去疲惫和酸痛。 清洗完毕,夏初披着被子,轻轻拉开门,扫视了一圈没有他的身影,才惦着脚尖蹑手蹑脚的往自己房间挪动。 “怎么不穿鞋?” 一声呵斥从门口传来,夏初没敢回头,直接加快速度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 梁牧泽一手拎着早餐,无奈的看着她匆匆跑掉的背影,从裤兜里拿出一直震动的手机,放置耳边:“怎么?” 想彼端的人着急的说:“还不回来?兜不住了,大队长知道了。” “嗯。” “嗯什么?赶紧滚回来。”中队长在电话那头低吼。 “知道了。” “回来往死里罚你我也不管,不让我省心。多大事儿啊大晚上跑回去,晚一天是能天塌啊还是能地陷啊?” “人生大事,就这样。”语毕,梁牧泽便切断电话。 夏初换了衣服,把湿答答的头发吹干才走出房间。梁牧泽把买回来的早点用盘子和小碗装好,坐在餐桌边看着她,说道:“吃饭。” 夏初跟小媳妇似得,迈着小碎步走到餐桌旁,一坐下就开始埋头苦吃。 梁牧泽问:“不请假了?” “嗯。”夏初点头。 “那打报告吧。” 夏初终于抬起了“沉重”的头颅,有些不解的问:“什么报告?” 梁牧泽看着她,认真的说:“结婚报告。” 夏初说:“我没同意结婚。” “你答应了。” “没有!”夏初理直气壮,她什么时候答应结婚了?早上他也只是说会负责,又没求她嫁给他,她为什么要答应? 梁牧泽隔着桌子拉近两个人的距离,眼里闪着情绪,沉着声音说:“昨晚上答应的,难道要反悔?”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我……啊!”一个片段闪出脑海,夏初赶紧闭上嘴巴,昨天不清醒的时候,似是说了什么。 “嗯?”梁牧泽挑高尾音。 夏初干咳了一下,继续低头吃饭。不接话茬,也不反驳,只当没有听到。梁牧泽不再追问,反正夏初已经是他的了,谁也抢不走,就是亲爹也不行!绝对不行! 回部队前,梁牧泽先把夏初送回医院。车子停稳后,他却拉着夏初的手不肯让她走。夏初着急的掰开他,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又是上班时间,万一被认出来影响不好。更何况他们两个现在都穿着军装呢,就算没人认出他们是谁,被陌生人看见两个军人在车里拉拉扯扯,影响也不好。 梁牧泽紧紧攒着她的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 “有话就说,你能不能先把手放开?”夏初低声和他商量着。 “夏初,我很认真的跟你说,不要和裴俞来往,不要和他有任何接触。电话、短信、见面一律杜绝,答应我。”梁牧泽说的何止是认真,简直命令。 “你是……吃醋了吗?”夏初忽闪着大眼睛问道。是吃醋吗?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又不太像。 梁牧泽沉了一会儿,“是!记住我说的话,不要有任何联系。上班吧,我会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 夏初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又不知道是哪儿不对,毫无头绪。思索中,梁牧泽已经帮她打开车门,催促道:“去吧,不然要迟到了。” “嗯,开车小心点。” 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街口,夏初过了马路走回医院。一整个上午都毫无精神,昏昏欲睡,不停打瞌睡。 医生都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都看见了她眼下的黑眼圈,关心的问她是不是没睡好云云,夏初只能干笑着点头称是。的确是,没有睡好! 梁牧泽的嘱咐纯粹多余,因为夏初自生日前见过裴俞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他的消息,没有电话、短信,更不会见面。 开始数九的时候,G市的气温也开始随之下降,但是相比与北方的天气,仍然是暖和的过分。适合穿裙子的气温,她依旧是几套军装轮着换。 就在她满足与这样有思念有幸福的小日子的时候,生活又给她来了一段微波澜。她笑称,生活调味剂。 那个下午,夏初刚走出医院的大门,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喊她的名字。顺着声音,看见一辆灰色小跑。夏初慢慢走向跑车,歪着头想看清车里的人。 “嫂子,是我。”打开车门下车的是梁韶雪。不再叫她夏初,而是嫂子。夏初最近已经慢慢熟悉了这个称谓。 “小雪?你什么时候到的?”夏初有些惊喜,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有三四个月了。 “昨天刚到的,有个活动来参加一下。今天没什么事儿就来接你下班喽!先上车吧。”梁韶雪笑吟吟的站在跑车边,她身着一件驼色Burberry风衣,半长头发在风中随意飞舞着,神色有一丝丝得意:“这车还不错吧?我从主办方的车库里挑的。” “嗯,挺好。”夏初配合着说,矮身坐进车里,扣好安全带。其实她对车子真是没什么研究,尤其是这些名贵的跑车,更不懂。 梁韶雪说,这几天吃的太杂,需要素食清肠,虽然夏初手艺不怎么样,将就一下还是可以的。夏初应下,路上顺便让她拐了一趟超市买了青菜和水果。 梁韶雪看见二喵跟看见自己闺女一样,又抱又亲,还一直埋怨夏初把它养的太大了,胖可以容忍,但是长了这么多就不好了,可还是亲的不得了,抱着二喵不撒手。 夏初煮了简单的晚饭,小雪坐在夏初对面,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我哥真有福气!我要回去告诉小叔和小婶,让你们俩结婚!” “……疯子。”夏初嘴巴哆嗦了半天,只想到这一个词。 “我哥真的挺不错的!这么大岁数,在你之前只有过一个女朋友,别看他每天黑着脸什么都不说,内心可是纯情着呢!” “哦,是吗?” “当然呐!那个年纪懂什么情啊爱啊,我哥去了军校之后,她也出国了,反正以我看,他们俩根本就没什么感情,只不过从小认识,相处的时间多了一点儿罢了。” 梁韶雪没看出夏初有什么异样,自顾自的说的开心,“你们俩今年结婚,明年给我生个胖侄子,多好!” 那天,夏初不记得梁韶雪发表了多少对于未来的展望,只记得她说起了梁牧泽的小初恋。他从来没提起的过去,夏初忽然发现,其实她对梁牧泽一点儿都不了解,而他却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包括初恋。 梁韶雪只在G市留了两天就走了,夏初不知道她下一站去哪里,她好像没什么固定的职业,就是全国满世界的玩,偶尔接个广告拍摄,参加个活动,自由自在的像一只小鸟。身上没有背负着期望,只是单单纯纯的为自己而活,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是夏初打心眼里羡慕向往的。 翻着日历看看,差不多又过去一个月了,夏初决定今晚早早休息,明天一早进山看老太太。如果时间允许,她还可以增加行程,比如特种大队。 夏初带了很多药品上路,路上又顺便买了一床厚厚的被子背在身后。车子只能到县城,幸好遇见一位赶着驴车的善良老乡,正好顺路,把夏初送到村口。淳朴的村民,乐于助人让夏初很感动。 近几日,老太太总是坐在家门口张望着,算着时间,觉得夏初该回来了。当她看见夏初背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的样子,老太太喜笑开颜,赶紧过去迎上去,慈爱的抚着夏初的头发,帮她擦去额头的汗水。 这半年来,夏初的客家话见长,虽然还是磕磕巴巴的,但是可以听懂一些简单的对话,如果手比划着,可以听懂更多。 老太太讲了很多故事给夏初听,包括她那为国捐躯的儿子。夏初从不敢问起这个问题,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梁牧泽,她觉得他们在心里都藏着太多的悲伤,不忍心再提起那些让他们伤心的事情。可是今天,老太太却出乎意料的和夏初说起这些。 她只有一个儿子,她还很年轻的时候丈夫就去世了,她含辛茹苦的将孩子抚养成人。那年征兵,孝顺的儿子不想自己的母亲再为他操劳,选择入伍。儿子体能素质好,当兵的第四个年头如愿成为G军区特种大队的一员。他成绩各项优异,多次立功,军功章拿了好多。领导找他谈话,想提拔他为干部。 可是所有的一切,在那个不眠之夜,在不绝的枪声中静止了。为了掩护大部队,只能以身犯险,身受多枪。而梁牧泽,也是在那个晚上身负重伤。那天,特种大队也伤亡惨重。那晚,梁牧泽失去了多位患难与共的兄弟。 老太太声音沉静而悠远,像是在叙述完全与她无关的事情,夏初则早已禁不住的泪流满面。 午饭后,夏初搭着村上的拖拉机到县城,坐在返程小巴的最角落,夏初有些疲惫的闭着眼睛假寐,眼前再次浮现出第一次与梁牧泽见面的场景。自己和一群人质抱头蹲在一起,梁牧泽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传过来,给他们带来希望,也让歹徒胆怯。一群迷彩武装战士从商场的各各角落冲进来,脸上的油彩盖住了五官长相,但是却如从天而降的神一般,拯救了人质,保证了他们的安全。 田勇受伤,他都那么担心。当亲眼目睹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离开人世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只要想到无所不能的梁牧泽无助痛苦的样子,夏初就一阵阵钻心的痛楚。心疼他的无助,更心疼他的重伤。 车子到达终点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车子不能在往前走了,前方就是特种大队的所在区域,守卫森严,不时有巡逻的车子经过。夏初顺着林子边的公路前行,周围那些草丛中,她不确定是否又披着草编斗篷的战士,他们总是伪装的很好,真真假假分辨不清。 夏初大概走了近10分钟,果然有辆敞篷的越野停在旁边,车上两个战士扛着步枪脸上涂着油彩,眼神坚毅肃穆。 夏初打算自报家门的时候,战士却先一步认出她。夏初如愿的坐着特种大队的巡逻车,颠簸着前往特种大队。 顺利进入部队大门,夏初坐着车子穿过大院来到主楼前。刚想问梁牧泽在哪儿,旁边就停下一辆越野,穿着迷彩的董志刚从车里下来。 董志刚看见夏初很高兴,乐呵呵的说:“夏初来了?你看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 夏初有些惶恐的摆了摆手,她可不想那么兴师动众的。 董志刚说:“还没吃晚饭吧?走,我让餐厅给你开小灶。” “谢谢大队长。” “客气啥,”董志刚爽朗的笑起来,领着夏初往餐厅的方向走去,“老连长养的闺女就是好,还惦记着我心脏不好,隔三差五来看看我,好!好闺女,哈哈。” 夏初只能满心愧疚的跟着董志刚干笑,她又不傻,话里有话,她听的分明。可是她能辩驳什么吗?只能说,特种大队都是人精,谁都不好惹。 天色已经黑透了,部队的晚饭时间早就已经过去,餐厅给夏初开了小灶,董大队长就在旁边陪吃。夏初压力山大,纵是早已饥肠辘辘,也被盯得没什么食欲了。她也没那么大胆子,敢腆着脸问梁牧泽在哪儿。 “夏初啊。” “什么?”夏初从一碗粥里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董大队长。 董大队长看了看周围,隔着桌子探身,压低声音说:“梁牧泽那小子,我听说,他进部队前……”说着又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目标靠近。 “进部队前怎么了?” “有个小女朋友,还青梅竹马呢。” 大队长连梁牧泽进部队前的女朋友都知道?这应该感叹董大队长神通广大呢,还是该说梁牧泽情深似海?夏初觉得心里酸酸的,虽然是前任,完全没有吃醋的必要,可她还是觉得不舒服。夏初顾忌面子,只能佯装镇定无所谓的说:“我知道。” “你知道啦?”董志刚显得吃惊,跟着若有所思的说:“那姑娘这两天还往大队打电话找梁牧泽来着,我也在想啊,她是怎么知道电话的呢?” 董大队长的话像是一棍子夯在夏初的心上砸的她晕头转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前女友为什么会找他?他们要干嘛?梁牧泽想干嘛?夏初忽然觉得特别委屈,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本来有了男朋友就像没男朋友,而现在,前女友又跑了出来。 董志刚看着夏初努力掩饰的神情,有些不忍心,他也不知道这么说好不好,可是梁牧泽的前女朋友的确打电话了! 接到通风报信的梁牧泽风风火火的赶到餐厅,正碰上吃饱喝足的夏初,他满眼的惊喜,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开心,可是夏初却没有一点惊喜或开心,脸上想隐藏的委屈,还有愤怒。见到夏初满心欢喜的梁牧泽完全不知道有人用暗箭不停对着他扫射。 董志刚看到梁牧泽,大声道:“你来干什么?” “找人。”梁牧泽目光如炬的看着夏初,声音冰冷的回答董志刚的质问。 “没你要找的人,忙你的去吧。” 梁牧泽转而看向董大队长,“你儿子刚打电话了,说下周家长会,你如果再不去的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董大队长就一把推开他,一阵风似的匆匆离开。 梁牧泽得意的挑着眉毛看着董志刚的背影,轻哼了一声。可是一转头,夏初早已经迈开步子离开。 夏初不等梁牧泽,自顾的往家属院的方向走,她累了一天,好不容到了特种大队,才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这么傻乎乎的离开。 “你怎么了?”梁牧泽从后面拉住夏初,很认真的问。 夏初甩开他的手,神情冰冷的说:“大白天的注意影响。”说完继续闷着头往前冲。梁牧泽心下有些了然,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的跟在她后面。 “今天太晚,我明天一早再回去,今晚我睡这儿了,你回办公室吧。”夏初将刚把大门打开的梁牧泽从家里推了出去,顺手把他手里的钥匙也抢了回来,门“砰”的一声关上后,梁牧泽被锁在门外。 可梁牧泽是谁啊?中国陆军最优秀的特种军官,区区的两层楼,那里能难得住他?梁牧泽站在楼下张望了一圈,发现只有卫生间的窗户是打开的,他踩着一楼的窗棂三两下就攀了上去,单手撑窗台跳进卫生间。 “啊……流氓!!”正在洗手的夏初大声惊叫,顺手抄起旁边的拖把,不管不顾的就往他身上砸。 “是我。”梁牧泽声音里有些怒气,一手抓住飞来的拖把,低头看着未干的拖把甩了他一身水渍。 夏初当然知道是他,她掐着腰,猫一样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怒斥道:“是你怎么了?谁让你进来的?这是私人空间,谁许你擅闯民宅的?当兵学来的本事就是让你翻院墙的吗?” 梁牧泽夺过夏初手中的武器扔在一边,又向她迈进了一步,颇为不解的问:“你到底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纵是他比她高了一大截,夏初此时的气势完全不落他之下,身上散发着森森的怒气。 梁牧泽点头,“因为那个电话?董志刚告诉你是吧。” 夏初冷笑,“怎么?事实摆在眼前不承认吗?” “你想让我承认什么呢夏初?”梁牧泽低着头,额头抵着她的,似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说:“你一点儿都不相信我。” 夏初气呼呼的喘粗气,小脸被气的通红,眼睛死死的盯着梁牧泽,“我为什么相信你?” “董志刚是故意的,你没看出来吗?他压根不想让咱俩在一起,我的结婚报告加起来被他打回来5回了。你呢夏初?你打过一份报告吗?”话语似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全部力气恨不得都加注在额头上,夏初的脑门被顶的生疼。 夏初被问住了,的确,她从没打过结婚报告,甚至还没有想过结婚…… 梁牧泽的手缓缓抚上夏初的脸,温柔的抚摸着,缓缓下移,她的脖子真细,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可以握住,“夏初,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夏初的呼吸开始变粗变重,吞口水的时候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抚摸,他眼中的情绪是怒气和质问。夏初有点儿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脚不自觉的往后退。梁牧泽马上警觉的怕她摔倒而揽住她的腰,一个用力,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夏初喃喃的开口:“你从没告诉过我,关于她……” 他忽然松开捉住她脖颈的手,把她紧紧的揽在怀里,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夏初,你吃醋了。” “不,我只是生气。” “那就是吃醋。” 夏初生气,又觉得委屈难过,不停推着他的胸膛,“我在你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是对你却一点儿都不了解,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如果不是小雪,我不了解你的家庭,不知道你的前女朋友,什么都不知道。” “小雪她说什么了?” 夏初几乎要哭了出来,他根本不了解她的心,“她说什么不重要!我在乎的是你,可是你……” 梁牧泽堵住夏初的唇,把她的话吞进肚子里,舌头蛮横的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的进入她的嘴巴。他的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一般,夏初觉得腰快要撑不住重量,只能紧紧的抱住他精瘦的腰身,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一个深吻而压折腰板。 吻越来越深,梁牧泽的大手顺着她的曲线下移,滚烫的手掌探入她的衣服,似是要在她身上烙上烙印一样。 夏初挣扎了一下,将他从自己的嘴巴里赶走,眼里的妖媚闪烁着,脸颊绯红,微喘着低声呵斥,“你干什么?” “你知道。”梁牧泽轻轻咬了她的下唇。环住她的腰的双手一个用力抱起她,夏初惊慌的叫了一声,下意识的用双腿环住她,生怕他把自己摔在地上。 她肯定不知道,这个动作只会让梁牧泽更加的血脉喷张,让他一秒也等不及的想要她。 梁牧泽又是一路揣着门,恨不得一步跨回卧房。 夏初有些排斥,那晚惊痛的感觉她至今不能忘,总听说二人运动是一种享受,可是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受罪。夏初躺在床上闪躲着他的吻,双腿抗拒着不肯配合。她的种种作为,已经让梁牧泽的欲火到了不可忍耐的地步,一手拖着她的脸,温柔的哄骗着,“乖,慢慢就好,我保证。” “骗子!”夏初被他撩拨的,说话声音都已经满是哆嗦的。 梁牧泽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迷惑着她,吻她的眉眼、耳朵。一声声呻吟溢出她的喉咙,泄漏了她的防线。 “相信我。” 不知为何,那句“相信我”对夏初有如此大的魔力,她不再反抗挣扎,回应着他的激吻,脱掉他身上的迷彩,抚上他健硕的胸膛和臂膀。 进入的那一瞬间,夏初不可抑止的大叫出来,眼泪婆娑的嘶声大喊:“梁牧泽大骗子,这辈子再也不会相信你。” 梁牧泽温柔啄她的唇瓣,慢慢的推进,柔声的安慰:“以后不会了,乖。” 痛感渐渐淡去,接下来是酥酥麻麻的快感,夏初跟着他的节奏,很快就香汗淋漓。她的手抚着他的背脊,上次被疼痛冲昏了脑袋,完全没有心思注意到他的背上像月球一般凹凸不平,一条条长长的疤痕,狠狠刺痛了她的手她的心,他受伤的一幕幕似是就在眼前。她觉得很心疼,所以想抱的更紧,不想他再受伤。 对夏初来说,这是个漫长的夜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梁牧泽仗着夏初越来越熟能生巧,不厌其烦的要完再要。直到后来,夏初趴着软软的床上,酣睡不起,雷打不动。 她不知道,自己裸露着光洁的背脊趴在床上,如婴儿一般的酣睡,对梁牧泽来说是多大的诱惑。轻轻啄着她小巧的耳朵,含在嘴里轻咬,她只是皱眉拍着他的刺手的脑袋,翻个身把头拱到枕头下继续睡,完全不理他的挑逗。梁牧泽把她拉进怀里,温柔的抱着,香玉满怀、心满意足,很快他也沉沉的睡去。 从梦中醒来的夏初想着昨晚的一切,羞愧之间又觉得自己没出息。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还搭上了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赔了夫人又折兵?昨天明明是在吵架,居然又被他拐上床,而自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想想都觉得丢人,自己竟能没出息到这种地步。 这时,梁牧泽从背后抱住她,夏初挣扎了几下,却觉得他的臂膀越抱越紧。他的鼻子不停蹭着她耳后娇嫩的皮肤,夏初想躲都没办法。 “她很早就出国了,我们十多年没有联系,她打电话来只是单纯的寒暄。” 夏初惊讶于他开始解释,却故作冰冷的不回应。 “没和你提起她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我几乎快忘记有这个人的存在。” “哼,”夏初冷哼,“是不是过几年,你也会把我忘了?” 夏初明显感觉到自己这句话把梁牧泽惹生气了,自己被他粗暴的扳过身子面对着他怒意浓浓的脸。 “夏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梁牧泽的样子恨不得一口咬死她一样,怒不可遏,粗重的喘息着。夏初有些心虚,自知说的有些过头。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她能感觉出来,自己在他心里,被他放在心里本来就是一件让她很高兴的事情,又何必去苦苦纠缠着他的过去。何况谁没有过去吗?她也不是只喜欢过他一个人。只要现在彼此心里,就好。 这么想着,夏初伸出胳膊抱住梁牧泽,他还冷冷的不肯,夏初在他身下撒娇,梁牧泽分分钟彻底破功。 一个美丽的早晨就在两个人的腻歪中一分一秒的走过去,不再拔剑弩张,梁牧泽厚着脸皮让她打报告,不是结婚,而是申请调职,从军区医院调到特种大队做军医。 夏初怎么算都觉得是亏本生意,在军区医院会有更多的发展机会,可是在特种大队,只能看个头疼脑热伤筋动骨什么的,其他所学几乎排不上用场。她怎么可能会同意?! “如果,”梁牧泽又沉思了一会儿,“如果喜欢到一刻也不想分开,每天盼着和她说话,即使只听见声音也能高兴半天,接到电话就跟鬼附身一样逮着谁冲谁笑,看见真人恨不得把她握在手中永远不放开,你说……” 夏初曲蜷着双腿,青葱般的手指抚上环住她腰身的有力手臂,安心的听着他好听的声音如潺潺泉水一般平缓流淌。 “这代表什么?” 夏初气节,一到关键时刻就卡壳,说的就是他绝对没错。夏初不理他,他只要不开口,她绝对不会说一个字。 梁牧泽扳着她的下巴面对着自己,眉飞入鬓、目光灼灼,一字一句低沉而深刻:“是不是代表,我爱你?” 夏初全身僵硬,回味着他说的一字一句。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那么吝啬于柔情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不是不感动的。他说,想她,喜欢她,说“我爱你”。 梁牧泽的额头抵着她的,鼻子碰着她的鼻子,说话时嘴唇都会触碰在一起。 夏初眨着眼睛盯着他一汪深潭般深邃的眼眸,“代表什么?” 梁牧泽突然扯着嘴角笑,把她扣在怀里,“想知道?先结婚,或者先调职,你来选择。” 梁牧泽缺席了早操,夏初上班迟到,这是必然的,不过心情好的两人对此都丝毫不在意。梁牧泽派了车送夏初回医院。目送着她离开。 章节目录 第七章为伊人,输又何妨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春节一天天临近,G市地处偏南,过节的年味不似北方那么浓重,大家的穿着也不像北方那么臃肿,所以更显不出过年的气氛。 夏初的医院没有放假,过年7天可以轮着调休,夏初只能在初5到初7休息三天。很早之前她就开始盘算着利用这三天时间回一趟N市,看望父母。梁牧泽是软磨硬泡的哄她去特种大队,诱骗说大队食堂的饺子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还说天气预报说过年那几天山上会下雪。G市会下雪吗?一听就是骗人的,骗小孩儿还靠谱。 后来,兰梓玉给夏初打电话说,因为夏光远过年那几天要慰问部队和军属,家里只留她一个人过节,所以决定来投奔夏初,陪夏初过年。 夏初当然一百个乐意,可是正赶上春运,兰梓玉决定太晚,已经没有飞往G市的机票。不过幸好有飞G军区的军用飞机,正好可以把她送回来。 大年27,夏初到军事飞机场接兰梓玉,看见老妈身影那一刻,夏初的眼泪喷涌而出,飞跑着冲过去,像个小孩子一样扑在兰梓玉怀里哭的稀里哗啦。兰梓玉思女心切,抱着夏初也是哭的不能自抑,母女两人在军人扎堆的地方,完全不顾旁人的眼神狠狠大哭一番。 兰梓玉一直不喜欢小动物,夏初本来还担心老妈和二喵如何和平共处。没想到,半年不见的兰梓玉竟然如此开明,看见二喵没有嫌弃的表情,也没有提着二喵扔出去。如春风一般和煦的笑着说:“这猫长得,嗯,跟别的猫一样。” 夏初汗,不喜欢直说吧,又不是没有思想准备。 兰梓玉一来,家里马上有了年味儿。蛋卷、酒酿圆子、咸水鸭、凤尾鱼,每天做一大桌子菜等着夏初回家,夏初总是一副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东西的样子,盘盘见底,跟从贫民窟爬回来的孩子一样,兰梓玉每每看着她这个样子总是高兴却又心疼。 大年29,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医院在这天没有给夏初排夜班。夏初开心极了,她还真是担心把母亲一个人撇在宽敞的房子里过新年。 夏初早早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昂首挺胸,在一路注目礼之下走出办公室。地铁上接了电话,兰梓玉说家里的小葱没了,做什么的不入味道,于是她出了地铁又拐了一趟附近的大超市。从超市出来,夏初一抬头就看见了穿着驼色风衣玉树临风站在门口的裴俞,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笑吟吟的看着她。 夏初没想到遇见裴俞,以他的神色来看,不像是偶遇,而是专程在等她。看着他温柔的笑容,夏初深呼一口气,轻轻的白雾朦胧了眼前裴俞,迈开步子朝他走近,“好久不见。” 裴俞浅笑:“是啊夏初,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记了。” 夏初笑着说:“怎么会?” 裴俞看着夏初手里的购物袋,说道:“买了东西?我送你回家。” 夏初不着痕迹的躲开他想帮忙的手,“不用了,很近,我自己回去。” 裴俞收回停滞在半空的手,“听说阿姨来了是吗?我准备了一些年货,正准备给你送过去。” 夏初抬起头看他,认认真真的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抓住一些什么,想隔着那层儒雅绅士的神情看清他的真面目。忽然,夏初笑了,“裴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家什么都不缺。” 裴俞的笑容无懈可击,依旧不动神色的笑着。 “难怪这些日子总觉得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一直以来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可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夏初笑着,吐字如珠玉落盘,声音清脆且缓缓的继续说:“裴先生,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是军人,这么多年的军事课程不是白上的,虽然我没有反侦察能力,可是一双眼睛和军人的警觉还是有的。” 裴俞的收回笑容,“夏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 夏初不管不顾的打断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跟踪’都是不对的,我可以报警的你知道吗?当初你帮我解围,后来又接受了米谷的采访,我一直很感激你,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但是我不希望这种事情继续发生,”夏初顿了顿,“再见,裴先生。” 夏初加快回家的脚步,迎着风长长缓了一口气。 裴愈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掩埋在人群中,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神中夹杂着浓浓的失落与心伤。 马路对面,那辆曾在医院外出现的黑色轿跑再次出现,这次更是毫不避讳,明目张胆的降下车窗,车里的人带着墨镜。隔着车水马龙,裴愈还是看清了那人比了一个“枪”的手势,嘴巴张成枪声的口型“砰”。 裴俞紧咬着牙关,握成拳头的手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俯身钻进车子,目光仍然盯着窗外,手指不断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另外找人偷偷跟着,最好让老二发现是老三的人。” “是。” “让他们斗,最好两败俱伤!”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想让他消失,不停的寻找着他的软肋,想把他一网打尽。软肋,他承认,夏初是他的软肋,而他也不能把她推上风头浪尖! 他以为上帝眷顾他,给了他第二次机会,然而最终不过是逗弄他。想想也是啊,是他葬送了一切,哪里还会有重来的机会?裴俞闭上眼睛苦笑。一切都不可能重来。 回家的路上,夏初一直在想为什么裴俞要跟踪自己,如果单纯只是对她有意思,有必要这样做吗?还是他想通过跟踪她,了解更多她身边的事情。 满腹心事的夏初回到家,耽误了兰梓玉做饭,自然要被数落一通。连衣服都没换,夏初就抱着二喵曲蜷在沙发上,和二喵大眼对小眼。 “你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吗?”夏初问。 “喵喵~” “你如果看的出来,我就送你去看梁牧泽。” “喵呜。”二喵挥了挥小爪子,夏初还以为它色心又犯了,正准备给它严厉的警告,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夏初呲牙咧嘴的捂着后脑勺:“哎呦!妈,你打我头干什么?” “你怎么没羞没臊的?”兰梓玉瞪了她一眼。 “那还不是因为你,非让我住这儿。要不也不会有这些事情了。”她没有瞒着自己老妈,见面第一天就把一切坦白从宽。 “别把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揽,我给你找房子是怕你受委屈,你和梁牧泽是怎么发展起来我一点儿不知道,还害的我写检查。”兰梓玉拿眼睛狠狠剜夏初。 夏初知趣的不再说什么,祸从口出,说多总是错。 兰梓玉转身回厨房,嘴里嘱咐道:“赶紧换衣服,洗手准备吃饭,给你爸打电话,提醒他别忘吃降压药,别睡太晚了。” 夏初翻身趴在沙发上,伸手扒拉着矮几上的座机,拨了一串号码出去。电话通了之后,夏初照着兰梓玉吩咐的那些一一交代嘱咐,末了,她请教:“领导还有什么指示吗?” 领导说:“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夏初越过沙发背看看在厨房忙碌的慈母身影,万分不舍的商量道:“不如……别让我妈走了。” “你敢!” 夏光远的声音立马高了两个八度,差点儿要把夏初的耳膜震破。夏初赶紧安抚道:“我就这么随便一说,您也随便听听就行了,千万别放心上。” “嗯,那先挂了吧,我这边还有事。还有,那个,让你妈早点儿回来。” 兰梓玉端着做好的菜出了厨房,看见夏初还在沙发上躺着,“换衣服过来帮忙。” “哦。”夏初从沙发上滑下来,哼着曲儿往卧室走。 “你爸说什么了?” 夏初依偎在门板上,痞痞的说:“让你早点儿回去,夏司令没了你就生活不能自理,想你想的紧呢。” 兰梓玉嗔了她一眼,夏初眯着眼睛假笑一下关上房门。 和往年一样,只有夏初和兰梓玉两个人过除夕,哦不,今年比往年多了一只猫。夏初特赦二喵,给它的小盘子中放了不少好东西,可是二喵完全不领情,一跃跳上了餐桌,盘坐在一边盯着满桌的饭菜和肉肉,不停的用舌头舔着嘴巴,用极其可怜又带着诱惑的小眼神看看夏初,又看看饭菜。喵喵的叫着。 “你看你把猫惯成什么样了?等以后你有了孩子,还指不定成什么模样呢。” 夏初瞥了一眼二喵,夹了一棵青菜杵到它面前,结果二喵白了她一眼跳下桌子。 “这猫笨着呢,这招百试不厌。”夏初得意洋洋的说。 南方过年,不像北方那样欢天喜地放鞭炮,更何况现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过年也越来越没有年味儿。夏初总能记得小时候,和院子的孩子们放炮竹,在新衣服上烧出好多洞洞也毫不在意,压岁钱能把小猪存钱罐塞得满满当当。如今,那些往事只能是一段如此让人难忘的回忆。 特种大队有一个传统,领导们会在除夕夜里轮流站岗,让战士们好好休息。这个传统自特种大队成立以来一直延续至今,被多个部队纷纷效仿。 大年初一早上,刚下岗的梁牧泽回办公室的途中从大队长门前经过,门虚掩着,梁牧泽不经意的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一句话传进他耳朵。 “这个事情有点儿麻烦,这样下去夏初会不会有危险?” 梁牧泽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他听见了夏初的名字,绝对不会听错。夏初,危险?不容再有什么顾虑,一把将虚掩的大门推开。 办公室里除了董志刚,还有另一位穿着警服的男人,看警衔是一级警督,刚刚那句话应该就是他说的。 董志刚惊讶的看着脸色不是很好的梁牧泽,愣了一会儿,才介绍说:“这位是市局的陈主任,这是我们的中队长,梁牧泽。” 赵主任笑了笑,伸出右手说:“久仰,梁中队。” 梁牧泽探究的看着眼前的人,握住他伸过来的右手,“你好赵主任。” “大队长,我就先不打扰了,咱们时刻保持联系。”赵主任看起来四十多岁,温文尔雅。和董大队长站在一起,整个一黑白配。 董志刚连连点头:“行行,老赵,保持联系,我送送你。” 赵主任很会察言观色,赶紧阻拦说说:“不用不用,你们聊,我先回去。再见梁中队长。” “慢走啊赵主任。”董志刚送赵主任到门口,看着人已经走远才回来。 年前的一次提拔中,梁牧泽已经正式晋升为中校,仍留在特种大队,升职为中队长。29岁的年轻中校。 董志刚和梁牧泽把赵主任送出门,梁牧泽就直奔主题,“他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董志刚走回到办公桌前,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衡量什么。他点了一支烟,“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被你听见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有人跟踪夏初。” 梁牧泽一拳捶在办工桌上,木质的办公桌承受不住压力一般“吱呀”了一声。他的眼里闪着分明的怒火,声音冰冷的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看你看,为什么不告诉你?一点儿都不冷静,我怎么说?”董志刚提高嗓门,指头恨不得戳到梁牧泽的脑门上。 梁牧泽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狠狠吐出两个字,似是要将某个人碎尸万段一样,“裴俞!” “你先消消气,已经派了人时刻保护夏初的安全,你放心……” “你让我怎么放心?”梁牧泽咆哮的喊着,声音恨不得传遍整个楼层。 董志刚狰狞着脸,掐着腰,用更高的分贝喊道:“吼什么吼?你以为我不担心吗?不能打草惊蛇,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梁牧泽不接话,粗重的喘气声在盘旋在空气中。现在连完全不知情的夏初也被牵扯进来,他真是,恨不得把裴俞扯成碎片。 董志刚知道梁牧泽此时心情极其不好,安抚他说。“你先消消气,回去休息一会儿。” 梁牧泽平静一会儿,沉着声音说:“夏初不能在G市待下去了。” “那怎么办?送回N市?夏副司令哪儿怎么交代?” “能瞒就瞒,不行就实话实说,反正不能让夏初继续住下去,”说完看向董大队长,“我要休假。” 董志刚二话不说,当即就抓着桌子上的水杯就对着梁牧泽扔了过去,水杯擦着他的迷彩过去,“砰”的一声在地上碎开。 “胡闹!现在什么时候?过年战备!休假?敢再说一遍让老子听听?”董志刚生气的在办公室来回走动,又指着梁牧泽说:“一天也不行。我知道你担心夏初,但是你能不能冷静的想想?你平时那股子冷静劲儿哪儿去了?” 梁牧泽不反驳,也不接话,闷着头不吭声。 “这样吧,”董志刚松口说:“等正月过去,给你两天假把夏初送回去,这一个月……唉……”他也担心夏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有人跟着暗中保护,但是不知道对方用意如何,万一不善…… “不如,”梁牧泽看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空,似是征求意见的说:“把夏初借调来特种大队,这是最安全的方法。” 董大队长听了梁牧泽的话,刚刚缓下去的脸色有狰狞起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出言反驳,倒是意外的点头称赞是个好方法,“过两天我就去和他们院长说,把夏初借调过来。” 梁牧泽的神色终于有所缓解,眼角飘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董志刚在办公桌后坐下,双臂抱胸,下巴看着梁牧泽宣布:“空降师早就说,要从我们这借调人过去交流一下,提名点姓了,只是我一直压着不想放人……” 梁牧泽的脸瞬时黑了几分,他就知道,天下没有这般好事! “你回去交接一下准备准备,过了初七就去空降师。就算有什么紧急任务也来得及赶回来,反正两个师部离得也不远。” “老董,做人要善良。”梁牧泽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 “我善良,这是为你着想,免得你被夏副司令扔到山崖下面,好好想想吧,我不会害你的。”董志刚走到梁牧泽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认真的点点头,“我要去G市一趟,你去吗?” “不去。” “拉到!”接着又故意的说:“夏初的母亲来了,老领导的夫人,过年了我得去看看,警卫员?备车。哎不行,还没吃饭呢,先去吃碗饺子。”说完,瞟了梁牧泽一眼,哼着京剧,在梁牧泽面前晃了一圈儿才走出门。 梁牧泽一脚踹办公桌上,桌子被踹出一截距离。 “别踹我屋里的东西,不然从你工资里扣啊。”已经走远的董大队长还不忘嘱咐一声。 挂着G特牌照的帕杰罗被小区的保安拦下,车窗降下,保安看见了副驾驶的梁牧泽马上升起挡杆。 董志刚看着窗外的花园建筑,对房价他实在没什么概念,但是他可以肯定,这小区房子肯定不便宜!踢了踢副驾驶的椅背,“你小子动作够麻利啊,已经打入内部了,保安都认得你了。” 梁牧泽没有说话,车子在他的指挥下停在了大厦下面。大厦的管理员透过玻璃门看见了梁牧泽,笑盈盈的把大门打开,董志刚皱起眉头。 站在自家的大门前,梁牧泽摩挲着兜里的钥匙,最后还是选择摁门铃。 开门的是兰梓玉,看见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眉宇间英气十足,身材高大,恭恭敬敬的对她说:“阿姨好。” “牧泽?”兰梓玉有些惊喜,咧着嘴巴开心的笑,眼角出现几丝浅浅的鱼尾纹。 被梁牧泽挡住的董志刚眉头皱的更深了。琢磨着梁牧泽不仅打入内部,还把未来丈母娘拉回了自己阵营,目前这状况已经是2比1完胜夏副司令啊! “这是我们大队长。”梁牧泽让开一步,介绍说。 董志刚立正敬礼,“嫂子,我是董志刚,夏副司令是我以前的老领导。” “哦小董啊,快进来快进来。”兰梓玉眉开眼笑的迎着两个人进门。跟在最后面的司机搬了一些礼品放在客厅,敬个礼离开。 梁牧泽进了屋就四处看,董志刚“啪”一巴掌拍他脑袋上,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对忙着泡茶的兰梓玉说:“嫂子您别客气,白开水就行。” 兰梓玉说:“那不行,回头老夏知道我没有好好招待他的老战友,肯定批评我。” 兰梓玉泡茶的手法比夏初更娴熟,味道纯正。梁牧泽品着这杯味道更胜一筹的龙井茶,茶香驻留在唇齿间,却不似夏初泡的那样让他欲罢不能。 “夏初不在家?”董志刚问道。 “她今天值班,一大早就去医院了,唉。”兰梓玉叹气,她来了这么多天,夏初每天都上班,根本没时间陪她。 “医院的工作是很辛苦。” 兰梓玉点头,而后看这梁牧泽说:“前几天刚和你妈妈通过电话,还说起你来着。” 董志刚端着紫砂杯子的手顿住了,疑惑的盯着梁牧泽,又看看兰梓玉。 “她说,等正月过去,就来看看。”兰梓玉看着梁牧泽那股子沉稳劲儿,越看越喜欢。 董志刚越琢磨越觉得,这事有点儿不对劲。怎么这双方家长还认识?既然认识老连长为什么还这么反对? 兰梓玉看着董志刚一副茫然不明的样子,笑着解释说:“牧泽的母亲和我是朋友,认识很多年了。” 董志刚一副了然的样子点着头笑,微微转头狠狠瞥了梁牧泽一眼。 “夏初来G市的时候,无依无靠,牧泽就把这房子借给夏初住,”说着,她看向梁牧泽,“牧泽,多谢你这半年对夏初的照顾。” “噗。”董志刚一口茶全喷了出来,直直对着梁牧泽的脸。 梁牧泽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一言不发,看不出喜怒的脸上挂着水珠。 “嫂子,你说啥?” 兰梓玉有些犯愣的看着两个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说错啊?“我说,谢谢牧泽照顾夏初……怎么了?” “嫂子的意思是,夏初住的房子是梁牧泽的?”两个人住一起?住一起?同居!难怪老连长那么生气,换成是我,生扒了他的皮!绝不轻饶! “阿姨,我去洗把脸。”梁牧泽瞪着董志刚,冷着声音说。 这之后的气氛就有些尴尬,董志刚不理梁牧泽,梁牧泽也不待见董志刚。他们只留了20分钟左右就离开了。一路上,谁也没搭理谁,车里的温度能降到冰点,司机一路战战兢兢的开着车,大气都不敢传一下,生怕惹祸上身。 终于到了夏初休息,三天时间,她带着兰梓玉在G市和周边的景区转了转,拍拍照、尝尝小吃,三天时间如流水一般“哗哗”流过。盼着放假的日子是多么难熬,而美好的假期时光总是飞逝。 转眼间,兰梓玉要走了,夏初不敢哭,怕老妈担心,笑嘻嘻的楼着她的肩膀开玩笑说:“如果不是因为领导同志离不开你,我就不让你走了。” “G市就那么好吗?苦也吃了,罪也受了,该体验的都体验了,该回家去了吧?”兰梓玉抹着眼泪说。 夏初安慰母亲道:“你别这样妈,才半年而已,善始善终,最起码够一年才能走啊。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兰梓玉叹气,不再说什么,接过行李上了飞机。 飞机刚开始滑行,夏初再也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她伫立在机场旁,直到视线中再无飞机踪影,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分别的时候总是有太多不舍得,总是会很难过很难过。 节后七天假期过去,夏初回到医院,第一件事儿就是被主任喊到办公室。 夏初惊讶:“借调?调哪儿?” 主任说:“特种大队。” 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借调?而且提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啊!会不会是梁牧泽的主意?可也不可能啊,他没这么大的本事把她从军区医院借调到特种大队…… 夏初说:“主任,我能问,为什么要借调吗?” “小夏啊,”主任叹气说:“你要知道,这特种大队是军区直属,特种就是特殊、特权,他们要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提名点姓的让你去,这是军令。那里的条件虽然比不上咱们医院,但是军人就要服从组织安排。更何况,你的男朋友不是也在特种大队吗?平时分多聚少,这是多好的相处机会啊。” “那要多久?” “不清楚,要看他们那边怎么说。” 夏初垂着肩膀走回办公室,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到底为什么要借调呢?从没听说过特种大队借调医生,而且那么多医生为什么偏偏借她? “说是组织安排,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主意呢,人家有权有势,男朋友是特种军人呢,这么着急见面,直接结婚不算了?丢人。” “你声音小点儿,万一被她听见了。” “听见怎么了,就是让她听的,有什么呀?切,我就说了,她能怎么样?” 夏初翻翻眼皮儿,推门进去,办公室里瞬间无声了。夏初走回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东西。王欣瞟她一眼,又瞟一眼,接二连三没完没了。 “有事儿吗?”夏初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王欣说。 王欣摇头,眼看向别处,“没有。” 夏初不想和她计较,继续收拾东西。领导说,今天就要去报道,大队有车来接,她的行李还没有整理,还要回家收拾行李,还要带着二喵,带着猫粮、茶叶、书、电脑,好多东西,还要给米谷通报一声,免得她回家吃饭却吃到闭门羹。夏初想想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就好烦躁,生活一下子全乱了。 把桌子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干净,夏初脱了白大褂穿上军装,走到门口还是觉得有点儿憋屈,又拐回来走到王欣身边,似笑非笑的说:“羡慕我呢你就明说,我不会介意,嫉妒也可以明说,我也不会在意。但是你背后说坏话,我会很介意。既然你这么不服气,去找领导说啊,换成你就行了。”接着,夏初又故作吃惊的继续说:“哎呀,好像不行呢,你没有男朋友在特种大队,也没什么权利和势力,估计应该不可以吧?” 王欣气鼓鼓的瞪着夏初,却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夏初终于觉得神清气爽,欢欢喜喜的离开医院。 特种大队在大门上拉了红布条,上书着“欢迎夏医生莅临指导”。夏初看着这几个字哭笑不得,她算什么莅临指导,还不是他们大队领导一句话,她就麻利儿背着背囊一秒都不敢耽误的跑过来,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车子直接把夏初送到医疗室,门口站了很多人,夏初直接看傻了。不至于吧,拉个红布条意思意思就行了,还真来这么多人列队欢迎啊? 夏初从车里下来,赶紧整理身上的军装,带上帽子,立正敬礼,“领导……这……” 董志刚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赶紧安慰说:“别在意啊,也别紧张,他们都是来凑热闹的,我说来接你,这些人脚底抹了油一样都跟了过来,这荒山里的部队啊,就爱看热闹,都想过来瞅瞅姓梁那小子的小对象。” 夏初把头埋得低低的,小声说:“上次体检不都见了吗?” “没说吗,就爱凑热闹。哈哈。”董志刚不管夏初会不会不好意思,扯着嗓门喊道。 “小夏,别不好意思,如果这梁牧泽以后欺负你,咱大队绝对不饶他。”一个上校,脸很黑,嗓门很大。 接着大家七言八语的说着,个个都说要做夏初的娘家人。梁牧泽站在最后面,夏初在车上就看见他,一脸的不高兴,现在是脸色更臭。自己来了他就这么不高兴吗?装的高兴一点儿也不行吗?又不是为你来的,摆什么臭脸? 李政委看着夏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赶紧制止凑热闹的大家:“行了行了,到时见回去开会,小夏啊,这是军医小薛,这段时间你就跟着他吧,你们应该认识了吧?” 夏初微笑着点点头。偷瞄了一眼梁牧泽,仍然臭着一张脸,眼睛牢牢的盯着她。领导和其他军医都走了,原地只留下三个人。薛军医看看左右形势,一声不吭转身走向医务楼。 董志刚已经走开很远,一回头看见梁牧泽还站在原地不动,张嘴就要喊,却一把被李政委拦住,“人都快走了,你就让他放放风吧,他这两天脸臭的跟茅坑一样,看谁都是仇人,搞的整个大队人心惶惶的。” 董志刚说:“老李,你是了解我的,我可没有棒打鸳鸯,我是为他好。” 李政委瞟了他一眼说:“你是欺软怕硬吧?” 董志刚听了立马炸毛,恨不得吼破嗓子,“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老子行得正站得直!”眼瞪得跟牛似的,眼珠子恨不得破眶而出。 李政委赶紧拉住他继续往前走,并好声好气的安慰:“好了好了,快走吧,要开会呢。” 看着人都走远了,夏初走到梁牧泽面前,“你怎么了?” “没事。”声音干脆,气息不稳,不是生气就是恼火。 “不是我自愿来的,我也是今天到了医院才知道要借调过来,谁知道你们大队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夏初皱着眉头,声音有浓浓的不高兴。 梁牧泽说:“他神志不清。” 夏初:“……” 梁牧泽长出一口气,对着医务楼的大门喊:“夏初借我用一会儿!” “随梁中队便。”薛军医的声音传出来,可是没一会儿又赶紧跑出来说,讨好的笑着说:“别让大队长看见,不然我这不好交差。” 梁牧泽拉着夏初绕过医疗室,医疗室是大队最偏西的地方,后面是一片林子,空空的还未开发,是个约会的好地方。但是这大队上,貌似也没什么人会在这里约会。 踩着干枯的树叶,脚下发出吱呀的声音,林子里除了这个没别的声音。梁牧泽忽然转身,没注意的夏初一脑袋撞到他的下巴,特别实在。 夏初揉着脑门,看着他冷若冰霜的模样,觉得特别委屈,“你到底怎么了?我没惹你吧?” 梁牧泽神色缓和了一下,拉开她捂着头的手 并紧紧握住,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轻轻揉着,温柔至极,微不可闻的轻叹,“待会儿我就要走。” “走?”夏初吃惊,“走哪儿?” 梁牧泽说:“空降师,老董把你借调来,把我借调走。” 夏初不解:“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了,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不过这大队不是你们医院,没人敢欺负你。给你分了一套房子,等会儿有人领你过去,里面的家具都是现成的,这你不用担心。空降师离大队不远,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能回来。”他一面交代着,手劲儿更大的拉着她的手。 “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戏啊?”夏初茫然,无缘无故把她调来,她不明白自己一个心外科医生,来特种大队有什么用?跟交换一样,她来了,把梁牧泽换走了,这明显不想让他们俩在一起嘛,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还要把她借调来?难道……夏初咬了咬唇试探着问:“是裴俞吗?” 梁牧泽的手指撩起夏初耳侧的碎发,“总之,你在这里待着,我就放心了。” 夏初思来想去的琢磨梁牧泽的意思,总觉得有什么事情隔了一层纱,模模糊糊,让她揣摩不透。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那么或许真的和裴俞有关?夏初想起几天前与裴俞的“偶遇”,于是挑了挑眉继续问:“你不要告诉我,特种大队这样大张旗鼓的把我从军区医院借调过来,是因为梁中队你吃醋了。” 梁牧泽抿唇不置可否,垂着头看着她,拉近与她的距离。 夏初防备的往后撤了撤身子,双手推着她的胸膛,可是他的手揽住她的腰,她根本无处可躲,只得提醒:“别,这现在也是我的地盘了,我怕丢人。” 梁牧泽压低了声音问:“跟我在一起丢人,嗯?” “你不是要走吗?我送你,走吧走吧。”夏初才不愿意在特种大队这个到处按着监控摄像头的地方和他卿卿我我,万一被拍到,真的没脸见人了。 梁牧泽站好,微微侧着头往右上方看。夏初心里一沉,转向他目光所在的方向,眨着眼睛找了半天,也不明白他到底在看什么。 “看什么?” 梁牧泽挑起一边嘴角,看着树杈,“信不信,老董正看着咱俩。” “什么?”夏初震惊了,这里果然有摄像头吗?这可怎么办?她努力想挣脱他的钳制,可是他的手牢牢握住她的腰,不松分毫,脸上的神情有得意,也有炫耀,似是在对那枚隐藏很好的针孔摄像头说:随你怎么折腾,我们就是不分开,死也不分开,看你能怎么样。 监控室里,董志刚快要气炸了,旁边一个小战士实在憋不住“噗哧”笑了一声,声音已经压得很低,可还是被董志刚听见了。 “越野10公里,准备。” “是。”小战士哭丧着脸,跑步出门。 梁牧泽当天午后便启程前往100公里之外的空降师,虽然自始至终,梁牧泽都没有向夏初解释为什么会把她借调过来,但是凭借大学侦查课学到的一些皮毛,夏初总觉得这件事和裴俞有关。她来G市这大半年,生活圈子里就是同事、米谷和梁牧泽,除了他们之外,就是裴俞。夏初与裴俞的接触虽然不多,但是能感觉出来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竟然能安排人跟踪自己,而现在自己又无缘无故的被借调,夏初隐隐觉得这两件事情之间有关系。可是梁牧泽始终不肯透露分毫。 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夏初决定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既来之则安之,留在特种大队做一名安安静静的野战医生。 特种大队每天早上都有出操,在山间小路上越野10公里,夏初觉得做为大队的一份子,应该要出早操。到大队的第二天,她早早的起床准备。可是跑了两步她就后悔了。毕业这半年,每天在医院一坐一整天,不训练,连运动都很少,跑步对她来说已经成为大的负担。但是已经放出话要参加的,她绝对不能临阵脱逃。 他们的步子又大速度又快,夏初跟不上他们的步伐,落在队伍的最后,很快就气喘吁吁、小脸通红。还好,整理队伍的时候,田勇把她的背囊拿走,让她无负重。大队看在她是女生的份上,缩减了她的出操距离,只有3公里。可是就这3公里,也足够让夏初为难了。她真后悔为什么要逞一时口舌之快,现在后悔都没处说。 特种大队的医疗队只有5个人,每人身兼数职,没有护士。大队的生活很单调,病人无非是因为头痛脑热,严重一点儿就是训练受伤。不过特种兵都有钢铁一般的意识,不到不能忍受是不会看医生的,他们很少生病,生病了也很少看医生。所以,夏初的工作很清闲。 这里不像医院那样勾心斗角,战友们之间的相处很单纯,很简单所以很快乐。不会有人跑到她身边说另一个人的坏话,更不用担心有人会给她小鞋穿。这样的生活,让夏初过的很舒心,如果不是因为特种大队除了她没有别的女人,她真的会考虑留下来。 夏初看着梁牧泽每日生活训练的地方,走过每一寸土地都会幻想他曾经在这里训练流汗的样子。是冷冰冰的还是风风火火?看着训练场上摔爬滚打、迷彩已经被染满泥水的战士们,会想他当年是不是也这样?靶场上震耳的枪声,会让她记起那个燥热的午后,他神准的枪法给她带来的震撼。关于梁牧泽的一点一滴,都在夏初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夏初不再执着于寻找自己为什么会被借调的原因,他们不方便告诉她,那她也不再琢磨。反正真相早晚会露出水面的。 夏初望着窗外缓缓西下的落日,轻轻叹气。他已经走了一周,电话很少,几乎没有。怕影响到他的工作,白天不敢打电话,到了晚上又怕影响他休息。就这样拖着,等着。 薛军医背着药箱进来,看见的就是一副“相思落日图”,打趣道:“目光呆滞,眼神落寞,皮肤有暗沉,”薛军医坐在夏初旁边,打量着她的脸,又伸手放在她的鼻下测测她的鼻息,“鼻息不稳,心跳加速,此乃思夫之照也。” “说什么呢你!”夏初恼羞成怒,气鼓鼓的瞪他。 薛军医无辜,摊手说:“我实话实说而已。” 夏初站起来,把一打病例扔他身上,“我看你才犯相思病呢,照片放在药箱里,恨不得一天看30回,哪儿有那么多病患?” 薛军医的脸色“唰”就变了,吞吞口水,被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初有些小得意,脱了白大褂挂在衣架上,“吃饭去喽。” “今晚有甲鱼,记得多补补!”夏初已经出了办公室,又听见薛军医怪腔怪调的喊了一句。 夏初又走回来,站在门口冲他眨眨眼睛:“你可要多补补哦,对你有好处哦,强身健体哦。”她挥手再见,留下薛军医瞠目结舌,彻底被秒杀。 吃过晚饭,夏初出了侧门回家。大队给她分的房子与梁牧泽的家离得不远,两栋小楼正对面。夏初站在楼下张望了一会儿,没有意外和惊喜,转身上楼。 二喵被饿的上窜下跳,抓耳挠腮,恨不得要把家里闹翻天。夏初看着心疼的不得了,把猫粮给它备上,还切了火腿给它,看着它认真吃饭的样子,征求意见道:“二喵啊,出去溜溜吧?” 二喵一门心思在它的晚餐上,根本没工夫理她。 夏初叹气,抚着它的毛,“可怜的孩子啊,你怎么吃这么多?中午不是让你吃肉了吗?” 直到把整个盘子舔的一干二净,二喵才缓缓抬头,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巴看着夏初。 夏初皱眉,“没吃饱?” “喵喵。”二喵特温柔的叫唤,喊的夏初心软。“你别是怀孕了吧,吃这么多……不对啊,你才几个月而已。” “喵呜。” “好了好了,等着。”夏初受不了二喵那种无辜渴望的眼神,看她一眼就能让她各种心软心疼。 后来,二喵的确吃多了。夏初看着它吃饱喝足的模样,担心它消化不良,硬把它拉出来遛弯儿。 对于这个院子,二喵新奇的不得了,到处乱跑,但是大方向不会偏离夏初。但凡看见夏初走远,它绝对麻利儿的跟过去,生怕不要它一样。 散步的时候,碰见不少人,全是来探亲的军属。都听说夏初是梁中队的女朋友,又知道她是军医,所以对夏初都很热情。纷纷给夏初送特产,夸她长得漂亮,夸她的猫很可爱。被夏初抱在怀里的二喵,仿佛能听懂夸赞一样,得意的仰起头颅,迎着微风,竖起猫毛。 夜渐渐深了,夏初趴在床头,带着一副黑框眼睛开着小灯看书。二喵安安静静的趴在旁边假寐,氛围分外安详。 连续巨响传来,夏初用了几秒中断定有人在敲门,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十点多了,这么晚会是谁?夏初这么想着,披着外套去开门。 门外一片昏暗,忽然从暗影中冲出一个人一把把夏初推进客厅,顺手关上了防盗门。夏初来不及喊,人已经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紧紧环住。 夏初觉得分外惊喜,“你……你怎么回来了?” 梁牧泽不回答,只是更紧的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项间,深深嗅着属于她的香气。夏初的手迟钝的环住他的腰身,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抱着彼此,不需要任何语言,就足以表达他们对彼此的思念。 “喵喵。”二喵打破了这刻的宁静,摇着尾巴站在梁牧泽脚边,一声一声诱惑的叫着。 梁牧泽松开夏初,低头看见猫眼直溜溜看着他的二喵,失笑说:“你怎么把二喵养的跟你一样,见了我就不能自抑。” “说什么呢!”夏初羞恼,粗鲁的从地上把二喵包起来塞进他怀里,“你们俩玩去吧,别让我看见。”说完气呼呼的回房间,亏她刚刚还因为他半夜回来看她而感动的差点儿涕零,心底冒出许许多多甜蜜小泡泡。这一会儿全被他戳破了。 梁牧泽赶紧迈一步挡在她面前,手里拖着二喵,“开玩笑的,二喵,道歉。” “喵~呜。”二喵特别委屈的叫着,看看梁牧泽,又看看夏初。 夏初不理,想越过他,可是又被梁牧泽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让我抱一会儿夏初,我有点儿累。”他的声音低低,有满满的疲惫,整个身体重量仿佛都压在夏初身上一样。 夏初依言,手臂环住他的腰身,轻声问:“偷偷跑回来的?” “嗯,不算。” “不……算?那就是喽!” “跟空降师领导打过招呼了,明儿一早赶回去。” 夏初心疼他,空降师也不是个常人待得地方,肯定是累了一天,大晚上又开车回来,为了赶回来见她,她的心里特别感动。 梁牧泽的头一偏,温热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夏初触电一样浑身一阵酥麻,却不挣扎。顺着她的脖子往上,他一路吻到她娇小且敏感的耳朵,她整个气息一下子全乱了。 红着眼睛的梁牧泽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手已经探入她的衣服,却还装模作样的商量着:“给我,嗯?” 一阵凉气灌进夏初的衣服中,让夏初一个激灵,赶紧拦住他上移的手臂,柔媚的眼睛看着他,坚定的摇头。 梁牧泽不管了,吻住她的唇,手掌摩挲着她的背脊。夏初被吻的没有力气,可是仍不忘记要挣扎,今天是真的不行。 “嗯……不行,真的。”夏初好不容易推开他的脸,深情的看着他,看见他的急切,他的欲望。可是,真的不行。“大姨妈来了。” “什么?”梁牧泽红着眼睛急切的问。 “大姨妈。”夏初红着脸小声重复。 “你大姨?” 夏初无奈极了,她不想说那么直白,可是他明显不配合工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好说:“月经。” “喵喵。” “喵什么喵,睡你的觉。”梁牧泽低吼着脚边的二喵,一脸的不善,欲火无处发泄,只能对没有任何攻击力的二喵发发牢骚。 二喵似是伤心了,低着小脑袋默默走开。 “肯定累了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回去吗?”夏初柔声安慰他,知道他这会儿肯定心情极差。 “你负责。”梁牧泽拉着她的手探向自己的坚挺。刚一碰到那东西,夏初马上弹开,摇头拒绝,怎么都商量不通。 梁牧泽又对着她一通深吻,才不舍的放开她,耷拉着脑袋灰溜溜的大步迈向卫生间。 夜里,梁牧泽抱着夏初睡觉。有如玉美人在怀,他怎么可能忍得住?自然是又亲又摸的,但是这回和以前不一样,夏初不管他,只能自个一趟一趟的跑卫生间。可他不死心,宁愿跑卫生间也要把好好抱抱夏初。 天微微亮,梁牧泽要赶着回空降师,夏初也要准备出操。两对熊猫眼,坐在床上的盯着对方,对彼此都是怨念不已。 梁牧泽拉着夏初的手,直到上车前。 夏初叮嘱:“路上小心点儿。” 梁牧泽温柔的抚着她额前的碎发,“我保证这一周之内绝对回来。” “算了,开夜车太危险,白天又那么累,回头我有时间了去看你,不是说离得不远吗?” 梁牧泽不依,胸有成竹的说:“再回来就不走了。”梁牧泽叹气,看着她身上宽大的迷彩,摸摸她的小脸,柔声说:“别逞能,没人会看不起你。” “嗯,”夏初眼眶酸酸的点头,“我知道。” “别哭哦,哭了你别后悔。”梁牧泽看着她泪水就要滴下来的样子,佯装威胁,声音有些严厉,可是眼睛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表情温柔。外人看见他这个样子,真的会吓掉下巴。 夏初笑着推搡他:“谁哭了?快点儿走吧,别耽误正事儿。” 梁牧泽发动引擎,深深望了她一眼,依依不舍的打着方向盘掉头离开。 夏初不确定董大队长是不是知道梁牧泽回来了,但这是他的地盘,到处都有他的眼线,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立马有人给他报信,他不知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把梁牧泽赶回去。 为了安全把夏初调上大队,为了让梁牧泽少吃苦头才把他借调到空降师,怕夏光远知道他们俩“单独相处”而迁怒于梁牧泽。大队长当到这份儿上,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刚把夏初接到山上那一天,董志刚就接到了夏光远的电话,老领导第一句就问:“你把夏初借走了?” 董志刚一身冷汗,但是又不能说谎,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夏光远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是在董志刚听来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理由。” “首长,这是G军区的军事机密,虽然您是领导,但是跨军区,实在不方便透漏。”董志刚顶着压力说了这一句话。还好这只是一个电话,如果是面对面,说不定会被罚五个小时的伏地挺身。 现在想起来,依然还会冒冷汗。他生怕夏副司令猜出来是因为他的宝贝闺女身处危险,才不得已的把她接过来。还好,把夏初借来的同时把梁牧泽给借走了,要不然不止梁牧泽要倒霉,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夏初背着药箱来到训练场,不出意外看见站在高出拿着望远镜的董大队长。对他的警卫员说了几句,警卫员麻利儿跑上土坡。董志刚听了警卫员的话,回头看见夏初之后,笑眯眯的下来。 “大队长。”夏初先敬礼,然后说:“该检查了。” 从夏初来到特种大队,董志刚算是倒霉了。不仅严格限制了他的饮食,还让他戒烟。把他能找到的烟全给没收了,李政委严令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给大队长烟,一根也不行。大家都说,这是为他好。可是不吸烟不吃肉,董志刚完全看不出哪儿好了? 心脏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治好的,控制饮食和戒烟的效果也不是立竿见影,但是总归是有好处的。以前他总是经不住诱惑,别人也不敢跟他对着干。可是夏初才不吃他这一套,再怎么吹胡子也不起作用,反正夏初的工资不归特种大队,他也不能滥用权力体罚她。夏初听说,这叫有恃无恐。 敞篷越野把他们拉回办公室,夏初只是听了听心跳,询问了他的心脏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 就在这时,军区办公室打电话过来,说徐副司令要来看看,现在就在路上,说话就到。 董志刚听了办公室主任的话,“蹭”就跳了起来,骂骂咧咧的说,看什么看,就这一亩三分地,又不能给你造火箭,又不会把山头炸平,有什么看的? 可是人已经在路上,有再多不满也无济于事。 领导们视察特种大队,向来都是勘察事实。董志刚没功夫给他们列队欢迎,他们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徒有空壳的特种部队。每次来,大队的每个人该干什么干什么,该训练的训练,该站岗的站岗,不会与其他时候有任何不同。领导们最乐意看到的就是原生态,没有任何浮夸的仪式。徐副司令来视察,向来都是临行前才通知,他就爱突然袭击,出其不备。 徐副司令到训练场,战士们不受干扰的继续训练,看到大家虎虎生威的精神头,干脆利落不手软的动作,很满意的点头。 接着到餐厅看伙食,到菜园子看蔬菜,到宿舍看卫生情况和住宿条件,到枪械室查看枪支弹药,吩咐作战部长和大队多沟通,随时补给缺少的枪支弹药。 最后,徐副司令指了指最角落的二层小楼,问道:“那是医疗室对吧。” “是。”李政委回答。 “过去看看。”说完抬腿就往那个方向走。 李政委回头看董志刚,董志刚也没办法,拦是拦不住的,夏初来特种大队的事情徐副司令迟早要知道的。 徐副司令看见夏初之后,狠狠的愣了一下,又扭头看站在最后面的李政委和董志刚,两个人都不卑不亢的看着前方。 副司令沉着声音说:“上去看看。” “是。”薛军医敬礼,然后领着将军们进门,其他医生紧跟其后,夏初顺势落在了最后,和大队的两位领导并排而行。 中午,领导们留在大队吃饭。没有特权没有特例,将军们一人一份和战士一样的饭菜。副司令总说:“和战士们一起吃大锅饭总能让他想起年轻的时候,会觉得这饭菜比满汉全席都好吃。那时候条件不好,饭端上来得拼命抢,抢得少了就要饿肚子,吃不饱没有力气训练,表现不好会被罚,别人吃饭的时候你还在训练,等你回去的时候,饭又被抢完了,还得继续饿肚子,还要继续挨罚,这是恶性循环。” 饭后,副司令说要到大队长办公室坐坐。董志刚领着副司令回办公室,李政委和其他领导到会议室休息聊天。 “夏初怎么在?”刚走进办公室,副司令就忍不住的问。 “我把她借调来的。”董志刚如是说。 “你?董志刚,我是不是给你的权利太大了?好好的医院你不让她待着,你们大队上有那么多心脏病吗?” “先别生气,没有给你报备是我的失职,具体情况回办公室我慢慢跟你说。” 董志刚把具体情况向副司令一一交代,副司令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一点儿。最后嘱咐他说:“保证夏初的安全,不然别说老夏不放过,我也不轻饶。” “是!” 副司令端起杯子,吹了吹茶叶末,又看向董志刚:“你那个刺头兵呢?我怎么没看见?” 董志刚干咳一下,讪讪的说:“借给空降师了。” 副司令“啪”把水杯狠狠放在桌子上,“董志刚,你给老子整什么幺蛾子?你明知道现在过年备战,又可能随时执行任务,你把人借给空降师干什么?那空降师也是,早不要晚不要。” 董志刚顺坡下驴,猛点头,“就是就是。” 副司令瞪他,“好在这空降师不远,那边事儿完了让他赶紧回来,不让我省心。” 梁牧泽开车用了一个小时回到空降师,正赶上吃早饭。梁牧泽看着一碗汤圆,才记得今天是元宵节,十五团圆之日。梁牧泽美滋滋的吃着汤圆,心里想着夏初,元宵节,他们最起码是团圆了。 这一周,仍是空降师的噩梦。 空降部队也是特种部队的一种,主攻跳伞,空降师的领导们,就是希望空降兵的科目能够再多元化一点儿,所以把梁牧泽请了过来。 梁牧泽是他们请来作交流的,自然挑了最优秀的一组人让他带领。起初被挑走的战士们都很激动,毕竟被选中就证明了你是优秀的。可是一天后,个个都累傻了。陆军特种部队的训练强度,完全在空降师之上,每日无休止的训练,半夜还要拉警报紧急拉动,把人训的跟傻子一样。而主导这一切的梁牧泽倒是十分悠闲,坐在空地上,嘴里叼着一颗枯草,拎着扩音喇叭,看谁不爽就喊两嗓子。 梁牧泽带着墨镜看着空中几个降落伞,听见旁边的动静,歪了头看一眼,继而继续望天。 老段站到他旁边,手撑在额前挡太阳,和他一起望天。老段,就是当初跟梁牧泽打赌射击的那位,今年也被提了中校。知道梁牧泽要来,他特别兴奋,逢人就说那是他兄弟。 老段说:“你可够狠的,用陆军的标准训他们。” “算狠吗?都是特种部队,陆军能受得了,他们为什么受不了。”梁牧泽继续看着天空,声音无波澜的说。 “他们毕竟不是陆军。” 梁牧泽听了这句话,收回目光,摘下墨镜,看着老段说:“那你们把我请过来又是干什么?” “你的陆军,你们的素质不是一天两天锻炼出来的,一直都是那种训练强度,我们自然不能比。” “哼,”梁牧泽冷笑,“有什么不能比?同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普通人。强度、时间,那都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只看你心里愿不愿意!” 老段被堵的无话可说,干张嘴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突然,梁牧泽拎起扩音喇叭对着前方狂吼,“你他妈的往哪儿跳呢?给老子回来,听见没有?”梁牧泽看着那个伞越来越偏离,拔腿就朝着伞跑过去。 两周的魔鬼式训练,让被训战士们苦不堪言,又不敢说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对梁牧泽佩服的五体投地。早就听过他的威名,如今一见,更是名不虚传。虽然他常常说很恶毒的话刺激他们,可是被刺激过后的战士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不顾疲劳和伤痛,继续往前冲。 两个星期的时间,把原本一个月的训练科目全部超额完成。梁牧泽的确把这组本来就很优秀的战士们,训练的更铁血更坚韧。 空降师的领导很满意,而且一个月的时间只才过了一半,政委拐弯抹角的想让梁牧泽继续带一队训练。 这太极在梁牧泽和空降师政委之间推来推去,梁牧泽不正面拒绝,可是一来二去,政委却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把他留下来。 趁着月色离开的梁牧泽,看着天上半缺的月亮,想起了夏初笑起来那双弯成月牙眼睛,神色变得特别温柔,仿佛能看见他心爱的夏初在等他回去,等他对她诉说无尽的思念。 夜色中,一辆减速的越野闪着前灯打个弯进入早已敞开的铁门,门旁扛着枪的战士肃穆的敬了一个礼,目视着车子远去。 车速很慢的停在家属楼下。看着对面二楼黑着灯的窗户,梁牧泽的神情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夏初,你睡了吗?睡了吧!我有点儿饿了,你给我煮完面呗? 叹气,梁牧泽打开车门下车,阔步往刚刚经过的房子走去。来到一栋独立的小院落,“砰、砰、砰”猛敲房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董志刚穿着浅灰色毛衣,一脸不爽的瞪着门外扰他清幽的人,“大晚上敲什么敲?” 梁牧泽“啪”的立正站好,敬礼,字正腔圆的说:“报告大队长,圆满完成任务,提前归队,请指示。” 董志刚那个火,能窜到房顶。特麻利的闪回屋子拎了一把扫帚出来,不分由的往梁牧泽身上砸,“你小子活腻了吧,耽误老子睡觉,报什么备啊?你不就是得意吗你?你别跑!给老子站好。” “我没动。”梁牧泽声色不变,不跑,也不躲闪,表情淡淡的看着董志刚,任凭扫帚砸到自己身上。 “有什么得意的?明天就给我滚蛋!”董志刚气急败坏的喊。 梁牧泽继续淡淡的表情,似是要滚的不是他,特别平静的声音问道:“滚哪儿?” “该滚哪儿滚哪儿,现在给我消失,老子要睡觉!” 只有他一个人气的跳脚,那个提前回来又故意来找茬的梁牧泽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早就察觉到什么的梁牧泽探着头,皱着鼻子闻了闻,眉毛轻挑着说:“我不是夏初,偷偷抽烟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了,下不为例!” 说完一个闪身,董志刚来不及抓他就已经溜进客厅,精准的从沙发缝里扒拉出半盒软中华,梁牧泽特别不客气的掏出一根儿自己点上,剩下的塞进自己兜里,吐着眼圈昂首挺胸的,走了! 董志刚被气疯了!那是他好不容易弄来的半包烟,刚点上一根梁牧泽就来了,来就来吧,竟然还把他的烟也顺走了。 董志刚骂骂咧咧道:“妈拉个巴子的,兔崽子!” 梁牧泽叼着烟卷,坐在夏初家楼下的石凳上,看着她家的窗户,默默吐着烟圈。一根接一根,直到解决了半包烟,才拍拍屁股站起来,伸个懒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想到明天早上她看见自己时的表情,就忍不住的想笑。会很吃惊,会犯愣,明明开心又不想让人看出来,会偷偷的乐不让任何人看见。他打赌一定是这样,赌注是,一生给夏初! 闹钟响了好几遍的时候,夏初才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被窝里爬出来,哈欠连天的穿衣服洗漱。清清爽爽的出门,天色微亮,耳边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听起来好像比往常叫的更欢快。 夏初仍是站到老位置,退伍的最末。活动活动手脚脖子,别的战士都背着背囊扛着枪,如雕像一样站的笔直。环视下来,只有她目无旁人的做着热身运动。 梁牧泽微挑着嘴角看着那个被宽大迷彩遮住玲珑身段、正弯下腰前胸完全贴在双腿上的人,等着她抬头,给他灿烂一笑。 “呀!”夏初惊叫,摆着上身和腿叠在一起的造型半天都没动。 她的确惊讶了,不过不是因为他,而是二喵!梁牧泽的脸瞬间耷拉下来。 那只除了耳朵和四肢,通身雪白的折耳猫,从没关好的窗户跳了出来,散步一样慢悠悠的尾随着夏初来到大队,端坐在侧门边睁着圆咕噜噜的猫眼张望着一望无际的兵哥哥,花痴一样吐着粉色的小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嘴巴。 夏初刚站好,二喵就“喵”的一声跑了。夏初觉得奇了,它如果是害怕,为什么还冲着她所在的方向跑?应该马上掉头往回走才对啊?眼看着二喵从自己的脚边豪不停留的跑过,停在一双硕大的军靴前。 “啊!”夏初的第二次惊叫。 所幸战士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完全不会受外界干扰,就算再怎么想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儿,也能坚定的绝不回头! 队伍出发,夏初还愣在原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抱起二喵,看着他直起身,看着他盯着自己,看见的他的嘴巴动着。 “什么?”夏初问。 “出发了。”梁牧泽无奈的重复。 夏初看见远去的队伍,赶紧跺跺脚赶紧跟上。心里仿佛被二喵抓了一样,痒痒的想回头看看他。但是,她忍住了!二喵这个不仗义的家伙,看见梁牧泽也不告诉她,自己倒是跟看见鱼肉一样“嗖”的扑过去,果然是母猫!果然是色猫! 夏初出操不用跟着队伍的速度,只要以自己能接受的速度跑够3000米、和跑了10000米的战士们一同回来就行。夏初慢跑着,琢磨着梁牧泽怎么回来了,想起他走之前说再回来就不走了,所以是不是借调结束了?那以后,岂不是可以天天见面?看着前方已经完全没了踪影的大部队,夏初撇撇嘀咕道:“做了领导就用不出操了吗?真是懒!” “我在!” 一个声音骤然从耳后传来,夏初吓得一个激灵,左腿不利索的绊着右脚,瞬间失重,面目失色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心想这下完了,脚骨估计又要脱臼了。两只手臂挥舞着想抓到一些可以阻挡她倒下的东西,可是并没有抓到什么,于是夏初任命的闭上眼睛。 忽然腰间多了一股阻力,惊叫声中,自己已经被捞起来,顺势扑进他怀里。梁牧泽心满意足的把她紧紧抱住。 夏初有些气喘,心有余悸的趴在他肩头,感受着他的拥抱。可是,什么时候,他的胸膛变得这么软了? 不解的夏初把头从他的肩膀上挪开,低下头,分明看见一团软绵绵的白色夹在他们之间,因为刚刚那个紧紧的拥抱而差点被夹成猫饼的二喵,正用一双无辜的眼睛张望着她。 “喵喵。” 二喵的叫声打破安静的环境,夏初挣脱梁牧泽的怀抱,脸颊挂着一丝红晕,有些难为情的嘟囔:“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梁牧泽歪歪脑袋,如是的说:“一直都在,只是你一直都不回头看看。” 夏初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他的口气里有些凄凄惨惨的感觉。 一直在?为什么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莫非他拜二喵为师,走路无声了吗?再看二喵,被梁牧泽装在他的迷彩里,只留一个脑袋在外头,两只小爪子攀着领口,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夏初,样子乖极了。 夏初摸摸二喵的头,“你怎么把它带过来了?” “怕它丢了你着急,”梁牧泽低头看了二喵一眼,“还跑吗?” “跑!”夏初下意识的说,可是,她已经不确定能不能按时完成3000米。 “走吧,我陪你。”说完,牵起夏初的手。 夏初不解的问:“你不用跑10公里吗?大队长心脏不好还在操场上慢跑呢,你就这么公然逃避训练。” “逃就逃吧。”梁牧泽轻轻笑了一下,好看的眼睛里面闪着细碎的光彩。 梁牧泽跟着夏初的速度,和她并肩跑着。二喵还在他胸前揣着,从刚刚到现在,夏初要么只看梁牧泽,要么只看二喵,还没注意把他俩合在一起看。这么一看,笑果就出来了,分外的喜感。 英俊挺拔的陆军中校,胸前揣着一直因为颠簸而花枝乱颤、毛全竖起来的猫咪,又因为迎着风,本来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是在享受又似是受尽折磨。夏初笑的实在是不行,眼泪都飚了出来。 梁牧泽很严肃的让她不要笑,可是她真的忍不住,这么搞笑的一幕没有相机拍下来实在是太可惜了。袋鼠梁牧泽! “你知道吗,有些人l和n不分,梁就念娘,袋鼠梁牧泽,他们就会念成袋鼠娘牧泽,简称是什么?袋鼠娘!!!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别笑!” 夏初哪儿会听他的话?继续捂着肚子边笑边跑。 梁牧泽停下脚步,夏初还笑的正欢的往前跑。但是没两步就不行了,笑脸马上变哭脸,捂着肚子停下来,慢慢蹲在地上。 笑岔气了!得意忘形,然后报应来的非常之快。 “疼吗?”梁牧泽蹲在她旁边,叹气,“都说别笑了,有那么高兴吗?” 夏初紧紧的蹙着眉头痛苦的轻哼,“抽抽的感觉……” 梁牧泽说:“深呼吸,慢慢的深呼吸,”梁牧泽拉着她的胳膊,慢慢扶着她站起来,“别跑了,他们马上就回来了,我背你回去。” “不行!”夏初这会儿没什么劲儿,但是拒绝的力气还是有的。万一被返回的战士们看见梁牧泽背着她,肯定又会成为一段“广为传颂的笑话”。 夏初扶着梁牧泽的手臂,站了一会儿,开始慢慢调整呼吸,疼痛的感觉渐渐消退。 “好点了?”梁牧泽问。 “嗯。”夏初点头。 “回去吧,不许再笑!”梁牧泽严声警告她,解开迷彩把二喵掏出来,着地的二喵意犹未尽的看着梁牧泽和夏初,可是他们都不理它,它任命似得竖起尾巴走在前面。 这条公路的两旁种着香樟树,枝叶随着清晨的风摇摆着,空气中有丝丝树叶的清香。此时的朝阳缓缓升起,夏初展开手臂,眯起眼睛深深呼吸着,来特种大队这些天,第一次这样慢悠悠的享受清晨时光。 梁牧泽握住她伸出的手,再自然不过的与她十指相扣,“最近裴俞有没有打过电话?” 夏初愣了愣,看向梁牧泽说:“没有啊,怎么了?” 梁牧泽答非所问的说:“如果他联系你,一定要告诉我。” “哦,”夏初点点头,“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梁牧泽揽住她的肩膀再次答非所问:“我希望你安然无恙,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好。” 安然无恙?夏初歪着头看着梁牧泽,脑海里不断琢磨这几个字背后的意义。 回程的战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夏初无暇多想,赶紧拍拍梁牧泽,“跑起来,不能让人知道咱俩偷懒,快点儿。” 夏初刚跑出没两步,就被梁牧泽揪回来,佯装训斥她道:“跑什么跑,消停会儿吧,走回去。” “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不然我背你?”梁牧泽贴近夏初的脸,沉着声音说,结果无意外的被推开。 “一、二、三、四。”战士们越来越近了,口号喊的震天响。最前面的,就是梁牧泽以前带的一营,小伙子们努力憋着笑,满腔的热情全加注在口号上。 现任一营的营长是之前的副营长,和梁牧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这会儿特高兴,眉飞色舞的对战士们喊:“今天天气不错。” “营长气色更不错!”一营的战士们似是要扯破喉咙一样的喊。 一营长问:“谁的气色更好?” 大家齐声喊:“中队长!” 夏初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这些个当兵的,一个台阶都不给她留。 “错!是二喵!”整个大队人都知道,夏初有只猫咪,名叫二喵,是特种大队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宠物的动物,和特种犬是两个极端。 “是二喵!” 二喵正坐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大队人马跑过,忽然听见有人高喊它的名字,吓得跳起来飞快的往前跑,任夏初在后面怎么喊都不回头,好像是怕这些大头兵把它抓回去炖了一样。 早操结束,夏初本想把二喵送回家去,可是这猫咪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过头了,到处乱跑乱跳,根本不听话。医疗室根本不允许有人以外的动物出现,二喵不可能跟着她。这种情况下,梁牧泽挺身而出,说让二喵跟着他,等午饭之后再让夏初把它送回去。 夏初有些不放心的说:“行吗?”她担心二喵惹事,更担心它被吓着。 “放我办公室。”梁牧泽对她点点头,抱起二喵离开。 梁牧泽这一路上碰到不少人,大多数人看着他抱着一只猫咪,都是想笑不敢笑,只能意味深长的多看他几眼,然后再看看二喵。 直到快要接近主楼,两个战士带着四只军犬由远及近,那几只军犬,受到过最严格的训练,离的老远就开始对着二喵狂吠,二喵被吓坏了,四肢紧紧抓住梁牧泽的手臂,毛都竖了起来,缩成小小的一团。 战士看了这阵势,赶紧拉着军犬拐弯,可是那四个大家伙跟见着猎物一样,兴奋的不得了,一直朝梁牧泽在的方向挣扎。梁牧泽见二喵已经吓的开始发抖,赶紧大步走进主楼。 刚进主楼,迎面碰上准备出去的董大队长,那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看都不看梁牧泽,直径走过去,估计是还记着半包烟的仇呢。 梁牧泽吩咐了文书小刘,让他把办公室里易碎和重要的东西就放起来,任二喵在办公室里撒欢。这会儿的二喵很老实,左看右看,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估计是害怕忽然跑出一直高大威猛的军犬要了它的小命。 夏初回到医疗室就看见薛军医笑的跟花儿似得看着她,看的她汗毛都竖了起来。夏初搓着胳膊走回自己的座位,说道:“别这么看着我笑,我会误会的。” 薛军医有些惊悚的往后撤了一下,“误会什么?” “误会,你是夜工作者。” 薛军医:“……” 夏初仰着脸,眯着眼睛假笑了一下。 薛军医上下打量夏初,半晌才说:“看起来挺文气的女子,怎么说话这德行?” 夏初耸耸肩膀,无所谓的说:“我一直都这样。” 薛军医威胁:“当心梁中队转投他人怀抱,不要你!” “别咒我,我会当真的,当真之后我会加倍诅咒你哦!” “我一直都没想明白,梁中队平时都在部队,你们俩是怎么发展起来的?不会真像别人说的那样,因为劫持,英雄救美,然后你就以身相许了吧?” “是啊,”夏初点头,认真的说:“他救了我,我当然要报答了。” “真的?”薛军医隔着桌子探身,语气说明了三个字,不相信! “都说是了,你不相信也没办法。” 薛军医讪讪的撤回身子,知道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干脆站起来到隔壁整理药品。 大队工作很清闲,夏初经常在上班时间看书,看心脏方面的,也看养生,反正时间很空闲,就看各种各样的书,还好她来的时候,库存准备的比较足。可今天,她没心情看书,总会想起梁牧泽早上和她说过的话,“安然无恙”,难道涉及到了她的人身安全,所以才会以借调的幌子把她安排在特种大队? 大约九点多,薛军医忽然从隔壁跑过来,兴冲冲的问夏初:“打过枪吗?” 夏初收回思绪,看向薛军医缓缓说:“在学校的时候打过。” “想不想回味一下?” 夏初有些茫然的问:“回味什么?” “打枪啊。” “在这?”夏初冷笑,“不要,丢人。鲁班门前弄大斧,我又不傻!” 薛军医继续煽动夏初道:“人梁中队可是军区有名的神枪手,你这个军属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军人,可不能拖组织的后退。” 夏初提醒:“军医同志,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要擅离职守吗?” “军医军医,哪里有军人哪里就应该有军医,所以啊,这军医就应该到处看看,四处转转,万一哪个同志顶不住了,马上就能得到救治,明白吗?走吧。” 夏初仍然摇头。 “那……”薛军医手痒难忍,多天不碰枪,他现在听见枪声就亢奋,“那去看看也成啊,说不定能碰上梁中队呢,没见过梁中队打枪吧?今天让你开开眼。” 夏初想到那个午后他神准的枪法,心情变得有些小澎拜。那次是看见了,但是距离有点儿远,薛军医这么一说,她也有点儿心动,经不住军医的再三“煽动”,放下书站起来就走。 两位军医,背着各自的药箱,穿着白大褂,一副认真干练的样子,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动机是如何的不纯。 靶场是在一座独立的院落之中,以山为屏障,分为好几个区域。薛军医熟门熟路的领着夏初“翻山越岭”,她从来不知道特种大队离靶场这么远,而且靶场会这么大!早知道就不来了,坐着看书多好,跑这来受累。 “还有多远啊?”夏初顶着太阳、眯着眼睛问。夏初的药箱早就扔给了军医,自己无重一身轻,但是这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走在前面的薛军医依然精力十足,“快到了,没听见枪声越来越清楚了吗?” 终于到达目的地,夏初恨不得不顾众人眼光,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好好休息,真应该弄辆越野车坐坐的。 薛军医特兴奋,速度特别快的跑到一个看似是领导的人身边,那人微微侧身,夏初才看清楚,真的是梁牧泽!跟约好似得,太巧了! 梁牧泽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夏初,吩咐身边人几句,就迈着步子过去。走近看见她微红的面颊,气息还有点儿不顺畅,心下有些心疼,“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接你。” “还不是那个军医,”夏初指着前方白点儿有些气急败坏的说:“就知道扇呼我,非拉着我过来,但是他都没告诉我靶场这么远,他跟打了鸡血一样,一步恨不得当三步用,我哪儿跟的上啊。” 梁牧泽和刚刚那个威风凛凛的中校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他此时的神情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温柔宠溺,安慰的拉起她的手,“走吧,既然来了,就打两抢。” 夏初站着不动,“那能不能先把手松开?” “怎么?”梁牧泽挑眉。 夏初说:“靶场这么严肃的地方,还是别这样吧,我是早晚要走的,关键是你啊,以后别人都笑话你,怎么办?” 梁牧泽扯着嘴角冷笑,戳穿她说:“夏初,我都不怕,你害怕什么?” “我怕,我真的怕,我胆小,我不是软柿子嘛!”夏初有些不情愿的说,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却由不得她。 梁牧泽叹气,依言松开她,揉揉她的头发说:“走吧。” 今天的科目是移动速射,梁牧泽两周不在大队,今天就把各各训练场都转转,第一站就是靶场,没想到却有意外惊喜。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薛军医已经穿好了装备,趁着战士轮换的空挡,冲上去过把瘾。夏初本来以为薛军医的枪法很不怎么样,但是他开枪的瞬间夏初就彻底傻眼了。特种大队真的个个都是人才,不能小觑。军医不但动作标准迅速,枪法也很准,当然不能和特种兵的水平相比,但是在夏初看来已经非常好了。她有些不安的看着前方,只祈求薛军医不要把她脱下水,她真的不想丢人显眼。 以前在学校有过射击训练科目,她的技术真的不怎么样,后来是勤加练习才稍微好了一点儿,10枪80环勉强及格,还是那种趴在地上瞄准一动不动的射击方法。 耳边的枪声不绝于耳,夏初轻轻拽了拽梁牧泽的衣服,在他耳边说:“我不打枪,你帮我顶着。” “什么?” 夏初瞪他,他明明就是可以听清楚的,她都能听见他的话,难道他就不能吗? “我说,我不打枪,待会儿他如果推给我的话,你上。” “这样啊,”梁牧泽微皱着眉头,思索着,“不太好吧,你不是怕被别人说吗?我如果替你那岂不是……” 夏初气结。报复!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但是,此时此刻,她宁愿被别人说他们两口子怎么怎么样,也不要在关公面前刷大刀,尤其是在知道军医枪法如此好之后,毕竟丢的可是梁牧泽的脸。他一直都那么优秀的,自己不能拖他的后退。 果然,不出夏初所料,过足了瘾的薛军医,兴冲冲的过来,把枪递给夏初,“试试,特过瘾。” 夏初微笑,不接枪,果断摇头。 “跑这么远不打枪,你不白跑了?” 夏初依旧摇头,任他怎么说,她也不接枪。 不知道是谁大着胆子喊了一句,“嫂子来一个。”结果一个靶场的战士开始起哄,吆喝着要夏初来一个。反正他们人多不怕,大不了一起受罚。 夏初更囧了,拒绝是不给梁牧泽面子,不拒绝是不给自己面子,可是自己真开了枪,丢的还是梁牧泽的面子。她夏初好歹也是在军校待了八年的人,射击都不会,传出去多丢人啊! 但是身边的梁牧泽一句话也不说,她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对他使眼色。难道真要硬着头皮上? 就在夏初万分纠结的时候,梁牧泽那如天籁般的声音,轻“咳”了一声,效果立竿见影,靶场马上就安静了。 “谁想看?” 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所以仍然是一片寂静。 “你吗?”梁牧泽对着薛军医扬扬下巴。 军医笑嘻嘻着,也不害怕,“是我把夏初硬拉过来的,如果不让她开两枪,那岂不是我不够仗义?” “行啊,这好办。”梁牧泽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说:“能赢了我,就让夏初给你们表演一个,夏初的枪法,可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 笑话,我还没见过她射击呢,什么时候轮的到你们这一群毛没长全的兔崽子了? 薛军医听闻一愣,跟着开口说:“开玩笑不是?梁中队,整个大队上下谁是你的对手?别说大队了,这全军区,甚至全国,也没几个能比的过你。” “那就别看了。”梁牧泽说完,回头吆喝着吩咐道:“把车开过来,我还要去别地方看看。” 梁牧泽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他只要说不愿意,谁都强迫不来,都知道他的脾气。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反正他已经把条件开出来了,想看,就先赢了他,但是结果如何根本不用比。 “我来!”一个粗犷而严肃的声音传过来,大家纷纷回头,看见了穿着迷彩的董大队长和他的秘书、警卫员。 这声音对夏初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董志刚走近,又重复说:“我来。” 梁牧泽眯眼道:“来什么?” “你刚刚说的。” “我刚刚说什么了?” 董志刚狠狠瞪着梁牧泽,心里仍然记挂着那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半包烟。 “大队长,您心脏不好,还是不要打枪比较好,射击时的冲力会震到您的心脏,要万分小心才是。”夏初认真的说。 董志刚的苗头一下就转向了夏初,“你不在医务室待着,怎么跑靶场来了?” “嗯,是的,有军人的地方就应该有军医,我们应该是活动的而不是静止的,这样可以降低伤亡。”夏初硬着头皮说,反正不管她说什么,大队长肯定都会认为是因为梁牧泽在,所以她才找过来的,但自己至少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董志刚抽搐着嘴角,看看夏初,又转向梁牧泽。那厮耸耸肩,很平静的宣布:“你打不过我!” 董志刚的眼睛恨不得飞出来,“警卫员。” “到。” “装子弹!我今天就要看看,他梁牧泽到底有几只眼!” 董志刚纵是再厉害,毕竟也年纪比较大,怎么可能和梁牧泽这个年轻人相比?而且以他们两个人那水火不容的性格,梁牧泽果断是不会放水的。董志刚如果是赢了,那夏初就得出丑,可他如果输了,只会变本加厉的刁难梁牧泽,这是个两困的局面。 左右衡量之下,夏初只能下定决心! 夏初挽着董志刚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声音很小的喊了一声,“董叔叔。”以往,她总是和大家一样喊他大队长,而今天忽然这么一改口,可把董志刚给喊愣住了。 “董叔叔,”夏初声音甜甜的说,“本来就是因为我不愿意射击,梁牧泽才那样说的,现在我愿意了,你们俩就别争了,谁输都不好看,是吧?” “你是贿赂我,还是埋汰我?”董志刚似是不吃这一套一样,故意的说。 夏初眨巴着眼睛认真之极的说:“当然是贿赂了,”在N市多年,场面夏初见多了,只要她愿意,也能说出特好听的话哄人开心,继而又严肃认真的说:“而且我刚刚也说了,您的身体和心脏已经不适合做这些,这是对您负责。” 董志刚挑着眉毛看夏初,不说话。 “我这是为您好,您说我什么时候害过您?让您戒烟、戒油腻不也是为了您的心脏吗?” 听见戒烟两个字,董志刚戒备的回头看了看梁牧泽,那厮正抱着双臂和军医说话,军医拎着步枪很认真的在询问什么。 董志刚忿忿不平道:“那小子太张狂。” 夏初点头:“对对,说的太对了。” “这么多年也学不会收敛。” 夏初继续附和:“嗯嗯,是应该好好教训他,让他长个记性。” 董志刚点头,忽然笑的有一丝阴险,“警卫员,枪装好了吗?” “报告,装好了。” 不是吧,还要打?这半天口舌不白费了?夏初刚想拉着他继续商量商量,就听见董志刚说:“把枪拿过来,夏军医说要替我,我也不好拒绝。” 什么?不带这样的!夏初整个人彻底傻掉了。她真想咬舌自尽算了,和他费那么多话干什么?太阴险了。 战士们先是一愣,随后又兴奋,虽然不敢表达的太明显,但是眼里那股子高兴劲儿,谁都能看出来。 军医一直在问关于步枪手枪狙击枪、中国和国外特种作战的对比,梁牧泽也很认真的回答着他的问题,忽然就听见董志刚喊了这么一句,一瞬间让他摸不着头脑。梁牧泽也愣了,董志刚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肯定是董志刚又玩儿阴险。 董志刚把上了膛的步枪递给夏初,那枪似是有千金重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大队长,别这样吧,我丢人就算了,您别落井下石让我丢人丢到姥姥家啊?” “怎么会?我这是帮你,放心,有我做指导你肯定不会丢人。”董志刚宽慰夏初道。可是他的笑,在夏初看来真的不怎么和善。 梁牧泽阴沉着脸,夺走夏初手里沉重的步枪,拉着夏初的衣服就要走。董志刚赶紧拦着,挑衅的说:“你话都放出来了,这么多人都听着呢,堂堂一个中队长,说话当放屁?” “老董,你不厚道,也别怪我不仗义。”梁牧泽冷冷的说。 董志刚挥挥手不理他,对夏初说:“你放心,今天你肯定能赢,把心放肚子里。”说完,把枪从梁牧泽手里夺回来,拉着夏初往射击线走去。 董志刚向夏初传授了很多他所谓的“独门绝技”,讲了要领,还说只要按着他说的做,并且不紧张,绝对能赢梁牧泽! 梁牧泽阴沉着脸站在旁边。多大仇怨啊,至于把他和夏初推到风口上吗? “愣什么呢?”董志刚看着纹丝不动的梁牧泽说:“我说的话就是命令,你的任务是执行。” 梁牧泽不回答,还是不动。 “等你什么时候爬到我头上,再来找我麻烦吧!”董志刚得意的说,然后继续给夏初讲着。 可是夏初哪儿能听的进去?那杆枪沉得能把她压懵,自己打也就算了,还要和梁牧泽比赛。对董大队长真是有深深的怨念,他老人家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按照董大队长的意思,因为夏初不熟练,所以不来速射,按照最简单的规则站在靶线射击,十枪,谁的环数高谁算赢。 梁牧泽那冷冰的气场,纵是在大大的太阳下,战士们也觉得气压分外低,都笔直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笑,也不敢交头接耳,只能尽力维持面无表情,生怕一不小心被梁中队揪出来撒气,那真是得不偿失。 夏初心里特别没底,只是按照董志刚讲的那些,咬牙下着决心,托枪的两只胳膊又酸又麻,仿佛快要不是她的一样。她现在就一个想法,早晚都是死,早死早超生。 “砰。” 第一枪。夏初深呼吸一下,继而连续射击,直到十枪完毕。背着枪的战士跑到靶子前,看了看靶子,接着挥着旗子宣布夏初的成绩。 周围开始有人鼓掌叫好,夏初有些忐忑。反正她的成绩再差,战士们也不可能当面说:哎呀嫂子枪法真差劲。 “他说多少?”夏初看不懂旗语,有些茫然的问大队长。 “可以,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董志刚笑眯眯的看夏初,接过她的枪递给警卫员。 夏初干笑,“可以……是多少?” “90环。” 90……好吧,她承认在她的同学中,这成绩算可以,虽然这是她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但是这是特种大队,不是军医大,在场的这些人就是靠枪活的,90环对他们来说,恐怕连进大队的资格都没有吧! 不过,她毕竟不是特种兵,也不是守在特种大队N多年的军医,枪法不准可以理解,而且她没有射出六、七十环这种丢人的成绩,她已经很开心了。至于梁牧泽,他肯定是稳胜无疑,他比自己强,夏初一点儿都不在意,而且觉得很骄傲呢! 梁牧泽拎起步枪上了膛,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开枪,十枪过去后,战士看着靶子,有些犹豫的挥着旗子,中间又回头看了看,生怕自己查错一样。 结果让众人瞠舌,大家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就是,惧内! “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你能赢,你就一定能赢,哈哈,干得好夏初,漂亮,就应该好好搓搓他的锐气,不能让他骑到咱头上。”董志刚拍着夏初的肩膀,笑的特别大声。 输了?梁牧泽输了?开什么国际玩笑?夏初扭头看着梁牧泽,他把枪递给旁边的人,一步迈到夏初面前,对大队长说:“我还有事,夏初我会送到医疗室。” 说完,他就拉着夏初上车离开,撇下一群盯着越野车屁股消失在远处的人。 小战士气喘吁吁的跑到董志刚面前,报告说:“大队长,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董志刚问:“看什么?” “靶子。” “靶子?”董志刚皱眉,可是马上又想到什么一样,挑着眉毛问:“他给我的靶子上留下什么了?” 小战士顶不住压力,只能坦白说:“感叹号。” 董志刚当然不会看,直接领着人乘车离开。大队长一走,剩下的人都跟吃了兴奋剂一样飞奔到靶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靶子前,看着那个传说的感叹号。 五个枪口排成竖直线,连间隔的距离都几乎一样,最后五颗子弹在最下面打了一个圆圆的洞,组成感叹号,这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忽然有人先一步反应过来,拍着脑门说:“完了完了。” 而后大家都跟想到了什么一样,接二连三的喊着,惨了、倒霉了、要提前准备什么的。一个个像是天要塌下来似得。 越野车颠簸着前行,梁牧泽目视着前方安静的开车。终于,夏初忍不住的开口问他道:“为什么要让我?” 梁牧泽平静的说:“我只是画个画。” “画什么?” “感叹号。” 夏初用了3秒钟去消化所谓的感叹号是什么意思,接着开心的笑起来,可是仍很大声的喊:“你欺负人!” 夏初从靶场回来直接去接二喵,文书小刘哭丧着脸说:“夏大夫你赶紧把它带走吧,中队长办公室快被它造成垃圾场了。” 估计是因为环境不熟悉,想出去却又出不去,二喵就很亢奋的在办公室里撒丫子上窜下跳的。什么电话、键盘、笔筒、水果、文件全成了它的玩具,收拾都来不及。 梁牧泽皱眉:“不是说让你把东西都收起来吗?” “中队长,再收拾也挡不住它啊,放进柜子里的东西,它都能把柜门打开,被门夹着也不害怕。”小刘说的无力,他真的罩不住这只猫。 夏初抱起二喵,特别不好意思的说:“麻烦你了,它平时不这样,实在不好意思。”说完狠狠捏了二喵的屁股,二喵吃痛的“喵呜”一声叫了出来。 可能是上午太过亢奋,下午的二喵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神,趴在自己的小窝里睡睡醒醒,醒了也不动,换个姿势继续睡觉。 夏初也累坏了,午睡差点儿就睡过头,整个下午都和二喵一样没什么精神。直到下班也没有再见到梁牧泽。夏初想,他应该很忙的吧,要训练,可能还要参加各种机密会议之类的。 静如水的夜晚,带着小小的期盼,夏初盘坐在沙发上看书,可是时间一分一秒流过,门外没有半点儿动静。已经十点多了,她实在顶不住困意爬上床睡觉。 梁牧泽,你最好别过来,来了也不给你开门! 章节目录 第八章倾尽我力守你一世安宁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夜色深浓,整个山上寂静无比。忽然,一声刺耳的鸣声在大队上空响起,睡梦中的夏初也被惊醒,条件反射的从床上跳起来跑到窗前,紧张的看着窗外,这声音她熟悉,难不成又要执行紧急任务? 可是这一次的鸣声,不似上次那样沉长,只响了一下就停了。夏初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没有车声,没有飞机引擎声,只听见微弱的扩音喇叭声。 夏初赶紧换了衣服出门。山上的夜里还是有很浓的寒气,夏初紧紧衣襟,脚步更快的往侧门走去,不觉中,已经跑了起来。 侧门已经关闭,放哨的小战士看清是夏初之后,赶紧敬礼。 “你知道刚刚的鸣声是什么意思吗?是要执行紧急任务吗?去哪儿?”夏初非常紧张的拉着小战士,一股脑问了好多问题。 小战士揉揉脑袋说:“夏大夫,刚刚那只是紧急拉动的声音,有任务的话鸣声比这声音大,也更久。” “紧急拉动?”夏初眨眨眼睛,一时情急就给忘了,以前在军校的时候也有大半夜不让好好睡觉搞什么紧急拉动,是因为长时间不在学校,所以连紧急拉动的声音都分不清了吗?还是因为担心,所以忘了?夏初苦笑,掉了头往回走。 夏初的瞌睡虫被赶走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不可能一直在大队待着,迟早是要回去的,什么时候回去?从梁牧泽断断续续和她提到的那些来猜测,肯定要到她没什么危险的时候。她不知道这种危险到底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要特种大队出击,才能平定一切。那就是说,他仍要去执行任务。虽然,特种兵生来就是要冲在最前面、到最危险的地方去,执行任务并且完成任务是特种兵的职责所在,但是担心是如何避免不了的。她害怕,也后怕。怕很多,不敢去一一想象。 “吱呀”一声,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夏初应声的坐了起来,看着进来的黑影,在微弱的月光下,慢慢移动到床边。弯下腰,双手撑床向她探身而来。看着他模糊的五官由远及近,下一秒就被他的含住了嘴巴,不能言语。 夏初的手环住他的颈项,与他深深相吻。 梁牧泽抚着她的背脊,轻轻将她推到温软的床上,手灵巧的探入她棉质的睡衣,温柔又急切的的摩挲着她每一寸肌肤,手抚上她的高挺,夏初忍不住的娇喘着。 吻的越来越深,越来越不再只满足与爱抚和深吻,梁牧泽的手拂过她的敏感的大腿,探入她的底裤,引得夏初娇喘连连。直到那坚.挺碰到她那一瞬间,夏初忽然触电般推开他。 梁牧泽喘着粗气,有些气急的问:“你那什么姨妈还在?” 夏初摇头。眼含妩媚,吐气如兰,“不行,我不想再事后吃药。” 梁牧泽用了几秒的时间消化她话里的意思,然后说:“不吃。” “不行!” “有了更好,马上结婚。”梁牧泽急切的爱抚着她,他的欲.望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他已经发疯一样的想要她。 “夏初。”梁牧泽从齿缝中吐出她的名字,眼里满是欲.望,表情嗜血,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夏初挣脱他的钳制,用手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任他怎么也掰不开。过了好半晌,夏初才用另一只手指指床头柜子。 梁牧泽现在恨不得把床锤成稀巴烂,没好气的大力把抽屉拉开,趁着月色,看见角落里安放的一个盒子。 难怪!原来是害羞啊! 迫不及待的把外包装拆开,梁牧泽俯身轻咬她的耳朵,吻她的手心,拉开她的手臂,吻她的眉眼、粉红的脸颊,急切而热烈。 夏初被吻晕的时候,他适时的进入,夏初吃痛的闷哼,指甲几乎要陷入他的肉里。而后温柔的贯穿,夏初慢慢适应。梁牧泽加快速度,紧咬着唇的夏初终是忍不住叫出来,跟着他的节奏,妖娆的扭动着腰肢,欢愉无比。 站在床边的夏初刚扣完军装的最后一颗扣子,床头上的手机屏幕适时的亮了起来,本不在意的瞟了一眼,下一秒却紧张的抓起手机跑出卧室,飞奔至卫生间,虚掩的卫生间门被她大力推开。 “怎么了?”丝毫没有被巨大的声响吓到的梁牧泽,侧头看看夏初,手里的剃须刀继续熟练的刮着下巴。 夏初胸膛微微起伏,没有说话,手机屏幕还在她手中闪着。把手机举到梁牧泽眼前,他的脸色瞬时冷下来。眉头慢慢蹙在一起,放下手中的剃须刀,冷声道:“接。” 夏初点头,摁下免提,深呼一口气,接通电话。 “夏初。”裴俞悠远的声音隔着听筒,清楚的传进夏初和梁牧泽的耳朵。这个声音,仿佛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 “嗯。”夏初应声。 “最近,好吗?” “嗯,挺好的。” “对不起。” 裴俞没来由的道歉,让夏初很疑惑,抬起头看看梁牧泽,他的眉头更紧的蹙在一起,轻轻摇头,拉住她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握住。 “为什么要对不起呢?”夏初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裴俞在那头轻笑,夏初想努力听清楚他的笑声中藏了什么,可仍旧是徒劳。 “夏初,相信我,我从不想伤害你。” 夏初追问:“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刚说完,就感觉手上一紧,被抓的有些发疼,梁牧泽紧紧盯着她,对她摇头。夏初扯出一丝安慰他的微笑。 裴俞的声音有些飘渺,“你是对的,夏初,离开G市是对的。” “我不明白,你……”夏初想继续追问,可是那边已经挂断了。裴俞前后不搭的话语让夏初完全摸不到头脑。 早操的时候,夏初完全跑神儿,期间还差点儿被一颗大石头给绊倒。裴俞的话,梁牧泽的表情,已经完完全全的印证了她所想的。裴俞是不是特种大队养的一条大鱼,只等有朝一日引他上钩? 早操结束,梁牧泽没有丝毫耽搁,直奔主楼大队长办公室。刚到门口,就被人迎面撞了一下。 还是上次那位警察,市局的赵主任。 赵主任看清来人,友好的打招呼,“哟,梁中队。” “赵主任。”看见他,再加上裴俞早上的电话,梁牧泽就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赵主任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梁牧泽点头,“慢走,不送。” 办公室大门打开,董志刚出现在门口,看见梁牧泽说:“进来。” 办公室里除了董大队,还有李政委,和另外两个上校,是生面孔。 “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安全部的,”李政委说:“这是我们大队的中队长,梁牧泽。” 上校微笑:“久仰久仰,梁中队。” 梁牧泽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然后和他们一一握手。心里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两位应该就是养鱼的人,而鱼? 董志刚站在办公室正中央,声音沉沉,却有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激动,“鱼已肥,大限将至,可以收线! 送走了安全部的人,梁牧泽没有马上离开,留在大队长办公室。刚刚并没有确定何时出动,只是宣布一切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整个大队随时待命。 “夏初她……” “我已经打过电话,”不等梁牧泽说完,董志刚就打断他说:“明天一大早有飞机到N市,你把夏初送回去马上回来复命,不能有丝毫耽搁。” “是!”梁牧泽立正回答。他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大队,董志刚要顶着多大的压力,下多大的决心。 “和夏初好好说说,希望她可以理解你。回去吧。” “嗯。” 希望她理解他随时可能离开,甚至是生离死别。感情越深越害怕离别,越怕自己出意外会让她无所依靠,不是怕死,是怕死后她会孤独无依的留在世上,害怕她为了担心他而不好好照顾自己。 指针刚到5点,医疗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梁牧泽迈着大步进来。夏初看到他很惊喜,这是他第一次来找她呢。可是他着急的样子,让她开始有点儿担心,“你怎么来了?” “下班。” ‘“现在?” 梁牧泽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伸手扯着她身上的白大褂。 夏初拦住他的手说:“等下,我去和薛军医说一声,要不然明天又要喋喋不休说我擅离职守。” 夏初推开隔壁药房的门,一股子浓浓的药味扑鼻。薛军医正在配药,夏初轻悄悄的从侧边的药架上抽走一盒药。 “干吗?” “下班啊。”夏初从容的把药盒抓在手里,“我先走了。” “站住!又偷偷拿药!!” “没有啊,正大光明的拿,不是都被你看到了。” 薛军医放下药材,手指头戳向夏初在的位置,“这都第几回了?” “第二次而已,”夏初一步一步往门口退着,“药钱从我工资里扣吧,走了。” “你的工资又不在大队!” 夏初跑到楼门口,还能听见军医扯着嗓门的喊声,她丝毫不理会,走到梁牧泽身边,拉开他胸前的口袋,把一盒药塞进去,有些得逞的笑着,“好好保存吧,这可是我连名声都不要给你拼回来的。” 梁牧泽笑,眼光温柔,不用看也知道,又是胃药,防止他忙着工作顾不上吃饭而引起胃痛。 夏初下了台阶,刚迈出一步就被梁牧泽扯了回来,夏初疑惑:“不是去餐厅吗?” “回家。” “还没吃饭呢。”夏初老实的说。特种大队的伙食,可比她们医院好太多了,在大队待着绝对是养膘。 “回家吃。” “吃什么?吃二喵啊?”家里除了二喵,真没东西可吃了。 梁牧泽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夏初刚刚就看见的袋子,可是一直没在意,这会儿才扯开袋子看看,里面是用保鲜袋装着的猪肉、韭菜,甚至还有面粉。 夏初脑子瞬间短路,仰着脑袋茫然的问:“你想干什么?” “我想吃饺子。”梁牧泽说,声音里夹杂着笑意。 夏初指指对面的餐厅楼,“哪儿多着呢……” “回家。”梁牧泽笑吟吟的说。回家吃饺子,还可以吃你…… 也顾不得有没有人经过,梁牧泽毫不避讳的拐着夏初的脖子往家属院的方向走。脸上是春风得意的表情,比三月的桃花还好看。 可是要知道,他家没有锅碗瓢盆,更没有油盐酱醋,包什么饺子?夏初刚说完,就有人敲门。 来的是两个小战士,拎着锅碗瓢盆,甚至还有擀面杖和案板,油盐酱醋也样样齐全。其中一个小战士说:“政委说,您需要什么就知会一声,他家管够。” “嗯,”梁牧泽回头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夏初说:“不缺什么了吧?” 夏初愣愣地摇头。 “行了,你们走吧。我就不留你们吃饺子了。” “是,中队长和嫂子慢慢吃,我们先走了。嫂子再见。” 夏初发愁的看着厨房里的东西,她可从没包过饺子,吃倒是吃过。梁牧泽把肉拿出来,把韭菜扔进水池,然后看着夏初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夏初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食堂的饺子那么好吃,还非要自己做……忽然,她想起了早上那个电话,该不会是…… 夏初抬头,看着那个军事科目一把罩、军区鼎鼎有名此时却笨拙的摆弄着锅碗的梁牧泽,她觉得一阵心疼。还好他是背对着她,看不见她不经意落下的眼泪。 夏初悄悄抹掉眼泪,走过去挤开他说:“剁肉。” “怎么剁?” “梁中队,吃过饺子吗?不知道饺子陷是肉末吗?” “是先切成块儿还是直接剁?是横着剁还是竖着?”梁牧泽认真的问。 夏初翻翻眼皮,夺过菜刀,站到他与灶台间。梁牧泽仿佛是早已盘算好的,她刚站定他就从背后抱住她,手握上她拎着刀的右手。 夏初没有挣扎,有片刻的失神。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肉上,过了一会儿,自言自语的说:“应该先切成块儿的吧?” “嗯。”梁牧泽点了点放在她肩膀上的脑袋。 夏初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看她:“你会?” “在学习。” 夏初后背上压着比她重的梁牧泽,手还顶着他紧握的手。不过还好,她想怎么切只要把刀放过去,就有人自动的下劲儿,完全不用她用力。 看着切小的肉块,夏初掰开他的手挣脱他的怀抱,把刀塞进他手里,眯着眼睛笑,“剁成肉末。” “嗯。”梁牧泽点头。 夏初从他的臂弯下钻出来,拿出一个瓷盆,看着白色的面粉皱起眉头,盘算着以他们两个的饭量,用多少面算合适? 夏初用一个小碗舀了一碗面粉放进瓷盆,看了看觉得点儿少,又加了一碗,而后添水,结果没把持好,水多了…… 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夏初逐渐熟能生巧。终于,她把面捏成了面疙瘩,面不粘手,也不会掉面花。把面放在瓷盆里醒着,转而继续摘韭菜,并吩咐梁牧泽剁完猪肉剁韭菜。 按照食谱,用盐、味精、酱油调拌肉馅,甜咸度不好把握,她小心翼翼的调味,生怕甜了或者咸了。 梁牧泽不会擀皮也不会包饺子,经过夏初好一番言传身教之后,效果还不错,包出的饺子不会破皮也没有露馅儿,夏初觉得很满意。他们俩也不管自己能吃多少,用完了所有的面和陷,白胖饺子几乎填满了所有可以用的盘子、案板! “这么多……不管了,煮熟了再说。” 夏初一挥手,梁牧泽就跟小媳妇一样,端了几个盘子跟在她屁股后面,等着她把饺子逐个下锅。 还好,她有之前的做饭基础打底,没把饺子煮烂。饺子刚刚从锅里捞出来,梁牧泽就直接下手捏了一个扔进嘴里,烫的他合不上嘴巴,却不忘一个劲儿的点头。夏初尝了一个,居然很意外的是味道还不错,她本以为这些饺子会成为她做饭生涯的污点…… 饺子果不其然的多了,夏初拉着梁牧泽挨家挨户的送饺子。梁牧泽虽然很不太情愿这样“抛头露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惧内”呢? 什么后勤主任、中队长、政委、大队长,人人都有份,夏初逢人就说谢谢领导对梁牧泽的照顾。他们则是一直夸赞梁牧泽有眼光,挑了夏初这么好的女朋友。夏初自然要含蓄的自嘲一番,梁牧泽虽然一言不发,在心里却狠狠的骄傲了一把,里子面子全有了。 让夏初意外的是,往常见面都像火星撞地球般的董志刚和梁牧泽,竟然意外没有掐架,甚至还很平静的坐在一起喝了一杯茶。夏初禁不住地想,这就是出征前的福利吗?连领导都让着他。 送完饺子回来,时间还很早,夏初把剩余不多的茶叶泡上,醇厚的茶香瞬间飘满整个客厅。梁牧泽想起了第一次在家里遇见那个宁静的午后,她夺目般灿烂的笑容,带着丝丝慵懒问他要不要喝茶,声音犹如潺潺的清泉划过山涧,那杯唇齿留香的龙井,让他怀念了好久。 夏初把杯子递给他,看着他一口喝下,“怎么样?” “嗯。” 夏初开心的笑了,继续将他的被子蓄满,之后就不说话。其实从送完饺子回来,她的神色就有些异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梁牧泽摩挲着空空的玻璃杯,轻声询问:“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夏初手一晃,茶水洒在了矮几上,她急急慌慌的抽了纸巾擦掉水渍。梁牧泽握住她忙乱的手,她抬眸撞进他泼墨一般的眼眸,那如一汪深潭般深切的眼神,让她觉得,不管她问什么,只要他能,他都会回答。 夏初望着他,轻声问:“要去执行任务对不对?” “嗯。” “这次的任务很艰巨,是吗?” 梁牧泽将她侧脸旁的碎发别在耳后,轻笑:“还好,放心。” 矮几上的水渍早已经擦干,可是夏初还用纸巾一遍一遍来回擦着。她低着头,声音里有浓浓的情绪,“你不都升官了吗,怎么还要带队?” 梁牧泽探身把她拉起来,手臂用力一收,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手臂环住她的腰身,把头埋在她颈间,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甜甜的香气。片刻后,他笑起赖说:“可能大队离不开我吧。” “吹牛。”夏初呲之以鼻,可是却再也笑不出来。 梁牧泽更紧的抱着她,声音悠悠的喊她的名字。夏初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肩头,轻应了一声。 “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讲过,我是怎么受伤的?” 听到他受伤,夏初的心脏像是忽然被大锤砸到一般,闷痛难忍,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只要一想到他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曾在生死线上徘徊,她就好害怕,手臂环住他精实的腰身,死死的抱住,好像如果抱的不紧,他就会离开一样。 梁牧泽轻抚她的背脊,安慰她道:“受伤是常有的,那次只不过有点儿严重而已。” 夏初一扭脸,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他的衣服上。有点儿、而已,伤到快死的人,就是这样形容当时受伤情况的吗? “老太太的儿子是我的战友。” “嗯。”夏初第一次见到独自居住在山中的老太太时,就曾想到是这样。 “我受伤那次,他牺牲了,”梁牧泽的声音极其平静,像是说着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可是在夏初听来,却是浓浓的心痛。 夏初声音沙哑着问:“那你们……” 梁牧泽的声音越发黯淡:“那一次我们伤亡惨重,出动的12个人,走了4个,我们曾经说过,要同生共死……” “梁牧泽。”夏初急急喊住他的名字,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受伤的那次,他们的伤亡竟然如此惨重。眼睁睁的看着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牺牲在自己眼前,那将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无助、绝望,歇斯底里……夏初心疼的搂紧他,眼泪不受控,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颗颗滑落。 “那次,”梁牧泽的声音里多了一份苦涩,紧闭双眼,眉头紧蹙,似是不愿意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 “别说了,我知道你难受。”我听了,会因为心疼你而更加难过。 梁牧泽深呼一口气,继续说:“看起来任务是完成了,英雄烈士,团体一等功、个人一等军功章人人有份。可是只有大队的人心里明白,我们是惨败,以伤亡换来了看似胜利结局,而这场战争也只是刚刚开头而已。” 夏初心口一滞,说话的声音中都夹着颤抖,“你的意思是……”夏初咬了咬下唇,隐隐觉得这次的任务,和那次伤亡惨重的战争有很大关系。她不敢问,害怕是真的,更怕往事重演。 “对,这次要彻底剿灭。” 他执行任务那么多次,夏初每次挂念着、惦记着、担心着,但是从没有想过要阻止他去执行任务,因为她觉得那是他的职责所在,既然选择了他就必须接受他的一切,接受他随时都将深陷危险的可能。而今天,她第一次自私的想要把他留下,求他不要去。 “放心,”梁牧泽仿佛看穿了她的心,轻啄她粉巧的耳朵,“这一次计划很周密,绝对不回像上次那样,不然也不会等三年之久,”他的手托住她的脸,目光灼灼,一字一句的郑重承诺:“我会留着命,回来见你。” 夏初拼命的点头,咬着牙关不敢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不受控制的哭出来,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迷彩,似是要将衣服扯烂一样用力。 梁牧泽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哑着声音安慰:“乖,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夏初一直隐忍的情绪终于如被涨破的气球,一发不可收拾,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飞溅。 她哭的这样痛,梁牧泽觉得心疼极了,温热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白皙的面颊,擦着流不尽的眼泪,努力想逗她开心:“你是军嫂,这么大点儿小心脏怎么行?” “我不做什么军嫂,我只要你!”夏初哭喊着,手臂又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傻姑娘。”梁牧泽叹气。这是他选择的路,一辈子没有办法改变,也不会改变。他是军人,军人的职责永远优先于她,即使她在他的心中无可代替。 他无法用语言安慰她,只能紧紧的抱住她,手掌温暖轻柔的抚着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努力安抚她的不安。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夏初累了,再也哭不出来,嗓子也沙哑了,“你一定要去是不是?” 梁牧泽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答应我,一定会回来。” “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想要,我会为此拼尽一切。 夏初趴在他肩上,声音小小却坚定:“我打结婚报告,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抚着她头发的手一僵,有些难以置信的轻唤:“夏初。” 夏初红着眼睛挑眉,声音闷闷的:“怎么了?你不想吗?” 梁牧泽摇头,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这个总能让他惊喜的小女人,明明很柔弱,内心却坚毅无比,她沉静,却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这种力量驱使着他,不可以让她失望、伤心。 “好。”梁牧泽笑,宠溺的亲了亲她的鼻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里有泪水的缘故,夏初眼中的他,眼睛里有着晶晶莹莹的细碎光彩。 梁牧泽抚着她的头发,像是怎么也看也看不够,良久,他开口说:“明天,我送你回N市。” “不要!”夏初厉声拒绝,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听话。” 夏初坚持:“不!特种大队不安全吗?我为什么一定要走?我要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梁牧泽的食指轻轻缠着她散落在两颊的碎发,“夏初,拐走了夏副司令这么优秀的女儿,我还没有向你爸爸负荆请罪。” “那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回去。” “夏初,”梁牧泽沉着声音喊她的名字,手劲儿更重的握住她的手,眼里闪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明天回去。” 夏初拗不过他,只能听从,“我再问一句。” “嗯。” “裴俞……和这一切有关吗?”她仍然没有办法相信,那个笑容灿烂温暖的男子,会牵扯到这种大案件中。 梁牧泽说:“你知道我没办法告诉你。” 夏初瘪瘪嘴巴,无奈的点头。 “但是,就如他说,他从没想过伤害你。”梁牧泽虽然不情愿与她谈起裴俞,但是还是替他说话,而后又不甘心的把脸撇向一侧。 夏初扳着他脸正对着自己,温热双唇主动贴上他。 那一夜的缠绵,越是多亲密一份,越是让她多一份伤心。她的眼泪在他细密的吻中不停落下,湿了枕头,湿了他的心。她柔声的安慰她,紧紧的抱住她,急切甚至有些粗鲁的冲撞着,好像这样就可以让她更多的感受到他,让她知道他一直都在,绝对不会离开。 天刚刚微亮,梁牧泽把夏初从床上捞起来,她的脸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无精打采的样子让他心疼。 轻啄她肿肿的眼睛,他嬉笑着说:“味道不错,就是核桃味儿有点儿淡。” “该出操了吗?我先去洗脸。”夏初睁着空洞的眼睛,脑子混沌,声音沙哑,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准备下床。 梁牧泽揽住她,顺势搂在怀里,“我们一起回N市。” 夏初早把这茬事忘得一干二净,听他提起才想了起来,眼睛里瞬时写满了不愿意,“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不好吗?” “你都跟我这么久了,再不去见你爸爸,”梁牧泽忽然笑了一下,用含笑的沉着嗓音说:“夏初,你得为我想想,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夏初娇嗔道:“我爸才没那么坏。” 梁牧泽说:“那看是对谁了。” 夏初眨了眨眼睛问:“你算是谁?” 梁牧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咱以后有了闺女,谁想娶我的宝贝女儿就得先过我这关,看我不整死他!” “喂!”夏初一拳头捶他背上,“整死他我女儿怎么办?” “也是,还不能出人命,那就……让他生不如死吧。”梁牧泽不禁笑起来。 夏初撇嘴:“真恶毒,当心现世报!” 梁牧泽哑声问:“心疼我?” 夏初不说话,在他怀里狠狠拱着,似是要把他的胸口钻个窟窿一样。 已经有车在门口候着,载着他们直奔军事飞机场。一路上两个人各自看着窗外,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一回身,就会看见彼此的眼神,相视微笑。 夏初没想到,上飞机前会遇见米谷!她吃惊极了,拉着米谷的手左看右看,“你怎么在这里?” “夏初?”米谷显然也没有想到。 夏初问:“怎么回事?” 米谷身上穿着宽大的休闲服,头发微乱,一看就是刚从被窝爬起来,可是却无比的有精神,确切的说,是怯! “我不知道,不知道,”米谷眼神闪烁着,不知所措的摇头,“大早上就被电话吵醒,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说什么会有人接我离开,也没有说原因。接着没多久就来两个兵哥哥,拉着我就来这儿了。” 夏初听着她的话,眉头越皱越深,看向梁牧泽,他正和一位上校说着什么,神色严肃。 米谷眼睛紧紧盯着夏初,“你知道为什么的,对不对?” “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们最近要出任务,中间牵扯了什么我也说不清,”夏初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拉住米谷的手,有些焦急的问:“你这些天,都见谁了?有没有特别的?” 米谷每天要见很多人,大到省市领导,小到街坊四邻。要说特别…… “米谷,这种时候,你知道什么必须说出来,”夏初很严肃,“你是不是和裴俞有来往?” “难道是因为他?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也没有聊什么,”米谷诧异不已,她咬了咬下唇,“裴俞他怎么了?” 夏初的心情惴惴不安。真的有这么严重吗?米谷不过与他有过几次接触,就要把米谷也圈起来吗? “他……裴俞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了?” 米谷蹙眉摇头,沉默片刻,决定全都告诉她:“那天你生日,从你家出去后,看到他的车停在楼下,肯定是来找你的。”她偷瞄着夏初的表情,以确定到底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夏初讪讪的抚了抚头发,表情有些不自然看向不远处依然在说话梁牧泽。 米谷试探着问:“他是喜欢你的吧?” 夏初说:“现在聊得是你们,拜托不要调转方向好吗?” 米谷耸了耸肩:“那天晚上借他的顺风车回家,我请他喝杯热饮表示感谢。后来裴氏下属的投资项目开幕,他给了我一个独家,我投桃报李请他吃饭,就这样,”米谷停了停,继续说:“不过他身边总是跟着黑衣黑墨镜的保镖,还以为那是他们有钱人的标配,现在想想好像没这么简单吧。” 夏初眉头越蹙越深,和米谷两人站在机场空地上,各自想着心事。 梁牧泽在这时走过来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嗯。”夏初点头,拉起米谷的手,和梁牧泽一起上了飞机。 米谷从上了飞机后就一直看着窗外,隔了许久才推了推夏初,小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夏初摇头,“真不知道,里面的是非曲直没人肯告诉我,全是我自己瞎猜。” “那你猜出什么了?”米谷压低声音,还瞥了瞥一旁眯着眼睛的梁牧泽,用她自以为他听不见的声音说话。 “你猜出什么了?”夏初反问。 米谷摇头。 “我也不知道,”夏初叹气,“他们说这叫军事机密,什么都不说,只能自己猜,猜来猜去也不知道对不对,费神费力,算了,睡会儿。” “对了夏初,你眼睛怎么,肿成这幅鳖样子?你知道你的眼睛是什么样子吗?就跟一肉丸子中间切了一道缝一样。” 夏初越听眼睛睁的越大,瞪着米谷,咬牙切齿的说:“能有个好点儿的词形容吗?” 米谷嘻嘻笑着:“没了,有感而发。” 米谷是长期晚睡不早起的姑娘,早早的被拽起来的后果就是困,而夏初夜间活动频繁,自然也瞌睡不断。飞机平稳后,没多久她们两个就把头靠在在一起,呼呼大睡起来。 梁牧泽看了看她们,终于,忍不住的把米谷的头挪到椅背上,把夏初拉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这样,他才算踏实。 两个小时后,飞机停落在N市军事机场。梁牧泽率先提着包跨出机舱,然后扶着夏初和米谷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从周围冲出几个大个子把他们围在中间,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一套套利落的擒拿拳使向梁牧泽。好在他反应机敏,一一躲开他们的拳头。可是他们人多,而且个个不是善茬,出手速度很快,但是目的却不是打人,而是捉人。 “你们干什么?”夏初大声叫着,焦急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打成一团。 梁牧泽不占优势,但也没有被抓到,纠缠当中,一个人影忽然闪入战圈,和众人之力,抓住梁牧泽的双手双脚,直直的举起来。 来人是个少校,来自N军区特种大队,姓丁。他的人成功制服了捉住了梁牧泽,他得意极了,“梁中队,首长等你多时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被擒住的梁牧泽也不挣扎,“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丁少校挑了挑眉,扬着下巴说:“话当然可以好好说,可对你,我偏要动手。” 夏初眼看着梁牧泽被抓住,急坏了,冲上去大声质问:“少校同志你做什么?” 丁少校收起得意,敬了礼一本正经道:“夏副司令只是请梁中队去喝杯茶,夏医生不必担心,首长让您先回家,他随后就回去。” 夏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咬了咬唇,回头看向那位来者不善的少校,“我和他一起去。” “我也是奉首长之名,还希望夏医生不要为难我,”说完,他偏首大声道:“带走。” “是。”几个人异口同声答道。把梁牧泽抓得死死的,压着他走向停在旁边的越野车。 夏初急的跺脚,可是干着急却没有任何法子。米谷走上前安慰她说:“夏叔叔肯定不会为难梁牧泽的,放心吧。” 梁牧泽被扔车上,丁少校随后也着钻进来,他瞅了梁牧泽一眼,语重心长的说:“兄弟,你太不给我面子了,演习的时候把我们大队老窝给端了,可是你竟然被坦克旅灭了,你说你被谁灭了不好,偏偏是坦克……” “演习都过去半年了,还惦记?”梁牧泽冷笑。 “你不给我面子!”丁少校扯着嗓子高喊。 “这不都被你抓了,算给了吧。” 丁少校挑眉:“给了,但是不够。” 梁牧泽呲鼻:“德行。” 丁少校是N军区特种大队营长,和梁牧泽认识多年。他们分属不同的军区,演习的时候厮杀过,但私下交情还是很不错的。军人之间就是这样,彼此间的较量不会影响感情,互相之间不会嫉妒只会佩服。但是只要有机会,还是会有仇报仇有冤抱冤。 车子行驶到目的地,梁牧泽刚从车里下来,又被几个人前后夹击的架起来。梁牧泽紧皱起眉,丁少校说:“兄弟,忍着吧,我这也是奉命,不然我也不好过。” 夏初本想跟着梁牧泽乘坐的车子,可是来接她那位中校却不怎么好说话,来来回回只说一句:夫人让你回家。 夏初无奈,只能先把米谷送回去,继而乖乖的回家。可是她心里挂记着梁牧泽,那颗心悬着怎么也放不下来。能这么清楚的掌握他们回来的时间,那肯定清楚这段时间以来她和梁牧泽在G军区的所作所为,却一直不动声色,今天居然派了特种大队的战士来抓人,如果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那可真不好说会怎样!梁牧泽自己也说了,以后谁娶他女儿就得先搭进去半条命。该不会她老爸也是这样想吧?夏初边想边哆嗦,摇着头喃喃自语,“不行不行,他还有任务在身,一定不能出事。” 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冒出来,“如果梁牧泽真的有个好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出任务?那就彻底安全啦!” “不行不行!”夏初瞬间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如果真是这样,梁牧泽一定会恨她一辈子。 车子停在夏初家院子外,兰梓玉听见动静就赶紧出来,看着走进院子的夏初,没好气的说:“让你跟我回来你不肯,这会儿又跑回来休假,什么意思啊你?” “想你了呗,”夏初笑的谄媚,跟着兰梓玉回到客厅,把行李随便一扔,就拉着她问:“我爸呢?” 兰梓玉洞悉女儿所想,“你是想问,梁牧泽吧。” 夏初见状,也不好再继续隐瞒,直言道:“那您说,我爸这次是什么政策?” “不知道,”兰梓玉看着夏初的眼睛惊讶道:“怎么肿这么厉害?哭了?” “没有,”夏初赶紧摇头,用手背蹭蹭眼睛,“没什么。” 兰梓玉叹气,果真是女大不中留,“水给你放好了,去泡泡,起这么早肯定乏了。” “真哒?妈还是你最了解我,你是最好的妈!”夏初搂着兰梓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接着飞奔至二楼,迫不及待的和她的大浴缸久别重逢。 微烫的水温,滴了精油,解去她身上的乏累,也暂时让她忘记了烦忧之事。热气蒸腾下,她小脸粉红,额头出现细密汗珠。实在是太舒服,导致夏初泡着泡着,便歪靠在浴缸沿壁睡着了。 直到水温偏低,夏初打了个喷嚏醒来,捞起旁边的浴巾从水中爬出来。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乏力和疲惫已不见踪影。出了浴室,一股子饭菜的香气直直扑鼻而来,夏初闻着味儿从二楼下来,这种久违的感觉是在是太幸福了,可以泡澡,还不用自己做饭,饭菜既色香味俱全,又健康养生。 兰梓玉问:“怎么样?比G市好不好?” 夏初早已饥肠辘辘,拼命的夹菜,埋头苦吃,听见兰梓玉的话,同意的点头,“歌里不都唱了吗,没妈的孩子是颗草。” “那你是在N市做宝,还是回G市继续当草?” 夏初的动作缓了缓,犹豫的说:“其实,草是个好东西。” 夏初把头埋得低低的,故意不去看兰梓玉的脸色,知道她一定正在用近似于X光的射线扫描她,不敢抬头,怕伤亡惨重。 “我爸不回来吃午饭吗?”夏初扯开话题道。 “你爸什么时候回来吃过午饭?”兰梓玉没好气的反问。 夏初默然,不敢再说话。 兰梓玉看着女儿瘦弱的肩膀,直直的叹气。又瘦了。从小娇生惯养,就算再怎么适应,也不能像家里一样舒舒服服的。她知道,夏初不愿意回来肯定有梁牧泽的原因。她曾经有次很浅显的询问了夏光远,问他如何跨军区人事调动,当然没有提名字,可是仍被夏光远一个冷“哼”给哼了回来。 “妈,您别叹气了,我好吃好穿,身体倍儿棒,每天早上3000米雷打不动,健康着呢!” 兰梓玉诧异:“你什么时候开始跑步了?以前没回放假从学校回来,恨不得连路都不想走,还跑步,蒙谁呢?” 夏初心里一咯噔,差点儿说漏嘴。从没告诉她自己被“借调”,怕她得担心。还好,老妈笨笨的容易骗。 午饭后,夏初坐在客厅看电视,眼睛不时的瞟挂钟,瞟窗外,瞟手机上是否有未接来电。不敢给梁牧泽打电话,怕被发现了再火上浇油,那就更麻烦了。可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到底想怎么样也说一声啊,死也要死的明白才对啊! 实在坐不住的夏初,拨了夏光远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警卫员,说夏光远在开会。 夏初问:“上午过去得那位中校呢?” “不清楚。” 父亲在开会,那就是应该没什么时间理会梁牧泽,可是梁牧泽也没有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难不成,被禁闭了?紧闭不给饭?不让喝水?精神摧残加身体摧残? 夏初又拨了夏光远秘书的电话,结果无人接听。她越来越觉得不安,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梁牧泽说,大队已经有突击组在待命,他来N市送完她要马上赶回去,但是如果一直被扣着回不去,会不会受批评?会不会继续紧闭不给饭不给水?精神摧残加身体摧残…… “不要啊!” “喊什么喊?”午睡刚起的兰梓玉,走出卧室就听见一声哀吼,“难听死了。” 夏初看见兰梓玉,跟看见救世主一样,扔了抱枕麻利从沙发上跳起来扑过去,“妈,妈,你给我爸打电话,这都大半天了,到底是怎么说的啊?梁牧泽真有事儿,要急着回去呢。” “我不打。”兰梓玉眼皮儿一瞟,盘腿坐到沙发上。 “妈,打一个吧,就问问,好不好?嗯嗯?好不好嘛?妈妈……”夏初撒着娇,自己都感觉一阵恶寒。 “多大了还来这套?”但是拗不过夏初一直哼哼唧唧的,兰梓玉只能投降,“好了好了,我试试吧。” 夏初搂紧母亲脖子亲一口,“妈,爱死你了。” 兰梓玉声音冷了几分:“不打就不爱我了?” 夏初点头如捣蒜,连声说:“爱爱爱,最爱你了,真的真的。” 兰梓玉打电话给秘书,停了好久才有人接听,可是那边却说,夏副司令临时有事,已经上了飞机出差走了。 夏初一把抢过电话,也不计较什么形象了,急匆匆的问:“走哪儿?” 秘书说:“这个是军事机密。” 夏初继续问:“那梁牧泽呢?” 秘书说:“梁中队接到任务,已经回G军区了。” 夏初瞬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腿一软瘫坐在沙发边上,电话顺手滑落。兰梓玉吓坏了,赶紧拉住她。她的脸色蜡黄,眼神没有焦距,兰梓玉拍她的脸,叫了半天才有回应。 夏初目光呆滞的看向母亲,努力微笑着说:“妈,他去执行任务了,我说他有事儿你还不相信。” “我信我相信,”兰梓玉猛点头,担忧的问道:“夏初啊,你到底哪儿不舒服你告诉我,别忍着。” 夏初茫然的摇头,又点头,却又摇头,“我没事,就是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有什么事跟妈说说,千万别自己忍着,来站起来,地上凉,夏初。”兰梓玉拉着夏初,说话的声音都夹着哭腔。 “我没事,就是,”夏初抚着胸口,缓缓说:“就是这里有点儿纠疼。妈,他很危险……”说完,头一歪趴进兰梓玉的怀抱,泪水无声的滑落。 他说,曾经12走4,活下来的也全是重伤,甚至有人因为永久性伤不得不转业离开部队。惨烈的牺牲换来了任务的完成,却也是这次出击的开始,三年的蛰伏,只等这一刻。有前车之鉴,又如何让夏初不但心害怕? 兰梓玉心疼的抚着夏初的头发,她知道作为军人的家属是怎样的心情。他们面临的是真枪实弹、随时可能毙命的危险,而她们只能在后方牵挂着、祈祷着,怕没有消息传来,更怕有消息,想知道最近的情况,却害怕会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局面。那是一种濒临绝望的心情,心中拉着一根弦,她们的世界飘摇,随时都可能崩塌。 兰梓玉喊了阿姨泡杯蜂蜜水让夏初喝下,希望能让她安神。 “妈知道你担心,妈陪你去旅游散心好不好?想去哪儿?你博士毕业都没有毕业旅行吧。” 夏初趴在她怀里摇头。 “那……要不去京城?木阿姨一直叨念你呢,说想见你,”说到这儿兰梓玉就来精神了,特骄傲的说:“她们全家都对你特别满意,说想见你,没见过面又不好给你打电话,怕你会有压力。唉,我们夏初长大了,要嫁人了,嫁了人就更不回家了。”说着说着,语气又变的哀怨不已。 夏初吸着重重的鼻音道:“那我不嫁了,人还不一定能回来呢。” 兰梓玉脸色一沉:“说什么呢?快呸呸!” “呸呸呸,我开玩笑的,土地老爷千万别让它生根。”夏初没精神的嘟囔着。 夏初每天数着时针过日子,看着时针走过一格,她就觉得很安慰,毕竟这一小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每晚睡前,总会一遍一遍的复习着他的样子,想着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虽然算起来,他们没多少时间可以相处,在一起的时光却那么平淡而快乐,像是潺潺的溪水,绵长且美丽。只希望,溪水不会干涸……一定不会,要相信他的话,他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 三天后,夏副司令风尘仆仆的出差回来,多日不见夏初,虽然疲惫,可是脸上却又着分外开心的神色。 夏初站在门口迎父亲,挽着他的手臂亲昵的说:“爸,快去澡准备吃饭,今天看我给你露一手。” “好好,吃我闺女做的菜,好!哈哈。”夏光远笑的爽朗。 夏初做了小炒肉,当然不能和自己老妈比手艺,不过自认为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夏光远不多说话,那一盘子几乎全落入他的胃的小炒肉,是夏初最好的明证。 “是不是瘦了?”夏光远看着夏初,皱着眉头问。 夏初说:“没有啊,回来还胖了呢!” 夏光远没好气的说:“那就是以前瘦了,梁牧泽这臭小子,说话不算话,还不好好照顾我女儿……” “咳!”兰梓玉赶紧干咳示意夏光远,奈何这位领导反射弧有点儿长。 夏光远继续说:“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兰梓玉不停使眼色,“咳咳,咳咳!” “我说你老踹我干嘛?”夏光远瞪着眼睛,声音不善的对兰梓玉说。 兰梓玉皱着眉头对他轻轻摇头,又看看夏初。 “我没事。”夏初看出母亲的用意,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容,继续埋头扒米饭。 夏光远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也瞬间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拍脑门,站起来就往卧室走。再出来时,夏光远手里拿着一个白信封,无声无息的坐在了夏初对面,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她眼前。 “什么?”夏初抬起头,眼神慢慢出现了戒备。 夏光远言简意赅:“信。” 夏初放下筷子,坐直身体:“什么信?” “看了就知道了。” 夏初警惕的问:“谁给的?” “梁牧泽。” “我不要。”夏初拒绝,瞥开眼不看他,也不看信封。 夏光远挑眉,威胁:“不要我可扔了?” “随便。”夏初忽然退开椅子站起来,转身出了餐厅,恨不得快点离开似得,“蹬、蹬”跑上楼。 夏光远一头雾水,拿着信封的手还滞留在半空中,茫然的问兰梓玉:“她怎么回事?” 兰梓玉“啪”一声把筷子扔在餐桌上,怒气冲冲,声音中却夹杂着哭腔的说:“你一直都不喜欢牧泽,每每提起都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一样,现在开心了?满意了?还问夏初怎么回事,我看你才是有事儿,把这种东西拿出来还能如此面不改色吗?” 夏光远厉声呵斥道:“你那是什么话?这东西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明知道女儿一直但心着梁牧泽,一直都没有消息,你一回来就数落梁牧泽的不是,还拿出一封信,还是……还是白色信封,你……”兰梓玉说不下去,捂着嘴巴半天不吭声。 夏光远拿着信看了看,忽然拍着桌子站起来,在客厅暴.走,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兰梓玉,你想什么呢?一封信而已,净想些不吉利的!那东西能落我手里吗?你知不知道,只有回不来的时候才能拿到那东西?” 兰梓玉听得愣愣的,难道乌龙了?缓缓神儿试探的问:“这不是?” “当然不是!”夏光远有些气急败坏的喊。 “那你不早说?赶紧去看看夏初,她肯定也多想了。真是的,也不说清楚。”兰梓玉急急忙忙站起来,擦掉眼角的泪水,小跑着出了餐厅上楼。 夏光远也跟着上楼,出气似得把木质地板踩得“铿铿”作响,仍不忘数落:“是你们胡思乱想,好好的想什么不好,什么不吉利惦记什么,夏初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兰梓玉转身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知道什么,我又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到夏初门前,门紧锁着,兰梓玉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却被夏光远一把拉开,低声训斥她,“听什么听?一点儿都不光明磊落。” “你磊落,你来。”兰梓玉让了位置给他,自己闪到一边。 夏光远站在门前,几次举手欲敲门,却总是到最后又放下。 “敲啊领导,”兰梓玉双手环胸,催促道,“不敢啊?” “胡扯!”夏光远低吼着。 夏光远轻轻敲门,没有人应,手劲变得更用力的敲,却还是无人应。 “夏初啊,你在吗?”夏光远小心翼翼试探的问。却被兰梓玉狠狠推一把,能不在吗?问得什么话! 兰梓玉敲敲门道:“初初,你把门打开。” 他们两个人竖着耳朵小心听着,依然听不到任何动静。 不给领导面子,领导的脾气马上就上来,“听见没有?让你开门!” “你起开,”兰梓玉推开夏光远,隔着门喊话道:“初初啊,你爸刚刚没说清楚,那信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兰梓玉询问似得看看夏光远。 夏光远立马心领神会的连忙接话道:“是他走之前留,走得急没时间跟你说,就留了一封信。” 兰梓玉忙附和:“对对对,别胡思乱想啊,初初?” 可是房间里还是没动静,兰梓玉叹气,瞪着夏光远,用口型指责:“都怪你。” 首长无辜:“怪我什么?” “牧泽走时留得信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拿出来也不说清楚,竟让她误会,现在好了,你满意了?” “我满什么意,那是我闺女,我能不心疼自己的闺女吗?你再这么不讲理,当心我关你禁闭,”可是话锋一转,夏光远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隔着门好声好气的说:“初初,怨我怨我,没说清楚,这两天我也忙,把信给忘了,我这不也刚出差回来吗?” 忽然,从房间里传出嚎啕的哭声,把兰梓玉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敲门。还好阿姨听见了动静,拿了一串钥匙过来,把门打开,兰梓玉和夏光远争着挤进去,就看见夏初盘腿坐在床边,哭的撕心裂肺,跟走失的孩子一样。 兰梓玉心疼的眼泪刷刷流着,上前一把抱住夏初。 夏光远站在一旁,虽然心疼,可还是厉声阻止说:“别哭了,他去执行任务,你就坐这哭,这算什么?” “怨你怨你都怨你……”夏初一边哇哇大哭,还一边埋怨自己的老爹。 夏光远被夏初哭喊声乱了心绪,刚刚还是严厉的呵斥马上就转换成了安慰夏初的自责,“怨我怨我,都怨我。” 夏初抹着眼泪,呜咽的说:“我、我们刚、下飞机,你就派人来抓他,下马威,用那、那么足,现在在还怪我不不吉利了?他要是走了,不正合你、意吗?!” 夏光远呵斥道:“胡说八道!” 夏初哪儿听得进去,她现在觉得特别委屈,心里一直担心梁牧泽,生怕他出一点儿状况,她爹可倒好,前一句埋怨梁牧泽如何如何不好,随后就拿出一个白信封,问是什么也不说,她理所当然的想多、想歪了。她那会儿几乎要绝望,觉得天要塌了一样,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心如刀绞一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梁牧泽真的……她也活不下去了。 兰梓玉给夏初擦眼泪,看着女儿哭泣,自己也跟着流眼泪,心疼的轻声安慰,不让她多想,要往好地方想,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兰梓玉说:“你爸缺根筋,别跟他一样。” “谁……”夏光远刚想反驳,兰梓玉一个怒目扔过来,那一句话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兰梓玉说:“待会儿就让你爸打电话,问问情况怎么样,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你也能放心,好不好?” 夏初手指缠在一起,因为刚刚哭的劲儿太大,这会儿气儿还不顺,整个人一抽一抽的抖着。 二喵踮着脚丫,在门口探头看了一会儿,接着高傲优雅的踱到夏光远脚边,软绵绵的叫:“喵喵。” 闻声低头的夏光远,看见二喵眉头紧紧皱着,条件反射一样踢开二喵,“这这从哪儿跑出来的?谁弄的?” “我的。”夏初鼻音很重,声音沙哑,从床上下来抱起二喵,“你要是不喜欢二喵,我和它走就是了。” “谁说我不喜欢?”夏光远瞪着眼睛,不自然的清清嗓子,“我去打电话。” 辽阔的南海海面上,三艘游艇前后不一的静静飘荡在海面上。游艇外不时有身着黑衣带着墨镜身材高大的人来回走着看着,他们都戴着耳机,表情生硬冰冷,却机敏无比,时时刻刻注意着风吹草动。 几架飞机从东方而来,在游艇上方盘旋。直升机压低位置,拉近飞机与游艇之间的距离,舱门打开,被风吹乱了发型和西服的外国人,眯着眼睛,在黑衣人的帮助下成功登上了游艇。 甲板上早已有多人迎风等候,来人和他们纷纷拥抱寒暄,继而陆续进入船舱。 中间大型游艇的船舱中,一席人西装革履,虽然没有拔剑张弩,表面上维持着平和,私下却暗潮涌动。角落里坐着一人,剪裁得当的银灰色西装裹出挺拔的身躯,微微低着头,额前刘海遮住眼,没有人能看清他此时是怎样的表情。他从上船开始,就几乎没有说过话。 裴俞无声站起来,一手插进口袋,经过外国人身边的时候,特意对他笑了笑,外国人友好的回以微笑。 “你去哪儿?”忽然有人喊住他,口气听起来非常不善。 裴俞侧身,声音淡淡道:“透气。” 于老二看着裴俞走出船舱,面目有些狰狞的大声喊着,生怕裴俞听不见一样,“你们看他什么态度?这是没当老大呢,如果做了老大,你们和我还有活路吗?” “现在说谁做老大,还不是时候吧?”他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轻吹着茶叶末子,“老大只是躺在病床上,可还没有离世,老二,你不要太嚣张。” 于老二冷哼:“别搬老大出来吓我,你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于老二,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赵老三和于老二两人不对盘不是一天两天了,而近期老大卧床,他们更是誓死要争个鱼死网破。赵老三听了于老二的话,“砰”的摔了杯子,激动的站起来。他的人迅速移动到他身后,手无声的伸入口袋。 于老二也生气的拍着桌子站起来:“说就说!有胆子你就给我听好了。” 其他人看着他们拔剑相向的样子,都各喝各得茶,一副等看好戏的样子,完全没有拉架的想法,在他们看来,死一个少一个,世界更和平。 在场唯一的老外,听着身后的翻译逐字翻译,美滋滋的品着中国的高山贡茶,对于他们大动肝火的场面完全不在意,反正他要的是继续合作,谁做老大和他无关。 “干什么?”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中气十足的拍桌子,恼怒的瞪着挑事的两人,“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都忘了我们为什么要来这艘游艇了?外面风声那么紧,还有心情争这个?再说,还有Carl先生在场,丢不丢人?都给我坐下。” 气焰很重的两个人,虽然是恶目相向,可仍是有所忌惮的坐下,不再说什么。 老者笑容可掬的对所谓的Carl先生说:“实在不好意思Carl先生,让您看笑话了,请不要介意。” 被唤作Carl的男子微笑着,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老者忙不迭点头:“OKOK。” 裴俞迎风站在游艇边缘,看着湛蓝的海面不时翻滚着小波澜,默默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烟圈,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蓝天碧水相接的那种纯净,心中烦乱,这种日子,他实在是厌烦透了。 裴俞轻轻抬手,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黑衣人走近,恭恭敬敬的对他鞠躬,“裴先生。” 裴俞吩咐说:“烟没了,你进去帮我再拿一包。” “是。” 看着黑衣人离开,裴俞先是四处看看,确定另两艘游艇没有在同一条平行线上,没有保镖关注着,他脸上温和的表情马上收起来,眼神凛冽的看着水面,将手中的烟盒弹向海面,随即向同一方向扔出火机,火机和烟盒在海面上相遇并发生了轻微的爆炸,不等看清楚,就被一个浪花打入海中。然而在平静的海面下,火焰拖着长尾沉入海底,留下一道明亮的光。 裴俞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光彩,嘴角微微挑起。看来,这次是真的要结束了吧?这么多年无天天日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裴先生,烟。” “谢谢。”裴俞笑笑,点了一根烟。此时和几分钟前,又是另一番心情。 章节目录 第九章等我回来,娶你过门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白色封皮上是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是她的名字。看信的夏初一定不知道,写信的梁牧泽很想在封皮上在标注一句话:偷看信者死。 信封并没有密封,夏初撑开信封倒出信纸。虽然已经知道这只是一封再平常不过的告别信,可她心里还是很纠结。梁牧泽仍旧没有消息,他的生死依旧不明,就算这封不是,谁又知道那东西会不会忽然就被送到她手里呢? 夏初: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回G市了,任务太急不能耽搁,只好留封信道别。放心,我很好。夏副司令很“客气”的请我喝杯茶,浅谈一下过去和未来。我已经向夏副司令道歉,也表明我并不是要抢走他的宝贝女儿。虽然结果怎样不可知,不过还好他绝对不会为难你。 夏初,不要为我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会平安回来,来接你回去。 你亲口说过要打报告的,绝对不能反悔。 等我回来,娶你过门。 梁牧泽。 短短的几行字组成的一封信,又让夏初泪如雨下。朴实的字里行间,透露着他的爱,他的宠,他的无奈和霸道,夏初仿佛看见了一个真实他站在眼前,一字一句的说,等我回来,娶你过门。 她不知道这封信有没有被她家领导看过,不过猜也能猜出来,一定是先过了他的眼的。梁牧泽所谓的“客气”,是怎么客气?“喝茶”又是什么茶?过去和未来,是先翻旧账再算总账吗?估计是怕被领导审阅,他才把话说的这么隐晦,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受私刑。 南海上,在游艇三点钟方向儿十海里处的一艘民用渔船,几个渔民与往常一样,撒着网,说着笑,全自动的打渔设备,给他们带来很大的方便,可以不费力气每日满载而归。 渔船背面,梁牧泽蹲在渔船边,接收着刚刚从水下潜艇的发来的信号,身上黝黑的潜水服还在不停的滴着水珠。 整装待发的战士们,个个兴奋不已,眼中灼灼的光芒足以说明一切。这一天,对这些有三年前记忆的人来说,是何等的漫长,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 “都准备好了吗?”梁牧泽表情冰冷的沉着声音问道。 “是。”战士们异口同声。 梁牧泽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一声令下:“下水。” 渔船上的几个“渔民”继续说着不易听懂的客家话,在兴奋的攀比着什么。有微小的入水声传来后,其中两个渔民迅速机敏闪回船舱,在几台计算机前坐下,向岸上指挥中心发出信号,接着黑客攻击了游艇操作关口,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打着。 梁牧泽带着人潜入水下,潜水前进速度有限,但是这样靠近游艇,是唯一不打草惊蛇的办法。 阳光明媚下的海底,格外漂亮,微弱的光线照得四处蓝色像是透明一般,美丽的群鱼来来往往,游的好不自在惬意。可是战士们却完全没有心思欣赏,还要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偶尔威风游过的鲨鱼…… 为了减轻水下行军的负担,他们只在腰间挎着几把锋利的匕首,也就是说,他们到达游艇的那一刻,没有枪,只有一把短短的匕首,如果不能得到接应的话,他们将会如何惨死,可想而知。 越来越接近游艇,梁牧泽大概算了算时间,一挥手,众人心领神会,分为三个小组,分散到三艘游艇旁边,隔着薄薄的水层,找准游艇上巡逻保镖的位置,趁着他们落单的时候,先用绳子从背后套住他,用猛力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把人拉进水中,利落的拔掉他们身上的配枪,用身上那把唯一的匕首,直刺心脏。 “什么人?” 落水的动静最终还是惊动了游艇上巡逻的保镖,听到有人喊,战士们迅速沉下水,将自己隐藏在水下。 发现有人摔下游艇掉入海中,保镖们连忙的跑到游艇边,可是只看到一片碧蓝。被血染成红色的海水迅速被翻滚的波浪打散,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保镖们掏出身上的配枪,举枪指着水面,警惕的看着水面,不时低声对着话筒说了些什么。 潜入水下的战士们快速在中间游艇处集合,梁牧泽示意,这一步已经走不通了,他们必须在那些保镖声张之前消失。 他对大家使了个眼色,拿出身上的装置发射了一个信号弹。这种最新研制的信号弹,可以在水中停保持10秒时间。信号弹发射后,流星般快速直线窜出水面,直指天空。在空中绽放出一抹艳红。 两侧游艇的保镖此时都集合在甲板上,防备的看着水面和四周。忽然从水中窜一截什么,速度快到他们还没有办法看清,就已经在空出炸成红色,终于有人大喊:“不好!。” 可是下一秒之后,两艘游艇已经被炸得灰飞烟灭,一分钟后,海面上还有熊熊燃烧的烈火,被烧焦的尸体和炸成碎片的船身孤零的飘在海面上,染红的海面久久不消散。 中间游艇上的大佬们,被爆炸声惊了一跳,保镖们拎着枪先一步跑出舱外,众人看见另两艘只剩下残渣的游艇,一瞬间害怕、惊慌,恐惧不堪。留在驾驶室的保镖想启动游艇,却发现,游艇已经被锁定锁,没有任何动力,不能启动只能停留在原地。 于老二啐了一口:“他妈的怎么还不开船?” 一个保镖惊慌的跑出来,低声下气的答道:“游艇出了一点儿状况,正在检修,马上搞定。” 于老二把枪抵在那人头上,将他摁在游艇围栏上:“你他妈的想死是吗?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喂鲨鱼?” 保镖不敢有丝毫反驳,更不敢挣扎,任凭于老二各种不堪入耳的怒骂。 “好,我今天就成全你。”于老二恶狠狠的拉住保镖的衣服,拉到游艇边缘,保镖丝毫不敢反抗,此时只要于老二松手,保镖就会马上被丢人海中。 “放手老二,这都什么时候了?” 老者一声呵斥,可是于老二丝毫不受威胁,面目狰狞的大手一挥,保镖瞬间坠入海中。 忽然有人坠海,藏在游艇下的人被吓了一跳,梁牧泽赶紧挥手,两个战士奋力的向坠海人游去。那人看见水下有人,当然害怕,拼命的往上游想浮出水面,就在头要探出来得一瞬间,被人抓住了腿,一用力拽回水里,捆住手脚扔进海底。 站在最后面的裴俞心里盘算着现实和计划的出入,他们还没有上船,而两艘游艇却已经爆炸,肯定是在偷袭过程中被发现了才不得不这么做。如今,游艇外站着这么多人,手里有枪,人多势众,他们如果贸然登船,只能做活靶子被子弹射穿,这是绝对不行的。无论如何,这次不能再像上次那样。 裴俞悄然后退,潜回船舱,踢开正中的长桌,打开隔板拎出一把步枪,装好弹夹,做了深呼吸后,大义凛然的迈步冲出船舱。 哒、哒、哒,几声枪响后,数个保镖应声倒地,他们在倒下前看到裴俞拎着枪,皆是一脸的惊恐。保镖的手还在胸前口袋,枪没有拿出来就已经毙命。其他人听见声响迅速掏枪个个对准裴俞,裴俞灵活的躲起来,换上新弹夹,深深呼吸之后,探出半截身子对准保镖们疯狂扫射。 梁牧泽在水下听见了枪声,知道裴俞为了他们平安登船而引开了保镖的注意,打了一个手势之后,战士们迅速上浮,露出水面。梁牧泽带着另外4个战士率先攀着游艇边缘,利落而轻巧的登上甲板。 梁牧泽找到在舱外被隐藏很好的木制箱子,里面有早已准备好的枪支弹药,前面的枪声不断于耳,几个人没有丝毫犹豫的拎枪装弹夹,随即分散袭击。 裴俞在那边早已有些支撑不住。这些保镖们都是境外雇佣兵,就是特种大队的人过来一对一单挑,谁输谁赢也不能妄自下定论。 子弹射穿了他的左臂,裴俞紧咬着牙关从衬衫下摆撕下一段,绑住受伤的手臂。而此时舱外传来了激烈的乱枪声音,裴俞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战士们陆续攀上游艇,迅速加入战圈,不多时,保镖们死的死伤的伤。大佬们身上揣着防身的手枪,为各自保命,躲在保镖身后。可随着保镖一个个倒下,他们也纷纷受伤,都是伤了手臂和腿,不能拿枪、也不能逃跑,却不会死。 几架直升机从四个方向飞来,盘旋在游艇上方,飞机上的指挥员与陆地上待命的指挥中心联系,数秒后,董志刚的一声令下,早已待命的各部队战士们奋勇出击。 在南部多省盘踞多年、全国最大的超级犯罪团伙,彻底落网。 仍穿着黑色潜水衣的战士们将受伤的大佬们捆绑起来,于老二被子弹射穿了大腿,此时歪坐在游艇边缘,身边一滩血渍,手因为太过愤怒而颤颤发抖。 裴俞手扶着受伤的肩膀,缓缓走出船舱,站到梁牧泽身边,挤出一抹惨白的笑容,可是眼睛中却闪烁着愉悦的明亮。 梁牧泽冷冷的瞥他一眼:“我不会跟你说谢谢。” “我也不会跟你说谢谢。”裴俞说。虽然受伤,可气息却十分稳重。 已经恢复宁静的海面忽然传来一声枪响,裴俞闷哼一声,随之跪倒在地。那一枪射中了他的肚子。 梁牧泽皱眉,迅速举枪对着准备继续开枪的于老二连开两枪。于老二的两只手分别被子弹射穿,他的惨叫声回荡在大海上空。 梁牧泽扶住中伤的裴俞,不让他瘫倒在地,语气坚定的说:“你不会有事的。” 裴俞艰难的笑:“我知道,这里不是心脏。” 一架飞机迅速压低位置,打开舱门,战士们围过来准备抬起裴俞把他送上飞机。裴俞仍跪着,就在梁牧泽面前,他用染满血迹的手拉住梁牧泽,眼睛暗淡没有了刚刚的光彩,语气里有着无尽的伤心:“三年前,对不起。” 梁牧泽眼睛里浮起情绪,依然冷声说:“我不会接受的,等你伤好我们算总账。” “好。”裴俞苍白的笑,那是释然的表情。 凌晨4:30。N市。 “我要走了二喵。我真的不能带你,你在家要听话,这样才会有肉吃。” 二喵不吭声,黑暗中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渴望的看着夏初,看的她非常非常舍不得。但是…… “我是偷跑,不能带你,他们不会亏待你的,听话。”夏初抱起二喵,狠狠的在怀里搂了一会儿。 大院里一片寂静。昏暗的路灯撒着微弱的光芒,夏初打开房间的窗户,看了看四周的情况,确定没有人经过。做了一个深呼吸,轻轻攀上窗户。夏初站在窗户上,和二喵挥手再见。二喵很乖的不吵不叫,也不跟着,只是端坐在地上,仰着小脑袋,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夏初,像是在说,“主人主人,你一定要回来接我。” 夏初依依不舍的关上窗户,踩着窗棂,慢慢蹲下,右脚往下踩上空调的室外分机,俯下身小心翼翼撑着空调,双脚蹬着墙壁吃力的慢慢下移。在军校学的那点儿攀岩本事终于派上了用场,虽然已经非常的不熟练。 脚终于踩到了一楼窗户的窗棂,松开手攀住空调的双手,跳下窗棂轻轻的落地。夏初拍拍手站起来,对着窗户喃喃自语道:“爸、妈,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但是不看见他完好无损的样子,我如何也不能放心,请你们体谅,对不起。”夏初对着窗户深深鞠躬。起身后,马上警惕的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看到自己,她在凌晨微弱的光线中跑向大院的大门。 一路不停歇的跑出大院,门口放哨的战士开门让她出去。夏初匆匆穿过马路,米谷坐在马路对面的出租车里,开着窗户对她挥手。 “怎么这么慢?” 夏初钻进车里,呼呼的大口喘着气,“警卫都在,我我,我从后面跳窗户出来的。” 米谷转而对司机师傅说:“麻烦去机场,谢谢。” 米谷这才回应夏初的话,吃惊不已:“跳窗户?夏初,你可真豁的出去,就不怕再也回不来?” 夏初自信的说:“不可能,知道我这叫什么吗?” 米谷冷哼:“恃宠而骄!有恃无恐!” 夏初笑的灿烂,“答对了。赏你一块巧克力。”说完,将刚剥开的费列罗塞进米谷嘴巴里。 夏初一刻也不能再等,头天晚上刚刚得知梁牧泽安全回来的消息,当时就和夏光远商量要回G市,可是领导说什么也不同意。任凭夏初怎么说好话也不为所动。从头到尾说的最多的就是:“不行,没商量。” 迫于无奈,夏初只能偷跑了,她打算看完梁牧泽,就回来认错。 夏初和米谷一人捧着一杯热可可,坐在候机室里候机。她们两个订好了6点的机票飞G市,到机场时,离起飞还有一个小时。 夏初说:“你就这么走行吗?你妈好不容易盼到你可以休假。” 米谷喝了一口烫嘴的可可,“没什么不行啊,反正她已经习惯我常年不回家了。” 夏初叹气:“其实,你没必要跟我一起走的,你在家多陪陪阿姨和叔叔才对啊。” 米谷耸肩,盯着可可,半天不再说话。过了好久,夏初站起来,将两个空杯子扔进垃圾桶。米谷憋了近一个星期,终于忍不住的问夏初,“裴俞,他到底怎么了?” 裴俞。这个名字一直压在夏初心里。这两天没日没夜的胡思乱想,甚至做梦梦到裴俞对着梁牧泽开枪,让她从梦里尖叫着惊醒。 夏初摇头,“不知道,我不愿意相信他是坏人,米谷。” “会是坏人吗?他笑的那么好看,那么温暖,怎么会是坏人?”米谷眼看着玻璃窗外阴沉无比的天空,喃喃的说道。 夏初沉溺在自己的想法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米谷此时是一副如何落寞的神情。 其实米谷对夏初有所隐瞒,她和裴俞,不单单只是见过面吃过饭而已。 当他给了她独家之后,她衷心的感谢他,用奖金请他吃饭。到了约定那一天,她到裴氏大厦一楼的咖啡厅等他,然而左等右等,却不见他来。终于,她忍不住拨了裴俞的电话,他接了,她也听出了他说话间重重的鼻音。原来他病了,重感冒。 裴俞在电话里笑着道歉:“恐怕不能赴约了,下次我请你,赔罪。” “别这样裴先生,本来也是我向你道谢的。” 裴俞嘶哑着声音说:“那我们再约时间……” 米谷急着打断他:“你吃药了吗?有没有吃东西?” 米谷从前台那里得知裴俞一直没有离开公司,她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便风风火火的离开裴氏大楼。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她与保安周旋许久,都没有得到上楼的允许。无奈之下,她只好再拨通裴俞的电话,这次很顺利。 她乘电梯到大厦顶楼,顺利通过门禁来到裴俞的办公室前。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便推门进去。办公室没有开灯,光线很暗,还来不及适应,办公室突然亮起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她惊了一下,看到沙发前坐着的身影,她很快平静下来,笑着走过去,礼貌的问:“抱歉裴先生,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裴俞苍白的脸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不碍事,坐。” 米谷忐忑走过去,将保温盒放在茶几上,手指在盒子上停留片刻,从背包里拿出纸袋,里面装着她刚刚从药房里买的感冒药,“吃点东西才能吃药,空腹伤胃。” 裴俞看着她帮他拿药、盛粥,又跑到茶水间倒了杯温水给他,他看着她认真忙碌,不禁笑了。 米谷端着杯子坐下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谢谢你。”他端起盛着白粥的小碗,眼前还摆着两种爽口的小菜。 米谷说:“我在粥屋买的,我常去那家,味道做的很好,你尝尝看。” “谢谢。” 那晚他喝了粥吃过药后,她就离开了,虽然他们并没有多聊,但是他沉静温和的样子深深留在心里。自从她工作后,认识和采访过许多人,与人相处方面也算有些经验,裴俞,不像是坏人。 准备好早餐的兰梓玉,上楼叫夏初起床,可是敲了半天都没有动静,推开门发现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没有赖床不起的夏初,只有一只猫咪,伏在被子上慵懒的眯着眼睛。 兰梓玉手里拿着一张纸,慌慌张张的从二楼跑下来,嘴里一直喊着:“坏了坏了,老夏,坏了啊!” “什么坏了?大清早的。”夏光远坐在餐桌前,没有回头,继续翻看着报纸。 “啪!”兰梓玉把信拍在桌子上,“都是你,非摁着不让她走,现在好了,偷偷跑了。” 夏光远放下报纸,拿起信纸看了看,气愤的扔在桌子上,“哼!” 兰梓玉无神的坐回椅子,喃喃的说:“她现在翅膀硬了,会反抗,会离家出走,老夏,你说,她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她敢!” 从机场出来,夏初说要先送米谷回家,自己再回特种大队,可是米谷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跟着她一起去特种大队。夏初拗不过她,只能带着她一起。可是夏初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米谷一定要去特种大队?米谷这一路都神情恍惚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初忽然发现,自己对米谷的关心太少。这些天总是担心梁牧泽,每每打电话、见面总是三句话不离梁牧泽,完全没有注意到米谷那种不自然的笑,和时而的若有所思。米谷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作为米谷的好朋友,她竟然完全回答不上来。实在是,太过分了! “对不起,米谷。” 米谷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神,茫然的问夏初:“为什么道歉啊?” 夏初搂住米谷的肩膀,“这些天一直想着梁牧泽,完全把你晾在一边,彻底忘了你也是因为危险才被送回来的,对不起,对你的关心太少了,我错了。” “傻瓜,说的什么话。”米谷扑哧笑了出来,推着她的脑袋说:“梁牧泽执行任务,你担心是应该的啊,没工夫关注我也是人之常情,再说,我也没事啊。” 夏初不信的问:“真的吗?那你为什么总是一副想哭的表情?” 米谷摸着自己的脸,不自然的笑说:“我的表情看起来,很想哭吗?” 夏初点头:“你看,你连笑都特别假。” “哈哈,哈哈,你想多啦,哈哈……” 夏初:“现在更假,米谷,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米谷收起笑,摇头道:“没什么。” “是裴俞吗?” “不是。”米谷快速而有些慌张的否认。 夏初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米谷,似是要看穿她的心一样,盯得她越来越别扭,只得说:“好啦好啦,我只是觉得,裴俞不像坏人,即便他真的有问题,我想他也应该有苦衷的吧。” 夏初拉着米谷的手,紧紧的握着,她们想的是一样的。但是没有人给她们答案,只能自己乱猜,猜来猜去不敢确定,却又怕是真的。 出租车将她们送到山下。付了车费后,夏初对米谷调皮的笑笑说:“米谷同学,很久不爬山了吧。” 米谷指着弯弯曲曲的盘山路,一脸的不敢相信,“你可不要告诉我,剩下的路要走上去?” 夏初摊手,“很抱歉,你又猜对了。” “不要吧。”米谷忧愁的大喊。走上去,大概会走成傻子的吧。 “走啦走啦,是你自己要来的,就当锻炼身体好了。”夏初坏心眼的没有告诉米谷,这里经常有巡逻车出现,巡逻车会把她们带回大队。 果然,走了没多长时间,就有一辆敞篷越野由远及近,待车上抹着油彩扛着抢的战士看清来人是谁后,赶紧敬礼说:“夏军医,您回来了,上车吧,中队长昨天刚刚回来。” “谢谢。”夏初笑着点头,拉着米谷一起上车。 车子启动,颠簸着前行,米谷一颠一颠的说:“你早就知道吧?故意不说。” 夏初对着米谷抛了个媚眼,而后问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战士,“这次没有人受伤吧?” “嗯也有,不过都不严重,都是轻伤,不碍事。” “哦哦,还好,呵呵。” “夏军医放心,中队长没伤,皮外伤都没有,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夏初特别不好意思的笑笑,又继续问:“对了,任务结束了,现在能说到底是什么任务了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中队长和其他执行任务的兄弟们这会儿还没放出来,估计要到明天了。” 夏初无力:“又关?” 米谷听得糊里糊涂的,拉拉夏初的袖子,“关什么?” “他们执行完任务回来,都要关个一两天,美其名曰是怕他们杀红眼闯祸,其实都是特种军人了,谁还没个自控能力?要我说,这关人的规矩就是多此一举。” 米谷坏笑着说:“行啊夏初,这中队长夫人还没有走马上任呢,到开始抱怨特种大队的规章准则了,够气魄。” 前面两个战士在偷笑,被夏初清楚的听到。夏初佯怒推米谷,“严肃,这是严肃的地方。” 米谷继续坏笑,并且说:“我没有不严肃啊。” 夏初和米谷到了特种大队,正好赶上梁牧泽紧闭结束。夏初站在门外,看见梁牧泽从禁闭室大摇大摆的出来,浓烈的阳光下懒懒眯起眼睛,头发乱乱的,迷彩袖子挽起,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小臂,衣领随意敞开着,性感锁骨若隐若现,脚上的军靴连鞋带都没有系好,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烟卷,一副痞痞的样子,可是却帅的惊心动魄。夏初的心,一下子跳漏了好几拍。 他身边还走着一个人,一直在说话,梁牧泽低着头听着。那人说的正兴奋,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夏初,愣愣的拉住梁牧泽,指着前方说:“那不是,夏初?” 梁牧泽似是不相信,慢悠悠的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好半天脸上才绽放出一抹难以遮盖的笑容。笑容是那么的灿烂,夏初觉得自己的眼睛几乎要被灼伤一般。 梁牧泽扔了烟头,迈着大步走向夏初。她的眼泪在他的一步一步中,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不止。几乎以为,他已经不在了;几乎认为,再也见不到他了。知道他平安无事的瞬间,她那颗如被一只手紧紧扼住早已失去正常律动的心脏,终于恢复像往常。迫不及待的想看见他,想亲眼确认他没有伤,没有流血。 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夏初想说些什么,可是张张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片阴影压过来,他就那样,毫无顾忌的,在特种大队的大院里,紧紧的抱住了她,霸道的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胸膛。 夏初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努力笑起来说:“你回来了,太好了。” 梁牧泽在她耳边沉声道:“我答应过你,绝对不会食言。” 夏初泪如雨下,说不出话,只能不住的点头。 米谷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脚随意的踢着小石子,嬉笑的看着“久别重逢”的言情戏码,顺便看看周围战士们那种兴奋的神情。第一次进特种部队,感觉,还真和想象的不太一样。想象中,这里应该是不苟言笑,每个人都应该是神情木然,整个大队像是被一片乌云遮盖,到处阴郁,甚至会很血腥。 “怎么回事?” 忽然一声打雷似的喊声,吓得米谷一个激灵,回头就看见一人黑着脸站在不远处,双手掐着腰,穿着常服,肩膀上是四颗星,看起来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梁牧泽有些不甘愿的松开夏初。董志刚还站在远处不动,继续骂道:“你赶紧给我滚,别在这丢人现眼,一回来就不消停。” 这可正合了梁牧泽的心意,拉起夏初就走。夏初则有些茫然,大队长居然没有冲过来把他俩捣腾散伙? 夏初疑惑的问:“大队长怎么不找你麻烦?” 梁牧泽不无得意的说:“你爸那关都过了,他还能说什么?” “对了,我爸都跟你说什么了?私刑了吗?动手了吗?”夏初越问越激动,恨不得跳起来。 梁牧泽有些支吾:“还好,比较,嗯,客气。” “夏初,你不要我了吗?你真的真的不要我了吗?” 米谷的声音,幽怨的传进夏初的耳朵。她太激动,几乎把米谷给忘了。夏初赶紧松开梁牧泽的手跑到米谷身边,一脸抱歉,拉着米谷不停忏悔:“我错了,真的错了亲爱的。” “喂,你喊她什么?”一句“亲爱的”彻底戳中了梁牧泽的死穴,都没有这么亲热的喊过他,居然可以叫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亲爱的? 米谷揽着夏初的肩膀,仰着脖子挑衅的说:“怎样?不乐意啊?” 夏初扯扯米谷的袖子,轻声说:“行了行了,先回去再说。” 梁牧泽用那种特别不善的眼光,恶毒的瞪着米谷。说实话米谷心里有点儿颤,但是有夏初在身边,她也不怕他什么! 回到夏初的小房子,米谷放下行李钻进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听见他们两个在客厅的对话。 夏初问:“现在能说吗?” 梁牧泽说:“他不是坏人。” “真的?我就知道。”夏初的声音里透着丝丝喜悦,米谷吊着的心也终于放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梁牧泽继续说:“他受伤了,目前在医院。” 米谷忽然焦急的冲出来,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什么?裴俞受伤了吗?严不严重?有没有危险?在医院吗?哪家医院?” 梁牧泽和夏初都被米谷突如其来的作为给搞懵了,惊呆的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 米谷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仍让自己很镇定没有落荒而逃,清清嗓子解释说:“不是,朋友嘛,关心一下,嗯,关心一下。” 梁牧泽眼里闪过一丝邪气,她们两个都还来不及看清他表情的变化,便听见他平静无波澜的声音说道:“裴俞,死了。” 夏初愣了好一会儿,不确定的问:“谁……死了?”夏初秀气的眉蹙在一起,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他明明说裴俞受伤了,怎么这会儿又死了? “裴俞。”梁牧泽重复,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夏初还是不相信,又小心翼翼试探的问:“死了?” 梁牧泽点头:“对,死了。” “开什么玩笑?”米谷没有夏初那么好脾气,听不下去就开始炸毛,掐着腰大声喊着,“你明明说他受伤在医院,偏鬼啊!” 梁牧泽瞥米谷一眼,看向夏初,非常认真地说:“记住我说的话,裴俞死了,在医院的不是裴俞,而是简辛阙。记住!” 夏初彻底傻了,喃喃的重复“简辛阙……又是谁?” 梁牧泽着重的说重复:“你认识的裴俞已经死了,协助警方铲平罪犯,却在最后不幸身亡,有人问起就这么说,跟自己也是,要永远记住,裴俞死了!” 夏初愣愣的点头,她大概明白了,裴俞是卧底,任务完成,要开始新的人生,过去的一切必须要掩埋。不对,不是裴俞,是简辛阙。简辛阙! 梁牧泽看着米谷,“还有你,我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米谷仍然无法消化,只能愣愣的点头。 梁牧泽看了看时间,“你们先休息,我还有点儿事情,待会儿我会让人把午饭送回来,下午带你们去医院。” “看裴……简辛阙吗?”米谷一激动,张嘴就想喊裴俞的名字,结果被梁牧泽一个眼神儿给下了回来,赶紧改口。 梁牧泽起身:“最好在心里默念一千遍,我走了。” 梁牧泽离开,留下两个满脑子浆糊的女人,夏初还好,毕竟在军校待了7年,这中间的弯弯道道她能绕的明白,米谷就不行了,她想不通“裴俞”为什么死了?想不通“裴俞”为什么要协助破案?他究竟是卧底,还是背叛组织浪子回头? 米谷问:“裴俞哦不是,简辛阙他是?” “卧底。”夏初喃喃的回答。 米谷:“那就是说,他是潜伏在内部的警察?” 夏初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米谷:“他的真名是裴俞,还是简辛阙?” 夏初忽然很认真的看着米谷,声音严肃的说:“不管真名是裴俞还是简辛阙,他现在的真名就是简辛阙,确凿无疑。就像梁牧泽说的,在心里默念一千遍,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米谷忙不迭点头:“知道了。” 夏初握住她的手,声音沉沉的说:“这是救他,也是救你。明白吗?” 米谷脑子打结,先摇摇头,随即有点头,狠狠的点头,舔了舔干涩的唇:“明白了。” 米谷傻愣愣的瘫坐在沙发上,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一直担心他会不会死掉,猜想他到底是不是坏人,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无疑,卧底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结果,好到直到现在她还有点儿不敢相信。 一直以来,裴俞都是高高在上的,第一次在夜总会偶遇,她后悔自己没有拦住他,他终于肯接受采访,也是因为夏初的面子。她从没想过能和他有特别的接触,直到那天在夏初家门外,他落寞的神情让米谷念念不忘。接下来的几次见面,裴俞一次比一次神色疲惫,眉头紧蹙,却又会笑的很好看,声音温润、绅士款款。 那次,他给了她独家之后,她衷心的感谢他,打算用奖金请他吃饭。到了约定那一天,她到裴氏大厦一楼的咖啡厅等他,然而左等右等,却不见他来。 终于,她忍不住拨了裴俞的电话,他接了,她也听出了他说话间重重的鼻音。原来他病了,重感冒。 裴俞在电话里笑着道歉:“恐怕不能赴约了,下次我请你,赔罪。” 米谷不自在的说:“别这样裴先生,本来也是我向你道谢的。” 裴俞嘶哑着声音说:“那我们再约时间……” 米谷却急着打断他:“你吃药了吗?有没有吃东西?” 米谷从大厦前台那里得知裴俞一直没有离开公司,她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便风风火火的离开裴氏大楼。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她与保安周旋许久,都没有得到上楼的允许。无奈之下,她只好再拨通裴俞的电话,这次很顺利。 她乘电梯到大厦顶楼,顺利通过门禁来到裴俞的办公室前。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便推门进去。办公室没有开灯,光线很暗,还来不及适应,办公室突然亮起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其实米谷一直不明白,他只是一个商人,传说家室很有背景,好像也没必要身边总是跟着黑衣保镖吧?起初米谷也没发现,因为他们并没有围在裴俞身边。可是相处时间长了,还是不难发现,总有一行人出没在周围,默默打理裴俞的一切。 最后一次见裴俞,他安排了司机送她回家,却奇怪的叮嘱她关好门窗,不要随便开门。虽然不解,可仍是点头答应,心里小心翼翼的筑起防线,回到家之后认真确定每扇窗户紧闭,房门紧锁。结果,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她就被拉到机场,遣送回N市。 “米谷?稻米谷子?” 好半天后,米谷才有反应:“啊?干嘛?” 夏初坐到米谷旁边,“你又干嘛?叫了半天都不理我,想什么?” “没想什么。”米谷低着头,沉着声音说。 “你是不是喜欢裴俞?”夏初笃定的问。 米谷摇摇头。喜欢吗?不算吧。只是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温暖,可是有时却又落寞的让人心疼。不知道夏初看到这样的裴俞了吗?如果看到,是不是会爱上他? 夏初搂住米谷,轻抚她的背脊,叹气说:“休息一会儿吧,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下午还要去看裴俞。” 米谷翻翻眼皮说:“是简辛阙,大小姐。” “掌嘴。”夏初自己拍着嘴巴,“简辛阙,嗯简辛阙。” 米谷站起来,深呼吸一下,扭扭腰动动脖子,一夜没睡好,又赶飞机,的确挺累的。这时她才想起来要参观房间构造,“你这只有一个卧室。” “嗯,临时分的,一居足够了,二喵又不占地方。” “二喵不占,可是梁牧泽占啊,他住哪儿?”米谷坏心眼儿的问夏初,说完还顺便摸了她的胸一把。 夏初赶紧双手护胸,脸颊绯红,嘴上强撑着说:“他自己有房子,干嘛住我这儿?”可这话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太没底气。 米谷挑眉:“是吗?” 夏初忙点头:“是啊是啊。” “那我待会儿可要好好气气他,他的夏初,被老娘我睡了,哈哈哈哈。”米谷掐着腰仰天长笑。 夏初倒在沙发上,闷头不起来。真是没脸见人了! 梁牧泽安排好工作,请了假,载着夏初和米谷到G军区医院。夏初离开这里快要一个月了,居然一点儿都不想念。特种大队没有勾心斗角,都是爽朗之人,直来直去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给人穿小鞋。那种干净惬意的氛围让她一点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不是说这里乌烟瘴气,只是很不喜欢。 简辛阙被安排到了高干病房,医护人员不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也不会去问这样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只是按照上级的命令救活他,让他完全康复。 走到走廊的尽头,梁牧泽站定脚步,头微低看着夏初。 “怎么了?进去啊。”夏初催促道。 梁牧泽将手里的果篮递给夏初,“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自己吗?”夏初吃惊,“你呢?米谷呢?” “我们在外面等你,去吧。”梁牧泽面无表情的说。 “喂,”夏初有些气恼,皱着鼻子说:“你可真放心啊梁中队。” 梁牧泽叹气,“做人要厚道,人都伤了,就别伤口上再撒盐了,亏你还是医生,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说完,一弯腰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 夏初睁大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梁牧泽居然还能悠闲的点起一根烟,悠然的吞云吐雾。 “医院禁止抽烟,中队长同志。”夏初伸手夺走他嘴里的烟卷,摁灭扔进垃圾箱,推门进入病房。 病房内一片白色,半躺在病床上的人听见门声便抬头,他的脸苍白如纸,和房间主色调一模一样。 “夏初,你来了。”看见夏初,简辛阙很开心的扯出一抹笑容,合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指指床边的椅子说:“过来坐。” “你别乱动,会扯到伤口。”夏初走近,把果篮放在小桌上。 “谢谢”简辛阙笑。 夏初犹豫着开口:“我……” “夏初,”简辛阙打断她的话,抬起头眼光灼灼的看着她,“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啊是吗?没听你提过。”夏初尴尬的笑着。在心里,其实并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他带着她去红枫街,送她马蹄莲,买老字号的豆花。当她说自己鼻敏感时,他脸上刹那闪过的神情并不是失望那么简单,那是一种复杂的伤痛,仿佛被戳破的幻想,将血淋淋的真相摆在面前,他难以接受。 简辛阙望着她纯净的脸庞,仿佛看着另一个人,出神的喃喃:“真的好像,像到第一次遇见你,差点以为她回来了。” “她喜欢红枫,喜欢马蹄莲和豆花?” 简辛阙低头,笑的悲怆,声音涩涩:“我知道你不是她,她不会回来的。三年前,我做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决定,万万没想到竟然把她卷了进来。” 夏初轻咬了呀唇,“抱歉,可能我让你想起了伤心往事。” 简辛阙摇头,笑着看向夏初:“我要谢谢你,还要向你道歉。” 谢她,让他再次清楚的意识到,不管他如何努力,梦里的人都不会再回来。 道歉,是不该把无辜的的她卷进这场风波。他已经犯过这样的错误,这次拼尽性命,他也保她安全。还好,她身边还有梁牧泽。 随着日子临近,可是偏偏在这时他遇到了夏初,那张夜夜出现在他梦境的脸庞,他以为永远不会再出现的脸庞,竟然完好的出现在眼前。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走近她,却发现其实她们只是长得有些相像而已,她们之间的不同那么明显。她不是她。 可是,他却无法克制自己的心,哪怕只是相像,他也想多看到她,多和她相处。他带她去看红枫,送她白色马蹄莲,用熟悉的一切去对待她,却一次又一次的证明她不是她,而他还是忍不住想接近她。 他不想把危险带给她,却已经无形中,将她引入风暴圈。 梁牧泽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垂着肩膀,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白色的墙壁。米谷就坐旁边,轻推他一下说:“给我一颗烟。” 梁牧泽掏出一整包扔给她,米谷也学着他的模样,叼着烟,盯着前方。 “夏初进去,你放心吗?” “不放心。”梁牧泽噙着烟卷,有些口齿不清,口气却恶狠狠的,眼睛睁得硕大。 米谷忍着笑意说:“她是偷跑出来的。” “夏初?”梁牧泽皱着眉头回头看米谷,“她爸不让她出来是吗?” “是啊,但是她思君心切,怕被被叔叔阿姨发现,凌晨4点多从二楼房间翻窗户出来的,别说,她伸身手还真不赖,换成我,肯定没这个魄力。” 梁牧泽低下头,米谷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笑。反正如果是她,她男人偷偷翻窗户跑出来追寻千里与她相会,她会幸福的飞天的。 病房门忽然打开,梁牧泽变脸似的收起笑容,木着一张脸看向门口。 夏初说:“他让你进去。” 梁牧泽眨了眨眼睛,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跟着夏初进病房。他那大块头往床边一杵,夏初就明显的感觉到,本来气压就不高的房间,更是低的让人喘不过气。 他表情冷冷的,简辛阙也是一样面无表情。 那天在游艇上,梁牧泽说要算总账。可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这是一笔永远也算不清的账,牵扯的人、事、物,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也不是一句“对不起”能了结的。 “我们的账算不清楚,你们走吧。”简辛阙把脸开,眼睛无神的望着窗外。 梁牧泽说:“我可以理解你当时的行为,但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简辛阙苍白的笑,回过头看着窗外,一字一句缓缓说:“你以为我能原谅我自己吗?三年前带走的不止是生死兄弟,更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再拥有的挚爱。” 夏初听着他这番话,心里觉得闷闷的,而旁边的梁牧泽却是一头雾水,他看看简辛阙,又看向夏初。夏初对他轻轻摇头,梁牧泽识相的没有说什么。 简辛阙收回目光,看向他们,脸上已无绝望的痛处,换上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如果见到米谷,麻烦帮我向她道歉,我很抱歉把她也牵扯进来。” 夏初说:“她就在外面,不如你跟她讲吧。” 米谷倒是有些意外简辛阙会见她,愣怔怔的走进病房,夏初和梁牧泽坐在门口等她。 梁牧泽仍然不理解简辛阙所说的那番话,夏初仿佛猜到了,握住他的手,把简辛阙讲给她的故事,告诉他。 “他竟然把你当替身,真是!”梁牧泽听到最后,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 夏初皱眉推他肩膀,“什么吗?你很想他和你争吗?” “你的心都在我这里,争就争咯。”他很自信的耸耸肩膀,夏初气极手握粉拳捶他胸膛,他顺势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从医院出来,拐了弯送米谷回家,梁牧泽载着夏初朝出城的方向驶去。 和简辛阙见过面,夏初心中了却了一桩心事,如今她希望他能尽快走出过去的阴影,重新面对新生活,不要再被痛苦的过去束缚住心灵,他的人生太压抑了,压抑到让人心惊。同时失去战友和最爱的人,给他带来的肯定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只是,夏初依然很好奇。她歪头看向认真开车的梁牧泽,目光深深,“梁牧泽,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不行。”梁牧泽很豪爽的拒绝,不容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这是机密,不能说,那……”夏初眼珠子一转,退而求其次,“我来说,你来听,这应该不算泄露机密吧?说错了你就配合着摇摇头,我保证,不往深处纠结,不问问题。” 梁牧泽不说话,夏初理所当然的认为他默认同意,清了清嗓子,“裴俞是卧底,那简辛阙和裴家有没有关系?” “说了不问问题。” “哦,不问。裴俞做了卧底,三年前有一次剿灭行动,”夏初察言观色的看着梁牧泽,发现他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于是继续说:“结果不小心败露,裴俞知道却没有通知你们。” 简辛阙告诉她,三年前他做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决定,是不是为了不让养了多年的大鱼脱钩,为了顾全大局而舍弃了自己的战友?而战友的牺牲,又让他在心里承受多大的自责与痛苦?而更令他没有想到的,他最深爱的人也被牵扯进来。 那次,对大队是伤亡惨重,对梁牧泽是刻骨铭心,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死的死伤的伤,就连自己也伤势惨重。所以才会说,理解他,但是永远不会原谅他。 是这样吗? 梁牧泽看着沉思状的夏初,她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却没有往下说,他也不想再去想那些惨烈。大概这就是他和裴俞之间的区别,他宁可和战友一起死在战场上,却没有办法像裴俞一样冷静的做选择。只是,他不得不承认,裴俞的选择的确是对的。所以,他只能做冲锋陷阵的人,永远做不了敌后真正的英雄。 梁牧泽和夏初没有回大队,趁着夜幕降临的时候,将车子开到了老太太那儿。夏初以为,他会告诉老太太,坏人被绳之以法,他的儿子可以在天堂瞑目,可是他没有。也许,对他们来说,报仇是目的,但是忘记才是真正的解脱。 他们说话语速很快,夏初只能磕磕巴巴的听个大概意思,好像是听见梁牧泽说,他要休假。他可以休假吗? 晚饭很朴素,夏初和梁牧泽却吃得很香,走的时候还带了不少老太太刚做好的糯米发糕,热气腾腾,闻着倍儿香甜。 回去的路上,夏初实在是忍不住,捧着发糕吃个不停,梁牧泽看不下去,说她是从自然灾害活过来的。夏初白他一眼,说:“命没那么长。对了,你刚刚说要休假?真的吗?” “可能吧。”他是这么回答的。 夏初说:“就是还没批喽?” “嗯。” “哼,”夏初冷笑,“完了,肯定批不了。” 梁牧泽却笑得意味深长,“是吗?我觉得,倒是可以批,百分之百批。” “梁中队,您老还不是四颗星星,还不是大队长,您头上还有主任,还有副大队长和副政委,你说批就批?” 梁牧泽忽然转头看他,“打赌吗夏初?” 赌?夏初摇头。当然不赌,这有什么可赌的,休不休也跟她没多大关系。再说,万一真的批了呢? “你说,我是休年假比较容易批,还是婚假?” 夏初正张大嘴巴啃发糕,就被他那一句话给定的死死的,眨着眼睛看了半天,最终只能愣愣的问:“你说什么?” “休假。” 夏初问:“休什么假?” “婚假吧,这个比较容易批准,明天你回趟医院,让你们领导给你盖一章,咱俩回到N市就把结婚报告往你爸面前一放,怎么样?” 夏初咬着牙根问:“是不是觉得,死得不够快?” 梁牧泽赞同的点头,“嗯,是不爽快。” 夏初吞了吞口水,默默低下头,安静地啃着手里的发糕。梁牧泽怕她撑坏了,一把把发糕夺了回去,三两口吞进自己肚子里,嘴巴鼓鼓囊囊,说话都不清不楚,“明天一早,你回办公室打报告,我去批假,完事儿先回N市看你父母,再回京城看我家人。” 夏初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因为嘴里塞得太多,说话的时候还能往外喷发糕沫沫。夏初用手背蹭掉被喷在脸上的东西,喃喃的说:“你怎么就吃完了?” 梁牧泽差点儿被噎着,一使劲儿手狠拍在方向盘上,大吼道:“我的话听见了吗?你怎么抓不到重点。” 重点?哦!她问:“为什么要结婚?” “我要对你负责!” “那,缓缓不成吗?”我刚从家里偷偷翻窗户跑出来,这两天连电话都不敢接,短信也不敢细看,还结婚?真的嫌命长了? 梁牧泽丝毫不退让:“不成。你都从家里跑出来投奔我了,我必须给你一名分。” 夏初听着听着就笑了,心里甜的跟蜜罐一样,“梁牧泽,你真爷们儿!” 梁牧泽挑眉,心里美翻了,摸摸鼻子,继续不动声色的开车。 夏初扭捏开口:“那你,能不能把我那份儿也挨了?” “挨什么?” “打。” “哦。” 回到部队,天色已经很晚了,夏初早就撑不住困意,歪在座位上沉沉的睡过去。梁牧泽停好车子,看着她的脸庞在皎洁的月光下愈发的白皙,喉头涩涩发干。轻轻撩起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轻唤了一声夏初。 那闺女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挪挪屁股,把头歪在另一半继续睡。露出一截白白的脖颈,梁牧泽浑身发紧。伸手把她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她的嘴唇在他手的力量下,微微张开,挑逗一样对着他。梁牧泽舔舔干涩的嘴唇,下身喷张让他急需一些慰藉,于是低头啃咬着她粉嫩的唇,汲取着只属于她的香甜。这个味道,他想了好久好久,似是已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嗯……” 夏初在半醒半梦,一阵呻吟溢出喉咙,不用睁开眼睛,即使是迷迷糊糊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她也知道,这是她的梦中人,是良人。 梁牧泽的吻越来越深,忽然半站起来长腿一迈,穿过他们之间的阻隔,压在她身上,狠狠的搂紧她,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至细微,连空气也无法穿过。 夏初在他身下扭动着腰肢,梁牧泽知道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但是车里断然不是解决的地方。刚刚放开她,夏初马上皱起眉头,仍是闭着眼睛,嘴巴因为吻得太过用力而有些红肿,揽着他脖子的手臂始终紧紧环着。 “回家,夏初,我们回家。” “嗯。”夏初声音软绵绵的,像是一潭水一样柔软。天知道,梁牧泽要有多大的耐力才能忍住不在这里就要了她,他想她想的几乎要发疯。 把夏初半抱半扶的拉出车子,一脚踹上车门,几乎是拎着她上的楼,夏初像软体动物一样攀在他身上,她的身体总是有意无意的蹭着他的坚挺,更是把他撩拨的欲火难忍,拿着钥匙开门的手都是哆嗦的,隐忍中早已是满头大汗。 门打开,把夏初拉进来的同时大力把门锁上,那一声巨响把夏初彻底震精神了,可是下一秒就被他狠狠摁在门板上。 “嗯,痛……”后面的话已经完全融化在他的嘴里,那股子气势似是要把她吞没一样,不给她任何退路,只能顺着他,与他欢愉。 梁牧泽焦急的撕扯着她的衣服,灼热的大手覆上她温热皮肤,推高她的高挺。他忍着,不敢贸然进入,知道她会很痛。嘴唇一路向下含住她胸前的玉珠,夏初浑身战栗,手指几乎要插进他的背部的肉中一样。 一连串似是拒绝又似是求欢的呻吟,夏初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足够矜持,她只想爱他。 梁牧泽抽出湿润的手指,抱起她,让她白嫩的双腿缠在他身上,一个力挺进入她。夏初紧紧蹙眉,开始狠狠推开与他的距离,那瞬间的干涩痛楚,让她只想逃。 “夏初,夏初……”梁牧泽吻她的唇,轻唤她的名字。慢慢推进,待她完全适应之后开始加快力度和速度。 夏初被冲撞的连名字都喊不出来,眼泪飞溅,紧紧抱住他刺手的头。 夏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背下的温软和他灼热如铜铁一般的胸膛,让她感觉如上天入地般…… 他含住她的耳垂,“我爱你。” 夏初听见他的表白,哭着点头,这辈子,陪他一起。 梁牧泽忍了多天的欲望,似是要在这一天统统讨回来一样,把夏初折腾了半死,又哭又闹的,跟中邪一样,梁牧泽没了章法,只能安慰着哄着,才让她勉强入睡。 夏初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在梁牧泽早起出操后,几乎在床上每个位置滚了个遍。很困,很累,可是没有了他的怀抱,觉得怎么躺都不舒服。 梁牧泽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被子只盖着她下身,曲线优美的美背曝露在空气中、脑袋拱在枕头下、斜趴在床上。梁牧泽放下手中的早餐,把被子拉好盖住她光洁的后背,要很难很难,才把欲望忍回去。拉开压在她头上的枕头,被子裹住把她抱在自己怀里,轻啄她的粉唇,“懒虫,起床了。” “嗯?”夏初半睁着眼睛,“几点了?” “9点。” “这么晚了!”夏初清醒,看清他的脸,捶他胸膛:“都赖你。” 夏初撑着他的腿想坐起来,结果又被他摁回怀里,“赖谁?” “我。”夏初马上改口,免得再被他“迫害”。 梁牧泽笑的很好看,眉心舒展着。他还有长长密密的睫毛,嘴角挑起,慢慢靠近夏初的脸。直到吻上那瞬间,夏初才恍悟,又被色诱! 强拉着她吃了点东西,然后分头行动。夏初去他的办公室打结婚报告,梁牧泽拿着他那份“坚韧不拔”的结婚报告,迈向大队长办公室。 “噔、噔、噔。” “进来。” 得到应允后,梁牧泽推门而入,董大队长正坐在办公桌后翻看着什么,抬头看了梁牧泽一眼,又继续看手中的东西,眉飞色舞的样子。 董大队长的儿子虎子这几天在大队,今年10岁,最崇拜的就是梁牧泽,看见梁牧泽进来甭提多开心了。蹦跳着跑到梁牧泽身边,特激动的拉着他说:“梁叔叔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教我射击,我肌肉很发达,能拎的起步枪。”说着举起肉呼呼的小胳膊,撩开袖子让他看自己身上的肌肉。 梁牧泽捏了两下,软软的肉呼呼的,但还是点头,“成,回头去带你去射击场。” 虎子激动的连连点头,“好好,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当然不反悔。不过,虎子,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虎子听见他最崇拜的偶像要找他帮忙,觉得特别自豪,比摔跤第一、长跑冠军的名誉更带劲。 梁牧泽看看董志刚,确定他的注意力没有在他们身上,对虎子耳语了一番,“记住了吗?” 虎子高兴的说:“记住了。” “好小子,不错。”梁牧泽心里也美,想到马上可以娶夏初进门,心情喜悦极了,给多少军功章都不换。 俩人说的正起劲,董大队长瞥了梁牧泽一眼,问道:“怎么了?” 梁牧泽立刻站直,“批假。” 董志刚眯眼问:“你要休假?” “是。” 董志刚粗略想了想,梁牧泽是有段日子没有休假,每年都是刚休假两天就被紧急任务给召回来,于是问:“申请写了吗?” “写了。” “拿过来。”董志刚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他的刻章和印泥。 梁牧泽对着虎子使了眼色,那小子特别激灵的跑到董志刚面前,跟牛皮糖似的黏住他,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还把刚刚那份老师评语拿起来,和自己老爸好一番商讨。 梁牧泽自然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拿起印章,手起章落,“啪啪”两下,搞定! 董志刚听见动静赶紧回头,发现梁牧泽正拿着两张纸吹着,高声斥责说:“我还没看呢你就盖章,还有没有纪律了?” “看吧。”梁牧泽把纸放平在桌子上,用手按着,生怕董志刚一激动再抢回去。 董志刚粗略的扫着申请,看见婚假两个字的时候,就炸毛了。 “谁让你请婚假的?” 为了安全,梁牧泽一步跳开,在离董志刚比较远的地方站定,理直气壮的说:“也没说不让,我有对象,家长也见了,报告也有,章也盖了,凭什么不让结婚?” 董志刚气的瞪眼睛,“结婚报告呢?我批了吗?” “盖章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告诉你小子,别打算糊弄我。” “刚盖的。”说完,对着董志刚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认真地说:“谢谢大队长多年来的栽培,回头我给你带两瓶茅台。我走了。” 说完,不顾董志刚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叫喊,转身撒丫子就跑,跟百米冲刺似的。 梁牧泽跑了,董志刚就把矛头指向自己儿子,掐着腰特别严厉的说:“坦白交代,董虎子同学。” “梁叔叔说教我射击,还说要我帮个忙,转移你得注意力,梁叔叔轻易不求人,我真的无法拒绝。” 董志刚那叫一个生气啊,被自己儿子摆了一刀!行吧,他认了,反正他能做的都做了,吃苦受罪都是他梁牧泽的事儿了,跟他也没关系。 手指头戳着儿子的脑袋说:“打今天起,梁牧泽是你哥哥,不是叔叔,记住了吗?” 虎子懵了,刚刚还说叔叔,怎么几分钟之后就变哥哥了? “他老婆管我叫叔叔,那梁牧泽管我叫什么?” “叔叔。” “对了,他管我叫叔叔,那你管他叫什么?记住了,别人都是叔叔,就他一人,是哥,明白了?” 虎子明白了,欢欢喜喜的答应:“是,大队长同志。” “嗯,好,”董志刚大笑,揽着儿子的脖子说:“走,射击场,他不教你,你老爹我亲自传授。” 虎子高兴极了,蹦跳着跑开,并且高声欢呼:“哦哦,老爸万岁。” 在飞机上,夏初就很忐忑。从机场出来坐上出租车,夏初已经不仅仅是忐忑,而是紧张。 一路非常顺畅,连红灯都很少赶上,夏初感觉转瞬间就从机场到了家门口。从出租车下来,夏初觉得自己有一种赴刑场般的悲壮,一步一步特别沉重。 手插口袋模样悠闲的梁牧泽,看着她这个昂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跟踢正步似的?” 夏初瞥他一眼,不理他,继续走自己的路。 夏初深呼一口气推开大门,院里没人,倒是二喵,端坐在台阶上。夏初看见二喵正高兴,可它一转脸儿就往屋子里蹿,跟不认识她一样。 夏初愤愤的想,看来,这二喵已经被收买了! 已经接近中午时分,客厅里夏光远正在看书,二喵在他脚边打转。夏光远瞥了一眼进门的两个人,不动声色。 夏初放下东西走到夏光远旁边,似讨好似撒娇的喊了一声:“爸。” 夏光远眼皮未抬:“嗯。” “今天没上班?” 夏光远把书翻过一页,仍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今天我妈做饭啊?”夏初看了一圈没有兰梓玉的身影,继续没话找话缓和一下气氛。 “嗯。” 又嗯! 夏初哭丧着脸扭头看梁牧泽,他背着手站在客厅中央,抿着嘴角安慰的对她点点头,夏初忽然觉得特别委屈。 “牧泽来了。”兰梓玉从厨房出来,首先看到的就是高大的梁牧泽,她一直挺喜欢梁牧泽的,可是因为夏初偷跑,她现在看见梁牧泽心里也多少有点儿别扭,毕竟养了20多年的宝贝女儿,为了去见他居然半夜翻窗户跑了! 梁牧泽毕恭毕敬的打招呼:“阿姨,您好。” “还没吃饭吧?一起吃饭,老夏别看了,没看见牧泽来了吗?洗手吃饭。” “嗯。”夏光远闷哼一声,把书页折了一角放下,摘了眼镜仰着头看看夏初,“你,去吃饭。” 夏初笑,我吃饭,那他呢?想问,但是不敢。不过知女莫若父,夏光远站起来很和蔼的对着夏初“假笑”,拉着她进餐厅,完全视梁牧泽为空气。 梁牧泽就跟站军姿一样,杵在客厅中央,只是没有军姿那么严肃而已,百无聊赖的看着客厅的装饰,偶尔低头逗逗猫。他看见了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站在后面的夏初穿着学员军装,扎着马尾,五官比现在青涩,但同样的美丽。 二喵用粉粉的小舌头舔舔嘴巴,“喵呜”之后,也舍他而去,扭着屁股走向餐桌。在二喵单纯的世界里,饭比较重要。 夏初对着满桌子菜惊叹:“哇妈,阿姨今天做了好多菜啊!是吧爸?” 夏光远夹了一块儿清蒸三文鱼放进夏初的碗里,“那就多吃点儿。” “这么多哪儿吃的完?你说呢妈?” 兰梓玉扭头看看客厅的梁牧泽,也觉得这孩子挺不容易的,刚张嘴想帮忙劝劝,就被夏光远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吃饭别说话,当心噎着。” 不得不说,二喵是只很仗义的猫咪,一路走着一路踢着自己的小饭盆,一直到梁牧泽面前,端坐好仰着脑袋看着他。梁牧泽心里一软,蹲下来看着二喵。俩人对了一会儿眼,也不知道二喵到底想干什么。 二喵:“喵喵。” 梁牧泽:“……” 二喵:“喵喵。” 梁牧泽:“……” 梁牧泽刚把手伸出去,就被二喵不算锋利的小爪子挠了一下,把饭盆护进自己怀里。敢情,这猫姑娘是来气他的。 梁牧泽无奈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拿出一直震动的电话,屏幕上是几乎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的名字。 梁牧泽摁了接通键,把电话放在耳边。“嗯。” 夏初在餐厅特别关注梁牧泽的一举一动,看见他拿出电话,放在耳边,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字,“嗯”。只是声调有升有降而已。 怎么今天大家都被“嗯字体”附身了吗? 夏光远吃饭一向很快。饭后,兰梓玉伺候他吃了降压药,时间刚刚好,秘书上门了。 “等我一下。”夏光远吩咐,转身回卧房。 “是。”秘书恭敬的回答。 秘书自然是看见了梁牧泽,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之前已经见过面,可以算认识,而且梁牧泽的大名,他早有耳闻。若换成别人,肯定会因为女儿找到一个好归宿激动的感谢天地,可是偏偏夏副司令不是别人。 夏光远换了身军装出来,看看还在埋头吃饭的夏初,心里清楚的知道只要他一走,她肯定叛变,但是没办法,谁让她是他闺女,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降他的。 夏光远轻咳一声,“我先走了。” “嗯嗯,您先忙,晚上回来再陪您说话。”夏初猛点头,样子恨不得夏光远赶紧走一样。 刚看见门口的车影消失,夏初蹭就跳起来,跑到梁牧泽面前拉着他就往餐桌走,保姆阿姨已经盛好了一碗米饭放在夏初旁边的位置。 兰梓玉对着梁牧泽温柔的笑,“别在意啊牧泽,你夏叔叔就是脾气有点儿大,没有恶意,别往心里去,赶紧吃饭吧,肯定饿了吧。” “谢谢阿姨。” “你慢慢吃,不急啊。”说完,也站起来走出餐厅。 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梁牧泽也不含蓄什么,埋头吃饭,他饭量可大着呢,吃饭速度也特别快,夏初总说,看见他吃饭总觉得这饭特别好吃,可是真吃起来也没觉得哪儿好。 夏初把自己的碗往里推推,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手臂,侧着脑袋看着梁牧泽狼吞虎咽的吃饭,觉得特幸福。 “我爸就那脾气。”夏初说。 “知道。” “知道?对了,”夏初把脸又贴近一份,眼里闪烁着无尽的好奇,“上次,我爸跟你‘喝茶’,都说什么?” “没什么。” “说来听听,我又不告诉别人。” 梁牧泽摇头。他才不会告诉夏初,自己在军区训练场上被夏副司令摔了N个过肩摔,又不能反抗,又不能用巧劲儿化解,身上青紫了好多地方。 夏初撇撇嘴说:“小气,小心眼儿。” “鱼不错,你吃吗?” 夏初鄙视他,没好气的说:”吃过了。” 他的嘴跟上了锁一样,特别紧,只要他不想说,怎么威逼利诱也不会说一个字儿,不过没有试过色诱什么的,回头试试,没准儿就把话给套出来了呢。 “刚谁给你打电话了?” “我爸。” 夏初倒抽气。从没听梁牧泽提起过他的家人,倒是多次听自己老妈说过梁牧泽的妈妈木敏,她们是老朋友,但是因为不在一座城市,平时联系很少。好像还说她小时候其实见过木敏,可是那么久远的记忆,她没有一丁点儿印象。 梁牧泽对她回眸一笑,带着一股子邪气,夏初心里暗呼不好,梁牧泽接着就说:“他们说要过来,现在。” “现在?”夏初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 “打电话的时候在机场。” “机……场?”夏初真的是欲哭无泪,这边夏光远还没解决,再来两个,那岂不是要把她逼疯了?会不会打起来什么的?再说,她还没准备好见他的父母,虽然这是早晚的事儿,可是她心里真的没有一点儿准备,毕竟这是终身大事,第一次见面一定要有好印象才行的。 “放心,只要是你,丑八怪他们也不会反对。”梁牧泽特别镇定,继续吃饭,完全不受影响。 “嗯。”夏初愣愣的点头,半天才反应过来,夏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呼呼的说:“我丑吗?” 梁牧泽轻而易举的绕开话题,“你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做准备。” 听到这个,夏初又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梁牧泽,万一你爸妈不喜欢我怎么办?万一像我爸反对你一样反对我,怎么办? “那就顶多不给你饭吃呗。” “那我是不是要和我爸妈说一声?你说,我如果把这事儿告诉我爸,他会不会像对你一样对我?” “我待会儿和阿姨说,至于你爸,为了安全,咱俩还是别出声了。” 梁牧泽的父母亲自从京城奔赴N市,到了机场才打电话通知自己儿子,还说,为了表达诚意,他要亲自给夏副司令打电话,绝对绝对不能让这门绝好的亲事泡汤。 夏初一整个下午都坐立不安。在房间来来回回的转悠,梁牧泽坐在书桌前翻看着她小时候的照片,她也顾不上阻拦,也没工夫觉得丢人,忐忑的想着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啪。”夏初忽然狠狠阖上相册,居高临下的看着梁牧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爸妈万一不喜欢我呢?俩爸万一话不投机说崩了呢?万一……万一呢?” 梁牧泽把她拉进怀里抱住,蹭着她的脖子,呼着热气道:“万一,那就私奔呗。” 夏初脖子痒痒的,笑着躲闪着,硬把推开他,“谁跟你私奔,想的美。” “没有万一,夏初,相信我。”梁牧泽坚定的在她耳边说。 奇怪的是,夏初像是着了魔,这样再平常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就能让她忐忑不定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相信他,坚信他的话,没有万一。再说,事在人为。 双方家长通了话,夏光远虽然口气不好,但仍是客客气气的和未来亲家说了许多。兰梓玉盛情邀请他们回家吃晚饭,梁家二老不好推辞,欣然接受。 夏初被告知未来公公婆婆要回家吃饭,刚压下去的纠结劲儿又雨后春笋办纷纷冒出来。拉着梁牧泽说:“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做饭,你妈妈会不会嫌弃我?” “不会,我妈也不会做饭。” 夏初不相信,逃脱他的怀抱直奔下楼,缠着阿姨非要学做几道那得出手的菜。总不能一大桌子菜,没一个出自她的手吧?那也太……不贤惠了。 梁牧泽坐在夏初房间的地板上,地上摊了一堆一堆的书、本子、卷子、相册,全是她这么多年舍不得扔攒下来的,全让他给看了,他看的还挺欢乐。夏初隔一会儿就会系着围裙跑到楼上往他嘴里塞东西,然后满眼期待的问好不好吃。 梁牧泽总是鼓囊嘴巴点头,夏初眼睛笑的弯弯,特幸福跑开。 夏初的照片中几乎都是穿裙子拍的,各种颜色,各种图案花色,对着镜头眯着眼笑,梁牧泽几乎要醉进这抹笑容里。为什么他们没有更早的认识?如果早点儿认识,早一点儿参与她的人生,这辈子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拥有她,那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的字很娟秀,蝇头小楷,卷子的成绩分外好看,一直以来她都是父母的骄傲。书柜里放了好多医学类书籍,角落里还堆了不少漫画。他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他看了她好多漫画,还记得名字叫火影。她那时不可思议的表情到现在还留在他的脑海里,那个时候他们肯定都想不到,会有今天的吧。 梁牧泽把几摞漫画书统统搬出来,什么美少女小丸子灌篮高手,书角几乎被翻烂。忽然一张照片儿从夹缝中掉出来,正面扣在地上。梁牧泽捡起照片,眉头紧皱的看着。 照片中,女子侧着脸,脑后扎着马尾,穿的,嗯,很少。裹胸、短裤、高跟鞋,旁边是跟直杆子。因为镜头有些远,拍到也很模糊,实在分辨不出女子是谁。但是除了夏初,谁的照片会在她的柜子里出现?米谷吗? 就在这时,夏初又一次推门而入,筷子上夹了一小块儿狮子头,直接塞进梁牧泽嘴巴,殷切望着他:“好吃吗?” 梁牧泽咀嚼着,没有回答,而是把手中的照片杵到夏初眼前,“这是谁?” “啊?”夏初的笑一分一分僵在脸上。 看着她几近僵硬的样子,梁牧泽就知道,这是她无疑。让他分外生气的是,她居然穿……这么少……比那次在电梯外看到的,还要少! “这……不是,狮子头好吃吗?呵呵。”夏初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不知道真心到底是想哭还是笑? 梁牧泽脸冷的能让空气结冰,“好笑吗?” 夏初收起笑,木着脸摇头,“那个……楼下还有事儿,我……我先下去,你,嗯慢慢……啊……” 惊叫声中,夏初已经被梁牧泽拉到跟前,一翻身把她压在地板上。 “你要干什么?”夏初挣扎,声音很小,害怕会惊动家人。 “你最好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梁牧泽从牙缝里狠狠吐出几个字。 “我……”夏初真不知道要怎么说。莫非说这是跳钢管的时候被人拍到的吗?那是自寻死路! 夏初环住他的脖子,起身吻他。她的吻技很差劲,却让他迷得神魂颠倒,忘记要“兴师问罪”。 忽然楼下有人喊夏初,夏初想应,可是刚刚离开半分,又被他拉回来,她想推开身上压着的人,可是跟石头一样沉得根本推不动。 这下下去的后果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现在的确不是时候。非常不舍的与她分开,舌头还分外留恋的舔了一圈她的唇,才肯放开她。夏初赶紧坐起来揉揉嘴巴,整理好衣服,慌忙应了一声,聪聪起身走出房间。 梁牧泽拿起那张照片,又看了看,神色仍是不怎么好,最后把照片塞进自己口袋。 梁牧泽的父母载了满满一后备箱的礼品赶到,木敏一进门就拉着夏初,一口一个初初的叫着,看着不像是未过门儿的媳妇儿,倒像是失散多年的亲闺女。 梁牧泽的父亲是个商人,不像夏光远那么严肃,看外形就知道,梁牧泽高大帅气是遗传自他,看见夏初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双眼眯在一起。 夏光远还没有回来,他们就坐在客厅说话,木敏从进门开始手就没有松开夏初的。说一直想去看夏初,但是总没时间;说上次见面的时候夏初只有两三岁,粉嫩粉嫩的,转眼间都长成大姑娘了,还是要嫁进他们梁家的姑娘。那幸福劲儿,兰梓玉看着都眼红,养了这么多年的心肝宝贝,就这么被撬走了,她心里不怎么是滋味。 会议结束,夏光远赶紧赶了回来。虽然嫁女儿是不乐意的,但毕竟来者是客,不能怠慢人家。他的脸色自然是更臭,说话声音都低了好几个八度。夏初在心里还真捏了把冷汗,真怕夏光远一个急脾气上来,摔桌子骂人什么的。 两位父亲自然也认识,可是一个从商一个从军,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如果不是因为儿女,大概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坐一起吃饭喝酒。 人齐了入席,兰梓玉的脸色越来越差,和夏光远坐在一起,真是两个黑面煞神,夏初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知道父母是因为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呢?这么一想,她也有点儿忍不住的想要掉眼泪。 两位母亲多年不见,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老朋友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一句话也插不上的夏初,硬是被放在她们中间,听她们忆苦思甜说着年轻时候的故事,忆旧人,情到深处甚至还留下眼泪。两位老爸呢,坐在主位,碰杯干杯,酒精催化下面颊红彤彤的,酒壶空了又续,续了又空,喝空了好几壶。 本来,夏光远从进家门脸色就很不好,梁父拉着他说了好多,但是从头到尾没有提起梁牧泽,更没有提夏初和梁牧泽的事情。没有时局,没有政治,只说当年。当年的事情,让两位父亲产生了共鸣。这一来二去的沟通,让夏光远心里的那点儿不乐意慢慢消散,两个人碰杯喝酒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 长辈们越发相谈甚欢,夏初和梁牧泽渐渐被他们遗忘,长辈们的话他们插不上嘴,当着长辈的面儿想做什么都很拘谨,无聊的夏初只能抱着二喵逗乐。 梁牧泽忽然从餐桌下握住夏初的手,倾身凑近她,低声道:“想出去吗?” 夏初问:“现在?” “嗯。”梁牧泽点头。 夏初抬眸看了看四位长辈,压低声音道:“爹妈在这,咱俩溜号,合适吗?” 梁牧泽轻笑,握住她的手忽然起身。喋喋不休的长辈们齐齐看过来,夏初脸一红,来不及说话,人就被梁牧泽拽出客厅。 走出大门的夏初还能听到夏光远夹着火气的声音,再看梁牧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初和梁牧泽并肩走在大院的小道上,3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夏初紧了紧衣襟。梁牧泽把外套脱了披她身上,把她裹在对她来说过分宽大的皮夹克里。 梁牧泽整理着夹克衣襟:“还冷吗?” 夏初摇头,他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只有大概轮廓,如箭一般的眉毛,硬挺的鼻子,有棱角的下巴,皮肤是古铜小麦色,只穿了一件无领毛衣,锁骨若隐若现。他的手碰到她的下巴和脖子,温热传遍全身,冷意瞬间消散。 夏初忍不住的赞叹:“梁牧泽,你真好看。”其实,她更想说,梁牧泽你真性感! 可是梁中队完全不领情,话语似是从他喉咙里直接蹦出来的,异常低沉,“别给我送糖衣炮弹,照片的事儿我记着呢。” 夏初一愣,随即撒起娇来:“人家是实话实说嘛!” 梁牧泽挑眉,似笑非笑,“是吗?” “嗯嗯。”夏初点头,笑意浓浓,眼里闪着碎碎的光彩。 梁牧泽抿了抿唇,片刻后压低身子,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说:“别在这里勾引我夏初,你会后悔的。” 他说话时滚烫的热气扑在侧脸,烫红了耳朵和脸颊,夏初手软的将他推开,低着头快步走开,可是却被梁牧泽一把拉进怀里。 夏初急着挣脱,这可是她生活了20年的院子,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万一被谁看见影响多不好,再让夏光远知道,她又得倒霉了。 梁牧泽紧箍着像毛毛虫一样不安分的夏初,似警告道:“别乱动。” 夏初红着脸,声音糯糯道:“那、那你先把我放开。” 梁牧泽讲条件:“亲我一下,我就放开你。” 夏初眼珠子不停左右看着,差点急哭:“梁牧泽,你别闹了。” 梁牧泽继续说:“亲我一下。” 梁牧泽很多时候是不要脸的,商量根本行不通。夏初闭着眼睛咬了咬牙:“就一下。” “嗯。” 夏初扭着脖子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靠近,便踮起脚尖轻轻碰到他的唇。可是,夏初失算了! 梁牧泽很到位的贯彻了在女朋友面前给脸也不要的方针,在夏初碰到他时,他准准咬住娇软的唇,箍着她的手臂更紧了几分。夏初气鼓鼓的瞪着他,然而她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得逞的神采。 一吻终了,梁牧泽舌头炫耀般沿着她的唇线舔了一圈,才肯放开她。 夏初手又羞又恼,手背捂着有些红肿的唇,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梁牧泽笑着看她气呼呼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更浓。 梁牧泽几步便追上夏初,握住她的手,紧紧的。 他们没有目的的在街上走着,顺着人群,不知不觉便到了秦淮河畔。画舫里有人在唱歌,一曲琵琶秦淮景。 这里没有繁华霓虹,处处透露着江南小镇的风情。他们挽手而立,谁也没有说话。夏初头倚在梁牧泽肩膀上,灯火映在他们的眼睛里,如碎钻般晶晶莹莹,闪闪发光。 在老街的尽头,一位老太太摆了小摊卖小饰品,被吸引的夏初忍不住蹲下看看。用细细红线编成的手链放在最中间,没有花式,没有额外点缀,只是将两个链子是编在一起的。 老太太解释说,这是同心手环,情侣一左一右带着,因为两个链子是分不开的,寓意永不分离。 夏初拿起链子看了好长时间,想弄清楚链子是怎么编在一起的,梁牧泽直接付钱,拉着她的手穿进手环,接着把自己的左手也塞进去。 梁牧泽拉着她的手在眼前晃了晃,对这个同心手环的设计非常满意,笑意浓浓的拉着她走向拥挤的人群。 虽然夏初和梁牧泽在父母见面这一天溜出去玩耍,让四位长辈颇有微词,尤其是夏光远和兰梓玉,但是他们的婚姻大事也不会因此再起变化。 因为梁牧泽假期有限,所以婚礼也举行的非常仓促。其实夏初原本不想举行婚礼的,只要他们两情相悦,婚礼不过是个无聊又费神的形式而已。但是两家都不是小门小户,异口同声婚礼必须办。 夏初和梁牧泽的婚礼在N市和京城举行了两次,梁家少爷娶媳妇,怎么也要轰动京城,况且梁父是财大气粗,恨不得闹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要娶儿媳妇。 时间很短,行程安排很紧凑。京城的婚礼结束,他们又马不停蹄的赶回N市,接茬办婚礼。仿佛是为了较劲一样,之前婚礼有什么,夏光远统统都要升级版,用他的话说,砸锅卖铁也要让闺女风光出嫁。 婚礼耗掉了梁牧泽所有的假期,没有时间陪夏初度蜜月。他们俩都是军人,不能出国,夏初早已认清事实并且退而求其次,想着找个古香古色的小镇住几天也是不错的。可惜,那只是她的梦想。 不过,梁牧泽答应夏初,所有她想要去的地方,这一辈子他会牵着她的手,陪她一起走完。 章节目录 第十章番外一梁犇犇小朋友的成长纪事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结婚第二年的夏天,夏初怀孕了。这可乐坏了铁面军官梁牧泽,两家的长辈也非常激动,兰梓玉和木敏甚至排好了时间表,轮流到N市照顾夏初。 夏初实在不忍心二位母亲如此奔波辛苦,与梁牧泽商量后,决定请一位专业的保姆阿姨,尽管如此长辈们还是不放心,几乎每天一个电话,每隔段日子就会飞来N是看她。 夏初怀孕期间仍然在医院上班,适当减轻了工作量,不像从前那样忙碌。她一直很注意营养均衡,自从怀孕之后,报名了小区的健身房,固定时间练孕妇健身操,所以她在怀孕期间并没有胖很多,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大肚子对她来说也不算负担。 怀胎十月,孩子在一个春日午后伴着落日夕阳出生。梁牧泽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仍然觉得这一切不真实,他在家的时间很少,没有经历过一天天看着夏初的肚子大起来,只觉得隔断日子看到夏初,她的肚子就会大好多。如今儿子出生了,她因为阵痛被折磨了二十多个小时,早已经精疲力竭,他真的心疼极了。 把孩子交给护士,他握住扔在病床上的夏初的手,亲吻她的额头她的眉眼,告诉她:“孩子很好,长得像你。” 他把时间都用在陪伴夏初,孩子交给护士保姆和奶奶姥姥。 孩子自打出生就胖乎乎,小名唤作梁犇犇,他继承了夏初和梁牧泽的好基因,生下来就很漂亮,黑亮的眼睛白嫩的皮肤,虎头虎脑煞是可爱,特别招人喜欢。夏初申请从医院调职到军医大,这样她就有更规律的休息时间,也有寒暑假,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梁犇犇和梁牧泽。虽然做大学老师有很大的学术压力,但是为了心爱的两个爷们,她甘之如饴。 梁犇犇能吃能睡、爱玩爱闹,他是strong,不是虚胖,精力不够的大人都照顾不了他。犇犇很快就成为了小区和幼儿园的小霸王,他不仅聪明,胆子也特别大,没少惹是生非,夏初为此头疼的要命。 有一次,梁牧泽从部队回来,时间刚好去接梁犇犇,他打算接了孩子,再去学校接夏初。路上接到夏初的电话,梁犇犇小朋友又惹事了。 幼儿园的草坪需要定期浇水维护,这天下午草坪上旋转喷水管打开时,梁犇犇趁着老师不注意,从冬青下的缝隙钻进草坪玩水,瞬间就被淋个透湿,他还特别高兴,兴奋的又叫又跳。别的小朋友也跟着他钻进去,一个个都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得。 老师发现时,已经有三四个小朋友在草坪里,还有几个打算钻进去的。她们赶紧通知后勤关掉阀门,几个老师抱着被淋湿的小朋友回到房间,脱掉湿透的衣服,用小被子裹着他们,生怕他们会生病。也因为此,老师和后勤主任都皆被园长狠狠教训了一番。 老师给夏初打电话,当然不是为了告状,是希望她来时能给梁犇犇带一身干净的衣物。 梁牧泽又折回家给梁犇犇拿衣服,夏初则直接从学校去幼儿园,他们刚好在学校外集合。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就剩几个被淋湿的小家伙。当夏初和梁牧泽推开门时,发现梁犇犇光着屁股叫着笑着位置房间里的小床打转,一个老师跟在后面想抓住他,他却跟泥鳅似得,灵敏极了。 生气的梁牧泽甩开大步穿过房间,在梁犇犇毫无预料防备的情况下,一手从后面拎起梁犇犇。 梁犇犇忽然被人抓住,当然又喊又叫,双手双脚在空中乱舞,“放我下来,我要下来!” 梁牧泽拧眉,冷声道:“再喊?” 挣扎中的梁犇犇,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立马安静,也不挣扎,瞬间从威风的老虎变成被灌了迷药的柔弱小猫,安安静静,温顺极了。 老师累坏了,看到梁犇犇的父母,犹如大赦。 回到家,梁牧泽放下梁犇犇,坐在沙发上不说话,梁犇犇就站在他面前,不听到他的命令也不敢乱动,更不敢离开,胖胖的小手揪住自己的衣服。 梁牧泽一句话也不说,就用平时训人的高压眼神死死盯着梁犇犇。周围气压低极了,夏初也不管他们,自顾的换衣服,到厨房帮助保姆准备晚餐,反正梁犇犇这个小朋友隔断日子就得教训一下,不然真的会上房揭瓦。 俩人就这么僵着,直到有人开门进来,梁犇犇小朋友嘴巴一撇,“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哭的特别痛。 “哎呀我的宝贝孙子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伤心了?” 木敏从外面回来,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赶紧到客厅,看见一大一小的仗势,又看见宝贝儿子咧着嘴巴大哭,大颗大颗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滚。心疼的她二话不说赶紧上前把梁犇犇抱进怀里,对梁牧泽横眉冷对。 木敏边哄着孙子,一边数落着儿子的不是。 梁牧泽一直憋着不说话,直到实在是忍不住,才开口说:“妈您看他都被您惯成什么样了?您是不知道他有多皮!” 木敏反问:“多皮?你小时候不也一样,学校的小树苗都被你拔了,还好意思说你儿子?” 梁牧泽被这句话堵的面红耳赤,夏初则在后面“噗嗤”笑出来。 木敏搂着孙子,继续说:“好长时间才回来一次,一回来就数落儿子不是。” 梁牧泽无奈的说:“他一看您回来了,靠山有了就开始哭,你问夏初,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你那么大人,黑着脸、瞪着他,已经吓到他了,你还想说什么?” 梁牧泽觉得在教育孩子方面,父母已经完全没有了立场,被这个孙子吃的死死的,只要一哭,什么事情都好说。 梁牧泽从木敏怀里把梁犇犇拽出来,让他站在他眼前,冷声道:“还哭!” 梁犇犇马上闭紧嘴巴,把哭到一半的声音吞回肚子里,咬着牙齿死死忍着不出声,眼圈红红的,满眼泪珠的看着梁牧泽,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梁牧泽挑眉道:“下次?” 梁犇犇忙不迭摇头。 “说话。有没有下次?” “没有了。”梁犇犇一边说话一边抽泣,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梁犇犇偷偷的转头,想向奶奶和妈妈求助。梁牧泽挑着音调“嗯”了一声,小家伙马上收回准备求助的眼神,泪汪汪的看了梁牧泽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看起来委屈又无辜。 父子俩就这样僵持着,夏初走过去推了推梁牧泽的肩膀,又拉起梁犇犇的手,“去洗洗我们犇犇脏脏的小老虎脸,就可以开饭了。” “妈妈我不是小老虎脸。” “那是什么?” “英雄脸。” “哇,这么厉害啊。” 夏初拉着梁犇犇一起走进洗手间,对话还不时传出来。木敏瞪了瞪梁牧泽,低声说:“跟夏初好好学学。”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一顿饭吃完,已经忘了所有不愉快,缠着梁牧泽陪自己玩玩具,睡觉前点名让他给自己讲故事。梁牧泽哄完梁犇犇睡下,回到卧室,夏初正趴在床上看书,刚刚洗完澡的她头发还有些湿润,散散的披在肩上,娇俏的耳尖露在外面。梁牧泽走过去,俯身咬住她的耳尖。她笑,痒的要躲,他却不肯放开她,将她箍在自己与床之间。 夏初翻了身,推着他的肩膀,收起笑意,“快去洗洗。” 梁牧泽拉开她的手,额头抵着她,轻吐着热气:“想我吗?” 夏初咬唇,羞赧的点头。 他闭上眼,轻啄她眼睛,“你一个人照顾犇犇,辛苦了。” 夏初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笑的甜蜜:“有你心疼我嘛,我知道的。” 他爱怜的抚着她的眉目、脸颊,埋头于她的颈间,如贪婪的小兽舔舐着,很快,夏初便如水一般融化在他身下。 周末,夏初带着梁犇犇到大队。梁牧泽年前晋升了上校,如今是G军区特种大队的副大队长。 周日一大早天刚亮起来,梁牧泽便把睡得迷糊的梁犇犇从床上捞起来,让夏初给他穿了衣服,拽着他出门。 春天的早上有些寒气,梁犇犇穿着厚厚的外套跟在梁牧泽后面。虽然梁牧泽走的很慢,可是梁犇犇毕竟还是小孩子,走不了几步就累,如果换成夏初,他肯定又耍赖让夏初抱,但是眼前这位毕竟不是他那个温柔好说话的妈。梁犇犇拉住梁牧泽的迷彩裤子,“爸爸,我累了。” 梁牧泽指指路边的台阶,“休息一会儿。” “哦。”梁犇犇乖乖的走过去,坐在台阶上。梁牧泽坐他旁边,拿出一根烟,想了想又塞回烟盒里。 梁犇犇问:“爸爸,你知道骑大马吗?” “嗯。” “豆豆说,骑大马很威风,是吗?”梁犇犇忽闪着大眼睛,满满全是渴望的看着梁牧泽。 梁牧泽想了一会儿,侧头看着梁犇犇说:“休息完了?起立。” 梁犇犇只能乖乖的站了起来,平时的小霸王作风根本耍不出来。跟着梁牧泽,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走向特种大队训练场。 周末时间,除了每日常规的训练外,其他训练并不强制要求。但是训练场上仍有不少人翻障碍、训练,在泥中摔来摔去,心无旁骛。 这是梁犇犇第一次到训练场,好奇的东张西望,看见有人匍匐、有人翻越、有人摔跤,眼睛完全不够用了,小脑袋不停的转来转去,一会儿看这一会儿看那,新奇的不得了。拉着梁牧泽不停的问,爸爸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打架吗?手里拿的是枪吗? “想试试吗?”梁牧泽宠爱的看着儿子。 “嗯嗯。”单纯的梁犇犇看着远处,猛点头。 “先热身。” “好!”梁犇犇特别大声的喊,兴奋之色无以言表。 之后的一个小时,梁犇犇就是被梁牧泽生拉硬拽的迈着小胖腿儿,绕着操场时走时跑了三圈。累了可以休息,但是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虽然梁犇犇平时横冲直撞看似精力无限,那些毕竟都是对他有吸引力的,绕着操场跑圈,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吸引。几次哭闹要回家找妈妈,都被梁牧泽给揪了回来。梁牧泽高声训斥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看看周围,谁像你一样哭鼻子?” 梁犇犇抽泣着用小手抹掉眼泪,睫毛被泪水黏在一起,额头和头发上全是汗水,在太阳下闪着细碎的光。终于坚持完成了三圈。 周围训练的战士们,不时的从他们父子身边经过,给梁牧泽敬礼后,都会喊几嗓子给梁犇犇加油。 梁犇犇从开始的兴奋、跃跃欲试,到后来的大哭大闹不要跑步要回家,直到最后圆满完成三圈。他还很小,不太知道这些坚持会给他带来了什么,梁牧泽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知道,答应的事情,必须要完成,年纪小并不是出尔反尔的理由。 结束了热身,梁犇犇趴在草坪上,像软体动物似的拱来拱去,到处打滚,翻到这边,然后再翻过去。 梁牧泽喊了司机过来,他打算带着梁犇犇到靶场转一圈,耳濡目染一下,不管儿子以后有没有兴趣入部队,他一定做个开明的老爸,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孩子。 车子刚走没多远,梁犇犇就在颠簸中枕着梁牧泽的腿睡着了。梁牧泽轻轻擦去儿子额头的汗珠,把他的腿也放在后座上,让他睡得更舒服。 到了目的地,枪声很清晰的透过玻璃传到车里,梁犇犇是被枪声吵醒的。迷糊了一会儿,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看见了身穿迷彩的战士,看见了枪和靶子,那股子疲惫睡意瞬间消散,拍着窗户要求下车。 警卫员把事先准备好的棉花塞进梁犇犇耳朵里,才给他开门。梁犇犇双脚才落地,就像踩了风火轮一样,风风火火的冲入靶场,速度比刚刚跑三圈的时候快多了,劲头十足。 梁犇犇仰着脖子,往前人群里挤着,那些叔叔好高,把他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也看不见枪。 他拽着梁牧泽的袖子说:“爸爸,我看不见。” 梁牧泽抱起梁犇犇,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小家伙兴奋的嗷嗷乱叫,笑的特别欢畅,双手不停挥着,甭提多兴奋了。 “想不想试试?” 梁犇犇兴奋极了,特别大声的喊着:“打枪喽,太好了,我要打枪,我要打枪。” 警卫员拿过来一把小手枪,梁牧泽把梁犇犇放到地上,拉着他走近靶子。教他握枪,教他瞄准,为了尽量减小开枪时产生的冲击,他的手握枪,让犇犇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 自此之后,特种大队最小的神枪手诞生,年仅四岁的梁犇犇小朋友。 看见儿子那么开心,梁牧泽觉得再多的军功章,也换不来这一生拥有夏初和犇犇给他带来的满足和幸福。有家人的眷恋、有亲情的牵挂,再铁血的军人,也有柔情,也需要一个温暖的家,能在他冲锋陷阵深陷危险的时候,给予他心灵最温暖的支持。 那天中午从靶场回来,梁犇犇累的睡着,被梁牧泽一路抱回了家。夏初做好午饭,左等右等都不见父子二人回来,拿了钥匙出去。刚到楼下,就看见梁牧泽一手抱着梁犇犇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那是她最心爱的两个人,走在最灿烂的阳光中,踏着和煦的春风,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夏初站在原地,幸福满足的笑溢满脸庞。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番外二最美的时光是你在我身边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走廊尽头的阶梯教室,正在进行着本学期最后一节课。讲台上的老师是位女少校,年轻、漂亮,长发总是利落的扎成马尾,妥帖的军装穿在身上,美丽又不失英气。 作为必考科目,最后的一节课同学们最迫切的需求当然是考试重点。夏初清了清嗓子,公式化说:“我讲过的内容都是重点。” 课堂里哀嚎一片,不过有男生则乐呵呵的说:“挂科才好,这样来年还能再修夏老师的课。” 这话传进坐在最后排的上校耳朵里,上校原本就不好的脸色这下更难看。第七排左数第五个学员,梁牧泽暗自记下他的样貌。 自从生下梁犇犇,夏初便从医院调到军医大做助教,只为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儿子和梁牧泽。然而她一颗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那个姓梁的男人,从阳历新年之后竟然销声匿迹了半年之久,不仅没有见面,连电话都没有过,仅有几次也是让警卫员来报平安。 在一起生活久了,夏初知道梁牧泽有了任务是什么状态,虽然理解,但是,不可原谅。终于,他老人家的任务圆满结束,便开始疯狂给夏初打电话。夏初提着心劲儿,来一个挂一个、来一个挂一个,就是不接。梁牧泽再也坐不住了,手里的工作一结束便赶回来见夏初。不接电话,好,他就亲自来堵人! 梁牧泽这位上校坐进课堂内,自然是引起了一番轰动。他进来时,已经开始上课,夏初看到他,也愣了,不过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并没有让学生有所察觉。梁牧泽在最后一排靠近过道的位置坐下,坐在他前排的同学听到了动静便回头看,很快全班同学都知道课堂上来了一位英俊逼人的年轻上校,纷纷回头看他,并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大家纷纷猜测这位上校来这里的目的是找夏老师,更有同学认出了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梁牧泽,于是课堂上窃窃私语的现象越演越烈。 夏初敲了敲讲桌,以“下面划重点”成功让大家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夏初不动声色的瞄了梁牧泽一眼,神情冷静像是看陌生人一样。 听夏初上课,对梁牧泽来说是一种享受,能听到她的声音,又能看见她的样子,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不能抱抱她、亲亲她,这让他有些煎熬。 两节课结束,夏初却被一群学生围住,梁牧泽耐心继续等着。终于等到最后一位女生离开,夏初正在收拾电脑和书,梁牧泽便起身从最后一排走到夏初身边。 说不开心,是假的。隔了半年再看到他,还是完完好好的他,她怎么能不高兴?高兴的想掉眼泪。但是骨气告诉她,不能轻易妥协。 梁牧泽握住夏初忙碌的手,深情低唤:“夏初。” 这一声几乎把她的眼泪唤了出来,夏初咬唇忍着眼眶的酸意,掰开梁牧泽的手,冷声道:“这里是学校,注意影响。” 但是梁上校更加过分,从背后环住她纤细的腰,埋头在她颈间,继续喃喃:“夏初,我好想你。” 夏初挣脱他的手臂,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扬眉道:“上校同志,请注意你的身份,不要肆意妄……唔……” 夏初一张一合的唇,对梁牧泽来说是无尽的诱惑,早在上课时他就蠢蠢欲动,这一刻他更加忍不住,不管什么身份影响,先把她抱进怀里,一亲芳泽以解相思才行。 夏初被他圈在他与讲桌之间,他吻的很深,她的腰抵在讲桌边缘,整个上身在他的压迫下不禁后移。梁牧泽手臂托住她的后背,让她与他之间没有间隙,疯狂的掠夺着她的甜美,滚烫的舌肆意的攻城略地。 夏初挣扎了几下,便彻底败在他的进攻之下,她也非常的想念他,所以根本不想推开他,甚至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情不自禁的迎合着他。 “老师,我还有些不明白……”原本离开的女生又再度回来,一推开门便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她站在原地,进退不得,瞠目的看着激吻的两人。原来这位英俊的上校,真的是来找夏老师的。看他们接吻,实在是让她激动的不能自已,画面美的简直就像一副画。她不禁伸手摸到口袋里的手机,默默拿出来,却听到上校大人不疾不徐的冷漠声音。 “同学,上课带手机是要受处分的。”梁牧泽完全没有被撞破的尴尬,反而颇为平静的之处女生痛处。 夏初尴尬的要死,脸颊如火一般燃烧着,她拼命想拉开自己与梁牧泽的距离,可是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自己被他挤着,也挪动不了分毫。 女生看看电话,再看上校和老师,默默删掉照片,深深一鞠躬道:“夏老师、上校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别把我带手机上课报到系里,我这就走,绝不乱说话,您二位继续。”她一边战战兢兢的说着,一边后退着推开教室门。 这天中午,年轻貌美的夏初老师在课后与俊朗不凡的特种大队上校激吻的消息便传的沸沸扬扬,下午上课前,所有老师和领导也听到了风声。夏初一直本本分分的低调生活,却一下子被梁牧泽毁了。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那些对夏初抱有幻想的男老师们,自此开始,没有再骚扰过夏初。特种大队,那是开玩笑的吗?不想活了吗?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番外三他是简辛阙,他是裴俞 om,最快更新军装下的绕指柔最新章节! 22岁之前,他是简辛阙。 简辛阙是跟着奶奶长大的,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的孩子有父母,而他却没有。可是为什么呢?他只问过一次这个问题,那时他还很小,却记忆深刻。那一整天,奶奶没有吃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泪水从紧闭的眼缝中流出来,他的三餐是邻居阿姨送过来的。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提任何和爸爸妈妈有关的问题。 简辛阙和奶奶的生活清苦,几乎没有经济来源。每逢过节过年,家里总会来一个叔叔,管奶奶叫妈妈,给他们带很多东西。奶奶总会很开心,但是他仍会看见奶奶偷偷的抹眼泪。 总是穿着笔挺军装的叔叔,会给他们送很多东西的叔叔,每次来总会把他们小小的房子修整一新,让小小年纪的简辛阙很崇拜,简辛阙觉得他是从天而降的神,无所不能。 自小生活在大杂院,身边有同龄的小伙伴和他一起长大,调皮的孩子会骂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每每这时,住在隔壁、喜欢扎着羊角辫的姑娘总会冲出来赶走他们。她就是妍妍。他很感激她,也很喜欢她。 他们年纪相仿,一直在同一个班级,她聪明、善良,性格开朗,眉眼弯弯特别喜欢笑,他的耳边总有她如银铃一般的笑声。受她的影响,他的性格才没有因为孤儿的身份留下什么阴影。他们一起上课、一起补习,他打球,她会拿着汽水等在球场边,为他加油。他骑着车子,载她去看红枫,跑很远买她喜欢的老字号豆花。他们约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学,十八岁那年,他们约定终身。 高考之后,他的成绩优异,考上了军校。而妍妍却因为发挥时常,去了一所二流大学。虽然没有考上理想的学校,妍妍却从未觉得伤心失落,因为他成功了,他开心,所以她也开心。 做军人,是他从小的梦想。被录取,他以为奶奶会很开心。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那是第二次,奶奶把自己关在房间。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通过这么多年生活中某些小细节的积累,已经足够让他认识到一些事情,军装叔叔和自己的父母一定是认识的,而他从没有见过爸爸妈妈,那么他们一定是去世了,所以奶奶从不提起,所以他唯一一次问及爸爸妈妈,奶奶哭了一整天。如今奶奶如此的反对他读军校,是怕他重蹈覆辙吗? 他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奶奶,她是他唯一的亲人,将他养大成人的奶奶,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他不忍心看她伤心,却也放不下自己心中的梦想。 傍晚时分,奶奶眼睛红红走出房间。这么多年过去,她年纪更大,岁月的痕迹愈发明显,她的眼睛不再明亮,背更弯、皱纹更深,她蹒跚走路的样子让简辛阙热泪直冲眼眶。 那晚,奶奶把他父母的故事讲给他听。他们是国家最优秀的军人,父亲是隐藏在敌后的无名战士,却不幸身亡。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身怀六甲的母亲深受打击,虽然安全生下了他,母亲却因为大出血身亡。 奶奶没有阻止他去读军校,她说她老了,不能看着孙子先一步离世,那是她再也无法承受的痛。可做军人是他的梦,她又不忍心折断他朝梦想飞翔的翅膀。她总会去世,而他的路还有很长,她不想他一生不开心。 简辛阙读军校之后,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他每天在学校,不能随意出门,还好妍妍一直照顾着奶奶,陪她吃饭、聊天。奶奶很喜欢妍妍,他也非常喜欢。 他们几乎每天晚上打电话,那时候条件有限,没有手机,他每晚结束学习便第一个冲回宿舍,为了能早点儿排队打电话给她,这样也能多与她说几句话,哪怕多一分钟,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份喜悦,都是一份奢侈。 虽然没有父母,虽然生活清苦,可他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有爱他的奶奶和妍妍,还有喜欢的学校与兄弟,一切都那么美好,他对未来充满希望。 大学生活,让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之前的生活圈子那么的小,军队中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如此的新奇。他很用功的训练、学习、侦查,结识了一群生死兄弟。他本可以优秀的毕业,分到部队做连长,几年后或许会因为成绩优秀而被特种大队选走。 可是,毕业前,安全部的人找到他。希望他可以做卧底。之所以挑选他的原因很简单,各科科目优秀,安全卧底科目第一,家庭背景简单,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他长得和裴俞很像。 父亲是敌后无名战士,自小以来他对父亲都有无尽的崇拜,对所谓的卧底任务无限好奇,所以虽然不是那个专业,但是仍然修满全部的安全科目。只是没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像父亲一样收到同样的任务。 其实他还是很犹豫的,他知道那有多么危险,他放不下奶奶,放不下妍妍。他不怕死,而是怕他给最心爱的人带来更深沉的打击。 他不能告诉妍妍和奶奶真正任务是什么,只告诉他们,他被选中出国念书,她们都为他高兴。 他买了妍妍最喜欢的马蹄莲,还有一个银质指环,他向她求婚,许诺未来一定会把银戒指换成钻戒,会给她一个安稳幸福的未来。 22岁之后,他是裴俞。 裴俞是留学国外却走上弯路的典型代表,他肆意挥霍,被女人、药物拖垮了身体。裴家得到他病重的消息,裴老先生连夜赶到他病床前,却只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军方找到裴老先生希望与他达成合作,失去唯一的孙子让裴老先生悲痛欲绝,身处绝望之中的裴老先生,在与军方商谈后,决议合作。于是裴家与军警三方合作,联手封锁了裴俞去世的消息。 简辛阙第一次见到裴俞的照片,和其他人一样,因为相像的长相而吃惊不已。 半年后,在所有人几乎要将裴俞遗忘时,“他”又再次出现。“裴俞”开始混迹于纽约各大夜店。饿着肚子让自己看起来面色苍白、身形削瘦,形如瘾君子,他总是邋里邋遢的出现,寻找机会接近那时在国内被通缉的重犯樊老大。为了引起注意,和樊老大的手下大打出手,甚至差点死在他们的枪口下。 樊老大的手下认出裴俞是谁,把他的身家告诉了樊老大,樊老大和善的把他拉入伙。一切都在裴俞的计划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樊老大想利用裴俞家的势力回国,却对裴俞百分之一百的不信任。他给裴俞灌毒品,他想要的无非是个俘虏。那些毒品残噬着裴俞的意志,让他备受煎熬。他不能放弃他的任务和信念,为了自保为了大局,只能忍气吞声的向毒品投降。 是意外却更是机会,裴俞替樊老大挡了子弹,樊老大开始对裴俞刮目相看。裴俞说,他想回国,想戒毒。樊老大欣然同意,开始张罗回国事宜。在国外的日子再逍遥,那也是无根的飘荡,国内才是他的家他的根。如今有裴俞在,他不怕无家可归。 不管是不是真心相待,樊老大把裴俞安排在自己身边,结拜做了兄弟。回国之后,给了裴俞一个堂主职位。 真的裴俞已经去世,回国后的裴俞成功接管了裴家一个物流公司,樊老大利用裴俞打通关系,慢慢开始相信裴俞,甚至后来将他视为心腹。 他一直忍耐着对妍妍的思念,多年来他唯一得到她消息的途径就是与接头人的碰面,从他那里得知她毕业了,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工作很忙,挣钱不多,却总是元气满满,周末陪着奶奶散步,一切都安稳的让他向往。 直到那次意外,他的车与她的电动车撞到一起。那是多年来,他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她。 她透过玻璃,也同样看到了他。她开心极了,丢下倒在地上的车,跑到他旁边敲他的窗户,喜悦的等着他的回应。而他只能冷眼看着她,吩咐司机赔给她一笔数额不小的钱,微笑却疏离的告诉她,她认错人了,他是裴俞。 他看到她膝盖被擦破的皮肤,一片血肉模糊,她脸上溢满了伤心与难过。透过后玻璃,他看到她扶起倒在地上的车,抹掉眼泪,艰难的推着车子,他心痛极了,也痛恨自己。她落寞的背影总是出现在他梦里,他开始频繁做一个梦,梦里的她一袭白裙,只是一个远远的身影,他抓不住她,也唤不回她。他总会从梦中惊醒,告诉自己都是梦,安慰自己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他鬼使神差的在她公司楼下等她,只为能看她一眼。偷偷的跟着她,想知道她每天过的好不好。他把她的照片藏起来,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看。他越来越反常,终于却被樊老大安插在他身边的人有所察觉。 他不知道樊老大会去找妍妍,更不知道樊老大已经开始怀疑自己。 裴俞以为时机成熟,却不知那只是樊老大抛出来引他现身的幌子,樊老大想以此局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内鬼。而当裴俞发觉这一切时,为时已晚,出动的特种兵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裴俞若是在此时阻止行动,那么就会着了樊老大的道,这么多年来他和同事之间的心血就会付之东流。自己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樊老大这颗毒瘤依然完好的生长在祖国母亲的身体中,他会变得更加强大,更加难以切除。于是裴俞咬着牙忍住没有出声,眼睁睁看着特种部队在对方洞悉行动的情况下伤亡惨重。 樊老大扣留的妍妍,并将她绑在那间发生战争的仓库,无辜的她被炸弹吞没,和整间仓库、特种兵兄弟们一起成为碎片。 而那个血流成何的时刻,裴俞正和樊老大抱着辣妹把酒言欢。他终于重新夺回樊老大对他的信任,却彻底失去了最爱的人、最亲爱的战友。 自此之后,他夜夜被噩梦缠绕,他再也没有办法安安稳稳的睡觉,血肉模糊的妍妍与同僚,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他几近崩溃。如果他能忍住不去接近她,那么她就不会死,都怪自己太冲动,是他害死了她,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他开始喝酒,不喝醉就无法入睡,那段日子对他来说是那样的难熬,连戒毒都没有那么痛苦。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他遇见了夏初,那张面孔几乎和妍妍重叠在一起,他以为他的妍妍又活过来了,他以为阳光又肯眷顾他。可是她毕竟不是。 他的妍妍永远也回不来了。他罪孽深重,老天爷不会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世上的确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对夏初关注传进了樊老大的耳朵。在那些人的眼中,裴俞一直是放荡不羁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阴错阳差般,追求他喜欢的人,可是也知道,这早晚会让夏初陷入危险。 三年了,他更加成熟沉稳,他不会让夏初陷入当年妍妍所遭遇的那种危险的境地,他会竭尽全力保护她。 爷爷身体越来越差,他知道爷爷在等着他成功的那一天,可是最终被拖垮了身体,爷爷闭上眼睛,再也看不见他为裴俞报仇的一天。是他,给了爷爷希望,却没有让爷爷看到那一天,他是杀害爷爷的罪魁祸首。他自责,懊恼。 在短暂的失落之后,他强迫着自己快速回归角色,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争,有太多的人寄希望于他,他要为死去的同僚报仇,为妍妍报仇。 从西南入境的货被缴了,再加上多年来裴俞用慢性毒药侵蚀着樊老大的心脏,一着急,樊老大倒下了。裴俞匆匆赶往西南境上处理事情,就是这次,梁牧泽知道了裴俞的真实身份。梁牧泽对裴俞,已经不只是多年前死伤兄弟的仇怨,还有夏初。梁牧泽认为,裴俞完全把夏初拉进了一个危险圈,陷夏初于危险。 樊老大倒了,会里的派系纷争愈演愈烈,想要置身事外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这么多年来裴俞锋芒毕露,太多人眼红他的地位,想要扳倒他自然要从他的弱点入手,而夏初,是最好的切入点。 夏初生日那天,他在医院外面发现了黑色轿跑,随后他派人仔细查过,是于老二的手下。为了让派系里的争斗更加白热化,裴俞又派出一组人,佯装是赵老三的手下,让他们互相猜忌,也让他们彼此牵制,好让夏初稍稍安全。 梁牧泽把夏初接到特种大队,他承认,那是最万全的办法,特种大队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夏初,他知道妍妍回不来,他不应该打破她平静的生活,所以他要尽全力去保护她,不能让往事重演。 米谷,是个好姑娘。 夏初生日那天,他出现在夏初家楼下,因为六年前的同一天,他向妍妍求婚,从此后,他便离开了妍妍,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意外在楼下遇见米谷,她上前和他打招呼,请他喝了一杯热巧克力。暖暖的热饮,暖了他的心肺。那时候为了权衡多个方面不露马脚,他承受了太多压力,也许是那杯热饮起了安眠的作用,多日来第一次睡得比较踏实,没有太多的梦境,一睡到天明。 他感激米谷,将投资项目的独家安排给她,她拿到了奖金,热情想请他吃饭。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再见她也牵扯进来。他告诉她自己生病,意图拒绝,而她却带了粥和药,来看望他。 他也只不过和她见了几次面,她却还是没能逃脱,最终也成为了那些人打击他报复的切入点。多年来刀刃上的生活,让他对四周的情况很敏感,有没有人跟踪,有几个人,他都了如指掌。为了以防万一,第二天米谷就和夏初一起被送回N市。 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和任何人有牵连,不该把无辜的人再扯进这场无烟的战争。也许是他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也许是局面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越来越累,越发力不从心,每天每夜只想早点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六年的艰辛,六年的隐姓埋名,终于换来了如今的海阔天空。他立了功,升了职,却也丢了妍妍。他买了钻戒,带了她最爱的马蹄莲,在她的墓前坐了一天一夜。如果当年被选中的不是他,如今他一定会和妍妍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没有如果。 他累了,这些年熬干了他的身心,妍妍已经深入他的骨血,这辈子,他已经无法接受任何人。再相像的人又如何?她们都不是妍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