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火》 章节目录 第一章 案发老宅 九零年代初某年十月五日下午三点一刻,京西市刑警队队长赵子蒙接到东关区远先桥派出所所长章明槐的电话。 下午两点半钟左右,远先桥派出所值班员刘晓微接到一个报警电话。 电话的内容是:信和集团的工人在拆迁工地拆除一座老宅,准备开挖地基的时候,在老宅正房东屋的地砖下面发现一个深洞。 工人找来手电筒,打算进洞看看,结果发现洞底下躺着一具男尸,死者光着上身,下身的衣着完好。工地负责马上叫停了挖掘工作,同时向远先桥派出所报案。 章所长便带着几个手下赶往案发现场。经过简单的勘查(仅限于目测),尸体刚开始腐烂——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些异味,死亡时间大概在半个月左右。 章所长用一根竹竿试了试洞的深浅,洞的垂直深度在两点五米左右,洞在洞壁下面向北水平延伸(因为章所长没有下到洞中,所以不知道洞的长度)。 两个工人还在石板和土(石板盖在洞口上;土覆盖在石板上)下面发现了十几块陶片、几十块青花瓷片和一个锈迹斑斑、残破不堪的古铜镜,一个散了架的压扁的漆盒,还有一个摔碎了玻璃的马灯。 章所长预感到案情重大,所以才打电话给赵子蒙赵队长。 赵子蒙,三十八岁,身高一米七八,外貌身形完全是“帅大叔”的标配:矫健的身材,利落乌黑的短发,俊朗的脸庞棱角分明,描墨似的浓眉,眼睛犀利有神,看人、看东西的时候,习惯『性』地弯成一条桥。 因为眼睛的缘故,赵子蒙的脸上从来没有缺少过笑容,即使是在遇到困难、案子陷入僵局的时候,他都不会将内心的焦虑和忧郁摆在脸上。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大家只要看到赵队长的笑容和淡定从容的神情,心里面便有了底,就不会慌『乱』。 平时,赵子蒙人冷峻,话很少,但只要一接触到案子,他马上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走路脚底生风,做事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说的恐怕就是赵子蒙这种人。 赵子蒙虽然年轻,却在京西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的任上已经干了六年,之前,他在一个县的公安局当刑侦科长,因其屡破奇案大案,多次受到省厅的表彰。 六年前,京西市公安局局长王东找省厅领导点名要了赵子蒙。 在这六年的时间里,赵子蒙和他的战友们侦破了一个又一个疑案,迅速成为全国公安系统中响当当的队伍,他们的团队被誉为“神鹰大队”。 “赵队长,这很像是一起盗墓凶杀案,盗完墓之后,盗墓贼之间发生了火拼。” “盗墓凶杀案?”信息太多,也有点错『乱』,赵子蒙一时有点消化不了。 “对,这里的居民说,在117号的后面的山上有一座古墓——这种传说早些年就有了——工人们发现的洞口应该是一个盗洞口。” “如果是盗墓贼之间的火拼,那么,死尸可能不只一具。” “我也是这么想的。” “章所长,我马上就带人过去,你们先把现场保护起来。” “我们已经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工人们发现尸体以后就停下来了。” “章所长,我们的车子应该怎么走?” “现场在离子山南麓的怀古村后村,在怀古村前面的护城河边有一个三岔路口,我派一个人到路口去接你们。” “行,一会见。” 赵子蒙挂断电话以后,走进办公室。 “队长,什么情况?”说话的是副队长令狐云飞——令狐云飞双手抱在胸前。 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赵子蒙走到令狐云飞的跟前:“云飞,怀古村的拆迁工地发生命案,咱们现在就到现场去。” 赵子蒙同时扫了一眼大家,“云飞,项代沫,马健平,萧路含,林狄,我们先行一步,陆千,你到法医处叫一辆运尸车,多带几个装尸袋,尸体可能不是一具。” “是,我随后就到。”陆千道。 几分钟以后,一辆吉普车驶出市公安局的大门,驾驶汽车的是项代沫,令狐云飞坐在副驾驶位上,赵子蒙和马健平坐在第二排座位上,萧路含和林狄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 半个小时后,汽车驶上了岳阳路。 警车沿着护城河行驶了几分钟以后,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令狐云飞已经看见了章所长派来接大家的人。 前方有一个三岔路口,在一个梧桐树下,站着两个身着警服的人。 项代沫放慢速度,不一会,汽车在梧桐树下停住了。 赵子蒙摇下车窗伸出右手和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员握了握手:“辛苦了,是章所长派你们来接我们的吗?” “你好,赵队长,章所长派我俩来接你们的,我叫秦大召,他叫茅向峰。” “留一个人在这里,后面还有一辆车。” “向峰,你留下,我先领赵队长他们过去。”秦大召钻进车门,坐在赵子蒙的旁边。 按照秦大召的指引,汽车上了右边的公路。 “秦大召,你把情况简单地说一下。”赵子蒙道。 秦大召指着远处的山道:“在离子山的南麓,有一片老旧的居民区,今年夏天开始拆迁,一个月前,所有的居民都搬走了。” “拆迁,建什么?”令狐云飞道。 “建住宅小区。这一带的房子历史久远,最早的房子有三百多年了——据说是明代的建筑。” “历史久远的老房子,应该算是文物吧,市『政府』不是应该保护的吗?”林狄道。 “房子是些有年代,但破败的厉害。在咱们这个城市,这种老旧的房子太多了,如果都保护起来,『政府』还怎么搞城市建设,建国际化的大都市呢?。” “不过,117号的房子和其它房子相比,要好多了,只可惜独此一家,古建筑专家也来看过,如果再有一些这样的房子,而且是靠在一起的话,就有保护价值了。” “洞口是敞开的,还是封闭起来的呢?”令狐云飞道。 “是封闭起来的,洞口上面盖着两块石板,石板上覆盖了很厚一层土,还有一些碎砖头——凶手在做完案以后,对洞口做了一些处理。” “冯经理说,本来,他们是不打算在那里挖地基的,在原来的规划中,那里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公园,只需要把房子拆了,用土平一平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原来的规划改变了。”赵子蒙道。 “对,原来的规划中,只建造八幢楼房,后来,开发商又增加了一幢,还要将山脚切掉一个角。如果按照原来的规划,这个盗墓凶杀案恐怕很难再见天日——这大概是天意吧!” “这应了一句老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项代沫道。 “既然已经规划好了,为什么要改变呢?”马建平道。 “开发商当然是想多建一幢房子、多卖钱啰!” “小秦,拆迁户和附近的居民是不是都知道原来的规划呢?”赵子蒙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这——人人都知道,在拆迁之前,原来的规划公示过,开发商在建造房子之前,不都是要公布规划示意图的吗?电视台还报道过这件事情呢。” 赵子蒙表面是在闲谈,实际上是在了解案情——任何一个案子的发生,都会有特定的背景。所以,熟悉案子的背景非常重要,这是赵子蒙从长期的刑侦工作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老规划是什么时候公示的呢?” “是八月底。九月初,具体时间要问冯经理。” “新规划是什么时候公布的呢?” “新规划大概是在国庆节前公布的,新规划还在告示栏里面,冯经理就在案发现场,问问他就知道了。” 令狐云飞明白赵子蒙的意思:“这帮人应该是在117号搬走之后,在新规划公示之前动手的。” “应该是这样,等他们看到新规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采取了很多反侦查措施。”项代沫道。 “赵队长,我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看到的是一具无头男尸。”秦大召道。 “无头男尸?章所长在电话里面没有提到这一点。”赵子蒙略带回忆道,“难道是他忘记了?” “章所长打电话给您的时候,没有看见死者的全貌——人在洞口上面是无法看见死者全貌的,死者的肩胛骨以上的地方被洞壁遮挡住了。刚才,章所长趴在洞口,将头探到下面看了看——结果发现尸体上没有脑袋。” 赵子蒙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另外五个人的脸『色』一下子严肃凝重了许多。 工人只是在洞口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洞中说不定还有情况。很显然,这个案子比赵子蒙想象的要大得多。 秦大召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赵队长,我们听当地的群众说,他们听老辈人说,离子山上好像有古墓。” “是古墓群吗?”项代沫道。 “不知道,离子山上有古墓,这是早就有的传闻,至于是不是古墓群,谁也不知道。” 章节目录 第二章 赶赴现场 秦大召接着道:“附近的居民早晨喜欢上山晨练,吃过晚饭以后喜欢到山上去散步,青年男女夜里面还喜欢到树林和竹林里面去谈恋爱。” “有人在树林和竹林里面看到过一些坑洞,很可能是盗墓贼寻找古墓时留下来的。现在看来,传说中的古墓可能就在案发现场附近;还有人说117号最早的主人是守陵人。最早,这里只有几户人家,怀古村是后来才有的,过去,这里荒僻的很。” “117号房子有多少年历史了?” “靳教授说有三百多年了,117号是明朝时期的建筑。” “靳教授是什么人?”赵子蒙第一次听说靳教授。 “他是南方大学考古系的教授,专门研究古建筑,我前面提到的古建筑专家就是他,怀古村后村的古建筑是留还是拆,就是在靳教授的团队实地考察的基础上做出的决定。”秦大召解释道。 “盗洞在117号地基下面,这个案子有点意思。”项代沫道。 “117号有院子吗?”令狐云飞道。 “有院子,还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在拆之前,靳教授拍了很多照片——你们看过照片以后就知道了。” “盗墓贼在117号的屋子里挖洞,有屋子和院墙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够聪明。”赵子蒙道。 “古墓一定在117号的附近——或者就在117号的下面。”马建平道。 “他们是怎么知道古墓在117号附近——或者117号下面的呢?这帮盗墓贼肯定不是一般的盗墓贼。”项代沫道。 “他们在117挖洞,挖上来的土是怎么处理的呢?”马建平道。 “是啊!土方量一定不小。”林狄道。 “到现场,你们就知道了,117号院子里面的土比院墙外的土要高一些——土方量不是很大,但肯定是从盗洞里面挖上来的土,他们把挖上来的土放在院子里面,因为有院墙的遮挡,一般人是不会发现的。” “再说,附近的居民早就在规定时间内搬完了。他们的算盘打的很不错,施工队一进场,推土机、挖掘机一起上,是不会有人在意——也无法看见院子里面的土的。” “照这么说,盗墓贼是在117号搬走之后就开始动手的?”马建平道。 “这个结论暂时还不能下。也不能排除其它可能。”令狐云飞道。 令狐云飞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明白令狐云飞的潜台词。 “云飞说的对。这帮盗墓贼应该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我们这次算是遇到厉害的角『色』了。”赵子蒙也同意云飞的看法。 “赵队长,章所长已经将开发商、挖掘机司机、当时在场的工人和几个当地的居民,还有117号三个邻居召集在一起等你们呢。对了,靳教授也来了,他还带来了一个文物专家。”秦大召他们的前期工作很给力。 “非常感谢,辛苦你们了。”赵子蒙由衷的感谢伙伴单位的支持。 “不辛苦,我们也只能做一点准备和铺垫的工作。章所长还让工地的负责人在现场架起了四盏两百瓦的电灯,看时间,现场勘查工作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章所长考虑的很周到啊。”赵子蒙道,“他把我们想到的都想到了,我们没有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我们一到现场就拉起了警戒线,因为章所长事先打了招呼,工人在施工的时候非常小心。” “传说山上是有古墓,117号的地势比较高。章所长担心地基下面有古墓,事实证明,离子山上确实有古墓,还不是一般的规格和等级。” “哦?你们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呢?”赵子蒙预感到此案不同寻常。 “墓室里面的宝贝一定不少,要不然,盗墓贼也不会选择在117号挖盗洞,更不会在盗完墓后火拼——火拼无非是想多分一点东西,如果是一般的陪葬品的话,他们用得着杀人吗。” “挖掘机在挖土的时候,没有挖到一块石头,当地的老百姓也说离子山是用土堆起来的,什么样的山只有土没有石头呢?”秦大召道。 “靳教授在实地考察的时候就跟开发商和章所长打过招呼,只要挖掘机接触到山脚下的土,就一定要特别小心,因为靳教授事先打了招呼,章所长就派了两个人在工地转悠。” “工人们如果挖到东西,保不准会私自藏匿起来。今天,他们挖到洞口和一具死尸,如果只挖到洞口的话,他们很可能会继续往下挖。”经秦大召这一番叙述,赵子蒙心中大致勾勒起案件的轮廓。 汽车驶进一条比较窄的石板路的时候,坐在车上的人便能看见前面的呈红溢黛的山林。 时值秋天,该变黄的树叶全变黄了,和那些长绿的灌木和竹林混杂在一起,远远看去,确实让人赏心悦目。 “秦警官,那就是离子山吗?”令狐云飞道。 “不错,那就是离子山。再有一支烟的功夫就到了。” “山不是特别高吗?”项代沫道。 “是啊!大概有两三百米高吧!山不高,但树木非常茂密。还有很多竹林,117号的后面就有一大片竹林和杂树林。”秦大召道。 “方圆十几里,只有这么一座山,确实有点突兀。这座山不像是地壳运动之后自然形成的。”令狐云飞道。 “如果离子山下有古墓的话,应该不是一般的古墓,这么大一座山,土方量一定非常大。费这么大的劲堆出一座山来,看来,老百姓的传说应该是真的。”林狄道。 “萧路含,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林狄道。 “我在听你们说呢?”萧路含『摸』了一下耳朵。 自始至终,萧路含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其实他一直在认真听着大家的对话。 萧路含今年二十八岁,长相俊朗,人很斯文,大眼睛,高鼻梁,身高一米七五。 这个小伙子在说话的时候有一个习惯行动作,那就是喜欢『摸』耳朵。 两年前,萧路含毕业于全民公安大学,他是子承父业,他的父亲萧长松原来就是赵子蒙身边最得力的干将。 几年前,因为积劳成疾,最后病倒了,到医院一查,得的是肝癌,手术非常成功,但身体已经不适合再跑现场了,没有事情做,他又不愿意,局里面就安排他到法医处指导工作。他自己也想再发挥一点余热。 萧路含从小受父亲的影响,读中学的时候就确立了做刑警的理想。 这小子最突出的特点是记『性』特别好,只要是他看过的资料,都会牢牢地记在自己的脑子里面。 因为这个独特的优势,他能将所有信息进行综合分析,然后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萧路含毕业后能分到市刑侦队来,除了他父亲萧长松的原因之外,主要是赵子蒙爱才如命,萧路含的实习生活就是在市刑侦队渡过的。 毕业以后,赵子蒙直接把萧路含要来了。 萧路含『性』格内向,爱思考,平时专心做事时很少说话,但毕竟毕竟年轻,有些时候还是很活跃。 石板路走完之后,眼前是一个十字路口。 “秦警官,车子怎么走?” “一直往前走。” 汽车穿过一条比较宽的柏油马路,上了一条更窄的石板路。 “赵队长,这里就是怀古村。”秦大召道。 “果然是老城区,连路都是石板路,这样的路在我们京西市已经不多了。”项代沫道。 “这里的房子怎么还没有拆啊!”马建平道。 “现在的规划只拆一部分,只拆靠近山脚的一部分——这里叫怀古村前村,现在拆的是怀古村后村。等第一期工程结束之后,这里肯定是要拆的。” 汽车的速度一下子慢了许多,除了道路狭窄的缘故以外,路上出现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朝一个方向——朝离子山方向去的。 慢一点的人退到路边让汽车先行通过,速度快一些的人,甩开膀子奔跑着。这些人应该都是到案发现场去看热闹的。 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是被突然出现的警车吸引来的。 车行一千多米以后,视线突然开阔起来,路也变得宽了不少,很多房子都被夷为平地,断墙残垣,破旧门窗,横七竖八,到处都是。 远处,停着两台推土机和一台挖掘机。 “这些门窗木料怎么都不拆下来啊?”林狄道。 “这些不需要拆下来。”秦大召道。 “这是为什么?” “这些木料和门窗有白蚁,谁都不会要的,要不然,市『政府』也不会在这里搞拆迁啊!117号的房子在怀古村算是最好、最大、最气派的古建筑,要不是因为白蚁,靳教授肯定舍不得拆。” “原来是这么回事情。”项代沫道,“那这些门窗、木料总要处理吧!” “开发商打算把这些门窗木料集中在一起焚烧,不用火烧,白蚁是不会灭迹的。到现场,你们就明白了,所有的木料门窗都被白蚁蛀空了,砖头和瓦就是靠木料门窗支撑了,木料和门窗都朽了,时间一长,房子肯定会倒。” “秦警官,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说话的是萧路含。他的问题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请教不敢当,你想问什么问题?” “117号是私产吗?” 章节目录 第三章 人头攒动 “我正要说这件事情呢。117号这宅子原来是私人的房子,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房主把房子交给公家了,后来就成了区房管所的房子。” “因为房子太老,白蚁太多,曾经住过很多人家,但住的时间都不长。这些人是实在没有房子住,才在这117号凑合一段时间,门窗、柱子和房梁里面差点被白蚁蛀空了。耳朵灵的,夜里面睡觉,都能听见白蚁啃噬木料的声音。” “所以,有些人家一旦找到房子,很快就搬走了。” “原来房主姓什么?” “原来的房主姓朱,听怀古村的老人说,姓朱的在这里住了很多代人。还有人说姓朱的祖上是守陵人。” “守陵人?”令狐云飞突然来了兴趣。 “对,很多人都这么说。” “既然是守陵人,为什么不一直守下去了呢?”马建平道。 “三百多年呢,能守几代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后代子孙就更难说了。人总得生活吧!后代守陵,谁给他们发工钱呢?” “朱家人到什么地方去了?”赵子蒙道。 “到香港去了。” “能到香港去,朱家肯定不是普通人家。”项代沫道。 汽车越往前开,路上的人越多。 终于,坐在车上的人看到了黑压压一大片人,在人群中,还有一台挖掘机和推土机,挖掘机和推土机上站满了人。 一些被推土机推了一多半的墙垣上蹲着、坐着、骑着一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树上也有不少人。 现场人头攒动。 吉普车在一堆废墟前停了下来。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打开车门,冲出副驾驶室;赵子蒙等人先后下了车,马建平和萧路含的手上各拎着一个刑侦箱跟在后面,林狄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照相机。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案发现场——即117号面南背北,坐落在一个缓坡上。 这座住宅紧靠山脚,其地势比怀古村后村所有房子都要高一些,117号的房子已经全部推倒,只剩下一点低矮的墙垣,院墙也剩下墙基——在117号院的后面是一个小山丘。 山丘上覆盖着茂密的竹林和树林,竹林中夹杂着几十棵高大的冬青树和香樟树,所以,看不见山丘的轮廓。不过,从冬青树和香樟树的树冠和竹林的轮廓线看,山丘应该是圆形——因为冬青树、香樟树的树冠所勾勒出的线条是一个圆弧形。 难道117号院后面的小山丘的下面就是古墓? 赵子蒙当时在心里暗自琢磨着:盗洞口在117号的下面,墓室能远到哪里去呢? 既然117号过去是守陵人住的房子,那么,他们住的房子距离古墓肯定不会很远。 如果太远的话,挖洞的土方量就会很大,盗墓贼不会这么傻,把大把的时间耗费在挖盗洞上。 秦大召说的没错,从现场的情况看,怀古村后村的建筑物被白蚁侵蚀的问题非常严重。 路边随处可见一些房梁、柱子、排山、行条、椽子和门窗,这些木料上有密密麻麻的的芝麻粒大的孔洞,有些孔洞里面还有带翅膀的白蚁往外爬,一些木料已经被白蚁蛀空了。 人群越集越多。 “赵队长,章所长来了。”秦大召道。 从前面走过来一个人,此人就是章所长。 章所长将警帽拿在手上,警服敞开着,他的额头上有一些细密的汗珠,后退发际线上零星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脑门上。 章所长的年龄在五十五岁左右,他在远先桥派出所工作了二十几年,在所长的任上干了十几年。他对辖区内的情况非常熟悉,这从秦大召刚才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看出来。 赵子蒙大步流星,迎了上去,紧紧地握住章所长的手:“章所长,辛苦了。” “赵队长,没有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章所长是一个不喜欢说闲话、说客套话,十分实在的人,“我派人把勒教授和聂教授也请来了。” “太好了,我们可能会有一些问题要请教二位教授。”赵子蒙微笑着说。 “走,我领你们过去。” 人群让开一条路。 章所长领着大家跨过警戒线,进入现场。 现场周围拉了一圈警戒线,警戒线几乎将整个117号囊括在里面。 乌压压的人群站在警戒线的外面,几个警察站在警戒线里面维持秩序。 从留下的墙基来看,117号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院落,这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在南方,能看到这样的四合院,实属难得。 117号坐北朝南,前后各有一进房子、三间正屋,东西各有两间厢房。 院门开在第一进中间位置,进入院门就是第一进的门厅,两边是东屋和西屋,盗洞在第二进东屋里,具体的位置在床下面。 一般人家都会把床放在房门的对角线上。 看到赵子蒙一行走进警戒线,原先蹲在、站在盗洞附近的几个人迎了上来,在这几个人中,有两个两鬓斑白的老者,其中一个老者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厚眼镜。 有两个头戴安全帽的人,另外几个人应该是秦大召所说的117号的邻居。 章所长将赵子蒙领到几个人跟前:“赵队长,这位是勒教授,这位是聂教授,这位是冯经理,这位是肖队长。这三位是117号的邻居。” 戴眼镜的就是靳教授。 一行人客气寒暄了几句之后,立刻进入正题。 此时,令狐云飞、项代沫、萧路含、马建平和林狄已经投入工作: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负责验尸,林狄负责拍照,马建平和萧路含负责勘查现场,提取物证。 “勒教授、聂教授,你们把情况跟赵队长说一下。”章所长道。 “赵队长,情况是这样的,这盏马灯是盗墓贼专用的马灯,你们看——”勒教授从地上拿起一个已经没有了玻璃变形的马灯——地上有一些碎玻璃。 地上还有一些陶片和青花瓷片。 赵子蒙接过马灯,勒教授说的没错,这个马灯确实不同于一般的马灯,它比一般的马灯要小,一般马灯的玻璃罩的凹槽是园的,这个马灯的玻璃罩的凹槽是方形的。 “两位教授,这些陶片和青花瓷片是什么时期的呢?” “我们正要跟赵队长说这件事情,我和聂教授一致认为,这些青花瓷片是元代的青花瓷,根据这些瓷片上的图案判断,肯定是元代青花梅瓶。” “裂口和断口是新的,一定盗墓贼在将青花梅瓶拿出盗洞的时候,不小心碰坏了,很可惜啊!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是啊!根据这些瓷片上的图案可知,这个青花梅瓶上描绘的是‘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典故。” 聂教授蹲下身体,指着几块拼接在一起的青花瓷片道,“至于这些陶片,应该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东西,不像是墓室里面的随葬品,极有可能是盗墓贼在挖盗洞的时候挖到的。” 勒教授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一个圆形的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在纸包被打开的时候,从里面落下一些褐『色』的屑状物,纸包里面是一个残缺的圆形的物体,圆形物体上褐绿相间,斑驳的很厉害。 “勒教授,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古铜镜,”勒教授将铜镜反过来,“这是我们在洞口旁边的土里面发现了,盗墓贼见这枚铜镜已经锈蚀不堪、面目全非,便舍弃在现场了。”靳教授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 赵子蒙注意到铜镜上一些较为清晰的花纹,花纹的位置在铜镜的中间和边沿。 “赵队长,这是最有代表『性』的明代中期的铜镜,上面还有‘正德’两个字。 ‘正德’是明代第十个皇帝朱厚照的年号。刚才,我们已经看过了盗洞的走向,盗洞直指后山,古墓应该在这片竹林和树林的下面。” “两位教授,你们来的很及时,在勘查的过程中可能要请教你们一些问题。” “根据目前的情况看,墓室里面的东西已经被盗墓贼洗劫一空。太可惜了。”聂教授道。 “赵队长放心,在你们勘查的过程中,我们会一直守在这里,我们也希望在现场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匆忙之中,盗墓贼可能会留下一些东西。”勒教授道。 “老勒,你别太过乐观,从盗墓贼盗墓的方式和行事风格来看,他们从容不迫,墓室里面的东西一定会收拾的很干净。”聂教授流『露』出了更为痛心的神情。 “是啊!我担心的也是这个。赵队长,我们一定会配合你们的工作,除了现在,以后不管你们有什么疑问,尽管吩咐。” 林狄走到赵子蒙德跟前,将一副手套和一个口罩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当务之急是验尸和勘查现场。 赵子蒙利落地戴上口罩和手套,走到洞口。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正在清理洞口附近的泥土和砖块。 洞口最宽的地方在一米左右,最窄的地方在六十公分左右,在洞口最宽处的东西两头竟然还能看见铁锹在洞壁留下的痕迹。 章节目录 第四章 洞口情形 几年前,赵子蒙也曾经手过一个盗墓大案。 那是一座三国时期东吴王侯级别的墓葬,盗墓贼将墓室里面的陪葬品洗劫一空,还在墓道里面留下两具同伴的尸体。 赵子蒙清楚地记得,盗洞的位置在墓室的东北角上,从进出口到墓室斜『插』进去,成四十五度角。 盗洞口的最大直径是五十公分左右,这也就是说盗洞口呈圆形,这么小的盗洞,只够容纳一个人进出墓室,而且必须是身材瘦小的人。 而眼前这个盗洞口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在最宽处——东西两边的洞壁上还有铁锹留下的痕迹,这只有一种可能:盗墓贼将墓室里面的东西拿出洞口的时候,洞口太小,尺寸不够。 盗墓贼才根据陪葬品的体积和形状将盗洞挖成了长方形。 聂教授的分析和赵子蒙不谋而合:“赵队长,墓室里面一定有大型器皿,这种大型器皿的长度应该在九十公分左右,要想把这么大的器皿弄出盗洞,盗洞口必须要比器皿稍微宽大一点。” 聂教授还找到了有力的证据:“你们看洞壁东西两边。”聂教授指着洞壁道。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顺着聂教授所指的方向,看见东西两边的洞壁上有铁锹和洋镐挖过的痕迹。 南北两边的洞壁上,却看不到同样的痕迹,而且还很光滑。 不光滑才怪呢?据两位教授说:盗洞不是一天挖成,根据土丘所在的位置,盗洞的长度最少在八米左右,挖一个八米左右长的盗洞,少说也要半个月左右。 由于盗洞里面的空间有限,挖洞的人只能是一个,人多了耍不开,速度还比较慢,这就是盗墓贼选择在117号下手的主要原因。 这开挖时间长,盗墓贼进进出出,盗洞口可不就得是光溜溜的吗。 刚开始,洞口肯定是圆的,为的是节省时间和体力吗? 盗墓最难的是确定墓室的位置,然后再决定从什么地方开挖。 而挖盗洞则是最辛苦,最耗时间和体力的活。 所以,能少挖一点就少挖一点,至于拿走墓室里面的东西,只需一眨眼的功夫。 盗墓贼进入墓室以后,发现有大型器皿,这时候,只能将盗洞口再挖大一些。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这方面,聂教授的经验比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丰富多了。 这位教授从事的就是考古,过去,他曾经住持参加过多次对古墓的抢救『性』挖掘。 为什么是抢救『性』挖掘呢?因为在古墓葬附近发现了盗洞,早期的盗墓贼采用的方式都是人工挖掘,后来的盗墓贼大多用*炸出一条通道,只要是人工挖掘的盗洞,洞口肯定是圆形的。 如果墓室里面有大型器皿,盗墓贼就会将盗洞挖大,只要能将东西弄出盗洞就行了。 “会是什么样的大型器皿呢?”赵子蒙不解地望着聂教授和勒教授。 “鼎的可能『性』比较大。”聂教授一边说,一边跪在地上,将上半身探进盗洞中。 不一会儿,聂教授直起身,“应该是鼎。老勒,你看——” 勒教授也跪了下来,俯着身,朝聂教授所指的方向张望了一会。 勒教授终于看到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也看到了。 在长方形洞口的四个角上,竟然有四个明显的沟槽,沟槽深浅不同,最深的地方有一公分深,最浅的地方只有半公分深。 这四个沟槽应该是盗墓贼将大型器皿移出盗洞时留在洞壁上的。 勒教授最后下结论道:“老聂说的对,应该是鼎。这恐怕是一座规格很高的陵寝。太遗憾了,被这帮盗墓贼糟蹋了。”靳教授眉头紧蹙。 这时,萧路含快速走了过来,他的后面还跟着四个人。 “队长,这位是陈师傅,他是挖掘机的司机,这几位是在现场的工人师傅,是他们四人发现洞口的。 我已经做了笔录,队长还有什么要问的?”萧路含的心思缜密,他担心还有自己没有想到的问题。 “四位师傅,请你们把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萧路含道。 “当时,这间屋子里面里有一层土,陈师傅用挖掘机挖了一下,结果挖出两块石板来——你们看,就是这两块石板。”一个师傅指着地上的两块石板道。 一块石板长七十公分左右,宽五十公分左右,厚五公分左右;另一块石板长八十公分左右,宽六十公分左右,厚度和第一块一样。 石板的旁边和大家的脚下是黄土,土的颜『色』和盗洞洞壁上的黄土是一个颜『色』,这些用来覆盖石板的土应该是从盗洞里面挖出来的土。 赵子蒙发现院子里面的土也是黄土。 他猜想盗墓贼在作完案之后,有可能用石板盖住盗洞口,又在石板上覆盖了一层黄土。 如果开发商的规划不做调整的话,这里的房子被拆除之后,便被黄土完全覆盖了。那么这起盗墓凶杀大案就将被永远埋在废墟和黄土的下面。 “请几位师傅回忆一下,你们看到马灯和瓷片的时候,他们在什么地方?” 四个工人共同回忆,最后确定了马灯和瓷片所在的位置。 瓷片在青石板的下面和旁边,一部分在青石板的下面,一部分在青石板的旁边——位置在洞口南边。 马灯在距离青石板两米左右,距离东屋屋门一米左右的地方。 “两位教授,铜镜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勒教授走到盗洞的西边:“我们是在这堆土里面发现铜镜的。” 陈师傅道:“这里的土原来在这里——”陈师傅走到洞口的南边。“是我用挖掘机挪到这边来的。 赵子蒙想通过瓷片、马灯和铜镜所在的位置来判断盗墓贼在爬出盗洞以后——或者爬出盗洞的过程中有可能发生什么事情,如果能还原当时的情形,那当然最好。 “谁是工地的负责人?”赵子蒙高声询问道。 章所长环顾四周,然后朝人群里一个头戴安全帽的人大声道:“冯经理,你过来一下。赵队长,这位是冯经理。” 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男人走到章所长和赵子蒙的跟前:“章所长,您有何吩咐?” “冯经理,能不能让你们的工人,帮我做做一件事情?” “赵队长你说。” “你们能不能帮我们把屋子里面的砖头和木料清理干净,我们希望能找到盗墓贼留下的痕迹,他们在117号待的时间不会很短,他们肯定会住在某一间屋子里面,吃饭很可能也在这里。” “如果我们的判断没有错的话,他们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我明白了,没问题,这个院子里面大小房间一共有十间,除了第一进的门厅和一两厨房不能住人之外,七间屋子能住人,幸亏墙基还在。” “肖队长,你过来一下。”冯经理对着人群招呼了一声。 从人群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此人的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冯经理,要我们做什么?您说。” “把你的人都叫过来,你们把另外六间屋子里面的东西清干净,切记,只清砖块,土块和木料。其他的别碰,记住,叫兄弟们手脚轻点。” 赵子蒙走到冯经理和肖队长跟前:“两间厨房是重点。” 盗墓贼是要吃饭的,吃饭就需要厨房,所以,厨房应该是重点。 “明白,大家伙都过来。”肖队长举起手,大声道。 不一会,三十几个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围了上来。 “章所长,让你的人协助一下。”赵子蒙说道。 “好的”。 章所长带着七个手下和工人们一同开始清理起来。 林狄又补拍了几张照片之后,令狐云飞一马当先第一个下到洞中。 尸体在盗洞的底部,距离洞口大概有两点五米左右的样子。 令狐云飞明白:在将尸体移出之前,先要进行尸检,还要对尸体周围的环境进行勘查。尸体周围和盗洞里面应该是勘查的重点。 在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准备进入盗洞的时候,原本就喧闹的人群,更加的嘈杂,原来是来了很多小学生,现在正是放学的时间。 在汽车来的路上,在怀古村的村口,有一所小学——学校的名字叫怀古村小学。 几百个小学生一下子涌进现场,可不就得跟群鸭下塘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吗! 一些小家伙干脆钻进人群,站在警戒线的外面,他们背着书包,敞着怀,头上冒着热气,有些孩子是一路跑过来的。 林狄熟练地在照相机上装上闪光装置,盗洞下面的光线比较暗。 肖队长派人拿来了一把竹梯,慢慢放进盗洞里。 令狐云飞从马建平手上接过照明灯,第一个上了竹梯。 令狐云飞将照明灯举在手上,一边往下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洞中的光线很暗,走到竹梯第六级的时候,令狐云飞看到一条向北延伸的盗洞,洞大约高一米左右,宽六十公分左右,和洞口完全一样。 至于盗洞有多长,云飞无法目测,总之,一眼看不到底。 令狐云飞走下竹梯,跨了一大步,越过尸体,令狐云飞想看看盗洞深处还有没有尸体。 令狐云飞高提着照明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三四步的样子,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用青砖砌成的拱形墓道。 墓道目测高两米左右,宽一点五米左右,令狐云飞想再往前走,结果被一块斜躺在地上的大石板挡住了去路。 令狐云飞将照明灯的光柱对准了前方,前方却仍然看不到头。 他暗自思忖着:果然是一座规格和等级很高的古墓啊。 墓道的墙壁上正往下渗水,云飞注意到地上也有水。 章节目录 第五章 纽扣玉佩 令狐云飞不得不佩服这帮盗墓贼,盗洞口的位置距离墓道的入口只有三四步远,这么一点土方量,恐怕不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令狐云飞返回洞口,此时,赵子蒙趴在洞口,他的手上也拿着一个照明灯。 赵子蒙用照明灯在梯子以及尸体周围扫了两边,发现在梯子和尸体间五十公分的距离中间有一件摊开来的蓝『色』衣服。 令狐云飞拎起衣服观察了一下,这是一件蓝『色』的上衣,最下面两个扣子掉了,还剩下三个扣子,其中一个衣袖——右衣袖已经从腋下撕开。 云飞猜想这件上衣可能是盗墓贼遗留在现场的——而这正是大家所需要的——这是第一个现场遗留物。 如果把青花瓷片、古铜镜和马灯也算上的话,这应该是第四件遗留物。 萧路含从刑侦箱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 洞口外的林狄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衣服,递到萧路含的手上。 萧路含接过衣服,将衣服放进塑料袋中。 除了衣服以外,令狐云飞没有发现其它东西,云飞抬起头朝洞口喊:“小林,把照相机给我,下面地方太小,我来拍照。” 林狄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递给云飞。先拍照,后进行尸检,这是最基本的程序,现场的原始状态要反映在照片上。 尸体果然没有头颅。 死者光着上身,下身穿一条银灰『色』的裤子——是一条西裤,腰上系一根牛皮带,皮带宽三公分,皮带头是铜的。 尸体呈侧卧状,正面朝东,背面朝西。 令狐云飞从各个角度拍了十几张照片。 因为洞下面空间有限,人在里面只能蹲着。令狐云飞只好一个人艰难地完成了尸检和拍照的工作。 他蹲在尸体的西边,这狭窄的盗洞,即使只有令狐云飞一个人,也十分局促。 令狐云飞借着照明灯的光亮仔细观察着死者脖颈上的切口,这个切口几乎在肩膀的水平线上。 之前,令狐云飞也曾接触过无头尸,凶手砍下死者的脑袋的时候,脖颈一般会留下一截,凶手为什么要在肩膀水平线上把脑袋砍下来呢? 云飞暗自分析着: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死者的脖子上有非常特别的记号——不是胎记就是疤痕。第二种可能是死者的脖子比一般人长许多,这也算是一种比较突出的生理特点。 他还注意到死者的脖颈下方的土呈黑『色』,在这些黑土上有若干个一公分左右深的切口。切口的边沿不是很齐,这应该是凶手在切割死者脖颈的时候多次下刀所致。 令狐云飞将照明灯的光对准了脖颈的切口,这名死者脖颈的上切口处,还有两个深浅不同的切口。 脖颈上留下的切口和地上留下的切口,进一步证明令狐云飞的判断,凶手残忍地砍了好几刀,才将死者的头颅砍下来。 从秦大召口中得知死者无头之后,令狐云飞就一直在思考:凶手为什么要砍下死者的脑袋? 据以往的经验,只有一种情况下,凶手才会这样做,那就是怕人们认出死者来,没有脑袋,死者的身份就无法确定,难道死者是本地人? 从事这种营生的人,一般是同一个家族的人,大多是子承父业,而且是流窜作案,本地人的可能行较小,如果不是本地人,那凶手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非要让其身首异处呢? 所以,死者极有可能是本地人,死者和凶手之间也极有可能存在某种关系。 凶手得手之后想全身而退,所以制造了一起无头案,即使死者的尸体被发现了,警方也许也无从查起。 云飞将灯挂在竹梯子上,照明灯的光柱正好可以覆盖整个尸体,他解开死者皮鞋上的鞋带。 令狐云飞在挂照明灯之前,已经对尸体周围进行了仔细的检查。 他只在梯子的下方,距离尸体双脚三十公分左右的地方看到了二十个烟蒂——还是带过滤嘴的那种,每个烟蒂只剩下过滤嘴的部分——香烟抽的非常充分,丝毫没有浪费。 死者的个头较小,身材瘦弱,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令狐云飞把死者的脖颈也考虑在内了。 令狐云飞看了看死者的手,其手掌上没有老茧,指甲比较短,指甲里面非常干净。 他脱掉死者的鞋子和袜子,看了看死者的脚,死者的脚后跟干净无老皮,脚趾甲和手指甲一样,齐整光滑——在生活中,如此爱护自己脚趾甲的人不多。 很显然,此人所从事的职业不是盗墓,如果是盗墓贼的话,因为要用力,所以手多半粗糙,掌心有老茧,脚后跟应该有老皮。 死者的裤子是一条全『毛』西裤,死者生前多半是个体面人,这就进一步证明了令狐云飞的判断,哪有穿西服裤子盗墓的? 令狐云飞将死者的身体慢慢放正,解开牛皮带,里面是一条档次较高的、带黑『色』竖条纹的淡黄『色』全『毛』秋裤,拉开秋裤,里面『露』出一条花裤头。 死者鞋子是一双翡翠鸟牌牛皮鞋——标牌十分清晰,而且是一双刚穿不久的鞋子。翡翠鸟这牌子还算响亮,盗墓贼是不可能穿这种鞋子挖洞盗墓的。 看到这身装束,云飞萌发了一个想法:死者也许是盗墓的组织者,而非实施者。在盗墓行动即将结束,分东西走人的时候,死者被留在了这里。 令狐云飞站起身,朝洞口喊道:“把装尸袋扔下来。” 盗洞里的光线差,所以尸检只能到此结束。之后回到刑侦队,赵子蒙、令狐云飞还要和萧长松对尸体做进一步的检查。 死者的脑袋是没有了,但死者的身上应该会有一些突出的特征。 萧路含从陆千的手上接过装尸袋,将其扔到洞下。 马建平将竹梯拉出盗洞。 令狐云飞将尸体放进装尸袋,拉上拉链。 项代沫扔下一根绳子。 令狐云飞抓住绳头,将绳子系在装尸袋上。 项代沫和马建平抓住绳子的另一头,将装尸袋拉出盗洞口,当装尸袋被拉出盗洞口的时候,洞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尸体被移出盗洞以后,令狐云飞又对尸体下方和周围进行了认真仔细的检查——云飞希望能找到遗留物。 尸体下方和周围还有一些土。 令狐云飞拨开土块。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死者尸体下方的土下面发现了一枚铜纽扣:“纽扣——赵队,你看。”令狐云飞将纽扣递给了趴在洞口的赵子蒙。 赵子蒙接过来,仔细观察着:这枚纽扣是一个铁路制服上扣下的。 这纽扣可能是这伙盗墓贼衣服上的——不是死者衣服上的,就是凶手衣服上的,现场发现的衣服是死者的,还是盗墓贼的,现在还不好说。 这枚纽扣对案子来说十分关键。 令狐云飞拨完所有的碎土以后,马建平将竹梯放到洞中,赵子蒙和项代沫走下竹梯。 接下来,赵子蒙、令狐云飞打算沿着盗洞到墓室里面去看看,按照赵子蒙的经验,参与盗墓的应该有几个人,遭遇毒手的可能不止一个人。 “萧路含,让勒教授和聂教授下来。” 此时,两位教授正焦急地蹲在洞口朝洞中张望着。 两位教授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他们对古铜镜和瓷片那么感兴趣,对墓室一定更加兴趣浓厚。人家毕竟是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嘛! 两位教授戴好口罩和手套,在马建平的搀扶下上了竹梯。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在下面接住了两位教授。 “项代沫,你也下来——再带一盏灯下来。” 项代沫从林狄的手上接过照明灯,慢慢下到洞底。 狭窄的盗洞一下子变得拥挤无比,令狐云飞拿着照明灯在前面,项代沫拿着灯跟在最后,大家半蹲着艰难地前行。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帮衬着两位教授,他们年龄大了,让他们在盗洞里面蹲行,确实有些困难。 赵子蒙提醒项代沫注意脚底下,他希望能在脚下发现一些东西,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这伙盗墓贼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费了这么大的劲,一定会把墓室里面东西洗劫一空。 令狐云飞一边挪动脚步,一边用手将脚下的碎土拨开,他不希望遗漏掉任何东西。 这也是两位教授的意思,墓室里面的陪葬品虽然已经被盗墓贼洗劫,他们希望盗墓贼在匆忙之中会遗漏下什么东西。 在前行了两米左右的地方,令狐云飞突然停了下来。 紧跟在赵子蒙身后的聂教授看到令狐云飞在碎土下面拨出一个圆形的玉佩,位置在右洞壁下面的直角处。 玉佩呈环形,镂空,玉佩的直径在九公分左右,中间的环形直径在五公分左右,颜『色』白中泛黄,上面隐约能看到些图案,还附着着一些黑土——或者黑泥,图案只『露』出了一小部分。 令狐云飞轻轻拿起玉佩,先看看正面,后看看反面,然后递到聂教授的手上,同时将照明灯的光对准了环形玉。 章节目录 第六章 重大发现 聂教授将玉佩放在左手的手心上,用右手在上面摩擦了十几下,很快,玉佩上的图案便显现出来了,是由几只凤凰构成的环形图案。 他又将玉佩反过来,摩挲了一会,另一面的环形部分『露』出了几条飞龙的图案。 聂教授数了一下,一共有九条龙,又将玉佩翻过去数了数凤凰,竟然也是九只。 “太好了——太好了!”聂教授非常兴奋,“老靳,你看——” 聂教授转身将玉佩递到靳教授的手上。 靳教授用颤抖的双手小心地将玉佩翻过来掉过去,端详了好几遍:“果然是好东西啊,真是一座规格很高的墓!” “是啊!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只是,这样的陵寝里面出现古铜镜代表着什么呢?”聂教授有点疑『惑』。 “这很可能是一个夫妻合葬墓。”靳教授道。 聂教授将玉佩送到赵子蒙的手上,赵子蒙将玉佩装进一个袋里。 然后举起照明灯继续前行——按照流程,要等案子终结后,赵子蒙才能将有关的文物交给文物部门——包括青花瓷片和古铜镜都要暂由刑侦队保管。 这些文物作为现场的遗留物,将有助于案件的侦破。 向前蹲行了三四步的样子,在照明灯的光柱里,令狐云飞和赵子蒙突然感到空间一下子变大了,地上还斜躺着一块大石板——先前,令狐云飞就止步于这块大石板前。 大石板前低后高,照明灯在大石板上反『射』着刺眼的光。 聂教授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灯,将其对准大石板,按他的经验判断,大石板上也许会有文字。 但遗憾的是,那上面空无一字。 赵子蒙向前跨了一大步,脚落在大石板上,他将头缓慢抬起,上方竟然没有遇到任何物体的阻挡。 举起照明灯上下扫了一遍,空间变得豁然开朗,通道的高度竟然有两米左右,宽度竟然有一点五米左右,赵子蒙心中不禁暗自赞叹:墓里还挺宽敞,神奇。 “赵队长,这就是墓道。”聂教授道。 聂教授说话的时候,赵子蒙早已直起腰身,憋屈了这许久的身体终于可以自由伸展了。 “二位教授,这后面的空间不小。”赵子蒙身后的云飞扶起了后面的靳教授和聂教授。 队伍最后面项代沫也跟着站起身,同时举起手中的照明灯,两盏灯一前一后把墓道里面照的如同白昼。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率先爬过倾斜的大石板,站在大石板的北面——因为大石板倾斜的很厉害,大概有三十五度角。 它霸道地堵在墓道的门口,大家要想进入墓室,必须从这石板上爬过去。 两个人的脚落在地上的时候,感觉这地面软软的,令狐云飞用灯一照,脚下原来是黑乎乎的淤泥。 云飞还听到了水滴落水面的声音,原来不远处还有几湾黑水,一阵阵腐败的气味扑鼻而来,虽然戴着口罩,但这气味还是十分刺鼻。 大石板的下面好像还有一块石头。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企图将大石板的一边抬起来,把下面的石头拿出来,再把大石板放平。 可惜的是,他俩虽然都是肌肉硬汉,但石板太重,不管两个人使多大的劲,石板依然纹丝不动。 在项代沫搀扶下,靳教授和聂教授也艰难地越过了大石板。 两盏照明灯的光同时对准了身后的盗洞,盗洞在墓道门中间偏上的位置。 “这帮盗墓贼真行,看看这盗洞不偏不倚,直指墓门。 盗洞口距离墓道口只有两米多,如果不是身怀绝技,很难做到。” 墓道门上方是拱形的,下面是长方形。而门的高度在一米五左右,宽度在一米左右。 斜躺在地上那石板应该就是墓门石:大石板上面也是拱形,下面也是长方形,大石板的形状、高度和宽度和墓道门完全吻合。 墓门顶部和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长方形豁口。 “看,这三个豁口很有可能是盗墓贼用钢钎撬开的,只有把固定墓门的石头撬开,墓门才能打开。左右两边和顶部这三个豁口就是『插』石销的地方。”靳教授笃定的说。 靳教授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证实:“两位教授,这里也有两块形状一样的石头。”项代沫将照明灯对准了大石板的东边墙角处。 赵子蒙弯下腰毫不费力地用双手抱起一块石头。 令狐云飞则将光柱对准了赵子蒙手中的石头。 “这就是用来固定墓道门的石销吧。” 目测这石销长四十公分左右,宽三十公分左右,厚二十公分左右,和三个豁口的尺寸完全一样。 令狐云飞又在大石板的西边找到了第三个石销。 “这帮盗墓贼不一般哪!他们对墓室的结构非常了解。这盗洞的位置正对墓道门。” 聂教授点头说道,“选择在这117号挖盗洞,证明这帮人的想法十分成熟,他们对墓的判断分毫不差。” “我想,墓门的后面应该还有一块抵门石。”聂教授道。 “老靳,抵门石没准就在石门的下面。” 项代沫蹲下身,将照明灯的光对准石板的下面,那里果然有一个三角形的石头。难怪这石板是倾斜的。 两位教授也蹲下瞅了瞅石板的下面。 “赵队长,抵门石的后面好像有东西。”聂教授突然大声道。 由于聂教授的位置和项代沫、靳教授所处位置角度不同,他看到了他们没有看到的东西。 赵子蒙将照明灯递到聂教授的手上。 聂教授举起灯,在抵门石的后面,确实有一个球形的物体。 他放下灯试着用手去够——聂教授的衣袖已经碰到了淤泥,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由于石板下面的空间狭小,再加上聂教授人胖,有肚腩,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够着。 “聂教授,您退后几步,让我来试试看。”项代沫道。 令狐云飞扶起聂教授退到一边。 项代沫走到聂教授先前所在的位置,单膝着地,膝盖陷在黑泥里,他将手伸到抵门石的后面『摸』索了片刻。 他什么也没『摸』到:“聂教授,东西在什么位置?” “靠着抵门石——在抵门石的南边,往里面去一点。” 项代沫将手贴着抵门石,顺着抵门石往前『摸』,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球状体。凭手感,这个球状体比乒乓球小一点。 项代沫将球状体牢牢地攥在手心里,然后,将手臂移出石板。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将项代沫慢慢扶起身。 项代沫站稳之后,摊开右手,赵子蒙将照明灯对准了项代沫的手掌心。 在项代沫的手掌心里,有一颗『乳』白『色』的、直径在两点五公分左右的球状体——球状体上有一些黑『色』淤泥。 靳教授小心翼翼地拿起球状体,用双手将球状体轻轻地、反复地摩擦了几下,松开手,大家看到的竟然是一颗亮晶晶的宝珠。 “赵队长,你们快把灯关了。”聂教授用颤抖的声音道——他显得很激动。 他们关了照明灯,墓道里面顿时一片漆黑,在黑暗中,大家看到一点亮光,那亮光是从靳教授的手指缝里面『射』出来的。 当靳教授把手指完全松开的时候,一颗夜明珠呈现在大家的面前,这颗珠子闪耀着蓝绿黄三『色』相间的光。 难道这颗夜明珠和先前发现的环形玉佩是盗墓贼在离开墓室的时候不小心落在了墓道里?而夜明珠掉在地上,才滚入大石板的下面? 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墓道之中,足以说明墓室里面的随葬品不仅数量多而且都价值连城,这一点从盗墓贼之间互相残杀也能得到证实。 盗墓贼这种为利而生群体,必然是因利而聚,因利而散,甚至是为利互戕。 聂教授非常兴奋:“老靳,我们果然没有白来啊!” “是啊!看来,怀古村人的传说是真的。”靳教授一边说,一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 “啪——啪——啪”,伴随着闪光灯的闪烁,靳教授拍了几张照片。 “今年,我们挖掘了三个南唐陵墓,这个陵墓的规格和等级恐怕是最高的。”聂教授无比亢奋。 也许因为职业特『性』的不同,赵子蒙三人的注意力并不在陵墓的规格和等级上,他们继续在地上寻找着盗墓贼的遗留物。 由于脚下尽是淤泥,即使有遗留物,也很难找了。 这里的地面坑坑洼洼,有的地方隆起,有的地方下陷,下陷的地方有淤泥,下陷严重的地方还汪着黑水。 头顶上和左右两边墙体上还在往外渗着少量的水,水顺着青砖的缝隙一直流到地面。 一行人缓步向前走了大约五六米的样子,眼前又出现一个墓门。这进一步验证了靳教授和聂教授对这座陵墓规格和等级的评价。 不过,这道门和第一道墓门有所不同,第一道墓门是一块完整的大石板,而这道墓门则是用石板凿成的两扇可以开合的门。 第一道墓门是拱形门,而这道门是方形。两扇石门上分别雕刻着一条龙和一只凤凰。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又现尸体 项代沫疑『惑』地问:“玉佩上有龙有凤,这石门上也有类似的图案。两位教授,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老靳说的对,这是一个夫妻合葬墓,是一个帝王级别的陵寝。” “两位教授,为什么要设两道门呢?为什么两道门不一样呢?” “第一道门应该是封门石,起封堵作用,阴阳两隔,门外为阳,门内为阴。” “第二道门是墓室的门,古人有视死如生之说,墓室就是死者在阴间的家,所以,墓室的建造多仿照阳间;而且这第一道门后有抵门石,第二道门的门后多半有门杆——门杆应该是一根长条石。”靳教授说道。 “你们看,果然有一个长条石。”令狐云飞找到了一根横在一扇石门下面、断成三截的长条石。 项代沫走进第二道门。 还是项代沫的眼睛好使:“赵队,石门后有一个放门杆的凹槽。” 他从地上拿起一截长条石,慢慢放进一扇石门后面的凹槽之中,尺寸果然刚刚好。 赵子蒙、聂教授和靳教授走进第二道石门。 在进第二道石门之前,聂教授对着墓道和石门拍了很多张照片,他被墓道和墓门吸引住了。 项代沫、令狐云飞举起灯。 眼前是一个环形空间,目测直径大概在三十米左右,中间有两个很粗的、对称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几条张牙舞爪的飞龙。 令狐云飞用照明灯慢慢转了一圈,东西两边各有一个圆形石门,石门是完全打开的,门上雕刻着一些精美的图案。 在正前方,有两个拱形石门——每个拱形石门有两扇,左边的石门半掩着——只掩了一扇,另一扇石门躺在地上;右边的石门已经完全打开。 这门上也有一些图案,在石柱的周围有几个用石头雕刻成的高台,高台的高度目测在五十公分左右,在石墙边也有几个同样精美的石刻高台。 聂教授数了一下,石柱周围的石刻高台有三个,石墙边的石刻高台有十二个。 他在心中默念道:三三为六,再加十二那就是十八,二九一十八,九是极数,一个人是九,两个人就是十八。 五个人的脚下是没过鞋面的淤泥,项代沫用灯照了照顶部——顶部是蒙古包顶的形状,由许多大型的石块组合而成。 石块之间契合的十分完美,上面有一些美轮美奂的浮雕。石头缝里面还在往下滴水。 聂教授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照明灯,在顶部和周围的墙上扫『射』了几遍:“靳教授,你看,所有图案好像都和宗教文化有关。” 靳教授看了一会:“赵队长,你观察的很细致啊,这些石刻浮雕都与宗教相关,这符合明后期几代帝*奉宗教的特点。 宗教和神有关,大明后期逐步走向衰败,统治者想借助于佛的力量——或者说神的力量挽救颓势,他们也希望自己死后成神——或者和神在一起。” “两位教授,据我所知,从永乐皇帝以后,其它那些大明皇帝都在北京坐龙廷,他们为什么把自己的陵寝放在京西呢?”项代沫还是了解一些历史知识的。 “大明一共有十六位皇帝,最后一位是崇祯,崇祯皇帝之后,不是还有几个不被正史承认的南明皇帝吗。”聂教授道。 “项代沫,你就不要在两位专家面前班门弄斧了。”令狐云飞道。 “小项同志说的很好,没有想到你们搞刑侦工作的对历史还有研究,很难得啊!有不清楚的地方,只管问,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聂教授道。 “聂教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门?”刚被教授夸奖,项代沫就以莛叩钟。 “正面这两个石门里面应该是摆放棺椁的地方。左右两个圆门,我们进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两位教授,这些石刻高台是做什么的呢?”令狐云飞道。 教授们没有回答令狐云飞的问题,他们走到几个高台跟前看了看。 靳教授还从口袋里面掏出皮尺量了量。 高台长九十公分,宽六十公分,所有高台的尺寸是一样的。 “赵队长,这些高台是摆放青铜的,绝大部分高台上都留下了绿『色』铜锈,你们看——” 聂教授指着几个石刻高台道,“从青铜器留下的绿『色』铜锈就知道它们有没有脚,有几只脚,”聂教授走到右柱前面一个石刻高台跟前。 “你们看,这个高台的四个角上都有绿『色』的铜锈,这四个绿『色』铜锈说明器皿有四条腿,四条腿的大型器皿是青铜鼎。” “照这么说,这些高台上摆放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项代沫道。 “对,好马配好鞍,有这么讲究的马鞍,马还会差到哪里去呢,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这些石刻高台是用汉白玉雕琢而成。这里面的石头应该都是汉白玉。” 五个人走到两个拱门跟前的时候,聂教授停住了。 在拱门两边各有一个石刻高台,高台上没有绿『色』的铜锈,右边高台上有一层黑泥,左边的高台上除了一层黑泥之外,还有水迹。 聂教授和靳教授抬头向上看的时候,正好有一滴水从顶部落下来,滴落在高台上,落水的地方『露』出了汉白玉本来的颜『色』。 这两个高台上是放什么东西的呢? “只有这两个高台上没有绿『色』铜锈。”靳教授道。 聂教授一时无言。 这两个高台上到底摆放了什么东西,唯一知晓的只有盗墓贼了。 “这里应该是前厅。这两个拱形石门里应该是墓室。”靳教授一边拍照,一边道。 一行人都想先看看两个墓室里面的情况,然后再弄清东西两个圆门里面的情况。 聂教授相机不离手,他一一将顶部和墙壁上的石刻浮雕全都拍了下来。 赵子蒙看不懂墙上和顶部雕刻的内容,虚心向靳教授请教:“靳教授,这些雕刻都是什么内容啊?” “这些石雕的内容都和佛教有关,这说明死者生前一心向佛。我猜想,他死后也希望能与佛同在。” 在两道拱形门前两米左右的地方,有两尊石佛,一尊倒在了地上。 两盏灯同时对准了两尊石佛。这两尊佛分别是(从左到右)观音佛,释迦牟尼佛。倒在地上的那尊是观音佛。 赵子蒙定睛一看,观音佛的右手臂没有了。他在地上寻找了一会,却没有找到那条右手臂。 两位教授观察到观音佛手臂的断痕是新的。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三人在前厅没有寻觅到盗墓贼留下的东西。 当令狐云飞走到观音佛的后面,用照明灯从上向下扫视左边半掩着的石门,那石门高和宽都在一百八十公分左右,门上也有浮雕。 当灯光扫『射』到石门下方时,他突然大声道:“赵队,快来看——” 赵子蒙和项代沫迅速围上前来。 两位教授也看见了:在左墓室的门口躺着一具尸体,尸体脚朝外,头朝里,死者的一只脚在门槛外,脚以上的躯体部分在门槛里面。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进墓室,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对视片刻:灯光下,死者的脸被砸烂了!根本无法辨认其样貌。 赵子蒙让项代沫把林狄喊下来。尸检前要拍几张照片的。 不一会,项代沫领着林狄来了。 “赵队,这墓里空间还挺大的哦。”林狄道。 “小林,给这具尸体拍照”。 “好的”说完,林狄开始熟练地工作起来。 林狄拍完照片之后,令狐云飞和赵子蒙进行了尸检,项代沫则同时负责写尸检报告。 死者为男『性』,年龄待定,因为死者的脸被重物砸烂了。赵子蒙不禁暗暗感叹道:凶手太残忍了。 死者的身高,一米六九;身形偏胖;脚上穿一双翻『毛』皮鞋和一双深蓝『色』的尼龙袜子,下身穿三条裤子,最外面是灰『色』的卡基裤,里面是一条灰『色』的、带黑『色』竖条纹的秋裤,最里面是一条黑『色』带暗花的平角裤头。 腰带一根看不出什么牌子的牛皮带,目测做工比较高档。 死者的上身穿两件衣服,外面是一个羊皮背心,里面是一件黄颜『色』衬衫,第一个扣子是解开的,两只袖子是卷起来的。 至于死者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标记,要将尸体运回法医处补充尸检。 赵子蒙在距离死者头部五十公分左右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石刻的手臂,凶手应该是用这个石手臂将受害者的脑袋砸烂了。 毋庸置疑,石刻手臂就是从观音佛身上掰下来的右手臂。 凶手的残忍程度远远超出了赵子蒙最初的判断,当令狐云飞将尸体的背面朝上的时候,赵子蒙在死者的后脑勺上发现了一个板栗大的圆形窟窿,这个窟窿不是钢钎,就是洋镐的尖头所致。 赵子蒙用镊子试了试窟窿的深度,在五公分左右,这里应该是致命源。 凶手应该是从死者的身后,用钢钎,或者是洋镐的尖头部分对死者采取的突然袭击。 赵子蒙他们分析:凶手用石佛手臂破坏死者的面部的目的应该就是担心有人认出死者。这和凶手把第一个死者的脑袋砍下来的目的是一样的。 章节目录 第八章 三个邻居 虽然面部已被破坏,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还是从这具尸体上捕捉到了一点其它的信息。 死者的手非常粗糙,掌心有老茧,指甲比较长,指甲缝里面有污垢,左手的大拇指少了一小截。 准确的说,是大拇指的第一节少了三分之一,指甲的残根还留在上面——这也许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生活中具有这种特征的人很少。 死者的脚指甲也很长,脚底板和脚后跟上有很厚的一层老皮,右脚的后跟还有两个一公分长的裂口。 他们猜想此人可能是盗墓的实施者之一,而且在盗洞挖好,大家进入墓室,撬开棺盖之后,此人才遇到了同伴的毒手。 在给第一位死者进行尸检的时候,赵子蒙的心情就有点沉重,这会儿,看到这第二具尸体,他的又心往下沉了许多。 林狄将装尸袋的拉链拉开,轻放在尸体的旁边,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则将尸体抬起来,放入装尸袋中。 二号尸体的腐烂程度与一号尸体差不多,大家虽然有口罩的防护,但还是能闻到一股十分恶心的气味。 一号和二号有可能是在同一个时段遇害的。 项代沫拉上拉链,和令狐云飞将尸体移至洞口下面,马建平扔下一根绳子,项代沫将绳子的一头系在装尸袋上,马建平、萧路含和秦大召将尸体拉出盗洞口。 此时,外面围观的群众越积越多,人声鼎沸,章所长正和他的手下们正声嘶力竭劝阻围观的人群不要越过警戒线,这些喧哗声,盗洞下面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三个人又返回到左墓室,勘查继续。 左墓室有一个拱形顶,而墓身下面呈正方形,顶部和墙上也有浮雕,他二人注意到所有浮雕的主人公都是一个女人,背景是亭台轩榭和繁华的集市,隐约还可见歌舞的场面。 他们猜测这内容有可能是墓主人的生活场景,至于浮雕具体刻画是什么故事,和这墓室以及墓主人有什么样的关联,两位教授一时还拿不出什么明确的结论。 聂教授拍了些照片,准备回去以后要好好研究研究。 墓室正中——靠北墙的地方有一个石棺。 石棺摆放在一个雕刻着神秘图案的汉白玉高台上——高台的高度在五十公分左右,石棺高八十公分左右,宽九十公分左右,长两百公分左右。 石棺的盖子斜躺在石棺右边的地上,石棺盖的一个角已经断裂,断裂的部分一半在淤泥和水里,一半暴『露』在浑浊的空气中。 聂教授看了看断裂的两个部分的横截面,都已发黑。 这说明在很久以前这石棺盖就裂开了,后来由于盗墓贼的入侵,他们暴力的开棺,才致使那个角掉落在石棺里。 大家走到石棺的跟前。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高举灯。大家不约而同的向石棺里张望。 咦?石棺里面有一个木棺! “外石棺,内木棺,这在明晚期是最高规格、最高等级的墓葬形式,史料记载和多次的考古挖掘都证明了这一点。”靳教授解释道。 木棺明显已经开始朽烂,靳教授用手在木棺的边沿轻轻摩擦了几下,从木棺上掉下了一些粉末。 木棺里面有一堆骸骨,除了骸骨,还有一些不成形的漆器,但不难看出这些漆器有方的,长的,还有有圆形的和椭圆形的。 可惜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和模样,因为这些漆器腐朽的厉害,上面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了,漆器的表面有翘起的皮。 除了漆器,还有一些残破的丝织品,丝织品已经成了残片。 棺椁的底部有少量淤泥和水,所有的物件都或深或浅地陷在淤泥中,赵子蒙心想:也许这就是玉佩和夜明珠上有黑泥的缘故吧。 很显然,盗墓贼一阵风卷残云,拿走了所有的随葬品,只留下了骸骨、漆器和衣服的残片。 “这就是墓主人。”靳教授说道。 靳教授和聂教授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死者的骸骨拼接在一起。 墓主人的身高在一米六零左右,从骸骨的尺寸特征来判断,应该是一名女『性』。 一行人退出左墓室,走进右墓室。 右墓室的大小和左墓室等同,里面也有一个同样大小的石棺和木棺。 “二位教授,你们最初的判断十分准确啊,这是一个夫妻合葬墓,那枚古铜镜是不是来自左墓室的棺椁?。”赵子蒙说道。 “极有可能。”聂教授肯定了赵队长的观点。 大家看到右墓室顶部和墙上的浮雕的形式和左墓室的一样,但内容不一样。 右墓室浮雕上有一个头戴王冠的男人,他似乎在临朝、宴饮和狩猎。两位教授仔细观察一会才明白,两个墓室的浮雕所反映的都是墓主人平时的生活情景,也可能是想象中的未来生活情景。 棺椁右边的地上淤泥里有十几块不规则的片状石板,聂教授和靳教授蹲了下来将几块片状石板拼接在一起。原来它们是石棺盖的一部分,石棺的盖子在很早以前就四分五裂,掉落在棺椁之中。 盗墓贼必须把掉落在棺椁里面的石板请出来,才能拿到棺椁里面的陪葬品。 这具棺椁里面的淤泥和水比左墓室棺椁里面多多了。 里面的木棺早已经腐烂成泥。 石棺的烂泥里面除了一副凌『乱』的骸骨、零星的丝织品残片和一些木棺椁的碎片之外,别无他物。 两位教授有些失望,他们在两个棺椁里面没有找到一件陪葬品,二人甚至用小石块将棺椁底部的淤泥翻拨了很长时间。 靳教授和聂教授又在地上寻觅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发现。不过,他们已经知足,能在被洗劫一空的墓室里找到一个玉佩和一颗夜明珠,应该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之后,大家进了右圆门和左圆门。 “真是别有洞天!”令狐云飞不禁发出赞叹之声。 右圆门里面竟然是一个比前厅大一倍的庭院,也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庭院中间有四根石柱,亭台轩榭,石舫,小桥流水。 但是,所有建筑都是压缩『迷』你版的,流水是死水,石桥下的流水还在,但已是一池黑水。 左圆门里是一个佛堂,面积和右边的庭院一样大小,中间也有四根石柱,石柱外面和石墙边有二十几个石刻高台,高度也是五十公分左右,长度和宽度都是六十公分左右,高台上或坐或站着几尊石佛。 站佛的高度都在一米七左右,坐佛的高度在一米左右,都和真人一般大小,石柱跟前的石佛都是坐佛,石墙边的石佛都是站佛。 “封建帝王生前享尽了荣华富贵,死后还指望和活着的时候一样,这从他们墓室的构造和陈设可见一斑。”靳教授道。 “是啊,这也很符合聂教授古人视死如生的说法。”赵子蒙点头称是。 到了这里,整个墓室的情形,一行人已了然于心。 当六人爬出盗洞的时候,肖队长和他的手下,已经将七个房间里面的砖瓦等杂物全部清理完毕。 赵子蒙刚爬出盗洞,萧路含、章所长和冯经理、肖队长四人走了过来。 “赵队,肖队长他们已经清理完了。”萧路含道。 “感谢啊,章所长,肖队长。”赵子蒙扯下口罩,微笑着说道。 “赵队,客气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吩咐。”章所长一通忙碌加上维持秩序,声音有点沙哑。 “有没有什么发现?”赵子蒙问萧路含。 “有,工人们在西屋和厨房有发现。”萧路含道。 冯经理和肖队长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领进西屋。 西屋的地上放着四块门板。 “这四块门板是东厢房和西厢房的门板。这是117号的邻居曹大爷说的。曹大爷经常到117号老串门。”林狄道。 房子已经拆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曹大爷,还真难知道这四扇门是117号东西厢房的门。 门板上铺着三床棉花胎,还有两床里子和面子都坏了的被褥。 很有可能,这里曾经是盗墓贼睡觉的地方。棉花胎是用来垫的,两床被子是用来盖的,从被子和棉花胎的数量来看,盗墓贼在六人左右,三个人干活,三个人睡觉,两床被褥应该足够了。 现在是国庆节期间,初秋的天气,还不十分冷,至于在地上铺门板和被胎是怕地上的『潮』气和寒气。 “曹大爷人呢?”赵子蒙想从曹大爷的口中了解一些情况。 “赵队,这就去,对了,刚才还找到另外两个人,我让他们一起过来。”秦大召道。 秦大召走到警戒线跟前,朝人群招了一下手:“曹大爷还有刚才另外那两个邻居,你们也过来,我们赵队有请”。 一个警察拉高警戒线,三个人走出人群。 走在最前面的老者是曹大爷,他的年龄在七十五岁左右,头上戴着一顶蓝『色』鸭舌帽,穿一身灰『色』的工作服,帽子外『露』出的头发全白了,曹大爷有些驼背。 走在曹大爷旁边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一头时髦的卷发,上身穿一件红『色』的『毛』线衣,下身穿一条牛仔裤,她的脚上穿一双红『色』的半高跟皮鞋。 在这个年代,这算是十分时髦的打扮了。 章节目录 第九章 被褥烟盒 走在两人后面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中分的发型,头发不算短。 身穿一件西服,里面是一件蓝『色』衬衫。 脚上则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鞋——鞋上一尘不染。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看上去人很清爽。 调查将从这三个人开始,赵子蒙不得不多看他们几眼——凡是和案子——或者和案发环境有关联的人,赵子蒙都会给予足够多的关注。 经章所长介绍,曹大爷名叫曹汝南,他家住在117号的东边,和117号的院墙只隔着几棵榕树——其实只有五六步之遥。 曹汝南以前是一个说书人,他六十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咽喉上做了一个手术,之后,嗓子就不好使了,也就不再说书了。 曹家的房产是私房,曹家在怀古村的后村住了四代人。章所长觉得曹大爷是117号的近邻,应该对117号比较熟悉,所以,派人把他给找来了。 这后村拆迁以后,曹汝南在怀古村的前村附近租了两间房子。 章所长了解到,曹大爷之所以不离开这村子,一是对怀古村难于割舍,二是不想太费事,就在附近找了两间房子,也用不着找搬家公司,只用一辆三轮车,多跑了几趟,那点家具就搬完了。 三是这里有很多老邻居,老熟人,怀古村前村不是还有一大片房子没有拆迁嘛! 曹大爷家虽然搬走了,但他还是习惯『性』地经常到这里来看看转转,每天吃过早饭和晚饭以后,他会到山上去散步,只要散步,他都会绕一点路,从自家的老房子和117号的门前走过。 赵子蒙最善于从一些闲谈和不经意的交流中捕捉一些重要的信息:“曹大爷,最近一段时间,您上山散步的时候,也经常从这里经过吗?” “我啊,天天到山上去散步,早晨一次,晚上一次。每次上山,肯定要从这里经过,我在这里都住了大半辈子了,这一下搬离我家的这老房子,很舍不得啊!”曹大爷说话的声音比较低,还有点沙哑。 “那您从这儿经过时,有没有到院子里面去看看呢——我说的是117号。” “那院门是锁着的。” “是吗?” “对啊!我们搬走的时候,通知拆迁办的人,拆迁办的人要来验收一下,确认已经搬空之后,拆迁办的人才会断电断水,接受钥匙,然后才锁门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插』嘴说道。 曹大爷刚想说话,中年女人又抢过了话头说到:“他们当然是担心不相干的人——特别是收破烂的进到院子里面去啰。” “其实啊,除了收破烂的会来,谁还会来拿这些东西,这房子嘛值钱的无非就是门窗和木料啰,但是这些东西里有白蚁嘛,傻子才往家里拿。” “大嫂贵姓啊?”赵子蒙看这女人倒有几分世俗的热情,微笑着问她。 “ 我啊,我姓车嘛。” “这位车大嫂家住在117号的前面,她家和117号走得也很近。”章所长道。 “不是因为这117号门口右边有一个水井嘛,以前我们这里的人天天要到水井上来洗东西的啊。”车大嫂说道。 “水井?我们来的时候没看到,在什么地方?”赵子蒙立刻警觉起来,他想这井很有可能是本案一个很重要的点。 “喏,就在这所房子的大门口右边啊,不是拆迁嘛,那口井被拆下来的碎砖石头什么的盖住了嘛!”车大嫂挥舞着手指着大门右侧的方向说道。 赵子蒙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到:他们所站的西屋被推倒的墙外,大门同一侧的地方的确有一堆墙砖。 “这一百多户人家搬迁的非常快,一是这里的房子白蚁太多,很多木料都被蛀空了,二是拆迁政策好,只要是按时交钥匙的人家,在拆迁款以外,还有奖励两万块钱咧,所以啊,很多人家一接到搬迁通知就搬家了。”曹大爷说道。 “曹大爷,您每天都要经过这里两次,有没有听到院子里面有什么动静?” “没有,不过,我有几次路过这里闻到了烟火味。” “烟火味?” 赵子蒙心里暗暗分析道:从盗洞的深度、长度和土方量看,至少需要十天左右,盗墓贼不可能频繁进出117号,所以,吃住一定是在117号。烧饭,就一定会有烟火味。 “对,是烟火味。” “请你回忆一下,烟火味一般是在什么时间出现?” “傍晚吧。” 傍晚正是烧火做饭的时间段。 “赵队长,我们在厨房的灶堂里面发现了一些用斧头劈好的木材。”肖队长道,“这里是拆迁工地,旧木板、旧木料很多,烧火做饭的燃料是不缺的。” “现在想一想,我闻到的烟火味应该是从117号的院子里面飘出来的。”曹大爷补充道。 “这烟火味道的出现大概持续了长时间?” “至少有十多天。刚开始,我没怎么在意,因为经常有一些收破烂的在这一带转悠,他们也经常烧电线。” “他们烧电线做什么呢?”林狄道。 “电线里面有铜丝啊,烧掉外皮好卖钱,这几年,铜比较贵。” “曹大爷,那你经过这里的时候,这院门从来都没有打开过吗?” “没有嘛。院门一直关着,挂着锁嘛。”车大嫂道。 这位车大嫂的男人姓段,车大嫂住在117号的前面,117号的前面有一口水井,附近十几户人家都会来这儿取水。 车大嫂的小叔子家住在怀古村的前村,小叔子家房子比较多,在外面租房子要花钱,小叔子主动就腾出一间来让大哥一家过渡一下,弟媳『妇』也很好说话,这么一来车大嫂一家就搬到小叔子家去住了。 旁边那个三十几岁的小伙子一直没说话。 他姓饶,叫饶一览,他在117号的东厢房住了大半年。 大半年前,他弟弟谈了一个对象,因为家里面房小人多——他家住在怀古村的前村,为了腾房子给弟弟结婚,饶一览就住进了117号。 “曹大爷,这两扇门板是117号东西厢房的门吗?”赵子蒙问。 “不错,这两块门板是东西厢房的门,上面的对联还是我写的呢?”曹大爷得意地说。 赵子蒙看了看两块门板,上面果然还有对联的残片,纸已经褪『色』,其中一张纸只剩下三分之二,上面的字是“今胜昔”。 “这幅对联啊,是‘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是的,这幅对联是曹先生写的,我家门上的对联也是他所写。”一直默不作声的饶一览突然说道。 两块门板上铺着三床破棉花胎,还有两床旧被褥窝在一起。 赵子蒙注意到在门板旁边和下面的地上,有几十个烟蒂——只剩下过滤嘴,和盗洞里面的烟蒂一样。 他猜想盗墓贼进了117号以后,为了不引人注意不会频繁进出,所以,他们身上带的香烟会节约着抽。 门板下面垫着两块青砖。 章所长在门板下面找到三个香烟盒:一个红塔山牌香烟盒,一个是阿诗玛牌香烟盒,一个是牡丹牌香烟盒。在这个时代,抽红塔山牌和阿诗玛牌香烟的人比较多,抽牡丹牌的人比较少。 令狐云飞拎起窝在一起的旧被褥,从旧被褥里面掉出一个中华牌的香烟盒来。 赵队和同志们一看,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四个烟盒说明四个人抽的是不同档次的香烟,中华牌最贵,其次是牡丹牌的,最次的是红塔山牌和阿诗玛牌的。 盗墓贼究竟是不是四个人,现在还很难说。门板、棉花胎和被褥说明,盗墓贼自从进了117号以后,一直住在117号的正房的西屋里。 饶一览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警察同志,这三床棉花胎是蔡家搬家是留下来的。” “我是和蔡家是同一天搬走的,除了这两床破棉花胎,蔡家还留下不少旧衣服,破家具,你们看,这条板凳和小桌子也是蔡家留下来的,我家搬走的时候,也扔了不少东西,这两床被褥中,有一床是我扔在这里的,另一床是蔡老扔下的。” 秦大召还在小桌子下面发现了一盏煤油灯。这盏煤油灯可能也是盗墓贼留在117号的。 “蔡家从来不用煤油灯,拆迁之前,这里有时候会停电,只要停电,蔡家就点蜡烛,我家也点蜡烛。我们搬走之后,117 号的电和水就掐断了。”饶一览补充道。 “你们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呢?” “什么时候搬走的?”饶一览眉头微蹙,“赵队长,您容我想一想,九月十号,是搬迁的截止日期,曹大爷,我说的对不对?” “不错,九月十号前搬家交钥匙的可得到『政府』两万块钱的奖励。”曹大爷道。 “我想起来了,我家和蔡家是九月六号搬家交钥匙的——我是九月六号请的假。”饶一览道。 赵子蒙把所知的信息在心中梳理了一下。 两个死者遇害的时间在半个月左右,从九月七号到今天刚好是二十九天,而盗墓贼挖盗洞的时间需要半个月左右。十四天,正好与我和令狐云飞最初的判断相吻合。 章节目录 第十章 瓷碗筷子 赵子蒙去墓室里面走了一趟之后,他的判断又发生了改变。 盗洞的垂直长度是两点五米左右,盗洞的水平长度在三米左右,加在一起,总长度不到六米,那么挖这样长度的盗洞,时间用不着半个月。 而且挖的时间越长,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这对盗墓贼来讲十分的危险。 也许这正是他们把盗洞口置于117号正房东屋的主要原因。有了十几天的时间,盗墓贼挖一个不到六米的盗洞,应该是非常从容的。 盗墓贼在饶家、蔡家搬家交钥匙后就潜入了117号,这说明他们早早的就盯上了这里。 “你们搬走之前,院子里面有没有这些黄土呢?”赵子蒙指着院子里面的黄土问小伙子。 “没有。”饶一览道。 “警察同志,我家是在后几天搬走的,蔡老和小饶搬家的时候,我在一旁帮忙,当时,院子里面确实没有黄土。”曹汝南道。 “那在你们搬走之前,蔡家有没有反常的举动呢?”赵子蒙继续问道。 “没有啊,一切和往常一样。”饶一览摇摇头。 “小饶,你家住在西厢房,蔡家住正屋,东厢房谁家住?” “东厢房也是蔡家住。厨房也是他家的,我不做饭,早饭自己解决,中午和晚上到我家老房子去吃,我家住在怀古村前村——离开这里以后,我又搬回老房子去住了。” “蔡家有几口人?” “蔡家只有他们老夫妻俩嘛,他俩原来住在宁海路的,据说是一套楼房,他们的儿子结婚后,那老两口就住到这里来了嘛。”车大嫂抢白道。 “只有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赵子蒙疑虑丛生。 “蔡先生是一个画家,夫妻俩还喜欢养一些名贵的花,生活过的有滋有味。东厢房是蔡先生的画室,我注意到他们夫妻俩睡觉不同床,蔡先生睡在正房东屋,蔡大妈睡在西屋。”饶一览回答的很详细。 “在搬迁之前,这117号就你们两家吗?” “是的,就我们两家。”饶一览道。 “第一进院门两边的房子一直空着吗?”赵子蒙看看了这房子第一进的方向问小伙子。 “原来前面这两间房子,东屋是会客室——经常有一些人来拜访蔡先生。” “另一间房子是蔡先生用来挂画的——蔡先生画画好以后,自己装帧,装帧好了以后,就挂在这间房子里面晾干。只要有客人来,蔡先生就会领客人看那些画。” “本来嘛,这个院子里就蔡先生夫妻俩,他们喜静嘛,不希望别人打扰。再说他们很有钱的,所以就整租下了这117号院子啰。”车大嫂『露』出了八卦的神情。 “蔡先生可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小饶家的房子紧,跟他商量,想租一间房子过渡一下。夫妻俩很快就答应了。”曹汝南道。 “小饶是一个勤快人嘛,他住进来这里,换煤气这些粗重的事情他就全包了。”车大嫂笑笑拍着饶一览的肩膀道。 “夫妻俩是做什么的?”赵子蒙问。 “蔡先生是京西艺术学院美术系的教授,他的山水画很有名气,我家还有一幅他画的山水画;蔡大妈原来在市第三医院宣传科,他们夫妻俩都退休了。” “据我所知,退休以后,蔡先生教蔡大妈画画,刚开始,他们经常出去写生,黄山、泰山,一年要去一次。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以后,就不出门了。”饶一览说道。 “他们有几个子女?” “他们夫妻俩好福气嘞,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车大嫂道。 “孩子们经常来看他们吗?” “三个孩子不要太孝顺,经常带东西来看老两口的嘛。我们这些邻居都知道的嘛。二儿子和女儿来的比较多,大儿子在外地工作,来的比较少——逢年过节才回来。”车大嫂道。 “三个孩子是从事什么工作的,你们知道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夫妻俩没有说,我也就没有问。”饶一览道。 “这个也很奇怪的,这老两口从不在我们跟前提孩子们的事情的嘛,人家是文化人,他们不想说,我们也就不好多问的嘛。”车大嫂道。车大嫂是一看便知是一个市井人家非常健谈的人。 “这老两口平时都不和人交流吗?” “交流也有,人也很客气,但话不多。蔡先生大部分时间用在画画上,他爱人的精力主要在伺候那些花和盆景上。”曹大爷说。 赵子蒙又和这三人聊了一会之后,对邻里的问询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后来,章所长、冯经理和肖队长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和三位邻居带去了厨房勘查。 厨房的位置在东厢房的南边,厨房里面还有一个灶台,有大中小三口锅。灶堂里面果然有一小堆劈好的木柴。 令狐云飞蹲下身体,拨开柴堆,那上面有一些红漆和绿漆。柴上有很多细密的孔洞,这是白蚁的杰作。 车大嫂突然道:“章所长,这些绿颜『色』的柴不是我家的窗户,就是曹大爷家的窗户嘛。” 曹大爷走到劈柴跟前看了看:“不错,车家窗户涂的是绿『色』油漆,117号的门窗涂的是红『色』油漆,这些有红『色』油漆的柴是117号门窗上的。” “菊英的男人在船厂油漆车间工作,这些油漆都是他弄回来的,我家门窗上的油漆也是小段给的。” 这盗墓贼在117号呆了将近半个月,烧火做饭,单靠117号院子里面的木柴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他们就在更深人静的时候,翻越院墙,到其他人家弄些木柴。 “十号之前,这里的拆迁户是不是全搬走了?” “九月八九号左右,就搬的差不多了。”曹大爷道。 “我家是九月七号搬走的嘛,蔡家和小饶家搬走的第二天,我家就搬走了。”车大嫂道。 “我家是八号搬走的。”曹汝南道。 “曹大爷,车大嫂,小饶,在你们搬走之前,有没有看到一些陌生人在这一带转悠?” 赵子蒙想到:盗墓贼在决定动手之前,必先实地考察,只有初步确定陵墓的规格、等级和墓道口的位置以后,才会动手。 选择在117号挖盗洞,应该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同时他们对怀古村的拆迁进度——特别是117号和周边几户人家的搬家时间把握的十分精准。 所以,他们肯定在这里出现过。当然,他们——或者他们中的某个人很可能就是本地人,这从凶手将一号死者头颅砍下来,把二号尸体的脸砸烂,是否也能得到印证。 “没有发现,我每天早上出门,晚上才回来,平时在家的时间很少。曹大爷,您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在117号附近转悠啊?”饶一览问曹大爷。 “我没有在意,谁会想到出这档子事情呢?山上有古墓,这个传说确实早就有了,过去也有人在树林里面找古墓。没有想到传说是真的。”曹大爷道。 “蔡先生夫妻俩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呢?”赵子蒙问车大嫂。 “是五年前搬来的嘛,这个我知道的,蔡教授朋友的孩子在区房管所当所长,换别人,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和能耐住这么大的院子呀。”车大嫂眉飞『色』舞道——这车大嫂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啊! “在蔡先生夫妻俩住进来之前,这个117号最多住过五户人家呢。”车大嫂接着道。 “那你们知不知道蔡先生后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这个我知道。”饶一览道。 “搬家的时候,我搭了一把手,我家住的近,家具又少,搬完之后,我就帮蔡先生家搬。” “蔡先生他们后来的住址在蜈蚣山公园大门斜对面的龙盘路上,左边第一个巷子里面,进巷子以后,好像是左边第三家,也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一间厨房。” “门牌号——我没有记。” 令狐云飞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在笔记本上一一记下:蔡先生——蜈蚣山公园对面——龙盘路——左边第一个巷子——左边第三家。 秦大召揭开小锅的锅盖,灶台和锅盖上全是土灰,那里原来还有砖块和土块,现在是工人们清理过以后的样子。 锅盖是木头的材质,一个工人看到锅盖的时候,上面压着十几块砖头,锅盖已经被砸坏了。 锅里面有六个瓷碗,六双筷子,一个锅铲,一个汤勺,这些物件灰蒙蒙脏兮兮的,看起来它们在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 六个瓷碗,有两个瓷碗是坏的,应该是工人用推土机——或者挖掘机推倒砖墙亦或是烟囱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砖块砸坏的。 同志们推断:这六个瓷碗应该是盗墓贼留下来的。 如果这个判断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参与盗墓的人是六个。这六个人盗完墓以后发生了火拼,有两个人死了,另外四个人带着墓室里面的陪葬品溜之大吉。 六个人,这人数不多不少,完成一次盗墓行动足够了。人如果太少玩不转,那么长的盗洞、那么多的土方量,需要一定的人力。 人太多也不行,人多心思就多,难于掌控,赃物分配上会出现问题,而且还容易被人发现。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古水井 盗墓贼们很聪明,他们充分利用了拆迁户遗留下来的废物。破胎子和旧被褥可以用来垫和盖,碗和筷子可以用来吃饭,而旧木料可以烧火做饭,这些废弃的东西于盗墓贼而言是十分有用的。 落脚在一个即将的拆迁的房屋——应该是两个拆迁的房子中,原来住户遗弃的一些破旧的生活用品,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 曹大爷的话也证明了赵子蒙的判断:“我想,蔡先生他们夫妻俩都是文化人,平时吃饭用的餐具应该很讲究吧,估计搬家的时候都带走了,据说碗倒是留下了十几个,这几个碗可能是蔡家搬走的时候扔在这里的。” “小饶,你和蔡家是近邻,你来看看这些碗是不是他家的?”曹汝南望着饶一览道。 “我平时不进蔡家的厨房,是不是蔡家人丢下来的,我说不好。”饶一览瞥了一眼碗道。 车大嫂走到铁锅跟前,看了一会功夫,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碗周有一条鱼和水草图案的碗道:“这个碗嘛,肯定是蔡先生家的。” “我记的不要太清楚,有一回,蔡大妈生病,蔡先生又不在家,我正好到她家来串门,在门口喊了几声,就听到蔡大妈喊我。” “我就走进西屋嘛,看见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我就『摸』了『摸』她的头,滚烫滚烫的嘛,蔡大妈让我在『药』箱里面找感冒『药』,给她抠两颗『药』片,然后我到厨房去倒了一碗水,当时我拿的就是这个碗。” 车大嫂一边说,赵子蒙一边在心里分析着:这六个碗可能是盗墓贼吃过最后一顿饭,洗过碗之后,放在锅里,准备下次再用的,这群盗墓贼在这种杂『乱』的环境里还挺讲究卫生的。 但他们没有想到盗洞这么快就挖通了。后来他们脑子里面想的事情就是进入墓室拿东西走人,自然顾不上这几个破碗了。 在这群人中,有几个人想独占宝贝,就狠毒地把两个同伙丢在了盗洞和墓室里面。 在灶台旁边还有一个水桶,水桶里面有几块断砖,桶里还有一点水。 “冯经理、这里的房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拆的呢?”赵子蒙问道。 “两天前——十月三号吧。这里的房子拆起来比较简单,把房子推倒以后,木料堆积在一起用火烧掉就行了。” “反正这里的木料全被白蚁蛀空了。用火烧既快还能防止白蚁虫害。”冯经理道。 “院门口的水井里的水,在三号之前还是可以使用的吗?” “能用嘛!”车大嫂笑着说道。 “我们在这里住了多少年,就用了多少年的井水。蔡家这口水井又大又深的。这个井水特别甜,我们这边十几户人家都用这口井。就是有了自来水以后嘛,不少人家还是吃这井里面的水。” 听了这一会大家的描述,赵子蒙想的更深:这里的居民们搬走以后,就断水断电了,那么盗墓贼用的应该是这117号门前的井水。 凶手杀死一号,砍下他的脑袋后,多半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号的脑袋处理掉。 再说这一带即将为夷为平地,这是一个将盗墓杀人痕迹消灭于无形的绝佳机会。 如果不是开发商改变计划,多加了一栋楼的话,这起盗墓杀人大案很可能被掩埋在这片废墟和黄土下了。 而且一般的水井都很深,就算施工队的挖掘机再怎么深挖,也难挖到井底,相反这水井很可能被建筑垃圾所填埋,到时他们犯罪的证据便一同被掩埋不会再重现天日。 “曹大爷,被拆迁的这一片一共有多少个水井啊?”赵子蒙问。 “一共有七个水井。”曹大爷道。 “是的,这位大爷说的对。拆迁之前,我们就对这里的窗雕、砖雕、石雕还有水井进行了统计,收集井也是我们的保护文物的工作内容之一。”刚处理完手头工作的靳教授也来这里,他推了推眼镜道。 “对啊,我们今天带人来,除了对这座晚明古墓进行研究之外,还有就是要把这七个井沿运走保护起来。” “但是我们的动作已经滞后了,老城南三城街片区拆迁的时候,多很水井的井沿都被破坏了,实在可惜啊!这些水井作为历史的见证,应该受到很好的保护。”一旁的聂教授说道。 “如果二位教授信得过我的话,这个工作可以交给我们的工人做,运到什么地方,您二位说一声就行了。”冯经理说道。 “冯经理、肖队长,如果把七个水井兜底挖一遍,会不会很难呢?”赵子蒙试探道。 “没什么难度,我们有挖掘机。一台挖掘机,一个小时就能搞定一口水井,。”冯经理口气十分笃定。 “我们施工队正好要在这里挖坑打地基,117号和117号门前这口水井正好在挖掘范围之内。” “那就有劳冯经理和工人师傅们了,我想,这井下可能会有凶手丢弃的那名死者的头颅,还请冯经理和师傅们说一声,尽量小心些。”赵子蒙客气的拜托道。 “没问题,赵警官,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按照我们原来的施工计划,本来靠近山脚下这一片是不建楼房的。” “要不是临时改变了建设计划,还真是发现不了这个盗洞和古墓。” “我们有四台挖掘机。老肖,这天就要黑了,你马上派几个电工,把灯架起来,多拉几盏灯,今天晚上算加班,有加班工资。” “你跟大伙说一声,今晚辛苦一下。完事了,我领大家到如归堂去洗把澡。”冯经理雷厉风行的风格令刑警队的同志们刮目相看。 肖队长转身出去安排电工拉线架灯去了。 “老陈,今晚叫兄弟们辛苦一下,公安同志们要找那个无头尸的脑袋,咱们配合他们加个班,你过会去把挖掘机开过来,先挖117号院门前这口水井,轻点挖,不要弄坏了那个东西。” “如果挖不到东西的话,再开挖另外六个水井,对了,开挖前,先找几个人配合文物局的同志们搬运那几个井沿子,嘱咐兄弟们小心点。” 从肖队长的话中可知,他似乎也觉得117号前面这口水井里面有东西的可能『性』比较大。 人算不如天算。 按照原来的规划,本来没这117号和这水井什么事,盗墓贼没准就是在知道了原来的规划之后才开始行动的。 而新的规划是在施工队进驻拆迁现场之后才公布的,这时候,料想盗墓贼的盗墓计划已经实施完毕。 章所长和几个手下将警戒线拉到离水井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将拥挤的人群阻隔在警戒线之外。 这时候暮『色』微沉。 几个工人将水井旁边的残砖破瓦清理干净。 另外几个工人将两个三角支架移到水井两边,两个电工将工程灯挂在支架上,同时把电线用竹竿挑得高高的,这现场看热闹的人这么多,可千万不能出事故。 陈师傅爬上挖掘机,将挖掘机开到水井前四五米远的地方。 据曹大爷说,这水井的年龄和117号房子一般大。是怀古村后村历史最悠久的水井。 最早,这里是一片树林,117号最早的主人姓朱,是晚明王朝的后裔,一九六七年,朱家人把117号交给房管所,移居到香港去了。 曹大爷的说法很快得到了印证: 117号水井的井沿呈六边形,上小下大,井口直径在八十公分左右,内径在六十公分左右,井沿下端直径在一米左右。 井沿上有很多道深沟,最深的地方有三公分左右,这些深沟是井绳长时间的摩擦形成的。 井壁外侧雕刻着六幅图画,这些图画全是古人生活的情景,这些生活情形都和水井有关。 有从井中取水的画面,有在水井边洗衣服的画面,有在木盆里面洗菜的画面,有小孩子帮母亲拎水的画面,有小孩子用水互泼的画面,还有母亲给孩子洗澡的画面。 肖队长带着十几个工人清理着井沿周围和井堂上的建筑垃圾——万幸的是,几乎没有建筑垃圾掉入水井之中。 水井距离117号的院墙有三四米的样子,房子被推土机推倒之后,一些砖瓦已经将大部分井堂覆盖了。 一刻钟的样子,井沿和井堂『露』了出来。 水井周围有一个很大的井堂,井堂的最大直径在四米左右,这么大的井堂可容纳很多人在这里用水。 井堂是用青砖砌起来的,因为岁月的作用,井堂凹凸不平,有些青砖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在井堂的周围还有下水道。 不一会,远处开来一辆卡车,围观的人群让出一条路来,汽车慢慢倒到井堂边,停在和挖掘机相对的地方。 肖队长走到卡车的后面,将后挡门打开。 挖掘机的长臂缓缓下落,挖斗慢慢勾住了井沿的一边,用力晃了晃,井沿的底部开始松动。很快脱离了井身。 陈师傅将挖斗平放在地面上。 肖队长大手一挥,立刻冲过来六个工人,大家一起用力,将井沿移到挖斗上。 六个工人将井沿放稳当之后,然后迅速退到一边。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菜刀和头颅 在陈师傅的『操』控下,挖斗一边慢慢抬起,一边朝卡车跟前缓缓移动,当挖斗超过卡车车斗的高度以后,挖斗继续伸向前方。 肖队长挥了一下手,挖斗慢慢落下;六个工人一拥而上,爬上卡车,将井沿慢慢挪到卡车上、放稳了。 肖队长之前已经跟陈师傅打过招呼,井沿虽然是石头,但却是重要文物,一定要轻拿轻放,千万不要把上面的图案磕破了。所以,几个师傅在『操』作的时候都十分的小心。 在井沿被移到卡车上的过程中,聂教授和靳教授二人一直立在卡车两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井沿。 当卡车缓缓开出现场之后,刚才退后让开的人群又迅速围拢了上来。这时的天空已像涂了一层黑漆,夜幕已经降临,可围观的人却有增无减。 赵子蒙抬头向上望去,夜空没有一颗星星,他双眉微蹙,暗暗祈祷着天公作美,千万别下雨。 尤其不能下大雨,一旦大雨倾盆,他们手上的工作就要停下。 赵子蒙、令狐云飞、章所长、冯经理和肖队长几人走到水井跟前。 井口并不大,但下面的空间似乎不小,而且是越往下面越大,赵子蒙借着工程灯的直『射』光目测了一下,水面和井口的距离至少在三米左右。 一个工人拿来了两根一丈多长的竹竿。 肖队长接过一根竹竿,将竹竿伸进井中,竟然没有打到井底。 肖队长又将两根竹竿绑在一起,然后再次将其伸进井中,从『露』出井外的竹竿的长度看,水井的深度应该在八米左右。 这也就是说,挖掘机最少要挖八米才能到达水井的底部,这水下面的淤泥还没有考虑在内。 水井里面的石块和砖块,是可以用挖掘机挖上来的,这水井里面的水,恐怕还得另想办法。 肖队长派了四个人去抬了两个水泵来。 不一会,电工师傅又在南北两边搭了两个三角支架,增加了两盏工程灯,开关一打开,四盏高瓦数的灯把现场照的如同白昼。 灯光同时照亮了水井和水井里面的水,也照亮了一张张期待的脸。 也许是忙碌了这许久的缘故,在强光的照『射』下,每个人的脸都显得很苍白,他们的神情也有点凝重。 不一会,四个工人用扁担抬着两个水泵来了。人群再次后退,让开了一条路。 两个工人将一个水泵放在井口的西边,将一个水管伸进井中,另一个水管放到井堂西边一个深沟里面。 另外两个工人将一个水泵放在井口的东边,将一个水管伸进井中,另一个水管放到井堂东边的深沟里面,深沟的位置在115号和116号的院子后面,116号就是曹汝南家的老宅子,115号是一户张姓的人家的老宅子。 117号是这怀古村后村唯一一座靠近山脚的宅院。在聂教授和靳教授看来,117号东西两个深沟很可能是陵寝最早的排水沟。 电工『插』上电源,水泵便工作了起来,伴随着“突突突”的轰隆的噪声,井里的水很快就冲出了排水管的管口。 半个小时以后,井中的水抽干了。赵子蒙清楚的看到井底有砖块,石头和破瓦片。 早前推土机和挖掘机拆房子,少量砖块和瓦片也许是那时候掉到水井里面去的。 曹大爷说,这里人在搬走时和搬走后,不时还有调皮的孩子往井里面扔砖块和石头玩。 按照肖队长的要求,挖掘机先从水井的外围开始挖,等挖到一定的深度以后,再将井壁朝外侧推倒,尽量不让土和砖块落进井中。 这口水井的井壁不同寻常,井壁是用六十公分长的方砖砌起来的。难怪这口水井用了这么多年。 为了防止坑壁坍塌,一开始,坑口挖的就很大,足足比井堂大一倍多。 因为水井太深,坑口一定要挖大一些,只有这样,坑边的土才不会往下滚落。 挖掘机将挖上来的土堆在坑口的外面,同时对挖上来的土进行碾压,这样周而复始,层层叠加。 肖队长是一个急『性』子,他看进度比较慢,又调来了一台臂展更长的挖掘机,两台挖掘机一台一边,很快,终于挖到井底了。 肖队长也是一个明白人,他心知挖掘机只能挖水井周围的土,不能挖井底的砖块、石头和淤泥,万一井底有公安同志们要找的东西,可经不起挖掘机的折腾。 所以,他带着两个工人全程在井壁边,将井底的砖块、石头和瓦片一块一块底捞上来,这个过程却十分的辛苦。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也下到井底。 砖块、石头和瓦片捞完之后,井底就剩下黑乎乎的淤泥了。 接下来,五个人在淤泥里面找东西。 一个工人从淤泥里捞出一把菜刀,一把剪刀,一个铁钩子;另外一个工人捞上来一个铁桶。 “这个铁桶是我家的嘛,一年前,我打水的时候,绳子断了,铁桶就掉到井里面去了。”车大嫂惊异地喊道。 “那个剪刀好像是我家里的,有一回我杀完黄鳝以后,把剪刀放在木桶里面,我孙子调皮,一定要用木桶打水,结果把剪刀弄到井里去了。曹大爷道。 菜刀确没有人认,难道这把菜刀是凶手砍下一号脑袋的那一把吗?如果是,那么这把刀就有可能是蔡先生搬家的时候丢下来的。 菜刀的刀柄是木头的,木头已经开裂,上面缠绕着三圈粉丝粗的铁丝,刀柄还有点晃动。 刀身长三十公分左右,前窄后宽,最宽处十五公分左右,最窄处十三公分左右,刀背厚零点三公分左右,刀口上有大小两个豁口,大豁口深零点五公分左右,小豁口深零点三公分左右。 刀身没有生锈,应该是最近掉进——或者扔进水井里的。 肖队长在淤泥下面『摸』到了两根电线——就是那种塑料包着铜丝的电线。 他拽起电线的一头,结果拉起来一块有点沉的石头。仔细一看,电线是缠绕在石头上的。 肖队长用力搬起石头。 “肖队长,慢一点,石头下面坠了个东西。”令狐云飞突然道。 肖队长搬起石头的的时候,电线的另一头突然被拉直了。 赵子蒙走到肖队长的跟前,半蹲着,弯腰低头。 他看到了,石头的下面好像缀着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令狐云飞惊呼道:“赵队,好像是一个人头。”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很快在人群中炸了锅,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石头上和那个圆乎乎的东西上全是黑『色』的淤泥,一时还无法确定石头下面缀着的是不是人头。 赵子蒙的心里这时已经有了答案,嗅觉敏锐的他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异味:那是淤泥的腥臭味和软组织腐败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赵子蒙从事刑侦工作多年,他对这种味道太敏感、太熟悉了。 赵子蒙更加肯定了刚才的想法:凶手砍下死者的脑袋离开现场后,顺手将脑袋扔进井中,这种可能『性』很大。 这口水井最终是要被填埋的,即使挖地基也挖不到八米以下。更何况在开发商最初的规划中,117号和这水井根本就不在规划之中,这里只有可能被夷为平地。 肖队长抱着石头,赵子蒙从一个工人的手中接过铁锹,从淤泥里面撮起球状物体,两个人同步走到挖掘机旁边的平地上——这里被挖掘机的履带刚刚碾压过。 石头和球状体之间的电线的长度有六七公分的样子——电线是两根。 肖队长将石头放在平地上,赵子蒙将铁锹慢慢放在平地上,当赵子蒙将铁锹头倾斜的时候,球状体突然翻了一个身,然后落在平地上。 这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才看清楚,球状体的下面竟是柱状体。 赵子蒙用一个木棒子轻轻拨了拨球状体,那球体软软的。 令狐云飞将照明灯的光柱对准了圆形物体,看上去,确实很像一个脑袋。 上方是球状体,下面是柱状体,球状体应该是脑袋,柱状体应该是脖颈。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刚才给一号尸体进行过尸检。 死者脖颈上的切口几乎与肩膀齐平,所以,附着在脑袋上的脖颈部分应该较长,这么一来,和眼前的这个物体的形状倒十分相似。 赵子蒙又用木棒子小心地拨下了球状物体上的一些淤泥,结果发现球状物体上缠绕着几圈电线,石头上也缠绕着几圈电线,它们是用另外两根电线并排连接着的。 “赵队,这已经非常明显了,是一个脑袋。”令狐云飞十分肯定的说。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令狐云飞站起身:“肖队长,能弄点水来吗?” “我们刚进场才几天,水还没有接通,我刚刚已经派人到附近的居民家去弄两桶水来了——稍微等一下,水一会就到。”肖经理说道。 此时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可围观的人却兴致高昂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反而越集越多,警戒线外面站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三颗断牙 不一会,熙攘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四个工人拎着两大桶水进了警戒线。 令狐云飞拿来几块青砖铺在地上,然后将球状物体置于青砖之上。 两个工人拎起一个水桶,在令狐云飞的指导下,将水慢慢往球状物体上倒。 第一桶水倒尽的时候,缠绕在球状物体上的电线稍许显『露』了出来。 那电线是红『色』的,在球状物体上绕了四道,球状体和柱状体的轮廓线全部呈现出来,在球状体的上方还『露』出了一些头发。 当第二桶水倒尽之时,死者的耳朵、头发、脖颈以及脖颈的切口已经清晰可见。 随着球状物体的真实面貌逐步明朗化,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二人的眉头却越锁越紧,表情变得复杂,之前的喜悦瞬间消失。 虽然能找到一号的脑袋是一件好事,无头尸变成了有头尸,案子的难度会小许多。 但遗憾的是,这颗头颅的五官已经被砸烂——和二号尸体的面部一样,已经无法辨认。 凶手真是狡猾,他们给自己加了双保险,先将一号尸身的头颅砍下,扔进水井之前,再用钝器将其面部砸烂。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已经能确定:这个头颅应该就是一号的,因为头颅和一号尸身的腐烂程度几乎一致,这是其一。 其二,尸身的切口位置与肩膀齐平,而这颗脑袋残留的脖颈几乎就是人的脖颈的全部,死者的脖颈比一般男『性』长。而且从初步观测来看,头颅切口的与尸身切口基本相契合。 当然,最后的结论要等进一步尸检之后,才能最终确定下来。 肖队长又让四个工人弄来了两桶水,一个工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大号的新的油漆『毛』刷。 两个工人往脑袋和石头上缓缓倒水,令狐云飞用『毛』刷在脑袋和石头上来回小心地刷洗着。 一通谨慎地『操』作后,令狐云飞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产生了一丝绝望和质疑:凶手不但用钝器把一号的脸砸烂了,还刻意砸断了死者的门牙——三颗门牙!为什么要破坏死者的牙? 难道是死者的门牙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从牙床和剩下的牙齿的残根可知,死者是个龅牙。 待淤泥冲刷干净之后,他们才看清楚,用来沉脑袋的石头原来是一块四十五公分左右长,二十公分左右宽,十五公分厚的长条石。 应该是凶手怕一号的脑袋浮出水面,便在上面坠了这石头。 用来缠绕长条石和脑袋的电线都是红颜『色』的,估计是就地取材——赵子蒙早就注意到117号所用的电线也是红『色』——那些固定在房梁上的电线全是红『色』的外皮。 “赵队长,这个电线不是117号的电线吗?蔡先生老两口两住进来不久,经常遇到短路的情况,我就让我家老二帮蔡先生换了新线——就是这个红『色』皮子的电线。” “我儿子在单位是电工,这个电线是他从单位带回来的。”一旁的曹大爷说道。 肖队长又带着两个工人在淤泥里面捞了一会,除了弄上来几块砖头之外,没有别的。 众人在夜『色』下忙碌了许久,都已是精疲力竭了。 “在章所长等人和建筑工人们的帮助下,虽然有所斩获,可这一号死者的头颅和二号的脸都被砸烂了。现在无法确认两个遇害者的身份,这个案子应该如何往下查呢?” 在回刑侦队的路上,赵子蒙一直反复在思考这个问题,刑侦队的其他几个同志想必也在琢磨相同的问题。 而且在刚才的现场勘测中,由于现实的因素,队友们没有从任何物体上提取到有效指纹,这个案子目前看来一筹莫展。 在食堂吃过饭之后,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和萧路含一行人去了法医处。 法医萧长松正在等候四人的到来,他已经做好了尸检的准备工作——萧长松就是萧路含的父亲。 自从他胃部做过手术之后,便被安排在法医处坐班。 过去,他从事的也是法医工作,经常跑现场,刑侦队刚组建的时候,队里法医只有两人,人手不够,萧长松自然要吃很多辛苦。 后来,队里先后分来了五名法医学毕业的高材生,经过萧长松的悉心*。 现在,五个助手都能独当一面。 今天这个案子非常特殊,萧长松决定带两个助手亲自上阵。 他已经粗略看了两具尸体,他认为凶手的反侦查意识非常强。 故而今天晚上的尸检显得尤为重要,萧长松希望能从尸体上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为此,萧长松还在脑子里面拟定了步骤。 在法医处2号法检室摆放着两个尸检车,尸检车上摆放着一号和二号的尸体,尸体上方都盖着一块白布。 在两个尸检车的中间摆放着一个可以移动的器械车,器械车上是尸检所需要的所有器械。 车的上方悬挂着四盏万象灯。 萧长松的两个助手已经穿戴好工作衣,正在往器械车的盘子里摆放口罩、手套和白大褂。 看到萧长松领着赵子蒙等人走进房间,两个助手将口罩、手套和白大褂递到四个人的手上。 两个助手分别是成秋水和封一鸣。 成秋水今年三十岁,他已经跟着萧长松干了四年,封一鸣二十三岁,今年夏天刚从全民公安大学法医系毕业。 四个人戴好口罩、手套,穿上白大褂。 “建平,死者的脑部还原成像就靠你了!”赵子蒙嘱咐道。 “放心吧,赵队。”马建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赵子蒙之所以把马建平和萧路含留下来,是要布置任务给他们。 一号和二号的脸都被凶手用钝器砸烂,赵子蒙寄希望于马建平的电脑绘像技术,根据描述和人的头骨绘制出死者的头像,这是马建平在大学里的主攻方向。 早先在刑侦队侦破的几个案子中,他的绘像技术已经发挥作用了。 萧路含的文字功底不错,他还有对所有信息有过目过耳不忘的长处,马建平绘制出一号和二号的模拟画像以后,要写一个寻人启事。 这个寻人启事,除了模拟画像以外,还要附加一些特征『性』的内容,赵子蒙想让萧路含完成这项工作。 这几年,在刑侦队的建设上,省厅和市局给予了大力支持。 很久以前,刑侦队就几个人,大家既搞刑侦,又是法医,有时候还是化验员,但是专业『性』和深度还是不够强,尤其是尸检方面。 现在不同了,队里已经有了法医处,化验室,技术组,法医处有尸检室、解剖室,还有冷冻室,不但各部门的工作内容更加细化,而且还大大提高了破案效率。 这些部门的设置为侦破案件提供了技术上的支持。 现如今,赵子蒙还有一个更大的目标,就是能够早一天引进dna的鉴定技术。一旦有了这种技术,很多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俗话说的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凶手自恃聪明,自以为破坏面部就能消灭死者身上所有的特征,警方就无从调查无处下手。 殊不知,人的脸部特征除了五官,还体现在头骨上,只要头骨完整,就不难绘制出人的脸部特征来。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仔细检查过一号和二号的头骨,除了软组织被破坏以外,头骨应该是完好无损的。 当然,是否完整还要经过萧长松的进一步尸检——特别是x光的检验才能最后下结论。 “封一鸣,1号的脑袋清洗干净了吗?”萧长松半举着双手问封一鸣。 萧长松走到1号尸检车跟前,掀起白布。 “已经清洗干净了。一号的门牙全断了,在一号的口腔里面发现了这三颗牙。”封一鸣答道。 “子蒙,果然不出你所料,一号的口腔里面果然有三颗断牙。”萧长松道。 在陆千将两具尸体运回法医处的时候,赵子蒙就特别提醒:“嘱咐法医处的同志,一定要认真清理一号的口腔,三颗断掉的门牙应该在死者的口腔里。” 成秋水揭开盖在器械车上白布,从器械车上端起一个铝制长方形浅口小盒,递到赵子蒙的手上,盒子里摆放着三个断牙——两颗比较长,一颗稍微短一些。 “赵队长,牙齿已经清洗过,这应该就是牙齿本来的颜『色』。”封一鸣道。 赵子蒙明白封一鸣的意思:牙齿上有明显的黑黄『色』的烟渍,死者生前一定是一个烟鬼。 这和同志们在盗洞底部发现的烟蒂以及在正房西屋发现的不同牌子烟盒的情况是相吻合的,在这班盗墓贼中烟鬼还不是一个人。 萧长松用镊子将三个牙齿一一和牙根对接,断口完全契合。 “赵队,你看,这三颗牙齿就从是这名死者口腔中脱落的,而且,死者应该是一个骨『性』龅牙的患者,它的上颌骨前突畸形,上牙深覆盖。”萧长松说道。 “骨『性』龅牙?这是什么意思?”赵子蒙有点疑『惑』。 “对,龅牙分为牙『性』、骨『性』和功能『性』三种,骨『性』龅牙主要是由于遗传或环境因素所致上下颌骨形态异常。这具头骨上颌前突,下颌后缩,是骨『性』龅牙的明显特征。”萧长松解释道。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火眼金睛 几个人分析:凶手之所以砸断死者的三颗门牙,并且破坏死者的面部,可能有这样的一些因素。 首先,死者龅牙的特征十分明显,特别是中间的两颗门牙,是那种上下两片嘴唇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包住外凸前牙的情形。 并且中间右侧的门牙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三角形的缺口。 其次,死者上颌突出,下颌后缩的厉害,这种“没有下巴”的人即使在人群中也十分的显眼。 结合上述两点,如此突出的面部特征,凶手无论如何也要想尽一切办法破坏甚至于消灭死者面部所有的特征以达到其遮掩真相的目的。 凶手虽然凶残而狡猾,但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而刑侦工作不就是在百密中寻找这一疏吗! 退一步讲,即使凶手把掉落进口腔里面的那三个断牙全掏出来,当代刑侦手段也有办法找出凶手这么做的真实意图。 现在来看,凶手力图消灭死者骨『性』龅牙的特征,这是完全可以确定的。 顺着这个思路,就不难想象出可能存在的几种情形。 当然,口腔里遗落的这三颗牙,着实省了同志们不少力气。 赵子蒙这一会子功夫就能有如此的收获。 最高兴的要数马建平:“赵队,有了这三个门牙,模拟画像就容易多了。” “建平,你别高兴地太早啰,现在,还不能确定死者的头骨是否已遭到损坏。”令狐云飞道。 “子蒙,从陆千把尸体送来到现在,不过四十来分钟,你们一定是胡『乱』扒了几口饭就跑我这儿来了吧!”萧长松关切地望着赵子蒙道。 萧长松这句话提醒了赵子蒙:“萧主任,您别说我们,你们一直忙到现在,晚饭也没有吃吧!赶快先去吃饭,再来尸检。”赵子蒙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墙上的钟。 “吃饭不急,这都穿戴好了,来回折腾浪费时间,先把手上的事情做完了再说。子蒙,等尸检完,我们一起去吃。” “一鸣,你给食堂打一个电话,就说我们九点钟左右到食堂去吃饭,让他们准备点热乎的。”萧长松说话一向斩钉截铁。 “萧主任,尸检完之后,你们去吃,我们就算了。”令狐云飞道。 “一块儿去,一鸣,你快去打电话。”萧主任催促道。 封一鸣脱下无菌手套和工作衣,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然后轻轻关上房门,不一会儿,他又推门进来了,照例穿戴齐整,他负责做尸检记录。 萧长松接着道:“子蒙啊!老规矩,任何时候案子放在第一位,但身体也很重要。你们这群年轻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案子要好好破,饭也要好好吃。” 萧长松语重心长,他说的是肺腑之言,他作为长者,在日常的工作中,时常提醒同志们,一定要爱惜身体,来日方长。 赵子蒙为能和萧主任这样的老同志在一起工作而感到欣慰。 可是别看萧长松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可一轮到他自己的头上,他就把这些话抛在了脑后。 案子一来,他就换了一副面孔。如果不是他工作中太拼命,身体也不会出问题。 赵萧二人共事多年,赵子蒙从萧长松的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他的团队之所以能成为“神鹰大队”,萧长松功不可没。 “萧主任,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赵子蒙道。 “子蒙,此案非同寻常,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我对此案很感兴趣。” “不用担心我,经过这几年的调养,身体好着呢,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跟你们在一起耍几年。”萧长松一边说一边示意成秋水将万向灯对准了一号的颈部切口处。 一号脖颈的切口处已经清洗过了。 萧长松接下来要做的是进一步确认赵子蒙从水井里面打捞上来的头颅和一号的尸身能不能对上号。 两者之间的关系虽然已经确定,但还是要通过尸检来做进一步的确认,严谨、科学,确保所有信息正确无误,这是刑侦工作的前提,也是刑侦工作的灵魂。 当成秋水将头颅和一号脖颈的切口对接在一起的时候,萧长松、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同时点了一下头。 两个切口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一号的头颅是从脖颈左侧被砍下来的,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案发现场尸检的时候,一号脸朝东,背朝西,头朝北。 萧长松在胫骨上发现了三个刀痕,三个刀痕之间的距离在零点二公分左右。 萧长松还在脖颈右侧发现两点五公分左右长、一公分左右宽的软组织,这块皮附着在头颅的切口上。 显然,这块软组织是被硬生生地撕扯下来的,这说明凶手当时砍了很多刀才把头颅砍下来,最下面的软组织并没有被切割开。 凶手使用的是一把比较顿的刀——这从切口的截面可以出来,软组织和骨头分离的不是特别干脆。 而且早先在现场,水井里面捞上来的那把菜刀就是一把普通的菜刀。 “赵队,我和小封在清洗一号头颅的时候,发现头发也被切割了不少,长一些头发全被割下来了,我们判断一号死者生前的发型可能是中长发。”成秋水道。 这倒是一个特别的发现!在案发现场,虽然用水清洗一号的脑袋,但头发上的淤泥很难清洗干净,头发始终是粘黏在脑袋上的,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朝成秋水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号枕骨下方的头发,确实有明显的切割的痕迹。 “凶手为什么要割断死者的头发呢?”马建平道。 “切割头发和砍下脑袋,应该是同一把刀。”萧长松道。 “死者的头发既长且密,割断头发和砍下头颅、砸烂脸部以及破坏牙齿可能出于同一个目的——就是消灭死者身上所有的特征。” “小马,你在给一号画模拟画像的时候,注意描画死者的头发。”萧长松道。 “萧主任,多长为宜呢?”马建平问道。 “齐肩吧——我看现在社会上有些男青年赶时髦留齐肩发,再长就真是不男不女了。”萧长松一边说,一边示意成秋水打开x光机。 墙上安装着一台伸缩式。可旋转的x光机。 既然马建平要给一号、二号画模拟画像,那就要弄清一号和二号的头骨损坏程度。 这两颗头颅的脸被砸烂,软组织下面的骨头有没有被损坏,仅凭肉眼是看不出来的。 萧长松将x光机的接收屏对准了一号的脸,然后按动电钮。 在拍x光片之前,萧长松用专业胶水将三颗门牙粘连在一号的牙根上。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一号的模拟画像在口形和牙齿上可以做到百分百的『逼』真度。 从一号门牙前倾的角度和长度可知,一号死者生前即使是在抿嘴的时候,牙齿也『露』在嘴唇的外面。 不一会,固定在墙上的显示屏里面呈现出一号的头骨来。 一号头骨完好无损,牙床以下部分的特征完全显现出来:上颌骨以及牙齿前突,下颌后缩。 “萧主任,一号的头骨完好无损。”成秋水道。 “一号的头骨正面除了上牙床突兀以外,和眼睛、鼻子相对应的骨头基本上在一个平面上,当钝器砸在一号脸上的时候,各部位都承受并分解了一些压力。” “再加上凶手匆忙下手,力量不是太大,钝器的硬度也不够,所以才没有伤及骨头;二号的情形可能就不一样了。”萧长松道。 两分钟以后,二号的头骨图像也出来了,遗憾的是,二号的头骨没有那么幸运。令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二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凶手所用的钝器是那尊弥勒佛的手臂,石头雕刻的佛手臂如此坚硬有分量的东西砸下去,头骨比较突兀和脆弱的部分难以不受损。 果然二号的鼻梁骨被砸碎了。 萧长松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主任,您刚才说,凶手用来破坏一号脸部软组织的钝器的硬度不够,硬度不够这是是什么意思?”成秋水道。 成秋水非常珍惜和萧主任在一起工作的机会,只要有疑问,他就会提出来。 萧长松乐于将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传授给年轻人:“小成,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你们看,一号脸部的软组织和二号脸部的软组织的损伤程度不同,创面的形状也不同,一号脸部软组织的创面成条状,而二号脸部软组织的创面相对成片状。” “萧主任,我明白了:创面成条状就说明和一号创面接触的钝器应该是条状物,不是木棍,就是树棍,而和二号创面接触的应该是面积相对比较大的钝器,不是片状物体,就是比较粗的柱状物体。” “萧主任您说的非常正确啊,砸烂二号脸部软组织的是一尊石佛的手臂,是从我们在墓室中发现的一尊石佛身下弄下来的。”赵子蒙道。 他不得不佩服萧主任的火眼金睛,什么都逃不过他明察秋毫的眼睛。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最新发现 “萧主任,赵队,你们别担心,二号头骨的损伤程度不算特别严重,而且这鼻梁骨突兀,所以被砸碎了,这不正说明了鼻梁高挺吗,也算是一个特征了。” “只要其它地方没有明显受损,头骨特征还在,我一定能绘制出模拟画像来,尽力保证还原度。” 马建平看二位领导神『色』严肃,此刻既想安慰萧主任和赵队长,同时他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 “请放心,明天早上,保证出图。赵队,我去绘制画像了。” 成秋水将两张x光片递到马建平的手上。 “去吧!别熬太久,千万别硬撑,明天上午十点前画出来就成。” “十点以后,可能要开一个案情分析会。” 赵子蒙了解马建平的能力,想多给他一点时间,让他从容一些,这种事情着急是无用的。 案情的侦破工作将从一号和二号的模拟画像开始,模拟画像的『逼』真度越高,对接下来的调查越有利。 马建平,今年二十五岁,中等身材,一米七三的个头,有着一张诚实而略显稚气的脸,两年前毕业于乌海刑侦学院刑侦与计算机专业。 他人虽年轻,行事却稳当,专业能力很强,有着与其年纪不相符的沉静。 近几年,随着时代的进步和科学技术的发展,计算机已经开始运用到刑侦工作中来了。 赵子蒙也意识到老的刑侦手段已经赶不上新的形势,所以多次向市局领导提出申请:想引进dna鉴定设备和技术。 因为国外早就将此项技术广泛运用于刑侦工作。 二要配备计算机,同时引进既懂计算机,又懂刑侦的高端人才。 市局领导十分赞同赵子蒙的想法,他们也多次去省里向省厅领导申请。 本市在国内也算得上是富庶之地,经费和条件自然是不缺的,加之赵子蒙的这支“神鹰大队”名声在外,后来经过市局领导们的争取,鉴于实际情况,决定现阶段可以先满足赵子蒙的第二个要求,给刑侦队配备计算机。 至于第一个要求,要等条件成熟之后才能实施,现在在全国的公安系统中还没有引进dna鉴定技术的先例。 马建平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被分到刑侦队来的。 人靠长处吃饭,马建平的特长就是根据描述和死者的头骨绘制出人的头像来。 他不但能熟练地使用电脑技术绘制模拟画像,还能用画笔描绘出素描画像,堪称是“神鹰大队”里的“神笔马良”。 这两种形式的模拟画像结合在一起,互相参照,对原物的还原度和『逼』真程度会大大的提高。 在上大学之前,马建平最喜欢的就是绘画——父母曾经请名师辅导过他,他自己也一心想报考美术学院。 但是后来由于他的文化成绩非常优秀,父母觉得学美术可惜,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极力反对马建平上美院。 从前,父母支持他学绘画是想培养其兴趣、陶冶其情『操』、释放其个『性』,并没有指望他在绘画这条路一直向前上走下去。 在这种矛盾情形下,马建平只好退而求其次报考了乌海刑侦学院刑侦与计算机专业。 天随人愿,他报考的专业和绘画大有关系,为此,他暗自庆幸。 在刑侦队里,赵子蒙认为每个年轻人都是一块宝,赵子蒙在他们的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 去年年底,马建平处了一个女朋友,小他一岁,两年前从文艺学院毕业,在一家杂志社做『插』图编辑。 女孩出生于教师家庭,独生女,温婉可人,父母视若珍宝,家教严格。 他们两个人是在朋友聚会的时候认识的,对彼此都有好感。 马建平在朋友的鼓励下主动向女孩表白,一来二去,二人就处朋友了,他们两个人相识一段时间以后,女孩的父母知道了,一听说女儿的对象是个刑警,立刻表示反对。 理由很简单,刑警是高危职业,而且工作辛苦,上班下班不按点,他们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可不希望她将来受苦。 那女孩从小就是个乖乖女,唯父母命是从,看父母态度如此坚决,她就开始有点犹豫了。 马建平这个小伙的恋爱和他的专业能力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和人家女孩子相处了四个月,总共才见了四次面——约了六次,还有两次爽约,放了女孩鸽子。 可能是处在爱情甜蜜初期,那个女孩对此虽然有点意见,但她了解马建平职业的特殊『性』,也能理解。 可是时间长了,她自己心里还是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加之父母的极力反对和同学闺蜜的言语凉风——她的同学不是嫁给了经商的的富二代,就是找了从政的,要么就是跟了年轻的才。 她也逐步意识到:如果真的组织家庭以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会更少,即使结婚了,恐怕也不是正常人的模式,这样的生活太没有安全感,她不敢想象。 思虑再三女孩最终选择了分手。 马建平却没有极力地挽留,他这个人表面憨厚但自尊心很强,嘴巴又有点拙,不会哄女孩子开心。 他十分热爱自己的职业,他决定不去用热脸贴冷腚。 分手的过程确实很潇洒,但因为这一次的挫败马建平还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赵子蒙作为一队之长,需要考虑的问题自然很多:由于萧长松身体的原因,在后来的刑侦工作中,无论案件再难再急,他都会注意控制工作的强度。 因为教训是深刻的,重复的错误不能再出现。所以,他经常嘱咐大伙“别玩命儿”。 细水才能长流——刑侦工作虽然艰苦卓绝,但靠的是头脑,不是蛮力,他希望他的团队能走得更远一些。 想让“神鹰大队”的称号永不褪『色』,并且更具有战斗力,作为队长就要解决好大家的现实困难和后顾之忧,比如说年轻人的个人问题,这些都是无法回避的。 他作为队长,不能不考虑。 最近,他通过自己的妻子为马建平物『色』了一个对象。 赵子蒙的妻子徐小岚在本市一所重点中学当英语老师,学校里有一个刚来的年轻女教师,叫齐冉,教物理的。二十四岁,人漂亮,『性』格也温和。 徐小岚把马建平的情况跟齐冉说了,齐冉表示很崇拜刑警这个职业,可以先接触一下。 今个下午,赵子蒙刚准备跟马建平说这事,没有想到章所长突然来了电话。赵子蒙只好另找时间了。 刑警的工作就是这样,随时准备待命,工作比一切都重要。 马建平走后,尸检继续。 接下来,萧长松的主要任务是在一号、二号身上寻找具有特征『性』的标志:胎记、疤痕,包括瘊子。 很快,萧长松在一号的身上有三个重要的发现。 第一个发现是:一号的后背部有一个明显的胎记,胎记呈知了状——形似一只展开翅膀的知了(蝉),和知了一般大小,胎记的位置在右肩胛骨的下方靠近脊椎的地方。 第二个发现是:一号的脖颈比一般男『性』长许多,而且不是长一点。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尸检报告也有描述一号的脖颈长这一特点。 早前将一号的身高暂定为一米六五左右,而实际情况是:一号的脖颈比一般男『性』要长两公分多,所以,萧长松将一号的身高暂定为167公分。 第三个发现是:一号的脖子上有一个半揸长的刀疤。 从这些观察看来,一号的脸型和身形都十分特别:骨『性』龅牙,脖颈长,身上有胎记,咽喉旁边还有这一条半揸长的刀疤。 并且刀疤的位置从咽喉到锁骨上方,难怪凶手要从一号肩膀的水平线上将脑袋切开。 “如果一号是一个罗锅的话,那他比《巴黎圣母院》里面加西莫多还加西莫多。”封一鸣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面相如此奇特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识,果然很特别。”成秋水道。 加上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发现的特征,一共是六个发现:骨『性』龅牙,长脖颈,胎记,脖颈上的刀疤,长头发,手指甲、脚趾甲修剪精致,手和脚底无老茧。 萧长松也觉得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发现非常重要。 自从萧长松到法医处坐班以后,很多工作,都是几个助手完成的,他每天朝九晚五——虽然他个人极不情愿,但这是市局领导的决定,赵子蒙他们也十分照顾他这个“老同志”。 这样一来,萧长松便有足够的时间安排自己的业余生活,他有一个棋友,两个人闲来经常在一起杀几盘,这位老朋友是市工会退休干部,名字叫牛长宽,牛长宽有到澡堂泡澡的习惯。 除了夏天,一年三季,特别是冬天,他天天都要到澡堂去报到。 受牛长宽的影响,萧长松闲暇时也喜欢到澡堂去泡澡,这两个人住在一个小区,附近就有一个老字号澡堂,澡堂的名字叫“得胜堂”。 每天吃过晚饭之后,两个人一准会在“得胜堂”见面,泡完澡以后,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杀三盘棋。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尸检报告 “子蒙,这一号死者的脚如此精致,倒让我联想到一些事情。”萧主任说道。 “您说。” “在澡堂里,最会享受、最舍得花钱的要数那些经常修脚的人。” “我常去的“得胜堂”的修脚工是烟州来的,此人姓罗,外号叫“罗一刀”,罗一刀修脚的刀出自烟州,修脚的技法也是祖师爷传的。” “甭管是谁,也甭管是什么样的脚,半个小时以后,保管把你的脚修的溜光水滑,精致的跟女人的脚似的,脚底板和脚后跟绝不会有一丝老皮,脚趾甲也修剪的恰到好处,打磨的圆滑齐整,脚趾甲缝里面不会有一点污垢。” “找罗师傅修脚的都是一些老主顾,这样的老主顾为数不多,因为全套修脚的价格不菲,只有那些活的比较滋润的人,才会经常找罗师傅修脚。”萧长松将自己的泡澡见闻和心得一一道来。 “依我的经验看——这名死者生前应该常去澡堂,并且喜欢修脚。”他继续说道。 常出入澡堂的萧长松判断,一号死者的脚只有专业的修脚师傅才能修出这样的效果来,一般的男『性』线条粗旷,不修边幅,而这一位生前极有可能是那种常去澡堂泡澡和修脚较为“精致讲究”的人。 “你说的有道理,萧主任。”赵子蒙点头称是。 萧长松和赵子蒙、令狐云飞几个人想到一块儿了:凶手砍下一号死者的脑袋,并且把一号和二号死者的脸也砸烂,无非是担心案发之后有人认出它们来。 这恰恰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一号、二号死者很有可能和案发现场这个特定的环境存在着某种联系。 这两个死者和凶手之间的关系也很紧密,一旦查出一号、二号的身份,就可以顺藤『摸』瓜,拔出萝卜带出泥来。 所以,从一号的脚入手,再结合马建平绘制出来的模拟画像,目前是寻觅一号的踪迹的首选路径。 还有一点:一号死者肩胛骨上的知了形的胎记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如此讲究的人,喜欢到澡堂里面洗澡,既然能修脚,就一定会搓背,帮其搓背的师傅对肩胛骨上的知了形胎记也许会有印象。因为这个胎记在一号身体最明显的部位。 在夜『色』笼罩的这个晚上,几人在尸检室中忙碌了一通,最后终于完成了工作,令狐云飞对一号和二号的尸检报告做了必要的补充。 尸检报告中的基本内容如下: 一号的尸检报告: 年龄,35——38之间; 身高,167公分; 身形特征:偏瘦,脖颈比一般男『性』长两公分左右,喉部下方有一条明显的刀疤; 脸部特征:长脸,骨『性』龅牙,右门牙上有一个三角形的缺口,上颌前突,下颌后缩,长发; 死亡时间,14——16天之间(9.19——9.22); 备注一:死者上身无衣服,腰间系一根牛皮带,下身从外至里分别是一条全『毛』西裤(银灰『色』),一条带黑『色』竖条纹的淡黄『色』全『毛』秋裤,一条三角花裤头(底『色』为蓝『色』,花是粉红『色』牡丹花)。 西裤可能是套装,据此推断,死者上身可能是一件银灰『色』全『毛』上装。 死者的脚上穿一双富贵鸟牌牛皮鞋(九成新)和一双白『色』丝袜。 备注二:死者的手指甲和脚趾甲齐整光滑,手掌,脚底板和脚后跟皮肤光滑,无老皮老茧,死者生前保养的比较好,从事非重体力劳动工作,可能有到澡堂泡澡修脚的生活习惯。 二号的尸检报告—— 年龄,42——45之间; 身高,169公分; 身形特点,偏胖; 脸部特征,圆脸,鼻梁比较高,短发; 死亡时间,14——16天之间(9.19——9.22); 致命源:头后部枕骨上方有一个窟窿。 备注一:死者上身穿两件衣服,从外至里分别是羊皮背心和黄『色』衬衫。 下身穿三件衣服,从外至里分别是灰『色』卡基裤,灰黑相间的竖条纹秋裤,黑『色』带暗花的平角裤头(黑底,碎红花)。 脚上穿一双翻『毛』皮鞋和一双深蓝『色』的尼龙袜。 备注二:死者的手掌、脚底板有老茧老皮,手指甲、脚趾甲比较长,指甲、趾甲缝中有黑垢,肘部和膝盖上有老皮。 死者生前所从事的是体力劳动工作。 最后,萧长松还给一号、二号死者的尸体拍了全身x光片。 萧长松和赵子蒙希望从一号、二号身体内部找到一点有价值的信息,比如说,曾经开过什么刀,做过什么手术,是否有骨折病史。 遗憾的是,一号和二号死者生前身体健康,并且年轻力壮,无任何手术切口和缝合痕迹。 十点钟,尸检结束。 令狐云飞在萧长松的办公室给马建平打了一个电话。 五分钟以后,六个人和马建平在食堂碰头。 刑警大队的食堂一向是24小时开放,后勤保障十分给力,公安同志们时常在深夜结束外勤工作饥肠辘辘时,在大队的食堂解救自己干瘪的肚皮。 马建平此时手上拿着一张画像。 “建平,这么快就出图了?你小子厉害呀!”令狐云飞冲上前去。 “刚才完成了一号的模拟画像,再有几个小时,二号的画像也能出来,总之,明天早上,二号的模拟画像肯定能交到赵队的手上。”马建平憨笑着,一副笃定的神情。 令狐云飞从马建平的手上接过模拟画像:“建平,真有你的。” “一号的头骨完好无损,难度较小。”马建平道。 赵子蒙拍了拍马建平的肩膀,然后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图,仔细看了片刻。 “赵队,这幅模拟画像的还原度是百分之九十。”马建平非常自信。 “这么有把握?!”赵子蒙问道。 “是,一号的头骨没有损伤的迹象,长发龅牙脸型有特点,就这几点,错不了。二号的难度稍微大一点,但问题也不大,明天一早,我肯定能把二号的模拟画像绘制出来。” “建平,你先把一号的模拟画像给我,今天晚上就出寻人启事打印出来,明天早晨,寻人启事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萧路含道。 赵子蒙早早就将寻人启事的工作交给了萧路含,这个萧路含有三个特点,第一,他的记『性』特别好,过目不忘。 第二,他综合各种信息的能力也很强。 第三,语言文字功底能力也很棒。队里的同志们经常打趣儿的称他为“全才”,他有时候也自嘲自己个是“天才”。 大家走进饭厅的时候,老白师傅将七碟子热气腾腾的芹菜猪肉馅水饺已经摆放在了餐桌上,在餐桌的中间还有一大钵子水饺,这钵子水饺是让大家添的。 这老白师傅可是食堂的“老人”,为人热情实在,对待工作也是尽心尽力,从不抱怨。 老白师傅微笑着将七双筷子一一递到每个人的手上。 “老白师傅,又给您添麻烦了,辛苦您了。”赵子蒙道。 “我有啥辛苦的,真正辛苦的是你们这些只知道工作、饥一顿饱一顿的人。趁热吃吧!吃过以后赶快回去睡觉。” 老白师傅今年六十岁了,年底就要退休了,局里的同志们都喜欢他,希望老白师傅再干几年,因为大家都喜欢吃老白师傅包的饺子、包子和他做的小面、臊子面。 老白师傅热爱这份工作,便爽快地答应了。刑侦队的工作早早晚晚从来没有一个正点,吃饭不正常,老白师傅跟着大家,不知道吃了多少辛苦,但他一直任劳任怨。 餐桌上还放着两碟子醋和香油辣椒。刚出锅的水饺蘸上醋和香油辣椒,那叫一个香,甭提有多好吃了。 老白师傅站在一旁,嘴上含着一支香烟,他眯着眼睛看大家吃的津津有味,嘴角上挂着微笑。 一顿狼吞虎咽,哄饱肚皮之后,一行人告别老白师傅,走出食堂,食堂里只留下老白师傅孤单忙碌的身影。 回到刑侦队,马建平上楼继续绘制二号的模拟画像,萧路含决意要留下来,一边写寻人启事,一边陪马建平。其他人则各自回家了。 出了公安局的大门,萧长松和封一鸣、成秋水右拐向东,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左拐向西,两个人要同路一段时间。 两个人一路推行,正好借这个机会说些事情。 “云飞,我们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开一个案情分析会。”赵子蒙道。 “明白,赵队,这是老规矩,大家先议一议案情,我回去也要好好理一理思路。”令狐云飞道。 走到藏港路十字路口的时候,赵子蒙突然停住了。 “赵队,你是不是要到老丈人家去?”令狐云飞疑『惑』地问他。 “我差点忘了,今天中午接到小岚的电话,说岳父他老人家又犯病了,岳父大人不让小岚跟我说,怕影响我的工作,小岚的意思是让我抽时间过去看看。” “说来惭愧,两位老人家帮我们照应孩子,平时头疼脑热的从不让我们知道,老人自觉,我们做晚辈的也要心中有数才行,我现在过去看看两位老人家,顺便看看孩子。”赵子蒙一脸凝重。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心心相印 “是啊,当初要不是老泰山支持你,你怎么能娶到嫂子呢,快去吧,别忘了早点回家睡觉——这个案子恐怕要够我们忙一阵子了。” 令狐云飞朝赵子蒙挥手告别,迅速骑上自行车,越过十字路口,一直朝西骑去。 赵子蒙望着令狐云飞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然后右拐向南,上了宝云路。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共事六年,赵子蒙调到京西市公安局刑侦队的时候,令狐云飞时任刑侦队的副队长。 经过这六年的相处,两个人产生了很深的战友般的感情,他们互相信任对方,做起事来默契十足。 赵子蒙刚来时,由于不熟悉,令狐云飞和队里的其他几男同志对这位初来乍到的赵队长并不看好,这么年轻的就升任刑侦大队队长,而且还颜值爆表,莫不是传说中的“空降部队”? 但是经过几个案子以后,大家终于明白王东局长把赵子蒙这个小县城的科长调来的原因了。 令狐云飞更是对其刮目相看,对于其卓越的组织领导能力,处变不惊的淡然心态和缜密跳跃的逻辑思维无不佩服地五体投地。 更重要是同志们都感受到了赵子蒙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 令狐云飞今年三十五岁了,他毕业于京华刑侦学院,从事刑侦工作已经有十个年头。 他是个思维活跃的年轻人,他的发散『性』、逆向『性』思维,经常能帮助其从纷繁复杂的信息中整理出有价值的线索来——令狐云飞应该是属于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身高一米七三,身形偏瘦,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但一旦接触到案子,就浑身来劲。 令狐云飞是个标准的“完美主义者”,凡事力求完美,队友常拿他这个『性』格开玩笑,给他起了个外号——“偏执狂”。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喜欢这个雅号。 用王东局长的话说,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这个两个人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好搭档。 赵子蒙到老丈人家时,刚好十点三十五左右。 老丈人一家睡得比较晚,徐小岚正一边陪母亲说话,一边看女儿薇薇写作业,她了解丈夫,知道岳父岳母生病,不管多晚,他都会来。 听到敲门声,正在写作业的女儿蓦地站起身,冲到门口,打开门。不由分说,扑进爸爸的怀中。 赵子蒙亲热地将孩子抱起,薇薇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在赵子蒙的下巴下。 赵子蒙抱着女儿,关上房门。 薇薇今年八岁了,读小学二年级,当今的社会生活节奏快,就连一丁点大的孩子也身处其中,这么晚了还要写作业。 因为工作的缘故,赵子蒙人虽潇洒,到三十岁才结婚。 而徐小岚作为教师,家庭条件和个人条件都很好,在大学里面,她被称为“带刺的玫瑰”,被同学们私下里评为“第一校花”,追求者络绎不绝,但徐小岚一直不为所动。 天下漂亮的女人有两种:一种是乍一看很美,多看几眼也就味同嚼蜡了,如同一张薄纸,经不住时间的考验。 另一种是乍一看既漂亮又有气质,再看,觉得美的很特别,总觉得看不够,随着时间的推移,美的越加浓烈,就像美酒陈酿,馥郁芬芳。 而支撑这种美的不仅是外表,更是内在的东西:是学识,是修养,是气度,更是人格魅力。 很显然我们队长的夫人就是这第二种女人。 她出生于军人家庭,父亲是部队转业干部,母亲是军区医院的主任,由于这样的家庭背景,徐小岚从小就有坚毅的『性』格,做事和她的父亲一样果断执着,不服输。 她还十分地有主见。在大学时期,徐小岚就是那种十分扎眼的女孩子,但她从不刻意打扮,虽然衣着简素,但也难掩其姣好的容『色』。 她学习成绩优良,对待同学谦和友善,积极地参加学校的各项社团活动,乐于帮助那些有困难的同学,在学校里算是个“风云人物”。 暗恋她的男生数不胜数,由于人漂亮又有“大姐大”的气质,那些喜欢她的男同学想表达仰慕之情,又怕被这朵“带刺的玫瑰”刺着,所以,不敢越雷池一步。 徐小岚京西师范学院毕业后被分在京西第一中学当了一名英语老师,当时的赵子蒙还在在云远市一个叫和风的小县城里当公安局刑侦科科长。 徐小岚做梦都没想到会遇到赵子蒙这个人。 当时一个闺蜜把赵子蒙介绍给她,说是和风的公安,搞刑侦工作的,人很帅气,十分的“man”。 徐小岚心气有点高,但受父亲的影响,对军人和公安极有好感,同时自己对这个职业的人好奇心十足,加之要照顾闺蜜的面子,便爽快的答应见面了。 初次见面,徐小岚对赵子蒙印象还不错,人挺英俊,高大矫健,笑起来有点好看,只是皮肤稍微有些黑,人不是特别健谈,赵子蒙沉默的时候,约会的气氛就比较尴尬。 活泼的徐小岚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有点闷。 赵子蒙是从第一眼就爱上了徐小岚,但恋爱经验不多的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恋爱和破案完全是两回事,浑身的本领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在后来不多的几次接触中,徐小岚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他的身上有许多特质,正在慢慢地展现,这些特质对徐小岚产生了吸引力,每一次接触徐小岚对赵子蒙都会有新的认识。 有魅力的男人有两种:一种是你初见他,他身上所有的优点都展『露』无遗。 另一种是,初见无感,时间的作用会将他的优点一一地铺陈开来。 就好似古代大户人家的宅院,门前有一块立门石,一时看不清院里的景致,等向里走上片刻,满园的景『色』才净收眼底。 赵子蒙就是这第二种男人。 到目前为止,徐小岚还没有完全读懂赵子蒙,结婚六年来,她还不曾有过厌倦的时候。 这大概就是赵子蒙和徐小岚最后走到一起的主要原因吧! 徐小岚和岳母厨房里面走出来。 “薇薇,快下来,你爸爸忙了一天。”小岚从赵子蒙的怀中接过女儿。 “子蒙,我给你盛碗银耳莲子羹。”老岳母一边说,一边转身走进厨房。 赵子蒙拽住了岳母胳膊:“妈,您别忙了,我回来的时候在食堂吃过夜宵。爸的身体怎么样了,我陪他说会儿话?” “他这会子好多了,那就过会再吃吧。” 这边,赵子蒙和岳母说着话,那边,老泰山拄着拐杖走出房间。 赵子蒙转身快步上前,扶住了老人家:“爸,你怎么起床了?身体好些了么?” “我没事,小岚,不是和你说不要跟子蒙讲嘛,我又没什么大病,他整天忙着案子的事情,辛苦的很。”老人家埋怨女儿道。 赵子蒙和徐小岚将老人家扶到床上躺下,赵子蒙帮他盖上被子,在床前一张椅子上坐下。 “子蒙啊!你瘦多了。”老人爱怜地看着赵子蒙的脸。 “爸,您不用担心他,他身体结实的很,每天早晨都要跑半个小时的步,只要有时间,他就要到体育馆去练拳击和搏斗。”徐小岚道。 “小岚说的对,我身体很好,您老尽管放心,我们的工作,靠的就是身体,没有好身体,什么事情都做不成。”赵子蒙微笑着说道。 “我知道你——是个工作狂,只要一忙起来,就顾不上身体了,你现在是年轻力壮,但也不能过于劳累。目光要放远一点。薇薇有我们照顾,这孩子很乖,她在我们这里,我们也不寂寞。” “二老跟着我们受累,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啊。”赵子蒙一脸愧『色』。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是什么人啊!跟你说了多少回,一家人,千万不要客气。” “小箐正在考博,最近一直住在学校里面,你就让小岚住在这里,薇薇的学业不能耽误,这孩子聪明,从小就要开始抓,小岚在这里也能辅导辅导薇薇。” “你下班以后直接到这里来,不管什么时候来,这里都有你一口吃的。” 小箐是徐小岚的妹妹,是个高学历知识分子,正在考博。 “谢谢爸。有日子没有陪您出去钓鱼了,等您的身体恢复以后,我来安排,顺便带小岚和薇薇到郊外去放松放松。”赵子蒙说道。 “那敢情好啊!”老人家看了看床头柜上的三五座钟,“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哪有来了就走的,我再陪您说会儿话。” 老人望着赵子蒙的眼睛道:“子蒙,我看你的眼圈发红,一定是又遇到了棘手的案子了。” “是啊,今天下午,我们接手了一起盗墓凶杀案。”赵子蒙『揉』『揉』眼睛道。 “是吗?又够你们忙一阵子了。”徐小岚道,“早猜到你又忙案子了”。 “咱们就是干这个的,吃点辛苦不算什么,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老人道。 “你只管忙你的案子,我在这里住几天,等爸爸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我再回家。”徐小岚关切地望着赵子蒙道。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父爱如山 “老婆子,盛一碗银耳莲子羹来。” “这就来。”岳母在外面回应着。 不一会,岳母大人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走进房间。 赵子蒙接过碗和勺子,其实,今天晚上,他吃了不少饺子,老白师傅包的饺子太香了。 但老岳母的银耳莲子羹,他不能不吃,这是老人的一片心意。 所以,赵子蒙风卷残云般将满满一碗银耳莲子羹吃了个精光。 “早点回去休息吧!”老泰山道。 “好的”。 “薇薇,作业写好了吗?”赵子蒙走到门口望着趴在桌子上看书的女儿道。 “写好啦,老师让我们每天都要预习课文,我把明天的新课预习一下。”女儿小小年纪既乖巧又勤奋。 “老泰山,岳母大人,那我就回去了。”赵子蒙起身和岳父母告别。 “小岚,你送一下子蒙。”老泰山道。 走到门口,赵子蒙亲热地和女儿薇薇抱别。 虽然女儿不缺少爱,但作为父亲,他对孩子总有一肚子的亏欠,好在女儿懂事,和她妈妈一样,知道心疼人,赵子蒙的心里感到十分的欣慰。 徐小岚将赵子蒙送到楼下,两个人站在花坛边深情地对视着对方。 夫妻两人虽然不是异地恋,但由于丈夫工作『性』质特殊的关系,二人的生活一直存在着时间差,时常是徐小岚和孩子已经熟睡,而赵子蒙还在出外勤跑现场,一家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正是这个原因,至今二人还意外地处在“爱情甜蜜期”,徐小岚还保留着对丈夫的“新鲜感”,但这也算是聚少离多的额外副作用吧。 徐小岚想拥抱丈夫,她很想感受一下赵子蒙宽大而温暖的怀抱,可这是在部队的干休家属区,她还得克制住自己。 就在她犹豫之时,赵子蒙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妻子的秀发。 “辛苦你了,小岚。”赵子蒙深情地说。 “子蒙,小心让人看见。”徐小岚有点难为情地挣开赵子蒙的双臂。 “看见就看见,老夫老妻了,怕什么。”赵子蒙微笑的望着妻子。 老泰山让徐小岚送赵子蒙下楼就是想让两个人在一起说说话。 在嫁给赵子蒙之前,徐小岚就有思想准备,当年,父亲十分支持她和赵子蒙发展感情,认为这个小伙子很好。 但父亲又特别提醒和告诫她,如果决定和赵子蒙走进婚姻的殿堂,那就要接受他所从事的职业特『性』和结婚以后聚少离多的生活——这也是父亲老徐同志在徐小岚恋爱问题上唯一一次明确的表态。 父亲的态度是有实际内容做支撑的:老徐有一个老战友在和风县人武部当部长,他通过这位老战友对赵子蒙做了一些了解,老战友告诉他,赵子蒙是一个万里挑一的好小伙。 因为老战友的这句话,徐小岚的父亲才同意小岚把赵子蒙带回家。 “预备女婿”第一次上门,老徐就认可了赵子蒙。 妹妹小箐也觉得这个“姐夫”很有水准,她玩笑似的说如果姐姐不跟赵子蒙,她就要和赵子蒙交往。 可是徐晓兰的母亲私下里对赵子蒙颇有微词,觉得小伙人虽优秀,但工作实在危险,她为女儿担忧,对于女儿和他交往持反对意见。 后来经过父女三人的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母亲总算不再坚持,但她撂给女儿一句话:“以后有你的苦吃。” 至于对赵子蒙的评价,老徐没有多说,其实,老徐对赵子蒙的评价和态度全包含在他对女儿的提醒和告诫里了。 徐小岚能下定决心嫁给赵子蒙,主要是受了父亲的影响——说实话,如果没有父亲的鼎力支持,此生,她可能会和这个男人失之交臂。 徐小岚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女孩子,她最后接受赵子蒙并决意与其共度此生,也是经历了一些认识上的波折的:她出生于军人家庭,心目中的丈夫应该是一个有阳刚之气的健谈风趣的人。 二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京西一家咖啡馆,当时赵子蒙身穿一件深蓝『色』夹克,脚上穿一双棕『色』的牛皮鞋,来的时候风尘仆仆,但一脸的神采英拔。 我们的“赵蜀黎”当时也算是刑侦界优秀人才,但当时这个男人在感情上还是个“愣呆呆”。 徐小岚默默地观察着眼前这个男人,身材高大,模样也算英俊,皮肤有点黑,穿着也得体。 当时赵子蒙有点拘谨,整个约会过程中,他的话不多,一直都是女问男答的模式,似乎没有任何“临场发挥”的意思。 徐小岚是个大气的女孩,对于这样的情况她倒没有特别介意,心里还有点好笑“真是个闷葫芦”,她想可能是初次见面比较陌生的缘故吧。 第二次见面是在赵子蒙所在的县城,当时,她去看望在和风县中当老师的同学兼闺蜜乔环——就是这个乔环把赵子蒙介绍给徐小岚的。 这两个小姐妹从大学时期起就十分要好,无话不说,虽然现在二人不在一处,但只要有空,就会互相探望。乔环和徐小岚说,如果她还没结婚的话,她一定会追求赵子蒙,这样优秀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 乔环的话对徐小岚还是起了一点作用的,但她也是一个会独立思考的女孩。 她对赵子蒙还是有一些好感的,所以借着来找乔环的机会,想再看看这位在闺蜜口中的“优秀男”。 在恋爱期间,无论男女都是伪装高手外加一些表演欲望,而赵子蒙在第一次见面时的表现还是让徐小岚产生许多好奇。那天,她在乔环的陪同下去了县公安局去找赵子蒙。 当时,赵子蒙在和风县的公安系统中名气不小,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赵子蒙和他的团队侦破了两起轰动全省的大案,市局乃至省局都不得不注意到这个小地方。 徐小岚在个人问题上眼光还是很高的,一般的男人很难入她的法眼。 乔环觉得赵子蒙很适合徐小岚,就试着撮合他们俩。 其实在这之前徐小岚也交往过几个人,包括主动追求她的和别人介绍的,其中有一个人也是乔环介绍的,但几乎都是无疾而终,这其中不乏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会玩浪漫的情场高手和学识渊博的教授。 赵子蒙是乔环介绍给她的第二个对象。 那天,两个人到县公安局的时候,赵子蒙和他队友正在案发现场,门口的老大爷说,刑侦队可能出外勤了让她们俩等等,这两个人就在传达室里坐等赵子蒙,傻傻等了一个下午也不见个人影。 夜幕降临之时,赵子蒙才回来,他推着辆自行车,警服搭在自行车的龙头上,衬衫的袖子没有扣,头上冒着热气,一脸的倦容。 大概是肚子饿了或者是在思考什么,脑袋耷拉着,眼睛注视着地面,完全没注意到传达室里的徐小岚和乔环。 乔环气呼呼的刚想走出传达室叫住赵子蒙,徐小岚阻止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副毫无修饰的疲乏的真实模样,和第一次见面时气宇轩昂的样子大相径庭,可她的心中却生出了几分敬佩和爱怜。 她怕赵子蒙尴尬,按住一旁气愤填膺的乔环,示意她不要出声,两人默默地坐在传达室里,直到赵子蒙的身影消失在公安局院内,两个人才匆匆离开了这里。 后来,徐小岚从乔环那里得知,那天傍晚,赵子蒙和队友们出外勤,在案发现场勘察之后,自己留下来做了一些调查。 在回局里的路上,自行车的链条断了,二十几里的路,他只能推着车子往回走,回到局里的时候,他早已精疲力竭。 一向高傲的徐小岚,在感情上一直有点“高冷”,从没有一个男人能够真正走进她的内心。 赵子蒙无论在事业上还是情商上都不能算是“成功人士”,只是一个小县城的公安,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牵绊住了徐小岚的脚步,使她自觉自愿地为他驻足停留。 徐小岚自己也想不明白,赵子蒙是何时驻扎在她的心里,只是突然很想照顾这个男人——一辈子。 两个人交往了半年多,徐小岚将赵子蒙带回家两次,说白了,徐小岚的父母只见过赵子蒙两次。 母亲不看好赵子蒙的原因是其工作辛苦,有一定的危险『性』,而且工作单位在一个小县城,她对赵子蒙的人品倒没有什么意见。 徐小岚的父亲十分支持女儿和赵子蒙在一起,徐小岚早先的那些男友,对她非常的殷勤,在恋爱期间,军人作风的老徐同志叮嘱女儿在关系没有确定之前,不能接受对方的任何礼物。 那些男友们都急于确立关系,希望能拜见徐小岚的父母,但老徐始终不点头。 奇怪的是,老徐同志不但同意赵子蒙到家里来,还十分愉快地接受了赵子蒙带来的礼物,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连徐小岚也觉得神奇。 父亲在部队呆了几十年,戎马半生,经历丰富,可谓阅人无数,徐小岚相信父亲的判断力。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惊喜不断 从小到大,在很多事情上,徐小岚都会听取父亲的意见,事实也证明老徐同志的确是一个有远见真知的人。这些年来,徐小岚在许多事情上——特别是工作和婚姻上都顺风顺水。 她相信父亲对赵子蒙的判断。 人之间的认知有时是需要一些过程的,结婚之前,赵子蒙十分检素,在穿着上从不讲究,和风是一个小县城,他工作和生活的环境不允许——也不支持他在这件事情上花很多时间。 当然九十年代的年轻人还是很新『潮』的,赵子蒙虽然也是年轻人,可他不像同龄人,并不追求这些时髦的事物。 自从干上刑警以后,他很少添置新衣,工作的时候穿警服,生活中则穿着随意,他将全部的心思都全放在了工作上,有案子时琢磨案子,没有案子的时候,就看各种类型的书。 他尤其酷爱和刑侦有关的书籍,有了经验的积累和知识的储备,他在刑侦工作非常地得心应手。 树木生于灌木之中,受树藤的缠绕,自然是旁逸斜出,没个正形,若身处森林之中,必然会竞荣争秀、伟岸挺拔。 穿着简朴并不代表赵子蒙不修边幅,他身形挺拔,肌肉紧实,这是他长期坚持锻炼的成果,他热爱自己的职业,深知刑警仅有头脑没有良好的身体素质是不行的。 后来,徐小岚才知道,赵子蒙也是军人出身,转业到地方上以后,一直保持着部队的优良传统,他每天坚持锻炼身体,搏击,跑步,哑铃和俯卧撑样样不落。 徐小岚和赵子蒙算是异地恋,虽然和风县城距离京西并不远,徐小岚有时候考虑到这个问题,但两个人也不十分在意这一点。 但徐小岚的父母还是希望赵子蒙能来京西,但碍于实际情况,这个问题暂时是无法解决的。 再说两个孩子感情很好,老徐同志又中意这个“准女婿”,所以,老两口不好特别提及这一点,但私下里还是会为女儿今后的生活小小的担忧。 当这两个年轻人正准备结婚的时候,赵子蒙突然接到了省厅的调令,让他到京西市公安局赴任,去刑侦队当队长。 真是喜从天降。 当赵子蒙出现在徐小岚学校大门口的时候,他拎着极少的行李——一个皮箱和一个旅行包,皮箱和包里面除了衣服就是书,他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小岚这个好消息。 当时徐小岚正在办公室给学生们批作业,传达室的门卫打电话到她的办公室,说是门口有人找他。 她一头雾水地匆匆出来,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学校大门口。 她定睛一看,是赵子蒙,手里还提着两件行李,心里既惊又喜,同时又感到很诧异,她飞奔到门口:“子蒙,你怎么来了?你这是到京西来出差么?” 赵子蒙一脸的兴奋“小岚,我被调到京西市公安局刑侦队了!我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你,以后我能和你在一起了!” “真的吗?”徐小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这不,市局让我明天去队里报到,我今天一早就来找你,想让你高兴。”赵子蒙拉起徐小岚的手,一脸爱怜地望着她。 “太好了,爸爸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徐小岚难掩愉悦。 “子蒙,今天就先住我家吧,陪陪我爸妈。”徐小岚料想赵子蒙突然来京西,一时恐怕没有住处。 “好,一会我就去你家,正好陪老人说说话。”赵子蒙倒也不客气,其实也不必客气,都快是一家人了,索『性』省了这些虚礼。 两人又说了会话,便各奔东西,徐小岚回去继续工作,而赵子蒙去了岳父母家。 不一会功夫,赵子蒙来到了徐小岚家门前,他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是徐小岚的母亲。 “子蒙?你怎么来了?”徐母惊异地问道。 “伯母,您好。” 老徐同志听闻有客来到,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哟!是子蒙啊!快让子蒙进来。” 两个老人看赵子蒙风尘仆仆,还拎着两件行李,猜想他可能是来出差的。 徐母热情去接赵子蒙的手中旅行包“伯母,包沉,别累着您。” 赵子蒙怕老人家劳累,执意将包和箱子放在了门口衣架边的地上。 徐母是个执着爽利的人,她拎起了包,想将其拿进屋,结果发现旅行包非常沉——大部分是书,能不沉吗! 岳老徐将赵子蒙引到沙发上坐下。 自己坐在他的对面:“子蒙,怎么突然来京西了?小岚知道么?”。 “伯父,是这样的,我被调到京西市公安局刑侦队,明天就报道,小岚已经知道了。”赵子蒙微笑着说道。 “这么大的事情,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呀!”老徐一脸疑『惑』。 “伯父,这事,我也感到很突然,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这是好事啊!一来你来京西工作对你个人的进步是个机会,你一定要好好干,争取做出更大的成绩来。” “二来你和小岚今后就不用两头跑,省了许多辛苦。”老徐得知赵子蒙调动的消息心中一阵欢喜。 “前阵子,我去省厅开会,刘副厅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他让我谈了谈在和风的工作和我今后的打算。我想调动工作的事情,可能和那次谈话有关。”赵子蒙想让小岚和岳父岳母一起分享他的喜悦。 “我知道,我和小岚分隔两地,虽然您二老不说,但我很清楚这样对小岚不公平。现在我被调进京西,您二老可以放心了,我今后一定对小岚好。”赵子蒙实诚的说道。 老徐同志了解赵子蒙是一个踏实肯干,在专业上爱动脑筋的小伙子,他坚信,赵子蒙一定会在他的工作上有所建树。 这也是老徐一生信奉的座右铭,只要踏实肯干,又肯钻研,将来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老徐没有想到他的预言这么快就得到了印证。这算是赵子蒙给岳父岳母大人的一个惊喜。 赵子蒙只提调到市刑侦队的事情,并没有提当刑侦队队长的事情,这也符合他行事一向低调的『性』子。 傍晚,徐母做了几道拿手好菜,老徐同志还拿出赵子蒙以前送的云远老亨酒,只等女儿回来以后,好好为赵子蒙庆贺一下。 徐母还打电话喊回了小箐——小箐正在本市上大学,平时住在学校。 晚上,一家子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 赵子蒙在徐小岚家住了一宿——徐家楼上下,房间多,地方大。 第二天一早,赵子蒙到市局报到。王局长亲自带着赵子蒙去了刑侦队,在王局的主持下,刑侦队为赵子蒙开了一个欢迎会。 欢迎会结束以后,人事科的朱科长交给赵子蒙一把房门钥匙,并亲自开车领赵子蒙去看局里刚分给赵子蒙的一套房子。 在赵子蒙报到之前,王局长就亲自为赵子蒙安排好了房子,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套房,是局里特批的。 这下好了,赵子蒙真是双喜临门,得到了升迁,连结婚的房子都有了。 当朱科长随赵子蒙到徐小岚家去取行李的时候,老徐和爱人都感到非常意外,赵子蒙刚来报道,局里面就把他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可见市局领导对他是非常重视的。 赵子蒙在京西能有一个窝,他和女儿婚后分居两地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于是,老徐夫『妇』随赵子蒙和朱科长一同去了赵子蒙的新住处——房子有了,总要配一些生活用品才能住人吧! 两位老人家本以为局里分给赵子蒙的房子只是一个宿舍——并不是每一个调到省城来的人都能分到宿舍的,能分到宿舍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他们走进这个住处,大吃一惊。原来局里分给赵子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套房,这在当时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正在老两口面面相觑,莫名惊诧之时,他们听到朱科长和赵子蒙的对话,老两口才明白:赵子蒙是刑侦队的队长,可这件事,昨天他却只字未提。 “好小子,也太沉得住气了,一下子给了我们三个惊喜”。老徐心中暗暗赞叹道。 其实赵子蒙也没有料到局里会分给他这么大一套房子,他对自己的工作能力一向自信,能被调来京西,他既惊喜又觉得顺理成章。 但有如此待遇,这会子他又有几分受宠若惊,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辜负市局的期望,要认真工作。 本来徐小岚和他说结婚以后先在住在她家的,就为这件事他还烦恼了一阵子,一个大男人却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家。 现在,他和徐小岚终于有了自己的窝。 这个局里分配的新住处很快就要成为赵子蒙和徐小岚的婚房,徐小岚为此感到无比的幸福——真是幸福来的太快,太突然了。 徐小岚和母亲帮赵子蒙收拾皮箱和旅行包的时候,从里面拿出五十几本书和几张奖状,还有两枚奖章。 在和赵子蒙谈恋爱的过程中,徐小岚不曾见到过这些奖状和奖章,也不曾听赵子蒙说过。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整理思路 干休家属院的后面是梁河的河堤,两个人走出干休所的后门,沿着石阶上了河堤。 徐小岚赵子蒙这夫妻俩已经有几天没有见面了,自从父亲生病以后,她一直住在娘家。 现在的徐小岚是心挂两头,她和赵子蒙结婚已有九年,他们的孩子现在读小学二年级了。 但徐小岚现在的感觉还和当初两人刚在一起时无异,只要丈夫在一起,依然觉得十分的甜蜜。 赵子蒙和徐小岚的心情是相同的,老婆、孩子和家对他来说很重要,但他现在所从事的事业对他来说也非常重要。 所以,他只能在两者之间尽量寻找平衡点。 赵子蒙今天晚上来,除了看望岳父岳母和孩子,还有一件事情:徐小岚给马建平介绍了一个对象,可因为刑警队工作繁忙,至今,两个人还没能见上面。 今天刚刚接手的那宗案件十分棘手。 马建平忙着本职工作,但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轻重缓急,总不能把人家女孩晾的太久,所以,还要请徐小岚这个介绍人和女孩做一些解释,最起码的礼貌和尊重还是要有的。 “子蒙,我昨天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件事情,小马怎么说?”徐小岚问道。 “小岚,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今天下午,我刚要跟小马说这件事情,突然接到了章所长的电话,有案子,大伙忙了一个晚上。” “哦?我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在我家,你怎么没说啊!” “我不想让两位老人家担心。” “子蒙,我知道你们有纪律,我不会多问的!” “小岚,谢谢你理解我,有你真好!”赵子蒙揽着妻子的肩膀道,他心中对徐小岚满是感激之情,能有这样一位懂事宽容的妻子,他十分欣慰。 “关于小马,你能不能和小齐老师好好地解释一下,请她多理解一下,最近真是太忙了,你放心,只要得空我一定安排他们俩见面。小马这个人,只要一接触到案子,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好吧,我会和她说的,但是越快越好。是咱们给人家介绍的对象,现在人家姑娘同意见面,咱们可不能这样晾着人家。”徐小岚认真地嘱咐道。 “好嘞!谨遵老婆大人的旨意。”赵子蒙调皮地向徐小岚敬了一个军礼。 徐小岚莞尔一笑“瞧你。” “今天这个案子的确很重大,我是下班了,马建平还在刑侦队加班呢!这小子倒有点像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身上有一股冲劲,是一个干刑警的好材料啊!” “子蒙,你可别虐待人家小马,这么晚了还要工作?” “哪有!实在是时间紧,任务急,你知道的,咱们干刑警的就是这样,从来也没个准点。”赵子蒙说的是实话,刑警这个职业的确是身不由己。 “恩,我看小马和小齐老师挺合适的,小齐和一般的女孩子有点不一样,是个注重精神追求的人,她也很崇拜你们刑警呢。” “她在工作上很用心,是区优秀教育工作者,这一点倒有点像你们那个小马。” “要是这件事成了,他们两人能走到一起,那就真的太好了。不过婚姻这事是不能心急,需要点耐心。” “小岚,你说的对。”赵子蒙摩挲着妻子的双手道。 “对了,如果确定见面时间,一定要提前通知我,别搞突然袭击,人家小齐老师也需要点时间准备准备。” “好的,放心吧。” “恩,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我送你到楼下,顺便取自行车。” “好!” 两个人牵着手往回走,片刻便到了干休家属院的后门口。 后门还没关,后门有一个值班室,里面坐着一个年过半百,头花花白的老人,老人正佝偻着背在看一台小电视。 赵子蒙和徐小岚走进大院,赵子蒙从裤子口袋里『摸』索出车钥匙,打开了自行车车锁。 他推着车,准备离开。 “小岚,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你一定要记得三顿饭按时吃,千万别饿着自己。”徐小岚嘱咐道。 “我知道。”赵子蒙点点头。 “你快上去吧,早点休息,我走了。” “恩!”徐小岚不舍地望着丈夫,停留了片刻,转身走进了楼梯间。 赵子蒙目送妻子走进了楼道,掉转车头,然后骑上自行车出了干休家属院的后门。 回到家,夜已经很深了,他洗了个澡,然后把脱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 军人出生的赵子蒙生活习惯良好。 今天,他没跟徐小岚多说案子的事情,一是严格遵守纪律,二是怕徐小岚恶心。 钻过墓室,下过古井又在尸检室里呆了许久,虽然已经在队里换了身替换的衣服,但恐怕身上还是有残留的气味,好在妻子和岳父母没有什么反应。 往常,只要他出现场,回家之前,肯定要去刑侦队的浴室洗一把澡,换身衣服再回家,但是今天,回到刑侦队的时候已经太晚,还参加萧长松主任的尸检工作,案件重大,时间又很紧迫。 再加上他还要去看望生病的老泰山,所以,只能换了身备用的衣服了事。 妻子徐小岚也是个干净人,平时把家里面收拾的一尘不染,所有东西摆放的井然有序,赵子蒙知道妻子的辛苦,感激她把家料理的妥贴温馨,他每次很会很自觉地洗澡,换衣服,十分配合。 回到家,只要他看到这个温馨的港湾,他的心中就有无限温暖的感觉。 洗过澡,将衣服洗好晾好以后,他还用酒精把皮鞋表面擦一遍,包括鞋底凹槽里面的泥土都用刷子洗刷干净,最后,他还用鞋油擦了一遍。 这样,他总算安心了,身上所有异味都消灭干净了。 睡觉之前,他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将今天的案子仔细梳理了一遍,除了把重要的信息一一写下来,他还要思考一些细节问题,因为这些细节可能关系到侦破工作的成败。 这是他多年形成的习惯和经验,他要为明天上午的案情分析会做一些准备。 今天,在案发现场,赵子蒙接触了不少人,他想接下来的调查应该先从117号的那些邻居开始,除了曹汝南、车大嫂和饶一览,调查的范围还需要再扩大一些。 这些盗墓贼认定117号院墙后面的竹林下面有古墓,并选择在117号正房东屋挖盗洞口,一定是经过实地考察的,要进行实地考察,就一定会在怀古村后村出现过,周围的村民中有可能有人见过这些人。 凶手破坏一号和二号死者的面部,并把一号死者的头颅砍下扔进水井里面,这说明一号和二号死者极可能就是本地人,至少是在怀古村出现过。 眼下,要想寻觅到凶手的踪迹,除了借助于马建平绘制的模拟画像之外,走访群众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手段,赵子蒙还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蔡教授的名字。 盗洞挖在117号,作为117号的主人,不能忽略掉。 在赵子蒙的笔记本上还有曹汝南、车大嫂和饶一览的名字,今天的谈话是在一起谈的。 根据赵子蒙的经验,几个人在一起谈话,因为时间和场合的缘故,话很难说透,有些人可能还会有一些顾忌。 所以,赵子蒙打算单独找这三个人谈一谈,当然,还有117号其他一些邻居。 赵子蒙知道,今天的案子如此诡异,估计队里的队友们心里也都在盘算这个案子,这也是大家多年形成的习惯。 明天上午,刑侦队开案情分析会,每个人都得有所准备,这就叫群策群力。 在赵队长住持下的案情分析会从来没有人人都要发言的规定,但作为“神鹰大队”的一员,每个人都想为早一天拿下“10.5”案贡献一份力量,他的队友个个都很给力,有了这些“神队友”,案件侦破一定会有所进展,“神鹰大队”的称号一直是大家共同的骄傲。 它是大家用汗水和心血拼出来的。 该写的东西全写在笔记本上以后,赵子蒙合上笔记本,熄灯睡觉。 明天早晨,他要在上班之前到蔡先生家去一趟,在召开案情分析会之前,他想多掌握一些信息。 在熄灯之前,他将闹钟定在了五点钟。 第二天早晨清晨,天还没全亮,五点钟,闹钟准时响起。 赵子蒙熟练的迅速起床、穿衣、刷牙、洗脸,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拎包下楼,掏出钥匙,打开停在楼梯口的自行车的车锁,顺手将手提包挂在自行车的龙头上,然后骑上自行车去了隔壁的物资学校。 不一会,赵子蒙便来到了物资学校的大门前。 门卫彭师傅看见赵子蒙来了,打开小门。 “彭师傅,您早啊!” “赵队长早。” 赵子蒙将自行车放在传达室的外面。 赵子蒙只要在家中睡觉,每天早上,他就要到物资学校的『操』场上跑了几圈,这是他当兵多年养成的习惯,至今还一直坚持着。 不管工作有多累,未曾间断,如果遇到雨天,他就在家里练一百个哑铃。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登门拜访 “这么早就来啦。”彭师傅寒暄道。 “是啊,您也挺早,我进去了啊。”赵子蒙一路小跑进物资学校的『操』场,『操』场上空无一人,这个点,大多数的人还在梦乡里。 赵子蒙健壮的体魄,是他长期坚持锻炼的成果。 他喜欢跑步,这是一项既简单又神奇的运动,赵子蒙觉得跑步有助于他保持头脑的清醒。 每天早上跑完后,他都感到神清气爽,一整天都有使不完的劲。 在他的影响下,队里面有几位同志开始坚持训练长跑了,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两人也时常跑步,一是有利于强健体格,对工作有益,二来也算是为市局的夏季考核早做准备。 法医室的萧长松主任胃部虽做过手术,但也喜欢跑步,但碍于身体关系,他只能慢跑,时间不长,强度也不大,现在他的身体比以前硬朗多了。 赵子蒙像往常一样在『操』场上跑了几圈之后,告别了彭师傅,骑上自行车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叫做“春燕”的早点铺子。 刚坐下,老板娘就送过来一碗豆浆,两块烧饼和两根油条。她和赵子蒙早已相熟,她知道清晨这个钟点,赵子蒙必来报到吃早饭。 赵子蒙将两根油条裹在烧饼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此时,早点店里面只有赵子蒙一个人,赵子蒙今个起的比平时早了一点,门前榨油条的油锅前和烧饼炉前倒是排了几个人。 有人和赵子蒙打招呼,估计是门口的邻居。 赵子蒙这个人虽然言语不多,但看的出来他为人随和,不摆架子。 不管什么时候见到赵子蒙,他总是微笑着,非常有亲和力。 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赵子蒙一抹嘴,将钱放在了桌上,然后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走出早点铺骑上自行车走了。 半个小时左右,赵子蒙来到了蜈蚣山公园,这是个市民公园,赵子蒙曾经带着女儿薇薇来玩过。 公园大门的斜对面有一条比较宽的林荫大道,大道两旁是又高又粗的梧桐树。 赵子蒙推着自行车穿过马路。 林荫道的的左边有一个巷子,巷子口的墙上写着“箍桶巷”三个字。 巷口两边都是人家,右边一户人家的门牌上写着龙盘路378号,左边一户人家的门牌上写着龙盘路386号。 赵子蒙推车走进巷子。 他在左边第三个院门前停了下来,院门上有两个铁环,门牌号是龙盘路384号,这里应该就是蔡先生一家现在的住处。 院门没有上锁。 赵子蒙用铁环在门上敲了三下:“咚——咚——咚”。 不一会,院子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门栓没有『插』,进来吧。” 赵子蒙慢慢推开门。 院墙跟前站着一个六十五岁左右的老『妇』人,她手上拿着一个小水壶,正在给花浇水。 赵子蒙手扶着自行车的龙头,站在门槛外:“请问,这里是蔡教授的家吗?” “是啊!你是?”老『妇』人打量着门外的人。 “请问,你找我爱人有什么事情吗?”看到门口是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老『妇』人警觉地问道。 “大妈,你好,我叫赵子蒙,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子蒙料想这个老『妇』人就是蔡先生的爱人蔡大妈。 “市公安局?请进来吧。”蔡大妈放下手中的水壶,指着院里的空地说“把自行车放这儿吧。” 赵子蒙将自行车搬进院门,同时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不大的庭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外加一个小披子,小披子可能是厨房吧!院墙边有序地摆放着一些盆景和花卉。院子虽不大,但井井有条,地上扫的十分干净。 “您就是蔡大妈吧,抱歉啊,这么早登门,打扰你和蔡教授了。” “不打扰——不打扰。我爱人不在家,去对面的公园晨练了,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有点事情想请教他,蔡教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就要回来了,同志你进屋坐会,我爱人一般五点半去公园,六点半之前会回来。” 赵子蒙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六点二十三分。 蔡大妈从东厢房里面搬出一把椅子:“赵同志,你先坐一会,老蔡一会就回来。”蔡大妈说完之后,拿起水壶继续浇花。 赵子蒙并没有坐,他就跟在蔡大妈的身后,一边欣赏盆景和花卉,一边想和蔡大妈说说话。 站在院子里面,赵子蒙能闻到一股比较浓的油墨味。 他猜想油墨味可能是蔡先生的那些画散发出来的。 院墙边有十几个大小不的盆景,都十分的精致。 有造型别致的树根盆景,有榆树盆景,有青檀盆景,有紫檀盆景,有松树盆景,还有竹子盆景和梅花盆景。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几个石头盆景,石头的造型各不相同,别有一番情趣。 “大妈,这些盆景和花,您侍弄得很不错嘛。” “嗨!在家闲着没事,摆弄这些盆景和花无非是消磨时间。” “这个院子就您和蔡教授两个人住吗?” “是啊,老蔡平时喜欢画画,我们老两口都喜欢安静。” “哦,我看二老的生活很有品味啊。” “呵呵,我和老头子都不喜欢闲着,他啊早晨到公园去跑跑步,我就爱个花啊草啊的,捣鼓捣鼓这些盆景打发时间。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能不麻烦他们,就不麻烦他们。”蔡大妈提到了自己的孩子。 赵子蒙来前已经想好,和蔡家老两口聊聊,多了解些情况,可是初次见面,彼此陌生,突然问人家孩子的情况,既唐突,又容易引起老人家的反感。 曹大爷、车大嫂和饶一览三人和蔡先生夫『妇』做了那么久的邻居,都不太清楚蔡老的三个子女是做什么的。 可见,不是这三人和老两口的关系一般要不就是这两个老人很低调,对家庭隐私保护的很好,想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孩子的情况,可能有些难度。 赵子蒙打算步步为营,慢慢深入。赵子蒙从事刑侦工作多年,这是他屡试不爽的拿手好戏。 “您二老很会为孩子们着想啊,现在向你们这样的好老人还真是越来越少了,冒昧的问一句,您二老有几个孩子啊?” “三个孩子,嗨,儿大不由娘,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们做长辈的也要自觉啊。”蔡大妈觉得这个公安十分和气,说话也好听。 “三个儿子啊?您二老真是好福气啊!”赵子蒙笑着说道。 “呵呵,两个儿子,还有一个是闺女呢。” “哦,两好加一好,真是好。龙生龙,凤生凤,您这三个孩子一定很有出息。”赵子蒙夸赞道。 “哪里哪里,一个小子在外地工作成家了,另外一个小子原来在大学里面工作,后来下海啦,女儿嘛在市医院当外科大夫。” 可见三个孩子是蔡大妈一生的骄傲。 问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往下问,就有点失礼了,赵子蒙知道分寸。 如果继续直接往下问不太妥贴,倒是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蔡大妈或许会接受。 “还真让我说着了,三个孩子果然有出息,这说明您二老在教育孩子上很有一套啊,也很开明。” “做父母的任务就是把孩子扶上路,至于怎么走,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我妹妹原来在国营大商场工作,还是个部门负责人,后来受朋友的影响,也下海了。刚开始,家里人都反对,可事实证明,我妹妹下海经商这条路是走对了。”赵子蒙说的是事实,并非胡编『乱』造。 这九零年代初期,开放革新进入试水期,扔掉铁饭碗下海经商的人不少,赵子蒙的同母异父的妹妹也是其中之一。 “你妹妹是做什么生意的啊?”赵子蒙这一番话倒引起了蔡大妈的好奇心。 赵子蒙心中窃喜,这一招果然奏效,接着说道:“我妹妹是把国内的东西弄到罗索国去卖,一开始不太顺利,跑了几趟以后,生意终于上了轨道。” “我父母开头也是拼了命地反对,可我妹妹铁了心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谁说也不听。现在,她开了一个商贸公司。手下有几十个员工。” “小姑娘厉害啊!我们家耀辉下海的时候,我和老头子也是极力反对的,可是孩子长大了,不听我们的。” “等我们知道的时候,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已经辞职离开了学校。”蔡大妈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您儿子是做什么生意的?”赵子蒙紧接着问道。 这才是他的中心议题——现在再问这个问题就顺理成章了。 “早几年,耀辉和朋友合伙开了一个古董店。后来他自己一个人单干了。” 赵子蒙立刻敏感起来:经营古董——那他的店里很有可能有文物。 他马上联想到昨天在离子山脚下的那座古墓和墓里面文物。 这老夫妻俩就住在117号,而院墙后面的土丘下面就是古墓,而蔡大妈刚才说他的儿子是经营古董店的。 这也太巧合了吧!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无巧不成书 无巧不成书!赵子蒙绝不会这么认为。 赵子蒙脑中灵光一闪而过:是不是对上号了——这个蔡大妈口中的儿子耀辉所从事的工作和眼下的案子十分巧合地对上号了。 蔡耀辉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了赵子蒙的脑子里。 赵子蒙乘胜追击的问道:“大妈,您儿子真有出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孩子在大学里面学的专业不是考古就是文物鉴定吧。古董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开的。” “赵同志,你算是说对了,我儿子耀辉啊,大学里学的就是考古。” “不过,他对这个专业好像不太感兴趣,所以,他后来又考了硕士,学了文物鉴定——还是老蔡找的关系呢。” 赵子蒙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个信息显然是非常重要的。 六点二十八分的时候,巷子里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蔡大妈放下手中的洒水壶,走到院门口探出身去:“老头子,有个公安同志找你——他已经等了你好一会了。” “公安局的?”蔡教授走到院门口,望了望院子里的赵子蒙。 蔡教授穿一身蓝『色』带白竖条纹的五四运动服,脚上穿着一双红蓝相间的福利鞋,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 他鬓角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赵子蒙含笑迎上前去:“蔡教授,您好,有点冒昧,打搅您二老了!” “不碍事,请问您贵姓?”蔡教授上下打量着赵子蒙。 “免贵姓赵。”赵子蒙从上衣口袋里面掏出工作证,递到蔡教授的手上,他想亮明身份才好说话。 蔡教授定睛一看,点了点头,确认了赵子蒙的身份:“走,咱们到屋子里面坐着说。” 蔡教授将赵子蒙领进了东厢房。 这间房是画室兼会客室。里间是画室,外间是会客室。 赵子蒙一眼便督见画室正中摆放着一张很长很宽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绘画的工具和纸,周围的墙上挂着几幅刚画好的山水画,会客室里面是一套红木椅和一个茶几,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两排立书柜。 蔡教授示意赵子蒙坐下,自己则坐在赵子蒙旁边的椅子上。 蔡大妈拿来了一件『毛』线外套披在蔡教授的身上。 “赵同志,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赵子蒙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两个纸包放在茶几上,然后慢慢打开第一个纸包。 第一个纸包里面是个瓷碗套在塑料袋中。 赵子蒙望着蔡大妈:“大妈,您也坐下,我想请教你们一些问题。” “咦?这不是我们丢在老房子里面的瓷碗吗?”蔡大妈一边坐下一边说道。 “同志,这个瓷碗怎么会在你的手里?”蔡教授一脸疑『惑』。 “蔡教授,蔡大妈,你们再看看这个。”赵子蒙一边说,一边打开第二个纸包。 第二个纸包里也有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一把刀。 “老婆子,这——这不是我们怀古村老房子里面那把菜刀吗!”蔡教授十分惊讶。 “是啊,还真是的。刀把裂开,是我用铁丝绑起来的。咦?我记得原来只有前面一个缺口,怎么现在多了一个缺口呢?”蔡大妈说着低头凑上前去,想拿起刀。 赵子蒙拦住了蔡大妈的手,客气的说道:“大妈,这把刀是物证,您最好不去碰它。” 蔡大妈立刻缩回了手。 “物证?赵同志,这是什么意思?”蔡教授道。 “蔡教授,蔡大妈,你们听我慢慢说。” 夫妻俩圆睁双眼,惊异地看着赵子蒙的脸,好像答案就写在赵子蒙的脸上。 “老太婆,快去泡一杯茶来。”蔡教授道。 蔡大妈站起身。 “不用泡茶,蔡大妈,您坐下来。” 蔡大妈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情况是这样的:昨天,我们接到报案,在怀古村的拆迁工地,挖掘机在117号——就是你们原来住的老房子里面挖到一个盗洞。” “盗洞?我们的老房子?我不是很明白——我们的房子里面怎么会有——盗洞呢?” “是的,经我们的勘查,您二老原来住的117号的老房子下是有个盗墓贼挖的洞。” “盗墓贼?赵同志,你不是在说笑吧,难道我家的老房子的下面真有墓?我们在117号住了的时间也不短了,只是听说过在离子山下有古墓的传闻,没想到这是真的。”蔡教授惊诧不已。 “是的,千真万确,古墓的位置就在117号院墙后面的那片竹林下面。” “那个洞在什么地方?”蔡教授已经听明白了赵子蒙的话。 “就在您住的那间屋子的下面,具体的位置在床下面。” “在我住的屋子里?不可思议!这伙人是怎么知道从那我屋子下挖洞就一定能通到古墓的呢?” “这也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所以,我冒昧前来,就是想得到您二位的帮助。”赵子蒙恳切的说。 “赵同志,只要我们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这伙人也太厉害了,他们难道是在我家搬走后下的手。” 此刻,一旁蔡大妈的脸『色』突然阴沉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太多了,话一下子少了许多。 “应该是这样的,我们已经进过墓室,这座古墓的规格和等级很高,但是墓室里的陪葬品让盗墓贼洗劫一空。” “照你这么说,怀古村人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啰。” “是啊,我们还在墓室里面发现了两具尸体。”赵子蒙严肃地说道。 “尸体?”蔡大妈大惊失『色』,她的脸『色』突然间从阴沉转向苍白。 “哦?!看来这古墓里的宝贝一定不少啊,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蔡教授道。 “经勘测,盗洞口有一具无头男尸,在墓室里面也有一具男尸,后来,我们在还在117号前面的水井里面捞上来一个头颅。” “经过尸检,这颗脑袋就是那具无头尸的,而且两具尸体的脸都被钝器砸烂了。”赵子蒙描述道。 “啊?!这么血腥,难道这伙人早就盯上了我们家的老房子。赵同志,这些人为什么要在我住的屋子里面挖洞?”蔡教授听闻盗洞就在自己的床下,不由地脊背发凉。 “这我们也不得而知,那个盗洞口距离墓道口只有三四米。” “赵同志,我们能为你做什么呢?”蔡教授道。 “二老在117号住了不少年,我想请你们好好的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你们接触过——或者在你们老房子的的周围出现过呢?” 蔡教授眉头紧锁,思忖了片刻:“平时啊,经常会有朋友来老房子看我,我们在一起也就是谈谈画,从来也没有人在我跟前提过古墓的事情。” “我的这些朋友不是画家,就是绘画爱好者,有一些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可我接触的人都是一些知根知底的!” “他们只懂绘画,也不懂别的啊,更不可能和盗墓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营生有关系。除了这些人,就是孩子们偶尔来看望。” “我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耀祖在上海工作,家也在上海,除了每年春节来,平时是不来京西的。” “二儿子耀辉嘛,一个月来一次,他平时忙生意上的事情,送点东西来,问候几声,有时候连饭都不吃就走了。” “耀华吗,倒是来的多一些,她在医院工作,她不放心我们,常回家。有时候是下班路过怀古村,顺道到117号走一趟。没在意有其他什么人在这附近出现过。” 蔡教授急于想撇清家人的嫌疑,赵子蒙并没有问他孩子的情况,他自己主动说上了。 “老婆子,我说的对不对啊?”蔡教授发现老伴的话突然变少了。 “嗯,是啊,是啊!两个孩子来,在老房子待的时间都不长。大多时候,耀辉跟我们说几句话,丢下东西就走了,耀华有时候会帮我洗洗衣服,晒晒被褥。从不在老房子过夜。”蔡大妈赶紧接上老伴的话茬,补充了些内容。 赵子蒙听出了老两口的言下之意:他们的两个孩子——特别是二儿子蔡耀辉,每次到117号去都是蜻蜓点水,待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他们是没有时间琢磨盗墓的事情的。 “我们听说二老经常到黄山和泰山去写生。”赵子蒙继续问道。 “对,前几年吧——就是退休后的那几年,我的身子骨还算硬朗,我经常和老伴去黄山和泰山去写生,春秋两季吧。” “一年最少要去两次,我画了一辈子的山水画,喜欢到名山大川走一走,我老伴退休以后,也喜欢上了画画,我就带着她,一边旅游,一边教她画山水画。” 蔡教授不是一个糊涂人,他听出了赵子蒙话中的潜台词,所以特别强调到黄山和泰山去写生只是在退休后那几年的事情。 “搬家前这段时间,你们出去过吗?” 蔡教授摇摇头:“人不服老不行啊,到黄山、泰山是早几年的事情,近几年,我们就没有出去过,孩子们也不让我们往外跑了。” “蔡教授,你的意思是说,近一年来,你们从未离开过117号?”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一个疏忽 “那倒没有,这一年来,我身体不太好,住过两次院,住院期间。两个孩子已经安排护工照顾我了,可我老伴还是不放心,非要到医院照顾我。” “我女儿耀华住在医院附近,老伴晚上住在耀华家,白天到医院陪我。” “您二老感情可真好,真是伉俪情深!”赵子蒙感叹道。 “少年夫妻老来伴嘛,如果到老了就互相嫌弃,岂不是愧对年轻时的誓言。”蔡教授深情地看了眼蔡大妈。 “蔡教授,您两次住院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年初有一次,老婆子,是几月份啊?” “是——是三月初吧!” “不错,是三月初。住了九天院。” “那第二次是在什么时间?” “第二次是——八月底九月初的样子,住了八天。” 赵子蒙不禁想到:这个时间距离蔡家搬家的时间非常近啊。那伙盗墓贼应该就是这时候潜入117号,最终确定盗洞口的位置的。 “蔡大妈,在这八天时间里,您一直没有回过家吗?” “回过——回过两次,拿过一些衣服。”蔡大妈十分谨慎地答道。 “蔡教授,蔡大妈,你们从医院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面有没有什么异样呢?” “没有啊——没有什么异样,我老伴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屋子里面的东西还摆在原来的地方,如果有人动过东西,她一定能看出来。” “是啊!屋子里面的东西确实没有人动过。”蔡大妈道。 “哦,那您房间里面的地砖有没有什么变化?我的意思是:有没有被人撬过的痕迹?” “绝对没有,我这个人有洁癖,回到家的第一天,我把所有屋子都打扫了一遍,没有发现地砖被撬过的痕迹。”蔡大妈十分肯定。 “恩,这117号只有你们老两口住吗?” “是的,我喜欢安静,作画的时候,我不希望有人打扰,连噪音都不能有,我老伴和我是一个『性』子,我们啊就是看中这117号安静的环境,才决定住在那里的。”蔡教授道。 “我们听说,后来又住进去一个人。”赵子蒙说的是饶一览。 “半年前,村里的小饶住进来了。他弟弟结婚,家里面人多房少,他来跟我商量,邻居老曹也帮着说情,小饶他想在我家过渡一下,只要找到房子,立马搬走。” “他说就是在117号睡个觉,吃饭还在他父母家,平时在单位加班多,呆在那里的时间不会多。” “我们看小饶这个人还挺斯文周正的,不像那种闹腾的人,就答应了。当然,我们也有点私心。”蔡教授如实道来。 “私心?此话怎讲?” “赵同志,是这样的,近一年来,我们老两口的身体都不怎么好,万一有一个人病了,另一个人又弄不动,住进一个小伙子来,平时也有个照应。”蔡教授道。 “这个小饶在什么单位上班?” “他自己说在中关粮库工作,一个星期要值两三次夜班,平时没有什么事情。” “我看这个小伙子人还挺好的,自从他住进来以后,把我家换煤气买煤基的事情全揽下来了。” “人也勤快,经常打扫院子;在家的时候,他多半呆在屋子里面看书,很安静,不是外面那种狂三作四的人,他从来没有带一个人进门,很自觉啊。”蔡教授似乎对这个饶一览印象很好。 “是啊!老头子这次生病就是小饶和我一起把他送到医院去的,第一天晚上还是他照顾的老头子,我们家耀华看见了,赶快请了一个护工照顾老头子,小饶见有了护工,这才回去。” “我和老头子都过意不去,送了一幅画给他。”蔡大妈也很喜欢这个小伙子。 饶一览也曾提到过蔡教授送他画的事情。 “这次搬家,小饶帮了不少忙,他帮着我们搬东西,后来还把我们送到箍桶巷来。家搬好之后,他连饭都没有吃就走了,真是个好孩子。”蔡教授说道。 “饶一览是在几月份住进117号的?”赵子蒙继续问话。 “是半年前,今年四月份住进来的。老婆子,我说的对吧?” “是啊,小饶是四月份住进来的。”蔡大妈重复道。 “恩,明白了,这个怀古村后村的拆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还记得吗?” “拆迁是九月份开始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听说要拆迁的呢?” “今年三月份就传开了。” 三月份有了拆迁的消息,这个饶一览四月份住进了117号。这该不会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吧? 经过这一会的谈话,有两个人进入了赵子蒙的视线:一个人是蔡教授的二儿子蔡耀辉,他既懂考古,又懂文物鉴定。 他做的是古董生意,开古董店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幌子,而暗地里做是倒卖文物的勾当? 这个人有作案的嫌疑,赵子蒙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蔡耀辉应该有117号的钥匙。 在蔡教授住院期间,他是有条件也有足够的时间到117号做确定盗洞口位置的事情。 另一个人是租客饶一览,117号一直只有蔡教授夫妻俩居住,这个人突然就住了进来,而入住时间又是如此的巧合。 饶一览作为租客肯定有117号的钥匙,在蔡教授住院,蔡大妈也不在117号的情况下,饶一览也是有条件潜入蔡教授的房间做这件事情的。 他在117号已经住了一段时间,对117号周围的环境和院子里的情况应该是比较熟悉的,这个人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想到这里,赵子蒙突然兴奋起来:盗墓贼可能不需要潜入蔡教授的房间,盗洞口距离墓道门只有三四米的样子,正房后墙和后院墙之间的距离在五六米的样子,只要盗墓贼找到墓道口的位置,就能确定盗洞的位置。 赵子蒙突然发现自己有一个非常大的疏忽,他的后背突然冒出一股凉气。 古墓的位置在117号院墙后面的竹林和树林的下面,根据盗洞口和墓道口之间的距离,可知墓道口有可能在117号的院墙里面,盗墓贼只有在确定了墓道的走向和墓道口的位置的时候,才能确定盗洞的具体位置。 而确定墓道走向和墓道口所在的位置,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只要用洛阳铲在墓道和墓道口上方打几个洞就行了。 如果这个判断能成立的话,那么,在117号后院墙内一定会有盗墓贼留下的探洞。 在进入117号之前,盗墓贼肯定在墓道和墓道口附近挖过探洞。 据聂、靳二位教授说,盗墓贼就是通过探洞来确定古墓的规格、等级、墓道的走向和墓道入口的,只有在确定了墓道走向和墓道口的情况下,盗墓贼才会开始实施他们的盗墓计划。 而之前的勘查,他竟然忽略这一点,他决定还要再去一次案发现场。 赵子蒙起身告辞,迅速结束了和蔡教授夫妻俩的谈话。 蔡教授将赵子蒙送出巷口,他跟赵子蒙说:“赵同志,有什么疑问,随时欢迎你到箍桶巷来。” “多有打搅,谢谢您和蔡大妈。蔡教授,再见。” 赵子蒙推行一段路,看蔡教授走进巷子以后,便从口袋里面拿出小福机(那个年代的手机),拨通了东城区派出所的值班的电话:“喂,是东城区派出所吗?” “这里是东城区派出所的值班室,请问您是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市刑侦队的赵子蒙。” “赵队长,你好,我是值班员陈瑰宝,您有什么事情?” “你们章所长上班了吗?” “章所长刚进门。” “你请他来接电话。” “赵队长,你等一下,我去喊章所长。” 陈瑰宝放下电话,跑出值班室去喊章所长了,他的声音十分洪亮:“章所长,赵队长的电话。” 接下来是跑步声,紧接着是喘气的声音。 “赵队长,我是章明槐,请讲。” “章所长,您现在就带人赶到案发现场,把现场保护起来,我们一会就到。” “明白。我现在就带人过去。”章所长没有提任何问题。”从赵子蒙说话的语气和内容来看,情况非常紧急。 赵子蒙吐了一口气,然后将小福机放进手提包里,骑上自行车飞速前行。 此时已经是七点十分左右,正值上班的高峰期,马路上汽车一辆一辆地驶过,自行车道上,车流朝一个方向行进,人行道上,上班的人行『色』匆匆。 一天的生活有声有『色』地开始了。 赵子蒙首先想到的就是给东城区派出所打电话,因为他们靠案发现场比较近。 一般情况下,拆迁工地上的工人不会这么早就上班,但如果工期特别紧的话,那就很难说了,警方已经勘查过现场了,所有工作都可以照常进行了。 七点四十五分,赵子蒙飞一般地将自行车骑进刑侦队大门。 赵子蒙刚把自行车推进车棚,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也骑着自行车来了。 “你们来的正好,代沫,你去开汽车,云飞,你上楼看看,有几个人叫几个人。”赵子蒙迎上前去。 “赵队,什么情况?”项代沫道。 “到汽车上再说。”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再赴现场 项代沫得令立刻朝车库跑去;令狐云飞则飞奔上楼。 办公室的门开着,马建平正在泡茶,萧路含正在收拾桌椅。 “建平、路含,出现场,快跟我下楼。”令狐云飞站在门口气喘吁吁道。 萧路含拎起桌子上的工具皮包,第一个冲出办公室,马建平紧随其后。 吉普车此时已停在楼下,赵子蒙坐在汽车的副驾驶位上。 三个人跳上车,关上车门。 车正要启动的时候,林狄迎面而来,她穿着一件驼『色』短夹克,脖子上系着一条橘黄『色』丝巾,脚上穿一双灰『色』的运动鞋,肩膀上背着一个米『色』的小挎包:“赵队,是出现场吗?” “对,林狄,你上楼带上照相机。”赵子蒙道。 林狄“噔——噔——噔”冲上楼去,她一边跑一边道:“赵队,稍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就下来。” “不用换衣服了。”赵子蒙从车里伸出头喊道。 林狄,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是队里唯一的女巾帼,今年二十七岁,身高一米六八,齐肩短发——在当刑警之前是长发,为了工作,她毫不犹豫地剪掉了长发。 林狄的父母是部队的干部,她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她个『性』坚毅,观念独特,她崇拜英雄,考学时毅然选择上警校。 这个姑娘和马建平一样,因为工作的缘故,还没有结婚。这些年,一直有两个男人在追求她,但林狄始终没有表态。她一直觉得这两个男人的身上还欠缺些什么。 林狄对未来的另一半心中还是有些标准的:第一,这个男人应该是个真汉子,她不喜欢『奶』油小生和娘炮,也不希望他是人形巨婴和『奶』嘴党;要有担当,要有责任感。 第二,对她从事的刑侦工作要有认同感。 林狄这个姑娘是个细心周到的人,在刑警队里,她和项代沫一样对大家十分照顾,队里这一群大老爷们粗枝大叶,就她一个女孩,时常是她来查漏补缺。 不一会功夫,林狄冲下楼来,脖子上挂着照相机。 马建平打开车门,林狄迅速钻进汽车。 这辆吉普虽不算小,但多了一个人,此刻它就好像一个沙丁鱼罐头,顿时变得十分拥挤,后排的四个人紧紧地挨着对方,没办法,队里的大吉普昨天出了点问题检修了,暂时条件有限,凑合点吧。 项代沫按下手刹,踩动油门,车子朝大门驶去。 “赵队,我们到哪里去?”项代沫问道。 “怀古村案发现场。”赵子蒙目视前方说道。 “赵队,昨天不是出过现场了吗?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林狄有点疑『惑』。 “昨天,我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赵子蒙道,“这是我今天早上刚刚想到的——吓了我一身冷汗。” “赵队,什么情况啊?”令狐云飞道。 “你们想一想,盗洞口距离墓道口有多长的距离?” 令狐云飞若有所思道:“三米多,不到四米。” “云飞,你再想一想,盗洞口距离117号的后院墙有多长距离?” “应该有六七米吧!” “对。” “赵队,你想说明什么?”萧路含问道。 “这说明墓道口在院墙里面,盗墓贼只有确定了墓道的走向和墓道口的位置,才能确定在什么地方挖盗洞。” “赵队,你是不是想说,这帮盗墓贼有可能在117号——在正屋后墙和后院墙之间挖过探洞?”林狄第一个参透了赵子蒙的话。 “对,否则盗墓贼怎么这么巧,不偏不倚地把盗洞口选择在蔡教授住的屋子里面呢?” “哦!”几个人恍然大悟。 “我们昨天勘查了现场,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萧路含惭愧的说道。 令狐云飞看了看手表:“我们现在去,恐怕有点迟了吧,那拆迁工地上,工人应该上班了,挖掘机恐怕早已动地来了。” “不迟,半个小时前,我已经派章所长带人到现场去了。” “赵队,你是怎么想到的呢?”林狄问道。 “今天早晨,我去了趟箍桶巷。” “箍桶巷?” “那不是蔡教授家新的住址么,昨天我还记录来着。”令狐云飞道。 “赵队,你动作够快啊!你去蔡教授家怎么也不叫上我们啊!”林狄埋怨道。 “带你们?兴师动众的,别把人家蔡教授老夫妻俩吓着。”赵子蒙笑着说道。 赵子蒙从后视镜里注意到萧路含手上的皮包,他还看到了萧路含和马建平眼睛里面的血丝:“建平,昨天,你和路含一定是熬夜了吧!” “没有,建平十一点钟左右就把二号的模拟画像画出来了,在他画模拟画像的时候,我就把一号、二号死者寻人启事的草稿拟出来,他画好以后,我用半个小时就全部搞定啦。”萧路含否认熬夜的事实。 “你们俩昨天晚上在一起的?”林狄坏笑着调侃道。 “想哪里去了,我正好陪陪马建平,顺便把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萧路含朝林狄挤了下眼睛。 “萧路含,还不快把寻人启事拿出来给两位队长看看。”林狄道。 萧路含从包里面拿两沓纸,抽出两张递到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手上。 “路含,行啊!这都打印出来了?”赵子蒙已经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包里面两沓纸。 “那是,赵队吩咐的任务,我老萧可不敢怠慢,昨天晚上弄好以后,我们就到技术科打印出来了,今天早晨肯定要用的嘛。”萧路含一脸得意。 “别‘老萧’‘老萧’的,没有长幼尊卑,你爸才是‘老萧’呢,调皮。”赵子蒙微笑着假意训斥道。 “就是。”“在老同志面前一定要谦虚。”大家都玩笑似的数落起萧路含。 空间狭小的吉普车里立刻热闹非凡。 “神鹰大队”靠的就是这股劲。大家都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 赵子蒙手里拿着寻人启事,若有所思。 模拟画像把一号、二号所有脸部特征都表现出来了,脸部无法体现的特征,萧路含在文字上做了准确的、完整的补充。 “我印了两百张,每个人一百张。”马建平道。 “足够了。”令狐云飞道。 “赵队,你今天早上去拜访那对老夫妻,他们都说了什么。”萧路含道。 “我让两位老人家辨认了碗和菜刀,他们确认这两样物证是他们丢在117号老房子里的。他们还提供了两个重要情况。”赵子蒙将今早的事情说了一下。 “今年的八月底九月初,蔡教授住过一次医院,蔡大妈在医院守了他七八天。在这七八天里,蔡大妈只回117号拿过两次衣服。” “他家条件不差,为什么不请护工呢?” “蔡教授的女儿请护工了,蔡大妈担心老伴,要亲自在医院陪蔡教授,她白天在医院,晚上去女儿家休息,他们的女儿蔡耀华就在医院工作,住在医院附近。” “我明白了,那帮盗墓贼很有可能在蔡教授住院期间潜入117号挖探洞。”令狐云飞道。 “我就是这么想的,蔡教授住院的时间和怀古村拆迁户搬迁的时间太接近了。”赵子蒙道。 “赵队,另一个重要的情况是什么?”萧路含道。 “你们猜猜看蔡教授的二儿子蔡耀辉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 “这个蔡耀辉在大学里面学的是考古专业,硕士期间还学了文物鉴定。” “这么巧,这个人有嫌疑啊,赵队。我们应该好好查一查这个蔡耀辉。”林狄道。 大家听到这两个情况,情绪都很亢奋。 “几年前,这个蔡耀辉辞职下海,和人合伙开了一个古董店,后来,蔡耀辉和朋友分道扬镳,自己一个人单干了。” “蔡耀辉学过文物鉴定,开古董店,完全是专业对口啊;他还学过考古——我的天,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项代沫道。 “这会出现场,赵队,那上午的案情分析会还要不要开了?”令狐云飞道。 “案情分析会先往后放一放,现场这会儿更重要。” “赵队,你分配任务吧!” “老规矩,还是你来分配任务。”赵子蒙将派活的工作交给了令狐云飞。 虽然令狐云飞是副队长,但在实际工作中,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根本就没有正副之分。 赵子蒙是决策者,但在决策之前,他一定会和队里面的同志——特别是令狐云飞沟通、交流。决策形成之后,谁分配任务就不那么重要了。 赵子蒙在长期的工作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他虽是一个队长,但他从不高傲的把自己摆在队长的位置上。 他希望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他虽然不在意这一点,但大家一直把他当成队伍主心骨。 首先,不管什么事情,赵子蒙都是冲锋在前——今天早晨,他就是这样做的。 其次,他重视所有人的意见,他很善于和大家沟通交流,从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再者,他关心每一个人,比如关心萧长松的身体,适时掌控工作的强度。 第三,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会把负面的情绪传导给大家,相反,他会把想方设法,将负面的情绪转化为正面的情绪。 赵子蒙这个队长拥有卓越的领导组织能力,十分的称职。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现场行动 “行,我来分配任务。赵队,你还有什么要强调的。” “我说一件事情:第一,住在117号的租客饶一览和蔡耀辉一样,也应该纳入调查范围,这个人是在半年前住进117号的,怀古村后村的拆迁消息也是半年前传开的,他入住117号的时间十分敏感。” “赵队,是不是蔡教授夫『妇』说了什么?”项代沫道。 “恰恰相反,老两口对饶一览的印象极好。他是唯一一个住进117号的人,这个人,我们一定要给予足够多的关注。“ “此人在粮库工作,平时比较清闲,时间上宽裕,加上身在117号,这是极有利的条件。”赵子蒙觉得饶一览这个年轻人也不可轻视。 “对,蔡教授住院期间,117号只有他一个人。”萧路含道。 “赵队,建平和路含现场任务结束就让他们回去睡觉吧。昨天晚上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令狐云飞也知道昨晚马建平和萧路含通宵来着。 “云飞说的对,你俩小子给我回去乖乖睡觉。”赵子蒙也是这么想的。 “没事,赵队,我们哪有那么娇气。平常都是十二点钟睡觉,熬夜小意思,是吧?建平”案子还没有什么眉目,萧路含可不想回家睡觉。 “是啊,副队长,别不带我们玩啊,你就分配任务吧!”马建平也不愿落后。 “云飞啊,我看还是带上他们吧。”赵子蒙望着令狐云飞道。 令狐云飞沉默了片刻道:“好!看把这俩小子急的。 “建平,今天晚上给我两个小时的功夫,我给你个特别任务怎么样。”赵子蒙神秘的说道。 “什么特别任务啊,赵队?。”马建平凑上前来一副着急的模样。 “嘿嘿,暂时不和你小子说,你要是再问,那就执行命令,回去睡觉。”赵子蒙卖起了关子。 “好,我不问,晚上什么时间哪,赵队,这总可以问吧?” “六点到八点。” “这个点?赵队?”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使了个眼『色』。 令狐云飞立刻心领神会:“建平,领导派的活,你还不赶快答应!” “遵命,时刻听从领导安排。” “赵队,你可不能偏心啊。我们都是你的兵,可不能给建平开小灶!到底什么任务啊?就不能透『露』一点给我们呀!”萧路含愤懑不平道。 “就是,领导偏心啊。”林狄也十分好奇。 “不该打听的事情不要打听。路含,你是想回去睡觉?”赵子蒙假意威胁道。 萧路含伸了一下舌头,不再追问。 “云飞,你可以分配工作了。”赵子蒙道。 “林狄,你带着两张模拟画像到市电视台,请他们在新闻频道滚动播放一号和二号的寻人启事。别忘了在局里开一张介绍信。” “我正好有一朋友在电视台工作,这活不错,保证完成任务,需要播放几天,副队长?” “暂定三天吧。赵队,你看怎么样?” 赵子蒙点头表示赞同。 “建平,你和陆千带上寻人启事到各派出所,请他们协助我们查找寻人启事上的人。把各街道居委会的大妈们都调动起来。这是一场人民战争,没有她们肯定不行。” “保证完成任务。”马建平道。 “副队长,我干什么啊?”萧路含迫不及待道。 “你带上寻人启事到本市各澡堂去寻访下,看看一号和二号生前有没有在那里出现过。” “你可以先去市工商局查一查本市一共有多少家澡堂,一个澡堂都不能漏掉。” “我明白。” “项代沫,你到中关粮库去了解一下饶一览的情况。” “要低调,不要让饶一览有所察觉——先找他们领导问问清楚,必要的话,再找他的同事谈。我去调查蔡耀辉的情况。赵队,蔡耀辉的古董店在什么地方?” “我怕引起蔡教授老两口的警觉,没敢往深处问。” “你可以到虎口门工商管理所去问问,本市大部分古玩店都集中在虎口门古玩市场——生意红火,规模大的古玩店都集中在那里。” “这伙盗墓贼弄走那些陪葬品之后,肯定要把东西换成钱,你和虎口门古玩市场管理处的同志打一个招呼,请他们留意晚明时期的文物,特别是大型青铜器,必要的话,我们派人过去。” “好,赵队,昨天我们只询问了曹大爷、车大嫂和饶一览这几个近邻,寻访的范围是不是还应该再扩大一些?就是这三个邻居,话也没有说透。我总觉得,案发现场附近应该是重中之重。” “你说的对,云飞,等我们勘查过现场之后,各自分头行动。”赵子蒙道。 说话间,车子驶进了拆迁现场。 项代沫刚停下车,章所长就跑了过来。 赵子蒙推开车门,走下车子。后排的几个人也迅速跳下车。 章所长气喘吁吁道:“赵队长,幸亏你及时打电话给我,我们再迟来一步,挖掘机就要开工了——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两台挖掘机已经开进了现场。他们正在赶工期。” 六个人随章队长朝案发现场走去,冯经理、肖队长和十几个工人头戴安全帽,站在路口等赵队长。 看到同志们以后,肖队长迎了上来:“赵队长,今天是什么情况?” “肖队长,请随我来。”赵子蒙领着肖队长朝117号的后院墙方向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赵子蒙走到后院墙跟前,此时的后院墙已经被推倒,只留下二十几公分高的墙基。 117号正房后墙和院墙之间的距离在五米左右,地上都是被推倒散落的墙砖。 “赵队长,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冯经理道。 “冯经理,肖队长,对不起啊,耽误你们的工期了。”赵子蒙抱以歉意。 “赵队长,您太客气了,工期是由我们掌控的,快一点慢一点都行啊,你直接说吧,让我们干什么,您吩咐一声就行。”肖队长是个十分通情理的人。 “老肖说的是,时间还早,这人命案子就我们拆迁工地上,这是件挺大的事啊,我们自然要配合你们刑侦队。”冯经理道。 赵子蒙看二位工地领导通情达理,觉得十分难得。 “赵队长,我们的工人已经来了,需要我们做什么,您说吧。”肖队长道。 “冯经理,肖队长,能不能请工人把正房后墙和后院墙之间的砖块清理一下,我们想看看有没有盗墓贼留下的探洞。”赵子蒙站在后院墙的墙基上指着地上一大片倒在地上的砖块道。 “我明白了,我去跟工人们交代一下。”肖队长道。 “肖队长,劳烦让工人拿些铁锹来。” 肖队长一边点头,一边朝站在大路上几十个工人走去。两台挖掘机正停在工人们的身后。 如果章所长迟几分钟来,两台挖掘机就忙上了。 这时候,现场附近开始有了一些围观的人,原本在上山晨练的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赵子蒙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曹汝南和车大嫂,赵子蒙暂时没有时间和他们打招呼,等手上的事情忙完之后,赵子蒙还要找他们了解情况。 不一会,肖队长带着二十几个工人走进现场清理砖块,肖队长自己也捋起衣袖干了起来。 冯经理两手叉腰站在一堆建筑垃圾上。 围观的人都很自觉地站在不远处。章所长和他的手下正在现场维持着秩序。 车大嫂跑到秦大召跟前:“秦警官,这是要做什么呀?昨天他们不是来过了嘛?” “不太清楚,请往后站一站,这位大嫂。”秦大召确实不知道。 车大嫂撇了撇嘴退后了两步,重新站到了人群里面。 所有围观的人都和车大嫂一样,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在赵子蒙的比划下,十几分钟以后,一块长五米左右,宽四米左右的空地呈现在大家眼前,地上铺着方砖。 这时候,赵子蒙才发现,117号的院子里的地面铺的全是方砖。 屋子里面铺地砖,院子里面也铺地砖,讲究啊! 由于时间太久,大部分方砖都断成了几块,地面也是高低不平。 盗洞口和墓道口之间的距离不到四米,而盗洞口和后院墙之间的距离有六米之多,很显然,墓道口一定是在院墙里面。 项代沫、马建平、萧路含和林狄四人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盗墓贼之所以把盗洞口选在蔡教授的房间里面,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墓道的走向和墓道口具体的位置。 令狐云飞又将东边一米左右的砖块清理干净,他有了重大的发现。 经过比较,墓道口附近的砖块好像被人撬起来过,而距离墓道口较远的砖块则看不出撬动的痕迹,有撬动痕迹的地方,砖块与砖块之间的缝隙里,没有土,而且高低不平,没有撬动痕迹的放,砖块与砖块之间粘连着土,比较平整。 “赵队长,接下来,我们做什么?”肖队长走到赵子蒙的跟前。 “请兄弟们用铁锹把这片砖块全部撬起来,要慢一点,尽量不要惊动砖块下面的土。”赵子蒙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六个探洞 “我明白的,先从一边撬,然后慢慢向前推进,能不用铁锹的地方就不用铁锹。” “老陈,你带五个人过来,从我脚划的这条线开始。”肖队长很快就领会了赵子蒙的意图——他一边说,一边用脚尖在地上划了一条线。 六个工人和肖队长,一字排开,从西边开始撬地砖。 七个人全部用手,奇怪的是这些砖块十分松,一拨就起来了。 “赵队,肯定有人动过这些砖。”马建平非常兴奋。 二十分钟左右,空地上的砖块全被清理干净,这时候,在场的人惊异的发现,不但砖块被人动过,连下面的土也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还注意到,被动过的土,有六个地方似乎有点凹陷,而且大多集中在距离盗洞口四米左右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正是墓道口所在的位置。 赵子蒙蹲下身,用手慢慢拨开松土,竟然发现有六个明显的凹下去的地方,这六个凹下去的地方分布的均匀,并且很对称。根据目测,这六个凹陷处应该在墓道口的上方和前方。 “请给我拿两把铁锹来,肖队长,帮个忙,咱们两边同时开挖。”赵子蒙道。 两个工人心领神会地将铁锹递到赵子蒙和肖队长的手上。 二人面对竹林方向,一人一边,开始挖起来。下锹的地方距离后院墙的墙基在两米左右。 工人们则站在砖队上观望;令狐云飞、章所长和项代沫蹲在旁边;马建平、萧路含和林狄站在三人的身后。 远处的人群议论纷纷,高高的砖堆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虽然看不见现场,只能干着急,但他们也不放过八卦的机会。 肖队长挖到第三锹土的时候,突然道:“赵队长,你来看——” 赵子蒙放下手中的铁锹,凑上前来,他看见在肖队长刚才下锹的地方有一块青砖——青砖横躺在土里——这块砖的颜『色』和铺在地上的青砖是同一种。 “果然。”赵子蒙用手拨开青砖上所有的土,然后慢慢拿起它。 所有人都惊呆了,青砖的下面竟然有一个圆柱状的深洞,洞的直径在十四公分左右。 赵子蒙曾经见过洛阳铲,这种铲的宽度恰好是十四公分左右的样子,他和令狐云飞对这种洞比较熟悉,他知道这样的洞是洛阳铲的才能挖出的。 而这块青砖是用来堵住探洞口的。用砖块堵住探洞口,在上面盖一些土,然后铺上地砖,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和院里别的地面有什么区别。 “应该还有这样的洞。” 一分钟以后,赵子蒙在对应的地方也挖出一个同样的探洞,两个探洞的位置,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洞之间的距离在九十公分左右。 接下来,赵子蒙和肖队长又在两个探洞的南边挖出四个对称的、距离相同的洞。 六个探洞一般大小,形状深度完全是一种工具的杰作。 远处围观的人群不明所以,但依然执着地伸长脖子固执地朝这里张望,同时嘴里说着一些闲言碎语。 令狐云飞让在场的工人找来了一根一丈多长的竹竿。 他握着竹竿,分别在六个探洞里面试探了一下深浅。 最北边两个探洞的深度都在三米左右,南边四个的深度都在三点一米和三点二米之间。 他分析:最北边两个探洞的底部应该是墓道的顶部,南边四个探洞的底部在墓道口的前面,没有了青砖的阻挡,探洞自然会深一些,盗墓贼应该就是通过这个方法寻找到了墓道口具体位置的。 在这种前提下,他们才把盗洞口选择在蔡教授的房间里面,这伙人借着院墙和房子的掩护,开始了他们罪恶的行径。 “云飞,北边这两个洞,再探探。”赵子蒙道。 令狐云飞明白赵队的意思。 他用竹竿在北边两个探洞里面捅了捅,从探洞底部依稀发出“笃——笃——笃”的声响,这应该是竹竿的头部接触到坚硬物体时发出的声音,这墓道的顶部是用青砖砌成的。 紧接着他又用竹竿在南边四个探洞里面捅了捅,从探洞底部发出来的声音沉闷,似乎洞的深度还有让竹竿进一步下移的空间。 这几个探洞的底部恐怕是土,触感绵软,竹竿用力捅下去,自然往下走。 赵子蒙确定:盗墓贼是通过六个探洞确定了墓道口的位置。 “云飞,我觉得探洞应该不止这几个,院墙的背面可能也有。” 赵子蒙的这个判断很快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之后,几人又在院墙北面的竹林里找到了十一个探洞,这些探洞在墓道顶部的左肩右肩上,和墓道一样,也呈南北走向,探洞越往北走越深,最深的探洞竟然有九米多。 这伙盗墓贼很高明,他们可能就是沿着墓道一直找到了墓道口的。 他们要利用的就是这次拆迁的机会,还有117号院墙和房子的掩护。 这些人的盗墓技术不可谓不高超,他们的盗墓计划不可谓不周密,如果不是开发商临时改变了原来的规划,恐怕这座晚明古墓和发生在古墓里面的凶杀案要永远地埋葬在地下,无法重见天日了。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肖队长还在竹林北边的树林找到了东南西北四个探洞,探洞的深度在十一米左右,根据盗洞口到墓室的距离看,这四个探洞的底部应该是墓室的顶部。 赵子蒙此时脑中闪现出诸多信息:什么人有机会在117号的院子里面挖探洞呢? 蔡教授的儿子蔡耀辉,还有住在117号的租客饶一览,这两人都有嫌疑。 从砖块下面的土的松软程度看,这个案子发生时间不会太久。时机恐怕就在蔡教授最后一次住院的时候。 当然,也不能排除蔡教授夫妻俩的嫌疑。 这夫妻俩从宁海路搬到怀古村后村,这件事本身就值得推敲。 蔡教授夫妻俩本来是住在宁海路一套楼房里面的,一个儿子在外地,在京西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不和他们同住,自己在医院附近有房子。 宁海路的那套房子面积大,老两口和儿子媳『妇』住在里面绰绰有余,为什么非要搬到这古旧的小村里来呢? 老两口以喜欢安静为由住进这117号,似乎有些牵强。 自己和蔡教授夫妻俩见过一面,这老两口为人倒也和善。 但这并不能作为排除蔡教授夫妻嫌疑的理由。现在,所有和案发环境有关联的人都必须纳入视线。 林狄此时开始对现场进行拍照取证。而 其他几个男同志继续在现场进行二次搜寻,昨天的勘查虽认真,但还是有所疏漏。况且这里已经形同废墟,昨天并没有在现场的物件上提取到任何指纹。 今天自然要仔细再勘查一次。 不一会功夫,几个人同志完成了勘查工作,但并无所获,一行人告别冯经理和肖队长,打算离开现场。 此时聂教授和靳教授突然领着市文物局的同志来了。 听了两位教授的报告之后,市文物局的领导对离子山晚明古墓非常重视,他们请示了市委以后,今天又再次来到现场。 赵子蒙他们和文物局的一行人握手寒暄之后离开了现场。 市文物局的张局长和冯经理、肖队长握完手之后,从皮包里面拿出一份文件。 上面的内容是市局要保护离子山晚明古墓,文件上除了市委和市文物局的钢印之外,还有市住建局的大印,市住建局已经备案,怀古村后村的新规划取消,仍然按原计划执行。 赵子蒙安排令狐云飞他们先回队里,自己找到了曹汝南,并将其请到竹林谈话,陪在一旁的还有章所长和秦大召。 竹林就在古墓的上面,长势茂密,异常静谧,是不少年轻人的恋爱圣地,此时正值初秋落叶期,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竹叶。 这里是谈话的好地方。 从在人群里面找到曹汝南开始,一直到走进竹林深处,曹大爷的神情似乎很凝重,昨天下午,他可不是这副模样。 赵子蒙注意到了曹汝南情绪上的变化。 四个人站定,秦大召则站在赵子蒙和章所长身后的不远处担任警戒任务,这次谈话是不能受其他人干扰的。 赵子蒙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两张纸,是一号和二号死者的模拟画像,递到曹大爷的手上。 “曹大爷,您认识这两个人吗?这两个人就是我们昨天从盗洞和墓室里面抬出来的那两个人。” “赵队长,我记得,那两个人的脸不是被毁了吗?”曹大爷惊讶地问道。 “对,这是我们根据死者的头骨画出来的模拟画像,你认一认。” “这——这和真人能一样吗?” “相似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哦,我看看。”曹大爷拿起两张画像,仔细端详了一会。 “您见过这两个人吗?”赵子蒙问道。 “没有。我不认得这两个人。”曹汝南摇摇头。 “你确定吗?曹大爷,你再想想。” “确实不认识。”曹汝南十分肯定的答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曹汝南的话 “曹大爷,刚才我们在蔡教授家的院子里面挖到了六个洞。” “洞?赵同志,我有一个问题,能说吗?” 能主动提问题,这说明曹大爷在积极思考——或者说他已经想起了什么。 “曹大爷,您说。” “这些洞存在大概有多长时间?” “地砖下面的土很松软,据我们判断,时间不久,大概在一个月左右吧!” “蔡先生夫妻俩一直在家,这些人怎么会有机会在院子里面挖盗洞呢?”曹汝南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 “我们听说蔡教授今年八月底、九月初曾经住过一次医院。” “我想起来了,对对对,一个月前——八月底,九月初,他是住过一次医院,时间大概有八九天。赵同志,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们今天就是来找您了解情况的,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您昨天就向我们提供了不少情况,您想起了什么事情?” “蔡教授啊,住院之前关照我每天记着帮他开关窗户。” “那些日子,天阴沉的厉害,不时还下些小雨,蔡教授说他装帧好的画怕『潮』湿,家里没人,蔡教授给了我一把钥匙,请我每天早晨帮他开窗户,晚上关窗户。” “饶一览不是住在117号吗?为什么不叫他帮忙呢!” “小饶就是晚上在117号睡觉,白天一般不在家,有时候还值夜班。蔡教授这才找的我,我就住在他家旁边,这个忙自然要帮。” “恩,您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有一天,我去蔡家,走到院门跟前,刚准备掏钥匙,发现门锁是打开的,我以为小饶在家。” “走进院子,看小饶房间的门是锁着的,正在纳闷的时候,发现院子里面好像有人。” “我听到了声音,但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我就到几个屋子看了看,最后在正房的西山头看到了蔡教授的二儿子蔡耀辉。” “蔡耀辉?”赵子蒙立刻警觉起来。 “对。” “您看见他的时候,蔡耀辉在做什么?” “他正从正房的后面走过来。” “据说他很少回家,他父亲住院,母亲陪住,家里没有人,他怎么会出现在院子里面?” “是啊!当时,我也很纳闷,蔡耀辉每次来,不一会就走了,从不多呆。” “他不去医院里面去照顾他父亲,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我又想难道他是回来帮蔡教授取什么东西的?” “当时,蔡耀辉说什么了吗?”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小钉锤。对了,他的手上还带着一副纱手套,” “拿着一把小钉锤?” “对。” “他拿小铁锤做什么呢?” “他说蔡教授卧室后面的窗户上坏了一块玻璃,他换了一块新的。” “那您当时有没有到屋子后面去看看呢?” “没有,他是蔡教授的儿子,这里也算是他的家,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有点纳闷?” “您纳闷什么?” “蔡先生屋子后面有一块玻璃确实坏了,这件事我知道,前一天,小饶已经帮蔡教授装上去了——玻璃还是小饶从我家拿的呢。” “我搞不明白他儿子为什么又要再装一次玻璃呢?” “自从小饶住进蔡教授家以后,他家换煤气、买煤基,修门窗的事情都是小饶做的。” “蔡耀辉西装笔挺,皮鞋铮亮,一看就是个体面人,从来见他没做过这些粗活。” “曹大爷,谢谢您啊,您提供的情况很重要。那您知道蔡耀辉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蔡先生夫妻俩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我这个人也不喜欢打听人家的家事。” “蔡耀辉原来在一所大学里面教书,几年前辞职下海,开了一个古董店。” “古董店?” “是的,据我所知,蔡耀辉大学学的是考古专业,后来还学了文物鉴定。” 赵子蒙之所以跟曹汝南说这些,是希望曹汝南想起什么,记忆中的某些东西是需要激活的,如果没有探洞这档子事情,曹汝南是不会想起蔡耀辉装窗玻璃这件事情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半年,蔡耀辉到怀古村来的次数是多了一些。他和蔡先生的关系好像——”曹汝南欲言又止。 “是不是不太好?” 曹汝南沉默了一会,说道“恩,我也说不好。我们这里屋紧人密,谁家来个人,邻居都知道。” “每次蔡耀辉来,蔡教授好像和这个儿子没什么交流,蔡耀辉只和蔡大嫂说几句话就走了。” “我听说蔡教授家原来宁海路的房子很大,是个楼房,夫妻俩住到怀古村来,不知道和这个儿子有没有关系。” 赵子蒙猜想:这父子俩关系不好,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他对儿子自作主张、辞职下海有意见。 蔡耀辉扔下金饭碗下海经商确实有点离经叛道,是父母都接受不了。 第二种可能是蔡教授对儿子某种行为有意见、看不惯,这大概也是他不愿意在邻居面前提儿子的职业主要原因吧! “蔡耀辉有117号的院门和父母房间的钥匙吗?” “有。他们的女儿耀华也有钥匙。” “看见蔡耀辉出现在117号,您还记得是什么时间吗?” “是傍晚,五点多钟的样子——我每天早晨七点钟左右开窗户,傍晚五点钟左右关窗户。蔡耀辉每次来都是在白天,傍晚时分,他从来没有来过。” “曹先生,您对饶一览怎么看?” “小饶啊,人不错的,也很自觉知道分寸,没见过他带人到117号来,蔡先生家有什么粗活累活,他抢着做,我们左邻右舍有什么需要帮忙,他二话不说,不吱声就把事情做了。” “他住到117号来是什么原因?” “他家人多房少。我和他爹是好朋友,他弟兄四个,他是老大,老二谈了一个对象,为了让老二结婚,他才搬到117号来的。” “他住到117号来,还是我多的嘴呢?本来,他是不想来打扰蔡先生夫妻俩的,是我帮他跟蔡先生说的。” “没想到蔡先生是一个善人,立马就同意了。” “小饶也没抹我的面子,吃饭都是回怀古村前村他家老房子,他这个人很斯文,说话声音不大,蔡先生夫妻俩非常喜欢他,要不然,蔡先生也不会送他一幅画——他的画可是很值钱的,一般人是不送的。” “恩,您刚才说饶一览从不带人来117号,他的朋友多吗?” “小饶确实有不少朋友。” “您见过他的朋友吗?” “没有见过。”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和我家老三是一个学校的同学,我是听我家老三说的。” “饶一览除了在中关粮库上班,平时还有其它事情做吗?” 饶一览在粮库当库管员,又经常值夜班,平时是比较清闲的。 人太清闲就会找事情做。在粮库当库管员,工资收入不会高,开放革新这些年,年轻人的思想已经比较活泛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儿子可能知道一些。” “您儿子在什么单位上班?” “他在玄宏饭店保卫处工作。” “中午回来吃饭吗?” “回来。” “曹大爷,您看这样行不行,中午吃过饭以后,您让您儿子到章所长那里去一趟,我在派出所等他。” “没问题。饶一览和我们家老三在一起玩的比较多,老三或许能知道一些事情。” “曹大爷,太谢谢您了。” “公安同志,太客气了,你们昨天晚上忙了很久,今天一大早又跑到怀古村来,太辛苦了。” “盗墓是违法的事情,还有出了人命,这种人不清除干净,这世道永远不得太平。”说到激动处,曹大爷义愤填膺。 “大爷,您有这么高的觉悟,我很开心,我们需要人民群众的帮助,如果没有人民群众的帮助,我们就是再有能耐,也无济于事啊。” “曹大爷,您要是想起什么事情来,可随时找章所长,找章所长跟找我一样。” “曹大爷,车大嫂家住在什么地方?” “小车家住在隔壁造船厂的宿舍区,三区九幢一单元101号。那是她妹妹家,她妹夫在船厂轮机车间当主任。” 四个人一边往山下走,一边说话。 “曹大爷,车大嫂的爱人在什么单位工作?” “小段在京西电机厂工作。” “段师傅中午回不回来吃饭?” “不回来,他中午在厂里面吃饭,电机厂在城西,路太远,小段晚上才回家。” “和蔡家比较近的邻居还有哪些人家,曹大爷能把他们现在的地址告诉我吗?” “很多人家搬走以后就没有联系了,只有小谢搬家的时候说了一句,小谢的女儿喜欢画画,在市里面还得过不少奖。” “小谢夫妻俩经常带着女儿来请教蔡先生,蔡先生人不错,经常点拨点拨,有时候,蔡先生作画的时候,还让小谢的女儿在旁边看。” “小谢家原来住在113号,住在小段家的前面,小谢的老婆只要洗东西,肯定会到117号的水井边上来洗。” “我只知道小谢家,我不知道其他人家搬到哪里去了。赵队长可以问问小车,她平时喜欢东拉西扯,说不定知道一些人家搬到哪里去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众口一词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钢笔和笔记本:“曹大爷,请您把谢家现在的地址告诉我。” “麻子路棉麻仓库旁边的筒子楼区,那边只有两栋楼,到那里一问就知道了,小谢的外号叫谢大头。房子是小谢姐姐的,小谢的姐姐叫谢晓槐。” 赵子蒙拧开钢笔套,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一行字:云南路棉麻仓库——筒子楼——谢大头——谢晓槐。 几个人走出竹林的时候,案发现场还聚集着很多人。 冯经理、肖队长和聂教授、靳教授以及文物局的领导正在商量如何保护晚明古墓的事情。 车大嫂还站在人群里面看热闹。 告别曹大爷后,三个人找来车大嫂,随车大嫂去了她家。 车大嫂现在暂时住在怀古村后村旁边的一个小区里——造船厂的宿舍区,三区九幢一单元101号。 三区九幢也是一个筒子楼。 101号是东边一楼的第一家,一楼除了原有的房子外,又在院子里面加盖了两间平房。 那时候,人多房少,违章建筑就是这么来的。 车大嫂家就住在院子里面搭的两间屋子里面,暂时过渡一下,一家人只能挤一挤了。 两间房子一大一小,大的住人,小的是厨房。 车大嫂将三个人领进了厨房。 厨房里面有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下面有几条小板凳。墙角处放着一个煤基炉,煤基炉右边放着一个小方凳,小方凳上有不少瓶瓶罐罐,煤基炉的左边立着一个小碗橱。 厨房地方不大,但被车大嫂收拾的很干净、很整洁。 车大嫂很热情,她从碗橱里面拿出三个玻璃杯,用开水烫了烫,然后泡了三杯茶。 “公安同志,请喝茶呀。” “大嫂,你坐下,我们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章所长道。 “好呀。”车大嫂整了整衣服,然后侧身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她仍然穿着昨天那身衣服。 赵子蒙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一号和二号的模拟画像,依次地递到蔡大嫂的手上:“车大嫂,您好好看一下,认不认识纸上这两个人。” 车大嫂接过画像,一张一张地认真仔细地看了起来。 三个人紧盯着车大嫂的脸。 车大嫂摇摇头,然后将模拟画像放在桌子上。 “这两个人我没见过。” “大嫂,您确定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吗?”赵子蒙道。 “真的没见过,这个人长的好奇怪,我要是见过,一定能认出来的嘛。”车大嫂指着一号的模拟画像道。 “今年八月底、九月初,蔡教授住院,大嫂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嘛,蔡先生离开家的时候,还是我把他扶上汽车的呢。” “在蔡教授住院期间,您经常去117号前面的井堂上去洗东西吗?” “是呀,我天天都要到那里洗东西,我们这边好几户都到水井边去洗东西的,大家都成了习惯了,一到时间呀,就抱着洗衣盆、拎着菜篮子往那里上去了。” “在洗东西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什么陌生人在117号附近转悠呢?” “没有。” “有没有听到过117号院子里面有动静呢?” “这倒有的。” “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是砖块落在地上的声音。就一声——声音还很大咧。” 赵子蒙心想:难道是有人翻越后院墙,无意中碰落了院墙上的砖块,掉在了117号的院子的地上?井堂上有人洗东西,想进入117号,就必须从后院墙翻进去。 “你能确定声音是从117号院子里面传出来的吗?” “这我说不好,蔡家的院门上挂着锁。我们洗衣服的人就没有特别在意。” “声音确实有的,我们几个人都听见了,但是不是从蔡先生家院子里传出来的,不好说。” “大概是什么时间?” “我记得,应该是早晨八点左右吧,各家的孩子不是上班就是上学去了,我们这些人就到井上洗东西了。对了,是小饶锁门离开后不久。” “小饶这个人怎么样?” “小饶人蛮好的呀,这里的人都喜欢他,他很热心,不管哪家有事,只要他知道了,一定帮忙的,小伙子很有礼貌的。” “在蔡教授住院期间,他在117号待的时间长吗?” “不长啊,他早出晚归,天天都一样的,如果要值夜班,他就不回来。” “早晨他出去买着吃,中午他在粮库食堂吃饭,只有晚上一顿才前村去吃饭。小饶什么都好,就是——”车大嫂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 “太腼腆,三十岁的人,到现在,个人问题还没有着落。” “他下面三个弟弟都结婚了。街坊邻居给他介绍了不少对象,可见第一面,人家女孩子就不想再往下谈了。真急死人了,小伙子长的也不差,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干净利索的人。” “他一见到女孩子就脸红呀,一句全乎话都说不出来。”车大嫂接着道。 “是吗?昨天我们看他很正常,也挺能说的。” “是呀,平时是挺能说的,可一到女孩子面前就成了哑巴,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车大嫂笑着说道。 这和曹大爷对饶一览的评价是如出一辙,车大嫂的话虽粗俗,但她对饶一览的了解似乎比曹大爷更进一步。 “我们听说饶一览和曹大爷的三儿子是同学。” “是呀,都是怀古村后村的人,读书都在一个学校。” “大嫂,你知不知道其他邻居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想多找几个人了解情况。” “公安同志,我把知道的人家全告诉你。” “好,多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应该的嘛。” “115号的张三爷家搬到女儿家去住了,他女儿住在市商业局的宿舍,门牌号是二栋208号:谢嫂子家住在——” “谢嫂家,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接着往下说。” “秀云家住在哥哥家,他哥哥是五中的老师,教师宿舍在学校的后面,只要找到五中,就能找到秀云,秀云的哥哥叫尹绍峰。” “还有一个是张嫂,张嫂住在长平街马府巷297号。我就知道这么多,这些都是平时经常在井上洗东西的姐妹。” 离开车大嫂家的时候,车大嫂向赵子蒙要了一号和二号的模拟画像,她男人段师傅晚上回来,她想让他段师傅也看看。 车大嫂表面虽世俗,却是一个既热心又细心的人,这使赵子蒙非常感动。 离开车大嫂家以后,章所长回了派出所,秦大召开车陪赵子蒙到另外几家去调查。 赵子蒙和秦大召顺利地找到了张三爷夫妻俩、谢嫂、张嫂和秀云。 遗憾的是,他们都不认识模拟画像上人,他们对饶一览的评价和曹汝南、车大嫂一模一样。 离开的时候,赵子蒙将一号和二号的模拟画像都给了他们一份。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赵子蒙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一号和二号死者身前可能在怀古村后村出现过,或者可能和怀古村后村什么人有过接触,有人可能见过一号和二号,但见过一号和二号的人一定是少之又少,这是第一种可能。 第二种可能是凶手和一号、二号的接触可能是在一个比较大的范围内,不限于怀古村后村。 赵子蒙和秦大召回到派出所的时候,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五分。 章所长正在办公室等赵子蒙和秦大召。 章所长走出办公室,将赵子蒙和秦大召引到食堂吃中饭。 刚走出所长办公室,赵子蒙手提包里面的小福机响了。 赵子蒙接通电话,电话是令狐云飞打来的。 “云飞,什么情况?” “赵队,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什么事情?” “我可能疏忽了一个事情。” “云飞,你照直说。” 令狐云飞一定是犯了完美主义的老『毛』病。 “我们在电视台播放一号、二号的寻人启事,到处张贴一号、二号的寻人启事,这会不会打草惊蛇呢?如果凶手杀人灭口呢?” 令狐云飞的逆向思维又在做怪了。 “云飞,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如何找到凶手呢?” “目前,这可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凶手把一号的脑袋砍下,把一号、二号的脸砸烂这一系列动作,就是怕有人认出他们来。建平绘制出了一号、二号的模拟画像。” “我们只能顺藤『摸』瓜、按图索骥,做我们该做的事情,至于会发生什么,我们掌控不了,我们唯一要坚信的是,有了一号、二号的模拟画像,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凶手。” “再说,就是我们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再有几分钟,午间新闻就要开始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行,听你的,赵队。” 章所长以前虽然没有和赵子蒙共过事,但对赵子蒙行事风格早有耳闻。 今天的中饭,章所长不敢铺张,但他又想让赵子蒙吃的好一点,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他都看见了,赵队和他的战友们太辛苦了。 所以,他吩咐食堂做了三菜一汤,三菜分别是一钵子羊肉烧大白菜,一盘五香牛肉,一碟子青椒炒鸡蛋,汤是乌鱼汤,看来章所长所在的这个分局条件还真不错。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探访陈嘉禄 坐在餐桌旁,看到师傅端上来的三菜一汤,赵子蒙知道章所长在这顿饭上动了不少脑筋。所以没再说什么。 对赵子蒙来讲,像今天这样从容吃饭的时候并不多,今天中午,他和章所长要等曹大爷的儿子。 当赵子蒙吃了几块羊肉和牛肉以后,便知道远仙桥所里的食堂大师傅很有水平,羊肉一点膻味都没有,而且入口即化。 牛肉非常香,而且非常烂,这么烂熟且口感很好的羊肉和牛肉,赵子蒙还是第一次吃到。 至于乌鱼汤,既香又鲜。 因为菜非常合赵子蒙的味口,所以,这一顿他吃的很饱。 章所长看赵子蒙吃的非常香,嘴角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为了让赵子蒙吃的心安理得,今天中午,凡是在食堂吃饭的工作人员的伙食标准和赵子蒙一样。 两个师傅站在窗口里面朝外张望,看到赵子蒙和大家吃的津津有味,脸上的表情十分的舒展。 三个人走出食堂的时候,门卫领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年轻人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穿着朴素,他推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自行车的龙头上挂着一个手提包。 “章所长,你好,我是曹汝南的儿子,是我爸爸叫我来的。” “你好,我们正在等你,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曹磊。” “曹磊,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 赵子蒙上前一步,握住了曹磊的手:“曹磊,耽误你时间了。” 曹磊打量着赵子蒙,说道“不耽误,我下午一点半钟上班,时间充裕的很。”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二点十分:“走,我们到章所长的办公室去谈。” 秦大召将曹磊领进所长办公室,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然后泡了一杯茶放在曹磊面前的茶几上。 赵子蒙坐在曹磊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章所长坐在双人沙发上。 秦大召泡了两杯茶,放在赵子蒙、章所长和曹磊面前的茶几上,走出了办公室。 “曹磊,情况你都知道了吗?”赵子蒙问到。 “知道了,昨天晚上,我也在怀古村后村那边,今天早晨的事情,父亲跟我说了。赵队长,不知道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曹大爷带回去的画像,你看过了吗?” “恩,我没有见过那两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要我见过,一定会记得。” “听说你和饶一览是同学。” “算是吧!他比我高一级。” “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一般,因为住在怀古村后村,又是邻居,见面打招呼,没有什么深交。” “在怀古村后村,饶一览有没有玩的很好的同学呢?” “有,村里,他有一个铁哥们。赵队长,你们是不是怀疑饶一览啊?” “目前正在调查这个案子,只要是和本案有关系的所有人,我们都要问询一下,并不针对某个人,这也是我们的职责。” “哦,我个人觉得饶一览和这个案子恐怕扯不上关系。” “为什么呢?” “我和他虽不熟,但我们这的人都知道,饶一览从小就胆子小,见了女孩子就脸红,谁都可以欺负他,他学习成绩还不错。” “他还是挺孝顺的,又顾家,他弟弟结婚,他主动从家里面搬到117号住,还把这些年积攒的几千块钱给弟弟结婚。” 曹磊的话很诚恳,赵子蒙听出来了,这个曹磊和他爸曹汝南以及车大嫂的看法一致,他们都不认为饶一览这样的人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更不可能和这个案子有关联。 赵子蒙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饶一览的铁哥们是谁?” “陈嘉禄,外号叫‘坐地炮’,是个胖子。” “这个陈嘉禄住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工作?” “在中关一家饭店当经理,饭店的名字叫百味楼,是一个百年老店,很有名。” “陈嘉禄和饶一览是同班同学,原来住在怀古前村,结婚以后搬到中关去了,他父母还住在怀古村前村。要想了解到更多,你们可以去找陈嘉禄问问。”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 送走曹磊以后,秦大召随即开车陪赵子蒙去了中关百味楼。 汽车到百味楼的时间是下午整一点。 秦大召把汽车停在饭店前面的停车场上。 此时正是饭店生意最好的时候。一楼的大厅里面所有桌子都坐满了人,热闹无比。 在一个服务员小姐的引导下,两个人上了二楼,二楼的东边是包间,经理办公室在最西头。 服务员在门上轻敲了三下。 “请进。”办公室里面传出一个浑厚的男声。 服务员推开门:“经理,有两位公安同志找您。” 沙发上坐着一个既矮又胖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手上拿着一个茶杯,正在看电视。 赵子蒙确定这个人就是饶一览的铁哥们——陈嘉禄。 男人放下茶杯费力地站起身一脸茫然:“你们找我?”男人一边说,一边将电视调成静音。 “陈经理,你好,冒昧打扰,我们找你有点事情。” 陈经理朝服务员招了一下手:“小凤,给两位上茶。” 服务员带上办公室的门,走到茶几跟前,泡了两杯茶,放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经理,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忙你的去吧!”服务员关上办公室的门,下楼去了。 “陈经理,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赵队长。”秦大召道。 “公安同志,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陈嘉禄有点不安,他搞不清突然有公安造访是怎么回事。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两张画像,递到陈嘉禄的手上。 陈嘉禄扫了一眼两张画像以后,将两张纸放在茶几上,舒了一口气,然后道:“你们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啊!电视上刚刚播过这个。” “既然陈经理已经看过电视新闻,那我们就省事多了。陈经理,你见过寻人启事上这两个人吗?” “没见过,公安同志,这样,您把这两张寻人启事丢在我这里,我待会儿拿下去让员工看看,看他们有没有人见过。” “可以。” “陈经理,我们听说你和饶一览是同学,还是好朋友。” “是啊,怎么了?”陈嘉禄一听到好哥们的名字,又立刻警觉了起来。 “怀古村的案子,你知道吧?”赵子蒙问道。 “知道,饶一览和这件事有关吗?”陈嘉禄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你不用紧张,我们不过是例行公事,怀古村117号的邻居,我们都会问询。饶一览住在117号,听说你和他关系很铁,我们自然是要来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你把你知道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我明白,我明白。我和饶一览是同学,他还是我哥们。你们想知道什么?” “听说饶一览喜欢交朋友。” “是啊,他朋友是挺多,不过,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通过我认识的,我是开饭店的,接触的人比较多,多个朋友就多条路,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这么想的吗!” “恩,饶一览除了中关粮库的工作以外,还有没有其它营生?” “没有,他这个人认死理,胆子小,做事情比较犹豫。我开这个饭店的时候,拉他一块入伙,可他顾虑多,说只想过安稳踏实的生活,不想冒险。” “他这个人挺要面子的,前一段时间,我劝他辞了粮库的工作,跟我一块干,他又怕别人说他势力眼,看到我生意做得好,就凑上来了。” “不瞒你们说,在我的朋友中,他是挺没出息又窝囊的一个。他这个人就这样,思想保守,不求上进,标准的老好人。” “这些话,你们可别和饶一览说,他可是我哥们。”看来在陈嘉禄的眼中,饶一览也是一个既普通又无用的人,这个饶一览的公众形象还真是稳固,人人都这么看他。 “饶一览经济状况好吗?” “嗨,守着中关粮库那个破旧的铁饭碗能不缺钱?” “这么多朋友,就数他最穷。工作这么多年,就攒了几千块钱。他弟弟结婚,他把钱全给了弟弟,可他自己到现在还是一个光棍。” “我见过饶一览,是个挺体面的人。” “呵呵,不瞒您,你们看到的那身行头是我给他买硬塞给他的,他是我哥们,老大不小的,一点也不讲究。” “我老婆在商场工作,想把一个同事介绍给他,可他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要命的是他见了女人连话都说不出来,脸红跟个鸡冠似的,可把我急的啊。”听陈嘉禄的口气,他和饶一览的确很要好。 “那对象谈成了吗?” “谈成那才怪呢!人家姑娘见了他就没下文了,后来,我老婆又帮他介绍了一个。” “你和饶一览的关系很不错啊。” “那是,他这个人虽然不上台面,有点怂包,但我不能不帮他,因为他曾经救过我的命。”陈嘉禄十分认真的说道。 “他救过你的命?”聊到这里,赵子蒙总算听到点有意思的事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赵队的好意 “是!初中的时候,有一回秋游,中午我和饶一览把我妈给我准备的一大袋吃的都解决了,我想在爬山的时候省点力气。” “后来老师让大家分散活动以后,我们俩人就去爬山,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我的肚子突然疼起来,疼的我死去活来的,躺在地上动不了了。” “饶一览他就想背我下山到集合的地点找老师,可是我胖,他背不动我。” “他就立马跑下山,喊来了老师和同学,老师把我背下山,送到医院。” “医生一检查,说是胃穿孔,医生说,再迟送来一会,就非常危险了,老师听了也被吓着了。:” “后来,老师在班会上、校长在校会上表扬了饶一览,出院之后,我才知道,饶一览在跑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胳膊和大腿上被树桩拉了两条很长的口子。到现在,那两条疤还在呢。” “原来如此,看来饶一览是你的恩人。” “是啊,所以我一直当他是我的兄弟。虽然他人怂,但老实厚道,我觉得他和人命案子不太可能有关系。”陈嘉禄强调道。 “我们并没有说他一定和这案子有关,只是与此有关的人,我们都要按程序一一问询,也好排除嫌疑,陈经理,你无需担心,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赵子蒙郑重地说道。 “那就这样,麻烦你了,我们就告辞了。”赵子蒙和秦大召起身和陈嘉禄握手告别。 看来对饶一览的调查只能到此结束。 赵子蒙问询了与饶一览有关系的一干人等,这些人对饶一览的看法和评价出奇地一致,他们口中的饶一览胆小,害羞,厚道,乐于助人,经济状况不佳,为人自觉,不愿给他人添麻烦。 从自己和饶一览短暂的接触中,赵子蒙也并没有发现后者有什么特别之处。 也许,饶一览住进117号,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至少现在并没有找到饶一览就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的任何证据。 世人分两种,一种是真实自然,坦诚实在的人,一种是善于伪装,撺掇扭捏的人,伪装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即使是再高明的伪装者都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赵子蒙想通过对这些人的问询寻觅破绽,但他没有从这个租客饶一览的身上找到一丝破绽——或者说可疑之处。 离开饭店的时候,赵子蒙给了陈嘉禄两张画像。 秦大召把赵子蒙送回市公安局,在回市局的路上,赵子蒙用小福机联络了马建平。 “喂,建平?” “赵队,您有什么指示?” “上午你们跑了多少个公安分局?” “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三个公安分局,我和陆千正在去南城区公安分局的路上。” 赵子蒙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两点一刻。 “小子,一夜没睡,行不行啊?” “行着呢!看扁人,赵队,再熬两天都没事。”电话那头的马建平一个劲的口头逞能。 “一点都不困?” “真的不困。” “那好,我再交给你一个新的任务。” “赵队,你快说。保证完成任务!”马建平一听有新任务,立刻精神焕发,典型的工作狂。 “今天下午,手上的事情了了以后,到浴室洗把澡,换身像样的衣服。” “赵队,什么任务要洗澡,还要换衣服。”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服从命令。” “是,遵命。” “这还差不多,你嫂子帮你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她们学校的老师,姓齐,女孩漂亮,人也敞亮,今晚安排你们见面。” “啊?”马建平大惊失『色』,他突然联想到上一次的失败恋情,不由地心中一紧。 “赵队,眼前的案子这么棘手,哪有时间整这种事情啊?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别转移话题,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赵子蒙知道马建平的心理,严厉道。 “没有,我怕什么。” “这件事情,我昨天就想跟你说了。人家姑娘同意和你见面,一直在等你的回话,可突然接到这案子就给耽搁了。” “不能让人家久等,不合适,也不礼貌。你小子,不是我说你,咱们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失败一次就站不起来了吗?” “别给我找借口,是爷们就完成任务。否则,今后的任务派不派给你,我可要仔细掂量掂量。” “赵队,别这样啊,我照您说的做,还不行吗?”马建平一听不带他玩了,瞬间俯首帖耳。 “态度要好,还要积极主动。如果是人家女孩看不上你,那另当别论,但如果是你小子的问题,我饶不了你。” “遵命,保证积极主动,态度谦恭。”马建平顽皮地来了句顺口溜。 “记住,今天晚上六点,中关路红枫咖啡厅,你不许迟到,要提前到。到时候你嫂子和小齐老师会一块去。” “遵命。赵队,您还有什么吩咐?” “大气一点,自然一点,拿出你的正常水平。总之,你小子要把今天的约会当成任务来完成,别给我丢脸。” “好咧!一定完成任务,谢谢队长和嫂子关心。”马建平对于赵子蒙夫妻俩的关心十分感动。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挂断电话后,赵子蒙又给徐小岚打了一个电话,敲定了晚上两个人见面的事情。 徐小岚就喜欢赵子蒙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 她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告知了小齐老师,小齐老师欣然同意,两人约定下班一同前往红枫咖啡厅。 赵子蒙回到刑侦队的时候,办公室里面只有林狄一个人,她的面前放着一本刑侦方面的书在思考着什么——这本书是林狄向赵子蒙借的,书旁面还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赵子蒙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放着几十本刑侦方面的书。 自从赵子蒙调到刑侦队来了以后,大家平时看的大都是赵子蒙抽屉里面的书。 他提倡大家空时可以多读书,他抽屉的书随时可以拿来看。在他的影响下,队友们也开始读书。 林狄见队长回来了,便起身帮赵子蒙泡了一杯茶,放到赵子蒙的办公桌上。 赵子蒙打开茶杯盖,想让水凉的快一些,今天中午,他吃了不少羊肉和牛肉,这会儿还真有点渴了。 赵子蒙调到刑侦队来的时候,刑侦队有一个单独队长办公室,和队里面的同志分开办公。 赵子蒙很不习惯,在和风县公安局刑侦科当科长的时候,他的手下有四个兵,赵子蒙总是和他们一起办公的。 后来,他灵机一动,把自己的办公桌搬到大办公室里,把队长办公室变成了一个小会议室,从那时候开始,案情分析会就在小会议室开。 赵子蒙的这一套做法,十分得人心,非但没有降低赵子蒙的威信,相反,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大家都喜欢这样一个亲切没架子像哥哥一样的队长,同志们之间关系十分融洽,而且更加的默契,整个团队更有凝聚力。 “赵队,今天的午间新闻,我们的寻人启事已经滚动播出了。”林狄道。 “我还没有看,但我已经听说了。” “赵队,我没有征求你和云飞副队的同意,自作主张,把两个寻人启事登在了《京西晚报》上。” “林狄,你行啊!越来越会动脑筋了,我和云飞竟然没有想到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 “你比我们想的周到,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可能比在电视台播放寻人启事的效果更好,电视上播放的时间比较短,报纸上可以放很长时间。而且报纸的普及面比电视要广。” “我正好有一个朋友在《京西晚报》当编辑,她答应连登三天,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再追加。” “行啊!交友面挺广啊,电视台报社都有朋友。”赵子蒙惊异于林狄这个小姑娘认识的人还挺多。 “赵队,你可别夸我。”林狄有点不好意思。 “林狄,你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你朋友。” “没事,那是我好朋友。” “是男朋友,还是姐们啊?” “赵队,你可从来都不八卦啊。”林狄莞尔一笑。 “林狄,我可不是开你玩笑!你这么优秀,追的人一定不少吧,有合适的可别耽误。” 赵子蒙的话把林狄的脸颊说的通红。 “队长,接下来,我的任务是什么?”林狄岔开了话题。 “你别打岔,我说的是认真的,我可一直把你当妹妹。咱们刑警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没早没晚的,但再忙也别忽视了个人生活。” “如果有合适的,你应该主动积极一些。” “谢谢赵队关心,我明白。” “明白就好,工作很重要,但生活更重要,因为生活是我们所有力量的源泉。我希望咱们队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好。” “放心吧,赵队,我们都明白,别为我们担心。” “林狄,你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哮喘病,秋冬两季犯的厉害。” “你手上还有事情吗?” “没了,我正在看书,赵队推荐给我的这本书,我看了以后,受益匪浅。”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林狄的心事 “你早一点回去,陪陪你母亲,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 “是,我是应该多陪陪她。” “恩,做母亲的,所有心思都在孩子身上。”赵子蒙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林狄注意到,赵子蒙的眼眶有些湿润。 自从她和赵队长共事以来,可从没见过队长如此神情,除了案子上的事情,这种推心置腹的体己话,赵子蒙是第一次跟她说。 赵子蒙端起茶杯,打开茶杯盖,喝了一口茶。 “赵队,您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外婆和母亲。” “赵队,你可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到过自己的父母。” “我只是有感而发,提到你母亲的事,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外婆和母亲。别和别人提起。” “放心!赵队,我不会多嘴的,除非您自己跟他们说。” 赵子蒙又喝了几口茶说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亲就离婚了,我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我父亲在供销社当采购员,他常在外面跑,结果和别的女人好了。” “那时候,我还小,不太懂事,母亲就带着我回了娘家,可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外婆是一个非常慈祥的老人,舅舅舅妈却是另外一副模样——特别是舅妈总是找我和母亲的不是。” “我母亲当时只有二十三岁,她想再找一个人,然后带着我离开娘家,她主要是不愿意让我外婆为难。” “后来母亲找了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我母亲年轻的时候很漂亮,这个人在矿山工作,是一个小干部。” “他也有一个儿子,可是为了他的儿子,他不愿意我和他们一起生活,他答应给我生活费,让我一直跟着外婆生活,直到我长大成人。” “我母亲不答应——她不想把我一个人留在娘家,我外婆也舍不得我,她怕我到继父家受罪,就劝我母亲答应对方的条件,只要有生活费,舅舅舅妈也不好说什么,实在不行,她就带着我过。” 这会轮到林狄眼眶湿润了:“没有想到赵队还有这样的心酸经历。” “虽然我从小缺少父爱,可我得到了更多的爱,外婆的爱,母亲的爱,继父虽然自私,但也算是通情达理的人。” “她允许母亲隔一段时候回娘家看我,后来还给母亲钱买新衣服给我穿,我长到十岁的时候,他竟然让母亲把我接回家一块过。” “照这么看,这个继父还不是什么坏人。” “是啊!但我知道,这都是母亲用她的努力换来的,母亲后来又生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但他对继父和前妻的儿子一直很好,母亲的行为感化了继父,继父这才决定让母亲把我接过去一起过的。” “后来,你就和母亲在一起了。” “没有。” “这是为什么?” “后来我长大了,也明白了一些事理。我不想让母亲为难,那一大家人已经够母亲『操』持的了。” “再说,我舍不得外婆,母亲嫁给继父几年后,外婆就带着我单过了,她老人家怕我受委屈,和舅舅舅妈分开过,会少了很多麻烦。” “事情的起因是我七岁的时候,母亲想让我读书,舅妈不答应,外婆一气之下,就带着我单过了。如果我不读书,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外婆省吃俭用,一直把我培养到高中毕业。” “真是不容易。” “可不是吗?在我外婆的那个村子,读书的人很少,读高中的人就我一个。” “你父亲一直没有过问过你吗?” “我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他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突发奇想,想过问我,但我没有答理他,因为他对我们母子的伤害太深。” “高中毕业以后呢?” “高中毕业以后,我就报名当兵去了。从部队转业以后,我被分到和风县公安局刑侦科,虽然经常回家看外婆——外婆因为长期劳累,她的身体很不好,可我并没有当一回事情。” “只要回去,外婆会提起我的终身大事——她希望看到我结婚生子。我那时工作忙,无暇顾及这些。”几滴眼泪滚出赵子蒙的眼窝,他抹去眼泪。 林狄已经听出来了,她不敢再往下问了。 “我没有让外婆失望,我穿上军装,后来又穿上警服,村里人都很羡慕她,舅舅舅妈也有悔意,主动照顾伺候她,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等到我领着新娘给她敬茶的那一天,这也成了我终身的遗憾。” “赵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谢你和我说了你的事情。” “回去吧!”赵子蒙道。 “如果有事要通知我哦。” “暂时还不会有新的任务,等有了线索以后,我们就歇不下来了,回家去吧。” 林狄给赵子蒙的茶杯蓄满了水之后,走了。她终于明白赵子蒙那两句话“生活是我们所有力量的源泉”“终身的遗憾”的全部内涵了。 林狄随父母转业到京西几年后,父亲就病逝了——父亲有她这个小公主的时候,已经快四十几岁了,算是中年得女。 父亲在战争中多次受伤,身体一直不好。 到病逝的时候,他的身上还有一块弹片,父亲走了以后,母亲含辛茹苦把他们兄妹三人抚养成人,两个哥哥已经组织家庭,现在,她成了母亲唯一放不下心的人。 听了赵子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以后,她的感触很深。 她从前不太在意,现在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还有工作。 其实,有两个男人一直在追求林狄,一个是她高中的同学——比林狄高一届,年龄长她两岁,叫毕鸿坤,高瘦身材。北方传媒大学毕业后,分在京西电视台做编导。 这次,为了案子的事情,林狄不得不去找毕鸿坤。 毕鸿坤从高中就暗恋林狄,但是后来两人上了不同的学校,天各一方,他就只好作罢。 两年前接触上以后,知道林狄还是单身,便开始公开追求林狄,林狄对他暂时无感,以自己的工作『性』质特殊,难以照顾家庭为由,拒绝了他。 毕鸿坤表示他不在乎这些,他是电视台的编导,手下是一个十几个人的团队,他负责决策,而具体的工作有下面的人实施,他有足够的时间照顾林狄和家庭。 另一个人是林狄大学时期的同学,名字叫文博,大林狄一岁,小伙子人很结实。 大二下学期,文博转入军事学院,军事学院毕业后,文博被分到京西军区做了一个文员,现在是政治处作战参谋。 文博的父亲是军区的干部,他和林狄的出身相似。 在大学里,文博就开始追求林狄,可林狄一直都没有接受他。 林狄不得不承认,毕鸿坤和文博从表面来看都是很优秀的男孩子,可是林狄至今还没有对这两人产生爱恋的情愫。 她不大喜欢毕鸿坤身上的书呆子气,做事教条,人也有点斯文阴柔,缺乏阳刚之气。 至于文博,林狄觉得他身上有比较明显的大男子主义倾向,大概受家庭环境和社会地位的影响。 他过分自信,甚至有点高傲,他还有很强的优越感,不愿意听取他人的意见,他做事线条强硬,不懂得转圜。 不过自己平时忙于工作,虽然过去是同学,但大家都已成人,而且现在和这两个男人的接触并不很多,对他们的了解仅限于学生时期,如今不好给他们下一个准确的定论。 林狄是个喜欢自我反省的姑娘,她知道自己身上也有不少『毛』病,给异『性』随意贴标签不太明智,毕竟人无完人。 到目前为止,她确实还没有遇到过比这两个男人更优秀的男人。 文博的家庭条件确实比毕鸿坤强,文博是靠着父母的帮助才有今天的,毕鸿坤则不然,他靠自己的努力拼搏才有今天这样的成绩,他应该比文博更能体会到生活的不易和人生的艰辛。 林狄觉得毕鸿坤的行事风格更接近自己,和毕鸿坤在一处时,她感到很自在,有一种安全感。 最近毕鸿坤追自己追的比较紧,时常打电话约她,有时还有点低声下气。 文博和毕鸿坤却是两种风格,他的追求很强势,带有一种强制『性』,让人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也许是他的大男子主义在做怪吧。 刚才听了赵队的一番话,她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件事,反省自己。 她觉得自己过去太自私了,母亲眼见越来越老,身体也不好,虽然母亲了解自己的个『性』顾及她的感受,很少提及她的个人问题,可自己不能总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继续不以为意,让她继续为自己『操』心。 家里现在雇了一个保姆照顾伺候母亲,但母亲似乎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现在,她终于知道原因了,母亲是一直在忧心她的终身大事。 今天上午,林狄到电视台去找毕鸿坤的时候,毕鸿坤问林狄有没有空,能否一起吃个饭。林狄推脱说工作很忙,没时间吃饭,拒绝了毕鸿坤的邀约。 现在,她有一点点后悔。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改变心意 回家的路上,林狄一直在思考赵子蒙刚才说的那一番话,觉得自己亏欠了母亲。 过去的自己是不是有一些过于清高了? 毕鸿坤这个人,其实还行,不是十分讨厌,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孩,对别人的要求好像是太高了点,是不是应该扔掉自己的矜持和自尊,主动一点呢?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这种想法,也许还是可恶的自尊心在作祟,林狄的心里很矛盾。 在骑行到宝云路十字路口的时候,她借着等红绿灯的机会,看了看手表。 时间还不算晚,她想去宝云路糕点店给母亲买些桂花糕和板栗,母亲喜欢吃甜食。 绿灯一亮,她迅速越过路口,进入宝云路,这个钟点,路上的人开始多起来,下班高峰期快到了。 她骑行了几分钟以后,挎包里面的小福机突然响了。 林狄骑行至路边停下自行车,从包里面拿出小福机。 林狄接通了电话:“我是林狄,请问是哪一位?” “我是毕鸿坤啊!” 林狄暗自窃喜,刚刚还在纠结这件事,毕鸿坤就来电话了。 “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林狄,咱们又不是陌生人,你别这么客气啊。”毕鸿坤对于“你好”二字感到有点沮丧,每次给林狄打电话,她都是这么客气,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我听说伯母的身体不太好,有哮喘病。” 毕鸿坤停顿一下说道:“你要是不反对的话,我想去看看伯母。本来,我想直接去的,但又怕你生气,这不,打电话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前些日子,我妈从北京到京西来看我,带了几盒人参,我年纪轻轻的吃不着这补品,我想正好给伯母调养调养身体。” 林狄听了这番话,沉默了片刻,她有些感动,无论毕鸿坤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他能想到自己的母亲,说明这个人心底里还是善良的。 她想可以答应他的请求,这个人值得再进一步的接触。 “你别多心啊,林狄,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听你的,你让我去,我就去,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实不相瞒,我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又怕惹你不高兴,所以,一直没敢开口。”毕鸿坤一听电话那头突然没声了,心里一下没了底,恐慌的说道。 电话那头还是一阵沉默。 毕鸿坤慌了神,不知所措,紧接着道,“我认识省中医院的一个老专家,我咨询过他,他说哮喘病只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再加上『药』物的调理,是可以治愈的,伯母的病我觉得可以试试用中医的法子调理看看。”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不采纳。” “谢谢你,毕鸿坤。”林狄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了,这句话是她发自内心的,并不是客气话。 毕鸿坤是个感觉敏锐的小伙子,虽然“谢谢你”字面还是客气话,但他听出了林狄的语气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林狄,我想伯母应该和我的母亲年龄差不多,你工作又忙,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没有人在身边时刻陪伴,该有多孤独啊!” 毕鸿坤这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说的好像有点多了,咱们这位警花会不会生气啊。 听了毕鸿坤这番话,林狄的鼻子有点发酸,毕鸿坤说的正是她心里所想。 “林狄,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不会生气了吧?”毕鸿坤着急的说道。 “没有,我没有生气。如果你明天有空,可以来我家。”林狄决定给毕鸿坤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好好好。有空,绝对有空,我听你的。”毕鸿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狄竟然同意自己的请求了,他大喜过望。 “好,那就这样吧,我在骑车,我先挂了,晚上我打电话告诉你明天来的时间。” “好好好,你挂吧,注意安全,我等你电话。” 林狄挂断电话,把小福机,放进挎包里面,继续骑车,路过宝云路糕点店的时候,她停好车,进店买了两盒桂花糕和一袋子现炒的板栗。 今天,听了赵队的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她心里瞬间豁然开朗,眼前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当林狄出现在自家院子门口的时候,母亲正在给院子里的盆景浇水,她感到很诧异:“小狄,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妈,早回家陪你,不高兴嘛?”林狄停好自行车。 “高兴,妈当然高兴了。小狄,听说市里刚发生了一起案子?” “妈,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狄,大姐看今天的午间新闻了。”保姆从屋里走了出来说道——保姆的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她已经在林家做了好几年。林狄一直管他叫姨母,这个人是林家的远房亲戚。 灾荒年里,父母曾经给过姨母家经济上的帮助,姨母的一个儿子还是父亲帮忙才当上兵的。 姨母得知母亲身体不好,两个儿子又不身边,林狄工作又忙,无人照顾,就主动从老家到京西来照顾母亲,这样一来,林狄就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了。 “妈,你可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太阳今天从西边出来了。小狄,这可是你第一次这么早回家,真是稀罕。” “姨母,队里今天没什么事情,我们赵队就让我提早回来了,正好陪陪妈。” “有我陪着你妈,你还不放心嘛,你突然这时候回来,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保姆笑着说道。 “是啊!我也有点不习惯。”林母也惊异于女儿的早归。 “妈,我在回家的路上,买了您和姨母最爱吃的桂花糕和板栗。”林狄说着将挂在自行车头的一袋东西取了过来,放在院子里中间的石桌上一一打开包装,里面的板栗还冒着热气。 两位老人疑『惑』的对视片刻,在左边的盒子里面拿了两块桂花糕。 这姑娘平时忙的不着家,经常天没亮人就没影了,天黑了还不见回来,姨母常开她玩笑说她神出鬼没的,今天一反常态,这个钟点就回来了,两个老人觉得不可思议。 “小狄,和妈妈说,你不是工作上犯错误了吧,还是被领导教育了?”母亲一副关心的神情。 “哪有这种事?妈,你多心啦。” 姨母放下手中的桂花糕,走到林狄的跟前,用手背试了试林狄额头的温度:“小狄,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好着呢,姨母。”林狄躲开了姨母的手,闪到了母亲的身旁。 林狄注意到母亲的两鬓已有些斑白,神情有点忧郁,从前自己粗心大意,竟没有在意这些,真是不应该。 “小狄,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妈说啊,我虽然老了,但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妈,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今天啊,队里真的是没什么事情,我这不就早回来多陪陪你嘛!”林狄惭愧的挽着母亲的手道。 “那就好,过会洗手吃饭啊,今天让姨母早点做饭。” “妈,您知道毕鸿坤吗?” “小毕啊,知道啊,他不是你高中同学么?他现在做什么呢?” “他后来考上了北方传媒大学,现在在电视台做编导。” “哦。”林母欲言又止,她好奇女儿为何提起这个人,但她知道女儿的脾气,没再说下去。 “妈,你觉得毕鸿坤这个人怎么样?”林狄突然问道。 “那孩子人挺斯文的,学习成绩在你们班是名列前茅,我记得给你去开家长会的时候,你们的班主任多次表扬这个孩子。” “妈,明天晚上,我想让毕鸿坤来看看您——他早就想来看您了。” 林母听罢,心中大喜,莫不是自己的女儿和这个毕鸿坤好上了,在她的印象里,那是一个不错的孩子,自己一直为女儿的终身大事担忧,这回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是吗?好啊,让他来,欢迎啊。” “我和他已经说好了,这不是要来请示你的意思嘛。”林狄的脸上『露』出了绯红的颜『色』。 “我当然是欢迎嘛。顺琴,明天,你到菜场去,多准备几道菜,我有很长时间没有下厨房了,我也要做几道拿手菜。” 盘旋在林母脸上的愁云终于消散了,在林狄的记忆中,自从父亲病故以后,母亲的脸上从来没有绽放过这样的笑容。 “大姐,今天晚上,我做几样你和小狄爱吃的菜,你们难得在一起吃饭。”姨母也十分开心。 “对——对——对,这些年,小狄从来没有在家好好吃一顿饭。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菜市场。” “妈,我没有听错吧!你可好多年没去菜场了,来个人而已,其实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林狄惊异于母亲情绪上的变化,她没想到毕鸿坤的即将来访会使母亲如此兴奋。 “小狄,人家是客人,咱们家可好久没来客了,应该认真招待,我天天呆在家里,也憋闷的慌,正好去菜市场活动活动筋骨。”林母心中十分清楚此客非彼客,这个客人可是相当的重要啊。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虎口门古玩市场 晚上,母亲亲自下厨做了两道林狄最喜欢吃的菜,一道是糖醋排骨,一道是三鲜鱼丸。 林狄记得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也最爱母亲做的这两道拿手菜。 后来,因为身体的原因,母亲就不再进厨房了。 母亲和姨母在厨房里面烧菜的时候,林狄上楼回到房间给毕鸿坤打了一个电话。 铃只响了两声,电话就接通了。 “喂,是毕鸿坤吗?” “林狄,是我。”毕鸿坤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他早已等候多时。 “明天晚上,到我家来。” “好好好!你看我什么时候去合适啊?” “这样吧,明天下午,五点半我在宝云路的路口等你,带你来。” “你接我啊!这么高的待遇,受宠若惊啊!我一定先到宝云路等你。” 毕鸿坤没想到林狄不仅同意自己去家中拜访,而且还亲自来接自己,天哪!女神终于施恩了,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挂断电话后,林狄下楼进了厨房,站在一边陪母亲和姨母说话,她告知她们毕鸿坤明天傍晚来。 今天的晚饭的气氛异常的温馨,三个人有说有笑,林狄注意到母亲的饭量比平时增长了一些。 晚饭后,母亲要沐浴,林狄坚持要陪护,她还帮母亲洗头、搓背,林母感叹女儿真是越来越懂事孝顺了。 林狄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次沐浴,都是母亲伺候她,今天赵队的话使她反思自己,她暗下决心今后要对母亲更加孝顺。 她知道一旦案子有了新的线索,她又要整天不着家了。 像今天这样清闲的时候,从事刑侦工作以来还不曾有过。所以,她决定好好表现一下。 沐浴之后,林狄帮母亲穿上睡衣。 晚间,林狄陪着母亲和姨母看了一会电视。自从大学毕业以后,工作的关系,林狄从没看过电视,就更别说陪母亲看电视了。 母亲明白女儿的心,她是一个知冷知热懂得分寸的好妈妈,看完电视台播放说的《西游记》,母亲就说自己有点困,想回房睡觉去了。 林狄的心里明白,母亲想让她早点休息,女儿一旦忙起来,休息的时间就少了——她作为母亲,最清楚女儿工作的辛苦。 第二天早晨五点半钟,林狄准时起床,穿了一套运动衣裤和运动鞋就出了院门——她是个作息十分规律的人,总是早起鸟。 在林狄家附近有一个公园,她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到公园去晨跑。 回到家的时候,姨母正在厨房里面做早饭,母亲已经起床,正在挑选衣服。 林狄发现今天母亲起的比平时早,气『色』也不错。 在自己的建议下,母亲选了一件深卡其『色』的外套和一条黄『色』的丝巾,林狄帮母亲穿上外套,系上丝巾,然后将母亲拉到镜子跟前照了照,她感觉母亲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她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脸上一团喜气。 林狄心中暗暗的感谢赵队长,他的话开导了自己,自己的改变,能给母亲这么多的快乐。 看来人确实要放开怀抱,生活才能充满阳光。 吃过早饭以后,姨母一手拎着菜篮子,一手搀扶着母亲,林狄推着自行车,三个人一同愉快走出院门。 母亲和姨母想早一点去菜市场;林狄也该去继续她的工作了。 三个人在宝云路路口分了手。 母亲和姨母看着林狄推着自行车过了斑马线,骑上自行车朝北走了,方才朝菜场方向走去。 自从昨天下午离开刑侦队以后,林狄的小福机一直开着,这是她的职业习惯和素养,这份工作需要她随时待命。 整个下午和晚上,除了毕鸿坤来过一个电话以外,林狄的小福机一直没有响过。 没有响过,这就对了,赵子蒙故意给林狄放小半天假,让她多陪陪母亲,在各路人马还没有寻觅到线索之前,正好有这么一个空档期,可不能浪费了。 自从赵子蒙调到刑侦队来以后,他一直是这么做的,有案子了办案子,只要有空闲,他都会照顾队里的队友,放他们的假。 有的要照顾孩子和孝敬父母,年轻人还要谈对象,大家的生活或多或少都会遇到难处。他作为队长,宁愿自己苦一些,也要顾全大家。 平常案件棘手时,队友们忙的脚都不着地,没有案子的时候就应该养精蓄锐,同志们都是人,又不是钢铁侠。 在和风县公安局工作的时候,这就是他的方针,调到市里以后,他一直坚持这么做,大家的工作效率不减反增,整个团队变得更有力量。 昨天下午把林狄打发走了以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通了一个电话,令狐云飞负责调查蔡耀辉的情况。 令狐云飞自从早上分开行动后还没有回来,也没有和赵子蒙通电话,这说明他的调查不会很顺利。 赵子蒙的判断没有错。 今天上午,令狐云飞回到刑侦队以后,立即骑自行车去了虎口门。 队里面一共只有三辆车,一辆破旧不堪老牙车正在修理,萧路含开走了另一辆小吉普,他去本市所有澡堂寻觅一号、二号的曾经出现的踪迹。 马建平和陆千开走了昨天出现场的那辆大吉普,两人要到各区分局和派出所寻求帮助。大家都需要车,令狐云飞只好骑这两个轮子的家伙了。 他直接去了虎口门工商管理所。 接待令狐云飞的是桑所长。令狐云飞说明来意之后,桑所长领着他去了市场管理科,管理科的刘科长安排两个人在两大摞材料中寻找蔡耀辉的工商注册登记材料。 半个小时以后,一个人终于找到了蔡耀辉的工商注册登记表。 资料上显示,四年前,蔡耀辉和一个叫甄可染的人合伙注册了一家名为“兴隆古董”的古董店,注册资金是十万。 店址在虎口门古玩市场一区36号,一个工作人员回忆,这个“兴隆古董”的古董店应该还在,因为“兴隆古董”店每年都按时纳税。 两年前,蔡耀辉又来重新注册了一家古玩店,名字叫:“藏山斋”,注册资金是二十万。 这回工商注册登记表上只有蔡耀辉一个人的名字。 从资料上看,两年前,蔡耀辉单独注册这家古玩店,应该是和原来的生意伙伴甄可染分道扬镳了,这与蔡大妈提供的情况是吻合的。 刘科长还提供了一个情况:虎口门古玩市场是五年前开始建的。 到目前为止,古玩市场扩建了两次,因为规模越来越大,参与经营的人越来越多。 从纳税情况看,经营古玩的商户的生意非常好,五年前,这个古玩市场刚开始投入运营的时候,生意不怎么好,可是仅仅一年后就出现了向好的势头。 蔡耀辉和甄可染就是在这时候进入古玩市场的。 令狐云飞料想这个蔡耀辉毅然决然的辞掉大学里面的金饭碗,一定是古玩生意的诱『惑』力太大。 工商管理所能提供的情况就这么多,要想了解到更多、更详细的情况,只能到虎口门古玩市场管理所去打听了。 告别桑所长以后,令狐云飞又去了虎口门古玩市场管理所。桑所长说,这个管理所是三年前才设立的。 随着商户的增多和规模的扩大,出现了许多的问题,上面才决定在古玩市场设立管理站。 现在的所长姓唐,名字叫唐人杰。 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一共有三个区。 每个区都有两种经营模式,一种是商铺,一种是地摊,商铺的规模大成本高,投入资金多,地摊规模小,成本低,投入资金少。商铺要交租金,地摊只需要交一点管理费。 一进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的大门,令狐云飞就看见了一排仿古建筑。 一间房子的门口挂着市场管理办公室的牌子。 办公室的门开着,门口站着两个人,一边抽烟,一边说话。 令狐云飞将自行车停到南边的车棚里面,然后朝两个人走去。 “请问,唐所长在吗?”令狐云飞道。 “你找唐所长有什么事情吗?”一个人抽了一口香烟,上下打量着令狐云飞。 令狐云飞从上衣口袋里面掏出整件:“我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这是我的证件。” “我姓唐,是这里的所长。请到里面坐下来说话。”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说道,这个唐所长没有接证件,他将令狐云飞领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比较宽敞,一个双人沙发和两个单人皮沙发簇拥着一个玻璃茶几立在房间的右边。 另一个人倒了一杯水放在令狐云飞面前的茶几上,然后退出办公室,带上门。 “公安同志,你有什么事?请讲。”唐所长客气的说道。 “唐所长,您对这里的商户都很熟悉吗?” “熟悉啊!我在这里工作了四年,除了摆地摊的不怎么熟悉以外,其余的我都认识。” “好,在你们市场,有没有一个叫蔡耀辉的人呢?” “你说蔡老啊!我们太熟了,他经营的‘藏山斋古玩’在我们市场做的最好。他不但在我们这儿名气很大,在整个京西市,都是很有名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藏山斋 “蔡老?你们这样称呼他?他好像年纪不大,据我所知。” “是啊,他比我还小,“蔡老”是我们这里的人给他起的雅号。” “他原来是在大学里做学问的,人虽年轻,可是人家古玩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博学又儒雅,还很有气度,言辞有古人的味道,所以我们这里的人都这么叫他。” “那我总算是找对人了。”令狐云飞庆幸刚踏上古玩市场的地界就有所进展。 “公安同志,蔡老出什么事了吗?”唐所长莫名所以。 “是这样的,最近有起案子,蔡耀辉可能和本案有关,我来这里,是想询问他的有关情况。我希望今天的谈话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令狐云飞郑重地说道。 “我明白,我懂你们的规矩。” “谢谢你的配合。” “不用谢,协助警方办案,这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职责,稍等啊。”唐所长站起身,走到门前,将一个“有事请敲门”的牌子挂在门的外手把上,然后将门关上了。 “我想知道,古玩这一行很赚钱吗?”令狐云飞开始进入正题。 “这我您问我算是问着人了。我们这里的经营户啊,靠经营古玩字画确实能赚一些钱。” “唐所长,听你这么说,是有比古玩更挣钱的?”令狐云飞觉得唐所长话里有话。 唐所长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犹疑了一会,挤出两个字“有吧。” “那是什么呢?”令狐云飞追问道。 “恩,嗨,其实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就告诉您吧,但别说是我说的。” “我们这个古玩市场刚建立的时候比较萧条,这两年红火起来以后,有些经营户的胃口啊越来越大,他们已经不满足在明面上出售的那些古玩字画了——卖古玩字画只能算小打小闹。”唐所长若有其事的说道。 “你是说私下里交易?卖些什么?” “就是下面的玩意。”唐所长指了指地上神秘的说道。 “你指的是——文物?”令狐云飞一下子就明白了唐所长的意思。 唐所长点点头。 “在你们这里,文物可以公开售卖?” “不是这样的!”唐所长怕公安误会自己失职,赶紧解释道。 “我可以告诉您公安同志,上面啊在我们古玩交易市场设立管理所的目的除了加强对市场的管理,主要就是防止经营户私下售卖“这些东西”,这类交易在我们这里是明令禁止的的,古玩市场只允许售卖古玩。” “可是某些交易是在暗中进行的,非常隐秘。就连警方都拿他们没办法。这几年,市里一直在打击倒卖文物的活动。” “我们管理所的职责就是杜绝文物在我们这个市场上出现。他们在别处交易,我们管理处根本管不了。”唐所长说的头头是道。 “唐所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公安同志,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我作为古玩市场管理者,总能听到一些风声。”唐所长这句话倒是滴水不漏。 “唐所长,你觉得蔡耀辉会做这种地下交易吗?” “这——我可不能随便『乱』说,请原谅啊,这种事情是要讲证据的。” “唐所长,本市离子山刚刚发生一起盗墓凶杀案,一座古墓被洗劫,还死了两个人,想必你已有耳闻。今天中午,电视台会播放两则寻人启事。” “听说了,中午我会看电视的。”唐所长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 “公安同志,我能为你们做什么,您尽管说。” “感谢你的配合,你能把从前和蔡耀辉合伙开店的甄可染请到到这里来吗?他今天在吗?我想和他谈谈——我们暂时还不想惊动蔡耀辉。”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甄老板见天都在这里的,我马上亲自去请。”唐所长欲起身出门。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唐所长,在侦破此案的同时,我们还要和市文物部配合寻觅这批文物的踪迹。” “在这批文物中,有十几件大型青铜器,还请唐所长帮我们留意此事,一旦有类似物件的消息,还请及时通知我们刑侦队,这是我们的电话。”令狐云飞递给唐所长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 “好,我会派人留意那些经营户,只要有线索,我马上告诉你们。”唐所长接过纸折叠好塞进了上衣口袋。 “谢谢你,我代表刑侦队和市文物部门向你们表示感谢。” “别客气,这是我们分内之事。您先喝点水,我这就去请甄老板。”唐所长转身出了门。 五分钟的功夫,唐所长一个人走进办公室。 “唐所长,甄老板不在?” “公安同志,真不凑巧,五分钟之前,他刚走。” “他去了什么地方?” “我问店里伙计了,伙计说不知道。他说老板外出,从不跟他讲去处。他们老板一般会在下午三点钟左右到店铺来对账,他在店铺呆的时间不会很长。” “我刚才只说让他来下管理处,其他可没说,您看要不您下午再来看看。” “我就在这里等甄老板。”令狐云飞十分坚定。 “您要在这里等?”唐所长看看挂在墙上的电子钟,时间才十点一刻。“可这刚上午,时间还早。” “我想到市场里面转转。” “行,那我陪您转转。” 两个人走出办公室。 唐所长边走边低声向令狐云飞透『露』了三个信息:第一,绝大多数商铺的老板都不会长时间呆在铺子里。 刚开始,他们会老老实实地坐在店铺里面,时间长了,他们在铺子呆的时候越来越短。 令狐云飞从刚才和唐所长的聊天中猜到了这里面的秘密:这些老板的生意,古玩只是小头,文物交易才是重头戏,既然私下交易不能在这个古玩交易市场进行,那店铺里面安排几个伙计打理就行了,他们自然是要去“别处”活动。 第二,某些商铺可能是文物交易的渠道,一些境外文物走私集团大都从这些商铺的手上拿到他们想要的文物;第三,某些商铺还可能是一些盗墓贼销赃的地方。 唐所长几句的话使令狐云飞茅塞顿开,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果能接触到这个特殊的文物交易渠道,说不定就能寻觅到离子山古墓失盗文物的踪迹,顺着这条路径没准能找到“10.5”盗墓凶杀案的真凶。 令狐云飞决定先从这个甄可染的身上撕开一个口子。 唐所长领着令狐云飞先去了二区。 整个古玩市场呈东西走向,二区在交易市场的中部,一区在交易市场的东部,三区在交易市场的西部。 进入二区,四边是四排店铺,中间是一个长方形的广场,广场上全是地摊,一共有四排。 唐所长说,正常情况下,地摊有一百多个(仅限于二区),店铺有二十四家,店铺有大小之分,小店铺只有一间房子,面积在二十平方左右,大店铺有三间房子,面积有六十平方左右。 蔡耀辉的店铺在二区北边正中位置,一共有三间房子。 人在大老远就能看到“藏山斋”三个醒目的大字,字体苍劲有力。 “公安同志,这三个字就很值钱。” “这是为什么?” “这几个字是书法名家武一功的手笔。蔡老的父亲是着名画家,这个武一功是蔡老父亲的挚友。” 快走到藏山斋古玩店门口的时候,令狐云飞终于看见了三个大字下面的落款“武一功”。 令狐云飞跟着唐所长走进店铺。 立马有两个年轻的伙计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唐所长,您视察呢。” 他们看见了唐所长的身后有一个穿着普通的男人,没太在意。 店铺里面一共有四个伙计,另外两个伙计正在接待一个顾客。 令狐云飞扫视着整个铺子,店铺里面有玉器、石器、银器、铜器,有玉壶、银壶,有字画,还有一个紫檀家具的专区。 两个伙计陪着唐所长在柜台前转了转。 “你们蔡老板呢?”唐所长问。 “我们老板除了傍晚来对账,平时一般不在这里。唐所长找我们老板有事?” 柜台上一个年纪稍长的伙计显得很警觉,他瞄了令狐云飞好几眼。 令狐云飞默不作声,只顾欣赏那些摆放在柜台里面的古玩。 “我闲着没事随便转转。今天生意好吧?”唐所长笑着说道。 “您别拿我们取笑,生意还行。”一个年轻的伙计客气的说道。 “行,你们忙吧,我走了。”说罢唐所长走出了店铺,令狐云飞也跟着出来了。 两个伙计将唐所长送到门外。 走出“藏山斋”后,唐所长领着令狐云飞向一区走去,“兴隆古董店”就在那里。 不远处立着一座牌坊似的木制建筑。那上面有“一区”字样。 “唐所长,藏山斋古玩店的规模不小嘛!”令狐云飞道。 “规模确实不小,在我们这个市场,‘藏山斋’的规模算是很大的,单是店铺里面的货,价值就不菲。” “蔡老一共雇了五个伙计,店铺里面有四个伙计,就是您刚才看到的那四个,还有一个人是专门负责采购运货的——此人是蔡老的小舅子。店铺里面事情主要是他的小舅子管。”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甄可染现身 令狐云飞从唐所长的话里面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采购运货是非常重要的工作,自然要交给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去做了。 再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文物私下交易只有最可靠的亲人才能参与。 令狐云飞道:“唐所长,蔡耀辉的小舅子叫什么名字?” “叫位启亮。他这个姓不多见。” “这个位启亮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店铺里面?” “是啊,位启亮一般情况下在铺子里,据我所知,他和蔡老在一起的时间不太多。如果不在店铺里,那一定是和蔡老一处。刚才,我没有看见位启亮。” “蔡耀辉一般会在什么时候到店铺来呢?” “下午五点钟左右吧。一般是这样。但只要蔡老来,位启亮肯定会在店铺里。” 唐所长领着令狐云飞在一区的店铺和地摊上转了一会。 他们没有进甄可染的兴隆古董店,唐所长刚刚去过兴隆古董店,如果这时候再进去,势必会引起伙计们的怀疑,这个市场的伙计个个精明无比。 一区是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最早开发的,无论是规模,还是店铺的设计都不如二区和三区。 兴隆古董店的位置也不错,但面积只相当于“藏山斋”的三分之二。 店里面只有两个伙计,一般的古玩,兴隆古董店都有,就是没有字画和紫檀家具。 蔡耀辉的父亲是国画大师,所以他的朋友一定很多。 藏山斋古玩店有书画专柜,甄老板就没有这样的条件了。 随着开放革新的深入,一些有名望的画家、书法家也逐渐放下身段,将自己的作品放在一些比较上档次的古玩店里面售卖。 至于藏山斋有没有蔡教授的山水画,令狐云飞就不得而知了。 刚才在藏山斋,令狐云飞也想看看有没有蔡教授的山水画,可遗憾的是,画下面的落款都是篆书,令狐云飞不懂篆书。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唐所长想领令狐云飞到管理所食堂去吃饭。 “公安同志,时间不早了,先跟我去食堂去吃饭吧,吃过饭以后,我再陪你转。”唐所长看时间不早了。 “午饭不好麻烦你,你去吃饭吧。唐所长,哪家店铺有电视机,我想看看电视台的午间新闻。” “你随我来。” 唐所长领着令狐云飞朝一家店铺走去。 铺子的招牌上写着“众山小古玩”五个字。 “嚯,这名字够有底气。”令狐云飞心里暗自思忖到。 这家铺子面积不到二十平米,和周围的店铺比起来,显得稍显寒酸。 令狐云飞扫视了一圈,柜台里面摆放的物件也平平无奇。 这里既没有字画也没有紫檀家具。店铺的装潢也十分普通。 令狐云飞暗自发笑,这店名可比内容大,有点名不副实的感觉。 这家店铺和藏山斋相较,生意就冷清多了,一个客人也没有。 有两个年龄稍大的伙计,其中一个伙计是一个罗锅。两个人正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店里柜台上放着一台电视机,电视上正在播放《西游记》。 看到唐所长和令狐云飞走进店铺,罗锅突然关掉电视机,走出柜台:“唐所长,有什么事情吗?” “曹师傅,看的好好的,干嘛关电视啊!快打开。”唐所长大声道。 “唐所长,您也喜欢看《西游记》?”另一个伙计说道。 “打开,给我调到京西电视台新闻频道。”唐所长没理会他,指着电视机自顾自的说道。 罗锅迅速放下碗和筷子,打开电视机,转到京西电视台新闻频道,调大了音量。 令狐云飞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八分,一条广告之后,屏幕上出现了播报员的身影。 “各位观众,大家好,这里是京西电视台午间新闻,现在『插』播两则寻人启事。” 紧接着,在屏幕上出现两张画像,画像上的两位正是案件中的一号和二号死者。 很快,隔壁店铺的几个伙计循声而来。 接下来,新闻播报员播报了寻人启事的文字部分,两个寻人启事播完之后,时间刚好十二点零二分,整个时长是三分多钟,这两则寻人启事是临时『插』播的。 最后,住持人还特别强调:两则寻人启事每三个小时播放一次。 令狐云飞心中不得不佩服林狄、马建平和萧路含三人。 林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安成了她交给的任务。 两则寻人启事如约的出现在京西电视台的午间新闻里,而且是『插』播在新闻播报之前。 令狐云飞有理由相信马建平的绘画的功底,一号、二号模拟画像还原度应该不错。 萧路含这小子文笔不错,刚才,令狐云飞认真看了两则寻人启事,不长的文字简约明了,条理清晰,斐然成章。 这三个人不愧是他的好队友,个个都能独当一面,果然是既有金刚钻有敢揽瓷器活。有这么好的战友,“10.5”盗墓凶杀案不愁破不了。 “公安同志,今天中午就在我们这食堂凑合一下。”唐所长诚挚的邀请令狐云飞去古玩市场的食堂就餐。 “我出去吃吧,不好麻烦你,唐所长。”令狐云飞婉言谢绝。 “您就给我个面子,咱们这食堂还说的过去,我们这周边没什么饭馆。你看都这个点了,你要看的起我,就请您赏光。”唐所长再次发出邀请。 “好,那就麻烦唐所长了。”令狐云飞不再推辞,他的肚子真是有点饿了。 在管理所食堂吃过饭以后,唐所长陪着令狐云飞在市场里面转到两点半钟左右,在走出三区的时候,令狐云飞口袋里的小福机响了。 电话是赵子蒙来的。令狐云飞说明情况后,赵子蒙嘱咐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长时间等待滋味不好受,但这就刑侦工作的必备素质。令狐云飞有耐心。为了早一天侦破“10.5”盗墓凶杀案,再长的时间都要耐心等待。 唐所长派了一个人到二区去等甄老板。唐所长则陪令狐云飞在办公室里面喝茶。 两点五十五分的时候,赵子蒙走进唐所长的办公室。 令狐云飞站起身,他感到非常意外:“赵队,你怎么来了?” “辛苦了,兄弟。”赵子蒙拍了拍令狐云飞的肩膀。 令狐云飞介绍过之后,赵子蒙握住了唐所长的手:“唐所长,谢谢你啊!” “赵队长,您太客气了,平常我就是想为你们做什么也没有这个机会啊!”唐所长打量着眼前这个英武的男人。 唐所长又泡了一杯茶,三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等甄老板。 守候是最消磨人耐心和意志的,需要定力。 但这是必须的,刑侦工作中大部分时间就是等待。 为了见到甄可染,令狐云飞已经等候了大半天时间。 赵子蒙潜意识里觉得蔡耀辉可能是“10.5”盗墓凶杀案的关键人物,所以,他来了。 一杯茶喝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人走进办公室。 此人就是令狐云飞等了大半天的甄可染,兴隆古董店的掌柜。 甄老板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光头,短脖子——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脖子。 肥硕的肚腩上委屈的系着一条皮带,身上穿着一套浅灰『色』休闲西服,脚上是黑『色』的皮鞋,手上抓着一个皮包。 赵子蒙注意到,甄可染裤子口袋里面装着一个小福机,由于体型过分丰满,西装裤子紧紧的包裹在大腿上,口袋里的小福机轮廓格外明显。 大概是走路比较急,进门的时候,他还有点气喘吁吁。甄老板红光满面,眼圈发红。 “唐所长,您找我?” “甄老板,来——来——来,快请坐。”唐所长将一把椅子搬到沙发跟前,“不是我找你,是这两位公安同志找你。”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酒气。 甄老板脸『色』突变:“找我?我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啊!”甄可染倚在椅子边打了一个嗝,没有坐下。 “甄老板,你别紧张啊,这两位同志是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了解什么情况?”甄老板看了看令狐云飞和赵子蒙。 “甄老板,您请坐。”赵子蒙微笑道。 “甄老板,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这位是令狐副队长。这位同志上午就来了,他一直在等你呐。”唐所长介绍道。 “哎哟,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让您久等,我——呃……。”甄老板又打了一个嗝。 “唐所长是知道的,我平时是不在店铺里面的,找我可以打电话嘛!两个伙计都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甄可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肚腩在大腿上弹了两下。 唐所长泡了一杯茶,放在甄老板面前的茶几上。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点了一下头。 令狐云飞道:“甄老板,据说你以前和蔡耀辉合伙做过生意。” “是啊,几年前我们是合作过,兴隆古董店就是我们合伙开的店。” 甄可染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后来,我们分开单干了,他的店铺在二区,就是那什么藏山斋。” 甄可染补充道。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道出实情 “你们为什么要分道扬镳呢?”令狐云飞问道。 甄可染『揉』了几下鼻子,然后道:“起初,我——我们的资金不足,两个人加在一起才够,赚了钱以后,蔡耀辉就另起炉灶了,这——这是我们一开始就——就说好了的。” “不管关系多好,分开单干是迟早的事情。” 刚才他的眼神还空洞呆滞,这会他的似乎突然清醒了些,言辞也有些闪烁。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们打听蔡耀辉,莫不是他犯了什么事情。唐所长是了解我的,我和蔡耀辉早就分手了!”甄老板接极力撇清自己和昔日伙伴的关系。 “赵队长,甄老板在我们这里是守法经营户,我们工商系统有什么公益活动,甄老板每次都参加。”唐所长忙帮甄可染打圆场。 “甄老板,今天中午的电视新闻,你看了吗?”令狐云飞道。 “什么新闻?我中午和朋友在一起喝酒,没有看电视。”甄可染端起面前的杯子,猛地喝了几口水,然后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令狐云飞。 “昨天,本市的离子山脚下发生了起凶杀盗墓案。在怀古村的117号拆迁工地上发现了一个盗洞,同时发现了两名死者,其中一具是无头尸。”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可没有做违法的事!”甄可染『露』出了惊恐地神情。 从进办公室到现在,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十分丰富,就像闪烁的霓虹灯。 “你不用紧张,甄老板,我没有说此案与你有关,但你之前的合作伙伴蔡耀辉可能与本案有关。”令狐云飞道。 “和蔡耀辉有关?有什么关系?” “蔡耀辉的父母之前就住在案发地117号。” 甄老板圆睁双眼,显然两名公安带来的消息超出他的预想。 他从西服的口袋里面『摸』出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弹出几支,一一递给赵子蒙、令狐云飞和唐所长,被推开后,他自己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着了。 他“吧嗒——吧嗒”地吸了几口,心中在揣摩和掂量着令狐云飞刚才的话,很明显,这位甄老板此前刚刚还在酒醉神游,这会他完全清醒了。 “甄老板,咱们作为守法公民,有义务配合公安同志的工作。” “如果事情不重要,这位同志也不会在这里等你大半天。有些问题,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唐所长劝说道。 甄老板低头吸了几口烟以后,抬头望着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眼神左右闪烁了一会,用右手的手指『揉』了『揉』鼻子,然后道: “公安同志,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说实话,我担心惹麻烦,所以说了假话。” “甄老板,你能实话实说,这是好事,在坐的就我们四个人,你说的话,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如果你不放心唐所长的话,我们可以请唐所长回避一下。”赵子蒙道。 “队长同志,用不着,我信得过唐所长。我愿意回答你们所有的问题,只要是我知道的,我绝不隐瞒。”甄老板愿意全全配合。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和蔡耀辉分开单干的真实原因吗?”令狐云飞问道。 “有两个原因。” “蔡耀辉的心越来越大,他早就想单干了。” “他觉得做古玩生意没捞头,想做那种地下生意。我这个人胆子小,不想犯错,这种生意我可不想沾。” “你是指文物地下交易?” 甄可染点点头,猛抽几口烟,接着道:“他跟我提出分开干的想法以后,我没有二话,立马同意了。” “其实,我早就不想跟他在一起做了。当初,是他带着我做的,但是碍于情面,我一直在等他开口。”甄老板的这几句话倒是很实在。 甄可染端起茶杯,想喝水,茶杯里面的水已经没有了,他又将茶杯放回茶几。 唐所长站起身,拎起热水瓶,给甄可染倒了大半杯水。 甄老板朝唐所长点了点头,然后道:“在分手之前,他背着我做了几次,确实赚了一些钱,但我觉得那些钱咬手,我就劝他违法的事情千万不能做。” “但他没听我的,分开的时候,他净身出铺,后来在二区弄了一个更大的铺子。他对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他叮嘱我不要跟任何人提这件事。我们曾经是朋友,他对我确实不薄。不过我确实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本来,我是不想说的,既然涉及到这么大的案子,我就不能不说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甄老板,你请说。”令狐云飞道。 “请你们千万别让蔡耀辉知道这些是我跟你们说的。我是他领进古玩这个门的,他不曾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情。” “好,我们可以答应你。保护相关当事人,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获得信息的路径有很多,甄老板不必担心。”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甄老板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水。 甄老板和蔡耀辉是朋友,又在一起共过事情,他应该知道蔡耀辉不少事情。 “关于蔡耀辉,你还知道什么?” “蔡耀辉在大学里面学的是考古专业。后来,他考研,专业是文物鉴定,他父亲是着名的画家,蔡耀辉读研,是他父亲帮的忙。” “这个我们已经了解了。”令狐云飞道。 甄可染又抿了几小口水,大概是渴了太多的酒,他口渴的很: “毕业以后,他留在学校,教的是考古专业,但私下里还是继续文物鉴定的研究。他在这方面确实有一手。” 甄可染用手被擦了擦嘴角上的水,然后道:“就是因为他有这一手的绝活,后来才辞了大学的工作,和我合伙开了一个古董店。” “刚开始还行,后来我慢慢发现,开古董店只是他的幌子,他其实是想借古董店的幌子倒卖文物。” “蔡耀辉有文物交易的专门渠道吗?” “有,他不但有出货渠道,还有进货渠道。”这个甄老板知道的还真不少。 “你详细跟我们说说。” “两位队长,咱们能不能换一个地方谈,这里是管理所的办公室,随时都可能有人来。”甄可染一边『揉』鼻子,一边道——他行事很谨慎。 “行啊”令狐云飞道。 “路对面有一个茶楼,那里人不多。要不这样,我们到茶楼找一个包间谈。”甄老板道。 “可以。”赵子蒙同意了这个请求。 “那我先行一步,二楼百花厅,我叫好茶等你们。” “行。” 甄老板站起身,推开办公室的门,伸头左右张望了一会,然后走出办公室。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都这个甄老板是本案个很好的突破口,他人还十分配合。 据甄老板说,这个蔡耀辉不但有文物出货渠道,还进货渠道。看来这个蔡教授的二儿子的确来头不小,是个很重要的“角儿”。 难道他就是“10.5”案的真凶? 这群盗墓贼掠夺了晚明古墓里面的陪葬品以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应该就是出手。 古玩店既有出货渠道,又有比较多的资金。这对蔡耀辉来讲应该一条重要的进货渠道,而对盗墓贼来讲说,古玩店何尝不是一个绝佳的出货渠道。 当然,也不能排除蔡耀辉和盗墓贼互相勾连,直接参与盗墓的可能。 离子山晚明古墓里面有一定数量的青铜器,这些青铜器体量都比较大,运输多有不便,就地销赃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不一会,,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告别唐所长,走出古玩交易市场。 在古玩交易市场的马路对面,的确有一个两层楼的茶楼。茶楼的名字叫“品茗楼”。 两个人走进“品茗楼”,店里的茶客寥寥无几,他们直接上了二楼。 在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包间,这就是“百花厅”。 百花厅的门开着,甄可染坐在里面,一个女服务员正在上茶。 甄老板见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来了,站起身,将二人引到椅子上坐下。 百花厅的南边和东边是落地窗,透过窗户,能看到大路和大路对面的古玩交易市场。 女服务员倒好茶以后,退出包间,关上包间的门。 谈话继续。 “甄老板,你能跟我们说说蔡耀辉的出货和进货渠道吗?”令狐云飞道。 “我到品茗楼来就是要跟你们说这件事情。”甄老板神情严肃。 “甄老板,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您客气了。早几年,就有一些人来请蔡耀辉鉴定文物。” “有的是已经交易成功的,买的人怕被骗,所以请蔡耀辉给掌掌眼。” “有些是正在交易,还没有成交的,久而久之,蔡耀辉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生财之道。” “后来,他不知是怎么就『摸』清了门道,干脆自己收购起来。” “之后,很自然地,有人就在他的手上买文物,这样一来,他不就有了出货渠道了吗;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刚起步的时候,经常有一些人拿着文物到交易市场来转悠。” “当然,也有一些人拿着赝品在交易市场兜售。”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茶楼秘聊 “前者有些可能是盗墓贼,后者大部分是文物骗子。” “这些盗墓贼刚开始让蔡耀辉给宝物鉴定价值,他本身就是学这个的,还是个行家里手,鉴宝他完全手到擒来。” “一来二去,他和那些盗墓贼也相熟了。蔡耀辉眼睛毒,很少看走眼,他就开始尝试收购这些人手中的宝贝。某些人怕夜长梦多,急于出手,蔡耀辉就压价。” “但凡他从对方手中收的货,价格都很低。” “甄老板,感谢你提供这么重要的情况。” “赵队长,甭客气,其实我和蔡耀辉是道不同不相与谋,我打心底里看不上这种做法。现在我的买卖确实比他差远了去了,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我从来不做违法的事,图的就是个心安理得。” “你认识那些盗墓贼吗?”令狐云飞继续问道。 “我和他不过是昔日的伙伴,蔡耀辉这个人接触的人海多,谁是盗墓贼,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这档子事,他是不会让我『插』手的。” “对了,还有他的舅老爷位启亮。” “蔡耀辉的藏山斋有六个伙计,四个照应铺子,位启亮和另外一个伙计负责进货。” “这个位启亮参与蔡耀辉的地下生意吗?”赵子蒙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蔡耀辉行事一向谨慎。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让别人参与私下交易的。” “甄老板,蔡耀辉收购的文物怎么往外销,你知道吗?”令狐云飞更关心文物的出货渠道。 “这个具体的我不晓得。但按常理来说,凡是小件、历史浅的东西,多半会在境内寻找买家出手,大件历史久远的东西,应该是有海外渠道。” “蔡耀辉现在还住在宁海路吗?” “据我所知是的,那是他父母原来的房子,不过,他现在大部分时间不在宁海路。” “那在什么地方?” “两年前,他在斐湖边买了一幢别墅,估计他多半在那里。”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对视片刻:“他在宁海路和斐湖边都有房子,他父母为什么要在外面租房子住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甄可染从口袋里面抬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着了,吸了两口,然后道,“你们要想知道更多,可以在蔡耀辉的舅老爷位启亮的身上想想办法。” 这个位启亮的名字在甄老板的口中出现了几次,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对他印象深刻。 必要的时候,可以先和位启亮接触一下,撇开“10.5”盗墓凶杀案不说,单就蔡耀辉倒卖文物,就可以探探位启亮的底。 令狐云飞从包里面拿出那两张模拟画像,递到甄老板的手上:“甄老板,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甄老板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 他表情平静,应该是不认识这两位。 “公安同志,你们可以把这个给唐所长,他是古玩市场管理者,如果这两个人来过这里,也许有人认出他们来。”甄老板说道。 “谢谢你的提醒。”令狐云飞道。 “你们可以试一试,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甄老板道。 甄可染抽了几口烟接着道:“我觉得盗墓贼,不会满世界找买家,他们因该有固定的买家。” “都是见不得光的私下交易,除了熟客,盗墓贼是不会跟其他人接触的。” “我跟蔡耀辉合伙的时间也不短。但我完全不了解是什么人跟他做这种生意,他行事诡异,那些盗墓贼比他还要谨慎百倍。” 甄可染看令狐云飞有些失望,又补充道:“不过,这几年,文物市场越来越大,蔡耀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吃下所有的宝贝,你们可以找唐所长帮帮忙,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甄老板请说。” “蔡耀辉小舅子位启亮,顺着这根藤往前『摸』,说不定能『摸』出一点线索来。” 这已经是甄可染若干次提到位启亮。 送走甄老板以后,令狐云飞给陆千打了一个电话。 令狐云飞打完电话后,和赵子蒙悄然回到唐所长的办公室。唐所长正在看报纸。 令狐云飞和唐所长低语了一会,给了他那两张画像。 唐所长不一会叫来一个人,交代了几句之后,那人拿着画像走了。 半个小时的功夫,陆千着便装走进了唐所长的办公室。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两人商量决定派陆千留守在古玩交易市场,跟踪蔡耀辉和位启亮。 如果蔡耀辉和“10.5”案的盗墓贼真的有关的话,那么,现在正是他们私下交易绝佳的窗口期。 “队长,如果他们最近没有任何动作,我们该怎么办?”令狐云飞想问题总是很细。 “如果是这样,可以想办法和位启亮接触。”赵子蒙思索片刻道。 “这样,以两天为限,如果他们不动,就去试探一下这个位启亮。云飞,你看怎么样?”赵子蒙望着令狐云飞道。 “行。唐所长,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没有问题。我一定鼎力配合。” “今天晚上,让建平来和你小子一起。”赵子蒙道。 “队长,如果蔡耀辉和位启亮不一起行动,盯谁?”陆千道。 “蔡耀辉先不要惊动他,盯住位启亮即可。” “好,保证完成任务。” “唐所长,蔡耀辉有车吗?”令狐云飞道。 “蔡老有两辆汽车,一辆蓝鸟牌轿车,一辆面包车,位启亮进货的时候开面包车,不进货的时候,面包车就停在一区的停车场上。” “我们交易市场一共三个门,我们三区一个,一区和二区各有一个,每个区都有一个停车场。” 赵子蒙交代了陆千几句,把吉普留给了陆千。自己和令狐云飞骑车走了。 二人走后,唐所长领着陆千开车去了一区的停车场。到交易市场来的时候,陆千把汽车停在了三区大门外的停车场上。 陆千,今天二十二岁,是京西警官学院的实习生,明年夏天即将毕业。 当一名刑警,是他儿时的理想。 他的父亲陆恒是南疆库车区石河镇派出所的警察。 陆恒本来是京西市公安局南城分局一名警察。 三十几年前,陆恒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因误伤人命而获刑,后被押解到南疆服刑。 服刑期间,他和当地一个维吾尔族姑娘相爱,刑满释放之后,他就留在了南疆。 因为陆恒当过警察,还取得过很多荣誉,而当地正好又缺警察,陆恒就在当地派出所当了一名警察。 因为多次立功,不久就当上了派出所的所长。 陆恒是基层警察,也曾遇到过一些案子,当案子遇到解不开的疙瘩的时候,常常是夜不安寝,食不甘味,这在陆千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陆千在填写高考志愿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西京警官学院,而且是第一志愿这也是父亲陆恒的心愿,他在京西跌倒了,他要让儿子继承他的理想,继续干下去。 陆恒在京西的老领导非常支持陆恒的想法,就把陆千留在京西公安局刑侦队实习。 赵子蒙已经和王东局长说好,陆前毕业以后直接留在神鹰大队。 赵子蒙非常佩服陆千的父亲陆恒。 陆恒是在警察的任上犯错误、栽跟头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是不会在老本行上干下去的。 可陆恒怀抱着对警察职业的执着,不但自己重『操』旧业,还鼓励自己的儿子前赴后继。所以,赵子蒙对陆恒充满的敬意。 陆千将汽车停在一区停车场上。 唐所长指着不远处一辆面包车道:“陆警官,那辆面包车就是位启亮的车子,五点钟左右,蔡老的车子也会停在这里。他对过账之后就会离开。” “唐所长,蔡耀辉一般会在古玩店呆多久?” “对完账,他就走,半个小时左右吧!” “蔡耀辉每天都要来对账吗?” “每天都要来对账,雷打不动,我们这的人都知道。” “他对伙计不放心,怕他们私下里做手脚,所以每天下午都要来对一次账,这里的老板大都这样。” “位启亮住在什么地方?” 陆千虽然刚到刑侦队不久,但他已经跟着赵队长和队友们得到了不少历练。 心细如发是他的最大优点。 父亲曾经跟他说过,如果不能坐到心细如发,那就不要做刑警,他一直铭记在心。 “住在店铺里面。他除了运货以外,还有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蔡老派他小舅子盯着四个伙计,防止他们把店铺里面的东西往外带。” “这就是蔡老每天傍晚都要来对账的主要原因,除了对账,他还要对货。” “所以,位启亮每天晚上都睡在店铺里面。只有位启亮是亲戚,还算可靠。这种事情只能由他来做了。” “夜里面,你们市场里面有没有人巡逻值班?” “陆警官,有值班巡逻的人。” “我们市场里面有专人巡逻值班,每一个区都有值班室,每天夜里安排两个人,每半个小时出来转一次,每一家店铺里面都金贵着呢,我们可不敢掉以轻心!”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蔡老出现 唐所长接着道:“陆警官,待会儿,我领你到二区的值班室去,今天晚上,你们就在那里凑合一下,对了,这个值班室就在藏山斋古玩的对面。” “那太好了,正方便。” “唐所长,晚上,三个区的大门都上锁吗?” “对,但每个经营户的手上都有钥匙。” “他们也有钥匙?” “经营户不是要进货吗?白天人多,进货不方便,所以,他们一般会在休市后和第二天开市前上货。” “什么时候休市?” “晚上九点钟准时关大门。” 陆千记下了那辆面包车的车牌号,然后下了车。 唐所长领着陆千去了二区。 “小陆,你们晚饭怎么解决呢?我们管理所的食堂只供应中午饭,晚上不开伙。”唐所长关心道。 “这不是问题,我自己能解决,这附近有卖吃食的店吗?” “有啊,三区大门对面,品茗楼的旁边有一个面点铺,馒头、包子、大饼、面条、稀饭、豆浆都有,一天十二小时营业。” “行,只要有吃饭的地方就行。” “那只好让你受委屈了。”唐所长感叹刑警的工作真不易。 “唐所长,别这么说,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还没感谢你呢。这对我们来讲是家常便饭。” “值班室有开水。” 两个人低语着,走进了一区,唐所长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四点四十五分。 这时候,市场里面的人还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店铺里面有人转悠,地摊跟前也是人来人往。 顾客看货、询价、讨价还价,卖主的脸上堆着笑,耐心回答顾客的询问。 两个人穿过一区,进入二区。 唐所长朝一个戴着红袖章的人招招手。 此人大步流星,走到唐所长跟前:“所长,您有什么吩咐?” “小邓,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同志小陆,他和另外一位同志这几天晚上要借你们的值班室用一下,你和小韦要多关照。记住不要声张。”唐所长低声道。 “所长放心。” “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明白。”小伙子对所长的吩咐心领神会。 值班室的东边是众山小古玩店,西边是通四海古玩店。 陆前扫了一眼周边几家古玩店的招牌,店名都稀奇古怪的。 小邓将唐所长和陆千领进值班室。值班室里面有两张折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子摆在窗户跟前,底下放着三个热水瓶。 人站桌子跟前,一区几乎所有商铺和地摊都能尽收眼底。值班室超出商铺一米左右,向南的窗户呈环形。 小邓继续在市场里面巡视,唐所长和陆千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值班室的对面的不远处就是蔡耀辉的藏山斋古玩店,店铺门的两边是两扇落地钢化玻璃,店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一些顾客进进出出,四个伙计忙碌着,在柜台里面还坐着一个戴着眼镜,面容清瘦的男人。 此人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他手上拿着一张报纸,嘴上叼着一根香烟。 “小陆,坐在柜台里面看报纸那人就是蔡老的小舅子位启亮。他实际上是藏山斋的二掌柜。” “唐所长,既然藏山斋有位启亮照看,蔡耀辉为什么每天都要来对账呢?” “你没有做过生意,所以,你才会这么问,蔡耀辉对伙计不放心,他俩虽然是亲戚,但他对小舅子也不会特别放心。” “每天来对账,谁都不好做手脚。白天,位启亮不一定在店铺里面,晚上,他肯定会在店铺里面。” “从表面上看,蔡耀辉是对四个伙计的账,实际上也是对位启亮的账。” “四个伙计从来不在店铺里面值班吗?” “店铺里面有位启亮,用不着伙计值班,他们白天在这,晚上到点就走。” “蔡耀辉大概什么时候来?” 唐所长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电子钟,时间是四点五十五分:“五点左右,蔡老就要到了。” 电子钟的时针和分针走到五点五十八分的时候,唐所长拍了拍陆千的手背:“他来了。” “在哪?” “牌坊下面——他刚走过牌坊,身穿米『色』西服,白衬衫,打着一条蓝『色』领带,嘴上叼着一根雪茄烟,和两个人说话的就是他。” 陆千终于看到了蔡耀辉的庐山真面目。 这个人身高一米七四左右,身材微胖,发际线后退的厉害,头发不多,但油光发亮,皮肤比较白,一看就知道生活滋润,保养的非常好。 蔡耀辉一路走到藏山斋,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不时点头还礼,眼角和嘴角上挂着微笑,看来他心情不错! 蔡耀辉走到藏山斋门口的时候,位启亮从店铺里面迎了出来。 两个人在门外交头接耳地说了一会话,然后走进店铺。 一个伙计笑眯眯的拿着一个账本和计算器走到蔡耀辉跟前,蔡耀辉接过账本和计算器,走到柜台跟前。 一个伙计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柜台旁边。 蔡耀辉坐在椅子上,趴在柜台上,背对着门外,位启亮和伙计站在两边。 蔡耀辉一边按着计算器,一边和伙计说着话。 另一个伙计泡了一杯茶放在柜台上。 蔡耀辉一边喝茶,一边对账。 陆千一眼就看出这个蔡耀辉十分精明。 他每天都到藏山斋来对账,这说明店铺的生意不错,每天对一次账,他才能有效掌控藏山斋的生意。 五点二十分左右,蔡耀辉直起腰,伙计收起账本。 蔡耀辉眯着眼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然后在每个柜台前停留了两三分钟。 位启亮和一个伙计不时比划一下手脚,蔡耀辉则不时点一下头——好像是在对货。 五点三十二分,蔡耀辉走出店铺,位启亮和四个伙计将他送到门外。 最后,位启亮跟在蔡耀辉的后面朝大牌坊走去。 陆千悄悄走出值班室,跟了上去。 因为交易市场的人走动的人比较多,陆千跟的比较紧,只有十几步的样子。 蔡耀辉和位启亮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蔡耀辉还不时用手比划几下,位启亮则不时点一下头。 出了一区的大门,两个人径直朝停车场走去。 陆千箭步如飞,迅速闪过十几个人,提前窜进停车场,钻进了自己的吉普车。 坐在车子里面,停车场一目了然。 这个停车场面积不大,最多能停十几辆汽车。 眼下,停车场只有五辆汽车,在位启亮的面包车旁边果然停着一辆蓝鸟牌汽车。 蔡耀辉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关上车门,然后摇下车窗。 位启亮将头凑到车窗跟前,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 不一会,陆千听到了发动汽车的声音,位启亮退后两步,蔡耀辉摇上车窗,汽车驶出了停车场。 位启亮稍作停顿之后,便朝一区的大门走去,他是来送蔡耀辉的。 按照赵队和令狐云飞的命令,位启亮是重点,陆千只能继续留在古玩交易市场。 看着位启亮走进大门之后,陆千开车去了品茗楼旁边的面点店,买了八个馒头,原路返回,将汽车停在原处,回到值班室。 唐所长还在值班室等陆千。 唐所长看到了陆千拎在手中的馒头:“小陆,你只吃馒头怎么能行呢?” 唐所长一边说,一边拿了一个茶杯,用开水烫了烫,倒了一杯水放在陆千的面前。 “唐所长,谢谢你,忙你的去吧!”陆千点头示谢。 “我没有事。” “你也该下班了吧!” “我们到九点才下班。” “哦,那您回办公室吧,待会儿我一个同事小马会到你的办公室找我,麻烦你把他领到这里来就行了。” “行,那我先过去。” “唐所长,这里的大门什么时候关?” “九点,收市的时候关。你放心,九点之前,我会把钥匙丢给你,这里的店铺都有大门的钥匙。” 唐所长明白陆千的意思,出不了大门,陆千就没法跟踪位启亮。 唐所长走出值班室,朝一区西门走去。 陆千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和自己的手表,时间在五点五十分左右,电子钟慢了不到一分钟。 陆千喝了几口水,拿出两个还有些热气的馒头吃了起来。 在唐所长看来,刑警这份差事着实辛苦,在陆千看来,这不算什么。 他从小在南疆长大,跟着父母也曾过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对他来说,能吃饱肚子,就不能叫苦。 在南疆,他家的主食是馕饼,和馕饼比较,馒头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 父亲在信中反复告诫他,一定要多吃苦,多努力,一定要珍惜这次实习的机会。 儿子能从事刑警的职业,并留在京西公安局刑侦队工作,这是他永远的骄傲,要做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不要做上不了台面的软蛋。 马建平什么时候来,陆千不知道,但他买馒头的时候考虑到了马建平。 陆千在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二区值班室啃馒头,喝开水的时候,马建平正坐在红枫咖啡店里面不安的等候徐小岚和齐老师的到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赴约 这时候,咖啡店里的人不多,马建平挑了一个靠窗户的、临街座位坐下。这样,他就能看到徐小岚和齐老师了。 马建平刚落座,一个女服务生走了过来:“先生,您需要什么?” “给我三杯咖啡,再加三份点心。” “我们这里点心很多,你要哪一种?。” “啊?”马建平有点诧异,他是个典型的直男癌,平时不怎么来这种地方,他说不上来点心的名字。 “这是价目表,请您过目。”女服务生将菜单放在马建平面前的桌子上。 “我不用看,就来三分最好的点心。”马建平不想做选择题。 “好的。” “先生,咖啡、点心现在就上吗?” “我等的人还没来,等人来了以后再上,好吗?” “好的,先生请先喝杯水。”服务生朝巴台招了一下手。 一个服务生端过来一杯白水:“先生请慢用。” 两个服务员熟捻的扔给马建平一个微笑,招呼一对刚走进来青年男女去了。 马建平一边喝水,一边紧张的看着大街上的行人,他在留意寻找徐小岚的身影。 天『色』从昨天下午一直阴沉到现在,窗外,风吹动着梧桐树叶,一些树叶开始随风飘落。 天气渐凉,路上的人行『色』匆匆。 为了不辜负赵队和嫂子的希望,马建平今天特意捯饬了一番,提前坐在了这里。 他的职业特『性』提醒他应该早到,他提前了二十分钟来到约会地点。 他特意选了一套藏青『色』休闲西装。这是姐姐在今年春天买给他的,他喜欢这个颜『色』。 出门前他还为一条蓝底带斜条纹的领带纠结了一会。 他戴上摘下,来回折腾了好几次,始终觉得哪里不妥,最后下定决心戴着出门。 可离开宿舍的时候,还是把领带给拽下来了。 他认为今天的场合应该正式一些,可同时他又觉得戴上这条领带,似乎过于正式,这样会很不自在。 不自在,他就会难受,难受就会失态。 马建平一向自信,对自己的专业技术和工作能力信心十足,对自己英俊的外表也很自信。 坐着这里的这一段等待时间里,他的眼睛极其忙碌,脑子也没闲着。 他知道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他又想起过去的那一段失败的恋情。 如果不是女孩子父母的反对,自己和她说不定已经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也怪自己笨嘴拙舌,不会甜言蜜语,自己一身的本领,怎么在恋爱这件事情上就发挥不出来呢,真是没出息。 马建平在自责和懊悔的同时,面对即将到来的事情,又突然的惴惴不安起来。 在来咖啡馆的路上,他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如果对方女孩能接受他所从事的职业的话,如果自己也喜欢对方的话,那自己一定要努力克服自己身上的『毛』病,好好对人家。 他相信嫂子的眼力,更相信赵队。 赵队一直是马建平崇拜的偶像。 当初,赵队在和风小县城工作,出身普通,嫂子在大城市京西工作,父母又是部队离休干部,家庭条件优越,可是嫂子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和赵队在一起。 马建平和嫂子接触不多,但嫂子给他的印象是极佳的。 自己和赵队并肩作战,他最清楚,赵队大部分时间用在了工作上,有时候,赵队一连几天不着家,但嫂子从没把电话打到刑侦队的办公室来。 可见嫂子作为家属十分支持赵队的工作。 马建平希望将来那个她要是能像嫂子一样就太棒了。 当然,他也暗下决心,只要是能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他一定会好好呵护——尽他的所能。 他的勇气和力量源于对刑侦工作的喜爱,但如果有来自另一半的理解和支持,那他的身上就会产生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时咖啡店里相继走进一些人,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和姑娘。 他们相拥着走进咖啡店,然后一边喝咖啡,吃点心,忽而窃窃私语,忽而掩嘴而笑。 在咖啡店的中间有一个高台,上面摆放着一架黑『色』钢琴。 钢琴旁坐着一个年轻帅气、身着燕尾服的小伙子,他正在弹奏《yesterday once more 》。 随着咖啡店人气的不断聚集,小伙子的情绪也逐步亢奋起来,他身体和脑袋晃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窗外,大街上,自行车流越发凶猛,看来下班的高峰期已经到来,暮『色』渐浓。沿街的路灯和商店的广告灯箱都相继打开。 马建平骤然间在人群中发现了嫂子徐小岚的身影。 和徐小岚并行的还有一个女孩子,个头比嫂子高一点,扎着一根利落的马尾辫,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外加一件紫芋『色』的开衫『毛』衣,下身是一条孔雀蓝及踝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米『色』平底高帮系带皮鞋,自行车篓里还有一个米『色』的小挎包。 估计这个女孩就是齐老师吧。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正款步而来。 马建平蓦地紧张起来,手心直冒汗。 他喝了两口水,犹豫着该不该出门去迎接。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进了咖啡店。 他赶忙站起身,朝她们招招手。 徐小岚看见了马建平,领着那个女孩子走了过来。 “建平,你早来了。”徐小岚笑着说道。她对马建平提前到来非常满意。 看到马建平的穿着,徐小岚悬着的心落了地,这小子还行。 之前,她和马建平也见过几次面,这个小伙子一向率『性』随意,来的时候她一路悬心。 看样子,马建平对赵子蒙和她安排的这次约会还是比较重视的。 “嫂子好。”马建平道。 “齐老师,这位是马建平。建平,这位是齐老师。”徐小岚介绍道。 “你好。”马建平微笑,同时礼貌地朝齐老师点了一下头。 “你好。”齐老师莞尔一笑。 “请坐。” 几个人落了座,徐小岚挨着齐老师坐,马建平坐在她们的对面。 马建平朝远处的服务员招了一下手,一个女服务生心领神会的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服务员生将三碟分量超多,精致的点心放在了桌上,又将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一一摆放在三人的面前。 在桌子中间放着一盒咖啡伴侣和一盒糖。 “齐老师,放点糖,这样咖啡就不会太苦了。”马建平用小勺挖了一勺糖,放在了齐老师的杯子里。 “谢谢。”齐老师点头示意。 “嫂子,你也来点糖。” “不用了,我喜欢喝黑咖啡。”徐小岚不喜欢甜食。 “小齐,建平是刑侦队里很优秀的一个小伙子,平时工作认真负责,专业能力强,人踏实,『性』格也好。” 听着徐小岚夸赞自己,马建平有点不好意思。 “对了,他画画水平很高,听子蒙说,小马专门负责模拟画像,他画的像和本人相似度很高呢!” “你会画画?”小齐老师问道。 “恩,我其实没嫂子说的那么好,就是从小喜欢画画,高考那会本来想报考美术学院,后来阴差阳错,上了刑侦学院。庆幸的是,我现在主要的工作和画画有关,我很高兴。”马建平实诚的说道。 “我很羡慕会画画的人,我小时候也想画画,可我没那个天赋。能把爱好当职业,真羡慕你。”小齐老师微笑着道。 徐小岚看自己还没怎么仔细介绍,这两个人就聊上了,心中一阵欢喜,她觉得这件事有门。 “其实,你们做教师很好,我觉得老师是一个很好的职业,令人敬佩。” 马建平在窗口第一眼看到齐老师的时候,好感顿生,他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个清秀的女孩了。 其实他没想到的是小齐老师和他有了相同的感觉。 “我们小齐老师可是学校里的先进工作者,她是教物理的,人聪明,『性』格温柔,同学们和老师们都喜欢她。”徐小岚适时跟进道。 “岚姐,你过奖了。”小齐老师的脸微微发红。 “你别自谦啊,小齐,喝咖啡,别凉了。这会肚子有一点饿了吧?”徐小岚朝马建平挤了挤眼睛。 “齐老师,吃点心,吃点心。”马建平瞬间明白了嫂子的用意,赶忙将那三碟点心往齐老师面前推了推。 “你们也吃啊。”小齐老师点头示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拿起一块黑森林蛋糕。 徐小岚朝马建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主动点,多说话。 “齐老师,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接,是这样,我们刑警的工作比较特殊,上下班都没有点,还经常不着家。这些嫂子是知道的。”马建平开门见山。 “这些我和小齐说过了,她知道的。” “岚姐说的对,我虽不是干你们这行的,但多少我还是了解一点的,我知道刑警的工作很辛苦。我很敬佩你们。” “我打小就崇拜警察和军人,佩服他们的坚毅和勇气,他们都是英雄。”小齐老师是个聪明的人,她明白马建平的意思。 “其实听岚姐说你是刑警,我就想来见见你。我出身普通家庭,从小也吃了很多苦,我不是个娇生惯养的人。”她继续说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渐入佳境 马建平从齐冉的谈吐就能看出她和一般的女孩不一样,是一个有见识有思想的女孩子。 “我爸是普通的工人,我妈在农村生活,他在母亲生活的地方『插』队几年。” “后几年,我爸回城了,母亲留在农村,他们过了几年分居两地的生活。后来,我爸在城里为母亲开一个裁缝铺,同时申请了工商营业执照,我们一家人又在一起了。” 小齐老师说话的神情十分恳切,虽然述说的是自己一家的艰苦岁月,但她的脸上完全看不见愁云惨雾,取而代之的是轻松释然。 “建平,你看,小齐身上这件衬衫和裙子都是她妈妈亲手做的。” “现在小齐家开了一家小型服装厂,规模还不错。尽管如此,小齐穿的衣服一直是他妈妈亲手做的。”徐小岚道。 马建平对服装没有研究,但小齐老师穿着的衬衫和裙子的确雅致,衬的小齐老师越发清新脱俗,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来见面的事情,我已经和父母说过了。”小齐老师突然说道。 “哦?!”马建平没想到见面的事,小齐老师这么快就先知会了长辈,他有点猝不及防。 “那个……我想问,你父母反对你和做刑警这行的接触嘛?”马建平试探『性』的抛出了这个问题。 “他们很支持我。他们经历过艰苦时代,都是明事理讲民主的人。他们一向尊重我,支持我的每一个决定,只要我愿意的事情,他们从不反对。”小齐老师实话实说。 “我个人认为,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的特殊『性』,但这不能成为阻碍生活脚步的羁绊。” “我很崇拜刑警这个职业,我想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刑警的,能成为你们这样的人,是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的。”小齐老师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直视着马建平。 马建平心里明白这是女孩对人尊重的表现,但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敢和小齐老师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 徐小岚知道小齐是一个健谈的人,她观察到,今天小齐老师说的比马建平多,估计姑娘喜欢上了小马。 看马建平的神『色』,对小齐老师的印象也不会差。 看来自己这个“红娘”这次牵的这根姻缘线算是牵对了,她暗自庆幸。 三个人一边喝咖啡,一边吃点心,一边聊天,气氛融洽极了,齐老师和小马两个人谈的好不投机。 这两个人都有相见恨晚之意。 徐小岚对小马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小马到底和丈夫一样是搞刑侦工作的,这小子没辜负自己和丈夫的一番美意。 之后,马建平托辞去卫生间,直接去巴台把账结了。 回来后马建平和小齐老师互留了电话。 “下次,我就不做电灯泡啰。”徐小岚玩笑着看着二人。 走出咖啡店的时候,徐小岚和马建平同时看了看巴台上面的电子钟,时间刚好七点二十五分,夜初上浓妆,马路上霓虹闪亮。 “小马,天有点黑了,你送齐老师回家。”徐小岚道。 “是。”马建平十分乐意。 “岚姐,不用麻烦他了。我家就在前面,离这不远。” “小马,你看着办吧!我先行一步。小齐,再见。”徐小岚快步走到自行车跟前,掏出钥匙打开车锁,将自行车推到人行道上,望了一样站在树下了一对年轻人,然后跨上自行车朝宝云路方向去了。 徐小岚想给两个人一点独处的时间。 “我送你。”马建平边开车锁边说道。 齐老师看他语气坚定,不再推辞。其实她心里还是希望多和马建平相处一会的,这个人身上的气场十分吸引她。 她打开车锁。两个人推着自行车,朝丰乐路方向走去。 两个人都没有骑行的意思。 “齐老师,很不好意思,今天才和你见面。”马建平对于延迟赴约抱以歉意。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工作忙,我能理解。以后,你别叫我齐老师好吗?听着怪别扭的,叫我名字吧。” “行,那我就叫你齐冉。” “我以后叫你建平,可以吗?” “好啊!”马建平都快要沾沾自喜了,这么快就改了称呼,自己和这个女孩又近了一步。 “你画画那么厉害,以后有空了可以给我画一张像吗?” “呵呵,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齐冉,刚才听你说,你是教物理的?” “是啊。” “理科好的女孩子真少见,真佩服你,我上学时,物理对我来说就像个大黑洞。”马建平边说,边用左手比划了个圆的形状。 齐冉看着他的动作十分滑稽可爱,咯咯的笑着。 “我可以问吗?你们破案子是不是很恐怖?就像恐怖悬疑小说里写的那样。” “还好,不过不像小说里的那么夸张,我们干这行的都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我家到了——就在这个胡同里面。”两人相谈甚欢,不一会功夫,就到了齐冉家门口。 马建平还有点意犹未尽。 “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马建平不舍的说道。 “好。” 齐冉深情地忘了马建平一眼,推着自行车走进胡同。 “有空给我打电话。”齐冉突然转身朝胡同口大声道,同时挥动着手臂和建平告别。 “好。”马建平热情的回应着,他觉得自己已经爱上这个女孩。 他目送着齐老师的身影消失在胡同的拐弯处,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小福机:“赵队,我是马建平。报告队长,圆满完成任务。” “少贫,你小子别糊弄我,任务完成的怎么样,我得看你嫂子怎么说。” “小的不敢。” “好,你现在赶到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管理所所长办公室和陆千会合,具体什么任务,陆千会跟你说的。” “知道了。队长,我挂了。” 马建平挂断了电话,一脸欣喜的骑上车走了。 当齐冉推开自家院门,从角落里面走出一个男人来,此人是齐冉的父亲齐志豪。他刚才看天『色』已晚,不放心女儿,想出来迎一迎她。结果看到女儿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胡同口说话,他没有上前,就站在拐角处观察了片刻。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赵队和令狐云飞在安排好陆千以后,就回刑侦队去了,不知道这会项代沫和萧路含调查的结果怎么样了。 两个人回到刑侦队的时候,时间是下午四点半钟左右。 项代沫是回来了,但萧路含还不见人影。 令狐云飞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云飞,你怎么了?” “让萧路含一个人去查京西所有的澡堂,我真是欠考虑。” “给这小子的工作量太大了,市里面所有的澡堂都是在中午以后开始营业,本市的澡堂少说也有几十家,一家一家地跑,是需要时间的,他一个人估计忙不过来。”令狐云飞有点自责。 “这样吧!云飞,你呼叫一下萧路含,问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三个现在就去和他会合。” “赵队,你说的对。”令狐云飞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小福机,拨通了萧路含的电话。 “喂,路含,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副队。我在老子庙章记澡堂。” “现在,还有多少澡堂没有去?” “还有十一个澡堂没有跑。” “你要去的下一个澡堂在什么地方?” “副队,是西城区张举人路的乾坤堂。” “好,我们在乾坤堂见。” 之后,三个人骑上自行车去了西城区张举人路的乾坤堂。 本来,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是要在办公室听项代沫的汇报的,现在,只能在去宏坤澡堂的路上听汇报了。 项代沫的调查不是很顺利,中关粮库的领导刚调来不久,他对饶一览的情况不是很熟悉。 要想了解到饶一览的具体情况,必须找粮库二组的组长孙鸿发,他是粮库的老人。 中关粮库一共有三个组,饶一览在二组,在饶一览到粮库工作之前,孙鸿发就是二组的组长。 办公室主任周守志说,在粮库,饶一览有两个玩的非常好的朋友,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把这两个人请到办公室来。 但他不能保证这两个人不跟饶一览讲有人来访的事,因为这两人与饶一览的关系看上去很铁。 这两个人一个叫门学军,一个叫赵海峰。 周主任说,饶一览家房小人多,饶一览经常吃住在门学军和赵海峰家,一住就是几个月。 平时值夜班,这两个人经常帮饶一览代班。但值班费还是绕一览拿。 不过,饶一览常请两个人到饭店去喝酒。 这些情况都是周主任听孙鸿发跟他说的。 周主任还说,饶一览在单位虽然不是干部,但他似乎在这两个哥们面前有点威信,他们都听饶一览招呼,组里其他人好像对饶一览也比较信服。 这么说吧,在二组,饶一览的威信比组长孙鸿发还要高一点,领导也曾想让饶一览做二组的组长,但不知何故,饶一览似乎对组长这顶帽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中关粮库 今天在中关粮库寻访的时候,据项代沫观察,这个单位人浮于事,职工懒懒散散的,项代沫从周主任那儿得知了一些事情。 “在粮库里当组长有没有津贴?”项代沫问。 “有啊,津贴金额还不低。” “和您说,在外人看来,我们粮库的组长是一个芝麻绿豆小官其实一个组长管着三十几号人,和普通单位的主任级别差不多,津贴啊,相当于工资的三分之一。如果干的好,每个季度还有奖金。”周主任解释道。 “哦,照您这么说,组长还是个肥差?” “那可不是嘛!我们这里的职工哪个不想当组长!” “饶一览不愿意当组长,依您看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啊……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估计原因只有他自己晓得。” “关于饶一览,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您啊,要想知道更多,找组长孙鸿发和饶一览的两个朋友。您刚才说不想惊动饶一览,我看,稳妥点可以找孙鸿发聊聊。” 周主任还算个热心人,他的说的也是实话。 项代沫思量再三,决定先找孙鸿发谈。遗憾的是刚好孙鸿发请假回老家看生病的母亲去了,他请了一天半的假,说好今天下午回单位上班。 项代沫到附近的街边摊吃了一碗面条之后,在周主任的办公室坐等孙鸿发。 项代沫把赵子蒙的话记在了心里:饶一览是唯一一个住进蔡教授家的人,他住进117号的时间和怀古村后村拆迁消息的时间太接近。 所以,他一定要等到孙鸿发。 今天,他穿着便服走进中关粮库的时候,粮库里面的职工都很清闲,打扑克牌的打扑克牌,下棋的下棋,吹牛的吹牛,大部分人连工作服都没穿,一眼望去基本是便服。 项代沫在粮库里面呆了大半天,只看到三辆运粮的卡车。 不曾想,项代沫等到两点钟,也没有见到孙鸿发的影子。 周主任说,孙鸿发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热心的周主任找来了一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等,时间就会好打发一些。 此人是二区的老职工,名字叫苗金贵,年龄四十五岁。 此人平时只干活,很少说话,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他还是一个党员。 周主任将人领进办公室后,大概介绍了一下之后,离开了办公室。 “苗师傅,您不用紧张,我们就像闲聊一样,好吗?”项代沫问道。 苗金贵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您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 苗师傅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听说您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年?”如果不是周主任提前透『露』一点信息的话,项代沫一定会以为是两年。 苗金贵点了一下头。同时从又口袋里面掏出一个打火机,放在茶几上,又将手伸进左口袋里面。 项代沫见状从皮包里面拿出一包牡丹牌香烟,抽出两只,递给苗金贵一支。 此时,苗金贵已经将一包红塔山牌香烟掏出口袋。 他将烟盒放在茶几上,愣了一下,然后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一支香烟,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将两个人手中的香烟点着了。 项代沫以前抽烟——烟瘾还很大。 自从赵子蒙来了以后,在赵队的影响下,他把烟戒了。 他之所以在包里面放一包香烟,是以备不时之需。 这时候,项代沫才注意到苗金贵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发黄,牙齿既黄又黑,无疑,苗金贵是一个老烟鬼。 苗金贵拿出一包香烟倒使项代沫想起案发现场的遗留物:烟蒂和烟盒,饶一览平时抽不抽烟呢?不过,项代沫打算过一会再问这个问题。 “苗师傅,您和饶一览在一个小组工作?” “恩。”这是苗金贵第一次开口说话,果然是惜字如金,不过,已经很不错了,只要能开口说话,那就好办了。 “你觉得饶一览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没有交际……不好评价。”这个回答让项代沫有点失望。 没有交际,自然就谈不上评价。但既然在一起工作了不短地时间,总体的印象应该是有的吧! “同志,你问饶一览,为什么事?”苗金贵望着项代沫。 据这一会功夫项代沫对苗师傅的观察,他的文化水平应该不低。 项代沫把“10.5”盗墓凶杀案提纲挈领地跟苗金贵说了一遍,谈话对象在知道了问题的指向『性』以后,也许会想起一些与之相关的事情来。 听完项代沫的叙述以后,苗金贵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苗师傅,您和饶一览也算是同事,希望您能跟我谈谈对饶一览的印象,好吗?说您看到的就行啊。”项代沫言语恳切。 苗金贵抽了几口烟之后,道:“好,但同志,请为我保密。” “苗师傅请说。” “据我看,他交际广;比较大方,人讲义气。”苗金贵一下子说了饶一览三个优点。 “哦?饶一览在组里面和谁的关系最好,您知道吗?” “小门和小赵。小门叫门学军,小赵叫赵海峰。”这和周主任提供的情况符合。 “听说领导曾经想让他当组长,可他不愿意?” “恩,谁知道呢?你可以找小门和小赵问一问,他们兴许知道吧。” “你知不知道,饶一览除了这里的工作,还有别的工作么?” “我这个人不交际,我不晓得,您可以找其他人问问。”苗金贵从烟盒里面抽出两支烟,递给项代沫一支。 “听说门学军和赵海峰经常帮饶一览值夜班。” “有这回事,组里人人皆知。” “我看你们这里的工作很清闲啊?” “对,事情不多。” “饶一览为什么让门学军和赵海峰帮他值夜班呢?” “这要问他们俩人了。” “苗师傅,饶一览平时抽烟吗?” “抽,他是老烟枪。一天估计得有两包。” “你知道,他一般抽什么牌子的烟?” “红塔山。” 项代沫回想到,勘查现场的时候,西屋发现了几个牌子的烟盒,其中就有红塔山,在盗洞底部还发现很多烟蒂。 “饶一览抽烟有什么特点?” “我听不明白您的话。” “我是说,他抽烟会抽尽吗,就是只留烟蒂的那种?” 项代沫希望那是一种习惯而不是因为香烟紧张,才节约着抽的。 据这位苗师傅的描述,饶一览一天要抽两包烟,每个月在香烟上的花费应该不小,这说明他的烟瘾很大。 “这我倒没有在意。” “饶一览今天来上班了吗?” “来了。” “倒没有看见他?” “我们这地方太大,估计在哪个库房吧。” “哦,请苗师傅帮我留意一下,看看饶一览抽烟有没有只留烟蒂的习惯,说白了就是只有过滤嘴。” “可以。” “我给您一个电话号码,如果有情况——或者您想起了什么。您打电话给我。” 项代沫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递到苗金贵的手上,然后在笔记本上写上小福机的电话号码,然后将纸撕下来,递到苗金贵的手上。 苗金贵将纸折叠好,放进工作服的口袋里面。 “同志,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苗师傅,您想问什么,尽管问。” “你刚才问饶一览抽香烟的事,和你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苗师傅,是这样,我们在勘查现场的时候,在盗洞的底部发现了不少烟蒂,那些烟蒂都只剩下过滤嘴部分。”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我们听说饶一览家并不富裕,他常请朋友喝酒?据我所知除了组长和以上的领导以外,普通员工的收入并不高。” “是,不高,不过他家有没有钱,我看不出来。他每天最少抽两包烟,常和一些朋友在一起喝酒这是真的。同志,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找饶一览问问呢?” “他与本案可能有关,我们暂时还不想惊动他,现在只是在做一些最基本的调查。” “我多一句嘴,你们最好也不要找门学军和赵海峰谈。” “这是为什么?” “这三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你们找小门和小赵谈,他们一定会跟饶一览讲。” 项代沫从包里面拿出一号、二号的模拟画像给苗金贵辨认:“苗师傅,您见过这两个人吗?” 苗金贵接过画像,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摇摇头。 “同志,您可以找孙组长孙鸿发谈。他请假回老家,今天下午就回来。” 说到曹『操』曹『操』到,办公室的门这时候开了,周主任领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进办公室。 这个男人风尘仆仆,手上拎着一个旅行包。 这个人估计就是孙鸿发。 “那我先走了。”苗金贵站起身。 项代沫将苗金贵送出办公室,苗金贵和周主任、孙鸿发点了一下头,走出办公室。 周主任互相介绍了一下,泡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以后走出办公室,关上门。 周主任已经跟孙鸿发说明了项代沫的来意,所以孙鸿发开门见山: “警察同志,让您久等了,我母亲的身体不好,耽误了一点时间。” “听说您想了解一下饶一览的情况?”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梦荣堂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 项代沫从烟盒里面倒出两支香烟。 孙鸿发含笑推开了项代沫手中的香烟:“谢谢,我不抽烟。” 项代沫将香烟放回烟盒里:“孙组长,抱歉啊,也没有让你喘口气。” “没事。” “孙组长,案子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吧!” “刚才,周主任已经跟我说了一个大概。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孙组长,请谈谈您对你们单位职工饶一览的印象。” “饶一览在工作上没问题,要不然,领导也不会让他当组长。” “可他不愿意干,后来领导就让我干了。他人缘还不错,待人比较热心,『性』子温和,跟大家都合得来。” “他在组里面还算有些威信,有些工作,我就直接交给他安排,他帮了我不少忙。我对他的印象,大致就这么多吧!” “好。”项代沫将茶几上两张画像递给孙鸿发:“孙组长,画像上这两个人,您认识吗?” 如果饶一览曾经和一号、二号有接触的话,那他的邻居、朋友和同事中也许有人见过他们。 孙鸿发一张一张看过之后,将画像放在茶几上:“警察同志,这是死在怀古村的那两个人吗?” “对。” “我没见过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和饶一览有关系么?” “这不确定,现在我们是基础调查,没有证据不好给任何人定『性』。” “哦,饶一览的哥们不少,有人常来粮库来找他,但是这两人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个人……” 孙鸿发指着一号的模拟画像道,“这个人长的好奇怪。一打眼,就能记住。要不要我再找几个人看看这两张画像?” “暂时不用,初步的调查阶段,凡是怀古村附近的人,都要问询,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会直接找饶一览谈。饶一览的邻居对他的评价也不差,我们不想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对对对,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我找您的事情,请不要跟饶一览讲。” “我明白。” “饶一览除了在你们粮库工作,还有没有其它的工作?” “不知道,我没有听别人说过。” “我听说饶一览烟瘾很大。” “是咧,他一天两包。” “他抽什么烟?” “红塔山。” “他只抽红塔山吗?” “只抽红塔山。这种烟不贵,也不算太便宜,凭饶一览的那点工资,只能抽这种牌子的烟。” “他抽烟有没有什么习惯,比如喜欢抽到只剩下过滤嘴。” “我没有注意过——我不抽烟。” 刚才来的苗金贵也说没在意这个,看来生活中,这种针鼻大的小细节不会有多少人去特别留意。但是恰恰这些细节对刑侦工作来讲却异常重要。 “饶一览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吗?” “您指的是单位,还是社会上?” “单位和外面,您都可以说一说。” “我们单位有两个人和他耍的好,门学军和赵海峰。社会上,我就不太清楚了,要不然就是百味楼的老板陈嘉禄,据说他们以前是同学,饶一览带我们到那里去聚过餐。” “饶一览让门学军和赵海峰帮他值夜班,您知道吗?” “是咧,经常的事。” “他为什么不自己值夜班呢?” “天晓得,嗨……只要晚上有人值班,至于是谁值班,我们从来不过问。他让别人代班,别人也会请他代班,大家互相帮忙,这很正常嘛。” “警察同志,我只知道的这么多。” 从中关粮库组长孙鸿发这里,项代沫未能挖掘出更多的信息。 孙鸿发对饶一览的评价比之前寻访的那些人评价还要高出一截。项代沫和赵子蒙调查到的情况是一致的 这个饶一览身上的确难找到一丝破绽。 饶一览两个好哥们门学军和赵海峰就算知道的比孙鸿发、苗金贵还多,也会刻意隐瞒。 再找他们问询意义不大。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三人骑车赶到乾坤堂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澡堂马路斜对面的吉普车,萧路含正在用这辆车。 三个人停好自行车,准备走进澡堂时,萧路含正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位队长,你们来的好快啊!” 赵子蒙见萧路含一脸疲倦的样子,心中有点自责:“路含,辛苦了,应该再给你派一个人的。” “队长,别……,我一个人行着呢!” “城东、城南、城北和城中的澡堂,我都去过了,现在就剩下城西的十一家。” “我已经问过了,市里绝大部分澡堂关门的时间是十点,现在还有三个多小时,足够了。”萧路含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七点整。 萧路含和他的父亲萧长松一个『性』子,只要有任务,不完成誓不罢休。 因为萧长松身体的原因,赵子蒙在平时的工作中对萧路含格外的关心:“路含,我们先找一个地方吃点东西,我们三个人的肚子都饿了。” 赵子蒙猜到萧路含的饭一定是没吃,一天跑这么多地方,换个人也跑不来,他故意说肚子饿,好带萧路含吃饭,也让他喘口气。 赵子蒙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他想看看附近有没有饭店——或者面馆。 “赵队,你等一下,我去问问澡堂的售票员。”萧路含一路小跑到售票口。 售票员朝东边指了指:“你们超前走,右手边有两个面馆。” 四个人按照售票员所指的方向走去,走了一百多步的样子,果然看到一个牛肉面馆,还没进去,一股香气便扑面而来。 赵子蒙径直走进面馆。走到收银台前,要了四碗牛肉面。 令狐云飞找了一张桌子,四个人坐了下来。 赵子蒙看到萧路含的嘴唇干燥开裂起皮了,后背也有点驼了。 面一上来,萧路含狼吞虎咽,没一会功夫就将一大碗牛肉面全扒拉到肚子里去了。 “路含,要不要再来一碗?”赵子蒙道。 “队长,不用了,这一大碗面条,我有点吃撑了。” 一碗面下肚之后,萧路含的腰板挺的笔直。 回到乾坤堂门口马路,萧路含从汽车的后备箱里面拿出两根绳子,将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的自行车固定在吉普车的后面。 开车速度会快很多。 七点半钟左右,车子停在了“梦荣堂”的大门前,这个澡堂子所在的大街是西城区最繁华的闹市区。 “梦荣堂”是西城区——乃至京西市档次最高、价格最高的澡堂,它也是京西市历史最悠久的澡堂。 澡堂的大堂里至今还摆放着“百年梦荣堂,始是泽恩香”的巨大牌匾。 “梦荣堂”有两个堂子。一号厅和二号厅的顾客在小堂子里面洗浴,三号厅的顾客在大堂子里面洗浴。 “梦荣堂”既做普通人的生意,也做有钱人的生意,一号厅和二号厅的澡资分别是十元和八元,而三号厅的澡资只有两元。 一号厅和二号厅有木质躺椅,有浴巾,一号厅还有茶水服务。 三号厅只有箱子和凳子,箱子是存放衣服的,凳子是给顾客穿脱衣服的。 三号厅里面除了洗澡,还有搓背。 一号厅和二号厅除了洗澡还有搓背、捶背、修脚、按摩、拔火罐等多项服务。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将整件放进售票窗口。 售票员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他看了看证件以后,打开门走出售票间:“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 “把你们负责人请出来,我们有事找他。”赵子蒙道。 “请稍等。”小伙子掀开旁边的一个布帘,将头伸进布帘,大声道,“小胡,叫一声茅主任,有人找他有事。” 此时,售票窗口前已经站了几个人等着买票。 小伙子走进售票间继续售票。 紧接着,布帘里面传来一个很高的声音:“茅主任,小柴叫你,有人找。” 布帘里面嘈杂声不断,说话的声音不大不行。 不一会,一个五十多岁的谢了顶的男人穿着一套睡衣走了出来,走到三个人跟前:“你们找我?” 赵子蒙上前一步,拿出证件给那人看,那人将他们请到一边。 “你好,我们想找两个人,”赵子蒙说着从包里面拿出一号和二号的画像,“你看看,这两个人,你见过吗?” 茅主任凑上来看了一眼:“我没见过,我们这人来人往,我可以让几个跑堂师傅看看,兴许他们有人见过。” “好,感谢你的配合,这个人有修脚的习惯。”赵子蒙指着一号的画像道。 “我们这里就有修脚师傅,全是我们从烟州请来的高级技工,手艺一流。这样吧,你们随我先到一号厅看看。” 茅主任将四个人就近领进一号厅。 一号厅很宽敞,至少有五十个位子,都是一水的老工老料的躺椅,古朴别致。 “茅主任,这一号厅有几个跑堂师傅和修脚工?” “有三个跑堂的,两个修脚工。” “小李子,你们几个过来一下,把两个修脚师傅也请过来。”茅主任抬手招呼一个小伙子道。 “得咧,这就来。”那小伙子回应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隔间问话 这一号厅虽澡资不菲,但生意极佳。 泡澡堂子算是男人们的一大嗜好,这个嗜好恐怕不亚于抽烟喝酒『摸』麻将,它给男人们带来的享受不言而喻。 这宽敞的一号厅里,人头攒动,五十个位子满满当当。 大厅的里间是泡澡的地方,那门上也挂着一块写着“梦荣堂”的白布帘,男人们进进出出。 厅里面聊天的声音,打招呼的声音,敲背声,还有呼噜声,不绝于耳。 才来的人焦急无奈的在厅门口等待着空位的出现。 可但凡来洗浴的人,既花了钱,票还挺贵,自然是要多洗多泡躺一躺才能值回票价。 所以,得要小半天,躺椅和位置的归属权才能发生一次洗牌。 一个跑堂的师傅把几条热『毛』巾扔给几位长时间占据躺椅位置的客人,以一种委婉的方式提醒他们该腾腾位子了。 不一会,小李子领着两个跑堂的和两个修脚师傅走了过来,他们都穿着梦荣堂特制的白『色』工作服。 茅主任将一行人领进了一号厅里另一个小隔间里,这里是存放和换洗『毛』巾浴巾的地方。 小隔间里有个摆放浴巾和『毛』巾的架子和一台专业的清洗机,旁边并排摆放着两个长木凳,估计是师傅们临时休息用的。 茅主任安排大家坐下。 这个小隔间是澡堂唯一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地方不算很宽敞。 大厅里面人多嘈杂,在这种环境里面,人很难集中注意力。 令狐云飞观察到,两位跑堂的师傅是年轻小伙,另两位修脚师傅年纪稍长。 看样子,一位五十多岁,个头稍高的那位四十出头。 年纪稍长的修脚师傅的手上还握着一把修脚刀,腰间挂着一条磨刀皮。 他的腰上还系着一个皮制包,包里放着不同型号的修脚刀。 他可真会利用时间,就这会功夫,他也没闲着,将那把精致的刀在皮上反复摩擦着。 年轻的这位修脚师傅头上戴着一个专用的灯,灯罩上还有未散尽的雾气。 “几位师傅,这几位公安同志想让你们辨认两个人。”茅主任道。 几位师傅面面相觑。 萧路含从包里面拿出几张一号和二号的模拟画像,一一递给他们。 小李子突然起身走到年长的修脚师傅的跟前,指着手中的一张画像道:“冉师傅,这个人不是经常找你修脚的那位客人吗?” 赵子蒙一行人都将目光集中到这位师傅的脸上。 冉师傅愣了一会,点点头道:“嗯……小李没有说错,这个人好像是找我修过脚。” 赵子蒙和同志们来了精神,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案子有点眉目了。 另一个跑堂的小师傅『插』嘴道:“是的咧,这个人经常来。” “你也见过这个人,这位小师傅姓什么?”赵子蒙问道。 “我姓刘。是啊,这个人很奇怪的,他总坐在20号和20号附近的位子上。” “小师傅,你观察的很细致啊!”令狐云飞夸赞道。 “呵呵,我眼睛多尖啊,我们这的生意好的咧,人很多的,位子常常不够用。”跑堂小师傅有点小得意。 “这个人但凡来洗澡,只要20号空的,他一定坐那里。20号被别人占了,他也一定会在20号的附近选个位子的。”他继续说道。 很多人在方位上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偏好,这也许就是我们所说的习惯——或者叫习惯心理。 有些男人的习惯比较顽固,到澡堂洗澡,总喜欢坐在同一个位子上。 可是喜欢归喜欢,澡堂的里面的位子不可能一直属于任何一个人。 如果别人先坐了你喜欢的位子,你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这个位子附近的位子以此来填补内心的不平衡。 几个人同时认出了一号。看来一号确实在梦荣堂出现过。 在茅主任的安排下,冉师傅和刚才说话的这个跑堂小刘师傅留了下来。 茅主任和另外两人则出去了——伺候人的人都跑开了,澡堂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赵子蒙此时的内心总算敞亮了一些,果然是踏破铁鞋,必有觅处。 四个人终于在这座百年老堂子有了新的发现。 令狐云飞从口袋里面掏出香烟和打火机,递给冉师傅和小刘一人一支香烟,然后将三个人和自己的烟点着了。 萧路含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做好记录的准备。 “冉师傅,请您好好回忆一下,这个人长什么样?”赵子蒙道。 冉师傅抽一口香烟,然后道:“同志,来这人的客人很多,这个人我对他有点印象。” “这个人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身高和小刘差不多。” “我一米六七。”小刘道。 一号的尸检报告里,身高就是一米六七左右。 “他留了一头长发,右边一颗门牙上有一个缺口,下巴很短。”冉师傅描述道。 “是的咧,这个人是个“天包地”,那嘴怪吓人的。” “小刘,这个人有日子没来洗澡了。”冉师傅道。 “是的咧,有日子没见过了。”小刘道。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来了?”赵子蒙继续问道。 “将近一个月了吧。”小刘道。 赵子蒙推断:一号的死亡时间在半个月左右,盗墓则需要几天的功夫,这和冉师傅和小刘提供的时间是吻合的。 “这个人穿着怎么样?” “这个人穿衣服和别人不一样。”冉师傅道。 “怎么不一样呢?” “外面的衣服没在意过,但是他喜欢穿花裤衩,喔哟,风『骚』的咧。” “这年头,竟然有这么花哨的男人!他每次来,都穿这种裤衩。”冉师傅无法理解。 也难怪冉师傅看不惯,这个年代,人们的审美确实发生了很大改变,对衣服的款式和颜『色』有了更多的追求。 但是这样追求时髦花样的男人还是不多见的。 一号死者的身下穿的也是一条花裤头。 “小刘,你注意过这个人外面的穿着吗?”冉师傅若有所思地望着小刘。 “我记得,他喜欢穿西装,是那种套装,裤子也是一样的。”小刘的记忆力很好。 “是灰『色』的,对,他常穿这个颜『色』。” “有没有在意,他脚上穿什么样的鞋子?”项代沫道。 冉师傅摇摇头。 小刘也摇摇头。 冉师傅和小刘是无心注意,能记得衣服的颜『色』和款式就已经很不错了。 萧路含从包里面拿出一沓照片,找出三张照片递到小刘的手上: “你仔细辨认一下,这几张照片里的衣物,这个人有没有穿着过。” 一张照片是银灰『色』的西裤,另一张照片上是皮鞋,还有一张照片上是一条裤衩。 昨天晚上,回到刑侦队以后,林狄连夜将照片洗出来了,她一共洗了两套,今天早上,她将一套照片交给了萧路含。 “对咧,裤子的颜『色』就像照片的里的这样。这条裤衩嘛,我记不太清楚了。这个人的花裤衩很多,每次来穿的花『色』都不一样。皮鞋我不认识。” 小刘说完后,将三张照片递到冉师傅的手上。 冉师傅接过照片,一张一张看过之后,然后道:“对对,我想起来了,这个人穿过这种颜『色』的西裤,好像是银灰『色』的,有点闪闪发亮。裤衩嘛,就是这种类型的。” “这个人是什么地方的口音?”赵子蒙问道。 “他不说话。”冉师傅道。 “一句话都不说吗?” 赵子蒙心想:不说话难道是怕暴『露』自己的口音? “没见过他和谁说话。”小刘肯定了冉师傅的说法。 “他不说话,你们之间怎么交流?”赵子蒙道。 “他来,会向我招手,我就知道要给他修脚了。“ “给他修脚的时候,他就睡觉。他虽然不说话,但人很客气。” “客气?从什么地方能看出来?” “每次修脚,他都要给我几支香烟,最少两支。”冉师傅道。 “是的咧,他偶尔也给我们香烟抽。”小刘道。 “他抽什么牌子的烟?” “中华牌——还是软中华。”小刘道。 同志们曾经在117号的西屋里找到过一个中华牌的烟盒。 难道那个烟盒就是一号丢下的吗? 此时,同志们思维的触角在向更深处延伸。 “冉师傅,你刚才说你修脚,他睡觉?”萧路含道。 “对啊,我修脚的时候,他就睡觉。” “睡觉?一直在睡觉吗?” “嗯,他的觉好像总也睡不够。” “他到这里来,除了修脚,还消费别的服务项目吗?”令狐云飞道。 “这个人修脚、搓背和按摩都要,很会享受咧。”小刘道。 从一号的尸检不难看出此人生前是个精致的男人,一定是很懂享受的那种人。 到澡堂来不就是为了享受吗? “他搓背和按摩有没有固定的师傅呢?” “有,都是姚师傅搓背,向师傅按摩。这会这两位师傅估计在二号厅。” “小刘,去把姚师傅和向师傅请到这里来。”冉师傅道。 “得咧,马上去。”小刘起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小刘领着两个师傅走了进来。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站起身,将两位师傅让到长凳上坐下。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年轻人 姚师傅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腰上系着一条干浴巾,光着上身,胸前挂着一些水珠,踩着一双拖鞋。 旁边皮肤黝黑这位是向师傅,约『摸』三十几岁的样子,穿着一条有印又“梦荣堂”字样的特制白『色』工作短裤,脚上的拖鞋和姚师傅是同一个款式。 令狐云飞打了一梭子香烟。 冉师傅从萧路含的手上接过一号的画像指着画像问二人:“小姚,小向,你们还记得这个人吗?” “怎么不认识?不就是那个“推土机”嘛!他常来一号厅找我们哥俩搓背。”小姚师傅道。 一旁的向师傅皱了一下眉,用肩膀顶了一下小姚师傅,给客人起外号很不礼貌。 “推土机?”赵子蒙疑『惑』不解。 “呵呵,我们私下里都这样叫他,他是个大龅牙。”小姚师傅『摸』『摸』头道。 “警察同志,这个人我也认识。”向师傅道。 “两位师傅,在搓背和按摩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有啊。”向师傅道。 小姚师傅猛点了点头。 “你们还记得是什么样的标记?”令狐云飞道。 “他的后背上有一个明显的胎记。”向师傅道。 “对头, 那个胎记挺特别的。”小姚师傅道。 “胎记在什么位置?” “就在这个位置——”向师傅指着姚师傅右肩胛骨左下方道,“大概在这里。” 小姚师十分配合地将后背对着大家。 “这个胎记是什么形状?” “有点像昆虫,一只展开翅膀飞的昆虫。”小姚师傅努力的描述着。 “像不像知了?” “对对对,是像知了。” 一号后背上的胎记恰恰就在这个位置。 “这个人的脖子上还有一条疤痕。”向师傅补充道。 “位置在喉咙下方,有这么长。”小姚师傅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 小姚师傅比划的长度在七公分左右——七公分左右就是半揸长。 毋庸置疑,根据体态特征,冉师傅、小刘、向师傅和姚师傅所描述的人就是一号。 终于找到了一号的踪迹,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三位师傅,请你们回忆一下,这个人第一次到你们堂子来洗澡是什么时间?”赵子蒙道。 “大概在半年之前吧!”冉师傅道。 “大概在今年的四五月。”向师傅道。 “应该还要早一些,我记得是今年三月份。你们忘了,他刚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皮大衣。如果是四五月的话,用得着穿皮大衣吗?”小刘更正道,他的记忆力比较有说服力。 “对头,小刘说的对,是在三月份,当时,天还比较冷。”小姚师傅道。 “此人多长时间来洗一次澡?” “他每天都来洗澡。”小刘道。 “他每次来,都修脚、搓背和按摩吗?” “修脚一个星期一次,搓背也是一个星期一次,每次来都按摩。”小姚师傅道。 “他一般是一天中的什么时间来这里?”赵子蒙继续问道。 他想通过一号到梦荣堂洗澡的时间判断他有无职业和职业的特点。 “他都是在下午两点钟左右来洗澡,按摩过以后睡一觉,四点钟左右离开,每天如此。”向师傅道。 赵子蒙分析:这个年代,大部分单位的上下班时间是固定的,基本是朝八晚五,私营企业的下班时间还要晚一些。 每天两点钟左右来澡堂,这说明一号无业——至少是无正当的职业,难不成这个人是个自由职业人? 盗墓贼昼伏夜出,生物钟异于常人,不就是不正当的“自由职业”的一种嘛! 既无正当职业,花钱却如此大手大脚。梦荣堂的各个项目一个不落,还抽中华牌香烟,至少这个人的钱来的比较容易。 盗墓应该算是那种一夜暴富的营生。 而且据几位师傅说,此人嗜睡。 大白天睡觉,在澡堂里面,只可能是那些上了年纪——或者退休的人,年轻人来澡堂睡觉? 那他的营生多半是在夜里面。 夜里面的营生除了守夜值班、行窃,还有就是盗墓。 一号死者生前难道是就一个盗墓贼,可他西服皮鞋,衣着打扮好不讲究,手上又没有老茧,脚底肉嫩,保养的这样好,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他到梦荣堂来洗澡,有没有认识的人?”赵子蒙问道。 “没有,我们从没有见他和什么人打招呼。他可能住在这附近吧,但肯定不是本地人。”向师傅道。 “对咧,向师傅说的对。只要是住在这附近的本地人,彼此之间都认识,见面都打招呼。”小刘道。 “他每次来洗澡都是一个人吗?” “有一个人跟他一起来过——来过两次。除此以外,都是他一个人来。”小姚师傅道。 “这个人的模样,你们还记得吗?” “是个年轻人,具体模样,我们记不得了,他来的次数太少,时间又隔的太久。”小刘道。 冉师傅抽了几口香烟道:“我们这,每天都人来人往的。我们都是靠手艺吃饭,只会注意那些经常找我们做活的客人。” “这个和他一起来的年轻人,大概有多大年龄呢?” “大概有三十出头吧!” “我记得他来的时候,是三月份的样子,戴着一顶鸭舌帽,围着条围巾,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一部分。”小刘道。 “这不奇怪,当时不是天还没暖和起来嘛。”向师傅道。 “鸭舌帽?什么样的鸭舌帽?”一向细心的萧路含问道。 “就是外面卖的那种鸭舌帽,哦,对了,那上面有个很大的黄『色』五角星,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时髦的鸭舌帽呢。”小刘道。 “我看他才二十几岁的样子!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给他们俩搓了一个背。”小姚师傅道。 “他本来是不想搓背的,说前两天刚搓过背,本来,那个“推土机”想让他也修修脚,并且按摩一下,可他只同意搓个背。” “他没有修脚和按摩吗?” “没有,他只搓了一个背,但这个“推土机”第一次修脚、搓背和按摩的钱都是年轻人出的。”小姚师傅指着一号的模拟画像道。 “他们俩之间,没有说话吗?” “我看见他俩嘴动了,但说话的声音特别低。”小姚师傅观察的很仔细。 “这个年轻人穿什么衣服?” “想不起来了。” “身高是多少?” “一米七多吧,具体不知道。” “姚师傅,他也没有跟你说话吗?”赵子蒙问小姚师傅。 “他好像说了一句,搓背的时候,我跟他说了几句话。” “什么地方的口音?” “本地口音。” “是吗?” “对头,道道地地的本地人。” “刚才你们说这两人来是在三月份,第二次是在什么时候?” 四位师傅陷入了沉默,他们在思考,在回忆。 赵子蒙耐心等待着,萧路含手中的钢笔也停了下来。 “好像是——”向师傅看冉师傅嘴唇蠕动一下,便停下来了,“冉师傅,您先说。” “小刘,你记忆力好,你先说,说完,我再说不迟。”冉师傅道。 “警察同志,那年轻人第二次来这后的第二天,“推土机”也不来了,之后也没有再来过。” “那这个“推土机”最后一次来是在什么时间呢?”项代沫学着小姚师傅的口气问道。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看着他无奈的摇摇头,心里觉得好笑。 “是在八月底、九月初吧!”冉师傅接过话茬。 “对,就是那个时候。”小姚师傅道。 “最后一次来,他有没有搓背、按摩和修脚呢?” “没,最后一次来,那年轻人连澡都没有洗,只和“推土机”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小刘道。 “是的咧,最后一次,这两个人不是一起来的,那年轻人是后来的。”小姚师傅道。 “他们俩说什么了?” “我看到的,两个人是在一号厅的门外说的。他根本就没进去。”小刘道。 这次的谈话还算细致透彻,梦荣堂的几位师傅也十分配合。 萧路含认真地将所有谈话内容都记录在案,谈话的时间不算很长,但萧路含足足写了有五张纸。 这会儿,谈话也该结束了,占用了师傅们这段时间,耽误了人家做生意,该撤了。 几个人刚来的时候,冉师傅手上正有一个客人,他手上的活只做了一半。 “几位师傅,谢谢你们的配合,很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赵子蒙客气的说道。 几位师傅连声说“没有耽误,没有耽误。” “冉师傅,我留一张寻人启事给你们,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们有人想起了什么,请务必及时跟我们联系。”赵子蒙拿了一张一号的画像给冉师傅。 走出梦荣堂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还在就刚才的问询思考分析,他们俩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同一个想法。 既然这个一号生前曾经住在梦荣堂的附近,那么就应该在这西城区——特别是梦荣堂附近一些宾馆、旅馆和住宅小区去寻觅一号的踪迹。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面,他一定会和什么人接触,和他接触的人——包括那位陪他来梦荣堂洗澡的年轻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同伙。 那么这个神神秘秘的年轻人是什么人?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深夜跟踪 上车之前,赵子蒙给西城区公安分局的包局长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协助破案工作。 “喂,是包局长吗?” “我是包子雄,请问您是哪一位?” “包局长,我是赵子蒙!” “赵队长,抱歉啊,没听出你的声音。这时候打电话,一定是为寻人启事的事情吧。” “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您,打扰了!” “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吩咐。” “今天,马建平和陆千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跟我客气,这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吗!我已经把各辖区派出所的所长叫到局里来开过会了。” “放心吧!只要这两个人在西城区出现过,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要感谢你的大力支持啊。包局长,现在有一个重要的情况。” “请说。” “今天晚上,在你们区的梦荣堂发现了一号的踪迹,一号生前在近半年的时间内频繁的在这个堂子洗浴。” “赵队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这就给梦荣堂附近的两个派出所打电话——干脆把百会街派出所也考虑在内,把范围再扩大一些。” “让人到辖区内各宾馆旅社和各街道一一排查。” “好,包局长,感谢啊,你们手上画像够用吗?” “这不是问题,多复印几份,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亲自过问。” “赵队,明天早上,我过去。”令狐云飞在一旁低声道。 “谢谢包局长,明天早晨,我让令狐云飞带几个人过去。” “行,明天早晨,我在分局等他们。” 赵子蒙挂断了电话。 “赵队,我明天早上和副队一起过去。”萧路含道。 “行,你算一个,再加项代沫和林狄。眼下,西城区是我们调查的重点。” 在回公安局的路上,几个人认真探讨了那位只在梦荣堂『露』过两次面神秘的年轻人。 “赵队,梦荣堂的师傅看见的,和一号一同出现过的这个年轻人,会是什么人?”令狐云飞道。 “此人很有可能是本案的参与者之一,一号和二号已经身亡,他们的同伙在哪?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本地人,是否还活着,他现在藏身于何处,这些目前都是问号,我们还要继续调查。”赵子蒙道。 “不过,想找到此人,恐怕并非易事。”萧路含持谨慎乐观的态度。 “赵队说的有理,一号神神秘秘的,这个年轻人更古怪,目前看来,我们所知道的和一号有接触的人,就是这个年轻人,他一定与本案密切相关。”令狐云飞道。 赵子蒙明白令狐云飞意思:“云飞说的对,此人在梦荣堂虽只出现两次,但他的行为却如此诡异,嫌疑很大。” “是啊!我也觉得他很可疑,你们没听那几位师傅说嘛,三月份的天即便没有完全回暖,那也不至于帽子围巾裹了个严严实实,分明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对,来澡堂不洗澡干嘛,难道是时装走秀啊,第一次勉强搓了背,第二次来干脆连厅都没进。”萧路含道。 一时间这个神秘莫测的年轻人进入了同志们的视线,他们都对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但眼下调查的重点仍是一号。 回到刑侦队,赵子蒙和队友们定好了明天早晨的出发时间,然后各自回家。 出了刑侦队大门,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 今天下班的时间还不算太晚,他决定去看看老泰山和老岳母,还有老婆和女儿,他想她们了。 此时,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二区的值班室里,陆千和马建平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藏山斋的动静。 突然,藏山斋古玩店的门动了一下。 两个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 他们看到,门开了个缝,可是却没有人从店里面走出来。 这个情况持续了十几秒,难道是店里的人在观察门外的情况,果然狡猾。 片刻的样子,从藏山斋里面闪出一个黑影来,看身形,应该是位启亮——也只能是他。 马建平和陆千看的真切,四个伙计下班以后,店铺里面就只剩下位启亮一个人。 古玩市场是九点钟清场关大门的,九点二十分左右,大部分店铺都灭了灯。 九点半,市场里面所有的灯全部熄灭。 两个值班的师傅在二区转过一圈之后,回到了值班室,两分钟以后,值班室的灯也熄灭了。 值班师傅并没有睡觉,唐所长已经交代过了,如果需要的话,他们要给陆千和马建平开大门。 平时,两个师傅在清场锁门关灯之后,要睡一会。 从零点开始,每个人值守三个小时,一直到凌晨六点。 六点以后,大门就开了,一些经营户要上货。 那个黑影轻轻关门落锁,然后贴着墙边朝大门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朝值班室瞅。 陆千和马建平赶紧缩了缩头。 在黑影走到大牌坊下面的时候。陆千轻轻打开值班室的门,马建平和一个师傅依次走出值班室的门——另一个师傅留在值班室里。 黑影非常警觉,如果让他发现有人跟踪,马建平和陆千的努力就白费了。 黑影走到西大门跟前时,轻靠在大门上,朝四周观察了一会。 马建平迅速下蹲,一个师傅也随之蹲下,陆千则迅速地、轻轻地关上门。 他暂时还不能走出值班室,黑影的目光正四处扫『射』。 此时,市场里面一片漆黑。 只要马建平和值班师傅的不动,借着夜『色』的掩护,位启亮很难看到蹲在墙角里的两个人。 此时,黑影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轻轻打开西大门的门锁,慢慢推开门。 大铁门在门轴上转动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听起来是那样的清晰。 黑影溜出了大门以后,又转身朝大门里面看了看,然后将锁重新锁上。 他没有直接走掉,而是别在右墙垛的后面朝大门里面看了一分钟以后,方才朝停车场走去。 三个人屏住呼吸贴着墙角,迅速闪到大门前。 值班师傅刚准备开锁,马建平一把拽住他和陆千,三个人迅速闪到右门垛的后面,然后将后背紧贴在墙上。 黑影不是一般的谨慎,他朝前走了几步以后,又折回头,站在右门垛的后面朝大门里面看了一会。 三个人在右门垛的里面,位启亮在右门垛的外面,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两分钟左右,黑影才疾步如飞地朝停车场走去。 值班师傅赶紧打开门锁,拎起一扇铁门,慢慢拉开,将陆千和马建平送出了大门。 大铁门在门轴上转动会发出刺耳的声音来,用手拎起来,减少摩擦,声音就会小一些。 陆千和马建平移动到吉普车跟前的时候,黑影已经启动了面包车,上了大路,然后朝南驶去。 两个人钻进汽车,陆千启动汽车,刚想松开车刹。马建平拍了拍陆千的肩膀,示意他稍等片刻。 更深夜静,这会马路上几乎没有汽车,如果这么快就跟上去,很有可能引起位启亮的怀疑。 也好在路上没有什么车,追踪目标更加清晰明确,所以,可以把距离拉得远一点。 位启亮在这时候鬼鬼祟祟的开车出去,一定是另有公干。 这个年代,汽车还只是奢侈品,白天,路上的车都不多,晚上的汽车就更少了。 这倒给两个人的跟踪带来了一些困难。 前面位启亮的车子开的飞快,好在陆千也不是吃素的。 他在警官学校里面,除了文化知识的考核门门优秀之外,各项技能,特别是驾驶技术也是非常过硬的。 绕过了几条街,位启亮的汽车最后停在云南街的东街口。 陆千将汽车停在云南街的中段,然后迅速熄灭车灯。 马建平下了车,贴着店铺的门悄悄跟了上去。 位启亮没有熄火,也没有下车,他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巷口一根上了年纪的电线杆上垂着一盏昏黄的路灯,巷子的西边有一个理发店,理发店的门外有三级石阶。 电线杆在巷口的东边,理发店的东墙正好挡住了路灯的光线,在墙角处投下了一块不大的阴影。 马建平就躲在这块阴影里。 巷子的东边是一个店铺,面包车就停在这家店铺的前面。 汽车的尾灯一直亮着,排气管还在“突突”的冒着尾气,车尾正对着巷口。 汽车的尾灯难道是信号? 马建平将头伸到巷口朝巷子里面瞧了一眼,这个巷子很深,一眼看不到底。 巷口里面一段距离有光线,越往里去越黑。 这时候,大街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沿街店铺的灯全都关了。 面包车急促的引擎声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愈发的清晰。 约『摸』两三分钟的样子,从巷子的深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马建平仔细地听了听,好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是负重前行的脚步声。 不一会,一个人走出巷口,他低头弯腰,右肩上扛着一个纸箱。 看样子,纸箱里面应该是一个很沉的东西。 那人的身上穿着一套西服,昏暗的灯光下,无法确定衣服的颜『色』。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芦苇荡 这个穿西服的人是谁? 此时,位启亮跳下了汽车,打开一侧车门。 穿西服的那个人紧走两步。 眼见位启亮从穿西服的人的肩膀上接过纸箱,慢慢放进车里,然后将车门拉上。 此刻,穿西服的人已经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位启亮快步进了驾驶位,关上车门,启动了面包车。 面包车左拐进入了北街——升平路。 面包车刚刚驶入升平路的时候,陆千的吉普车也跟着启动了。 马建平迅速闪到升平路路口。 吉普车行驶到北街口的时候,陆千放缓了车速,马建平拉开车门,“咻”地钻进了汽车。 根据马建平的判断,这深更半夜的,位启亮和那位神秘人行为如此诡异,一定是做什么密不可宣的事情,很可能是到什么地方进行私下交易。 难道刚才那个纸箱里面的东西是文物? 情况紧急,马建平立即拨通了赵子蒙的电话。 此时,赵子蒙刚骑行到干休家属院的门口。 赵子蒙单脚落地,从包里面拿出小福机,接通了电话。 “队长,我是马建平。” “建平,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位启亮动了,我们正在跟踪,他的面包车刚才在云南路东街口停了一下,弄了一个纸箱上车,看样子里面装的物件很有分量。” “他们有几个人?” “目前来看,有两个人。” “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们在升平路上。位启亮的车子就在前面。” “好,别跟太紧,注意隐蔽。” “放心吧,队长!” “我马上带人去和你们会合,建平,五分钟报告一次行驶路线。” “知道了。” 赵子蒙挂断电话,紧接着拨通了令狐云飞的电话: “云飞,位启亮有情况,速回刑侦队,。” 赵子蒙又通知了项代沫,让他速速归队。 赵子蒙没有通知萧路含,他辛苦了一天。 今晚的行动有他们几个人足够了——特别是有项代沫在。 赵子蒙如此看重项代沫,是有原因的。 项代沫,今年三十五岁,只比赵子蒙年纪小一点,他已经从事了十年的刑侦工作。他也算是个老刑警了。 项代沫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放在人群中是个极不显眼的人。 个头虽然不高,但他身手矫健,有一身实打实的真功夫,只身对付三四个歹徒毫无压力。 他的父亲项峰山出生武术世家,如今是京西市武术学校的总教头,项代沫的拳脚功夫是从小跟着父亲练出来的。 项代沫原来在东城区公安分局就职,在一起命案的侦破工作中被局领导指派协助赵子蒙,他表现异常英勇,给赵子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赵子蒙后来申请把他调到市刑侦队来了。 项代沫的右太阳『穴』下方有一个两公分长的刀疤,这是在他抓捕凶手时被凶手刺伤以后留下的疤痕。 由于他有武术功底,在夏秋两季的考核中,搏击这一项,项代沫都是名列前茅。 项代沫敢说敢想,做事脚踏实地。 赵子蒙特别欣赏他身上那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乐观精神。 他个『性』沉稳,对大家都很照顾。 每天早上,他都是第一个走进刑侦队,他会把所有水瓶打满热水。 有了项代沫这块“硬料”,队里的任何行动都是如虎添翼。 赵子蒙骑到宝云路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令狐云飞骑着自行车飞快地来了。 两个人赶到公安局大门,项代沫早已在门口等候,他也够快的。 片刻,一辆大吉普驶出刑侦队的大门。 飞速朝解放路方向驶去。开车的是令狐云飞。 赵子蒙拨通了马建平的手机:“建平,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们的汽车刚驶出八大门,他们的汽车往东郊方向去了。” “东郊?建平,他们的交易地点很可能在冷月湖。” “我明白。” 令狐云飞的汽车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左拐上了东华路。 汽车快行驶到八大门的时候,赵子蒙的小福机又响了。 赵子蒙接通电话:“建平,什么情况?” “队长,他们的汽车又折回头了。” “是不是被发现了?行啊,这伙人的反侦查能力挺强。” “这样,你们别跟了,先隐蔽。我们已经跟上来了,一会你们再跟上。” 赵子蒙边关小福机,边道:“云飞,开慢一点,找一条胡同,把车子倒进去。” 令狐云飞放慢速度,轻点车刹。 “路对面有一条胡同。”项代沫环视四周,看到路对面的一条宽敞的胡同。 令狐云飞左拐,将汽车驶入相反的车道,将车尾对着胡同口,然后猛打方向盘,熟练地将汽车倒进胡同,熄灭了车灯。 汽车刚停稳,几个人便看见一辆汽车从八大门方向急匆匆地驶来。 十几秒钟以后,令狐云飞启动汽车,驶出胡同口,慢慢跟了上去。 突然改变行车路线,是这些“老油子”惯用的伎俩。 为防止出现被跟踪和被伏击的情况,他们大多会突然改变行车路线,改变交易地点。 看来今晚要钓到大鱼了!同志们心中兴奋不已。 汽车前行七八公里以后,左拐向南,上了江边路,江边路的尽头是六道河大桥,过桥之后是船厂路,船厂路的西边是一片芦苇『荡』。 位启亮的汽车驶上六道河大桥的时候,赵子蒙拨通了马建平的电话:“建平。” “他们的汽车上了六道河大桥,估计他们会在芦苇『荡』红旗沙场附近进行交易,你们过桥之后,右拐沿着河堤和江堤,快到红旗沙场的时候,汽车注意隐蔽——记住熄车灯。” “得令。队长,沙场在什么地方?” “沿着江堤一直往前走,很快就会看到沙场,你们的车子不要到沙场,找一个芦苇茂密的地方把汽车藏好。” “明白。” “你们的动作要快。” “明白。” 项代沫望着赵子蒙志在必得的脸,不由得心生敬意。 队长对芦苇『荡』、沙场和江边的道路都如此的熟悉,对市内的道路也是了然于心,可见赵子蒙平时一定下了不少的工夫。 对环境和道路不熟,今天晚上的跟踪不可能如此的顺利。 一分钟左右的样子,令狐云飞的汽车也上了六道河大桥。 位启亮的汽车行驶到距离大桥一公里左右的地方,然后右拐消失在芦苇『荡』之中。 赵子蒙的判断没错,那伙人把交易地点放在了沙场附近的芦苇『荡』里。 令狐云飞的汽车驶离六道河大桥的时候,马建平的车已经跟了上来。 现在,时间对同志来讲非常重要,令狐云飞的汽车肯定要尾随在位启亮汽车的后面。 而马建平的汽车则要打一个提前量,在位启亮的汽车开到目的地之前恭候他们。 令狐云飞的汽车继续向南行驶。 在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果然有一条伸向芦苇『荡』的石子路,路口竖着一个树桩,树桩上写着“红旗沙场”四个字。 此时夜已渐深,夜『色』像一块大型幕布,悄悄的拉开了,月明星稀,夜风萧萧,石子路蜿蜒在浓密的芦苇『荡』中,芦苇们在风里沙沙作响。 赵子蒙示意令狐云飞继续向南行驶。 车子最后停在了距离石子路口两百米左右的茂密的芦苇『荡』里面,熄灭了车灯。 三个人跳下汽车,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枪,并将子弹上了膛。 令狐云飞明白赵子蒙的意思,对方先把交易地点定在冷月湖,后中途变卦,把交易地点改在红旗沙场附近的芦苇『荡』。 他们的汽车来的方向应该是热河路,如果让这伙人看到警方的汽车,这次跟踪和伏击就失败了。 三个人以警戒的姿态穿行在芦苇『荡』中,朝沙场方向运动了几分钟以后,他们发现有一辆汽车右拐驶上了石子路,车轮和石子互相摩擦,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辆汽车只打了小灯,但三人还是看到了灯光。 石子路坑坑洼洼,汽车行驶的非常缓慢。 赵子蒙一行三人箭步如飞。 他们贴着石子路,在芦苇丛的边界朝前跑了一公里左右,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三个人迅速闪进芦苇丛。 人影突然跑了过来。 “赵队,是我——陆千。”陆千低声道。 三人定睛一看,果然是小陆。 “建平呢?” “建平让我来接你们——跟我走。” 三个人跟在陆千的后面穿过石子路,钻进路对面的芦苇丛。 路两边的芦苇有一人多高,一条大路曲折向西,路两边的芦苇丛里还有一些方向不明的小路。 向西走了四五百米的样子,路越来越宽,视野越来越开阔。 不远处是一座座山一样巨型沙堆,每一个沙堆的上方都有一条高高扬起的皮带机,此时正值夜里,皮带机已经停工。 那里应该就是红旗沙场。 从此处向沙场看,隐约可以看到几间房子,整个沙场看不到一点灯光。 向前大约走了几十米以后,眼前出现了三条小路,一条路通向沙场,另外两条路应该是通向南北两边的芦苇『荡』。 正在四个人四处张望的时候,从右边的芦苇丛里面闪出一个人来。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插翅难逃 赵子蒙定睛一看,这个人原来是马建平。 他走上前来,低声道:“跟我走。” 四个人尾随着马建平钻进了路右边的芦苇丛。 在芦苇丛里面穿行了一百多米的样子,马建平停下脚步,蹲了下来,轻轻拨开面前的芦苇,指着不远处。 四个人顺势蹲下,顺着马建平手指的方向看去,距离五个人所在的位置大概有三四十米样子的地方,停着一辆面包车。 这辆车应该就是位启亮开的那辆。 车灯没有开。 面包车的周围全是芦苇,中间有一个半个篮球场大的空旷地带。 “赵队,人在面包车里坐着呢!”马建平压低声音道。 “队长,你真神了,他们果然在这里。”陆千小声道。 赵子蒙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点五十五分:“他们的接头时间有可能在十一点。” 令狐云飞拽了一下赵子蒙的衣袖。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手指的方向看去,面包车的车门开了,从里面走下一个人来。 因为距离远,谁也看不清他的脸,可他的一举一动却尽收眼底。 此人打开一个物件,那东西发出了亮光,他捋起衣袖,借着亮光看了看手腕处,原来是借着小福机屏幕的光线在看表。 小福机上有钟点,干嘛还要多此一举再看表? 此人又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东西。 借着月光,可以看出他掏出的是一盒香烟。 他踱到车门跟前,递给坐在车上的人一支烟,按着了打火机,将两个人的烟都点着了。 坐在车里的是位启亮,递烟给他的这位是什么人? 难道是蔡耀辉?赵子蒙几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选这么一个隐秘的地点交易,可见这伙人经验十分丰富。 周围是一望无边芦苇丛,一旦出现意外的情况,便可全身而退。 这片芦苇『荡』就是最理想的掩体。 突然间,从身后不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有人来了! 很快,四个人看到了汽车灯的光束。他们再次压低了身子。 当汽车行驶到距离芦苇丛中间空地二三十米远的时候,几个人看清楚了汽车的模样,这也是一辆小型面包车。 这辆面包车瞬间掉转了车头,车头对着来路的方向停了下来。 这帮人很狡猾,交易还没有进行,就提前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位启亮面包车的车头也正对着来路。 赵子蒙用气声和几个人嘀咕了几句。 四个人将脑袋凑到赵子蒙的跟前。 “这里的环境非常特殊,对抓捕工作不利。” “待会儿,如果他们四散而逃的话,重点目标是前来交易的人。能控制多少就控制多少,能全部落网更好。万不得已不要开枪,大家注意安全!” 四个人点了点下头,同时『摸』了『摸』裤子口袋里面的手铐。 那辆汽车停稳之后,并没有熄火。 从车门里走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人来,他们从空地的一端缓步走向中间。 瘦高个的手上拎着一个手提箱,矮胖子一只手里握着一个手电筒,另一只手放在上衣口袋里。 位启亮和穿西服的人迎上前去,位启亮的手上抱着纸箱,他走到空地中间的位置,将纸箱慢慢放在地上。 矮胖子站定,用手电筒照照了位启亮和穿西服的人。 光线打在那人脸上的瞬间,陆千看清了那人的脸。 这个穿西服的人,正是蔡耀辉! “队长,穿西服的那个是蔡耀辉,旁边那个是位启亮。”陆千低声道。 蔡耀辉掩面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矮胖子将手电筒的光收了。 蔡耀辉上前拍了一下那矮胖子的肩,嘀咕了一句,说的什么却听不清。 位启亮弯腰解开纸箱上的绳子,打开纸箱的盖子。 看样子他们不陌生,应该是熟人。 胖子打开手电筒对着纸箱里面照了十几秒钟,然后朝瘦高个点了一下头。 一旁的瘦高个将手提箱放在地上,打开箱盖,将箱口转身对着位启亮和蔡耀辉。 位启亮打开手电筒对着手提箱里照了片刻后,高个子迅速合上箱盖。 矮胖子和瘦高个半蹲在地上,再次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了纸箱里面的东西,先低头看了看,然后围绕纸箱转了一圈。 赵子蒙用手势示意陆千。 陆千借着芦苇丛的掩护,悄悄闪到位启亮的面包车后面,然后迅速钻进了面包车。 赵子蒙朝其他的队友点了下头,然后移动到第二辆面包车跟前。 令狐云飞、马建平和项代沫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空旷地带的边缘,准备出击。 此时,还有一个人坐在驾驶室里,发动机的声音还在“突突”的响着,那个人正头靠在背椅上抽香烟。 副驾驶室的门是开着的。 赵子蒙『摸』到车门旁,猛的跳上车,趁那人不注意,用*在他的太阳『穴』上猛击一下,那人顿时昏厥了过去。 赵子蒙观察了下空地上的动静,远处那些人正忙着看货,完全没注意面包车这边。 他将那人身子扶正,掏出手铐将那人的手铐在方向盘上。 赵子蒙刚才的力量并不大,只是将那人击打至晕,但又怕他突然醒过来,所以,用手铐加了一层保险。 为防万一,赵子蒙『摸』了『摸』那人腰带和所有口袋,在确定驾驶员的身上没有枪之后,他拔下了还『插』在孔里的车钥匙,面包车引擎的律动骤然停止。 空旷地带上的人立刻听到了车子的动静,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望向面包车。 瘦高个马上『摸』向了裤子口袋,他想掏家伙。 就在此时,令狐云飞、项代沫和马建平冲出芦苇丛。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两个卖主和蔡耀辉的身后。 令狐云飞和马建平将手枪的枪口对准了矮胖子和瘦高个的脑袋:“不许动,警察!按照我们的要求做,只会对你们有好处。” 与此同时,项代沫用枪口抵住了蔡耀辉的腰。 蔡耀辉被突然出现的人吓蒙了,他瘫坐在地上,但又迅速地爬了起来。 他的反应还是非常快的:“快跑!” 位启亮立刻抱起纸箱,转身朝西跑去——西边,距离交易地点七八米的地方就是茂密的芦苇丛。 在位启亮抱起纸箱,往芦苇丛跑去的同时,蔡耀辉推开项代沫撒开两脚,甩开膀子,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令狐云飞用左手扼住胖子的脖子,举起枪,对空放了一枪,时间不允许他说什么,他只能鸣枪示警。 大概是被枪声吓住了,亦或是位启亮负重前行、脚下不稳,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连人带纸箱摔在地上。 枪声对蔡耀辉却不起任何作用,他瞅了一眼摔倒在地的位启亮,犹豫片刻之后,慌不择路,继续朝芦苇丛跑去。 此时,赵子蒙距离蔡耀辉只有四米不到,蔡耀辉的上半身已经没入芦苇丛。 赵子蒙飞身一跃,将蔡耀辉瞬间扑倒。 蔡耀辉应声倒地,身体重重地摔在芦苇丛里。他还想爬起来,继续逃跑。 赵子蒙顺势将其压在身下,拿出手铐,把蔡耀辉的两手从其身后拷上。 转瞬之间,蔡耀辉面部朝下,动弹不得,只剩下“呼哧呼哧”喘气的份儿。 在令狐云飞鸣枪示警的时候,藏在面包车里面的陆千早已拔下了车钥匙。 他冲出车子,飞速追上了位启亮。 在位启亮刚刚钻进芦苇丛的时候,陆千离他只有半步之遥。 陆千从小就能跑,到警官学校之后,他是年级一百米、两百米短跑和三千米长跑冠军。 位启亮哪里是陆千的对手,他像只兔子似的被陆千扑倒在地。 即使陆千不是短跑、长跑冠军,位启亮也别想成功逃脱,倒地的时候,他手上还死死抱着那个装有重物的纸箱。 与此同时两个买主见状企图挣脱令狐云飞和马建平的控制。 矮胖子突然灵活无比。 他一个转身,用右膝盖在令狐云飞的裆部猛击一下,令狐云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差一点点就摔倒在地。 瘦高个突然用左手扼住马建平的右手腕,飞起一脚踢在马建平的胸口上,马建平跌倒在地。 瘦高个转身朝他们的面包车方向跑去。 项代沫箭步如飞,闪到矮胖子身后,一个扫堂腿,矮胖子轰然倒地。 项代沫紧接着一个腾空而起,如饿虎扑食一般,将膝盖压在矮胖子的腰上,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勺。 “别……别开枪。”矮胖子喘着粗气祈求着。 瘦高个的速度很快,就在此时,他已经钻进了面包车,拉上车门,朝着驾驶室的那人大声喊道:“快开车——快开车。” 可那人毫无反应。汽车的引擎声还在响着,汽车却纹丝不动。 瘦高个发现那人早已晕了,可手铐在方向盘上,他将那人往一边推,准备自己开车。 他伸手去『摸』车钥匙,却发现车钥匙不见了。 他气急败坏,打开车门,企图弃车逃离。 令狐云飞快步追了过去。 马建平倒地的时候,手枪从手中滑落。 他一个翻身从地上爬来,拿起枪,三步并作两步也朝面包车跑过去。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九羊樽 项代沫用手铐将矮胖子的手从其背面铐上以后,疾步如飞,也朝着面包车跑去。 此时,陆千已经将位启亮拖出了芦苇丛,他的手上抓着一副手铐,手铐的另一头已经铐在了位启亮的右手腕上。 纸箱还躺在芦苇丛里。 此时此刻,陆千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得把人控制起来才行。 赵子蒙将蔡耀辉带到位启亮旁边,陆千将手铐的一头铐在了蔡耀辉的左手腕上。 一边匍匐在地的矮胖子想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右手不停地企图『摸』向右裤口袋。 赵子蒙走到矮胖子跟前,从矮胖子右裤口袋里面掏出一把手枪来。 赵子蒙将枪扔给了陆千。 陆千尚在实习期,他还没有正式加入神鹰大队,所以,暂时没有配枪资格。 真悬啊!如果把身上有家伙的矮胖子交给陆千一个人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陆千检查了一下枪,子弹是上了膛的。 赵子蒙制住了蔡耀辉,将枪口对准了矮胖子。 矮胖子刚才那会折腾累了,此刻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喘粗气。 蔡耀辉和位启亮也放弃了抵抗,他们躺在地上,一副认栽的颓丧样。 这时候,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马建平和令狐云飞的动作极快。 令狐云飞闪到车门左侧,大声道:“注意隐蔽,他手上有枪。” 马建平闪到了副驾驶侧。 瘦高个左手持枪,正在推副驾驶室的车门,想要下车逃跑。 马建平一脚将尚未完全打开的车门蹬了回去,同时用枪对着车窗里,此时的车窗是开着的。 “不许动,放下枪!”马建平高声警告道。 瘦高个完全忽略马建平的警告,他趁马建平不注意,猛地再次推开车门,跳下车。 马建平被车门瞬间外推的力量撞了出去,踉跄了几下,跌倒在地。 瘦高个举枪正要向马建平『射』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项代沫骤然而至,他飞起一脚将他手中举着的枪踢飞了出去。 瘦高个一看情况不妙,撒丫子想跑,他的身旁就是一望无边的芦苇丛。 项代沫纵身上跃,从其身后将其扑倒,瘦高个来不及作出反应。 项代沫顺势将其右手向后一扳,铐上手铐,紧接着拉起其左手,将两只手铐在了一起。 “呀!疼疼疼……”瘦高个发出痛苦的哀鸣。 “老实点!”项代沫厉声道。 与此同时,令狐云飞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那位被赵子蒙击打至晕的驾驶员刚刚醒了来过来。 他还在『迷』糊状态,显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发现自己的手被铐在了方向盘上,着急火燎地想要挣脱。 一把枪抵住他的头部。 “不许动!”令狐云飞大声道。 “我不动!我不动!别……别杀我,我只是个开车的。”那人惊慌失措,声调都变了。 “把另外一只手放在头后面。” 那人十分听话的赶紧照做。 令狐云飞在他的身上『摸』了『摸』,这个人身上没有武器。 他打开方向盘上的手铐,用枪指着他,命令其双手抱头下车。 车的另一边,项代沫和马建平已经控制住了瘦高个。 几个人将瘦高个和驾驶员带到空旷地带,和蔡耀辉、位启亮还有矮胖子集中控制起来。 陆千从芦苇丛里抱回了那个纸箱,放在了地上。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上前去,纸箱旁边还放着一个皮箱。 赵子蒙先打开皮箱,令狐云飞打开手电筒。 皮箱里面放着一沓一沓的钱,令狐云飞大概看了一下。一共是九十沓,共计九十万。 赵子蒙打开纸箱。 那里面是个黑乎乎的形状怪异的物件。 令狐云飞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了黑乎乎的东西。 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一个三脚羊首青铜器,器身上方均匀的分布着九个羊首,造型优美,古朴别致。 这个物件有没有可能就是是离子山晚明古墓被盗的文物之一呢? 赵子蒙一行人将一干人等包括这个青铜器带回了刑侦队。 回到刑侦队的时间已经是将近午夜一点。 赵子蒙准备明天一早审讯这些人。 将蔡耀辉一干人犯分开关进拘押室以后,赵子蒙和队友们走进办公室,喝了一点水。 赵子蒙安排了一下明天的工作之后,然后各自回家休息。 连轴转肯定是不行的,现在的任务是回家睡觉。 明天还有两场硬仗要打:第一,要派人到西城区继续调查一号的踪迹。第二,对蔡耀辉等人进行审讯。 今天晚上的文物交易和“10.5”盗墓凶杀案之间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所以,寻觅一号踪迹的工作不能停下来。 赵子蒙很想知道蔡耀辉今天晚上交易的青铜鼎是不是离子山晚明古墓诸多青铜器中的一个。 目前离子山晚明古墓已经被市文物部门保护起来。 墓道口——或者盗洞口已经被封闭起来了,要想再进入古墓,需要文物部门的帮助。 墓室中那十几个石刻高台上不是还保留着青铜器留下的铜锈吗,只要将缴获的这个文物的三条腿和石刻高台上的锈迹比对一下就知道了。 现场勘查的时候,赵子蒙多了一个心眼,他让林狄将十几个石刻高台——包括高台上的锈迹全拍了下来。 在赵子蒙的印象中,在那些锈迹中,青铜器的脚留下的痕迹非常明显。 金属和石头历经三百多年岁月的洗礼,早已粘连在了一起。 粘连处在水和空气的双重作用下,金属在石头上留下了一层凝固物。 凝固物就像一个模子一样将青铜器脚的形状留了下来。 在离开办公室之前,赵子蒙觉得不得不向靳教授请教下,他知道时间很晚了,现在打扰教授十分不妥,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还是拨通了靳教授的电话。 “喂,是靳教授吗?我是刑侦队赵子蒙,非常抱歉这么晚给您打电话,实在是有重要的事情向您请教!” “赵队长,没事,我还没睡。” “是不是案子有了进展?”靳教授问道。 “情况是这样的,今天晚上,我们抓获了几个正在交易文物的罪犯。” “哦?” “我们收缴了一个文物。”靳教授一听文物二字,立刻精神百倍。 “是什么样的?你描述下。” “是一件青铜器。有三个脚,上面有九个羊首。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是想请教您有关这件文物的信息,不知道这个物件是不是离子山古墓丢失的文物?” “据你的描述,我判断应该是九羊樽。” “至于是不是离子山晚明古墓里面被盗的青铜器,我们可以把这个青铜器和那些石刻高台上的锈迹对一下就知道了。” 靳教授和赵子蒙想到一处了。 “我打电话给您,就是这个意思。” “赵队,我马上就打电话老聂,请他通知文物局的高局长,明天早晨我们在案发现场见面。” “靳教授,太感谢您了。” “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才对,不管这个九羊樽是不是离子山被盗的青铜器,它都具有很高的考古价值。” “赵队长,明天早上什么时候去怀古村?”靳教授问道。 “八点半钟,您看行不行?” “好。赵队长,我马上就给聂教授打电话,他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靳教授再见。” 神鹰大队今天的收获不算小,当场逮捕了几个私下交易文物的嫌犯,还收缴了一个可疑文物。 这会儿,同志们都对明天充满了期待和信心,这回可以回家踏踏实实地睡一觉了。 明天还要打起精神继续战斗。 赵子蒙有一个习惯,凡是能在今天完成的事情,绝不会拖到明天。 在晚上睡觉之前,把明天的工作安排好了,他才能安心睡觉。 他是一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儿,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不得不把目光放的长远一些,看来明天的现场极有可能是本案的关键。 在下楼的时候,马建平问赵子蒙:“赵队,为什么把时间定在明天早上八点半钟啊?”马建平有些『性』急。 陆千也有些不解,他走在赵子蒙的后面,他想知道答案。 令狐云飞猜出了赵子蒙的心思:“赵队,明天早上,你是不是想早一点提审蔡耀辉和他的小舅子啊?” “云飞,你说的对。” “我在想,如果蔡耀辉不是盗墓贼和凶手的话,那么,这件青铜器一定是他从什么人的手上收购的。” “如果是从别人手上弄来的,会是一件青铜器吗?” “你说,明天早晨我们几点赶到刑侦队?”令狐云飞问道。 “六点,你看怎么样?” “行,就六点。” “赵队,我也参加审讯。”马建平道。 “队长,我也要参加。”陆千道。 “小陆,你和项代沫明天正常上班吧。”赵子蒙道。 “队长,那我和小陆明天先去怀古村现场。”项代沫道。 五个人在公安局的大门口分了手,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左拐向西,项代沫、马建平和陆千右拐向东。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宝云路前面的广德路口分手,赵子蒙向南,令狐云飞向北。 昏暗清冷的路灯下,留下了两个渐行渐远的剪影。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突击审讯 第二天凌晨,赵子蒙五点钟就起来了,他下了一碗水饺。 饺子是徐小岚昨天下午下班以后回家包好的。 徐小岚关心赵子蒙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她包好水饺,一半放在厨房的砧板上,一半放在冰箱的冷冻室里,然后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子蒙,砧板上的水饺,你今晚吃,冰箱里面的水饺,明早吃。爸爸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我明天就回来。岚。” 昨天半夜,赵子蒙回到家以后,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唤。 他看见了妻子留在桌上的纸条,心中一阵甜蜜,当即下了一碗水饺。 饺子白菜牛肉馅的,倍儿香,这是他最爱吃的馅料口味。 心满意足的饱餐之后,简单地洗漱,设好闹钟,然后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大早,闹钟就响了,收拾停当,他很利索的出了门。 赵子蒙出门的时候,时间是五点二十五分。 到刑侦队的时候,时间刚好五点五十分。 因为今天早晨时间太紧,晨练只能取消了。 令狐云飞、马建平已经到了。 审讯一室门已经打开。 这是个横向空间不大,上下空间狭长的屋子,里面没有窗户,给人一种十分幽暗压抑的感觉。 审讯室里有一大一小两张桌子,四把椅子,在大桌子前面两米处,放着一把审讯椅。 审讯椅的扶手前有一个栏板。整个房间光线昏暗,还有一盏刺眼的灯正对着审讯椅。。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坐在大桌子后面两把椅子上,马建平坐在小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小桌子上放着一本审讯记录和一支钢笔。 审讯记录本和钢笔都已经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 两分钟以后,两个看守将位启亮带进审讯室。 位启亮经历了昨夜的抓捕,精神状态低『迷』,头发蓬松凌『乱』,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 衬衫的领子一边翻在外面,一边折在里面。 一个看守将位启亮领到审讯椅跟前,掀起栏板。 位启亮坐在椅子上以后,看守放下栏板,从扶手下面『插』上『插』销。然后走出审讯室。 两个看守站在门外。 赵子蒙负责审讯。 “你的姓名。” “位启亮。” “年龄?” “29岁。” “哪里人?” “本地的。” “昨天和你在一辆车上的人是谁?” “是我姐夫。” “说名字。” “他叫蔡耀辉。” “昨天晚上,你和蔡耀辉到红旗沙场附近的芦苇『荡』做什么?” “做点小买卖。” “位启亮!你最好别和我玩这些虚的,既然拿住你们,自然是掌握了很多证据,老实交代对你有好处!”赵子蒙将灯直『射』位启亮的脸。 “卖——卖文物。”位启亮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结巴的说道。 “什么文物?” “九羊樽。” 说法和靳教授完全一致,蔡耀辉果然是文物鉴定的专家,不是行家里手,绝不会知道这件青铜器叫九羊樽。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青铜器叫九羊樽?” “我姐夫说的。” “这件青铜器是怎么来的。”时间有限,赵子蒙直达主题。 “是我姐夫收的。” “从什么人手上收购的?” “不知道。” “不知道?私下交易文物这种秘密的事情都让你参加,你会不知道?” “警察同志,我没说谎,真的是不知道啊!今天是我姐夫第一次带我,他怕对方黑吃黑,才只让我参与的。你们也看见了,对方今天晚上带了枪。” 位启亮低头『揉』了一下眼睛“今天晚上出手的文物不是一般,姐夫想做成这笔生意,但又怕失手,所以,才叫上我的。” 位启亮咽了一下口水,接着道:“文物是从什么人的手上收购的,我确实不知道——我姐夫这个人行事一向很谨慎,不该让我知道的事情,他是不会让我知道的。” “位启亮,倒卖文物是犯罪,这你不会不知道,不过你充其量算一个协从者。” “如果你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将功补过,可以减轻对你的惩罚。” “这对你只会有好处。我看你是一个聪明人,希望你好好掂量一下我说的话。” “警察同志,我说的全是实话,文物的来路,只有我姐夫一个人知道。除了让我照应古玩店的生意,姐夫只让我进货运货。倒卖文物的事情,姐夫一概不让我参与。今天晚上是唯一一次。” “你跟你姐夫做了多久了?” “两年前我才跟我姐夫入行的。本来古玩店的生意是姐夫打理的,后来,他把古玩店的生意交给我管了,他让我负责进货、运货,还让我盯着几个伙计,防止他们私下里搞鬼。” “昨天晚上,你离开古玩交易市场以后,开车先去了云南路东街口,菜耀辉是在那里上了你的车,对不对。” “嗯,是姐夫说好,让我在巷口等他的。” “那条巷子叫什么名字?” “叫石鼓巷。” “门牌号是多少?” “门牌号,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姐夫只让我把汽车停在巷口,不要熄火,不要熄灯。” 据马建平的报告,昨天晚上,位启亮确实是坐在汽车上等蔡耀辉的。 “以前,你没有去过那条巷子吗?” “没有,我只知道那条巷子,但从来没有进去过。” “位启亮,你能对你刚才说的话负责吗?如果你刚才说的话与事实不符,那你的麻烦就大了。” “警察同志,我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隐瞒。我姐姐曾叮嘱过蔡耀辉,让他千万不要把我往歪道上带。” “昨天晚上,你们先去的冷月湖,后来怎么跑到红旗沙场附近的芦苇『荡』去了?” “对方临时改变了交易地点。” “对方什么来历?” “姐夫没有跟我说,我一点也不知道!” 赵子蒙朝马建平点了点头。 马建平站起身,走到位启亮的跟前,将手伸到扶手下面拉开『插』销,掀起栏板。 “警察同志,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姐夫让我做的,你们可以去问他。”位启亮再次强调道。 没有人回应他。 审讯室的门开了,两个看守走进来,将位启亮带出了审讯室。 此时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三十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已经预感到对蔡耀辉的审讯也不会有什么很好的结果。 估计蔡耀辉只会承认倒卖文物的事实,至于盗墓杀人,除了蔡教授夫『妇』住在117号和曹汝南提供的那点情况以外,同志们的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 两分钟以后,两个看守将蔡耀辉带进审讯室。 蔡耀辉是一瘸一拐地走进审讯室的,昨天晚上,他在逃跑的时候,被赵子蒙扑倒在地,脚踝扭伤了。 蔡耀辉的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西装行头,只是经过一夜的折腾,此时已经不太体面了。他的右腿的裤脚上沾有黑乎乎的东西,可能是他昨夜慌不择路时踩进了芦苇『荡』的淤泥里。 夏天刚过不久,江边芦苇『荡』有些低洼处的水还没有干涸。 蔡耀辉的发际线后退的很厉害,他的头顶已经谢到了天灵盖的正中央,俨然一副清朝人的发型。 这和他的年龄很不相称。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秃的的这么厉害,不是身体的原因,就是用脑过度,思虑过甚。 难怪古玩交易市场里面的人都叫他“蔡老”。 蔡耀辉的身体过早发福了。 一脸的横肉,双下巴,肚子占地也不小,比孕『妇』的体态差不了多少。 马建平将挡板放下的时候,紧紧地贴着蔡耀辉的肚子。 蔡耀辉坐下以后,审讯开始。 “你的姓名。” 蔡耀辉慢慢抬起头:“蔡耀辉。” “39岁。” “哪里人?” “本地人。” “蔡耀辉,你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吗?” “我认罪,我伏法,我咎由自取。”蔡耀辉自报家门。 蔡耀辉说的一口普通话,而且是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不愧曾经是大学的老师。 “你犯了什么罪?” “我倒卖文物。我触犯了国法,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除了倒卖文物,你还有哪些罪行,不妨全都说出来,免得我们多费口舌。” “还有哪些罪行?除了倒卖文物,我们没有做过其它违法『乱』纪的事情啊!我没有盗墓,更没有杀人。”蔡耀辉的思维跳跃的很厉害,脸上的表情丰富起来。 “我是个老实人,只是想挣点钱。我没有盗墓的本事,更没有杀人的胆量。” “盗墓?杀人?你参与过这些事?” “没有啊,我没有这样说。是我蔡耀辉做的事情,我认。不是我蔡耀辉做的事情,我没法认。” “我倒卖文物,你们把我抓起来,这——我没有二话,至于怀古村离子山的案子,和我确实没有一点点瓜葛。” “你已经知道怀古村离子山的案子了?” “昨天,我去看父母,顺便给他们送了一些生活用品,我妈跟我说了怀古村的事。” “你们到箍桶巷我父母家去调查的事情,我妈也跟我说了。电视台的午间新闻里的寻人启事我也看了。” “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件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蔡耀辉一脸的义正辞严。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审讯蔡老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林狄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她的手上拎着一个热水瓶,另一只手上拿着几个套叠在一起的杯子。 今天早晨,林狄早早的就来队里了,她的心里牵挂着案子和队友们,她想先为队友做一些后勤工作。 林狄一眼就看见一号审讯室的外面站着两个看守。 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是第一个来的,没想到队友们捷足先得。 她心中清楚一定是赵队他们昨天有所斩获,这会儿必然是在审讯重要的嫌疑人。 她和赵队共事好几年,知道他的脾气和行事方式,赵队是从部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他一向有连续作战的特点。 林狄倒了三杯水,一一轻放在马建平、令狐云飞和赵子蒙的面前。 赵子蒙微笑着朝林狄点了一下头,然后示意她坐在马建平的旁边。 林狄的水非常及时,三个人还真有点渴了。 蔡耀辉看着桌子上的杯子里升腾上来的热气,不自觉地『舔』了几下嘴唇。 他的嘴唇干燥的紧,从昨天晚上被关进拘押室到现在,他没有喝过一口水。 赵子蒙观察到了这一细微的动作,朝林狄点了一下头。 林狄心领神会的站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蔡耀辉面前的栏板上。 “谢谢。”蔡耀辉如获至宝地将杯子抱在手中,他低下头,抿了一小口水,水是刚烧的,很烫。 “蔡耀辉,怀古村离子山下有古墓的传闻,你知道吗?”赵子蒙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 “你不是经常到怀古村去看望你父母吗?他们从来没和你说过这些?” “我是经常去怀古村去看望他们,可是我每次去不过是给二老送一些生活用品,待一会就走了。我和父母说不上几句话,就是说话,也是和我母亲说几句,我父亲不怎么搭理我。” 关于这一点,蔡耀辉没有撒谎。 “你父亲不搭理你?这是为什么?” “我原来在大学里工作,当老师。当年大学毕业以后,我就留在了学校,是我父亲卖的面子、找的关系。照理,我应该很知足了,凭着我父亲的名望,我从助教干到副教授,再从副教授转正,应该不成问题,这也是我父母所希望的。” 赵子蒙觉得蔡耀辉的话不得要领,赶紧将审讯的内容拉回到案子的主题上来:“你在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 “先学的是考古。后来我读研,专业是文物鉴定。要不然,我也不会辞职下海,走上这条路。我父亲对我很失望,一直不肯原谅我。但他毕竟是我父亲,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要去看望他们。” “你父母为什么要从宁海路的房子搬到怀古村?” “就是因为我辞职下海的事情,辞职的时候,我没有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很生气,我母亲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原谅了我,但父亲一直没有……他也许是在心里原谅我了。”蔡耀辉说完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在怀古村你父母所居住的117号房屋的后面,就是你父亲卧室的后面和后院墙之间发现了六个探洞。”赵子蒙直切正题,想看看蔡耀辉的反应。 “六个探洞?”蔡耀辉圆睁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对,六个探洞。盗墓贼就是通过这六个探洞确定了墓道口的位置,最后才确定将盗洞口放在你父亲住的房间里面。你大学里面学的是考古专业,对这个很在行吧?”赵子蒙直视蔡耀辉的双眼问道。 蔡耀辉哭笑不得:“警察同志,书本上的知识,和真正的考古工作完全不是一码事。没有一个考古工作者是学了几年考古就能称得上是考古工作者的。” 蔡耀辉的思维缜密,说话滴水不漏。他的言下之意是:学考古专业和盗墓是两码事,考古专业不等于盗墓专业。 “我问你,你父亲今年八月底、九月初是不是住过一次医院?” “是啊,老人家身体不好。” “在你父亲住院期间,你有没有单独去过117号?” “去过啊,我不但去过,我还去过两次。”蔡耀辉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去过两次?” “对。我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僵,我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缓和我们的关系,他毕竟是我父亲。” “想表现你应该去医院,去117号做什么?” “帮他们拿一些生活用品。” “你妹妹在医院工作,家又在医院附近,有必要到117号拿生活用品吗?医院附近没有商店?” “我是帮二老拿一些洗换的衣服,我母亲要陪床。这还不是主要的,我到怀古村去,主要是去拿我母亲腌制的糖醋蒜头和萝卜干,父亲生病,嘴里面淡没有味,他平时最喜欢吃母亲腌制的小菜。” “你回117号还做了什么?” “警察同志,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就是拿一些换洗衣物和小菜,我没做别的什么啊!” “是吗?有人看到你在你父亲的正房的后面,你在干什么?” “啊?我跑到正房的后面?我为什么要跑到正房后面去呢?” “你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蔡耀辉,我希望你严肃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巧合。” “谁看见我了?” “你难道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每次到117号,我只在屋子里面坐一会就走了,从来不到院子里面转。” “六个探洞是在你父亲住院这段时间内挖的。你父母不在家,只有你在117号出现过。” “父亲住院期间,我确实到117号去过。警察同志,你能不能提示一下,我实在想不起来了。”蔡耀辉的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一副挖掘记忆的痛苦模样。 “你当时手上拿着一把铁锤,你拿铁锤在屋后做什么?” 蔡耀辉沉思片刻,突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提锤子,我就想起来了。我是到屋子后面去过。那是父亲住院的第二天,我母亲让我到117号替他拿些换洗衣物,顺便带一点糖醋蒜头和萝卜干。” 蔡耀辉抱着杯子灌了几口水,然后接着道:“我到父亲卧室的衣橱里拿衣服的时候,看见卧室的后窗坏了一块玻璃,我就到街上五金店划了一块玻璃装上去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面面相觑,这个说法倒是十分合理,而且从蔡耀辉的面部表情,并看不出任何造作掩饰的成分。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看到了隔壁的曹大爷,我们还说了几句话。曹大爷是到我家去关窗户的,我父亲的画室里面挂着一些刚装帧好的画,那些画怕『潮』湿,父亲请曹大爷每天到我家开关窗户。”这个情况和曹汝南说的一致。 “可我们听说,117的租客饶一览前两天刚给你父亲卧室的后窗装过一块玻璃,这——你又该怎么解释呢?” “饶一览刚装过玻璃?这——这我没法解释,看到窗户上少了一块玻璃,我就装了一块。虽然父亲对我有意见,但我做儿子的不能记恨老子。我大哥在外地,家里就我一个劳力。凡是我能做的事情,我会尽量去做。” “照这么讲,你还是一个孝子。” “是不是孝子,我不敢说。你们可以去问问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妹妹耀华。扪心自问,除了在辞职下海这件事情上,我蔡耀辉确实不曾做过违逆父母的事情。”蔡耀辉的口气信誓旦旦。 “你是在哪家五金店划的玻璃呢?” “李三五金店,就在怀古村小学大门的旁边,一块玻璃是三块钱,我给老板十块钱,没有让老板找钱。” “老板还追我来着,老板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有一只眼睛不好。不信,你们找他问问,但愿他还能记得。你们也可以去问问我母亲。”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和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什么。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在工作中,只要是他觉得比较重要的东西,他都会写在笔记本上。 赵子蒙朝马建平点了一下头。 马建平站起身,将放在身后的纸箱搬到蔡耀辉的面前,打开纸箱的盖子。 “蔡耀辉,这是什么?”赵子蒙指了指箱子里的东西。 “就是我要出手的宝贝。” “这是什么时期的物件。” “战国时期的。” “何以见得?” “这是祭祀用的酒器,上面有篆文,篆文的内容叙述了齐桓公时期的一个历史事件。” “知道你是专家,水平很高啊。来,再说说,这个物件你还知道什么?” “它叫九羊樽。在西安市博物馆里面有一个相同造型,但器形比这个大一点。上面也有篆文,篆文的内容叙述的是秦穆公时期一次祭祀活动。战国时期,各诸侯国都有在青铜鼎和青铜樽上记载重大事件的定制。”蔡耀辉如数家珍,看来他对这些文物的背景来历了如指掌。 “这个九羊樽是从哪里来的?” “是从一个人的手上收的。” “你一共收了几件?” “警察同志,就这一件,我说的是实话!” “这个九羊樽是什么时候收的?” “九天前收的——九月二十九号。”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易容神秘人 赵子蒙立刻联想到:一号和二号的死亡时间在十五天左右,而蔡耀辉收九羊樽的时间,和“10.5”盗墓凶杀案的时间正好吻合。 “卖九羊樽给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这是什么意思?”赵子蒙听不懂他的话。 “警察同志,我有店铺,对方来去无踪影,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蔡耀辉一脸的无奈。 “你们怎么交易?” “他主动找的我?” “是吗?” “是的,在圈子里面,会有人请我帮他们鉴定文物。我在虎口门古玩市场有店铺,这你们应该知道了。” “你把交易过程详细交代一下。” “九月二十九号的傍晚吧,五点左右的样子,我在店铺里面对完账,走到停车场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走到我的面前,说有好东西,问我有没有兴趣看一眼。” “我对这个人有一点印象,下午我在店铺里面对账的时候,这个人在铺子里转悠了一会。” “这个人为什么找你?他知道你做这个?” “我不确定,也许他知道吧。但从表面上他好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蔡耀辉,照你这么说,你做这些勾当不是一回两回了?否则这些人为什么单单找你!”赵子蒙厉声道。 “这个……”蔡耀辉低下头挠了挠头顶,一时语塞。 “我希望你认真的掂量一下,主动交代你的事情,说的越多对你越有好处。你是高学历的知识分子,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应该明白!”赵子蒙非常认真的说道,他觉得这个蔡耀辉不是十分冥顽不灵的那种死倔头。 蔡耀辉沉默了好一会,抬起头来道: “我之前确实收过一些文物。我承认。” “很好,继续。”赵子蒙喝了一口热水道。 “我是个谨慎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从不冒险。其实也用不着冒险,我是搞文物鉴定的,在卖家面前,我是收藏家,在买家面前,我还是忍痛割爱的收藏家。” “卖家想通过我卖一个好价钱,买家想通过我买到便宜货。” “那你这个中间人倒是两头都拿,不吃亏啊!” “警察同志,你们可能不懂,文物市场里价格的伸缩『性』很大。” “一件东西在不同时期、不同人的手上完全可以卖出不同的价钱。就看个人的本事。现在,市场刚有一点热,以后的价格空间更大。这也是我铤而走险的主要原因。” “很好,你有这个态度就好办多了。你刚才说的找你兜售东西的那个人,他长什么模样,你总该有印象吧!” “有印象,但没用。”蔡耀辉摇摇头道。 “这是为什么?”赵子蒙对蔡耀辉这句没头没脑的回答感到不太满意。 “警察同志,跟你们说了,你们可能不信。干“这种”营生的,谁会以真面目示人?”蔡耀辉一副神神叨叨的表情。 “不以真面目示人?什么意思?”赵子蒙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了。 “他化装易容了。” “化装易容?”赵子蒙怀疑自己误听了武侠小说的情节,皱着眉盯着蔡耀辉,一旁陪审的队友们也一脸怀疑。 “对啊,对方很谨慎,他不想让我认出他来。其实干这个事的人多少都有两下子,乔装易容不过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否则没准就翻船。” “这件器皿,你们是怎么交易的,你详细交代一下过程。” “这人说请我帮他看一样东西,说是一件青铜器。本来,我没打算去,我不了解他的底细!后来他给我看了照片,果然是好东西。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去了。” “你们在什么地方看的实物?” “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 “具体位置?” “京西第三钢铁厂,就在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南边三四里的安顺门附近。” “领你去看东西的一共几个人?” “就他一个人。” “他对这件器皿知道多少?” “我猜他肯定知道,但他在我面前装作不懂的样子,我能看出来。他是想试探我,我不能不说实话。” “你说实话,还怎么收他的东西?” “只有说了实话,他才可能把东西给我。” “这是为什么?” “他们这些人估计只知道东西是什么朝代的,但具体多少价钱应该是不知道。要不然还要我这种中间人干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现在市场才开始热起来,几万块钱,对他们来讲,恐怕就是天文数字。这些人对地下的活在行,对市场的发展趋势知之甚少。” “这些人做的时间长了,估计也感觉到这种东西会越来越值钱,但到底能值多少钱,他们也不知道,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敢想。” “然后呢?” “然后,我说我想要,问他想要多少钱,他看我说了实话,就大着胆子开了价。” “什么价?” “十万。” “十万?” “是的,他开价十万,我说我目前手上只有九万现金。他说九万就九万。” “你砍价的手法很高明啊!” “恩,我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的价格开低了。后来我们约好第二天凌晨交易。” “在什么地方交易的?” “他定的地方,我答应了。交易前,我临时换了地方。” “什么地方?” “就是红旗沙场的芦苇『荡』。” “你为什么要临时换地方?” “我不知道他的底细,我担心他是……”蔡耀辉下意识的又挠了一下头。 “这个人年纪多大,身高是多少?” “从貌相上看,这个人五十岁的样子,鬓角有些白,有络腮胡子,背有些驼,身高差不多一米七三的样子。但我能听出来他说话的中气很足,声音脆,和实际年龄明显不相符。” “此人是什么口音?” “听着像天府口音,我怀疑他的口音也是装出来的。” “昨天晚上,在红旗沙场附近的芦苇『荡』,和你交易的那三个人,你总该认识吧!” “我只认识两个,开车的我不认识。” “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老板姓宁,名字叫宁尚智,就是那个胖子,高高瘦瘦的那个是马仔,姓达,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 “他们是哪里人?” “广州人。宁老板说他是一个收藏家。” “他走私文物?” “不知道,他说他是收藏家,对青铜器情有独钟。” “你们交易过几次?” “三四次吧。” “说说看,都交易了哪些什么东西?” “一尊南朝铜佛,一个唐代铜镜,一个汉代玉杯,一把宋代铜剑,还有一对元代虎形铜兵符。”蔡耀辉一一道来。 难怪他发迹的如此之快,他口中的这些宝贝应该都是无价之宝。 “昨天这个九羊樽成交价是多少?” “你们已经看到了,九十万。” 蔡耀辉花九万收的宝贝,转手之后就变成了九十万,嚯,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你还有哪些出货渠道?还有别的人和你交易吗?” “我只认这个宁尚智。我不会把东西卖给不认识的人。” “但愿你说的都是实话,否则,你知道后果。” “警察同志,我保证我说的句句属实。” “这几年,刚做这行的时候,我挺满足的。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接触到这些宝贝,我就不淡定了。” “我父亲曾警告过我,甄可染也劝过我,可是我没有听他们的,我……”蔡耀辉说着竟然激动了起来,几滴眼泪溢出他的眼窝。 看来,兴隆古玩店的老板甄可染提供的情况是可信的。 “接着往下说。” “我对不住我爸,甄可染也和我分道扬镳,后来我自己开了一家古玩店,我自己知道开古玩店只是一个幌子,我想……我想一夜暴富。”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让位启亮在石鼓巷的巷口等你?” “我在那里租了一间房子,那里很偏僻,很少人知道,安全一点,九羊樽就是放在那里的。我从来不把东西放在古玩店和家里。” “租的房子门牌号是多少?” “187号——进巷子,右边第四个院门。” “你把钥匙给我们。” “我只有房门的钥匙,院门不用钥匙,只要叫门,就会有人开门。” “院子里面住着一个七十几岁的孤寡老太。我租的房子就是她的。那老太太平时很少出门。”蔡耀辉一边说,一边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串钥匙,从钥匙串上卸下了一把铜钥匙。 令狐云飞站起身,从蔡耀辉的手上接过钥匙。 与此同时,赵子蒙起身,将马建平和林狄叫到门外,交代了几句之后,两个人下楼去了。 赵子蒙派马建平和林狄到石鼓巷187号去看看,待会儿直接赶到怀古村和大家会合。 赵子蒙回到审讯室,审讯继续,时间已经不早了。 蔡耀辉果然聪明,在一个孤寡老太手上租房子,既有了存放赃物的地方,又有了看门户的人。 “位启亮去没去过187号?” “没有。我不想让他知道,昨天晚上,我只让把汽车停在巷口等我。”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怀古村 “位启亮跟你做这种生意有多长时间?” “就这一次,以前,我从不带他。只是让他帮我打理古玩店的生意。他是我的妻弟。我老婆嘱咐我照顾好他弟弟。” “之前不带他,这次为什么要带上他?” “我也说不清,这次交易我感觉有点不对,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我怕就我自己应付不来,所以我才带着位启亮。” “干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在刀口上『舔』血,迟早要出事。虽然是老主顾,但是我不得不留一个心眼。结果还是……” “我后悔没有听他们的,我真……” 蔡耀辉没有说完整这一句话,他抬头仰望着审讯室的屋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赵子蒙知道蔡耀辉口中他们应该指的是他的父母、妻子和曾经的朋友甄可染。 不过他的忏悔和眼泪究竟有几分的可信度,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心里面都没有底,时间仓促,对蔡耀辉的审讯只能就此打住。 接下来,赵子蒙对宁尚智和姓达的瘦高个进行了审讯——瘦高个的名字叫达七宝。 这两个人交代的情况和蔡耀辉交代的情况基本吻合,包括几次交易和交易的文物都分毫不差。 这个矮胖子宁尚智坚称自己是一个收藏家。 至于达七宝为什么要带枪,他声称是为了防止被对方黑吃黑。 达七宝特别强调,他不太会用枪,带枪只是为了防身。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开枪,至于后来开枪,是自己太过紧张,枪走了火。 对于他的说辞,赵子蒙未置可否。 在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看来,无论是蔡耀辉,还是宁尚智和达七宝都没有完全说实话,他们的表现似乎都有表演的成分。 关于宁尚智和达七宝的具体情况,赵子蒙计划会同广州警方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 “10.5”盗墓凶杀案,牵扯出一起文物倒卖案,可能还牵扯到文物走私案。 但这些是后面的事情,目前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赵子蒙问明了宁尚智和达七宝的家庭住址以后,两个看守将他们送回拘押室。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出了大楼,迎面碰上了萧路含和项代沫。 此时太阳已经『露』脸,时间是早上的七点四十五分了。 七点五十,两辆吉普车驶出刑侦队的大门,小吉普右拐向东,一路往东城区而去。 车上有赵子蒙和萧路含,萧路含开车。 另一辆大吉普车左拐向西,往西城区而去,车上坐着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他们要去西城区继续调查一号。 在车上,赵子蒙打开了纸箱的盖子,箱子里还有一条旧『毛』毯半包裹着那件文物——九羊樽。 赵子蒙仔细端详了一会九羊樽,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亲睹这件珍贵文物的真颜。 这件九羊樽造型古朴别致,器形优美,只是表面氧化的厉害,通体有铜锈。 樽体上确实有文字,因为是篆书,赵子蒙凭他现有的知识只能猜出“齐”、“公”、“中”、“车”等几个字。 九羊樽三只脚的最下面锈蚀的尤为厉害。那上面有一些颗粒状的锈迹。 如果真像蔡耀辉所说的那样,这个九羊樽是战国时期的文物的话,那么,这件文物迄今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 赵子蒙心中既沉重又有一丝欣慰。 沉重的是这件宝贝以及和它同等『性』质的其他文物,命运多舛,在文物贩子和盗墓贼的手中辗转流离,还有可能落入文物走私犯的手中,流向海外。 这对于国家和民族将是无可估量的损失。 昨日突击行动能够追回这件九羊樽,赵子蒙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 但他清楚的知道,战斗远还未结束,任务依然艰巨。 “10.5”案眼见稍有眉目,但是还有许多文物流失在外,他暗下决心,誓破此案。 这个时候,马建平和林狄正在赶往石鼓巷187号的路上。 七点五十五分,他们的老牙车停在了石鼓巷的巷口。 两个人下了车,走进巷口。 187号的院门没有上锁。 马建平在门上敲了三下:“笃——笃——笃——” 不一会,院子里面传来了拐杖点在石板上的声音,还有几声猫叫。 院门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出现在眼前。 她的手上拄着一个拐杖,佝偻着腰,头不自觉的点的厉害。 老人眯虚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马建平和林狄。 “请问,您是戚大妈吗?” “你们找我有事?” “大妈,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林狄说着掏出证件。 “公安局的?”老太太不住的点头。 “对,蔡耀辉蔡老板是不是在您这里租了一间房子?” 老人家愣了一会,点了点头。 “我们想到他租住的屋子看看。” “我没有房门钥匙,钥匙在屋主身上。” “大妈,蔡耀辉已经把钥匙给我们了。”马建平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 “你们有钥匙,那我就不好拦着了。” 老人将两个人让进院门。 院子里面有六间房子:三间正屋,两间东厢房,东厢房的南边有一间厨房。 三间正屋,中间是门厅,两边是东屋和西屋。 东屋的门开着,门口的地毯上躺着一只狸花猫正在伸懒腰。 西屋的门上挂着一把老式铜锁,门厅里面码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 蔡耀辉真会找地方,即使是蟊贼,看到这口棺材也会『毛』骨悚然。 马建平打开门锁,推开房门。 西屋分里间和外间,外间是起居室,里间是卧室。 卧室里面有一张老式木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大衣柜和一个半截橱,床前还放着一把老式的椅子。 起居室里面放着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窗户跟前还有一对太师椅,太师椅的中间放着一个茶几。 马建平和林狄仔细检查了大衣柜、半截橱和床底下,什么东西都没有。 老太太站在门口朝里张望着。 “大妈,蔡耀辉经常到这里来吗?” “不怎么来,他不住在这里,只在这里放些东西。所有家具都是我的,他不在这睡觉。昨天晚上,他来过一趟。” 很显然,187号只是蔡耀辉临时存放东西的地方。 “大妈,蔡耀辉带人来过吗?” “没有,他从不带人来——他每次来都是一个人。” 马建平和林狄在屋里屋外又搜寻了一遍,没有新的发现。 离开石鼓巷以后,两个人去了怀古村。 八点二十分左右,萧路含将吉普车停在一堆码放整齐的青砖旁边,他们到了怀古村。 砖堆旁边还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这辆汽车应该是文物局同志的车。 两个人走下汽车,远远看到117号废墟上聚集了不少人,今天看热闹的人只增未减。 靳教授、聂教授已经先他们一步赶到了现场。 萧路含轻轻抱起纸箱,两个人朝废墟走去。 靳教授、聂教授和另外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迎了上来,冯经理和肖队长跟在后面。 大家简单寒暄了几句。 萧路含将纸箱放在一块平整的地上,解开纸箱上的绳子,打开纸箱的盖子,揭开『毛』毯。 靳教授、聂教授和两位老者立刻围拢过来,半蹲着朝纸箱里看去。 四个人神情凝重,凝重之中还有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四个人如获至宝,盯着箱子里的九羊樽好一会功夫,不时地小声交流着。 他们一一观察九个羊首的造型,靳教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放大镜研究了一会樽体上的篆文。 他戴上手套,在樽体上轻抚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手套。 手套上有一些铜锈和粉末状的东西。 靳教授站起身:“赶快把『毛』毯包好,一定要轻一点。” 萧路含将『毛』毯重新裹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纸箱之中。 “这是战国,齐国时期的九羊樽。”一个戴着眼镜的老者道。 “赵队长,这是我系考古专家汪老。他听说九羊樽的事情,一定要来看看。” “赵队长,我判断这个九羊樽极有可能是这座晚明古墓里面的陪葬品。” 聂教授从一个手提包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他从文件袋里拿二十几张照片,从里面挑出四张,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赵子蒙和萧路含一张一张地仔细看起来。 “你们看,在墓中这十几个石刻高台上,留下三足锈迹的有三个,这件九羊樽极有可能是这三个中的一个。”聂教授道。 一个工人走到肖队长的跟前,他的手上戴着一副手套:“队长,墓道口已经打开了。” “赵队长,几位教授,现在可以进墓室了。”肖队长道。 于是冯经理和肖队长领着大家朝废墟走去。 原来占领废墟制高点的人群此刻将墓道口周围围了个严严实实。 好在今晨,陆千先行来到怀古村做好了准备工作,他和当地派出所的同志早已将现场秩序控制起来。 此刻墓道口的周围已经拉起了一条黄『色』警戒线。 看热闹的人群在线外伸长了脖子朝墓道口张望着。 看到赵队长一行走过来,人群让出一条路来。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比对锈迹 昨天,同志离开现场之后,在靳教授、聂教授和文物局领导的监督下,肖队长带着工人,将墓道口前面的土挖开之后,用砖块和水泥将墓道口封堵了起来。 文物部门的保护措施非常及时,如果不及时将墓道口封闭起来,难免会有一些好奇心过剩的人进去一探究竟。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么墓室里的面貌就很难保持同志们离开时的样子。 特别是十几个石刻高台的的铜锈有可能会遭到破坏。 至于这座古墓是否进行挖掘保护,何时进行挖掘工作,必须得等文物局开会讨论拿出具体方案,再经过专家进行论证之后才能决定。 一行人走到墓道口,将口罩手套穿戴齐整。 一个工人将一个工程灯递到肖队长的手上。 肖队长打开工程灯,向墓道口走去,萧路含抱着纸箱紧随其后,赵子蒙、四位教授和文物局的一位领导跟在后面。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紧接着是汽车的引擎声。 不远处的人群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大家停下了脚步。 眼见马建平和林狄快步跑了过来。 赵子蒙快步迎了上去:“怎么样?” “石鼓巷187号只有一个姓戚的孤寡老太太,她是房主。我们仔细搜查了蔡耀辉所租住的房间,里面除了一些家具,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马建平道。 “赵队,目前看来这个蔡耀辉说的是实话,他租戚老太太的房子是临时存放东西。”林狄道, “我们没有找到别的物件,恐怕187号只有这件青铜器。狡兔还三窟呢!我看他没那么简单,我觉得除了石鼓巷,他应该还有其它存放东西的地方。” “蔡耀辉什么时候住进187号的?” “一个星期前。” “他打算住多长时间?” “戚老太太说他打算租一个月,并且已经付清了房租。昨天晚上蔡耀辉从那离开的时候,他跟戚老太太讲,房子可以租给别人了。” “赵队,我也觉得这个蔡耀辉很狡猾,他没准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主儿,他不让位启亮知道石鼓巷的地址,租房周期又很短,他应该还有别的地方。”马建平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蔡耀辉的话我们不能全信。他手上的东西可能不止这一件。”赵子蒙边说边扶着靳教授,“靳教授,走——我们进去吧。” 马建平留在了外面和项代沫以及冯经理等人维持秩序。 林狄带上口罩手套跟在赵子蒙的身后朝里走去。 一行人小心谨慎的在墓道中穿行,片刻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有石刻高台的墓室。 靳教授很快就找到了那三个留下三足状锈迹的石刻高台——就是墓室前厅右柱周围的三个高台。 萧路含和赵子蒙协力从纸箱里取出九羊樽,揭开了『毛』毯。 靳教授和聂教授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九羊樽,在三个石刻高台上一一比对,最后回到第二个石刻高台跟前。 高台上的三块锈迹之间的距离和九羊樽三足之间的距离分毫不差。 九羊樽的三个脚是羊脚的造型,而石刻高台上锈迹形状和羊脚的形状完全一样。 另外两位考古学家还将残留在高台上的细小颗粒物质和九羊樽上的细小颗粒物质进行了比对,结论是同一种物质。 四位教授给出的意见是:这件九羊樽就是离子山晚明古墓失窃的随葬品。 聂教授说:九羊樽是国家一级文物,它铸造精湛,樽面的纹饰内涵丰富,瑰丽雄奇,与九个羊首的造型相得益彰。 它不仅是青铜器中的珍品,在美术史上也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像这样器皿,长安博物馆有一件,而且是仅存的一件。 所以,眼前这个九羊樽是一件无价之宝,它对研究战国时期齐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祭祀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看的出来,几位考古学专家和那位文物局的领导面对这个结果难抑兴奋。 那位领导连连和赵子蒙握手,感谢他找回了失盗的文物。 赵子蒙他们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就找到了古墓里丢失的随葬品,这使文物局的领导大喜过望。 可此时赵子蒙的心情却十分沉重,他知道九羊樽只是失盗文物中的一件,想要寻回其他的宝贝困难重重,道阻且长。 林狄随身携带了相机,她这回在墓室里面又拍了三十二张照片——石刻高台一共有十八个,有铜锈的高台是十六个。 每个高台,林狄拍了两张,之前,林狄虽然已经拍了不少照片,但角度不同,这次拍的全是由上而下的正面照。 比对工作结束后,一行人出了墓室,冯经理和肖队长指挥工人用砖头和水泥将墓道口重新封上。 赵子蒙将九羊樽交给了文物局的同志。 林狄用照相机给九羊樽拍了十几张照片。 古墓里有铜锈的高台有十六个,考古专家判断这高台上原来应该伫立着16尊青铜器皿。现在,经过比对,已经确定九羊樽就是其中一件。 赵子蒙不禁心中暗自发问:另外丢失的十五件青铜器又在什么地方呢? 而在一座晚明的古墓里,为什么会出现战国时期的青铜器呢?而且数量有16件之多? 过去,赵子蒙在和风也曾接触过盗墓案,被盗墓贼盗取的陪葬品,绝大部分都是与墓主人同时代的物件。 赵子蒙有意向几位专家请教。 几位考古专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的初步意见是:一个朝代的灭亡是大势所趋,谁都无法阻挡,但历代君王,无一不希望自己的江山永固,并且世代相传。 到明朝末期之后,出现了几个并不为正史所承认的小王朝,他们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不愿接受改朝换代的现实。 而青铜器是西周、春秋战国、秦汉时期的国之重器,是王朝的象征。 墓主人幻想这些东西能挽救王朝灭亡的命运,即使现实不能够,他们也希望能在另一个世界实现自己的梦想。 古人有视死如生的理念,在他们的墓室里面摆放这些东西,如同在人世间一样君临天下。 市文物部门这次决定派一位同志协助刑侦队侦破“10.5”盗墓凶杀案,这位同志叫闻鸣涧。 闻鸣涧是文物局文物科的科长,曾经协助公安部门侦破几起倒卖、走私文物的案子,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他对各类文物的鉴定有很高的水平,熟悉国内文物市场行情走势,和全国各地的文物部门都有联系。 赵子蒙虽然接手过此类案件,但对文物鉴定识别完全是个门外汉。 文物部门经常协同公安部门查处文物犯罪案件,有他们从旁协助,刑侦队如虎添翼。 赵子蒙正打算派两个人到海州走一趟,那个矮胖子宁尚智到底是收藏家还是文物走私犯,不能只听蔡耀辉和宁尚智、达七宝的一面之词。 这次的海州之行,派一个人和闻科长一同前往就行了。 派谁和闻科长到海州去呢? 赵子蒙想到了项代沫。 项代沫行事稳当,做事踏实,思考问题比一般人深刻。 他身手矫健,善于应对突发情况,派他去最合适不过了。 项代沫接受任务之后,他打算再和宁尚智、达七宝和那辆车的驾驶员接触一次。 他觉得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去海州协同当地警方查案,掌握的信息量不多会使自己变得十分被动。 他希望能从这三个人的口中再掌握多一些的信息,这也是赵子蒙的意思。今天早晨,因为时间仓促,对宁尚智和达七宝的审讯不够透彻。 项代沫和闻科长这次到海州去的主要任务是查找另外几件青铜器的下落,通过遗失文物的踪迹找到“10.5”盗墓凶杀案的凶手。 现在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不少天,有些青铜器可能已经早已不在京西市内了。 闻科长说,目前在国内,有三个文物集散地,而海州就是其中重要的一个地点,它还是文物流向海外的最后一个落脚点。 文物贩子通过各种渠道将收购来的文物,集中在这三个集散地,其中的大部分会直接经海州转道南港和琉球,最后经由这两个地方流向世界各地。 南港、琉球——特别是南港,是文物走私集团走私文物最主要的中转站。 现在,瞄准国内市场顶级文物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文物收藏家,一种是文物走私集团。 随着文物市场的逐步升温,一些文物收藏家也按耐不住,干起了走私文物的勾当。 一旦文物进入市场,人们追求的一定是价值利益的最大化。 文物在国内市场,利润上升空间受到购买力的限制,而国际市场的利润空间更大,走私文物和文物走私集团应运而生。 当代开放革新的时间还不长,人们的腰包才开始鼓起来,某些人铤而走险走私文物到海外想迅速发家致富。这已经成为目前出现的一个不好的苗头趋势。 所以,到海州去查找这批文物的下落,堵截这批文物,是目前的一个恰当的选择。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再访箍桶巷 根据闻科长的说法,赵子蒙忽觉情况不容乐观。 如果文物走私渠道如此畅达,那么离子山古墓失窃的其他文物此时此刻的去向…… 他不敢往下想,但又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它们中的某个或是某些可能即将交易,或者已经落入国内某个“收藏家”之手,某些可能已经正在飘洋过海飞向另一个国家。 而这些所谓的收藏家中,有人待价而沽,他们看懂了文物市场未来的发展趋势。 文物一旦落入这种人的手中,就难以寻觅其踪迹了,他们不会轻易再让宝贝“『露』金面”。但这种人毕竟是极少数,绝大部分人是没有前后眼的。 赵子蒙觉得情况刻不容缓,必须要加快案件侦查的步伐,争取多的追回文物,将损失减少到最小。 赵子蒙请文物局的同志和项代沫到海州去就是出于这种考虑——他们接触过文物走私案件,对文物市场的情况更加了解。 告别几位教授和文物局的同志回到刑侦队以后,赵子蒙计划兵分三路: 项代沫会同闻科长抓紧继续对宁尚智、达七宝的审讯,然后去海州。 萧路含,马建平以及陆千接替项代沫与令狐云飞会合,去西城区继续寻找一号和二号——特别是一号的踪迹。 赵子蒙始终觉得寻找一号和二号曾经的踪迹是“10.5”盗墓凶杀案的主攻方向。 如果能寻觅到一号和二号的踪迹,就可能寻觅到“10.5”盗墓凶杀案的凶手,找到凶手,就一定能找到离子山晚明古墓被盗文物的下落。 赵子蒙和林狄去箍桶巷找蔡教授夫『妇』核实情况——主要是核实蔡耀辉交代的情况。 赵子蒙认为对蔡耀辉和位启亮的调查还需进一步深入。 赵子蒙确定这个蔡耀辉没有说实话,至少在倒卖文物的问题上没有说实话。 蔡耀辉似乎给了赵子蒙一个无解的方程式,他的答案把同志们的侦破工作带进了一条死胡同,卖九羊樽给他的人易容了。 这个说法虽然荒诞,但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找一个易了容的人,好一道难题! 如果想破解这一道难题,这就要看赵子蒙和队友们的本事了。 通过寻觅青铜器的去向找出凶手和通过寻觅凶手最后找到那些青铜器,是两条路径。 赵子蒙不能确定哪一条路径能侦破此案,所以要双管齐下。 任务明确以后,三路人马分头行动。 赵子蒙、林狄和陆千驱车去了箍桶巷。 开院门的是蔡大妈。 因为赵子蒙之前来过一次,蔡大妈没说什么就把两人领进了东厢房,但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赵子蒙再次登门,而且来的是两个人,蔡大妈应该是预感到了什么。 其实,赵子蒙上次来的时候,蔡大妈就已经有所警觉了。 蔡教授这会正在画室里面挥毫泼墨,他见有人造访,将手中的画笔放在颜料盘里,走出画室:“快请坐,老伴,快倒两杯茶给二位同志,我去洗个手,马上就来。” 蔡大妈阴着脸走进厨房,倒了两杯水,然后端进会客室,放在茶几上。 蔡教授一边用围巾擦手,一边走进会客室,他解下围裙,递到老伴的手上,然后坐在赵子蒙的对面。 夫妻俩目前为止对儿子蔡耀辉被抓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赵子蒙绝不会感情用事,经过十几年刑侦工作的磨砺,他已经习惯于面对不同的人,包括疑犯的亲人。 蔡大妈将一个玻璃杯递到蔡教授的手上。 蔡教授拧开茶杯盖,刚要开口说话,院门响了:“笃——笃——笃——” 蔡大妈起身走出会客室,打开院门。 院门外冲进来两个女人。 “耀华,凯莉,你们怎么来了?” 耀华就是蔡教授的女儿——蔡耀辉的妹妹。 “妈,耀辉昨天晚上没有回家。今天早上,我就他铺子里去找他,可伙计说他没来。”另一个衣着时髦的女人走进门厅,用尖利的声音说道。 “启亮也不在店铺里。伙计说,昨天耀辉到店铺对过账就走了。妈,他会去哪啊?” 说话的女人应该是蔡耀辉的老婆,位启亮的姐姐。 她一头时尚的大卷,穿一件红『色』风衣,脚上是黑『色』高跟鞋,耳朵上戴着金耳环,手腕上戴着玉镯,一副富太太的模样。 “凯莉,别着急,耀辉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蔡大妈道。 “有事,他会给我打电话,每天晚上,不管有多迟,他都会回家,启亮从来没有在早晨离开过店铺。我到停车场去看过了,耀辉的汽车不在,启亮的面包车也不在。” 蔡教授站起身:“你打耀辉的电话了吗?” “我打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打了十几个电话,可他一直关机。”这个叫凯莉的女人神情慌张,六神无主。 赵子蒙本来是打算先了解情况再说出实情的,蔡耀华和位凯莉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子蒙不能不提前说了。 赵子蒙站起身:“蔡教授,蔡大妈,你们不必找蔡耀辉和位启亮了。” “赵同志,你们来找我们,难道……”蔡大妈脸『色』突变。 “爸,妈,他们是谁啊?”位凯莉这才注意到家里有两个生人,她望着赵子蒙道。 “他们是市公安局的。”蔡教授道。 “啊?警察,他们怎么会来我们家。”蔡耀华大惊失『色』。 “二位先不要激动,请坐下,我们赵队有话跟你们说。”林狄道。 位凯莉听闻警察来访,她女人的第六感发作,预感自己的丈夫可能出了事。 她只觉天旋地转,身体摇晃了几下,就要晕倒,蔡耀华见状上前两步,扶住了位凯莉,将她引到椅子边坐下。 蔡教授和蔡大妈瘫坐在长椅上,神情立刻变得悲戚起来。 位凯莉面无血『色』,眼睛里面噙着泪,蔡大妈的眼泪已经溢出了眼眶。 “蔡教授,蔡大妈,本来,我是想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告诉你们的,现在,我只能以实相告了。”赵子蒙道。 蔡教授嘴唇颤抖着道:“逆子啊!我跟他说了不知道多少回,他一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一定是他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我就知道……” “同志,您快说,我儿子耀辉他到底怎么了?”蔡大妈的声音都变了。 “二位老人家,蔡耀辉和位启亮涉嫌倒卖文物,已经被我们拘捕。昨晚交易的时候被我们当场抓获。经过审讯,他对倒卖文物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倒卖文物?这个混账东西!我就知道他早晚会出事。一定是他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干起了倒卖文物的勾当。逆子啊!逆子!”蔡教授捶胸顿足,痛苦万分。 蔡大妈泪眼汪汪,扯着哭腔道:“是我害了耀辉啊!当初老蔡不同意他辞职下海,我要是也坚决反对,耀辉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是我害了他!” 位凯莉失声痛哭。 “请几位先不要激动,我们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 两个女人哭哭啼啼,谈话暂时无法继续下去。 “老伴儿,凯莉,你们先不要哭了,听赵队长怎么说。”蔡教授道。 “蔡耀辉这一次被我们抓获,他在交代犯罪事实上有所保留。你们应该明白,这对他十分不利。我希望二老能做做蔡耀辉的思想工作。让他如实交代他所有的罪行。”赵子蒙道。 蔡大妈用衣袖擦干眼泪:“赵队长,耀辉从小就听我的话,我可以劝他彻底交代自己的罪行。他倒卖文物赚的钱,我一定让他全部上交。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本质不坏,他一定是财『迷』心窍,才走上这条路的。” “蔡教授,蔡大妈,我们担心蔡耀辉不仅仅是倒卖文物。” “耀辉他——他除了倒卖文物,还犯了什么罪?”蔡教授紧皱眉头,注视着赵子蒙道。 一旁的位凯莉还在啜泣。 蔡教授剜了儿媳『妇』一眼,厉声道:“凯莉,你不要哭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让你多劝劝耀辉,叮嘱他规规矩矩做生意,你劝了吗?” “爸,我劝了啊,可他阳奉阴违,我有什么办法!我还叮嘱他不要把启亮往歪路上带,可他——这——我该怎么向父母交代啊!”位凯莉说着又哭了起来,她脸上的妆容糊作一团。 “这个混账,我跟他说过不止一回,平安就是福,人要走正道,亏得我从小教导他这么多!他这是要气死我啊!” 位凯莉被蔡教授一阵数落给震住了,她停止了抽泣,但眼泪依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 蔡耀华递给位凯莉几张纸巾。 位凯莉接过纸巾,不停擦拭眼睛和脸颊上的泪水。 “赵队长,您继续说。”蔡教授道。 “我们从蔡耀辉手上缴获的青铜器,已经确定就是怀古村离子山晚明古墓里面被盗的陪葬品之一。在失盗的古墓中,一共有十六件青铜器。” 听了赵子蒙的话,蔡教授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同志,难道耀辉和怀古村离子山的案子有关?这——这怎么可能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的儿子不会杀人的。”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一块玻璃 “蔡教授,您别激动,您听我说,目前离子山古墓案还在调查当中,一切尚未有定论。” “这次我们从蔡耀辉手中缴获的青铜器正是离子山古墓中的失盗品,这说明蔡耀辉可能与此案有关,他的供词也有所保留。当然我本人是不希望他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 “所以我特来拜访,希望二老能劝一劝你们的儿子。”赵子蒙诚恳地表『露』来意。 “警察同志,我哥哥他是怎么说的呢?”一众人等心神不宁,心慌意『乱』,唯有蔡耀华十分冷静。 她应该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 “据蔡耀辉交代,这件青铜器是从一个盗墓贼的手上收的,但他说不认识这个人——他说此人是易容乔装过的。”赵子蒙道。 “不认识的人,他能收人家的东西?这可不是菜场买青菜豆腐,这是犯法的事情啊!”蔡耀华有些疑『惑』。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和老伴儿在117号住过,那原来是我的家啊!我的儿子收的文物竟然是盗墓贼的赃物。”蔡教授大惊失『色』。 蔡教授的疑虑正是赵子蒙心中所疑。 沉默了片刻,蔡教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赵队长,我这么跟您说吧!如果耀辉真的干了盗墓杀人的事,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当我们老两口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蔡教授用颤抖的手捂住了双眼,两行泪从指缝倾泻而下。 他虽然言语上狠厉,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爱子心切。 “不过,我哥哥在古玩市场做生意,盗墓贼找他销赃也不是没有可能。”蔡耀华道。 “我们也希望是这样。”赵子蒙道。 “赵队长,您希望我做什么?”蔡教授抹去老泪,收拾了下情绪,正视赵子蒙道。 “我们想核实一些情况,希望您二老能以实相告。” “您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们绝不会有丝毫的隐瞒。” “如果我儿子耀辉真的参与了盗墓杀人案,怎么判那都是他咎由自取,我绝无二话!” “如果他只是倒卖文物的话,我一定会劝他把这些年倒卖文物赚来的钱全部上交给国家。” “蔡教授,您能有这个态度,我们就放心了。”赵子蒙道。 “我还要劝他彻底的交代自己的罪行,协助你们破案,争取宽大处理。” “蔡教授果然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赵队长,您想问什么就问吧!”蔡耀华道。 到底是亲人,蔡耀辉的家人都盼望着事情能有一些转机。 “蔡教授,作为儿子,蔡耀辉对你们到底怎么样?” 蔡耀辉自诩自己一个大孝子,赵子蒙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耀辉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对我都是言听计从。除了在辞职下海这件事情上,他从来没有不听我的话。哎……这个孩子……”蔡教授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耀辉大学毕业以后留在学校当了助教,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我在学校人缘说的过去,领导看在我面子上,才力排众议,让耀辉留校工作。” 蔡耀华看母亲的嘴唇有些干燥,倒了半杯水递到母亲的手上。 蔡大妈接过杯子喝了两口道:“耀辉考研,也是老蔡找的人,能在大学里面教书做学问,收入高,还受人尊敬,可耀辉这孩子——他竟然把这么好的金饭碗扔掉了。” “我们是生他的气,他爸爸从来没有好脸给他看,可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他做生意赚了点钱,但这孩子隔三差五的送些东西来,还没把我和老头子忘了。” “他常回家吗?” “耀辉隔一段时间会回来一次,每次,坐一会,和我说几句话就走了。” “这也怪我,”蔡教授反思道:“他开古玩店以后,想把我的画拿到店铺里面去卖,我因为生他的气,没有理他。如果我答应他,他可能就不会走歪门邪道了。” 既然蔡教授提到了字画,赵子蒙正好提一下:“可我们在蔡耀辉的古玩店看到了不少字画。” “哦……那些字画是几个画家的学生的作品。我已经打过几个老朋友的招呼,如果耀辉去找他们,千万不要答应他。这些年轻的学生,眼皮子浅点!” “这孩子有一点好,不管我怎么对他,他都不生我的气,他不但对我们老两口好,对他妹妹也好。耀华医院里面搞集资建房,他二话没说,就把钱送到他妹妹的手上。”蔡教授夸赞起自己的儿子来。 “我爸说的对,我哥哥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我爸妈这边缺什么,他总是想办法给买齐,而且还都是买最好的。”蔡耀华也认同她哥哥的孝心。 看来蔡耀辉在这一点上应该没有撒谎。 “近一年来,蔡耀辉是不是常到怀古村去?”赵子蒙道。 “这几年,我爸的身体不怎么好,年初和年中生了两次病,我在医院工作,经常加班,腾不出时间来,大哥又在外地,我二哥就去的勤了一些。” “他曾经想雇一个保姆伺候二老,但我爸妈喜欢安静,不愿意家里有个外人,就没有同意。这样一来,就只能二哥多跑跑了。”蔡耀华道。 “今年八月底、九月初,蔡教授生病住院期间,蔡耀辉回过怀古村117号吗?” 蔡大妈略带回忆道:“耀辉确实去过117号的老房子。是我让他回去的,一共回去过两次。” “您让蔡耀辉回怀古村做什么?” “老蔡生病,没有胃口,他想吃我腌制的糖醋蒜头和萝卜干。我就让耀辉回老房子把这两样取来。” “耀华,你到厨房去把那两个菜坛子抱来,凯莉,你也去。” 位凯莉这时的心情已经稍许平复了一些。 蔡耀华和位凯莉站起身,走出了会客室。 不一会功夫,两人一人抱着一个酱『色』的菜坛子走了进来。 她们将菜坛子放在茶几上。 蔡大妈解开坛口上的细麻绳,揭开纸封,一股酸溜溜的醋香味飘了出来。 赵子蒙和林狄伸头一看,一个坛子里面果然有半坛子浸泡在醋里的蒜头,另外一个坛子里是五香萝卜干。 蔡大妈接着道:“除了拿糖醋蒜头和萝卜干,我还让耀辉拿一些洗换衣服,老蔡住在医院,我要陪护我老伴,需要换内衣裤。” “妈,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想给您买几件内衣,您说不用,家里面有现成的,非让耀辉到怀古村跑一趟。” 蔡大妈和蔡耀华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蔡教授,住院之前,您卧室后窗的玻璃是不是坏过一块?” “赵队长,你们的调查真细致。您说对了,我住院之前,后窗有一块玻璃确实坏了。” “是谁给您装上的呢?” “是小饶。就是住在我家的饶一览,他看我卧室后窗少了一块玻璃,就从曹先生家拿来一块玻璃装上了。” 这和曹汝南的说法一致。 “蔡教授,您确定卧室的后窗上只有一块玻璃坏了吗?” “是啊,我记得就坏了一块玻璃啊。” “这就不对了。” “怎么不对?” “蔡耀辉说那块玻璃是他装上去的。” “是耀辉装上去的?我有点糊涂了,那块玻璃明明是小饶装上去的——是我亲眼看着小饶装上去的,我还在一旁搭了一把手。” “蔡教授,您住院期间是不是请隔壁的曹先生帮您开关窗户?” “是有这么回事。家里没人,万一下雨,我怕画室里的画遭殃,就拜托老曹帮我定时开关窗户。” “曹先生到你家去关窗户的时候,看到了您的儿子蔡耀辉,他看到蔡耀辉从屋子后面走过来,手上拿着一把铁锤,他说您屋子后窗上坏了一块玻璃,他就到五金店划了一块玻璃装上了。” “小饶刚装上的玻璃,我走的时候,老伴特地检查了一下所有的窗户,窗户明明都是好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蔡教授疑『惑』不解。 “爸妈,难道是你们离开家以后,窗户玻璃又坏了一块?”蔡耀华道。 “这怎么可能呢?没人碰,玻璃自己怎么会坏呢?我们家的围墙高,再大的风也刮不到院子里面去啊,离开的时候,我把所有的『插』销都『插』上了,即使风能刮到院子里面去,也刮不坏玻璃啊!”蔡大妈道。 “耀辉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不过,不是我护着自己的孩子啊!在小饶搬来之前,耀辉每次来,只要看到电线老化了,窗户的玻璃坏了,他就会亲自动手。兴许是他看玻璃坏了,然后又装了一块玻璃?”蔡大妈替儿子辩解道。 “赵队长,您到五金店去问过了吗?也许店老板能想起来这件事情。在怀古村,只有一家五金店,耀辉只可能到他家去划玻璃。”蔡教授道。 “我们正打算去看看。你们有蔡耀辉的近照吗?” “有。”蔡大妈道。 “我们想借用一下。” “耀华,到妈的房间,半截橱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把两本相册拿来。” 蔡耀华起身走进正屋。 片刻,蔡耀华利落地拿着两本相册走进会客室。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尹也驰 蔡大妈接过相册,打开来,递到赵子蒙的手上:“赵队长,这里面有耀辉的照片,您自己挑,需要几张就拿几张。” 赵子蒙随便翻了一下,蔡耀辉的照片不少,半身照,全身照,单人照,合照,都有。 赵子蒙挑了三张照片。 “赵队长,我们能不能和耀辉见一面。”蔡教授道。 “蔡教授,我正要和您二老说这件事。今天下午两点左右,我派人来接你们。” “不好麻烦你们,我们自己过去吧。” “那好,两点左右,我在公安局的大门口等你们。” 赵子蒙和林狄起身告辞。 离开箍桶巷以后,赵子蒙和林狄驱车又去了怀古村。 两个人在怀古村小学的旁边找到了李三五金店。 店铺里面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长脸男人,他就是李三。 店铺两边放着货架,货架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些五金零件,货品琳琅满目。 店铺中间放着一个长一点五米左右,宽一米左右的桌子,桌子上铺着一块『毛』毯,『毛』毯上放着一个皮尺和一把玻璃刀。 在店铺最里面的墙边立着几十块厚度不一的玻璃。 赵子蒙走进店铺,林狄站在外面。 李三看见有人走进铺子,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老板,想买什么东西?” “您是李老板吧!”赵子蒙道。 “是啊,我是李三。有什么事吗?”李三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子蒙。 赵子蒙注意到这个李三有一只眼睛是假眼。 据他观察,这个人的眼眶里面应该是镶嵌着一个球状体,眼角上还有一点分泌物。 刚才他说话的时候,这只眼睛的眼球一动不动。 “李老板,我们是公安局的,想找您了解一点情况。”赵子蒙说话拿出了证件给李三看。 正,此时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走进店铺:“小李,给我一桶『乳』胶漆,再给我一个滚筒。” “你们等一下,我招呼一下,马上就过来。”李三一边说,一边走进里屋,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上拎着一桶『乳』胶漆,然后从货架上拿了一把滚筒。 李三将『乳』胶漆和滚筒放在桌子上。 “多少钱?”秃顶男人一边问,一边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夹来。 “『乳』胶漆,你就给二十块钱吧!滚筒你给四块钱。一共二十四。” “小李,你就照实收钱。用不着跟我客气。”秃顶男人道。 “都是老街坊,老主顾,感谢你们照顾我的生意。”李三憨笑着说。 男人从皮夹子里面拿出二十五块钱,放在桌子上,然后拎起『乳』胶漆,拿起滚筒径直走出店铺。 “等一下,我找你钱。” “不用找了。”男人头也没回一溜烟地走了。 李三将钱放进一个木盒子里面,走到赵子蒙的跟前:“抱歉,怠慢您了。请问,您想问什么?” “住在怀古村后村117号的蔡教授,你认识吗?”赵子蒙问道。 “认识——认识。他是一个大画家,我们这里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 “蔡教授的儿子蔡耀辉,你认识吗?” “谁?不认识。”李三摇摇头。 赵子蒙朝林狄点了一下头。 林狄走了进来,从包里面拿出三张照片递给李三。 一张是蔡耀辉夫妻俩和女儿的照片,一张是蔡耀辉和母亲在一起拍的照片,还有一张是蔡耀辉一个人在虎口门广场拍的照片。 李三从林狄的手上接过照片,凑的很近费劲地看了一会。 “李老板,照片上这个男人,你认识吗?” 李三若有所思:“有点印象——有点印象。” “他一个多月前曾经在你这里划了一块玻璃走,有这回事吗?” 李三拿着一张照片又看了一遍,然后道:“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来过。当时他拿着尺寸来我这里划了一块玻璃走。玻璃是三块钱,他给了十块钱,等我要找钱给他的时候,他都走远了。真是个怪人。” 果真有这么一回事!蔡耀辉没有编造这一段故事。 离开怀古村以后,两个人去了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 赵子蒙打算找藏山斋古玩店的四个伙计谈一谈。 对蔡耀辉的调查遇到了瓶颈,蔡耀辉到底认不认识倒卖九羊樽的神秘人物,赵子蒙不能确定。 赵子蒙只能在四个伙计的身上碰碰运气了。 汽车刚驶出怀古村前村,赵子蒙的小福机响了。 他接通了电话:“喂,我是赵子蒙,请问您是哪一位?” “赵队长,我是唐人杰啊!”来电的是虎口门古玩市场的唐所长。 “唐所长,什么情况?” “赵队长,我这里有情况。” “您说。” “今天上午,我们拿着您给我的画像到市场各个店铺去打听,有人说见过二号。” “哦?太好了,感谢你,唐所长。您稍等,我们马上就到。” 不一会,车子驶进古玩交易市场三区停车场。 唐所长和另外两个人正站在牌坊下等候。 看到赵子蒙的车,三个人迎了上来。 一一握手之后,唐所长领着一行人去了品茗楼。 唐所长和赵子蒙一边走一边说。 “赵队长,这两个人说见过二号。”唐所长指着身边的两个人道。 “两位贵姓?”赵子蒙停住了脚步,再次和两位师傅握手。 “免贵姓杨,杨世业。” “我叫金标。”两个人介绍了自己的姓名。 “他们是二区荟萃轩古玩店的伙计。”唐所长道。 茶楼的生意一般在下午,厅堂里除了两个正在搞卫生的服务员,没有茶客。 唐所长跟一个服务员说了几句之后,服务员将大家领到厅堂最里面一个桌子旁坐下。 一个服务员端过来五个杯子和一壶茶。 林狄拿出谈话记录和笔。 两个服务员离开之后,谈话开始。 “二位,见到此人(二号)是在什么时候?”赵子蒙道。 “一个月前。”金标道。 “一个月左右吧!”杨世业补充道。 “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你们二位能描述一下吗?” “时间有点长了,我只记得,这个人鼻梁特别高,有点像外国人的鼻子。和那个画像上人特别像。”金标道。 “金标说的对,那天下大雨,我记得很清楚,也没什么客人。这个人四十多岁吧,短头发,个子不高,看上去挺显老的。”杨世业的记『性』显然比金标更好。 “他的右眼下方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杨世业补充道。 尸检的时候,赵子蒙、令狐云飞和萧长松都没有看到黑痣。 他们是不可能看到黑痣的,因为当时二号的脸被砸烂了。 “你们和他说话了吗?” “说了。” “说什么了?” “我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古玩。他说,随便看看。”杨世业道。 “这个人是什么口音?” “他说话太少,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 “他在你们店铺转了多长时间?” “十几分钟的样子,他在玉器柜台站的时间比较长。我们掌柜会把捡漏来的玉器放在柜台里面,在我们店,玉器柜台值钱的东西最多,我看他好像很在行的样子。”杨世业道。 “他询价了吗?” “没有,他只点了几个玉器,拿在手上看了不短的时间——之后,他就离开了。”金标道。 “我们老板说此人的眼睛毒,他进我们荟萃轩,什么都没有看,只看了那几个玉器。我们店里最值钱的就是那几个物件。”杨世业道。 “后来,那几个玉器被识货的人买走了,价格都在万元以上,有一个玉器卖了四万块钱。”金标道。 “我们老板说的没错,这个人一定是一个行家里手。”杨世业道。 “此人离开荟萃轩以后,去了哪里?” “这——我们没有在意,我们要照应别的顾客,依我看,此人到这里来,绝不会只进我们一家店铺,你们可以到其它店铺去问问。”金标道。 “其它店铺,我们都去问过了,他们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人。”唐所长道。 “人命关天,这种事嘛,人家肯定要掂量掂量。”赵子蒙听出了杨世业的潜台词。 赵子蒙明显地意识到,虎口门古玩市场已经和“10.5”盗墓凶杀案联系在了一起。 有人将九羊樽出手给了蔡耀辉,而二号遇害者竟然也曾出现虎口门古玩市场。 这绝非巧合! 虎口门古玩市场也应该是调查的重点。 “依你们看,此人想做什么?” “我们老板说,此人的长相和做派倒有点像个盗墓贼,他没准是在找买家。” “那他进到你们店里,后来为什么又走了呢?” “我估计他是看不上我们荟萃轩。我们是小店,小本经营,我们老板本分人,盗墓贼的生意,他是不做的——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本钱。” “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 “他们老板姓尹,名字叫尹也驰。”唐所长道。 “尹也驰去年初才租的店铺,刚开始,他是摆地摊的,他整天呆在店铺里面,要么就是到地摊上转转。” “尹老板不在店铺吗?” “我们老板进货去了。”杨世业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中午就回来。” 赵子蒙觉得有必要找这个荟萃轩的老板尹也驰谈谈。 尹也驰的店虽小,但他独具慧眼。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通过几个玉器就看出二号的职业和意图。 他还能靠在地摊上捡漏赚大钱,这就更不简单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四个伙计 杨世业和金标提供的情况和尸检记录、寻人启事上的内容是一致的。 只是有些地方还比较模糊,这也符合实际。 人在短时间内,大脑不可能将所有信息一一不落地储存起来,有时某些信息还会出现一些错『乱』。 送走杨世业和金标以后,唐所长答应派一个人在二区等候尹也驰。 杨世业和金标的话使赵子蒙和唐所长很受启发,他们决定改变一下调查的策略。 之前,唐所长是每个店铺挨个调查的。 每个铺子里都有伙计,最少是两个人。 这件事对于做古玩行当的人来说本来就十分敏感。 况且场合环境不一样,人的心境和想法就会不一样,顾虑也会多一些。 赵子蒙非常赞赏唐所长的想法,由衷的感谢他对破案工作的大力配合,只是觉得这种公开的撒网式,大张旗鼓的调查,效果一般不会太好,而且工作量巨大。 唐所长说:工作量是不小,但他必须这么做。 从同志们掌握的信息来看,到目前为止,至少有两个人在古玩交易市场出现过。 一个是二号,一个是将九羊樽倒卖给蔡耀辉的那位易了容的神秘人物——姑且把蔡耀辉提供的情况当成真的。 所以,在虎口门古玩市场,肯定还有人见过这两个人,或许还会发现其它盗墓贼的身影。 本来,赵子蒙是打算进到藏山斋古玩店里找四个伙计了解情况,受了杨世业和金标以及唐所长的启发,他决定逐个击破,找每个伙计单独谈话。 蔡耀辉虽然现在羁押在审,但藏山斋还在正常营业,铺子里的几个伙计都在。 四个伙计分别是陈宏、焦小兵、马学文、高孝强。 在唐所长的安排下,陈宏和马学文先后被请进了所长办公室,负责询问的是林狄。 焦小兵和高孝强先后被请到二区的值班室,接待他们的是赵子蒙。 这几个伙计被警方问话,知道老板出了事,回答问题更加字斟句酌。 今天早晨,唐所长带着一个手下到藏山斋找陈宏等人了解情况,四个伙计异口同声,说不认识一号和二号。 这会儿分开询问的结果却出人意料。 四个伙计都说都见过二号,时间在一个月前,和荟萃轩的杨世业和金标见到二号的时间是一致的。 关于二号的样貌特征,四个伙计的描述和杨世业、金标的描述是一样的。 唐所长好奇先前询问的时候,四个人为什么矢口否认呢? 四个人众口一词——他们不想给老板添麻烦。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老板出事了。 如果蔡耀辉知道是自己的伙计向警方提供的情况,恐怕难保饭碗。 老板虽然派位启亮盯着他们,但老板不曾在薪酬待遇上亏待过他们。 在古玩市场里,藏山斋四个伙计的工资估计是最高的。 其中一个伙计焦小兵还提供了一个细节:二号是下午五点左右来的藏山斋,这个人来了不久,蔡耀辉也走进店铺,到了他对账的时间。 在蔡耀辉对账时,二号一直在店铺里面转悠,蔡耀辉离开后,二号也走了。 之后,赵子蒙到荟萃轩找杨世业和金标核实。 两个人回想了一下,说是二号在荟萃轩转悠的时间在五点之前。 这也就是说,二号离开荟萃轩以后去了藏山斋。 荟萃轩就在藏山斋的旁边,走出荟萃轩,走进藏山斋,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焦小兵还说了一个他发现的小细节:蔡耀辉在对账的时候,瞥了好几眼二号。 赵子蒙分析:蔡耀辉开古玩店是挂羊头卖狗肉。 寻找目标、物『色』卖家也许是他的主题思想。 对二号和易容的神秘人物而言,他们何尝不是在寻找目标,物『色』买家呢? 文物和店铺里面的古玩『性』质完全不同,是不能拿到桌面上说的。文物交易只能私下进行,当然是越隐秘越好。 买方和卖方就像谈恋爱似的,得对上眼,这是接触的基本前提。 两方都要观察对方,嗅闻对方的气味。 四个伙计对二号是无意注意,而蔡耀辉对二号则是有心注意。 以蔡耀辉敏锐的嗅觉,他应该能闻出盗墓贼身上的气味。 易容的神秘人物是否是盗墓贼,赵子蒙不敢肯定,但二号肯定是盗墓贼无疑。 难道二号和那个易容的神秘人物一样,也是来找蔡耀辉的?会有这种巧合吗? 为了避人耳目,这类人一般不会在店铺里面谈这种生意,易容的神秘人物就是在一区的停车场等侯蔡耀辉的。 二号在藏山斋的时候,店铺里面一共是六个人,蔡耀辉、位启亮和四个伙计。 既然四个伙计认出了二号,蔡耀辉也没有理由认不出二号。况且伙计焦小兵说蔡耀辉看了二号好几眼。 一干人等问话结束之后,唐所长派人将藏山斋查封了。 赵子蒙又让唐所长派人请来了兴隆古董店的两个伙计,这两个伙计,一个叫段鼎力,一个叫于小淼。 林狄在所长办公室接待了段鼎力。 赵子蒙和唐所长在三区的停车场接待了于小淼。 无独有偶,段鼎力竟然也认出了二号。 在一个月前,二号曾经到兴隆古董店,但他只是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段鼎力对二号的描述和杨世业、金标和陈宏等人的描述基本一致。 下午三点钟左右,一个管理员将尹也驰领进了唐所长办公室。 赵子蒙、林狄和唐所长三个人正在等候尹也驰。 尹老板个子有点矮,一米六零左右,人清瘦,长着一张精明的脸。 他穿着讲究,一副文人雅士的样子。上身是一件灰『色』对襟丝绸罩褂,下面配一条米『色』西裤,脚上穿一双米『色』一脚蹬皮鞋。 尹老板进来看屋子里坐着三个人,毫无惧『色』,十分坦然的坐到沙发,摩挲着右手腕上的一串小叶紫檀。 “唐所长,事儿,我已经听两个伙计说了。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是一个吃死人饭的。”尹老板先开口说话。 “尹老板何以这么肯定?”赵子蒙道。 “这个人进了我的铺子,只在玉石柜台呆了一段时间,他还让伙计拿了几个玉器给他看,那几件是我在地摊上捡漏捡来的。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是识货的主。” “我以为他会买,可他看完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看了却不买,我看他不是想买东西,而是要卖东西。” “他是在试探我,我猜他手上有东西。我从他身上闻到了坟墓和死人的味道,他的手很糙,脸发白。如果我没走眼的话,这个人是个干阴间活吃阳间饭的『摸』金人。” “他在玉石柜台不挪步,还要看我从地摊上淘来的玉器,就是想告诉我他手上有东西,不过,我可是个守规矩的生意人,从不做违法的事情。他看我没有反应,就离开了。” “警察同志,依我看,此人到虎口门来,是寻找买家,只要你们找到这个买家就成了。”尹也弛的一席话洋洋洒洒,有理有据,对于各大铺子唯恐避之不及的话题不仅毫不避讳,还实言相告。 赵子蒙对他刮目相看。 目前买家蔡耀辉已经落网。 尹也驰可能知道蔡耀辉从盗墓贼手上收购文物,也可能知道二号离开他的荟萃轩以后去了蔡耀辉藏山斋,但是这一点他不能明说,毕竟牵涉到邻店的同行。 所以,尹也驰的意思应该是,只要顺着蔡耀辉这根藤就一定能『摸』到瓜。 之前接触过的甄可染也有这个意思。 离开古玩市场,赵子蒙和林狄两人回到刑侦队以后,再次提审了蔡耀辉。 对他的审讯在审讯二室进行。 项代沫和闻科长此时正在一室对达七宝等人进行审讯。 赵子蒙进二室前,先进一室和项代沫、闻科长照了一个面。 项代沫说,他们已经审讯过达七宝和驾驶员,但是审讯并没有突破『性』的进展。 达七宝和驾驶员的口供如出一辙:他们的老板就是一个文物收藏家。在京西,他们只有蔡耀辉这一条线,他们到京西只来过几次,他们连老板从蔡耀辉的手上收藏了哪些文物都不知道。 所以,项代沫对宁尚志的审讯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他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认为,这三个人和蔡耀辉很可能事先咬好了扣,套好了词。 “如果他确实是收藏家,那他从蔡耀辉收藏的文物应该还在手上。”赵子蒙道。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项代沫道。 “为什么?” “他们之间的交易不会就这几笔,这几样东西很可能是他们交易的一小部分,为了证明自己的收藏家身份,放几件文物在身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项代沫思维的触觉总要比一般人深一些广一些。 赵子蒙觉得项代沫想法不无道理。 闻科长也赞同项代沫的想法。 他在文物部门工作,他了解,为防万一,文物贩子总有很多保护自己的方法。 赵子蒙和项代沫、闻科长说话的时候,宁尚智被带进审讯室。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口风松动 赵子蒙临时决定先和项代沫、闻科长一起审讯宁尚智,然后再审讯蔡耀辉。 项代沫继续负责审讯,闻科长负责记录。 审讯之前,赵子蒙和项代沫、闻科长进行了几分钟的交流沟通:想撬开宁老板的嘴巴绝非易事,但赵子蒙不能不再做一些努力。 赵子蒙坐在项代沫的身边旁听,林狄坐则在另外一张桌子的后面。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之后,审讯开始。 “宁尚智,你倒卖文物,还非法持有枪支,单凭这两条,你的罪就不轻!”项代沫道。 “我有罪,我有罪。”宁尚智连连点头。 “现在还没有到定罪的时候。你有走私文物的嫌疑,但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这个,相信我们一定会把你的问题查清楚。”项代沫望着宁尚智,眼睛里面『射』出咄咄『逼』人的寒光。 宁尚智头微低,眼睛直直地望着项代沫和一旁的赵子蒙。 “坐在我左边的这位是京西市文物局的闻科长。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跟踪蔡耀辉吗?” “不知道。”宁尚智摇摇头。 “蔡耀辉和一起盗墓凶杀案有牵连。” “啊?”宁尚智表情凝固,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看你的样子,你是不知道这件事?” 宁尚智猛地摇摇头。 “行,那我给你说说!离子山脚下,一座古墓里的陪葬品包括十几件青铜器被洗劫一空,墓室里还有两具尸体。” 宁尚智突然抬起头,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听清楚了,昨天晚上,你们交易的九羊樽就是这起盗墓杀人案中的一件陪葬品!” “所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案子。至于你和你的手下,我们只是搂草顺带搂到了你们这三只兔子。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地交代,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说出来,我们或许会网开一面。” 宁尚智愣愣地望着项代沫,面无表情。 “警察同志,该——该说的,我全说了。我真的只是一个文物收藏爱好者。” “在京西,我只在蔡耀辉的手上收过东西。他是文物鉴定行家,以前,我在他手上收过几件东西,都没有出过错。至于,他和你们正在办的案子有没有关系,我确实不知道。” 宁尚智的口风没有一点松动的意思。 “京西刚发生古墓被盗案,你就出现在京西,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是蔡耀辉打电话让我来的,他说他手上有一个青铜器,让我过来看看,我才来京西的。” “在交易之前,你看过九羊樽的实物吗?” “我看的是照片。蔡耀辉为人很谨慎,他让我看照片,还把东西的尺寸告诉我。我们过去就是这么交易的。” “既然是打过几次交道的老熟人,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跑到芦苇『荡』去?” “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再熟的人,就是亲兄弟,也要按规矩办事。我不想出任何差错。” “蔡耀辉本来提出白天在闹市区交易,是我提出找一个偏僻的地方交易的。” “昨天晚上,和蔡耀辉一起到芦苇『荡』交易的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以前的交易,只有蔡耀辉一个人。蔡耀辉说,东西太大,太重,他一个人弄不了,说要带一个人来。” “以前,我们定过规矩,只要有生面孔,交易就取消。” “为什么?” “为安全起见,主要怕对方出事。” “以前交易,都是你们三个人和蔡耀辉交易吗?” “是的,我的人,蔡耀辉都认识。” “蔡耀辉带生人,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本来,我们定在东郊冷月湖交易,时间是十点钟,九点半钟之前,我派人到交易地点去看了看。” “这是为什么?” “我担心蔡耀辉出事。干这种事情,迟早会出事。所以,我才派人去哨探。” 这个宁尚智的心眼子比蔡耀辉只多不少。 难怪位启亮的面包车驶出八大门之后,又重新折回头呢。 事实证明,宁尚智的担心并非多余。 赵子蒙示意项代沫,项代沫起身打开审讯室的门,两个看守心照不宣地走进了进来。 宁尚智慢慢站起身,转身迈步的时候,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项代沫和赵子蒙。 赵子蒙捕捉到了这个细节:“等一下。” 宁尚智转过身来,看着赵子蒙的脸。 “宁尚智,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 宁尚智在犹豫,他的两只脚却做好了迈步的准备,可他的眼睛却盯着审讯椅。 赵子蒙摆了一下手。 两个看守走出审讯室,重新关上门。 “宁尚智,你坐下。”赵子蒙道。 宁尚智迟疑片刻,然后坐在椅子上,他欲言又止。 宁尚智坐下的时候,两只手的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他的下颌骨颤动的厉害。 这应该是激烈的思想斗争的表现。 宁尚智『舔』了几下嘴唇。 林狄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宁尚智的手上。 宁尚智欠身点头,以示谢意。 “宁尚智,你想说什么,趁早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再强调一遍,我们的目标是“10.5”盗墓凶杀案,如果你能协助我们侦破此案,哪怕是能提供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算立功表现,可以将功折罪。你好好想一想。”项代沫催促道。 宁尚智望了望赵子蒙,又望了望项代沫。 “宁尚智,这是我们的赵队长。”项代沫道。 “赵队长,我愿意把这几年收藏的文物全部交给国家。”宁尚智对着赵子蒙认真道。 “你能这个态度,这很好。如果你能提供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那就更好了。” “我会被判什么罪?赵队长。” “你们那个开车的驾驶员是个从犯,罪责从轻。你和达七宝倒卖文物和非法持有枪支,并且涉嫌走私文物,自然要另当别论。” “赵队长,我确实只是收藏文物,倒卖文物的罪,我认。我发誓我从来没参与过走私文物的事,如果我说谎天打五雷轰!” “发誓赌咒这一套在我们这不管用。宁尚智,说点有用的!”项代沫厉声道。 “是否有罪要看证据,我们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宁尚智,你应该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有确实的立功表现才行。”赵子蒙道。 “我把自己收藏的文物全部交给国家,这还不够吗?”宁尚智一脸苦相哀求道。 “你把文物上交,也无法完全抵消你的罪。我跟你明说了吧!除非你有重大的立功表现。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赵子蒙道。 “赵队长,关于蔡耀辉,该说的我全都说了,我真是一点点隐瞒都没有,我就知道这些。” “你在京西确实只和蔡耀辉一个人交易?” “我没有说谎,我就是看蔡耀辉做事稳当,才从他手上收东西,他没给过我赝品。” “蔡耀辉只把文物卖给你?” “蔡耀辉的出货渠道肯定不止我这一条线,但我只是凭经验判断,没有证据啊,这个我也不好『乱』说。” “既然这样,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哎……别,别啊。” “警察同志,我……我……我知道有两个人常到京西来收东西。”宁尚智霎时间结巴起来。 “哦?说来听听。” 赵子蒙和项代沫、闻科长互相对视片刻:为了得到宽大处理,宁尚智的心理防线总算出现了一点松动。 赵子蒙有理由相信:蔡耀辉的出货渠道绝不止宁尚智这一条线。 他手上的青铜器也很可能不止九羊樽一个。 先前判断蔡耀辉藏匿赃物的窝点也不止石鼓巷一处。他每个地方只放一件东西,如果把收购来的文物放在同一个地方,一旦出事,难逃被一锅端的下场。 狡兔尚有三窟,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蔡耀辉的狡猾。 “这两个人我不是很熟,但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都喜欢收藏好东西,常往返于海州和京西之间。”宁尚智道。 “后来他们有好几次竟然要用高价收我的藏品,我们收藏界可有不夺人所爱的规矩。” “哦?这么说他们坏了规矩。你把藏品卖给他们了吗?” 宁尚智对这个问题未置一词,赵子蒙和项代沫已经从他的面部表情猜出了结果。 项代沫换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怀疑他们走私文物。”宁尚智神神叨叨的样子。 “你有什么证据?”赵子蒙道。 “他们出的价格高过市价,这不正常,我看他们出手大方的样子,应该是专营倒腾东西到外面。那样的话利润空间更大。这年头能有几个像我这样正儿八经的收藏家!还不都是想发财的主儿。” “这不能算是证据。” “是,我知道。赵队长,我再强调一遍,我仅仅是怀疑,不能作为证据——我怀疑他们也是在蔡耀辉手上收的东西。” “说来听听。” “先前,我从蔡耀辉的手上收了一个汉代玉杯。无独有偶,我在一个人的家里也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宝贝。器型的大小、造型特点、纹饰完全一样。” “我猜测,这两个汉代玉杯应该都出自蔡耀辉之手。” “你说的海州的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我有一个要求。”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兜底 “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可以考虑。” “你们能不能别马上去抓他们,如果现在就去抓他俩,他们就会知道是我出卖了他们。” “宁尚智,你脑子糊涂了还是怎么地?你对于这两个海州人的说辞仅仅是你个人的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会随便抓人吗?”项代沫横眉立目道。 “对对,您说的对。是我糊涂了。”宁尚智被项代沫的气势吓得缩头道。 “这两个人是否有走私文物的罪行,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一经查实自会逮捕他们。宁尚智,你要做的是协助我们查清此案,才能减轻你的罪行。如果你的提供的线索有价值,那你就算是线人,我们警方自然能保证你的安全。”赵子蒙道。 “我一定配合,我一定配合。”宁尚智听了赵子蒙的话,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紧绷的面皮立刻松弛下来。 “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项代沫将审讯拉回正题。 “一个叫滕建业,还有一个叫水如章。” “这两个人除了从蔡耀辉的手上收东西以外,还在其他人的手上收东西吗?” “我觉得会,谁会嫌钱多呢!他们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怎么和他们联系?” “用不着联系,我说的这两个人此刻就在京西。我把他们住的酒店地址告诉你们。” “宁尚智,跟我们玩仙人跳是吧!刚才还说和这两个人不熟,这会儿连人家的住处都门清!还说自己没参与文物走私?”项代沫道。 宁尚智自觉前后话说岔了,嗓子眼不自然地的哼哼了两声。 “警察同志,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我是冒了很大风险才……刚开始,我什么都不说,我是有顾虑的,我怕呀,我家里有老人还有孩子,我也是为他们……”宁尚智表情再次纠结起来。 “宁尚智,只要你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积极的配合我们,才有出路,这一点你很清楚。”赵子蒙道。 “赵队长,我明白,我都交代。” 宁尚智长叹了一口气道:“出境的口岸最要紧,把住口岸,那些文物就走不掉。” “哪个口岸?”赵子蒙迅速追上了宁尚智极其跳跃的思维。 “去往南港的大罗口岸!绝大部分宝贝都是通过那里转道南港和小琉球,然后走私到世界各地的。”看来宁尚智知道的情况不是一星半点。 这个信息和闻科长介绍的文物走私方式是一致的。 “看来你很懂行啊!”项代沫道。 “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把文物弄到南港去的?”赵子蒙继续问道。 “只要抓住他们中的一个,就什么都清楚了。这种事情,我是外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宁尚智极力把自己摘干净。 “只要东西还在国内,就有挽回的可能。”宁尚智补充道。 “赵队,蔡耀辉在我们手上,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林狄道。 “赵队长,蔡耀辉的规矩是只能他单线联系别人,不允许别人打电话给他。” “如果蔡耀辉的手上不止一件东西的话,他不会都拿出来,每次只会出手一件。” “你怎么知道?”赵子蒙道。 “是这样,东西多他就不好要价。一次出手好几件,给买家一种急于出手的感觉。” “而且一批宝贝极有可能是同一时期的物件,买家收了一件,就想收第二件。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待价而沽。” “即使他们联系上了,也不会马上成交。” “为什么?”赵子蒙道。 “蔡耀辉想卖高价,买家想压价,他们之间要磨合几个回合。” 宁尚智的嘴巴闸门大开。一大堆玄乎的信息像洪水一般汹涌出闸。 根据宁尚智的为人,这些信息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自我撇清,又有哪些是夸大其词,赵子蒙心如明镜。 赵子蒙是什么人?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在他看来,这个宁尚智不仅仅是收藏文物,一定有走私文物的嫌疑。 宁尚智最早可能像他自己所说的是一个收藏家。 但随着文物市场的日益活跃,利润水涨船高,他是有可能走私文物的,这些所谓的收藏家没有几个能坐视他人发财而坚持守住自身清白的。 事实证明,真正意义上的收藏家是凤『毛』麟角。当他们收藏的文物价值飞速攀升时候,人『性』让这些人再难坐住。 “宁尚智,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想减轻罪行,就要积极的配合警方。但是目前看来,你避重就轻,只挑轻省干净的说,关于你自己的事情,你一直是轻描淡写!我看你是不想好了,是吧!” “如果调查结果证明你也参与其中,那我们还是要对你实施抓捕,除非你现在就跟我们说实话。如果被我们抓住,你想说,也没人想听了。那『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你要真为自己的家人着想,就应该早点醒悟,不要做自绝于亲人的蠢事。我看你这个人还是有悟『性』的,也很聪明。不要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才后悔。我的话说的已经非常到位了。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赵子蒙道。 宁尚智突然哑然失声,陷入了沉默。他没想到左躲右闪还是没能逃过赵子蒙鹰般锐利的眼睛。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宁尚智情绪上的变化:刚才还口若悬河的宁尚智骤然脸『色』晦暗。 赵子蒙捏到宁尚智的七寸。 “宁尚智,我们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好好想清楚。”项代沫道,“赵队长历来说话算话。” 宁尚智自知无处遁形,终于缴械投降:“赵队长,我现在交代问题,还能得到宽大处理吗?” 赵子蒙点点头。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真是这样!”宁尚智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全交代,我全说。” “刚开始,我真的就是收藏,我是真心喜欢这些宝贝。最近这几年,市场越来越热,我也沉不住气了,我从蔡耀辉手上收的这个九羊樽就是想弄到境外去卖的。”他终于说了一句大实话。 “宁尚智,你这才是明智的选择。我问你,蔡耀辉知不知道你在干走私文物的勾当?” “他可能知道吧,也可能不知道。” “把话说清楚了。”项代沫道。 “往常,我从他手上拿东西,他开价都不算高,所以,我从不还价。” “从去年开始,他开的价就开始越来越高,特别是这次的九羊樽,他一开口就是一百万!”“我估计他已经猜出我想走私文物,所以把价格提的很高。当然,文物——特别是夏商周、春秋战国的青铜器的价格在境外市场持续走高。他提高价格也在情理之中。” “我出价八十万,最后,我们以九十万成交。” 闻科长用钢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段话,然后将纸递到项代沫面前。 纸上有一行字,内容是:问问他是怎么将文物弄到南港去的? 项代沫看完纸上的内容,抬起头:“宁尚智,你的明智救了你,希望你继续明智下去。” “警察同志,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为他们着想。你尽管问,这回我一定知无不言。” “很好。你告诉我你们具体是怎么把文物弄到境外去的?”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本来,宁尚智是想逍遥事外,让项代沫去问另外两个走私分子的,现在,只能由宁尚智自己老实交代了。 “恩……文物出境方法很多,随着国家打击文物走私力度的加大,文物出境的方式越来越多,越来越隐蔽。” “都有哪些方法,你详细跟我们说说。” “我只能说说我的办法。” “说。” “随车出境,这是我用过的方法。” “汽车出关的时候,边检检查不出来吗?” “有人检查,但很难查出来。车上的货很多,文物经过包装,混在普通货物里面,没法查。” “除了随车出境,还有呢?” “海州的菜农。” “菜农?” “对,把文物放在当地菜农的背篓中,过境之后,给他们一些钱。这些菜农卖菜挣不了几个钱,带个东西出关,轻轻松松就能挣到钱,他们十分乐意。这些文物一般都是小件。刚开始,我都是这么干。” “接着说。” “最隐蔽、最稳妥方法的是打着文化交流的幌子,把文物混在普通工艺品之间——或者藏在一些普通工艺品的身上,工艺品和文物,一般人凭肉眼是看不出来的。” “这件九羊樽,如果被你得手,你会用哪种方法弄出境?” “最后这种途径吧!现在查的严,不好弄了。” “还有那些更隐蔽的方法?” “把小件的文物藏在小的机械设备里面,把大一些的文物藏在大的机械设备里面,过关的时候,检查人员顶多开箱看看,不可能把机器拆开。” 宁尚智说话的时候,赵子蒙不时用眼神和闻科长进行交流。 闻科长不时点一下头,对宁尚智的交代表示认可。 事后,闻科长说,宁尚智所说的前两种方法,他是知道的。 后两种方法则是这一两年来刚刚出现的。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钉嘴铁舌 “宁尚智,说说滕建业和水如章。”项代沫道。 “滕建业五十岁上下,和我年纪差不多。水如章年纪比我小点。” “你刚才说他们在京西,这两人住在什么地方?” “滕建业住路易金饭店,水如章住在古北都大饭店。” “这两人不住一起?” “对,他们都是分开行动的,互不相扰。” “他们是用真名入住的饭店吗?” “他们应该会用真名入住饭店吧。” “这两个人面貌有什么特点或者有什么喜好?” “滕建业绰号叫雪鸮,他右脸颊上有一块铜钱大的烫伤疤,眼白发黄。他好酒,喜欢穿黑『色』唐装丝绸衣服。” “水如章呢?” “水如章的绰号叫小诸葛。他是一个小眼睛,歪脖子,塌鼻梁。这个人十分精明,他有可能用假名入住酒店。他喜欢穿白『色』西服。” “这两个人是单独来京西的吗?” “不是,他们手下都有马仔,干这种事,一个人玩不转。水如章的身边有两个人,有些功夫。滕建业一般会带三个人来。” 宁尚智被带走之后,赵子蒙决定从西城区抽调回陆千会同林狄到路易金饭店监视滕建业,派项代沫到古北都饭店监视水如章。 林狄和项代沫走了以后,赵子蒙会同闻科长开始了对蔡耀辉的第二次审讯。 蔡耀辉再次被带进了审讯室。 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两只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蔡耀辉,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吗?”赵子蒙道。 “没有了,该说的,我全说了。”蔡耀辉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再看看这两张画像。” 赵子蒙将那两张模拟画像递到蔡耀辉的手上。 蔡耀辉接过两张画像:“这两张画像,我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你再仔细看看第二张画像。”赵子蒙指的是二号的画像。 “不用看,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没有说谎,警察同志。”蔡耀辉的口气十分笃定。 “一个月前,这个人曾经在你的藏山斋出现过。你再好好想想。”赵子蒙有意提示道。 “警察同志,来我铺子里买东西的人很多,不可能每个人我都记得啊。”蔡耀辉有点委屈。 “我们刚从虎口门古玩市场来,你店铺里的伙计都说见过这个人。” “警察同志,你是知道的,我平时不在店铺里,只是傍晚五点钟左右到铺子对账,对完账以后,我就走人。伙计见过此人,不代表我就见过这个人啊。” “蔡耀辉,我可以提示你一下,那天你的几个伙计看到此人的时候,你正好在店铺里面对账。” “我——我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既然我当时正在对账,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个人呢。” “哦,是吗?有两个伙计说,你在对账的时候和这个人对过好几次眼神。” “警察同志,你这就点冤枉我了。有人在我的店铺里面转悠,我作为老板,对进店的顾客多看几眼,这不是很正常嘛!做生意的人,哪有对走进自己的店铺顾客视而不见的?” “不是我夸海口,我的铺子在古玩市场里侥幸也数的上号,这每天人来人往的,只要是进店的顾客,我说我都认识,您也不信啊!” 蔡耀辉面不改『色』,对答如流。 赵子蒙发现距离上一次审讯时间虽然不长,但蔡耀辉的心理状态和上一次不太一样了。 前一次,他一副悔不当初的痛苦模样,几度哽咽,而现在他虽然面无血『色』,但神情却松弛了很多,并且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蔡耀辉,现在,形势对你很不利。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了你:“10.5”盗墓凶杀案发生在你父母所住过的117号,盗洞口就在你父亲卧室里。而你手上又有离子山晚明古墓被盗文物中的九羊樽。” “无独有偶,这起盗墓凶杀案中死者二号还曾出现在你的藏山斋。” “你父亲屋后的探洞,你不合时宜地在117号出现,还有你无法解释的装玻璃事件。” 面对赵子蒙的一串质问,蔡耀辉沉默无语。 “你几句话就想打发了?你的想法是不是太幼稚了点。”赵子蒙道。 “警察同志,你说的事实我不能否认,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关于玻璃的事情,你们到李三五金店找过那个老板了吗?” “李三证实你确实在他的五金店划过一块玻璃。但这并不能排除你的嫌疑。” “警察同志,你总算说了一句让我信服的话。” “蔡耀辉,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用嫌疑这个词,感谢你们没有直接把我蔡耀辉当成罪犯。说我和那个盗墓杀人有关,我希望你们能拿出有力的证据来。倒卖文物的罪,我已经认了。” “昨晚,你们的汽车本来是往东郊方向去了,出了八大门以后,怎么突然往回走了?”赵子蒙想证实一下宁尚智的供词。 “宁尚智行事一向很谨慎,交易地点,先定的是冷月湖,我们的汽车驶出八大门的时候,他突然打电话,要把交易的地点改在红旗沙场附近的芦苇『荡』里,时间也往后推迟了一个小时。” “过去交易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干的,我早就习惯了。其实,我也希望这样。” “蔡耀辉,除了宁尚智在你手上收东西以外,还有什么人在你手上收东西?” “前面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跟宁老板交易。” “你没有跟我们说实话!” “我没有半句假话。”蔡耀辉理直气壮。 “你说宁尚智只是个收藏家,这你该不会忘了吧!” “我是这么说的。” “遗憾的是,宁尚智让你失望了。” “警察同志,我听不懂你的话。” “宁尚智已经承认,他走私文物。” “我只知道他是文物收藏家,他不跟我说,我怎么能知道呢?” “你在斐湖边是不是有一幢别墅?” “恩——是啊,我是在那里有个房子,警察同志你想说什么?” “如果单单是宁尚智这一条线,你就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面赚这么多的钱,还在高端社区置了业?要知道斐湖可是本市富豪的汇集地。” “我就是想多赚一些钱,我也的确挣了点钱。关键我也从别人手上收藏点东西,现在,文物市场这么热,吃这碗饭的人有很多,我收到的东西有限。” “你在宁海路有一幢别墅,你父母原就住在那里,为了九羊樽,你特地在石鼓巷租了一间房子。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是你们这些人的惯用伎俩,不要告诉我你就只有石鼓巷这一个藏匿点。” “警察同志,这是你们的想象——想象和事实之间是不能划等号的。”蔡耀辉摇唇鼓舌,好不淡定。 “你曾经卖过一个汉代玉杯给宁尚智,是不是?”赵子蒙看蔡耀辉不肯就范,转换了一个话题。 “……对。”蔡耀辉愣了一下说道。 “你还卖过一个汉代玉杯给谁?” “没有啊!我只卖过一个给宁尚智。”蔡耀辉对此说法断然否认。 “可宁尚智在另一个收藏家的家里看到一个和你出手给他的那个玉杯一样的文物。” “这能说明什么呢?” “我们判断,这两个汉代玉杯应该是同宗同源。”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闻科长道。 蔡耀辉狐疑的望向赵子蒙身边的这个人。 “这位是文物局的专家。”赵子蒙道,“宁尚智也是这种说法。” “这只是宁尚智的主观臆测吧!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蔡耀辉不愿认同。 “是吗?看来你还是不肯认啊。” “警察同志,照你这么说,两个汉代玉杯应该是同一个时期的文物,同一时期的文物会有很多人收藏,这不足为奇。” “同理,同一个墓里面的东西也会有多人收藏。但这些并不能说明这两件东西都是出自我之手啊。” “如果两个玉杯都是同一墓室中陪葬品,那也只能是一种巧合。” 蔡耀辉的话听上去逻辑严密,有理有据,毫无破绽。 “滕建业,你认识吗?”赵子蒙的眼睛直视着蔡耀辉的脸。 忽听到这个名字,蔡耀辉募地抬起头,貌似茫然地望着赵子蒙,但他用力要咬紧牙关的动作没能逃过赵子蒙的双眼。 他咽喉部也做了一次吞咽动作,十指紧紧地扣在一起。 审讯室里突然安静的可怕。 赵子蒙静静的观察着,他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蔡耀辉。 在赵子蒙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有很多心理学——特别是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书。 自从从事刑侦工作以后,他利用空余时间阅读了一些刑侦学——特别是刑侦心理学方面的书,他将书本上的知识和刑侦实践结合起来,收获颇多。 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加上在刑侦实践中积累的经验,赵子蒙在审讯工作中能较快掌握主动权。 他善于观察对手情绪上的细小变化和生理上的细微反应,窥探对方的内心活动。 “蔡耀辉,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不是蛮能说的吗?”赵子蒙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防线瓦解 面对赵子蒙的直视和质问,蔡耀辉的眼神开始漂移躲闪,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既然蔡耀辉有了反应,赵子蒙自然要趁热打铁、乘胜追击:“蔡耀辉,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先听我说。滕建业,海州人,绰号雪鸮。” 蔡耀辉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集,最大的汗珠开始往下滚落,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呆滞。 蔡耀辉对“滕建业”这个名字的反应强烈,赵子蒙有理由相信,宁尚智提供的情况是真实的。 “看情形,蔡老一定认识这个叫滕建业的人吧!我再说一个人,你可能也认识。”赵子蒙道。 蔡耀辉抬起头,看着赵子蒙的脸,他的眼神涣散,不像先前那样聚光了,他的嘴唇开始微微地颤动。 “水如章,绰号小诸葛。也是海州人,还需要我再说吗?” 蔡耀辉摇摇头。 “蔡耀辉,你确定不想听我再说了?” 蔡耀辉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既然你不愿意听我说,那你就跟我们好好说说吧!你现在说,还算是自首。” 宁尚智只向警方提供了滕建业和水如章二人的名字还有一些基本信息,可蔡耀辉并不知道赵子蒙的手上掌握了多少信息。 这就给赵子蒙提供了很多发挥的空间,也给了蔡耀辉这个曾经的文化人更多的想象空间。 难怪他刚听了名字就坐立难安了。 赵子蒙是一个打心理战的能手,更因为此刻主动权在他的手上,在心理上自然占据的有利的形势。 蔡耀辉突然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几根手指深埋进本就稀疏的头发里。 蔡耀辉此刻在挣扎,在纠结,在矛盾!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来人是市公安局的王东局长。 王局长向赵子蒙招招手示意他出去,赵子蒙和闻科长打了个招呼,赶紧起身,走出审讯室。 王局长个高且瘦,但人很精神,一脸春风。制服穿在他的身上,哪哪儿都撑不起来,看不出一点领导的样子。 六年前,在省厅开会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注意到赵子蒙这个年轻人。 后来,他直接找厅长和副厅长,要求把赵子蒙调到京西公安局刑侦队来当队长。 别看王局长貌不惊人,但在局里威望极高。他话不多,但不言自威,不由得你不对他产生敬畏之情。 “王局,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子蒙,六号晚上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听说对方持有枪支,而且还开枪了。”王局表情严肃。 “是,王局。” “还好你处置得当。不过,目前看来暴力犯罪是一种趋势啊。” “是!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局里已经已经开会研究过了,正准备报请省厅批准。” “领导有什么新指示?” “我想在我们公安系统内部组建一支特警队伍,一来,可以随时应对突发事件,二来能处置暴力犯罪事件,协助你们工作。我一听说你们昨晚以身涉险,我就觉得这样做很有必要。” “王局,这个想法很好啊。” 赵子蒙从心里赞叹王局的想法,由衷地敬佩王局,他总是把同志们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如果有特警队协助,那刑侦队的工作一定是如虎添翼。 “子蒙,黑虎特警队,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好啊!黑虎特警队,这个名字响亮,有劲。” “子蒙,我来是想告诉你另外一个好消息。”王局长微笑道。 “什么好消息,王局快说。”赵子蒙道。 “局里研究决定,给你们队配一辆新车。”王局长边说,边从口袋里面掏出三把车钥匙,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太好了,感谢王局关怀!我们刑侦队终于鸟枪换炮了。”赵子蒙眉飞『色』舞。 “你们队的那几辆老牙货,我是见过啊。现在,经费是紧点,委屈同志们了。不过子蒙你放心,局里会尽量给你们配置齐的。昨天,我到省厅开会的时候,又跟厅长说了引进dna鉴定技术的事情。” “厅长是怎么说的?” “他们也在极力促成这件事情。放心吧!省厅的领导都这么重视,我们离显现愿望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离子山的案子怎么样了?” “正在调查中,目前已经有了一些线索,王局放心,我们一定尽快破案。” “好,你先忙,我先回局里了。” 送走王局长后,赵子蒙的小福机突然响了。 他接通了电话:“赵队长,我是章明槐。”来电的是东关区远先桥派出所所长章明槐。 “章所长,什么情况?” “赵队长,怀古村的车大嫂,您还记得吗?” “车大嫂不是117号的邻居吗,她是不是有重要情况要提供?” “就在刚才,车大嫂到我们所来报案,他丈夫段春生失踪了。” “失踪了?” “对,段春生在西城区机轮电机厂上班,中午在单位吃饭,晚上回家。昨天晚上,段春生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回家,车大嫂一直等到八点钟都没见人回来,就让自己的妹夫到单位去找。” 赵子蒙忽然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章所长,您接着说。” “机轮电机厂的门卫师傅说,段春生下班以后就离开了工厂,单位值班的同志说,段春生在单位从来不加班,也不值夜班。段家人就到段春生的亲戚朋友家去找,结果也没有找到。今天一早,车大嫂又跑到单位去,段春生依然没有上班。” “因为人失踪还没到24小时,我们没法立案。但是这个段春生是车大嫂的丈夫,车大嫂又是117号曾经的邻居,117号发生了盗墓凶杀案,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寻常,所以先告诉您一声。” “感谢您啊!章所长,一会,我就派人过去。” 赵子蒙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车大嫂的丈夫在这个时候失踪似乎在时间点上也太敏感了点。 而且怀古村117号刚刚发生盗墓凶杀案,此人的失踪会不会与此案有关? 赵子蒙挂断电话以后,立即打电话给令狐云飞,让他会同章所长调查段春生失踪的事情。 本来,赵子蒙是把西城区作为工作重点的。 可事发突然,人手又不够,赵子蒙只能把令狐云飞调出来,让萧路含和马建平继续在西城区调查一号的踪迹。 在电话的那一头,令狐云飞沉默片刻,然后道:“队长,这也太巧了,我觉得段春生失踪不简单。” “云飞,你现在就赶到东关区派出所,有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挂断电话,赵子蒙再次走进审讯室重新坐到椅子上。 蔡耀辉正伸头向门外张望,看见赵子蒙进来,他赶紧缩回了脖子。 “蔡耀辉,这样吧!你好好考虑考虑,今天下午两点,你父母要来看你,等你们见过面以后,我们再谈。” 赵子蒙说完盖上钢笔套,合上笔记本,做出结束审讯的样子。 “赵队长,千万别惊动我父母,我……我愿意交代自己的问题。”蔡耀辉猛然高声道。 “我父亲的身体不好,他一辈子清清白白,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蔡耀辉果然是个孝子。 “你愿意好好谈了?” “我愿意交代自己的问题。”蔡耀辉哀形于『色』。 “蔡耀辉,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要看你的态度。” “我全交代。” 赵子蒙倒了一杯水递到蔡耀辉的手上。 蔡耀辉手抱茶杯,此时,他已经泪流满面,太阳『穴』上的青筋时隐时现。 赵子蒙将闻科长和自己茶杯里面倒满了水,然后坐下。 赵子蒙说了不少的话,确实有点渴了。他回到座位上,喝了半杯水以后,放下茶杯,等待蔡耀辉交代问题。 “这次,除了宁老板,到京西来的还有滕建业和水如章。” 宁尚智的判断果然没有错,蔡耀辉出货的渠道不止他这一条。 “是你打电话让他们来的?” “是的。” “你和他们打了多长时间的交道了?” “有五年了。” “从五年前,你们开始做文物生意了?” “做文物生意是从几年前开始的。之前,他们曾经找我鉴定过文物,我从中发现了商机,就开始收购文物。先从小件的开始,之后,他们便从我的手上收货。” “你和滕建业、水如章接触过了吗?” “还没有。” “既然叫人家来,为什么迟迟不交易?” “我要确认他们没有问题之后才能打电话给他们。” “你真是个老滑头啊,蔡耀辉,你如何确认他们没有问题?” “暗中监视和跟踪他们,只要他们不和可疑的人接触,我就可以和他们接头了。” “你所说的可疑的人是指警察吗?”赵子蒙听出了蔡耀辉话中所指。 “……是的。”蔡耀辉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一下道。 这一两年,文物生意是越来越好做了,但风险却越来越大。我怕把自己弄进去。” “你们怎么联系?” “他们等我的电话。” “你手上还有什么文物?” “一个宣德炉,一个青铜鼎,还有一个玉玺。”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三件宝贝 “就这三件?”赵子蒙问。 “就这三件。”蔡耀辉道。 赵子蒙朝闻科长点了一下头。 “青铜鼎是什么时期的?”闻科长问道。 “西周的。” “玉玺呢?” “是南明倒数第四个皇帝朱由崧的玉玺。” “你说的三件文物现在在什么地方。” “玉玺和宣德炉在斐湖我住处的保险柜里,青铜鼎在状元巷我租的房子里,门牌号是827号。” “房东是什么人?” 蔡耀辉除了租房子以外,还要物『色』一个帮他看门的人,石鼓巷就是一个老太太帮他看东西的。 “房东是一个还俗的老尼姑,她没有收入来源,房租是她唯一的来源。” 蔡耀辉真会找人,无论是老太太,还是老尼姑,他们是没有兴趣和心力窥探蔡耀辉的隐私。 这些看门人有着先天的条件,她们既清贫,又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多半只在家中。 蔡耀辉的租住处,这样的情形,估计连贼都懒得光顾。 “你已经让滕建业和水如章看过东西了吗?” “还没。我本来是打算明天。” “直接看实物?” “先看照片。”蔡耀辉解开腰带,从内衣里掏出几张照片。难怪昨晚抓获他的时候没从他身上搜到什么东西。 赵子蒙起身走到蔡耀辉面前接过照片,照片还热乎着。 回到座位上,赵子蒙和闻科长一张一张地看起来。 一张照片上是宣德炉,另外两张是玉玺,最后两张上是青铜鼎。 闻科长和赵子蒙小声交流着。 闻科长说单从照片可看出这个宣德炉造型古雅浑厚,有耳足。但照片一般会偏『色』,单从视觉上看此炉的包浆『色』泽接近栗壳『色』,『色』泽上乘。 青铜鼎和蔡耀辉所说无差,应该是西周的。玉玺也是上品。 三件宝贝都是无价之宝。 赵子蒙仔细观察着照片上的文物,青铜鼎的造型使他联想到古墓的勘测现场,可能就是因为这件文物,盗墓贼才将盗洞和盗洞口挖成长方形的。 “闻科长,玉玺上是什么字?”赵子蒙请教闻科长。 闻科长则望着蔡耀辉,他想让蔡耀辉先说。 蔡耀辉愣了一下,低声道:“玉玺上是弘光两个字,弘光是明安宗朱由崧的年号。” 闻科长俯首赞同。 赵子蒙接着问道:“蔡耀辉,这些文物,包括九羊樽是从一个人手上收的吗?” “是的。之前,我没有说实话。” “卖家就是你说的易容的那位?” “是的,就是那个人。” “是一次收的吗?” “两次。九羊樽成交以后,第三天,他又找到我,说手上还有东西,他先给我看了照片。” “他为什么要分两次卖给你?” “依我看,他第一次是在试探我,成功交易后,他可能就放心了。我能看出来,他想早一点出手。” “价钱都是你出的吗?” “他既想早一点出手,又想买到一个好价钱。第一次,是我出价,第二次是他出的价,而且不让还价。他说如果答应他的价,就交易,不答应就免谈。” “后三件文物以什么价格成交的?”闻科长问道。 “宣德炉是八万,青铜鼎是二十万,玉玺是六万。一共是三十四万。” “你没有还价吗?” “没有,他开的价格我可以接受,我还发现他在价格这方面经验不足。我也想继续从他手上收货。” “这个人的手上还有东西吗?”赵子蒙十分关心这个神秘易容人的手上是否还有其他文物,尤其是否会有离子山古墓里丢失的其他陪葬品。 “我看有,如果没有的话,他也不可能第二次一下子拿出三件东西来。”蔡耀辉经验丰富,他的判断应该有几分依据。 “蔡耀辉,你觉得这个人是个什么来路?”赵子蒙道。 “依我看,他极有可能是一个『摸』金贼。” “既然是盗墓贼,他就应该有自己的出货渠道,为什么单单找你呢?” “这正是我疑『惑』的。” “你是怎么想的呢?” “能『摸』到这样的宝贝,他肯定不是一般的盗墓贼,老手肯定有自己的出货渠道。可奇怪的是这个人好像缺乏出货渠道的样子。也许他早就盯上我了,难道他早已知道了我的底细。要不然,怎么会贸然找我,并且一出手就是四件东西。” “现在,你还坚持说是一个易了容的人卖给你的吗?” “警察同志,我没有说假话,此人的确乔装易容了。” 这个神秘人物极有可能就是“10.5”盗墓凶杀案的主凶,而蔡耀辉是唯一和他接触过的人。所以蔡耀辉的记忆此刻非常重要。 此人虽有假发和胡子的掩护,但这些东西是无法遮盖人脸部所有五官特征的。 赵子蒙想从蔡耀辉的记忆中将这些构成人脸的要素提取出来。 “虽然乔装易容了,他的眉眼,你总该有些印象吧?” “赵队长,我确实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我的注意力全在那些宝贝上,我只记得他鬓角的头发有点白,嘴唇上有胡子,下巴和下巴两边有络腮胡子。” “你说那个易容的人,你判断他的年纪多大?” “从他给我看照片到交易,我们只见过两次面。这个人实际年龄顶多四十岁。” “四件东西是分两次交易的吗?” “是两次交易的,他想尽快出手。对了,我总感觉,他在化装易容上很老道,但在文物的价格上,好像有点生疏。”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九羊樽价格是我开的,他还了价,最后以九万块成交,第一次,他是『摸』我的底,第二次,他一下子拿出三件文物。” “第二次是在什么地方交易的呢?” “还是在红旗沙场附近的芦苇『荡』里。” “对方的交通工具是什么?” “是面包车。” “对方参与交易的是几个人?” “一个人。” “会不会是以前跟你打过交道的人,因为涉及人命,所以才乔装打扮了。” “如果是以前跟我打过交道的人,不管他怎么化装易容,我都能猜出他是谁,说话的声音也是无法掩盖的,我耳朵很灵的。” 看来蔡耀辉的确不认识这个神秘易容人。 “昨天早晨,我们到你父母的住处去调查过你的情况。你知道吗?”赵子蒙道。 “知道,我母亲跟我说过了。” “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敢和宁尚智交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我以为你们是调查离子山的案子,我不知道我手上的东西就是离子山古墓的陪葬品。” “今天早晨听你们说这事,把我吓着了,这起盗墓凶杀案和我确实没有关系,我怕惹火烧身,才没有说实话。” “昨天中午,母亲跟我说了之后,我本是想取消当天晚上的交易,可已经和宁尚智定好了交易的时间,我也想早一点把东西脱手,关键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收到两件青铜器,就……” “蔡耀辉,你打电话让滕建业和水如章道京西来,有没有跟他们说你要出手什么物件?”赵子蒙道。 “说了,不说,他们不好带钱来。” “照这么讲,你们已经议过价了?” “对,我出的价,他们一般不还价。” “这是为什么?” “他们倒腾东西到境外,利润空间很大。” “你是说滕建业和水如章搞文物走私?” “我觉得是。”蔡耀辉也证实了宁尚智的说法。 “长期合作,大家都有财发,我给他们的价格不高。只要实物和照片两相符合就行。” “滕建业和水如章看中了哪件文物?” “不是他们看中了什么,而是我给他们什么,一件东西,我从不给两家,从不哄抬价格。” “这是我的规矩,一是为了信誉,而是为了尽快出手,避免节外生枝。”蔡耀辉做的虽是非法生意,但还挺讲规矩。 “这三件文物,你是如何分配的呢?” “宣德炉和玉玺,我卖给滕建业,青铜鼎卖给水如章。” “你开价多少?” “宣德炉开价五十万,玉玺开价四十八万,青铜器开价一百五十万。” 蔡耀辉报出这些价格的时候,赵子蒙和闻科长莫名惊诧,这些无价之宝在这些文物贩子的手中,它们的价值就像滚雪球一样,翻腾几次,就急速膨胀。 很难想象这些宝贝流向海外之后,这些价格会是怎样的天文数字。 “以前,那些和你打交道的人是怎么和你联系的呢?”赵子蒙已经验证了滕建业和水如章的事情,接下来他要将二号牵扯出来。 “他们到店铺里面和我接头,我每天下午五点左右到店铺对账。” “你对账,其实是和卖家联系,是不是?” “什么都瞒不过警察同志您。” “你不担心几个伙计生疑吗?” “我和对方不在店铺里正面接触,如果对方手上有东西的话,这些人就会跟在我身后——或者直接到停车场等我。” “那你现在承认认识二号吗?” “我承认。我的确见过画像里的这个人。” “那你就跟我们说着这个二号吧!”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另辟蹊径 “那天傍晚,我在铺子里对账,这个人走了进来,他在铺子里转悠了一会,我以前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但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手上有东西。”蔡耀辉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在店铺里面呆的时间也不算短,前后有十分钟左右吧。” “我对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的柜台晃悠,我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后来我就没看他继续对我的账,但是我用余光察觉到他又看了我好几次,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应该是个上门卖家。” “后来他就走了,等我结束对账,到停车场的时候,这个人从墙角处走出来。” “你从他手上收东西了?” “收了。” “收了几件?” “收了一件。” “什么东西?” “一个象笏。” “什么是象笏?” “象牙做的手板,是明代大臣朝见皇帝时手上拿的凭证。”闻科长科普道。 “对,这位领导说的对。”蔡耀辉对闻科长的解释表示赞同。 “蔡耀辉,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你竟然敢交易?” “他直接拿实物找的我。我眼力不错,有实物在跟前,我用不着担心什么。” “后来他有来找你吗?” “自从我收了他的象笏以后,他陆陆续续找我两次,可是每次只拿出一样东西——都是小件。警察同志,我现在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你明白什么了?说来听听。” “这个人,就是你们所说的二号,盯我时间应该不短了,他是看准了才找我的。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找过你了?” “哎哟,时间不短了,总有二十几天了吧。后来找我的就是那个乔装易容的人。” “蔡耀辉,你怎么看这一前一后找你的这两个人?”赵子蒙觉得二号和易容神秘人似乎关系匪浅。 “我认为把四件文物卖给我乔装易容的那位是二号的同伙。”蔡耀辉和赵子蒙所见也略同。 “说说你的判断依据。” “警察同志,你说是一前一后,说明你也看出来了,这个二号也许就是为他的同伙探路的。搞不好这个把象笏卖给我的人和乔装的那位都是『摸』金贼,他们没准是为下面捞上来的宝贝事先找好下家,要不然就是这伙人掏了好几个墓。” 蔡耀辉的一番话,让赵子蒙一瞬间感到脊背发凉,他感到事态超出了自己原来的判断。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现在,你们想抓滕建业和水如章的小辫子,恐怕有难度。”蔡耀辉突然甩出来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赵子蒙第六感发作。 “你们把我的藏山斋查封了,滕建业和水如章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情,即使你们不查封我的铺子,他们也不会再搭理我了。”蔡耀辉一脸沮丧道。 “古玩市场里面一有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会知道。” 果然,赵子蒙没有想到这一点。 按照常理,蔡耀辉倒卖文物,查封他的古玩店,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原始判断蔡耀辉是本案的开门钥匙,现在又冒出了个易容神秘人,看来这个案子没有想象的简单。 赵子蒙噬脐莫及。 要想抓住滕建业和水如章,赵子蒙只得另辟蹊径。 “蔡耀辉,滕建业和水如章在京西只有你这一个卖家吗?他们还有别的线吗?” “应该有,这两人做这行也有些年头了,他们隔一段时间就会到京西来。” “有时候,我没联络他们,他们也会自己跑到京西来,单凭这一点我就知道他们不止我这一条线。” “你如何知道他们的动向?” “都是行内人,大家都有往来,就算他们不来找我,我这也能得到风声。” “他们既来了,一般不会空手而归。如果我这里出了事,他们得知消息后,还可以从别人那里收货。” “蔡耀辉,你这会儿在我们这里,按你的说法,这两个人应该有所耳闻,为什么他们还没离开京西。” “如果还没有离开京西,那就说明一定有宝贝让他们迈不开步,他们可能打算冒险带几件东西走。” 蔡耀辉的说法很有道理,赵子蒙此刻心中也在琢磨这件事。 “听说虎口门古玩市场里面做这种生意的不止你一个。” “这是肯定的。但到底是谁?我不知道。滕建业和水如章就在京西,应该还有机会。” “蔡耀辉,你最早是从事文物鉴定的,在虎口门古玩市场,有谁请你鉴定过文物。” “有人,警察同志,我指一个人给你,我不敢保证你们会有收获,但可以试试看。” “说。” “一区文萃堂的霍望亭。他是第一批在虎口门古玩市场做古董生意的,他常找我鉴定东西。他找我鉴定的东西,我看绝大部分是从『摸』金贼手上收来的。” “你这么肯定?” “这能看出来的,墓里的东西和常在人手上辗转的文物完全是两样。当然,一般人分辨不出来,得有些眼力。” 赵子蒙看了一眼闻科长,从他的眼神里面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对蔡耀辉的审讯结束以后,闻科长主动要求到虎口门古玩市场去监视霍望亭。 赵子蒙正为这件事情发愁,现在还真抽不出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可让闻科长去赵子蒙也有顾虑。 “这不太合适,闻科长,你是来协助我们工作的,怎么好让你去。况且监视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你也不是干这个的。” “既然是协助,这也算是我的工作内容,赵队长,你也别小看了我,常年和这方面的事情打交道,监视跟踪个把人对我来说还不是问题。我先顶上去,等你们能抽出人手,替换我不就行了。”闻科长态度坚决。 “行,那就辛苦闻科长了,但是一定要小心行事,安全第一。”赵子蒙思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闻科长的请求。 赵子蒙拨通了唐所长的电话,告知他闻科长即将去古玩市场监视文萃堂的老板霍望亭,请唐所长安排并协助一下。 他和唐所长敲定闻科长下午三点过去,唐所长准备先派一个可靠的人盯着文萃堂直到闻科长到来。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蔡教授一家四个人已经在公安局的大门张望等候。 门卫师傅打电话给赵子蒙。 赵子蒙和闻科长赶到大门口,然后将蔡教授一行领进一个会议室。 会议室中间有一张长桌,桌子两边各有几把椅子,屋角还有两排沙发。 赵子蒙将他们引到沙发上坐下。 蔡大妈刚坐下又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心神不安的张望着。 几分钟以后,两个看守将蔡耀辉领进会议室。 为了让蔡教授夫妻俩心里好受一些,蔡耀辉被带进会议室前,赵子蒙授意看守去掉了手铐。 把见面的地点放在会议室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蔡耀辉走进会议室,看见年迈的双亲,扑通一声跪就在母亲的面前,失声痛哭起来。 蔡教授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受了老伴、儿子和媳『妇』的影响,他的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过脸颊。 他坐在沙发上,望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儿子。 蔡大妈和位凯莉哭的是稀里哗啦。 蔡耀华将蔡大妈扶到沙发上坐下。 赵子蒙走到蔡耀辉的跟前:“蔡耀辉,你要是真有孝心的话,就站起来,你父母刚才还好好的。你这样只会让老人家更伤心。只要你真心悔过,一切都还来得及。” “哥,赵队长说的对,你先坐下,好好和爸爸、妈妈说会话。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的。爸妈的年纪都大了,他们经不住这样的折腾。”蔡耀华冷静的说道。 “是啊!耀辉,爸妈来就是要劝你好好交代自己的问题,放下心中所有包袱。以前,你没有听爸妈的,现在回头,应该还来得及。”位凯莉哽咽着道。 蔡耀辉听了家人的话,站起身。 赵子蒙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沙发前,示意蔡耀辉坐下。 “蔡教授,蔡耀辉悔罪态度良好,已经交代了不少问题,您二老年纪大了,不要过于激动,坐下慢慢说,我先出去了,有事叫看守。”赵子蒙说完走出了会议室,他想让蔡家人单独相处一会。 蔡耀辉坐在母亲的身旁低头拭泪。 “耀辉,你抬起头来。”蔡教授用沙哑的声音道。 蔡耀辉慢慢抬起头。 蔡教授指着蔡耀辉,他的手颤巍巍的:“从小到大,我们老两口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最多。想一想,我们就觉得对不起你的哥哥和你妹妹,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让我们『操』过一点心,我常常想,是不是我们的溺爱害了你。”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溺爱他了,老头子,不是你的错。”蔡大妈眼泪鼻涕胡在一处。 “爸,妈,你们没有错,是儿子错了,是儿子走错了路,是儿子辜负了二老的希望。” “儿啊!你千不该,万不该这么做。你还祸害了凯莉的弟弟启亮。” 坐在一旁的位凯莉泪流不止。丈夫出事了,自己的弟弟也出事了,她承受着双重的压力和痛苦。 “是儿子一时糊涂,我对不起凯莉,对不起启亮。” 一家子人高高低低的说了一阵子体己话,赵子蒙看时间差不多了,重新走进了会议室。 “赵队长,求你们放了启亮,是我硬把他拉进来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蔡耀辉央求道。 “我们已经决定释放位启亮,待会儿,就让他跟你们走。” “赵队长,谢谢你——谢谢你。”位凯莉紧紧握住赵子蒙的手连连说谢。 赵子蒙走到会议室的门口,朝两个看守示意。 不一会功夫,看守领着位启亮走进了进来。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状元巷 送走了蔡教授夫妻俩和蔡耀华后,赵子蒙和闻科长押着蔡耀辉去了斐湖,蔡耀辉的老婆位凯莉一路随行。 出发之前,闻科长和局领导通了一个电话,告知三件文物的事情。 赵子蒙想在查抄文物的同时,将三件文物移交给文物部门。 一行人走到车库,一辆崭新的越野车停在车库里。 这就是王局给队里新配的车。赵子蒙暗自庆幸这辆车出现的太及时了! 他们赶到斐湖的时候,已经有一辆商务车停在斐湖山庄的大门外。 车前站着五个人。 这五个人分别是靳教授、聂教授、汪老、文物局的张中局长和京西博物馆的左里权左院长。 赵子蒙和闻科长押着蔡耀辉下了车,和五个人一一握手简单寒暄,然后赵子蒙向斐湖山庄的门卫出示了证件。 两分钟以后,两辆车停在一幢豪华别墅的门前。 赵子蒙从前听说过斐湖山庄,听闻这里是富商名流权贵的居住地,但他从未来过,今日一见,果然是叹为观止。 这个高档社区坐落在斐湖边,自然环境极佳。 里面的别墅碧瓦朱甍,各有风格,园林级别的绿化,称的上是京西市最上档次的社区。 蔡耀辉的别墅有三层,房子前面是一个面积中等的花园,植被茂密。 走下汽车的时候,赵子蒙将蔡耀辉被捕时穿着的米『色』西服搭在他的手腕处,算是给他留了一些尊严,蔡耀辉点头示谢。 位凯莉将别墅大门打开,蔡耀辉将一行人领上三楼的一间卧室。 在这间卧室的墙角处放着一个超大号的保险柜。 蔡耀辉输入了双层密码,然后打开保险柜的门。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赵子蒙就看见了里面的两个红布包裹。 几位文物专家戴上事先准备好的手套。 蔡耀辉退到一边。 赵子蒙戴上手套从保险柜里面依次拿出两个红布包,轻轻放在窗前的一张欧式大圆桌上。 几位专家围拢过去,靳教授揭开左边的红布包裹,聂教授揭开右边的包裹。 左边的包裹里是一个宣德炉。右边的红布包里面是一个玉玺。 几位专家开始仔细端详起两件宝贝。 他们不时交流意见。 靳教授拿起玉玺,看了看玺底的字。 那上面雕刻着篆体“弘光”二字。 几位专家的意见一致,此二物实乃臻品,世属罕见,异常珍贵。 赵子蒙征得文物局的专家同意后给两件文物拍了一些照片。 这两件文物要在文物局有关同志的见证下移交给京西博物馆,要当场办理移交手续,警方、文物局和博物馆三方都要签字。 移交手续要存入各自的档案室,在移交手续里,还要附加实物的照片。 左院长也给两件文物拍了一些照片。 离开斐湖山庄后,一行人又去了状元巷827号。 这里是另一件文物青铜鼎的所在之处。 蔡耀辉真会找地方,状元巷,名字倒是响亮,有书卷气。 可走进状元巷,赵子蒙才发现,这里的房子早已经破败不堪,真是名不符实。 状元巷的南巷口在上关大街上,北巷口在一条河边,河边全是垃圾,河水已经发黑。 更糟糕的是,出北巷口就是一个公共厕所。 而827号的门是距离厕所最近的一个院门。 走到状元巷中段的时候,就能闻到从公共厕所飘过来的味道。 巷子里面一共住着三户人家,三户人家的院门始终是关着的。 估计除了那些上厕所的人,一般人不会走这条巷子。 827号的院门上没有锁。 赵子蒙在院门上敲了三下。门自己开了,原来没有『插』门栓。 赵子蒙将一扇门完全推开。 这个院子不大,院墙边堆放着一些纸盒、纸、塑料瓶等废品,使得本不宽敞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 看这情形,院子的主人除了靠房租维持生活以外,平时应该还会去河沿上去捡拾破烂。 院子的南墙边有一间厨房,厨房的两边码放着几捆已经扎好的硬纸板和废纸。 院子里面虽然有很多废品、杂物,但收拾的还算整洁。 蔡耀辉第一个走进院子,将大家领到一间屋子前,示意赵子蒙自己的口袋里面有钥匙。 赵子蒙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 这时,对面的房门开了,从屋子里面走出一个年已古稀的老太太,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脚上穿一双驼『色』布鞋。 老人的头上有稀稀拉拉的几根白发,脸白的像纸,没有一点血『色』。 老人走上前来,打量了一圈,眼光最后在蔡耀辉的跟前停了下来:“蔡先生,你来了。” “阿婆,我来拿东西,以后就不来了,您可以把房子租给别人了。”蔡耀辉道。 “除了您,不会有人租我的房子。蔡先生,您等一下,我把剩下来的房钱退给您。”老人一边说,一边掀起灰『色』外套,将手伸进内衣的口袋。 “阿婆,房钱不用退了。真不用退了,我以后说不定还会再租您的房子。”蔡耀辉推辞道。 “那怎么行呢?你给了两个月的房钱,只住了半个月没到啊。”老太太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说道。 “阿婆,您把院子里面东西卖了,收拾一下,还是能租出去的。房钱我说真的不用退了。” “那就谢谢你了,蔡先生。您先忙,我进去了。”老太太边说边将手从衣服里抽了出来,转身进屋去了。 赵子蒙用钥匙将房门打开。 屋子不大,里面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 蔡耀辉走到大床跟前:“东西在床下面的纸箱里。把床抬起来,才能把纸箱拽出来。” 赵子蒙和闻科长一人一边,合力将大木床的一边抬起来。 那纸箱上捆了好几道绳子。 靳教授和左院长抠住纸箱上的绳子,将纸箱慢慢移出床底。 靳教授解开绳子,打开纸箱。 纸箱里面塞了很多稻草。 聂教授戴上手套,慢慢掀起稻草,青铜鼎的上沿慢慢显现出来。 聂教授用手指在上沿一角上轻轻『摸』了一下,手套上便留下一些粉末状的铜锈。 赵子蒙围绕纸箱转了一圈,他仔细看了看青铜鼎的四个角,他注意到鼎的四个角上还有残留的些微黄土。 估计是青铜鼎在搬出盗洞的时候,四角在盗洞的四个角上产生摩擦,这些黄土颗粒就是在摩擦的时候留在青铜鼎上的。 汪老建议把青铜鼎从纸箱里拿出来。 于是,闻科长和戴上手套,和赵子蒙将纸箱抬到了院子里面的空地上,放稳之后,四个人合力将青铜鼎从纸箱里面抬了出来。 面对眼前的青铜鼎,大家都惊叹不已。 青铜鼎上的锈迹绿褐相间,鼎体外方底圆,双耳四足。 鼎口平沿外折,双立耳微向外撇,内面饰窃曲纹,外饰两周空心连珠纹,鼎腹前后左右铸有四段铭文,铭文周围饰窃曲纹。 汪老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卷皮尺。 鼎高88.5厘米,口径49.4厘米,腹径42..5厘米。 闻科长、左院长和赵子蒙围绕青铜鼎,从不同角度拍了照片。 张局长从包里面拿出一份交接文件和一支钢笔。 张局长、左院长和赵子蒙都在文件上签了字。 几个人小心翼翼,将青铜鼎重新装进纸箱中,塞上稻草,合上纸箱的盖子,系上绳子。 四个人一手托底,一手紧抓着绳子,亦步亦趋地走出了状元巷。 上车之前,赵子蒙和张局长、左院长和三位教授一一握手告别。 离开状元巷以后,赵子蒙把闻科长送到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然后自己去了京西机轮电机厂。 在启动车子之前,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通了一个电话,了解了一下他现在的位置。 令狐云飞之前的担心并非多余:通过模拟画像寻觅一号和二号的踪迹,势在必然,但容易打草惊蛇。 段春生和爱人车大嫂曾经是117号的邻居,他的失踪极其诡异。 段春生有没有可能看见过“10.5”案的凶手和一号或者二号在一起,所以凶手才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赵子蒙的后脊背突然冒起了一股凉气:如果这个猜测成立,段春生很可能已经出事了。 段春生在西城区机轮电机厂工作,因为家离很远,中午带饭菜到单位吃饭,这给凶手提供了比较充裕的作案时间。 段春生在单位里没有机会看到电视上的寻人启事,而通过各区分局、派出所和居委会发下去的模拟画像一时还不能完全到位。 凶手跟同志们打了一个时间差。 令狐云飞在电话里面说,他正在前往段春生单位——京西电机厂的路上。 于是,赵子蒙直接去了京西电机厂。 京西电机厂在西城区,位置在西郊,周围是丘陵地带,北边、东边和西边都是山林。 一条大路直通西城区的玉带镇,在玉带镇的西边有一个很大的水库,水库的名字叫银牛湖水库。 在距离京西电机厂两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山林环抱着的小集镇,小集镇的名字叫卸甲甸。 汽车驶出卸甲甸,便能看见掩映在山林之间的机轮电机厂。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电机厂 赵子蒙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下午四点零五分。 从古玩交易市场到京西机轮电机厂,汽车足足行驶了四十分钟,骑自行车最少也要一个多小时。 看来这里地处偏僻,离市区较远,难怪段春生中午要在单位吃饭。 吉普车驶进京西机轮电机厂大门的时候,令狐云飞的车还没有到。 赵子蒙亮明身份,说明来意以后,一个门卫师傅将赵子蒙领到喷漆车间主任办公室。 接待赵子蒙的是陶主任。 此时赵子蒙只能一边了解情况,一边等令狐云飞了。 陶主任将赵子蒙引进办公室椅子上坐下。 陶主任说,段春生老婆车大嫂昨天晚上到厂里来寻他男人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今天早上,就是他接待车大嫂和其亲友的。 陶主任还喊来了一组的三个师傅了解情况,这三个师傅平时和段春生关系很好。 陶主任说,段春生是喷漆车间一组的组长,他工作认真,为人勤恳,平时和工友们的相处的不错。 他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在他失踪前,没有任何异常。 “昨天下午下班的时候,有没有人和段春生一同走呢?”赵子蒙问道。 “这我也问了,昨天下午,段春生是最后一个离开车间的。他经常最后走,他是组长,下班之前,要检查一下才走,这是他多年的习惯。”陶主任一边说,一边朝门口走去。 赵子蒙伸头看了眼,门卫师傅领着令狐云飞朝办公室走来,后面跟着三个女人。 赵子蒙认得,走在中间的中年女人是车大嫂,她的身上仍然穿着那件红『色』『毛』衣。 车大嫂哭哭啼啼,旁边两个女人搀扶着她。 车大嫂的眼睛都哭肿了。 赵子蒙起身走到车大嫂跟前安慰道:“大嫂,您不要难过,我们一定想办法找到段师傅。” 听了赵子蒙话,车大嫂哭的更凶了。陶主任刚想说什么,门外又走进两个人来。 陶主任快步迎上前去:“黄厂长,李书记,你们怎么来了?” 车大嫂见有人来,极力控制住自己,及时收住了哭声。 “厂里面的人莫名奇妙地不见了,我们做领导的能坐的住吗?”黄厂长一脸焦急。 赵子蒙、令狐云飞也迎了上去。 “两位领导,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陶主任道。 双方一一握手,互致问候,然后都坐了下来。 车大嫂非常伤心,但她还算识大体,现在还不是她伤心的时候,警察同志来是为帮他寻找男人的,可不是来看她哭鼻子的。 在两位领导的安抚下,她很快就止住了眼泪。 赵子蒙直切主题问道:“车大嫂,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在案发之前,段师傅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车大嫂摇摇头,眼窝里面噙着泪。 “我姐夫平时很少说话。”旁边一个比车大嫂小几岁的女人道。 “警察同志,这是我妹妹。”车大嫂道。 “是啊!段春生平时话不多。”陶主任道。 “我跟警察同志要了两张画像,想等春生下班以后让他看看,没想到……”车大嫂再次哽咽。 这句话倒是给赵子蒙提了个醒。 “大嫂,段师傅的身高是多少?”赵子蒙道。 “比我高半个头。”车大嫂道。 “段春生个子不高,一米六二上下。”陶主任道。 赵子蒙的大脑迅速运转着:一号在西城区的梦荣堂洗了将近半年的澡,段师傅的单位也在西城区。 无论是年龄,还是身高,段春生肯定不是冉师傅等人口中的那个神秘的年轻人。 段师傅有没有可能见过那个神秘年轻人? 那他又有没有可能在什么地方曾经看到神秘年轻人和一号在一起? 他可能不认识一号,但看到一号的模拟画像,有没有可能回想起一号的样子,继而想起那个神秘年轻人? 可惜的是,段春生还没来得及看见那两张模拟画像。 否则,为什么恰恰在这个时候,段春生就人间蒸发了呢? “两位领导,你们厂有多少职工?”赵子蒙道。 “我们厂有一千两百多个职工。”黄厂长道。 “你们厂下班时间是?” “五点半。” “陶主任,你说段春生比组里面的工人迟一点下班,他一般是什么时候下班?” “段春生一般会在下午五点五十分左右离开车间。” “厂里面的人都认识段春生吗?” “都认识,他是我们厂的生产标兵,年年是先进。”陶主任道。 “黄厂长,你们厂,除了车间,还有哪些人下班会迟一些呢?” “厂领导,还有个车间的领导,技术科的人,赵队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李书记,走……” 李书记木然地望着黄厂长,他还没有听懂赵子蒙的话。 “李书记,我们派人到各车间和各科室了解一下,昨天晚上,有谁在下班的路上看见了段春生。” 李书记拍了一下脑门:“我晓得了,我们厂有一千多号职工,肯定有人在下班的路上碰到段春生。段春生一定是在下班的路上被什么人截住了。” “赵队长,你们坐一会,稍等一下。”黄厂长一边说,一边和李书记往外走。 陶主任也出了办公室,不一会,他带着七八个人到各班组去了。 段春生所在的车间是喷漆车间,所以,坐在办公室里面,能闻到比较浓烈的油漆的味道。 几分钟以后,有几个女职工走进办公室,他们是段春生班组的工友,听说车大嫂来了,特地来看看她。 几个女人坐在车大嫂的身边,说着一些安慰的话。 赵子蒙能感受到车大嫂的心情。 他一个钢铁直男,最见不得眼泪,每当看到别人的眼泪,他的心里就发酸,很难受。 面对伤心欲绝的车大嫂,赵子蒙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把满腔的愤懑挥洒到工作中去。 半个小时左右的样子,黄厂长和陶主任领着两个人走进办公室。 这两个人,一个是组装车间的技术员桂庆冠,一个是厂长办公室的主任雷振。 令狐云飞从皮包里面拿出记录本和钢笔。 先提供情况的是雷振。 雷振说自己昨天是和段春生一同走出工厂大门的。 两个人一边骑车,一边说话。在卸甲甸分的手,雷振右拐向西,他家住在卸甲甸的西边,段春生则朝玉带镇方向去了。 车大嫂说,玉带镇是段春生回家的必经之地。 第二个提供情况的人是桂庆冠。 昨天晚上,桂庆冠绘制一张图纸,因为厂长等着要,所以,他就加了个班,走的比较迟,离开办公室的时间是五点四十分左右。 他在玉带镇华龙路一家饭店的门口看到了段春生,他正在和一个人说话。 这个情况太重要了! “赵队长,我男人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玉带镇。”车大嫂道。 “桂同志,这个和段春生说话的人长什么样?” “我离他们的距离不短,两个人都推着自行车,这个人正好背对着马路。”桂庆冠道。 “此人身高是多少?” “没在意,我赶着回家,骑车的速度比较快,只是闪了一下,我连招呼都没有跟段师傅打,我看到段师傅的时候,我的车子已经骑过去了。” “那此人穿什么衣服?” “我当时只扫了段师傅一眼,没有在意那个人穿什么衣服。看情形他们有点像到饭店去吃饭。” “到饭店吃饭?” “对,像是要到饭店吃饭,那个人说话的时候,用手指着什么——那条街上全是饭店。” “我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好个酒,一见到酒,他就连自己的名姓都不记得了。”车大嫂噙着眼泪道。 “姐姐,公安同志在问话呢?你别打岔。”车大嫂的妹妹道。 车大嫂听了妹妹的话,不做声了。 “桂同志,他们要去的饭店叫什么名字?”赵子蒙接着问。 “去哪家饭店吃饭我不知道,你们可以到华龙路上打听一下,那条路上有十几家饭店。” “桂同志,你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谢谢你。” “希望能帮到你们。”桂庆冠道。 “陶主任,你们有段师傅的照片吗?” “厂部有。”陶主任道。 “赵队长,您想要什么样的照片?”黄厂长道。 “半身照全身照都行,全身照最好。”赵子蒙道,“桂技术员,段师傅下班的时候换便服吗?” “工人们下班都急着回家,一般都穿着工作服。”桂庆冠道。 “我男人下班不换衣服。”车大嫂道。 “陶主任,你现在就到宣传科找仇科长,他手上有先进生产者的照片,只要是段春生的照片,全拿过来。”黄厂长对陶主任道。 陶主任快速走出办公室。 几分钟后,他又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几张照片。 赵子蒙接过照片,照片一共有四张,一张是全身照,穿着工作服,戴着工作帽。 一张是半身照,也是戴着帽子,穿着工作服。 另外两张是和几个人在一起照的。 赵子蒙将四张照片装进口袋之中。 黄厂长和陶主任将赵子蒙一行送出大门。 车大嫂和她的亲友被黄厂长安排在厂招待所住下。 黄厂长已经意识到:段春生可以已经出事了,在这种时候,他作为一厂之长,自然不能不闻不问,袖手旁观。车大嫂在这时候,是需要组织照顾关怀的。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华龙路 两辆汽车直奔玉带镇华龙路。 桂庆冠技术员所言非虚,在华龙路的道路两边都是小饭店,路的一边打眼一看就有十几家饭店。 华龙路一条街是玉带镇的中心区,也是玉带镇最热闹的街道。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将两辆车停在饭店附近一所小学的『操』场边上,然后步行去了华龙路。 昨天桂庆冠是从电机厂方向骑行穿过玉带镇华龙路,逆着这个方向,两个人从街首的第一家饭店开始,一家一家地挨个询问。 到了街中段的第六家饭店——郭月娥饭店,两个人终于询问到了一些情况。 此时已经快到饭点了,饭店开始上生意了。 店的面积不大,有六张桌子,一张桌子边围坐着五个人,一个服务员正在招呼五个人喝茶。 灶间,两个师傅正在炒菜,炉火映红了厨师汗湿的脸。 两人走上台阶的时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欢迎光临。到里面坐。” 这个女人看样子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 令狐云飞找了最里面一张桌子坐下。 女人回到吧台前拿了一份菜谱走了过来。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拿出证件,在女人的面前亮了一下,大致说明了来意。 女人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公安同志,我是这家饭店的老板郭月娥,你们想打听什么事情?” 女人一边说,一边朝一个女服务生招了一下手。 女服务生从柜台上拿起一个茶盘,茶盘里面有一个茶壶和两个倒扣着的茶杯。 女服务员放下茶盘,将两个茶杯放正,拿起茶壶将两个茶杯倒满。 “大嫂,请你坐下,我们好说话。”令狐云飞道。 女人坐了下来。 “大嫂,昨天晚上六点钟左右,照片上这个人是不是在你家喝的酒?”赵子蒙拿出了电机厂提供的段春生的照片。 女人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照片,一张一张地看起来。 她放下照片道:“公安同志,傍晚六点那会吃饭的人还不少,这个人我没什么印象,你说的来吃饭的是几个人?” “两个人。”赵子蒙道。 “两个人?没有,昨天晚上,我们做了七单生意,最少是四个人,最多的是六个人。小凤,你过来一下。”郭月娥招呼一个女服务生过来。 “小凤,你看看照片上这个人昨天晚上有没有在我们这里喝过酒?” “没有。不过,这个人好像在我们店门外站了一会,他旁边还有一个人,我刚想上前招呼,两个人却走了。”小凤回忆道。 “这两个人是不是推着自行车?”赵子蒙道。 “对,对,是推着自行车,有一个人就是照片上这个人,他身上穿着一身工作服,就是照片上这种颜『色』的工作服。”女服务小凤生指着照片上的人口气十分确定。 “小妹妹,你说这两个人在你们店门外说了一会话?”令狐云飞道。 “是啊,他们是站在门外说了一会话。” “他们说什么了?” “这个我没在意,当时饭店正在上人,我还要招呼客人,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 “另外一个人穿什么衣服?” “我没有在意。” “那你怎么会记得照片上的这人穿什么衣服的呢?” “他穿一身工作服,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机轮电机厂的工人,我哥哥也在机轮电机厂工作。” “后来,你看他们俩往哪边去了?” “往那边去了。”小凤用手朝东边指了指。 “他们是骑着车子走,还是推着车子走的呢?” “是推着车子走的。” 推着自行车走,说明他们有可能到另外一家饭店喝酒。 “公安同志,我领你们一家一家问一下,我们这半边街上有十八家饭店。”郭月娥很热心。 “眼看到饭点了,这不耽误你做生意吗?”赵子蒙道。 “没事,我男人和小凤能照应过来,这些饭店的老板都是些熟人,我能说上话,走,我领你们去。小凤,照看着点,我一会就回来。”郭月娥道。 “郭老板,谢谢你。”赵子蒙以示谢意。 “谢啥?走。”郭月娥说着站起身往外走。 郭月娥领着赵子蒙一行先去了西边的几家饭店,然后去了马路对面和东边几家饭店。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个人最后在一家叫做二胖子饭店里找到了线索。 二胖子饭店的老板姓芮,饭店很小,位置在华龙路东边最后一家。 饭店的西边有一条路斜『插』向东北方向,这条路狭长,宽度只相当于华龙路的三分之一。 路对面是煤球厂,煤球厂的前面有一个不大的停车场。 郭月娥说,这条路通向银牛山和银牛山水库。 郭月娥领着两人走进二胖子饭店。 饭店里面只有五张桌子。 这个点饭店里面还没有顾客,一个腆着肚子的男人和一个女服务生正坐在椅子上聊闲篇。 “嫂子,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啊?”二胖子见有人来站起身,满脸堆笑道。 “芮二胖,生意怎么样啊?”郭月娥寒暄道。 “嫂子,我这的生意哪能和你比啊!”二胖子一边将郭大嫂往饭店里面让,一边打量着赵子蒙和令狐云飞。 “芮二胖,这两位是公安,他们想了解一些情况。”郭月娥道。 “了解情况?了解什么情况?”二胖子有点紧张。 “别怕,他们只是想找一个人。”郭大嫂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让到椅子上坐下。 郭大嫂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照片递给二胖子:“二胖子,你好好看看这几张照片。” 二胖子接过照片,看到第一张的时候停住抬头问道:“你们找这个人?” “对,我们找这个人,你见过他吗?”赵子蒙觉得有门。 这个二胖子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个人昨天晚上是不是在你店里喝酒了?”郭月娥道。 “对啊!这个人昨天晚上是在我这里喝酒。”二胖子道。 “一共几个人?”赵子蒙道。 “三个人。”二胖子很笃定。 桂技术员看到的是两个人。可是据二胖子口述,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是三个人。 照这么看,这两个约段春生喝酒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截住段春生致使他失踪的人,至少也是最后见过段春生的人。 “警察同志,眼看到饭点了,你们就在二胖这里吃饭吧!二胖家有几道招牌菜,还便宜,你们一边吃饭,一边办案子。”郭月娥建议道。 郭月娥古道热肠,还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难怪沿街饭店的老板对她这么客气。 “行,我们就在这里吃饭。”赵子蒙爽快应允。 “二胖子,一定要把这两位伺候好了。我也该回店里去了。”郭月娥说着微笑着朝赵子蒙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出店铺。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站起身,和二胖子将郭月娥送到门外。 走出店门的时候,郭月娥还丢给二胖子一句话:“二胖,千万不要怠慢了人,人可是我领过来的。” “大嫂,您就放心吧。”二胖子挥了挥手道。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一个服务生已经倒好了两杯大麦茶。 令狐云飞从服务生的手上接过菜谱,点了三个菜一个汤,伙房里面的师傅就开始忙乎起来了。 “老板,你确定照片上这个人昨天晚上在这里喝酒的?”赵子蒙道。 “确定!我一看就知道他是电机厂的工人,那的职工都穿那种颜『色』的工作服——就是照片上这身衣服。”二胖子道。 “他们是几点进的饭店?” “五点半钟左右,先来了一个人,点了几道菜,他让我先上冷盘,炖菜和炒菜等另外两个人来了以后再上,他还自带了两瓶白酒。后来电机厂的这个人和另一个人六点左右进了店。” “除了电机厂的这位,另外两个人的模样,你还能记得吧?”赵子蒙接着问道。 “有一点印象。有一个个头挺高的,比你稍微矮一点,身材偏瘦,看样子年龄不大。另外一个人头比较矮,和我差不多吧,头发花白的,看那样子也快有五十了吧。先来点菜的就是这个半大老头。” “这两个人穿的什么衣服呢?” “那个高个子年轻点的,穿的是衬衫,灰黑格子的。那个半大老头,穿的好像是灰『色』针织衫,我记得他俩外套都搭在手臂上。这几个人坐下以后,就把外套搭在椅背上。” “他们的外套是什么款式颜『色』?” “瘦高个的外套好像是蓝『色』,胖子的外套是灰『色』的,什么款式看不出来,走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穿外套。” “恩,你说的半大老头是骑自行车来的吗?”赵子蒙想尽量多的挖掘一些信息。 “不是,他是开汽车来的。” 这个信息很重要,有了汽车,作案不是更为方便吗? “你看见车子的牌照了吗?”令狐云飞道。 “没注意,但我记得是个银灰『色』的面包车。”二胖子道。 “那辆车就停在对面煤球厂的大门外。”二胖子站起身走到饭店的门口,指着路对面的煤球厂的大门道,“那个半大老头就把车子就停在那儿。” 煤球厂的大门上方有一个招牌:西门煤球厂。 厂门外有一大块空地,正好可以停车。 厂门开着,一个人推着一辆三轮车走出大门,三轮车上码放着煤基。 厂房里面传来煤基机加工煤基时发出的“咔嚓——咔嚓”声。 煤球厂在饭店的东边,在煤球厂和饭店之间,又看见那条不宽的斜『插』向东北方向水泥路。 “这条路通什么地方?”赵子蒙指着那条狭长的小路道。 “这条路通银牛湖水库和银牛山。” “这几个人坐在哪一张桌子?”赵子蒙继续问道。 “他们坐在包间里面。”二胖子指着巴台旁边的一扇门道。 几个人再次站起身。 二胖子推开包间的门。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二胖子饭店 这个包间的面积在十平方左右,一张方桌,四周放着八把椅子。 在包间里面喝酒吃饭,既减少了和老板、服务生接触的次数——除了上菜,老板和服务生是不会随便进入包间的,又避免遇到熟人。 这里正是一个相对隐秘的空间。 凶手选择在这个包间喝酒是有考虑的。 “他们喝酒的时候,门是关着的吗?”赵子蒙问道。 “门是关着的。”二胖子道。 “你和他们有接触吗?” “没有,客人到包间喝酒就是不希望别人打扰,客人不叫,我是不会进去的。小翠,你过来。” 一个女服务生跑出伙房,走了过来。 “小翠,这几位公安同志问你一些事情。昨天晚上,是小翠招呼这三个客人的。你们可以问问她。” 赵子蒙搬了一把椅子,让小翠坐下。 小翠侧身在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拘谨。 “小姑娘,你别怕,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不好?”赵子蒙微笑安抚道。 小翠微微点了一下头。 “除了这个人,另外两个人,你还记得他们的长相吗?”赵子蒙指着段春生的照片道,“比如说他们的发型五官,或者有什么突出的特点。” “高个的那个人短头发,中分,长脸。那个胖大爷的头发有点长,是个圆脸。他们五官不疤不麻,脸都很干净。其他,我就说不上来了。” “小姑娘,你说的胖大爷是哪个?”赵子蒙道。 “小翠说的就是那个半大老头,头发有点白的那个人。”二胖子『插』话道。 小翠和二胖子提供的情况,都没有描述出两个人特征『性』的东西。 这也难怪:一般情况下,老板和服务生是不会特别在意顾客长相的,除非这个顾客有异于常人的特征,况且他们也不是刑侦人员,并不擅长抓要领。 如果饭店里面的生意特别好的话,服务员的注意力还会被分散,更何况三个人是在包间里面呢。 “我没在包间里面多耽搁,放好菜,我就出来了。”小翠补充道。 “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据你观察这三个人的关系怎么样?”令狐云飞道。 “我送菜进去的时候,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前后,我只进去两次,他们点的热菜不多,一次是上菜,一次是结账。” “是他们让你结的账?” “是,他把钱给我,我到巴台结的账。” “是谁让你结的账?” “是高个子。” “他们喝了多长时间的酒?” “从六点钟左右喝到八点多钟吧。” “他们喝了多少酒?” “酒是他们自己带的,带了两瓶酒,最后还剩下半瓶,那个胖大爷就把半瓶就揣在裤子口袋里带走了。” “照片里的这个人是不是喝醉了?” “对啊!您是怎么知道的呢?”小翠惊异于赵子蒙的判断。 “公安同志,您说的没错,最后是那个瘦高个和胖子架着这个人走出饭店的。”二胖子道。 赵子蒙的第六感再次发作,他的感觉很不好,段春生一准是出事了。 凶手从京西电视台的午间新闻中看到了一号和二号的寻人启事,于是在段春生下班的路上截住了他,把他约到二胖子饭店喝酒,灌醉他,然后…… 赵子蒙不敢往下想。 “他们把他扶上了汽车?”赵子蒙继续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走的时候,又来了几个客人,我本来是想搭把手的,可胖大爷说不用。我就招呼客人去了。”小翠道。 “对了,这几个人吃饭的过程中抽烟了吗?”赵子蒙突然想起117号案发现场的烟头。 “抽了吧。” “有没有看到是什么牌子的香烟?” “我只顾上菜,没有在意香烟。” 调查只能到此结束,显然二胖子和小翠并没能提供任何实质『性』的线索。 根据他们提供的情况,马建平都无法下笔绘制画像。 刚开始,赵子蒙这样想过,如果让马建平根据描述描绘出两个人的相貌来,那将有益于破案,但事实证明,这种想法有点幼稚。 好在,同志们找到了段春生最后落脚的地方。这也算是一个不算太坏的线索。 两个神秘男人请段春生喝酒的意图是否是想把他灌醉,然后结果他的『性』命? 据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观察,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据车大嫂说,他丈夫段春生平常下了班就回家,很少在外面喝酒,除非有熟人宴请。 而桂庆冠的描述,段春生和那个瘦高个应该是认识的。 二胖子饭店的老板和员工说,那个半大老头是事先在他们饭店定好包间,可见这两个人请段春生喝酒应该是事先计划好的。 还有一点,这两个人为什么偏偏选择在二胖子饭店请段春生喝酒? 二胖子饭店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这家饭店在华龙路的末尾。对面是一家煤球厂,西边就是一条直通银牛湖和银牛湖水库的荒芜小道。 二胖子口中的半大老头事先把汽车停在煤球厂的大门外,难道是方便办事?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半大老头先定好包间,瘦高个在段春生下班的路上去截住他,然后灌醉他,最后用汽车把段春生带到某处去,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吃完饭付完钱之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驾车去了银牛湖水库。 职业的敏感『性』为赵子蒙指引着方向。 据他对这一带地形的观察,在玉带镇,想让一个人消失,银牛湖水库似乎是最理想的地方。 银牛湖水库地处偏僻,是最理想的抛尸地点。 在出发之前,赵子蒙给玉带镇派出所的季所长打了一个电话。 五分钟左右,季所长开着一辆车来了。 赵子蒙想请季所长帮忙,两个人上了季所长的汽车。 季所长刚启动汽车,二胖子突然冲出饭店,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喊道:“等一下——请等一下。” 赵子蒙打开车门,跳下汽车。 二胖子冲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位厨师,刚才在伙房里面烧菜的就是这位师傅,他头上戴着厨师帽,身上穿着白围裙。 “公安同志,老王有话跟你们说。老王,你自己说。”胖子气喘吁吁道。 “我们老板刚才跟我说昨天晚上那三个人在包间喝酒,我想起了一件事。”厨师老王道。 “王师傅,您请说。” “昨天晚上,八点钟左右,我到路对面的公共厕所去小解,回来的时候,老远看见那两个人架着你们要找的人走出饭店,我就多看了一眼。” 在王师傅手指的方向,的确有一个公共厕所。 “您看到了什么?”赵子蒙十分急切。 “我看见他们把那个喝醉的人——就是那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扶进了面包车,然后还把两辆自行车放进车厢里面。” “他们的汽车往什么方向去了?” 王师傅朝银牛湖的方向指了指:“顺着那条小道往银牛湖方向去了。” “谢谢你们。”赵子蒙大手一挥,赶紧钻进车里。 汽车朝银牛湖水库驶去。 赵子蒙刚才的判断是对的。 季所长说,银牛湖水库是京西市最大的水库,它东西长六公里左右,南北宽四公里左右,源头在银牛山的南麓。 如果想在这么大的水库里面寻找一具尸体,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二十分钟左右,汽车驶上南湖堤。 令狐云飞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四点四十五分。 汽车在丁字路口停下。 “赵队长,我们向西还是向东?”季所长道。 “往山里走,那边近一些?”赵子蒙回应道。 “那就向东。”季所长右拐上了湖堤。 汽车上了湖堤以后,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偌大的湖面展现在眼前,湖堤的内侧是用石头和水泥砌成的,湖堤的外侧是防护林,路是两点五米宽左右的水泥路。 水库的护坡上坐着、站着很多垂钓的人。 “这个点了,钓鱼的人怎么这么多啊!”令狐云飞道。 “是啊,每天都这么多人,很多人天不亮就来占位子了,现在的人还不算多,开春的时候,人最多。那时候,鱼好钓,到秋天就不好钓了。”季所长很熟悉自己辖区的情况。 “不好钓,还有这么多人?” “鱼是不好钓,但只要钓到都是大家伙,就看各人的运气了。大部分人是闲来无聊,钓到钓不到无所谓。” 汽车行驶了几百米以后,湖堤左拐向北。 季所长说:北湖堤的尽头就是银牛湖的源头银牛山。 赵子蒙分析:如果段春生真的遇害了,凶手在抛尸之前,一定到蒙牛湖来看过,在湖堤上转一圈,有一辆汽车就方便多了。 经常有人钓鱼的地方,凶手是不会抛尸的。 除了尸体以外,还有段春生的自行车,鱼钩最怕的是尸体和自行车。所以,凶手一定会选择一个不容易下钩的地方。 汽车行驶了两公路左右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季所长放慢了车速。 汽车行驶了两百多米以后,坐在汽车上的人才明白为什么会有嘈杂声。 一个人钓到了一条大鱼,鱼竿已经弯成了一张弓,但鱼还没有『露』头。 钓鱼人坐在水泥石头护坡上,因为护坡太陡,脚下站不稳,而鱼的力量又很大。 钓鱼人表情狰狞,他的怀中紧紧抱着鱼竿,一会儿放鱼线,一会儿收鱼线。 这个人的两边和后面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还有几个人在旁边做具体的指导,大家七嘴八舌,一时间弄得钓鱼人手足无措。 湖岸两头不时有人往这边跑。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银牛湖 同志们可没有时间看热闹,汽车继续向前。 路本来就很窄,加上路边停着很多钓鱼人的自行车,偶尔还能看到几辆摩托车。 所以,汽车只能缓缓前行。 路上看不到一辆汽车。 季所长说:银牛湖的湖边路只是水库的堤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道路,所以,这条路上很难看到汽车。 “赵队,你看,越往北,钓鱼的人越少。”令狐云飞道。 赵子蒙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如果凶手想把段春生的尸体和他的自行车扔进银牛湖,就一定会避人耳目,他们绝不会选择有人垂钓的地方。 “季所长,既然是钓鱼,在什么地方都可以,这些垂钓者为什么大都集中在水库的南半段呢?”令狐云飞道。 “你们看,水库的护坡越往北越陡,几乎站不住人。”季所长一边说,一边放慢车速。 赵子蒙伸头看了一眼,湖堤坝果然很陡,不但陡,而且很高。 “以前,也有人在这里钓鱼,但自从出过事情以后,钓鱼人就不敢到这里来钓鱼了,水库管理站也在这一带挂了警示牌。” 季所长停住车,几个人走下汽车。 “赵队长,你看,前面就有一个警示牌。” 几个人顺着季所长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几步远的路边,一棵树的树干上用铁丝绑着一个很大的木牌子,牌子上用红漆写着两行醒目的字: 第一行是:“此处坡陡水深!!!” 第二行是:“禁止垂钓,珍爱生命!” “在这里垂钓,就是钓到鱼,也弄不上来,因为湖堤太陡,关键是这里的湖水很深。”季所长道,“以前出事,都是在钓到鱼的时候出事的。” “季所长,这条路是u形路吗?”赵子蒙道。 “可不是嘛,再走两公里就到头了,要想到湖的西岸,我们得掉头往回走。”季所长道。 “你的意思是车子到头,必须掉头?” “肯定要掉头。平时是没有汽车到这里来的。” “赵队,我们的汽车要掉头,那凶手的汽车也得掉头。这条路这么窄,想掉头肯定会在水泥路的东边的防护林边留下车轮印。”令狐云飞和赵子蒙想到了一处。 说罢,三个人开始顺着防护林的边缘寻找车轮印。 道理非常简单,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想通,问题就在于能不能想到。 如果段春生真的遇害,凶手在这里抛尸,那么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寻找一具尸体,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如果能进一步确定具体的方位,事情就简单多了。 季所长说的对,从汽车驶上湖堤以来,没有看到一辆汽车的身影。 如果王厨师所说的那辆面包车来过这里的话,那么,它在离开抛尸现场的时候,必然会在防护林边缘的土地上面留下车轮印。 有车轮印的地方可能就是凶手抛尸的地方,至少也是在车轮印出现的附近区域。 大家一路向北,仔细寻觅。 过了警示牌以后,就看不见垂钓者了,路两边也不见了自行车和摩托车的踪影。 几个人寻觅到到银牛湖的闸口附近时,令狐云飞突然大声道:“赵队、季所长,你们快过来!” 令狐云飞一脸兴奋。 令狐云飞走在最前面,他最先发现了车轮印。 赵子蒙和季所长飞速冲上前去。 令狐云飞半蹲在路边:“赵队,你看……” 两人循着令狐云飞手指之处看去:地上有一些稀疏的巴根草,巴根草之间的土层上有比较明显的车轮印。 据肉眼观,这车轮印的宽度与普通面包车的车轮宽度相当。 这是一个“人”字形的车轮印,是明显的倒车印。 “你们看这里有水泥……”季所长道。 在“人”字一撇一捺的末端,有一些脱落的水泥碎片,这应该是汽车在倒车的过程中碾坏的湖堤路的路面部分。 这湖堤路虽是水泥材质,但质量还算过得去,可见凶手做完事后,急于离开这里,倒车时简单粗暴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赵子蒙站起身,望向防护林的东边,这个初秋的季节里,防护林的树叶已经变黄,地上有一层落叶。 放眼东望,看不到一个村庄,进入眼帘的是起伏不平的丘陵。 夜阑人静的时候,谁会来这里? 所以,此处应该是最为理想的抛尸地点。 大家走到路的另一边——即湖堤的护坡一侧。 凶手把尸体抛入湖水中,肯定要在尸体上绑石块。这样,尸体才不会浮出水面。 湖堤的护坡虽然比较陡,但有一定的坡度,有坡度,绑着石头的尸体肯定会在护坡上下滑——或者翻滚。 石头要有分量,估计不是就地取材多半是事先早已准备好的。 石头翻滚下滑,就会和水泥石头护坡产生摩擦,有摩擦就会留下痕迹。 除了尸体,段春生的自行车也会被扔进湖中。 自行车沿着水泥石头护坡下滑——或者翻滚也在所难免。 自行车的龙头、后座、脚踏和车腿等突出的地方,在下滑——或者翻滚的时候,也一定会在水泥石头护坡上留下摩擦的痕迹。 凶手虽然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但他们未必能预见到以上这些情况的发生。 估计他们急于处理尸体,对这些小细节可能不会过于在意。 或者等他们听到石头和自行车在护坡上发出摩擦的声音,意识到不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事发突然,情况紧急,凶手没有时间做充分、周密的考虑。 很快,令狐云飞在前方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了重要的发现。 赵子蒙和季所长跟上去。 此时,令狐云飞正趴在水泥护栏上往下面看。 赵子蒙顺着令狐云飞手指的方向看去。 借着还不算太暗的天『色』,在护栏下方三米左右的地方他们看到有一条明显的划痕,划痕贯穿三块石板和三块石板中间的水泥连接缝。 划痕既直又细。只有物体垂直下落的时候,才能留下一条直线。 这条比较细的划痕应该是自行车的某一个尖锐的部分留下的。 湖面距离水泥护栏的高度有十米左右。 赵子蒙随即掏出小福机,拨通了王局长的电话,把即时情况向王局长做了简单汇报,请求局里支援。 王局长立马答应马上和京西市港务局打捞队联系,有结果以后,马上回电话。 赵子蒙挂断电话,望着季所长道:“季所长,能不能弄一条船来?” “没问题,我到水库管理处去一下,水库管理处有船。” 赵子蒙请季所长来就是这个意思。 “季所长,你和管理处协商好以后,就在水库管理处等一会儿,到时我领打捞队过去。这里没法下湖。” “好。” “天眼看就要黑了,船上要是有灯就好了。” “没问题,我来安排。”季所长马上朝汽车走去。 不一会,季所长开着汽车朝北驶去。 在银牛湖的最北边有一排建筑,那里应该是水库管理处,在建筑物下面的湖岸边停着几条木船,还有一条机动船。 两分钟左右,赵子蒙的小福机响了。 是王局的来电:“子蒙,我已经和京西港务局打捞队罗队长说好了,我亲自带他们过去。” “太好了,感谢王局。” “打捞队的罗队长说,银牛胡的护坡既高又陡,你们要准备一条船。” “船,我们已经有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路边耐心等待着。 两个人和停在湖堤上的警车引起了远处人们的注意,只一眨眼的功夫,一些钓鱼人和看热闹的人慢慢往汽车跟前汇集,湖岸边原本密匝匝的钓鱼人,一下子稀疏了很多,近处的钓鱼人全收起了鱼竿。 这些围观人毫无去意,饶有兴趣的望向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这边,好像他们已经预见有一场“好热闹”不能错过。 四十分钟左右的样子,一辆依维柯缓慢驶来。 此时,夜的薄纱不知不觉遮盖了远近的一切。 两个人迎了上去。 依维柯在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面前戛然而止。 车门开了,两个人车上跳下来,这两个人一个是王局长,一个是京西港务局打捞队的罗队长。 赵子蒙和罗队长从前打过几次交道,所以认识罗队长。 赵子蒙和罗队长握手致意。 这时从依维柯上走下来四个人——他们都是潜水员。 京西港务局打捞队是京西唯一一支正轨的水上打捞队。 汽车驶上银牛湖的湖堤,赵子蒙就想到了罗队长的打捞队。 银牛湖是水库,不是一般的河流,想打捞东西,必须借助于京西港务局打捞队。 赵子蒙和四个人一一握手。 赵子蒙将罗队长和四个人引到落水点上方的护栏跟前,一边比划,一边说明情况。 关于尸体和自行车的落水点,赵子蒙说的不是很肯定。 罗队长明白赵子蒙的意思,他表示,尸体和自行车只要在这一带,他们一定把他们捞上来。 “子蒙,船在什么地方?”王局长道。 “季所长在水库管理处等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过去。云飞,你在这里……”赵子蒙指着划痕上方的护栏道。 令狐云飞心领神会招了招手。 一行人上了依维柯。 汽车朝水库管理处驶去。 在水库管理处下面的码头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季所长,一个是水库管理站的刘站长。 机动船已经启动。一个工人正在船上拉电线。 夜幕就要降临,必须在船上拉几盏灯。 季所长在这边已经看到了行驶在湖堤上的依维柯,还看到了赵子蒙和罗队长等人一一握手。 王局长和赵子蒙和刘站长握手之后,罗队长等人带着潜水服和潜水器械上了机动船。 机动船沿着距离湖岸七八米远的水道向南行驶。 机动船长十米左右,宽四米左右,后半部分是船舱,后半部分是甲板。 罗队长和四个潜水员正在穿潜水服。 不一会,四盏灯同时亮了。 此时夜从容的蒙上了黑面纱,银牛山在夜『色』的映衬下『露』出黑黢黢的粗野轮廓,诺大的银牛湖阴沉的紧,好像怪兽一样张着黑洞洞的大口。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打捞 几分钟以后,机动船停在了距离护坡五米左右的地方,几个船员抛锚停船。 这时候,湖堤上已经聚集了几十个人。 几个胆子大的人竟然跑到护坡上去看热闹。 刘站长喊了几嗓子,那几个人赶紧爬上了湖堤。 此时赵子蒙电话通知了法医萧长松,让他和几个助手立刻戴上工具来现场。 在潜水员下水之前,罗队长向刘站长了解水下面的情况。 刘站长说下面还有两级护坡,水下四米左右是第二级护坡,水下六米左右是第一级护坡。每一级护坡的宽度在三米左右。 银牛湖的最深处在三十米左右,水越往中间越深。 罗队长和四个潜水员穿戴好潜水衣和头灯,一字排开,坐在船边的甲板上。 罗队长坐在甲板的边缘上,他首当其冲,翻身入水,然后慢慢沉了下去,另外四个潜水员依次入水。 五个人头上的照明灯像夜空中的星宿一般在水里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光。 很快水面上冒出五串水泡。 不一会,水泡开始移动,水也慢慢浑浊起来,随着潜水员的下潜,灯光也愈加微弱。 此时,湖岸边已经看不见一个垂钓者,湖堤上站着很多人伸头张望着,大部分是扛着鱼竿和鱼抄,背着鱼篓的人,这些人是不会错过这个热闹的。 虽然围观的群众不少,但嘈杂声很小,人们一边把目光投向湖面,一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王局长、赵子蒙、令狐云飞、季所长和刘站长都站在甲板上。 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专注。 起风了,早秋时节夜风还不算凶狠,机动船在湖面上轻轻地摇晃着,湖水不时抚『摸』着护坡。 七八分钟左右的样子,在令狐云飞视角下方的湖面上,有一块像乌云一样的黑水在向上翻腾着。 这团黑影越来越接近湖面,面积也越发的变大。 赵子蒙目不转睛地望着这团黑影。 先浮出水面的是一个潜水员的脑袋,紧接着离他不远的水面冒出了另一个潜水员的脑袋,他们往机动船游去。 两个潜水员游到机动船跟前,把一大片湖水都搅浑了。 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两个潜水员似乎合力拖着一个物体,看上去那个物体分量不轻。 人们的判断没有错,潜水员们将这个黑乎乎的物体托举高,机动船上的人及时的接住了它。 “自行车!”湖堤上好几个人同时大声惊呼道。 湖堤上的人借着机动船上探照灯的光亮看见了自行车的车轮子。 船上的人观察到:这辆自行车的轮毂和钢丝还比较新——估计这车在水下只待了十几个小时。 人群开始『骚』动嘈杂起来。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半蹲在甲板边,合力将自行车慢慢往上拎。 令狐云飞抓住的是自行车的前车轮,因为令狐云飞已经看见了水下的另一个车轮,那是自行车的后车轮。 很快,自行车的后车轮也出了水。 两个人同时用力,将自行车拎上了甲板。 这是一辆八成新的永久牌加重自行车。 自行车的右龙头把、后座和车腿上还占着一些黑『色』的淤泥。 自行车的后座上缠绕着一根绳子,这根绳子应该平时用来固定重物的。 赵子蒙并不知道段春生骑的是什么牌子的自行车,因为他没有向车大嫂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令狐云飞在向车大嫂了解情况的时候,也不曾提过。 但赵子蒙已经能确定,这就是段春生的自行车。 因为他已经从自行车的钢圈上看到了几点红漆。 段春生的车间是喷漆车间,整天和油漆打交道的人,自行车上沾点油漆,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将自行车送上来后,潜水员再次潜入水下。 几分钟以后,五个人的脑袋陆续浮出水面。 罗队长向船上的人摆了摆手,然后和四个潜水员比划了几下以后,开始沿着护坡向北移动。 自行车是找到了,可这湖里究竟有没有段春生的尸体? 赵子蒙以他敏锐的直觉认定,段春生的尸首就在这银牛湖中,应该就在不远处。 他判断凶手虽然是夜里行事,但他们绝不会抬着一具尸体走很远的路。 在自行车落水点北边十几米长的湖岸边,五个人分散开,再次潜入水底搜寻。 船上的人都紧张的盯着自行车落水点附近的湖面。 赵子蒙屏气凝神,目不转睛。 令狐云飞一脸凝重。 此刻时间好像故意矫情,走的慢极了。 大家都焦急地等待着。 十分钟的功夫,在距离自行车落水点二十米远的地方,伴随着一阵黑水和气泡的升腾,两个潜水员的脑袋『露』出了水面。 紧接着,另外三个潜水员也浮出水面。 五个人慢慢往机动船方向移动,他们在移动的时候,始终保持着不变的距离,在他们经过的水面上,留下了一条越来越长的水痕。 五个人应该是抬着什么东西在浮游。 赵子蒙和季所长半蹲在甲板边上等着接应。 五个潜水员奋力游到船舷边,同时向上用力托举。 很快,人们看到了一只脚,然后是一条腿。 赵子蒙心中一沉。 湖堤上发出了炸雷一般的惊呼声。 “是一条腿啊!”一个人高声喊道。 紧接着,人们看到了第二条腿。 然后是一个八十公分左右长的方形水泥桩,水泥桩上缠绕着十几圈绳子。 站在甲板上的人看到了绑在水泥桩下面的基围虾般形态的尸体。 “快看,是个死人!”湖堤上炸了锅。 赵子蒙和季所长抓住水泥桩两头的绳子,企图将水泥桩和尸体一起拎到甲板上,但重量很沉,令狐云飞和刘站长赶忙上前搭了一把手,四个人废了老鼻子劲才将尸体弄上了夹板。 死者的脑袋是最后出水的。 船上的探照灯照亮了尸首的全部面貌:死者的双臂连同身体,一起被绑在水泥桩上。由于经过了长时间水中的浸泡,尸身已经浮肿发白,那根水泥桩还死死地压在尸体上。 季所长和令狐云飞将水泥桩和尸体之间的绳子解开,两人合力将水泥桩抬到了一边。 赵子蒙赶忙从身上『摸』出那几张电机厂提供的段春生的照片,首件要事就是辨认这具尸体是否就是段春生。 经过照片和尸首的比对,赵子蒙确定这个人就是失踪的段春生。 虽然死者头部已经泡的发大,但五官特征还可以辨认,这具尸体就是段春生无疑。 令狐云飞从王局长的手上接过照相机,打开照相机镜头上的盖子,调整好焦距,拍了几张照片。 经初步观察:死者的额头上有严重的撞击伤,右膝盖上有严重的摩擦伤。额骨和膝盖骨已经外『露』。 死者的左脚的五个脚趾头也受伤了,大脚趾头从根部折断,仅靠软组织粘连在一起。 额头、膝盖和脚趾上的伤应该是坠落时接触撞击到石头和水泥护坡时留下来的。 此时,五个潜水员已经收队上船,机动船开始返航。 在机动船返回管理站码头的同时,赵子蒙穿戴好手套口罩,初步尸检也开始了。 一切工作都是要按程序肯走的。尸检在甲板上进行。 赵子蒙负责尸检,令狐云飞负责记录。 原先那些站在湖堤上看热闹的人先机动船一步聚集到管理站的码头上去了,他们对这件事情的兴趣愈浓。 尸检之前,赵子蒙给黄厂长打了一个电话,请厂里面派人来认尸。 赵子蒙表示希望暂时不去惊动车大嫂,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怜了。赵子蒙最见不得这种场面。 确认过尸体以后,什么时候通知家属,由厂领导决定。 死者身高:一米六三。 死亡时间:10——12小时之间; 死因:窒息。在死者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细勒痕。 死者身着一件白『色』有黑『色』细条纹的衬衫,下面是一条灰『色』秋裤。 赵子蒙记得电机厂的人包括那个桂庆冠技术员描述,段春生昨天下班的时候穿着一身工作服。 可现在死者身上只有内衬衣物,外套已经不见了,显然这是凶手刻意从死者身上扒下来的,为的是不让别人轻易的辨认出死者的身份。 赵子蒙在扒开死者衣领的时候,在死者的脖子后面看到了两股拧在一起的铁丝。 凶手手段残忍,他们急于将被害者致死,下了狠手,那根铁丝还嵌在死者的肉里。 备注:除了致命源,死者的身上还有三处摩擦、顿挫撞击伤:额头、右膝盖、左脚趾(另见照片)。 死者的嘴是张开的,半截舌头僵在口腔外面。 段春生的死状惨不忍睹。 这样恐怖的情状,这样凄惨的场面,车大嫂哪里经受得了! 赵子蒙解开铁丝。 铁丝是从肉里面抽出来的,铁丝扣在肉里,最深的地方竟然有零点五公分深。 尸检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一辆厢式货车往管理站方向来了。 货车在季所长的车子后面停了下来。 从车长走下六个人来。 第一个跳下汽车的是陶主任,第二个是黄厂长,第三个走下汽车的是一个女人,最后三个走下汽车的是穿着工作服的工人:两个男同志,一个女同志。 第三个走下车的女人应该是车大嫂的妹妹。 此时,机动船缓缓靠在码头上。 赵子蒙停下手中的活,站起身,和王局长迎上前去。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前进牌香烟 “姐夫啊!我苦命的姐姐啊!”车怀菊右脚刚踏上船,突然情绪失控,失声痛哭起来,她看到了躺在尸体旁边的自行车。 车怀菊最先看到的是自行车车后座上缠绕着的绳子。 搬离怀古村后村以后,段春生家住在老婆车怀英的妹妹车怀菊的家里。 朝夕相处,她一眼就认出了姐夫段春生的自行车——这是一辆永久牌加重自行车。 两个女工友走到车怀菊的跟前,双双扶住了她。 赵子蒙和王局长和王厂长、陶主任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领着几个人上了船。 这时候,抚慰家属是头等大事。 赵子蒙不得不暂时中断尸检。 车怀菊还没有走到尸体的跟前,就泣不成声了,她已经看见了死者日常穿着的那件白底黑『色』细条纹的衬衫。 黄厂长和王局长、赵子蒙做了简单的交流:本来,车大嫂是坚持要来的,在厂领导和妹妹车怀菊的劝说下,才答应在厂里面等消息。 况且还没确认尸体就是她的丈夫段春生。 黄厂长答应车怀英,在适当的时候,会安排她和孩子们来。 这边,黄厂长和王局长以及赵子蒙正说着话,那边,车怀菊放声大哭。 两个女工友见哭兴悲,她们一个人抱着车怀菊的腰,一个人挽住车怀菊的胳膊,不让车怀菊往尸体方向靠。 赵子蒙走上前去:“车怀菊,你确认死者就是你的姐夫段春生嘛?” “是啊!就是我的姐夫!呜呜……”车怀菊哽咽难语。 “那是我姐夫的自行车,还有他常穿的衬衫!是哪个该天杀的害了我姐夫啊!害了我姐夫就是害了我姐姐啊。姐夫没了,他们的日子还怎么往下过啊!”车怀菊涕泗流涟,难以自制。 陶主任赶忙走到车怀菊的身边,扶住了她:“小车同志,节哀啊!在来的路上,你可是答应黄厂长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们还指望你好好劝慰你姐姐呢!你姐姐和孩子今后的生活,厂领导不是表过态了吗?” 黄厂长走到车怀菊的身后安抚她:“小车同志,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都很悲痛。现在伤心也是于事无补,你要做的事情是想一想怎么抚慰你的姐姐。你要相信公安同志一定会将凶手抓获归案。至于,你姐姐和孩子的生活,有我们厂领导在,你不用担心。” “是啊!时间已经不早了——天已经黑了,我们不能干扰公安同志的工作。”陶主任道又劝慰了两句,“总不能让你姐夫一直躺在这里吧!” 车怀菊听罢领导的安慰言语,用手抹去眼角上的泪,可她一时还停止不了抽泣。 陶主任朝厢式货车指了指。 车怀菊在两个女同志的搀扶下走下机动船,上了厢式货车。 令狐云飞对赵子蒙说:“今天上午,我们赶到车怀英家的时候,她的情绪非常低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后来,车怀菊陪车怀英随我们的车到厂里,我也想和车怀菊谈一谈,可因为车怀英在跟前,一直没有机会。” “云飞,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继续尸检,我去和车怀菊谈一下。”赵子蒙道。 不远处的人群出现一阵『骚』动,赵子蒙转身看去,湖堤上驶来两辆汽车,车大灯的光刺人的眼。 汽车在码头上停了下来。 几个人依次走下第一辆汽车,其中一人的手上拎着一个法医箱,赵子蒙一眼就看到了萧长松。 赵子蒙没有想到萧长松这么快就赶到了现场,市公安局离银牛湖水库距离可是不短。 他跳到岸上,将萧长松、封一鸣、成秋水引上机动船。 赵子蒙和萧长松简单交代几句,萧长松和两个助手开始进行初步尸检,进一步的尸检要待尸体运回法医处以后才能进行。 赵子蒙刚准备跳上岸,被令狐云飞叫住了:“赵队,除了车怀菊,我们还是要和车怀英谈。段春生虽然好酒,但关系不好的人,他是不会随便跟这些人喝酒的。”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然后跳下船,朝厢式货车走去。 令狐云飞则留在船上协助萧长松的尸检。 成秋水蹲在尸体旁,发现死者衬衫胸前的口袋鼓鼓的。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湿漉漉的前进牌香烟。 段春生的老婆车大嫂去年刚失去了工作,在乡下的母亲又是一个『药』罐子,孩子又太小,所以,经济上的负担比较重。 段春生平时除了酒还爱烟,但经济状况使他捉襟见肘,他只能抽几『毛』钱一包的前进牌香烟过过瘾。 一般情况下,段春生一包香烟能抽上两天。 成秋水打开烟盒,里面只剩下五支香烟,烟盒已经瘪了,香烟的头部已经散开,他还从干瘪的烟盒里面倒出了一点水,水中还有一点烟丝。 “昨天中午,我还抽过段春生的烟。”一旁的陶主任神『色』悲哀,话还没有说完,眼泪便夺眶而出。 死者的身上没有外衣和裤子,只有一套灰『色』的秋衣秋裤,秋衣的外面是那件白底黑细条纹的衬衫。 段春生失踪前穿着一套工作服。 工作服的职业特征太明显,黄厂长和陶主任带着几个工人赶到现场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便更加确定凶手去除段春生的外衣的目的。 除了黄厂长以外,陶主任等人都穿着工作服,工作服上或多或少都沾着一些油漆。 陶主任说,段春生是组长,他平时干的活最多,所以,身上的油漆比一般工人多。 工作服是棉制品,在水下浸泡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腐烂,粘上油漆的棉布,在水中是比较难降解的。 凶手把段春生的尸体和自行车分开投入水中——尸体和自行车之间的距离相隔二十几米,也许是出于此种考虑。 萧长松在尸检的时候,赵子蒙正坐在厢式货车里面和车怀菊谈话。 刚开始,车怀菊的情绪很不好。 货车上有几个木箱子,赵子蒙和车怀菊坐在木箱上。 “大嫂,请你节哀,请相信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也请你相信法律让凶手逍遥法外。” 车怀菊抬起头,朝赵子蒙点了几下头。 “现在,当务之急是追踪凶手的下落,我希望你和你姐姐能向警方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车怀菊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 “我同时希望你劝说你姐姐车怀英能够配合我们的调查,这都是为了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你姐姐得知段师傅被害的消息以后,肯定会非常悲痛,可我们的调查又不能耽搁。我们警方比任何人都着急抓住杀害你姐夫的凶手。” “赵队长,您想问什么?就问吧!”车怀菊报仇心切。 “你们姐妹俩的关系很好吧?” “我和我姐姐最亲,姐姐家原先住在怀古村后村,我家住在船厂的宿舍区,走路只需要几分钟,姐姐家拆迁之后,就搬来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这些情况赵子蒙是知道的,他到车怀菊家去过。 “你对你姐夫的印象怎么样?” “我很敬重我姐夫,他对我姐姐很好。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在我姐姐的身上一点都不抠门。别的工人在单位食堂吃饭,我姐夫从家里带饭菜,目的是为了省钱。” 车怀菊沉思片刻接着道:“我姐夫在单位里面,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 “段春生是不是喜欢喝酒?” “是的,但他都是买最便宜的酒,而且他喝的很节省,每天晚上只喝一小杯,有时候,我男人会送一两瓶酒给他。” “他常和人在外面喝酒吗?” “不经常。我姐夫这个人厚道,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喝别人的酒,肯定要回请,他每天按时上下班,除了别人喜事宴请,他一般不在外面喝酒。” “据你所知,段师傅平时一般和哪些人在一起喝酒呢?” “我男人,再就是门口的邻居。” “他和哪些邻居在一起喝过酒呢?” “曹家两兄弟,张家老三,还有李锦城。” “曹家两兄弟就是曹汝南的两个儿子吗?” “嗯。” “张家是多少号?” “115号。李锦城家是113号,我姐姐家是114号。” “住在117号的饶一览和你姐夫在一起喝过酒吗?” 赵子蒙此时想起了饶一览,他也应该算是段春生的邻居。项代沫在中关粮库了解到的情况:饶一览经常请两个朋友喝酒。 据电机厂的桂庆冠所述,华龙路上请段春生喝酒的人,段春生应该是认识的。熟人作案不是没有可能。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姐姐应该知道吧。”车怀菊的语气不十分肯定。 曹大爷和车大嫂对饶一览的印象都很好,这说明饶一览和大家的关系不错,饶一览平时乐于助人,段师傅请饶一览喝酒的可能是有的,所以他也不能免除嫌疑。 如果段春生请饶一览喝过酒,那么,饶一览回请段春生喝酒的话,他是不会拒绝的。 车怀菊也觉得,能在半道上截住姐夫,并请他喝酒的人,一定是和姐夫认识的人,姐夫抹不开面子才答应赴约,因为姐夫每天都按时上下班,从来不在外面多耽搁。 车怀菊还说,姐夫和姐姐感情很好,两个人无话不说,所以,姐姐对姐夫在外面的交际应该是了解的。 车怀菊对段春生的交际圈了解就这么多。赵子蒙对她的询问只能到此结束。 下车之前,车怀菊答应赵子蒙,她会劝姐姐配合警方的调查。 赵子蒙走下货车的时候,段春生的尸体已经被装进尸袋,抬下了机动船,放上了运尸体车。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湖堤上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 送走了罗队长、王局长和萧长松等人,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趁着夜『色』随黄厂长一行去了机轮电机厂。 赵子蒙决定今晚和车怀英好好谈一谈。 车怀英此时还在厂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消息。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车怀英 该面对的,所有人都要面对,车怀英也不能例外。 从昨天晚上直到现在,车怀英应该有了比较充分的思想准备,陶主任也答应赵子蒙好好劝劝车怀英。 黄厂长支持赵子蒙的想法,他表示:厂里面一定会处理好段春生的身后事。 在来银牛湖的路上,黄厂长已经决定让车怀英到电机厂的后勤部去工作,段春生的儿子长大成人以后,如果不上大学的话,就到电机厂工作。 厂里面还会给车怀英一些补助,以帮助她和儿子度过眼前的难关。 段春生的儿子尚未成年,正在读高一。 黄厂长将赵子蒙一行人领进厂会议室以后去了厂招待所。 今天上午,车怀英就被安排在厂招待所里,厂领导安排了两个女职工照顾她。 早晨,在来电机厂之前,车怀菊将侄子交给自己的丈夫照顾。 十几分钟以后,车怀英被陶主任领进会议室,跟着走进来的还有她妹妹车怀菊和黄厂长。 车怀英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双眼通红,神情涣散,头发散『乱』,一副悲痛欲绝的可怜模样,这和赵子蒙印象中那个地方口音很重的打扮时髦精致的女人大相径庭。 但她并没有哭闹。这也许是黄厂长等人的安抚工作起了作用。 待车怀英坐下以后,陶主任倒了一杯开水,递到车怀英的手上。 赵子蒙、令狐云飞坐在车怀英的对面。 陶主任和车怀菊坐在车怀英的两边。 黄厂长也落了座。 “车大嫂,很抱歉,这时候,我们本不该打扰你的,可是……”看到车怀英眼泡红肿,眼睛里面布满的血丝,赵子蒙的心里发酸,他最怕看见受害者家属伤心难过的样子。 “赵队长,你不用抱歉,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春生。”车大嫂两行泪瞬间滚落而下。 “车大嫂,你丈夫的遇害,我们都很惋惜。请你放心,抓捕凶手是我们警方的职责,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赵子蒙安慰道。 “我丈夫死的太惨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抓住那个该死的凶手!”车大嫂难掩悲情恨意,她痛恨这些没有人『性』的恶人,夺走了她丈夫的生命,让她原本平安的生活天翻地覆。 “厂领导已经和我说了很多,我能撑住,只要能抓住凶手,替春生报仇。您想问什么就问吧!”车怀英重整心绪,直视赵子蒙道。 “车大嫂,据我们警方调查,段师傅应该是在下班的途中,在玉带镇被人请去喝酒的。我们听说段师傅下班就回家,很少在外逗留,请你好好想一想,会是谁能在半道上截住他?”赵子蒙问道。 车怀英『迷』茫地摇了摇头。 “以前,段师傅有没有在外面喝过酒,很迟才回家的情况?” “从来没有过。我们家春生就是好个烟和酒,什么事情他都有主见,就是在喝酒这件事情上,只要有人勾他,他一准没了主意。” “在段师傅的熟人和朋友中,有没有请段师傅喝过酒的?” “张家老二,还有曹家两兄弟,恩……还有李锦城,请过春生喝酒,但他们都是在家里请他的,我们也回请过他们,也是在家里。” “段师傅没有和他们在外面喝过酒?” “没有,在外面喝酒要进饭店呀,那得多贵啊!就是有人请,春生也不敢去的嘛!春生虽然好酒,但他不会做不着调的事,我是担心他在外面馋好酒……我们家条件不好,春生会买最便宜的酒在家过过嘴瘾,他很节省的嘛!”车大嫂说的是实情,赵子蒙去过她的住处,家里条件着实不太好。 “饶一览有没有在你家喝过酒呢?” “没有没有。不过……”车怀英欲言又止。 “大嫂,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小饶和我丈夫一样从来不占人家便宜的。今年夏天,我家的房子漏雨,他就从怀古前村找来一把梯子,和春生忙了半天。晚上,我想不能让人家白忙乎半天,就买了一瓶酒,烧了几样菜留他吃饭,可他硬说晚上单位要值夜班,骑着车子就跑了。” “小饶常帮我们的忙,我心里过意不去的嘛,会送一些饺子给他。可第二天,他一定会买一些点心给我儿子吃。他也知道我家生活困难。” 这是车怀英第二次评价饶一览,这次的评价比第一次还要高。 这次,车怀英还举了几个鲜活的例子。 饶一览在领导和同事们的眼里,也是一个好同志。 凶手请段春生喝酒,那一定是他熟悉认识的人,如果有类似的情况,车大嫂应该是知道的。可她的描述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大嫂,段师傅平时和单位的同事在一起喝酒吗?”赵子蒙一一问过,不想略过一个角落。 “春生从不和单位的人在一起喝酒,除了同事结婚和孩子过生日,推脱不掉以外,在这方面,他还是有分寸的。” “他在单位里难道没有好朋友吗?” “他对什么人都很好,但特别要好的朋友没有……我们家的条件不好,喝别人的酒,就要回请别人,我们实在负担不起这样的来往。” “嫂子说的对,”在一旁陪同车怀英的女工友柳芳芳道,“段春生是我们组的组长,他对大家都很照顾,以前,有些人想请他喝酒,他都会委婉的拒绝,后来,大家知道了段组长家的经济状况,就没有人有这种想法了。” 车怀英和柳芳芳的意思是,请段春生喝酒的人不会是厂里面的工友。 “段师傅生活里有没有朋友——或者老同学呢?” “我们家春生不善交际的嘛,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工人,但有那么点小清高,老同学是有,但从不来往。我跟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有过看见他有朋友,他也从来没有和我提过。”车大嫂否认了“同学”这种可能。 这样一来,请段春生喝酒的人就只有街坊邻居了。 “大嫂,你知道段师傅上下班的路线吗?”赵子蒙接着问道。 “这我知道,我跟他到单位去过几次,每次都走同一条路。出怀古村之后,沿着护城河路,上护城大道和金叶路,穿过洪武大街,再经过玉带镇,最后到电机厂。” 赵子蒙提这个问题是有一些考虑的。 结束对车大嫂的问询,回刑侦队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沿着段春生下班回家的路,一直行驶到洪武大街。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有一个发现: 二胖子的饭店在玉带镇华龙路上,也是段春生下班的路上。凶手就是在这条路上截住段春生的。 而一号常去泡澡的梦荣堂就在洪武大街上,也就是说洪武大街也是段春生下班这一条路线上的一个点。 这个发现引发了赵子蒙很多联想: 在半年的时间里面,一号每天下午到梦荣堂泡澡,这说明一号经常出现在这条街上,而段春生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这里,他会不会在这条路上看见过一号和凶手? 这种可能『性』极大。 段春生可能不会认识一号,但假若看到自己认识的人和一号在一起,而那位仁兄也看见了段春生。 如果他记忆力正常的话,看到一号的模拟画像以后,段春生自然会想到这位认识的人。 这位仁兄如果看到电视台播出的、或者散发到各居委会的寻人启事,难道会放过曾经看见过他和一号在一起的目击证人段春生? 答案是肯定不会。 凶手还可能已经看见了下发至各街道的寻人启事和模拟画像,知道警方正在找车怀英了解情况,便打算及时在段春生下班的路上截住他,只要不让段春生看到那张寻人启事,凶手的目的就达到了。 而要想让段春生看不到寻人启事,只能杀人灭口。 赵子蒙愈加确定能在半道上截住段春生,并把他骗到酒桌上的人,一定是段春生非常熟悉的人。 “10.5”盗墓凶杀案还没有一点头绪,又凭空冒出一个杀人抛尸案,赵子蒙压力山大。 赵子蒙能确定的是,杀害段春生的凶手就是杀害一号和二号的凶手,至少也是杀害一号、二号的凶手的同伙。 瘦高个和半大老头,这两个人中,应该至少有一个人是段春生的熟人。 段春生社交简单,从段春生的社会关系来看,这个熟人有可能是街坊邻居中的某一个人。 于是,赵子蒙决定对车怀英提到的几个人进行调查,调查的重点放在十月六号晚上五点到九点之间的活动情况。 段春生和两个神秘人物是在六点钟左右走进二胖子饭店,八点左右离开的。 两个凶手把段春生带离二胖子饭店以后,驱车去了水库,杀害段春生,并将他的尸体和自行车投进银牛湖,需要将近一个小时。 时间紧急,留给凶手的时间有限,六点钟之前,凶手还要寻找抛尸地点,寻找抛尸地点,至少也要一个小时。 经过深入细致的调查,这几个人都没有作案的时间。 赵子蒙仍然没有忘记曾经住在怀古村后村117号的饶一览。 虽然赵子蒙找不出这个人一点破绽。但心细如发的赵子蒙还是要再过滤一次饶一览。 赵子蒙打电话让马建平代替项代沫,继续监视水如章。自己赶到古玩市场和闻科长会合。闻科长是来协助刑侦队工作的,赵子蒙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 负责调查饶一览的仍然是项代沫,因为项代沫去过一次中关粮库,轻车熟路。 八号早晨八点半钟左右,项代沫再次走进了中关粮库。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举步维艰 凑巧的是,项代沫走进周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饶一览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饶一览的身上穿着工作服,口袋上方印着“中粮”两个字。 看到项代沫走进办公室,周主任站起身,迎上前来。 饶一览打量了项代沫一眼,也站起身:“同志,快请坐。” 这是项代沫和饶一览的第二次见面。 “小饶,你认识他?”周主任疑『惑』道。 “认识,前几天,我原来住的怀古村蔡教授家发生了一个案子,在那里见过,他是市公安局的同志。” 项代沫在周主任的引导下坐在沙发上,望向饶一览客套道:“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是住在怀古村117号蔡教授家的租客,抱歉啊,你姓什么来着。” 其实,项代沫一走进办公室就认出了饶一览,他就是来再次调查饶一览的。 可这时突然在办公室见到了被调查人,项代沫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项代沫不清楚上次来中关粮库调查饶一览的事情,当事人是否已经知晓,不过单从这小子的面部表情上,倒看不出什么来。 “公安同志,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周主任心照不宣地配合出演。 “您就是周主任吗?” 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拿出证件在周主任的面前亮了一下。 周主任煞有介事地扫了一眼工作证:“项同志,您认识小饶?”周主任演技不俗。 “见过一面,我们和他谈过案子的事情。” “公安同志,怀古村的案子怎么样了?”饶一览一脸好奇的样子。 “我们正在调查。”项代沫没有多说。 “你们谈,周主任,你说的事情,我回去再想想,明天给你答复。”饶一览起身准备告辞。 “很好,明天,我希望听到肯定的答复,你在同事中的威信很高,几位领导对你的印象都不错。” “主任,我走了。”饶一览最后还不忘和项代沫点头示意,他微笑着走出办公室,并且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 待饶一览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以后。 周主任坐在了项代沫的对面:“项同志,你今天还是为饶一览来的?” 项代沫点了一下头。 “饶一览已经下楼去了,在这里,外面有一点动静,我就能听见,你不用担心。” “饶一览知道我上次来调查他的事了吗?” “他应该不知道。你上次来的时候,厂里面没什么工,而且苗金贵和孙鸿发都不是嚼舌根的人。我刚才找他来是想让他担任一组的组长,一组的组长孙鸿发生病住院,几个领导想让饶一览到一组去担任组长。” “哦?他是什么想法?” “你刚才也听见了,他说回去考虑一下,明天给我答复。既然他愿意考虑,就有可能会答应,过去,我也找他谈过这个问题,他每次都是一口回绝。” 周主任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走到门跟前,听了一会,然后轻轻打开门,朝走廊上看了一眼。 走廊上空无一人。 周主任干脆把门完全打开,这样一来,整个走廊尽收眼底。 “周主任,六号下午,饶一览在不在粮库?” “在啊!六号下午,有一批粮食入库,我和几个领导都在现场。” “你们什么时候下班的呢?” “和平时一样,五点钟下的班。” “整个下午,饶一览一直没有离开吗?” “没有离开吧。” 段春生五点五十分左右离开单位,而饶一览五点下班。 从中关粮库到玉带镇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段春生从单位到玉带镇只需要几分钟。 饶一览要想到玉带镇去截住段春生,时间是还是充裕的。 “六号晚上,饶一览有没有值夜班呢?” “巧了,六号晚上,正好是饶一览值夜班。”周主任十分肯定。 如果饶一览值夜班的话,那他就没有作案的时间。 “几点钟开始值夜班?” “晚上七点。” “值到什么时候?” “到第二天早晨。” “几个人值班?” “每个组两个人。” “怎么值班?” “这由两个人自己商量,可以一两个小时轮换一次,也可以一个值上半夜,一个值下半夜。还可以找人代班、换班,我们这里对这个管的不是特别严,只要有人值班就行。” “夜里面有没有领导查岗?” “有啊。查岗时间是从九点半到十点之间。” “六号的晚上,是哪位领导查的岗?” “六号晚上是孟副站长查岗,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叫一下。”周主任说着朝门外走去。 “周主任,顺便把昨天晚上和饶一览在一起值班的师傅请过来。” “昨天和小饶值夜班的是小高,他今天休息,小饶今天也休息,是我派人喊他过来谈工作的,我待会儿领你到小高家去,小高家就在附近。我先把孟副站长叫过来。” 周主任走出办公室,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两分钟左右的样子,周主任领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走进了办公室,这人就是孟副站长。 “警察同志,六号晚上,饶一览确实在单位值班。”孟副站长道。 “孟副站长,您是几点看见饶一览的?”项代沫道。 “按照惯例,我在九点半钟左右会到几个库房去看一看,我走到九号库房的时候,正好碰到饶一览在库房外面巡视。” “除了九点半钟左右,之前,您有没有见到过饶一览呢?”项代沫继续追问。 “项同志,是这样的,我们的库房每天晚上都有人值班,领导在九点半钟到十点之间查岗,只要每个小组有人值班,就没有领导什么事情了。”周主任道。 “警察同志,您可以找小高问问,昨天晚上,小高和饶一览在一起值班。”孟副班长道。 “孟副站长,今天的谈话,希望你不要和饶一览说,我只是例行问询,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项代沫道。 “我明白,你放心。” 送走孟副站长之后,周主任领着项代沫去了小高家。 小高的家在粮库附近商业局的宿舍区。 商业局宿舍区有五个筒子楼,小高家在五号楼的305号。 两个人一口气爬上了三楼。 走廊上,放着一些杂物和灶具,这条狭长的走廊成了每一家的公共厨房,显得更加拥挤不堪。 两个人小心的在走廊上穿行,生怕碰到这些人家的锅碗瓢盆还有炉灶杂物。 前面有两个女人正在炉子上炒菜。 周主任走到一个中年女人的跟前:“大嫂,请问高玉龙家住在……” “我就是高玉龙的娘。”女人热情的说道。 “我叫周得贵,是你儿子的领导,找他有点事情。高玉龙在家吗?” “在家,他正在睡觉。您就是周主任吧!请随我来。” 女人推开一扇门:“玉龙,别睡了,周主任来找你有事。” 房间里面有一张颤巍巍的小铁床,小铁床上蜷缩着一个人,身上是一床半旧的薄被。 高玉龙睡得很沉,根本就没有听到母亲的话。 女人走到床跟前,掀开被头,在高玉龙的脸蛋上拍了几下,然后俯下身体道:“玉龙,快起来,你们单位的周主任来找你有事。” 高玉龙从梦中惊醒,他转了一个身,然后坐起来,愣愣的望着门口周主任道:“周主任,您怎么来了?” “小高,我找你说点事情。” 高玉龙掀开被子,利索的穿上鞋子,搬了两把椅子,请周主任和项代沫坐。 “周主任,我锅上有菜,你们谈。”女人说着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高玉龙坐在床上:“周主任,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小高,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项同志,他问你几个问题,你要照实回答。” 高玉龙懵懂的点了一下头。 刚走进这个房间,一股浓烈的酒气就扑面而来,项代沫和周主任都闻到了。 床边高玉龙的脸颊发红,目光呆滞,眼睛还里有一些血丝,眼角上有一些分泌物,嘴角上还有一些食物的残渣,看样子应该是喝高了。 高玉龙的年龄不大,约『摸』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房门开了,女人送进来两杯茶,然后又出去了。 女人关上房门之后,项代沫开始提问:“高玉龙,六号晚上,你和饶一览在一起值夜班?” “嗯那。”高玉龙和母亲一样,也是莲北口音。 “六号夜里,饶一览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高玉龙点了一下头:“嗯那。六号晚上,孟副站长看见我和饶一览了。” “在你们夜班期间,饶一览有没有离开过你?” “没有啊,我俩一直在一块啊?”高玉龙脱口道。 “你是说六号夜里,饶一览一直和你在一起?” “嗯那。” “你们隔多长时间巡视一次仓库?” “饶一览巡视上半夜,我巡视下半夜,这有什么问题吗?”高玉龙莫名所以。 “你们夜里面有没有喝酒?”项代沫道。 “没有,绝对没有,领导不许喝酒。”高玉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在家才喝酒,今天中午,我喝了一点酒。值夜班的时候,我们从不喝酒。” 高玉龙矢口否认,项代沫也不好再说什么。 走出房间的时候,周主任特别叮嘱高玉龙:“我们找你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讲,包括饶一览。” “嗯那,周主任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讲。”高玉龙满口答应。 项代沫和周主任出了高玉龙的房间,高玉龙将房门一关,继续睡他的大头觉。 他的母亲还在炉灶上忙乎着,项代沫走上前去:“伯母,今天打扰你,冒昧了,昨天晚上高玉龙值夜班的是吗?” “没事,没事。昨晚他是值夜班的,他早晨回来倒头就睡。”高母道。 “早晨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有酒味吗?” “这孩子好酒,身上成天见的一身的酒味,洗都洗不掉。怎么劝他都不听,这不今天中午又喝上了。”高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看来高玉龙这里也无所斩获,项代沫只得无功而返。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燕子山 队里几个人半天的调查鲜有进展。 电视台的寻人启事播出也有段时间了,却没有一个人打电话给警方提供线索。 通过各辖区派出所分发下去的模拟画像,也没有收到一点反馈。 令狐云飞和萧路含在西城区的调查同样一无所获。 一时间案子似乎遇到了瓶颈,同志们一筹莫展,神鹰大队的士气有点低落。 令狐云飞甚至走访了几条街上九家烟酒店。 这九家烟酒店零星的分布在五条街上,这五条街皆通向洪武大街,通过这五条街都能走到梦荣堂。 在这九家烟酒店中,有七个私人开的,两个是商场里面的专柜。 一号抽的是中华牌软壳香烟。 从冉师傅反映的情况看,一号的烟瘾大,所以,他是有可能在这九家烟酒店买香烟的。 如若能确定在哪家烟酒店购买的香烟,就能确定他住在什么方位,然后再确定一个调查的范围。 遗憾的是,九家烟酒店的老板和售货员没人见过模拟画像上的一号。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一号非常谨慎。 除了梦荣堂,他尽量减少和一些人的接触,即使在按摩、搓背、修脚的时候也不和师傅们交谈,为了保险起见,他也有可能去到很远的地方买烟。 至于一号为什么天天到梦荣堂去泡澡,至今还是一个难解之谜。 令狐云飞去调查段春生的失踪案,马建平、林狄、陆千在监视滕建业和水如章,项代沫被抽调走调查饶一览以后,西城区的调查只剩下萧路含一个人了。 但萧路含并不急躁,也不气馁。他知道不是他一个人孤军奋战,西城区各辖区派出所的同志和街道居委会的大妈们也在努力的配合公安局展开追查工作。 包局长也很给力,他决定扩大调查范围,十月七号的调查仅限于梦荣堂周边三个派出所的管辖区域。 在整个西城区,有七个派出所。 除去调查过的三个派出所,还有四个派出所。 十月八号,包局长决定抽调三个人协助萧路含的调查。 这三个同志分别是邱艺中、黄岩和柴廷栋。 四个人分了一下工以后,两辆车分别朝两个方向驶去。 萧路含和黄岩去的是西城区最偏避的两个派出所。 邱艺中和柴廷栋去的是南边两个派出所。 萧路含的汽车向北行驶了二十分钟左右,停在燕子山派出所的门前。 黄岩下了汽车。 汽车继续前行,萧路含要到最西边的玉带镇派出所去。 接待萧路含的是季所长,他刚刚协助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查访了段春生的失踪案。 季所长不辞辛苦地带着萧路含跑了八个居委会,在居委会主任和一帮热心肠老太太的帮助下,两个人走访了十几个街道和老小区,并且把辖区内的大小旅馆一一查访,可终无所获。 从玉带镇到洪武大街的梦荣堂,步行至少需要四十分钟左右,所以,一号住在玉带镇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四个人回到西城区公安分局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失望”两个字。 午间,包局长和四个人在分局食堂吃的中饭。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谈案子的事情。 “一号一定曾经住在某一个居民区或者旅馆里,可我们像筛子一样过了一遍,这个家伙难道会隐身术不成?燕过尚且留痕,这个人怎么就没留下一点踪迹呢!”柴廷栋道。 “是啊,所有的居委会和可能留宿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了。居委会的大妈们眼睛灵的很,如果这个人曾经住在居民区,她们一准能发动群众把他认出来。”黄岩道。 “除了居民区,一号难道还有其它藏身之地?”包局长道。 “一号在这里住了将近半年时间,每天都抽中华牌香烟,我们要不要把西城区所有烟酒店过一遍啊?”邱艺中道。 “现在,我们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柴廷栋道,“他每天最少抽一包烟,一个月就是三条,烟瘾犯了,他就要去买。不过依我看这家伙狡猾的很,他只会去偏僻之所买烟。” “包局长,燕子山上有没有人家?”萧路含突然冷不丁道。 “小萧,你怎么会想到燕子山?”包局长有些不解。 “我们去和回来的时候曾经经过燕子山,那里是风景区?” 这显然是萧路含的职业第六感在起作用。 “燕子山不算是风景区吧,小山丘一座,那里没什么人家,只有一个道观。”包局长道。 萧路含脑子里骤然间灵光一闪:“包局长,燕子山到梦荣堂有多远?” “燕子山就在洪武大街的北边,到梦荣堂,步行半个小时左右吧。” 黄岩也听出了萧路含的意思:“包局长,从燕子山到梦荣堂有两条路。先走燕子山路,然后上洪武大街,最后到梦荣堂,您说的就是这条近道吧。”他对那一带轻车熟路。 “另一条路呢?”包局长问。 “走胭脂河的西河沿,穿过燕子巷,穿过武夫路,经过将军巷,进入洪武大街,再走半分钟就到梦荣堂了。” 包局长如梦初醒,他望着萧路含道:“对,我们的确忽略了燕子山,吃过饭以后,我陪你到燕子山走一趟。” “我觉得这个人不太可能在那里住过,那山那么小,只有一个破道观,他会躲那儿?”黄岩不以为然。 “咱们这些人快把西城区跑遍了,也不差这一个地方了,我们到燕子山去看看就当溜腿了,只是又要辛苦你们了。”萧路含玩笑着道。 “小萧,你这就外道了不是?协助你们破案那是我们分内职责。我们哪,宁可错跑一千处,也不能放过这一个地啊。”黄局长道。 “黄岩,你和我们到燕子山去,邱艺中,你和柴廷栋继续到烟酒店去碰碰运气。” 于是,大家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饭后,包局长、萧路含和黄岩一行三人先走出大门。 西城区公安分局的位置在洪武大街南边的麒麟大街上,步行到洪武大街只需要十几分钟左右的时间。 三个人步行去了洪武大街。 十五分钟左右,三个人来到洪武大街和燕子山路的交汇处。 站在路口,便能看到一座突兀的、呈红溢黛的小山峰,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高高翘起的屋檐。 包局长说,燕子山不高,海拔只有两百多米,在西城区,一共有三座山,燕子山是最小最不起眼的山。 黄岩走过人行道,朝东指了指,三个右拐上了洪武大街。 走了两分钟以后,萧路含便认清了方位,因为萧路含之前到梦荣堂去过,他还和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在洪武大街的一家面馆吃过面。 在萧路含看到牛肉馆和羊肉馆幌子的时候,黄岩左拐进入一条深巷。 包局长和萧路含抬头便看见了一个蓝底白字的铁牌子。铁牌子上写着“将军巷”三个字。 萧路含站在巷口朝东边看了看,牛肉面馆和羊肉面馆距离巷口只有五六十米的样子,这也就是说,巷口距离梦荣堂只有一百五六十米的样子。 三个人沿着巷子往前走。 即使此刻是白天,这巷子里也黑洞洞的,阴森可怖。 巷子非常窄,只能容一个人正常走路,如果迎面遇到人走过来,必须有一方侧身贴在墙上礼让一下,对方才能走过去。 老天好像故意为了验证这一点,三个人走到几十米的地方,迎面走过来一个抱小孩的女人。 包局长紧走几步,前面正好有一户人家的院门,院门凹进去四五十公分的样子,三个人站在凹陷处,等女人走过去以后,才继续往前走。 巷子不但窄,两边的墙也高的吓人,抬头向上看,只有一线天。 从洪武大街走过来,萧路含就感觉到,洪武大街是一条历史悠久的街,除了路面铺着现代的沥青以外,路两边的建筑无一不古『色』古香。 梦荣堂就是一个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澡堂子。 巷子不但又窄又深,而且很长。 巷子虽然很长,但巷子里面只有三户人家,三户人家的门全开在巷子的左手边。 右手边,一个门都没有。 三个人走了几分钟的样子,出北巷口又是一条街。 包局长说,这条街叫武夫路。 穿过大街,斜对面是一条比较宽巷子,巷子的名字叫燕子巷。 在进巷子之前,萧路含看了看两个巷口的东西两边。 这条燕子巷大概是由燕子山而得名的。 向前走三百多米的样子,三个人便出了巷口。 出巷口就是一座五拱石桥,一条河从桥下穿过。 石拱桥的北面就是燕子山,一条不算宽的路左拐沿着山的南麓和西麓向西北方向延伸,一条小路沿着山的东麓向东北延伸。 大路能走自行车、摩托车、三轮车。小路只能走人。 小路沿着河岸边蜿蜒向前。 “这条小路可以到那座道观。”黄岩指着小路道。 包局长说,这条河叫胭脂河。 三个人沿着河边小路继续前行,走了五百多米的样子,萧路含发现,胭脂河是贴着燕子山的山脚走的。 这里杂草丛生、树茂林深。 走了五六分钟的样子,三个人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萧路含心想,如果一号曾住在那道观的话,他选择脚下这条路到梦荣堂去洗澡,一路上除了仄仄的深巷,就是偏避的河边小路,是不大会遇到什么人的。 还是黄岩的眼睛尖,他看到了一个人影:“看,前面有一个钓鱼的人。”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齐云观 包局长和黄岩顺着萧路含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一片茂密的树丛下面果然坐着一个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根很长的鱼竿。 三个人拨开树丛,走了过去。 钓鱼人是个老头,他皮肤黝黑,嘴里面叼着一支香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漂在水面上的鱼浮。 水边有一个鱼篓。 老头坐在一个破马扎上,地上有十几个烟头。 这说明他已经钓了不短的时间,这里的鱼估计不好钓。如果好钓的话,河边肯定会有很多人。 萧路含径直走到鱼篓跟前,朝鱼篓里面看了看,里面只有两条半揸长的小鲫鱼。 他刚想开口答茬,那老头头也没回,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萧路含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立在一边默默的等待着。 后方的包局长和黄岩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也呆在原地,没有上前。 这时水面冒出一小串气泡,鱼浮突然有了动静,鱼线微微摇摆着。 那老头站起身,一扬竿,只见一条小鲫鱼跃出水面,拼命翻腾挣扎着。 老头利落的收线,将那条小鱼从鱼钩上取下,扔进了鱼篓中。 包局长快步走上前去,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香烟递到老人的手上。 “谢谢。”老人扭头看了看三个人,然后接过香烟。 萧路含寒暄道:“老人家,怎么就您一个人在这钓鱼啊?这里的鱼好钓吗?” “不好钓哟,你看这里就我一个人。我不过是消遣,不指望钓到鱼。”老头一脸的淡然。 “老人家,这条路通哪里啊?”包局长道。 “前面是齐云观,你们是到那里去上香的?怎么不走大路呢?” “我们怕不是走错了吧,这条路能到那里吗?” “这条路能到齐云观,一般人到齐云观是不走这条路的。” “这是为什么?” “这条路只通齐云观的后门,不好走哟,而且那齐云观的后门平时是不开的。香客进出都走正门。后门只供道士们出入。”老头估计是这附近的居民,对这里的情况还挺熟悉的。 难怪三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也没有碰到一个人。 一号如果曾经住在齐云观中,走这条路应当是比较稳妥的,走这样一条既偏避、又隐蔽的小路,是很难遇到人的。 萧路含心生疑虑:照这位老者的说法,齐云观后门不开,香客只走正门,这个一号是怎么独享这个“走后门”的待遇的呢?他又是以什么身份住进去的呢? “老人家,如果齐云观的后门关着的话,有没有路绕到前门去呢?”包局长接着问道。 “没有。”老头语气肯定。 “没有路?” “齐云观的东边全是水,另一面是山崖。你们要想到齐云观去,那就得回头走大路,从前门进去。” 告别钓鱼老头,根据老头的指示,三个人按原路返回到石拱桥,然后上了另一条大路。 约『摸』走了二十分钟的样子,便看见了坐落在燕子山西坡上的黑灰『色』古建筑。 又向前走了一两分钟,便看见路右面矗立着一个高大古朴的石刻牌坊。 牌坊上雕刻着“齐云观”三个大字。 三个人从牌坊下走过,前面有一条蜿蜒而上、掩映在古柏苍松下的石阶路。 走了两三分钟的样子,一座气势恢宏典型的道教建筑赫然印入眼帘。 他们望见了齐云观的山门,那门大开着。 一路上,三个人也没有遇到什么人。可见这里鲜少有人踏足。 走进山门,便看见坐落在十几级台阶上的紫霞殿。 在紫霞殿两边,还有两个纵向的大殿。 三个人走上台阶,走进紫霞殿。 大殿里面有一对青年男女在元始天尊的神像跟前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在紫霞殿的南门右侧,坐着一个身着道士服的老道士,他正在翻阅一本书。 在灵宝天尊前的香案上,有一个年轻的道士正在往一个铜碗里面添灯油。 包局长走到老道士跟前:“师傅,请问观中负责人在什么地方?”包局长不信神佛,平生从未进过庙宇道观,他不知道观中的头应该怎么称呼。 那老道站起身,施了一个礼:“您是……” 萧路含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在老道士的眼前亮了一下。 “请三位随贫道来。” 老道士带着三个人穿过紫霞殿,右拐上了一条长廊,在长廊的尽头有一个圆形的门。 进入圆形门,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小花园,小花园的左手有一个九级石阶。 走上石阶,便看见一个老道士蹲在地上侍弄一个盆景。一个小道士拎着一个小水桶站在旁边。 “道长,这几位公安同志找您有事。这位是齐云道长。” 老道士起身拍了拍手:“道弘,忙你的去吧。” 他转身对着三人施了一个礼“三位,贫道稽首了,请随我来。” 老道士转身走下石阶。 齐云道长将三个人引进一间屋子。 待双方坐下后,刚才那个侍奉齐云道长的小道士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将三杯茶放在茶几上以后,站在齐云道长的身后。 “公安同志,有什么指教,不妨直言。”齐云道长微笑着道。 “道长,冒昧前来,还请见谅。”萧路含道“贵观有没有接待过观外的宿客?”。 “敝观有一些闲置的屋子,常有一些香客到敝观来小住,也有到敝观长住的。”齐云道长说话不紧不慢。 萧路含从包里面拿出一号和二号的模拟画像,站起身,递到齐云道长的手上。 齐云道长接过画像,看了片刻,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一号的模拟画像上。 一旁的小道士也盯着这张画像若有所思。 萧路含已经从两个人的眼睛和神情里看到了肯定的答案,他大喜过望。 多亏今天多跑这一处的腿子,否则还逮不着这只狡猾的兔子。 “这个人在敝观住了一段时间。他不是普通的香客。”齐云道长道。 “何以见得?” “据他说他是一个作家。想借敝观这个清静之地写点东西。” 一号在齐云道长的舌头尖上摇身一变成了大作家。以这个身份住进观中应该算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此人在贵观住了多长时间?” “他是三月份住进来的,国庆前后离开的。” “国庆前后离开的?”萧路含的心中顿生疑窦。 一号的遇害时间在半个月左右,而齐云道长却说一号是国庆前后离开齐云观的。 难道住在齐云观的不是一号?难道是尸检有问题,一号的死亡时间不是半个月左右? “师傅,这个人是八月底离开的。”小道士指着一号的画像低声道“国庆前来拿走行李的是这个人的朋友。” “平儿说的对,贫道老了,不记事了。此人是八月底离开敝观的,国庆前,他的朋友来拿走了他的行李。” “道长,他的朋友是谁?” “公安同志,是这么回事:今年三月,此人的朋友到敝观来进香。平儿,你到主薄那里去把功德薄拿来。” 小道士转身退出房间。 齐云道长接着道:“此人的朋友给本观捐了两千块的香火钱,说他的朋友,就是画像上的这个人,想在敝观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写书。贫道就在后院安排了一间房子。第二天,他就带着此人来了。” “捐香火钱的这位有没有说他是做什么的?” “他说自己是市作家协会的。” “那人什么长相?多大年龄?” “五十岁左右的样子,戴一副眼镜,穿一身西服。背有点驼。” 萧路含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卖九羊樽给蔡耀辉的易容神秘人也是五十岁左右,背也有点驼。此人和那个神秘人物难道是同一个人? “他的身高是多少?” “和平儿一般高。” 萧路含看了一眼那个小道士,他的身高在一米七三左右。 蔡耀辉所描述的易容神秘人的身高也是一米七三。 “他的头发是不是有点白?” “是,他的鬓角有点白发。” 综合所有特征,萧路含判断此人就是蔡耀辉所说的易容神秘人。 萧路含心中暗喜。 他在西城区已经走访两天多,全无收获。 这齐云观是来对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能找到一号的落脚处,已是重大突破,萧路含没有想到能在齐云观寻觅到蔡耀辉口中那位易容神秘人物的踪迹。 他赶忙接着上面的话茬继续问道:“这个捐香火钱的人,说话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中原口音。” 易容神秘人物是天府口音,如果按照蔡耀辉的说法,此人会易容术,中原口音难道也是装出来的吗? 如果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只会一种方言,这种逻辑也说得通。 “道长,您能具体描述一下这个人的相貌吗?” “嗯……这个人头发是向后梳的,鬓角有些白,络腮胡子。” 易容神秘人的鬓角也有些白,也有络腮胡子,但蔡耀辉在审讯中却没有提到此人的发型,看来回去有必要再找蔡耀辉求证一下。 这应该算是一个遗漏,现在想一想,遗漏处还是蛮多的。 既然是遗漏,那就要及时弥补。 “道长,那人穿什么样的衣服?” “他穿一身浅灰『色』西服,打着蓝『色』领带,一看便知是一个文化人。” “西服里面穿什么颜『色』的衬衫,您还记得吗?” “白衬衫。他前两次到本观来就是这一身装束。”看来齐云道长的记忆力并不像他自谦的那样糟糕。 “此人一共来过几次?” “前后一共来过三次吧。捐香火钱的第二天,他就把画像里的这个人带来了,这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行李箱。”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倪广福 “哦?他第三次到齐云观来是在什么时候?”萧路含道。 “国庆节前他又来了,跟贫道打了个招呼,就去紫霞殿拜了三清,这次他又捐了一千块的香火钱。无量寿福啊!”齐云道长道。 “这次他的打扮如何?” “那天他穿的是一身墨蓝『色』的西装,也是白『色』的衬衫,但没有系领带。最后他去房间里面拿走了一个行李箱。” 门开了,小道士走了进来,将功德薄递到齐云道长的手上:“师尊,那人最后一次到观里来是国庆节前一天。” 道长翻开三月份的功德簿:“公安同志,这两千块钱就是他捐的。” 萧路含从齐云道长的手上接过功德簿,在大写贰仟元正的下面有一个名字:倪广福。抬头是捐款的时间:三月二十七日。 这个名字也应该是假的,不过这人倒是挺能编的,广福应该是“广种福田”的缩写。 齐云道长又将九月份的功德簿翻开递到萧路含的手上。 在壹仟元整的下面,捐款人的名字还是倪广福。捐款时间是九月三十日。 之后,齐云道长和小道士领着三个人去了一号曾经居住过的房间。 那间屋子在齐云观的后院。 一道黛『色』大门将前观和后院隔开。 一行人走进了后院,这里既幽深,又清静。 走过两个长廊之后,眼前是十几级石阶。 上了石阶,便看到了道观的后门,钓鱼老头所说的后门应该就是这道门。 后门是关的着,不过这山门并不严实,中间的缝竟有一个拳头那般宽。 萧路含和包局长透过门缝督见了门外的石阶和石阶尽头掩映在树下的码头。 后院有一南一北两排房子,这里是道士们住的地方。 齐云道长将三人领到北面靠东最后一间房子的门口。 小道士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串钥匙,找出一把,将门锁打开,然后将几个人引进房间。 房间的陈设十分简朴,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房间的北面、东面和南面都有窗户。 萧路含走到北边的窗户前,推开窗,看到了后门外的逐级向下的石阶,顺着下山的方向看到了胭脂河。 他又走到东边的窗前推开窗,从这扇窗看出去,景致与南边窗户看到的别无二致,只是角度稍有不同。 这里确实是一个清静之地,更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除了道观中的道士,还会有谁能注意到一号? 从齐云观的后门,走河边小路,再穿个两个巷子到梦荣堂,路上碰到的人有限。 难怪同志煞费苦心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一号的落脚点! 这两只狡猾的狐狸! “齐云道长,宿在这里的那人有贵观的后门钥匙吗?”萧路含转身对齐云道长道。 “有,他说想早晚到河边和树林里面转转寻找写作灵感。敝观平时后门不开,不过这施主和他的朋友如此慷慨,我看他也不像歹人,我就让平儿给了他一把后门的钥匙。” “他平时就呆在这个房间里面吗?” “这——贫道就不得而知了,贫道悟道,对本观宿客并不十分约束,他写他的文章,我们两不相扰。至于他做什么,到什么地方去,贫道不了解。” “这个人在观里吃斋饭么?” “他在这里除了住宿,别的,从不打扰。” “他每天下午都要到洪武大街的梦荣堂去泡澡,这个,请问道长您知道吗?” “平儿,住在隔壁的是哪位弟子啊?” “是正修师傅。” “你去把正修叫到这里来。” 平儿走出房间。 看到此房中的情景,萧路含明白,易容神秘人最后一次到齐云观来,已经把一号留在这里的所有痕迹清理干净了。 所以,萧路含并不指望在房间里面找到什么线索和证据。 按照齐云道长的说法,“倪广福”一共到齐云观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和齐云道长谈借宿的事情,第二次是领一号到齐云观来,第三次是到齐云观来拿走一号的行李箱。 所以,齐云道长对倪广福的五官应该有些印象。 “齐云道长,您对这位倪广福的五官有点印象吧!” “贫道记『性』不容从前了,容我想一想。”齐云道长撸着胡须道。 “不着急,您慢慢想,说的越详细越好。” 齐云道长紧锁眉头,做沉思状。 半晌,齐云道长理了理长长的衣袖,然后道:“他的眉『毛』很浓很密,眉梢上有几根白『毛』。” 萧路含知道这些白发和络腮胡子有可能是伪装,眉『毛』也可能是假的。 “他的眼睛呢?” “眼睛不大不小。”眼睛的特征的描述太大众化。 “他的鼻梁有些特别。” 这正是萧路含所期待的线索。 “他的鼻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此人鼻相乃是“孤峰独耸”,鼻大而面窄,鼻梁有节,以贫道看此人是易富贵,却难长久啊!”齐云道长道。 “而且此人的鼻孔严而不『露』,他对钱财一定是极为重视啊。” 萧路含认真的听着,道长的话他大部分都听懂了。 道长所描述的这些鼻子的特征算是个很重要的特点,萧路含在日常生活中也很少见过这种鼻子。 齐云道长果然世外仙人,善于识人面相,可惜这人的面部经过刻意修饰,道长只看到了这一个特征。 “道长,这人是鹰钩鼻子吗?”萧路含想问的再细一点。 “那倒不是,此人鼻头浑圆有肉。” 经过齐云道长的描述,这个“倪广福”的鼻子雏形已成。 “道长,他的唇形如何?” “此人人中下巴皆有胡须,贫道看不清他的口形。” 看来蔡耀辉没有说谎,难怪此人要乔装易容,如果没有头发、眉『毛』和胡子的遮掩,此人嘴巴和鼻子的特点会更加明显。 “您注意到他的牙齿了吗?” “他的牙齿有些黑黄,和他在一处说话的时候,身上有一股很重的烟味。” 又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乔装易容也许能掩盖一些面部特征,却不能遮掩身上的气味。 几分钟后,小道士领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道士走了进来,他向众人施礼。 “正修,这三位是公安局的,他们有话问你,你要实言相告。”齐云道长道。 “正修明白。” 萧路含从包里面拿出一号的模拟画像,递到正修的手上。 “正修师傅,这个人,您认识吗?” “认识,此人在这间房里面住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您的房间紧靠着他的房间,您有注意他的日常活动规律吗?” “上午,他一般情况下都呆在屋子里面,下午一点半钟左右,出后门。” 从齐云观走到梦荣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两点钟左右进梦荣堂。 这与梦荣堂几位师傅提供的情况相符合。 “他呆在屋子里面都做什么呢?您看见过吗?” “像在写什么东西,他就坐在这里,”正修师傅走到桌子跟前,指着一把椅子道。 桌子摆在东窗跟前,椅子放在正对着窗户的地方。 “我每次路过的时候,都能看到桌上有一沓翻开的纸,纸上压着一支钢笔。”正修指着南窗道。 在房门的西边是两扇窗户,正修站在窗户外面就能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 同志们判断一号是一个盗墓贼,在桌上放纸笔,很可能是做做样子。 “您进过他的房间吗?” “没有,人不在的时候,门是上锁的。人在的时候,他就坐在桌子旁写东西。” “您和他说过话吗?” “没有,他见到我只是笑一笑,从不跟我说话,观中有规矩,如果香客不跟我们说话的话,我们不可打搅他们。” “他下午什么时候回观呢?” “这说不好,他有时候四点多钟回来,有时候夜里面回来,大部分是夜里面回来。” 夜里回来,这倒符合一号的职业特『性』。 “您是怎么知道他经常夜里面回观呢?” “我的睡眠浅,经常在夜里面听到他开后门和房门的声音。” “他夜里面回来,一般在什么时候?” “在下半夜,两三点钟的样子。” 一号昼伏夜出,干的一定是盗墓的勾当。 萧路含喜不自胜,他到齐云观来的主要目的是寻觅一号的踪迹的。 哪里想到找到这易容神秘人的消息,这应该算是意外收获。 此人在虎口门古玩市场出现过,还在齐云观出现过,而且他不但和蔡耀辉打过交道,还和齐云道长接触过。 “正修师傅,你见过那个叫倪广福的香客吗?” “见过,这个人住进来的时候,道尊让我帮他拎过箱子。” “是啊,倪香客领此人来的时候,贫道是让正修帮他们拎过行李箱。”齐云道长道。 “正修师傅,是您把他们送进这个房间的吗?”萧路含道。 “道尊是这么交代的。” “您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有没有说什么呢?” “说了,但声音很小,我拎着箱子走在前面,他们俩走在后面,等我在跟前的时候,他们就什么都不说了。奇怪的是……”正修半吐半吞。 “您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倪香客跟师傅要了一把后门的钥匙,他让我把行李箱送进房间,然后领着这个人出后门,半个时辰以后才回来。”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露出马脚 依正修师傅的说法,萧路含判断,这个“倪广福”也许是领一号去认路的。 从齐云观到洪武大街,一去一回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一号如果不是本市人,初来乍到,确实需要认认路。 “那天,只有那位宿客一人回来,那位倪香客却没回来了。”正修补充道。 “正修师傅,你见到倪广福几次?” “公安同志,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正修师傅似乎还是有所顾虑。 “正修师傅,您尽管说。”萧路含道。 “公安同志,这个人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情,按理说,我们世外之人不该问这些事情,但是……”正修师傅思想包袱挺重的。 萧路含明白正修师傅的心思,宽慰道:“正修师傅,此次前来登门造访,确实是有一件案子与观中的这位宿客还有倪广福有关。如果您知道什么,还希望实言相告。您不要有思想负担,我们警方对于您的言辞会予以保密,这也是我们的职责。” “正修啊,我们玄门中人虽万缘不挂,但出家修真为的可是行善抑恶,切不可存利己私心,不诚欺人哪!”齐云道长语重心长的开解弟子道。 “道尊,弟子知错了。”正修师傅面『露』愧『色』,他面对萧路含又施了个礼以示歉意,他接着说道: “我总觉得倪香客有点古怪,他好像不愿意和我说话。倪香客第三次来拿这位宿客的行李,道尊让我领他来拿行李箱,我和他说话,他没有搭理我。” “他取了行李,走出后山门。那天正巧,我要去河边拎水,走的也是后山门。” “我跟了他一段,不过离他有些距离。” “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萧路含道。 “是的,这位施主来观中三次,我的印象中他是驼背。可那天,奇怪的是,我跟在他的身后,当他走进树林以后,腰突然就直了起来——他的背一点都不驼。走路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不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正修师傅的话让萧路含茅塞顿开,正修师傅无意中发现的秘密进一步证实了蔡耀辉对此人易容的判断,他不但在面容发式上乔装了一番,就连体态和年龄也伪装了。 “来拿行李箱的应该是住在这个房间里面的那位宿客,可却是倪香客来取行李箱,当时我就觉得有点怪异,我总觉得他的身上有股子邪气。” 正修的直觉是对的。 “道长,倪香客来跟您辞行的时候,他有没有说这个人为什么不自己来拿行礼箱呢?”萧路含问齐云道长。 “他说此人生病住院了,是此人委托他来拿行李箱的。” 询问结束,齐云道长和平儿、正修师徒三人将萧路含一行送出齐云观的后门。 三个人打算沿着一号到梦荣堂的路线走一遍。 在十几级石阶的尽头是一个有些年头的码头。 码头掩映在几棵老树下。 站在码头上回望,齐云观的东北面是胭脂河,西南面是陡峭的石崖和高墙。 钓鱼老头所言非虚,香客要想进入齐云观,只能走正门。 三个人沿着河边一条不甚明显的小路朝石拱桥走去。 离开码头两分钟左右的样子,萧路含的小福机响了。 电话是柴廷栋打来的。 萧路含接通电话:“柴警官,什么情况?” “我找到了卖烟给一号的烟酒店。”柴廷栋语气激动。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萧路含道。 “我在武夫路——将军巷的西边一家烟酒店。” “太好了,柴警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在齐云观找到了一号的踪迹。我们正在往武夫路方向走。” “行,我等你。” “柴警官,你先通知邱警官收队。” “到什么地方会合?” “小萧,大家辛苦了大半天,干脆到梦荣堂洗把澡——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包局长道。 “行,柴警官,我们到梦荣堂会合。我正好有一点问题要请教几位师傅。” 三个人加快步伐,朝石拱桥走去。 今天下午,同志们的收获很大。 挂断电话以后,萧路含拨通了赵子蒙的电话,赵队一直在等一号的消息,萧路含要在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赵队:“赵队,我是萧路含。” “路含,是不是有好消息?”电话那头传来了赵子蒙的声音,但声音很小。 “赵队,我和包局长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号的踪迹。在燕子山的齐云观。我们还在齐云观寻觅到了蔡耀辉口中的易容神秘人物的踪迹。他化名倪广福,给观里捐了三千元的香火钱。” “哦?行啊,你小子,一下弄了个双黄蛋。”赵子蒙的喜悦之情难以自己掩。 “赵队,我确定,是他把一号安排在齐云观住下的。” “关于他的相貌,齐云道长的描述和蔡耀辉的描述基本一致,是经过了乔装,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一米七三,驼背,鬓角有少许白发,有络腮胡子。满发,头发是向后梳的。” “而且观中的一位道士还证实了这位易容神秘人连年纪和体型都伪装过,他的背不驼。” “观主还提到了此人的鼻子,他说是“孤峰独耸”,鼻梁上有节,而且此人的鼻孔严而不『露』,鼻头浑圆有肉。” “哦?太好了,这种鼻相确实少见,根据这个特征,我们离真相又近了一步。”萧路含和分局同志们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这次他们给了赵子蒙一个大彩儿。 “赵队,易容神秘人物一共去过齐云观三次,前两次穿的是灰西装,系的蓝领带,第三次穿的蓝西装,没系领带。这小子三次都穿白衬衫。” “很好,我们还要和蔡耀辉再谈谈,这是我的疏漏。” 赵子蒙轻声道。 “在三月二十七,这小子第一次去假装拜神捐钱,其实是去和观主谈留宿一号的事。第二天,他就把一号领进了齐云观,国庆前一天他去齐云观拿走了一号的行李箱。” “齐云观到梦荣堂有多远?”赵子蒙职业敏感发作。 “步行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关键是:一号走齐云观的后门,沿着荒僻的胭脂河边,穿过燕子山巷和将军巷,到梦荣堂,一路上碰不到几个人。” “这是一条很偏僻、很隐秘的路。” “赵队,我们还在将军巷的附近找到了卖烟给一号的烟酒店。” “路含,替我谢谢包局长他们,如果没有他们鼎力支持,我们将寸步难行。” “赵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这边也有新情况,我挂了,现在不方便说话。见面再谈,替我好好谢谢包局长。” 赵子蒙和闻科长确实发现了新情况,他们此刻身在虎口门古玩市场。 赵子蒙和萧路含通话的时候,正在一区值班室监视文萃堂的老板霍望亭,就是那位蔡耀辉供述的从『摸』金贼手里收宝贝请他鉴定的古董店老板。 霍望亭吃住都在古玩店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的古玩店文萃堂在古玩市场是顶大的一家店,他承租了三间门面房,将中间一间房子隔成两部分,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住的地方。 从表面上看,霍望亭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他和几个伙计在店铺里面忙的不亦乐乎。 他的古玩店生意确实比其他古玩店的生意要好。 古玩市场里,多数古玩店都是伙计打理生意,根本就看不见老板的身影。 所以,赵子蒙一直对蔡耀辉的话将信将疑。 下午两点钟左右——在萧路含拨通赵子蒙电话十几分钟前,赵子蒙和闻科长发现了异常。 当时,赵子蒙和闻科长假扮成捡漏者在几十个地摊前转悠。 他们转的最多的地方是红旗斋古玩店前面十几个摊位,那里人头攒动。 赵子蒙用眼睛的余光看到霍望亭走出文萃堂,朝停车场走去。 不一会,又从文萃堂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此人也去了一区停车场。 此人齐肩长发,身穿灰『色』西服,西服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衫,系着一根蓝『色』领带。 赵子蒙和闻科长远远地跟了上去。 其实,两个人是打算跟踪霍望亭的。 但在跟踪的过程中,他们发现,穿灰『色』西服的人一直尾随在霍望亭的后面。 萧路含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来的,当萧路含提到倪广福的装束的时候,赵子蒙的眼睛正好落在此人的身上。 巧的很,尾随者身上穿的正是一套灰『色』西服,白衬衫,脖子上系着蓝『色』的领带。 就是身高和倪广福稍有差别,此人的身高要高一点,远观在一米七五偏上。 赵子蒙和闻科长抄小路,斜『插』进停车场。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打开车门,两个人迅速钻进汽车。 而霍望亭走的是大路。 坐在汽车里面看得更清楚,尾随者一只跟在霍望亭的身后,两个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霍望亭走走停停,他像是在有意等尾随者。 霍望亭钻进汽车之后,关上了车门。 霍望亭的汽车是一辆黑『色』的桑德拉。 昨天,古玩市场的管理处的唐人杰已经带闻科长到停车场来辨认过霍望亭的汽车。 所以,赵子蒙把汽车停在距离霍望亭的汽车较近的地方。 不一会,尾随者转身警觉地扫视了身后,然后径直走到那辆桑德拉的跟前。 车门突然打开,尾随者迅速钻进汽车里面。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红玫瑰咖啡馆 赵子蒙拿出望远镜密切观望着——赵子蒙的车在桑德拉的左侧,两车之间停着一辆蓝旗牌汽车。 赵子蒙的车是茶『色』玻璃,从外面看车内可视『性』不大,这有助于从车内的人向外观察。 有了中间这辆车的阻隔,并没有引起霍望亭的注意。 霍望亭的汽车并没有启动。 透过望远镜,再透过隔壁蓝旗两扇有些脏污的车窗玻璃和霍望亭驾驶室那扇透明车窗,可以望见他此刻坐在驾驶位上,那名尾随者则坐在副驾驶位上。 由于三辆车停在同一水平线上,赵子蒙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霍望亭的侧身,副驾驶位上那名尾随者正好被霍老板肥硕的身躯所遮挡,完全看不见他的脸。 车里的两个人好像在交谈,霍望亭侧着身子和尾随者不时用手比划着,车门密闭,听不见在说些什么。 看样子这两人如果不熟识至少也是互相认识。 不一会功夫,只见霍望亭的手里捏着一张照片,可是却看不清那上面的内容。 赵子蒙将车窗往下摇了摇,『露』出四五公分的缝隙,然后将望远镜对准了霍望亭手中的照片。 霍望亭拿着照片却不老实,不停的比划,赵子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捕捉不到那张照片静止的时刻。 但赵子蒙分析先看照片,再进行交易,应该是倒卖文物的基本套路。 蔡耀辉供出的这个霍老板绝不是个小虾米。 青天白日,两个人一前一后到停车场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还上了同一辆车,拿着照片窃窃私语,肯定是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交易。 虽然现在已从蔡耀辉的手上追回了离子山古墓失盗的几件宝贝,可是其他的宝贝却还没有下落,目前看来,蔡耀辉应该不是“10.5”盗墓凶杀案的凶手。 现在蔡耀辉被捕,藏山斋被封,他所供述的易容神秘人现在失去了蔡耀辉这个下家,如果他胆子够大,贪心够足的话是有可能另寻买家的,毕竟利益达到百分之三百的时候,杀人放火也做的出来。 就算这个人或者这些人从古玩市场得到了些许风声,就算有些如蔡耀辉一般的买家目睹了同行的下场,但只要有金钱利益的驱使,这些人便不会蛰伏的太久。 他们早晚会坐不住,就如同那些冬眠的蛙类,一到开春便翻泥出土,四处活动起来。 况且据蔡耀辉交代,这个文萃堂的霍老板和他一样专干这类勾当,在古玩市场他的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没准他就是易容神秘人物『色』的下一个买主。 现在妥当的办法就是盯住霍望亭,也许能钓到大鱼。 五分钟左右,霍望亭的车门开了,那名尾随者走下汽车。 赵子蒙和闻科长赶紧降低身子,缩起了脖子。 尾随者转身离开之后,又回到车门跟前,在车窗玻璃上拍了几下。 霍望亭摇下车窗玻璃,两个人又说了几句之后,尾随者头也不回地朝一区方向走去。 同一时刻霍望亭发动了汽车。 “闻科长,你去跟踪此人,我跟踪霍望亭。”赵子蒙嘱咐道。 不一会霍望亭驾驶汽车,朝大路驶去。 霍望亭的汽车上了大路以后,闻科长跳下汽车,朝一区走去。 闻科长远远的跟在尾随者身后,眼看着那个人走进一区,然后进了卫生间。 闻科长在地摊跟前,一边看一个顾客和摊主讨价还价,一边盯着卫生间的门。 不时有人从卫生间里面走出来,但闻科长始终没有看见那名尾随者。 时间过去了五六分钟,进进出出的人已经有七八个了,可就是没见到尾随者的身影,闻科长有点着急了,他焦急地又等了一分钟,但那个人仍然没有走出卫生间。 闻科长等不了了,他走进卫生间,小便池旁有两个男人一边说话,一边撒『尿』,五个蹲坑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这个人难不成人间蒸发了? 闻科长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把目标跟丢了。 他非常懊恼,自己明明盯得很紧,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可目标还是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掉了。 闻科长不甘心,他又在市场里面寻觅了很长时间,但始终没有见到尾随者的影子。 他有点气急败坏,生自己的气,前面和赵子蒙发了大愿宏誓,现在把人跟丢,有点丢人。 不过他转念想到自己并不是专业的刑警,心里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此时,霍望亭的汽车朝中央大道驶去。赵子蒙的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汽车驶上中央大道的时候,赵子蒙口袋里面的小福机响了。 赵子蒙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小福机。 赵子蒙一边接电话,一边紧盯着前面的汽车,同时注意路况。 “赵队,我是林狄。我有重要的情况汇报。” “你说,我听着呢。” “赵队,滕建业终于动了,他出饭店了。” “盯死他。” “他们刚上了一辆出租车,朝中央大道方向去了。” “中央大道?这么赶巧,我现在就在中央大道上跟踪文萃堂的老板霍望亭。我挂了,有情况,及时报告。” 中央大道是京西最长一条主干道,它由北到南,贯穿整个京西市。 汽车行驶了十分钟左右的样子,赵子蒙的小福机又响了。 电话又是林狄打来的。 “赵队,滕建业他们在中央大道和京西路交汇处下了车,之后进了红玫瑰咖啡馆。” 此时,前面霍望亭的车拐进了京西路,车速慢了下来。 赵子蒙放缓车速,跟着拐弯进了京西路。 只见前面的车停了,停车的位置正好在红玫瑰咖啡馆的斜对面的马路边停车位上。 “难道滕建业要见的人是霍望亭?霍望亭把车停在咖啡馆马路对面。” “林狄,你们跟进去,注意不要暴『露』,搞不好这两伙人就是来此见面的,随时联系。”赵子蒙将车开进了红玫瑰咖啡馆的停车场。 赵子蒙的车停下的时候,霍望亭已经走进了红玫瑰咖啡馆。 赵子蒙迅速下车,朝咖啡馆大门走去。 此时,赵子蒙的小福机又响了:“赵队,滕建业一行三人坐在19号隔间里面,刚才又来了一个人。”林狄压低了声音道。 “刚来的这人穿什么衣服?” “棕『色』西服。” “没错,他就是霍望亭。你们找一个距离合适的位置坐下。” “我们在他们的斜对面21号座。”林狄和陆千已经各就各位。 赵子蒙挂断电话,走进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环境优雅,生意极佳,三分之二的位子都满了。 走进咖啡馆,赵子蒙一眼便督见了19号座的几个人,包括霍望亭,还有19号座斜对面21号座上的林狄和陆千。 此时,陆千正在和服务生说话。 林狄注意到了赵队,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赵子蒙心领神会地走到19号落了座。 这里的雅座位置宽敞,红『色』的桌,红『色』的布艺沙发,还有每个座号之间的红『色』玫瑰镂空隔断。 赵子蒙所在21号座和对面的雅座之间有一道宽两米左右的走廊。 坐在这里,能清晰地看到19号座的人在做些什么。 一个服务生推着一辆手推车走到19号座前,将四杯咖啡一一放到四个人面前。还放了四盘点心。 霍望亭和滕建业坐在一张沙发上,另外两个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霍望亭和滕建业端起咖啡,一边喝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扫视着周边。 赵子蒙他们只能用眼睛的余光观察霍望亭和滕建业的一举一动。 从两个人谈话的默契程度看,他们应该是老熟人。 热咖啡和几片点心下肚之后,霍望亭从西服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六寸大小的照片,递到滕建业的手上。 滕建业接过照片,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副眼镜,认真仔细地看了起来。 赵子蒙和林狄,陆千交代了几句后站起身,朝巴台旁边的卫生间走去,他想从他们身边假装路过,或许能看到照片上的内容。 可就在赵子蒙站起身的霎那间,滕建业警觉地将照片装进了口袋之中。 当赵子蒙从滕建业身旁走过的时候,滕建业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赵子蒙的背影。 赵子蒙心想,滕建业手中这张照片可能就是尾随者交给霍望亭的那张照片。 他们所谈的事情必然和文物有关,照片上内容没准就是某件文物。 滕建业迟迟不离开京西,应该是在等待着什么。 现在,还不能动手,仅凭一张照片是不能抓人的。 赵子蒙的主要目的是通过滕建业和霍望亭引出第一卖家,第一卖家极有可能就是“10.5”盗墓凶杀案的主凶,至少是同伙。 不过这第一卖家究竟是不是那个易容神秘人,现在还难下定论。 如果打草惊蛇,第一卖家就会把脑袋缩到乌龟壳里去。 所以,现在,同志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继续监视跟踪霍望亭和滕建业,既然他们已经蠢蠢欲动,就应该有进一步的行动。 赵子蒙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手,随即走出了咖啡馆。 他先行回到了车里等待着霍望亭出来。 陆千和林狄继续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假扮情侣,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关注着斜对面雅座的一举一动。 约『摸』二十分钟左右的样子,19号雅座的人结束了会面,霍望亭起身走出了咖啡馆。 他过了马路,上了车,驾车原路返回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 赵子蒙启动了汽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跟着霍望亭的车回到古玩市场后,赵子蒙给监视水如章的马建平打了一个电话。 赵子蒙目睹霍望亭走进自家店铺,然后自己走进了一区值班室。 闻科长正一脸沮丧、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 赵子蒙已经明白了其中缘由,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平安烟酒店 “赵队长,我把目标跟丢了。”闻科长一脸懊恼自责。 “闻科长,不必自责,这是常有的事。我还要感谢你顶了我们的缺儿呢。”赵子蒙安慰道。 “这个家伙太狡猾了,我明明看见他走进卫生间,也没出来,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你们工作的不易了,真是隔行如隔山啊!”闻科长十分惭愧。 赵子蒙含笑道:“我们也经常跟丢目标,主要是对手太滑。闻科长,你盯霍望亭就没有出一点差错。” “惭愧——惭愧,我没有完成任务,赵队长你可别臊我了。赵队长,刚才霍望亭去见谁?”闻科长摇摇头,释然一笑道。 “这个霍老板见的是滕建业,就是猫在路易金饭店的那位。他们终于沉不住气了。闻科长,马建平一会就过来接替我。” “是他啊,就是南边来的那两个收藏家其中的一个。” “是他,这小子坐不住了。闻科长,萧路含在西城区燕子山的齐云观发现了一号的踪迹,易容神秘人也曾经出现在那里。” “太好了。”这个好消息多少冲淡了一些闻科长笼罩在心头自责的情绪。 半个小时左右,马建平走进古玩市场一区的值班室。 赵子蒙和闻科长、马建平交代了几句之后,走出值班室,去了停车场。 燕子山下,萧路含挂断电话以后,三个人继续前行。 几分钟后,他们又看到了那位垂钓老者,那老头还纹丝不动地坐在河岸边。 三个人没有打扰他,他们从钓鱼人身后路过的时候,听到了老头鱼篓里面哗啦哗啦热闹的声音。 估计刚才在他们离开之后,这老头一定是有所斩获。 这也说明了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耐得住『性』子,只要坚持不懈,就一定会有收获。 三个人上了石拱桥,穿过燕子巷。 萧路含第一个走出燕子巷,一走出巷口,萧路含就看见了站在一家店铺柜台外面的柴廷栋,他正在朝这边张望。 三个人疾步走了过去。 “就是这家烟酒店。”柴廷栋道。 萧路含抬头看了看,这家小店叫做平安烟酒店。 柜台里面站着一对中年男女,年龄差不多,这应该是一个夫妻店,柜台外面还站着一个买香烟的客人。 几个人和店老板夫妻俩打了个招呼。 萧路含目测了一下,平安烟酒店距离燕子巷的巷口只有三四十步的样子。 那个化名倪广福的人在选择齐云观的时候一定实地考察过这条线路。这是一条减少一号和外界接触的最理想的线路。 一号的长相特别,不管什么人,只要看到他这张脸,一定会过目不忘。所以,倪广福希望看到他的人越少越好。 “一号不常到这里来买烟,每次来都是买两条烟。他在老板手上买过,在老板娘的手上也买过。”柴廷栋道。 “老板,这个人穿什么样式衣服,你还记得嘛?”萧路含问。 “灰『色』的衣服,西服吧。不是深灰『色』的西服,就是浅灰『色』的,要么就是银灰『色』。”男人道。 “我们不会看错的,到我家店来买中华烟的只有这个人。”站在柜台里面的老板娘道,“这种香烟贵,一般人抽不起。多是办喜事,人家才来买。这个人来之前,我们店一个月都卖不出一条,他一买就是两条,真阔哟。” “你们能描述下这人的长相吗?”萧路含道。 “一个男人头发那么长,还是个大龅牙,他那个门牙上还少了一块。模样怪吓人的。”女人道。 “是啊!我们在这里开了十几年的烟酒店,一次买两条软壳中华的人还没有呐。这个人只要来,肯定是买两条软壳中华。”男人道。 “不过,夏天,特别是梅雨季节,他就只买一条烟。”女人纠正道。 “此人什么口音?” “他不说话,一来就把钱放在柜台上,然后指着柜台里面的软壳中华,竖起两根手指头。”男人道。 “年龄、身高,我们都问过了,和一号特征完全符合。”柴廷栋道。 “他来买烟,一般在什么时候?”萧路含望着夫妻俩道。 “都是在晚上九,十点的样子——我们在十点钟准时关门打烊。” 晚上九,十点钟,京西市的大街上已经少有行人了。 “平时走将军巷的人多吗?” “不多,一般人不走这条巷子。”男人道。 “这是为什么?” “这条巷子不干净。”女人神神叨叨的道。 “怎么不干净?” “这条巷子南巷口有一个横木,那上面曾经有两个铁钩子,铁钩子上曾经挂过人头呐,明清时候,杀头示众,就是把人头挂在将军巷南巷口横木上那两个铁钩子上示众。”男人道。 “将军巷以前叫小鬼巷。以前,巷子东边那个宅院里面曾经住过一个将军,人们图吉利,就把小鬼巷的名字改成了将军巷。”女人道。 “改成将军巷以后,走的人还是很少,白天有人走,但都是胆子大的,夜里面没有人走。” 告别老板和老板娘之后,萧路含一行四人穿过将军巷,上了洪武大街。 在穿过这条巷子的时候,他们没有碰到一个人。事实证明,走这条巷子的人确实很少。 走出将军巷的时候,萧路含抬头看了看巷口上方,那根烟酒店老板口中的黑『色』的横木还在。 可横木已经腐朽,有些地方已经风化脱落,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斑驳沧桑的痕迹。 萧路含从齐云观来的这一路,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一号是外地人,职业特殊,来京西为的是偷坟掘墓,既然能住进齐云观这偏僻之所,为的便是避人耳目,那位倪广福易容乔装为的也是同样的目的。 能尽量不与人接触,抛头『露』面,才是他们所求的。既然如此,是什么样的原因会使一号在半年的时间里一天不落地去梦荣堂报到呢? 如果是习惯使然,可在这特殊时期,也是可以忍耐的。 除非他忍不了。 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他忍不了呢? 萧路含只能联想到一种情况,那就是一号可能患有某种急需泡澡缓解的皮肤病症。 说话,几个人前行至梦荣堂。 邱艺中已经在大门前等候。 一行人进了梦荣堂的大厅,包局长让黄岩买了五个澡筹、五个搓背筹,然后领着大家走进一号厅,今天一号厅的人不是很多。 两个跑堂师傅认出了萧路含,还有几个洗澡客认出了包局长和黄岩。 冉师傅迎了上来。 黄岩将澡筹和搓背筹递到小刘的手上。 小刘将五个人安排在几个空位子上,小李泡了五杯茶放在茶几上。 萧路含问冉师傅: “冉师傅,据您看,天天到这里来洗澡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冉师傅自从上次经历刑侦队的同志们的问询,现在面对他们的问询,也变得有经验起来,会抓问题的本质了:“一种哪,是有闲工夫,经济条件好又会享受的人。还一种嘛,就是有泡澡习惯的人。另一种是有皮肤病的人——比如牛皮藓,这种人哪,到烫池子里面泡泡就会舒服一些。” 看来萧路含想的方向是对的。 “冉师傅,上次让你辨认的画像上的人,你还记得吧?您在给这个人修脚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皮肤病呢?” “记得,这才几天哪,我记『性』可没那么差哟。上次,你们没有问,我就没说——我当时也没有想到这个。小李,你把姚师傅和向师傅都叫过来。” “好勒。”小李飞跑出一号厅。 不一会,小李领着两个师傅走进厅门。 姚师傅和向师傅给一号搓背和按摩,一号有没有皮肤病,他们俩是最有发言权的。 “二位师傅,前几天让你们辨认的那个画像上的人,你们还记得吧?” 两个师傅点点头。 “请二位回忆一下,这个人有没有皮肤病?”萧路含道。 “有。”两个师傅异口同声。 “什么症状?” “就是牛皮藓嘛。我二哥也有这个病,我知道这个病。这个人的后背和四肢外侧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红斑,红斑表面有像鳞片状的皮屑。”姚师傅道。 向师傅接着道:“他每次来,在搓背之前,都要到最烫的池子里面烫很长时间,他嫌普通池里面的水不够烫。他的身上有很多藓,经水一泡一烫,通红通红的,有时候,我都不敢给他搓背,可他说,搓的越有劲,他就越舒服。” “可不是吗!他还自己带了一种『药』膏,按摩过以后,让我帮他抹『药』膏,从脖子到脚背,要抹个遍。”姚师傅道。 “我想起来了,他修完脚以后就会到烫池子里面泡几次澡,泡透了,抹上『药』膏以后,他才呼呼大睡。”冉师傅道。 “有牛皮藓的人,我见过很多,他那个应该很严重了,估计很痒的。泡泡澡是会好一点的。”向师傅道。 仿佛是为了佐证几位师傅的说法和萧路含的判断似的,一个洗澡客将系在腰上的浴巾解下来,扔到躺椅上,朝浴池的厅门走去。 “马叔,您这泡了第几泡了?”小李搭讪道。 “连这次,四次了。”这个澡客竖起四个手指头。 “瞧您身上都烫红了,千万别烫伤了。” “没事,每天总要烫五六遍才舒服。” 萧路含注意到:这位马师傅身上有很多红斑,有的地方已经被挠破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牛皮藓 “向师傅,这个人身上,哪一处的藓较多?”萧路含道。 “他大腿内侧靠近腹股沟那边最严重,其他地方的藓和这里一比就不够瞧呐。老姚也知道的。”向师傅道。 “是啊,那个地方痒,不要太痛苦。”姚师傅附和道。 一号是盗墓贼,干着阴间的活吃着阳间的饭,墓里面阴冷『潮』湿,缺乏氧气,微生物活跃,职业特『性』使得他身上肯定会沾染上一些脏东西。 当然也不排除一号的牛皮藓是遗传的可能。 萧路含猜测,父亲萧长松和赵队在给一号尸检的时候,应该是能看出来。 遗憾的是,那时,一号的尸身已经开始腐坏,估计肉眼也难观察出来,尸检报告上倒没有这一条记录。 萧路含在梦荣堂洗了一把澡之后,告别包局长等人之后回到刑侦队。 恰巧此时赵子蒙在萧路含前后脚也赶回了刑侦队。 回到队里之后,萧路含把和包局长他们调查到的情况向赵子蒙做了详细的汇报。 在萧路含汇报的过程中,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相继回到刑侦队。 之后,四个人去了法医处。 赵子蒙行事一向认真细致,他要再对一号进行一次尸检,以验证萧路含查到的一号有皮肤病症的这一点。 穿上白大褂、带上口罩和手套之后,萧长松和成秋水领着四个人进了冷冻室。 这里阴冷的厉害,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感到『毛』孔钻风,下意识的缩了脖子。 成秋水拉开“1”号冷藏柜,里面躺着一号的尸体。 好在一号的尸体才开始腐烂,尸体的皮肤和皮下组织还依稀可见。 尸体的表面有一层冰霜。 萧长松在一号的大腿的内侧各敷了一条温『毛』巾。 片刻,萧长松揭开『毛』巾的时候,他发现: 一号大腿的内侧呈现三块大小不一的紫黑『色』的斑块,这些紫『色』斑块不同于尸斑,上面还可以看见鳞片状的东西。 萧长松自责老而无用,前一次一号的尸检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赵子蒙宽慰他,这不是他的问题,是一号和他们开一个玩笑。 大家听罢,都哑然失笑。 最后,萧长松给出一个结论:一号生前的确患有牛皮藓。 晚上,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萧路含在一起议了议案子,开了一次小范围的案情分析会。 此刻马建平正在监视霍望亭。林狄和陆千在监视滕建业。 四个人围坐在赵子蒙办公桌前。 案发突然,赵子蒙还没来得及开一个正式的案情分析会。 几天过去了,案子已然到了关键节点,是该坐下来理一理头绪了。 赵子蒙第一个发言,他打开笔记本,然后道:“今年三月,怀古村后村要拆迁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号正是在这时候被这名化名为倪广福的人安排住进齐云观的。对不对,路含?” 萧路含点头称是。 “赵队,一号是外地人,他的衣食住行似乎都由这个倪广福一手包办,这个倪广福能让一号住在燕子山齐云观,告知他梦荣堂位置。可见他对本市地理情况包括各大小道路都很熟悉,我觉得这倪广福应该是京西市内人。”萧路含道。 “路含说的有道理,我们在西城区跑遍了也没找到一号曾经的落脚点,弄了半天,这小子躲在燕子山上,如果不是本市人怎么会知道那个闹中取静的偏僻之所。可见这个倪广福不简单。”令狐云飞道。 “赵队,齐云观功德薄上的倪广福的名字肯定是假的。”萧路含道。 赵子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了六个圈,这六个圈所代表的是六个盗墓贼,根据是117号蔡教授家厨房灶台铁锅里面的六个碗和六双筷子。 起初,两个圆圈里面已经有了名字,他们分别是一号和二号。 另外四个圆圈原来是空的,段师傅出事以后,赵子蒙在四个圆圈里面写下了头发花白的半大老头、瘦高个和一大一小两个问号。 这两个人就是在二胖子饭店和段师傅在一起喝酒的两个人。 圆圈下面还有三个名字:戴黄『色』五角星帽子的年轻人,易容神秘人,倪广福。 在这页下面的空白处还有一个名字和三个问号:饶一览???。 在这些名字和问号之中凝结着赵子蒙很多思考。 赵子蒙站起身,用马克笔将笔记本上的图照样画在在身后的白板上。 “赵队,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萧路含举手发言。 “有什么想法尽管讲出来,大家讨论。”赵子蒙道。 “蔡耀辉口中的易容神秘人和给齐云观捐香火钱的倪广福,这两个人应该是同一个人。”萧路含道。 “你说说看你的理由。” “据目击证人描述,这两个人都易容乔装过,扮的都是老头,而且身形特征也相似,都有些驼背,络腮胡子。” “会伪装也不能说明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啊,小萧。”项代沫不以为然。 “当然这些都是外在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易容神秘人贩卖给蔡耀辉的文物就是离子山古墓失盗的物件。一号的尸身恰恰出现在古墓中,领一号去燕子山齐云观的就是这个化名倪广福的人,倪广福和一号显然是同伙。而这两个人都与这件案子有脱不开的关系,他们又不约而同的使用易容这一招。” “我同意路含的推断,我也这么想的。”令狐云飞赞同萧路含的意见。 “路含,想的不错,我也这么判断的。段春生的案子大家都知道了。梦荣堂就在他上下班的这一条路线上,他不认识一号,他被害极有可能就是因为目击了一号和他认识的某个人在一处而被杀人灭口。那么这个他认识的又将其致死的人又是谁呢?” “赵队,还有曾经和一号一同出现在梦荣堂两次,那个掩面的戴着黄『色』五角星帽子的年轻人,这个人的身份我们还不清楚。”令狐云飞补充道。 “这个戴黄五角星帽子的年轻人有没有可能和倪广福是同一个人,他们都曾经和一号一同出现过。”萧路含猜测道。 “照你的推断,倪广福,易容神秘人和这个年轻人是同一个人?这一个人有这么神吗?一人分饰三角?证据呢?”项代沫对萧路含的想法有些质疑。 “猜测而已,我并没有下定论嘛,项哥。”萧路含道。 “做我们这行的要敢想,敢猜测,有些真相不就是在推断猜测中浮出水面的嘛,讨论案情,注意团结,注意气氛啊。”赵子蒙调节开会氛围道。 其实赵子蒙比萧路含更加敢想,他早已在笔记本上瘦高个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等于号,等于号上还有一个问号,然后在后面写着“易容神秘人、倪广福”。 最后两个空着的圆圈则表示第五、第六号嫌疑凶犯还没有现身。 “杀害一号、二号的凶手目前看来应该是四个人,四个人对付两个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项代沫道,“杀害段春生的也可能是这些人。” “代沫,中关粮库的饶一览的调查情况怎么样?”赵子蒙问道。 “经走访他的领导,段春生被害的那天晚上,饶一览正好值夜班,晚上和他一同值夜班的工友高玉龙,还有巡夜的领导都证实他当晚没有离开过粮库。”项代沫道。 虽然项代沫的调查结果如此,但是赵子蒙的心里一直没有停止过对饶一览这个人的疑问。 现在赵子蒙一直在琢磨一号、二号和那个化名倪广福的人之间的关系。 赵子蒙又在神秘人物和倪广福名字的下面打了一个括号,然后在括号里面写了“齐云观、藏山斋”六个字。 “尹也驰说的对,二号是盗墓贼无疑,那么,一号在这帮盗墓贼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呢?”令狐云飞道。 “从衣着上就能看出他不是一个出苦力的人。”萧路含道。 令狐云飞道:“这我倒是知道一些,盗墓贼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二号这样的角『色』,这类人只负责挖盗洞这种苦力活,另一类则是负责确定墓室的方位,墓道口的位置,墓室的等级和规格,墓室有没有被人盗挖过等等策划类的工作。” “他们是怎么确定墓室的方位,墓道口的位置,墓室的等级和规格,墓室有没有被人盗挖过的呢?”萧路含问。 “他们用洛阳铲,通过挖探洞,117号蔡教授卧室后面和院墙外面的山上不是有一些探洞吗,他们就是通过探洞确定墓室的位置、等级和规格的。”令狐云飞接着道: “除了挖探洞以外,他们还懂风水,知道哪些地方可能有古墓。” “这类人是不用参与挖盗洞的,一号的衣着很讲究,手掌上没有老茧,脚底板没有老皮,一号很像是这类人。我同意云飞的说法。”赵子蒙道。 “赵队,倪广福在这起盗墓案扮演什么角『色』呢?”萧路含道。 “依我推断,这个倪广福,他极有可能是这起盗墓案的组织者和策划者。这个组织者和策划者,极有可能是本地人。”赵子蒙道。 “赵队,说说你的根据。”令狐云飞道。 “不是本地人,不会了解蔡耀辉和他的古玩店,也不会知道齐云观和梦荣堂,更不会了解从齐云观到梦荣堂的这条隐秘的路线。”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案情分析会 赵子蒙接着道:“ 我有个猜测。请段春生喝酒的两个人,那个半大老头暂且不论,这瘦高个我个人认为十分可疑。如果蔡耀辉的易容论成立的话,那么这个瘦高个很有可能和倪广福还有易容神秘人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后两者经过了伪装。最起码,他也是他们的同伙。” “赵队的想法我赞同,我觉得这个瘦高个有没有可能是以真面目请段春生喝的酒?”令狐云飞道。 “赵队和副队的想法有点跳跃,我有点糊涂。”项代沫的思维一时还难以跟上。 “代沫,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刚才我们分析了,易容神秘人和倪广福可能是同一人,而瘦高个正是因为段春生的存在威胁到“10.5”案凶犯的安全,才将其杀害。而这几个古怪的神秘人物都是围绕着离子山古墓的案子在作祟。一号和二号已经身亡,剩下的四个疑犯必是这几个人。”赵子蒙道。 “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这个一人分饰多角的倪广福,就有可能是杀害段春生的主凶。”令狐云飞道。 “我同意赵队的分析。如果段春生认出了一号的模拟画像,就一定会想起曾经和一号在一起的倪广福。”萧路含道。 “赵队,我觉得,段春生目击到一号和凶手,有可能在两个地方。”萧路含道。 “萧路含,你说。”赵子蒙道。 “一是在段春生上下班的路上,在洪武大街的可能『性』最大。还有就是怀古村后村,一号只要他到案发现场附近,就有可能遇到人,他不是本地人,到怀古村肯定要别人领着去,而段春生家就在117号的对门。” “嗯,路含的分析不无道理。”赵子蒙道。 “单凭倪广福认识段春生这一点,就可断定倪广福是本地人。”萧路含接着道: “正因为他是本地人,才需要在蔡耀辉和齐云道长面前伪装,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赵子蒙道。 “我同意云飞刚才说的,他请段春生喝酒并没有易容。”赵子蒙道: “我们判断请段春生喝酒的是他熟识的人,如果倪广福伪装了,段春生也不可能认出他来,不认识的人,段春生是不会赴约的。” “无论是出现在荟萃轩和藏山斋的二号,还是出现在梦荣堂和齐云观的一号,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多说一句话,不与人做过多的交流。目的也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萧路含的大脑顺着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思路迅速旋转着。 项代沫认真的听了一会队友的意见,思路也被打开了:“认识段春生的人,很可能是案发现场附近的人。从另一个角度看,倪广福如果是这次盗墓案的组织者和策划者,他可能是案发现场附近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 “对,一号和二号是外地人,他们是不可能知道离子山下有古墓的传闻的,知道这个传闻的人肯定是住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人。”萧路含接着道。 令狐云飞道:“一号和二号是盗墓贼,倪广福和他的同伙把这两人弄来本地,策划了离子山古墓的事,这些人估计是在墓里面因为分赃不均而反目,继而杀死了一号和二号。” “估计除了想多分一点宝贝以外,人越少,出事的可能『性』就越小,就冲这一点,才杀人灭口。”萧路含道。 “对,二号在古玩市场出现过,一号在齐云观和梦荣堂出现过,这两处都有他们的踪迹。”项代沫道。 令狐云飞的思考还在继续:“当然,也有这样一种可能,倪广福一开始就没准备让这哥俩活着离开古墓,否则,他也不会煞费苦心地把一号安排在齐云观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二号在古玩市场出现过,并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调查的情况是一号和二号并不在一处。”萧路含道。 “倪广福把一号和二号安排在不同的地方住,想必也早有考虑。”令狐云飞道。 “但是,仅凭倪广福一人之力,想结果一号和二号的『性』命绝非易事,另外三个人应该也是他的人。”项代沫道。 “杀死段春生的人从目击者的描述来看,应该是两个人。”萧路含道。 “如果另外三人不是本地人的话,那他们分赃之后就应该逃之夭夭,离开京西,可事情过去了半个多月,他们还在一起作案,这是不是能说明他们有可能也是本地人?”项代沫道。 “倪广福是本地人,这毋庸置疑,至于另外三个人是不是本地人,现在不好说。”令狐云飞道。 “古墓这么多的陪葬品,不管他们是不是本地人,都只能等东西出手以后,才能各奔东西。出手东西需要时间,蔡耀辉已被捕,他们可能会寻找其他买家。”赵子蒙道。 “这伙人很谨慎,他们试探蔡耀辉就花了不少时间,在看准了以后,他们才开始行动。”令狐云飞道。 “赵队,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令狐云飞道。 “什么问题?”赵子蒙道。 “一号和二号盗墓经验丰富,他们从事这种营生很多年,自然明白同伙之间那点为了利益互戕的事。过去,从事盗墓营生的大都是家族集体行为,即使是这样,尚且有互相残杀的例子。既然如此,一号和二号为什么不加以防范,最后还是被杀死了呢?”令狐云飞接着道: “我理解,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合作,这些人彼此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定的信任。” “是啊,副队说的有理,只有在这时候,一号和二号才可能放松警惕。兴许是离子山古墓里的陪葬品量大且价值无可估量,但是那十几件青铜器,就足以让人心态失衡,顿起杀心。”萧路含点头称是。 “我也同意副队的分析。在案发之前,一号住进齐云观,经常深夜回去,二号又曾将一个象笏卖给蔡耀辉。贼不走空,他们一边在等怀古村后村拆迁,一边干一些别的挖坟掘墓的勾当。”项代沫道。 坐在赵子蒙旁边的萧路含早就看到了赵子蒙笔记本上的饶一览和三个问号:“赵队,你怎么不把饶一览的名字写在白板上啊?” “萧路含,你也也觉得这个饶一览值得怀疑吗?”赵子蒙直视着萧路含的眼睛道。 “赵队,我隐约觉得,倪广福的身上有饶一览的影子。”萧路含道: “怀古村后村拆迁消息是三月份传开的,一号住进齐云观是在三月,饶一览也是在三月份住进117号的,这绝非偶然。” “路含,按之前的分析,倪广福和易容神秘人,瘦高个是同一个人,如果是倪广福杀害了段春生。你们说饶一览有可能是倪广福。可经调查饶一览那天晚上没有作案时间呐。”项代沫提出质疑。 “赵队,你是怎么想的,跟我们说说。”令狐云飞道。 “行,那我就来说说。” 项代沫拎起热水瓶把四个茶杯里面的水加满了。 “这个饶一览的口碑太好,无论是曹汝南、车怀英,还是蔡教授夫妻俩,包括中关粮库的领导和同事,他们对饶一览的评价出奇的好。” 赵子蒙喝了几口水,接着道:“这个饶一览好像全无『毛』病,过于完美,如果他有那么一点常人身上的『毛』病,我也许不会特别关注他。” “像他这样完美无缺的人,现实生活中凤『毛』麟角。即使生活中真有这种人,那也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确实一点『毛』病都没有,或者说优点太多,以致于掩盖了自己的缺点,瑕不掩瑜!” “第二种就是刻意装出来的。时刻伪装,当然,这确实很难,因为太累,但如果是为了达到某一个目的,那就应该另当别论了。” “其次,路含说的对,饶一览住进117号的时机很是巧,怀古村后村的拆迁的传闻开始不久,饶一览就住进了117号。” “而且他是唯一一个住进117号的人。” “在怀古村后村,包括怀古村前村和附近,可租房子的地方很多,他为什么单单租117号的房子?这本身就值得推敲。” “今年八月底九月初,蔡教授住院期间,除了曹汝南和蔡耀辉去过117号,饶一览是唯一一个呆在117号的人,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假设他就是真凶,他和他的同伙有足够时间和空间挖盗洞。” “一号是八月底离开齐云观的。”萧路含提醒道。 “对,恰好蔡教授卧室后面的六个探洞也是在八月底、九月初挖的。这在时间上吻合,应该是他们在为实施盗墓做准备。这时候,怀古村的搬迁就要开始了。” “那他提前住进117号有什么目的呢?”项代沫道。 “假设他是真凶,那就两个目的。”令狐云飞道。 “哪两个目的?”项代沫道。 “挖探洞确定墓道口的位置。第二个目的是确定盗洞口的位置。这两项工作都需要时间,如果不是身在117号,这两项根本无法悄无声息地进行。所以赵队说的“得天独厚”有一定的道理。”令狐云飞道。 “离子山周围全是居民,唯一能挖盗洞的地方是117号的院子里,这样才能避人耳目。”赵子蒙道: “最后,他们把盗洞口挖在了蔡教授的卧室里,从居民开始搬家到全部搬完有一段比较长的时间,这些人就是乘的这个时机。” “这个饶一览作为粮库的一个普通的职工,对组长的职位毫无兴趣,他们那个组长领导三十几个人,相当于一般单位的主任,津贴很高。” “我觉得这不合常理,更何况他家的经济条件并不好,他的发小陈嘉禄说饶一览看不上组长的职位和津贴,他凭什么看不上呢?”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饶一览根本就瞧不上组长那点津贴。”萧路含道。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一览众山小 “如果饶一览是此案真凶,那么组长那点津贴的确不够他瞧。”项代沫道。 赵子蒙断断续续道,思维的跳跃『性』很大: “易容神秘人和倪广福身高差不多,都是一米七三上下。” “赵队,齐云观的正修师傅已经证实,倪广福根本不是驼背,真实身高至少一米七五。是他亲眼所见,这个人是故意扮成老人的模样。”萧路含道。 “现在想想,路含的话有理。据蔡耀辉描述,易容神秘人也有驼背的身形特征,看来这两人真有可能是同一人。”项代沫道。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改变自己原来的形象,掩盖自己真实的身高。”令狐云飞道。 “这个饶一览身高不是一米七五吗?”萧路含道。 “除了第一次在案发现场找饶一览了解情况之外,到目前为止,我们们还没有和饶一览正面接触过。”赵子蒙道。 “饶一览作为117号的租客,目前看来,他嫌疑始终存在,但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令狐云飞道。 “刚才,我去追踪了文萃堂的老板霍望亭,有一个人跟着他到了停车场,他们在车里接头,时间不短。”赵子蒙道。 “这个人的长相看不清楚,此人的身高据我观察应该在一米七五左右,衣着倒和齐云观的道士描述的倪广福极其相似,这人是一头齐肩长发,我判断那是假发。” “闻科长后来跟着这个人,但此人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很快就没影了。”赵子蒙神情严肃。 “赵队,你怀疑尾随霍望亭并与他接头的人也是饶一览?”萧路含说出了赵子蒙心中所想。 “对,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和推断,坐实它们,需要证据。”赵子蒙眉头微皱,他接着道出了另一个疑点。 “还有,在蔡教授八月底住院之前,饶一览曾经帮蔡教授家117号装过一块玻璃,这是可以确定无疑的。” “在蔡教授住院的第二天,蔡耀辉也曾帮蔡教授装过一块玻璃。” “两个人安装的是同一个位置的玻璃?这也太奇怪了吧,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要不然就是这里面大有文章。”令狐云飞道。 “在蔡教授住院期间,能进入117号的就只有曹汝南,除此以外,只有饶一览住在117号。” “据我们观察,那个位置的玻璃不太容易损坏,难道是饶一览故意把自己安装好的玻璃弄坏了?如果是这样,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赵子蒙至今还弄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关于饶一览这个人,项代沫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是他对饶一览进行了两次暗访。 两次暗访虽然都没有找到饶一览的任何破绽,但是项代沫心中还是存有一些疑虑,第六感在提醒着他,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在大家发言的过程中,项代沫反复翻阅着两次暗访记录。 “代沫,你说说看。”赵子蒙注意到项代沫的动作。 “我去过两次中关粮库,饶一览的上下级,我都询访过。就像赵队说的,这个人的确有点奇怪,好像一切都安排好了似的,严丝合缝。第二次去粮库,在周主任的办公室,我见到了饶一览,表面上看是一脸的和颜悦『色』,但我总觉得他神情有点古怪。”项代沫道。 “六号晚上,段春生出事的那天,该饶一览值夜班。他似乎就排除了作案嫌疑。巡查的孟副站长说他在晚上九点半钟查岗时看到了饶一览,他的话不会有问题。后来,我又去了和饶一览一起值班的高玉龙家求证,那小子好像没有说实话。” “赵队,项代沫的调查笔录,我看了几遍。我赞同项代沫的想法,我认为有必要再和高玉龙接触一次。”令狐云飞道。 “赵队,我们对杀害段春生的凶手的调查就是在高玉龙这里卡壳的。”萧路含道。 “代沫,你再跑一趟。把政策跟高玉龙讲讲,必要时还要施加一些压力。”赵子蒙道。 “我明白。” 这时候,赵子蒙的小福机突然响了。 “赵队,您还记得众山小古玩店吗?”小福机里面传来马建平的声音。 赵子蒙将电话开到免提。 “众山小古玩店?” “赵队,这家古玩店,我有印象,六号中午,唐所长领我到这家古玩店去看过京西电视台的午间新闻。”令狐云飞道。 “赵队,我觉得我们可以关注下这家店。”马建平接着道。 “为什么?” “今天下午,我在二区、三区转了一圈,两次看到众山小古玩店的招牌,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我就到店铺里面转了转。” “这家店就在藏山斋对面,我已经问过了,这家古玩店才开半年左右。” “半年左右?” “对,是今年三月份开的。我觉得这家店的一个伙计有点像二胖子饭店老板芮二胖口中那个的半大老头,就是和瘦高个一起截住段春生的那个矮胖子,我看了调查记录,我只是说有点像。就是年龄有些出入。” “芮二胖口中的矮胖子五十岁左右。此人多大年龄?”赵子蒙道。 “看上去差不多五十多一点,但这人有点少年白的意思,头发花白,微胖,个子矮。我看实际年龄只有三十多。” “这一点倒和段春生在一起喝酒的两人中的一个人特征相似。” “赵队,我有一个想法,可能有点牵强……”电话那头的马建平支支吾吾。 “有想法说出来,不要顾虑。”赵子蒙道。 “纯粹是我个人的一个小心思,我也就是看到这家店的店招还有店里的那个像矮胖子的伙计才突然冒出的想法。赵队,有句古诗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建平,你的意思是,饶一览?” “是的,这家店的名字实在古怪,我是由这个店招想到了饶一览。” “一览众山小,饶一览是这家店的老板?建平,你这个想法很大胆。”令狐云飞道。 “云飞,我们有必要调查一下这家古玩店。”赵子蒙道。 案情分析会最后,赵子蒙做了三个决定: 一,项代沫和高玉龙再做接触,对6号晚的事进一步求证。 二,派令狐云飞到古玩市场替换马建平,继续监视霍望亭,同时找唐所长了解众山小古玩店的情况。 三,和饶一览正面接触一次,争取让马建平给他绘制画像。 四,再和蔡耀辉深入交谈,对一些疑点进行求证。 案情分析会结束以后,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萧路含直接去了看守所。 和蔡耀辉的谈话在探视室。 三个人坐在探视室外间的椅子上。 不一会,两个看守将蔡耀辉领进探视室里间的椅子上。 蔡耀辉交代,和他接触的易容神秘人是大背头——头发是向后梳的,身上穿的是灰『色』西服,西服里面是白衬衫,系着一根蓝颜『色』领带。 赵子蒙确定,倪广福就是蔡耀辉口中的易容神秘人。看来这个人对衣着的偏好有一种坚定的偏执。 赵子蒙顺便了解了一下众山小古玩店的情况。 蔡耀辉说,店是今年三月份才开的,这家古玩店商铺租位原来是一个叫周兴中的人经营的。 三区建好后,姓周的嫌原来的店铺太小,位置又不怎么好,就到三区租了一个更大的门面。 众山小就是在这时候接手了周兴中的租位。 众山小古玩店原来有三个伙计,一个罗锅,一个少年白,还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赵子蒙向他求证这个少年白的年纪。 蔡耀辉说:那人实际年龄只有三十几岁,就是须发早白,长的着急了点。 九月下旬,他就没有再见过那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了。 蔡耀辉还说,小舅子位启亮曾经不止一次跟他调侃:众山小古玩店的名头大,但生意却很差,不懂行,尽在虎口门丢人现眼。那三个人根本就不像是做生意的,他们除了坐在柜台里面看电视,就是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开古玩店是为了赚钱的,不好好做生意,开古玩店做什么呢? 自从蔡耀辉落网以后,赵子蒙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生意人一直遵循的原则,易容神秘人把文物卖给蔡耀辉,一定是看准了才出手的,那么,他是根据什么确定蔡耀辉是文物贩子的呢? 蔡耀辉行事也一向很谨慎,所以,需要长时间的监视和跟踪。 而长时间的监视和跟踪是需要条件的,在藏山斋的对面开一个古玩店,应该是一个好方法。 让二号拿着象笏去试探蔡耀辉,恐怕也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 赵子蒙忽然觉得马建平的想法虽然离奇,但很有道理。 第二天早晨七点钟左右,项代沫开车去了高玉龙的家。 不过这个点,不管上班还是休息,高玉龙多半在家。 项代沫赶到高玉龙家的时候,高玉龙的母亲说高玉龙已经出去了。 今天,该高玉龙休息。 有人给他儿子介绍了一个女朋友,今天中午见面。 所以,高玉龙早早出门,想到京西商场去买一身像样的衣服,把自己好好捯饬一下。 离开高家以后,项代沫驱车去了京西商场,他在京西商场男装部转了两圈都没有看到高玉龙的身影。 之后,项代沫又到附近两家大商场的服装部转了转,结果还是没有找到高玉龙的人影。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正面接触 无的放矢必然徒劳无功,项代沫只能到商业局宿舍区的大门口去等。 项代沫把车停在中关公园的后门口,然后徒步去了商业局的宿舍区。 在宿舍区大门的对面有一个小书店,店门前支了个摊子,上面放了许多小人书。 项代沫只能站在摊子旁,一边看小人书,一边静待高玉龙回家。 他的心里很不踏实,担心高玉龙的安危。 如果饶一览真的有问题,高玉龙就危险了。 昨晚,令狐云飞到虎口门古玩市场换下了马建平。 除了监视霍望亭,令狐云飞还要到古玩市场调查众山小古玩店,看看这家店的幕后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 早晨八点钟,赵子蒙、马建平走进中关粮库。 这次和饶一览的正面接触有两个目的:第一,看看饶一览的反应,探他的底。第二,让马建平给饶一览画一张像。 马建平早就手痒了,绘画技能总算能好好施展一下。 这次画像不同于以往,赵子蒙给马建平的提示是:脸型和五官取饶一览的,发型和络腮胡子取蔡耀辉和齐云道长提供的信息。 把几个方面的要素综合在一起,尽力描绘出蔡耀辉眼中的易容神秘人和齐云观道士们口中描述的倪广福,然后再让这些目击者一一辨认。 赵子蒙和马建平找到了周主任,说明来意。 饶一览今天正好当班,周主任说,饶一览已经答应担任一组的组长。 周主任将他们安排在会议室。 这次赵子蒙负责问话,马建平负责记录,最主要是给饶一览画像。 在请饶一览之前,周主任给了赵子蒙一张饶一览的档案表和一张八寸的半身照。 档案表上有一张一寸免冠照,这张档案表是今年春天刚刚填写的,照片是以前的老照片。 那些年,单位里面经常让职工填这表那表,办这证那证的,这倒是给同志们提供一些方便,照片当然是近照最好了。 去年,饶一览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这张八寸照片在橱窗里面展示了几个月。 赵子蒙和马建平仔细看了一会照片,这两张照片都是正面照。 照片毕竟是镜头下的人物成像,和真人还是有些差别的。 单从照片上看,赵子蒙只看出了一个特点和倪广福略有相似,就是齐云道长关于倪广福鼻相描述中鼻孔严而不『露』的特征,正面观确实看不到鼻孔。 但是单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什么。 齐云道长的确是一个得道之人,如果没有他对倪广福鼻相的解析,还真难在这个演技高超的伪装者身上找到突破口。 在怀古村和饶一览相见的匆匆一面,赵子蒙对他长相的记忆其实是模糊的。 这次正好借调查怀古村一案,仔细看看这位117号曾经的租客。 在半道上截住段春生并请他喝酒的瘦高个,是本『色』出演,并没有装扮。 如果这个人是饶一览,画像绘制好以后,可以让二胖子饭店的老板芮二胖和女服务员小翠辨认一下,顺便辨认下照片。 这次谈话应该算是一般『性』质的调查,与怀古村一案有关的其他人都调查过了,曾经在117号住过的饶一览也应该是调查对象。 赵子蒙对这次调查的内容并不报有什么期待,他的主要目的是让马建平给饶一览画像。 中关粮库的会议室,中间是用十张长桌子围起来的,长边有三张桌子,宽边有两张桌子。 赵子蒙和马建平面对着会议室的大门等待着。 十分钟以后,周主任将饶一览领进会议室:“公安同志,他就是饶一览。” “请坐。”赵子蒙微笑示意饶一览坐下。 “谢谢。”饶一览彬彬有礼地朝赵子蒙点了一下头,然后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 周主任走出会议室,掩上门。 饶一览坐定后,右手在工作服的口袋里面『摸』了一下。 他应该是想掏香烟,大概是觉得不妥,就没有把香烟拿出来。 他干脆将两只手抄在裤子口袋里面,两条腿伸直交叉在一起,后背靠在椅背上,完全是一副轻松自在,神情自若的模样。 马建平观察到,饶一览还是原来的中分发型,看人的时候,眼角上挂着笑。 面对面而坐,赵子蒙这次真正看清了饶一览的面貌。 饶一览皮肤偏白。脸上非常干净,没有疤痕、斑、痣等具有特征『性』的标记。 他眼睛不大不小,里面闪着柔和的光,眉稍下垂。 他的鼻梁像刀刻一般,高高挺立,他的鼻面十分窄。 赵子蒙对面相研究不多,他想这样的鼻相是否就是齐云道长口中的“孤峰独耸”,不过就这样的鼻子,生活里并不常见。 饶一览正面观,真的看不见鼻孔,这个特征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明显。 他鼻头较圆,嘴角上翘,与下垂的眼角遥相呼应。 赵子蒙一边问饶一览一些关于怀古村案子的问题,一边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相貌和微表情。 饶一览淡然的回答着所有问题。 今天的饶一览笑容可掬,赵子蒙第一次见到饶一览的时候,印象里好像没有这样可亲。 马建平观察到他的脸有点白,但他的牙齿却非常黄,黄牙上还有一点黑斑,这是老烟枪的标志。 马建平佯作记录,实际已经开始描绘饶一览的画像。 从饶一览走进会议室开始,马建平就开始观察他的脸型和五官,遵循着一向的作画习惯,他在脑中先勾勒饶一览的脸部轮廓线、抓住五官的特点,然后落笔。 之前,马建平已经打量饶一览的照片很长时间了,但看到本人的时候,马建平就已经定稿了。 不过他没有看一眼饶一览画一笔,他多半时间看着文件夹里那一小一大两张照片,偶然抬头看一眼饶一览。 如果频繁看他的话,势必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马建平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画两张像,因为蔡耀辉眼中的易容神秘人没有戴眼镜,而齐云道长、平儿和正修看到的倪广福是戴着眼镜的。 刚坐到椅子上的时候,饶一览的双肘是放在桌子上的。 赵子蒙注意到:饶一览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前两节也和牙齿一般黄,连指甲都是黄『色』。 只有老烟枪才会这样。 赵子蒙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了一行字,递到马建平的手上。 马建平接过纸。 纸上面的内容是:“把笑容去掉。” 对面的饶一览观察到了赵子蒙的这个动作,他下意识的伸长了脖子,向桌子这边张望,又很快缩回了脖子,正襟危坐。 马建平放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饶一览,原先的腹稿得改一下了。 他又看看照片,突然有点明白赵队的意思了。 照片上的饶一览面容严肃,而眼前的饶一览满脸笑容。 没有笑容的饶一览才是常态下的饶一览。 在双方谈话之前,有一个短暂的沉默期,就这么一直干坐着。 赵子蒙故意沉默片刻,是想测试一下饶一览的心里素质,同时给马建平一点观察和审视饶一览的时间,所以迟迟不提问题。 饶一览双手抄在口袋里面,确实有点难受,他的心里素质算是很好的,面上倒十分镇定从容。 赵子蒙有点佩服这小子的心理素质,从走进会议室到坐下摆好姿势,饶一览没有多余的动作,干净利索,泰然自若。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烟,倒出两支,站起身,走到饶一览的跟前:“饶同志,你抽烟吗?” “谢谢,我不抽烟。”饶一览摆了一下手。 此时此刻,项代沫正在去高玉龙家的路上。赵子蒙希望项代沫此行会有收获。 时间过去了七八分钟,饶一览始终没有变换坐姿,这小子还是有些定力的。 “饶同志,感谢你为我们提供了不少情况。”赵子蒙道。 “不敢当,我并没有做什么贡献。”饶一览自谦道。 “案发当天,你,还有曹大爷和车大嫂,可向我们提供了不少情况啊。” “赵队长说的是这个啊!我说的话对你们有用吗?” “我们不能保证所有调查对象的话都有用,但你们的话对我们来讲都很重要。案发当天,时间仓促,今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聊一聊。我们早该和你谈谈了,只是需要谈话的人太多,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赵队长,没事,你们什么时候找我都行。” “凡是和案子有关,和案发现场有关联的人,我们都要一个一个地谈。” “这我懂。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 赵子蒙朝马建平点了一下头。 马建平放下手中的笔,从包里面拿出两张模拟画像,站起身,走到饶一览的跟前,将画像递到饶一览的手上。 饶一览一张张,认真地看了起来。 “饶同志,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我六号晚上就看过这两张画像了。居委会方主任拿着这两张画像,一家一家地问。我要是认识他们的话,早就说了。” 饶一览说完之后,将两张画像放在桌子上。 “饶同志,你在117号住了近半年的时间,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赵队长,您是不是想问蔡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赵子蒙想释放一些*给饶一览,他想试探一下饶一览。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虚实 在赵子蒙的潜意识里面,他始终觉得是饶一览把警方的视线牵引到蔡耀辉身上的。 他没准是知道蔡耀辉底细的,也知道蔡耀辉在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经营着一个古玩店。 可饶一览当时却说他不知道蔡耀辉是做什么的。 蔡教授家的新地址是饶一览提供的,只要警方找到蔡教授夫妻俩,就不难知道蔡耀辉从事什么职业,也可得知蔡耀辉从前学的考古专业。 如果警方知道蔡耀辉在虎口门古玩市场经营古董店,如果警方知道蔡耀辉以前学过考古和文物鉴定,就一定会把蔡耀辉当做重点怀疑对象。 赵子蒙推测饶一览也许还有更深的想法:如果警方盯上了蔡耀辉,并且从他手上缴获了离子山古墓文物。那么,蔡耀辉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饶一览如果是幕后真凶,那么他这一石二鸟之计,既将文物出手,又坐实了蔡耀辉和“10.5”盗墓凶杀案有脱不开的干系。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盗洞在117号蔡教授的卧室里,经过我们的调查,蔡教授的儿子蔡耀辉在虎口门古玩市场经营一家店铺,更令人怀疑的是,蔡耀辉以前学的是考古和文物鉴定专业。”赵子蒙故布疑阵。 “真的吗?不可思议。”饶一览一脸惊讶。 “蔡教授的儿子原来是干这个的啊!蔡教授和蔡大妈口风太紧,左邻右舍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饶一览再次强调自己对蔡耀辉的职业一无所知。 “饶同志,你是什么时候住进117号的?” “今年三月份!” “据我所知,怀古村那一带,可租房子的地方不少,你怎么看中117号的呢?” 饶一览眼珠一转道:“赵队长,你说的没错。我不想离家太远,因为我要在家吃饭,怀古村里合适的地方不多。本来,我想在旁边的船厂租房子的,可曹大爷说蔡教授家房子多,他还答应我帮着和蔡教授说说。没有想到蔡教授竟然答应了。” “你是何时得知怀古村后村拆迁消息的?” “也是在三月份左右!” 饶一览面无波澜,他没有回避赵子蒙的这个问题。 “哦,你是在得到拆迁消息之前还是之后搬进蔡教授家的?” “哟,时间隔有点久,可能是拆迁传闻前,也可能是拆迁传闻后。”饶一览的回答模棱两可。 “怀古村拆迁的消息传出的时间是三月份,你也在三月住进117号,好像有点巧合啊!” “是啊!确实巧的很。我弟弟四月份结婚,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一块了。”饶一览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坐姿。 赵子蒙抛出的这两个问题稍显尖锐,但饶一览的情绪没有出现丝毫的波动。 赵子蒙判断,要不就是他饶一览和“10.5”盗墓凶杀案绝无干系,要不就是他的心理素质过硬。 “你在117号住了近半年的时间,和蔡家人关系处的怎么样?”赵子蒙道。 “蔡教授夫妻俩待我很好,我也偶尔帮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的事情,我对二老非常尊敬。他们的儿女来的不多,我和他们住在一起,能帮点就多帮点。”饶一览倒是十分谦虚。 “你真的不知道蔡教授的儿子蔡耀辉是做什么的?” “老两口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呢?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探听别人家的私事。” “今年八月底、九月初,蔡教授住了一次医院,这——你还记得吗?” “记得,是我送蔡教授到医院去的。蔡大妈年纪大了,她一个人也弄不动蔡教授。后来,他们老两口为了感谢我,还送了一幅蔡教授的画给我。” “在蔡教授住院之前,你是不是帮蔡教授的卧室装过一块玻璃?” “是,那块玻璃是从曹大爷家拿来的。他家有多余的玻璃,其中一块和蔡教授卧室窗户上的玻璃的尺寸一样,我就帮蔡教授装上了,蔡教授还在一旁搭手来着。” “可据我们调查,蔡教授住院后,蔡耀辉到117号拿东西的时候也安装了一块玻璃。安装玻璃的位置和你安装的是同一处。” “我安装玻璃是事实,这个蔡教授可以作证。至于蔡耀辉是不是也安装了玻璃,你们应该去问问他。那玻璃明明是好的,没有人碰啊,怎么又坏了呢?”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蔡耀辉确实在李三五金店划了一块玻璃。你的问题问的好,玻璃是好的,没有人碰它,怎么会坏呢?”赵子蒙用饶一览的话反问饶一览。 “嗯……这只有一种可能。”饶一览做思索状。 “什么可能?” “蔡教授住院期间,请隔壁的曹大爷帮他开关窗户,蔡教授的屋子里挂着一些刚装帧好的画,房间必须要通风才行。” “没有人碰,那些窗户即使打开,又怎么会坏呢?你的意思是曹大爷弄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常会有猫跑进来,兴许是那些猫在躁动不安的时候,把窗户上的玻璃碰坏了?” “我们已经问过曹大爷了,他开关的窗户是画室里面的窗户。卧室的窗户,他不曾碰过,卧室里面没有装帧好的画,是不需要开关窗户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饶同志,在蔡教授住院期间,蔡大妈也在医院陪护,117号只有你一个人?” “是啊,117号确实只有我一个人。” 饶一览突然将双手抱在胸前,这是他第一次改变双手的姿态。 “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在蔡教授卧室后窗和后院墙之间发现了六个探洞,盗墓贼正是靠这六个探洞确定了墓室门所在的位置,这些洞我们推断是在蔡教授住院期间挖的。” “赵队长,有什么话,您不妨明说。”饶一览的面『色』有些变化。 “刚才也说了,117号就只有你一个人。”赵子蒙直视饶一览道。 “对,这点,我刚才不是承认了嘛,这是事实,可还有一个事实是……”饶一览面上微『露』怒『色』。 “什么事实?” “我只在晚上才回117号睡觉,白天,我在单位上班。即使是晚上,我大部分时间在单位值夜班。在蔡教授住院期间,我至少值了三个夜班,这——你们可以让周主任把值班记录拿出来看看。” 饶一览果然厉害,不管赵子蒙提什么问题,他都有一套说辞等在那儿,而且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我们听说单位领导想让你当组长,可你一直没有答应。”赵子蒙换了一个话题。 “是有这么回事。”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对组长的职位不感兴趣?” “既然赵队长去我们单位调查过了,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当这个组长。” “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老话说,人各有志。我这个人无拘无束惯了。如果当组长,领着三十几号人,时时处处都得严格要求自己,那样,我会很累。当然,我不当组长,并不意味着我自甘落后。” “去年,我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其实,组里面的人每年都选我当先进,我都推掉了,去年,我也想推,但领导发了话,说一定要我报上去,要不然,我们组一个先进都没有。”说到这里,饶一览有点得意洋洋。 谈话进行到这里,马建平的画像已经画的差不多了,只剩几个细节处需要加强。 赵子蒙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马建平笔下的画像,除了胡子和头发,其他部分和饶一览别无二致。 坐在对面的饶一览不时瞅一眼马建平手中的笔,他也只能看到马建平手中的笔的顶端,因为在马建平的前面放着一个七八公分左右的公文包。 饶一览似乎对马建平很感兴趣,遗憾的是,他什么都看不见。 饶一览很敏感,他很好奇,就聊这么些话,赵子蒙身边的这位同志从头到尾写个不停。 “饶同志,十月六号的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十月六号的晚上?”饶一览略带回忆道,“六号晚上,我在单位值夜班啊。” “你一个人值的夜班?” “不是,有人和我一块值的班。我的工友,叫高玉龙。” “你们俩是怎么值班的呢?” “就看看仓库呗。” “我是问,你们两人如何分配值班时间。” “我值班上半夜,高玉龙值下半夜。” “中途,你有没有离开过单位呢?” “我为什么要离开单位呢?九点半钟左右,孟副站长到粮库来查岗,你们可以去问问孟副站长,还可以去问问高玉龙。” “饶同志,你认识一个叫倪广福的人吗?”赵子蒙将倪广福抛了出来。 饶一览用左手的大拇指在右下颌骨上挠了两下,然后将双手十指扣在一起。 赵子蒙从他的眼睛里似乎看见了一丝惊慌的情绪。但他依然神情自若。 将十指扣在一起,是身体收缩防御状态,身体收缩防御是由于心里紧张。 可原本挂在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 笑容去的快,来得也快。 饶一览重拾笑容:“李光福?我不认识。” “不是李光福,是倪广福,端倪的倪,广大的广,幸福的福。广福应该是广种福田的意思吧!” “哦,不认识,这个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微表情 赵子蒙看到了饶一览手背上突起的青筋,这是用力的结果。 此刻他的内心可不像他表面那样平静。 “据我们调查,这个叫倪广福的人与本案有莫大的关系。他自称是市作家协会的会员,可我们到作家协会去调查了一下,作协的人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赵子蒙只是试探一下饶一览。 饶一览没有答话茬。 他嗓子眼哼哼了两声,眼神开始飘忽,但脸上的那根弦依然绷得很紧。 “我们在西城区洪武大街梦荣堂找到画像上一号的踪迹,眼看就能找到这个倪广福落脚的地方。” 赵子蒙有意透『露』了一些信息给饶一览,以此刺探他的反应。 此时此刻,不管饶一览的心理素质有多好,他也无法若无其事、从容地坐定。 赵子蒙第一次从饶一览的眼睛和神情里面看到了些许回避和恐惧。 赵子蒙就是要把饶一览放在煎锅上好好烤一烤。 “赵队长,您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现在是组长,手头上有很多事情。” 饶一览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有点发『毛』了,想溜了。 这就对了。赵子蒙就要就是这种反应。 “饶同志,你稍安勿躁,你不是一直关心案子的进展吗?我们可以透『露』一点情况给你。这个倪广福把画像里的一号藏在齐云观里,这个人很聪明啊。” 饶一览意识刚刚自己有点失态,他迅即做了调整。 他木然地望着赵子蒙,像是在听赵子蒙讲话,又像是没有听。 确切说是在认真听,但又听不懂,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的模样。 与此同时,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赵子蒙已经从饶一览自我调整中看出了他微妙的心理变化。 “我们不得不佩服这个叫倪广福的人,从齐云观到洪武大街的梦荣堂,可以走齐云观的后门,胭脂河的河沿,再穿过燕子巷和将军巷,就可以到洪武大街了。亏他想的出来,这条路如此隐蔽。” “至于一号为什么要天天到梦荣堂去泡澡,刚开始,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原来,一号有严重的皮肤病症。” “一号是一个盗墓贼,他常和死人打交道,身上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赵子蒙观察到,饶一览的额头冒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 “我们承认,这个倪广福确实很聪明,可是老话说的好,马有失蹄时,百密有一疏,我们还是发现了他的秘密……” 赵子蒙停住话头,抬眼看了看饶一览。 如果饶一览就是倪广福的话,他必然不会无动于衷,所谓关心则『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饶一览的目光突然变得专注起来。 之前,他的眼睛不是闪而无光,就是飘逸躲闪,这说明他对赵子蒙口中的“秘密”很关心——因为很可能这个秘密和他自己有关。 赵子蒙用他明察秋毫的目光看到了隐藏在饶一览眼睛里面的东西,他故意不紧不慢道:“估计饶同志你也想知道,是什么秘密?” “我不太关心。”饶一览嘴上虽这样说,可他右眼下方的肌肉明显抖动了几下。 饶一览很想知道所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可赵子蒙却故意慢慢道来、欲言又止。 “这个倪广福是个伪装者,他乔装打扮了一番,扮成了个驼背老头的模样,其实他的年纪不大。” 此时,饶一览右眼下方的肌肉抖动的更厉害了,当他发现赵子蒙的眼睛直视他的时候,他用力『摸』了一把自己的右脸颊,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这个倪香客的到齐云观去过三次。” 饶一览把视线移开之后,就没有再和赵子蒙的视线进行对接。 他开始频繁的用手『摸』右脸颊眼睑下方,以此尽快安抚那块因为紧张而躁动的肌肉。 他额头上汗珠比之前更密了些。 “这个倪广福最后一次离开齐云观的时候,有人亲眼看见他恢复了年轻人的体态,原来驼背是装出来的。演技真好啊,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赵子蒙笑了起来。 看了赵子蒙高深莫测的笑容,饶一览头上的汗终于汇聚,形成了一滴硕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了下来。 “饶同志,你身体不舒服嘛?怎么流汗了?”赵子蒙故作关心道。 “我很好,刚才整理仓库存粮,有点燥热。”饶一览尴尬的笑了一下,顺势用袖子揩了一把头上的汗。 “哦,没事就好,这天渐渐冷了,不过你这个年纪,正是火气方刚的时候。据我们调查,把四件文物卖给蔡耀辉的人也是一个驼背,天底下巧合的事情还挺多啊。”赵子蒙收起了笑容。 “我们警方判断,把四件文物卖给蔡耀辉的驼背和这个倪广福是同一个人。” 两双眼睛聚焦在饶一览的脸上,而饶一览对这种聚焦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他头微低,眼珠在眼眶里面做圆周运动,右眼下方的肌肉开始有频率的抖动起来,显然,他已无法控制。 赵子蒙可以肯定,此时此刻,饶一览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马建平抬起头,朝赵子蒙看了看,然后打开公文包,将画像和笔放进包里。 最后,赵子蒙又下了一点猛料:“饶同志,你和段春生的关系怎么样?” 饶一览的眼睛眨了几下:“关系不错,我们是老街坊。” “段春生遇害,你知道了吗?” “听说了,段大哥死的太惨了,是谁害死的他,你们一定要抓住这个人。他的孩子还小,车大嫂真是可怜。”饶一览面『露』哀『色』。 “十月六号傍晚,段春生是被一个熟人领进二胖子饭店喝的酒。既然你和段春生的关系不错,你应该知道还有哪些人和段春生关系要好。”赵子蒙道。 “平时,他只和门口几个邻居在一起喝酒。他在外面有哪些朋友,我就不知道了。我们虽然关系不错,但不是那种无话不说的朋友。”饶一览撇清关系。 “根据我们的分析,段春生是因为见过一号和凶手在一起而被杀人灭口。” 饶一览开始频繁眨眼睛。 “所以,这个凶手就在段春生下班的路上截住了他,并将其残忍杀害。” 饶一览脸『色』发白。 赵子蒙合上笔记本:“饶同志,我们就谈到这里吧,如果有必要,我们还会和你谈案子的事情。谢谢你的配合。” “不用谢。”饶一览一边说,一边将两只手抄进裤子口袋。 从头至尾,饶一览始终保持这同一种坐姿,背靠在椅子上,双脚伸直,交叉放在一起,这是一种放松的坐姿。 至于饶一览的双手,除了抄在裤子口袋里面,就是抱在胸前,要么就是紧紧地扣在一起。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面,这也是一种非常放松的姿态。 双手抱在胸前,扣在一起,是在赵子蒙提了一些尖锐的问题时候才有的姿态。 可见饶一览并不是铁板一块,他的表情神态变化并不明显,但是还是被赵子蒙敏锐的双眼捕捉到了。 此时,在中关粮库大门对面的新华书店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恭候饶一览,这个人就是陆千。 自从饶一览搬离117号以后,就没有在怀古村前村的家住过一天。 他会住在哪里呢? 赵子蒙派陆千跟踪饶一览。 项代沫担心的正是赵子蒙所担心的,如果高玉龙对项代沫说了假话的话,那么,饶一览是有可能杀人灭口的。 有陆千跟踪饶一览,高玉龙可保无虞。 之后,饶一览粮库的好哥们门学军和赵海峰,先后被请进会议室。 两个人粗枝大叶,胡侃海吹。 他们没能向赵子蒙提供更多的情况,赵子蒙也没有指望能从他们的身上问出点什么来。 饶一览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他不会愚蠢到让警方从他的朋友的身上撕开口子。 离开中关粮库以后,两个人去了看守所——蔡耀辉已经从拘押室移送至看守所。 接待两个人的是看守所的海所长。 海所长将两个人领进一个会议室。 三个人一边喝茶,一边等待蔡耀辉的到来。 两分钟左右的样子,两个看守领着蔡耀辉来了。 蔡耀辉的手上带着一副手铐。他自从落了网,心里安定了许多,精神状态也平稳了些。 海所长站起身,示意蔡耀辉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赵子蒙朝马建平点了一下头:“蔡耀辉,我们画了一张模拟画像,你好好辨认一下。” 蔡耀辉点了一下头。 马建平从公文包里面拿出那张易容神秘人的画像,递到蔡耀辉的手上。 蔡耀辉接过画像,认真仔细地看了起来。 他的眉头经历了从紧锁——放开——到完全舒展三个过程。 蔡耀辉突然抬起头来:“赵队长,我只跟你们说了他的发型和络腮胡子,你们是根据什么画出这张像的呢?” “他是不是把九羊樽卖给你的人?”赵子蒙道。 “非常像。”蔡耀辉的回答也不十分肯定。 “这张画像是我们根据你、齐云观道士的回忆和一张照片画出来的。”赵子蒙道。 “我再看看。”蔡耀辉道。 “认真看,看清楚,别着急回答。”赵子蒙道。 蔡耀辉极其仔细的看了一会。 赵子蒙和马建平都神情焦急的等待着蔡耀辉的答案。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确认 “没错,是他。”蔡耀辉道。 “蔡耀辉,你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任,你确定买九羊樽给你的就是他吗?”赵子蒙严正提示蔡耀辉。 “没错,就是他,我百分之百确定。我现在想起来了,那个人,他的鼻子像刀刻一样,就像国外那个雕塑大卫的鼻子。就和这画像上的一模一样。”蔡耀辉突然兴奋起来。 “我终于能说清楚自己的事情了。赵队长,我真是和那案子没一点关系啊。”蔡耀辉面泛红光,双眼发亮。 其实,萧路含在齐云观找到易容神秘人也就是倪广福踪迹之时,赵子蒙就已经排除了耀辉的嫌疑。 他确实从易容神秘人手上收了四件文物,但和”10.5“盗墓凶杀案的确没有关系。 蔡耀辉的兴奋不仅仅是因为有可能洗清自己盗墓杀人的罪名:“赵队长,你们是不是已经找到此人的下落了?” 赵子蒙点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只要你们抓到他,就知道我说的全是实话。赵队长,他到底是什么人?”蔡耀辉问道。 马建平从包里拿出了饶一览的照片,递给蔡耀辉。 “咦?这不是我父母怀古村住处的租客吗?”蔡耀辉疑『惑』不解。 “蔡耀辉,你把画像和照片放在一起看看。”赵子蒙道。 蔡耀辉不太明白赵子蒙用意何在,但他还是照赵子蒙的话做了。 片刻的功夫,蔡耀辉脸上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啊?不会吧,难道卖九羊樽给我的是他?”蔡耀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队长,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嘛,除了发型和胡子。怎么会是他呢?这怎么可能?” “蔡耀辉,你怎么能确定,画像和照片里的就是同一个人呢?”赵子蒙道。 “当初你们问我卖九羊樽给我那人的长相,我当时的确是说不出来,再说那人又扮上了。” “刚才我看了这张画像,我就完完全全想起来了。就冲这鼻子和这眼睛,我就敢断定。” “怀古村我父母那里,我虽然去的不多,但是我认识那个租客,姓饶,我和他交流很少,但他的面相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难怪当初那个易容的人来找我,跟我做交易,我就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我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时至今日,蔡耀辉记忆的闸门才被完全打开。 赵子蒙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这个饶一览真是一个伪装高手,连蔡耀辉这种身经百战的老滑头都被他骗得团团转。 “原来是他!” “赵队长,怎么会是他呢?你们该不会搞错了吧!那个小伙子看上去斯文至极,不像是做这种行当的人哪!”蔡耀辉还是难以置信。 “这些都是假象。”赵子蒙道。 “他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简直不可思议。” “蔡耀辉,你也算是古董这行里的老江湖了,过去,你难道一点都没有留意过这个人吗?” “惭愧惭愧,恕我眼拙。真是万万没想到啊!”蔡耀辉懊悔的直摇头。 “现在,我们只有一件事情没有搞明白?”赵子蒙道。 “什么事情?” “今年八月底、九月初,你父亲住院前后,他卧室里的那块窗户玻璃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饶一览都说装过那块玻璃?” “噢……现在,我有点明白了。”蔡耀辉恍然大悟道。 “你明白什么了?” “我父亲住院的第一天晚上是饶一览替我们值的夜。因为我当时在外地,我妹妹要上班,我母亲身体又不好。我接到我妹妹电话后,第二天上午我就赶回去,赶紧安排了护工。为这件事情,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他。” “后来,我母亲坚持在医院陪我父亲。她让我第二天到怀古村去拿点洗换衣服和糖醋蒜头还有五香萝卜干。” “我答应母亲下午六点左右去帮她拿东西——因为五点半我要到店里对账。当时,饶一览就在117号。” “饶一览知道你回117号拿东西的时间?” “知道。” “那天傍晚,我走进父亲的卧室拿换洗衣物,发现后窗上少了一块玻璃。我就到李三五金店划了一块装上。” “你是不是想说,那块玻璃是饶一览故意下掉——或者弄坏的?” “我觉得就是这样,他知道我和我父亲的关系,我只要看到玻璃坏了,就一定会想办法装上,而我安装玻璃的时候,正好是曹先生到我家关窗户的时间——他每天傍晚都在六点钟左右关窗户。” “案发之后,是饶一览向我们提供你父母的新地址的。”赵子蒙补充道。 “我现在回过味了,玻璃的事,他是想把你们的注意力往我身上引。好小子!” “饶一览知不知道你在大学学过考古和文物鉴定?”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赵队长,我想再听听饶一览说话的声音,也许我就能确定他是不是那个易容的人。” “蔡耀辉,你过去跟饶一览说过话吗?” “我和他的交流真的有限,说的话统共不到一句。他住在我父母家里,我看望父母,会碰到他。他会和我母亲在厨房里面说话,小伙说话的声音非常清脆响亮。现在想想,他是有意不跟我多言语,每次见面,只是笑笑,要么就是点头。一见到我,他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蔡耀辉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你们说的那个二号,就是曾经在我店里转悠,应该是饶一览派去『摸』我的底的。要不然,他绝不会两次就出手四件文物。他的手上一定还有东西。” “如果必要的话,我们会安排你和饶一览见面,在适当的时候让你听听饶一览说话的声音,”赵子蒙一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做了备忘。 “行,我听你们的安排。” 在赵子蒙的笔记本上有这样的备注:给众山小古玩店的伙计——那位少年白画一张像。 瘦高个和矮胖子半大老头领着段春生到二胖子饭店喝酒的时候,都没有乔装易容,完全是本『色』出演。 赵子蒙希望芮二胖和小翠能认出画像上的人。 离开看守所以后,赵子蒙和马建平驱车去了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 在前往古玩交易市场的路上,令狐云飞和赵子蒙通了个电话。 在电话中,令狐云飞把调查到的情况向赵子蒙做了汇报。 他说,众山小古玩店的法人代表叫张房,二十七岁,中原人。 另外两个伙计,一个叫揭文江,四十四岁,一个叫栗大森,三十二岁,这两个人也是中原人。 令狐云飞同意马建平的判断,栗大森的相貌和芮二胖、小翠描述的矮胖子半大老头确实有几分想象。 此人一打眼,的确像个五十岁的老头,但实际年龄只有三十二岁。 导致他少年老成的原因是他花白的头发。 还有一个情况是,现在的众山小古玩店只有两个伙计,蔡耀辉说的对,那个叫张房的老板已经有半个多月不『露』面了。 旁边几个古玩店的伙计也没有再见过张房。 令狐云飞提议让马建平给栗大森画一张像,这和赵子蒙的想法不谋而合。 “云飞,我们想到一起来了,我和马建平正在去古玩市场的路上。” “太好了,我等你们。” “云飞,你没有惊动他们吧!” “没有,我是在暗中调查的,大部分情况是唐所长提供给我的。” “唐所长的手上有没有栗大森的照片?” “有,三个人的档案表已经在手上了。以前,只有张房一个人的资料,去年,唐所长尾为了加强管理,要求所有伙计都填写了登记表。” “太好了,你和我们想到一起来了。” “只是登记表上的照片是一寸照片,不是很清楚。” “这没有问题,只要有照片就行,我们再到众山小古玩店去看看这个人。” “云飞,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在一区值班室,和闻科长在一起。” “行,我和马建平把汽车停在一区的停车场。从一区进入二区。” “明白。” 半个小时以后,汽车驶进一区停车场。 两个人走下汽车,进了一区。 这里像往日一样喧闹繁华,到处都是熙熙攘攘淘宝的人群。 刚走进一区的大牌坊,赵子蒙就看到了站在一个地摊前的令狐云飞,令狐云飞也看见了他。 赵子蒙还看到了坐在值班室里面的闻科长。 于是,三个人心照不宣,令狐云飞在前,赵子蒙和马建平在后,穿过地摊区,走进了二区。 赵子蒙瞥了一眼文萃堂,霍望亭正站在店门外打电话,他的嘴里面叼着一支香烟,店铺里面有几个顾客在柜台前转悠。 霍望亭一边打电话,一边环视四周,他可能是在等什么人出现,也许就是上次在停车场和他接头的那个齐肩发男子。 走到二区的牌坊下面,令狐云飞从包里面拿出三张档案表,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交代了几句,令狐云飞去了值班室。 第一张档案表就是栗大森的。 赵子蒙认真地看了看栗大森的照片,然后将档案表递到马建平的手上。 马建平看了看,然后道:“虽然是一寸照片,但比较清晰。” 赵子蒙将三张档案表放进包中,和马建平从北边几家店铺,一家一家地看了过去。 几分钟以后,赵子蒙和马建平两人走进了众山小古玩店。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细节 店里面有三个顾客正在胡『乱』转悠。 两个伙计,各自为政,也不招呼那几位淘宝客。 一个坐在一个圆桌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面抱着一个茶杯,此人的后背有些驼,他就是揭文江。 另一个伙计坐在柜台里面,这位是栗大森。 他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电视的音量很小。 这台电视机,令狐云飞也曾经看过。 栗大森看到又有顾客临门,便将电视机调到静音,习惯『性』的满脸堆笑望着来人,却并不起身。 他头发花白,白头发最多的地方是鬓角、发际线上方,不仔细看的确是看不出实际年龄,他的老人造型和脸上精力旺盛的神情显得极不协调。 在电视机前面的柜台里面放着一些玉器,右边的柜台里面放着一些铜器,左边的柜台里面放着一些银器。 赵子蒙和马建平在三个柜台前作顾客状,一会儿看看玉器,一会儿望望铜器和银器,他们或低头弯腰,或半蹲在地上,或指指点点。 栗大森见状,从柜台后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赵子蒙的跟前:“老板喜欢什么,我可以拿出来让你们看个仔细。” 这个栗大森个头很矮,身材倒看不出来胖来,肉都自觉的囤积在脸上,给人一种头重脚轻的大头娃娃的感觉。 “可以吗?”赵子蒙指着柜台里的一把玉壶道。 “可以,我拿给您看。” 坐在圆桌旁椅子上喝茶的揭文江这时站起身,凑了上来。 马建平对柜台里面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栗大森的五官轮廓。 他知道不能在众山小呆很长时间,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捕捉到栗大森的脸部特征。 此时,另外三个淘宝客也凑了上来。 栗大森从柜台里面拿出玉壶,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赵子蒙没有接玉壶,他示意栗大森将玉壶放在玻璃柜台上,然后用双手小心翼翼地转动玉壶。 “老板要是喜欢的话,价格上好说。”站在一旁的揭文江道。 “这个玉壶什么价能给我。”赵子蒙道。 “我一看就知道老板是个爽利人。这样吧!我们少赚一点,您就给这个数?”揭文江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 赵子蒙并未表态,又盯着那把玉壶看了一会。 “老板,这可是吉利数字,你发,我也发。” “这种货『色』要这个价?老板,你真会开玩笑。哥,我们到别家去看看吧。”马建平假意道。 马建平在暗示赵子蒙,栗大森的脸,他已经拿捏的差不多了,可以走人了。 “谢谢二位,您可以把东西放回去了。”赵子蒙一边说,一边转身朝外走。 “老板,您可以还价嘛?您出个价。”揭文江嚷道。 “谢谢,我们再到别家去看看。” 两个人头也不回走出店铺,另外三个淘宝客见状也跟着走出店铺。 栗大森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嘴里轻蔑地冒出了几个脏字。 揭文江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坐在椅子上喝茶。 栗大森骂骂咧咧了一会,转身拿起电视遥控器,取消静音,继续看他的电视。 赵子蒙和马建平二人准备驱车回刑侦队。 坐上车的时候,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下午三点零五分。 赵子蒙在等项代沫的消息,按时间算,项代沫应该有消息了——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现在,高玉龙很可能是本案重要的突破口。 如果高玉龙所言属实,饶一览十月六号的晚上确实在中关粮库值夜班,那么,同志们所有的分析、判断都要推翻重来。 这不是赵子蒙想要的结果。 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王东局长虽然没有催促他破案,但赵子蒙心里清楚,时间拖的越久,他们就越被动,他心中的紧迫感日益壮大。 本来赵子蒙准备让项代沫和闻科长去海州走一趟,可是饶一览这个有重大嫌疑的角儿冒了头,还有霍望亭这个人。海州的两个文物贩子水如章和滕建业也来了京西。 现在角们都粉墨登场了,可见那些失盗的宝贝应该还没有流出本市。 同志们必须争分夺秒,雷霆出击。 回到刑侦队以后,马建平马上开始画像。 他根据储存在大脑里面的信息和档案表上的照片,在放大镜的帮助下,仅用一个小时就描绘出了栗大森的画像。 在马建平画像的过程中,赵子蒙也没有闲着。 在此期间,赵子蒙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项代沫的,项代沫说明情况后,赵子蒙悬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包局长,赵子蒙和他通了通气,说明了现在掌握的情况。 在寻觅一号的过程中,包局长和他的手下也出了不少力。 他和包局长相约一会去齐云观让那里的道士指认画像。 近傍晚时,赵子蒙的车停在齐云观正门的大牌坊前。 牌坊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包局长,另一个是黄岩。在大牌坊的里面也停了一辆车。 赵子蒙和马建平下了车,和包局长二人握手。 四个人走到紫霞殿的台阶下的时候,一个道士迎了上来。 包局长定睛一看,原来是正修师傅。 “正修师傅,你好。” “贫道稽首了,施主们来找齐云道尊吗?”正修师傅施了一个礼。 “我们也想找你,这位是赵队长,他想拜访一下齐云道长。”包局长介绍道。 “请随贫道来。” 正修师傅将六个人领进了齐云观,他们来到了齐云道长的屋子。 齐云道长正在一张桌子前挥毫泼墨,平儿站在一旁伺候。 “道尊,有客拜访。”正修站在门口道。 齐云道长放下手中的『毛』笔,走到门口,他一眼就认出了包局长。 “道长,这位是市局刑侦队的赵队长,他的手下的萧同志刚和我们来过贵观。赵队长,这就是齐云道长。”包局长互相介绍了一下。 “贫道有礼了。”齐云道长头微低,给一行人施礼。 “打搅齐云道长了。”赵子蒙还了一个同样的礼。 齐云道长将大家引到椅子上坐下。 平儿走出房间,不一会,平儿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正修跟在后面。 正修将茶杯一一放到茶几上,然后和平儿退出房间。 “齐云道长,请两位师傅留下,我有话说。”赵子蒙道。 “平儿、正修,你们留下。” 平儿和正修转身站到齐云道长的身后。 “赵队长,请——” 马建平从公文包里面拿出一张画像,这张像就是马建平在赵子蒙询问饶一览时画的第二章像——倪广福的画像。 赵子蒙接过画像,递到齐云道长的手上。 齐云道长接过画像,三双眼睛同时汇聚到画像上。 赵子蒙注视着齐云道长脸上的表情。 平儿和正修看了一眼画像之后,互相对视片刻。 “赵队长,这个人不是倪香客吗?你们已经找到了他?” 马建平此时拿出饶一览的八寸照片,站起身,直接递到齐云道长的手上。 “道长,您再看看这张照片。” 单让齐云道长看画像是不够的,画像有头发和胡须等参照物,即使齐云道长确认画像上的人就是倪广福,也不能完全说明问题。 无论是看画像,还是看照片,关键是要找到倪广福和饶一览五官特征『性』的东西。 齐云道长将画像和照片放在一起比对了片刻。 赵子蒙专注地望着齐云道长的眼神和表情。 “贫道所断非虚,此鼻相乃是“孤峰独耸”,严不『露』孔,世间少有呐。”齐云道长道。 “师傅,就是这个人。”正修道。 平儿拿起照片:“道尊,倪香客就是这个眉眼,错不了。” 师徒三人都给出肯定的答案。 “道长,您看,照片里这个人?”赵子蒙想得到更加确切的答案。 “贫道虽身在世外,但眼并不拙呐,众生诸像,贫道看的一清二楚。画像上的这位,虽然有所修饰,但五官神情无一不和相片里的这位施主如出一辙。”齐云道长非常肯定地说。 “是的,齐云道长果然是得道高人,您说的没错,画像里这个人是乔装的。他的胡子,头发都是假的。”赵子蒙道。 “那他为什么要乔装呢?”正修师傅道。 赵子蒙提纲挈领地叙述了一下“10.5”盗墓凶杀案的案情。 听完赵子蒙的叙述之后,齐云道长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赵队长,贫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您要是不提这宗案子,贫道也难想起这件事。事关人命,从贫道口中说出的话,绝不能有差池。” “我代表刑侦队感谢道长,您不愧是得道之人,赵某感佩之至。” “赵队长不必客气,贫道不敢妄称得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贫道虽无能力扭转劫难,但也不可坐视恶行呐。” “道长,您请说。” “这位倪香客第一次来时,他欲捐香火钱,在掏皮夹数钱之时,我看到他的左手——对,是左手——左手的食指第二节指背上有一条疤痕。” 赵子蒙听罢,双眼霎时放出光来:这显然是一个太重要的细节!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疤痕 “道长,您还记得疤痕的样子吗?”赵子蒙道。 “平儿,你把『毛』笔拿来。”齐云道长吩咐小徒道。 平儿走到画桌跟前,拿起齐云道长刚刚放下的『毛』笔,递到道长的手上。 齐云道长接过笔,在自己左手的食指第二节指背上划一条条状疤痕。 道长所画的条状疤痕斜在指背上,头部在第一节和第二节连接处,尾部在第二节和第三节连接处。 “赵队长,贫道清楚的记得那条疤痕的形状像一片长长的树叶。据贫道判断应该是刀留下的。”齐云道长道。 齐云道长画的这条疤痕非常具体,疤痕的长宽和位置、走向非常清楚。 赵子蒙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之前在和饶一览谈话的时候,饶一览的手除了放在裤兜里面,就是抱在胸前。 他的右手倒是抚『摸』过他的右脸颊,可是左手…… 难怪谈话中没注意到这一点。 可就是这一条不起眼的疤痕,就能让饶一览就无所遁形。 因为同一个位置,同一种形状和质地的疤痕不会同时出现在两个人的身上。 当然这种概率不是没有,但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几乎为零。 “非常感谢您,道长,您提供的情况对我们破案至关重要。” 赵子蒙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口袋里面的小福机响了。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小福机。 电话是项代沫打来的:“喂,是赵队吗?” “项代沫,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赵队,高玉龙母亲说他儿子今天相亲,可她不知道儿子在什么地方相亲,我现在在宿舍区对面的书店里面等他。” “我怕你着急,所以打电话跟你说一声。今天晚上,我一定要等到高玉龙。”项代沫语气十分焦急和自责。 “代沫,辛苦你了,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赵队,你快说。” “蔡耀辉和齐云道长以及齐云观的师傅们已经辨认过画像,他们认出易容神秘人和倪广福就是117号的租客饶一览。” “齐云道长还说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 “在倪广福左手的食指指背上有一个明显的刀疤。” “太好了,赵队,这次这小子是过不了火焰山了。” “是,他是甭想过去了。陆千正在在暗中监视跟踪他。” “陆千?他行不行啊,别跟劈叉了。” “放心吧,小陆铁定行,这点本事没有,我当初就不会让他来我们队了。” “好,赵队,一有情况,我马上打电话给你。” “行,你再坚持一下,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除了期待项代沫的消息。赵子蒙还在等待着令狐云飞、林狄和陆千的电话。 按时间算,霍望亭这会应该有动作了。 看过照片,谈好价钱,接下来就该进行交易了。 可时间过去了一天多。难道是同志们的监视和跟踪打草惊蛇了?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据赵子蒙观察,霍望亭这个人又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不是个小角『色』。 莫不是对方嗅闻到了什么味道,把脑袋缩回到乌龟壳里面去了。 和齐云观的道士说了几句之后,齐云道长、平儿和正修把四个人送到大牌坊下。 离开齐云观以后,赵子蒙和马建平去了玉带镇华龙路二胖子饭店,包局长和黄岩也驱车随往。 马建平和黄岩将汽车停在煤球厂前面的广场上。 这个点,二胖子饭店居然生意十分冷清。 服务生小翠正在吧台前嗑瓜子。 坐在巴台里面的芮二胖正在发呆,他一眼就看见了赵子蒙。 芮二胖起身走出吧台,迎了上去。 他懂事地将来人引进包间。 马建平拿出饶一览的照片,递到芮二胖的手上。 “芮老板,你仔细看看这张照片。” 在让芮二胖坎照片之前,赵子蒙没有做任何铺垫,他不想用一些信息干扰芮二胖的判断。 芮二胖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赵子蒙。 他的表情有些茫然和木讷。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段春生的照片:“芮老板,十月六号晚上,和此人在一起喝酒的有没有这个人?” “公安同志,我知道您想问什么,只是,那天晚上,我忙着招揽顾客,他们又是在包间里面喝酒,从头至尾,我和他们没有照过面。” 芮二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走到包间的门口:“小翠,你过来。” 小翠走进包间。 芮二胖把饶一览的照片给小翠看:“小翠,你好好看看这张照片,看看他是不是十月六号晚上在这间屋子里面喝酒的三个人中的一个。” 小翠接过照片,认真端详了一会,然后道:“这个人好像是那个瘦高个。” “小翠,你能不能确定?”赵子蒙道。 “嗯,就是那个人。”小翠道。 “如果让你见到他本人,你能不能认出他来呢?” “能吧。”小翠见要指认别人,怕惹祸上身,口气有些发虚。 “见到本人,我也许能认出来。”芮二胖道。 “小翠,你还能记得这个人身上有什么特征吗?比如说疤痕……”赵子蒙道。 “疤痕?好像有哎。”小翠若有所思。 “在什么位置?” “他拿钱让我结账的时候,我看到他左手的食指上——在这个位置——”小翠指了指自己左手食指第二节指背, “是个像韭菜叶一样的疤痕。”小翠还用右手的食指在左手第二节指背上比划了一下。 小翠比划的位置和齐云道长所指的位置完全一致。 现在可以确定和段春生在一起喝酒的瘦高个就是饶一览。 “上次我们队长问你,你怎么没说呢?”马建平道。 “上次你们又没问疤的事情,我想不起来嘛!”小翠撅嘴道。 “小翠,谢谢你,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赵子蒙安慰道。 “赵队长,另一个人,你们还没有找到吗?”芮二胖对案子似乎很关心。 “另一个人,我们也找到了,但我们不能确定。” 马建平从包里面拿出栗大森的画像和照片。 “你们看看这张照片和画像。” 芮二胖右手拿起画像,左手拿起照片,只扫了一眼道:“画的真好,这个人就是那个半大老头,就是他,五十岁左右,头发花白。小翠,你再看看。” “警察同志,就是这个人,一看到画像,我就认出来了,就是他先来的饭店,他要了几个冷菜,还定了包间。六点钟左右,这个人就带着照片上这个人来了。” “你确定?” “就是他,没错。脸上有很多肉,圆圆的,头发花白。” “此人的实际年龄只有三十二岁。”赵子蒙道。 “啊?怎么那么显老呢。单看头发,他绝对有五十多岁。” “芮老板,小翠,谢谢你们。你们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如果必要的话,我们想请你们指认一下这两个人。”赵子蒙道。 “这没问题,我们随叫随到。能帮助警方侦破案件,这是我们的荣幸。”芮二胖笑呵呵道。 在回刑侦队的路上,赵子蒙和马建平的心里明亮了许多,随着饶一览的现身,“10.5”盗墓凶杀案向前迈了一大步。 既然芮二胖和小翠已经认出照片和画像上的饶一览和栗大森,这说明高玉龙没有说实话。 现在,高玉龙成了“10.5”盗墓凶杀案的关键。 赵子蒙致电项代沫。 他告诉项代沫,二胖子饭店的老板和服务员都证实,和段春生在一起喝酒的瘦高个就是饶一览,还有那个手指背上的疤痕。 项代沫在小人书店旁边的小巷子里面和赵子蒙通的电话。 他得到这个消息,心中振奋,自觉心中有底了。 项代沫将小福机装进口袋,走进小书店继续看书。 书店里有七八个人在看书,大部分是小学生,还有几个成人。 这家小书店从一九六零年就有了,生意一直不错,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停业了。 几年前,店老板又把小书店开起来。 项代沫挑了几本小人书,换了个位置,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板凳上看。 小书店的对面就是商业局职工宿舍的大门。 大门只有门垛,没有门,所以,也没有看门人。 人们进进出出,有背着书包的学生,有拎着手提包的职工,还有推着自行车的人。 大门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面有五幢筒子楼。 在商业局宿舍区的周围,大部分建筑都是平房。所以,筒子楼算是比较好的房子了。 几本小人书翻完之后,天『色』渐暗,可高玉龙还是没有出现。 这时,一群放了学的小学生冲进小书店,店里所有的长条凳都坐满了,有些学生没有板凳,干脆蹲在墙角处看。 夜幕降临之后,项代沫走出小书店,穿过绿岛和马路,站在西墙垛前。 天黑了,坐在小书店里面是看不清高玉龙的脸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走,梧桐树上不时掉下来一两片树叶,秋天到了,树叶开始变黄,有些树叶耐不住寂寞,想早一点结束寂寞的旅程,借助于微微的秋风,飘落而下。 看情形,高玉龙今天的相亲想必是成功的,两个人可能对上眼了。 这时应该是又安排了一些约会活动,看来还要耐住『性』子等下去。 项代沫站在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汽车和行人,看腻了,就在人行道上徘徊一段时间。 项代沫没有吃晚饭,他不知道何时高玉龙回来,所以,他不能离开这里。 无聊,饥饿和焦急同时纠缠着项代沫。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吐露实情 看情形,高玉龙的约会活动离结束时间似乎遥遥无期。 看着手表上的指针滴答走字,一向沉稳的项代沫此刻却心急如焚。 他既担心拿不到高玉龙的证言耽误案子的进展,又忧心高玉龙的安危。 高玉龙知道的事有可能已经威胁到他的『性』命安全,但这小子相亲相了一天,现在却杳无踪影。 时针走到二十一点的时候,项代沫仍然看不到高玉龙的身影,可大路上的行人却越来越少,项代沫焦急地来回踱步。 秋夜里的京西凉意渐浓,项代沫腹中空空,不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他下意识地拉上外套的拉链,拉高衣领,把脖子往下缩了缩。 九点半钟左右,从东边过来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骑到距离大门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从车后座上跳下来一个穿着娇艳的女孩子,女孩子身材高挑,脚下穿一双高跟鞋,脖子上围着一条红围巾。 骑车的是一个男人,他双脚撑在地上,转身,抬起右腿,下了自行车,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大门走来。 项目代沫看的清楚,推着自行车的男人就是高玉龙。 这小子总算『露』面了,项代沫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在距离大门三四米远的地方隔着自行车说了会话。 项代沫站在树旁耐心地等待着,看样子这小子有两下子,恋爱技能和他说谎的本领不相上下,那女孩子竟然有点依依不舍的意思。 十几分钟以后,约会总算结束了。 高玉龙将自行车的车腿放下,他一脸幸福地将女孩子送到马路对面两扇大门跟前。 在小书店的旁边也有一个大门,敢情那女孩子就住在对面的小区里面。 高玉龙痴痴地看女孩消失在大门里,才转身穿过马路,推上自行车,准备进商业局宿舍区的大门。 项代沫迎面走了过去:“高玉龙。” “你是……”高玉龙见有人喊他,他停住脚,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 “高玉龙,我等你半天了。”项代沫道。 “我们认识吗?”光线太暗,高玉龙没有认出项代沫。 “上次,我和周主任到你家找过你。” “你是项警官……”高玉龙有些语塞,“你——你找我什么事情?” “我想找你好好谈谈。” “项警官,该说的,上次,我全说了啊。”高玉龙对项代沫的突然出现显得有点不高兴。 “我想请教你另外一些问题。你看,我们是到你家去谈,还是找一个方便的地方?” “项警官,上次,我不是全跟你说了吗?你还要我说什么。”高玉龙有点不耐烦了。 他推起自行车,打算朝里走。 这时候,有一男一女带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 高玉龙将自行车往旁边推了推,让三个人先进了大门。 项代沫能感觉到高玉龙言语中和眼神里的抵触情绪。 这种抵触的情绪似乎有些过激,在这种情绪里面还夹杂着一点急躁和不安。 也许高玉龙还不知道项代沫的调查和“10.5”盗墓凶杀案之间的关系,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10.5”盗墓凶杀案。 这也就是说,高玉龙可能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所以,有必要和高玉龙说说案子的事情。轻描淡写的谈话是不能触及人的灵魂的。 “高玉龙,配合警方工作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知情不报或者隐瞒实情,你应该知道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项代沫义正词严道。 “我知道的就那么多了啊,项警官,你还想知道什么呢?”高玉龙的口气软了下来。 “高玉龙,离子山盗墓凶杀案,你知道吗?”项代沫道。 “听说了,怎么了?我们单位的人都知道。”高玉龙还是一脸满不在乎。 “在这个案子里,一共死了三个人,你知道吗?” “三个人?我听说不是两个人吗?据说是在古墓里发现的。” “就在京西电视台播放两个寻人启事的那天晚上,怀古村的一个知情人被害,凶手手段残忍,我们是在银牛湖水库发现了他的尸体。” “哦?是吗?”高玉龙对于这样的消息显得似乎有些漠然。 项代沫又强调了一下时间:“这个知情人被害的时间就是十月六号的晚上,就是你和饶一览值夜班的那天晚上。” “项警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高玉龙听罢脸『色』突变。 “高玉龙,我们找一个地方坐下来谈,好不好?” 高玉龙情绪的变化,项代沫注意到了。 上次,项代沫去高玉龙家只是就事论事,没有提案子的事情,也没有强调案子的严重『性』,所以,没能引起高玉龙的高度关注。 “行吧,前面有一截古城墙,我们到城墙上去谈。” 高玉龙推着自行车领着项代沫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了一个城门,城门北边有一个用青砖砌成的缓坡。 高玉龙将自行车锁在一棵香樟树的树干上,然后将项代沫领上了城墙。 城墙的南边是城门楼,城门楼年久失修,已经破败不堪。 这里没有照明,在月光下,这座上了年纪的城门楼子显得愈加阴森可怖。 城墙的北面有一个几米宽的豁口。 人站在城墙上,能感受到习习秋风,城墙上到处是断墙残垣。 高玉龙示意项代沫坐在一块墙垣上,他自己则坐在一块城墙砖上。 坐在这里马路上的路灯、驶进驶出城门的汽车和进出城门稀少的行人尽收眼底。 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烟,抽出两支,递给高玉龙一只,高玉龙顺势接了过去。 项代沫按着打火机,将两个人手上的烟点着了。 高玉龙吸了几口烟,然后道:“项警官,你刚才说,那个人是在十月六号晚上死的?你们是怀疑饶一览做了这件事?” “是的,他有重大的作案嫌疑,这就是我为什么几次三番的来找你,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有多铁,但我希望你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项代沫非常严肃说道。 高玉龙默不作声。 “你知道饶一览住在什么地方吗?”项代沫道。 “这我知道,他家住在怀古村前村。” “今年三月份,他搬到怀古后村,你知道吗?” “这我也知道。” “你知道离子山盗墓凶杀案是怎么被发现的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 “怀古村后村拆迁的事情,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电视台播过这件事情。” “十月五号,怀古村后村117号拆迁现场,挖到了一个盗洞,盗洞底部还有一具尸体。” “这和饶一览有什么关系呢?” “明的告诉你,今年三月,饶一览作为租客住进了117号。”项代沫吸了一口烟道。 “哦?这么巧?”高玉龙一脸愕然。 “你知道银牛湖里的那个被害者是谁吗?” “不知道。” “他是117号的邻居段春生。经过我们的调查,十月六号——就是你和饶一览值夜班的那天晚上,有两个人和段春生在一家饭店喝酒,从六点一直喝到八点。之后,段春生就失踪了。” 高玉龙又不出声了,他的表情像是在回味项代沫的话亦或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项代沫明白,这时候,该多施加一点压力了。 “高玉龙,我刚才说的这些,你都听见了,如果事实证明,你刻意隐瞒了一些事实——没有跟我们说实话,后果将会十分严重。” “我看你是一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向警方提供虚假信息,隐瞒事实真相是什么罪。” 高玉龙低下头,一个劲地抽烟。 “高玉龙,事关人命,在这种事情上,你一定要想清楚了,有些事情就在一念之间。”项代沫又递给高玉龙一支烟。 高玉龙接过烟,将烟点着了继续猛抽了一阵子。 “我知道你和饶一览关系还不错,但这种事情是不能讲哥们义气的。”项代沫继续攻关。 “十月六号的夜里,饶一览到底有没有离开过单位,只有你知道。” “看来你还不是很了解你的这位哥们,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你现在很危险,你知道吗?” 高玉龙一口气抽了三口烟,借着晦暗不明的月光,项代沫看到了高玉龙紧蹙的眉头。 “段春生是个无辜的人,他的下场你也知道了。你最好想清楚,是被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灭口,还是将你所知道的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警方,协助我们尽快破案,抓住真凶。” 高玉龙猛然抬起头来,猛抽了三口烟,然后道:“项警官,上一次,我没有和你说实话。” “只要你现在跟我们说实话,一切还来得及。” “六号下午下班前,饶一览跟我说,他一个朋友的孩子办十岁生日宴,晚上值班,他可能会迟一点来,他说,在领导巡查之前,他肯定会赶回来。” 高玉龙抽了一口烟接着道:“翘班这种事情在我们单位稀松平常,大家互帮互助,有来有往的。所以我答应了。” “我们下班的时间是五点,他是四点五十走的,考勤卡是我帮他打的,他说他还要到商场去买一点礼物。现在想一想,他走的有点急。” 饶一览提前下班,就是确保在半道上截住段春生。 “饶一览是什么时候回粮库的呢?” “九点二十分左右。他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瓶酒和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半只烤鸭,我们俩就在值班室喝了起来,他喝了一杯酒,就到仓库转去了。他回来以后,我们俩继续喝,喝完酒之后,他就让我睡了。三点钟左右,他才叫醒我。” “下夜班之前,他还叮嘱我,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翘班出去的事,也不要提喝酒的事情。我自己明白,这些事当然不能说。” “这是为什么?”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行动 “单位有规定,值班的时候禁止喝酒,如有违规是要扣当月奖金的,最重要的是,饶一览平时挺大方,他常给我烟抽,一给就是一包。” “而且……他还帮我介绍了一个对象。”高玉龙面『露』羞涩。 饶一览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交际手段倒不低,他用小恩小惠就堵住了高玉龙的嘴。 “他给你介绍对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项代沫道。 “就这两天。” “他给你介绍的女朋友就是刚才那个女孩?” “是……” “你们谈的怎么样?” “刚认识,还行吧……反正她好像不讨厌我。”高玉龙说到姑娘,脸上发烫。 “是吗?我看你们刚才聊的挺好的,那个姑娘挺漂亮。她看上你,你小子很走运啊。” “是呀,是挺好看的,她怎么看上我了呢?”高玉龙说话『摸』了『摸』脸上密密麻麻的痘坑。 “难道,是饶一览派个姑娘来哄我?”高玉龙忽然间想起了项代沫刚说的关于段春生的话,不由得脊背发凉。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项代沫对高玉龙的思想转变感到高兴,这一会的功夫,他都学会思维延伸了。 “我有自知之明,我家的条件一般,长相凑合,又没什么钱。今天我见到这个妞的时候,就觉得没有什么希望。” “你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这姑娘的工作单位也比我强,她居然说愿意和我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可我这心里还是没有底。项警官,我是真的不知道饶一览夜班翘班的事情和案子有关,如果我知道的话,是绝不会糊弄您和周主任的。” “高玉龙,我问你,饶一览手上是不是有一个长条形的刀疤?” “有啊!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左手食指上是有个疤——就是这根手指,”高玉龙伸出左手的食指,用右手的食指指着第二节指背道,“就是这里有一个长长的刀疤。” “他有没有说这疤是怎么来的?” “我问过他,他说是他小时候和父亲回老家,在山上打猎的时候,被兔夹子夹的。” “他的老家在什么地方?” “在中原。” “中原?他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说家乡话吗?” “他一直都说京西话,反正他和我们都说本地话。” “他不会说中原话?” “噢……有一次值班,我听见他在仓库里打电话,说的倒像是中原话。” “哦?他还会什么方言?” “没听过他说别的方言了。不过他这个人很灵,学什么都快。” 原来饶一览祖籍并不是京西。 赵队说过,据齐云观的道士们讲那个化名倪广福的人就是中原口音。 有一个谜题一直困扰着项代沫:饶一览现在身为京西人,他是怎么和那帮盗墓贼搅和在一起的呢? 现在,项代沫已经有点头绪了。 项代沫站起身:“高玉龙,感谢你跟我们说了实话。如果我们能侦破离子山盗墓凶杀案,也有你一份功劳。” “项警官,只要饶一览不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放心!我们的人已经把饶一览盯死了,除非他有分身术。” “这我就放心了。” 走下城墙,项代沫借着路灯的光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点零五分。 项代沫和高玉龙在商业局宿舍区的大门外分手,高玉龙推车走进大院,项代沫朝中关公园的后门口走去。 在宿舍区东边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公园,项代沫的汽车停在公园的后门外。 走到汽车跟前,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掏出小福机,拨通了赵子蒙的电话。 “赵队,我已经得到高玉龙的证言,十月六号的晚上,饶一览九点二十分左右才回到粮库。” “他跟高玉龙说,一个朋友孩子办生日宴出去一趟,迟一点回粮库。他回粮库的时候,还带了一瓶酒和几样卤菜。” “很好,这条狐狸总算『露』出尾巴了。这也就是说,段春生被害当晚,饶一览的不在场证明已经失效。” “是的,他为了稳住高玉龙,还给他介绍了一个漂亮对象。今天,高玉龙这傻小子相亲来着。” “赵队,重要情况是,高玉龙证实,饶一览左手食指第二节指背上确有一条疤。” “这个情况非常重要,众山小的三个伙计也是中原人。二胖子饭店的老板和服务员已经确认,和段春生一起喝酒的两人就是饶一览和三个伙计中的一个——栗大森。” “赵队,饶一览原来祖籍中原。” “哦?我和建平看过他的档案表,那上面没有写明他祖籍何处。难怪倪广福一口地道的中原话。” “代沫,我们刚查到,去年年底饶一览在嘉盛花苑买了一套房子。” “这小子之前一直在装穷?那一带的房子不便宜。” “代沫,你现在到园林路的嘉盛花苑和陆千他们会合,位置在园林路和虎东路的交汇处。” “赵队,你想动手了?” “对,抓捕时机已经成熟。” “赵队,我们要不要把众山小古玩店也控制起来啊?” “众山小的事情眼前还没有实证,不过云飞和闻科长已经在监视这家店了,一有风吹草动,我们立马就能知道。” “揭文江和栗大森难道吃住都在众山小吗?” “这两货吃住都在那里。有云飞在,他们跑不了。” “副队和闻科长,赵队,人手够吗?那俩可不是一般货『色』啊!” “我已经打电话请虎口门派出所的洪所长带人配合。一旦他们有动作,我们也动。代沫,你要快。” “得令,马上到。” 项代沫挂断电话,迅速驱车去和队友会合。 晚上十点多钟的马路上已难得看到行人,一路上,项代沫偶尔能碰到一两辆夜间公交车。 此时,项代沫已经忘掉了饥饿。 半个小时左右,项代沫的汽车已经停在园林路和虎东路的交汇处。 项代沫走下汽车,远远看见一个人影朝他跑来。人到跟前,项代沫才看清楚,来人是陆千。 “赵队到了吗?”项代沫小声道。 “还没有。”陆千长时间的值守监视,脸『色』也不太好看。 “饶一览住在这里面?”项代沫指着不远处的嘉盛花苑的大门道。 “去年年底,饶一览就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 “敢情他经济困难全是装出来的。” “是啊,我们差点被这小子骗了。难怪他对组长的职位不感兴趣!” 嘉盛花苑的大门在距离十字路口四百米左右的地方。 陆千将项代沫领进嘉盛花苑的门卫室,林狄正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玻璃窗外——林狄在半个小时前赶到这里的。 小区里面一片寂静。 在小区大门的右边,有一个馄饨摊。一个女人走出小门,走到馄饨摊前,将一个带盖子的深碗递给摊主。 馄饨摊上冒着热气,摊子下面的灶膛里面烧着火。 项代沫突然觉得肚子饿:“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去弄几碗馄饨来。” “我们吃过了,项哥,你等一下,我去。”林狄见项代沫脸『色』苍白,说话没有什么力气。料想他一定还没吃饭。 林狄随即推开门,走到馄饨摊前,和摊主比划了几下,将钱放在摊子上,然后返回门卫室。 一分钟以后,女人端着一碗馄饨走进小门。 不一会,摊主走进门卫室,将一碗混沌放在桌子上。 项代沫端起碗头也不抬地吃了起来,他是饿极了。 因为太烫,他先小口小口地吃,不停的边吃边吹风,后来等不及了,干脆大口地吃起来。 眨眼之间,项代沫就吧一碗馄饨碗吃了个底朝天。 项代沫刚放下碗,便看见一个人朝传达室移动过来。 项代沫定睛一看,原来是萧路含。 项代沫、林狄、陆千三人赶忙走出了门卫室。 “赵队还没有到吗?”萧路含道。 “赵队一会就到。”项代沫道。 “饶一览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自己明明有房子住,却要到到117号租房子。”萧路含道,“这小子住在什么地方?” “2栋101室,我问过物业了,这里的一楼都有地下室。”陆千道。 “几个人住?” “不知道,我就看见饶一览一个人进小区了。” “他现在在房子里吗?” “我亲眼看着饶一览进小区的。之后就没有再出来。屋子里面亮着灯,我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 “这小区有几个大门?”项代沫道。 “就这一个出入口。”陆千道。 “天黑了,我们要不要近距离监视,千万不要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萧路含道。 “用不着,你们看,就是这一家。”陆千指着窗外道。 门卫室的两面是玻璃窗,坐在门卫室的椅子上,正好能看到饶一览家的窗户和单元门。 “我现在就给物业的何主任打电话,他答应协助我们的行动。”陆千道。 “等一下,赵队和建平一会就到。”项代沫道。 “副队呢?”萧路含道。 “副队和闻科长在古玩市场盯着众山小,我们这边一动,保不准那边揭文江和栗大森俩小子就会有动作。”项代沫道。 “只有副队他们两人?行吗?”林狄担忧道。 “放心吧!除了副队和闻科长,还有虎口门派出所的干警配合。” 项代沫的话刚落地,突然从路对面蹿过来两个黑影。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突袭老巢 还是项代沫的眼睛好使,他最先认出来人是赵子蒙和马建平。 “陆千,你现在就给何主任打电话。”项代沫道。 赵子蒙走上前来,快速部署了一下抓捕计划。 陆千从口袋里面掏出小福机,拨通了电话,示意何主任可以过来了。 一行人悄悄朝二栋一单元走去。 此时,101室的卧室窗前半拉着窗帘,屋里亮着灯。 2栋楼前出现手电筒的光,这是何主任给陆千的信号。 伴随着手电筒的光,有四个人影朝二栋一单元走了过来。 陆千和赵子蒙迎上前去。 走在前面的是何主任,另外两个是小区的保安,还有一位是女同志,估计是物业的工作人员。 何主任和赵子蒙低声说了几句,进入了2栋的单元门,留下了马建平守在101室的窗外,防止抓捕时,饶一览从窗户逃走。 一单元一楼,一共有四家,101号在最东边。 赵子蒙和项代沫贴在房门的两边,林狄、萧路含和陆千隐藏在过道的墙角处。 除了陆千,其他人的手中握着一把手枪。 赵子蒙示意物业的人躲在后面。 何主任朝女同志招了一下手,女同志会意走到门前,在门上敲了三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可屋子里面没有人回应。 女同志又在门上重重地敲了三下:“笃——笃——笃,有人在吗?我是物业的,麻烦开下门。” 赵子蒙和项代沫隐约能听见房子里有声音,但像是电视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饶一览在看电视? 赵子蒙示意女同志再敲一次门。 女同志又敲了很多下。 可是依旧没有人回应,也没有脚步声。 这时,另外两户人家的门开了,门里伸出几个脑袋来。 其中一个人刚想开骂,马建平小声提示他,警方办案,请不要出来,那两户人家赶紧把门一关,不再出声,只猫在门后贴着猫眼往外瞧。 女同志还想再敲一次门,被赵子蒙制止了。 他预感不妙:“代沫,你到窗户那去和建平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项代沫出了单元门,他和窝在墙边的马建平轻声嘀咕了几句。 两人小心地从厨房的窗户一路看过去,厨房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半个人影也没有。 两个人迅速移动到卧室的窗户跟前,这里面灯亮着,可窗户是关上的。 项代沫示意马建平压低身子,他慢慢地从窗角看一眼,房间里没有一个人。 他试着拉了拉窗户,竟然拉开了。 项代沫用手势示意马建平,从这里翻窗进去,进去以后,马建平去开大门,他搜查房间。 项代沫身手矫健,他翻进窗户,马建平跟着翻了进去。 卧室里没人,房间的门关着,从这里能很清晰的听见房间外电视发出的嘈杂声。 两个人悄悄地移动到房门后,项代沫一手持枪,一手握住门把手,对马建平使了个眼『色』。 项代沫轻轻拉开门,两个人迅速闪了出去,他们环顾四周,外面的客厅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马建平打开了入户大门。 赵子蒙他们冲了进来,大家把其他的房间、卫生间,还有阳台都搜查了一遍,全无饶一览的踪影。 这是一个两房两厅大居室,满屋的高档家具,装潢奢华。 在那个年代,能买的起房子的人是凤『毛』麟角,更别说这种房子了。 一旁的何主任说,这套房子是饶一览去年年底买的。 可见,饶一览靠粮库那点死工资是完全没可能买下这处房产的,他装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赵子蒙走进主卧室,打开衣橱,衣橱里面除了男人的衣服之外,还有几件女人的衣服,还有几件男式和女式睡衣。 一行人还在卫生间里的『毛』巾架上看见一件妖娆的蓝『色』文胸还有两条女式三角花内裤。 洗手台上还放着几样化妆品。 眼前的事实和陈嘉禄所谓饶一览见到女孩子就脸红,个人问题一直是老大难的说法大相径庭。 显然,饶一览不缺女人。 赵子蒙问何主任:“地下室的门在什么地方?” “应该在这个位置。”何主任走到书房旁边一个盆景架跟前。 半人高的盆景架上放着一个树桩盆景,盆景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陆千和萧路含搬开盆景和盆景架。 项代沫掀起画。 在画的后面果然有一个木门。 项代沫拿开画。 马建平拉开小门,里面有一个储物间。 储物间里面只有几个纸箱。 赵子蒙走进储物间,用脚尖踢了踢纸箱,纸箱是空的。 他挪开纸箱,纸箱后面有一道铁皮门,门上挂着一把锁。 何主任招了一下手,一个保安上前用撬棍将那把锁撬开。 赵子蒙拉开门,看见了木制楼梯。 地下室这入口够这隐蔽的,可见饶一览这小子不是一般的滑。 右墙上有开关,赵子蒙打开开关。 何主任将一把手电筒递到赵子蒙手上。 赵子蒙在前,马建平在后,他们走下几级木台阶,进入地下室。 马建平在墙上『摸』到一个开关,灯一亮,眼前是一个十五平方左右的房间,地方还算宽敞。 脚下是木制地板,四面墙上,下半部分是木墙裙,上半部分是『乳』胶漆,头顶上是石膏顶,屋顶中间挂着八个灯头的水晶灯。 地下室的装潢都如此讲究。 可是地下室里空无一物。 赵子蒙蹲下,在地板上敲了敲,声音是实的,地板是直接铺在水泥地上的。 赵子蒙用手在地板上『摸』了几下,他希望能从地板上看到一些铜锈之类的东西。 遗憾的是,地板上一尘不染,显然是刚刚清理过。 两个人爬上楼梯,出了地下室。 饶一览人间蒸发了? “这小子溜了。”马建平道。 “难道是他已经察觉到我们要抓他,卷包跑了?”项代沫道。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盯着小区大门口,眼睛都没敢眨一下,没看见饶一览出来啊。”陆千难以置信眼前的情况。 “低估这小子了!我们忘了他的绝招。”赵子蒙紧咬牙根道。 “他会易容!肯定是又扮上了,难怪小陆盯了他这么长时间没看见这小子。”项代沫道。 “他这是故技重施,这个人反侦察能力很强,没准是发现小陆跟着他,故意先进小区,然后扮上,从小陆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跑路的。”萧路含道。 “队长,我们该怎么办?”林狄道。 陆千自责不已:“都怪我,我竟然没有想到他会乔装易容。” “这不能怪你,饶一览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今天上午,我和他的谈话,我想他应该闻到味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陆千,你告诉我,饶一览是什么时候回家的?” “七点半钟左右。我一直跟着他,下班后,他先是去京西商场买了一件衬衫,然后又在园林路东路口的盐白鸭*店买了半只盐白鸭,最后才回家。” “这个季节买什么衬衫,我觉得他买衬衫和的盐白鸭目的是想确认有没有人跟踪他。”萧路含道。 “小陆,你一定是被发现了。赵队,家里亮灯和开电视机是为了麻痹小陆,造成人在家中的假象。”项代沫道。 赵子蒙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点三十五分。 从饶一览回家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没准这小子已经出了京西市了。 如果是这样就糟了。 赵子蒙焦思苦虑道:“我们不知道饶一览是什么时候走的。现在布控截住他,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公安同志,别急,我去问问隔壁邻居。”何主任赶紧出了101室的大门,敲开隔壁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刚才伸出头看热闹的一个男人。 “郝老师,您知道隔壁这家主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知道,九点半钟,那个时候我出门扔垃圾,刚开门,就看见隔壁的那个人锁了门往楼道外面走。” “你们说什么了?” “没有。等我出楼道,他已经走远了。” “他手上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他手里好像拎着一个包。” “他穿什么衣服?” “光线太暗,我没有看清楚。” “郝老师,谢谢您。”赵子蒙边说边冲出单元门,其他人紧随其后。 赵子蒙边跑边掏出小福机,拨通了令狐云飞的电话:“云飞,我们这边扑空了。饶一览很可能溜了。众山小古玩店那辆面包车在不在?” “赵队,那辆汽车还在。我一直盯着呢。” “好,饶一览可能是一个人逃了。你们盯死了揭文江、栗大森和面包车。” “明白,赵队,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增援你们。” “你那边有多少人?” “有九个人。” “行,他既然没有开车走,除了坐火车,也不排除他坐面的走。我马上请示王东局长,请求武警和交管部门的协助,东安门,西安门,南安门三个出城路口设卡拦截。你现在带两个人到东安门,要查仔细了,饶一览可能乔装易容了。” “我明白。” “林狄、建平,你们到火车站去截他,可以请那里的值班民警和工作人员协助查找。饶一览伪装了,很可能还是之前的行头,除了身高和驼背,一定要检查头发和胡子。” “是!”马建平和林狄率先出了小区。 “代沫,路含,陆千跟我走。” 赵子蒙一行四人飞速跑了出了小区,上了车。 “去码头,路含。”赵子蒙道。 萧路含发动车辆,驶离了嘉盛花苑,朝码头方向驶去。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红星码头 情况紧急,刻不容缓。 上车之后,赵子蒙给王东局长打了一个电话。 赵子蒙说明情况后,王东局长当即表示马上联系相关部门,在东安门,西安门,南安门三个出城必经之地设卡拦截。 赵子蒙特别强调,饶一览有可能乔装易容,所以只要长相与身份证照片不符,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偏瘦男『性』都要作为重点检查对象。 并且饶一览如果从此三个城门出城,极有可能乘坐面,所以对所有途径此处的黄『色』面的重点排查。 本市的汽车站晚上八点关门,没有夜间长途车,所以不用考虑这一处。 林狄和马建平已经去了火车站,赵子蒙分析饶一览乘火车离开此地的几率不大,但以防万一,那里也不可忽略。 东安门,西安门,南安门是京西三个出城通道,令狐云飞已经带人去了东安门,有情况他会随时与赵子蒙联系。 现在需要在另外两处设卡,加上码头轮渡这条线,兴许能逮着这只狡猾的狐狸。 事发突然,虽然赵子蒙他们已经加快速度,可是饶一览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此时正值入夜,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失。 虽然网已撒下,但能不能抓住饶一览这条泥鳅,目前只能赌一把了。 陆千望着赵子蒙凝重严肃的脸,心里满是懊恼和悔恨,队长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可他却把事情办砸了。 如果自己盯紧一些,如果自己脑袋瓜子再灵活一点,就不会使队友们这么被动。 陆千也意识到:做一个像赵子蒙这样优秀的刑警,不给神鹰大队抹黑,不做猪队友,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赵队,你认为饶一览这小子会选择什么方式逃出京西?”萧路含道。 “不知道这小子会走哪一条路,这个人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他的狡猾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只有在所有出城通道上设卡才行。路含,要快。”赵子蒙看了看手表道。 “得令。”萧路含开足马力。 “赵队,饶一览走轮渡的可能『性』大吗?据我所知本市坐轮渡出城的人可不多。晚上一般都是坐火车或者坐面的。”项代沫道。 “不能以常理判断饶一览,这个人做事情一直出人意料。我的直觉告诉我,红星码头这个地方绝不能忽视。”赵子蒙的第六感又发作了。 时间已是二十二点四十一分。 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走很远的路才能看见一辆面的的身影,整个城市已经进入了梦乡。 萧路含心急火燎,车速眼看都要超速了,除了在拐弯处,稍微放慢车速以外,其它时候,始终保持最高马力。 “赵队,轮渡最后一班船是几点?”萧路含道。 赵子蒙没有回答萧路含的问题,他不停在看手表。 时间飞速地向前奔跑,如果再晚一点,就真的来不及了。 “二十三点半。我没坐过轮渡,据说红星码头的船一个小时才一班船。而且坐轮渡的人也不多。”项代沫道。 “时间不多了,我再开快点。”萧路含又是一脚油门,这辆吉普车快要飞起来了。 “江对岸就是京西市郊,那里和久宁市的市郊接壤。一旦饶一览过了江,蹿入市郊就麻烦了。”赵子蒙道。 “赵队,保证开船前到。”萧路含道。 “赵队,可是饶一览如果坐面的出城的话,肯定会比坐轮渡快很多,轮渡要等。”陆千道。 “一般人都会选择坐汽车或者火车离开京西,坐面的出城比较贵。就像代沫说的,几乎没有走轮渡的,因为对岸是市郊,入夜后公共交通不便。但饶一览是犯罪嫌疑人,和普通人不一样,如果他反其道而行之呢?”赵子蒙道。 “码头渡船不同于在路口设卡,见到汽车拦下检查即可。当然,他会不会走码头,事无绝对,这次我们索『性』赌一把。”赵子蒙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抓捕行动遇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这次,绝不能再放过他!”陆千想到饶一览刚刚从他眼前溜走,怒不可遏,满心愤恨。 “而且这次饶一览故技重施,乔装易容了。大家听好了,到了地方,都把眼睛给我放亮点,他很有可能还是前两次的扮相。”赵子蒙嘱咐大家道。 汽车飞速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路,萧路含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开到了。二十三点二十分,萧路含把车驶进码头隔壁的公交公司的停车场。 此时离开船只剩十分钟。 如果把车停在码头大门外面,势必会打草惊蛇。 饶一览伪装了自己,赵子蒙他们不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相反,饶一览倒是认识赵子蒙、萧路含和陆千的。 四个人下了汽车,朝码头跑去。 码头这一带萧条破败和市内的繁华相去甚远,路面多处坑洼不平,路灯也昏暗不堪。 不远处就是码头,这个码头有些年头了,大门上的“红星码头”四个红『色』大字,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脱了『色』,现在可以称作“灰星码头”。 码头的大门里是候船室,大门右边有个小窗,上面写着“售票处”三个小字,里面坐着一个售票员。 有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模样的人正在买票。 赵子蒙他们看到候船室的门口站着几个抽烟的人,不时有几个人推着自行车走进候船室,这些人都穿着一样蓝『色』制服。 候船室左边是出口,这里是下船出码头的通道。 赵子蒙疾步朝出口走去。 陆千有点发愣:“赵队,我们不到候船室去看看吗?” “现在不可贸然进去。万一这小子在里面,这小子易了容,他可认识我们。他身上有没有家伙,我们不知道。”赵子蒙低声道。 “赵队的意思是等开船,我们再上去。这小子如果在开船之前发现我们,会开溜离开码头。”萧路含道。 路过候船室时,赵子蒙他们发现,候船室里满是穿蓝『色』制服的人,而且人数众多。 这和他们脑海中码头门可罗雀的情景南辕北辙,赵子蒙疑心:红星码头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这些乘客为什么都穿着同样的制服? 出口处的大铁门此刻关着。 这扇门只有在乘客下船的时候才打开,平时是关着,并有专人看管。 大铁门里一个带袖章的女同志坐在一把椅子上,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同志,警察办案,我找你们的值班领导。”赵子蒙直接掏出证件给那女人看。 女人一激灵清醒过来,她看见证件和来人,吓得赶紧打开门。 女人将他们领进值班室。 里面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身穿制服的男人。 “魏主任,有警察找您。” 魏主任站起身。 赵子蒙快速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赵队长,我怎么配合你们?”魏主任道。 “请不要声张。我们想在开船的时候上船。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观察点方便我们寻找疑犯?” “好,请随我来。” 三个人跟着魏主任上了候船室的二楼,二楼的左边有一个值班室。 站在值班室的窗户里面,能看到候船室里的情形。 魏主任说,这扇窗户是单向玻璃,候船室里的人看不见值班室里的动静。 在值班室的门外,有一个楼梯直通码头浮桥,浮桥边停泊着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船,船身上写着“红星1号”。 赵子蒙看到候船室的墙上有一个大钟。钟上显示的时间是二十三点二十四分。 此时离开船只有六分钟了。 候船室除了一些死角,大部分人都在三个人的视线里。 绝大部分是穿着相同蓝『色』制服的人,靠门的地方停放着一些自行车。大部分人的脚上穿着翻『毛』皮鞋。 “魏主任,这些穿着制服的人是什么单位的?”赵子蒙道。 “都是正方化工厂的工人,多亏了这些人,我们码头才有些效益。原来我们这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乘客,都是住在对岸郊区,到京西城区讨生活的。”魏主任道。 “怎么说?” “今年上半年,城北的方正化工厂迁址,搬到对岸的市郊。” “这个情况我们倒没听说。”赵子蒙道。 “今年才搬的,化工厂的工人大部分住在城里,现在部分工人要过江上夜班。化工厂是三班倒,上大夜班的工人是夜里十二点钟上班,所以要赶这最后一班轮渡。”魏主任解释道。 “警察同志,还有两分钟,候船室的闸门就开了,乘客都要上船了。”魏主任指着楼下的一道铁质栅栏门提醒赵子蒙道。 眼看观察时间所剩不多,几个人站在窗户里面,睁大了眼睛在楼下的人群中仔细地搜寻着饶一览的踪影。 可候船室中,那些穿便服的人中并没有一个拎包的青年男『性』或者是倪广福和易容神秘人的身影。 除此之外,剩下的都是整齐划一,身穿蓝『色』制服的正方化工厂的工人。 “赵队,难道饶一览没来码头吗?”陆千焦急万分。 “叮铃铃……”一声尖锐的铃声响彻候船室,这是提醒所有乘客上船的铃声。 此时楼下的栅栏门开了,候船室里的人霎时间如『潮』水一般涌了进去。栅栏门的那一面就是浮桥,船就泊在浮桥边,过了浮桥就可以上船。 此时是二十三点二十六分,距离开船只剩四分钟。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搜索 “警察同志,还有几分钟就要开船了。这边可以就近上船。”魏主任指着值班室外的楼梯道。 目标还没找到,眼看船就要开动,赵子蒙他们只能先上了船再说。 赵子蒙上船之前示意大家船到达对岸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如果饶一览在这班船上,一定要在船到达对岸之前将其抓获。 上船之后分散开,暗暗查找,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出枪,一旦发现目标,相机将其制服,确保群众的安全。 魏主任指引他们从船员通道上了船。 赵子蒙他们看见随着人群的涌入,候船室的那扇门随即关上了。 人们纷纷上了船,一个穿着橘『色』救生衣的船员待所有人上了船之后,从左向右拉上了船舱的移轴铁门。 这艘客船分上下两层,下层前半部分是驾驶舱,后半部分是船舱,前后两个部分只有船舷边一道简易低矮的栅栏门作为隔断。 后面船舱是乘客们呆的地方,空间虽不大,但可以放置自行车和一些行李,而且较为密闭,无风。 赵子蒙一行人默默从员工通道上了船头的驾驶舱,在那里,他再次快速部署了一下抓捕计划。 就在这时船鸣笛,一个船员起锚,船开动了。 赵子蒙借着驾驶舱灯光,看了眼手表,时间刚好二十三点半。 赵子蒙几个人顺着船舷边,推开了那扇小栅栏门,进入了后船舱。 眼下船舱里灯光昏暗,人满为患,满眼的蓝『色』制服,都是正方化工厂的工人,他们中夹杂一些普通乘客。 一层的船舱里没有座椅,一些人在有限的空间内来回踱几步,以此打发时间。 有些工人直接坐在自行车上,单腿着地。 有的人站在封闭的小窗前,盯着窗外发呆。 还有一些围在一起抽烟的人。这些工人三五成群,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 整个船舱里烟雾缭绕,喧闹不已。 赵子蒙和陆千留在这里搜寻目标。 船舱的中间有一个楼梯,萧路含和项代沫穿过人群从楼梯上到了二层。 上层是一个有顶有栏杆的开放式船舱,这里的灯比一层的船舱明亮许多。 夜风呼啸,虽然时值秋天,但萧路含和项代沫还是感受到了阵阵江风的凉意。 船舱中间横着几条破旧的长条凳供人坐。只有两个化工厂的工人弓着背缩着脖子坐在那上面。 有几个人不怕冷,正倚在栏杆边欣赏着江景,还有一些人在甲板上走动,这一层的人不多,加起来总共不到二十个。 萧路含和项代沫在甲板上装作不经意的游走着,他们从船头走到了船尾,可是并没有发现饶一览的身影。 项代沫用眼神示意萧路含再仔细确认一遍。两人又观察了一次,可还是没有发现目标。 此时一层的船舱里,赵子蒙和陆千正全神贯注地在人群中搜索着。 陆千带着满腔的愤恨,极力的搜寻着,饶一览刚刚在嘉盛花苑给他上了耻辱的一课,他恨不能马上抓住这个狡猾『奸』诈的混蛋,以洗前耻。 这里每一个人,赵子蒙都没有略过,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游走,聚精会神地对每个人的身高,体态,外形一一甄别,尤其是那些没有穿制服的普通人。 此时船已驶离红星码头不短的距离,码头和浮桥在视线里越来越小,而对岸的码头上的照明灯却愈加清晰。 赵子蒙焦心如焚,看了这么一圈,穿便服的人中并没有和饶一览面貌身形穿着相似的人,甚至没有倪广福和易容神秘人的影子。 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 饶一览是乔装易容后,骗过了陆千的眼睛出的嘉盛花苑。 如果他想从红星码头出逃,二十二点左右公交车已经停运,那么他只有可能乘坐面的到达码头,继而搭乘深夜的最后一班轮渡。 饶一览两次扮作驼背老头,并且都是同样的行头打扮,除了这些化工厂的工人,余下的人中却没有类似装扮的人。 难不成饶一览真的没有走码头,而是选择了别的线路? 不会!直觉一直在提醒着赵子蒙,饶一览极有可能会选择轮渡这条线路。况且令狐云飞和其他几条出城卡点现在还没有传来一点消息。 这时项代沫和萧路含从二层下来了,项代沫朝赵子蒙摇摇头,赵子蒙心领神会。 看来二层并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陆千站在人群中神情十分沮丧,他也是一无所获。 眼看船很快就要到达对岸,赵子蒙心『乱』如麻,难道就让这小子这么溜了? 他望着眼前的一片蓝盈盈的制服,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饶一览穿着正方化工厂的工作服易容了混在工人之中?可他真能如此先知先觉,弄到这身行头吗? 据他对饶一览的了解,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刚才在嘉盛花苑,101室的邻居说没看清饶一览的穿着。 会不会这小子早已筹划好了退路,『摸』清了各条出城线路的实际情况,事先准备好了出逃的行头? 赵子蒙朝陆千使了一个眼『色』,陆千走上前来,赵子蒙压低了声音问他: “小陆,刚才你在嘉盛花苑门口盯着饶一览,有没有注意出小区的人中是否有穿工作制服的,就像方正化工厂这些工人身上这些蓝『色』衣服。” 陆千剔抽秃刷,苦思冥想了片刻道:“我在那盯了一个晚上,倒有一些穿工作服的,不过是白『色』的,胸前的标牌是“西车”,蓝『色』的工作服……” 他又楞了一下,看了看船舱里的工人身上的蓝制服,突然眼睛放光道:“有,是有一个人穿着蓝制服从小区里出来,和这些人的衣服非常像。” “有没有注意这个人的长相?”赵子蒙继续问道。 “没有,我一心盯住饶一览,对那身蓝衣服是有点印象,但没注意那人的长相。”陆千道。 果不出所料,这次大家都小看了饶一览这个年轻人的城府和谋虑。 赵子蒙心中一阵后怕。 他赶紧对项代沫和萧路含做了个手势,用唇语示意他们饶一览可能就在正方化工厂的工人之中。 几个人迅速会意,开始在工人们中仔细搜寻。 可这些工人都穿着同一款式的翻『毛』工作鞋,化工厂的工作环境有一定的腐蚀『性』,这种鞋子的鞋底很厚,目测有至少五公分的厚度。 而这些工人都是清一『色』的男『性』,身高一米七五以上的年轻人比比皆是。 赵子蒙心里在想,既然饶一览屡出奇招,那么这一次,他就不一定会像之前两次一样再扮驼背老头,因为上次在粮库会议室的短暂的问询,以饶一览明锐的感知,他应该已经知道事机败『露』。 赵子蒙眼睛像筛子似的,一点一滴的过滤着蓝制服中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的年轻人。 就在这时,船上的汽笛突然鸣响,船舱里的灯骤然间明亮无比,这是船即将靠岸的信号。 船舱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身朝向了下船方向的铁门。二层的人也陆续从楼梯上下来了。 人们开始向铁门汇聚。 赵子蒙心中的那根弦已经紧绷就快要到了极限,萧路含和项代沫,陆千他们也是忧心如焚。 他们知道,靠岸后,一旦那扇铁门打开,这一船的人顷刻间便会一拥而出,作鸟兽散。 到那时,再想抓到饶一览便是乌头白,马生角了。 突然前方人群中传来争吵之声,那是一个男人的叫骂声“你瞪着老子干什么!胆子肥了,敢踩老子!” 赵子蒙他们闻声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到靠近铁门处,伸头张望着。 铁门前有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化工厂的工人,表情狰狞,看样子十分嚣张,他正指着旁边的一个和他穿同样制服的人叫骂。 旁边那个人依然对着铁门的方向,没有答话,只是斜视着这个咆哮的工人,敷衍的点头歉意。 “你是哪个车间的?不想活了!不晓得老子是谁吗?”那个工人见对方态度轻蔑,愈加恼火,他脸上青筋直暴,一副要打架的架势。 旁边的工人劝和道“算了,算了,都是一个厂的,没必要这样嘛!” 原来是都着急下船,人多又拥挤,这个不言语的人不小心踩了那个工人一下。 “你也是的,新来的啊?踩了六哥,道个歉不就算了嘛。”一个工人劝说道。 赵子蒙看见那人好像是小声说一句“抱歉”,但身体还是不偏不倚地正对着铁门,头也没回,一副着急下船的样子。 旁边这位别人口中的“六哥”见状可是急了眼。 这六哥看样子就是工厂里那种称霸一方的刺儿头,他对于那人的轻蔑态度火冒三丈“哎哟呵!叫板是吧?我看你是不晓得天高地厚,在正方,哪个敢对我这个态度,踩了老子的脚想跑?给老子鞠躬道歉。” 此时客船正在调整船头方向,往码头的浮桥靠过去。 眼见船马上就要靠岸下客了,这摩肩接踵,衣着统一的乘客,究竟哪个是饶一览,赵子蒙头脑发胀,焦急万分。 那个工人对这个六哥的叫嚣完全置之不理,好像只等着门开下船。 那位“六哥”不干了,他脸『色』铁青,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领,破口大骂道“狗东西!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老子让你看清楚马王爷的三只眼!”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大鱼出水 这个不言语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猛然间用左手薅住了六哥那只抓着他衣领的手。 就在此时,赵子蒙竟然看到了那人手上的一样东西——是刀疤! 那人左手食指指背第二节上赫然一条长条形的刀疤! 赵子蒙心中大惊,这人正是饶一览! 此时,船舷距离浮桥只有四五米的样子。 浮桥上一个身穿救生衣的船员准备着拉开铁门。 船尾的一个船员将缆绳扔上浮桥,浮桥上接应的船员接住缆绳,将其前面的圆圈套在浮桥的缆桩上。 很快,缆绳由长变短,船与浮桥的距离越来越近。 最要命的是,眼看到船即将靠岸,船舱后侧的人也开始朝铁门口聚拢而来。 后面的人大多推着自行车。 赵子蒙朝项代沫招了一下手,自己闪到饶一览的身后。 项代沫立刻迅速而有力地拨开前面几个人,闪到饶一览的右侧。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子蒙拿出手铐,趁饶一览不注意,将他的右手向后一扳,“咔嚓”一声,把手铐的一头拷在了饶一览的右手腕上。 此时,萧路含和陆千也看到了赵子蒙和项代沫的动作,他们想越过数人,朝铁门跟前移动,但被从几个方向涌上来的人拦住了。 一船的人往铁门跟前拥,就是想早一点下船。 萧路含和陆千明显地感觉到被一股力量往前推,这股力量使两个人无法动弹。 饶一览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腕被人扼住,回头一看,身后竟是赵子蒙,他大惊失『色』。 他本能地往后退,想挣脱赵子蒙的束缚。 但他的衣领被那位六哥死死薅住,而右手被赵子蒙拷上了。 他退无可退,周围挤满了都是迫不及待要下船的人。 项代沫以一己之力拼命地为赵子蒙抵挡着汹涌而来的人群,给他留住了一些有限的空间,同时迅速掏出证件,展示给那位六哥看,大声喊道:“请退后,警方办案。” 那位六哥对于眼前的变故刚反应了过来,赶紧松开手,扯着嗓门喊道:“兄弟们,有公安办案,快往后退!往后退!” 就在六哥松手的一瞬间,赵子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就势抓住饶一览的左手,向后一拧,将其两只手拷在了一起。 离铁门最近的一些人也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事情,听见了那位六哥的呼喊,开始下意识的向后退。 可后面的人却还一无所知,继续向前靠。 这时萧路含和陆千在人群中费力的举着证件,声嘶力竭道:“警方办案!警方办案!请大家让一下。” 有些机敏的人最先停住了脚步,向船舱的空旷处退去。 就在此时,魏主任从船舱和驾驶舱之间的那道小栅栏门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喇叭,朝人群大声疾呼道:“各位乘客,船舱里有警察办案,请大家迅速退后!请大家迅速退后!” 魏主任的声音通过喇叭的助力穿云裂石,响彻整个船舱,所有的乘客一瞬间都怔住了。 他们回过神来,看到萧路含陆千和项代沫手中的证件,听了魏主任的话以后,一些人迅速后退。 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萧路含再次举起手中的证件,同时大声道:“我们是警察,正在办案。请大家配合。” 人群让开一条路,萧路含和陆千迅速来到铁门跟前维持秩序。 饶一览的身体已经被赵队制服,可他的嘴巴还在负隅顽抗:“凭什么抓我!你们抓错人了!” 赵子蒙一把抓住饶一览的头发,用力一薅。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个健硕的警察薅下来的竟然是一顶假发。 “抓的就是你!饶一览。”赵子蒙厉声道。 这时,船已经靠岸,在船舷边的防撞胎和浮桥边的防撞胎接触的时候,发出咚咚声响,一个船员将铁门缓缓拉开。 但几乎没有人下船。 人们都意尤未尽,在上班——或者回家的途中能遇到这么惊险刺激的抓捕场面,他们的好奇心瞬间被激发出来。 遗憾的是,抓捕的过程太过突然,时间太短。 “各位师傅,你们都是正方化工厂的?”赵子蒙向人群发问道。 “对啊!我们都是正方化工厂的。”那位六哥道。 “你们认识他吗?” “不认识。”周围一圈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你们都过来看看。” 一些工人走到饶一览跟前。 他低下头回避,陆千薅住他的头发,饶一览被迫扬起了脸。 几个工人看了看饶一览以后,议论道:“我们车间没有这个人。晓东,高主任,你们过来看看他是不是你们车间的人?” 两个人走出人群,走到饶一览跟前,打量了一番。 “警察同志,我们不认识这个人,他怎么穿着我们厂的衣服?我们每天坐船过江,厂里的人大家都互相认识。”高主任扫视了一圈道:“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不认识他。”一个声音道。 “这个混蛋,竟然敢冒充我们厂的人。”另一个工人道。 项代沫一直在观察饶一览,这个人面部经过了伪装,他盯着饶一览的鼻子看了一会,然后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鼻子,然后用力一拽。 大家都惊诧万分,原来是个假鼻子,这小子竟然在鼻子上加了一个肉『色』的鼻套。 难怪四个人在船上苦苦搜寻却一直找不到他的踪影? 饶一览不但穿着和正方化工厂工人一样的制服,戴了假发套,穿了厚底翻『毛』工作鞋,竟然还在鼻子上下足了功夫。 他的伪装技术真是日新月异,令人叹为观止。 如果不是他着急下船,情急之中踩到了刺头六哥,如果不是两个人的纠缠,最重要的是那条独一无二的刀疤,这小子真就可能再次从同志们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了。 “正方化工厂的师傅们,感谢你们协助我们警方抓捕此人,此人罪大恶极。” “警察同志,惭愧,我们差一点误了你们的大事。”高主任道。 “各位师傅,谢谢你们,特别要谢谢这位六哥。”赵子蒙道。 “惭愧,不好意思。”六哥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头,他心里一阵后怕,没想到刚才居然和一个罪犯厮打在一起。 “成伟杰,你平时总爱耍横,没想到今天却横到点子上了。” 众人一阵哄笑。 “好了,我们该下船了。”高主任大声道,“大家要赶紧点,千万不要误了上班时间。” 项代沫和陆千一人一边,抓着饶一览的胳膊,将他带到不碍事的地方,一船的乘客井然有序地下了船。 很快,下船的人去迅速消失在浮桥的尽头。 魏主任从口袋里面拿出对讲机。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的样子,从三号码头开过来一条巡逻艇。 四个人押着饶一览上了巡逻艇,魏主任最后一个跳上艇。 在等候巡逻艇的时候,赵子蒙给王东局长和令狐云飞等人打了电话,饶一览已经抓获,几路人马可以收队了。 王局长喜出望外,他叮嘱赵子蒙,时间不早了,审讯可以放在明天进行,他也要参加。 对王局长的叮嘱,赵子蒙未置可否,时间确实不早了。 但他想连夜突审,这是赵子蒙一贯的行事风格。 巡逻艇开足马力,掉头朝红星码头方向驶去。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五分。 他看了一眼饶一览,饶一览此时牙关紧闭,一脸死相。 “搜搜他身上。”赵子蒙道。 萧路含开始搜饶一览的身,饶一览的腰间鼓鼓囊囊。 萧路含解开饶一览身上的制服。 他的腰间系着一个黑『色』的挎包,萧路含将包取下,拉开拉链。 背包一共有三层,中间一层一件深灰『色』西服。 萧路含从包背面一层掏出一个塑料袋,打开塑料袋,里面是六沓百元大钞。 项代沫搜遍了饶一览所有的口袋,最后在工作服的内口袋里面搜出一张卡。 饶一览不但带了现金,还带了一张银行卡。 逃亡的路上,没有钱肯定不行。 萧路含从背包正面一层里面又掏出一个塑料袋。 他打开塑料袋,从里面倒出几样东西来。 赵子蒙蹲下身。 地上一共有五样东西:三个布套子,一个布套子是空的,另外两个布套子里面有东西。 赵子蒙打开布套子,从里面拽出两个假发来:一个假发是大背头,一个假发是齐肩长发。 大背头显然是蔡耀辉所谓的易容神秘人和齐云道长口中的倪广福所戴的假发。 加上刚从饶一览的头上扯下来的假发,一共有三顶假发。 “行啊!饶一览,你很有才啊,可以去变装秀表演了。”项代沫讽刺挖苦道。 饶一览一言不发,低着头。 赵子蒙拎起一个假发,在鬓角处果然有一些白发。 饶一览的头发不长不短,发型是中分,假发戴在头上,足以覆盖原来的头发。 赵子蒙又拎起长发套,这个发型赵子蒙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第二样东西是一个圆形的扁盒子。 “这个盒子里面是做什么的?”赵子蒙指着粉饼盒望着饶一览道。 饶一览还是默不作声,他望着滔滔江水,连看都不看赵子蒙一眼。 突然被擒,这对自信满满的饶一览来讲,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要么就是还没有缓过神来,要么是在盘算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审讯。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城墙倒拐厚脸皮 这是一个女人用的化妆的粉饼盒。 赵子蒙打开盒盖,一个米『色』的粉扑印入眼帘,赵子蒙拿起粉扑,粉扑显然已经使用多次,脏兮兮的,粉扑的下面是一盘浅棕『色』的粉饼。 赵子蒙斜视了一眼饶一览的脸,在巡逻艇上并不明亮的灯下,饶一览的脸上的确有一层浮粉,他的妆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已经变得斑驳,那张脸显得愈加的阴森可怖。 饶一览的脸比一般小伙子白很多,这应该算是脸部的一个特征,用浅棕『色』粉修饰遮盖,居然和普通男人的肤『色』无异了。 和粉饼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铁盒,萧路含打开铁盒,里面有一把『迷』你剪刀,一把梳子和一支眉笔。 赵子蒙竟有点佩服这小子了,心思如此细腻,女人用的东西,这小子也用上了,为了掩盖面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旁的塑料袋里是一密一稀,一长一短两个络腮胡子,其中一个络腮胡子黑白相间。 赵子蒙仔细看了一会,发现塑料袋中还有两种型号的胡须,一条长密,一条短粗。 最后一样东西是一个小瓶。 赵子蒙拧开盖子,凑近闻了一下,像是胶水,应该是用来粘胡子的。 回来的这一路上,饶一览始终不说话。 回到刑侦队,赵子蒙会同收队的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对饶一览进行了连夜突审。 赵子蒙部署马建平、萧路含和陆千到古玩市场和闻科长等人会合。 饶一览眼下是抓到了,可文物还下落不明,还有众山小的揭文江和栗大森尚未抓获归案,最要紧的还是要让饶一览这小子吐口。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商量过以后,决定审讯饶一览以后再对他的同伙揭文江和栗大森实施抓捕。 目前,只要控制住这两个人就行了。 审讯之前,赵子蒙和闻科长通了一次电话。闻科长说,众山小古玩店并无动静。 赵子蒙负责审讯,林狄负责记录。 回到刑侦队以后,赵子蒙又给饶一览提高了待遇——给他加了一副脚镣。按照饶一览的级别,他是应该享受这种待遇的。 灯光斜『射』在饶一览的脸上。 灯光下,大家看清了饶一览身上深蓝『色』的工作服,他的脚上穿着一双土黄『色』的翻『毛』皮鞋,鞋后跟的高度足有五公分。 无论是工作服,还是翻『毛』皮鞋,都是新的。 饶一览果然神通广大,他的潜逃计划如此周密,这身工作服是从何而来? 赵子蒙知道,乔装扮成正方化工厂工人,从容地从红星码头逃离京西,饶一览早有打算。 审讯椅上饶一览面如土灰,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饶一览,”赵子蒙刚想说下面的话,王东局长推门而入。 大家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王局举起手掌,做了一个向下的动作,然后走到赵子蒙的跟前,将赵子蒙按到椅子上坐下:“你小子,真行!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又搞突击审讯老一套,这样可不行啊!既然人已经抓住了,明天再审不迟。” “王局,还是您懂我。”赵子蒙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低声道,同时将王局长让到椅子上坐下。 “开始吧!不要耽搁太久。”王局长大声道。 赵子蒙坐正了身体开门见山道:“饶一览,我们都认识,也算是“老熟人”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告诉我你这身衣服是怎么来的?” 饶一览『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直勾勾地望着令狐云飞手中的香烟,同时『舔』了『舔』嘴唇。 “怎么?想抽烟?” 饶一览祈求似的望了一眼赵子蒙,算是回应,这小子一看就知道烟瘾犯了。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点了一下头。 令狐云飞起身走到饶一览的跟前,将自己抽的还剩三分之二的烟,塞到了饶一览的嘴里。 饶一览含住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一副久旱逢甘霖的模样。 他的嘴唇颤抖着,香烟也跟着在颤抖。 令狐云飞注意到:饶一览眼睛里面最后一点光亮消散殆尽——这是一种没有恐惧和惊慌,只剩沮丧的眼神。 饶一览用手扶住烟,仔细地又抽了一小口,又把烟拿开了,这么小截子烟,他抽的极为节省。 烟从饶一览的鼻子里面慢慢飘出来,微弱如游丝一般。 从他抽烟的姿势和烟的形态,便可知,饶一览是一个老烟枪。 一般人抽烟,烟只从口腔里面象征『性』地游走一圈,然后吐出来。 饶一览则是将烟全数吸到肚子里面,只让少量的烟从鼻孔里面冒出来。 “饶一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饶一览并不理会赵子蒙,目光依然聚焦在烟头上,又吸了一小口,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香烟还有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干脆不抽了,只将食指、中指和香烟放在鼻子下面,他用闻取代了吸,不吸,香烟燃烧的速度会慢很多。 刚开始,烟头还有一点火星,还冒着一些游丝,不一会,游丝没有了,火星也没了。 但饶一览的手始终没有离开鼻子,只要手中的香烟还在,他就可以一直闻下去。 赵子蒙看见饶一览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人有时候很“可怜”。 人有时是一种永不知足的动物,否则不会有欲壑难填这个词。 人有时又特别容易满足,处境不同,环境不同,人的欲望量也会发生一些变化。 赵子蒙从事刑侦工作十几年,和很多犯罪嫌疑人打过交道,但像饶一览这样的犯罪嫌疑人,还是第一次见。 他的狡猾、『奸』诈和凶残,赵子蒙和同志们已经领教过了,现在,同志们正在领教他更厉害的一面。 一场心理的较量不可避免。 现在,赵子蒙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对饶一览的审讯一定会非常艰难。 从饶一览束手就擒的那一刻起,紧张、恐惧的情绪瞬间消失。 这恰恰是赵子蒙最担心的事情,饶一览俨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如果他不开口,那么那些流失的文物依然难觅踪影。 赵子蒙站起身,走到饶一览的跟前,他头微低,俯视着饶一览的眼睛。 饶一览的眼睛里面好像是空洞无物,他像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 但赵子蒙深知,饶一览的演技高超。 表面上看,饶一览脸皮似城墙倒拐,但两颗眼珠子还在精神抖擞地转动着。 眼珠在转,说明饶一览心有所念,他所念及的无非是那些被他藏匿在某一个地方的赃物。 除此以外,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彻底交代问题那一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人都有对死亡的恐惧,所以,必有贪生怕死的『毛』病,这也是人的本『性』。 要想撬开饶一览的嘴巴,赵子蒙恐怕还要动一些脑筋,下一些功夫。 “饶一览,之前,我们接触过两次,第一次是在117号案发现场,第二次是在你的单位中关粮库,在我的印象中,你还是蛮能说的,今天,你怎么突然变成了哑巴?”赵子蒙道。 饶一览将手和手中的香烟从鼻子下面拿开,用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挪动了一下屁股,坐的时间太长,腚会疼,腿会麻。 饶一览用肢体语言回应了赵子蒙的问题。 “饶一览,瘾也过了,跟我们说说,你这身工作服,包括脚上这双翻『毛』皮鞋是怎么来的?” 饶一览的反应是紧闭双唇,缄口不言。 项代沫他们怒目而视,气的牙根痒痒。 赵子蒙并不恼怒,也不急躁,始终保持着一样的语速和语气:“饶一览,还想抽?香烟,我们还是供得起的。” 饶一览把头外向右边,什么人都不看。 赵子蒙走到右边:“饶一览,你这身工作服很合身啊!特别是这双翻『毛』皮鞋,看鞋跟,少说也有五公分,穿上这双鞋,你的身高超过一米八了吧!很高挑啊,在船上,我们竟然没认出你这个大个儿来。” 赵子蒙有意奚落和调侃饶一览,但饶一览只是不屑地歪了一下嘴,吐了一口气,作为回应。 赵子蒙转身走到桌子跟前,拿起三套假发,走到饶一览的跟前:“饶一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和蔡耀辉和齐云观的道士们接触的时候,你用了这顶。”赵子蒙将大背头的假发拿在右手上。 赵子蒙端详了一会左手那顶齐肩假发,停顿了片刻道: “在和霍望亭接触的时候,你用了这套。”赵子蒙突然想起了和霍望亭在停车场私下会面的那位齐肩发男子。 赵子蒙又将长假发拿在右手上,同时在饶一览的眼前晃了一下。 “今天,你用了这套假发,我说的没错吧。”赵子蒙将另外一顶短假发单独拿在左手上。 饶一览还是沉默无语。 “我知道你是一个乔装易容的高手。可别忘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你如何伪装,总有『露』出马脚的这一天。” “除了乔装易容,你还十分善于包装自己,无论在邻居,同事,领导,朋友还是房东的眼中,你都完美无缺,无懈可击。遗憾的是,你包装过了头,这就是你的破绽。你不把自己的聪明用在正道上,原形毕『露』,是迟早的事情。” “一个人一点『毛』病都没有,那他一定是装出来的,只有圣人没有『毛』病,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圣人!”赵子蒙道。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钥匙 在赵子蒙的直视下,饶一览很不自在,他又将头歪向左边,同时挪了一下『臀』部。 赵子蒙突然听到了钥匙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 他朝项代沫招了一下手:“搜搜,他身上有钥匙一类的物件。” 项代沫走上前来。 右手掀起饶一览的上衣,饶一览本能地躲闪了一下。 “老实点!别动!”项代沫威吓道,接着掀开饶一览身上的蓝『色』制服抖了抖,这层没有东西。 项代沫又掀起第二层衣服,这是一件白『色』条纹衬衫,发现里面还有一件米『色』坎肩,这小子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严实实。 项代沫抖落了一下,这件坎肩里的确有东西,他将手伸进坎肩上的口袋,里面却空无一物。 奇怪了,明明有声音,却『摸』不到东西。 项代沫翻起衣角,发现这件坎肩的背面藏有玄机,原来里面也有一个口袋,一根不锈钢钥匙链扣在坎肩的纽扣上。 项代沫从纽扣上取下链条的一端,从坎肩背面的秘密口袋里面拽出一串钥匙来。 饶一览在这个过程中,先是用一种防备的眼神望着项代沫,接着又用惊慌的眼神看着赵子蒙。 最后迅速转动两颗眼珠,转动眼珠就是在转动脑筋,这是一种应急反应——这小子在想应对之策。 生活中,不像衣服般贴身,但从不离身的一样物件是钥匙,一般情况下,钥匙串上的每一把钥匙都是有用的,每一把钥匙都和一把锁相对应。 饶一览在一串钥匙上如此费尽心机,隐藏地如此妥帖,可见这串钥匙对于他来说,甚至对于这个案子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赵子蒙想通过钥匙串上的钥匙找到和他们相对应的锁。 钥匙串上一共有五把钥匙,两把普通的铝钥匙,一大一小两把普通的铜钥匙,一把不锈钢防盗门钥匙。 这把钥匙比另外三把普通钥匙大一倍,钥匙串上还一把电工刀、一把微型可折叠剪刀,一个指甲剪,还有一个挖耳勺。 “饶一览,除了嘉盛花苑,你还有别的住处吗?” 饶一览不说话。 赵子蒙拿起一把防盗门钥匙问道:“饶一览,这把是大门的钥匙吧!” 新开发的商品房,安装的全是防盗门,所以,钥匙都是b型钥匙,不同于一般的门钥匙,钥匙的块头也大了许多,齿槽也复杂许多。 饶一览望了一眼赵子蒙。 他还是不想开口,但饶一览毕竟有了一点反应。有反应也行啊!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点了一下头。 令狐云飞拿起桌在上的烟盒和打火机,走到饶一览的跟前,将烟盒放在审讯椅前面的挡板上,按着了打火机。 饶一览将大半截香烟含在嘴上,伸长脖子,将香烟凑到打火机的火苗上,猛吸几口,烟头重新亮起了火星。 饶一览一只眼睛看着烟头上的火星,一只眼睛看着挡板上的烟盒,烟盒里面应该有几支烟。 他突然加快了抽烟的速度。 饶一览猛抽了几口烟以后,看了看从鼻孔里面冒出来的游丝,然后用左手拿起烟盒,拨开烟盒的盖子,朝烟盒里面看了看。 烟盒里面还有十二支烟。 他竟然一口气将右手上的烟抽完了。 他又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来,用烟头将烟点着了,然后将烟头放在嘴唇上猛吸了好几口,直到烟头上的火星完全熄灭,才将刚点着的烟放在嘴唇上吸。 饶一览的烟瘾犯了,他的鼻子里面流出鼻涕了,眼角上的分泌物越来越多,右嘴角边还流出了一点口水。 “饶一览,你跟我们说说,这把大钥匙是不是嘉盛花苑的门钥匙。” 饶一览并不理会赵子蒙的问题,烟一直含在他的嘴唇里,烟头上的火星一闪一闪的。 赵子蒙伸手拿起挡板上的烟盒,既然饶一览不领情,赵子蒙干脆把烟盒拿回来。 饶一览一阵惊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子蒙已经将烟盒拿在手中——饶一览的手慢了半拍。 饶一览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赵子蒙的眼睛。 “饶一览,你要想抽烟的话,就回答我的问题。” “ 是。” 饶一览终于开口了——能开口说话,那就好办了。 赵子蒙把烟盒放在挡板上,按照顺序拿起第二把钥匙:“这把钥匙呢?” 饶一览下意识的望向了左边:“是单位我办公桌抽屉的钥匙。” 赵子蒙将第二把钥匙下下来,递到令狐云飞的手上。 令狐云飞从包里面拿出笔记本和一支笔,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用笔在上面写了“办公桌”三个字,然后用纸将钥匙包起来,放进皮包里面。 赵子蒙又取下第三把钥匙:“这把?” “怀古村前村我父母家的钥匙。” 赵子蒙将钥匙递到令狐云飞的手上。 令狐云飞用纸包起来,并在上面写了三个字:父母家。 饶一览依次交代了其他几把钥匙的归属。 第四把是地下室铁门上的钥匙。 第五把是117号房门的钥匙。 饶一览如是说——第五把钥匙是一把铜钥匙,比另一把普通的铜钥匙要大许多。不像是普通房门上的钥匙。 赵子蒙盯着这把钥匙看了片刻,他认为问题有可能出在第五把钥匙上。 钥匙都是金属做的,一两把钥匙放在口袋里面没有什么感觉,如果是很多把钥匙的话就比较坠了,钥匙多还会增加找钥匙的困难。 所以,当有些钥匙已经不能发挥作用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把这些多余的钥匙扔掉。 按照常理推断,117号饶一览房门的钥匙,早就应该扔掉了,因为117号的房子已经不存在了。 留下这把钥匙已经毫无意义。 可饶一览还将这把早该扔掉的钥匙挂在钥匙扣上,这不由得赵子蒙不怀疑了。 另外四把钥匙能找到相对应的锁,唯独第五把铜钥匙找不到相对应的锁。 找不到相对应的锁就无法证实饶一览的说法。 关键是117号的房子已经『荡』然无存,想验证第五把钥匙是不是117号饶一览的房门的钥匙,不可能做到了。 难不成饶一览赌的就是这个? 赵子蒙立马想到了蔡教授夫妻俩,虽然117号的房子没了,但他们也许能认出这这把钥匙来。 蔡耀辉和蔡耀华也有可能认识这把钥匙。 “饶一览,你确定这把钥匙就是117号你所租住的东厢房的钥匙?” “嗯,没错!” “饶一览,117号的房子已经夷为平地,你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两把钥匙呢?” “我很忙,忘了扔。” “哦,是吗?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这身工作服是怎么弄来的吧!” 饶一览迟疑片刻,打了一个哈欠,眨了几下眼睛道:“赵队长,能不能明天再谈,我从来没有这么晚睡觉,我困了。” “你小子,给脸不要脸了是吧!白抽我们副队的烟不说,到了这还想睡觉!我看你是骨头痒!”项代沫看到饶一览一副欠揍的赖样赫然而怒,伸出了沙包大的拳头。 饶一览见状,眼一闭,头一歪,只管做挺尸状。 赵子蒙朝项代沫招招手,示意他收敛下怒火。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午夜十二点一刻了。 赵子蒙走到王局和令狐云飞的跟前。 王局长也在看手表。王局长看完手表后朝赵子蒙点了一下头。 王局低声道,“用不着跟他磨时间,先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再审。” “赵队,王局说的对。”令狐云飞道。 在将饶一览押回刑侦队的路上,赵子蒙就预感到今天晚上的审讯不会顺利,大家都又累又困,关键是王局也来了,让领导也跟着熬夜,肯定不合适。 赵子蒙走到审讯室的门口,打开门,两个看守走进审讯室,打开审讯椅前面的挡板,然后押着饶一览走出审讯室。 饶一览在起身之前,还不忘将挡板上的烟盒和打火机抓在手上,准备一齐带走。 项代沫一把抓住他的手,掰开了,将打火机和烟夺了过来。 饶一览冷笑着走出了审讯室。 有时候,人的猥琐,真超出人的想象。 当然,饶一览的狡猾也超出了同志们的想象。 同志们在嘉盛花苑二栋101号没有看到一件文物的影子。 这小子很可能把东西藏在了别的什么地方,他经营了这么许久,他的下处绝不止嘉盛花苑这一处。 既然他在暗处盯了蔡耀辉很长时间,应该从蔡耀辉的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狡兔三窟,应该是必修一课。 如果不是陆千对饶一览实施跟踪和监视,同志们怎么会知道他在嘉盛花苑有一套房子呢!所以,表面斯文的饶一览比蔡耀辉狡诈多了。 现在,赵子蒙寄希望于蔡教授夫妻俩和蔡耀辉、蔡耀华兄妹俩。 王局和林狄离开刑侦队后两分钟左右,一辆汽车驶出刑侦队,驶出公安局的大门。 案子眼看迫在眉睫,同志们别无选择只能连轴转。 驾驶汽车的是令狐云飞,赵子蒙坐在副驾驶位上,项代沫坐在后面。 车一路驶去了怀古村前村和中关粮库。 夜已经很深了,整座城市已经睡熟,秋天的夜显得格外的萧瑟。 路上空『荡』『荡』的,沿途只有马路两边零星的霓虹店招还在闪着『迷』幻的亮光。 车里的三个人心里都在忧心案子和文物的下落,他们毫无睡意。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对号入座 在前往怀古村前村的路上,赵子蒙给章所长打了一个电话,章所长半夜接到电话,赶忙联系了所里的户籍警员。 汽车停在怀古村小学大门前的时候,章所长和户籍警不辞辛苦,已经站在学校的门口等候。 户籍警领着三个人去了饶一览的家。 饶一览家没有院子,只有两间平房,房前不同于别家连盏灯都没有黑漆漆的。 据了解,饶一览的弟弟和弟媳『妇』住一间房子,饶一览搬到117号以后,房子的主人便成了饶一峰夫妻俩——夫妻俩就是在这间房子里面结婚的。 饶一览的父母和小弟住一间房子。 户籍警敲开饶一览的弟弟饶一峰的屋门,饶一峰睡眼惺忪,面对深夜来访的人,他一脸茫然。 赵子蒙示意饶一峰声音小一些,赵子蒙不想惊动饶一览的父母。 “章所长,大半夜的,有什么事情吗?”饶一峰道。 “这几位是市局刑侦队的公安同志。”章所长介绍了一下来人。 “饶一峰,这把钥匙是不是你房门上的钥匙。”赵子蒙将一把钥匙放在手心里,同时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了钥匙,直接问道。 “钥匙怎么会在你们的手上,我哥哥是不是出事了?”饶一峰不知所措。 “饶一峰,先回答我的问题。”赵子蒙道。 饶一峰从赵子蒙的手上拿起钥匙,走出房门,关上门,然后将钥匙『插』进锁孔里面,拧了一下,门开了。 “是我房门的钥匙。”饶一峰道。 “饶一峰,谢谢你的配合,深夜打搅,很抱歉。我们走了。”章所长道。 饶一峰示意被吵醒的老婆继续睡觉,然后披着衣服,将四个人送到路口。 他想打听一些情况。 警察深夜造访,手上拿着哥哥的钥匙,饶一峰又惊又怕。 “章所长,我哥哥是不是出事了?” “饶一峰,怀古村前村拆迁,你哥哥搬离117号以后,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没人回答饶一峰的问题,赵子蒙索『性』又抛出了一个新疑问。 “我们家地方太小,离开蔡教授家以后,我哥哥在同事和朋友家睡觉。”饶一峰心里七上八下的。 “你哥哥在城南嘉盛花苑买了一处住宅,你和父母知道吗?”赵子蒙接连发问。 “买房子?这怎么可能呢?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想买房子,只能等下辈子了。”饶一峰对于突如其来的消息无法相信。 “你结婚的时候,你哥哥饶一览是不是给了你几万块钱?” “是啊!那是他攒了很多年才攒起来的。” “关于你哥哥的事情,我们警方现在还不便和你说,你最好也不要四处张扬。打扰你了,谢谢你的配合。”赵子蒙没有和饶一峰解释太多。 几个人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学校的门口走去,只留下饶一峰站在路口愣神。 之后,赵子蒙三个人去了中关粮库。 赶巧,今天晚上,正好是周主任值夜班。 周主任将赵子蒙三人领进饶一览的办公室,饶一览现在好歹也是个领导三十几个人组长,终于拥有了“领导待遇” 赵子蒙用五把钥匙其中一把打开了饶一览的办公桌的抽屉。 周主任说,饶一览还有一个衣柜。衣柜也有一把钥匙。 最后,周主任在饶一览办公桌的抽屉的角落里面找到一把钥匙。 周主任用钥匙打开饶一览的衣柜,衣柜里面除了两套工作服以后,还有一件军大衣。 第二天早晨七点钟,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去了箍桶巷。 来开院门的是蔡耀华。 蔡教授因为儿子的事情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好,女儿耀华不放心,这几天一直住在箍桶巷陪父母。 她白天上班,晚上回箍桶巷照顾父亲。 蔡大妈和女儿将三个人引进蔡教授的卧室。 蔡教授已经穿好上衣,见来人,准备穿裤子,被赵子蒙按住了:“蔡教授,您不用起床。一大早就来打扰您,很抱歉。” 赵子蒙将蔡教授扶靠在床框上。 蔡耀华搬来三把椅子,让三个人坐下。 两三天不见,蔡教授显得十分憔悴,蔡大妈的神情也很忧郁。 老两口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来蔡耀辉的事情给他们的打击不小。 赵子蒙觉得有必要让蔡教授夫妻俩知道一些情况。 自始至终,蔡教授夫妻俩给了同志们不少的帮助。 “蔡教授,经过我们的调查,蔡耀辉和离子山的案子没有关系。二老可以放宽心了。”赵子蒙道。 蔡教授直起身,有点激动:“赵队长,我儿耀辉当真和案子没有瓜葛?” “是的。” “你们查出凶手了?” “我们来就是要告诉二老,我们找到真凶了。” “凶手是谁?”一旁的蔡耀华问。 “饶一览。” “啊?凶手是小饶?”蔡教授圆睁双眼,他有点不敢相信。 “这——这你们该不会搞错吧!小饶能做下这么大的案子?” “真没想到,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蔡大妈道。 “赵队长,把文物卖给耀辉的人是谁?”蔡教授问道。 “也是饶一览。” “既然是饶一览,我儿耀辉应该认识啊!”蔡教授对案情不是很了解。 “饶一览伪装成老年人和蔡耀辉进行的交易。” “他还有这本事?我们还真小看了他。” 赵子蒙从皮包里面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有一把铜钥匙:“蔡教授,蔡大妈,你们还认识117号饶一览房门的钥匙吗?” 蔡教授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钥匙,认真看了很长时间。 “怎么样?”赵子蒙着急道。 “想不起来了。老太婆,你看看。” 蔡大妈从蔡教授手上接过钥匙,反复看了两遍,然后摇了摇头:“年纪大了,记『性』越发不行了——搬家以后,117号的钥匙,我们全扔了。” “我们在怀古村后村住了那么久,住进去的时候,我们让耀辉把所有门锁全换成了新锁。天天挂在裤腰带上的东西,怎么就记不得了呢!”蔡大妈非常自责。 生活中,越是常在手上——或者常在眼前出现的东西,到了关键时刻,越是容易忘记。这就是熟视无睹最好注解! “赵队长,让我看看。”蔡耀华走上前来。 “据饶一览交代,这把是他117号房门的钥匙。我们来就是想证实一下他是不是说了谎。”赵子蒙道。 蔡耀华从母亲的掌心上拿起钥匙:“赵队长,我也曾在那间厢房里面住过,那是在姓饶住进去之前。有时候,我爸爸身体不适,我不放心,会在那间屋子里面住一两宿。” 蔡耀华将钥匙拿在手上看了又看,极力地思索着。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都在等蔡耀华的答案。 “赵队长,在我的印象中,那间厢房的钥匙,比这把钥匙小一点。”蔡耀华一边说,一边转身,“赵队长,等我一下,我回家去一趟。” “那把钥匙是不是还留着?”赵子蒙已经明白蔡耀华要做什么了。 “院门的钥匙和那间厢房的钥匙是放在一个钥匙链上的,我平时不喜欢随便扔东西,我回去找找看,应该还在。赵队长,这把钥匙是不是非常重要?” “非常重要。这把钥匙是饶一览钥匙链上的钥匙,他去年在嘉盛花苑买了个房子。”赵子蒙点头道。 “他有房子住,为什么要跑到117号来租房子?”蔡耀华疑『惑』道。 “这个人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我们在嘉盛花苑没有搜到任何东西,我们怀疑他另有藏东西的地方,如果这把钥匙不是117号东厢房的钥匙,那它们就一定是——”令狐云飞道。 “我明白了。赵队长,你们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蔡耀华瞬间理解了令狐云飞所表达的意思转身就走。 “我们用汽车送你回去,然后再把你送回来。”令狐云飞道。 “行。” “请稍等片刻,蔡教授,自从换过锁以后,在搬走之前,你们就没有再换过锁吧!”赵子蒙拦住了蔡耀华。 “没有换过。耀辉换的锁全是最贵的锁,质量非常好,卖锁的人说,用十年八年都不会坏。”蔡教授道。 “现在怀古村正在拆迁,我想知道,饶一览所租住的那扇东厢房的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 “门上是红漆,门后面钉着三个挂衣服的不锈钢钩子。队对了,门上还有一副对联,是曹先生写的,对联的内容是‘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蔡教授道。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告别蔡教授夫妻俩,随蔡耀华走出箍桶巷。 蔡大妈将三个人送到巷口。 十几分钟以后,汽车停在医院宿舍区的大门外的空旷处。 蔡耀华跳下车,冲进大门,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紧随其后。 走到一栋楼下,蔡耀华道:“赵队长,你们在楼下等着,我一会就下来。我家在六楼。” 蔡耀华冲上楼去,她一边上楼,一边从挂包里面掏出钥匙。 楼下有一个花坛,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站在花坛边耐心等待。 楼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不一会,两个人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五六分钟的样子,从楼上传来响亮的关门声,蔡耀华走到栏杆边大声道:“赵队长,我找到了。” 她一边说一边挥手,她的手上拿着一个钥匙链。 紧接着又是“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 三个人迎上前去。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门 蔡耀华出现在楼梯口,她气喘吁吁道:“赵队长,姓饶的骗了你们。” 她走出楼梯口,将钥匙连同钥匙链一齐递到赵子蒙的手上:“赵队长,这把小的就是117号饶一览房间的钥匙,这把大的就是117号院门的钥匙。” 钥匙链上有一大一小两把钥匙。 小钥匙和饶一览交给他们的那一把完全两样。 结果和赵子蒙预料的无差,这小子果然撒了谎。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都注意到,蔡耀华钥匙链上的小钥匙是铜制,大钥匙是不锈钢材质。 由于长时间没有使用,两把钥匙上没有一点摩擦的痕迹,光亮如新。 而饶一览的那把钥匙上显得圆润光滑——这是钥匙在钥匙孔里面经常运动的结果。 “蔡耀华,这把钥匙借给我们用一下。”赵子蒙道。 “这两把钥匙早就没有用了,幸亏我没有扔。”蔡耀华道。 赵子蒙将钥匙放进包里。 赵子蒙坚持要把蔡耀华送到箍桶巷,蔡耀华说:“不敢耽误你们时间,我坐公交车回去,方便的很。”蔡耀华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蔡耀华,请等一下。”赵子蒙跟上前去。 “赵队长,你还有什么事?”蔡耀华挺住脚步。 “请你转告蔡教授和蔡大妈,关于你哥哥蔡耀辉的案子,蔡耀辉的认罪态度很好,提供了一些有效线索。在量罪的时候,我们会提交相关材料,法院会酌情考虑的。” “谢谢赵队长,谢谢你们。有您这句话,我爸爸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蔡耀华激动地难掩谢意。 看着蔡耀华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之中,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小福机,拨通了负责怀古村拆迁的冯经理的电话。 “冯经理,我是赵子蒙!” “赵队长啊!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冯经理,我想知道,在怀古村后村的拆迁工地,从房子上拆下来的那些门窗有没有处理掉?” “我们还没有腾出时间来处理,我们打算过几天再处理。那些门窗现在都堆在一处。” “太好了。” “附近的居民会不会拿回家呢?” “不会,那些门窗木料上都是白蚁,酥的很,绝不会有人往家拿的。” “我想请你们帮我们找到117号东厢房的门。” “啊?这怎么找,门上有记号吗?” “有。我们一会就到。” “行,我现在就让肖队长带几个人到现场去。” 半个小时以后,三个人驱车赶到拆迁现场。 这个点,工人们正准备开始一天的施工。 汽车刚停稳,冯经理和肖队长跑了过来。 十几个工人站在路口等候。 双方握过手之后,肖队长将三个人领到一堆废弃物前。 所有木料上都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孔洞,不时有一些白蚁爬出孔洞。 项代沫用一块砖头在一块门板上敲了几下,顿时从门板上落下一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不一会,一些白『色』的蚂蚁从孔洞里面爬了出来。 被砖块敲过的地方,立马出现几个凹陷处。 “赵队长,117号拆下来的门窗就在这堆木料里。”肖队长道。 木料堆积如山,要想找到117号东厢房的门,得费把子力气。 “辛苦师傅们了。”赵子蒙望着肖队长道。 “我们人多,只要有记号,我们就一定能找到那扇门。”肖队长道,“这一带的门窗木料都在这里。” “赵队长,您跟大家说几句,劳烦各位照样子找。”冯经理道,“肖队长,你把工人全叫过来。 肖队长招了一下手,十几个工人围了过来。 赵子蒙站在一截墙垣上,大声道:“各位师傅,辛苦大家了。我们要找一扇门,是红漆门,门的正面有一幅对联,对联上写着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请各位费心帮忙寻找一下,我在这里先谢谢大家了。” “对联如果掉了呢?”一个工人道。 “这位师傅说的有道理,对联可以能已经不在门上了,在门的背后还有三个挂衣服的钩子——是不锈钢钩子。” “大家动手吧!”肖队长大手一挥。 十几个工人将门窗、木料一样一样地搬到一块空地上。 肖队长身先士卒,捋起袖子带头干了起来。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也卷起衣袖,加入到工人中去了。 搬到一大半的时候,一个师傅突然大声道:“肖队长,你过来看一下……” 所有人都放下手上的东西,围了上去。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跟在肖队长和冯经理的后面走到一位师傅的跟前。 地上躺着一扇红漆门,门上有一把暗锁,门上只有对联的一个角。 红纸上有大半个字,经辨认,是一个“尧”字。 两个师傅一人一头,将门翻过来,门后面钉着三个挂衣服的钩子——钩子是不锈钢的。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对视了一下:应该就是这扇门。 蔡教授说的没错,这把门的锁质量确实不错。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刚刚蔡耀华交给他的那把铜钥匙,将其『插』进锁孔,左右拧了几下,锁舌一伸一缩,活动自如。 “冯经理、肖队长,就是这扇门。抱歉,今天又来打扰各位。感谢各位师傅们。离子山的案子,你们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 “赵队长,不必客气。”冯经理道。 “老陈,拿一把起子和老虎钳来,把锁卸下来。”肖队长。 这正是赵子蒙的意思,他要把门上的锁带走。 两分钟左右,陈师傅穿过人群,走到门跟前,他的手上拿着一把起子和一把老虎钳。 肖队长从陈师傅的手上接过起子,先拧下门锁四个角上的螺丝,然后拧下锁舌上方和下方的螺丝,最后,很轻松地从门上取下了门锁。 赵子蒙从肖队长的手上接过门锁,放进包里。 回到刑侦队,时间刚好九点零五分。 赵子蒙决定继续提审饶一览。 林狄负责记录,赵子蒙负责审讯。 九点半钟,饶一览被带进三号审讯室。 饶一览的手上戴着手铐,脚上戴着脚镣。 饶一览对脚镣很不习惯,他一步一步地挪动双脚,双脚像灌满了铅。 三号审讯室构造不同于别的审讯室,在审讯桌后面的墙上安装着一块单向玻璃,在玻璃的另一边,还有一个房间。 人站在那个房间里面能看到审讯室里的一切,而在审讯室里面的人根本就感觉不到玻璃墙的存在。 此时,在玻璃墙的另一边,站着几个人,这几个人里有项代沫,包局长和黄岩,芮二胖和服务员小翠,还有齐云道长、平儿和正修师傅。 齐云道长、平儿和正修师傅是包局长和黄岩请来的。 芮二胖和小翠是林狄刚接来的。 他们是被请来指认嫌疑犯的。 当饶一览被带进审讯室,坐在审讯椅上的时候,小翠突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芮二胖朝项代沫点了一下头,然后低声道:“我说的瘦高个就是这个人。” “小翠,你看清楚了吗?” “我看清楚了,就是他。”小翠十分肯定。 齐云道长、平儿和正修师傅同时点了一下头。 项代沫走到齐云道长的跟前:“齐云道长,是不是这个人?” “此人就是倪广福——绝错不了。”齐云道长道。 项代沫将几个人领进休息室以后,走进三号审讯室,将嘴巴凑到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耳朵跟前,低声道:“赵队,他们一眼就认出了饶一览,就是他——确定无疑。” 赵子蒙示意林狄,审讯可以开始了。 “饶一览,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筹划的怎么样了?”赵子蒙讽刺道。 饶一览木然地望着赵子蒙,未置可否。 饶一览的眼睛一如既往地锁定了令狐云飞面前桌子上的烟盒,他用手右手的食指在鼻子下面抹了一下。 饶一览看烟盒的眼神,和一条看着一根骨头的狗无异。 令狐云飞故意拿起烟盒和打火机,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来,按着打火机,把含在嘴上的烟点着了。 饶一览目不斜视地望着令狐云飞手中的烟。 饶一览将视线从令狐云飞的香烟上转移到赵子蒙的脸上,他以为赵子蒙还会像昨天晚上一样让令狐云飞给他香烟抽。 “饶一览,说吧,耗时间对你没好处,你这身工作服和脚上的鞋是从哪里弄来的?” 赵子蒙没有回应饶一览的关切,饶一览有些失望,他的视线又落在了令狐云飞的香烟上。 “行,既然你不愿意谈这个话题,我们就换一个。” 赵子蒙拿出一张画像,站起身,走到跟前。这张画像是乔装易容过的饶一览。 “饶一览,你认识这个人吗?” 饶一览扫了一眼赵子蒙手中的画像,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摇了摇头。 赵子蒙和饶一览接触过两次,不曾见过饶一览眨眼睛。 人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当心理承压过重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些生理上的反应。 “你再看看这张。”赵子蒙转身,拿出另一张画像,然后走到饶一览的跟前。 这张照片是马建平根据饶一览和饶一览的照片画的画像。 第一张画像只是在第二张画像的基础上换了发型——中分换成了大背头,加了络腮胡子。 “赵队长真会开玩笑。”饶一览冷笑两下。 “回答我的问题,这个人你总该认识吧!在这个世界上,有不认识自己的人吗?”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审讯 “这两张画像画的是同一个人,你再仔细看看,这两个人的眉眼完全一样。” “赵队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赵子蒙料到饶一览会诡辩。诡辩不可怕,只要饶一览能开口说话,那就好办了。 “这张画像是我们根据蔡耀辉的回忆画出来的,国庆节前,此人找蔡耀辉出手一件青铜器,此人的鬓角上有白发,下巴上有络腮胡子,还有点驼背,从表面上看,有五十岁左右,但其实此人说话中气十足,年龄三十岁左右。” “是吗?我看,这张画像恐怕是根据我和我的照片画出来的吧!” 饶一览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昨天上午,赵子蒙到中关粮库找他了解情况的时候,坐在一旁的马建平到底在干什么,他大概已经猜出来了。 赵子蒙拿出第三张画像,走上前去:“你再看看这张。” 饶一览接过画像:“这张画像和第一张画像才是同一个人,唯一差别是这张画像上多了一副眼镜。” 饶一览总算说了一句实话,赵子蒙需要的就是这句话。 “你说得很好,这两张画像确实是同一个人,根据齐云观的道士的回忆,此人第一次到齐云观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唯一不同的是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 “赵队长,这张画像也是根据我和我的照片画出来的,你们把头发和络腮胡子画在我的脸上,然后跟我说,画像上这个人就是你。你们这不是栽赃陷害嘛!” 饶一览哼了一声道:“我冒昧地说一句,如果把这种发型和络腮胡子画在您的脸上,然后再拿着画像让那什么道士看,他也一定会说你就是那什么李广福。” 饶一览巧舌如簧,思维非常敏捷。 如果没有齐云道长提供的细节,很难让饶一览认罪伏法。 “这个人确实非常聪明,但再聪明的人也会有疏忽的时候,他第一次进齐云观的时候,捐了两千块钱的香火钱,第三次到齐云观拿走同伴的行李箱的时候,又捐了一千块钱。” “赵队长,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来,一定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既然你们手上有证据,不妨直接拿出来,您这么绕来绕去,是不是太浪费时间了。” “有证据,就拿出来,多说无益。”饶一览以为赵子蒙的手上没有证据。 “饶一览,稍安勿躁,你听我把话说完嘛!此人在数钱的时候,『露』出了左手第二节指背上长条形的疤痕。”赵子蒙故意字斟句酌,说的很慢、说得字正腔圆。 当赵子蒙说到“左手食指第二节指背上长条形的疤痕”的时候,饶一览本能地攥起左手,同时将食指第二节指背藏在大拇指的下面。 饶一览的动作很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四个人都看到了。 藏是藏不住的。 赵子蒙走到饶一览跟前,拨开饶一览的大拇指,抓起饶一览的左手:“把手指伸直了。” 饶一览很听话地伸直四根手指。 赵子蒙感觉到了饶一览左手在颤抖。他甚至还感觉到了饶一览身体在颤抖。 “饶一览,你怎么不说话了?” 饶一览的额头和鼻翼两侧已经出现一些细密的汗珠。 “有疤……也说明不了什么嘛!谁身上没点疤和麻的?”饶一览极力辩解道。 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一个犯罪嫌疑人,用眼睛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赵子蒙还是第一次,赵子蒙从饶一览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紧张和恐惧的神情。 “在二胖子饭店喝酒的时候,为了减少和店老板和服务员的接触,你们选择了包间,你自以为老板和服务员不会认出你来,可人算不如天算,在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还是看到了你左手食指上的刀疤。”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饶一览脖子上开始冒汗。 “你不愿意说,那就先听我说。你作为117号的房客,又是蔡教授的近邻,一开始,你就进入了我们的视线,你身上的保护『色』帮了你,无论是蔡教授夫妻俩,还是曹先生、车大嫂和你们单位的领导同事,都对你有很高的评价。” “我可是一个守法公民,你们可不要『乱』给我扣帽子!” 饶一览木然地望着赵子蒙的脸,眼睛眨个不停,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处在垮塌的边缘。 “当齐云观的道士向我们描述倪广福的眉眼、鼻子和鼻梁的时候,我们再次把目光投『射』到你的身上。” “虽然我们在案发当天见过一面,也和你说了一会话,但我们对你的印象并不深,而当我们根据道士的描述见到你的照片的时候,我们基本上就确定了。” “当然,我们最后确认你就是倪广福和蔡耀辉描述的神秘人物,则是你左手食指第二节指背上这个长条形疤痕。” “单凭齐云道长和二胖子饭店服务员看到的这个刀疤,我们就能确认你就是把九羊樽卖给蔡耀辉的神秘人物和把一号领进齐云观的倪广福。” “当然,我们手上的证据不止这一个。十月六号中午,或者下午,当你看到电视台——或者报纸上的寻人启事以后,你终于沉不住气了,你担心段春生跟我们说什么。” “因为段师傅曾经在一个偶然的时候看见你和一号在一起。当段春生看到一号的模拟画像以后,一定会想到你。” “段春生中午在单位吃中饭,这给你提供了机会。于是,你下班以后,赶到玉带镇,在半道上截住了准备回家的段春生。” “段春生家经济比较困难,没有特殊情况,他是不会接受别人的吃请的,有人看见一个人和段春生在一家饭店的门口说话,此人应该是想办法说服段春生跟他去喝酒,段春生对你的印象很好,因为你经常帮段春生家的忙,所以,段春生就跟你去了二胖子饭店。” “你们在二胖子饭店挑了一个包间,尽量减少和老板、服务员的接触,你也担心段春生会遇到一些熟人。” “可饭店的老板和服务员还是认出了你。你应该认识他们——要不要和他们见一面啊?”赵子蒙的言语之中带有点奚落的意味。 “赵队长,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好像段春生是我害死的一样!你们警察可不要血口喷人!我那天晚上可是在值班,哪有时间去杀人。凭一个疤痕就定我的罪,有这种道理的吗?世界上手上有疤的人多了去了。” 饶一览大声嚷嚷起来。 项代沫上前威吓了他两句,饶一览住了声。 赵子蒙走到桌子跟前,从包里面拿出栗大森的画像,走到饶一览的跟前。 “饶一览,激动什么,刚才你可很镇定。你再看看这是谁?” 当饶一览抬头看到栗大森的画像的时候,顿时目瞪口呆,脸『色』苍白,五官全僵住了。 赵子蒙朝项代沫点了一下头,项代沫走出审讯室。 饶一览抬起双手,用衣袖反复擦拭额头和脸上的汗,他的脸上仿佛有擦不完的汗。饶一览以前所淌的汗家在一起,恐怕都没有今天多。 因为留了太多的汗,更因为饶一览不停地擦,结果『露』出了饶一览脸上的底『色』,白皙的脸皮和化过妆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概是汗水流到了眼睛里,他不停地擦眼睛,擦完眼睛之后,他的眼睛眨的更厉害了。赵子蒙注意到,他的脸『色』越发的惨白,眼睛被『揉』搓的通红。 眼白上布满了血丝。 肉乎乎、圆溜溜的鼻头大概是瞬间充血的缘故,红中带紫。 伴随着一阵清晰的脚步声,项代沫推开门,走进审讯室,他的身后跟着芮二胖和小翠。 饶一览低着头,但眼睛的余光已经看见了走进审讯室的芮二胖和小翠。 饶一览一时间六神无主,紧闭双眼,他不想看到这两张脸。 赵子蒙迎上前去,和芮二胖握了一下手,然后将芮二胖和小翠带到饶一览跟前。 “饶一览,你抬起头来。”赵子蒙的声音虽然很柔和,但具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饶一览慢吞吞地抬起头来,但抬得不是很到位。 “把脸仰起来。” 饶一览极不情愿地把脸仰起,但眼睛却闭着。 “把眼睛睁开。” 饶一览慢慢睁开眼睛——这时候,饶一览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芮老板,小翠,你们好好看看这张脸,一定要看仔细了。” “赵队长,就是他。我不会看错。”芮二胖道。 “我跟你们说的矮胖子就是这个人。”小翠道。 “芮老板,你把情况大概说一下。” “十月六号的晚上六点到八点之间,有三个人在我们饭店的包间里面喝酒,一个个头比较矮的胖子,一个是你们从银牛湖水库打捞上来的人,还有一个人就是这个家伙。” “后来呢?” “后来,两个人架着那个不幸的人走出饭店,把他架进了汽车。” “你饭店的厨师看到了什么?” “厨师在路对面的公共场所里解完手,回饭店的时候,看到两个人把一个人架进面包车,然后把两辆自行车搬上汽车,最后朝银牛湖水库去了。” 饶一览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幸亏有栏板挡住了他的身体,否则,赵子蒙真担心饶一览会从椅子上滑下来。 “芮老板,谢谢你们。”赵子蒙说完之后,朝项代沫点了一下头。 项代沫将芮二胖和小翠领出审讯室。 此时,饶一览已经呆如木鸡,面如死灰。 饶一览汗如雨下,中分的头发,稍长一些的发梢粘连在额头上。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心存侥幸 不一会,项代沫领着齐云道长,平儿和正修走了进来。 饶一览下意识地把头偏向了左边,缩了手,不看来人。 “各位道长,有劳了,请各位看看,这位你们认不认得?”赵子蒙向来人施礼。 “赵队长,此人就是倪广福。”齐云道长脱口而出,进门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饶一览。 项代沫上前一把抓住了饶一览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其左手手背的刀疤展示给道士们看。 饶一览想挣脱,无奈力气没有项代沫大,只得任由其摆布。 “对,就是这条疤,贫道不会记错。他就是倪广福无疑。”齐云道长再次确认道。 “道尊说的没错,就是他。”正修和平儿都指认饶一览就是倪广福。 饶一览对于道士们的指认未置一词,只管避开他们的目光,紧紧地看着一面墙。 可他眼睛眨个不停,额头上不时滚下几颗汗珠,汗水已『迷』住了他的双眼。 “倪香客,你也太没有礼数了,见到道长竟然如此怠慢。”赵子蒙道。 饶一览对赵子蒙的嘲讽充耳不闻,闭上了双眼。 “齐云道长,您看仔细了?”赵子蒙道。 “赵队长,不会有错,贫道这双眼睛是认得人的,孤峰独耸之鼻相,万中无一哪!”齐云道长说着捋了捋胡须。 赵子蒙将道士们送出审讯室,然后坐回到椅子上。 饶一览借赵子蒙送齐云道长师徒三人的空档,用胳臂衣袖在脸上——特别是眼睛上擦了很多下,因为他的眼睛里面进了脏东西,眨个不停。 “饶一览,天也不热哪,留那么多汗干嘛!审讯才刚刚开始,你怂的也太早了吧!”项代沫挖苦他。 饶一览坐正了身体,快速地调整了情绪,头半歪着看着对面的人。 “我要喝水。” 饶一览嘟囔了一句。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项代沫倒了半杯水,放到审讯椅前面的栏板上。 杯里面腾腾得冒着热气。 饶一览用手『摸』了『摸』杯子,『舔』了一下嘴唇,水太烫,暂时不能喝。 饶一览不但口渴,烟瘾也上来了:“能不能给我一支烟抽?”饶一览用近于哀求的声音道。 令狐云飞站起身,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到饶一览的手上。 饶一览用颤抖的双手将烟放在嘴唇上。 令狐云飞用打火机将烟点着了。 饶一览贪婪地“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 现在,没有比一杯水和一支香烟更实在的了。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王东局长和闻科长走了进来。 赵子蒙站起身,将两个人让到自己身边坐下。 “子蒙啊,省厅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刚才廖厅长亲自打电话过问案子的情况。你们要抓紧时间,争取早日找回失盗的文物。”王东局低声道。 “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这小子的防线已经松动。”赵子蒙回应道。 “文物局的张局长刚才也打来电话。”闻科长道。 “子蒙,你继续。”王局道。 赵子蒙站起身,端起自己的茶杯,走到饶一览的跟前,将自己茶杯里面的水倒了一些在饶一览的杯子里。 饶一览是罪大恶极,但喝水的权利还是有的,如果饶一览能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罪行,有些合理的要求还是可以满足的。 饶一览望了赵子蒙一眼,端起茶杯,将茶杯里面的水喝了个底朝天。 赵子蒙拎起放在桌子下面的热水瓶,将饶一览的茶杯倒满了。 饶一览喝完水,放下茶杯,接着是一个劲地抽烟。 一眨眼的功夫,饶一览就把一支烟吸完了,最后,烟头已经没了火星,也没了游丝,但饶一览还在吸。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勘查案发现场的时候,在盗洞下面,在一号尸体周围的土中,找到了很多吸得非常充分的烟蒂。 香烟十分紧张的情况下,抽香烟的人勤俭节约的优点就显现出来了。 现在,饶一览的手中只有一个烟头,烟是没有了。 赵子蒙坐回到椅子上:“饶一览,水也喝了,烟也抽了,该见的人也见过了,别撑着了,现在你自己交代对你只有好处,事后你就是想说,也没人愿意听了!” “能不能多给我几支烟,这样一支一支地,吊得我很难受,能不能让我一次吸个够。”饶一览『舔』了一下嘴唇。 “本来,我们是想满足你这个要求的,可是你不识相,这就怪不得我们了,对你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表现,我们很不满意。” “你自己搞清楚,这是在审讯,你是一个犯罪嫌疑人。你没有资格跟我们提任何条件,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问题,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饶一览开始流鼻涕,紧接着,右嘴角流出了口水。 饶一览的烟瘾又犯了。 “只要你表现好,烟,我们可以给你抽。” “赵队长,我现在的脑袋很『乱』。” “脑袋『乱』并不影响说话,只要你不是得了健忘症和失忆症就行。” 所有罪犯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作案的时候,他们穷凶极恶,无所不用其极,一旦败『露』,便瘫软成了一堆烂泥。 “这些日子,我食不甘味,夜难安睡,经常从噩梦中惊醒,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因果有轮回,善恶终有报,说吧!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请给我几支烟吧!行吗?” “横竖是个死,我不会再隐瞒什么了,您问什么,我就说什么。”饶一览用几近哀求的目光望着赵子蒙。 赵子蒙点头同意了,令狐云飞站起身,将一支香烟递到饶一览的手上,用打火机点着了。 饶一览如获至宝,一口气吸了四口烟,然后用衣袖在鼻子和嘴角上抹了几下。 赵子蒙看了闻科长一眼,然后从包里面拿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拿起一把钥匙——就是饶一览钥匙链上第五把钥匙。 赵子蒙将钥匙放在手心里,走到饶一览的跟前:“饶一览,我问你,这把钥匙到底是什么地方的钥匙?”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离子山晚明古墓被盗的文物,特别是那剩下的十几件青铜器。这是省厅领导和文物局的张局长关心这个案子的主要原因。 王局长领闻科长来也是这个意思。 “赵队长,您能再让我看一下吗?我现在脑袋很『乱』。” 赵子蒙将手伸到饶一览的眼前。 饶一览前倾身体,低头看了看赵子蒙手中的钥匙,然后拿在手中,装模作样地仔细看了一遍。 在看钥匙的时候,饶一览的眼里还是滴溜溜地泛着贼光。 “赵队长,这把钥匙是117号我房间的钥匙。”饶一览说完之后,将钥匙放回赵子蒙的掌心上。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相视一笑。 这小子还是存在侥幸心理,他的脑袋一点都不像他所说的那么『乱』。 在这场赌博中,他已经输了,但他不想输个精光。 饶一览仍然心存侥幸,赵子蒙能确定,饶一览不想彻底交代问题,他不想彻底认栽。 饶一览把对面人的笑容看在眼里,脸上掠过一丝惊慌。 他不知道赵子蒙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心里面一点底都没有。 他一直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现在,他还要继续赌下去。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蔡耀华还保留着117号东厢房的钥匙。 “那你再看看这把钥匙。” 赵子蒙将另外一把钥匙递到项代沫的手上——就是蔡耀华交给他的那把钥匙。 饶一览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钥匙看了看,这把钥匙,饶一览用了半年多,他太熟悉了。当他接过钥匙的时候,转动的眼珠突然停滞在眼眶正中位置,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你见过这把钥匙吗?”赵子蒙道。 饶一览慢慢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赵子蒙,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 “饶一览,说话。”项代沫厉声呵斥道。 绝望并不代表他就乖乖地认罪伏法。 挣扎是肯定会有的,这由人的本『性』所决定。 “赵队长,您从我钥匙链上下下来的那把钥匙,确实是117号——我房间的钥匙。至于这把钥匙,我没有印象。” “饶一览,你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赵队长,我没有说瞎话,那把钥匙确实是我房间的钥匙啊。” 赵子蒙拿起蔡耀华交给他的那把钥匙,走到饶一览的跟前:“这才是你房间的钥匙,这是蔡教授的女儿才耀华交给我们的,在你住进117号之前,蔡耀华曾在那间厢房里住过——蔡教授把钥匙扔了,但蔡耀华没有扔。” “赵队长,蔡大姐有没有在那间厢房里面住过,我不知道,我住进去以后,曾经换过一把锁,我的钥匙和蔡大姐的钥匙当然不一样了。” 饶一览果然心机很深,昨天,钥匙被赵子蒙拿走之后,饶一览就想好了台词。幸亏赵子蒙棋高一着。 他料到饶一览会来这一手。所以,赵子蒙就多问了蔡教授和蔡大妈几句。 117号的房子已经不在了,饶一览赌的不就是这个吗! “蔡教授夫妻俩住进117号的时候,让儿子蔡耀辉把所有房间的锁全换成了新锁。” “在蔡教授夫妻俩离开117号之前,那些锁从来没有坏过,因为蔡耀辉买的是最贵的锁。你住进117号不到半年的时间,蔡教授夫妻俩从来没看见你换过锁。” “今年八月底,九月初,蔡教授住过一次医院,蔡大妈在医院陪他,我就是在那时候换的锁。”饶一览狡辩道。 “是啊,蔡教授夫妻俩的话确实不足为凭,万幸的是,117号所有房间的门都还在。” 听完赵子蒙的这句话,饶一览的脸上立刻笼上了一层灰『色』。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竹筒倒豆子 “而且,我们已经找到了117号东厢房的门。”赵子蒙道。 饶一览用怀疑的眼神望着赵子蒙,他以为赵子蒙是在忽悠他。 “门是红漆门,门上还有一幅对联,对联的内容是‘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对联虽然不在了,但上面还残留着一个‘尧’字。” 赵子蒙接着道:“门后面还有三个衣服的挂钩——是不锈钢材质的,这——你应该有很深的印象吧!”赵子蒙一边说,一边朝令狐云飞点了一下头。 令狐云飞从一个皮包里面拿出一把锁。 赵子蒙把钥匙递到令狐云飞的手上:“打给他看。” 令狐云飞拿着锁和钥匙走到饶一览的跟前,将钥匙『插』进锁孔,拧了一下,锁舌便从锁膛里面伸了出来。 在向相反的方向拧了一下,锁舌缩进了锁膛。 饶一览根本就没有看令狐云飞开锁——这时候,他的脑袋确实有点『乱』。 令狐云飞坐回到椅子上。 王局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赵子蒙充满自信和睿智的脸,闻科长也向他投来仰慕和钦佩的目光。 饶一览则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 “饶一览,你怎么不说话了?” 饶一览又开始眨眼睛,因为他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饶一览,趁早把你那点小聪明收收叠叠。” 饶一览肉乎乎的鼻头上也开始冒汗。 “饶一览,想和父母和你弟弟们见见面吗?”赵子蒙慢条斯理道。 赵子蒙料定,父母兄弟是饶一览的软肋。 饶一览猛然抬起头来:“赵队长,千——千万不要惊动我父母,他们的年纪都大了,身体也不怎么好。我——我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 钥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而父母兄弟则是饶一览的死『穴』。 “你说的是心里话吗?和我们兜兜绕绕这么长时间,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的是真话!我一定老实交代自己的罪行,绝不敢有半点隐瞒,只求赵队长不要惊动我父母。” “好吧,这把钥匙到底是什么地方的钥匙?”赵子蒙直视着饶一览的眼睛。 “是——是德——德安门西湖巷389号的钥匙。” 赵子蒙看了看王局和令狐云飞:饶一览终于肯说实话了。 “你在德安门西湖巷389号也有住处?”和赵子蒙预判的无差,这小子果然有不少下处。 饶一览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西湖巷的房子是你租的,还是买的?” “是我买的。” “你小子很有钱啊!你买西湖巷的房子做什么?” “怀古村前村很快就要拆迁,我想先为父母安排好去处。” 这个说法倒是十分感人哪!敢情饶一览还是一个大孝子。 “是吗?你在嘉盛花苑和西湖巷有房子,你父母家人知道吗?” “不知道,西湖巷的房子,我想等这件事情风平浪静以后再跟父母讲。” “应该是等所有东西出手以后再跟父母讲吧!” “什么都瞒不过赵队长。” “西湖巷的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 “是一个月前买的。” “这房子就这样空置着?你还有什么打算?” “我——我在西湖巷藏了东西。” 这才是赵子蒙要的答案。 王局长和闻科长突然坐直了身体。 大家面面相觑。 饶一览在一把钥匙上和赵子蒙斗智斗勇。 赵子蒙料定,在这把钥匙的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离子山古墓的陪葬品很多,饶一览需要更多的时间慢慢出手。 把那些一时还无法出手的陪葬品藏起来,是非常聪明的做法。 “藏了什么东西?” “离子山古墓里的东西。” 饶一览总算说了一句实在话。 “离子山古墓里面的青铜器一共有多少件?” “一共有十六件。” “除了你卖给蔡耀辉的青铜鼎。九羊樽和宣德炉,还有十三件,是不是?” “还有十四件,宣德炉不算。” “宣德炉不算?为什么?” “石刻高台上摆放的都是大型器。” 宣德炉确实是小型器。好马配好鞍,宣德炉确实不需要那么大的石刻高台。 “石刻高台一共有十八个,除了十六个青铜器以外,另外两个石刻高台上放的是什么?” “是两个玉香炉——是两个超大的玉香炉。” 难怪墓室门外那两个石刻高台上没有留下铜锈,玉器是不会留下铜锈的。 “两个玉香炉还在吗?” “两个玉香炉完好无损。” “除了卖给蔡耀辉四件陪葬品以外,其它东西还没有出手吗?” “还没。” “都在西湖巷吗?” “都在西湖巷。” “昨天下午,和文萃堂老板霍望亭接触的人是你吗?” “是……” “你们要交易这些文物?” “是的。” “昨天,你给霍望亭的照片上是什么东西?” “是一件青铜器。” “之后,怎么没有下文了?” “和霍望亭分手以后,我发现有人跟踪我,最重要的是,我发现你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所以,我想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参加盗墓的有几个人?” “赵队长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的意思是?” “你们不是在蔡教授家的厨房里面看见了六个碗和六双筷子筷子了吗?” 同志们看到锅盖下的碗筷的时候,饶一览就在现场。 “你们杀死两个同伙,不就是想多分一些宝贝吗?为什么东西全在你一个人的手上?” “我们杀了三个人。” 赵子蒙和王局对视片刻:这个情况,他们没预料到,看情形,饶一览确实是想彻底交代问题了。 “三个人?” “对,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我们下手如果稍微慢一点的话,留在墓室里面就会是我们。” “另外一个人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护城河里。” “具体位置?” “在九拱桥最中间一个桥洞下面。” “三个遇害者的姓名,你报一下?” “盗洞口那个叫饶志龙,墓室里的叫饶志云,九拱桥下的那个叫张房。” 三个遇害者中竟然有两个人和饶一览是一个姓。 盗墓这种营生见不得阳光,大都以家族为单位,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这种营生吃的虽然是死人的饭,但用不着脸朝黄土背朝天。 在土疙瘩里面刨食吃,靠的是脑袋瓜子,凭的是技巧和本事。 家族盗墓还不容易出现内讧和血拼。一根绳子把大家拴在一起,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但“10.5”盗墓凶杀案有些例外。饶一览连同宗同族的人都不放过。 “三个人中有两个人和你同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饶志龙和饶志云是我的堂兄,张房是饶志龙和饶志云的外甥。” 外甥和舅舅的关系是很近的,张房也可算是饶氏家族的成员。 “你的另外两个同伙是谁?” “他们是我的两个姨兄弟。” “两个姨兄弟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揭文江,一个叫栗大森,揭文江是我二姨娘的儿子,栗大森是我小姨娘的儿子。” 在场的人不由的惊叹不已!好一个庞大的盗墓团伙! 饶一览和饶志龙、饶志云、张房可算是家族盗墓,如果加上揭文江、栗大森,就超出了家族的范畴。 是两个家族杂糅在一起的家族盗墓团伙。 饶氏家族到孙子辈出现断层,所以,外孙子张房被拉了进来。 至于饶一览的外公,大概生的都是女儿,所以,只能由外孙子继承老爷子的衣钵了。 “这两个人现在何处,他们是干什么的?” 赵子蒙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但还是要让饶一览自己说出来。 “他们在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经营古玩。” “在几区?古玩店叫什么名字?” “在二区,众山小古玩。”马建平关于“一览众山小”的联想现在看来并不是异想天开。 “揭文江和栗大森平时住在什么地方?” “一个住在古玩店,还有一个住西湖巷。两个人轮流住。” “为什么要轮流住?” “东西是我们三个人的,轮流住,大家心里面都踏实。” “二胖子饭店芮老板所说的面包车是谁的?” “是我买的。” “面包车在什么地方?” “古玩市场。” “所以众山小的幕后老板是你?” “是……”饶一览垂头丧气。 “平时,你和揭文江、栗大森是怎么联系?” “我给他俩打电话。” “他们不打电话给你吗?” “这是我立的规矩,他们从不主动打电话给我。” “用的什么电话?小福机还是座机?” “我用的是公用电话。” 赵子蒙此刻担心的是抓捕饶一览的行动是否已经惊动揭文江和栗大森两人。 他们会不会听到了风声,紧急地把东西转移了? 赵子蒙望了望王局和闻科长,然后朝门外道:“来人。” 门开了,两个看守走进审讯室。 赵子蒙摆了一下手。 两个看守将饶一览押回拘押室。 审讯不得不告一段落,现在,同志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抓捕揭文江、栗大森。 最重要的是会同有关部分收缴有关赃物,还有就是打捞张房的尸体。 饶一览在走出审讯室之前,又向赵子蒙要了一支烟。 令狐云飞递给他一支烟,并给他点着了。 赵子蒙在饶一览脸上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颓丧。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犬 五分钟以后,三辆警车直扑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 在去古玩交易市场的路上,赵子蒙和萧路含通了一个电话。 半个小时左右,警车停在三区的停车场上。 赵子蒙一行四人走下汽车。 令狐云飞走进所长办公室,唐所长正坐在沙发上和一个员工说话。 唐所长站起身,迎上前来:“令狐队长,什么情况?” “我们要逮捕众山小的揭文江和栗大森。” “走,我领你们到二区去。” 唐所长朝一扇门里招了一下手,立马从办公室里跑出几个人来。 走到二区高大的牌坊下,便看见那块醒目的招牌:众山小。 早上这个钟点,正是市场里最热闹的时间段,每个地摊前都是人头攒动。 进出实体店铺的客人更是川流不息。 赵子蒙在人群中已经看到了虎口门派出所的洪所长、萧路含、马建平和陆千的身影,他们正站在众山小古玩店前面的两个地摊前。 众山小此时此刻里面正有五六个人在柜台前转悠。 令狐云飞一眼就认出了揭文江和栗大森。之前,令狐云飞曾经随唐所长到众山小古玩店来看过电视新闻。 赵子蒙和洪所长打过招呼之后,一行人朝众山小古玩店走去。 唐所长走到揭文江的跟前。 揭文江已经看到了走进古玩店的唐所长和另外几个工作人员。 他笑容可掬地迎上来,同时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牡丹牌香烟。 赵子蒙眼尖,一眼便看见了烟盒的包装。 他记忆犹新,在案发现场——在117号正房的西屋,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曾经找到四个牌子的香烟盒,其中就有牡丹牌的香烟盒。 赵子蒙知道,有些人对于喜好的东西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习惯。 他们往往会执着于某一种东西,比如说酒和香烟,有人只喜欢喝一种类型的酒,或者只抽一个牌子的香烟。 “唐所长,您是大忙人,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小庙来!”揭文江从烟盒里面倒出几支烟来,毕恭毕敬地递给唐所长一支。 此时,项代沫和马建平已经走到揭文江左右两边。 在揭文江将香烟递给唐所长的一瞬间,项代沫的手铐的一头已经戴在了揭文江的右手腕上。 揭文江霎时间不知所措,同时退后两步:“这——唐所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抓我啊?” 在揭文江后退的时候,马建平趁势将揭文江的左手拧到身后,咔嚓一声,项代沫将手铐的另一头戴在了揭文江的左手腕上。 同志们走进店铺的时候,栗大森正站在柜台里面应酬两个顾客。 与此同时,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冲进柜台。 两个顾客很识相地躲闪到一边。 栗大森见情况不妙,赶紧到柜台里面的直角处,他右腿跨上柜台、想越过柜台的时候,令狐云飞一把抓住了栗大森的后衣领。 栗大森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横躺在玻璃柜台上。 赵子蒙将栗大森脸朝下按在柜台上,同时将枪口顶在栗大森的后脑勺上。 “我的天。”一个顾客看到枪吓得发出一声惊呼,其他几个顾客也被惊吓到呆立在一边不敢动弹。 “各位别怕,警方执法。”令狐云飞大声道。 此时,萧路含已在柜台外面控制住了栗大森的两只腿。 令狐云飞将手铐戴在栗大森的左手腕上,然后将他的右手拧到身后,把手铐的另一头戴在栗大森的右手腕上。 古玩店的门外一下子聚集了很多人,把众山小古玩店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么好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原本熙熙攘攘的地摊前,转眼之间只剩下摊主莫名所以。 揭文江和栗大森被带出古玩店和三区停车场的时候,两边和后边跟着许多好奇心过度的人。 洪所长、唐所长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将同志们送到停车场。 将同志们送到停车场的还有虎口门派出所的几位同志。 十一点钟左右,三辆汽车停在德安门西湖巷的北巷口,这个地方相对比较偏僻。 北巷口的对面有一所小学,学校大门的右边有一个『操』场,汽车就停在『操』场的边上。 项代沫和马建平押着饶一览走下汽车。 赵子蒙等人刚走下汽车,便看见从路东边驶来三辆汽车和一辆货车。 在出发之前,赵子蒙分别给靳教授、张局长打了电话,今天刑侦队要收缴并移交离子山晚明古墓被盗的陪葬品。 由于神鹰大队动作神速,并且很快控制住了蔡耀辉,饶一览和揭文江、栗大森只能将头缩回乌龟壳里,以待时机,离子山晚明古墓里面的陪葬品才得以保全,没有流出京西市外。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快速迎上前去。 张局长和闻科长走下第一辆汽车,靳教授和聂教授走下第二辆轿车。 左里权左院长和汪老走下第三辆汽车,六个文物局的工作人员跳下货车。 今天要移交的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张局长动用了不少壮劳力。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带头走进西湖巷。 项代沫和马建平押着饶一览走在后面。 其他人紧随其后。 几辆汽车的突然出现,引来了不少人,学校的下课铃声刚响过,二十几个学生冲出大门,在靠近围墙的地方有三个用砖头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 那些精力旺盛的小学生们看到巷子这边的动静,便一窝蜂地冲进了巷子。 院门是一扇破旧的木门,锁是暗锁。 暗锁的好处是,如果有蟊贼想进院子偷东西的话,他不知道院子里面有没有人,明锁的缺陷是,只要门上挂着一把锁,蟊贼就知道屋子里面没有人。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钥匙,『插』进锁眼,拧了一下,锁开了。 赵子蒙推开门,刚将右脚迈进门槛,突然从院子里窜出一条全身漆黑的大狗来。 赵子蒙本能地朝后退两步。 幸亏赵子蒙反应快,在他右脚退出门槛的时候,大黑狗已经冲到了门口。 这狗体型硕大,但并不叫唤,只是龇着牙,咧着嘴,眼睛里面『射』出凶光,它的两只耳朵直竖,做出随时攻击的姿态。 狗的脖子上没有栓链子。 这条狗应该是用来看家护院的。 赵子蒙也被这只狗的气势所震慑。 院门外这么大的动静,这条狗竟然一声不吭,可见这是狗不简单,老话常说:不叫的狗会咬人! 学校的铃声再次响起。 那些看热闹的小学生们又欢快地朝巷口跑去。但巷子里面还有很多围观的居民。 项代沫和马建平将饶一览带到院门口,同时松开手。 那黑狗见了饶一览瞬间收敛了煞气,“哼哧哼哧”低声嘶吼着,欢快地摇着尾巴,奔出高高的门槛,往饶一览的身上扑,一个劲的卖萌。 “小黑,来。”饶一览走进院门。 黑狗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它不停用舌头『舔』饶一览的手和手铐。 饶一览低头弯腰,一边抚『摸』小黑的脑袋,一边朝墙角走去。 在厨房和院墙的直角处,有一个木头加工成的狗窝,狗窝的门口的地上『插』着一根铁钎,铁钎头部有一个圆环,圆环上有一根铁链子,铁链子缠绕在铁钎上。 饶一览走到铁钎跟前,解开铁链子,在铁链子的头部有一个皮带。 饶一览费力地将皮带系在小黑的脖子上,然后拍了拍它的屁股,小黑便乖乖地趴在地上了。 后面的人跟着走进院门,看热闹的人止步于院门,都站在巷子里面。 院门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花坛,花坛上种着几株月季,长势依然很好。 院子不大,两间正屋面朝东,南北两边各有两间厢房,在南厢房的东边有一间厨房,狗窝就在厨房的东边。 赵子蒙注意到,这个院子的院墙足有一丈高,这么高的院墙,一般人是无法翻越的。 饶一览真会找地方。 “饶一览,这几间屋子的钥匙呢?”赵子蒙道。 饶一览掀起狗窝里面的稻草,稻草下面是几块青砖,饶一览掀起一块青砖,从下面取出一串钥匙。 令狐云飞从饶一览的手上接过钥匙串,钥匙串上一共有四把钥匙。 令狐云飞用钥匙试探着依次打开了正屋,南北厢房和厨房的门。 正屋和南北厢房里家具齐全,地上都铺着地板。 单从房间里面的布置来看,好像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赵子蒙走到饶一览跟前:“东西在什么地方?” “在这两间屋子里——在地板下面。”饶一览望着南厢房道,“把家具搬出来,撬开地板,揭起地板下面的地砖就看见了。” 南厢房的旁边是厨房。 南厢房是一个客厅,里面有一些老旧家具,一个三人坐的藤条椅子,还有两个单人藤椅,一个藤条茶几。这个房间里面没有隔断。 在令狐云飞的指挥下,大家将厢房里面的家具全部搬到院子里面。 “厨房的碗橱后面的墙洞里面有钢钎。”饶一览道。 马建平走进厨房,挪开碗橱,碗橱后面的墙上果然有一个木门。 打开木门,里面是一个深二十公分左右,边长在六十公分左右的方洞。 方洞里面放着一个两根钢钎。 马建平拿起两根钢钎,递给陆千一根。 两个人卷起衣袖。 “饶一览,从什么地方开始撬?”赵子蒙道。 饶一览走到原来摆放双人藤椅的地方,用右脚尖在一块地板上点了一下。 马建平和陆千将钢钎的尖头从地板的两头『插』进缝隙中,然后同时用力。 每一块地板长一米左右,宽三十公分左右,厚三公分左右。 第一块地板被撬起来以后,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靳教授、聂教授都看到了地板下面的横木和青砖。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全套家伙什 赵子蒙蹲在地板上看了看,青砖在地板下方五公分处,横木的高度在五公分左右——横木是落在地砖上的。地板是用铁钉固定在横木上的。 除了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其他人都退到院子里面。 半个小时以后,一块面积在十平方左右的地砖呈现在几个人的眼前。 “饶一览,地板还要再撬吗?” “不用再撬了,地砖下面是木板,木板下面有一个坑。” 四个人将青砖掀起来,扔到旁边的地板上。 青砖下面是木板。 四个人将木板上的青砖全部清理干净,掀起第一块木板,便看见了几根横木,木板和横木下面是一个很深的坑。 青砖下面一共有十几块木板。 当搬开所有木板的时候,一个长三点五米,宽三米的土坑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大家首先看到的是几床棉花胎。 赵子蒙掀起一床棉花胎,四个人都惊呆了。 靳教授、聂教授和汪教授也看见了,他们站在窗户外面,此时,窗户是打开的。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点了一下头。 令狐云飞走出房间。 不一会,令狐云飞和林狄领着靳教授、聂教授、汪教授、张局长、闻科长和左院长走到土坑边。 林狄、聂教授、闻科长和左院长从脖子上取下照相机,伴随着“咔嚓咔嚓”声,四盏闪光灯迅速闪烁。 除了闪光灯的光以外,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着光。 此时。马建平和陆千已经把覆盖在青铜器上的棉花胎全部拿开了。 青铜器一共有三排,青铜器与青铜器之间塞着一些稻草和棉花胎。 在拿起最后一床棉花胎的时候,马建平突然大声道,他说话的腔调都变了:“赵队,你看——” 陆千和马建平将土坑边角上几样东西一一拿了上来。 几个拍照的人停止了拍照。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这件东西上了。 能见到这几样东西,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 陆千将几样东西一一摆放在旁边的地板上。 林狄、聂教授、闻科长和左院长愣了一下神之后,将照相机的镜头对准了这几样东西。 这几样东西分别是: 两把洛阳铲,除了铲身,每把洛阳铲还有六节铲柄——铲柄是铁制的,每节铲柄长一点五米左右,铲身有八十公分左右长。六节铲柄拧在一起,加上铲身,长度将近十米。这么长的洛阳铲适合于不同深度的古墓。 赵子蒙拿起铲身,用手指试了试弧形铲口,竟然非常锋利,难怪它能探到土下很深的地方。 大概是由于一段时间没用的原因,铲身和铲口有一点生锈了。 第二样东西是两把微型洋镐,镐头比普通洋镐要短三分之一,把柄也只相当于普通洋镐的一半,一个是尖头,一头是平头,平头部分比普通洋镐要宽,也比普通洋镐锋利。 这是重要的刨土工具,镐头肯定要锋利一些,由于盗洞里面的空间有限,所以,只有这种微型的、特制的洋镐才能挥洒自如。 第三样东西是两个用麻袋做成的布兜,布兜的四个角上拴着绳子,四根绳子在五十公分左右处和一根总绳子固定在一起。总绳的长度在十米左右。 很显然,布兜是用来兜土的,把盗洞里面的土运出盗洞,靠的就是这种布兜。 第四样东西是一个十几米长的绳梯。有些盗洞是直上直下的,进出盗洞,必须这种绳梯。 绳梯已经有些年头了,绳子上除了『毛』头之外,还有很多结头和辅助绳。 绳梯宽四十公分左右,每隔六十公分左右,就有一根绳子和两根总绳连接在一起,这根横向的绳子是固定在一根四十公分左右长的树棍子上的。 第五样东西是三根一点五米长的钢钎,其中一根钢钎上系着一根绳子。 “饶一览,这三根钢钎做什么用?”赵子蒙道。 “这三根钢钎放在盗洞口上方做三角支架,盗洞下面的土要用滑轮才能拉上来;进入墓室以后,他们又可以撬墓门石和棺椁。” 做三角支架?难怪其中一根钢钎上系着一根绳子,这根绳子是用来固定三根钢钎的,将三根钢钎的尖头『插』进土中,保证了三角支架的稳定『性』。 盗墓贼吃饭的家伙很齐全啊! 第六样东西是一个直径在二十公分左右的滑轮。滑轮上固定着一根比较粗的铁丝。 第七样东西是一把短柄铁铲,这把铁铲是用来撮土的。铁锹头比普通的铁锹头稍微小一点,锹把只有六十公分左右长。 第八样东西是三个特制的马灯,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案发现场,在盗洞口的上方曾经见过一个同样的马灯,那盏马灯因为玻璃罩碎了,所以被留在了案发现场。 最后一样东西是一个直径在二十五公分左右的、黑『色』的罗盘——罗盘是放在一个布兜里面的。 这个罗盘应该是用来判断古墓风水、墓室位置和墓道走向的。 以上九件东西是盗墓必不可少的的工具。 “饶一览,这些东西是谁的?” “是饶志龙、饶志云、揭文江和栗大森的。本来,这些东西,我打算扔在墓室里面的,可揭文江说以后还用的着,我就把它们藏在了这里。” “除了离子山晚明古墓,你们是不是还盗挖过其它古墓?” “我们盗墓过几座古墓。但都是小打小闹,古墓里面的东西很少。” “这几座古墓分别在什么地方?” “一座在银牛山,一座在狮首山,一座在灵山。我们主要的目的是盗挖离子山古墓,但必须等怀古村后村的人搬走以后才能动手。饶志龙他们是闲不住的人,不挖墓,他们就浑身不自在。” 难怪住在齐云观的饶志龙经常昼伏夜出呢。 “离子山晚明古墓里面的东西都在这里吗?” “都在这里。” “揭文江和栗大森对你就这么放心?” “他们在京西人生地不熟,这么多东西,只能放在这里,不过,为了让大家放心,我们做了万全的考虑。” “什么万全的考虑?” “他们的家人知道他们到京西来,如果他们出事,他们的家人就会想到我。” “饶志龙、饶志云两兄弟和张房的家人难道不知道他们到京西来吗?” “不知道。他们以盗墓为业,经常在外面跑,几年才回老家一次。我和揭文江是在孟州找到他们的,他们到京西来了以后,就没有再和家人联系过。” “万全的考虑还包括我们三个人的手上都有一个清单,所有东西都写在清单上,等我们把所有东西处理完之后,三个人各奔东西。” “一共有多少件东西?” “铜器有十七件,出手三件,还有十四件,玉器三十一件,出手一件,还有三十件;金器五十八件。东西全在这里。除此以外,我还让他们轮流住在这里。他们俩都有这里的钥匙。” “这些东西,你们原本打算出手给蔡耀辉的吗?” “是的,我们盯了蔡耀辉很长时间,只有他能吃下去这些东西,别人,我们不知根,不知道底,不敢贸然行事。这里面还有三条人命,我们更不敢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这么多东西,如果全卖给蔡耀辉,恐怕需要很长时间吧!” “是的,所以,我们在监视蔡耀辉的同时,也在监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是一区文萃轩的霍望亭。蔡耀辉出事以后,我们打算找霍老板。结果……” 四盏闪光灯又开始闪烁起来。 聂教授、闻科长和左院长在土坑周围转圈,不停地按快门。十几件青铜器汇集在一个土炕里面,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大家都很兴奋,由于赵子蒙和她的战友们反应迅速,离子山晚明古墓里面的陪葬品一件都不少。 最高兴的人是左院长,他已经在考虑筹办一个离子山晚明古墓文物展。在这个文物展中,他还要专设一个青铜器展。 朱由崧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他把这么多不同时期的青铜器汇集在一起,才会有今天这个青铜器展,如果朱由崧不做这件事情了的话,经过这么多年,谁能知道这些青铜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呢? 马建平和陆千从土坑的一个角落里搬出三个木箱子。 令狐云飞打开木箱子的盖子。 两个木箱子里面是玉香炉:一个绿『色』玉香炉,一个是黄『色』玉香炉。 第三个木箱子里面是玉器和金器。 令狐云飞戴上口罩和手套,将两个木箱子里面的玉器和金器数了一边,玉器果然是三十件,金器果然是五十八件。 大家戴上口罩和手套,将土坑里面的青铜器搬到院子里面,一一登记在册,文物的移交手续,一并办理。 聂教授、左院长和闻科长,包括林狄还要拍一些照片。这些照片,连同移交清单是要警方、文物局和博物院三方存档以备案的。所有的文物都要和清单、照片一一对上号的。 因为文物的数量比较多,级别非常高,所以,来不得半点马虎。 在聂教授的指点下,十五件青铜器和两个玉香炉分两排排放在院子里面。 之前,院门已经关上。 在十四件青铜器中,四足方鼎有两尊,三足圆鼎有五尊,两足青铜香炉有一个,三足青铜香炉有一个,四足青铜香炉有一个,其它青铜器都无足。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九拱石桥 无足青铜器的不是方形底座,就是圆形底座,还有一个青铜器是椭圆形底座。 两足青铜香炉,下面是一个公鸡的造型,公鸡的尾巴落在地上,两只脚和落地的尾巴保证了器身的稳定『性』,香炉稳坐在公鸡的背上。 四足青铜香炉,一个下面是一只虎,香炉是驮在虎背上的。另一只下面一只羊,香炉立在羊的后背上。 三足青铜香炉,下面是三只匍匐在地的狮子,香炉的三足立在三只狮背上。 在这些青铜器的身上,有龙纹,几条龙相互缠绕,头在中间,分出多尾。 一些青铜器的身上有环带纹,这些环带纹是由龙蛇变形的带状图案。 有些青铜器上还有鸟纹和云雷纹。 有些花纹是变形的,而且非常夸张,几位专家在现场给大家传授了不少和青铜器有关的知识。 大家毕竟是门外汉,所以,几位专家的话,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 赵子蒙、张局长和左院长在交接清单上签过字以后,聂教授和左院长便指挥大家将东西往车上搬。 大家在搬走东西的时候同时带走了几床棉花胎,这些宝贝在装车的时候,是要用棉花胎隔开了的,如果碰坏,损失将不可估量。 在左院长、靳教授、聂教授和汪教授给文物编号的时候,赵子蒙也没有闲着。 赵子蒙还没有忘记饶一览交给霍望亭的那张照片:“饶一览,你打算卖给霍望亭的青铜器是哪一个?” “是这个。”饶一览指着公鸡香炉道。 “你和霍望亭见过几次?” “就一次。” “你们谈到什么程度了?” “他看了照片,他很谨慎,想看一看实物。” “几张照片?” “一张照片。” “为什么不多出手几件呢?” “没有把握,先拿一个试探一探路子。” 套路和之前一样,饶一览第一次出手给蔡耀辉的也是一件东西。 饶一览接着道:“就是有把握了,我们也不会一次出手两件以上的东西,除非是那些小玩意。” “这是为什么?” “东西多,价钱上不去,对方一看就知道我们急于出手,肯定会拼命压价;我在蔡耀辉的手上吃过亏。” “此话怎么讲?” “我卖给蔡耀辉的九羊樽,卖便宜了。动了这么多的脑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冒着杀头的风险搞到的东西,我们想卖一个好价钱。” “九羊樽卖了多少钱?” “九万。” 蔡耀辉没有说假话。 “你后来怎么不和霍望亭联系了?” “我发现你们在跟踪我,在暗中调查我,我就想过一段时间再说。” “发现我们在调查你,你指的是?” “我看到你们的人到高玉龙家去了。” “我们到高玉龙家去过两次,你指的是哪一次?” “就是周主任领项警官到高玉龙家那一次。” 敢情饶一览在暗中跟踪周主任和项代沫。 也只能是那一次,项代沫第二次到高玉龙家去的时候,赵子蒙已经派陆千在暗中监视和跟踪饶一览了。 “你难道就不怕高玉龙说实话吗?” “高玉龙答应过我,我们俩的关系很好,为了稳住他,我帮他介绍了一个对象。” 饶一览想稳住高玉龙,难怪项代沫第二次找高玉龙了解情况的时候吞吞吐吐呢。 “你有没有动过杀人灭口的念头呢?” “你们已经找过高玉龙,我把他杀了,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你们,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凶手吗?高玉龙曾经跟我发过毒誓。” 那天晚上,项代沫如果不把话说到位,还真难撬开高玉龙的嘴巴。 “饶一览,除了你,还有谁住在嘉盛花苑?” “就——就我一个人。” “我们在房间和卫生间里面看到了女人的衣服和化妆品,那些化妆品和女人的衣服是谁的?” “这——” “说!” “我的女友。” “你女友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工作?” “我——我们刚开始谈。” 人已经住到家里来了,饶一览竟然说才刚开始谈。 “快说,她叫什么名字?” “她——她叫吴曼丽。” “在什么单位工作?” “在京西百货商场。” “家住在哪里?” “在中关路五号大院。” “五号大院?是不是商业局职工宿舍对面那个院子?”项代沫道。 “是。” 项代沫问这个问题是有原因的,昨天晚上,他是看着高玉龙的对象走进五号大院的。 这个女孩子极有可能是饶一览的对象吴曼丽。 赵子蒙道:“项代沫,你对中关路那一带很熟吗?” “赵队,昨天天晚上,我是看着高玉龙的对象走进五号大院的,高玉龙说,这个对象是饶一览介绍的,刚介绍没两天。” “饶一览,你介绍给高玉龙的对象是不是吴曼丽?” “是的。” “你把自己的对象介绍给高玉龙,是不是想堵住他的嘴?” “是的。情急之下,我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只能出此下策。我想先稳住他再说。” “你把你女友介绍给别人,她愿意?” “愿意,我对她不薄。” 赵子蒙他们对这种『操』作是闻所未闻,饶一览连这种损招都想的出来,果然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办完移交手续,和几位专家、张局长、闻科长和左院长分手之后,同志们押着饶一览去了护城河九孔桥。 护城河上的九孔桥距离怀古村前村在两公里的路程。 十月五号,同志们赶赴案发现场的时候,曾经经过九孔桥的北桥头,段春生每次上班和下班的途中都要从九孔桥的北桥头经过。 整座桥就像一张弓,中间一个桥孔最高最大,其它桥孔依次变小变低。 中间一个桥孔下面的水最深。 章所长已经带人提前赶到九孔桥。 护城河边,北桥头和南桥头有七八个钓鱼的老人。 看到章所长等人,钓鱼人便放下鱼竿走到桥上来。 此时,刑侦队的三辆警车停在了九孔桥的北桥头。 站在第五个桥孔上面,赵子蒙终于明白饶一览为什么要把张房的尸体扔到第五个桥孔下面了。 第五个桥洞最大最高,桥面距离水面有十米左右。 所以,这里平时是没有人钓鱼的。当然,桥洞下面的水很深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几个钓鱼的老者说,第五个桥洞下面的水至少有七八米深,除了水深,水下面还有很深的淤泥。 赵子蒙招了一下手,马建平和陆千将饶一览带到跟前。 “饶一览,这桥洞这么高,你们是怎么把张房的尸体扔到桥洞下面去的呢?” “本来不打算把张房的尸体扔在这的,当天夜里,我们的车子开到这里的时候,在北桥头边停着一条船。我们才决定用那条船把张房的尸体扔到中间这个桥洞下。” “赵队长,那条船是护城河管理站用来打捞河上漂浮物的船。我已经派人去找童站长,让他派人把船划过来。”章所长道。 “章所长,船来了。”章所长一个手下道。 在不远处——在杨柳岸边——在护城河的拐弯处,果然有一条船朝九孔桥驶来。 “赵队,罗队长他们来了。”林狄道。 赵子蒙朝河岸边的林荫道看去,一辆依维柯疾驰而来。 在离开西湖巷之前,赵子蒙除了给章所长打了一个电话之外,还给罗队长打了一个电话。 木船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是童站长,一个人是章所长的手下刘晓微,另一个人是船夫。 木船靠岸,童站长和刘晓微走下木船的时候,依维柯停在了北桥头。 从汽车上走下来五个人,罗队长走在最前面。 赵子蒙和罗队长说了几句之后,五个人穿上潜水服,带上潜水器械,然后上了木船。 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也随之上了船,其他人在桥上等候。 木船承载力有限,不能上太多的人。 船夫将船划到第五个桥拱跟前,用竹竿伸到水中试了试水的深度,好家伙,竟然有八九米深。 木船停稳之后,罗队长第一个下了水,另外四个人跟着下了水。 此时,桥上和岸边已经站了很多人,附近的居民来了不少。 不一会,一阵一阵的黑水直往上冒。 护城河的水下面比银牛湖的水下面脏多了。 坐在、蹲在船上的人闻到了腐臭的味道。 几分钟以后,伴随着一阵又一阵更黑、更臭的水,五个人同时浮出水面,五个人同时抬着一个东西。 船夫将船靠了上去。 大家先看到的是一具尸体,尸体的胸部和『臀』部各缠绕着几股绳子,赵子蒙和项代沫分别抓住胸部和『臀』部的绳子,将尸体拎上木船。 当尸体抬出水面的时候,身体下方还有两根绳子。 赵子蒙和项代沫抓住绳子的时候,感觉到尸体下方的绳子上缀着东西,因为身体下方的绳子被拉的笔直,而且两根绳子是朝着一个方向的。 罗队长腾出手来,用双手托起绳子下方的东西。 不一会,大家看到了一块长条形的大石板。 赵子蒙和项代沫将尸体放在船上,罗队长和另外一个潜水员将大石板搬到船上。 几个人将五个潜水员拉上船以后,船夫将船划到岸边。 这时候,一辆汽车停在桥头,萧长松走下汽车,后面跟着封一鸣和成秋水——成秋水的手上拎着一个法医箱。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错综复杂的关系 赵子蒙解开石头上的绳子,几个人将尸体抬到岸上。 死者年龄在24——26岁之间,身高一米七七左右,除去尸体在水中长时间浸泡膨胀的因素以外,死者生前的身材非常魁梧。 死者上身穿一件棕『色』夹克,里面是一件灰白相间的方格衬衫,下面穿一件牛仔裤,脚上穿一双黑『色』丝袜和白底红斜杠的运动鞋。 因为尸身肿胀发大,衣服紧紧地包裹在尸身上,夹克的拉链已经崩开,封一鸣用刀刺开牛仔裤,才将牛仔裤脱下来。 死者死亡的原因和段春生相同:萧长松从死者膨胀的脖子里面抽出两根合在一起的铁丝。铁丝的拧绞处在脖颈的后面。 很显然,凶手是从后面用铁丝勒住死者的脖子。 萧长松从夹克的内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阿诗玛牌香烟。 烟盒里面还有三支已不成形的香烟。 之后又从这个口袋里面掏出两个一次『性』打火机。 一个红『色』打火机,里面还有一半汽油,一个绿『色』打火机,里面有一大半汽油。 成秋水翻遍了所有口袋,别无他物。 萧长松检查了死者的手、脚和膝盖。 死者的手脚和二号——即饶志云的手脚一样的粗糙,指甲缝里有很多黑垢,手指甲和脚趾甲不但很长,还有残缺和磨损。手掌有很厚的老茧,脚后跟有很厚的老皮。 死者的左膝盖上的软组织发黑,这应该是经常单膝着地所致。 在挖盗洞的时候,由于盗洞里面的空间有限,人只能蹲着,坐着,或者跪着。 跪的时间长了,膝盖上就会有老皮。 单从手掌上的老茧和脚上的老皮可知,张房和饶志云一样,也是挖盗洞的主力军。 当然,揭文江和栗大森也应该是挖盗洞的主力军,至于饶志龙,他应该是寻找古墓,确定古墓位置和墓道口、并指导挖盗洞的人。 饶一览则是这起盗墓案的组织者和策划者。 下午,赵子蒙对饶一览的审讯继续进行。 之后,还要对揭文江和栗大森进行审讯。 赵子蒙负责审讯,林狄负责记录。 饶一览这一天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但完成审讯应该不是问题。 心理上已经完全垮塌的饶一览,交代问题应该会比较流畅一些。 审讯之前,赵子蒙让项代沫为饶一览倒了一大杯水,杯子就放在审讯椅前面的挡板上。 应饶一览的要求,赵子蒙为饶一览准备了一包红塔山牌香烟和一个打火机——既然饶一览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满足他合理的要求并非不可。 饶一览一坐到审讯椅上,就迫不及待地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着了,然后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 在赴死之前,香烟恐怕是他唯一能享受的东西了。 审讯从众山小古玩店的话题开始。饶一览让张房做众山小古玩店的法人代表,最后,又把张房杀了,这里面一定有些隐情。 “饶一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赵子蒙道。 饶一览点了一下头。 “饶一览,古玩店是以谁的名字开的。” “是以张房的名义开的。” “为什么?” “这是揭文江的主意。” “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具体说说!” “张房虽然是饶志龙、饶志云的外甥,但他和揭文江、栗大森走得比较近,张房和饶志龙、饶志云虽然是甥舅关系,但饶志龙和饶志云一点舅舅的样子都没有,张房也不把他们俩当舅舅。” “张房表面上对饶志龙和饶志云非常恭顺,但心里面却憋着一肚子怨气。” “让张房当众山小的老板,无非是想拉近我们和张房之间的关系,疏远他和饶志龙、饶志云的关系。”饶一览对这些复杂的亲戚关系的描述一阵见血,脉络清晰。 “你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张房跟我们一条心,对付饶志龙、饶志云就容易多了。张房在我们六个人中,块头最大,力气也最大,只要把他搞定,就一定能搞定饶志龙和饶志云。关键是张房头脑比较简单,好利用。” “只要张房不和两个舅舅站一边,饶志龙和饶志云就不能把我们三个人怎么样。” “这是揭文江的意思,他说饶志龙和饶志云是老江湖,对这兄弟俩,我们不能不多一点心眼。”从饶一览的这些话不难看出这个外表看似团结的团伙其实早已分崩离析。 “你们这样做,饶志龙、饶志云难道看不出来吗?” “他们不可能想到张房会背叛他,关键是张房有什么不满,从不说出来,张房是一个闷头『毛』驴,他表面上对两个舅舅非常恭敬。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对张房吆五喝六。” “众山小古玩真正的老板是谁?” “是我。” “什么时候开的?” “半年左右。” “开这个古玩店的目的是什么?” “监视和跟踪蔡耀辉,我估计蔡耀辉是干这个的,但在没有确定之前,我们不敢出手。” “众山小这个店名是谁取的呢?” “是我。” “你不担心我们由这个名字想到你吗?” “就是你们想到了我,我也不担心。” “这是为什么?” “注册登记表上是张房的名字,不管你们怎么查都查不到我的头上来。古玩店虽然是我开的,但我从来不到古玩店去。即使去,我也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你父母祖籍何处?” “祖籍中原。” “他们是什么时候到京西来的?” “六十年代,自然灾害开始的那一年,实在活不下去,就到京西来讨生活。” “你是在哪里出生的?” “我是在京西出生的。” “你是在京西出生的,怎么会和饶志龙、饶志云、揭文江、栗大森他们搞在一起呢?” “说来话长。” “说!” “我爷爷和外公以盗墓为生,我爷爷死后,我父亲就跟我外公做,后来娶了我母亲。” 敢情饶一览出生于盗墓世家,手艺是祖传的。 不但爷爷是盗墓贼,连外公都盗墓贼。 “赵队长,我申明一点,这个案子和我父亲没有一点关系,自从离开中原到京西来讨生活以后,我父亲就金盆洗手——他带着我母亲到京西来,就是为了和盗墓营生一刀两断。” “所以,揭文江、栗大森、饶志龙、饶志云和张房到京西来的事,我没有跟父母提半个字。” “想金盆洗手,在哪里都能金盆洗手,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老家呢?” “在中原老家的饶家村和黄家庄,大部分人家以盗墓为生,我爷爷家在饶家村,我外公家在黄家庄。” “干这种营生虽然能发财,但几乎没有一户人家得善终,不是祸及自身,就是祸及子孙。我父母只想过平常人的日子。” “到京西以后,我父母和老家的人完全脱离了关系。我父亲在码头上扛麻袋、出苦力,我母亲为人家洗衣服。” “刚开始,我并不知道父亲以前干过盗墓的营生,几年前,外公死了,我随父母到老家奔丧。” “在和饶志龙、饶志云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们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我爷爷、父亲和外公以前做过盗墓的营生。” “席间,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几个堂兄弟和姨兄弟还在做盗墓的营生,我就动心了。在怀古村老人中,一直有离子山下有古墓传说,我就跟揭文江和栗大森说了,他们也动了心。” “刚开始,我只想和揭文江、栗大森一起做。” “为什么?” “我家和几个姨娘家走的比较近。” “饶志龙和饶志云是怎么参加进来的呢?” “揭文江和栗大森虽然也干盗墓营生,但他们和饶志龙、饶志云相比差多了,饶志龙继承了我爷爷的衣钵,既会看风水,又能确定古墓的位置和墓道口在什么地方。他们挖墓,从来没有失过手。” “饶志云会使洛阳铲。他会挖探洞,如果没有他们俩,只靠揭文江和栗大森,是难成事的。” “当时,饶志龙和饶志云在孟州一带活动,揭大江、栗大森就领我到孟州去找饶志龙、饶志云。我们一拍即合。” 饶一览说了好一会子话,然后将手中的烟吸了几口,直到烟火全无。 然后他扔掉烟蒂,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着了,猛抽一口。 “今年三月,饶志龙、饶志云和张房随我们来到京西。” “你就是在这时候把饶志龙安排到齐云观住下的吗?” “是的。” “饶志云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嘉盛花苑。” “为什么不安排饶志龙住在你家呢?” “饶志龙头发长,相貌很特别,嘉盛花苑的门卫看的紧,我担心引起别人注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饶志龙有严重的皮肤病——就是牛皮鲜,他每天都要到澡堂泡一次,嘉盛花苑是新小区,周边没有澡堂。” “揭文江和栗大森住在什么地方?” “他们先住在嘉盛花苑,饶志龙和饶志云来了以后,他们俩住在古玩市场,我买下德安门西湖巷的房子以后,他们俩轮流到西湖巷去住。” “在实施盗墓计划之前,你就想好了杀人计划?” “刚开始,我们没有想到这一步。刚开始,我们仨想发财,只是防着饶志龙和饶志云,没有想那么多。”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各怀鬼胎 “刚开始,我们没有想到这一步。刚开始,我们仨想发财,只是防着饶志龙和饶志云,没有想那么多。” “你把饶志龙安排进齐云观,不想让饶志龙和外界有过多的接触,饶志龙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的安排吗? “是饶志龙让我这么安排的。” “这是为什么?” “饶志龙喜欢独来独往,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不会和饶志云住在一起。” “他好女人这一口,有旁人在跟前,不方便。饶志云也不想和他呆在一起。张房就更不想和他一处了。” “嘉盛花苑的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 “去年年底买的。” “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不是说过了吗?在挖离子山古墓之前,我们挖了几座墓,挖到了一些宝贝。” “你刚才不是说饶志龙他们今年三月份才到京西来吗。” “饶志龙、饶志云和张房是今年三月份来的,但揭文江和栗大森去年春天就来了。之前,我和揭大江、栗大森都是小打小闹。尝到了甜头,我们就琢磨干一票大的。” “挖大墓,光我们三个人肯定不行。关键是揭文江和栗大森拿不准。我就和揭文江、栗大森到孟州去找饶志龙、饶志云和张房。” “揭文江和栗大森拿不准?” “是,揭文江和栗大森学艺不精,他们看出离子山下有古墓,但不知道古墓的具体位置,更不知道墓道口在什么地方。这才想到了饶志龙和饶志云兄弟俩。” “饶志龙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在住进齐云观之前,我领饶志龙到离子山转了一圈,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古墓的位置和墓道口大致的方位。” “他还说,墓道口很可能在117号的院子里面。” “单凭眼睛就看出来了?” “除了眼睛,还有洛阳铲,你们不是在117号的院墙里面和院墙外面的竹林、树林里面发现了探洞吗?饶志龙就是根据那些探洞确定墓室的位置、墓道的走向和墓道口的位置的。” 果然“行行出状元”,听饶一览这么说,饶志龙在歪门邪道上也算是佼佼者了。 “离子山周围全是居民区,山上没法挖盗洞,那时怀古村后村要拆迁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饶志龙说,如果把盗洞口挖在117号的院子里面,可保万无一失。” “要不是有利可图,他们也不会决定留在京西,并接受我的安排。” “你让饶志龙安住在齐云观,应该是早有杀心了吧!” “应该是饶志龙对我们早有杀心!他想在盗完墓以后销声匿迹,因为他那张脸,特征太明显。” “他还说,离子山下的古墓等级很高,还没有被人盗挖过,做成了,以后恐怕就不用再干这种营生了。所以,我们不能『露』出一点痕迹来,否则,很难全身而退。” “现在想一想,他所谓的‘全身而退’应该包括做掉我们。”一个个都是狠角『色』。 “你就是在这时候住进117号的。” “对,饶志龙说,这是天赐良机,等117号的人家搬走,我们在院子里面挖盗洞,有院墙和房间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 “住进117号是谁的主意?” “是饶志龙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你为什么一定要住进117号呢?” “我们只能在居民搬走之后和开发公司拆房之前进入117号,这中间的时间有限,开发公司的拆房很快,居民搬家的速度会更快,因为怀古村居民都想拿到拆迁奖励,都想早一天住进新房子。” “饶志龙说,必须在蔡教授家搬走之前确定墓道口的位置,墓道口就在117号的院子里面,而要确定墓道口的位置,必须在院子里面挖探洞。” “确定墓道口的位置,就可以确定在什么地方挖盗洞。” “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入117号挖探洞的?” “你猜测的很准确,就是在蔡教授住院期间——今年八月底。” “是白天挖的,还是夜里挖的?” “是夜里。” “挖了多久?” “就挖了两个晚上。之前,我们的探洞已经挖到院墙外面的竹林里面。” “为了住进117号,你是不是利用了曹先生?” “赵队长说的没错。我是利用了他。” 赵子蒙总觉得对曹汝南的调查也有不到位的地方:“你是怎么利用他的?” “曹先生和我父亲是好朋友,我父亲喜欢听曹先生说书,他们还是棋友,自从曹先生嗓子坏了以后,只要有空,就和我父亲在一起杀几盘棋,有一天晚上,曹先生到我家找我父亲下棋。” 饶一览抽了几口烟,接着道:“我为父亲和曹先生泡了两杯茶,然后坐在一旁看他们俩下棋。” “我没有提租房子的事情,我只提了弟弟结婚的事情,我和弟弟住在一间屋子里面,我弟弟结婚,我就得另寻住处。我父亲就问我有没有找到房子。” “曹先生听了我的话以后,就答应帮忙找蔡教授说说看。” 从表面上看,确实是曹先生主动帮饶一览找房子的。这个饶一览的心机果然很深啊! “蔡教授卧室后窗的那块玻璃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饶志龙的主意,他说他不能保证开发商在拆房子的时候不发现盗洞,蔡耀辉在虎口门古玩市场开古玩店,他以前学过考古和文物鉴定,如果盗洞被发现,事情漏了底,警方一定会把蔡家人当做重点怀疑对象,他嫌疑就最大。” “那块玻璃是你弄坏的?” “是的,我故意弄坏的。蔡教授住院的第二天上午,蔡耀辉从外地赶回来,他安排好护工,并且答应蔡大妈晚上六点钟左右到怀古村后村去拿老两口的洗换衣服、糖醋蒜头和五香萝卜干。” “回到117号以后,我就把刚安装好的那块玻璃卸下来,摔碎了。蔡教授因为蔡耀辉辞职下海的事情,一直不跟儿子说话,但蔡耀辉并不在意,他对父母非常孝顺,除了经常送一些生活用品,只要看到门窗、电灯坏了,他肯定会修。” “当天傍晚,蔡耀辉在屋子后面安装玻璃的时候,曹先生到117号关窗户,正好遇到了从屋子后面走过来的蔡耀辉。” “你当时就在屋子里面?” “对,我当时就在屋子里面。” “蔡教授住院,为你提供了不少的机会,如果蔡教授不住院呢?” “如果蔡教授不住院,我们只能想办法让蔡教授早一点搬家,只要蔡教授一搬离117号,我们就开始挖探洞,如果蔡教授搬家比较迟的话,我们只能多吃点辛苦,加快挖盗洞的速度——不过……” “不过什么?” “在我住进117号之前,蔡教授住过一次医院,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到外地去写生了。” “所以,他肯定还会住院,只要他住院,我们就有机会了。蔡大妈几十年和蔡教授形影不离,只要蔡教授住院,她一定会到医院守着她老伴儿。蔡大妈以前是医生,她可以指导护工。” “你刚才说想办法让蔡教授早一点搬家,这是什么意思?” “拆迁通告一张贴出来,我就开始搬家了,蔡大妈看我搬了,也想早一点搬,那天晚上,蔡大妈说要打电话给儿子蔡耀辉,让他赶快找房子,我就说,我有一个地方,不知道蔡教授喜不喜欢。蔡大妈说要看一看。” “当天晚上,我就领他们到箍桶巷去看了。看了以后,蔡教授和蔡大妈很满意。” “箍桶巷的房子是你事先找好的吗?” “是我事先找好的,我是按照蔡教授的要求找的,那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子。” “你主动帮蔡教授搬家,就是想加快搬家的速度,是不是?” “是的,搬家的大卡车也是我找的,我还帮蔡大妈收拾东西,从到箍桶巷看房子,到搬到那里,前后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在整个怀古村后村,我和蔡教授家搬家最快,在我们的影响下,曹先生、车大嫂和张大爷家也只比我们迟了一两天。” “这正是你们所希望的。是不是?” “是的,他们搬家的时候,我还主动帮他们搬东西。曹、段、张三家搬走以后,我们就进了117号。” 对蔡教授夫妻俩的调查也有不到位的地方。 “刚开始,你到底知不知道蔡耀辉是干什么的?” “住进117号之前,我不知道蔡耀辉是干什么的。住进117号几天后,我无意中听到了蔡大妈和蔡耀辉母子俩的谈话。他们在厨房里面说话,我在厨房后面的窗户外欣赏盆景。” 蔡教授曾在赵子蒙面前提过盆景。蔡教授除了画画,还喜欢侍弄盆景。 “他们在说什么?” “蔡大妈让儿子不要生老头子的气,天底下没有不心疼儿子的父亲,既然开了古玩店,那就规规矩矩地做古玩生意,千万不要做倒卖文物的勾当。” “蔡大妈还说。蔡耀辉以前学过考古和文物鉴定,蔡教授就是担心儿子把过去所学的专业用到歪门邪道上去。” “蔡耀辉说,他也就是帮一些人鉴定一下文物,有机会的话就捡捡漏。凭本事就能赚钱,犯不着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杀人灭口 “知道蔡耀辉的底细后,你就在二区开了一家古玩店,目的是在暗中监视跟踪他,为即将到手的陪葬品找出路。” “赵队长,你真是料事如神,是这样,我住进117号,最初的目的是挖墓,当我知道蔡耀辉的底细之后,就开始为墓室里面的东西找出路了。” “饶志龙、饶志云干盗墓营生多少年,他们难道没有出货渠道吗?” “他们肯定有出货渠道,但他们肯定不会跟我们讲。在动手之前,饶志龙已经撂下话了,挖到东西以后,东西交给他处理,那怎么行!岂不是随他打赏。” “揭文江提出挖到东西以后,把东西分了,自己想办法出手。” “饶志龙和饶志云同意了?” “同意了。我和揭文江、栗大森私下商量,自己寻找买家。” “既然他们有出货渠道,饶志云为什么还要找蔡耀辉呢?” “这只能怪张房这个傻子嘴巴不严实,无意中把蔡耀辉的情况告诉了饶志龙,饶志龙就派饶志云找蔡耀辉探路子。出货渠道越多,东西越不愁出手。当时,他们的手上也有些东西。” “如果饶志龙和饶志云只想多分点钱,少给我们一些钱,我们也就认了,可——”饶一览猛吸几口烟,情绪突然有些激动。 “你怎么不往下说了?” 饶一览又点燃一支烟,一口气抽了三口:“第七天夜里,张房私下里告诉我,那天晚上,千万不能喝他们的酒。” “为什么?” “饶志龙在酒瓶里面放了东西。” “什么东西?” “蒙汗『药』。第七天夜里,盗洞已经快挖到墓道口了,饶志龙、饶志云想在盗洞挖通之前,把我、揭文江和栗大森麻翻,然后干掉我们。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张房会胳膊肘往外拐。” “所以你们提前下手了?” “这时候,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你们可是堂兄弟啊!” “亲不亲,看人品!我是把他们当堂兄弟,可他们没有把我当兄弟。这也难怪,自从我父母到京西来了以后,我们和老家的人从不走动,如果不是这次盗墓,一辈子都不可能见面。老话说的好,再亲的人,长年不走动,关系就淡了。” “盗洞还没有挖通,饶志龙、饶志云没有见到墓室里面的东西,他们就想对你们痛下杀手,这是不是太着急了?” “饶志龙继承了我爷爷的衣钵,他看古墓不曾走过眼,离子山古墓的规格很高。又不曾被盗墓贼光顾过。里面的陪葬品一定不少。事实证明,饶志龙的判断非常准。” “既然是张房向你们泄『露』了天机,你们为什么还要杀害张房呢?” “揭文江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杀了饶志龙和饶志云,就不能再留张房。” “这是为什么?” “张房是饶志龙和饶志云的外甥,除非他一辈子不回老家,这可能吗?只要他回去,事情就包不住了。我是想留张房,可揭文江说,如果留下张房,我们三个人都活不成。是饶志龙和饶志云不仁在先,至于张房,他只能把账算在饶志龙、饶志云的头上。” “栗大森也劝揭文江留张房一条命,但当揭文江进入墓室,看到那么多陪葬品的时候,他的心便像铁石一样硬,我和栗大森的心理也发生了变化。” “这就是揭文江在盗完墓之后才下决心把张房杀了,我和栗大森没有阻止的主要原因。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两个尸体留在墓室里面,一个尸体投进护城河。” “杀不杀张房,我犹豫过,但揭文江说,留下张房,后患无穷。饶志龙、饶志云和张房长年在外面游『荡』,干的事昼伏夜出的勾当,过的是今日有酒今朝醉的日子。没有人知道他们和我们在一起。” “在老家,做这种营生的人很多,那里是全国有名的盗墓之乡,饶志龙、饶志云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会在意他们的消失,如果留下张房,情况就很难说了。权衡再三,揭文江就把张房杀了。” “是你说的这样吗?最重要的原因恐怕是你们想多分一点陪葬品,多分一点钱吧!” “赵队长说的没错。面对那么多的陪葬品,谁不眼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们已经把蔡耀辉抓起来了,你竟然还敢和霍望亭接触,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那是我自作聪明,以为你们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我的头上来。我甚至认为你们永远都不可能找到饶志龙的踪迹。我也想蛰伏一段时间再说,可揭文江和栗大森等不及了,他们想拿钱走人。” “你为什么要杀害段春生呢?” “如果不杀他,我们三个人都完蛋。今年八月底,段春生单位一个女职工的婆婆病逝,他和车间领导、两个同事到这个女职工家去慰问,这个女职工家就在洪武大街上,当时,我和饶志龙正巧走出将军巷。” 饶一览端起茶杯,想喝水,但茶杯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项代沫站起身,从桌子下面拎起热水瓶,将饶一览的茶杯倒满了。 “一出巷口,我一眼就看到了段师傅推着自行车由西往东走。我不能确定他有没有看到我和饶志龙,想低头避开他。” “没有想到我们刚走几步,段师傅突然喊了我一声。”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我们说了几句话,就是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和我在一起的饶志龙。段师傅还递给我和饶志龙一支烟。” “我们将饶志龙的头砍下来扔进水井,他的脸也被我们砸烂了,我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有想到你们竟然画出了了饶志龙和饶志云的像,而且分毫不差。” “说清楚一点,是谁把饶志龙的脸砸烂了?” “是我。” “当我看到京西电视台午间新闻播出的寻人启事以后,预感到大事不妙,只要段师傅看到画像,就一定会想到我。” “段春生为人忠厚,又是你曾经的邻居,每年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你怎么下得去手?” “为了保自己,我不得不杀人灭口。我也挣扎过,可我不杀他,我就得挨枪子。” “你先把杀害段春生的过程交代一下,越详细越好。” 下面是饶一览交代的内容: 十月六号中午,饶一览下班以后回到家——嘉盛花苑二栋101号。 饶一览和吴曼丽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吴曼丽和饶一览建立恋爱关系以后,只要是休息日,她就到嘉盛花苑,并给饶一览做饭。 当电视机里播放寻人启事的时候,饶一览愣住了。 警方竟然能根据两张被砸烂的面目全非的脸画出了饶志龙和饶志云的画像,而且画的非常像。 他当场呆立,做梦也没有想到警方动作如此之快! 十月五号傍晚。饶一览也在案发现场,当他看到警方从盗洞里抬出两具尸体,并在117号院门前的水井里打捞出饶志龙的脑袋的时候,他还暗自庆幸把饶志龙、饶志云的脸砸烂了。 饶一览匆匆忙忙吃完饭就离开了家。 他在嘉盛花苑附近一家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揭文江。 揭文江和栗大森刚看过新闻,他们正想和饶一览说这件事。 通过电话后,揭文江留下看店,栗大森开着面包车朝玉带镇驶去。 饶一览和栗大森没有让揭文江一同前往,是因为揭文江的身体特征比较明显。还因为古玩店离不开人。 饶一览和栗大森在约好的地点会合。 面包车先去了玉带镇华龙路,这条路是段师傅下班的必经之地,在这条路上有不少饭店。 最后,饶一览选中了二胖子饭店,因为二胖子饭店在华龙路的最西头,是华龙路上最后一家饭店。 在二胖子饭店的旁边有一个煤球厂,煤球厂的前面有一个能停几辆车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在二胖子饭店和煤球厂之间有一条路,一直通到银牛湖水库。 当饶一览看到电视上的寻人启事以后,他就想到了玉带镇的银牛湖。 在玉带镇,没有比银牛湖更适合沉尸的地方了。 选择好饭店之后,两个人去了银牛湖。 两个人把面包车停在湖堤下,然后骑自行车上了银牛湖的东岸——饶一览将自己的自行车带上了。 当时,在银牛湖的东岸、西岸和南岸有很多钓鱼的人,湖堤下停着很多自行车。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沿着东岸一直往北走,最后将沉尸地点,定在没有人钓鱼的地方,因为这里的湖堤太陡,湖堤上还有好几个警示牌。 选择好饭店和沉尸地点以后,栗大森用面包车把饶一览送到中关粮库。 中关粮库下午上班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四十。 饶一览利用上班前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做好了杀害段春生的准备。 下午,粮库进了几卡车粮食,要是在平时,这几车粮入库至少要四个多小时。 通常情况下,下班时间要延迟到六点。 如果拖到六点钟下班,饶一览就截不到段春生了。 为了争取时间,十月六号的下午,饶一览干活格外卖力。 饶一览在同事中很高的威望,在加上粮库几个领导都在场,所以,大家在饶一览的影响下,一鼓作气,用三个小时就把粮食卸完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算无遗策 因为卸粮任务完成的比较早,饶一览才能在四点五十左右离开单位。 此时,栗大森的面包车已经在中关粮库不远处等候他。 在此之前,栗大森按照饶一览的吩咐,买了一瓶酒,几样卤菜。这几样东西是饶一览为高玉龙准备的。 完事以后,饶一览要赶回中关粮库。 他很清楚,粮库的领导在九点半钟左右到个库房巡查。 饶一览必须在领导巡查之前,回到粮库,时间太紧,所以,必须先把酒和卤菜准备好。 五点二十分左右,面包车驶进玉带镇,很快上了华龙路。 栗大森在华龙路的路口放下饶一览和自行车。 饶一览则骑上自行车赶到卸甲甸恭候段春生。 住在怀古村117号的时候,饶一览和段家是近邻,走的比较近。 他对段春生在单位的情况了如指掌,段春生是组长,年年是先进,每天下班都要比别人迟一刻钟左右。 为了保险,饶一览还是打了一个提前量。 他在五点二十五分左右就赶到卸甲甸,猫在卸甲甸北边的树林里,他不能保证段春生十月六号这一天也推迟一刻钟下班。 栗大森则将面包车停在煤球厂大门外的空旷处,然后进了二胖子饭店。 这时候,饭店十分冷清,因为距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 所以,包间肯定是空着的,如果再迟一点,包间就不一定能订到了。 而且为了减少和老板、服务员接触的次数,喝酒的地方必须安排在包间里面。 栗大森先让服务员先上了几个冷盘,说好等人来了以后再上热菜。 五点三十五分左右,一阵又一阵自行车车流穿过树林,这些是机轮厂下班的人群。 两分钟左右,骑自行车的人便变得越来越少了。 最后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五点五十分左右,打北边来了两辆自行车,骑车人一个是段春生,另一个是段春生的同事。 饶一览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担心两个人一路同行,只要段春生和同事走过华龙路,他就没有机会了。 想在半道上截住段春生,旁边还不能有第二个人。 饶一览将自行车推出树林,然后骑上自行车,远远地跟了上去。 他在等待机会,如果在上了华龙路之前,两个人还没有分手,饶一览就只能放弃。 让饶一览想不到的是,那个人刚出卸甲甸就和段春生分道扬镳了。 饶一览心中大喜。 他远远地跟在段春生的后面。直到段春生上了华龙路,饶一览蔡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快骑到段春生跟前的时候,他放慢了速度,同时哼着小调。 饶一览之所以选择和段春生同方向相遇,就是要造成和段春生同路相遇的假象。两个人在玉带镇相遇,过去的关系又很好,自然会有一种亲切感。 超过了段春生的时候,饶一览装作没看见段春生的样子。 段春生看到了从他身边一闪而过的饶一览,十分欣喜,他也加快速度,追了上去:“这不是小饶吗?” 这正是饶一览所希望的:“巧了,段师傅,你下班了?”饶一览一边和段春生说话一边跳下车。 段春生也跳下车,两个人就在路边说起话来。 能在玉带镇遇到饶一览,段春生倍感亲切。 两个人同时掏出香烟,在饶一览的坚持下,段春生接住了饶一览的香烟。 热情的饶一览按着打火机将两个人的烟点着了。 “小饶,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有一个朋友在玉带镇,他几次请我喝酒,我都推了,今天,他又约我,实在推不过去,我就来了,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太巧了,正好,段师傅,你随我一同去喝酒。” “这恐怕不合适吧!朋友请你喝酒,我夹在中间,不妥——不妥。” “这没有什么不妥的,这不是正好遇上吗?段师傅,你是不是怕嫂子担心啊!跟我在一起,嫂子尽可以放心,喝完酒,我们一起回家。” “我平时按时到家,我怕你嫂子望我。”段春生并不是一个见了酒就走不动道的人。 “没事,回去以后,我跟嫂子说,你跟我在一起喝酒,嫂子是不会说什么的,平时,你和嫂子对一览一直很照顾,我一直想跟你在一起喝几杯,今天正好赶上。走——”饶一览语气十分坚持。 段春生抹不过面子,盛情难却,同意了。 就这样,饶一览把段春生领进了二胖子饭店。 两个人停自行车的时候,正好有四个人走进饭店和老板说话,饶一览借这个机会将段春生领进了包间。 二胖子刚想和两个人打招呼,看见两个人直接进了包间,估计是先前订包间那位客人的朋友,就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饶一览和二胖子第一次照面,二胖子对饶一览没有什么印象,倒是记住了段春生身上穿的工作服。 看见两个人走进包间,二胖子便招呼服务员小翠上炒菜、热菜和汤。 栗大森点了两个炒菜、两个热菜和一个汤。 二胖子当时就有点纳闷,他开了好几年的饭店,从来汤都是在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上的,可矮胖子却要求汤和炒菜、热菜一起上。 栗大森是想减少服务员进包间的次数。服务员一般不会在意客人长什么样的,如果接触的次数少的话,就更不会有印象了。 这是饶一览和栗大森分手的时候特别强调的。 服务员小翠就是在这时候进的包间,一个托盘里面正好放两个碟子、两个盘子和一大碗汤,所以,小翠只上了一次菜。 放下菜以后,小菜就退出包间,关上房门。 饶一览让段春生坐在正对着门的位子上,他和栗大森则背对着门。 这样,小翠在上菜的时候,只能看到段春生的脸和饶一览、栗大森的侧面。 饶一览和栗大森不想让小翠看清楚他们的脸。 虽然段春生平时馋酒,但十月六号的晚上,他还是非常克制的。 段春生只在家里馋酒,在外面,他从不贪杯,这也是他的原则。 故而,十月六号的晚上,饶一览和栗大森的酒推销的有点慢。 段春生馋酒,这不假,但他不想失态,所以,他的酒喝得比较慢,饶一览和栗大森只能耐着『性』子一杯一杯地劝。 酒喝的慢一点不要紧,只要达到一定的量,就不怕段春生不醉。 饶一览和栗大森只能慢慢喝,慢慢磨。这就是十月六号晚上三个人从六点喝到八点的主要原因。 快到八点的时候,包间外面又来了一拨客人,饶一览借着这个机会叫来服务员小翠结账。单子是一百九十四元,饶一览递给小翠两百块钱,说不用找了。 如果找钱的话,小翠还得和饶一览接触一次。 五六个客人涌进包间,饶一览和栗大森扶着段春生乘『乱』走出饭店。 二胖子把三个人送出店门以后,就去招呼包间里面那几个客人去了。 饶一览自以为聪明,但还是让小翠记住了他和栗大森的脸,特别是记住了他左手食指第二节指背上的长条形的刀疤。 两个人把段春生扶进面包车。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段春生说不能再喝了,如果再喝的话,就没法骑车子了。 饶一览说栗大森是开面包车来的,待会儿让栗大森用面包车送他和段师傅回家。所以,当两个人把段春生扶进面包车的时候,段春生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当时,段春生是喝多了,是有点头重脚轻,但并没有烂醉如泥,他的头脑还有些清新,他还能说话。 饶一览和栗大森把两辆自行车放进面包车的时候,段春生也想去搬,但饶一览把他按在座椅上。 当饶一览发动汽车的时候,段春生感到很吃惊,饶一览竟然会开汽车! 那个年代,有汽车驾驶技术的人非常少。 关键是段春生从没有听饶一览说过。 当饶一览开着汽车往银牛湖方向驶去的时候,段春生发现方向不对,他还提醒了饶一览:“小饶,这条路好像不对哎。” 饶一览说:“这条路比较近。” 当时,栗大森就坐在段春生的后面的座位上,汽车启动以后,栗大森就已经把事先放在座位下面的铁丝拿在手上。 段春生在机轮电机厂工作十几年,银牛湖距离电机厂不远。 段春生对玉带镇的地理环境非常熟悉,他上班和下班从来不走银牛湖这条路。 段春生大概是感觉不对劲,他反复提醒饶一览走错路了。 在段春生第三次提醒饶一览的时候,话只说了一大半,栗大森就从后面将铁丝勒住了段春生的脖子。 等段春生意识到死亡袭来时,已经晚了。 栗大森的力气很大,他用铁丝勒住段春生的脖子的同时,用力向后,铁丝扣进了段春生的肉里,段春生想用手去抓铁丝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段春生挥了几下手,蹬了几下腿,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气绝身亡了。 等段春生断气之后,栗大森脱下段春生身上的工作服。 “为什么要脱下段春生的工作服呢?” “段春生的工作服上有很多油漆,如果那一天被人打捞到尸体,段春生的身份就暴『露』了,油漆会长时间留在工作服上。” 饶一览的回答和赵子蒙当时的分析是一致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回顾罪恶 汽车快上湖堤的时候,饶一览停下汽车,栗大森将饶一览的自行车藏在路边的树林里。 “为什么要把自行车藏在树林里?” “车上地方太小,放下一辆自行车,车上的空间就大多了。” “栗大森要在车上把水泥桩绑到段春生的身上,车子到地方,我们就可以将段春生的尸体扔到湖里,汽车不能在湖堤上久呆,时间尚早,湖堤上可能会有人走动。” 饶一览和栗大森真会安排时间。 “水泥桩是事先准备好的吗?” “是事先准备好的,汽车经过洪武大街以后,路边有一些隔离桩,我们偷拿了一个。” “把尸体和自行车扔到湖里去,用不着多长时间,你为什么在九点二十分左右才回到中关粮库?” “我们的汽车上了湖堤以后,在我们预定的抛尸地方遇到了一点特殊情况。” “什么情况?” “有一对男女在树林里面谈恋爱。我们在汽车里面等了二十几分钟。等那对男女走远了,我们才动的手。” “赵队长,你是怎么知道具体的抛尸地点的?” “我们在湖堤上找到了一个倒车印,目击证人看见了你们的面包车停在了煤球厂的大门外。在玉带镇,银牛湖水库是最理想的抛尸地点。我说的没错吧。” 青年男女离开树林朝玉带镇走去,几分钟后,两个人先将汽车倒好,然后开始处理自行车和尸体。 两个人先将自行车就近扔到水库里,然后抬着段春生的尸体走了一段路,将段春生的尸体扔在距离自行车二十几米远的地方。 “为什么要将自行车和尸体分开扔?” “北边的护坡比扔自行车的地方的护坡更陡,自行车被人打捞上来不打紧,要紧的是尸体,所以,我们抬着尸体往北边走了一段路。” “段春生的工作服是怎么处理的呢?” “我们泼上汽油烧了,和工作服一起烧掉的还有段春生装饭盒、调羹和茶缸的帆布包。” “段春生的饭盒、调羹和茶缸呢?” “饭盒、调羹和茶缸,我们扔进了银牛湖。” 离开抛尸现场以后,栗大森用面包车把饶一览送到中关粮库的附近。 饶一览搬下自己的自行车,将栗大森准备好的酒和卤菜放进车篓之中,然后十分坦然地走进中关粮库的大门。 在进粮库大门的时候,饶一览还扔了一包牡丹牌派香烟给门卫徐师傅,他说这是喜烟。 饶一览果然很会做人,他竟然连犄角旮旯里门卫徐师傅都没忘记贿赂。 走进值班室以后,饶一览将酒瓶打开,将卤菜放在桌子上。 饶一览还扔给高玉龙一包牡丹牌香烟。 高玉龙拿来两个茶缸,倒上酒,两个人便饶有兴致地喝了起来。 饶一览喝了一口酒,撕了一只鸡腿,拿着手电筒到库房转去了。 不一会,他就遇到了到库房来巡视的孟副站长。 只要让孟副站长看见他,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既然孟副站长九点半左右一定回到库房来巡视,你为什么还要走出值班室,故意让他看见你?” “孟副站长到库房巡视,不一定会到值班室来。所以,我一定要让他看到我才行。再加上高玉龙证明,我就有不在场证明。” 项代沫第一次调查的时候,确实被孟副站长和高玉龙提供的情况蒙蔽了眼睛。 接下来,饶一览交代了杀害饶志龙、饶志云和张房的全部过程。 段春生、曹先生和张大爷家搬走的当天夜里,饶一览等人进了117号。 搬家之后,饶一览自告奋勇,替蔡教授把117号所有的钥匙交给了拆迁办,并将拆迁办的人领到现场验收。 拆迁办的人,断水、断电之后,将所有门锁上。 饶一览之所以替蔡教授交钥匙的目的是在交钥匙之前,找锁匠配好蔡家所有的钥匙。 这样,六个人就可以自由进入117号了。 在拆房子之前,所有门锁都要保持完好才行。 六个人的盗墓团伙还要住在117号,并且在117号烧火做饭。 自来水已经被掐断,他们肯定要用井水。 烧锅的燃料要到其他几户人家去找,有了院门的钥匙,他们进出院门就方便很多。 饶一览在搬走的时候留下了两床比较破旧的棉花胎,蔡教授夫妻俩搬家的时候,也留下了一床旧被子和一床破棉花胎,还有一些旧衣服和生活用品。 饶一览留下破旧的棉花胎是有意而为之,蔡教授夫妻俩留下旧被子和棉花胎,是受了饶一览的影响。 六个人住进117号以后,垫的盖的,吃饭的家伙一样不缺。 时值初秋,天气还不怎么冷,有个铺盖就行了。 第一天晚上,他们就开始挖盗洞了。 前两天,白天他们不敢动,附近还有几户人家是迟几天才搬走的。 在搬走之前,这些人还要在井上用水。 到第四天,他们白天也敢放心挖盗洞了,因为大部分人家都搬走了。 早晨和傍晚这两个时间段,他们是蛰伏不动。 因为住在怀古村前村的人有早上晨练,傍晚散步的习惯,晨练和散步的人又都喜欢从117号的门前抄近路。 除了上班,饶一览负责采买食品和做饭。 在这伙人住进117号期间,饶一览不曾在单位值过夜班,轮到他值夜班的时候都是门学军和赵海峰两个好哥们替他值的。 盗洞什么时候能挖通,饶一览自己心里也没有数。 所以,除了正常白班,他一步都不能离开。 六个人各怀心思,互相不信任对方。 以揭文江和栗大森两个的力量对付饶志龙、饶志云和张房,肯定不行,饶一览考虑最多的是这个。 饶志龙负责指挥挖盗洞,他在上面指手画脚,偶尔搭手拎拎土。 他还负责做厨子。除了做饭以外,大部分时间在洞口帮忙拎土。 负责挖盗洞的是饶志云、揭文江和栗大森,张房不是在盗洞里面运土,就是在盗洞上面拎土。 盗洞下面大部分烟蒂就是饶志龙、饶一览和张房留下的。 饶志龙呆在洞口上面是为了掌控全局,当然也是为了掌控揭文江和栗大森。 饶志龙把张房安排在洞口,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一旦情况有变,只要控制住了到洞口,就等于控制住了揭文江和栗大森。 对于饶志龙的险恶用心,揭文江早已有所察觉。 不过饶志龙并没有把斯文的饶一览当回事,他自认为最要防范的人是揭文江和栗大森。 刚开始,饶一览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张房把饶志龙的阴谋泄『露』给揭文江和饶一览的时候,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饶一览、揭文江、栗大森发现张房和两个舅舅之间有矛盾。 平时,他们对张房喝来唤去,赃物出手以后,分给张房的钱很少。 可盗墓的时候,总是张房出力最多。 张房是一个闷葫芦,他对两个舅舅有怨气,但从不摆在脸上。 这些都被饶一览、揭文江和栗大森看在眼里。 揭文江和栗大森一直提防着饶志龙、饶志云兄弟俩。 干盗墓这种营生,常常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 以前,他们没有和饶志龙、饶志云兄弟合作过,对他们的底细不甚了解,所以,不得不防。 张房块头大,力气大,如果饶志龙和饶志云真要对他们三人动什么歪心思的话,只要张房和两个舅舅一条心,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所以,揭文江和栗大森、饶一览私下里合计,想方设法笼络张房。 如果张房跟他们三个人一条心,以四对二,饶志龙和饶志云兄弟俩的胜算就小多了。 刚开始,三个人只是想笼络张房,防止饶志龙、饶志云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大家能相安无事,分了东西之后,各走各的路。 让张房做众山小古玩店的法人代表就是垄断张房的手段之一。 饶志龙这人喜欢独来独往,饶志云和饶一览住在嘉盛花苑,这给三个人拉拢张房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张房长时间和揭文江、栗大森呆在一起。 烟酒从不分家,又受到两个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关系越来越亲密,但是他和两个舅舅的关系却越来越疏远。 饶志龙和饶志云二人一点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然对他颐指气使。 他们仗着是张房的舅舅,自以为怎么对待张房都不为过。 他们以为外甥张房跟他们肯定是一条心。 至于饶一览、揭文江和栗大森在张房身上做的那些小动作,饶志龙和饶志云却浑然不知。 相反,他们甚至觉得张房和饶一览、揭文江、栗大森亲近是一件好事。 要不然,他也不会指使张房在酒瓶里面放蒙汗『药』。 在住进117号的时候,饶志龙让饶一览买了十几瓶酒。 对盗墓贼来讲,酒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盗洞和墓室里面又冷又湿,没有酒是不行的,酒可以御寒。 酒还能避邪气,墓室里面的空气历经几百年不流通,也不见阳光。除了邪气,还有阴气。喝几口酒,可保百毒不侵!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残杀 每天夜里,无论是在盗洞里面的人,还是在盗洞上面的人,都要喝酒。 第七天夜里,饶志云用洋镐柄量了一下盗洞的长度,揭文江和栗大森知道,盗洞就要挖到墓道口了。 就在这天夜里,睡觉的时候,饶志龙把一包东西交给张房,示意他把纸包里面的东西放进最后一瓶酒中。 这时候,是一伙人最累、最疲倦的时候。 大家连续干了好几天,累的大气都喘不匀,饶志龙和饶志云决定在这时候下手了。 张房心里明白两个舅舅意欲何为。 凌晨四点钟左右,揭文江起身小解,张房看两个舅舅都睡熟了,偷偷起身跟了出去。 张房推开门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外观察两个舅舅一段时间,在确定两个舅舅确实睡着了以后,才小跑步追上揭文江。 听了张房的悄悄话以后,把揭文江吓出了一身冷汗。 张房把二饶的预谋告诉揭文江就是提醒他们不要喝明天倒的酒,他不希望死人。 张房毕竟还年轻,他哪里知道揭文江明白这件事情以后的结果会有多严重。 二饶要置饶一览、揭文江和栗大森他们于死地,一场残杀已经不可避免。 面对墓室里面诱人的陪葬品,人的心理会严重失衡。 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人的心里除了严重失衡,还会严重扭曲。 揭文江不是傻子,饶志龙和饶志云打算在明天动手,这就意味着盗洞已经快挖到墓道口了。 本来,揭文江和栗大森从一开始就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既然这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只能是先下手者为强了。 回到房间,等张房睡熟了之后,揭文江拨醒了饶一览和栗大森,对着他们的耳朵,把张房提供的重要情况告诉了他俩。 两个人和揭文江一样,也被吓得变貌失『色』。 惊魂初定之后,三个人决定先下手为强。 揭文江从院子里面找来两根铁丝,栗大森爬进盗洞拿来一把洋镐。 四点钟左右,三个人开始行动了: 饶一览推醒张房,约他一同去撒『尿』——每天夜里,张房都是和饶一览一起出去撒『尿』的。 张房跟在饶一览的身后走到院子里面以后,揭文江和栗大森走进屋,拿着铁丝和洋镐走到饶志龙和饶志云床前。 栗大森悄悄将铁丝从饶志龙的脖子下面穿过,将铁丝的两头缠绕在两个树棍子上,然后将铁丝交叉在一起。 此时,揭示文江则将洋镐的尖头对准了饶志云的后脑勺。 两个人点了一下头,同时用尽全力:揭文江将洋镐头用力向下,栗大森则将用铁丝勒住了饶志龙的脖子。 饶志云当场毙命,他只伸了一下腿就没有动静了。 饶志龙从梦中惊醒,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反应迅速,用双手抓住栗大森的双手挣扎着。 无奈栗大森的力量比饶志龙的力量大多了,双方僵持了一分钟左右的样子,饶志龙的手还是慢慢松开了。 这时候,饶一览和张房已经回到走进西屋,看到两个舅舅躺在血泊里面,张房突然痛哭流涕。 张房无法接受揭文江和栗大森杀死两个舅舅的现实,他之所以把饶志龙让他在酒里放蒙汗『药』的秘密告诉揭文江,是希望双方相安无事。 揭文江告诉张房,既然饶志龙、饶志云兄弟俩已经动了杀心,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三个人,眼下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候,如果他们稍有犹豫,死的人就一定是他们三个人。 张房又说:“我回老家去该如何向父母和两个舅母交代呢?” 揭文江说:“那就永远不回老家,反正他们自从干盗墓营生以后很少回家。” 张房不是一个傻子,他开始担心三个人会杀了他。 饶一览向他保证,如果不是张房向他们泄密,明天躺在门板——或者盗洞里面的人一定是他们三个人,所以,只要张房乖乖听话,他们绝不会伤害张房。 揭文江和栗大森也向张房保证,这才把张房稳住了。 在挖开盗洞之前,揭文江是这么想的。 可挖开盗洞、进入墓室,看到大量的陪葬品以后,揭文江双眼发红,他改变了想法。 揭文江说,如果留下张房,将会后患无穷。只有杀了张房才能万无一失。 饶一览和栗大森在一起相处了比较长的时间,再加上张房向揭文江泄『露』了饶志龙和饶志云要杀他们三个人的秘密,所以他不忍心加害张房,但经二人的劝说,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杀死饶志龙和饶志云以后,四个人再也睡不着觉了,他们一鼓作气,将盗洞挖到了墓道口,用钢钎撬开墓门石。 墓门石头太大、太重,再加上墓道口的空间有限,他们只能将墓门石放倒。 由于墓门石的后面有一个三角形的抵门石,所以,墓门石只能斜躺在抵门石上。 墓门石头斜躺在墓道口,这给他们进出墓道口,特别是将墓室里面的大型青铜器搬出墓室造成了不小的困难。 进入墓室以后,四个人非常兴奋,连张房都忘记了两个舅舅的死。 大家将玉器和金器集中到几个小型的青铜器里面,然后先将小型青铜器搬出盗洞。 因为盗洞挖的比较小,有两个体积比较大的四足青铜鼎无法搬出盗洞,所以,四个人又用将近一天的时间将圆形盗洞修理成了长方形的盗洞。 到第二天夜里十点钟左右,三个人终于将最后一个——也是最大一个青铜鼎移出盗洞。 在将一些小型青铜器搬出墓室的时候,在过墓门石的时候,一个青铜鼎里面的东西曾经泼洒到地上。 同志们在盗洞下面泥土里和墓门石下面找到的玉器、夜明珠应该是在这时候落在墓道里的。 最后,四个人提留着马灯在棺椁和墓室里面仔细找了一遍,费这么大的劲,四个人都不想落下任何一件东西。 之后,栗大森和饶一览把饶志云的尸体挪进墓室。 栗大森扔下饶志云的尸体以后,就准备离开,饶一览拽住了他。 饶一览说,他不能保证挖掘机挖不到盗洞,所以,必须把饶志云的脸砸烂。 于是,两个人将墓室门前一尊石佛推到,石佛倒地的时候,一只手臂断开,饶一览拿起石佛的手臂在饶志云的脸上猛砸了几下。 揭文江和栗大森将饶志龙的尸体抬到盗洞口,饶一览到厨房里面拿来蔡大妈丢下的菜刀的时候,栗大森将饶志龙的尸体推到盗洞下面去了。 饶一览只能下了盗洞,将饶志龙的脑袋砍了下来。 由于刀口比较顿,饶一览拿起饶志龙的脑袋的时候,脖颈下面还连着一块皮。 饶一览在将饶志龙的脑袋扔进水井之前,故技重施,用一块砖头将饶志龙的脸砸烂了。 几个人用石板将盗洞口盖上,在石板上面盖上土。 饶一览骑自行车到虎口门古玩市场,开来面包车,将陪葬品分两次运到德安门西湖巷。 在运最后一趟的时候,在面包车就要驶出怀古村后村的时候,揭文江和栗大森二人用细铁丝将张房勒死了。 揭文江示意饶一览停车,然后从一户人家的门口搬了一块长条形的石板,面包车是用来运货的,绳子是现成了。 面包车行驶到护城河九孔桥的时候,揭文江和栗大森已经将石板和张房的尸体连接在一起。 桥头停着一条打捞船。 饶一览将车停在树林里,三个人将张房的尸体,连同石板抬上船。 揭文江和栗大森跳上船,将船划到中间一个石拱下,将张房的尸体连同大石板掀到水中。 回到西湖巷以后,三个人连夜在南厢房挖深坑,将东西藏了起来,只留下九羊樽、青铜鼎、宣德炉和一枚玉玺。 “我们在盗洞下面的土里找到一个铁路制服上的铜纽扣。”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从塑料袋里面拿出一枚铜纽扣,走到饶一览的跟前。 “这个铜纽扣是张房衣服上的,他的姑父是铁路职工,那是铁路职工的制服,制服是姑父给他的。” “你和饶志龙、揭文江他们在一起盗墓,你父母兄弟知道吗?” “不知道。饶志龙和揭文江他们到京西来,我父母也不知道,我父母要是知道我们在一起干盗墓营生的话,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我父亲年轻时为了脱离开那班人才和我母亲到京西来的。” “我之所以不把买房子的事情告诉他们,就是怕他们知道。” “你前面不是说,买下德安门西湖巷的房子是想让父母兄弟搬进去住的,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想等东西出手以后,做点生意,到那时,父母就不会怀疑钱的来路了。” “该问的,我们都问了,你想一想,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该说的,我全说了。走到这一步,是我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我本来只是想发财,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可没有想到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现在终于明白我父亲为什么要离开老家,发誓一辈子不再做这种营生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现在,我唯一不能面对的是父母兄弟。我无脸再见他们。一步错,步步错,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说到这里,饶一览眼泪汪汪。 “不管你想不想见父母兄弟,最后,还是要见一面的。”赵子蒙道,“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做任何事情,都是要负责人的,该面对的,都得面对。” “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杀害段师傅。我害了自己,还害了段师傅一家人。见父母兄弟就见父母兄弟吧!我就当父母白养了我,只要不让我见段大嫂和她的儿子,我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揭文江和栗大森 之后,赵子蒙审讯了揭文江。 揭文江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面『色』阴森可怖。 赵子蒙没有跟揭文江多说一句废话,他只将林狄在德安门西湖巷拍的照片拿给揭文江看。 赵子蒙审讯他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要他的口供。 只有饶一览、揭文江和栗大森三个人的供词完全一致才能结案。 当然揭文江和栗大森的供词也可佐证饶一览的口供。 揭文江刚看完几张照片,便长长了叹了一口气。也许在被抓的那一刻起,揭文江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 “揭文江,你怎么不往下看了?”赵子蒙道。 “警察大哥,能不能赏我一根烟抽?” 揭文江和饶一览一个德行,一副涎皮赖脸的模样。 赵子蒙从令狐云飞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拿起打火机,走到揭文江的跟前。 “谁是你大哥,注意你的言辞!” “是……是,警察同志!” 揭文江被赵子蒙的气场所震慑,吓得赶忙改口。 赵子蒙将烟盒打火机扔在审讯椅的小桌板上。 揭文江拾起烟猥琐地朝赵子蒙挤出了一个笑容,接着按着打火机将烟点着了。然后毕恭毕敬地将打火机还给了赵子蒙。 赵子蒙坐回到椅子上。 揭文江一口气抽了三口烟,然后道:“我知道,这是天意,我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们问吧!我一定如实交代。” 赵子蒙又让林狄倒了一杯水给揭文江。 揭文江从林狄的手上接过茶杯,一连说了两声“谢谢”。 “揭文江,你先说说 你们六个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行,三年前,饶一览的外公去世,他随父母回老家奔丧。在喝酒的时候,我们和饶一览提到了盗墓的事情。他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私下里,他跟我讲了离子山古墓的传闻。” “你所谓的‘我们’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栗大森。” “接着讲。” “当时,我们没事做,正想到南方转转。去年春天,我和栗大森随饶一览来京西。我们呐,到离子山上一看,就知道传闻不假,离子山上没有一块石头,完全是一座土山,按照外公的说法,这种用土堆起来的山下肯定有墓,而且还不会是一般的墓。” 揭文江抽了一口烟,喝了一口水,接着道:“可那山周围住着很多人家,据我们观察,山下的人早晚都到山上去晨练,没有机会下手,我们只得暂时作罢,先挖一些小墓充充饥。” “今天三月,怀古村后村要拆迁,我们觉得机会来了,我们就到孟州去找饶志龙、饶志云和张房。” “为什么一定要找他们三个人?” “我和栗大森只知道古墓的大概位置,但吃不准。嗨,不怕您笑话,其实就是学艺不精。饶志龙和饶志云两兄弟既会看风水,又会挖探洞,我们就想和他们一起做。” “我和栗大森跟外公做,只是混穷,没把它当正经营生,没有上心,自然是半吊子。” “你怎么看饶志龙和饶志云二人?” “他们确实厉害,饶志龙会看风水,他能看出古墓的位置,墓道的走向,还有古墓的等级。饶志云的洛阳铲更厉害,挖几个探洞就知道墓室在什么地方,墓道的走向,墓道口在什么地方。” 揭文江将最后一截烟抽完后,接着道:“饶志云一直把探洞挖到117号院墙外的竹林里面。最后确定墓口就在117号的院子里面。” 烟蒂已经没有火星,但揭文江一直拿在手上,还不时放在嘴在吸一下。 他接着道:“饶一览想办法住进了117号。” “为什么?” “这是饶志龙的意思。饶一览住进117号,我们就有机会在他们搬迁之前找到墓道口的位置,确定墓道口的位置,我们就能确定在什么地方挖盗洞口。从居民搬走到拆房子,这中间的时间不多。挖盗洞是要一点时间的。” “你们到117号院子里面挖探洞,确定墓道口位置是在什么时候?” “是八月底,117号的蔡老头住院,那家的老太太到医院陪那老头,第一天晚上,饶一览在医院陪老头,第二天夜里,我们几个人就进了117号。我们在老头屋子后面撬开地砖,挖了六个探洞,才找到了墓道口。最后,饶志龙决定在老头卧室里面挖盗洞。” “饶志龙和饶志云是谁杀死的?” “饶志龙是我杀死的,饶志云是栗大森杀死的。”揭文江对杀人罪行供认不讳。 “用的什么凶器?” “我用洋镐,栗大森用的是铁丝。” “你们为什么要杀死饶志龙和饶志云?” “那俩货竟然让张房在酒里面放蒙汗『药』,想把我们麻翻,杀死我们。第七天夜里,盗洞快挖到墓道口了,饶志龙把准备好的蒙汗『药』交给张房,冉他将『药』放进酒瓶里面。”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张房私下里告诉我们的。” “张房是饶志龙和饶志云的外甥,他为什么要把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你们?” “是外甥不假,但那俩货对张房不好,不讲亲戚礼道,把他不当一回事,挖到东西买了钱,只分给张房一点点,张房表面上对两个舅舅恭敬,但心里恨他们。” “自从他们到京西来了以后,张房大部分时间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多仁义呐,待他不错。” “如果我们下手慢一步的话,躺在墓室里面就是我们三个人了。我们没想杀人,可那俩货要灭我们,我们别无选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事情已经到那份上,想退出已经不可能了。” “既然张房救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杀害他?” “这个嘛……张房是他们的外甥,迟早是要回老家去的,他一回去把事情一捅出去,还有我们的好吗?不杀了他,我们早迟一天要遭殃。” “如果我们心慈手软,留下张房,必将后患无穷。所以,我们就——再说,少一个人分宝贝,我们三个不是可以多拿一些嘛,所以就更不会心慈手软。” “是谁最后决定对张房下手的?” “是我,栗大森和张房关系比较好,他有些犹豫;饶一览,他还年轻,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他是极力反对的。但我不能听他们的。” “是谁杀死张房的呢?” “是我决定的,下手杀死张房的是我和栗大森。” “把饶志龙的脑袋砍下来扔进水井里面是谁的主意?” “是饶一览的主意。” “把饶志龙和饶志云的脸砸烂又是谁?” “是饶一览的主意,他平时行事非常谨慎。” “段春生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和姓段的没有关系,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但我和他的死有关系。” “说来听听。” “十月六号的中午,但饶一览在电话里面说姓段的曾经在洪武大街见过他和饶志龙这件事情以后,我就觉得必须除掉姓段的。当天中午,我和栗大森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两个寻人启事,如果姓段的看到寻人启事的话,就一定能想起饶一览来,一旦姓段的想起了饶一览,我们三个人一个都跑不了。” “照这么说,杀害段春生,也有你的份?” “决定是我做的,主意饶一览出的,参与杀害姓段的是饶一览和栗大森。店铺不能离开人,我留在店铺里面看店。当然,他们嫌我太磕碜。我出面的话,肯定会被人认出来。” “你们从古墓里面挖出来的东西全藏在德安门西湖巷,饶一览买的房子里面,你和栗大森难道就没有防着饶一览吗?” “用不着,饶一览干这一行,时间不长,他不忍心杀害张房,他的心还没有我们狠,我们的家人都知道我们到京西来,即使他有这种心事,也不敢对我们下手。更重要的是,我们几个姨兄弟平时就走得近。” “还有,东西藏在西湖巷,但我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一份清单。卖掉什么东西,还剩下哪些东西,一目了然。” “这是谁的主意?” “这是饶一览的主意。我和栗大森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亲兄弟明算账。饶一览还给我和栗大森一人一把院门的钥匙,饶一览还让我们俩轮流到西湖巷去过夜。” “清单和钥匙在什么地方?” “清单和钥匙在我身上。”揭文江一边说,一边从上衣口袋和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和一串钥匙。 赵子蒙接过纸和钥匙。 纸上面写着青铜器、玉器和金器的数量;钥匙有三把。 三把钥匙分别是古玩店的钥匙、古玩市场二区大门的钥匙和西湖巷的钥匙。 之后,赵子蒙又审讯了栗大森。 对栗大森的审讯和对揭文江的审讯一样的顺利。 栗大森交代的内容和饶一览、揭文江交代的内容是一致的。 对栗大森的审讯,赵子蒙把重点放在饶志龙、饶志云、张房和段春生的遇害上。 栗大森交代:饶志龙是他用铁丝勒死的;饶志云是揭文江用洋镐杀死的;张房是揭文江和他用铁丝勒死的;段春生是他用铁丝勒死的;饶志龙的头是饶一览用菜刀砍下来的;饶志龙和饶志云的脸是饶一览用砖头和石佛的手臂砸烂的。 最后,栗大森又交给赵子蒙一张一模一样的纸和三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章节目录 第一章 案发冷月寺 话说离子山古墓失盗杀人案在赵子蒙等人的不懈努力下总算是迎来了终章。 离子山古墓的失盗文物全部追回,已移交给文物部门。 经省高级人民法院核准,饶一览、揭文江和栗大森被执行死刑。 在此之前,蔡耀辉因有重大立功表现,被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霍望亭因倒卖文物,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非法所得和警方搜缴的一部分文物随案上缴国库。 至于宁尚智和他的两个手下,市局已经将他们移交给海州警方另案处理。 这起离奇案件的告破使得“神鹰大队”的勋章簿上再添新功,赵子蒙他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没轻松几天,十月十七号上午九点半钟,刑侦队便接到南城区南林湖派出所的报案。 报案内容如下: 本市一座古寺——冷月寺在修复一尊泥菩萨的时候,工匠们在菩萨的肚子里面发现一副人体骸骨。 在场的工匠师傅们大惊失『色』,他们当即喊来了该寺住持——修能。 修能住持当即派值事——空云师傅下山报案。 四十分钟以后,三辆警车停在惠山的山脚下。 赵子蒙一行十人走下汽车。 赵子蒙和项代沫走在最前面,项代沫的手上拎着一个刑侦箱; 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走在队伍的中间,成秋水的手上拎着一个法医箱。 一行人步行七八分钟,又翻过两个山头,穿过了三个村庄,直走了大半天,冷月寺的山门才呈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是一座历史久远的古寺,寺庙的建筑外衣已经陈旧褪『色』。 一行人离寺庙越来越近,赵子蒙抬眼端详着这座山间古寺,顿时心中有种苍凉之感。 这时不时有人往山门里面跑,路过村庄的时候,大家的后面跟了很多好奇的人。 原先在茶园里面采秋茶的女人们也放下背篓,跟在队伍的后面。 山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两个警察,这两个人,一个是南林湖派出所的所长刘正风,一个是治安股的股长常秉。 赵子蒙和两个人简单互致问候之后,两个人将一行人领进山门。 一进山门,大家就看到一个方形的池塘,池塘的周围是用石块砌成的,池塘目测很深,水面距离石岸至少有两米。 池塘的中间有一个凉亭,东南西北各有一个长廊和凉亭相连。 池塘里横七竖八地倒伏着很多枯败的荷叶和弯曲折断的根茎,这个时节,植物大多开始凋零。 池塘的北边是石砌台阶,台阶上是迎霞殿。 迎霞殿有左中右三个大门。 穿过迎霞殿便看见高大雄伟的大雄宝殿,左右两边是双层耳房。 耳房下面各有两扇大门,门头上面写着“东禅院”和“西禅院”。 东禅院和西禅院是僧人们居住的地方。 大雄宝殿的前面台阶上聚集了很多人,一部分是香客和游客,剩下的人是寺院附近的村民。 围观的人越积越多,这座原本冷清的寺庙顿时间热闹非凡。 大雄宝殿的门外四五米处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几个身穿制服的人站在警戒线里面维持秩序。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刘所长和常股长将一行人领进殿内。 在大殿的门口有个告示牌,告示牌上写着“释迦牟尼佛正在大修,请勿靠近。” 在大殿中门内站着两个和尚,一个是住持修能禅师——一位八十岁左右的老者。 另一位是监事觉水师傅,年龄在六十岁左右。 面对大殿正门的是释迦牟尼坐佛。 在释迦牟尼佛的两边和前面拉着一根绳子。 香案已经移开,香火也已熄灭,整个大殿,只有左右两边的菩萨前有香火。 除了这尊释迦牟尼佛,其它菩萨都可以参观。 释迦牟尼安坐在一个一米高的高台之上。 释迦牟尼佛的周围是已经搭好的脚手架,身后的帐幔和身上的披风已经卸下。 释迦牟尼佛脸上、身上的彩绘已经斑驳,有些地方已经脱落。 高台下站着几个灰头土脸的、惊魂未定的工匠。 高台的右边有一个木制台阶,觉水师傅将刘所长和赵子蒙、令狐云飞和萧长松领到释迦牟尼的身后——即释迦牟尼佛和观世音菩萨之间的空档。 在释迦摩尼佛的后面是观世音菩萨。 释迦牟尼佛面对着大殿的南大门,观世音菩萨面对着大殿的北大门。 台阶下面放着几筐土块,土块中有草梗、麦秸和稻草等纤维植物,还粘连着一些丝状物,丝状物是棉花。 这些土块是刚从释迦牟尼佛的后背上撬下来的。 高台上本就空间有限,又搭了脚手架,所以只能容得下几个人。 释迦牟尼佛身后的情况非常糟糕:除了『潮』湿,很多地方已经脱落。 觉水师傅说,由于殿顶漏雨渗水,泥胎在雨水长期侵蚀下,慢慢脱落,因为帐幔和披风的遮挡,平时谁都没有在意。 如果不是释迦牟尼佛后背泥胎上的水分已经渗透到前半部,导致彩绘起皮并剥落,如果不是木制高台因水份的长期侵蚀开始腐烂的话,寺院恐怕还不会进行这次大修。 和尚说,十五年前,寺院刚刚进行过一次全面的大修,所以,这次大修仅限于释迦牟尼佛。 一个工匠们的头被请上高台,这位工头的名字叫胡家良。 胡家良打眼一看是一位已到了知天命年纪的人。 此人微胖,谢顶,穿一身黄军装。 据说,他带着十几个工匠,专门在寺院里面揽活。 他从小就跟着父亲东奔西走,父亲过世以后,他领着一班人继续干老本行。 释迦牟尼佛的后背上有一个不规则的方洞,方洞的边长在九十公分左右。 方洞里面是方格状木架,木架里面隐约可见几根木柱。 木柱和方格状木架,应该是构成菩萨的支架,塑泥就是附着在支架上的。 支架上还沾着一些带草梗、麦秸、稻草和棉花的塑泥。 在方洞上方的脚手架上挂着两个马灯。 胡家良从脚手架上拿下一个马灯,将赵子蒙、令狐云飞、刘正风和萧长松领到方洞前,将马灯凑到方洞跟前,指着支架下方道:“尸骸在立骨里面。” “立骨”就是木头支架。 令狐云飞打开应急灯,朝胡家良手指的方向照去。 四个人都看见了:在支架里面真的有一具尸骸! 尸骸呈双手抱膝状,尸骸的周围缠绕着十几圈绳子。 尸体在菩萨的肚子里,这种场景赵子蒙他们闻所未闻,几个人看了又看。 赵子蒙判断,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案件,如此的藏尸之法前所未见,一种诡异的阴冷的感觉袭上赵子蒙的心头。 如果不是殿顶漏雨,这尊释迦牟尼佛恐怕永远都不会进行这样的大修。 胡家良指着立骨道:“你们看,这部分立骨是接上的,立骨原来是一个整体。” 四个人朝胡家良手指之处看去,上、下、左、右,连接的痕迹非常明显:连接处是用铁丝固定的,接头处有锯子锯过的痕迹。 按照这位胡家良师傅的说法,凶手在释迦牟尼后背的立骨上锯出一个方洞,然后将尸体藏进释迦牟尼的肚子里面,将锯下来的方格连接到立骨上,抹上塑泥,最后上彩。 赵子蒙知道:如此『操』作,凶手在泥塑建筑方面颇有造诣,手艺有很高的技术含量。 胡家良说,刚开始,他们并不知道菩萨的肚子里藏着尸骸,他和工匠把菩萨后背上一块塑泥撬开来的时候,突然从菩萨的肚子里面冒出来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 等撬开几块塑泥,用马灯往立骨里面照,结果看到了一具尸骸。 人命关天,胡家良吩咐大家赶快停下来,派人去请觉水监事和修能住持,同时将现场保护起来,因为大殿里面还有不少香客和游客。 按照寺院的要求,工匠们在释迦牟尼佛的前面和左右两边拉了一根绳子。 林狄拍了几张照片之后,赵子蒙让胡家良等人将连接在立骨上的木格子拆下来。 两个师傅用老虎钳将连接处的铁丝拧开。 拧开最后一根铁丝以后,胡家良从方洞里拿出一个用铁丝固定好的木格子。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发现:连接在立骨上的木格子原来就是从立骨上锯下来的,凶手在木格子的上方接了一节木条。 凶手将死者的尸体藏进释迦牟尼的肚子里面以后,又将方格连接到立骨上,然后附上塑泥并抹平,等塑泥干了以后再上彩。 居然不留一点痕迹! 令狐云飞在胡家良和另一个工匠的帮助下,将两盏照明灯固定在方洞左上方和右上方的脚手架上,将光柱对准了方洞——脚手架上虽然挂着两盏马灯,但光线太暗。 光柱之下,释迦牟尼肚子里面的尸骸非常清晰,尸骸朝上的部分沾着一些泥浆。 准确地说是泥渣。 尸骸脑袋上的泥渣最明显,泥渣并没有完全覆盖整个脑壳,所以能隐约看到一些黑发。 因为雨水的渗漏,雨水带着一些泥渣滴落在骨头上和脑袋上。 泥渣竟然没有覆盖住死者的头发,可见死者的头发还是比较茂密的。 无疑,死者不是僧院中人,寺院中人是没有头发的。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观察到:释迦牟尼的肚子里空间着实不小,里面至少可以藏三个成年人。 赵子蒙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一盏照明灯,钻过脚手架,令狐云飞紧随其后。 赵子蒙蹲在方洞口,用照明灯的光柱在释迦牟尼的肚子里面扫了几圈,光柱在底部停留了比较长的时间,他聚精会神的朝里面张望着。 章节目录 第二章 蟒蛇 除了尸骸之外,赵子蒙没有看到其它东西。 成秋水打开法医箱,拿出口罩和手套。 萧长松、成秋水和封一鸣戴上口罩和手套。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胡家良退到一边。 成秋水和封一鸣走上高台。 封一鸣蹲在方洞口,试图将尸骸连同缠绕在尸骸上的绳子慢慢移出方洞。 遗憾的是,封一鸣的手刚接触到绳子,尸骸就散了架,骷颅头一下子滚到里面去了。 而骨架的手臂从肘部分开,脊椎骨和胸骨歪向了一边。 原本缠绕在骸骨上的绳子也断成了若干节,那绳子已经完全腐烂! 看来,想把这尊尸骸完整地请出方洞,已经不可能了。 封一鸣请示了萧长松和赵子蒙后,将骨骼分成几部分,一部分一部分地拿出方洞,成秋水则站在封一鸣的后面做二传手。 萧长松将接过的碎骨放在释迦牟尼佛左边的高台上,开始一块一块拼接。 方洞里面的湿度大,骨头上含有一定的水分,大部分骨头是连在一起的。 赵子蒙等人站在高台边紧张地看着萧长松一点一点地拼接。 这可不是拼图游戏,个别骨头已经摔碎,把破碎的部分拼成一个完整的人形需要技术以及耐心。 赵子蒙看的出,萧长松全神贯注,他的所有注意力全在这些散落的碎物上,鬓角竟然流汗了。 半个小时以后,除了脑袋,尸骸头部以下的部分拼接完毕。 因为死者的脑袋滚到了手不能及的地方,封一鸣只得钻进方洞之中寻觅。 封一鸣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照明灯,慢慢钻进漆黑『潮』湿的洞中。 按照赵子蒙的要求,除了把死者的脑袋请出洞以外,还要看看有没有其它遗留物。 方洞的下方是塑泥,有很多草梗、麦秸、稻草和棉花。 封一鸣除了借助照明灯,仔细地用眼睛看,还要费力用手『摸』,他也希望能发现一点现场遗留物。 赵子蒙几人分析:尸骸的身上不着一丝,可见,死者在被藏进佛肚前,被凶手扒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包括鞋子。 而且,据现场种种,凶手反侦查的意识很强。 他许是担心有朝一日,有人会发现释迦牟尼佛肚中的尸骸,在藏匿尸体之前,又加了一点保险。 所以,想找到遗留物,多半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赵子蒙就是不死心,认真仔细不是一件坏事情,凡事就怕“认真”二字! 大家伙只有这一次机会! 封一鸣在方洞的底部『摸』索了半晌,弄得浑身湿漉漉,可惜一无所获。 “一鸣,辛苦了,你可以出来了。”随着光柱的移动,赵子蒙的眼睛和封一鸣的眼睛同步运动。 “赵队,你再照照上面。”封一鸣不死心,将灯递给洞外的赵子蒙。 赵子蒙将照明灯的光柱在方洞上方慢慢扫了几遍,方洞的上方,除了立骨头,就是『露』出草梗、麦秸、稻草和棉花的塑泥。 在立骨上,还有一些看上去就要坠落而下的塑泥,连接这些塑泥的是草梗、麦秸、稻草和游丝一般的棉花。 此时,赵子蒙还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两根蛇蜕,缠绕在立骨上! 赵子蒙不由得脊背发凉。 随着光线的移动,他竟然看到一条盘曲在立骨上,并且正在缓缓向下移动的碗口粗的、灰黑相间的蛇! 赵子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背后突然有一股冷气直往上窜。 虽是铮铮铁骨的硬汉,但看到这种自然界的冷血动物,赵子蒙的心中还是略过了一丝慌恐。 那蛇正仰着脑袋,吐着长长的信子。 它三角形的头距离封一鸣的头只有一点五米左右,而且距离越来越近。 赵子蒙赶忙将光柱对准了蛇头。 那蛇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所扰,突然停止了游动。 赵子蒙压低声音道:“一鸣,快出来!” “赵队,我再看看。”封一鸣完全不知道头顶那条蛇的存在。 “我仔细看过了,快出来!里面空气污浊,不能呆久。”在这说这句话之前,赵子蒙手中的照明灯的光柱始终对着蛇头。 他以为蛇之所以停止游动,是因为光的作用。如果将光柱移开,蛇会随时对封一鸣发起攻击。 “等一下,死者的颅骨,我还没有拿呢。”封一鸣一边说,一边朝右前方移动——死者的颅骨滚落到立骨的右下角。 赵子蒙急了眼:“一鸣,一定保持冷静,不要做动作,你头顶的上方有一条蛇!云飞,你快把一鸣拉出来!” 令狐云飞从赵子蒙的脸上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在洞外迅速半蹲身体,伸出双手。 封一鸣吓得不再说话,他终于意识到危险,慢慢地转身,并将右手伸给了洞外的令狐云飞。 令狐云飞紧紧抓住封一鸣的右手,快速用力将封一鸣拖出方洞。 封一鸣连滚带爬,被令狐云飞拖出方洞,虽然出洞姿势极其狼狈,但总算是逃离了危险。 在令狐云飞抓住封一鸣的右手之前,赵子蒙已迅速闪到一边。 就封一鸣出洞后几秒钟的样子,三个人看到了一条从天而降,并且迅速盘曲在方洞底部的大蟒蛇! 封一鸣和令狐云飞见状霎时间脸『色』苍白,封一鸣的额头上冒出了大量汗珠来。 这洞里应该是大蟒蛇的地盘! 蛇的领地意识很强,现在,竟然有人侵入了它的领地。 为了守住自己的尊严和地盘,它极有可能攻击入侵者。 赵子蒙猜想,刚才,这条蛇突然停止移动,恐怕是忌惮照明灯投『射』出来的光柱吧! 这蟒蛇的脑袋高高扬起,对着洞口,信子不停颤动,嘴里面发出“窸窸窣窣”警示的声音。 身体下面紧紧地盘曲在一起,身上以黑灰为主基调的鳞片发出咄咄寒光。 蛇的眼睛里面放『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它尾巴上还缀着一大截蛇蜕。 这是一条刚刚退完皮的蟒蛇! 赵子蒙他们都看的清楚,死者的颅骨就在蛇蜕的旁边! 恐怖归恐怖,惊吓也担当了! 不知道便罢,既然看见了,这条蛇肯定是要想办法弄走的。 这蛇在释迦牟尼佛的肚子里面,这对释迦牟尼佛也是大不敬。 僧人们要是知道释迦牟尼佛身中藏着一条大蟒蛇,还能安心呆在大殿里面诵经吗? 香客要是知道它的存在,估计也难虔诚地对着菩萨磕头祈祷了。 但是,要把这碗口粗的蟒蛇弄出来,绝非易事! 一旁的修能住持也看到了这条蛇,他吓得脸都绿了:“这——这该如何是好?” 觉水师傅走到周师傅的跟前:“周师傅,您能不能想办法把这条蛇请出来?” “修能住持,觉水监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想办法把它弄走就是。”周师傅倒是十分淡定。 修能住持颤抖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周家良派一个工匠回住处拿来一瓶酒、一个碗和一包东西。 周家良干这种营生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估计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在寺院里面做活,免不了会碰到蛇鼠虫蚁之类的毒物。 寺院有很多隐蔽之处,而这些隐蔽之处恰恰是蛇虫理想的藏身之处。 工匠拿来的一包东西是雄黄粉,蛇怕雄黄,酒也是对付蛇的好东西。 周家良打开纸包和酒瓶的盖子,将纸包里面的雄黄粉慢慢倒进酒瓶。 周家良盖上酒瓶的盖子,使劲摇晃了十几下。 众人看他熟练淡然的样子,知道这人在处理这种事情上还是很有经验的。 周家良打开瓶盖,将酒倒在碗里,然后端起碗,朝蛇身上泼去。 顿时,空气中弥漫中酒和雄黄的味道,大蟒蛇高昂的头慢慢变低,最后无力地横在自己的身上。 原来紧紧盘曲在一起的蛇身慢慢松开。 可是很快,蛇身将死者的颅骨推到更深处,不一会,蛇蜕竟然完全遮挡住了那颗颅骨。 原来不停游动的蛇身也不再动弹了。 周家良从一个工匠的手上接过一副帆布手套,用双手抓住蟒蛇的脖子,将蟒蛇慢慢拉出方洞。 刚才还十分嚣张的蛇这会子竟然瘫软无力了。 它的骨头像是完全散开了一样,任凭周家良如果拖拽,它都不挣扎一下。 在周家良的拖拽下,蛇身变成了一条直线。 所有人都惊呆了,好家伙,这条大蟒蛇竟然有五米左右长! 两个工匠从大殿外面拿来一根一丈多长的『毛』竹,放到高台下面的地上。 几个工匠在周家良的指挥下,抬起蛇身,将蟒蛇横在『毛』竹上,两个工匠一人一头,抬起『毛』竹,周家良将蛇身缠绕在『毛』竹上。 在雄黄酒的作用下,蟒蛇变得非常听话,除了它身上的花纹有些吓人之外,倒看不出有多可怕了。 两个工匠抬着蟒蛇,走出大殿。 在冷月寺的后面是茂密的树林,那里应该是这条大蟒蛇理想的去处。 修能住持和周家良交代了几句之后,周家良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照明灯,钻进方洞,他要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它蛇了。 周家良除了在释迦牟尼佛的下面发现一个比碗口稍大一点的洞以外,还看到了缠绕在立骨上的白『色』的蛇蜕。 洞的位置正对着摆放在高台前的供桌。 供桌是用来摆放香炉和供品的,敢情消受供桌上供品的不是释迦牟尼佛,而是隐藏在佛肚子中的蟒蛇。 这应该是一条非常聪明的蛇。 章节目录 第三章 激荡岁月 这洞肯定要堵上,立骨上的蛇蜕也要清理干净。 周家良先把死者的颅骨请出方洞,然后从立骨上小心翼翼地解下蛇蜕。 众人不解为何如此谨慎,周师傅解释说:蛇蜕可以入『药』,这样的品相是能卖出大价钱的。 成秋水从周家良的手上接过死者的颅骨。 一个工匠从周家良的手上一一接过蛇蜕,立骨上竟然缠绕着三条蛇蜕! 释迦牟尼佛肚中空气非常『潮』湿,蛇蜕质地较软。 周家良从立骨上解蛇蜕的时候没费多大的劲,蛇蜕没被折断,完好无损,只是一些地方有些小裂口。 萧长松从成秋水的手上接过颅骨,掀开颅骨上沾着泥渣的头发。 附着在头盖骨上的软组织早就降解了,死者的头发之所以还呆在脑壳上,完全是泥渣和水的作用,是这两样物质将头发粘连在死者脑壳上的。 萧长松剥开枕骨上的塑泥和『毛』发的时候,居然发现枕骨上有一个四条放『射』状的裂纹,其中两条相邻的裂纹有两三毫米宽! 萧长松最后将颅骨放在死者的颈椎骨上——骸骨拼接完成。 林狄打开照相机镜头的盖子,拍了几张照片。 总体观,死者的骨骼很完整,连手指骨和脚趾骨都在。 萧长松当场开始初步尸检,成秋水写尸检报告。 死者身高,一点七一米左右。 死亡时间,十五年左右。 死者的牙齿完好无损,头骨丰满光滑,年龄在三十一至三十三岁之间; 致命源在后脑勺上,应该是钝器重击所致。 马建平蹲在萧长松的身旁,仔细地打量着死者的头盖骨,他知道自己又有事情可以做了。万幸的是,死者的脑袋,除了枕骨有放『射』状裂纹之外,其它部位不曾受过钝器的损伤。 萧长松又仔细检查了死者的牙齿。 死者的牙齿齐全,齿质不错,应该有良好的清洁习惯,三十岁出头的人,也正是牙口最好的时候。 “萧老,您看——”成秋水指着一颗下牙道。 在死者下牙床的内侧躺着一颗标新立异的牙。 这颗牙齿是往牙床里面倾斜的,位置在正中两颗下牙左边一颗牙。 估计这颗牙在死者很小的时候,受到左右两颗牙的挤压旁逸斜出。在左右两颗牙之间有一条半颗牙的缝隙。 一条半颗牙的缝隙是不够这颗离群索居的牙的生长的,所以从很早就开始寻求一个更大的空间。 这个特征非常明显的。 到目前为止,这也是萧长松从尸骸上提取到的唯一重要的信息。 案子发生在冷月寺,赵子蒙打算进驻这座寺庙。 赵子蒙和刘所长、修能住持交换过意见之后,修能住持喊来觉水监事。 “师傅,您有何吩咐?”觉水监事走到修能住持的跟前。 “觉水,赵队长他们要在寺院住下,你把西院几间禅房收拾一下,赵队长,寺院的伙食清淡,恐怕要委屈同志们了。” “修能住持,前来打扰师傅们清修本就失礼,师傅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再说也从未体验过僧人们的生活,正好借此机会体会一下。”赵子蒙道。 “觉水,你派人速去安排,赵队长,你们有多少人?” “七个人。” “赵队长,天气渐凉,僧人们的铺盖都很单薄,除了寺院的薄被以外,你们恐怕还要再带一床厚一点的被褥才行。” “这没问题,我们自己有被子。” “师傅,我现在就派人去安排。” 修能住持点了一下头,觉水监事走到大殿门口,把值事空云叫到跟前,简单的吩咐了几句之后,空云师傅转身走出大雄宝殿。 之后,同志们随修能住持去了他的方丈禅院,一同前往的还有觉水师傅。 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将尸骸装进尸袋以后,下山去了。 和三个人一同下山的还有马建平。 他的任务是画出死者的模拟画像。 和上一个案子一样,既要画出电脑数字稿,又要画出手稿。 案子的调查工作将始于马建平的模拟画像。 八个人随修能住持走出大雄宝殿的北大门——除了刑侦队六个人之外,还有刘所长和常股长。 方丈禅院在大雄宝殿的后面。 在九级台阶上,就是方丈禅院的红漆大门,这扇门甚是扎眼。 走进红漆大门,穿过一片竹林,眼前出现一座宏伟的殿式建筑,这里就是修能住持的禅房。 正对着禅房大门的是一尊半卧状的弥勒佛。 赵子蒙他们一进门便被一股清幽的檀香气息所围绕。 这里的陈设虽略显陈旧,却古『色』古香,品味高雅脱俗。 弥勒佛前有一个比较低矮的香案,香案上有一个铜香炉和一个木鱼,木鱼旁一个小木槌。那香炉里正燃着三炷香,香炉两边各有一个蜡烛台,蜡烛台上燃烧着蜡烛。 一个很大的蒲垫在香案前分外醒目。 在弥勒佛的两边各有一个隔断,东边是修能住持的卧室,西边是书房。 卧室里面有一张禅床,禅床两边各有四把椅子。 书房里面摆放着一排书橱,书橱里面摆放着很多经书。 修能住持很有礼貌地安排众人落座。 自己最后坐在了禅床上,觉水监事则站在他的旁边。 不一会,便有两个侍僧送进来几盏茶。 两个侍僧将杯盏放在茶几上以后,便退出了禅房。 询问对象主要是觉水监事,修能住持只是偶尔做一些补充。 因为修能住持年事已高,寺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觉水监事打理的。 修能住持是一位八十岁左右的老者。 他面部清瘦,因为年事已高,面颊左右两边靠近太阳『穴』处布满了老年斑。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檀木禅杖,面目慈祥,德高望重。 身上除了穿一件僧袍以外,还斜披着一件灰底黄格的袈裟,他的头顶上有十二个戒疤。 一旁立住的觉水监事年纪五十岁左右,饱满的脸上除了红润的气『色』还有令人瞩目的双下巴,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僧袍,头顶上有九个戒疤。 赵子蒙明白,寺庙虽是世外之所,但其中等级森严,年岁,资历在这里和社会上的游戏规则并无二致。 觉水监事说:在十五年前的秋天,寺院曾有过一次大修。 在那之前,因为岁月激『荡』,寺院的香火断了数次,最严重的一次是某一年的春天,一群『乱』民闯进寺院。 那些人用木棍砸断了菩萨的手指,甚至手臂。 能推倒的菩萨全部推倒在地,香炉被掀翻砸坏。 而香案被砸的缺胳膊少腿,蒲垫被集中在一起全被火烧了! 连菩萨身上的披风和前后帐幔也未能幸免,也被扯下来付之一炬。 损坏最严重的就是大雄宝殿里这尊释迦牟尼佛。 那些『乱』民突发奇想,居然要看佛肚中的乾坤。 他们口中高喊着要和神佛一决高下,他们倒要看看这些菩萨到底能不能降罪于他们。 这些人就用铁锤在释迦牟尼佛的后背上砸出一个大洞来。 他们看见观世音菩萨的像,竟然想推倒她,可那尊菩萨太高太大。 十几个人一起用力,居然没有动弹得了菩萨。 这群人气急败坏,不甘心眼前的失败,就用木棍捣毁敲断了观音菩萨的手指。 就在那短短几年的时间中,寺中的香火难以为继,僧人无以为生,走了大半。 后来,岁月激『荡』结束了,在『政府』的出资帮助下,冷月寺才得以对殿堂里面的菩萨进行修复。 这尊释迦牟尼佛受损最严重,所以,是重点修复对象。 赵子蒙从觉水监事的谈话中推想到:这具尸骸应该是那次修复的时候,被凶手藏进释迦牟尼佛的肚子里面去的。 死者死亡的时间在十五年左右,这和十五年前那次大修的时间是一致的。 凶手也许就隐藏在那些工匠中,因为只有工匠有如此高超的技艺,也只有工匠才有能力将菩萨恢复原样。 “请问,工匠是从哪里请来的呢?”赵子蒙道。 “孟州,当时他们在孟州的龙岩寺,工头姓江,名字叫江子海,他手下有十几个工匠。贫僧知道的就这么多。”觉水监事道。 “十五年前那次大修是前任监事诫诚负责的。”修能住持道。 “诫诚监事现在何处?” “诫诚在十四年前就去世了。是诫诚到孟州黄岩寺去请江子海的,江子海带人到冷月寺来了以后,也是诫诚负责接待和修复事宜的。”觉水监事道。 “那次大修是什么时候完工的呢?” “大修是从十五年前的那年秋天开始的,完工是在第二年春年,历时将近半年。” “这位诫诚监事是怎么去世的?” “是病死的。” “病死的?什么病?” “在半年时间里,诫诚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那些工匠跟前,是我吩咐他这么做的,寺院大修一次不容易,这种事情是不能马虎的。诫诚是监事,这种事情,只能由他来做。”修能主持道。 “这位师傅是累坏身子的?监工应该不需要参与具体工作。” “这都怪我,诫诚的身体一直不好,可他做事又很认真,老朽担心他身体吃不消,特地安排怀仁徒弟在一旁帮衬着。” “赵队长,那些工匠干完冷月寺的活,还要赶到另一个地方去做活,他们在赶工期,所以开头几个月经常干到半夜,他们连过年都没有回家。”觉水监事补充道。 “工匠们赶工期,诫诚自然也要跟着熬夜了。再加上他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就病倒了。” “二位知道,江子海那帮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章节目录 第四章 普济禅师 “那些人东奔西走,行踪不定的。这次修复佛像,我们本来是想找江子海做的,可派出去的人没有找到他们,这才从衢州请来了周师傅的工程队。你等一下,我去把周师傅叫过来,他们是同行,周师傅或许知道江子海的行踪。” 觉水监事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不一会,觉水师傅领着周家良走了进来。 觉水师傅将周家良引到禅床上坐下。 周家良衣袖卷到肘部,脸上和手上沾着几点已经干了的泥浆。 一个侍僧端进来一杯茶。 赵子蒙道:“周师傅,您认识江子海吗?” “不认识,但我听说过,他带的那帮人常年在南方的寺院里面做活,他们已经做了几十年,我们才做十几年。一般的寺院都找他们,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些寺院才会请我们。”周家良的话很实在。 “这几年,国家关心扶持宗教事业,再加上旅游业的发展,几乎所有的寺庙都要修复,要不然也不会有我们的生存空间。” “现在,周师傅觉得,江子海他们有可能在什么地方做活?” “去年,我听说他们在亳濠做,现在嘛,他们恐怕早已不在亳濠了。” “那他们在亳濠市的哪家寺院做?” “这就不知道,只听说他们在亳濠做。想知道他们在哪家寺庙做活倒也不难。亳濠也就四个庙,挨个问一下就知道了。” 赵子蒙担心到亳濠也找不到江子海的踪迹:“江子海是哪里人?” “我只知道他是南涯人,至于是南涯什么地方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钢笔和笔记本,在笔记本上写了“亳濠、南涯”四个字。 “赵队长,贫僧想起一个人来,你们可以找他问一问。”觉水监事道。 “谁?” “石头寨滕老三家。” “石头寨在什么地方?” “你们上山经过的最后一个寨子就是石头寨。” 赵子们记得,大家上山途中,一共经过三个村庄。 那石头寨是一个很大的村庄,有上百户人家。 寨子距离冷月寺的山门只有两百多米。 “觉水说的对,江子海他们在冷月寺做活的时候住在石头寨的滕老三家。”修能住持也想起来了。 “他们到冷月寺做活,为什么要住在寺外呢?难道寺院里面没有他们住的地方?” “恰恰相反,当时,寺中空着不少禅房,因为寺院不景气,有些僧人受不得这里的苦日子,便下山自寻他路去了。” “江子海嫌寺中伙食清淡,只有在寺外搭伙,才能有荤腥——那些工匠干的是苦力活,又在赶工期,不吃荤腥身上没力气。所以就到石头寨找了一户人家,他们不但住在滕老三家,一日三餐都在滕家吃。” “杀人不为财,就是为情,不为情,就是为报仇。”周家良道,“像我们这样的工匠,出来做活,无非是为了养家糊口,本就与财无缘,所以,谋财害命的可能『性』不大。”周师傅自己分析开了。 “我们这些工匠,都是光杆一个,没有人拖家带口,又常年在外奔波,连女人的边都靠不上,情杀的可能『性』就没有了。” “咱们这些人不是一个家族,就是一个村子里面的人,沾着亲,带着故,仇从何来?就是有财杀、情杀和仇杀的可能,为什么非要跑到冷月寺来动手呢?” 周家良的话引起了觉水监事的思考:“赵队长,有一件事情,贫僧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觉水师傅,您但说无妨。”赵子蒙对周家良和觉水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来这些当地人知晓不少内情。 “行,贫僧姑妄言之,各位姑妄听之。” “觉水师傅请讲。” “那滕老三的老婆经常到庙里来为僧人们洗洗涝涝、缝缝补补,也经常为那帮工人洗洗缝缝,滕老三就在家为他们做饭。滕老三有一个儿子在采石场公干,腿被石头砸断了,寺院里面就让滕老三老婆到寺院里面来做事,以贴补家用。” “滕老三夫妻俩和江子海那帮人关系混的很熟。阿弥陀佛,那位逝者的嘴里面不是有一颗特别的牙齿吗?你们找滕老三夫妻俩问问,说不定他们能记得些什么。” 觉水住持的一番话使赵子蒙如拨云见日,他同时快速的思考着: 如果死者是江子海那帮人中的某一个人的话,滕老三夫妻俩,包括他们的家人应该认识。 除了觉水住持提到的这颗非常特别的牙齿,还有马建平即将绘制出来的模拟画像。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提供的情况就这么多,但这已经十分难得。 赵子蒙又提了其它一些问题。 他觉得这个故事很不完整,作为“10.17”案的背景资料,绝不会就只有这么点内容,赵子蒙想做更深一些了解。 “修能住持,冷月寺十五年前的那次大修,是全面大修吗?” “寺院被毁坏的太严重,不大修不行啊。” “请您回忆一下,那次大修,都修了些什么?” “修复被毁坏的菩萨,给所有菩萨上彩,给弥勒佛、释迦牟尼佛和观音佛贴金,给所有建筑物拾漏,油漆所有门窗,修葺所有石阶。还有,迎霞殿和大雄宝殿的地砖也重新铺了一下。觉水,你再想一想,江师傅他们还修了什么。”住持望向觉水。 “师傅,他们还清了莲花池的淤泥,还整修了莲花池上凉亭和长廊。”觉水监事道,”还有您住的禅院。” “是啊,岁数不饶人,老衲这记『性』越来越不行了。” “师傅,他们还把东禅院和西禅院两口水井掏了一遍。” “对!那两口水井用了不知道多少年,从来没有掏过,水已经有了异味,我就让他们把两口水井一并掏了一下。” “周师傅,我看您手下这帮人各个身怀绝技啊!” “不敢当,都是混口饭吃,也就是各有所长罢了。”周家良面对赵子蒙的夸赞倒十分谦虚。 “哦,我不会看错,周师傅不必自谦,这些师傅们都有哪些技艺?我这个门外汉倒向您请教下。” “嗨,他们哪各有分工,有的会造像,就是塑造菩萨像。他们还是画匠,有的是石匠,可按照寺院的要求雕刻各种造型的石像,有的是木匠,各种复杂的雕刻工艺,他们都会,他们中还有一些掏井工。他们干的活计,一般的泥瓦匠和木匠都干不了。”周家良如数家珍似的历数了手下工人的技艺。 赵子蒙赞赏地点点头。 “修能住持,那次大修以后,寺院里有没有丢失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寺中除了菩萨,就是经书,菩萨送人富贵,自己却一贫如洗,这天底下,与财无缘的就是菩萨,值钱的东西从何而来呢?”修能住持道。 又说了会儿子话,一行人拜别修能住持。 离开方丈禅院以后,觉水监事领着大家去了石头寨。 在路过迎霞殿的时候,赵子蒙看到一个比修能住持年龄更长些的老禅师。 年龄大倒不稀奇,稀奇的是他正坐在一个桌子前旁若无人地抄写经文。 赵子蒙被老僧人吸引,在桌子跟前驻足片刻。 老禅师的小楷字写得非常漂亮,关键是这个年岁,他的手竟然稳的很,一点都不抖,这就更难得了。 老禅师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小师傅,小师傅长的眉清目秀。他恭恭敬敬地站在桌子跟前给老禅师磨墨。 老禅师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观察他,抬起头看了看赵子蒙一行人,然后朝小师傅摆了几下手。 小师傅机敏地点了一下头,放下墨,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赵子蒙对老禅师和小师傅之间的交流方式非常感兴趣。 难道这二人都是哑巴不成? 走到迎霞殿大门前台阶下的时候,赵子蒙道:“觉水师傅,刚才这位抄写经书的应该是寺院中年龄最长的师傅吧!” “赵队长说的对,他是普济禅师,是寺院年龄最大的师傅,今年八十六岁了。” “普济禅师的书法写得不错啊!” “是啊,藏经阁西阁的经书,大部分都是他抄写的。那几年,经书被一班『乱』民烧了不少,我们就从其它寺院借来经书让普济禅师抄写。” “他在冷月寺有些年头了吧!” “是啊,禅师他在冷月寺足足呆了八十六年。” “哦,八十六年!那他岂不是一生下来就在冷月寺了?”赵子蒙惊异于那老者的身世。 “那倒不是,据说啊,禅师一岁的时候,他就被人放在山门外。当时,他瘦的皮包骨,烧的不省人事,那时的老住持仁平禅师收留了他,之后,他就留在了冷月寺。” 赵子蒙心中感叹:原来如此,这位老禅师离奇的一生可以写一本书了。 “冒昧地问一句,这位老禅师难不成有什么残疾?” “没有啊,赵队长为何有此一问?”觉水监事莫名所以。 “我看他刚才和小师傅用手比划什么。” “呵呵!赵队长,那个小师傅叫静能,”觉水监事回头望了一眼仍然站在桌子旁边的小师傅,“静能是个哑巴,耳朵也不好使,普济禅师只能用手跟他比划。” 赵子蒙之所以对普济禅师如此兴趣盎然,是想找他了解情况。 这位普济老禅师是目前所知在冷月寺生活的最久的人,他对寺院里面的情况应该是非常熟悉的。 章节目录 第五章 石头寨 一行人走出山门。 站在山门前的台阶上就能看见掩映在苍松翠柏下的石头寨。 石头寨的苍松翠柏和冷月寺里面的树们一样的高大粗壮,这说明石头寨的历史和冷月寺的一样的悠久。 掩映在苍松古柏下的高高的屋脊和翘起的飞檐,同样透『露』出古老沧桑的气息。 同志们上山的时候,曾经过石头寨,当时,大家心里想着案子的事情,所以,没有特别在意石头寨的古建筑。 刚走进寨口,赵子蒙就明白了石头寨名的由来:寨子里面所有房屋的墙——包括院墙都是用石头砌成的。 这里所有的路都是用石板铺成,而且所用的石头皆是青石。 在赵子蒙的印象中,冷月寺中所有建筑物和台阶的石头也同时都是用青石砌成的,所以,行走在这寨中,倒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赵子蒙他们注意到:石头寨周中,无论是门挡,还是门头,都雕刻着异常精美的图案。 但由于风雨和岁月的侵蚀,大部分石刻都已经斑驳和残破。 这些石头们无声的诉说着石头寨悠久的历史。 寨口处,三棵参天古榕树赫然入目,这三棵榕树根深叶茂,盘根错节。 三棵树的树冠长势喜人居然连接在一起,竟遮挡住了三户人家的院子。 中间一棵榕树下还有一个大石碾,石碾已经裂成了几部分,一些地方还有些残缺。 大碾子旁边有两扇院门,院门前有一对鼓形门挡,门槛外有三级石阶,门槛有三十公分之高。 “赵队长,这就是滕老三家。”觉水监事一边说,一边朝院门走去。 觉水监事刚想拿起门环敲门,院门却自动开了,敢情门栓没有『插』上。 觉水监事将院门稍微推开一点,然后对着院子里面道:“有人在家吗?” “有人,请进。”从堂屋里面传来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 觉水师傅讲院门完全推开,一行人走进院子。 从堂屋里面走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来:“这——这不是觉水师傅吗!稀客啊……稀客。”老头扫了几个人一眼:“快进屋坐。” “赵队长,这就是滕老三,滕老三,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 “滕大爷,打搅您了。”赵子蒙客气道。 “哦,贵客迎门,这位公安同志一定是为庙里的案子来的吧!请进屋坐下说话。”滕老三将一行人引进堂屋。 这时,从后面厨房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妇』人来,她的身上系着一个围裙,衣袖高高捋起,手指上沾着一些玉米面——她正在厨房里面和面。 看到有人走进堂屋,老『妇』人赶紧反身走进厨房,洗干净手,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然后走出厨房,从西厢房里搬出两条长板凳,进了堂屋。 赵子蒙看的出,滕家的房子虽然破旧,但屋子多。 他略数了一下:正房、东西厢房,连同厨房,一共是十一间。 堂屋里面只有两把椅子和一条长板凳。 “觉水师傅,快请坐——快请坐。”老『妇』人一边放板凳,一边和觉水师傅打招呼。 “孩他娘,快去泡几杯茶来。”滕老三道。 “哎,我去泡茶。” 老『妇』人走出堂屋,滕老三招呼大家坐下。 “爹,咱家来人啦?”突然从西屋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却不见人从里屋出来。 “是啊!觉水师傅来了。二贵,你躺着别动。爹和觉水师傅说会话。” 赵子蒙猜想,躺在西屋里面的人应该是滕老三那个被石头砸断腿的儿子。 赵子蒙能感觉到:滕家的日子过得非常紧巴。 堂屋里面除了一个面板开裂的大桌,就是两把破旧椅子和几条长板凳,别无他物。 赵子蒙扫视了一周,这大白天的,堂屋里面光线却十分暗淡。 待大家坐下以后,滕老三自己在一把椅子上坐定。 赵子蒙从滕老三紧锁的眉头上看到了日子的艰难。 老『妇』人将茶杯放在大桌上以后,正准备退出堂屋,被赵子蒙叫住了:“滕大娘,您也坐下跟我们说会话。” 滕大妈顺从地从东屋拿出一把竹椅子,拘谨地坐在门口。 “老大今天不在家?”觉水师傅望着滕大娘道。 “老大在采石场忙着呢!”滕大娘道。 “还有三个闺女呢?” “三个闺女几年前就出嫁了。” “现在,日子还能过得去吗?” “谢谢觉水师傅关心,三个闺女出嫁以后,我们的日子宽松多了。”滕老三苦笑道。 “寺院发生了命案,你们听说了吗?”觉水师傅道。 “听说了,刚才,寨子里面去了不少人。就在刚才,还有不少人站在大榕树下说案子的事情呢!” “赵队长他们想问你们一些事情。”觉水监事道。 “想问什么?”滕老三道。 “滕大爷,滕大娘,十五年前,有一帮工匠在冷月寺做活,他们是不是住在你们家,并在这里搭伙呢?”赵子蒙将觉水师傅告诉他的情况询问了滕老三。 “是,他们吃住都在我家,一日三餐都是我给他们做的。”滕老三毫不避讳,实言相告。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一共有……”滕老三做沉思状,“连江工头,一共是十七个人。” “两位老人家,根据我们判断,死在释迦牟尼佛肚中的人很可能是那帮人中的某一个人。”赵子蒙道。 “公安同志,敢问,这个人多大年纪?”滕大娘道。 “是个年轻人,三十一岁到三十三岁之间。” “这个年岁啊,这就难说了。”滕大娘摇摇头道。 “是啊!那帮人有一半都在三十出头。”滕老三补充道。 “此人有一颗牙齿很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呢?”滕老三道。 “牙床下面有一颗牙是往里面长的。” “牙往里面长,一打眼是看不到的,倒是有一个长着两颗虎牙的后生。” “那些人平时不跟你们说话吗?” “说话啊,但话不多,他们在我家除了吃放就是睡觉,每次吃饭,都是老太婆把饭菜端到西厢房去——他们在西厢房打的地铺。吃完饭不是睡觉,就是到寺院去做活。”滕老三道。 “我家有三个闺女,那些人腼腆的很,平时有很少说话。再说,他们每天在我家呆的时间都很短。”滕大娘道。 “是啊!他们赶工期,大半年的活要在半年时间里面干完,有时候干到夜里面十二点钟左右。我们和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如果能坐下来面对面地说上几句话,我们兴许还能看到牙齿。”滕老三道。 “两位老人家,他们的模样,你们总该记得吧!” “模样是记得,他们在我家呆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滕大娘道, “我们每天早中晚三次端饭端菜到西厢房,有时候,我还给他们盛饭,递馒头,模样嘛,我都能记得。” “不过,得是活生生的人站在我的面前,我才能认得,你们千万不要让我看骷颅头啊!” “滕大娘,我们已经安排人给死者画像,画像出来以后,我们就拿给你们辨认。到时候还请你们配合一下。” “给骷颅头画像,能和真人一模一样吗?”滕大娘皱眉不解。 “大娘不用担心,保证和真人一模一样。” “行,只要和真人一模一样,我就能认出来。” 赵子蒙还想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两位老人家,江工头那帮人离开的时候,是从你们家走的吗?” “是的。” “走的时候,他们也是十七个人吗?” “照理应该是十七个人,但我们没有数,是我们夫妻俩送他们出的寨子。人少,我们会记得人数,十几个人,没在意。”滕大娘道。 “谁会想到出这种事情呢?他们人太多,走的时候又很匆忙,我们没有在意是不是少了一个人。”滕老三道。 “爹,他们走的时候,葛正根是应该跟我道别的。”西屋里面的男人突然说了一句非常突兀的话。 原来躺在西屋里面的男人一直在听外面的谈话。 “二贵说的对,他们下山以后回到家,二贵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二贵当时很生气,小葛和二贵平时在一起玩的那么好,走的时候也不打个招呼。” 赵子蒙觉得这二贵的话甚是重要,便问:“两位老人家,躺在里屋的是?” “是我们的二儿子二贵,他断了一条腿,瘫了。”滕大娘表情伤心极了。 “二贵方便出来说话吗?” “不方便,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弄不动他,只能让他躺在床上。” 赵子蒙站起身,温和道:“既然二贵同志不方便出来,我们可以到里屋去吗?” “不好意思,里屋太脏了……二贵也怕见生人面。就……这么说话,二贵能听见。”滕老三面『露』难『色』。 赵子蒙见状不再坚持,关心道: “二贵整天躺在床上也不是一个事情,你们没有带他看医生吗?” “当年,他的膝盖骨和小腿骨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碎了,当时,家里穷得铛铛响……”滕老三说不下去了。 “他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吗?” “他大哥在采石场上班,我们弄不动他,只能……”滕大娘哽咽道。 这滕家的日子比赵子蒙和同志们看到的还要艰难。 章节目录 第六章 惠山书院 赵子蒙站起身朝林狄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出堂屋。林狄紧随其后。 “赵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林狄低声道。 “你打电话给马建平,他上山的时候买一个轮椅带过来,钱算我的,滕家的日子过得太苦,既然我们遇上了,不能不管。”赵子蒙低声道。 “好,我现在就打。”林狄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小福机。 赵子蒙转身走进堂屋。 赵子蒙坐回板凳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道:“二贵兄弟,我这么讲话,你能听见吗?” “我能听见,我腿不好使,但耳朵老灵光。” “好,二贵兄弟,葛正根走的时候没和你道别,你很生气,你们的关系很要好吗?” “葛正根棋下得好,我也喜欢下棋,只要有时间,葛正根就会和我杀几盘,那帮工匠,只有他搭理我。平时到庙里面去做活,他都会到我的屋子里面和我打一个招呼再走。自从我残了以后,就葛正根和我好。他一点没嫌我。” “原来如此,葛正根是干什么的?”赵子蒙望着觉水监事和滕老三夫妻俩。 觉水监事摇摇头:“不知道,当时,大修的事情是诫诚监事打理的。” “小葛是干什么的,我们没有听他说过。”滕大娘道。 “他是掏井工。“二贵『插』话道,“我问过他,他告诉我他和另外一个叫柳阿宝的人负责掏井。”二贵道。 “哦,葛正根的牙齿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没在意,没看出他的牙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二贵不假思索道。 “如果让你看到葛正根的画像,你能认出来吗?” “能。只要你们画的像,我肯定能认出来。” 林狄这时走进堂屋,坐在赵子蒙旁边的板凳上,小声道:“马建平说吃过中饭以后就过来,他已经派人去买轮椅了。” 赵子蒙点点头。 他对着里屋道:“行,画像一出来,我们就过来。” 赵子蒙接着道,“葛正根有没有说他是什么地方的人?” 夫妻俩同时摇头。 “葛正根倒是跟我提过这个,他是南涯秀田人,他家也住在寺庙的旁边,寺庙的名字叫隐山寺。”里屋的二贵接茬道。 看来二贵和这个葛正根的人相处的的确不错,下棋下出了一些交情。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及时记录了二贵提供的信息:“南涯、秀田、隐山寺。” “葛正根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赵子蒙干脆直接大声问里屋的二贵。 “他家里有一个母亲和两个妹妹。” “其他工匠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想了解到死者的情况,单凭葛正根一个人的信息不行。 “其他人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十七个人,只有葛正根到我的屋子里面来过。”二贵道。 “江工头是南涯广莆人。”滕大娘道,“江工头跟我说话多一些,他十五岁就跟着师傅在寺院里面做活,二十五岁就当了工头。” “他家在广蒲什么地方?” ”江工头没有讲,我也没有多问。“ “这位江工头多大年纪?” “看样子有六十岁吧。” 这次拜访滕家,还有有些收获的。 赵子蒙一行人起身告辞:“滕大爷,滕大娘,二贵兄弟,打扰了,回头见。” 夫妻俩将赵子蒙和觉水监事等人送出院门。 古榕树下,有十几个村民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滕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走到赵子蒙的跟前小声道:“公安同志,这个事可能和冷月寺的传闻有关。” 看滕老三的样子,赵子蒙猜想他大概是怕觉水监事听到吧,毕竟和冷月寺有关。 “滕老爷,什么传闻?” “在你们到我家之前,已经有人在这里议论寺院的案子了——这帮人扯得也是案子的事情。”滕老三的声音更小了,因为此时觉水监事跟了上来。 赵子蒙心领神会。 他走到觉水监事跟前:“觉水师傅,谢谢您领我们到石头寨来,我们想在寨子里面转转,您先请回。” “行,贫僧先回寺,赵队长不要耽搁太久,免得耽误了吃斋饭的时间。”觉水师傅作揖道。 “明白,我们一会就回寺院。” 大家目送着觉水监事走出寨口,朝山门走去。 原先那十几个在大榕树下嘀咕的人也不离开,直愣愣地地看着赵子蒙这群生人。 “滕大爷,您现在可以跟我们说了吧!” “公安同志,我领你们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到地方就知道了。” 大家跟在滕老三的身后朝寨子东边走去。 滕大娘则走进自家院门——她要回家继续忙中饭。 在距离古榕树四五百米的地方有一个书院,名字叫“惠山书院”。 上了十几级台阶之后,大家来到“惠山书院”的匾额下。 这书院的房子非常破旧,院墙上有豁口,院门倾斜,屋檐塌陷。 “滕大爷,这个书院现在有学生吗?” “这里在几十年前就没有学生了。” “这么说,书院荒废了,现在做什么用?” “做生产队的仓库,学生没有,但先生还在。” “先生还在?” “对,先生姓邓,叫邓向臻,今年九十有三,高寿,我们要见的就是这位老先生。他是咱们石头寨最老的人,一肚子学问,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冷月寺的事,估计邓先生比冷月寺的修能住持知道的还要多。” 说话的功夫,赵子蒙他们走进书院的大门。 里面就是一个晒谷场,晒谷场的北边,东边和西边是破败不堪的房子,在房子前面的走廊上摆放着一些农具,水车,独轮车。 在北屋的东边有一个圆门。 穿过圆门,走上九级石阶,进入一个小院子,小院子西边是高高的院墙,北边是三间正屋,东边是两间厢房。 正屋的门半掩着,院子里倒是一派清幽景象。 一个石桌,石桌四边放着四个鼓形石凳,南院墙边上有三株梅花,两棵芭蕉树,两棵石榴树。 “邓先生,您在屋子里面吗?”滕老三试探着喊了一嗓子。 “是老三吧!请进。”一个沧桑的却有力声音回应道。 赵子蒙不禁感叹,这位邓老先生如此高龄,耳朵却好使,竟然还能听出是谁的声音来。 “邓先生,我领几个人来见您。”滕老三见有回应,笑呵呵道。 “无妨,进来吧!” 滕老三把门完全推开。 一行人依次走进堂屋。 在东屋窗前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戴着一副老花镜,他的手上拿着一本古书。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温柔铺洒在桌子上。 看到有人进屋,老者站起身,走出东屋。 堂屋里面有一张八仙桌,八仙桌的后面有一个长条几,长条几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孔子画像。 八仙桌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在八仙桌前面左右两边各有四把椅子。 椅子上一尘不染。 赵子蒙感佩:一个耄耋老人,能把屋子里面收拾的这么干净,实属难得。 滕老三走到老者跟前:“邓先生,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赵队长,这位就是邓先生。” “打搅邓先生了。”赵子蒙含笑道。 “不客气。”邓先生打量了一下来人,利落地从长条几上拿起一个鸡『毛』掸,将所有椅子掸了一下,然后示意大家在椅子上坐下。 双方坐定之后,邓先生望着赵子蒙,道:“赵队长莫不是为冷月寺的案子来的?” “邓先生已经听说了?”赵子蒙没想到这老先生心如明镜。 “老朽刚才在寨子里面转了一圈,寨子里面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邓先生笑笑道。 “邓先生,果然让您老人家说中了,冷月寺的案子八成和冷月寺的传闻有关。您跟赵队长他们说说。”滕老三话中有话。 “是啊!我们听说邓先生知晓不少事情,想请先生指点『迷』津。” “指点不敢,传闻倒是可以说一说。老朽不敢说传闻和案子一定有关系。” “请邓先生赐教。” “老三,劳烦你去厨房倒些茶来。”邓先生望着滕老三道。 滕老三虽也上了年纪,但在九十有三的邓先生面前不过是个“『毛』头小伙”,他恭敬地起身。 “邓先生,喝茶就免了吧!不敢太打扰。”赵子蒙起身拦住滕老三。 “喝茶不耽误说话。老三,你去吧。” 滕老三点点头走出堂屋。 不一会,滕老三端着一个紫砂茶盘走了进来,茶盘里面有七个紫砂茶杯。 邓先生侧身从长条几的下面拎起一个热水瓶,又从长条几的抽屉里面拿出一罐子茶叶。 他打开茶叶罐,在七个茶杯里放了一些茶叶。 这位邓先生一系列的动作,赵子蒙他们都看在眼里,如此高龄,不仅精神矍铄,手脚也十分灵活。 如果不是滕老三事先告知他们邓先生的年纪,赵子蒙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老者已近百岁。 滕老三拎起热水瓶,在茶杯里面倒满水。 一一盖上茶杯盖子,最后从东屋的书桌上拿来一个青花茶杯放在邓先生面前的桌子上,打开盖子,在里面加了一些水。 滕老三将茶杯一一端到同志们面前的茶几上。 最后端起一杯茶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邓先生端起茶杯,走到门口,仰望着门外道:“赵队长,你们有没有在寺院里面转一转?”他的思维也非常清晰。 章节目录 第七章 灵谷塔的无题诗 “还没有来得及转呢。”赵子蒙道。 “有空的话,你们应该到灵谷塔上去看看。”邓先生意味深长道。 此时,站在堂屋的门口就能远远地看到矗立在冷月寺方丈禅院后面的灵谷塔。 “哦?邓先生,莫非灵谷塔上有什么稀奇的东西?”赵子蒙望向塔的方向道。 “这灵谷塔一共九层,第九层上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一首诗,这首诗禅意太深,至今没人能参透其中的玄机,冷月寺历任住持也不解其意。”邓先生越说越玄。 “是一首什么诗?” “这首诗无题,短短四句,二十个字。你们过来,我写给你们看看。”邓先生站起身,走进东屋。 书桌上有一沓宣纸,一个砚台,砚台里面有磨好不久的墨。 砚台的旁边还有一个笔架和两个老虎造型的镇纸,笔架上挂着大、中、小三支『毛』笔。 邓先生拿起一张宣纸,铺陈开来。 滕老三将两个镇纸压在宣纸的两头。 邓先生从笔架上拿起一直支中号『毛』笔,在砚台的墨池里面蘸了蘸墨,然后在宣纸上写下这么四句:“紫气从东来,拂我明镜台,佛光千秋在,何曾惹尘埃。” 二十个字,邓先生是一气呵成,手都不曾抖动一下。 赵子蒙看那字也是苍劲挺拔,笔力遒劲。 “好字哪!邓先生,这首诗是何人所书?”赵子蒙问道。 “作者没有留名,但老朽猜想应该是建造这冷月寺的人。” “请教先生,这首诗的主旨是什么?” “从明面上看,是告诫人们:只有心无杂念、容易满足的人,才能拥有无穷福祉。内在的意思隐藏很深,常人无法参悟。老朽说禅意很深,就是这个意思。” “先生是怎么看这首无题诗的呢?以您看,深藏在这首诗中的禅意是什么?”赵子蒙请教道。 “老朽捉『摸』,这首诗应该和传说中的镇寺之宝有关。” “哦?镇寺之宝?”在场的人听到这四个字,都来了兴趣,直望着邓老先生。 “传说,建造寺院的人在造寺之前先造了地宫,镇寺之宝就藏在这座地宫里面。” “邓先生,您知道,是什么镇寺之宝吗?” “传说哪,是一尊半人高的金佛,这个传说是由这首诗来的。今天发生在冷月寺的事情……金佛的传闻应该是真的,寺院中别无长物。依老朽看,只有金佛才会让人动杀心。” “诗中的佛会不会是大殿里面的菩萨呢?”赵子蒙也在猜测着这首诗和案子的关系。 “呵,大殿中的佛常惹尘埃,只有藏在地宫里面的、不见天日的金佛才难蒙尘哪。”邓先生笑笑道。 “您是不是想说,死者大概是发现了金佛,这才招致杀身之祸?” “逝者也许是那些工匠中的一个。十五年前,冷月寺进行过一次大修,工匠们在大修的过程中是有可能接触到传说中的秘密的。” 邓先生的判断和赵子蒙的判断不谋而合。 邓先生紧接着抛出了一个神秘信息:“十五年前,在大修之前,常有黑衣人在冷月寺寻寻觅觅。自从那次大修之后,黑衣人就没有再出现过。” “寺院中有黑衣人神出鬼没,石头寨的人怎么会知道的呢?”赵子蒙越加觉得整件事情玄之又玄。 “寨子里有三个人到冷月寺出家,后来,寺院不景气,他们又还俗另谋他路。” “邓先生,那金佛是不是已经不在冷月寺了?” “说不好,总之,总从十五年前那次大修之后,冷月寺就不再闹鬼了。也许不在了吧。” “黑衣人是寺院中人,还是寺院外面的人呢?” “穿着黑衣,扎黑头巾,脸上蒙着黑布,十有八九是寺院中人,冷月寺深夜闹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邓先生道。 “有多长时间了?” “石头寨的茅二狗是二十六年前年到冷月寺出家的,他到冷月寺的第一个晚上,就碰到了黑衣人,在此后的十一年间里,黑衣人神出鬼没,不曾消停过。” “照您这么说,鬼是内鬼,是寺院中的僧人。” “黑衣人神出鬼没,应该是在寻觅传闻中的金佛。要知道,寺院中的并非全是看破红尘,四大皆空的僧人,其中不乏怀揣妄念之人。” 赵子蒙把邓先生的话听到心里面去了:杀害死者的凶手不在那帮工匠之中,就在冷月寺的僧人之中。 按照邓先生的说法,金佛可能已经不在冷月寺。 如果金佛不在冷月寺,那么凶手也可能离开了冷月寺,金佛到手以后,他还会呆在冷月寺吗? 赵子蒙拿起钢笔和笔记本,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大修以后,离开冷月寺的僧人。 现在,赵子蒙觉得调查此案有两条线,一是江子海和那帮工匠,二是冷月寺的僧人。 如果传闻属实的话,那么,冷月寺的案子极有可能是一起财杀案。 “邓先生,这首诗深藏的禅意除了和传闻有关,到底想暗示什么呢?” “老朽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但终无头绪,也许……” “邓先生不妨直言。” “找到地宫,拿走金佛的人也许已经读懂这首诗深藏的禅意。我等恐怕很难参透其中的玄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到地宫——或者找到凶手。” 离开惠山书院的时候,赵子蒙带走了邓先生的墨宝。 邓先生将赵子蒙一行送出惠山书院。 在回冷月寺的路上,令狐云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赵队,如果凶手是寺中僧人的话,他是如何做到在立骨上锯开一个方洞,藏好尸体以后,又是如何做到将立骨和泥塑恢复原样的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只有那些工匠才可能将立骨和泥塑恢复原样。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赵队,方洞在释迦牟尼佛的后面,在人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即使做的粗燥一些,如果不是特别留意的话,是不大会发现的。”项代沫道。 “赵队,我们要不要问问周工头,他们在撬开释迦牟尼佛后背上的塑泥之前,有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林狄道,“专业工匠做的话和外行做的活肯定不一样。” “对,回到寺院,我们就去找周工头问一问。” “还有一种可能。”萧路含突然道。 “路含,你想说什么?” “死者遇害有可能是在大修就要结束的时候。在工匠们上好塑泥以后,凶手扒开塑泥,锯开立骨,把尸体藏进释迦牟尼的肚子里面,固定好立骨,封上塑泥,然后用泥抹子抹平,塑泥干了以后才能上彩,彩绘完成以后,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路含说的不无道理,简言之,凶手可能是利用工匠上塑泥和彩绘之间的空档将死者的尸体藏进菩萨肚子里面去的。”令狐云飞道。 同志们的交流还没有结束,一行人边走进了山门。 大家径直去了大雄宝殿。 经过迎霞殿的时候,普济禅师还在抄写经文,静能仍然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看师傅抄写经文。 普济禅师和先前一样,仍然旁若无人地抄写着,对从身边经过的一行人熟视无睹。 两个工匠正在和泥,一个工匠正在往泥中放草梗、麦秸、稻草和棉花,周家良站在一旁指挥。 觉水监事也站在跟前——他在扮演监工的角『色』。 看到赵子蒙一行走进大殿,周家良迎上前来。 “周师傅,当时,是谁把菩萨后背上的塑泥撬下来的呢?” “小周,大鹏,你们俩过来。”周家良朝两个抬土的年轻人道。 两个人将土抬到高台旁边,放下藤条筐和扁担,走到周家良的跟前。 “赵队长,您问吧!” “两位师傅,你们在撬菩萨后背上的塑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塑泥不怎么平整,活不像是专业工匠做的?” “我看到菩萨后背的时候,颜『色』已经没有了,塑泥上很『潮』湿,有些地方的塑泥已经开始往下掉。” 雨水和岁月抹去了凶手留下的痕迹。 眼看已是午后,觉水师傅示意赵子蒙他们先行用斋饭。 赵子蒙倒不急,索『性』再探索一下这间寺院。 赵子蒙一行在觉水监事的陪同下,在寺院各处转了转。 觉水监事先领着大家在东禅院和西禅院看了看。 西禅院是僧人们住的地方,院子里面有几棵古老的菩提树。 在距离菩提树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口水井,井沿呈园形,直径在八十公分左右,井沿内侧很光滑,并没有井绳留下的深沟。 井沿上架着一个轱辘,轱辘上缠绕着一圈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着一个木桶。 井架的旁边靠着一个木盖子,不用的时候,这个木盖子是用来盖井口的。 水井的位置在大雄宝殿的西边,距离大雄宝殿的西墙大概有五十米左右。 陆千走到水井跟前,朝水井下面看了看,好家伙,水井下面很大,水距离井口有一丈多。 东禅院也有一个和西禅院一模一样的水井,不但水井的模样和大小一样,连水井的位置都一样。 那口水井在大雄宝殿的东边,距离大雄宝殿的东墙也在五十米左右。 水的深度也一样,俯视井下面的水,就像一面镜子一样,没有一点波纹。 天底下,所有的水井都是水平如镜。 赵子蒙注意到:东西禅院在大雄宝殿东西两边对称分布,两口水井也呈对称分布。 章节目录 第八章 闹鬼 冷月寺的伙房在东禅院,僧人们一日三餐都在东禅院用餐。 在东禅院的东南角上有一道门。 “觉水监事,那是什么地方?”赵子蒙指着木门道。 “门外是寺院的菜园子。” 觉水监事走到木门跟前,推开门,门外果然是一个很大的菜园。 那个菜园是用篱笆围起来的,篱笆外面就是茂密的树林。 赵子蒙他们走进园子。 只见菜园里面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蔬菜,有两个僧人正在浇粪水施肥。 菜园的东南角上有一条穿过菜地的山涧,泉水不停流淌,站在菜园中能听到潺潺的的流水声。 在菜地之间的空地上埋着几口大粪缸,一个僧人从山涧里拎水往一个粪缸里面倒,另一个僧人手拿粪舀子从粪缸里面舀粪水浇菜。 觉水师傅领着赵子蒙等人在园子里转悠了一圈。 在菜地的北边有一个茅厕,茅厕后面有两个大号的粪缸,两个粪缸上各有一个砖砌的长凹槽将茅厕里面的粪坑和下面的粪缸连接在一起。 林狄站在门口没有进菜园,因为这里面的气味太刺鼻。 走出菜园,离开东禅院以后,觉水监事领着大家去了方丈禅院后面的灵谷塔。 这灵谷塔在石头寨远观便觉高耸入云,气势雄浑,这会儿走近了一看,更加巍峨。 灵谷塔一共九层。 在塔前台阶下有一块大石板,大石板上是介绍这座塔的文字。 觉水监事说,从十年前开始,为配合旅游业的发展,寺院列出十几个景点,灵谷塔就是其中之一。 一行人站在大石板跟前,仔细看着上面的介绍: 灵谷塔,建于南北朝时期南朝第三个朝代梁550——556年,萧衍帝之弟萧衡建造。萧衡有感于世事多变,人生无常,心生遁世之念,便倾其所有建造了冷月寺。 一年后,从齐手上夺得天下的梁最终被陈所取代。 独有隐居惠山冷月寺的萧衡得以善终。 众人在觉水监事的带领下开始登塔。 走上第九层,赵子蒙一抬头,看见了站定的修能住持,他气息匀称,稳若泰山。 赵子蒙和大家都感到非常诧异:一行人爬上这塔顶中间歇了三次脚。 而且如果不是邓先生提到这座塔和塔上的那首无题诗,大家伙根本就不可能爬到这塔上来。 修能住持是一个八十高龄的老人,他竟然能有这样的体力和脚力,着实让同志们惊叹不已。 “修能住持,真巧啊!您怎么在这?”赵子蒙道。 “阿弥陀佛,到塔上来走一遭,是修能住持每天必做的功课。”觉水监事道。 赵子蒙和同志们看到修能住持的时候,他正在站在无题诗的跟前出神。 觉水监事虽这样说,但在赵子蒙看来,修能住持每天到塔顶上来,除了锻炼身体,恐怕还有其它的目的。 邓先生提到的石碑是镶嵌在塔墙上一块方形石板,石板上刻着既无题,又无作者的二十字诗。 字是魏碑体。字体古朴苍劲,雄浑大气。 “赵队长,滕老三夫妻俩怎么说?”修能住持对案子的事情很关心。 “死者有可能是一个叫葛正根的工匠。但还没有最后确定,等我们的人根据死者的头颅绘制出模拟画像以后,我们再拿去给滕家人辨认。修能住持,这首诗怎么没有题目和作者的名字啊?”赵子蒙道。 邓先生对无题诗已经有了说辞,赵子蒙很想知道修能住持对这首诗会有怎样的说法。 “是啊!老衲每天都要到这塔上来一趟,这首无题诗,老衲琢磨了一辈子,都不能悟出其中的深意。”修能住持无奈地摇摇头。 “修能住持,您是想说这首诗除了字面的意思以外,另有禅意?” “赵队长对诗词也有研究?” 赵子蒙对诗的研究成果是从邓先生那里现学现卖。 “我对诗词一窍不通,既然在这里碰见了修能住持,赵子蒙想请教一二,希望住持不吝赐教。” “这首诗既无题,又无作者,字面上的意思很浅显,但细细读来,又觉得颇有深意。作者为什么要把这首诗刻在这里?紫气从东来,这句话好理解,‘明镜台’是指什么,佛光比较好理解,‘何曾惹尘埃’中的‘尘埃’好像不单指世俗的妄念。” “还指什么?” “‘佛”如果是指大殿里面的菩萨,就不可能不惹尘埃,不惹尘埃的只能是——” “只能是什么?” “只能是传说中的金佛。”一边的觉水监事脱口而出。 修能住持望着觉水监事,点了一下头。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终于提到传说中的金佛了。 “哦?传说中的金佛?”赵子蒙佯装不知,“恳请两位师傅赐教。” 修能住持手捋胡须,做迟疑状。 “师傅,过去那些传闻,您可以跟赵队长说说。”觉水监事道。 “传言不足为信,莫误导赵队长他们办案。”修能住持对觉水监事的话不以为然。 “什么传闻,修能住持不妨跟我们说说。” “可以,觉水,你就跟赵队长说说,觉水姑妄言之,赵队长姑妄听之,传闻而已,当不得真的。” “赵队长,是这么回事情:传说本寺中有一座地宫,地宫里面有一尊鎏金佛,是镇寺之宝,这冷月寺能历经几百年不衰败,香火不断,全仗这尊金佛的保佑。凡是本寺中僧人都知道这个传说,连山下几个村寨里面的人也知道这个传说。”觉水监事道。 “寨子里面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灾荒年,寨子里面有人到冷月寺出家,因受不了寺院的寂寞和困顿,后来还俗了。应该是他们说出去的。”觉水监事道。 “传说确实有,但金佛确属子虚乌有。”修能住持道。 “老衲在冷月寺呆了将近六十年,连地宫在什么地方,到底有没有地宫都不知道,何来金佛呢?” “既然是镇寺之宝,自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了,如果让人知道,冷月寺还能安生吗,金佛还会呆在地宫里面吗?”觉水监事道。 “如果金佛真能保佑冷月寺安享太平,就不会有那帮疯子跑到冷月寺来作孽,把冷月寺弄得乌烟瘴气了。” “师傅,冷月寺遭遇过很多次天火,如果不是金佛保佑,那天火怎么会不浇自灭呢?如果没有金佛,冷月寺为什么经常闹鬼呢?”觉水监事话中有话。 邓先生也曾提到过闹鬼的事情。 “经常闹鬼?这是怎么回事情呢?”赵子蒙对“闹鬼”这个件事兴致盎然。 “赵队长,觉水说的没错,冷月寺闹鬼之事确实有。”修能住持肯定了觉水监事的说法。 “请修能住持跟我们说说吧。” “老衲今年八十一岁,二十一岁进的冷月寺,闹鬼是从二十五年前开始的。” “现在还闹吗?” “近些年倒不曾闹过鬼。” “最后一次闹鬼是在什么时候?” “记不得了——具体时间老衲记不得了。” “是在第一次大修之前,还是之后呢?” “说不好。觉水,你想想看。” “师傅,应该是在第一次大修之前。” 邓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师傅,以前,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从那次大修以后,在冷月寺闹了十几年的鬼突然销声匿迹了。” “是啊!那蒙面人必是在院中找什么东西,难道他们已经得手不成?”修能住持道。 “修能住持,敢问这个鬼是怎么个闹法?” “身穿着黑衣,带着黑头巾,脸上还蒙着黑布,常在深夜出没。寺中值夜的师傅都见到过。” “既然是经常闹鬼,你们有没有派专人蹲守,在暗中监视,一探究竟?” “自从出现闹鬼的事情以后,我们就把值夜的人从两个增加到四个,可这些鬼身手不凡,能飞檐走壁,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寺中又不曾丢过东西,后来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觉水监事道。 “难道地宫和金佛的传闻是真的?”修能住持像是问自己。 “飞檐走壁?听起来很玄乎啊,‘他们’?还不是一个人?”赵子蒙以为误听了武侠小说和鬼故事的结合版本,整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嘛……是两个人。”觉水监事道。 “刚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是两个人。”修能住持道。 “他们一般出现在什么地方?” “赵队长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老衲,这些鬼常出没的地方是迎霞殿、大雄宝殿,东禅院二楼的藏经阁,还有我住的地方,据僧众们说,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大雄宝殿和方丈院。” “这些鬼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呢?” “难道是找地宫的机关?也许他们以为地宫在大雄宝殿和方丈院。”觉水监事道。 “冷月寺到底有没有地宫?” “传说中有,但老衲实不知情,师傅将禅杖和袈裟传给我的时候,只字未提地宫的事情,更没提及金佛。” “请问住持,冷月寺建于何时?”赵子蒙道。 “建于南朝第三个朝代——梁。” “原来贵寺历史如此悠久,这里面是不是有些故事?” “确实有故事。冷月寺的年历上就有记载。” “年历上是怎么说的?” “冷月寺的建造者是萧衍帝王的第三个弟弟梁惠王梁衡。” 章节目录 第九章 诫诚禅师 “哦?这么说,古寺从前还是一座皇家寺院?”赵子蒙道。 “是啊,可以这么说。本寺的历史的确久远。萧衡看到兄弟之间为争夺皇位而互相残杀,兄弟四人,最后只剩下两兄弟,一个做了皇帝,一个就是萧衡,因为他不曾参与过皇权的争夺,所以,他平安无事。”修能住持道。 “不久,陈灭了梁,他的哥哥萧衍被『乱』军所杀,最后落得个女人为奴,男丁处斩的下场,萧惠王有感于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就抛开尘念,到这座山上来隐居,此山原来没有名字,萧惠王来了以后,这座山才叫惠山。” “山上本来就有一座规模很小的庙宇,名叫归龙寺,后来,萧惠王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了这座庙宇,取名为冷月寺。” “冷月是萧惠王唯一一个妻子的小名,其因难产而母子双亡,这也是萧惠王遁入空门的原因之一,痛失一生最爱的萧惠王,这才下决心削发为僧,遁入空门。传说啊,萧惠王在扩建归龙寺的时候,建了一座地宫,并将一座半人高的金佛藏在地宫之中。” “难道是江子海那帮人中,有人在修复的过程中发现了地宫,于是招致杀身之祸?”赵子蒙道。 “这绝无可能。”修能住持否定了这个答案。 “修能住持为何如此笃定?” “大修的时候,诫诚不曾离开过那些工匠,老衲也经常到处看看,如果他们发现了什么,我和诫诚不可能不知道。地宫肯定在最隐蔽、最深处,那些工匠并不曾挖地三尺,大修的东西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他们怎么会有机会接触到地宫呢?” “如果萧惠王把金佛藏在菩萨的肚子里面呢?”项代沫冷不丁『插』话道。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视面面相觑。 “也许地宫只是一种麻痹世人的说法,藏东西的地方有很多,这位公安同志说的也有道理。”觉水监事道。 “在修复菩萨的时候,诫诚寸步不离。修复其它地方,诫诚也许会放松一些,我们供奉菩萨多少年,凡是和菩萨相关的事情,我们都不敢怠慢,在工匠修补立骨的时候,诫诚检查过很多次,老衲也检查过,我们担心那些工匠偷工减料,塑泥一旦上身,再想补救就来不及了。”修能住持还是维持原来的想法。 “修能住持,您刚才提到的诫诚师傅现在何处?”赵子蒙道。 “他已经病逝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次大修以后不久,诫诚因为劳累过度,最后不治身亡。觉水,你想想看诫诚是何时病逝的?” “诫诚禅师是十四年前的春天病逝的。” “不错,觉水说的对,那次大修就是那年春天完工的。”修能住持一边说,一边走出北塔门。 “赵队长,你们看……”修能住持走到门外的栏杆边,指着一个地方道。 赵子蒙等人走到栏杆跟前,朝修能住持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修能住持手指之处,伫立着十几座大小不等的舍利塔。 觉水监事道:“诫诚师傅就长眠于在那里。” 舍利塔是安放仙逝高僧骨灰——或者舍利的地方。 “诫诚的骨灰就安葬在这个塔林里面吗?” “诫诚禅师安葬在舍利塔旁边的墓地里,在塔林的旁边。”觉水监事指着塔林西边的几十座坟茔道。 “都是佛门中人,为什么会有两种安葬方式呢?”赵子蒙好奇心发作。 其他人也很好奇。 “舍利塔里面安葬的都是仙逝的住持和方丈的骨灰——或者舍利,这是过去的安葬方式。这些年,不管是方丈还是一般僧人,都用土葬,老住持清风长老死后就是土葬,诫诚是监事,病逝后,只能用普通的方式安葬。以后,所有僧人恐怕都得用土葬了。”修能住持道。 “是啊!此一时彼一时,最糟糕的时候,僧人谢世,能用一张芦席裹起来就算不错了。”觉水监事道。 下塔的时候,大家总算领教了修能住持的矫健身手,他手拄禅杖,下塔速度不输年轻人。 在灵谷塔的北边有一个门,这道门是冷月寺的后门,门外不远处就是僧人们的安息之地。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领着大家走到清风住持的坟墓前。 这里虽是坟地,但安静清幽,远离了尘世的繁杂。 坟墓前竖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清风住持之墓”,还刻着生卒年、月、日。 萧路含走到一座坟墓前。 墓前有一块比较小的石碑,石碑上刻着“诫诚之墓”,同样刻着生卒年月日。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也走到诫诚监事的墓碑前。 诫诚监事生于二七年九月七日,卒于七七年五月二十九日。 “修能住持,诫诚师傅在病逝之前没有跟您说过什么呢?” “他除了每天晚斋之后,向我汇报大修进展情况,和案子有关的事情,他没有跟我说过。虽然诫诚尽心尽力,但还是让歹人钻了空子。”修能住持道。 “这不能怪诫诚师傅,当时,江子海的手上有两摊子活。另外一家寺院也要大修,本来说好两头做的。” “觉水监事,什么叫两头做?” “把工匠一分为二,两个寺院同时做,果真这样的话,那次大修至少要大半年的时间。诫诚师傅好说歹说,江子海才同意把所有工匠拉到冷月寺来。这样一来,江子海他们就要赶工了。” “是啊!如果不是江子海赶工期,诫诚也不会没日没夜的盯着他们。” “为什么一定要盯着那些工匠呢?” “不盯着不行啊!俗话说的好,慢工出细活,赶工期,那些工匠就会偷工,一偷工,活就会粗糙。冷月寺多少年才大修一次,我们吃的是菩萨的饭,凡是和菩萨有关的事情,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我担心那些工匠偷工,所以叮嘱诫诚多盯着点。”修能住持道。 “多盯着,就是在旁边多照应着,又不要诫诚师傅出力流汗,他的身体怎么会受影响呢?” “那些工匠每天晚上要干到十一二点钟,他们干到什么时候,诫诚就要照应到什么时候。诫诚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担着一分责任,又休息不好。” “师傅,您不是也经常和诫诚一起盯着吗?”觉水监事道。 “我是经常盯着,可大部分时间是诫诚盯着的。如果说老衲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愧对了诫诚。” “师傅,这不能怪您,您不是还派一个人帮衬诫诚师傅吗?再说,诫诚师傅自己也可以安排人盯着吗?” “你不知道诫诚的为人吗?他做事从来都是事必躬亲,派其他人盯着,他不放心啊!” 住持和觉水二人言语之间尽是对逝去的诫诚禅师的怀念和愧疚。 “修能住持,您刚才说诫诚监事过去身体一向不好,他都有什么病?” “他肝脏不好,肺也不好,他还有哮喘病,在做监事之前,他的身体一直很好,做监事以后,他为了减轻老衲的负担,任劳任怨,生病了还不肯说。” 这时候,从树林里面走出一个老和尚来,他的腰上背着一个竹篓,手上拿着一把镰刀。 老和尚走到修能的跟前,给修能住持施了一个礼。 “赵队长,这是为和禅师,就是他给诫诚治病用『药』的。” 赵子蒙注意到,为和禅师的背篓里面放着一些『药』草。为和禅师的头上全是汗珠,布鞋上沾着一些泥土。 此时,林狄口袋里面的小福机响了。 林狄接通电话。 电话是马建平打来的,他的汽车就要到山脚下了。 赵子蒙告别三位师傅,和大家去了石头寨。 赵子蒙让项代沫、萧路含和陆千先行一步,下山去接马建平——马建平带来了一个轮椅,还有同志们的铺盖。 项代沫、萧路含和陆千三个小伙脚力很快。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林狄走到榕树下的时候,马建平和三个人已经在站定在大榕树下。 陆千手中提着一个轮椅,其他人的身后背着几个行李。 有了这些行李,再加上寺院为大家提供的被褥,就能在寺院里面过夜了。 林狄推开了滕家的院门。 滕大娘正坐在堂屋的门口纳鞋底,她看到有人进院门,便站起身迎来上来:“公安同志啊,快请进屋坐。” “滕大娘,滕大爷呢?”赵子蒙道。 “老头子到寨子里面窜门去了,你们先到堂屋坐,我去叫老头子。” “大娘,不用叫滕大爷,我们这会儿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先前,我们听说你们的儿子二贵行动不便,整天呆在屋子里面不是个事,我们带来了一个轮椅,有了这个轮椅,二贵就可以到院子里面、寨子里面转转了。” 陆千将折叠在一起的轮椅放到地上,撕开塑料袋,将轮椅完全展开。 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 “这——赵队长,这怎么好,凭白无辜,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她感动地不知所措。 “大娘,您什么话都别讲,快推进去让二贵坐上试试,你们老两口年事已高,弄不动他,有了这玩意,他自己就能出走屋子了。”赵子蒙道。 滕大娘泪流满面:“这——怎么好,非亲非故的,劳烦赵队长和同志们惦记着,这怎么好……” “娘,咱家有来人了吧!”屋子里面传出二贵的声音。 “是啊!是赵队长他们来看你了,他们还带来了一个轮椅,我儿惦记轮椅已经有很多年了。” 赵子蒙朝陆千点了一下头。 陆千将轮椅推进堂屋,马建平和萧路含紧随其后。 章节目录 第十章 柳阿宝 “赵队长,这使不得,二贵屋子里面太脏。”滕大娘面『露』难『色』,拦在他们面前。 “大娘,有了这个轮椅,再常给他擦擦身子,就不会脏了。”赵子蒙一面热心的说道,一面抬脚走进屋内。 滕大娘拦不住,便不再阻拦。 赵子蒙领着一行人带着轮椅走进西屋。 西屋里面的光线暗淡极了,空间也有些局促。 滕大娘没说错,这间屋子里面确实有点脏,地面黑黢黢的,墙面晦暗,只有一扇小窗透着些许的光亮,屋子里没有什么家具摆设。 这里面的气味不太好,这也难怪,一个长期卧床不起的病人,各方面都十分不便,有点异味正常。 二贵正躺在窗前的那张破旧的床上,盖着一张半零不落的薄被子。 借着暗淡的光线,赵子蒙看见了二贵那张苍白的脸,瘦骨嶙峋,没有半点血『色』。 他头发『乱』的像稻草一样纠结在一起,明显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因为残疾长期卧床的关系,二贵『露』在被子外面的上半身显然要比同龄的男『性』瘦肖单薄,其实,准确地说是皮包骨。 他见有人走进自己的屋子,脸上『露』出极其难为情的神情,躺在那里惊慌失措。 赵子蒙看到这种情形不由得心里发酸,他热情地上前嘘寒问暖,示意二贵不要紧张。 他拉住二贵的一只手,然后坐在床沿上。 二贵突然把赵子蒙推开:“床上太脏,您不要坐,千万不要弄脏了您的衣服。” “二贵兄弟,我从小也生长在乡下,要说脏,那时候的我,比你要脏的多,人家都叫我泥猴。”赵子蒙微笑着道。 “二贵兄弟,一个大男人,不能总在床上躺着,有了这轮椅,你就能自己进出房间,大爷和大娘就用不着那么辛苦了。” 二贵听罢,双手紧紧攥住赵子蒙的手,泣不成声。 赵子蒙轻抚他的背,安慰道:“来试试轮椅。” 陆千和马建平准备将二贵架到轮椅上的时候,被二贵推开了,他情绪激动地说道:“这——这东西太精贵,我二贵是啥命,不值得你们这么关心。” 这时,滕大娘含泪走进西屋:“赵队长,让我来扶他上轮椅。” “行,大娘,我们一人架一边,把二贵架到轮椅上。” 二贵看着赵子蒙等人热切的目光,还有刚刚进屋的老母亲,终于不再推辞。 他用五指理了理头发,然后在赵子蒙和母亲的帮助下,先用左手抓住自己的左脚踝——他的左腿已经完全萎缩,失去了知觉,又用自己的右腿撑在地上,然后侧身坐在轮椅上。 整个过程虽然稍显费力,但总算是坐在了轮椅上。 滕大娘帮二贵穿上布鞋,理了理衣服。 马建平推着轮椅走出西屋。 赵子蒙跟着走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的二贵,脸『色』愈发苍白,因为窝在西屋过久,他下意识地用胳臂挡住了光线。 显然他还不太适应屋子外面的光线。 赵子蒙注意到由于长期卧床,二贵不仅瘦,他的后背也佝偻的厉害。 赵子蒙示意在堂屋缓一会儿。 片刻过后,马建平和陆千一人一边,将二贵推出堂屋。 按照滕大娘的说法,滕二贵在床上足足躺了十五年。 “大娘,有帽子吗?” “他爹有一顶帽子。” “您拿来给二贵戴上,屋子外面的光线太强,我怕二贵的眼睛受不了。” 滕大娘走进东屋,拿来一顶打着补丁的灰『色』鸭舌帽,戴在儿子的头上。 “二贵兄弟,戴上帽子以后,感觉怎样?” “好多了。”二贵『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二贵,你用手转动两边的轮子,轮椅就能往前走了。”马建平道。 二贵用他竹节似的手指转动两边的轮子,轮椅缓缓往前走。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在院子里面走了半圈以后,他已经能进退自如了。 站在一旁的滕大娘喜极而泣。 转了两圈以后,二贵突然停住了。 赵子蒙走到二贵的跟前:“二贵兄弟,你怎么停下了?”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二贵望着远方愣神。 大家都凑了上去。 “你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了和葛正根在一起掏井的柳阿宝。我好像听葛正根说过,柳阿宝是他的表弟,柳阿宝的家离葛正根家不远。” “二贵,你提供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赵子蒙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钢笔和笔记本,将柳阿宝这个名字及时记录下来。 记录的内容是:“葛正根,南涯,秀田,隐山寺。” “马建平,模拟画像。”赵子蒙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马建平赶忙从背包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两张模拟画像。 一张是电脑绘制出来的,一张是手绘的。 两张画像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马建平将画像递到滕二贵的手上。 滕二贵只看了手绘的模拟画像就非常激动地大声道:“画的真像,赵队长,这个人就是葛正根,就是他。” “二贵,你再看看第二张画像。”马建平道。 滕二贵看了一眼道:“这两张画像是同一个人。这人就是葛正根。怪不得他走的时候没有和我道别呢?敢情是我错怪了他……” 滕大娘从儿子的手上接过画像看了看,然后道:“画的一点不差,这人就是小葛, “小葛只是一个出苦力的掏井工,歹人为什么要杀他呢?” “葛正根不见了,他的表弟柳阿宝为什么只字未提呢?”滕二贵自言自语道。 “大娘,那帮工匠离开石头寨的时候,您有没有看见葛正根的表弟柳阿宝呢?”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们人太多,说走,背起行李就走了。难道柳阿宝也出事了?两人不见了,那江工头为什么不说呢?赵队长,你们等一下,我现在就去叫老头子回来,老头子或许能想起什么来。”滕大娘道。 “这样吧!我们跟您一起去。”赵子蒙道。 “行,走。” 赵子蒙走到二贵的跟前:“二贵兄弟,你现在院子里转转,我们有时间再来看你。” 滕二贵的眼里噙着泪,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行人走出院门,赵子蒙回头看的时候,滕二贵将轮椅转到院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同志们。 大家跟在滕大娘的后面朝寨西头走去。 夕阳西下,各家各户厨房的烟囱上面炊烟袅袅,是烧晚饭的时候了。 不一会,大家便看见在一个建筑物的高墙边蹲着几个老者。 很快,赵子蒙就看清楚了,滕大爷就在这几个老者中。 所谓建筑物,实际上是一个祠堂,在祠堂大门上方有四个石刻大字:邓氏祠堂。 看情形,邓家在石头寨是大户人家。 在走到距离祠堂五十几米的时候,滕大爷站起身,迎了上来。 “老头子,你把魂丢在外面了,也不知道回家。”滕大娘埋怨道。 “我和几个老伙计唠一会嗑,我们在说冷月寺的事。”滕老三道。 “赵队长他们送给二贵一个轮椅,二贵已经能出屋子了。” 滕老三上前几步,感激地紧紧地握住赵子蒙的手:“赵队长,我老汉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二贵一直想要一个轮椅,只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钱。” “大爷,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只要二贵能到院子和寨子里面走动走动,二老也可以减轻一点负担。”赵子蒙道。 “赵队长和同志们真是活菩萨,我儿有福了。走,回家去,今天晚上就在我家吃晚饭,老太婆,你回家擀面条,再炖一块咸肉。” 滕大娘转身往回走,被赵子蒙一把抓住了胳臂:“大娘,寺院里面已经备了饭。” “赵队长,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走,回家去。”滕老三一边说,一边往回走。 “滕大爷,吃饭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晚上,我们和觉水监事说好在寺院吃晚饭的。滕大爷,我们来找您是为案子的事情。” 滕大爷停下脚步:“赵队长,您说。” “二贵说,在那帮工匠中,有个叫柳阿宝的后生是葛正根的表弟,那帮工匠离开你家的时候,您有没有见着柳阿宝?” “柳阿宝是葛正根的表弟,这我知道,他们做什么都在一起,地铺搭在一起,上工和下工,也是同来同往。但走的时候,柳阿宝在不在那帮工匠中。我想不起来了,当时,十几个人一窝蜂地涌出院门,人太多,没法留意谁和谁。” “孩子他爹,我和二贵已经看过画像,死在菩萨肚子里面的人就是小葛。”滕大娘道。 “怪不得小葛没有和二贵道别呢?画像呢?让我也看看。”滕老三道。 马建平拿出两张画像。 滕老三接过画像,看了一遍,然后道:“是小葛。他不见了,江工头和其他工匠竟然什么也没说,难不成,小葛的表弟柳阿宝也出事了?” 赵子蒙觉得滕老三的想法很大胆,但这个猜测不无道理。 如果柳阿宝还活着的话,他怎么会不管表哥葛正根的去向,独自下山呢? 除非他是杀害葛正根的凶手,滕家人没有在意葛正根在不在那帮工匠中,这情有可原。 作为工头的江子海,他应该是知道的,知道葛正根不见了,却保持缄默,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太阳在下山之前,瞥了一眼大地,然后消失在山的那一边,夜幕徐徐降临。 赵子蒙一行告别老两口的回寺院去了。 老两口将大家送到寨口,望着同志们走远了以后才转身回家。 赵子蒙远远地看到山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斋饭 走到跟前,大家才看清楚,原来是觉水监事。 “赵队长,晚饭的时间到了。” “觉水师傅辛苦了。” 觉水监事将大家领进东禅院。 伙房在东禅院的北边,东禅院的东面、西面和南面是僧人住的地方。 同志们被安排在东边几间禅房住下。 在东边几间禅房的上面是藏经阁,寺院绝大部分经书都在那里。 觉水监事先领着大家去了伙房。 修能住持正站在伙房的门口等候赵子蒙他们。 此时,僧人们正有序地走进伙房,然后悄无声息地坐在长条形的餐桌上。 伙房分灶间和餐厅两部分。 长条形的餐桌一共有两张。 餐桌足有四米左右长,一米宽,桌子周围放着长板凳。 每个桌上放着四个筷笼,筷笼里面放着筷子,筷笼的旁边有一个木盘子,木盘子里面放着四个咸鸭蛋,按座位算,应该是一人一个。 两个伙头正往大木盘子里面放热气腾腾的馒头,然后将木盘放在桌上。 每张桌子上放八个木盘,每个木盘里四个馒头。 另一个伙头将放着萝卜干的木盘一一放在桌上,每张桌上放十六个盘萝卜干。 先前的两个伙头开始将盛好稀饭的木碗一一放到僧人前面的桌子上。 赵子蒙和同志们看得出,僧人们的餐食十分简素。 觉水监事点了一下头,僧人们拿筷子和馒头,开始吃起来。 每个人两个馒头,一碗稀饭,馒头吃完了可以到筐里面去拿,稀饭吃完了可以到木桶里面去盛。 估计吃饱肚子不成问题,就是没什么油水。 对赵子蒙等人来说,两个馒头和一碗稀饭,已经非常满足了。 从早晨到现在,光顾着忙案子的事情,大家水米未进,饿的心发慌。 觉水监事安排赵子蒙他们落了座,萧路含,马建平和陆千他们早就饿的两眼冒星。 几个小伙刚坐下就饿虎扑食般将稀饭,咸鸭蛋和馒头扫『荡』干净,吃完只觉不够,又去框里拿了几个馒头。 赵子蒙看见雪白的馒头,闻见稀饭的香气,迟钝的饥饿感突然发作起来,他也赶忙低头吃了起来。 队里唯一的女生林狄也不甘示弱,将两个馒头和一碗稀粥吃的一干二净。 那些僧人个个都吃的一点不剩,他们也十分珍惜这些粗陋的饭食。 晚饭以后,赵子蒙才从觉水监事的口中得知,因为他们的到来,修能住持吩咐伙房给每人多发了一个咸鸭蛋。 如果不是同志们留宿寺院的话,僧人们只能就着萝卜干下饭了。 这就是僧人们的生活,清心寡欲。 在晚餐的过程中,赵子蒙注意到普济禅师和静能小师傅,他俩是一同进的伙房,两个人也坐在一起用餐。 晚餐一结束,静能便跟在普济禅师的后面走出伙房。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点了一下头,令狐云飞站起身跟了上去。 今天晚上,赵子蒙想找普济禅师谈谈,他让令狐云飞先看看普济禅师住在什么地方。 令狐云飞跟在师徒俩的身后去了西禅院。 在西耳房的上面——即和藏经阁相对应的地方有几间禅房,走进大门以后,静能搀扶着普济禅师上了楼梯。 在大门里面,南北两边有两个相对应的楼梯。 看着静能将普济禅师送进北边第一件禅房之后,令狐云飞返回东禅院。 此时,赵子蒙等人正在三间禅房里面整理铺盖。 林狄住在中间一间禅房里面,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住在北边的禅房里,马建平、萧路含和陆千住在南边的禅房里。 寺院的床是大通铺。 在大家铺床的时候,四个僧人送来了一桶热水、一桶井水和六个热水瓶。 禅房里面有一个盆架,盆架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木盆,小的是脸盆,大的是脚盆。 七个人铺好床洗漱好之后,聚集在北禅房。 赵子蒙刚想说什么事情,觉水监事来了。 赵子蒙站起身迎了上去。 “赵队长,修能住持让我来看看。伙房的热水送来了吗?” “送来了,感谢师傅们,我们刚洗过。” 觉水监事走进禅房,看了看木桶和热水瓶:“我已经吩咐过伙房了,他们每天会按时送水过来。实在抱歉,寺院的伙食就这样,同志们可能要受点委屈了。” “不委屈,伙食很好!” “这是刚开始,日子一长,就不是那么回事情了。” “觉水师傅,今天晚上,我们还想找您和修能住持了解些情况。” “现在吗?” “就现在。” “行,我现在就领你们到方丈禅院去。” “云飞、项代沫、林狄,你们留下,其他人跟我到方丈禅院去。” 赵子蒙一行四人随觉水师傅走出禅房去了方丈禅院。 不一会,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也走出禅房,进了西禅院。 赵子蒙找修能住持和觉水师傅,目的是确定那次大修之后——包括大修过程中离开冷月寺的僧人。 凶手极有可以隐藏在这些人中,如果葛正根的死确实和金佛有关的话,那么,凶手在得手后应该会离开寺院。 当然,也不能排除凶手在那帮工匠中。 在离开石头寨、回冷月寺的路上,赵子蒙已经和大家商量好了。 在找修能住持、觉水监视和普济禅师了解过情况以后,就可以派人到南涯秀田去找葛正根和柳阿宝——包括江子海等人的踪迹。 四个人随觉水监事走进修能住持禅房的时候,修能住持正坐在蒲垫子上参禅礼佛,他面对一尊释迦摩尼像,双手合十,口中振振有词。 大概是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在觉水师傅走到修能住持身后的时候,修能住持睁开眼睛,右手按在蒲垫上,然后在觉水监事的搀扶下站起身。 修能住持看到赵子蒙以后,迅即施礼。 赵子蒙学着修能住持的样子还了一个礼。 修能住持将一行人引到椅子上坐下。 不一会,一个侍僧送进了四杯茶。 修能朝侍僧摆了一下手,侍僧退出禅房,掩上禅房的门。 “修能禅师,觉水师傅,我们已经让滕家人看过死者的画像。”赵子蒙一边说,一边从马建平的手上接过模拟画像,递到修能住持和觉水师傅的手上。 十七个工匠在寺院里面干了将近半年的活,照理,修能住持对他们应该是有些印象的。 修能住持自己也说过,除了让诫诚盯着那些工匠,他自己也经常到处转转。 修能住持将画像拿到油灯下仔细看了看,然后道:“这不是那个掏井的工匠吗?觉水,你看看……” “师傅说的对,是那个掏井工,名字叫不上来,但长相,我记得清楚,他在动禅院掏井的时候,我们到伙房用斋饭,每天都能看到他。” “和他在一起掏井的还有一个年级稍微小一点的。”修能住持道,“这就有点奇怪了。” “怎么个奇怪法?” “此人只管掏井,连大殿都不曾进过,传说中的地宫肯定不在东禅院,他怎么会死于非命呢?”修能住持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他掏井的时候,在井底发现了什么宝贝,结果……”觉水师傅道,“赵队长,滕家人肯定知道此人姓甚名谁。” “此人姓葛名正根,另一个和他在一起掏井的人是葛正根的表弟,名字叫柳阿宝。”赵子蒙道。 “怪不得姓葛的做活多,姓柳的做活少呢。原来是姓葛的照顾亲戚。”修能住持道。 “修能住持对这两个人很熟悉吗?” “东西禅院的两口水井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在老衲的记忆中,从来没有掏过,从井里面打上来的水不如从前好喝了,我就让江工头顺便把两口井掏一下,老衲担心两个工匠偷工,就常去看。姓葛的大都在井下干活,姓柳的大都在井上摇轱辘。” “两个人很勤快,他们还把掏上来的淤泥一桶一桶地拎到菜园去。” “姓葛的死在了菩萨的肚子里面,姓柳的跟江工头走了。这里面好像还有事情……”觉水师傅道。 “凶手莫不成是姓柳的?要不就在那帮工匠中。”修能住持道。 “修能住持,除了那帮工匠,也有可能是寺院中的僧人。” “寺院中的僧人?”修能住持瞪大了眼睛。 “请住持不要介怀,我只是说可能。两位师傅,请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在那次大修以后,包括大修的过程中,寺院中有没有僧人离开呢?” “有。”修能住持不假思索道。 “师傅说的对,确实有人离开。”觉水监事道。 “有几个僧人离开?” “觉水,你去把那两年的日志拿来,赵队长,要不要把十五年前以后的日志全部拿来?” “有劳觉水师傅,请您把大修以后所有日志都拿来。” 觉水监事站起身:“请同志们稍等片刻,觉水一会就来。” 赵子蒙利用等候的空档请教了修能住持几个问题。 “修能住持,这些人都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寺院的呢?” “无非是吃不了僧人的苦,耐不得寺院中的寂寞,一言难尽啊!比较而言,大修以后以后离开寺院的人少多了,那些年,寺院不景气,僧人的日子很难熬。和尚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赵子蒙心想:如果凶手藏在这些人中的话,他的离开肯定和葛正根的死有关。跟葛正根的死有关,就一定和寺院的传闻有关,跟传闻有关,就一定和金佛有关。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还俗僧人 “修能住持,大修期间,有没有僧人离开寺院?” “应该是没有,待会儿再看看日志,老衲年纪大了,怕记不真切,好在寺院有日志,寺中发生的大情小事,包括僧人的来去,上面都有记录。” “大修以后有几个僧人离开冷月寺?” “十四年前有三个,一年后又走了一个。老纳记得不是很清楚,待会儿请赵队长看日志。” 侍僧进来添茶水的时候,觉水监事和一个僧人走进禅房。 两个人的手上个拿着十几本日志,他们将日志摆放在禅床的茶几上。 另一个僧人给修能住持施了一个礼之后,退出了禅房。 觉水监事拿起一本线装订的日志打开来,递到修能住持的手上。 “觉水,你直接拿给赵队长看——你先把十四年钱的日志找出来,这些人是何时离开的,我记不清了,但名字都能记得。”修能住持道。 “师傅,我手上拿的就是十四年前的那一本。” 觉水监事非常迅速地翻动日志,找到以后,就将找到的地方折起来,到翻完的时候,觉水监事一共折了三张纸。 “觉水,十四年前离开寺院的是不是三个人啊?”修能已经看到觉水监事折起来的三张纸。 “师傅,您记『性』真好,那一年确有三人离开本寺,巧的很,时间都在大修完了以后。” “快说,是那三个人?” 此时,陆千已经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赵子蒙也从口袋里面掏出笔和笔记本。 第一名僧人是五月十一号离开寺院的,此人的法号明空,俗名梁四林,五零年生人。 出家原因是兄弟姐妹多,一个哥哥饿死,父母就把他送进冷月寺,他自己也想找一个吃饭的地方。 离开寺院的理由是得了肝病,为和禅师建议其回家治病,如果继续呆在寺院,不但活不下去,还会传染其他僧众。 “既然他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回去的结果不是更糟吗?”赵子蒙疑『惑』不解道。 “修能住持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明空下山的时候,住持让觉水下山和明空的家人商量,明空的父母也答应了,明空下山的时候,修能住持还给了他一些钱。” “明空是本地人吗?” “明空是京西玉带镇人。” “详细地址是?” “玉带镇河间乡梁家洼人,明空的俗名叫梁四林,他父亲叫梁有福。” “第二个人呢?”萧路含道,他对这些久远的故事似乎很感兴趣,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文。 “第二个人是六月二十八号离开的,法号一戒,俗名穆荣。四一年生人,出家原因是和家人赌气。” “赌气?” “穆荣的家境不错,父亲做布匹生意,他在学堂里读书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可父母嫌女孩家穷,死活不同意,『逼』着他娶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他的父母还跑到女孩的家里把女孩的父母羞辱了一番,不久,那个女孩子就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穆荣听说了以后大病了一场,病好后,他就跑到冷月寺来了。” “你们当时收留他了么?” “没有,师傅派人到穆荣的家里去『摸』底,这种情况,我们是不会收下的。但穆荣好像铁了心一定要削发为僧。后来,他的父母到寺院来过几次,穆荣前几次都不愿意见父母,最后,在修能住持的劝说下,他才见了父母。”觉水道。 “他跟父母说,如果再『逼』他,他就到一个永远找不到他的地方去,如果同意他出家,他就呆在冷月寺,哪里都不去。如果想他,可以到冷月寺来看他。” “后来,他父母勉强同意了。半年以后,修能住持才给他剃度。” “为什么要等半年以后呢?” “老衲怕穆荣日后反悔。” “他离开寺院的理由是什么?” “本来,他家的门楣是他哥哥撑着的,在他剃度一年后,哥哥病逝,嫂子改嫁。哥哥又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父母眼看香火无望,就跑到寺院来苦苦哀求他。穆荣看父母年老体弱,权衡再三,最后决定下山。寺院中人来去自由,老衲也没有强留,就放他走了。” “穆荣的家庭住址是温岭市健宁区洪祥路876号。” “觉水师傅,您再说说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法号叫悟心,俗名叫罗永禄,四三年生人,他出家的原因恐怕是源于一段不伦之事,他和他的家人都不愿意说,我们也没有『逼』问。总之,悟心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所以才决定到冷月寺来出家的。” “不伦?什么事情啊?”萧路含道。 “罗永禄决意到冷月寺来出家的时候,师傅派我到罗永禄的老家去了一趟。” “寺院也搞外调吗?” “寺院是清静之地,不清不楚的人,我们是不能接纳的,我等侍奉佛祖,心里不干净,身上不干净,佛祖是要怪罪的。”修能住持道, “觉水,你把悟心的情况跟赵队长说说。” “是,在悟心的老家,觉水只了解到这么个情况:悟心有一个小他五岁的妹妹,长的很漂亮,后来莫名奇妙地投河自尽了,村里人把她的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发现她的肚子里面已经怀了孩子,不久,罗永禄就离家出走,最后跑到冷月来,说要出家。” “村里人没有说原因吗?” “这个情况,觉水是从邻村了解到的,罗家村的人讳莫如深,那里几十户人家,都姓罗,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实情,大概是遵循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吧!罗永禄的父亲是个小官,在当地颇有些声望,村里人怕说出实情,使罗氏家族蒙羞。,所以,个个守口如瓶。” “难道悟心妹妹的死,包括怀有身孕都和罗永禄有关系?”萧路含好奇发问。 “罗家在当地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条件非常好,罗永禄有什么理由走出家这条路呢?”觉水监事反问道。 “你们把他收下了?” “收是收下了,但始终没有给他剃度。只让他在菜园子帮忙做些事情。” “不剃度,又把他留在寺院之中,这样可行吗?” “罗永禄是光着头上山的,他自己把自己剃度了。” “自己剃了光头?” “只要头发长了,他就用剪刀修剪。” “罗永禄上山以后,他父母到冷月寺来过吗?” “女儿死后,夫妻俩大病了一场,罗永禄的母亲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大半年以后,夫妻俩才到冷月寺来了一趟。” “他们到寺院来做什么?” “他们想把儿子带下山,夫妻俩只生了一对儿女,女儿死后,罗家只剩下罗永禄,为了罗家的香火,他们只能原谅儿子。罗永禄的爷爷『奶』『奶』还在世,即使父母想放弃这个儿子,爷爷『奶』『奶』也不会答应。” 修能住持接着道:“老衲看的出,那罗永禄上山,只是一时无法面对父母和族人,并非要断绝尘念,他下山是迟早的事情,这也是我不愿给他剃度的原因。他这样的人,是不能留在佛祖身边的。” “请您把罗永禄家的住址给我。”赵子蒙道。 “亳濠市南梓县,东风公社,俊文大队罗家村。” “罗永禄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到地方就能找到这个人,他以前当过公社书记。” “赵队长,那一年离开寺院的就这三个人。”觉水监事道。 “后一年有没有僧人离开寺院呢?” 觉水监事拿起另外一本日志,翻到其中一页,看了看,然后道:“后一年的春天,有一个人离开寺院。法号一门,俗家名字叫宫小阳,他离开寺院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女子一直在苦苦等他回心转意。” “宫小阳为什么出家?” “二十几年前,他的父亲被冤枉犯了错,关了起来,父亲跟母亲离了婚,当时,他正在应征飞行员,体检关已经过了,最后审查被卡住了。家庭遭遇变故,个人前途一片渺茫,这时候,对象的父母又强行取消了婚约,最后,他选择了出家。” “宫小阳离开寺院的原因是什么?”萧路含道。 “他父亲后来官复原职,母亲也回到父亲的身边——当年,他父亲怕连累娘俩,才提出离婚,并让宫小阳跟着母亲的。宫小阳年纪尚小,父亲没和他说实情。从小受到父母宠爱的宫小阳,突然失去家庭的依托,就离家出走了,到冷月寺来。他父亲后来没事之后,自然要那把他领回去了。” “你们有宫小阳的家庭住址吗?” “汉门市东关大街十三弄二号院126号。” “除了前面提到的这四个人,还有离开寺院的僧人吗?时间范围还可以再扩大一些。” “还有两个人,时间好像是宫小阳出走的后一年,赵队长稍等,我找一下。” 觉水监事找出一本稍新的日志,翻到其中两页。 “三月份离开寺院的是法正,七月份离开寺院的是端平。” “觉水,你跟你赵队长说说这两个人的情况。” “是,法正,俗名叫洪秀田,他一直跟着诫诚监事,诫诚监事病逝之后,法正伤心了很长时间,勉强在寺院里面呆了一年多,最后提出要下山去找自己的母亲。” “对了,那次大修的时候,修能住持看诫诚没日没夜地盯着那些工匠,确实太辛苦,就让法正协助诫诚打理大修之事。” 赵子蒙记得,之前,觉水监事提过这件事情。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法正和端平 “既然法正和诫诚监事有很深的感情,他的师傅长眠在冷月寺的后山,他应该一直呆在冷月寺才对啊!”赵子蒙道。 “这说来话长。”修能住持道。 “愿闻其详。” “法正是诫诚监事在孟洞寨化缘的时,在寨口捡到的,当时,法正只是个五六个月大的婴孩,尚在襁褓之中,诫诚就把法正抱回寺院,他一直跟着诫诚师傅。” “后来,诫诚借化缘的时机找到了法正的母亲。当初,法正的母亲是未婚先孕,父母为了自己的脸面,『逼』着女儿将法正丢弃在了孟洞寨的寨口。” “诫诚师傅在临终之前把法正的身世和生母的情况告诉了他,如果法正想回到母亲身边去的话,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去做。诫诚师傅过世一年后,法正便下山去寻母亲去了。” “请问住持,法正是诫诚师傅抚养长大的吗?”马建平道。 “是!诫诚师傅和法正情同父子。” “法正的父亲是谁?”赵子蒙道。 “这却不知晓。” “法正的母亲是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萧路含道。 “应该是。” “诫诚师傅该不会是法正的亲生父亲吧!”萧路含脱口而出。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听闻此话,面面相觑,没有应答萧路含。 “路含,别『乱』说。”赵子蒙劝诫道。 萧路含也觉得自己的话欠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诫诚毕竟是冷月寺前一个监事,在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面前非议他,显然不妥。 “觉水师傅,我们在哪里能找到法正呢?”赵子蒙道。 “不清楚,诫诚没说,法正也没说,这种事情,我们不便追问。法正的母亲应该是孟洞寨的人,孟洞寨是一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寨子,只要能找到未婚先孕,又没有孩子的女孩子,就能找到法正的母亲,只要找到法正的母亲,就一定能找到他。” “本寺十五年前大修的时候,我看诫诚着实劳苦,就把法正交给诫诚差遣。那些工匠,法正是很熟悉的。如果能找到他,说不定能了解到一些情况吧。”修能住持道。 “请觉水师傅说一下另一个僧人的情况。”赵子蒙道。 “另一个僧人叫端平,只有他不是自己主动离开寺院的。” “不是自己离开的?这是怎么回事?” “十二年前的七月,端平私下和东山寨的一个村姑瓜葛,触犯了戒律,有损冷月寺的清誉,经修能住持的劝诫,端平才自行下山去。是觉水亲自下山把端平送回老家交到他父母手上的。父母也希望他还俗。我们正好了了一桩心事。” “端平俗名叫什么?家住哪里?” “端平俗名叫段殷,家住胡州遥平镇柳家口村。” “赵队长,大修以后离开寺院的僧人就这六个。”修能住持道。 “多谢修能住持和觉水师傅,幸亏有日志,我们找起来就方便多了。修能住持把冷月寺打理得这样井井有条,我们才有迹可循。”赵子蒙谢道。 “佛门乃清静之地,不是藏污纳垢之所,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僧人的底细自然要『摸』的一清二楚。我们都是佛祖的虔诚信徒,没有佛心的人是不能侍奉佛祖的。”修能住持说罢念起佛来。 “我再多问一句,在冷月寺的僧人中,特别是离开寺院的六个僧人之中,有没有会武功的人呢?”赵子蒙想到了修能住持、觉水师傅和邓先生提到的蒙面黑衣人。 能飞檐走壁、神出鬼没的人肯定是些身手的人。 修能住持和觉水师傅对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平时,寺院里面没有僧人练功吗?” “没有,老衲每天早晨都要到寺院里面和寺院后面的树林里面转转,不曾见僧人练功。” “在僧人中有没有人在出家前练过武功呢?” “寺院的日志只记载僧人们的来处,至于他们有没有练过功,以前做过什么事情,老衲不知道。” 告别修能住持以后,修能住持让觉水监事将同志们送出方丈禅院。 四个人回到东禅院的时候,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还没有回来。 四个人只能一边喝水,一边等令狐云飞等人的到来。 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拜访普济禅师的目的是想证实一下传闻的事情。 当然,令狐云飞也想听听普济禅师对案子的看法。 三个人刚刚走到普济禅师的禅房门口的时候,静能小师傅突然走到三个人跟前,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三个人不要出声。 令狐云飞定睛一看,普济禅师正坐在蒲垫上,对着佛龛里面的释迦牟尼佛念经。 三个人只能站在门外耐心等待。 普济禅师非常虔诚,他口中振振有词,三个人听的不是很清楚,只能听出一个大概。 普济禅师,左手伸直垂面,右手上转动着一串佛珠,两片嘴皮子上下翻动。 一开始,三个人并没有听清楚他在叨咕些什么,渐渐地,大家终于听清楚了。 因为普济禅师叨咕来,叨咕去,始终是这几句话。 “有即无,无即有,生即死,死即生,是即非,非即是。” 这是常挂在僧人舌头尖上的禅语,说的人是心知肚明,听的人是云天雾地。 普济禅师的语速很慢,他不厌其烦地将这几句话重复了若干遍,说了一句阿弥陀佛以后,双手合十,虔诚地给菩萨磕了三个头以后,然后单手扶地,慢慢站起身。 静能小师傅指着站在门外的三个人,咿咿呀呀和师傅比划了一会。 普济禅师淡然地打量着三个人,佛珠在他的手上不停转动着。 “普济禅师,打搅您参禅理佛了。”令狐云飞道。 “请进。”普济禅师没有多余的客套。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走进禅房。 禅房分里外两间,外间是参禅的地方,里间是睡觉的地方。 里间有一大一小两张床,大床应该是普济禅师的,小床应该是静能的。 一个九十三岁的耄耋老人,确实需要人贴身伺候。 外间有一个禅床,禅床的中间放着一个低矮的茶几,禅床前面,左右两边各有两把椅子和一个茶几。 普济禅师坐在禅床的右边,静能将令狐云飞引到禅床的左边坐下,项代沫和林狄则坐在两边椅子上。 在门的右边有一桌子,桌子里面有一个柜子,静能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三个青花茶杯和一个茶叶罐。 静能打开桌子上的水瓶盖,倒了一点开水,将三个茶杯涮了涮。 把茶杯里面的水倒进桌子下面的木桶里面,然后打开茶叶罐,倒了一些茶叶在茶杯里面,往茶杯里面倒了大半下水,盖上盖子,最后将茶杯端到三个人的面前。 普济朝静能摆了一下手,静能拎起一个空水瓶走出禅房,关上房门。 等静能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普济禅师终于开口说话了:“你们一定是为发生在大雄宝殿里的案子来的吧。” “是的,这么晚了,我们还来打搅师傅,还请普济禅师见谅。” “不妨事。”普济禅师的话简短有力。 “普济禅师,我们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有些问题想请教禅师。”令狐云飞被普济禅师的气场所震慑,说话都变得十分客气。 “寺中的大小事务皆由觉水监事打理,问他是一样的,问修能住持也可。” “禅师在冷月寺最为年长,在寺中的时间最长,对冷月寺的事情应该是知道很多。” “贫僧年事已高,记『性』大不如前了。”普济禅师双目微闭。 “寺院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有弄清楚这个案子,僧人才能安心侍奉佛祖。冷月寺是一座有一千多年历史的佛教圣地,我们对佛祖,对寺中僧人,对众香客都担着一份责任。”令狐云飞恳切地说道。 令狐云飞话中的“我们”自然也包括寺中所有僧人。 协助警方侦破此案是寺中每个僧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只要是老朽能想起来的事情,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普济禅师含笑道。 “非常感谢普济禅师。” “不必客气。” 三个人冒昧造访,普济禅师虽然稍显冷淡,但他能有这样一种态度,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开头。 “普济禅师怎么看这个案子?” “十五年前,冷月寺进行过一次大修,你们应该在那次大修中找答案。逝者多半是那次大修的时候被藏进菩萨肚子里面去的。老朽听说逝者是个工匠?” “是的,我们已经让石头寨的滕家人、修能主持和觉水禅师看过死者的画像,他们都说这人是一个叫葛正根的掏井工。” “此人被害可能和冷月寺的传闻有关。” 从普济禅师的话中可知,他和石头寨的那位邓老先生一样,对冷月寺的地宫和金佛的传闻深信不疑。 “石头寨的邓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地宫和金佛的传闻难道是真的?” “自从老朽到冷月寺来以后,地宫和金佛的传闻就不绝于耳。凡寺院都有镇寺之宝,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在大修前相当一段时间里,每到更深人静的时候,就有蒙面黑衣人在寺院中到处寻觅。” “依普济禅师看,蒙脸黑衣人是寺外人,还是寺中人。” “是寺中人。此二人到冷月寺来,恐怕就是寻觅地宫和地宫里面的金佛。”普济禅师口气笃定。 “此二人?您确定是两个人吗?”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给力的刘永联 “最初是一个人,后来是两个人。寺中值夜的僧人不止一次见过此二人。他们活动的时间大都在下半夜僧人们进入梦乡、值夜人困顿之时。”普济禅师道。 “我听说这些夜行人能飞檐走壁?”令狐云飞道。 “是这样的,这些人应该是习武之人,身手不凡。寺院曾经增加人手,想逮到此二人,可每次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踪影。好在本寺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也不曾少过什么东西,所以,就没有再当一回事。” “您是说这二人会武功?两人都很厉害吗?” “其中一人身手了得。有时候,此人能爬到殿顶和观音菩萨的头顶上去。” “观音菩萨就是大雄宝殿那尊站立着的菩萨?” “正是,那尊观音佛有一丈多高,工匠们在修葺此佛像之时,只有搭脚手架才能爬上去,可此人徒手就轻易攀爬上去,如若不是身怀绝技的人,是绝上不去的。” “普济禅师,您见过这两个蒙面黑衣人吗?” “没有,老朽年纪大了,值夜的都是些年轻僧人。夜行人出现是大修前那几年的事情。之前和之后,都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您回忆下,是从哪个僧人到冷月寺以后才出现这种情况的呢?” “那些年,世道动『荡』,寺院也不太平,进进出出的僧人不少。” “那尊观音菩萨也大修过吗?” “大修过,十五年前那次大修,寺中所有菩萨造像都修葺过。被毁坏的最严重的就是释迦牟尼佛和观音菩萨,释迦牟尼佛的后边被砸出一个大窟窿,观音菩萨的手指全被敲断了。”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也提过这件事情。 “请普济禅师回忆一下,那次大修,都修了些什么?” “容老朽想一想,”普济禅师紧锁眉头,若有所思。 “大雄宝殿所有菩萨都修过,大修的是释迦牟尼佛和观音佛。大殿的地砖也重新铺了一下。迎霞殿的菩萨都修过,弥勒佛被人泼了油漆,重新做了一次彩绘。” 普济禅师转动佛珠,停顿片刻,接着回忆道:“大雄宝殿前后的石阶也砌了一次。” “大雄宝殿、迎霞殿、方丈禅院和藏经阁的顶也做了新工。迎霞殿前面的荷花池清了一次淤泥,连长廊和亭子也修葺了一下。还有所有建筑的门窗都整修了一次。大概就这些吧!” “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东禅院和西禅院的水井也掏了一下。对了,灵谷塔的塔顶换了一些瓦,塔檐和门窗也油漆了一次。” 普济禅师不但记『性』好,语言逻辑清晰,一个九十三岁的老人,能想起这么多的事情,实属不易啊! “灵谷塔上那首无题诗,普济禅师怎么看?” 普济禅师站起身,走进里间,从枕头下面拿起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展开来,放在茶几上。 纸上面写的就是那首无题诗。 原来普济禅师和邓先生、修能住持一样,一直在在琢磨隐含在这首无题诗后面的禅意。 “老朽琢磨这首诗已经有很多年了。”普济禅师道。 “哦?” “老朽能肯定的是,这首诗肯定和地宫和金佛的传闻有关。至于他所隐含的禅意,恐怕只有在我们看到地宫以后才能知道。”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地宫在哪里。也许姓葛的工匠知道,但他已经死了,杀死姓葛的人肯定知道,如果你们能查出凶手,或许就能参透这首无题诗的禅意。” “普济禅师的意思是,杀害葛正根的人极有可能是寺院中的僧人?”令狐云飞试探着问道。 “在那帮工匠来冷月寺之前,就有人在寺院中寻觅地宫和金佛了,老朽以为,寺中僧人作案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普济禅师这么说,难道是有所指?” “老朽有所指,也无所指。” “请禅师明示。” “老朽只能确定凶手藏在寺院之中,但不能确定是谁。总而言之,披着袈裟的未必是得道高僧,端坐在高台上,消受香火的未必是真佛,《西游记》中,小雷音寺,冒充如来佛祖的就是一个妖怪啊。” 普济禅师迅速转动几下佛珠,然后接着道:“你们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老朽是黄土埋到脖子跟前的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所以才多说了几句,同志们好自为之。” 普济禅师话中有话。 令狐云飞猜想,这段话和先前的“有即无,无即有,生即死,死即生,是即非,非即是。”是同一个意思。 从普济禅师藏头『露』尾的话中可知,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又不但确定。 老人家算是提供了一点思路给大家,没有证据的话是不能说的,这大概就是“出家人不打诳语”的意思吧! 在将令狐云飞等人送出禅房的时候,普济禅师还给了一点重要的提示: “蒙面黑衣人似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可老朽在寺中呆了这么多年,不曾见什么人『露』过一拳半脚的功夫,寺院有日志,每个僧人的底细都记录在册,只要是在册的僧人,你们不妨去细查,一定会有结果。” 普济禅师不但提供了思路,还提供的调查的方向。 令狐云飞料想:会武功,却藏着掖着,此人极有可能是杀害葛正根的凶手。只要能找到会武功,怀绝技的僧人,这个案子或许会有些眉目。 回到东禅院,令狐云飞把情况向赵子蒙做了汇报。 赵子蒙听罢陷入了沉思,大家伙都默不作声,普济禅师话中的潜台词太多了。 赵子蒙还把普济禅师重复了好几遍的话写在了笔记本上。 晚间,躺在床上,赵子蒙毫无睡意,一直在琢磨灵谷塔上的无题诗和普济禅师的那句话。 在睡觉之前,赵子蒙和南涯广蒲市公安局政工处的刘永联刘处长通了一个电话。 在北京开会的时候,赵子蒙和刘处长恰巧住在一个房间里面。 两个人之间建立起了很深的友情。 赵子蒙想请刘处长协助查找一下江子海、葛正根的家人和柳阿宝。 葛正根和柳阿宝是南涯秀田人,秀田县是广蒲市下辖的一个县,秀田县就在广蒲市的旁边。 刘处长十分爽快地答应马上和有关部门的负责人联系,先查找江子海的下落。 明天早晨,他亲自到秀田县去找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家人。 十点半钟左右,赵子蒙的小福机响了。 赵子蒙接通电话。 电话的那一头是刘处长:“老赵,睡下了吧!” “没有,老刘,我在等你的电话。” “你跟我用得着客气吗!我把江子海的情况跟你说一下。”刘处长说话直接了当。 “太好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江子海是广蒲市江夏镇江家集人,江家三代都以修缮庙宇为生,手下有一帮能工巧匠,在南涯广蒲名声不小。” “我派江家集派出所的汪所长亲自到江子海家了解情况。江子海的老婆说,江子海现在秀田县望河寺公干。刚去没几天,人一准在望河寺。” “太好了,没想到你了解的这么详细,太感谢你了。” “客气,我明天早晨到秀田县去。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明天,我赶赴秀田望河寺,然后,和你回合,老刘。” “行,但愿我到秀田县去能有所收获,一有结果,我会及时和你联系。” “老赵,明天下午,我派一个得力的人到广蒲火车站接你们——接你的人叫揭大海,他是广蒲公安局刑侦队的副队长。” “谢谢你,你考虑的非常周到。” “到广蒲来,你当然要听我的啰。” “万分感谢。”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令狐云飞、赵子蒙、萧路含和陆千就下山去了。 令狐云飞用汽车将三个人送到火车站。 七点一刻,赵子蒙、萧路含和陆千便坐上了开往广蒲的火车。 下午三点零五分,赵子蒙一行三人走出广蒲火车站的出站口。 人还在出站口里面,陆千就在接站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用硬纸板做成的指示牌,指示牌上写着“揭大海”几个黑字。 举牌子的人将手举得高高的。 三个人走出出站口,那人就朝三个人走了过来,没等赵子蒙开口,他就抓住赵子蒙的手热情地招呼道:“您就是赵队长吧!” 揭大海身穿便服,上身是咖啡『色』夹克,下面是一条蓝『色』长裤,脚上穿一双黑皮鞋。 “揭队长,你好,你的眼睛真好使,我们不曾见过面,你一眼就认出了我。” 揭大海微笑道:“不是我眼睛好,昨天晚上,刘处长已经把您的模样描述给我了。像赵队长这样英武的长相,一打眼,就能认出来。” “说笑了,辛苦揭队长了。”赵子蒙紧紧地握住了揭大海的手。 萧路含和陆千和揭大海一一握手。 之后,揭大海将三个人领到一辆警车跟前。 警车停在广场东边的停车场里。 两分钟以后,警车慢慢驶出广场,此时正有几趟火车到站,广场上全是人,拎包的,扛箱子的,拖行李的,还有招揽住宿的,兜售商品和地图的,好不热闹。 四十分钟以后,警车驶出广蒲城东上了高速。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望河寺 揭队长本来是要领三个人找一家饭店吃饭的,赵子蒙说已经在火车上吃过午饭了,揭大海就没有再坚持。 但在出城的时候,他停下车,到一家牛肉店买了两斤五香牛肉。 他说,这种牛肉是广蒲有名的特产,买一点,让同志们香香嘴。 赵子蒙领会了揭大海的好意:除了香香嘴以外,牛肉是可以补充能量的,他知道火车上的午饭肯定不讲究。 揭大海让店主将牛肉分成三分,然后将三包牛肉递到三个人的手上。 一分钟以后,汽车出了广蒲城。 揭大海所言非虚,这种当地的五香牛肉确实十分可口,不但口味好,而且入口即化。 这样的美味,赵子蒙还是第一次品尝。 后排的萧路含和陆千早已风卷残云般的狼吞虎咽起来。 赵子蒙捏了一块牛肉,递到揭大海的跟前:“揭队长,您也吃一点,您太客气,买的太多了,我们吃不完。” “吃不完,可以慢慢吃嘛。我在这里,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你们走的时候,我再买几斤让你们带回去吃。”揭大海憨笑道。 “这种牛肉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吃了不撑肚皮,容易消化。” “确实很特别,一定是采用了非常特殊的工艺。”萧路含吃着牛肉,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是啊,这位小兄弟说的没错,这肉的做法确实讲究。只有在我们广蒲才能吃到这种牛肉。” 本来,赵子蒙没想多吃,但这诱人的五香牛肉勾人馋虫,听了揭大海的话以后,他就放开来吃了。 这三个人在火车上并没有吃午饭。 京西上火车之前,他们只买了几个馒头和一袋榨菜,饿了拿馒头就着榨菜充饥,下火车的时候,几人的肚子早已扁了。 赵子蒙吃了几块牛肉,刚将另一块牛肉放进嘴里,他包里面的小福机响了。 电话是刘处长打来的。 赵子蒙接通电话:“老刘,我是赵子蒙。” 赵子蒙有点兴奋,没准刘永联处长找到了葛正根的家人和柳阿宝——或者柳阿宝的家人了。刘处长这会子打电话,一定是费神寻找了很长时间。 “赵队长,我已经找到了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家人。”刘处长在电话中道。 赵子蒙的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找到了柳阿宝的家人,难道柳阿宝也出事了? 如果柳阿宝没有出事的话,刘处长最先找到的人应该是柳阿宝才对! “老刘,我听着呢,你请讲。” “老赵,你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揭队长已经接到了我们,我们正在往秀田望河寺赶呢。” “我知道了,这样吧!我在柳阿宝家等你们,我带来的人正在寻找葛正根的小妹,你们来的时候,我们应该能找到她了。” “老刘,您把大概情况说一下。” “情况是这样的:葛正根的母亲在十年前过世了。葛正根的两个妹妹也出嫁了,大妹妹葛正英嫁给本地人,小妹妹葛正梅嫁到了清河县,葛正英说,他们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见过哥哥葛正根了。” “柳阿宝是个什么情况?” “柳阿宝家在陈集公社黄瑶大队高马生产队,和葛正根家隔着几个村庄和一条大河,柳阿宝的父母说,柳阿宝已经有十五年没有回家了,也没有往家里寄过一分钱。” “老刘,这次多亏了你,辛苦你了,在柳阿宝家等我们一会儿,我们不会耽搁太久。” 赵子蒙挂断电话,暗自思忖起来:柳阿宝十五年没有回家,那他一定是死在了冷月寺。 葛正根和柳阿宝一定是发现了冷月寺传闻中的地宫和地宫里面的金佛,招致杀身之祸。 赵子蒙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葛正根和柳阿宝两个人只负责掏井,并不曾接触过其它建筑,难道冷月寺的秘密在东禅院——或者西禅院的水井里? 葛正根和柳阿宝离奇失踪,江子海竟然只字不提。 莫非这二人的死和江子海有关联?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都提到江子海赶工期的事情,难道江子海拼命赶工期是想早一点离开冷月寺吗? 带着这一系列的疑问,赵子蒙愣愣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路思维始终不敢懈怠。 他极力地回忆着冷月寺发生的一切和每一个拜访过的人所提供的信息,企图从纷繁的信息中找到一丝线索。 四点钟左右,警车停在望河寺的山脚下,警车行驶到一座大桥上的时候,赵子蒙才明白望河寺名字的由来。 在寺庙的前面有一条宽大的河流,望河寺的山门正对着这条河。 人坐在车上就能看见望河寺黄『色』的高墙和黑『色』的殿脊。 山脚下有一个饭店,揭大海将警车停在饭店前的空旷处,跟饭店老板打了一个招呼之后,领着三个人上了山。 走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四个人来到山门前。 在去望河寺的山路上,他们没有碰到一个香客。 这望河寺应该是在全面大修,大修期间,所有佛事自然要停下来。 寺院山门内外,完全被脚手架包围住了。 连山门都修,可见望河寺的整修的动静很大。 山门内外不见一个僧人,大家只看到脚手架上站着几个工匠,他们正在油漆两扇山门。 穿过山门,揭大海在脚手架旁站定。 两个工匠一边干活,一边朝四个人望了望。 “揭队长,我们直接去找住持——或者监事。”赵子蒙低声道。 揭队长点了一下头,他明白赵子蒙的意思,赵子蒙不想过早惊动江子海。 江子海可能和发生在冷月寺的案子有关,稳妥的做法是先和寺院中管事的人接触一下。 走进金刚殿的时候,一个僧人正在殿堂里扫地。 金刚殿里面已经修复完毕,四大金刚的造像已经上过墨彩,个个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好不威严。 看到有人进殿,僧人放下手中的扫帚,迎上前来:“施主,寺中正在大修,请一个月以后再来。” “师傅,我们不是来进香的,我们是来找住持说事情的。”揭大海道。 “你们是?”那僧人上下打量着来人。 揭大海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在僧人面前亮了一下。 僧人看了眼揭大海手中的证件,然后道:“请随我来。” 四个人跟在僧人的后面走上一条长廊,穿过两个房舍以后,来到一个禅院的门前。 一路上,四个人看到了十几个工匠,有的在砌大殿前的台阶,有的在大殿的门窗上彩绘,有的则在屋顶上收拾残破的黑瓦。 僧人刚要推开禅院的大门,大门自己开了,从大门里面走出一个年已古稀的老禅师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侍僧。 老禅师眉须皆白,脸上有几个黄豆大的老年斑。 侍僧是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 “师傅,这几个人要见您——他们是公安局的人。”僧人毕恭毕敬道,“同志,这是方正住持。” 方正住持退到一边,侧身稽首道:“请进。水镜,忙你的去吧!” 方正住持将四个人让进禅院,领进禅房坐下,侍僧端进来四杯茶。 “请用茶。” “谢谢方正住持,唐突打搅,还望方正住持原谅。”赵子蒙道。 “不知道几位有何指教?”方正住持在侍僧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 “方正住持,江子海的工程队是不是在贵寺干活?” “是,江子海的工程队是在本寺做活。” “江子海也在这里吗?” “在,他刚才还在这里和老朽说话来着。” “方正住持能不能派人把江子海请到这里来?” “可以,净水,你去请江工头,就说我有事找他。” 小僧侍头微低,给方正住持施礼之后,退出禅房。 喝了几口茶以后,净水领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走进禅房。 “方正师傅有何吩咐?”老者望了望坐在椅子上的四个人,然后走到方正住持跟前。 “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江子海江师傅,江师傅,他们是公安局的人,想找你问点事情。”方正住持道。 江子海身高一米七零左右,微胖,白脸,鬓角处有一些白发,头发集中在脑袋的两边和后边,额头上方和头顶上的头发所剩无几。 他的上身穿着一件绛『色』西服,里面穿一件黑白相间的秋衣,西服和衬衫的袖子卷到肘部上方,他的手臂上沾着一些泥巴,一双手显得很粗糙。 他的下面穿一条蓝颜『色』的裤子,脚上穿一双黑『色』的皮鞋。 知道四个人的身份以后,江子海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净水端给江子海一杯茶。 江子海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 “江师傅,这位是京西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揭大海介绍道。 “京西?来秀田来找我,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江子海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 “江师傅,您的工程队是不是在京西市的冷月寺公做过活?” “是啊!十几年前——就是二十五年前年,我们是在冷月寺做活。” “当年,您带了多少个工匠过去?” “十六个工匠啊。” “在这十六个工匠中,有没有叫葛正根和柳阿宝的人?” “有啊!葛正根和柳阿宝是表兄弟,他们就是秀田人。赵队长,这两个人怎么了?”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语出惊人 “二十四年前的春天,你们离开冷月寺的时候,是多少个人?” “是十四个人啊,加上我,一共是十五个人。赵队长为什么这么问?”江子海莫名所以。 “葛正根和柳阿宝到哪里去了?” “他们两个人提前几天回秀田了啊。” “他们在冷月寺活干的好好的,提前回秀田做什么?” “是这么回事,葛正根的家人托人带了一封书信到冷月寺,信中说葛正根的母亲病体沉重,将不久于人世,让葛正根速回老家见上最后一面。葛正根的母亲是柳阿宝的姑母,听了这个消息以后,也跟着葛正根一起回秀田来了。” “您见到葛正根家人的书信了?” “见了。是我让何大牛把信交给葛正根的。我们当时住在石头寨滕老三家,并在他家搭伙,葛正根的家人只知道我们到冷月寺做活,所以,捎信的人把书信送到了冷月寺。” 案件的复杂程度超出了赵子蒙、萧路含和陆千的想象。 “捎信人把书信交到谁的手上了?” “捎信人把信交到诫诚监事的手上,是诫诚监事把书信交给我的。” “那人为什么不直接把书信交到葛正根的手上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葛正根拿到书信后有什么反应?” “看到书信上的字以后,他很伤心,哭的稀里哗啦,他的表弟柳阿宝也跟着伤心。两人当即就要回秀田。当时,东禅院的水井已经掏的差不多了,我才答应让他们走,但要把最后一点扫尾工作了了才能离开。” “后来他们又在冷月寺呆了几天?” “两天,我让他们把井壁也洗了——这是诫诚监事的意思。还把井沿周围的地砖重新铺了一下。为了让他们早点走,我还派两个徒弟帮他们干了一天。我们在庙里面做活,靠的就是手艺和信誉,寺院不满意,我们也难拿钱走人。” “你说的这两帮工的徒弟还在你的工程队里吗?” “在啊。” “这两人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曹拴柱,一个叫徐铜锁。” “待会儿,我们想找这两个人谈谈。” “净水师傅,劳烦你现在就把曹拴柱和徐铜锁叫来——他们在山门上漆。”江子海望着站在方正住持身旁的侍僧道。 方正住持点了一下头,净水走出禅房。 “江师傅,葛正根和柳阿宝是从滕家走的,还是从寺院走的?” “是从寺院里面直接走的。他们忙完手上的事情以后直接下山去了。” “他们回秀田,滕家人知道吗?” “不知道。” “突然少了两个人吃饭和睡觉,滕家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们的人太多——一共有十五个人,加上他们俩是十七个人。滕老三只管做饭,最后几天,滕大娘身体不好,都是我们自己盛饭端饭。老两口没有问,我们又没有闲工夫提这件事情。我们忙的很,除了吃饭、睡觉、上茅房,就是干活。” “关键是最后几天,都在赶工期,没有闲工夫和老两口说话。就是在平时,我们和滕家人说话也很少,除了葛正根有空的时候跟滕二贵下几盘棋,其他人很少跟滕家人说话。” “滕家能接纳我们吃住,我们就感激不尽,所以,我叮嘱徒弟们要守规矩,除了到寺院里面做活,平时就呆在屋子里面,也不要吵了滕家人。滕家还有一个卧床不起的儿子。” 滕老三、滕大娘和滕二贵也是这么说的。 “我们的人已经到葛正根和柳阿宝家去过了,葛家人和柳家人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见着葛正根和柳阿宝了。” “这就奇了怪了,难道他们是在半道上出事了?这不大可能吧!他们走的时候,寺院先预支了一些工钱,十几个工匠也表示了一些,一个人五块钱,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钱,为了这几个钱杀人害命。这不大可能。” “是这样,我们在冷月寺大雄宝殿释迦牟尼佛造像肚中找到了葛正根的尸骸。” 江子海脸『色』突变:“这——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看着他们俩下山去了,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葛正根的模拟画像。 江子海接过画像,没有片刻迟疑道:“他就是葛正根。这可骇人听闻了,葛正根明明离开了冷月寺,他的尸体怎么会在菩萨的肚子里面呢?” “这么说,江师傅是亲眼看着他们离开的吗?”赵子蒙道。 “是我亲眼看着他们离开冷月寺的,我把他们送到山门外,还让何大牛送他们下山呢!这就越发奇怪,难道他们又回冷月寺了?他们回去做什么呢?我越发糊涂了。如果葛正根死在了冷月寺,那柳阿宝也应该是凶多吉少。”江子海像是自言自语念叨了一会。 他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接着道:“冷月寺的活做完以后,我们去了静江的金山寺,这葛正根和柳阿宝是知道的。我们在金山寺呆了三个多月,这两个人没有到静江金山寺去找我们。” “我以为他们找到了其它生计。干我们这行的走南闯北,一年到头,没有几天呆在家里,确实很辛苦,又赚不到几个钱,两个人也早过了成家的年龄,早该娶妻生子了。” “葛正根当时三十岁,柳阿宝也有二十五岁了。他们早该结婚了。好在想跟我干的人很多,所以,我就没有派人去找他们——我也没有闲工夫去找他们。人各有志,这种事情的强求不来的。” “江师傅,您刚才提到的何大牛在望河寺吗?” “在啊!待会儿去叫何大牛。葛正根和柳阿宝是普普通通的工匠,谁会杀他们呢?就为他们身上那点钱吗?” “冷月寺一直有一个传闻。”赵子蒙打断他的话道。 “什么传闻?” “传闻说冷月寺有一个地宫,地宫里面藏着一个半人高的金佛。” “半人高的金佛?我们在冷月寺玩命的干活,和僧人们从不说话,这传闻和葛正根的死有啥子关系呢?难道是他们两人在掏井的时候发现什么宝贝,难道这个宝贝就是金佛吗?”江子海瞪大了双眼,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一样。 “据冷月寺的僧人说,在大修前十几年里,经常有蒙面黑衣人在更深人静的时候到处寻觅,他们应该是在寻觅传闻中的地宫和金佛。” “这——我倒是亲眼看见了。”江子海突然道。 “您也看见了蒙面黑衣人?” “不但我看见了,好几个在大雄宝殿和方丈禅院做活的工匠都看见了,我们在做活的时候,经常有人在暗中窥视我们。” “地宫只会在大雄宝殿、迎霞殿和和方丈禅院里面,难道地宫的入口在东禅院的水井里面?”看来这些工匠对寺庙的建筑构造了如指掌。 赵子蒙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有说出来。 江子海迅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把地宫的入口藏在水井里面,我们在寺院里面做了几十年的活,知道大部分寺院有地宫,但把地宫的入口藏在水井里面,闻所未闻。谁能想到呢?” “想不到就对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方正住持突然轻声慢语道。 所有目光都聚焦到方正住持的脸上。 “方正住持,此话怎么讲?”江子海道。 “如果冷月寺真有镇寺之宝的话,一定是藏在非常隐秘的地方。暗道机关也一定是常人想不到的地方了。” “这和人在家里藏东西的道理是一样的,一人人藏东西,十个人找不到。可家的地方有限,尚且找不到,何况是偌大的寺院呢?”方正住持不紧不慢道。 “方正住持言之有理。”江子海道。 “人把东西藏起来,迟早还是要拿出来的,镇寺之宝伴寺而生,随寺而亡,天日不见,是绝不会招惹世人双目的。” “方正住持,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设置暗道机关呢?”赵子蒙请教道。 “伴寺而生、随寺而亡,只是建寺人的愿望。现实是,只要是这世间存在的东西,想永守秘密,是不可能的。冷月寺的镇寺之宝应该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照这么说,冷月寺地宫的暗道机关就藏在水井之中,葛正根和柳阿宝在掏井的过程中发现了进入地宫的暗道机关。”赵子蒙道。 他突然想起了灵谷塔上哪首无题诗,于是翻开笔记本的前几页, “方正住持,这是冷月寺灵谷塔上的一首无题诗,历时一千多年,据说无人能参透其中禅意。” 赵子蒙站起身,将笔记本递到方正住持的手上。 方正住持从侍僧的手上接过一个老花镜,架在鼻梁上,然后认真仔细地看起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方正住持的答案。 赵子蒙似有所悟,他对方正住持的答案非常期待。 “江师傅,距离水井的最大建筑是什么?”方正住持道。 “是大雄宝殿。” “水井是不是在大雄宝殿的东边?” “在大雄宝殿的东西两边各有两个禅院,东西禅院里面各有一口水井。东禅院里面的水井在大雄宝殿的东面。”江子海道。 “地宫应该在大雄宝殿的下面。”方正住持道。 住持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参透玄机 “请方正住持明示。”赵子蒙道。 “进入地宫的暗道机关应该在东禅院那口水井的井壁上。” “在水井的井壁上?”江子海瞪大了双眼。 “人算不如天算,如果你们不掏那口井,井壁上的暗道机关是不可能被发现的。寺院里面的水井应该是很干净的,但如果用的时间太长,必是要掏一掏。” “先人在建造寺院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当然,也许是井壁上的暗门出现了一些变化,掏井的人在下井和上井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暗门上的砖有所松动。” “方正住持,您是怎么猜出来的呢?”赵子蒙道。 “不是老衲猜出来的,是这首无题诗告诉老衲的。如果不是听你们说了这么多,老衲也参不透这首诗的深意。” “请方正住持跟我们说说。” “有紫气,才会有佛光。紫气从东来,经过水井进入暗道,再进入地宫,紫气恒在,佛光自然是永远有。这明镜台就是水井里面的水,风吹不到井里去,井水自然是平静如明镜,明镜可能会惹上尘埃,但平静如明镜的井水是不会沾染上尘埃的。” “方正住持果然是得道的高僧,您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明白了。”江子海道。 “照这么看,柳阿宝也死在了冷月寺,葛正根的尸首在释迦牟尼佛的肚子里面,那柳阿宝的尸首会在哪里呢?”赵子蒙道。 “难道是柳阿宝杀害了葛正根,然后带着地宫里面的东西远走高飞了。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家人十几年不见他们,为什么不寻找他们呢?他们是应该找我要人才对啊!”江子海又自言自语道。 “葛正根只有一个母亲和两个妹妹,他母亲后来去世了,两个妹妹也出嫁了,至于柳阿宝的家人为什么不到处寻找柳阿宝,等我们到柳阿宝家和刘处长他们会合以后才能知道。”赵子蒙道。 “赵队长,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江子海道。 “江师傅请讲。” “葛正根和柳阿宝在东禅院掏井,诫诚监事和法正小师傅经常盯着,就是葛正根和柳阿宝发现了暗道机关和地宫里面的东西,他们也没有机会下手啊!” “江师傅是说,诫诚监事和法正小师傅寸步不离地盯着他们?” “那倒不是,我是说,那诫诚监事对工匠们很不放心。他总是这里转转,那里看看,像幽灵一样,他会突然出现在你的身后。” “我知道他是怕我们偷工,怕我们活做的粗糙。但他们盯得也太紧了,我们干到什么时候,他们就盯到什么时候,也不嫌累。” “从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提供的情况看,诫诚监事和法正在大雄宝殿、迎霞殿和方丈禅院呆的时间最多,在东禅院呆的时间比较短。”萧路含道。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说的没错。”陆千道。 “大修的地方有很多,诫诚监事和法正分身乏术,所以,葛正根和柳阿宝应该是有机会的。”赵子蒙道。 江子海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赵队长,那葛正根和柳阿宝情同手足,在干活的时候,葛正根很照顾柳阿宝,井下面的活,都是葛正根干,他只让柳阿宝在井上面。” “柳阿宝那后生平时很老实,胆子还小,他不大会做那种事情。” “那就是这二人发现了什么,但被别的什么人看见了。”方正住持道。 “也许他们发现了暗道机关,又发现了地宫里面的东西,想偷带着下山。结果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别人盯上了。你们刚才不是说,寺院里面经常有蒙面黑衣人出现吗?” “不错,寺院里面确实有蒙面黑衣人出现,像是在寻觅什么东西。”江子海道。 “江师傅刚才说姓葛的收到家书说母亲病危,两个人提前下山去了?”赵子蒙道。 “我是这么说的。” “书信可能是他们编造的借口,这样,他们才能名正言顺地离开冷月寺,可能东西已经到他们手上了?但他们没有想到又被别人盯上了。”赵子蒙大胆推测道。 “盯上他们的难道是诫诚监事和法正小师傅。经常在寺院里面出现的蒙面黑衣人难道是他们俩?”江子海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但似乎又不十分肯定。 “江师傅为什么这么说?”赵子蒙问道。 “我们在寺院里面做活的时候,只有诫诚监事和法正小师傅如影随形。”江子海道。 “不是还有蒙面黑衣人在暗中窥视你们吗?这可是你刚才说的。”萧路含道。 “盯上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多半是寺中的僧人。” “我听说修能住持也经常到各处转转。”赵子蒙道。 “不错,修能住持是经常转转,但他只是随便转转,一直在旁边盯着我们的只有诫诚监事和法正小师傅。” “有一个情况,江师傅可能不知道。” “什么情况?” “在你们走后不久,诫诚就病死了。” “病死了?不会吧!我没觉得他身体有什么问题啊!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盯着我们,我们为了赶工期,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干到十二点钟左右,他也一直盯到我们收工为止。要是身体不好的话,能盯着我们将近半年的时间吗?”江子海不以为然。 “修能住持说,诫诚就是因为盯你们盯得太紧,太辛苦,所以,累坏了身体,让诫诚监事盯你们是修能住持的意思。他们不是不信任你们,寺院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大修的机会,他们不想留下什么遗憾——这些僧人毕竟是虔诚的佛教徒。”萧路含道。 “既然诫诚监事死了,那法正就十分可疑了。你们找法正了吗?”江子海道。 “法正已经不在冷月寺。”陆千道。 “不在冷月寺?这就更可疑了,八成是他带着东西远走高飞了!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冷月寺的?” “他是十二年前的三月离开冷月寺的。” “他为什么要离开冷月寺?” “据说诫诚监事病逝以后,法正很伤心。”陆千道。 “这就对了?”江子海道。 “江师傅此话何意?”赵子蒙道。 “我看诫诚和法正很像一对父子。不仅仅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模样也有点像,个头一样的高,皮肤一样的白,连『性』子都有点像。” 这个说法倒是非常新奇,引起了赵子蒙浓厚的兴趣。 “修能住持和觉水师傅说,法正是诫诚监事在化缘的路上——在冷月寺附近的孟洞寨的寨口捡到的。当时,法正只有几个月大,后来,诫诚监事帮法正找到了他的生母,诫诚监事病逝以后,失去了依托的法正下山去寻自己的生母去了。”萧路含补充道。 “难不成法正就是诫诚监事的儿子?”江子海道。 “普济禅师曾经说过,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未必都是真的。是即非,非即是。普济禅师指的难道是诫诚监事和法正这档子事情吗?”萧路含道。 赵子蒙觉得,普济禅师的话确有深意,很值得认真仔细琢磨琢磨。 “如果法正和葛正根的死有关的话,他拿到东西以后就应该立即走人才对,为什么要在那年的三月离开呢?”江子海道。 这也是赵子蒙、萧路含和陆千心中的疑『惑』。 另一个侍僧进来添水的时候,江子海道:“小师傅,您去叫一下何大牛。” 小侍僧添完水,走出禅房。 江子海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接着道:“现在想一想,有些事情确实很蹊跷。” 江子海在认真回忆,他的话好像没有说完。 “江师傅不妨把心中的疑『惑』全部说出来。”赵子蒙道。 “我们在冷月寺呆了将近半年,头两三个月,葛正根和柳阿宝每天晚上都和我们一起收工,为了赶工期,我们每天晚上都赶到十一二点。” “头两三个月,他们是不是在西禅院掏井?” “是。后来两三个月,他们在东禅院做,到东禅院以后不久,这两个人经常在深夜一两点钟收工。我劝他们用不着这么干。可葛正根说,和其他人相比,他们干的活比较轻,他们想早一点把手上的活干完,还能腾出时间来帮其他人。” “听了葛正根的话,我很感动,这些娃跟着我到处闯『荡』,我是担着一分责任的,我不希望他们出事,每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谁的身体都受不了。” “我就劝他们和大家一起收工。可葛正说他们年轻,身体好,多干点活不碍事。” “寺院中的僧人八九点钟就入睡了,我们收工以后,寺院里面只有葛正根和柳阿宝干活,如果猜测是对的话,他们干的活肯定不是掏井的活。” “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们走了以后,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呢?”江子海托着下巴沉思道。 赵子蒙猜想:葛正根和柳阿宝一定是在琢磨暗道里面的机关,在进入地宫的暗道上肯定设有机关,琢磨这些机关是需要时间的。 葛正根和柳阿宝可能到东禅院后不久,就发现了隐藏在井壁上的入口。 “还有一件事情也很蹊跷。”江子还若有所思道。 “江师傅请讲。”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表兄弟合力出演 “葛正根从来不喝酒,我记得很清楚,在二十四年前的三月底,要么就是四月初,有一天,曹拴柱跟我说,他在葛正根枕头铺盖下面发现了一瓶酒。” “曹拴柱说,那天中午,他看见葛正根从山下来,裤子口袋里面揣着一个酒瓶子形状的东西,他猜那是一瓶酒,他说这酒是葛正根从山下小镇上买来的。” “我不相信他说的。乘葛正根不在的时候,我掀起他的铺盖,那下面真有一瓶二锅头。” “第二天,我发现那瓶酒不见了。我估计他把酒带进了寺院,他从不喝酒,买酒做什么?带进寺院又想做什么?” “我想,葛正根和柳阿宝必是偷偷进了地宫,没准遇到了蛇。他们知道将雄黄放进酒中,是对付蛇最好的办法。我当时竟然一点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我们在藏匿葛正根尸体的佛肚中发现了一条蟒蛇,还有很多蛇蜕。”赵子蒙道。 “这就对了,”江子海接过赵子蒙的话头道。 “地宫应该在释迦牟尼佛的下面,佛造像中有蛇,地宫里想必蛇更多。要想拿走地宫里面的宝贝,得先驱散那些蛇才行。” 半盏茶的工夫,刚才那个小师傅领着三个男人走进禅房,他们身上还有滴落的油漆。 赵子蒙打量了来人,这几个人想必就是进山门时看见的那几个正在给门上漆的工匠。 “赵队长,这个是曹拴柱,这个叫徐铜锁,这个叫何大牛,”江子海站起身,走到方正住持的跟前。 “方正师傅,我先告辞了。赵队长,需要我的话,再叫我,我到大殿去看看。”江子海说完之后,走出禅房。 江子海很有眼力劲,是一个比较懂规矩的人,他不想影响赵子蒙和三个人的谈话。 赵子蒙将三位师傅让到椅子上坐下。 净水送进来三杯茶。 “曹师傅,徐师傅,十五年前,你们在京西冷月寺做活的时候,是不是帮葛正根和柳阿宝掏过井?” 曹拴柱点了一下头。 “是有这回事,葛正根接到家书,说他母亲病重,想见他一面,他想早一点回秀田。师傅就派我们俩帮他做扫尾工作。”徐铜锁道。 “做什么扫尾工作?” “清理留在井沿周围的淤泥,把井沿周围的地砖重新铺了一下。” “当时,葛正根和柳阿宝在做什么?” “葛正根在井里清洗井壁,柳阿宝在上面摇轱辘。” “你们有没有看过井壁呢?” “看过。”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井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赵子蒙道。 “没有,我们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并没有特别在意。井下太黑,就是有什么你不对劲的地方,我们也看不真切。”徐铜锁道。 “你们在做扫尾工作的时候,寺院里面谁在旁边盯着?” “诫诚监事和法正小和尚在旁边盯着,修能住持也来过。”身材壮实的何大牛道。 “修能住持也经常到东禅院来转。警察同志,我多一句嘴,葛正根和柳阿宝是不是出事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曹拴柱突然道。 “有一帮工匠在冷月寺大修,他们在佛肚中发现了一具骸骨。”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一张模拟画像,递到曹拴柱的手上,“这张画像就是我们根据骸骨的头颅画出来的。” 曹拴柱突然大声道:“铜锁,你快看,这——这不是葛——葛正根吗?” 徐铜锁圆睁双眼、脸『色』煞白:“果然是葛正根——真是他。他——他不是回秀田看病重的老娘,怎么会死在菩萨肚子里去呢?” “我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曹拴柱突然自言自语道。 “曹师傅,如果你想起了什么,不妨跟我们说说。” “葛正根和柳阿宝在离开冷月寺前一段有些异常。当时,我没有特别在意,现在想一想,也许和葛正根的遇害有关。” “是啊,老曹说的没错,他们到东禅院以后不久就有点不对劲了。”徐铜锁道。 “请两位师傅跟我们说说。” “在葛正根接到家书前几天,我看到葛正根和柳阿宝在一起嘀嘀咕咕,夜里面睡觉的时候,他们俩也交头接耳,好像说什么隐秘的事情。葛正根的床铺就在我旁边,以前,他们从不这样。过去,他们说话,从不背着我。”曹拴柱面带怒『色』道。 “那几天的夜里,葛正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那段时间,葛正根和柳阿宝确实有些反常。”徐铜锁道。 “柳阿宝一直是一个安静的仔,平时话不多,在寺院里面就知道埋头做事。在滕家的时候,总是在屋子里面看书,可那几天,他好像很焦躁又很兴奋。”曹拴柱道。 “最奇怪的是他临走前一天的夜里,我们十一点半收工回石头寨,我到东禅院去喊葛正根和柳阿宝,可葛正根说,他们的进度慢了,得再加点班才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老曹说的对,那天夜里三点钟左右,我起来小解的时候,他们才回到滕家。”徐铜锁附和道。 “以前,他们从来都没有主动加过班,自从到东禅院以后,这两人经常到一两点钟才回滕家。我估计,他们俩一定是在做和掏井无关的事情,一定是在掏井的时候发现了什么。还有……”曹拴柱道。 “还有什么?” “他们到东禅院以后不几天,就开始天天加班,江师傅还经常表扬他们来着。可是就是他们得了表扬,弄得我们的进度不得不越来越快。” 何大牛在一旁频繁点头,对曹,徐两人的话表示赞同。 徐铜锁、曹拴柱的话和江子海提供的情况是一致的。 看来问题出在水井里,葛正根和柳阿宝必定是在掏井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 “是啊!现在想一想,他们的真的很可疑,那份送到冷月寺的家书不会是葛正根自己写给自己的吧?”徐铜锁道。 “收到家书的那天早晨,我起床到茅房大解的时候。柳阿宝的被子是空的,我以为他在茅房,可进了茅房,柳阿宝并不在。七点钟,我们吃早饭的时候,柳阿宝回来了。”曹拴柱道。 “我问他到哪去了,他说到茅房出恭去了,这是假话嘛!我估计他是到山下送书信去了。葛正根的家书就在那天上午收到的。” “这两人合伙演戏,他们一定是在掏井的时候发现什么宝贝,想独自离开下山,所以自己给自己写了一封家书。”徐铜锁道。 “葛正根什么文化程度?”赵子蒙道。 “高中毕业,我们这些人里面就数他有点文化。他写的一手好字,有时候还帮我们写信回家。”曹拴柱道。 “葛正根也给我写过家书咧。”坐在一旁的何大牛道。 “葛正根的家书应该直接送到师傅的手上,也可以送到葛正根和柳阿宝的手上,为什么要送到诫诚监事的手上呢?”何大牛的心中也有一些疑问。 赵子蒙送走了曹拴柱和徐铜锁,留下了何大牛。 “何师傅,我们听说,是你送葛正根和柳阿宝下山的。” “对头,是师傅让我送他们下山的。当时,师傅、师兄、师弟们每人出了五块钱给葛正根,他没要。师傅让我送送他俩,把大家凑的钱塞给葛正根。可我总觉得他们早就想好一去不回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下山的时候,没带行李。我提醒他们把行李带上,冷月寺的活就要做完了。几天后,我们就要到另一个寺院去,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肯定离开了。” “所以,我才让他们把行李带上。我们这帮人跟着师傅在外面混穷,行李是我们唯一的财产,不管到什么地方,只要有铺盖,翻开来就可以睡觉咧。” “可他们两人没把行李当回事,就像突然发了一笔横财似的,他让我离开的时候,把行李带到静江金山寺去。” “何师傅把他们送到什么地方?” “送到山下——哦,送到镇上,镇上有一个汽车站,我是看着他们上了汽车才离开的。” “你送他们下山的时候,他们——特别是葛正根的情绪怎么样?” 母亲病重,这么着急赶回老家看母亲,心情一定很沉重。 “我当时也觉得有点奇怪,两个人轻松咧,面上没有一点愁容,像是遇到什么喜事似的。” “何师傅,你刚才说葛正葛帮你写过家书。” “对,他帮我写过几回家书,我不识几个字,葛正根是我们十几个人中文化最高的。” “你见过葛正根的家书吗?” “是我把家书交给葛正根的,我没有看。就是看,也看不明白,我这人没有文化,他的心思,我怎么能猜出来?我刚才听你们说了那么多,才觉得葛正根和柳阿宝有问题的。” 一行人告别方正住持,走出方丈院。 在和何大牛分手的时候,赵子蒙丢给何大牛一个电话号码,如果想起什么事情来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在山门前,三个人遇到了江子海,江子海也也向赵子蒙要了电话号码。 六点钟左右,警车停在红旗大队大队部的院子里面。 葛正根家就在红旗大队葛家庄。 从公路到大队部是一条能走汽车的路,其他的路同志们得步行。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高马村 院子里面还有一辆汽车,这辆汽车是刘处长的。 警车刚停稳,便从一间屋子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岁左右,一脸胡茬的中年男人来:“你们是来找葛正根的吧!” “您是……?”赵子蒙走下汽车。 “我是大队书记,我姓田,这是刘处长的汽车,刘处长让我在这里等你们。” “谢谢您,辛苦田书记了。” “不客气,走,我领你们到柳阿宝家去。” “柳阿宝家也在你们大队吗?” “柳阿宝家在河西,我们要过河,如今葛正根家已经没有人了。” 走出大队部的院门,赵子蒙抬头便看见一座座连绵起伏的高山。 在一座最高山峰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寺庙。 “赵队长,那就是隐山寺。”揭大海道。 “葛正根家就在隐山寺下面那个村庄,”田书记道。 “葛正根的母亲十年前过世了,他的两个妹妹已经出嫁,葛正根的大伯暂管他家的房子。” “我们想找葛正根的大伯了解一些情况。” “葛正根的大伯,还有两个妹妹全在柳阿宝家等你们呢!刘处长让我领你们直接到柳阿宝家去。” 还是刘永联处长考虑问题周全,赵子蒙觉得这个朋友交的值得。 一行四人随田书记穿过两个村庄,上了一条河堤。 走上河堤,便看见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河。 田书记说,大河的东边是红旗大队,大河的西边是陈集公社的黄瑶大队。 柳阿宝家在黄瑶大队高马生产队,过了河就是高马生产队。 “你们看,大树上有两个喜鹊窝的就是高马生产队。” 朝田书记手指的地方看去,在河对岸,有一个树林掩映下的村庄。 一片树林之中有两棵非常突兀的大树,树梢上果真有两个规模不小的喜鹊窝。 穿过一片黄杨树林,眼前是一个渡口。 一条船正朝河东岸驶来,船头站着一个老船工,手里拿着一根一丈多长的船篙。 船篙斜插在水中,老船工低头弯腰,最后几乎趴在船上,船篙在他的手中,一会儿长,一会儿短,最后短到看不见。 河中间的水太深,老穿工的手要没入水中,船篙的头部才能够着河底。 码头上或蹲着或站着十几个村民,他们或挑着担子,或背着篓子,或推着独轮车,或抱着小孩子。 渡船靠岸以后,老船工手上拿着一圈绳子,跳上岸,将船绳固定在一个树桩子上,然后回到船上,拉出一个跳板搭在河岸上。 村民们依次上船。 等所有人上完之后,四个人方才上了船。 揭大海找了一块空位,让三个人坐下。 船头放着一个木盒子,上船的人主动将钱放进木盒子里,有放五分钱的,有放一毛钱的。 揭大海往木盒子里面放了一块钱。 老船夫只管撑船,并不看那木盒子。 老船夫脖子上系着一条毛巾,上身穿着一个坎肩,光着两隔膀子,下面穿一条大腰裤,裤脚卷到膝盖上方,脚上穿一双草鞋。 老船夫一边撑船,一边打量坐在船舱里面的四个人。 这四个人和村民民的穿着是有些区别,对老船夫来讲,他们算是生面孔。 不仅仅是老船夫关注四个人,四个人几乎成了一船人关注的焦点,所有人都好奇地望着赵子蒙他们几个。 “老大爷,您贵庚啊!”赵子蒙望着老船夫道。 “七十有三。”老船夫微笑道。 “七十三岁,身子骨还这么硬朗,很难得啊!” “不撑船,身体不会有这么好啊!” “老人家,您撑了不少年了吧!” “十五岁,我就在这里撑船了。” “你撑了将近六十年的船,不容易啊!” “养家糊口,不撑不行啊!听您这口音,不像是咱本地人。” “老人家好眼力,他们从京西来。”揭大海道。 “这位同志是咱们秀田人。”老船夫望着揭大海道。 “是啊,我是秀田人。” “瞧你这模样,像是一个大领导。” “不敢当,我在广蒲公安局工作,这三位同志从京西来找两个人。” “你们找什么人?这河东河西,方圆几十里的人,没有我不认识的。”老船夫夸口道。 “大爷,葛正根和柳阿宝,您认识吗?”赵子蒙试着问他。 “怎么不认识,葛正根是葛家村的人,他爹叫葛长华。柳阿宝是河西高马村人,前面那个村子就是高马村。葛正根和柳阿宝是表兄弟,我有十几年没有见着他们了。今天早上,也有两个同志到高马村找柳阿宝。你们莫非是一起的?” “是啊,我们和他们是一起的。”揭大海道。 老船夫还想说什么,船已经到岸了。 老船夫跳下船,将船绳拴在一个石柱上,将跳板搭在河岸上。 “慢一点。”老船夫站在船头,将四个人一一扶上码头。 “老人家,谢谢您。” “慢走。” 老船夫目送着四个人上了河堤。 沿着河堤向北走了半里地,左拐便是高马生产队。 穿过社场,便看见一户人家的院门口站了很多人,人们三五成群,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看到有人来,人群让开一条路。 四个人走进院门,此时,刘永联正好从堂屋走出来。 赵子蒙和刘处长先握手、后拥抱,热络得很。 两个人自从五年前在北京分手之后,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要不是因为案子的事情,想见面确实很难。 柳家除了刘处长等人,还来了不少亲戚。 刘处长来寻柳阿宝,带来的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柳阿宝的奶奶经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突然病倒了,柳家的亲戚闻讯之后,都赶到柳家来了。 除了亲戚,村子里面也来了不少人。 屋子里面着实坐着不少人,他们中有葛正根的大伯和两个妹妹,还有柳阿宝的叔叔婶婶夫妻俩。 西屋里面躺着柳阿宝的奶奶,几个女人坐在床边安慰老太太。 葛正根的家人之所以没有找葛正根,一是因为不知道葛正根的行踪。 二是因为母亲过世,两个妹妹早已出嫁,兄妹之间成家立业之后,彼此之间的关心与父母子儿女之间的关心有很大的区别。 至于柳阿宝,其情况就更特殊了:柳阿宝弟兄三人,叔叔成家之后,婶婶五年不曾生养,就由爷爷奶奶出面,将柳阿宝过继给叔叔婶婶做儿子。 柳阿宝过继给叔叔的第二年,婶婶生了一个男孩。 众所周知的原因,叔叔婶婶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柳阿宝的身价就一落千丈。 这也是柳阿宝长大后跟着表哥葛正根到外面去讨生活的主要原因。 叔叔婶婶有了自己的孩子,柳阿宝回不回来就无足轻重了。 柳阿宝能独立生活,对叔叔婶婶来讲,也许是一件好事。 至于一直跟着叔叔婶婶生活的奶奶也不好说什么。 这就是柳阿宝十五年没有回家,叔叔婶婶从没有找过柳阿宝的主要原因。 进屋之后,赵子蒙什么话都没有讲,直接从皮包里面拿出模拟画像给葛正根的大伯和两个妹妹看。 三个一眼就认出模拟画像上的人就是葛正根。 “警察同志,这个人就是我哥哥葛正根。”葛正英和葛正霞异口同声道。 “警察同志,我们以为哥哥在什么地方落脚生根了,他干的营生跟一般人不一样,哪里有寺院,他们就到哪里去,居无定所。”葛正英道。 “正根十三岁就跟着江工头走南闯北,也曾几年不回家,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我们也没有在意,他总归是在外面飞的小鸟。”葛正根的大伯说。 “警察同志,我儿阿宝和正根形影不离,正根出事了,阿宝绝不会一个人离开,我儿——他八成也出事了。”柳阿宝的叔叔——即养父不咸不淡得说道。 西屋里面传来老太太的哽咽啜泣之声:“阿宝的命好苦啊!” “婶子,你不要哭,你哭个没完。警察同志还怎么问话呢?”一个女人安慰道。 老太太的哽咽啜泣之声顿时小多了。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六十几岁的妇人来,她一边往里走,一边以手拭泪。 这个女人是柳阿宝的生母。 葛正英将女人让到板凳上坐下。 女人坐在板凳上一个劲地流眼泪,内心一定十分的痛苦。 作为亲生母亲,在孩子的养父母面前确实不方便说什么。 所以,老太太那句“阿宝的命好苦”有丰富的潜台词。 如果养父养母对阿宝好一点的好,阿宝可能不会选择离开家到外面去讨生活。 赵子蒙想核实几个问题。 “葛正英,二十四年春天,你们的母亲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警察同志,您为什么会这么问?”葛正霞道。 “那一年的春天,葛正根收到一封家上说他母亲病危,想见儿子一面。” “这——这是没有的事情!那年,我娘的身体不曾生过病,就是我娘生病,我们也没有法子给哥哥写信啊?” “为什么?” “他在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给他写信呢?”葛正英道。 “是啊!我哥哥会隔三差四地寄一些钱回来,但寄钱的地址经常变。”葛正霞道。 毋庸置疑,葛正根收到的家书是他自己写给自己的,他和柳阿宝在掏井的过程中发现了冷月寺的秘密,为了脱身,两个人玩了一个金蝉脱壳把戏。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秀田转回还 是贪婪害了葛正根,也害了柳阿宝。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那些神秘的蒙面黑衣人在寺院中寻觅了很长时间,终于在二十五年前那次大修的时候等到了结果。 “虽然你们没有葛正根的地址,但要是想找他的话,应该是能找到的,你们总该知道江工头家的地址吧!”赵子蒙道。 “葛正根十五年没有音信,你们就没有想过去找他吗?葛正根出事以后,你们肯定不会再收到他寄回来的钱,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怀疑吗?”刘处长道。 “我娘说,哥哥在外面讨生活,很不容易,他也该娶媳妇了,所以,哥哥不寄钱回来,我娘的心里反而很高兴。”葛正英道。 “再说,我哥哥身边不是还有表弟柳阿宝吗?所以,我们就没有去找他。我和妹妹都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家。我们没有时间和心思去找哥哥。我们的日子都很紧巴,不想叨扰哥哥。”葛正霞道。 “母亲过世,你们没有想办法找葛正根回来奔丧吗?葛正根是家中独子,不让他回家奔丧,这在情理上能说的过去吗?”刘处长问姐妹俩。 “我娘在咽气之前说,用不着找哥哥回来了,一来一去要花很多钱。就是去找,也来不及了。只要哥哥在外面好好的,她就能闭眼了。我娘病的快,走的也快,就是派人去找我哥哥,确实来不及。”葛正英道。 “警察同志,这确实不能怪她们姐妹俩,弟妹是突然病倒,突然过世的。确实来不及去找正根回来奔丧。”葛正根的大伯道。 “赵同志,正根的尸首找到了,我儿的尸首在什么地方呢?”柳阿宝的生母道,此时,她双眼通红,头还有点颤抖。 “很抱歉,柳阿宝的踪迹,我们还没有找到,他是不是出事了也不确定,我们需要时间,这次到秀田来,还惊动了广蒲公安局的刘处长和揭队长,我们就是想早一点侦破此案,早一些找到柳阿宝。” “正根在冷月寺,我儿阿宝说不定也在冷月寺,我跟你们走,我不能让阿宝做野鬼,永远在外面游荡。他爹要是活着的话,不知道有多伤心呢?”女人泪眼汪汪,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叔子和弟妹。 女人的言下之意是,我给你们的是一个活蹦乱跳的男娃,你们还给我的却是一副尸骸。 “大妈,柳阿宝是生是死,我们现在的确无法确定,所以,您要耐心等待。这个案子,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查个水落石出,我们会竭尽全力找到柳阿宝。” 赵子蒙还真不敢说一定能找到柳阿宝。 “我们一找到柳阿宝,就会和你们联系,我还可以答应你,只要找到柳阿宝,我们会派人把他送回来。”赵子蒙又补充了一句。 “田书记,你们大队部有电话吗?”赵子蒙望着田书记道。 “有电话。” “请把号码报给我。” 赵子蒙把号码写在笔记本上。 女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在赵子蒙的跟前,捣蒜似地磕了三个头。 这边,刘处长和萧路含刚把柳阿宝的生母扶到板凳上。 那边,老太太在两个女人的搀扶下走出西屋,跪在西屋的门口,悲情地对着众人磕起头来。 赵子蒙上前一步,用双手抓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只磕了一个头,就被赵子蒙和揭大海扶起来了。 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给自己磕头,赵子蒙接受不了。 他什么事情都能应对,唯独不忍心面对这种事情。 老太太佝偻着腰,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人斑,头发全白了。 眼睛里面蒙着一层翳子,眼窝里湾着浑浊的泪水。 几个女人将老太太扶进了西屋,赵子蒙一行离开了柳家。 柳阿宝的母亲和葛正根的两个妹妹把同志们送出村口。 大家走渡口原路返回。 回到渡口的时候,老船夫已经知道了葛正根和柳阿宝的事情。 这种事情,传起来是很快的。 老人家说:葛正根和柳阿宝经常坐他的渡船到对方家去玩,两个从小就在一起耍。 他们两人还帮老人撑过渡船呢。 当天晚上,刘处长和揭大海找了一个饭店好好款待了赵子蒙一行。 喝过酒以后,两个人还将三个人领进一家浴室泡了一把澡,又是搓背,又是捏脚,还有按摩。 不夸张地说,三个人还从来没有这么享受过,几个人都受宠若惊,稍显局促。 泡过澡之后,两个人将三个人安排进市局招待所休息。 第二天早晨,两个人六点钟就赶到招待所送三个人去火车站——火车的时间是七点零五分。 下汽车的时候,刘处长从后备厢里面拿出三盒五香牛肉。 这次的广蒲秀田之行,刘处长和揭队长的热情给三个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下午三点钟左右,令狐云飞用汽车将三个人接回冷月寺。 上山的时候,赵子蒙将三盒五香牛肉丢在了滕老三家。 寺院里面是不能带进荤腥的吃食的,赵子蒙和滕大爷说好,晚上到滕家来吃完饭,所以,在上山之前,他们带了一些菜,还有一袋子大米。 同志们要在冷月寺呆一段时间,长时间吃寺院的斋饭,身体肯定吃不消。 赵子蒙不想亏待了队友们。 今天,借着刘处长和揭队长送的广蒲特产——五香牛肉,和滕家人在一起打打牙祭。 同志们离开滕家的时候,滕大爷和滕大娘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了。 滕二贵不在家中,滕大爷说二贵坐着轮椅到寨子里面去溜达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夫妻俩眼睛里面闪着泪花。 自从有了轮椅以后,二贵的精神状态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不但整个人变得开朗起来,他竟然还自己动手洗起衣服来。 滕大娘还说:二贵已经答应到生产队编织队去编菜篮、箩筐。 一个月能有几十块钱的进项,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儿子有事情做,老两口的心里也好受多了。 四个人走进山门,正好看到觉水监事在迎霞殿里面和普济禅师说话,便走了过去。 赵子蒙要和觉水监事说两件事情:一是告诉他,同志们今天晚上在石头寨滕家吃晚饭,寺院用不着为同志们准备斋饭。 二是想到东禅院的井下去看一看。 第二件事情,觉水监事似乎没有听懂,他狐疑地问道:“赵队长,水井下面有什么好看的呢?” “我们怀疑井壁上有明堂。” “觉水越发糊涂了。”觉水监事皱眉道。 “觉水师傅,请您把修能住持和周工头请到东禅院。” 之后,四个人去了东禅院。 觉水监事则去请周工头和修能住持。 想到井下去看看,需要周工头的帮忙。 四个人在井沿上站着、看了几分钟的样子,觉水监事领着修能住持和周工头来了。 周工头还带来了三个工匠。其中一个工匠的肩膀上背着一捆绳子,绳子的下方还缀着一块木板。 修能住持住着禅杖,不紧不慢地走到赵子蒙的跟前。 “赵队长回来了?”修能住持道。 “回来了。修能住持,我们在秀田见到了葛正根的两个妹妹和柳阿宝的母亲,他们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见到葛正根和柳阿宝了。” “难道柳阿宝也出事了?” “十五年前,葛正根收到一封家中说葛正根的母亲病危,想见儿子一面,葛正根和柳阿宝就下山去了。” “下山之前,诫诚监事还预支了一些工钱给葛正根何柳阿宝,可是实际情况是,葛正根的母亲并没有生病,更没有写过什么家书。” “预支工钱的事情,诫诚并没有跟我讲。觉水,你知道这件事情吗?”住持转头问觉水。 “师傅,觉水也不曾听诫诚师傅提过这件事情啊!” “那封家书是从何而来的呢?” “我们怀疑是葛正根自己写给自己的家书。”赵子蒙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很可能是他和柳阿宝在掏井的过程中发现了进入地宫的暗道机关,东西到手之后,他们想溜之大吉,故而弄了一封家书。” “赵队长,难道暗道机关在井下?”修能住持惊诧道。 “井下水平如镜,不就是无题诗中提到的‘明镜台’吗?只有这面镜子才不会‘惹尘埃’。”赵子蒙将秀田县望河寺的方正住持对于无题诗的理解叙述了一遍。 “塔上的无题诗说的难道是暗道机关的位置。赵队长是如何参出其中禅意的呢?”住持望着赵子蒙道,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能悟出无题诗的玄机。 “我哪有这种悟性啊,是秀田县望河寺的住持方正禅师指点的迷津。所以,我们想到井下去看看。”赵子蒙笑笑道。 “赵队长,我把周师傅他们请来了,他们就是干这个的。”觉水监事道。 “还是觉水师傅想的周到。”赵子蒙一边说,一边走到周师傅的跟前,“周师傅,有劳几位师傅了。” 几个掏井工听了赵子蒙的客套话,立在一边憨笑着。 “客气,赵队长,这三个人也是掏井工,井下如果有进入地宫的入口的话,应该在井壁上。” 周家良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大雄宝殿的殿顶。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暗门 “王彪,他们俩在上面,你下去,如果有入口的话,应该在井壁的西边,你仔细找,慢慢找。” 周家良对着一个面色黝黑的壮实男人道,同时将一个瓦刀放进男人衣服的口袋里。 周家良仔细检查了一下架在井上的轱辘,然后解下轱辘上的绳子,扔在了一边。 王彪从另一个工匠的右肩上取下绳子,找到绳头,将绳头固定在轱辘的正中位置。 周家良又用另外一根绳子加了一道保险,再三确认以后,最后将一个由四根绳子连接的长方形的木板慢慢放入井中。 木板的厚度在三公分左右,木板上面斜刻着防滑凹槽。 木板的四个角上各有一个孔洞,四根绳子就固定在四个孔洞上。 王彪坐在井沿上,将脚放在木板上。 一个工匠将一个马灯用一根比较细的绳子吊在王彪头顶上方四根绳子的连接处。 “师傅,等一下,马建平,拿一个照明灯来,照明灯比马灯亮很多。”赵子蒙突然道。 马建平得令快步走进禅房。 片刻的功夫,马建平跑出禅房,手上拿着一盏队友们自用的照明灯。 周家良从马建平的手上接过灯,将灯拴在细绳子上。 照明灯的位置正好在王彪的臀部,这样,他用起来就顺手多了。 待王彪双脚稳稳地站在木板上,身体钻进四根绳子的中间,打开照明灯,双手抓住两个绳子的时候,周家良和另外一个工匠转动轱辘,把绳子慢慢往下放。 “王彪,是下——是上——还是停,我们听你的。”周家良道。 王彪冲周家良点了一下头:“师傅放心。” 赵子蒙趴在井沿上,朝水井下面看。 这井口的直径在一米左右,越往下面越大。 井口距离水面至少有八九米的样子,井壁上长满了青苔。 井底的水在照明灯和马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诡异的光线。 赵子蒙感觉到一阵阵阴森的潮气扑面而来。 “停!”王彪的脑袋距离井口一点五米左右的时候,王彪大声朝井口喊道。 周家良和另一个工匠赶忙停止了轱辘的转动。 只见王彪从口袋里面拿出瓦刀,刮去井壁上的青苔,然后用瓦刀的刀背在井壁上这里敲敲,那里敲敲。 水井里的井壁是由青砖砌成。 如果刀背敲在青砖上声音空洞的话,砖的后方应该是空的。反之,必然是实的。 如果刀背敲在青砖上,青砖松动的话,青砖的后面也应该是空的。 王彪一边敲,一边将照明灯的光柱对准井壁,如果暗道的入口在井壁上的话,会有些异样。 “往下放!”井下又传来王彪的声音,声音除了飘出井口,余音还在井壁上回荡。 周家良和工匠慢慢放绳子。 “停一下!” 两个人停止转动轱辘。 王彪又用瓦刀刮去井壁上的青苔,然后重复同样的动作。 王彪下到四米左右的地方再次叫停。 他用刀背在井壁上用力敲击,声音没有什么异常。 连趴在井沿上的赵子蒙都能听出来。 王彪又将瓦刀举过头顶,在井壁上敲了又敲。 赵子蒙觉得那声音有点虚,还有点闷,跟先前的声音相比,有明显的不同。 王彪又用力敲了几下左右两边和下方的青砖,声音很实在,也很响亮——王彪是在做声音对比。 “再上一点!”王彪大声道。 两个人又开始反方向转动轱辘,但速度比较慢。 “停!” 周家良把轱辘的摇把交给另一个工匠,然后趴到赵子蒙的对面。 他好像从王彪一下一上的变化中预感到了什么,也想听一听从井下面传上来的声音。 有十几个僧人跑到东禅院来看热闹,结果被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赶走了。 觉水监事训斥了僧人们几句,每个僧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和岗位,四大皆空的,岂能因为这么点事情乱了心境。 王彪用刀背在井壁上用力敲了十几下,又在左右两边和上边的井壁上敲了敲。 最后大声道:“师傅,可以把绳子固定起来了。” “王彪,我在上面听都感觉声音不对头。”周家良趴在井口上大声道。 “师傅,这十几块砖头的后面肯定是空的,砖缝和其它地方明显不同,好像被人动过。” “王彪,你撬开一块砖头看看。” 王彪开始用瓦刀撬一块比较突兀的青砖。 骤然从井下传来一声响。 赵子蒙和周家良眼看着一块青砖掉到井底去了。 声响就是青砖落入水中时发出来的。 王彪的手没有抓住,第一块被撬出来的青砖就这样掉了下去。 紧接着从井下传来王彪的声音:“师傅,青砖的后面有一个洞,还有一股凉气往外冒。”大家猜想这股凉气应该来自地宫。 暗道里面的空气憋闷了一千多年,今天,它终于逮到一个出口,自然要到外面来溜达溜达。 把地宫的入口放在井壁上,亏地宫的设计者能想的出来。 如果不是十五年前修能住持让江子海掏井,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个隐藏了千年的秘密。 赵子蒙心中更加笃定:冷月寺的传闻应该是真的! “王彪,你把青砖全部推到里面去,不要再让一块青砖落进井中。”周家良大声道。 “师傅,我明白。” 王彪用瓦刀撬开一块青砖,然后用手将青砖向内推去,他感觉到青砖的后面是空的。 推进去几块青砖以后,王彪拿起照明灯,将光柱对准了洞口。 好家伙,里面黑咕隆咚的,既深且大,好不吓人! 随着青砖被一块一块撬开,从暗洞里面飘出来的凉气和潮气越来越强烈。 当王彪撬开二十几块青砖的时候,照明灯在光柱在暗洞的底部——在距离洞口一米左右的地方捕捉到一个非同寻常的东西。 王彪迅速关掉照明灯,双手紧紧抓住两个绳子,定了定神。 周家良发现了异样:“王彪,你怎么了?” “师——师傅,洞里面有——”王彪语无伦次,他好像被吓着了。 “有什么?” “有一个死——死尸。” “死尸?” “对,有一个死尸,我已经看见骷颅头了。” 赵子蒙听的很真切,他料定这具尸骸应该是柳阿宝的。 暗道应该是柳阿宝遇害的第一现场。 赵子蒙的脑中迅速得构建出案发过程:案发当时,葛正根在上面,柳阿宝在暗道里面,凶手杀死柳阿宝以后,将他的尸体留在了暗道里面。 后来杀害葛正根,将他的尸体藏在了释迦牟尼佛的肚中。 “周师傅,您让王彪上来,下面的事情,该由我们来做了。”赵子蒙道。 周家良点了一下头,然后趴在井口上大声道:“王彪,你把洞口的青砖全部撬开,撬开的青砖码放在暗道两边,码齐了,尽量腾出多的地方来,人能钻进去吗?” “能吧,我再撬几块青砖,地方就更大了。” 王彪将洞口左右两边和下面的青砖一块一块地撬起来,又一块一块地码放到暗道的左右两边。 不一会,一个宽五十公分,高七十公分的暗门呈现出来。 “王彪,你清理的怎么样了?” “师傅,快了,还有十几块青砖。” 王彪用照明灯往暗道里面照了照,距离井壁一米以外的地方空间很大,人似乎可以直立行走。 他用瓦刀将洞口的青砖完全撬开,并将青砖一块一块地扔到一米以外的暗道里面。 洞口太小,如果把青砖码放在洞口两边,人没法进入暗道。 王彪在扔青砖的时候,有意识地避开了躺在地上的那具尸骸。 洞口上的青砖完全撬开以后,一个宽七十公分左右,高九十公分左右的暗门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王彪将瓦刀放进口袋里面,用手抖了抖绳子:“师傅,我可以上去了?” 两个工匠慢慢转动轱辘。 当王彪的脑袋冒出井口的时候,赵子蒙和周家良一人一边,将王彪拉出井口。 王彪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额头上还有一些细密的汗珠,这个壮实小伙确实被吓坏了。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已经听到了赵子蒙、周家良和王彪的对话内容。 两个人呆如木鸡地站在一旁。 赵子蒙走到修能住持的跟前:“修能住持,井壁上确实有一个暗道,暗道里面还躺着一具尸骸。” “老朽琢磨了大半辈子,竟然没有想到无题诗的玄机在这口水井里面。” 在王彪撬青砖的时候,令狐云飞给萧长松打了一个电话。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四点零五分,萧长松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王师傅,暗道里面的空间有多大?” “洞口很小,半蹲着才能进去,一米以外,人应该能直立行走。” “暗道有多宽?” “比较宽,有一米多宽吧!” “尸骸是什么体位?” “尸骸在右墙角处。” “云飞,我们先把尸骸弄出暗道,估计萧老他们也快到了。” “我们没有装尸袋。”陆千道。 “筐也行。周师傅,你们有筐吗?” “有筐,王彪,你到大雄宝殿去拿一个筐来。” 王彪转身走出东禅院。 不一会,王彪走进东禅院,他的右肩上背着一个藤条筐。 藤条筐直径在六十公分左右,高五十公分左右。 赵子蒙扣好衣服的扣子,卷起衣袖。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暗道里的佛珠 “赵队,我先下去,把尸骸弄上来以后,你们再下去。”项代沫道。 项代沫可不是说说而已,他已经将右腿伸进井口,骑在了井沿边上。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盏照明灯。 赵子蒙和周家良一人一边,抓住项代沫的胳膊,将项代沫扶到托板上。 按照周师傅的吩咐,项代沫双脚分开站在木板上,右手紧紧抓住四个绳子中的一根,左手接过王彪手中的藤条筐。 周师傅还将一个绳子系在项代沫的腰上以策安全。 赵子蒙这些公安毕竟不是吃这碗饭的人,绳子和托板在井下会打晃,重心不稳的话,人是会掉到井下去的。 周师傅点了一下头,两个工匠开始小心翼翼地转动轱辘,周师傅则紧紧抓住手中的绳子,并且一点一点地往下放。 周家良说得对,木板和绳子晃动的很厉害。 越往下,晃动得越狠,幅度也越来越大。 项代沫虽是一条硬汉,但此刻在那托板上,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心里直发虚。 如果不是周家良在他的腰上加了一根绳子,他必然会更加紧张。 “停!”井下传来项代沫洪亮的声音。 轱辘停止了转动。 项代沫打开照明灯,朝洞口里面照了照,又从脖子上取下照明灯,将灯放在洞口里面,将藤条框放在洞口,然后将藤条筐慢慢推到暗道里面,最后解下腰上的绳子。 项代沫慢慢晃动绳子,像打秋千一样,当木板和绳子就要触碰到洞口的时候。 项代沫一把抓住洞口的里边,借着木板和绳子的贯性爬进了洞口。 很快,项代沫的身影消失在洞口。 只有反射到洞口对面井壁上的阴影的变化才能反映出项代沫在暗道里面的活动情况。 王彪没有说错,暗道里面的空间确实很大,暗道的高度在两米左右,宽度在一米二左右。顶部成拱形,全部是用石料砌成的。 刚才半吊在井中,湿气重的很,这暗道里面倒是干燥,地上也没有淤泥。 井水在洞口下方四米左右处。 地下水离暗道比较远,可是暗道里面的凉气逼人。 项代沫总能感到一股从暗道深处吹过来的冷气,阴森可怖。 他已经看见了那具尸骸,腐败气息铺面而来。 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掏出手套口罩。 穿戴好之后,项代沫一手拿着照明灯,一手扶着墙壁,半蹲着移动三四步,然后慢慢直起腰来。 项代沫在头颅前方发现了一根一米左右长的钢钎。 项代沫拿起钢钎看了看,钢钎的头部是扁的,尾部有一个钩子。 钢钎上锈蚀的很厉害。 项代沫将几块青砖摞在一起,将照明灯放在青砖上,将光柱对准了尸骸。 尸骸身上的衣服竟然还在,项代沫用手摸了摸包裹在尸骸上的衣服,衣服没有散开。 原来死者的上衣和裤子全是化纤材质,这种材质的衣服在激荡年代是人人都喜欢穿的衣服。 死者的上衣是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衣袖卷到肘部,下面是一条浅灰色的确良长裤,脚上穿着一双灰色丝袜和黄颜色解放鞋。 尸骸成侧卧蜷曲状。 除了死者的头颅、双手,其它地方全包裹在衣服和鞋袜里面。 死者的脑袋上还戴着一顶灰色的单帽。 项代沫胆大心细,把藤条筐放正,用双手托住骸骨,轻轻抬起,然后慢慢放进藤条筐里面。 在尸骸离开地面的时候,项代沫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幸亏有衣服的包裹,否则,骨骼肯定会散了架。 在尸骸距离地面三十公分左右的时候,尸骸的一只鞋子掉落在地上。 和鞋子一起掉落在地上的还有丝袜和踝骨和踝骨以下的骨头——踝骨以下的骨头在丝袜里面,丝袜在鞋子里面。 鞋子的底和边是橡胶底边,鞋面和鞋带是棉质的,已经腐烂。 鞋子掉在地上的时候,一块鞋面和鞋带和鞋底迅速分离。 项代沫将尸骸迅速放进藤条筐中,尸骸是放进藤条筐中了,但死者的骷颅头。连同帽子掉落在地上。 骷颅头在地上滚了几下不动了,帽子在落在地上的时候,瞬间散开,只剩下帽檐和帽圈。 项代沫发现那顶帽子是用布做的,帽圈和帽檐是塑料的材质。 项代沫将死者的骷颅头放进筐中,又将死者右脚骨,连同鞋子一齐放进筐中。 最后拿起照明灯在地上仔细寻找,结果在地上找到几根指骨、一颗黑色佛珠和一个不锈钢的打火机。 佛珠的位置在暗道和洞口的交接处,打火机在尸骸的裤兜处。 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掏出两个塑料袋,将佛珠、打火机装进一个塑料袋中,将几根小骨头装进另一个塑料袋中,封上口,放进藤条筐中。 项代沫半蹲在洞口,用钢钎的尾部将木板连同绳子勾到跟前。 水井上小下大,木板和绳子垂直向下,洞口在距离井口四米左右的地方,所以木板和洞口之间有七八十公分的距离。 “项代沫,需不需要再下去一个人?”赵子蒙趴在井沿上大声道。 “暂时不用,等把尸骸弄上去以后,人再下来不迟。放一根绳子下来,我要把筐固定在四根绳子上,免得筐滑落到水里去。” 周家良从一个工匠的手上接过一根比较细的绳子,慢慢放入井中。 项代沫用钢钎的尾部将绳子勾到洞口。 项代沫将木板放在洞口上,将藤条筐稳稳地放在木板上,然后用周师傅放下来的细绳子将四根绳子固定在藤条筐的四边,并且留下一截绳子。 项代沫抓住绳子的头部,将藤条筐慢慢推出洞口。 藤条筐稳稳地落在井口正下方。 项代沫松开手中的绳头,大声道:“赵队,塑料袋里有一颗佛珠和一个打火机,可以往上拉了!” 赵子蒙大手一挥,两个工匠开始转动轱辘。 在两个工匠开始转动轱辘的时候,项代沫听到井上传来一些嘈杂之声, 此时,萧长松带着封一鸣和成秋水赶到了。 死者虽然只剩下一副骸骨,但尸检是不可少的,尸检也只能在井上进行。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一人一边,将藤条筐抬到井沿北边的地上。 修能住持突然大声道:“赵队长,此人正是葛正根的表弟。” “师傅说的对,此人就是那个姓柳的。”觉水监事道。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如此说,应该是有根据的。 觉水监事说出自己的根据:“姓柳在寺院做活的时候,穿的就是这身衣服。还有一顶灰颜色的帽子。” “这是什么?”林狄指着仅剩下帽檐和帽圈的帽子道。帽檐和帽圈上还沾着一些灰色的布的残片。 “这是一顶帽子,帽檐和帽圈是塑料,所以还在。”令狐云飞道。 赵子蒙解开固定藤条筐上的绳子。 马建平和萧路含将藤条筐抬到一棵高大的菩提树下,树下有一块平整的地面。 成秋水从法医箱中拿出手套和口罩,递到萧长松和封一鸣的手上。 封一鸣戴上手套和口罩以后,将一块塑料布铺在地上。 萧长松将尸骸小心翼翼地放到塑料袋上。 赵子蒙从藤条筐中拿起装有佛珠和打火机的塑料袋,走到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的跟前:“修能住持,觉水师傅,这颗佛珠,你们见过吗?” 觉水监事摇摇头。 修能住持道:“寺中僧人,有这种佛珠的很多。” “队长,普济禅师来了。”林狄道。 赵子蒙抬起头。 普济禅师走进东禅院,他的身后跟着静能小师傅。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迎了上去。 双方施过礼之后,赵子蒙指着塑料袋里面的佛珠道:“普济禅师,您见没见过这颗佛珠?” 普济禅师看了看佛珠,然后道:“这种佛珠,寺院中几乎所有的僧人都有。赵队长,能不能拿出来看看?” 赵子蒙从塑料袋里面拿出佛珠。 佛珠呈荸荠色,比小朋友玩的那种玻璃小弹珠稍微小一点,佛珠的中间有一个小孔洞。 普济禅师的判断是对的,蒙面黑衣人是寺中的僧人。 佛珠出现在暗道之中,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人极有可能是寺中的僧人。 项代沫在暗道里面找到佛珠,意义非常重大。 这颗佛珠已经锁定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凶手是冷月寺的和尚。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主攻方向,这对接下来的调查非常有利。 虽然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但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的尸检还是要按照程序走。 接下来,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进行初步尸检。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先后下到井中,进入暗道。 下井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戴上口罩和手套,令狐云飞还带了一个照明灯。 井壁上的暗道肯定通着地宫,地宫什么样?在什么位置? 这是大家,包括修能住持、觉水监事、普济禅师和所有僧人都想知道的。 项代沫蹲在暗道口,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一一拉进洞口。 赵子蒙一进入暗道就看见了躺在墙角处的钢钎:“项代沫,这根钢钎是怎么回事?” “我在尸骸的旁边发现了这根钢钎,你们看——”项代沫半蹲在地上,将照明灯的光柱对准了钢钎。 “钢钎上面全是铁锈,这根钢钎是用来撬东西的,也可能是凶手杀死柳阿宝的凶器。”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三道石门机关 “项代沫,尸骸周围,暗道里面,你都检查过了吗?”赵子蒙道。 “检查过了,砖块下面还没有来得及检查。” 于是,三个人将王彪码放在墙角处的青砖一块一块搬开,将砖块下面进行了认真仔细的检查。 这次检查是有收获的,令狐云飞在一块青砖的下面又发现了一颗佛珠。 赵子蒙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佛珠看了看,这颗佛珠和第一颗佛珠大小、颜『色』完全一样,应该是出于同一串佛珠。 赵子蒙判断:佛珠应该是凶手遗落在现场的。 进入洞口的时候,凶手是半蹲着的,连接佛珠的绳子可能是在那时候断掉的。 匆忙之中,凶手没有将散落在暗道里佛珠捡干净,漏掉了两颗。 当然,连接佛珠的绳子也可能是柳阿宝在与凶手纠缠——甚至搏斗时被扯断了的。 赵子蒙将佛珠装进一个塑料袋中,之后,三个人开始往暗道的深处移动。 暗道在六米左右的地方右拐向北,然后又左拐向西,向前走了两三米的样子,眼前出现一个高一米左右,宽八十公分左右的拱形门。 拱形门里斜躺着一块比拱形门稍微大一点的石板,这石板斜躺在地上,下面应该有什么东西。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跨过石门,半蹲下身体,同时将照明灯的光柱在石板下面照了照,石板下面有两块三角形的石头。 根据上次离子山古墓积累的经验,他们判断这两块三角形的石头应该是抵门石。 很快,令狐云飞又在拱形门的外边——即东边墙角处发现了一个上大下小、横截面为正方形的石销。 横截面的边长五公分左右,石销的长度二十公分左右。 令狐云飞将石销拿在手中看的时候,项代沫又在另一边发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石销。 赵子蒙一左一右,将两个石销拿在手上看了看,对比了一会,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两个石销极有可能是将石板锁在凹槽里面的重要部件。 得益于在之前离子山古墓中两位考古专家传授的经验知识,这一次,赵子蒙他们进了这座井中地宫,从容了许多。 令狐云飞用照明灯在石门两边的墙上照了照。 在石门右边的石墙上,他发现竟然有十几个石销拼接在一起组合成的一个花瓣图案,在花瓣的正中有一个方形空洞。 令狐云飞回头看看了赵子蒙,赵子蒙心领神会点点头。 令狐云飞便将手中的石销『插』进孔洞之中,竟然不大不小,严丝合缝。 原来打开石门的机关就隐藏在花瓣之中。 令狐云飞依据经验又看了看石门左边的石墙上,竟然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瓣形的图案。 暗道之中设一道石门。 石门是由两个石销锁死的,石门后还有两个抵门石,这种设计不可谓不巧妙。 葛正根和柳阿宝不但发现了井壁上的暗门,还破解的石门上的机关,可见这两个人也不是一般的角『色』。 赵子蒙用照明灯在拱形门的左右两边照了照,门两边和上边竟然有和石板一样厚的凹槽,很显然,凹槽是用来镶嵌石门的。 项代沫在尸骸旁边发现的钢钎应该是用来打开石门的。 石门设有机关,找不到机关,这门就无法打开。 葛正根和柳阿宝经常加班,应该就是在琢磨打开石门的机关。 这表兄弟俩可能很早就发现了井壁上的洞口。 工程队在冷月寺干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有这么长的时日,足够两个人研究这道石门机关的玄机了。 但葛正根和柳阿宝面对的不止一道石门。 在进入地宫之前,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就经过了三道门,看到了三块石门。 三块石门的大小、形状完全不一样。 第一道石门是拱形门,第二道石门是正方形的,第三道石门是八角形。 每一个石门的边框上都有凹槽。 而且每一个石门都有三角形的抵门石,还有用来固定石门的石销。 不但石门的形状不一样,就连石销的形状和石墙上图案也有所不同。 第二道石门的石销是三角形的,最后一道石门的石销是六边形的。 赵子蒙他们发现,只有三角形和六边形的石销才能拼接成图案,不留下一点空隙。 把进入暗道地宫的出入口藏在井壁上,在暗道里面设置三道石门,并且采用三种不用的机关,目的恐怕就是保证地宫里面金佛的安全,设计之人心思极为细密灵巧。 即使有人侥幸发现了井壁上的暗门,有三道石门阻挡,进入暗道外来者也无法进入地宫,拿走金佛。 葛正根和柳阿宝如果不是掏井,没有足够多的时间,他们也无法打开这三道石门进入地宫。 石门不同,机关也是各有玄机。 葛正根和柳阿宝在打开三个石门上,一定花了不短的时间。 工程队赶工期,每天晚上都干到十一二点钟,这给两个人破解石门的机关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暗道的设计也非常诡异,暗道不断变换着方向。 石门全设在拐弯处,最后一段暗道才直指地宫。 三个人虽然行走在不断变换方向的暗道中,但赵子蒙能敏锐地感觉到,不管暗道的方向怎么变,他们始终是朝着大雄宝殿方向前进的。 他认为地宫就在大雄宝殿的下面! 准确地说,地宫很可能在释迦牟尼佛的坐床下面。 进入第三道六角形的石门之后,向前走二十几米左右,是两扇完全敞开的石门。 石门上雕刻着精美复古的图案,大致判断其内容和佛教有关。 三个人站在石门的门口,两盏照明灯同时朝里面扫『射』。 地宫在地下沉睡了一千多年,说不好这里面有什么脏东西。 之前,大家伙刚被藏在释迦牟尼佛肚中的那条蟒蛇惊吓过,还是谨慎一点好。 当两盏照明灯的光同时聚焦到地宫顶部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两步。 三个人同时看到,在穹窿形的地宫的顶部果真倒挂着两条缠绕在一起的蟒蛇。 除了两条蛇以外,还有几条很长的蛇蜕。 地宫的顶部有几个盘子大的窟窿,两条蟒蛇,一条的前半身窝在一个窟窿里,另一条稍微细一点的蛇的前半身在另一个窟窿里面。 大概是不适应照明灯的强光,两条大蟒蛇迅速分开,很快消失在了窟窿之中。 这地宫的上方没准就是大雄宝殿里面的那尊释迦牟尼佛——或者观音佛。 原来这地宫是蛇的老巢,包括那条被送到山林里去的蟒蛇。 “赵队,你看那里——”项代沫小声道。 “哪里?” “在那——你看我照明灯的光柱。”项代沫迅速晃动几下照明灯,光柱也随之晃动了几下。 赵子蒙终于看见了,在一个圆形的石柱上缠绕着好几条大蟒蛇,在石柱旁边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蛇蜕。 三个人怔怔地愣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令狐云飞将照明灯的光柱移到自己的脚下,他下意识后退的时候,脚踩到了一个东西。 灯光下,一个酒瓶躺在墙角里。 令狐云飞踩到了瓶口。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自己踩到了蛇的身上。 江子海和曹拴柱的疑『惑』终于在这里找到了答案。 周师傅就是用酒和雄黄对付释迦牟尼佛肚中那条蟒蛇的。 而葛正根裤子口袋里面的那瓶酒应该是用来对付地宫里面的这些蛇的。 地宫里面汇聚了这么多的蛇,如果想弄走地宫里面的金佛,就必须先对付那些蛇。 赵子蒙三个人并没有进入——也不打算进入地宫。 眼前的地宫是一个十五平方左右的密室。 密室的边长四米左右,高六米左右,顶是穹庐顶,是用十几块石板雕刻、拼接而成的。 四面的墙都是用一米见方的石板砌成,石板上雕刻着宗教题材的壁画。 石墙上的雕刻隐约可见,地宫里面的湿度较大,石缝里面流出来的水在石板上留下了一条一条宽窄不一的水渍。 在密室的正中位置有一个石刻高台——就是大家看到了缠绕着几条大蟒蛇的石柱,在灯光的照『射』下,几条蛇迅速隐身到石柱的另一边去了。 高台有九十公分左右高,成圆柱形,高台周围雕刻着一些精美的图案,高台上有一个展开的石刻莲花座。 石刻莲花座的最大直径一米左右。 莲花座上还游动着一条更粗壮的蟒蛇。 但它只在莲花座上盘曲游动,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赵队,这个莲花座和大雄宝殿里观音菩萨身下的莲花座一模一样。”项代沫小声道——他怕惊动了那些蛇。 声音在地宫里面传播的速度是很快的。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也是这么想的:“不错,确实一模一样。” 三个人在大雄宝殿里见过这样的莲花座。 在大雄宝殿里有一尊站立的观音佛,在佛造像的下面,就有一个莲花座。 两个莲花座的造型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大小不一样。 令狐云飞打开照相机的镜头盖,“啪——啪——啪”一口气拍了二十几张照片。 除了石刻高台和莲花座,石墙和密室顶部的壁画,令狐云飞也拍下来了。 只能拍到左右两边的壁画,而且是比较近的一部分。 三个人不敢贸然进入地宫。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蛇和老鼠 地宫里面的镇寺之宝已经不翼而飞,赵子蒙可不想招惹那些蛇,也没有必要招惹它们。 为慎重起见,赵子蒙和项代沫走到莲花座的右前方和左前方,用照明灯照了照石刻高台和莲花座后面。 那里除了几条盘曲在地上,不停游动、缠绕的蛇之外,赵子蒙发现莲花座的后面的墙角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老鼠洞。 里面隐约传来“叽叽嗦嗦”老鼠的叫声。 难怪这地宫里有蛇,这里暗无天日,阴暗『潮』湿,而且饭食充足,真可谓是蛇的极*。 赵子蒙心有不甘:“代沫,再看看莲花座上有没有东西。” 项代沫又前进一步,将照明灯的光柱对准了盘曲游走在莲花坐上的蟒蛇。 蟒蛇昂起三角形的脑袋,收拢身体,同时迅速游动。 不一会,又吐出长长的信子,发出“丝丝”“吱吱”警戒的声音。 蛇似乎被强光所扰,动了怒,做出随时要攻击的姿态。 “代沫,别『乱』动,小心被咬。”一边的赵子蒙提醒道。 项代沫再不敢轻举妄动。 人蛇僵持了一分钟左右的样子,一粗一细两条蛇突然扭头游弋下了莲花座。 一眨眼的功夫,那几条蛇悻悻地隐身到石刻高台和莲花座后面的阴影里去了。 赵子蒙赶忙上前两步,走到莲花座跟前。 在莲花座里面,除了一个圆形的凹陷坑和缠绕在莲花座边缘上的白『色』蛇蜕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很明显,莲花座正中的这个圆形凹陷坑是用来摆放金佛的。 凹陷坑的直径在四十公分左右,深五公分左右。 那么金佛的底座的尺寸也应该在四十公分左右。 根据有限的佛教知识,赵子蒙判断,站在——或者坐在莲花座上的多半是一尊观音佛。 这尊观音佛肯定是传说中那首无题诗中提到的金佛。 根据高台、莲花座的大小和高度可知,半人高的金佛的传闻是可信的。 除了顶部几个盘口大的窟窿,这间密室是完全封闭的。 看来井壁上的这个暗门是地宫唯一的进出口,而这条暗道是进出密室唯一通道! 这个入口设计的巧夺天工,很隐秘,很巧妙! 暗道里面设了三道石门,地宫里面还养了这么多的蟒蛇,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可见,“佛光千秋在”并不是一句空话。 千年的蛇肯定是没有的,但蛇会繁衍后代——而且只会越繁衍越多。 况且,大殿里面的香案上有菩萨享用不尽的供奉,老鼠偷吃贡果,蛇又有肥美的老鼠肉享用,这设计地宫的人真是聪明绝顶啊! 不难想象,地宫顶部那些窟窿应该是通向释迦牟尼佛身下高台的。 建造者在建造地宫的时候,就想好要将金佛永远封存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还要在井壁上建这样一个暗门,并在灵谷塔上刻一首无题诗,三个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赵队,洞口的高度和宽度可能是根据金佛的高度和宽度决定的。如果入口太小,而金佛有比较大的话,金佛就只能永远呆在地宫里面。”令狐云飞道。 “副队,你的意思是建造地宫的人既希望地宫和金佛成为永久的秘密,又想在出现意外的情况下,将地宫里面的金佛拿走。”项代沫道。 “云飞说的很有道理,把入口藏在井壁上,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葛正根和柳阿宝发现井壁上的洞口恐怕也是一种巧合。如果我们能看到金佛,就一定能猜出设计者设计暗道和出入口的真正目的了。”赵子蒙道。 “看来关于冷月寺的传闻是真实的。”令狐云飞道。 “地宫确实有,莲花座也有,唯一不见了莲花座上的金佛。”项代沫道。 三个人分析金佛失盗的大致过程应该是这样的: 葛正根和柳阿宝在掏井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井壁上的暗门。 他们进入暗道,打开三道石门,进入地宫,看到了莲花座上的金佛。 两个人心生贪念,将金佛弄出地宫,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然后炮制出一封家书,试图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个人做梦都没有想到,在寺院之中,有人早就盯上了他们。 在他们即将带着金佛离开冷月寺的时候,将他们杀害了。 令狐云飞又拍了十几张照片之后,三个人原路返回出了地宫,走出暗道。从水井里出来了。 当周家良看到项代沫手中的钢钎的时候,让王彪到禅房里面拿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钢钎。 这个钢钎是用来撬石头(扁头部分)和取铁钉的(尾部——钢钎的尾部弯钩部分有一个分叉,这个分叉部分就是用来取铁钉的。) 葛正根和柳阿宝曾经将井沿周围的地砖重铺了一遍。 撬地砖是需要钢钎的,除此以外,掏井的时候好像是不需要钢钎的。 此时,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的尸检已经结束。 尸检报告如下: 身高,174公分; 年龄,24——26岁; 死亡时间,15年左右。 致命源,死者的枕骨上有一个窟窿,窟窿的直径在两点五公分左右。 窟窿为锐器贯穿所致,一击毙命。 看过项代沫手中的钢钎以后,成秋水在尸检报告上添加了一句话:锐器为直径两点五公分的钢钎(另附一张凶器的照片)。 备注,死者上身穿白『色』的确良衬衫,下面穿灰『色』的确良长裤,脚穿灰『色』丝袜和解放鞋(另附照片。) 经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现场辨认和回忆,死者就是柳阿宝。 为慎重起见,马建平还是要绘制一张模拟画像。 这张模拟画像既要请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辨认,也要请滕家人辨认。 林狄拍照完之后,封一鸣和成秋水将尸骸放进了装尸袋,然后下山去了。 此时,太阳即将落山。 在离开冷月寺之前,赵子蒙一行到大雄宝殿去看看了观音菩萨下面的莲花座。 林狄还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大雄宝殿里面的莲花座果然和地宫里面的莲花座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赵子蒙一行告别修能住持、觉水监事和普济禅师以后去了石头寨滕家。 同志们离开东禅院的时候,僧人们正陆续走进伙房——用晚斋的时候到了。 按照赵子蒙的吩咐,滕老三把邓先生也请来了。 邓先生到滕家的时候带来了两坛子他自己酿造的酒。 滕老三原来是个厨师,手艺确实不错,他利用同志们买的食材做了几道菜,自己家又添了另外几样菜。 滕二贵坐着轮椅进进出出,一会儿帮母亲端菜,一会儿帮母亲摆放碗筷,好不热情。 自从有了轮椅以后,他的精神状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整个人都阳光起来。 滕大妈说,滕二贵不但帮她们夫妻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现在还能洗自己的衣服,他每天都把自己的床铺和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 因为儿子的精神好了,老两口的脸上也多了一些笑容。 在滕家,同志们还见到了滕大贵。 滕大妈说,自从二贵在采石场出事以后,采石场的领导就把大贵调到后勤保障组。 如今,滕大贵已经是采石场的副场长。 他现在主抓安全生产这一块,血的教训使他认识到安全生产的重要『性』。 过去,大贵总是心挂两头,既要管采石场的事情,又要照顾家里。 父母年纪大了,还有一个瘫痪在床、不能自理的弟弟。 现在好了,自从弟弟能自理以后,他就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赵子蒙他们平时接触的是案子。 这次,能和滕家人有这么多的接触,大家的感触是很深的。 同志们感受到了滕家人生活的不易。 当然,同志们从平凡人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可贵的品质:不管日子有多难,都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往前走。 邓先生听了赵子蒙他们在秀田望河寺的经历,还有望河寺方正住持对于无题诗的参悟,非常高兴,因为他终于读懂了灵谷塔上的无题诗。 事实证明,关于冷月寺的传闻是真的! 唯一遗憾的是:地宫中的金佛不见了。 滕老三,滕大妈也证实,葛正根的表弟柳阿宝的确喜欢戴着一顶灰『色』的单帽。 他们也认出了白『色』的确良衬衫,和黄颜『色』的确良长裤,还有那双解放鞋。 滕老三还认出了不锈钢打火机,他说:在十几个工匠中,只有柳阿宝有这种打火机。 滕大妈还说,柳阿宝和她儿子大贵一般高。 赵子蒙目测了一下,滕大贵的身高在174公分左右。 所以,暗道里面的尸骸是柳阿宝无疑。 吃过晚饭后,马建平下山回了刑侦队。 他要把柳阿宝模拟画像绘制出来。 赵子蒙一行则回了寺院,今天晚上,赵子蒙想开一个案情分析会,以此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这传说中的地宫是找到了,葛正根表弟柳阿宝的尸骸也找到了。 可是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凶手在哪里?金佛又在哪里呢? 这个案子眼前还是『迷』雾重重。 一行人将马建平送出石头寨,看着他下山,才转身回冷月寺。 赵子蒙一行人直接走进东禅院。 案情分析会在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的房间召开。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两颗佛珠 第二十六章 两颗佛珠 侍僧净水通报有客来访,修能住持放下手中的经书,迎到门口来:“赵队长,请进。” 双方坐定之后,赵子蒙开门见山:“修能住持,我们冒味造访,有一事相扰。” “赵队长请讲。” “我们想借用一下寺中的日志,能否请修能住持给个方便。”赵子蒙道。 “这有何难。”修能住持朝站在门口的净水招了一下手。 净水走进禅房,毕恭毕敬地站在修能住持的跟前:“师傅。” “净水,你到西禅院去,让觉水把一九七六年以来的日志拿过来。” “是。”净水转身,准备退出禅房。 “请等一下。”赵子蒙道。 净水转身望着赵子蒙。 “修能住持,是这样,我们想看寺院所有的日志,能不能……” “老衲明白赵队长的意思了,赵队长是想了解寺中所有僧人的情况,寺中最早出家的人有七八十年了,那就不是一本两本日志。得花些时间好好找一找。” “赵队长,您看这样行不行?” “修能住持请说。” “寺中所有日志都在监事房,监事房在藏经阁的旁边,老衲让净水领赵队长去找觉水,让觉水给赵队长一把监事房的钥匙,赵队长,日志太多,搬来搬去不方便,你们直接到监事房去查看。” “老衲让觉水帮你们找,他找起来会方便些。” “行,感谢修能住持的帮助。” “不必客气。” 告别修能住持以后,净水领着四个人去了西禅院。 巧的很,觉水监事和普济禅师同住在一层楼上,中间只隔着一间禅房。 觉水监事的门上了锁。 作为监事,管的事情肯定要多一些,所以,呆在禅房里面的时间会较少。 赵子蒙让项代沫和林狄跟净水去寻觉水监事,自己则和令狐云飞顺便拜访一下普济禅师。 离开东禅院的时候,赵子蒙将装有两颗佛珠的塑料袋装进了口袋。 和上次令狐云飞来拜访一样,普济禅师仍然坐在蒲垫上参禅理佛。 禅房的门半掩着,哑巴静能站在门口恭敬肃立。 两个人站在门外耐心地等了一会。 这次,普济禅师的祈祷没有出声。 两个人只等了一小会,普济禅师就站起身,然后示意静能将两个人领到椅子上坐下。 普济禅师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看上去,佛珠有一百多可。 他的手上也拿着一串佛珠,约『摸』有十几颗。 静能端进来两杯茶以后。拎起一个热水瓶退出禅房,关上门,朝楼梯口走去,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楼梯口。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和规矩,只要有人来拜访普济禅师,静能就会拎水瓶到东禅院的伙房去打水。 “普济禅师,漏夜打搅,不请自来,还请不要见怪。”赵子蒙道。 “赵队长太客气了。老朽冒昧问一句,赵队长今年多大年纪?”普济禅师面带微笑,语气显得很亲切。 “回普济禅师的话,我今年三十九岁。” “赵队长年纪这么轻,但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行事有板有眼,短短三天时间,案子就有了一些眉目,老朽算是开眼了。” “普济禅师过奖了,我们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若非普济禅师指点『迷』津,我们可能还在菩萨跟前转圈子呢!” “赵队长真会说话,老朽并不曾说过什么,赵队长把这么高的帽子戴在老朽的头上,普济惭愧之至。”普济禅师一边说,一边转动手中的佛珠。 “灵谷塔上的无题诗,老朽琢磨了大半辈子,都不曾悟出半点眉目来,没有想到你们刚进寺不几天,就解开了老朽心中大半生的疑『惑』。” “无题诗,我们是读懂了,但案子还扑朔『迷』离,我们前来打扰禅师,是想请教普济禅师一些事情。还望普济禅师能知无不言、不吝赐教啊。” “赐教?老朽不敢当,只要是老朽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但愿老朽不会让赵队长失望。”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塑料袋,打开袋口,从里面拿出两颗佛珠,放在茶几上:“这两颗佛珠肯定是凶手在匆忙之中丢在暗道里面的。” 赵子蒙注意到,他手中的两颗佛珠确实和普济禅师挂在脖子上的佛珠大小一样,颜『色』也一样。而且体积比普济禅师手上的佛珠要小一些。 “是啊!凶手肯定是寺院众人,之前,老朽曾说过,那两个蒙面黑衣人肯定是寺院中人——在二十五年前那次大修之前,他们在寺中兴风作浪,搅的寺院不得安宁。” “普济禅师,寺中僧人的佛珠从大小、颜『色』上看,大同小异,但材质会不会有些差别呢?”令狐云飞问。 “问的好,从表面上看,所有佛珠都差不多,但材料各不相同。” “佛珠的材料都有哪些呢?”赵子蒙道。 “有石质和木质两类,石质有水晶、琥珀、玛瑙、翡翠、珊瑚、蜜蜡和绿松石。木质的有菩提子、檀木、沉香木和黄花梨,还有红木。” “您看这两颗佛珠是什么材质的呢?” “只有把佛珠砸开才能知道,把两颗佛珠放在一起敲一敲,或者放在水中,也能听出、看出来是石质,还是木质。” “但要想知道具体是什么质地,必须砸开才能知道,有些佛珠僧人佩戴许久,时常把玩,外表会有包浆,所以,从外观上,是看不出来的。” “寺中僧人是不是级别越高,佛珠的材质越讲究?” “赵队长真会动脑筋,你说的没错,寺中僧人,级别越高,佛珠的材质就越名贵。” “修能住持脖子上挂珠是什么材质的呢?” “修能住持有两串挂珠,两串挂珠都是清风住持传给他的。一串挂珠是水晶的,另一串挂珠是琥珀的。” 普济禅师眯着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赵子蒙的脸,之前,他没有对赵子蒙的脸这样关注过。 令狐云飞能看出来,普济禅师的目光中除了赞赏,就是敬佩。 “禅师,这两颗佛珠是不是挂珠上的?” “肯定是挂珠上的。” 这是赵子蒙要的答案。 “赵队长果然是观察入微啊!” 在赵子蒙看来,观察入微的人应该是萧路含,他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脑回路。 “修能住持现在挂脖子的挂珠是水晶的,还是琥珀的呢?” “是琥珀挂珠,修能禅师那串水晶挂珠子奖给了空云禅师。” “空云禅师在寺中担任什么职位?” “空云禅师职位不高,但功课做的最好,他看了大半辈子的山门。修能住持为了奖励空云禅师对寺院的贡献,把水晶挂珠奖给了空云。” “您说的是不是看守山门的那位禅师啊?” “正是。” “是什么时候奖给空云禅师的呢?” “是十年前。” “觉水监事挂在脖子上的是什么佛珠呢?” “是沉香木的。” 普济禅师沉思片刻,然后道:“老朽这串佛珠是禄松石做的。” 普济没等赵子蒙问,干脆自己说了出来,因为他看见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脖子上的佛珠看呢! “普济禅师,我们可以在您这里把这两颗佛珠砸开,请您看看是什么材质吗?” “大可不必。也不妥当。” “这是为何?” “对赵队长来讲,要想知道这两个佛珠是什么材质的,并非难事。” 普济禅师果然睿智,这些公安要想知道两颗佛珠是什么材质,只要把佛珠砸开,拿给有关专家看一看,或者拿到化验室化验一下,就知道结果了。 普济禅师应该是知道这两个佛珠是谁的,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他非常巧妙地提供了一个思路和方向。 赵子蒙不得不得佩服普济禅师,这是一个具有大智慧的人。 一个耄耋老人,思维竟然如此清晰,如此敏捷,实属难得啊! 虽然诫诚监事已经病逝,但赵子蒙并没有忘记他:“普济禅师,觉水监事的前任诫诚监事也应该有挂珠吧!” 诫诚监事是在那次大修之后病逝的,所以,也不能排除他作案的嫌疑。 既然他已经进入同志们的视线,是不能忽略他的。 更何况他和法正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而法正又于二十二年前离开了冷月寺。 “诫诚也有两串挂珠,一串是清风住持奖给他的,一串是修能住持奖给他的。清风住持送给他的是水晶挂珠,修能住持送给他的是沉香挂珠。” “诫诚监事平时戴水晶挂珠,还是戴沉香挂珠呢?” “肯定是水晶挂珠了。比较而言,水晶挂珠比沉香挂珠讲究,能显示僧人身份的除了袈裟,就是挂珠,袈裟只有住持才有。诫诚只能戴水晶挂珠了。” “清风住持为什么要送挂珠给诫诚监事呢?” “清风住持在的时候,诫诚就是监事,在清风住持的眼中,诫诚为人勤勤恳恳、做事兢兢业业。住持送佛珠给诫诚,是对他的工作的奖赏,在寺中,能得到这种奖赏的僧人是很少的。” “说来惭愧之至,老朽在冷月寺侍奉佛祖大半辈子,也不曾得到过这种奖赏。”普济禅师面『露』愧『色』。 赵子蒙没有忘记病逝的诫诚监事,更不会忘记已经离开冷月寺的法正:“法正有没有挂珠呢?” “有,法正有一串用菩提子挂珠。” “这串挂珠是谁送给他的呢?”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水晶质地 “法正的挂珠是诫诚送给他的。”普济禅师道。 “普济禅师,您在冷月寺资历最长,您怎么看诫诚监事。”赵子蒙道。 “这——老朽不敢妄言。” “您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赵队长,请你告诉老朽,老天爷送给人一双眼睛是用来做什么的?” “依我看,是看这光怪陆离的世界!”赵子蒙给出自己的答案。 “赵队长只说对了一半。”普济禅师笑笑道。 “恳请普济禅师指教。” “眼睛除了看世界,眼睛还用来被世界欺骗。眼睛里面看到的东西,既有真的,也有假的。真假混在一起,让人真假难辨啊!” 普济禅师话中有话,他不单指诫诚,好像另有所指。 这位老禅师不止一次表达过这个意思,“我们看到的和听到的未必都是真的”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请普济禅师明示。” “在常人看来,穿上僧袍的都是和尚,在老朽看来,穿上僧袍的不全是和尚。”普济禅师说的非常隐晦。 但赵子蒙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深层寓意。 “普济禅师,关于法正的身世,您知道多少?”赵子蒙只能问一些具体的问题。 “赵队长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普济禅师反问道。 “是,我们是听到了一些传闻和猜测。” “老朽和赵队长一样,也听到了一些传闻和猜测,没有根据的话,老朽从来不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普济禅师的嘴巴很紧,思维也很严密。 普济禅师今天晚上已经说了不少了,再继续追问下去,显然不妥,也是非常失礼的。 告别普济禅师以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回到东禅院。 此时禅房里面只有陆千一个人。 陆千说,其他人在楼上监事房,觉水监事也在那里。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听罢,转身走出禅房。 两个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马建平正好走进东禅院的大门。 “队长,你们这是到哪儿去?”马建平的外套敞开着,额头上全是汗,他的左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 “建平,你怎么现在就来了?”赵子蒙道。 “赵队,模拟画像,我已经完成了。”马建平一边说,一边从包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文件夹,拿出一张画像。 “走,我们先让觉水监事看看。” 三个人走上楼梯。 走廊中间一间屋子里面亮着灯光。 监事房在二楼中间一间屋子里面,监事房北面一间比较大的房子是藏经阁的北阁,而南面一间比较大的房子是藏经阁的南阁。 监事房三面靠墙的地方摆放着十几个一人多高的木柜子,日志就摆放在这些木柜子里面。 这十几个木柜子里面全是日志,每个柜子有六层。 难怪修能住持让同志们直接到监事房来翻阅呢!要是让僧人们帮着搬来搬去,非累的人仰马翻不可。 监事房的南边是一排窗户,窗外就是东禅院。 这些柜子上和日志上落满了灰尘,屋顶和墙角处还有很多蛛丝,可见这里已经很久无人踏足了。 觉水监事知道赵子蒙他们查阅日志的目的:“赵队长,寺中僧人何时出家,贫僧能记一个大概,但具体时间记不清了,他们出家前的情况,贫僧知道的很少,我可以把有关日志找出来,你们自己慢慢看。” “谢谢觉水监事,这样最好,这样能节省我们很多的时间。请问觉水监事,寺中现在一共有多少个僧人?”赵子蒙道。 “连同修能住持和贫僧,寺中一共有二十九个僧人,我现在就把相关的日志找出来,你们自己慢慢看。”觉水监事一边说一边朝木柜子走去。 “觉水师傅,我们也想知道诫诚监事的情况。” 十几分钟以后,觉水监事从不同的木柜子里面找出三十本日志。 三十个僧人出家的年代都不同,所以才有这三十本日志。 觉水监事还细致地将三十个僧人出家的年份汇总写在一张纸上,这样,大家在翻阅日志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在冷月寺,日志就是僧人的档案资料,当然,僧人的档案资料和平常人的档案资料是不一样的。 僧人出家的原因有很多,没有一个僧人愿意把出家前的情况完完全全地说出来,所以,关于出家前的情况都是比较简单和模糊的。 有些重要的故事和原委都会被刻意隐去。 赵子蒙并没有多高的奢望,他只要能掌握最基本的情况就行了。 他没有要觉水监事监事房的钥匙,因为觉水监事建议他们把日志搬到禅房里面去看,用完之后,如数归还即可。 离开监事房之前,赵子蒙让觉水监事看了看柳阿宝的画像。 觉水监事非常肯定地说:“不会有错,这人就是柳师傅。” 大家回到禅房以后,开始按觉水监事提供的线索,不厌其烦地一本一本地翻阅日志,然后将三十个僧人的情况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 四个人在禅房里面翻阅整理日志,林狄负责摘录,另外三个人负责翻阅查找。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马建平则走出寺院。 三个人又去了滕家。 寺院的山门已经关上了,但还没有上门杆。 一个满脸皱纹,太阳『穴』上有很多老人斑,面目和善的僧人正坐在门房里面看经书。 看到有人要出门,老禅师放下经书,走出门房,将一扇门打开。 “师傅,谢谢您。” “阿弥陀佛。”老禅师还了一个礼,然后目送着三个人走出山门。 滕大娘正坐在灯下纳鞋底,旁边的大桌子上,滕老三和滕二贵正在下棋。 赵子蒙看到这一幕,切身地体会到,一个人命运改变了全家人的命运,滕家的日子已经能正常过起来了! 三个人看过模拟画像以后,异口同声地说:“这人就是柳阿宝啊。” 滕老三还认出了那个不锈钢的打火机:“赵队长,这个打火机是柳阿宝的。柳阿宝喜欢抽烟,他还经常给我烟抽,他就是用这个打火机给我点烟的。打火机上有一个一个梅花图案,我记得很清楚。 在打火机的下方果然有一个梅花图案,因为打火机下半部分锈蚀的比较厉害,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告别滕家人之后,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驱车回到刑侦队。 下了汽车,三个人直奔技术科化验室。 在车上,赵子蒙给技术科的刘明科长打了一个电话。 走上二楼,走廊的尽头一间化验室里面亮着灯。 听到脚步声,从化验室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一个高瘦长脸的是科长刘明,另一个戴眼镜的是他的助手辛华强。 两个人将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领进化验室。 令狐云飞从皮包里面拿出塑料袋,递到刘明的手上。 刘明打开塑料袋,拿出一颗佛珠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分量,然后放在一个天枰上称了称。 辛华强看了看天枰上刻度道:“这颗佛珠应该是石质的,如果是木质的话,不会有这么重。” “把它敲开看看。”刘明道。 辛华强从天枰旁边的木盒子拿出一号和二号砝码刘明递给他一个四十公分见方的不锈钢浅口盘。 辛华强将一号砝码放在盘子里面,刘明递给他一块布。 辛华强将一颗佛珠包在布中,将布放在砝码上,右手拿起二号砝码,在布上重重地砸了两下。 刘明慢慢打开布,佛珠已经四分五裂,辛华强没有说错,佛珠确属石质的。 裂开的部分呈透明的『乳』白『色』。 刘明拿起一块佛珠的残片对着灯光看了看。 “刘科长,是什么玩意?”令狐云飞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 “是水晶。”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都没想到:作为不同级别的僧人,修能住持有一串水晶挂珠,诫诚监事竟然也有一串水晶挂珠! 赵子蒙立即意识到,他在普济禅师面前少问了一个问题:在冷月寺,究竟有多少僧人持有水晶挂珠。 此一时,彼一时,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赵子蒙自然不会想那么多。 “赵队长,水晶虽不算特别名贵,但在佛门中,恐怕也不是一般的僧人所能拥有的。” 赵子蒙也是这么想的,在冷月寺,持有水晶挂珠的僧人不会很多,就连普济禅师这样的高僧都不曾拥有水晶挂珠。 更何况,修能住持和诫诚监事的水晶挂珠是清风住持赠送的。 清风住持赠送的佛珠不会是一般的佛珠,一般的佛珠也用不着赠送! 那么这里面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些内情。 刘科长让辛华强写了一份鉴定报告,这份鉴定报告将作为重要的材料放进“10.17”案的卷宗里。 告别刘科长和辛华强以后,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驱车回到双叶镇——冷月寺山下那个小镇。 令狐云飞将汽车停在双叶镇供销社的院子里面。 每次,同志们都要把汽车停在这里,剩下的全是山路,得步行。 三个人走下汽车的时间是十点零五分。 此时已入夜,天黑黢黢的,走在山里,一阵阵寒气袭来,不时还能听见夜鸮的鸣叫声。 这时候,冷月寺的僧人恐怕都睡下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以珠换珠 三个人着急忙慌地赶回冷月寺,是想碰碰运气。 如果普济禅师禅房的灯还亮着的话,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马建平还想再叨扰一下他。 眼下,没有比佛珠更重要的事情了!不把两颗佛珠的事情整明白,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就睡不着觉。 赵子蒙心里明白,相较而言,关于佛珠的问题,修能住持和普济禅师相比,提供的信息太少,而且显得有些消极和被动。 其实,修能住持是可以向赵子蒙提供更多一些情况的,但他却没有。 这又是为什么呢?难不成修能住持是在回避什么? 当然,赵子蒙也没有像追问普济禅师那样追问修能住持。 当时的环境也不允许赵子蒙问那么多,人的思维是有惰『性』的,你不问,对方一般不会主动说,普济禅师也不例外。 三个人乘着月『色』,到达了冷月寺,可他们发现山门已经关上,整个冷月寺笼罩在一片黑暗和寂静之中。 令狐云飞在大门上轻敲了三下:“咚——咚——咚。” “来了——来了!”大门里面传来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 下山的时候,赵子蒙曾经关照过看门的老禅师,他们一会还要回冷月寺。 老禅师说,修能住持已经叮嘱过他了,公安同志们什么时候出寺、进寺都可以。 大门里面传来下门杠的声音,不一会,半扇门慢慢打开。 “师傅,辛苦您了。”赵子蒙满含歉意道。 “不辛苦,如有需要,可随时叫我。”看门老僧人和蔼的紧,没有半点埋怨的神『色』。 “师傅,您的法号是……”赵子蒙之前却从未在意过这个守门僧人。 “有劳赵队长相问,贫僧法号空云。”老僧人答道。 三个人走进山门。 老僧人随即关上了门。 令狐云飞拿起戗在旁边的门杠放在门栓的凹槽里面。 空云禅师感激地望了望令狐云飞。 赵子蒙这一刻突然想起了佛珠的事情,盯着空云禅师的脖子看了看。 空云禅师披着一件僧衣,下面穿一条灰『色』的僧裤。 他的脖子上没有挂珠。 也许是他刚从床上爬起来,谁会在睡觉的时候戴佛珠呢! “空云师傅,谢谢您。”赵子蒙道。 “阿弥陀佛。”空云禅师后退一步,给赵子蒙施了一个礼。 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也注意到老僧人的勃颈处空空如也。 三个人对视片刻之后,朝东耳房走去。 走出迎霞殿东边的东耳房的时候,三个人看见普济禅师禅房里面的灯竟然还亮着——整个西禅院,只有这一点灯光。 三个人大步流星朝西禅院的大门走去。 他们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禅房的门口。 普济禅师禅房的门关着。 几个人站在门口听了听,禅房里面传来诵经的声音,但声音很小,听不清普济禅师在念什么经。 普济禅师勤于佛事,天这么晚了,还在参禅理佛,三个人心中顿生敬意。 长夜难熬,在长夜里念经,恐怕更难熬。 三个人站在门外,静等普济禅师把经念完。 诵经之声突然结束:“请进。” 普济禅师从三人进庙门时就注意到了动静,只等他们上门。 虽然三个人的脚步声很轻,普济禅师早已感知到。 赵子蒙轻轻推开门。 普济禅师坐在禅床上,手中有节奏地转动着佛珠。 静能小师傅已经睡下了。 普济禅师示意三个人在椅子上坐下。 “普济禅师,实在抱歉,我们看您禅房里面的灯亮着,所以来……。”赵子蒙对于大晚上打扰僧人的休息感到歉疚。 “贫僧每天参禅到子时之前,天还早着呢。赵队长,你一定有非常要紧的事情。”普济禅师没等赵子蒙把话说完整,接茬道,其实他没有休息,就是猜到了赵子蒙他们一定还会来。 “什么都瞒不过禅师,我们确有要紧的事情请教禅师。” “赵队长请说。” “我们想知道,在冷月寺,除了修能住持和病逝的诫诚监事,还有哪些僧人有水晶挂珠?” “水晶挂珠不是一般的法器,不是一般僧人能有的。” “您的意思是说,在冷月寺,只有修能住持和诫诚有水晶挂珠。” “老朽在冷月寺呆了大半辈子,据我所知,确实只有他们二人有水晶挂珠。先前,老朽跟赵队长说过,修能住持的佛珠在空云禅师——就是守门那位的脖子上。” “这种水晶挂珠是老住持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普济禅师看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一脸疑『惑』,又特别强调了一句。 普济禅师的强调应该有特别深的潜台词。 “普济禅师,这种水晶佛珠如果少一两颗的话,可不可以再配上呢?” “老住持传下来的东西,不同于一般的佛珠,想配上,很难。” “如果用其它佛珠代替呢?” “可以用其它佛珠代替,佛珠外面的颜『色』都差不多,不砸开,是看不出来的。” “挂珠一般有多少颗?” “是109颗。” 现在,听普济禅师这么一说,赵子蒙不能不把修能住持纳入自己的视线,诫诚已经死了,他要给修能住持以更多的关注。 当然,他也不会放弃诫诚监事和法正这条线,曾经和诫诚形影不离的法正不是离开寺院了吗! 守门僧人空云禅师脖子上的佛珠是十年前,修能住持奖给他的。 这也就是说,柳阿宝遇害的时候,那串水晶挂珠还挂在修能住持的脖子上。 赵子蒙愣了半晌,然后道:“普济禅师,我们有一个不敬之请。” “需要贫僧做什么,赵队长尽管吩咐。” “我们想借用普济禅师一样东西。” 普济禅师从脖子上取下挂珠:“你们是不是想借这串挂珠用一下。” “禅师竟然能洞悉我们的心思。” “贫僧还有一串佛珠,这串佛珠就赠送给赵队长了。你我也算是有缘之人。” “这是佛门法器,我们是凡俗之人,用完之后,一定及时奉还。” “僧俗是相通的,凡尘之中,佩戴佛珠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请赵队长笑纳。无需多言。如再推辞,我就收回此物。” “谢谢普济禅师。那我就愧受了。”赵子蒙站起身,用双手接过普济禅师手中的挂珠,“谢谢禅师,我们告辞了。” 普济禅师将三个人送到门外,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令狐云飞知道赵子蒙借佛珠的用意,普济禅师早已知晓赵子蒙要做什么。 赵子蒙想用普济禅师送给他的禄松石挂珠换空云禅师脖子上的水晶挂珠。 这么做虽然有些猥琐,也不合乎道义,但是为了这案子的真相早日水落石出,不得不这么做。 况且案子中许多细节尚未确定,不好直接和空云禅师要那串挂珠,赵子蒙只好用这以物换物的法子暂时借用守门老僧人的佛珠。 料想这水晶佛珠是石质的,禄松石佛珠也是石质的,两者的重量应该差不多。 佛珠与佛珠之间发生摩擦和接触时发出的声音也大致相同。 水晶挂珠在空云禅师的脖子上戴了十年,他对挂珠的重量和摩擦、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应该是很熟悉的。 以绿松石挂珠换水晶挂珠,空云禅师应该不会发现吧!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走进东禅院,叫上项代沫——项代沫和其他几个人暂无睡意,正坐在禅房里面小声讨论案子的事情。 四个人在走出东耳房之前,赵子蒙和项代沫交头接耳地嘀咕了一会。 项代沫心领神会地点了几下头之后,赵子蒙朝山门走去,项代沫则闪到门房的窗户下面。 项代沫的手上拎着一个包,包里面放着普济禅师刚送给赵子蒙的那串禄松石挂珠。 令狐云飞走到门跟前轻声唤道:“空云师傅,抱歉,又来打扰,我们想下山去一下。” “请等一下。”屋子里面传来老僧人起床的声音。 不一会,油灯亮了,空云师傅披上衣服,打开门,走到山门跟前。 就在这时,项代沫迅速闪进屋子,用皮包里面的佛珠换下了挂在椅背上的佛珠,将一条裤子盖住了佛珠——那串佛珠本就放在裤子的下面。 在空云禅师拿门杠的时候,赵子蒙和空云禅师说了不少客套话。 和空云禅师搭讪的目的是为项代沫多争取一些时间,找佛珠是需要一些功夫的。 当然这些客套话中也的的确确是发自内心的,以此来弥补偷换老僧人佛珠的愧疚。 事实是项代沫一进屋子就看见床边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挂着一条灰『色』的僧裤和绑腿的布带子。 项代沫凭直觉拿起裤子和布带子,就看见了那串挂在椅背上的佛珠。 看见项代沫闪出门房,赵子蒙放心地和空云禅师说了句:“辛苦空云禅师了。”便走出大门,令狐云飞和马建平紧随其后。 空云禅师关上门,放上门杠,走进门房,关门熄灯睡觉。 赵子蒙走到山门东边的高墙下。 不一会,一个黑『色』皮包飞过高墙,落在草中。 令狐云飞拿起皮包,轻声说了句:“赵队,这回咱爷们也做了件不光彩的事”。 马建平和赵子蒙相视一笑,三个人直奔山下而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喜形于色 在下山的路上,赵子蒙拨通了刘科长的电话:“喂,是刘科长吗?我是赵子蒙。” “赵队,您有什么吩咐?” “刘科长,不好意思,我又打搅你了——你到家了吧!” “客气了不是,我们干的就是这个,还怕打搅?今天晚上,我在单位值班。” “你睡下了吧!” “刚躺下——刚躺下。” “吵你睡觉,很抱歉。” “没事,你过来吧。” “好。我现在的手上有一串水晶挂珠,我想请你看看挂珠上的珠子是不是都是水晶材质。” “没问题,我在化验室等你。” 三十多分钟后,赵子蒙他们的汽车停在了化验室的大楼下。 刘科长早已穿好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做好了工作的准备,只等他们到来。 一走进化验室,令狐云飞便立刻从包里面拿出那串挂珠。 刘科长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佛珠,解开绳头,将珠子倒在一个不锈钢盘子里面,数了一下。 一共是109颗。 佛珠大小一致,粗略观相同。 赵子蒙将塑料袋里面那颗佛珠递到刘科长的右手上——就是队友在柳阿宝尸骸旁边的暗道里发现的那颗佛珠。 刘科长从盘子里面拿起几颗佛珠和右手上的佛珠比对了一下,大小、颜『色』完全一样。 他摩挲着两颗不同来源的珠子,掂量了一会功夫。 接着,他又将一颗佛珠和右手上的佛珠放在天枰上,两颗佛珠的重量几乎等同。 刘科长打开检测灯,拿起一个放大镜,将每颗珠子凑近了反复仔细观察起来。 赵子蒙他们立在一边默不作声,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半晌的功夫,刘科长放下珠子,抬头道:“从触感,硬度,温度还有珠子的内部结构来看,这个塑料袋里的佛珠和这串挂珠上的珠子是同一种类的矿石,都是天然水晶。” “只不过,这串挂珠可能由于常年配戴在人的身上,有了人气的滋养,外表有包浆,珠子更加温润。袋子里这两颗嘛,应该也是被人佩戴过,但是后来由于环境的改变,珠子更粗糙一些。” “原来是这样。”赵子蒙道。 刘科长又将盘子里面所有佛珠一个一个放在天枰上。 十分钟以后,有了新的结果:在这串挂珠的109颗中,有107颗佛珠的重量完全一样,有两颗佛珠重量明显不够。 并且这两颗佛珠的重量分毫不差——刘科长判断它们应该是同一种材质的珠子。 这就是说,109颗佛珠中,有两颗是用其它材质的佛珠代替的。 这样的情况又引发了赵子蒙脑中的联想机关,这是不是一种巧合! 和队友们在暗道里面发现了两颗水晶佛珠,而修能住持奖给空云禅师的挂珠上正好少了两颗一模一样的水晶佛珠,这意味着什么? “刘科长,这两颗以假『乱』真的珠子是什么材质的?” 刘科长又仔细琢磨了一会儿道: “根据重量看,应该是木质的佛珠,至于是什么木,检验水平有限,我还没什么把握。不过把这两颗木质的佛珠混在107颗珠子中,的确很难看出它们之间的差别。” “刘科长,你确定这107颗珠子都是水晶的吗?”令狐云飞道。 “是的,刚才一一检测过,都是天然水晶。” “他们会不会是其它石质的佛珠呢?” “不会,天然水晶材质透明,往往有微裂纹,内里有云雾状、星点状或者絮状气『液』包体。” “而且水晶有偏光『性』,里面有双晶现象,从上向下看,肉眼能看见双影现象,你们看……” 刘科长说着拿出一颗珠子,将放大镜递给令狐云飞。 令狐云飞凑上前去,学着刘科长的样子,拿着放大镜在检测灯下看了又看“刘科长,你说的没错,真的有纹理,像雾气”。 说罢,他又拿起另外几颗珠子观察了一会。 “云飞,刘科长的业务能力可是局里数一数二的,他说的不会有错。”赵子蒙笑着道。 “是啊,佩服佩服!”令狐云飞放下放大镜和珠子,站起身呵呵道。 刘科长谦虚地摇摇头,苦笑道:“你们又给我戴高帽。” 他说完用一个长方形不锈钢深口盘装了半下子水,将107颗水晶珠子和两颗木质佛珠同时放入水中,只有那两颗珠子漂浮在水面上。 其他的佛珠全都沉入了水底。 看到这一幕,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三个人喜形于『色』。 自从介入“10.17”案以来,他们还不曾像今晚这样兴奋过。 赵子蒙现在深刻体会到:“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的。”普济禅师的这句话不是随便『乱』说的。 接下来,按照赵子蒙要求,刘科长又将水晶挂珠恢复原样,他特意将两颗木质佛珠穿在绳子结头的两边。 令狐云飞重新将挂珠放进包中。 匆匆告别刘科长之后,三个人迅速返回冷月寺。 三个人走到石头寨的时候,赵子蒙给项代沫打了一个电话。 他们走到山门东边的高墙外边等了一会。 不一会功夫,借着月『色』,他们看见高墙里面的树梢晃动了一下,令狐云飞赶忙将手中的包扔进高墙内。 事毕,三人走到山门跟前。 令狐云飞在门上轻敲了三下。 半晌,山门开了半扇,里面是守门老僧空云带着一脸的倦『色』。 这一晚上,空云禅师被赵子蒙他们折腾的够呛,山门开开关关好几次。 三个人满脸的歉疚走进了山门。 “空云师傅,真是非常对不起您,劳烦您开关了这么多次山门,这回您可以安心睡觉了,我们不会再打搅您了。”赵子蒙道。 “不打扰,你们随时都可以叫贫僧的门。”空云禅师睡眼惺忪地客气道。 空云禅师关门上门杠的时候,项代沫已经闪出门房——他已经用那串水晶挂珠换回了禄松石挂珠。 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二人故意站在空云禅师的身后,以挡住他的视线。 本来,赵子蒙打算对六个离开寺院的僧人和留在寺院中的所有僧人展开调查的。 现在,他打算先把佛珠的问题弄清楚再说。 这也是大家共同的想法。 既然在佛珠上找到了线索,那么就要顺藤『摸』瓜,顺着佛珠这一条线索查下去。 赵子蒙清楚地意识到,距离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林狄、萧路含和陆千都不敢睡,一直在等三个人回来。 赵子蒙三人一进门,他们便从赵子蒙的面部神情读出了好消息。 大家趁热打铁,又在一起议了议案子才各自回禅房睡觉。 经佛珠一事,神鹰大队各人不得不对这位修能住持重新进行审视。 熄灯之前,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研究了一下调查方案。 不过,如今只是在修能住持的身上出现了一些疑点,而诫诚监事也有一串水晶挂珠,所以,诫诚监事和法正的嫌疑是不能排除的。 而且光凭佛珠,证据尤显不足,修能住持连犯罪嫌疑人都不是,在和他接触的时候,大家还是要掌握一些分寸的。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伙房见到了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 看到赵子蒙一行朝伙房走来,正在和伙头说话的修能住持迎了上去。 三个伙头正在忙碌着。 一个伙头在分发小菜,今天早上的小菜是蒜头和咸鸭蛋。 蒜头和咸鸭蛋放在一个木盘子里面,伙头将木盘子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另一个伙头在分发馒头,馒头也放在一个木盘子里,伙头也将木盘子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还有一个伙头在盛大米稀饭——稀饭装在木碗里面。 僧人们排成队,从伙头的手上接过盛好的木碗,然后坐到桌子旁,从筷笼里面拿起筷子吃起来。 同志们的小菜、馒头和稀饭早已经摆放好了。 觉水监事将同志们引到桌子旁坐下。 赵子蒙他们昨夜一通忙活,消耗了不少精力,口水眼看就要决堤,几个人匆忙取了筷子吃了起来。 饭间,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伙房,只听见咀嚼馒头、喝稀饭和敲鸭蛋壳的声音。 吃过早饭以后,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将大家送出伙房。 赵子蒙小声道:“修能住持,我们想请教您一些问题。” “行,到老衲的禅房去谈,觉水,你多照应些。”修能住持望着觉水监事道。 “师傅放心就是。”觉水监事道。 修能住持在净水的搀扶下,和赵子蒙并排走在前面,其他人则跟在后面。 修能住持的今天的步子很缓慢,大家的步伐也稍显沉重。 一路无话。 他们都觉察到了对方细微的变化,修能住持这会子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前几天,这位老禅师可淡定的多,完全不是现在这种眼神和表情。 走进禅房,双方坐定。 净水奉上茶,然后走出禅房,关上禅房的门。 修能住持和赵子蒙坐在禅床茶几左右两边。 令狐云飞、项代沫、林狄和萧路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按照赵子蒙的安排,马建平和陆千则回禅房继续整理那些日志。 大家在冷月寺的调查遇到了瓶颈,可有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自从进驻寺院以来,每个人都得到了修能住持无微不至的照顾,这是事实。 但案子是案子,人情归人情,这,赵子蒙还是能拎得清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三方会面 修能住持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然后用有些低沉的声音道:”赵队长,您还想问什么?” 虽然修能住持的神『色』有些凝重,但他仍然从眼角和嘴角里挤出一点微笑来。 进寺几天来,修能住持一直是用这种微笑面对赵子蒙他们的。 笑容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神情却有一丝不自然。 令狐云飞从皮包里面拿出那个装有两颗佛珠的塑料袋。 赵子蒙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塑料袋,打开袋口,拿出一颗道:“修能住持,我们在柳阿宝的尸骸旁边发现了两颗佛珠,我手上这颗佛珠是其中的一颗。” “昨天,我已经请教过修能住持了,今天,我还想和修能住持谈谈这两颗佛珠。” 修能住持理了理身上的袈裟和脖子上的挂珠,本就凝重的脸,变得更加凝重,眼角和嘴角上的微笑也淡了许多——他在等赵子蒙的下文。 “是这样,我们已经对珠子进行了检验,这两颗佛珠是水晶材质。” “赵队长是如何知晓的?老朽眼拙,倒不太看得出来。”说话间,住持眨了几下眼睛。虽然老禅师的眼睛并不大,眨的幅度也轻微,但频率似乎高了点,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观察到了这一点。 赵子蒙一行人进寺已有三四天,和修能住持也接触了好几次,之前,他一直是神情自若,今天面部的微表情从不曾出现过。 赵子蒙接着从塑料袋里面拿出一个小一些的袋子,递到修能住持的手上:“修能住持,您请看……” 修能住持放下右手上的佛珠,将塑料袋凑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冷冷地望着赵子蒙。 他的眨眼的频率越加频繁起来。 “我们把另一颗佛珠砸开,这个塑料袋里面就是那颗砸开的珠子。” 赵子蒙一边说,一边从大塑料袋里面拿出辛华强写的那份鉴定报告,“经过成分分析,我们从柳阿宝尸骸旁边发现的两颗佛珠是水晶佛珠,这是鉴定报告。” “哦,原来如此,赵队长想说什么,不妨明示。”修能住持只扫了一眼赵子蒙手中的鉴定报告。 其实,在赵子蒙拿出鉴定报告之前——或者在看到被砸开的水晶佛珠的残片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答案了。 “修能住持,我看这两颗佛珠和您脖子上的挂珠差不多大,比您手上的佛珠要小一些,这两个佛珠应该是挂珠上的珠子吧!” “赵队长说得对,是挂珠上的珠子。” “修能住持,我们想知道冷月寺有哪些僧人的挂珠是水晶质地。”赵子蒙有意试探一下修能住持。 赵子蒙明白:普济禅师知道的事情,修能住持也一定知晓,但这就要看修能住持肯不肯说实话了。 如果修能住持有问题的话,大家进驻冷月寺,必会引起他高度关注。 大家前后两次拜访过普济禅师,修能住持作为一寺之主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他会在暗中留意大家的一举一动。 如果他了解到同志们和普济禅师接触过两次,他就一定能猜出普济禅师会跟大家都说了些什么。 如果实情如此,修能住持或许会正面应对赵子蒙的问题。 如果修能住持身正的话,他也会正面应对赵子蒙的问题。 这回轮到赵子蒙期待修能住持的下文了。 所有人都凝望着修能住持的脸。 修能住持沉默了一会道:“据老朽所知,在冷月寺的僧人中,只有两个人有水晶挂珠。” 在冷月寺,这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修能住持不正面应对估计也说不过去。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对视片刻:“请教,哪两位禅师有水晶挂珠?” “一个人是老朽,一个是诫诚监事。” 赵子蒙注意到了修能住持言辞上的变化,前几次接触,修能住持自称“老衲”。 而今天,他始终自称“老朽”,突然变得低调了许多。 修能住持竟然没有回避赵子蒙的问题——事实是,这个问题无法回避。 诫诚监事已经作古,如果修能住持有问题的话,诫诚监事倒是一个很不错的挡箭牌。 因为诫诚监事早就躺进坟墓,谁也无法让一个死人开口说话。 更何况据这些僧人的说法,诫诚监事是在那次大修之后病逝的,他也有重大的嫌疑。 赵子蒙无法将这位已经逝去的僧人排除在外。 “您怎么看诫诚监事?诫诚监事为人如何?”赵子蒙道。 “诫诚做事认真,勤勤恳恳,以寺为家,任劳任怨,深得清风住持和老朽的信赖。”修能住持毫无迟疑道。 “否则,清风住持也不会把水晶佛珠奖给他。清风住持一共有两串水晶挂珠,一串传与了我,一串奖给了诫诚。从清风住持到老朽,诫诚做了两任监事。老朽没看出诫诚的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赵子蒙听着修能住持这一番说辞,忽觉老主持为人老道,心思深沉。 按照常理判断,修能住持应该把公安的注意力往诫诚监事的身上引,以撇清自己的嫌疑。 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没有对诫诚说长道短,反而把诫诚狠狠夸奖了一番。 这位住持八成已经知道赵子蒙问话的目的了。 “请问住持,诫诚监事那串水晶佛珠现在在谁的手上?” “在法正的手上,法正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诫诚监事。平时,法正和诫诚形影不离,诫诚病逝以后,水晶挂珠就留给法正作为纪念。” “哦,这样啊。修能住持,您脖子上的这串挂珠就是清风住持传给您的那一串水晶挂珠吗?”赵子蒙故作不知。 修能住持从脖子上取下佛珠,递到赵子蒙的手上:“这串挂珠是琥珀佛珠,清风住持传给老朽的水晶佛珠,老朽奖给了本寺的守门僧人空云。” “您是什么时候奖给空云禅师的?” “有十年了吧。”修能住持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修能住持,那串水晶佛珠在您手上的时候,有没有缺失过佛珠呢?” “不曾缺失过,那串佛珠是清风住持传给修能的,空云是冷月寺的老人,他勤于佛事,看了大半辈子山门,老衲便将那串佛珠奖给他了。” 赵子蒙转念一想:这么说那一串水晶佛珠在修能住持这里是完整无缺的,难道是在空云禅师的手上出了问题? 可案子是在十五年前发生的,那时候,佛珠还在修能住持的手上。 “修能住持,能不能把空云禅师请到这里来?我们想见识一下您奖给他的那串水晶佛珠。” “可以。”修能住持朝门口招了一下手。 侍僧净水走进禅房:“师傅请吩咐。” “你去把空云请到这里来。” “是。”净水退出禅房。 半盏茶的工夫,净水领着空云禅师来了。 空云禅师笑容可掬地走到修能住持的跟前,行了一个礼。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看得清楚,那串佛珠就是之前以珠换珠,做过手脚的那一串。 挂珠的绳头在下面,绳头还是令狐云飞亲手打的结,当时他把两颗木制假水晶珠放在了绳头两边。 净水从卧室里面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修能住持的旁边。 赵子蒙站起身,将空云禅师让到椅子上坐下。 待空云禅师坐下之后,修能住持道:“空云,你把佛珠拿给赵队长看看。” 空云迟疑片刻,站起身,从脖子上取下佛珠,递到赵子蒙的手上,然后坐下。 赵子蒙将佛珠拿在手中,一颗一颗地检查。 修能住持和空云禅师目不转睛地望着赵子蒙的手。 最后,赵子蒙将手落在绳头旁边的两颗佛珠上抬头道:“两位禅师,失礼了!” 遂即将两颗佛珠在茶几上轻轻敲了敲,又将另外几颗水晶佛珠在茶几上轻敲了几下。 空云禅师目睹了赵子蒙怪异的举动,募地站起身,不明所以,皱着眉头盯着赵子蒙。 修能住持抬手挥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令狐云飞站起身,走到赵子蒙的跟前,解开绳头。 将绳头旁边的两颗佛珠拿在手上。 赵子蒙又从绳子上取下一颗水晶佛珠,然后将绳头系上。 修能住持却十分坦然,手中的佛珠仍然按照原来的节奏做匀速运动,但他的眼睛不曾离开过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手上的佛珠。 “空云禅师,请问,您这串挂珠有没有动过?”赵子蒙道。 “赵队长,贫僧不明白您的意思。” “您这串佛珠有没有缺失过佛珠,然后找其他佛珠补上数呢?” 空云禅师摇了摇头:“自从修能住持把这串水晶珠奖给我以后,贫僧视若珍宝,不曾掉过一颗珠子。” “修能住持,您能给我一碗水吗?”赵子蒙道。 “净水,拿一碗水来。” 净水走出禅房,不一会,端着半木碗水走进禅房。 净水将木碗放在赵子蒙面前的茶几上。 赵子蒙先将水晶佛珠放进水中,水晶佛珠迅即沉入水底。 赵子蒙又将两个假水晶佛珠放进水中,两颗佛珠却漂浮在水面上。 修能住持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的两颗佛珠,神情怪异。 空云禅师的脸也阴转雨,他瞥了修能住持一眼,然后将视线迅速聚焦在碗中两颗漂浮的佛珠上。 佛珠是僧人随身携带的法器,应该算是圣物,修能住持奖的水晶挂珠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可这串水晶挂珠里面竟然有两颗木质的,这完全是对佛的亵渎,空云禅师也感到了一种侮辱。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突然来电 几双眼睛同时聚焦在修能住持的脸上。 修能住持手中的佛珠突然停止了转动。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脸惨白如纸,眼神开始飘忽和躲闪。 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 这串挂珠是修能住持十年前奖给空云禅师的,而葛正根和柳阿宝离奇死亡的案子发生在十五年前。 如果有问题的话,那一定出在修能住持的身上。 在案发现场发现的两颗水晶佛珠,修能住持奖给空云禅师的水晶挂珠上恰好有两个以假『乱』真的木质佛珠。 这是材质和数字上的重合是无法用巧合来解释的! “修能住持,能否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赵子蒙道。 修能住持将手串放在茶几上,用衣袖在脑门上擦了几下,然后站起身,走到木碗跟前,从水中拿起两颗佛珠,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很多遍。 赵子蒙注视着修能住持的动作和神情,他在等待修能住持的回答。 “修能住持,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柳阿宝的尸骸旁边发现的两颗水晶佛珠,而您的挂珠上又正好少了两颗水晶珠子。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请问,您对此作何解释?”赵子蒙看修能住持站在那里只管愣神,直截了当地发问道。 这一番发问让修能住持缓过神来,他将两颗佛珠放进碗中,净水将他扶到禅床上坐下。 “赵队长,老朽没法解释,在老朽将这串挂珠奖给空云之前,这串佛珠的确一直挂在老朽的脖子上。” “这是清风住持传于我的法器,老朽十分爱惜,这上面的佛珠不曾掉过一个,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老朽也不得而知。” 修能住持此时再也无法泰然处之,他说话的时候,面部肌肉一个劲地颤抖着,显然已无法自控。 “赵队长,修能住持是在贫僧上山的第三年出家的,贫僧对他很了解,寺中僧人无人不敬重不爱戴他,他几十年如一日,潜心修行,一心向佛。至于这串水晶佛珠,一定是在清风住持传给修能住持的时候就有问题。”空云禅师突然替住持辩解道。 “空云休得多言,老朽无话可说……老朽无法洗清自己的嫌疑……”修能住持只觉天旋地转,用手撑住了自己的头,靠在桌边唉声叹气。 “修能住持,您先别激动。一切尚且没有定论。我们发现佛珠这件蹊跷的事,将此疑问提出,是想得到得到更多的印证和实情,并没有就此下定论说您就是本案的凶手。” 赵子蒙见修能住持情绪激动,赶忙上前安抚道。 “赵队长,在冷月寺,有水晶挂珠的除了修能住持,还有诫诚监事。他的水晶佛珠也是清风住持奖给他的。诫诚是在那次大修之后病逝的,贫僧觉得问题应该出在诫诚身上。”空云禅师道。 “哦?”赵子蒙倒想听听这位守门老僧人的见解。 “况且,单凭诫诚一个人,做不下这么大的事,贫僧想,你们应该设法找到他的徒弟法正才是。”空云禅师接着道。 “法正自从被抱进冷月寺以后,就和诫诚形影不离。没有想到法正会离开本寺,贫僧觉得有些蹊跷。本寺养活了他,养育他的人就埋在后山的墓地,他就是用一辈子都还不清寺院的恩德。”一向和善的空云禅师说到法正有些怒不可遏。 “空云,诫诚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了,没来由,没有根据的话千万不要说。更何况诫诚已经作古。至于法正,谁规定寺中僧院不能下山,佛祖仁慈,来去自由,谁也不能说什么。”修能禅师颤巍巍地抬起头,有气无力道。 “贫僧看不得住持蒙受这等不白之冤。诫诚作古,法正不是还活着吗?住持什么都好,就是佛心太重,殊不知人有善恶。”空云禅师辩驳道。 修能住持明白空云的好意,他安抚空云道:“空云,赵队长他们只是在调查,有疑点自然要问个明白。” 他随即转向赵子蒙,坚决道:“赵队长,你们既然能找到柳阿宝的尸骸,就一定能找到凶手。关于这两颗水晶佛珠,老朽确实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老朽进寺之时就将荣辱生死置之度外,无论你们怎么发落老朽,老朽绝无二话。” “住持,你这……”空云见修能住持态度决绝,一时语塞。 语塞的还有赵子蒙和各位队友,他们也被修能住持的态度所镇住。 这时,赵子蒙的小福机突然响了。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小福机,望了一眼修能住持和空云禅师,然后走出禅房。 “我是赵子蒙,请问您是哪一位?”赵子蒙小声道。 “赵队长,我是江子海啊!” “江师傅,您好啊!”赵子蒙有些欣喜:江子海主动打电话来,一定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次的广蒲秀田之行,时间太过仓促,赵子蒙没有来得及和江子海、曹拴柱、徐铜锁和何大牛几位师傅做充分的交流。 “赵队长,你们离开后,我和何大牛想起来一件事情,思量再三,觉得应该打电话跟您说一下。” “非常感谢江师傅,你我素未平生,江师傅能把我们的事情放在心上,非常感谢。江师傅是在什么地方给我打的电话?” 望河寺应该是没有电话的,江子海也不大可能有电话。 “我是在秀田县城打的电话。”电话那头背景声音有些噪杂。 “秀田县城离望河寺有不短的路,辛苦江师傅了。” 赵子蒙这次到望河寺,汽车曾经过秀田县城,从秀田县城到望河寺,汽车足足行驶了四十分钟。 “不辛苦,案子是大事,再远的路,我都要走。” “江师傅,您和何师傅想起什么事情来了?” “赵队长,您曾经跟我说过,冷月寺,曾经有蒙面黑衣人在半夜出现。” “对,我们是这么说过,他们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些人是不是会武功?” “是,据说身手是了得,有点邪乎。” “那赵队长在冷月寺有没有找到会武功的僧人呢?” “没有,我们问过好几个老禅师,他们都说不知道谁会武功,也不曾见谁练过武功。” “我说一个人,但是,我只是就事论事,这人不一定是蒙面黑衣人。” “江师傅,您请说。”赵子蒙朝院子里面走了几步,同时说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在禅院的东边,有十几棵银杏树。赵子蒙走到一棵银杏树下。 “嗯……修能住持,好像……会武功。” “是吗?”赵子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回头一眼便望见了窗内坐在禅床上的修能住持。 这一会的功夫,修能住持的心绪已经平复,他微闭双眼,手中的佛珠也开始正常转动。 在修能住持矢口否认,赵子蒙难续下文的时候,这江子海的电话来的太及时了。 单凭两颗凶手遗落在暗道里面的水晶佛珠,确实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再说有水晶挂珠的人不是还有诫诚监事吗! “江师傅是如何知道的呢?” “那次大修,修能住持和诫诚监事跟我说,等大修快结束的时候,让我们把灵谷塔上的檐瓦收拾一下,再把门窗油漆一下。我心想,与其快结束的时候做,不如和其它地方的修葺同步进行。” “有一天早上,我和徒弟何大牛到灵谷塔上看该怎么搭脚手架。当时我俩走上第九层,累的不行,就走到南窗跟前往下面张望。站在塔上,方丈禅院里面的禅房和树一目了然。” 这个赵子蒙有切身体会,他也爬上过灵谷塔的第九层,那里不但能看到方丈禅院,整个冷月寺都尽收眼底。 “你们看到修能住持在练功?”赵子蒙追问道。 “没错,我们看到那个住持在练功,不过就这一次。我们开始搭脚手架以后,就再也没有见他练过功了。” 现在回想普济禅师那些似非而是的话,赵子蒙终于又有了一些新的参悟。 如果真如江子海所言,这位修能住持隐藏很深啊! 竟然连普济禅师都不知道修能住持会功夫! 难怪普济禅师说话遮遮掩掩,闪烁其词呢! 刚才,空云禅师竟然还为修能住持说话。说他“佛心太重”,是“一心向佛”之人。 “你看见,修能住持练的什么功,用什么兵器了吗,比如剑啊什么的?” “他练的是什么功,我不知道——我也不懂这个。” “我只看见他使的是九节鞭,但又不完全像。九节鞭我见过,一共有九节,是金属的,耍的时候,会发出‘噼里啪啦’脆的声音,修能住持的九节鞭不像是金属的,他耍的时候,我们只能听到‘嗖——嗖’的声音。” “你还记得,他是怎么耍的?” “院子里面有十几棵银杏树,还有几棵松柏。他在十几棵树之间挥舞那个鞭子,一会儿脚落在这棵树上,一会儿脚落在那棵树上,一会儿腾空而起,一会儿落在地上。有一个词是怎么说的,对了,‘身轻如燕’,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的鞭子头部像蛇头一样,一会窜到这棵树上,一会儿又窜到那棵树上。而且他的身手不输年轻人,要不是亲眼看见,我们真不敢相信他是一个老人。” 听着江子海电话那头的叙述,赵子蒙抬头向上看,十几棵银杏树此刻就在他的眼前。 这些树间还夹杂着几棵盘曲嶙峋的苍松翠柏。 赵子蒙脑中突然闪现出修能住持在这十几棵树上飞来飞去练功的情景。 那些传说中飞檐走壁的蒙面黑衣人难道……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自认不讳 “寺中竟然没人知道修能住持会武功?这不太可能吧,照理,修能住持的侍僧净水应该知道。”赵子蒙还是有些持怀疑态度。 “赵队长可能不知道,侍僧净水不住在方丈禅院,方丈禅院只住住持一人。也许年龄大了以后,净水师傅会和修能住持住在一起。我们在冷月寺大修的时候,净水师傅一直住在西禅院。”江子海解释道。 “入睡之后,方丈禅院里面就只剩修能住持一个人。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净水住在方丈禅院,侍奉住持的时候,不是更方便吗?” 江子海这么一说,赵子蒙忽然发觉,他在调查的过程中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江师傅,您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太感谢您了。” “别客气,赵队长,我不过是把自己知道的一点实情说出来。” “再说,葛正根和柳阿宝跟我学了几年徒,又跟着我干了很多年。这两个后生,我还是蛮喜欢的。我原以为他们忘恩负义,把我这个师傅忘在了脑后,谁曾想他们把命丢在了冷月寺。不知道柳阿宝这小子的魂灵在什么地方转悠呢?唉……” “江师傅,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情,回到冷月寺以后,我们在东禅院的井壁上找到了一个暗门,打开暗门,里面是暗道,暗道的尽头就是地宫。我们在暗道里面发现了柳阿宝的尸骸。” “他也出事了?赵队长,你们能确定是柳阿宝吗?” “我们画出了柳阿宝的模拟画像,经修能住持、觉水监事和滕老三一家三口的辨认,确认无疑就是柳阿。那具尸骸上有一顶灰『色』的单帽子,死者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灰『色』的的确良长裤,还有一双解放鞋。” “不错——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柳阿宝。这两个苦命的后生。” 电话那头传来江子海悲伤的声音,“我当时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江师傅,您要是再到京西来做活的话,一定要找我啊!” “如果去的话,我会去看你的。赵队长,您通知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家人了吗?” “还没有,等案子有了眉目之后,我会通知他们的亲人的。” “赵队长,到时候,您也跟我说一声,这两个娃是跟我出来做事的,他们给我磕过头,给我敬过酒。葛正根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我这个做师傅的也想尽一点心意。” “江师傅,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到时候,我一定通知您——第一个通知您。” “谢谢赵队长,我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挂了电话,赵子蒙整理好心绪,重新走进禅房,坐在椅子上。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面向修能住持道:“修能住持,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您,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寺中有没有僧人会功夫?” “上次,赵队长不是问过这个问题了吗?老朽记得已经回答过……况且我在这冷月寺呆了几十年,不曾见有谁练过功,也不曾听说谁练过功。”修能住持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显得有点心虚。 “可据我们调查,曾经有人看见寺中有人练功。” “赵队长请直言,谁在练功?” “十五年前,江子海那帮工匠在冷月寺做活的时候,他和徒弟何大牛亲眼看到一个僧人在练功——地点就在您的方丈禅院。” “在方丈禅院练功?能是谁?赵队长莫不是在说笑吧!” “江子海和何大牛在修葺灵谷塔,搭脚手架之前,曾经爬上塔上去看了看,结果看到一个人在方丈禅院里面练功。” “修能住持,刚才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江子海。虽然他和何大牛只看到一次,我想,有这一次就足够了。” 修能住持强装镇定,可额头却不争气,又开始冒汗。 他问道:“请赵队长直言——江师傅到底看见谁在练功了。” “江师傅莫不是看花眼了,他站在灵谷塔上能看见方丈禅院里面的人吗?” “不但江子海看见了,他的徒弟何大牛也看见了。”赵子蒙直言不讳道。 “江子海和何大牛看到这个僧人的手里挥舞着类似于九节鞭的武器。而且轻功了得。” “我记得住持你说过,那次大修之前,寺中的蒙面黑衣人也是这样有飞檐走壁之功!而且您说蒙面黑衣人是两个。” 住持的身旁的净水师傅听着赵子蒙的这一番『露』骨的话,神『色』不安,他不时拿眼睛看一下修能住持。 而坐在一旁的空云禅师一脸疑『惑』,他一会儿望向修能住持,一会儿望向净水。 但,他似乎已从赵子蒙的话里面听出了一些内容来。 修能住持开始以袖拭汗。 “净水师傅,你跟修能住持多少年了?”赵子蒙转向净水问道。 净水望了望一边的空云禅师,然后道:“回赵队长的话,净水侍奉师傅二十年了。” 赵子蒙仔细打量着净水,净水的年龄在已近不『惑』,估计他十八九岁九跟着修能住持了。 他应该知道住持会武功。 或者他是两个蒙面人之一? 如果这是实情,那,清风住持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双眼,竟把住持的位子传给修能。 “净水师傅,你知道寺中哪一个僧人会武功吗?”赵子蒙欲擒故纵,故意吊着修能住持。 修能住持越是想早点结束这种煎熬,赵子蒙越是不把那句话说出来。 净水神情慌『乱』,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一会儿看一眼坐在禅床上不知所措的修能住持,一会儿抬头看看书房上面的天花板,却不作声。 净水已经把答案告诉了赵子蒙。 “净水,九节鞭可能就藏在这间禅房里面吧!”赵子蒙走到书房的门口,抬头朝上看了看,“这天花板上面是空的吧!净水,这天花板上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赵队长,您用不着再为难净水了,江子海和何大牛没有说错,他在灵谷塔上看到的练功人就是老朽。”沉默许久的修能住持终于绷不住,自己和盘托出。 “住持所言当真?”空云禅师惊诧不已。 修能住持没空理会空云禅师:“你们说的蒙面黑衣人就是我。” “哦,是吗?那,另一个蒙面黑衣人是谁?”赵子蒙道。 修能住持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又陷入了沉默。 “另一个蒙面黑衣人……是我。”净水终于从嘴巴里面挤出一句话来。 “你们师徒俩在寺院里面神出鬼没,找什么?” “赵队长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何必多此一问。”修能住持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彻底撕下了慈眉善目的伪装。 一边观战的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等四人见情势不对,立刻警觉了起来,做好了随时行动的准备。 听到这里,他们明白,眼前这位老住持很有可能就是案子的真凶,况且,他还武功了得! 一旦他有所动作,要就地将其制服,拘捕。 “修能住持要是不想说的话,那我们就换一个地方,在这里,我尊称您修能住持,换一个地方,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称呼了。”赵子蒙也做好了准备。 “我们在寻觅地宫的暗道机关。”可修能住持却好像放弃了抵抗一样,表情沮丧,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修能住持对冷月寺的传闻深信不疑?”赵子蒙见还有下文,便继续追问下去。 “是的。” “先前,您为什么说传闻不可信呢?” 修能住持无言以对,他手中的佛珠已经停止了转动。 在这时候,再做这些表面修饰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对他来讲,连他脖子上的挂珠和僧袍都是多余的。 “修能住持,请把你的九节鞭拿出来,让我们看一下。” 修能朝净水点了一下头。 净水走进对面的书房,搬一把椅子放在书桌上,然后爬到书桌上,最后站在椅子上,用右手顶了一下一块天花板,那块天花板顺势被拱起,他将手伸进方洞之中。 他在洞中『摸』索了几秒,手拿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个包裹——包裹外面好像是一件袈裟。 净水将包裹递到令狐云飞的手上。 令狐云飞将包裹放在禅床上,打开对系的四个角。 包裹果然是一件绣着黄『色』金边和方格图案的袈裟。 他随即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来。 这几样东西分别是两件黑『色』的上衣,两条黑『色』的练功裤,四条黑布巾,一条九节鞭,还有一个牛皮纸包,牛皮纸包是用一根布带子系起来的。 令狐云飞接着打开牛皮纸包,里面原来是一个弓弩和一个箭袋。 箭袋里面『插』着五支箭,箭头呈三角形,箭头箭身是铁质的。 弓弩的最大直径有七十公分,箭的长度在六十公分左右,弓弩和箭头上抹着油。 项代沫拿起九节鞭看了看,然后道:“据说在江湖上,这叫九节索命绳,我只是听说过,但没有亲见,今天,算是开眼了。” 在九节索命绳的前面有一个外圆内利的、月牙形的铁钩子。 项代沫道:“这个铁钩子既可以用来攀爬,又可以用来杀人。”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都用大拇指在铁钩里面试了一下,果然锋利无比!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锒铛 项代沫还在利刃处发现了油脂一类的东西,这种油脂粘在手指上滑溜溜的——在利刃上抹油脂是用来防锈的。 项代沫又『摸』了『摸』鞭身,鞭身软软的,拉了拉,还有一点伸缩『性』,九节用铜扣连接在一起,总长有六米左右。 “赵队,这是用牛筋加工而成的。”项代沫道。 修能住持果然是练过功的人。 进寺的第一天,赵子蒙在塔上看到修能住持的时候,就觉得不可思议。 赵子蒙是当过兵的,他爬灵谷塔的时候,中途还歇了三次。 修能已经是八十几岁高龄的老人,他竟能每天到塔上走一遭。 若非练过功的人,绝对做不到。 赵子蒙重新坐到禅床上:“住持还算坦诚,那好,请把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经过交代一下吧。”赵子蒙坐在椅子上。 林狄拿出笔录本子和钢笔,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赵队长,老朽承认,蒙面黑衣人是老朽和净水不假,但葛正根和柳阿宝二人的死却和我们师徒俩无关呐!” “老朽和净水确实是在寺内寻找地宫以及地宫里面的宝贝,但杀人的事情,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啊!”修能住持的这句话使赵子蒙等人大感意外。 老禅师言辞恳切,赵子蒙直觉告诉他,修能住持刚才这一番话倒不像是假话,但他并未就此放松警惕。 早前这位修能住持巧舌如簧,演技精湛,这会儿说不定还是在演戏。 “之前,我问过住持寺中是否有僧人会功夫,你为什么矢口否认?”赵子蒙道。 “这人命关天,避之唯恐不及,老朽怕说不清楚!” “昨天下午,在东禅院,我们请教佛珠的事情,住持为什么用只言片语搪塞我们?为何不愿意如实相告?” “你们给修能看的那两颗佛珠,从外观上看,恐怕没人知道它们是水晶珠,况且,清风住持把佛珠传给老朽之时,老朽并不知道有两个佛珠是假水晶。” “清风住持怎么会把住持之位传给你这样的人?他一定是被你的伪装蒙蔽了双眼,没想到佛门之中会有你们这种人。”项代沫厉声厉『色』道。 “老朽惭愧。”修能住持低头悲切地抹了一把老泪。 “收起那套骗人的把戏!这些话从你嘴里面说出来,不觉得惭愧吗?我对佛门一向怀有敬意,现在,看到佛门中竟然有你这样的掌门人,真替冷月寺担忧。” 令狐云飞边说边将右手伸进裤子口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在其裤子口袋里面有一副手铐。 他觉得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想从修能和净水师徒俩的口中问出实话来,机率不大。 赵子蒙站起身:“主持,请吧,我们换一个地方谈谈!” 赵子蒙挥了一下手,“把这师徒二人都铐上。”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同时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副手铐。 修能住持此时十分自觉地伸出了双手,他紧闭着双眼,一脸的愧『色』。 “咔嚓——咔嚓”,随着清脆的两声响,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将手铐戴在了修能住持和净水的手腕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赵队长,会不会弄错了,修能住持不会杀人的!”一旁的空云禅师神情哀伤,手足无措,他似乎很难接受眼前的事实,苦苦哀求赵子蒙道。 “空云禅师,他们二人究竟有无罪过,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法律是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赵子蒙道。 大家刚准备将修能和净水带出方丈禅院,此时觉水监事疾步走进禅房,看见此情景,一脸的惊愕:“赵队长,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觉水监事,你看看这包东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觉水监事走到禅床跟前,他拎起一件黑衣服看了看,又拿起九节鞭和弓弩看了看:“这……” “觉水监事,修能住持已经承认他和净水就是在寺院中寻觅地宫和镇寺之宝的蒙面黑衣人。我们在地宫中柳阿宝尸骸旁边发现的两颗佛珠是水晶材质,而修能住持的水晶挂珠上恰好少了两颗水晶佛珠。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 觉水监事焦急地看了看低头不语的修能住持和净水,又看了眼站在一旁慌神的空云禅师,不知如何是好。 “觉水监事,您有没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赵子蒙走到觉水监事的跟前。 “赵队长,你们这是要……” “我们要把修能和净水带回去审讯。” “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把修能住持带走,这——寺中大小事情该怎么办啊?” “您来的正好。你们的住持现在牵涉一宗杀人案,你们还是赶紧找一个人代理住持之职吧!” “空云禅师,您说,这该怎么好!”觉水担忧地望着守门老僧人道。 “已然是这样了,依贫僧看,可暂由普济禅师代理住持之职,他德高望重。你可和慧正、为和两位师傅商量定夺。”空云禅师道。 “觉水监事,您把普济禅师和寺中所有僧人请到这里来,我有话说。”赵子蒙道。 觉水走出禅房。 赵子蒙、令狐云飞、林狄留在了禅房,项代沫、萧路含、马建平和陆千则将修能和净水带出方丈禅院。 赵子蒙走出禅房和项代沫交代了几句之后,项代沫一行四人押着修能和净水出寺下山去了。 半盏茶的功夫,静能和另外一个僧人搀扶着普济禅师走进禅房。 赵子蒙和空云禅师将普济禅师扶到禅床上坐下,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修能住持的事,但表面上看十分淡然,一坐下便转动着佛珠,嘴里念叨着经文。 过了一会,两位老禅师低语着走进禅房。 这两位就是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 两位禅师走到普济禅师的跟前,施礼之后,站在普济禅师的左右两边。 又过了十分钟的样子,二十几个僧人陆续走进禅房,他们给普济禅师施过礼之后,毕恭毕敬地站在禅床左右两边。 最后走进禅房的是觉水监事和几位僧人。 寺中的僧人想必都已经知晓修能住持和净水被带走的消息了。 在觉水的安排下,僧人分四排站在禅床左右两边,他们之中的某些僧人在交头接耳。 觉水监事和空云禅师、慧正禅师、为和禅师低语了几句之后,走到赵子蒙的跟前:“赵队长,您请。”觉水监事指着普济禅师对面的禅床道。 “各位师傅,贵寺的住持修能和其侍僧净水,现在牵涉一起命案,现将其带回调查,特此告知各位,希望各位师傅稍安勿躁。” “觉水监事,我们只来办案,寺中之事,您和普济禅师和几位师傅商量着办吧。”赵子蒙道。 觉水监事走到普济禅师的身旁,面对众僧,然后道:“修能住持的事,尔等已知晓,他已经被警方带走调查,尔等不可私下议论。寺院不可一日无主,我和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普济禅师暂代住持之职位。尔等还像过去一样,各司其职,不可有丝毫懈怠。” “是。”众僧人答道。 觉水监事和空云禅师领着众僧给普济禅师行了跪拜大礼。 普济禅师站起身,示意大家起身。 觉水监事和空云禅师、慧正禅师、为和禅师站起身之后,其他僧人才站起身来。 觉水监事走到普济禅师的身旁:“普济师傅,您有何吩咐。” “贫僧年事已高,住持之职,贫僧只是暂代,觉水要多费心,众人按照觉水的吩咐做事即可。” 大家众口一词道:“弟子谨记住持训示。” “师傅,觉水马上派人将师傅的铺盖、法器和经书拿到方丈禅院来。静能,你带几个人到西禅院去。”觉水一边地说,一边跟静能比划了几下。 “慢着,”普济禅师道:“贫僧还住在西禅院——贫僧在西禅院住惯了。” “师傅,您现在是住持,理应住在方丈禅院。”觉水监事道。 “觉水不要多言,我等侍奉佛祖,住在哪里都一样。觉水,你把方丈禅院的钥匙交给赵队长,同志们住的太挤,你派人把他们的铺盖搬到这里来。这里可以住两个人。赵队长,搬几个铺盖来,你决定。大家都散了吧!” 赵子蒙明白普济禅师的意思。 现在说修能和净水是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凶手为时过早,要想还原案子的真相,还要有确凿的证据。 方丈禅院是修能的老巢,如果真是修能和净水杀害了葛正根和柳阿宝,拿走了地宫里面的东西。 那么,这些东西肯定还藏在方丈禅院里! 这也是赵子蒙的想法,自从发现修能住持的水晶佛珠有问题之后,同志在暗中监视跟踪修能好几天了。 白天,修能住持偶尔在寺院各处转转,除此以外,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方丈禅院。 原本,修能住持每天都要上一次灵谷塔。 自从同志们发现了东禅院井壁上的暗道以后,修能住持就再也不上灵谷塔了。 赵子蒙想趁此机会,对修能的禅房进行认真仔细的搜查。 其实,大家在东禅院里面住的宽敞舒服,普济禅师不过是以此为借口,让赵子蒙住进方丈禅院搜集物证。 把修能和净水抓起来很容易,但要想让他们认罪伏法,就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众人施礼之后退出禅房。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事有蹊跷 觉水监事带着两个僧人到东禅院去拿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铺盖。 看众僧都走出禅房之后,静能走出禅房,轻轻关上禅房的门,然后立在门外。 此时,禅房里面只剩下普济禅师、赵子蒙,令狐云飞和林狄。 普济禅师站起身,走到赵子蒙面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道: “赵队长,据贫僧所知,这间禅房里面有一个密室,你们可以好好找一找。如果东西在修能手上的话,很有可能在这间密室之中,还有这天花板。” 这会,屋里已没有旁人,赵子蒙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普济禅师,您是不是早就发现修能有问题了?” “贫僧从修能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琢磨、异乎寻常的东西。清风住持和前任住持的侍僧至少有三个,而且时常轮换,可修能只要净水一人做侍僧,这本就违背常理,且他在做监事的时候,净水就跟着他了。” “难道修能住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赵子蒙自言自语道。 。 赵子蒙回想一下,普济禅师那句“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的”是有所指。 赵子蒙到方丈禅院来了好几次,每次的确只有净水一人在旁伺候。 普济禅师接着道:“表面上看,修能是追求简素的生活,贫僧总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他似乎藏掖着什么。” “请问禅师,修能住持出家之前是干什么的,因为何事才出家的?”赵子蒙道。 “赵队长问得好,这是第二个疑点。关于他的来历,恐怕连清风住持都不知道。他一进寺,眼神便飘忽不定,似有极强的欲求。虽然其在冷月寺呆了几十年,但眼神中透『露』的这种欲求未曾减弱半分。” “清风住持为什么会把住持之位传给修能呢?” “修能为人周到圆滑,极得人心,且很会揣度清风住持的心思,清风住持先让修能做了侍僧,后又让他做了监事。他为监事之时,仍然兼着侍僧的差事,把清风住持伺候的很是妥帖,故而清风住持对其大加赞赏,赞其既有能力又不乏德行。” “原来如此。” “虽是世外人,但是人,就难免有些短处和『毛』病,极容易被他人利用,况且正是由于这些短处也会蒙蔽双眼。寺中僧人都爱戴清风住持,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不会有人违背。” “照您这么说,诫诚监事和修能应该是属于同一种人了。” 赵子蒙仍然没有忘记已经躺在坟墓里面的诫诚监事。 “在普济的眼中,诫诚监事的道行恐比修能还深。贫僧在冷月寺日久年深,只有一个人始终读不懂、看不透、『摸』不准。此人就是诫诚监事。” “哦,这位仙逝的诫诚监事城府会如此之深,连您都看不透?” 普济禅师沉思片刻,然后道;“现在想一想,贫僧过去的怀疑是对的。” 普济禅师似乎话中有话。 “普济禅师怀疑什么?” “贫僧怀疑清风住持的死有问题。” “请普济禅师跟我们详细说说吧。”赵子蒙一行来冷月寺时日虽短,但这几天的见闻和寺中发生的事情,让他们觉得冷月寺这潭水比想象中要深。 “清风住持的身体一直健朗,自从修能做了监事以后,不知为何,清风住持的身体每况愈下。” “您发现了什么问题?” “贫僧怀疑——只是怀疑,贫僧并无证据。” “请普济禅师直言。” “贫僧怀疑修能在清风住持日常的饮食里做了手脚。” “您是指清风住持的饭食中有人投放了*?” “最早,我并没有这么想,有一回,在诵经大会上,我发现修能没到大雄宝殿报到,主持诵经大会的是觉水。后来,贫僧听说修能病了。我就问慧正禅师——慧正禅师精通『药』理,寺中僧人生病,都是慧正和为和把脉用『药』。” “慧正说,修能生病从来不找他看,慧正还说,他在后山采草『药』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修能,修能好像也在采一种草『药』。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个行家里手。慧正怀疑修能出家前是一个郎中。” “我也问过为和,为和说,只要他走进修能的禅房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听了慧正和为和的话,我就有点怀疑清风住持的病因。既然修能也通『药』理,作为清风住持的侍僧,他该为清风住持把脉问诊!可他从来没有。懂『药』理,却又不愿意让人知晓,连清风住持都不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那清风住持是何时病逝的呢?” “是在二十年前。” “寺院是如何安葬清风禅师的?” “那些年世道有些『乱』,很多事情都不能遵循禅理佛规了,清风住持是坐在禅床上圆寂的。本来,寺中准备按规制为清风住持建一座建舍利塔,可现实不允许,后来我们将他的肉身放进了一口石棺中埋如土中。” “您是说清风住持圆寂后没有进行火化?” “是啊——那几年,寺中僧人死后,全是土葬。” “普济禅师,您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如果清风住持是中毒而死的话,只要我们打开石棺,检查一下骸骨,就能知道清风住持的死和中毒有无关系了。” “贫僧也曾这样想过,但……” “这里面是不是有一些忌讳?普济禅师请直言。” “清风住持是得道高僧,无人敢打开他的石棺。这也不合寺院的规矩,也会遭到众僧的反对。” “这——普济禅师用不着担心,开棺验尸,可以由我们警方提出来,与普济禅师无涉,但在开棺之前,我们还要想一些办法,只要有人支持我们的想法,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贫僧赞成,赵队长可以找觉水监事和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商量一下,只要他们同意开棺验尸,其他僧人就不会反对了。” 这时,静能推开禅房的门。 不一会,觉水监事领着两个僧人走进禅房,两个僧人的手上各抱着一个铺盖。 两个僧人将铺盖放在禅床上。 两个僧人给普济禅师施完礼之后,退出禅房。 觉水监事走到普济禅师和赵子蒙的跟前:“普济师傅,赵队长,你们还有什么吩咐?” “觉水监事,我有重要的事情跟您和普济禅师商量。” “赵队长不必客气,需要觉水做什么,只管吩咐,不用商量。” “不行,这件事情一定要跟您和普济禅师商量。” “赵队长请讲。” “觉水监事,请坐下说话。” 觉水监事顺势坐下。 赵子蒙则坐在觉水监事旁边的椅子上:“觉水监事,普济禅师,我们听说清风住持死因不明,我们怀疑有人在清风住持的饮食中放了*。” “赵队长,您是不是想开棺验尸啊!”觉水监事道。 赵子蒙惊异于觉水监事的反应,他和普济禅师对视片刻:没想到觉水监事连阻拦的话都没说半句就直奔主题。 可见,他对清风住持的病逝也是有疑问的。 “不瞒普济禅师和赵队长,贫僧早有这样的想法。清风住持走的太蹊跷,贫僧心中早有疑虑,但碍于佛门戒规,不敢和人提起。”觉水监事显得有些兴奋。 “哦,觉水,你对清风住持的死也有疑『惑』?”普济禅师道。 “正是,清风住持从前身子骨一向很好,这寺中人都知晓,可后来身体却突然一天不如一天。直到他不明不白的圆寂,贫僧觉得这其中一定有文章。” 觉水监事没有提修能住持的名字,“贫僧也早有开棺验尸的想法,这件事只要普济禅师同意即可,您在寺中德高望重。只要您发话,寺中弟子敢不听命。” “普济禅师,您是否同意我们开棺验尸。”赵子蒙道。 “贫僧没有意见,但还要征求空云、慧正、为和三位师傅的意见。”普济禅师道。 “行,那就派人去把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请到这里来。”赵子蒙道。 普济禅师招手将静能叫到跟前,和他比划了几下。 静能点了一下头,咿咿呀呀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出了禅房。 不消半刻,静能便领着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走了进来。 三个人正要给普济禅师施礼,普济禅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在椅子上:“觉水,你可以说了。” “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发生在冷月寺的事情,三位师傅已经知道了。觉水一直怀疑清风住持病逝,事有蹊跷,市刑侦队的赵队长一行进寺以后,也听到了一些说辞。”觉水监事倒是一个敢于担当责任的人。 “觉水,你和普济禅师有什么话,只管吩咐。”空云禅师道,“我等照办就是了。” “是啊!寺中之事,只要普济禅师点头就可以定了。”为和禅师道, “过去,我们一直以为清风住持会把位子传给普济禅师,没想到最后传给了修能。现如今,普济禅师众望所归,这也是天意啊!” “贫僧也觉得清风住持死因不明,但一直骨鲠在喉,没敢说出口,如今,寺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慧正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慧正已经猜出觉水监事想说什么了。 赵子蒙还想知道更多的情况:“慧正师傅,您在给清风住持把脉的时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开棺验尸 “赵队长,您说的对,贫僧在给清风住持把脉的时候,发现他的脉象越来越弱。” “之前,贫僧也时常为其把脉,脉象无虞,精神也好。可后来,清风住持的精神状态日益衰弱。这些情况都发生在修能侍奉清风住持之后。” “觉水监事,您接着说。”慧正禅师道出了多年来心中的疑虑。 “既然慧正师傅也有疑『惑』,那贫僧也就不绕弯子了。贫僧和普济禅师同意刑侦队的同志们开棺验尸。您二位要是不反对的话,觉水就召集僧众宣布这件事情。” 觉水监事说话一向直接了当,从来不拖泥带水。 “贫僧没有意见,清风住持去的不明不白,本寺乌云蔽日,早该为住持讨回公道。”空云禅师毅然决然道。 “贫僧也是这个心思,清风住持泉下有知,他一定会同意我们给他申冤呢!”慧正禅师道,“觉水,贫僧看用不着惊动其他僧人,这件事情就可以定下来了。” “嗯……这件事情还是悄悄进行较为妥当,大家仅仅是怀疑,并不曾有半点证据,万一……”慧正禅师是一个行事颇为谨慎的人。 “贫僧赞成慧正的意见。”为和禅师道,“这件事情,不宜声张,我们几个老人知道就行了。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承担。” “这件事情,普济代住持和觉水监事就可定夺。”空云禅师道。 “事不宜迟,赵队长,但最好暗中进行啊,贫僧怕影响不好。”慧正禅师还是有所顾虑。 “普济禅师,您发话吧。”觉水监事期待地望着普济禅师道。 普济禅师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这次行动。 赵子蒙他们早已摩拳擦掌,他们对开棺验尸的结果最为期待。 如若清风住持果真死于修能的暗算,也许就可以以此为突破口撬开修能和净水的嘴。 虱子多不觉痒! 杀害清风住持是死罪,既然是死罪难逃,修能或许就会交代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罪行了。 “觉水,你在前面照应着,万万不要让其他僧人到后山去。”普济禅师道。 “行,我让周家良师傅带两个人协助你们,有他们相助,要不了多长时间。”觉水监事道,“我现在就去跟周师傅说。”觉水监事转身走出禅房。 还是觉水监事考虑问题周全。 觉水监事走出禅房之后,赵子蒙一行、普济禅师、空云禅师、慧正禅师、为和禅师也走出方丈禅院,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寺院的后门。 普济禅师将静能留在了后门外,以防万一,寺中僧人虽不多,但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僧人跑到后山去。 一行人行进至舍利塔西边的墓地。 二十几座大小有别、高矮不一的坟冢掩映在一片茂密的香樟树和冬青树下。 清风住持的坟墓在一个比较突兀的土丘上,墓碑正对着冷月寺。 清风住持的坟墓上十分整肃,没有什么杂草。 普济禅师在坟墓周围转了一圈,竟然没有看到一个鼠洞,好像是有人刚往上面加过土。其它坟墓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不但有很多小鼠洞,而且杂草长势颇盛,坟头上的土也坍塌了不少。 慧正禅师说,他常看到修能在清风住持的坟茔上除草和加土,从表面上看,修能对清风住持的感情非常深啊! 如今看来这种行为倒显得做作和虚伪。修能住持许是在进行一场表演,真心忏悔的成分有多少,也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赵子蒙环视四周,不经意间,眼睛又扫到了不远处诫诚监事的坟茔。 诫诚监事的墓碑后面的坟头上有上下两个碗口大的洞,洞上方的土已经塌陷,坟上斜生着几棵荆棘,坟墓周围的杂草长的很高、很多。 时值秋天,草也失去了生机,开始枯黄萎靡。 不一会,周师傅带着四个工匠来了,其中一人是王彪。 五个人的肩膀上扛着一把铁锹,周家良和王彪的手里面各拿着一根钢钎,这根钢钎和项代沫在暗道里面看到的钢钎一模一样。 赵子蒙和周家良交代了几句之后,周家良大手一挥,五个人围着坟堆,开始挖土。 在挖土之前,普济禅师领着空云禅师、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跪在石碑前,给清风住持磕了三个头,燃了一炷香,以示敬意。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王彪就挖到了石棺的一个角。 于是,五个人沿着这个角的边缘,朝两边延伸,继续挖掘。 半个小时以后,石棺材『露』出了一大半。 棺盖上雕刻的图案依然清晰可见。 普济禅师说,安葬清风住持的时候,本来是准备用木棺的,但修能坚持要请工匠凿一口石棺,大家就没有再坚持。 修能是新任住持,他决定用石棺安葬清风住持,得到了所有僧人的赞同。 况且,清风住持是人人敬仰的得道高僧,也当得起石棺这等级别。 当时,有人还提出建一座舍利塔,让圆寂的清风住持安坐在塔中。 但那几年,岁月激『荡』,建舍利塔的事情就耽搁下来了,而修能凿石棺的想法正好弥补了一些人的缺憾。 现在想一想,修能没准应该是做给众僧看的。 又过了几分钟,棺盖上的土全部清理干净了。 五个人又将石棺周围的土挖了半人深,六七十公分宽。 人和钢钎在撬棺盖的时候是需要一点空间的。 石棺和棺盖之间有凹槽,但此刻从外观看是严丝合缝。 为了保证密闭『性』,入殓的时候,工人们在石棺和棺盖之间填充了不少糯米汁和石灰调和而成的粘连剂。 周家良和王彪用钢钎的平头部分将粘连剂剔除干净,然后将钢钎的头部『插』进石棺和棺盖之间的缝隙里面,试着撬了几下。 很快,在石棺和棺盖之间『露』出了一丝缝隙。 站在缝隙旁边的周家良突然将身体侧向右边,因为他瞬间感觉到了从缝隙里面冲出来的气流,这股气流诡异无比。 待气流渐渐消失之后,周家良和王彪将钢钎的头部『插』进同一条缝隙中,然后同时向下按压。 随着一阵“咔嚓——咔嚓”声,石棺和棺盖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长。 当缝隙达到三四公分的时候,另外三个工匠顺势将锹柄『插』进缝隙之中。 周家良先抽出钢钎,走到石棺的另一边,将钢钎『插』进缝隙之中。 几个人开始同时用力,很快,石棺和棺盖之间的缝隙蔓延至四周。 这说明棺盖和石棺已经完全完全分开。 赵子蒙招了一下手,大家一起走到石棺跟前,将双手伸进缝隙之中。 在打开石棺之前,普济禅师领着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跪在石碑前祷告了一会,然后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赵子蒙领着刑侦队的人,周家良领着四个徒弟,学着三位禅师的样子也磕了三个头。 在这样的场合,大家只能入乡随俗了。 行礼结束后,周家良走到赵子蒙的跟前:“赵队长,我喊号子,大家一起用力把棺盖抬到土堆上。” “行,你指挥,我们一起用力。” “大家听好了,我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时候,大家同时用力把棺盖抬起来,我说‘走’的时候,大家开始往南边的土堆跟前走。我说‘放’的时候,大家就往下放。” “师傅,您喊吧!”王彪道。 “好,我喊了:一——二——三。” 大家一起用力,将棺盖抬了起来。 “走!” 大家开始移动脚步,费力地将棺盖缓缓抬到土堆上方,每个人的脸都憋得通红,赵子蒙额头青筋直暴。 这石棺真是货真价实,用料一点也不马虎! “放!” 大家将棺盖慢慢放到土堆上。 这时候,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走出寺院的后门,朝墓地走来。 虽然慧正禅师也能进行尸检,但赵子蒙还是希望萧长松来,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毕竟是专职人员。 赵子蒙迎上前去,我住了萧长松的手:“萧老,辛苦你们了。” “我们来迟了吧!”萧长松道。 “你们来的正好,我们刚把棺盖打开。” 赵子蒙将三个人领到石棺跟前。 此时,其他人已经站在石棺的周围。 慧正禅师正在和普济住持、空云禅师、为和禅师望着石棺里面,表情凝重,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低声说着什么。 大家凑上前定睛一看,一副骸骨安坐在石头棺中。 尸骸的胫骨上挂着一串佛珠,这串佛珠是清风住持生前不曾离身的玛瑙佛珠。 清风住持身上的僧袍和袈裟已经完全腐烂消解,不复存在。 布鞋也只剩下鞋底中间几层布,即使是这几层布也已经腐烂的差不多了。 慧正凭肉眼已经给出了结论:“果然如我所料,修能果然在清风住持的饮食上做了手脚——这个凶神恶魔。” “清风住持一心向佛,宅心仁厚,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修能的手上。”为和禅师义愤填膺、咬牙切齿道。 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的话不是没来由,大家都看的真切:清风住持的骨头明显呈现黑『色』。 赵子蒙将萧长松领到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的跟前,介绍道:“老萧,这是慧正禅师,这是为和禅师,寺中僧人生病,都是慧正、为和两位禅师把脉用『药』的。两位禅师禅师,这位是法医萧长松。”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玄机在此 “阿弥陀佛。”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双手合十,给萧长松施了一个礼。 “阿弥陀佛。”萧长松也学样也给两位禅师还礼。 “两位禅师,你们看过了吗?” 慧正禅师点点头。 “贫僧看过了,清风住持确系中毒身亡。萧同志,您请看。”为和禅师道。 萧长松一边戴上口罩和手套,一边朝石棺走去。 其他人站在距离石棺两米左右的地方。 萧长松先检查了死者的牙齿,又观察了死者的胸骨、脊椎骨。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站在萧长松的身旁。 林狄正在拍照。 “老萧,怎么样?”赵子蒙道。 “慧正禅师说的没错,粗略判断,死者的死因应该是慢『性』中毒。” “毒素已经完全侵入死者的骨髓,骨质发黑,这是长期服用慢『性』『药』的结果。” “只要控制好剂量,在短时间内恐怕是看不出来的。” “用『药』的人对这种物质的『药』『性』非常了解,所以,此人多半是一个精通『药』理的人。” 萧长松说话的功夫,成秋水在一旁记录。 记录完后,他从石棺中镊取了清风住持的一小片碎骨,密封在了塑料袋中,以便回去送技术科做进一步的化验。 封一鸣则从不同角度拍了些照片。 按照萧长松的要求,封一鸣给死者的牙齿,胸骨和脊椎骨多拍了几张。 普济禅师让慧正禅师取来了一件沙枣黄的袈裟披在了清风住持的骸骨上。 在给清风住持披袈裟之前,空云禅师从清风住持的颈骨上取下了那串佛珠,最后将佛珠戴在袈裟的外面。 在盖棺前,普济禅师还在石碑前点了三炷香。 几位老禅师在普济禅师的带领下,给清风住持行了礼。 礼成之后,在周家良的号子声中,大家重新将棺盖盖在了石棺上。 最后将坟墓恢复原样。 吃过午饭以后,赵子蒙他们又去了方丈禅院,随行的还有普济禅师、空云禅师、慧正禅师、为和禅师和觉水监事。 赵子蒙将在几位禅师的帮助和见证下寻找修能和净水师徒犯罪的证据,最要紧的是找到普济禅师所说的密室的机关。 清风住持中毒案是由葛正根、柳阿宝遇害案引出来的,最终,大家还是得回到佛肚藏尸案上来。 如果修能和净水就是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真凶的话,那么,镇寺之宝——地宫里面的那尊金佛才是他们杀人的缘由。 修能得到了金佛,却还选择留在冷月寺,那么,金佛此时此刻一定还藏在冷月寺某一个地方。 而这神秘的方丈禅院藏金佛的可能『性』最大! 走进禅房时,那把椅子在书桌上,保留着刚才大家伙离开时的样子。 项代沫率先爬上了椅子。 他不费力气地就翻进了天花板上方,第二个爬上天花板的是令狐云飞。 两个人上去后发现,天花板上面的空间比想象中还大还宽敞。 这天花板此时变成了地面,虽是木质拼接而成,脚踩踏在上面倒十分结实。 这里绝对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项代沫和令狐云飞的脖子上各挂着一盏照明灯。 这里是粗观是一个人字形的空间,最高的地方,人可以直立行走。 抬头朝上看,便是这间古建筑的木质顶梁,这里平时无人涉足,到处是蛛丝灰尘。 两个人在这个空间内,仔细地搜索了将近二十分钟,但却一无所获。 两个人无功而返,众人继续在禅房里面寻找。 萧路含和马建平用钢钎的尾部在地砖上试探,他们一块一块地敲打,辨别着声音的空实,并且仔细检查每块地砖之间是否有缝隙。 陆千和项代沫将禅床抬到旁边,萧路含和马建平仔细又认真地检查了禅床下每一块地砖。 钢钎敲在每一块地砖的声音都很实在,地砖之间也是严丝合缝,毫无松动的迹象。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屋子里所有能挪动的物件一一挪开,还是没有发现异样。 普济禅师也没有闲着。 他在佛龛里面这里敲敲,那里『摸』『摸』,不放过一个角落。 众人一番搜索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正一筹莫展。 赵子蒙突然注意到了屋内的佛龛,他走到佛龛跟前,凝神注视着弥勒佛,沉思了一段时间。 这个佛龛目测高一点八米左右,宽九十公分左右,佛龛的底边距离地砖两公分多。 一尊弥勒佛造像正盘腿坐在佛龛正中。 弥勒佛袒胸『露』肚,神情淡然。 佛龛有一部分镶嵌在墙体上,『露』出来的部分少说也有五六十公分。 赵子蒙想起武侠小说中,那些僧人的佛龛都大有乾坤。 虽然眼前是现实生活,拿小说中幻想的情节来比拟现实是有点扯淡,但也不妨一试。 他蹲下身,用双手托住佛龛的底座向上用力。 佛龛纹丝不动。 赵子蒙总觉得这佛龛似有玄机,他弯下腰,用右手在佛龛的底座上『摸』索了一会,佛龛仍然没有动静。 项代沫从书桌上拿来一支『毛』笔,用右手抓住笔头,将笔杆伸进佛龛下面的缝隙里面,沿着佛龛的边缘拨了几下。 最后一下,笔杆拨出了一块像象棋一样的圆形石块。 “赵队,你看这是什么?”项代沫将小石块递给赵子蒙。 赵子蒙将其拿在手中,这石块的直径四五公分,厚度在两公分。 那厚度正好和佛龛底部与地砖之间的距离一样。 “看来这下面应该还有东西!” 项代沫边说,边找寻,他此刻需要一个更长的东西——『毛』笔的笔杆太短,够不着最里面。 空云禅师心领神会,他走到禅床跟前,掀开竹枕和席子。 席子下面有一个细长的檀香木制的挠痒扒,挠痒扒抓手的直径有一公分。 席子下面,除了挠痒扒,还放着一本经书。 “这本经书,清风住持曾经看过,修能也看过。”觉水监事一眼便认出了经书。 大概是经常翻阅的缘故,那本经书的边缘『毛』躁的很厉害。 赵子蒙拿起经书,一张一张地翻阅起来。 修能把这本经书放在枕头、席子下面,应该是为了方便随时翻看。 赵子蒙翻到中间一页,突然停住了。 普济禅师和觉水监事凑上前来。 令狐云飞也看见了经书上的内容:“赵队,这幅画上的莲花座和大雄宝殿、地宫里面莲花座竟然一模一样。” “确实一样,但莲花座上的观音菩萨不太一样。大雄宝殿的莲花座上是一尊站立的观世音,地宫里面的莲花座上没有观音菩萨,可这个莲花座上除了中间一个坐着的观音菩萨,周围还有三个很小的观音坐佛。”赵子蒙道。 “队长,再看看下一页。”萧路含道。 赵子蒙小心翼翼地翻到下一页。 下一页竟然是一个俯视图,在这张俯视图上,在观音佛的东西南北,竟然各有一个观音坐佛。 赵子蒙又翻了一页,这一页是侧视图。 这张侧视图显示,莲花座中间的观音佛竟然是一个双面佛。这就是说,不管是在南边看,还是在北面看,都是一尊观音佛。 这不由赵子蒙不展开大胆的联想:“难道地宫莲花座上的观音佛不是一尊,而是一大四小,总共五尊?” “难怪修能和净水在寺中寻觅了这么多年,他二人很可能是从这本经书上得到了一些信息。”令狐云飞道。 “林狄,把这本经书收好,有时间,我们要好好琢磨琢磨。” 林狄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经书,放进包中。 项代沫从空云禅师的手中接过挠痒扒,伸进缝隙之中,继续拨,拨到第四下的时候,挠痒扒的尾部触碰到一个东西。 项代沫将东西拨出来一看,又是一个棋子一样的圆形石块,和刚才的那块如出一辙。 “赵队,这两个石块应该是用来抵住佛龛,防止佛龛向下运动的。”项代沫道。 项代沫又用右手按了一下佛龛的底座。 佛龛里面突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声音虽然不大,但十分清晰。 众人都围拢了过来。 只有静能小师傅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禅房的门口,静能是个哑巴,他听不见声音。 他看到大家往佛龛跟前走,愣了一下,也走到佛龛跟前来了。 “咔嚓”声有节奏地响了二几十秒钟以后,佛龛开始沿着墙体向上做匀速运动。 佛龛的底边运动到距离地砖八十公分左右的时候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块长六十公分左右,宽五十公分左右的地砖开始向墙体方向移动。 地砖的边缘运动到墙体的水平线上停住了。 这块地砖应该是密室的暗门,暗门藏在了墙体之中。 暗门下方是密室的入口! “果然有门道。”赵子蒙道。 密室入口设计的十分精巧,它利用这佛龛遮挡住了密室的暗门。 一般人的思维,只会将佛龛向上抬,不会向下按。 即使有人向下按,佛龛下面有东西抵住了佛龛,佛龛也不会移动。 难怪几乎没人能破解其中的玄机! 项代沫身材短小精悍,赵子蒙示意他打前站,他打开照明灯,朝方洞下面照了照,那下面有一个木梯子。 木梯子的头部距离洞口有五六十公分的样子。 项代沫半蹲着,背对着墙,将右脚先放进洞中,脚正好踩到木梯上。 他又将左脚放在木梯上,『摸』索着向下而去。 很快,项代沫的身影消失在洞口。 令狐云飞也打开照明灯,下到洞中。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五个木箱 不一会,赵子蒙和站在洞口的人就只能看见照明灯的余光了。 这个狭窄的木梯成向下成十五度角。 项代沫走下五米左右长的木梯之后,便进入一个十平方左右的空间,这是一间密室。 这里光线昏暗,没有任何照明设施,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味道。 项代沫拿起照明灯,四处探索。 他发现墙角处并排摆放着五个长六十公分左右,宽四十公分左右,高三十公分左右的大木箱子。 他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木箱子都没有上锁,上面落满了灰尘。 令狐云飞此时已下到密室,项代沫将照明灯递给他。 令狐云飞手持两盏照明灯为其照亮,项代沫按顺序一一打开这些木箱。 其中两个木箱中放的是僧袍和袈裟。 另外三个木箱子里面放的是一些经书。 这个空间密不透风,又在地下,『潮』湿阴冷。 这些经书已经粘连在一起,看情形,箱子里面的经书已经很久没有人翻动过了。 同样,木箱里面的僧袍和袈裟也是湿漉漉的,还有些霉烂的味道。 除了木箱子,密室里面别无他物。 项代沫将僧袍和袈裟一一打开,又将经书一本一本地拿开,进行认真仔细的检查,但却一无所获。 最后,两个人决定将三箱经书带出密室。 两人猜想,如果是一般的经书,以修能住持的心机,他是不会如此小心存放在密室之中的。 两人艰难地将木箱搬出密室。 众人发现这些经书粘连在一起,看来只能等凉干之后,才能翻看里面的内容。 普济禅师和空云禅师看到经书的封面以后,非常确定地说:这些经书是清风住持经常翻阅的书。 “两位禅师,修能住持翻看过这些经书吗?” “不曾见他看过这些经书。”空云禅师道。 “修能看书恐怕只是做样子,他的心思不在这些经书上。”普济禅师道。 “如果贫僧没有猜错的话,枕席下面那本经书很可能是冷月寺的建造图,刚才,我们看到的那几页可能是地宫的建造图。” “地宫里面的金佛应该是一大四小,一共五尊。”空云禅师道。 “如果金佛在修能手上的话,他应该会藏在密室里面。奇怪的是,密室里面只有两箱子衣服和三箱子经书,难道修能并不知道密室的机关?”为和禅师道。 “清风住持把住持之位传给修能,就应该把密室的机关告诉他。”普济禅师道,“枕席下面那本经书应该是放在密室里面的。贫僧敢断定,修能一定知道密室的机关。” 吃过中饭以后,赵子蒙一行人回到刑侦队,他们要对修能住持和净水进行问询。 第一个被带进审讯室的人是净水。 赵子蒙想先从他的身上打开缺口。 净水穿着离开冷月寺时的衣服——一套灰『色』僧服,他裤脚上扎着灰『色』的绷带,脚上穿着白『色』布袜和灰『色』布鞋。 脖子上挂着一串挂珠,领口『露』出几颗荸荠『色』的佛珠。 赵子蒙打量了这位侍僧,之前还不曾留意过他。 净水天庭狭窄,额头上有四条明显的横纹,眉宇间有一长一短一斜三条”川“字形竖纹。 他的太阳『穴』有些凹陷,颧骨突兀,右眼偏高一些,鼻孔成三角形,下巴朝一边歪。 净水募地离开冷月寺,来到这陌生的刑侦大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这次问询,林狄负责记录,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录音机。 “报上你的法号。” “净水。” “俗名叫什么?” “段有为。” 赵子蒙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纸上是马建平从冷月寺日志上整理出来的修能和净水的情况。 “年龄?” “五四年五月生人。” “你原籍何处?” “河南天水。” “何时出的家?” “七零年。” “为什么出家?” “家中兄弟姐妹多,又遇到灾荒年,实在活不下去,在逃荒路上,父母把我留在了冷月寺——当时,我病得很厉害,父母为了保住我的命,才把我留在那里。”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修能住持身边做侍僧的?” “出家后的第二年。刚开始跟着师傅打坐诵经,后来才做侍僧。” “寺中僧人看到的蒙面黑衣人是你和修能住持吗?” “……是的。” “你们晚上不睡觉,在寺院中找什么?” “冷月寺有地宫和金佛的传闻,师傅他……想找到进入地宫的机关。” “哦?结果怎么样呢?” “什么也没找到。” “一无所获?不会吧,你说实话了吗?” “确实什么也没找着!我和师傅一直盯着那些工匠,师傅以为那些工匠在大修的时候会接触到地宫的暗道机关,可是,一直到大修结束以后,都没有找到。” “据我们所知,那次大修以后,蒙面黑衣人就不再活动了。你们为什么不继续找了?” “之前,师傅和我花了不少功夫找寻,那次大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大修结束以后,我们还是没能找到进入地宫的机关,师傅他有些灰心,就不找了。” 净水停顿片刻,接着道:“可是师傅他没有想到,这地宫的暗道竟然在东禅院的水井里面!” “你们在寺中都找了哪些地方?” “迎霞殿,大雄宝殿,方丈禅院,灵谷塔,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大雄宝殿。师傅一直认为进入地宫的暗道必定在大雄宝殿内。” “净水,我们找你了解情况,是给你机会,你如果刻意隐瞒事实,欺骗警方,一旦我们查清事实,你是要罪加一等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你应该是懂的。” “贫僧懂得,自从净水到冷月寺出家以后,师傅对净水的关怀无微不至,所以,净水什么话都听师傅的。” “清风住持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清风住持不是病死的吗?” “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 “净水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在清风住持病逝之前,师傅一直侍奉清风住持,净水是后来才侍奉师傅的。” “寺中有人怀疑清风住持的死有问题,经我们检验,他是中毒而亡。” “警察同志,您是说清风住持是中毒死的?不可能吧?”净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慧正、为和禅师已经查验过清风住持的骸骨,这还能有假?”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以对清风住持不敬,他的棺椁怎么随意打开?阿弥陀佛……” “不开棺,如何能查明清风住持的死因,他死的不明不白,他泉下有知也不会心安。”赵子蒙道。 净水突闻此讯息,痛苦地闭眼念佛,赵子蒙顾不得他的情绪,只能继续问询。 “你识字吗?” “净水识得一些字,但有限。” 赵子蒙从皮包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打开袋口,从里面拿出一本书——就是在修能禅房禅床枕席下面发现的那本经书。 赵子蒙拿着经书,站起身,走带净水跟前:“净水,这本经书,你看见过吗?” 净水接过经书,翻了几页,然后道:“净水见过这本经书,师傅经常看这本经书——都是在天黑以后看。” “修能有没有跟你讲这本经书上都写了些什么?” “没有,师傅不说,净水不好多问。净水看过书里面的画。师傅也曾拿着这本经书到大雄宝殿去看观音菩萨——看了很多回。” 经书上的莲花座和地宫、大雄宝殿的莲花座一模一样,修能去看观音菩萨的造像,应该是去寻找机关。 赵子蒙将成秋水写的验尸报告递到净水的手上,“净水,这是我们的验尸报告,你看清楚了。” 净水接过报告看了看:“可是,清风住持病了很长时间,贫僧觉得不像是中毒?” “这是我们验尸时拍的照片,你可以看看。” 赵子蒙随即将照片递到净水的手上。 净水看完照片之后,抬起头望着赵子蒙:“难道是我师傅害死了清风住持?” 净水一脸惊恐,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的修能住持在清风住持的饮食里面放了慢『性』『药』。这种慢『性』『药』只有积累到一定的量,达到一定的时间以后,身体才会出现问题。外人根本无法察觉。” “这……怎么会?”净水一时语塞。 “净水,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说吗?”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师傅他精通『药』理,他有恙时,从不请慧正和为和禅师瞧。都是自己抓『药』熬『药』,他还不让我跟任何人讲。在冷月寺,没人知道我师傅会把脉用『药』。” “那次大修,你和修能有没有到东禅院去过?” “我们一日三餐都到东禅院的伙房去吃饭。除了吃饭,师傅没有在意东禅院那口井。谁能想到暗道机关在井壁上呢?昨天晚上,师傅回到方丈禅院以后就懊恼不已。” “修能住持懊恼什么?” “师傅气恼自己没有把东禅院那口水井当回事。虽然师傅也看过两个工匠掏井,但只是看看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寺中,有谁常去东禅院看葛正根和柳阿宝掏井?” “诫诚监事和法正师徒俩经常去。不过,是我师傅叮嘱诫诚监事多盯着两个工匠的。诫诚监事做事一向认真,只要是师傅交给他的事情,他都会不折不扣、一丝不苟地完成。” 净水的说法和修能一样,他们都认为葛正根和柳阿宝的死和诫诚、法正毫无关系。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智斗修能 对于这一点,赵子蒙有自己的考虑: 在冷月寺,只有两串水晶挂珠,一串是修能住持奖给空云禅师的那一串,还有就是清风住持奖给诫诚监事的那一串。 如果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人不是修能和净水的的话,那就只能是诫诚和法正。 诫诚已经作古,那么,最值得怀疑的人便是是二十二年前离开寺院的法正了。 “现在想一想,有一个人倒是——”净水突然说了一句藏头『露』尾的话。 “净水,你想说什么?” 净水还是有些犹豫。 “把你咽下去的话全说出来吧。” “净水谨遵师傅教诲,一向不『乱』说话,没有证据的话,净水更不敢随便『乱』说。” “你只管说,我们会加以甄别的。净水,如果你能主动积极地向我们提供有价值的情况,或许可以考虑减轻你的罪责,但前提必须是你说的全是实话。” “赵队长,净水说的全是实话。” “很好,你口中的此人是谁?” “是伙房的伙头怀仁师傅。” “为什么怀疑他?” “怀仁师傅和姓葛,姓柳的走得很近,伙房没有事情的时候,他常到水井跟前和姓柳的说话。我亲眼看见的。” “怀仁师傅还偷『摸』着把伙房里面的馒头、咸鸭蛋往他们的口袋里面揣。那姓葛的和姓柳的大修时常加班到深夜,许是怀仁师傅看他们太辛苦?才给他们馒头、咸鸭蛋吃的。” “据你所知,除了怀仁师傅,还有谁和两个工匠接触——或者经常到井边去?” 赵子蒙判断这个案子的凶手至少有两个人,从上次下井的经历看,一个人是无法到井下去的。 “经赵队长这么提醒,净水倒是想起来了,怀仁的徒弟若谷也送过馒头和咸鸭蛋给姓柳的,净水猜是怀仁师傅吩咐若谷这么做的。” “他们除了送馒头和咸鸭蛋给葛正根、柳阿宝,和他们说话,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呢?” 净水眉头紧锁,做沉思状。 “你好好想一想。”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快说。” “照理,怀仁师傅只是一个伙头,他能把饭菜做好是他分内事,照理,他是不该到藏经阁去的。” 那间藏经阁就在赵子蒙他们住的禅房的上面。 “你看见怀仁进了藏经阁?” “有两次吧,净水到菜园子去找师傅,无意中看见,怀仁师傅站在藏经阁南阁的窗户里。” “两次?” “是两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那次大修的时候。” “怀仁站在藏经阁窗户里面都做了些什么?” “他站在那里往水井上张望。” “是晚上,还是白天?” “是吃过中午饭以后。当时,东禅院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所有僧人都在禅房里面午休。” “这个情况,你跟修能住持说了吗?” “没有,净水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想搬弄是非。师傅平时就是这么教导净水的。” “藏经阁的门不上锁吗?” “藏经阁平时是锁着的,正因为这样,净水才觉得有些奇怪。” “谁有藏经阁的钥匙?” “住持和监事有藏经阁的钥匙。怀仁师傅想弄到藏经阁的钥匙很容易。” “为什么?” “大家都知道怀仁在出家之前是一个锁匠。” 令狐云飞从包里面拿出马建平和陆千整理好的冷月寺所有僧人的资料,翻到其中一张纸,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净水说的没错:怀仁,俗名邹家常,四五年生人,二十三年前年出家,出家前的营生是锁匠。 “净水,你还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 “没有了,如果净水想起来什么,再跟赵队长说。” 净水还算坦诚,没有隐瞒什么。 接下来,赵子蒙审讯了修能住持。 修能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原本抓在右手上的佛珠戴在了左手腕上,伪装已经撕去,再装模作样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 他额头和眼角上的皱纹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又新增了几道,法令纹更深了。 脸似乎还有些浮肿。 本就不明显的眼睛,因为眼泡的红肿和挤压,更加若有若无。 按照赵子蒙的吩咐,看守事先给修能加了一副脚镣,这位老禅师可是身轻如燕,武功非凡,不得不防范。 “修能住持,你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吗?” “该说的,老朽都说了。老朽和净水愚蠢,只盯着迎霞殿和大雄宝殿。却忽略了东禅院和水井,结果让他人捷足先登。”修能住持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一个劲的悔不该当初。 “老朽以为传说之事实属无稽之谈。如若不是看到了井壁上的入口,老朽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给你加一副脚镣吗?” “莫不是担心老朽的功夫?呵……还怕什么,老朽这不是跟你们来了嘛!”看来修能住持还不知道他残害清风住持的事已经败『露』。 “清风住持是怎么死的?”赵子蒙站起身走到修能的跟前,紧盯着修能住持。 修能住持毫无迟疑地抬起头,看着赵子蒙道:“清风主持是病逝的。” “是吗?让你看一样东西。”赵子蒙冷笑道。 “什么东西?” 令狐云飞从一个档案袋里面拿出一沓照片,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赵子蒙将照片一张一张拿给修能看。 “修能,你看清楚了吗?” “这是什么?” “这是清风住持的尸骸。” “罪过啊——罪过,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这般无礼!这是对清风住持的大不敬。”修能住持看到照片惊恐万状,他万万没想到,赵子蒙他们竟然去开棺验尸。 “我们不这样,怎么会知道清风住持真正的死因呢?” “真正的死因?赵队长,人命关天,没有根据的话可不敢信口开河!” “我们开棺验尸,就是要寻找根据,经过贵寺几位禅师的验证和我们的尸检,清风住持并非死于疾病,而是死于谋杀。” “不可能!清风住持在病榻上躺了大半年的时间,寺中僧人无人不知。死于谋杀?这纯属无稽之谈。” “不知道是什么坏了心肠的人,在清风住持的饮食里面放了慢『性』『药』。他想不『露』痕迹地杀死清风住持,但没有想到清风住持的尸骨也会说话。” 修能住持听罢不再说话,他低下头去,不愿再和赵子蒙有目光接触。 “据我们所知,清风住持的饮食起居一直是你负责。在其饮食里面投毒的人只能是你。” 修能住持紧闭双眼,默不作声。 在铁的事实面前,修能低下了罪恶的头颅。 “修能住持,你为什么不说话?” 在事实面前,修能住持已经无话可说。 “修能住持,我还尊称你一声住持,可是你做的事情配做一寺之主吗!” 面对赵子蒙的斥责,修能不但没有抬头,头反而更低了些。 赵子蒙站起身,走到修能的跟前。 “修能,你多少也当了十几年的住持,经书也看了不少,应该知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古训。你更应该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你这样戕害他人,况且被害之人还是你的恩师前辈,你为了一己私欲就暗做手脚,致恩人于死地,你的良心能安嘛?” 修能突然哽咽啜泣起来,动静不大,但在场的人看的清楚,他的眼泪、鼻涕和口水混合在一起下来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赵子蒙没有想到看破红尘、四大皆空的和尚也会流眼泪。 可见,该在菩萨面前忏悔的不仅仅是凡俗之人啊! “修能,我们的时间很宝贵,快收起你的悲相,回答我的问题。” 修能停止了哽咽,但身体仍然在颤抖。 “修能,你抬起头来。” 修能慢慢抬起头,同时抬起双手,用衣袖在脸上蹭了很多下,因为他的手腕上戴着手铐。 修能虽然抬起了头,但眼神游离在赵子蒙的视线之外。 “修能,清风住持是怎么死的?” “是我下『药』害死的。”修能住持此时终于放弃了“老朽”虚伪的称谓,改称“我”了。 “你具体是怎么做的?” “我在他的饮食里面投放了慢『性』『药』。” “你为什么要害死清风住持?” “我私欲过甚,觊觎住持之位已久。” “清风住持信任、重用你,让你从普通僧人一跃成为他的侍僧,又平步青云从侍僧升任监事,你还不满足吗,为什么要加害于他?” “清风住持信我用我,是因为我做事勤恳、任劳任怨。我这样做就是想一步一步爬上住持之位。” “清风住持年事已高,他迟早会把住持之位传给你,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加害于他呢?” “我等不了!太难熬了!我渴望住持之位,只有做了住持,我才能心安。” “除了住持之位,你恐怕还惦记方丈禅院其它东西吧!” “修能只惦记过地宫和地宫里面的东西,这——修能之前已经都交代过了。” “修能,你的禅房里面为什么有一间密室?” “密室?怎么可能?我在方丈禅院住了这么多年,不知道禅房里有密室啊!清风住持也不曾跟我说过此事啊!” 赵子蒙微笑道:“是吗?你还在撒谎!你这个住持竟然不知道。” “我没说谎!密室在哪?”修能突然睁大眼睛。 赵子蒙没有答话,他仔细观察着修能的表情,这个老禅师鬼话连篇,是个表演高手。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冷月寺的家底 “好,那让我来告诉你,密室的机关在佛龛上,入口在佛龛的下面。”赵子蒙边说边注视着修能住持的微表情变化。 修能的眼神此时突然躲闪起来。 赵子蒙觉得奇怪,那间密室里面并没有什么宝贝,可是修能却极力否认,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难不成密室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可能被修能转移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从修能欲盖弥彰的表情看,密室里面除了那两箱僧袍、袈裟以及三箱经书以外,必定有十分紧要的物件。 赵子蒙起身,从皮包里面拿出那本修能禅床上的经书,走到修能的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赵子蒙将经书翻到有『插』图的那几页。 并当着修能住持的面一张一张地翻过去。 修能一时无语。 “这本经书是我们在你禅床的枕席下面发现的,几位老禅师都见你看过这本经书,这你不否认吧!” 见修能没有回应,赵子蒙继续道: “清风住持也看过这本经书,这本经书很显然和密室中那些经书一样,原本是放在密室的木箱子里,可它却出现在你的枕席下面。你却说你不知道密室的存在,这你该如何解释?” 修能的双手紧攥,开始微微发颤。 “这本经书,我们已经看过了,经书上的内容和地宫还有地宫中的那尊金佛有关。这你心知肚明。” “修能,你到现在还不跟我们说实话。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找到密室的机关,到那里面去过了。” 修能突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赵子蒙,他在读赵子蒙的表情,判断他是否是在诈自己。 “我们在墓室里面发现两箱僧衣、袈裟和三箱经书。”赵子蒙也在观察着修能住持的表情。 修能的眼睛里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了。 “赵队长,你们也看见了,密室里面只有两箱僧衣和三箱经书。”他终于承认了密室的存在,不再佯装不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密室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你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了。”赵子蒙道。 “密室本就是用来藏东西的,我为何要多此一举?” “在冷月寺,你不是第一任住持,知道这间密室的人不只你一个,你怕别人坏事,所以你将里面的东西藏到一个众人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赵队长这么想,我无话可说,那你们就在禅房里面好好找一找吧!”修嫩住持有恃无恐起来,他知道赵子蒙他们只是找到了那间密室而已,还没有发现其他的。 “既然我们能找到密室,就一定能找到你藏东西的地方。你不要宽心的太早。”面对修能住持的挑衅,赵子蒙义正辞严道。 赵子蒙这番话,修能住持是相信的,自赵子蒙一行人进寺以来,他们的作风能力,修能住持都看在眼里。 他们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就将冷月寺错综复杂的陈年旧事理的一清二楚,还这么迅速地抓住了自己的把柄,找到了密室。 修能住持有理由相信赵子蒙他们找得到他心系之所,只是时间问题。 他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你否认葛正根和柳阿宝是你和净水杀死的,你又不承认地宫里面的东西是你拿走的,口说无凭,我们要的是证据。”赵子蒙接着道。 “你们不相信,修能就没有办法了。”修能住持再次闭上双眼,以此来遮掩内心的担忧与不安。 “我们进寺以后,发现你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禅房里面,更奇怪的是,净水是你的侍僧,可你却让他住在西禅院,莫不是怕他知道你的秘密!” “你把寺中大小事务交给觉水打理,整天寸步不离自己的禅房,这说明,你的禅房里面一定有你放心不下的东西。” “你毕竟在寺院呆了很多年,多少应该知道因果轮回,善恶有报的道理,你现在悔悟,『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如果让我们搜到东西来,那你真是万劫不复了。到那时,我真不知道一寺的僧众会怎么看你。”赵子蒙一番长篇大论震慑修能道。 听了赵子蒙的话,修能的表情十分地纠结,他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长长地叹了两口气,眉头紧锁。 赵子蒙一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一边站起身:“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浪费唇舌。云飞,让陆千和马建平把汽车开到楼下,我们回冷月寺。” 令狐云飞随即站起身。 林狄合上笔记本,关掉录音机,『插』上钢笔套,也站起来。 “请等一下……”沉默的修能住持突然道。 “怎么?”赵子蒙头也不抬,只管收拾东西。 “我交代。”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会心一笑,然后坐回到椅子上。 林狄重新打开笔记本,拧开钢笔帽。 “说吧!你自己说出来,可以算你主动坦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除了觊觎住持之位,我还日夜惦念着密室里面的宝贝。” 此话一出,在场人都竖起了耳朵。 “什么宝贝?”赵子蒙道。 “金饼。”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互相交换了眼神,他们没想到还有这些大料。 “金饼?有多少?” “三十二块。” “这金饼是什么来历?” “那是祖上历代的住持传承下来的冷月寺的家底。” 众人听罢,都心中暗暗惊叹,冷月寺表面简素,原来还藏有这样一笔财富。 “你把这些金饼又藏到哪里去了?”赵子蒙道。 “在另一个密室之中。”修能住持道。 众人面面相觑,赵子蒙心中有数,他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另一个密室的机关入口在什么地方?” “另一个密室是我自己挖的,算不上密室,只是一个暗坑罢了。” “很好,在什么地方?” “在我的禅房中,大门里,脚一踏进禅房的地方就是。” 这个地方,大家都没有在意。 连赵子蒙也没有想到。这修能好深的城府,谁也不会想到暗坑会在靠近门口,一个人人都容易忽略的地方。 这三十二块金饼最早应该是藏在佛龛下面的密室内的。 修能害死清风住持,住进方丈禅院以后,就把密室里面的金饼转移到自己挖的密室中去了。 “清风住持在临终前把密室的机关告诉你了?” “是的。” “你把金饼转移到别处,意欲何为?” “这——” “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 “我想带着它们下山。” “下山做什么?” “几十年前,我被父母兄弟扫地出门,落得个走投无路的下场。我不甘心,我想报复他们,我想出人头地,我手上有三十二块金饼,做什么不能成事!”修能脸上『露』出了愤恨的表情,没想到他和那些出世的僧人一样,也有这样心酸的过往。 “清风住持死后,金饼就到你的手上了,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离开冷月寺?” “我心里那道坎始终过不去。” “哪道坎?” “我无颜面对父母和兄弟,我毕竟做了有违人伦、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就渐渐打消了下山的念头。” “你手中已经有了三十二块金饼,为什么还要惦记地宫中的金佛?” “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人心不足’吧!我做梦都想得到这些东西,可东西到手了,我却不知道如何处置。” “出家之前,你行过医?” “是。” “出家之前,你也练过武功?” “练过。” “你精通医理,练过武功,出家到冷月寺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 “我想忘掉过去的一切。” “忘掉过去的一切?可你在冷月寺,不但偷练功夫,还给自己看病用『药』,你的医术在清风住持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发挥。你的真实目的应该是隐藏自己的身份和过去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吧!” “什么都瞒不过赵队长。” “你因何到冷月寺出家?” 修能再次陷入沉默。 修能似乎很不愿意提及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因何出家?” “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你跟我们说说。” “赵队长,我能不能不说?”修能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赵子蒙。 “说吧,我们本来打算到你的老家去一趟,你自己说出来,也免了我们车马劳顿。人这一生,有些事情是回避不了的。” 赵子蒙一边和修能说话,一边翻看马建平和陆千根据冷月寺的日志整理出来的僧人的资料,在修能那一页上,只有出家时间和籍贯,没有其它。 修能陷入了沉默,或者说是挣扎,与不堪过往的正面交锋。 “说吧!只要是人能做的事情,就应该能说出来嘛!许身佛门,就是把自己交给佛祖,佛祖慈悲为怀,他会饶恕所有罪孽的。” 修能面『露』难『色』。 “说吧!连毒害清风住持的事情,你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说吧!” “我……” “不要吞吞吐吐,说出来,心里面会痛快一些,猥琐了一辈子,临了的时候,再不放开怀抱就没有机会了。” “我——我——”修能语无伦次。 “说!”赵子蒙厉声道。 “我——垂涎弟媳『妇』的美『色』……” “我乘弟弟外出之际侮辱了她……” 这种家族丑事确实难于启齿。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取金饼 “你是怎么做的?”赵子蒙道。 “我……我在她喝的水里放了东西,然后就……”修能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脸,愧悔的心情溢于言表。 “你接着往下说。” “她——她醒来后,羞愧难当,就悬梁自尽了,我不是人!那时她肚子里面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在场的人听到这样一个丧尽天良,有悖人伦的故事,都满心厌恶。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向修能投去轻蔑和憎恨的眼神,一旁记录的林狄也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僧人。 “我一直很喜欢她!本来,爹娘是打算把她许配给我的,可她看上的人竟然不是我,是我弟弟!我受不了,才做了此等糊涂事!”修能居然为自己的兽行狡辩。 这位衣冠楚楚的住持,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做过这样不耻的勾当,既使父母兄弟蒙羞,又断了自己家族的香火! “父母和弟弟不愿意报官,他们恨我!却又不想让我坐牢,也怕丢了家族的颜面。最后将我扫地出门,让我自生自灭。我无处可去,就到冷月寺出家了。” “你真是人面兽心,连亲人都不放过。”令狐云飞厉声斥责道。 “我有罪啊!”修能呜咽起来。 “你家原来做什么生意?”赵子蒙继续问道。 “我家……做『药』材生意,我家有一个医馆,我爷爷和父亲都是郎中……我的医术就是跟他们学的。此外,家里还开了一个镖局,主要押运自家『药』材,也给其他商号押镖。”修能边哭边说。 “金佛在什么地方?”赵子蒙调转话题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和葛正根,柳阿宝的死确实没有一丁点关系,确实不知道金佛的下落。” 此时修能的说辞又回到了原点,他就是不肯承认杀害葛柳二人的事实。 “你不知道?毒杀清风住持的事情,你都认了,为什么要矢口否认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罪行呢?” “是我做的事情,我认。我没做过的事,你让我怎么认呐!至于赵队长提到的金佛,恐怕早就不在冷月寺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先前不是说了吗?觊觎金佛的人不只我一人呐!做梦都没有想到通向地宫的入口居然在东禅院的井壁上。我一直以为,地宫的入口不在迎霞殿里,就在大雄宝殿里。” “葛正根和柳阿宝在东禅院掏井的时候,我是去看过,我只是希望他们把水井掏干净一些。没有想到别人盯上了他们。我琢磨那首无题诗很多年,都没有参透其中的深意。” “赵队长手上这本经书,我也琢磨了很多年,直到你们找到地宫,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图中显示,地宫里面的金佛应该是一大四小,一共五尊。” 原来修能对经书中的内容已经琢磨的很透彻了。 “柳阿宝的尸骸旁遗落了两颗水晶佛珠,这——你怎么解释?”赵子蒙道。 “这串挂珠是清风住持传给我的,我没说假话,传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啊,我真不知道那两颗珠子是怎么回事!” “杀害清风住持的罪,我都认了,葛正根和柳阿宝如果真是我杀的,那我为什么不认呢!都是杀人,多一宗也无所谓。况且你们也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劳心费神了。” “我不认,因为我的的确确和这两个人的死毫无关系。我要是认了,那真凶就会逍遥法外——我修能岂不是成了替罪羔羊冤死鬼!” 修能住持态度坚决,对葛,柳二人的死矢口否认。 赵子蒙观察着他的神情,心里揣度着他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目前,除了两颗水晶珠,确实没有更有力的证据证明修能住持就是本案的凶手。 “你在清风住持的饮食中投毒的事情,净水是否知道?” “净水是清风主持亡故之后才侍奉我的,他如何能知道呢?” “你把密室中的金饼藏在禅房门口的深坑里,净水是否知道?”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让一个侍僧知道呢?虽然他忠厚老实,但我不得不防。” 修能也曾做过侍僧,有过相同的心路历程。他明白人心隔肚皮的道理,所以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对净水有防备之心也属正常。 “你不让净水跟你住在一起,是防着他吗?” “是,自从清风住持把位子传给我以后,我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侍僧,有些事情,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那么你二人一起扮作黑衣蒙面人神出鬼没,这么隐秘的事情都带着净水,你却说净水什么都不知道,那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净水只知道我在寺中巡夜的事情。” “巡夜?巡什么夜?” “我跟净水说是巡夜,其实是在寻觅地宫的暗道机关。” “寺中曾有僧人见你爬到观音菩萨造像的头上去,有这回事情吗?” “有,我当时以为地宫的暗道机关必在大雄宝殿中——特别是那尊观音佛的身上?”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本经书上,观世音下面的莲花座和大雄宝殿里面观世音下面的莲花座一模一样。我不只一次爬到那尊造像上去,所有地方,我都试探过,可还是没有找到暗道的机关。” 审讯结束以后,同志们押着修能住持回到冷月寺。 赵子蒙让觉水监事请来周家良。 同志们押着修能刚走进方丈禅院的时候,周家良就带着几个工匠来了。 觉水监事还请来了普济、空云、慧正和为何几位禅师。 普济禅师并没有住进方丈禅院。 但方丈禅院的钥匙此刻在他的身上——是觉水监事交给他的。 既然普济禅师已经是冷月寺的住持,他就应该住进方丈禅院,至于他住不住,那是他的事情,觉水不便强求。 普济禅师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递到觉水的手上。 觉水接过钥匙,打开禅房的门。 修能站在禅房的门口,将门完全推开,指着门里几块地砖道:“赵队长,暗坑就在这几块地砖的下面。” 赵子蒙低头一看,禅房的地上铺着方形地砖,每块地砖的边长在六十公分左右。 周家良和几个工匠不用招呼就利索地走进禅房,卷起衣袖,用铁锹一一撬开八块地砖。 地砖下面全是土,土十分板结,看来修能住持已经很久没有动过地砖和地砖下面的土了。 “修能,还要不要撬地砖了?”赵子蒙道。 “不用,下面的暗坑不大。” 周家良和两个工匠开始挖土。 周家良挖了三锹深的土,还没有见底。 “修能,这土有多深。” “再挖一两锹土就差不多了。” 周家良又挖了两锹土,第三锹刚踩下去,大家听到“咔嚓”一声——应该是铁锹头便碰到了硬物。 两个工匠赶紧把土铲干净。 一块青石板呈现在众人眼前。 赵子蒙目测了一下,地砖下的土层足有八九十公分深,一般人挖到四五十公分的地方就不会再往下挖了。 三个人用铁锹挖起石板边缘上的土,原来是两块石板,每块石板长一百公分左右,宽五十公分左右。 两个年轻的工匠掀起石板,下面竟然还有两块青石板压着。 “修能,你为什么要放两层青石板?”赵子蒙道。 “有两层青石板,加上上面的土和地砖,用东西敲地砖的时候,声音就不显空洞。” 难怪之前,马建平用东西敲门口这几块地砖的时候,声音实在! 两个工匠慢慢将两块石板移开。 周家良和王彪掀起下面两块石板。石板下面是一个用青砖砌成的长方形坑。 坑中有两个青『色』的坛子,坛口上各有一个盖子。 长方形坑边长八十公分左右,宽六十公分左右,七六十公分左右。 两个坛子大小等同,直径在三十五公分的样子。 周家良打开盖子,和另外一个工匠各一边抓住坛口,费力将两个坛子拎出长方形坑。 坛子器型硕大,高度在四十五公分样子,坛口直径足有八九公分,坛底的直径在三十公分左右。 众人都围了上去。 坛子里面的东西发出黄灿灿的光。 赵子蒙抱起坛子,将坛子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从坛中里面倒出来的果然是货真价实的金饼! 这些金饼的形状像去了颈的蘑菇,一边突兀,一边凹陷。 直径有五公分,厚度有一点五公分。 令狐云飞数了一下,第一个坛子里面倒出来的是十六块金饼,第二个坛子里面倒出来的也是十六块金饼。 普济禅师让觉水监事将两坛子金饼拿去入账并入库。 从此以后,这三十二块金饼将作为冷月寺公开的家底。 周家良和两工匠留下善后。 静能小师傅被吩咐留在了方丈禅院。 赵子蒙一行则随普济禅师和觉水监事去了藏经阁的南阁。 随行的还有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 一行人经过大雄宝殿、穿过东耳房的时候,僧人们旁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就是僧人该有的样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是处变不惊,心无旁骛。 觉水监事搀扶着普济禅师走上楼梯,来到藏经阁南阁的门前。 普济禅师从腰带上解下一把钥匙,打开门上的锁,然后推开门。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法正 藏经阁南阁内共有十几排书架,书架上整齐地码放着一些经书。 这些书架之间足有一米左右的距离,西边是砖墙,而东边是十几扇窗户。 经书上落满了灰尘,它们已经很久没有人碰过了。 这个屋子的空气中散发着纸霉变的味道。 书架上、墙角处张挂着许多蛛丝。 赵子蒙走进屋子,抬头便看见到好几个蛛网在晃动,每张晃动的网上都有一只迅速移动的蜘蛛,它们俨然是这里的常驻民,对于外人的到来,显得有些不安。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窗户跟前。 窗户的外面就是东禅院。 站在这里就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况,还有那口水井——包括井沿周围的地砖都尽收眼底。 赵子蒙发现监事房的窗户和藏经阁北阁的窗户距离水井都较远,角度也很偏。 最重要的是,在藏经阁北阁的窗户和水井之间、监事房的窗户和水井之间,有树冠遮挡。 要想看到水井上的情况,只能站在这藏经阁南阁的窗户里。 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的判断,赵子蒙请普济禅师打开了北阁的门。 大家跟在普济禅师的后面走进了北阁,走到窗户跟前。 在水井的东边和北边有几颗高大的香樟树,还有几棵长势喜人的菩提树。 香樟树和菩提树的树冠果然完全遮挡住了大家的视线,站在这北阁的任何一扇窗户内都看不见水井。 觉水监事见状迅速领会了赵子蒙的意思,他又打开监事房的门。 大家走到监事房东边的窗户跟前。 同样,站在监事房东边的窗户跟前也看不到那一口水井,所能看到的只有井沿北边铺着的地砖。 毋庸置疑,当时,曾经给葛正根和柳阿宝二人送盐鸭蛋的厨房伙头怀仁师傅,他站在南阁的窗户里,应该是在看水井边的事。 当时,葛正根和柳阿宝正在掏井,葛正根在井下,柳阿宝在井上,怀仁想必就是在观察和监视水井上的情况。 赵子蒙当即把净水提供的情况告诉了普济禅师。 普济禅师立刻让静能到伙房去请怀仁师傅。 谈话随即在南阁里面进行。 南阁里面只有书架,没有板凳,大家——包括普济禅师和怀仁师傅只能站着说话了。 大约半盏茶的样子,静能将怀仁师傅领进了南阁。 “师傅。”怀仁走到普济禅师的跟前,毕恭毕敬地施了一个礼。 “怀仁,赵队长找你来问话,千万不要有半点隐瞒。赵队长,怀仁是老朽的徒弟,他一进冷月寺就跟着我。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看样子,这位怀仁师傅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光溜溜的脑袋,圆圆的脸。 在冷月寺,就数他脸上的肉多,皮肤却白净。 “怀仁师傅,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希望你能以实相告。” “赵队长请问。”怀仁低眉顺眼道。 “怀仁师傅平时一般呆在什么地方?” “回赵队长的话,我是个伙头,一天中,除了睡觉和到菜园去挖菜,所有时间都呆在伙房里面。” “怀仁师傅,你来过这藏经阁吗?”赵子蒙用右手的食指向下点了两下。 “没——没有,我只不过是一个伙头,到这里来做什么?再说,我也没有这藏经阁的钥匙啊!” “怀仁师傅,你当真从来没有进过这藏经阁吗?” 怀仁用力地摇了一下头。 “十五年前,有人亲眼见你站在这里——”赵子蒙一边说,一边走到窗户跟前。 “啊……”怀仁一时语塞。 他望了一眼普济禅师,低下了头。 “怀仁,你一向不说谎,今天这是怎么了。你再好好想一想,十五年前,江师傅那班工匠在冷月寺大修的时候,你是不是进过这藏经阁?”普济禅师道。 “回师傅的话,我……是进过这藏经阁。”怀仁道。 普济禅师朝赵子蒙点了一下头。 赵子蒙接着问:“你到这藏经阁来做什么?” “这……” “怀仁师傅,你刚才也说了,你只是一个伙头,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赵子蒙觉得这个怀仁说话遮遮掩掩,极不痛快。 “我……我看到有人站在这里朝东禅院看,心里面很是纳闷,觉得奇怪,所以就想上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都看到谁站在这里往东禅院看了?” “法正师傅。” “法正?”赵子蒙看了看令狐云飞,又看了看萧路含——萧路含曾经在案情分析会上提到过诫诚监事和法正。 “那一段时间,法正几乎天天到这里来站一会。” “几乎天天到这里来?” “对啊,有时候是夜里,法正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望眼镜。” “法正有望眼镜,贫僧怎么不知啊!”普济禅师道。 一个和尚,整天捣鼓望远镜,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怀仁师傅,你在伙房做事,怎么会看见这里呢?”赵子蒙指着窗户道。 “有一天,我上茅房解手,站起身拎裤子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个人站在这里,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望眼镜——望眼镜前面两点光一闪一闪的。我看样子是法正,他站在这里看了很长时间。” “是什么时间?” “是吃过中饭,僧人们在禅房里面睡午觉的时候。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留意法正了。他鬼鬼祟祟的。非常可疑。” “法正拿着望眼镜在看什么?”普济禅师也颇感意外。 “刚开始,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等我走进这藏经阁,站在窗户跟前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在看水井。站在这,只能看到水井和禅院东边的菜园子。菜园子没有什么好看的,我觉得他一定是在看葛师傅和柳师傅他们掏井。” 净水没有撒谎! “怀仁,这件事情,你好像没有跟我说过。”普济禅师道。 “当时,怀仁以为是诫诚监事叮嘱法正在暗中监视葛师傅和柳师傅,担心他们做活认不认真,不地道。那段时间,诫诚监事和法正经常到水井上去看看。怀仁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你怎么会有这藏经阁的钥匙的呢?” “回赵队长的话,我出家前是一个锁匠。当时,我还以为法正是在监视我。” “监视你——法正为什么要监视你?” “普济师傅经常教育怀仁要多行善事、慈悲为怀。我看葛师傅和柳师傅每天要做十几个小时的活——他们每天夜里都要干到子时。人吃饱饭才能干活,我看他们饿的前心贴后背,就……常偷偷塞几个馒头和咸鸭蛋给他们。” “后来,我就很少给他们馒头了。诫诚监视管着伙房的事情,他时常提醒我,他说,寺院不比豪门大户,务必细水长流,不可浪费半粒粮食。” 赵子蒙忽觉怀仁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 难道是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发现被诫诚监事和法正发现了,诫诚便派法正躲在这藏经阁里暗中监视葛正根和柳阿宝的一举一动,然后伺机下手?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诫诚和法正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时机。 “怀仁师傅,你刚才说,有一段时间,法正几乎天天到这里来看东禅院。” “对,有时候,是在夜里。葛师傅和柳师傅他们在水井上面放了一个马灯,井下也有一个马灯,马灯的光正好照到藏经阁南阁的窗户玻璃上,望眼镜的光和玻璃上的光不一样,我看的非常清楚。” “我看法正的行为诡秘,所以才想到这里来一看究竟。” “除了法正,诫诚监事有没有在这里往下看呢?” 如果诫诚和法正是同伙的话,那么,诫诚肯定也会像法正一样出现在这藏经阁里。 “有,不过,诫诚来这里的次数不多。” “怀仁师傅,请您好好想一想,法正和诫诚大概看了多少天?” “前后总有一个多月。” 葛正根和柳阿宝从发现井壁上的暗门,到进入暗道,再到进入地宫。 这中间应该有不短的时间! 打开三道石门也需要时间,要不然,葛正根和柳阿宝也不会自己给自己加班。 诫诚监事和法正即使要下手,也要等水井掏好以后。 葛正根自己给自己写了一封家书,而这封家书又正好递到诫诚监事的手上。 江工头和其他工匠不知道书信的真假,诫诚监事和法正却了如指掌! 这分明是在告诉诫诚监事和法正,他们可以动手了。 之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到茅厕里面去观察了一下。 怀仁师傅所言非虚,人站在茅厕内,透过茅厕的窗户,确实能看见藏经阁南阁的窗户。现在都能看见,十五年前,就更能看见了。 在冷月寺寻觅地宫暗道机关的人不仅仅是修能和净水,还应该有其他人。 他们极有可能就是诫诚和法正! 怪不得诫诚和法正对葛正根、柳阿宝盯得那么紧! 从表面上看,他们是恪尽职守,对住持交给他们的任务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实际上,是在窥探葛正根、柳阿宝的秘密——是在计划一个天大的阴谋! 赵子蒙又想起了普济禅师的那番话:看到的和听到的未必都是真的。 既然法正进入大家的视线,那么那下一个调查对象就是法正。 而诫诚已经死了。现在,只能循着法正这条线索展开调查。 事实是,不管有多少头绪,赵子蒙都没有抛开过诫诚和法正这条线索。 萧路含对诫诚监视和法正一直非常关注。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滕老三援手 在案情分析会上,萧路含也曾提到诫诚和法正。 抛开净水和怀仁师傅提供的情况,单凭水晶佛珠这条线索,也应该对法正给予更多的关注。 修能有一串水晶挂珠,诫诚同样也有一串水晶挂珠。 而诫诚是二十五年前那次大修之后病逝的,所以,并不能排除诫诚的嫌疑。 当年法正和诫诚二人在寺中形影不离,关键是法正后来又离开了冷月寺,所以,更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葛正根和柳阿宝同时遇害,一个尸身在佛肚中,而另一具尸体藏在井壁暗道之中,可见凶手至少在两人以上。 仅凭一人之力无法下到井中,而没有另一人的相助,井中之人也无法爬到井上来。 诫诚和法正师徒两人从人数上看是符合这个条件的。 飞檐走壁、神出鬼没需要身手功夫,而杀人只需要胆量和计划。 在冷月寺的日志里,关于法正的情况只有这三条信息: 法正进入冷月寺的时候只有几个月大,尚是婴孩。 法正是诫诚监事在化缘路上捡到的。 诫诚捡到法正的地方在孟洞寨。 觉水监事说,孟洞寨在惠山的北麓。 惠山的北麓共有四个村寨,孟洞寨是距离冷月寺最近的一个寨子,直线距离在三四里地的样子。 诫诚监事每次下山化缘,必须经过这个寨子。每次回冷月寺这里也是必经之处。 当然关于法正的情况,都是诫诚自己提供的。 至于法正是不是诫诚从孟洞寨抱上山的,觉水监事无法确定。 普济禅师和空云,慧正,为和几位禅师也都无法确定。 想要将法正和诫诚的问题弄明白,大家只能到孟洞寨和孟洞寨附近的村寨去碰碰运气。如果没有结果的话,那就要到惠山南麓、东麓、西麓,包括惠山附近的村寨去仔细寻觅。 普济禅师对此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在调查之前,可以先到石头寨去找滕老三和邓先生了解情况,他们毕竟是当地人。 滕老三曾经是一个厨师,十里八村,只要有红白之事,都会请他前去帮忙。 他去的地方很多,人头也熟,听到的闲言碎语、家长里短也会很多。 大姑娘不婚先孕,然后弃子于路旁,老公公扒灰,女人养汉这类事情,滕老三或许会有耳闻。 至于邓先生,他阅历丰富,受人景仰,他在惠山书院教了几十年的书,这周围十里八乡,有不少人都到惠山书院念过书。 邓先生和乡亲们的联系也多,他也有可能听到一些传闻。 在乡里,未婚先孕这种八卦事件,不大能瞒得住,传播的最快。 和普济世禅师、觉水监事、怀仁师傅分手以后,赵子蒙一行人赶赴了石头寨滕老三家。 滕家此刻只有滕大娘一个人,滕二贵已经到村编织厂上班去了。 滕老三在石头寨邓老四家帮忙。 邓老四的母亲过八十大寿,滕老三如今年岁大了,跑不动了,不再到十里八村去帮忙了,但寨子里面有什么事情,他还是愿意伸出援手的。 滕大娘将同志们领到邓老四家的院门口,刚转身想走,被里面冲来的女人一把拽住了。 她一定要留滕大娘吃寿面,喝寿酒,可滕大娘还是找借口离开了。 赵子蒙了解滕大娘的心思,她是不想跟着滕老三到人家去占便宜。 人穷不能志短! 乡亲们都不富裕,人家为了孝敬老人,平时省吃俭用,赞下一点钱给老人过这一回寿,老头子到人家老帮忙,人家请他喝酒理所当然,自己跟着占便宜,不妥! 目送滕大娘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赵子蒙单独走进邓老四家的院门,其他人则站在院门外。 邓家的堂屋和厢房里面坐着不少客人,堂屋里面传来响亮的搓麻将的声音。 一个中年女人将赵子蒙领进了厨房。 滕老三正在厨房里面和一个年轻的厨师比划着什么。 一张大桌子上摆放了很多盘子和碟子,拿上面都是切好备用的食材。 “赵队长,您怎么来了!”滕老三一眼就看见了赵子蒙。 滕老三和年轻的厨师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和赵子蒙走出院门,走到一棵枫杨树下。 二人刚在枫杨树下站定,邓先生拄着拐杖走出院门。 赵子蒙刚忙迎了上去:“邓先生,没有想到您也在这里。” “邓家老太太八十寿诞,老朽也来凑凑热闹。”邓先生满面春风。 “邓先生,我们正想到惠山书院去找您。” “你们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赵子蒙把案件的进展情况跟邓先生和滕老三大致说了一遍。 邓先生沉思片刻,然后道:“老朽和诫诚监事打过交道。法正师傅,我也见过,法正就像诫诚监事的影子,他每次到冷月寺去进香,只要见到诫诚,就一定能见到法正。” “邓先生说的对。我总觉得法正的眉眼有点像诫诚。邓先生,您说呢?”滕老三道。 “老三说的对。老三,三十几年前,你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事情,你还记得吗?” “邓先生指的是何事?” “就是臧家寨一女娃未婚先孕的事情。” “我是听别人说的,邓先生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情。” “能否请邓先生和滕大爷跟我们说说。”这个消息正中赵子蒙下怀,他急切的想知道内情。 “老三,你跟赵队长他们好好说说,按照你说的时间,法正被诫诚抱进冷月寺的时间和你说的那件事情能对上箍子。”邓先生道。 “赵队长,我们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滕老三道:“干脆到我家去吧——这里人多嘴杂。” 于是,一行人去了滕家。 多亏普济禅师和觉水监事的指点,邓先生和滕老三果然知道不少事情。 滕大娘烧水泡茶,大家坐在堂屋里面说话。 “赵队长,事情是这样的,三十四年前,就是法正被诫诚抱进冷月寺的那一年的春天,我在臧家寨臧主任家帮忙——几个人在喝酒的时候提到一件事情。” “您慢慢说,说得越详细越好。” “说寨子里面一户人家的小女儿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关就是好几个月,说是生病,在家养病,可隔壁的邻居无意中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这户人家只有夫妻俩和三个女儿,三个女儿一个都没有成家,哪来的孩子?” “臧家寨在什么地方?” “靠着孟洞寨,在孟洞寨的下面。” “从臧家寨回冷月寺是不是得走孟洞寨呢?” “不错,孟洞寨是僧人下山河上山的必经之地。” “这户人家姓什么?” “姓臧,臧家寨的人全姓臧——一个寨子没有一个外姓人家。” “这家男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都是一个姓,怕丑事传扬出去,家族的脸上不好看,这得你们自己去调查了,不过,我可以到臧家寨找亲戚打听一下,既然这件事情和寺院里面的案子有关,相信一定会有人说。” “老三的妹妹嫁在臧家寨。”邓先生道。 “您都知道这户人家有三个女儿,怎么会不知道是哪一家呢?” “说来有巧,藏家寨有三个闺女的人家有好些个。” “老三说的不错,臧家寨是一个大寨子,有三个闺女的人家有十几个个。”邓先生道。 “之后的情况呢?” “之后,这闺女的病突然好了,下地干了半个月的活以后就嫁到外地去了。” “嫁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说是很远的地方。臧家寨的人口风很紧,传言归传言,但没有人指名道姓。”“后来,我又听说——是孟洞寨的人说的,说有人看见一个女人和和尚在树林里面做些苟且之事,诫诚监事经常只身一人下山化缘,那和尚难道是诫诚监事?”滕老三道出的八卦消息十分劲爆。 “赵队长,老朽在书院里面有曾听那些学生说过。这件事情,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只要你们好好查一查,一定会有眉目。法正很可能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那个孩子。” “如果那和尚是诫诚的话,那法正极有可能是诫诚的种。”滕老三道。 滕老三答应把邓老四的事情忙完之后就陪同志们到臧家寨妹妹家走一趟:“赵队长请放心,在臧家寨,除了我妹妹家,我熟人很多,今天晚上,一定会打听到一些情况。” 和滕老三,邓先生道别后,赵子蒙等人回寺吃了晚饭。 滕老三回到邓老四家继续做他的厨师,老人的八十大寿是不能受到影响的,十几桌菜必须弄出来。 吃过晚饭以后,同志们在禅房里面休息,打算八点钟左右再到滕老三家去。 滕老三在邓家忙碌了一天,肯定要喝酒,必得酒宴散了以后,才能陪同志们到臧家寨去。 谁知道,大家吃完晚饭,刚在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的房间里面坐下,滕老三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东禅院。 当滕老三出现在禅房门口的时候,赵子蒙着实吃了一惊:“滕大爷,您怎么这会儿跑到冷月寺来了?” “邓家的事情,我已经忙完了,我在家等了你们一小会儿,见你们还不到,就到冷月寺来了。”滕老三面『色』『潮』红,一看便知是一路奔到这里。 “滕大爷,你不在邓家喝寿酒了?” “不行,我不能在邓老四家喝酒。” “这是为什么?”赵子蒙不解。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拜访臧家寨 “只要我一端起酒杯,就走不了哇。”滕老三无奈的笑道。 “为何?” “我是厨师,人头又都很熟,人家要是敬酒,我能说一个‘不’字吗?寿酒,人家敬你,那是人家是看得起你,不喝是不行了的。再说,今天晚上的事情又不能放到桌面上讲。” 滕老三接着道:“喝酒的机会有的是,邓家是不想放我走。可你们的事情是大事,喝酒这种事情得往旁边放一放,邓家人见拗不过我,就放我回家了。走,我现在就领你们到臧家寨去。”滕老三急匆匆地就要转身领路。 “滕大爷,您吃过晚饭了吗?”赵子蒙心里过意不去,关心道。 “吃过啰!老寿星和邓老四夫妻俩过意不去,硬『逼』着我吃了些。邓老四还让他三女婿臧有德随我们一起到臧家寨去——臧有德是臧家寨人,他堂叔臧满堂是臧家寨的会计,他堂叔兴许知道一些事情。” “臧满堂在臧家寨做了三十几年的会计,德望高,人缘好,张家长,李家短,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臧有德是大队民兵营长,他领我们去会方便一些。” “太好了。”赵子蒙没想到,滕老三会如此热情,考虑的还十分周到,不由得心中一阵热。 “走,臧有德在我家等着呢?”滕老三不由分说,就要开路。 赵子蒙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六点半钟。 太阳刚刚落到山那边去,天已经上黑影子了,夜幕即将降临。 他招呼了队友跟在滕老三后面走出山门。 走出禅房的时候,令狐云飞和萧路含各拿了一把手电筒揣在口袋里。 他们有经验,这里的山路不好走,有手电筒照着,路会走的稳当一些。 一行人快走到滕家院门口的时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院子里面跑了出来,此人就是臧有德。 臧有德一身黄军装,头上戴着一顶褪了『色』的军帽,身板壮实的像一头牛。 “赵队长,这就是臧有德,他曾经当过兵,现在是大队民兵营长。” 赵子蒙上前一步,抓住臧有德的手:“臧营长,我也在部队呆过几年,我们算是战友了。” 臧有德握住了赵子蒙的手,热情地用右手敬了一个军礼,赵子蒙明显的感觉到臧有德通过手传过来的力量,不愧是当过兵的,有几分力气。 “赵队长,你们送二贵轮椅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能为你们做事,我和三叔一样,感到很高兴。” “臧营长,耽误你喝酒了。” “不碍事,你们的事情是大事,耽误不得。”臧有德呵呵地笑着。 赵子蒙很喜欢臧有德身上这股爽快劲。 在冷月寺的东边——即菜园篱笆外有一条上山的路,一直连通到冷月寺后面一条路。 冷月寺的僧人外出化缘的时候,不是走寺前这条路,就是走寺后那条路过。 如果从惠山东麓到臧家寨去,要绕很远的路,走山上这条路要近很多。 半个小时以后,大家就踏上了冷月寺后面的那条路。 远远的,大家就看到了冷月寺后面的灵谷塔在月光下的微黑的轮廓,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便是塔林和塔林旁边的那一片墓地。 “赵队长,那就是冷月寺的后门。”滕老三指着一片树林道。 在树林的那一边就是冷月寺的后门。 一条山路一直通到孟洞寨。 这孟洞寨距离冷月寺大概有四里路。 一条不宽的路斜穿孟洞寨,路两边住着一些人家,走在这条路上,可以看见人家零星的灯火。 南寨口的右边是一个社场,社场上有几间瓦房和几堆草,社场的左边是一个大水塘,水塘边大树下拴着五头牛。 一大一小两头牛在吃草,一头牛在树干上蹭痒痒,一头牛在甩尾巴,一头牛仰着脑袋“哞哞”地叫个不停,这些牲畜享受着傍晚闲适安逸的时光。 那头水牛的叫声更增添了夜晚的宁静。 南寨口果然是进出蒙洞寨的唯一一条路。 萧路含和令狐云飞打开手电筒为大家照明,滕老三还不断的提醒小心脚下。 大家的脚下是一座三拱石桥,桥下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 河不宽,但很深,河水湍急,潺潺的流水声不绝于耳。 河床上躺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河水由西向东,从石头间的缝隙中呼啸而过。 河的南岸是陡峭的石崖,河北岸是平缓的树林。 臧有德说,孟洞寨有四十几户人家。 穿过孟洞寨,走了十几分钟的样子,便又看到一个村子,村子完全被大树笼罩着,这就是臧家寨。臧家寨的周围是茂密的树林和高山。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臧有德说:臧家寨有六十七户人家,这些人家分散在十几个山坳里面。 有的山坳里面住着十几户人家,有的山坳里面只有单薄的几户人家。 关于滕老三提到的传闻,臧营长说自己没有听说过,因为三十四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小时候,父母和大人们不曾在他们面前说过这件事情,主要是怕小孩子学坏——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长大后,他去当兵了,几年前才复原回来。 回来后不久,公社就让他担任民兵营长,有了正经差事后,他就很少在臧家寨呆了。 滕老三先领大家去了他妹妹滕菊英家。 滕菊英一家正在吃晚饭。 看到哥哥和臧有德领着几个陌生人走进院门,正在厨房里面吃饭的滕菊英放下碗筷,把大家领进堂屋。 滕菊英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了,她两鬓斑白,腰上系着一个打着补丁的围裙。 滕菊英解下腰上的围裙,在椅子和板凳上一一擦了一下,然后,热情地招呼大家在椅子和板凳上坐下。 这时,一个和滕老三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拿着香烟走进堂屋,此人是滕菊英的男人,滕老三的妹夫臧农生。 臧农生头上戴着一顶蓝『色』单帽,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罩褂,神情漠然。 令狐云飞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打了一梭子香烟。 香烟刚点着,滕菊英和两个女孩子端进来几杯茶。 “三哥,你这时候来,一定有要紧的事情吧。”滕菊英道。 “菊英,三十几年前,臧家寨发生的那件事情,你还记得吗?” “三十几年前?什么事啊?” “一户人家的闺女不婚先孕,后来远嫁到外地的事情。” “……三哥是为这件事情来的?”滕菊英愣了一下道。 “是啊。” 滕菊英望望自己的男人,又望望臧有德和赵子蒙:“这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你问这作甚?” “三哥,你们这时候到臧家寨来,恐怕不单单是为几十年前的传闻吧!”臧农生眯着眼睛道。 “菊英,妹夫,这几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同志,这位是赵队长。”滕老三道,“他们想找你们问点事情。”滕老三道。 “三哥,你们难不成是为冷月寺的事来的。”臧农生道。 “大爷、大婶,我们是为冷月寺的案子来的。”赵子蒙道。 “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两颗水晶佛珠,经过调查,我们得知,在冷月寺,只有修能住持和诫诚监事有水晶佛珠。” “我们还听说,在三十四年前,诫诚监事下山化缘回寺途中,在蒙洞寨的南寨口的社场边捡到了一个几个月大的男婴。” “之后,这个男婴一直由诫诚监事抚养,长大后,诫诚监事给他取名法正,二十五年前的寺庙大修之后,诫诚病逝,两年后,法正离开了冷月寺。” “莫不是冷月寺的事和这位法正师傅有关系?”臧农生睁开了双眼,他已经听出了一点眉目。 “您说得对,我们今天来就是想了解法正的下落。我们怀疑,法正可能就是臧家寨传说中的那个女孩子生的男婴。听说,这个女人远嫁外地?” “我们估计,法正下山之后,很可能是寻他的生母去了,我们今天来就是想知道传说中的那个女人是谁,她嫁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哥,你是知道的,老话常说:家丑不外扬。臧家寨的人一向抱的紧,嘴巴严实,这种事情是不会让村外人知道的,”臧农生面有难『色』。 “当年,我们都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现在,我们就更不知道了。”滕菊英接茬道。 “冷月寺的案子事关两条人命,还关系到传说中的镇寺宝贝,要不然,我也不会贸然领赵队长他们来问你们。”滕老三道。 “三十四年前,是有这么回事情,这件事情还是我跟三哥说的呢?”臧农生吸一口烟接着道。 “在咱们臧家寨,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但女孩子究竟是谁,我们确实不知道啊。” “老话说,打人不打脸,伤人不揭皮。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却不知道当事人是谁?”滕菊英道。 “是啊!咱们臧家寨是一个姓,家丑不外扬,不管哪家出了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大家都会闭上嘴巴,一家的丑事,传扬出去就是一寨人的丑事。所以,真正知道实情的人非常少哩。” “从怀孕到生孩子,需要好几个月,哪家闺女不下地干活,或者突然离开寨子一段时间,寨子里面的人应该是知道的吧。”臧营长突然『插』话道。 “臧营长,你就是咱们臧家寨的人,还是大队干部,照理,你应该知道啊!可你知道吗?”臧农生反问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臧农生心思细密 “我当时还小,这种事情,爹娘不会跟我说——只要是那些成年人之间的事,他们多半都背着我私下议论。” “后来,我又当兵到部队去了。当兵之前,我在读书,跟寨子里面的人很少说话。” “我退伍回来当了民兵营长以后,在寨子里面呆的时间又很少,所以,从没有听人说过这件事情。”臧营长辩解道。 “这就对了吗!这件事情肯定有人知道,可他们不说,其他人怎么会知道呢?” “你也知道,臧家寨是一个大寨子,人家住的地方又比较分散。” “几乎家家有闺女,除了常年下地干活的,还有生病在家,念书的,到城里打工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家人一心要隐瞒,别人是无法知道的。”臧农生说的头头是道。 “大伯说的是。大伯,在咱们臧家寨,谁会知道这件事情呢?”臧营长道。 “这样吧……我指一个人,三哥,你和臧营长去找他吧,他兴许能知道一点内情。”臧农生极为勉强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但是,我不敢肯定他知道实情啊。”他又赶紧补充道。 “大伯,您快说吧。” “找你堂叔臧满堂。”臧农生眯着眼睛又深吸了一口烟道。 “找我堂叔?”臧营长对此大为不解。 “对!你堂叔是生产队会计,寨子里面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他肯不肯说,那就要看你这个民兵营长的本事了。你们这一支,就数你又出息,你堂叔平时最喜欢你哟。” “你在部队呆过,现在又是大队干部,该拿出点本事来了。”臧农生突然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吐实情的这副重担现在总算落在了别人的身上。 臧农生将赵子蒙他们送出院门的时候,特别提醒臧营长:“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声张啊!如果你们不能保证嘴巴严实,你堂叔是不会说出实情的。” “这种事情弄不好就和你们这一支有关。如果不是事情太重要,我是不会跟你说这些的。”可能是看见了臧营长略显疑『惑』的神情和赵子蒙这些外来者严肃的表情,臧农生过意不去,又半买半送道。 大家走出山坳的时候,臧农生又追了上来。 臧营长停住脚步:“大伯,您还有话说?” 臧农生走到臧营长和赵子蒙的跟前,凑到臧营长耳朵旁道:“臧营长,你最好把你堂叔请到大队部去说话,这时候,大队部没有人。你们这一大帮子人,动静太大。” “大伯提醒的好,我明白了,我们这一大帮人到堂叔家去,堂叔就是想说,也不能说。这种事情关系到臧姓家族的颜面,还是谨慎一点,悄悄进行比较妥当。” 分手的时候,臧农生还从口袋里面拿出一瓶酒客气地递到臧营长的手上。 “大伯,你给我酒作甚,应该是我送您酒才对啊!”臧营长推开臧农生手中的酒瓶。 “你堂叔平时好酒,要想从他嘴里问出话了,先让他喝酒,他这个人,平时嘴巴紧的跟王婆娘的裹脚布一样——紧的很,只有在喝酒的时候,他的嘴巴才会松动咧。”臧农生刚才一顿搪塞,这会子没他的事了,倒格外热情大方起来。 “得亏大伯提点,酒,我到大队部的小卖部去卖。我再让我媳『妇』弄几个菜带上,这瓶酒,您自己留着喝吧!赶明,我再孝敬您老两瓶酒。”臧营长呵呵地笑起来。 “有德,你傻了不是,这时候,小卖部早就关门了。根本就用不着菜,刻意准备反而不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叔平时只用花生米下酒。他不管到哪里,只要有酒和花生米,就能喝起来——他喝酒就跟喝水似的。” 臧农生一边说,一边从罩褂的口袋里面掏出一包东西,放到臧营长的手上。 “花生米,你婶子今天晚上刚炒的,我留下一点,这些,你带上——你二叔臧满堂就好这一口。” “大伯,你把什么都想到了。”臧营长到底年轻,得了臧农生的敷衍,不但没有半分埋怨,却好不感激。 “三哥,你跟农生回家,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等赵队长他们。”臧农生望着滕老三道。 赵子蒙在一旁观察的仔细,这臧农生虽对他们这些外来人有些个提防,但也不失为一个心细如发的人。 听他那话的意思是,如果滕老三在跟前的话,臧会计可能会有所顾忌。 臧农生的话也提醒了赵子蒙:“大爷,我们这么多人在跟前,臧会计会不会……” “那倒不会,只要不是我们本地人,臧会计就不会顾忌什么。只要你们答应他不跟任何人说就行了。不过……”臧农生欲言又止。 “农生,有话不妨直说,赵队长他们都是好人。你也知道,自从赵队长他们送给二贵一辆轮椅之后,二贵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现在已经到编织队去上班了。”滕老三对赵子蒙他们又是一番夸赞。 “这——我已经知道了。那我就直说,和臧满堂说话的人越少,他道出实情的可能『性』就越大。说不定,你们要了解的人是和臧满堂最亲近的人——这也关系到他的脸面,有德,你晓得我的意思了吧!”臧农生朝臧营长挤挤眼睛。 “有德晓得大伯的意思了。”臧营长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 “还是大爷想的周到,我和令狐云飞到大队部去,其他人回冷月寺。”赵子蒙道。 “赵队长,他们可以先到我家喝茶,三哥你送赵队长他们到大队部去,有德,你去请你堂叔臧满堂。其他人跟我回家吧。”臧农生热情愈渐升温。 大家说话的地方就是一个三岔路口。 说罢,臧营长便向东,朝一个山坳走去,臧满堂家就住在这个山坳里面。 滕老三则领着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朝山下走去。 其他人则跟着臧农生回了家。 分手时候,臧营长将臧农生给的酒、一包花生米和一把钥匙递到滕老三的手上。 大队部在惠山的北麓,惠山的北麓。 附近有谢家村,小张庄,牛首寨三个村庄,大队部设在牛首寨。 牛首寨距离臧家寨有三里地。 十几分钟以后,滕老三领着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一排房子跟前。 房子一共有七间,靠路口的两间是一个小卖部,这会是铁将军把门,中间三间就是大队部的办公室。 这三间也上着锁。 中间一间房子的大门右侧挂着一个木牌子,木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北山大队大队部。” 大队部前面的空地上停着两辆手扶拖拉机,还有一堆木料和几堆码放整齐的砖头。 砖堆旁边竖着一根很长的竹竿,竹竿的头部绑着一个高音喇叭。 最东边两间房子是粮食加工厂。 滕老三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令狐云飞给他照明,他随即将大队部的门打开,将锁,连同钥匙挂在门鼻子上,然后走进屋里,『摸』着电灯线,拽开了电灯。 赵子蒙他们观察了一下,这三间房子,东边一间是用墙隔出来的,另外两间没有隔墙。 东边一间是办公室,里面有四个办公桌,其中一个办公桌上有一部电话。电话旁边还有一个话筒和一个扩音器。 外面两间算是会议室,中间并排放着两张大桌子,四周放着几条长板凳。 四周的墙上挂着一些锦旗和奖状。 墙角上还戗着五颜六『色』的、捆绑在一起的彩旗。 还有几辆独轮车和一个木制的旧水车。 滕老三将酒瓶和一包花生米放在桌子上:“赵队长,我到臧农生家等你们。” “滕大爷,辛苦您了,今天晚上,您本应该在邓家喝酒的。” “喝酒是小事,案子才是大事,耽误不得。”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滕老三送出办公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大队部虽然在牛首寨,但和寨子之间还有一点距离,臧农生把谈话地点放在这里,应该是比较妥当的。 从臧农生说话的语气和诡异的眼神来判断,他确定臧营长的堂叔臧满堂是知道内情的。 也许臧农生他也知道内情,只是不便说而已,这种事情谁愿意沾染,赵子蒙觉得也是情有可原。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晚上七点五十五分了,屋外一片漆黑。 大家只能坐在板凳上耐心等待。 几分钟以后,臧营长领着一个年已古稀的老者走进大队部。 老者的头上戴一顶浅蓝『色』的单帽,上身穿一件灰『色』的、四个口袋的干部服,下面穿一条深蓝『色』筒子裤,脚上穿一双黑帮布鞋。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香烟。 老人的眼角上布满的皱纹,黝黑的脸上泛着油光。 老人的眼圈通红,像是刚喝过酒。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站起身。 赵子蒙迎上前去。 “二叔,这就是赵队长;赵队长,这就是我二叔,臧家寨的会计,我二叔在臧家寨做了将近四十年的会计,在臧家寨和北山大队有很高的威望。” “臧会计,您好。”赵子蒙握住了臧会计的手。 “有德,你怎么能让赵队长在这里等我呢?有什么事情,直接到我家去说吗?这可不是我们臧家人的待客之道啊!你瞧这里,要什么没什么。”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酒虫臧会计 第四十五章 酒虫臧会计 “二叔,这里有酒和花生米,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臧有德臧营长说完后走进了办公室。 不一会,他拿着四个一次『性』口杯走了出来。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热情地将臧满堂扶到板凳上坐下,臧会计倒也不客气,典型的自来熟。 令狐云飞递了一支香烟给臧会计。 臧会计这会儿手中的香烟只剩下烟蒂了。 他用烟头将香烟点着,然后快乐地“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臧营长将纸包打开,里面是香喷喷的花生米。 他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来四张信纸放在每个面前的桌上,将花生米分发到信纸上。 然后熟练地打开酒瓶盖,将四个杯子都倒了些酒,最后将酒杯端到每个人的面前。 赵子蒙注意到:臧营长刻意给臧满堂多倒了很多酒。 这个臧满堂看样子就是个酒虫子,而且他的酒量一定很大。 臧营长还在酒瓶里面留了一些酒,这点酒也是准备给臧满堂添的。 “二叔,赵队长,这里不比家里,有德以酒代茶,我们一边喝一边谈。”臧有德端起酒杯在臧满堂、赵队长和令狐云飞的杯子上碰了一下,“来,我们走起来。” 赵子蒙端起杯子,也在臧满堂的杯子上碰了一下:“臧会计,我们都不大能喝酒,你多喝一点。” 臧满堂见这么些个人都奉承着他,心里无比欢喜,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然后捏了几个花生米扔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赵队长,叫我来,有什么事情,您请说吧,别客气。” 赵子蒙只浅浅地抿了一小口酒。 “赵队长,有什么话,您直接问,我二叔是一个爽快人。”臧营长道。 “是啊!你们赶这么远的山路到牛首寨来,一定有要紧的事情问。”臧满堂道。 “我是个敞亮人,咱们啊闲话少叙,用不着转弯抹角。”臧满堂一口酒下肚,脸上又泛起一阵『潮』红。 在来大队部的路上,赵子蒙就已经想好,在切入主题之前,要做一些必要的铺垫。 一边谈谈案子的事情,一边喝酒,等臧满堂的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再点题比较好——这也是受到了臧农生的启发。 还要让臧满堂明白案情重大,那么他在回答赵子蒙问题的时候,也许就会严肃认真的思考。 “臧会计,冷月寺的案子,您听说了吗?”赵子蒙喝了一小口酒道。 “听说了啊!这种事传得快得很呐,我估计你们来找有德和我一定是为这事吧!一进门,我就看出来啦。”臧会计为自己的慧眼得意洋洋起来。 臧满堂又喝了一大口,抓了半把花生米塞进嘴里。 他喝酒就像喝茶一样,酒在他这里完全就是没有度数的普通饮料——臧农生果然没有说错。 “臧会计,您说的对,我们就是为冷月寺的案子来找您和臧营长的。” “赵队长,那这事到底怎么样了?这几天,乡亲们茶余饭后说的都是这个事。”臧营长在一旁打边鼓。 “臧营长,臧会计,关于冷月寺的案子,你们都听说了什么?”赵子蒙不急于回答,他想看看臧会计都知道些什么。 “听说了,菩萨的肚子里面发现了一个骷髅架子。我们呐,还听说这死人是十五年前在冷月寺干活的一个工匠,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臧满打了一个嗝道。 “您说的没错,死者是一个工匠,他的名字叫葛正根,是一个掏井工。十五年前,姓葛的和一个叫柳阿宝的工匠一起负责掏井。” “他们的老家在广蒲秀田,我们已经到秀田县葛正根和柳阿宝家去过了。” “这个什么柳阿宝是怎么回事?”臧有德道。 “柳阿宝和葛正根一样,他也十五年没有回家了——我们怀疑他也出事了。” “柳阿宝莫不是也死在那庙里啦?”臧满堂圆睁通红的双眼,谈话才开始,臧满堂杯子里面的酒已经下去了一半。 臧有德趁着臧满堂吃花生米的时候,将酒瓶里面的酒全倒到他的杯子里面去了。 臧满堂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的头脑还算清醒,眼睛也很好使:“有德,今天中午,我已经喝了不少酒,再添就要醉了。” “二叔,您真会说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中午喝的酒早就没影了。您的酒量,有德是知道的,对您来讲,这点酒,根本就不在您话下。” “赵队长,您接着说。”臧满堂很喜欢这类对于他酒量的夸奖,呵呵地笑着,他这会子似乎对案子很感兴趣。 “据江工头回忆,当时,葛正根和柳阿宝只负责掏井,不曾去过其他地方,在大修结束前一段时间,葛正根突然收到一封家书。” “家书中说葛正根母亲病危,想见儿子一面,葛正根就和柳阿宝回老家去了,这次,我们到秀田,葛正根的家人说,他们根本没有写过什么家书,葛正根的母亲也不曾生过病。” “那姓柳的为什么要跟姓葛的一起回去呢?”臧有德问,“我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啊。” “柳阿宝是葛正根的表弟。” “那家书是谁写的呢?”臧满堂道。 “家书是葛正根写给自己的。” “赵队长,我有点糊涂了,姓葛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葛正根和柳阿宝在掏井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井壁上的暗门。” “暗门?” “对,他们撬开暗门上的青砖,发现暗门后面是一个暗道,暗道里面有三道石门,打开最后一道石门,里面是一座地宫。” “哦?冷月寺当真有地宫。”臧满堂将信将疑。 “那地宫就在大雄宝殿的下面。” “照这么说,镇寺之宝也是真的啦?” “臧会计也知道冷月寺的传说?” “我们这一带没人不知道这个传说咧。你们进地宫啦?”臧会计伸长了脖子,迫切想知道这个新奇的故事。 “我们不但进地宫了,我们还在暗道里面发现了柳阿宝的尸骸。” “喔唷,两条人命咧!这两个人发现暗道机关的事情一定是让什么人知道了吧。”臧满堂道。 “臧会计,您真是聪明。葛正根和柳阿宝发现了地宫,看到了藏在地宫里面的金佛。结果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这才招致杀身之祸。” “那个什么宝贝一定被人拿走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地宫里面当真有金佛?” “我们进去的时候,金佛已经不在了,但金佛下面的莲花座还在。” “莲花座?是一尊观音佛吧。” “对,地宫里面的莲花座和大雄宝殿观音菩萨下面的莲花座一模一样。我们还在尸骸的旁边发现了两颗水晶佛珠。” “那凶手是那冷月寺的人吗?据我所知,只有僧人才戴佛珠咧,而且我们这方圆百里就这一座庙。” “臧会计,您说的对,经过我们的调查,我们发现,在冷月寺,只有两个人有水晶挂珠。” “哪两个人?” “一个是修能住持,一个是诫诚监事。” “喔唷,没想到咧!”臧有德唏嘘不已。 “可是,那诫诚监事不是已经死了吗?”臧满堂道。 “臧会计连这个都知道啊!您的记『性』真好。诫诚监事是在那次大修结束之后病逝的。” “既然那个人死了,如果他就是凶手,那这个案子不是没法再往下查了了吗?”臧有德道。 谈话很自然地过度到赵子蒙的主题上来了。 “十五年前,修能住持让诫诚负责冷月寺的大修,意思是让他盯紧了那些工匠,和诫诚一起紧盯那些工匠的还有诫诚的徒弟法正。要想到井下去杀人,单凭诫诚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那这个法正也很可疑哦!” “法正已经于十二年前的春天离开了冷月寺。” “走啦?那他一定和冷月寺的案子有关系吧。” “臧会计,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我今天来就是想请臧会计帮忙。” “请我帮忙?我臧满堂能帮的上忙吗?” “您肯定能帮上忙。” “只要我臧满堂能帮上忙,绝不推辞。” 点题的时候到了。 “臧会计,我们听说,法正是诫诚在三十四年前从孟洞寨的南寨口捡到抱上山去的,当时,小孩子只有几个月大,这件事情,您听说过吗?” “是咧,是有这么一回事!不知哪家的闺女未婚先孕,又怕被别人知道,坏了名声,才将几个月大的孩子放在路边的。我们这孟洞寨是冷月寺僧人下山化缘的必经之地,那个诫诚师傅经常下山化缘。” “臧会计,我们还听说,当时,在你们臧家寨,有一个女孩子未婚先孕,法正极有可能是这个女孩子生的。” 臧会计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将小半截烟一口气吸完了。 臧营长又抽出一支烟,适时递了上去。 臧会计接过香烟,用烟头将香烟点着了,然后猛吸几口。 赵子蒙明显感觉到了臧满堂情绪上的变化。臧农生估计的没错,臧满堂肯定是知情者。 “臧会计,我们还听说,法正和诫诚监事的眉眼有点像,诫诚把小家伙抱上山之后,一直由他亲自照顾。之后,两个人形影不离,我们甚至怀疑,法正极有可能是诫诚和你们臧家寨那个女孩子生的。” 接下来,臧满堂突然收起了热情和直爽,不再说话,他只顾喝酒和抽烟。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玉蓉迷途 赵子蒙察觉到了臧会计情绪上微妙的变化,他继续说道:“我们听说这个女孩子后来嫁到外地去了,我们怀疑,法正下山之后找寻他母亲去了,他一定知道他母亲的去向。” 赵子蒙话音刚落,臧满堂突然抬起了头:“赵队长,我懂了。既然您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臧满堂要是再装糊涂,也忒不地道了。” 三个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臧满堂通红的脸。 赵子蒙感觉有门。 “赵队长,你们是想找到法正师傅的母亲,然后通过他母亲找到他,是这样吧?”臧满堂道。 “对,我们就是这个意思,臧会计,您真是个明白人,我们算没白来。”赵子蒙道。 “……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能和你们说。”臧满堂竖起了一根手指极其认真道。 “臧会计,只要您愿意帮忙,我们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您。” “你们不就是要找到法正的母亲吗?这——我可以帮你们。但我跟你们说的事情,千千万万不能张扬出去。臧家是大家族,一族的人都靠着祖宗积攒的颜面讨生活。而且也绝不能让人知道法正他娘是我们臧家寨的人。”臧满堂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赵子蒙觉得这一点都不过分。 “这一点,我们可以向臧会计和臧营长保证,尽管放心。”赵子蒙特别严肃地做出了承诺。 “有德,你也要做个保证。”臧会计又看向臧营长。 “二叔,我的秉『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在寨子里面,我从不与人『乱』嚼舌头。”臧营长道。 “我只要保证。”臧满堂执意道。 “二叔,我保证。”臧营长赶忙伸出了一只手,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 “好,那——我就跟你们说。”臧满堂终于满意地将手中的烟一口气抽完,然后扔在地上,用鞋后跟碾息了。 令狐云飞又递了一支烟给臧满堂,用打火机点着了。 臧满堂抽了两口烟,站起身,打开门,朝门两边看了看。 “二叔,这时候,不会有人到大队部来。”臧营长站起身,将臧满堂拉进屋子,关上门。 “有德,隔墙有耳,你还是把门打开。” 臧满堂十分谨慎。 臧营长听话,干脆把门完全打开了。 臧满堂这才安心地坐到板凳上,一番吞云吐雾之后,压低声音道: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有我知道。我可是当面答应过人家,发过誓永远烂在肚子里面,绝不跟任何人说的。” “所以,你们一定要严守秘密,如果让他家人知道是我说的,我臧满堂就没有脸在臧家寨和北山大队混饭吃了。” “臧会计,你放心,我们只办案子,和案子无关的事情,一定会回避。我可以负责任地答应你。我们有自己的规矩,保护当事人的隐私,也是我们的责任。”赵子蒙道。 “是啊!臧会计,我们保证不会说出去。”令狐云飞道。 “二叔,您放宽心,赵队长把您请到大队部来谈,就是这个意思,赵队长是一个心细之人。”臧营长道。 “刚开始,我想把赵队长他们直接领到二叔家去,可赵队长说最好找一个地方把二叔请来谈——这才把您请到大队部来嘛,这也是为您着想。”臧营长补充道。 “这——我就放心了。既然事关两条人命,我臧满堂就不能不说了。赵队长刚才说了什么多,再回头想一想三十几年前那件事情,我臧满堂敢断定,法正就是诫诚监事的儿子。” “法正是诫诚监事的儿子?难道慧正、为和禅师的猜测是对的。”赵子蒙对臧满堂的开场白非常惊讶。 “二叔,您说的这么肯定,一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诫诚监事只要下山化缘,我们臧家寨是他必经之地,他化缘,走的并不远,我当时就怀疑他化缘是假,行苟且之事是真。” “二叔,诫诚监事到底下山干嘛来了?”臧营长道。 臧满堂将香烟放在嘴唇上,然后眯虚着眼地望着臧营长。 “二叔,你快说啊!” “有德,你怕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件事情吧,你要是好好想一想,一定能想出来。”臧满堂道。 “二叔,你就不要打哑谜了,快急死人了都。”臧营长直肠子,最讨厌这弯弯绕。 “有德,你好好想一想,在咱们臧家寨,哪家的闺女是嫁到外地去的呢?” “在咱们臧家寨,嫁到外地的女孩子有好些个呢。” “那你再想想,哪家的闺女嫁出去以后很少回娘家呢?” “这——我倒是知道。二叔,我大伯家的三闺女嫁出去以后很少回来。难道是我大伯家的三闺女玉蓉?是玉蓉姐?”臧营长此话一出,便惊呆了他自己。 臧满堂点了两下头,抽了一口烟,喝了一小口酒。 臧满堂看杯子里面的就不多了,所以才一点一点喝。 “二叔,你是说玉蓉和冷月寺的诫诚监事有那种事情?不可能吧!” “刚开始,我也不信,也没有当一回事。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我都不会信。”臧满堂煞有介事道。 “玉蓉姐长的那样俊俏,在咱们臧家寨,还就数她读的书最多。她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她怎么会和一个和尚……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臧营长不愿相信臧会计的这种说法。 “当时,玉蓉十六岁,那个诫诚二十几岁。他们年龄相差倒不大,但那诫诚是个遁入空门的和尚。照理,他们俩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可造化弄人啊!” “造化弄人?二叔,你快说吧,别绕弯子了。”臧营长着急火燎。 “有德啊,激『荡』岁月里,你家当时是被划分为什么阶层?” “土豪嘛!为这,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 “这就对了嘛!乡亲们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你家的阶层被定为土豪以后,日子就更难过了。” “寨子里面的姑娘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有人家上门提亲了。可你大伯家的阶层也是土豪。玉蓉长的是好看,可人家一听说你家是土豪,就打了退堂鼓。” “你大伯家只有三个女儿,家里没有强劳动力,又没有男孩子支撑门楣,日子过得要多紧巴就有多紧巴。” “除了日子过得紧巴,土豪这顶帽子也压得你家抬不起头来。” “可不是吗!我哥哥当兵就是因为阶层低下才被刷下来的。”臧有德道,“我明白了,那诫诚一定是钻了这个空子。” “一次,诫诚到你大伯家化缘,玉蓉给了他几个玉米饼。之后,诫诚只要下山,就带粮食给你大伯家,刚开始,他是为了报恩,玉蓉和诫诚走得越来越近了。玉婷和玉梅为了吃饱肚子,随便找了个人家嫁了,可玉蓉不愿意啊!” “这是为什么?” “玉蓉那时不是正在读书吗?她心高气傲,她不愿意像两个姐姐那样随便找个人嫁了。她不想走两个姐姐的路。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两眼一抹黑的玉蓉便和诫诚混在了一起了。” “玉蓉当时还是个孩子,她怎么能禁得住诫诚的花言巧语呢?” “二叔,诫诚已经混到化缘的境地,他哪来多余的粮食帮助玉蓉家呢?”臧营长道。 “佛门中的事,你不知道。僧人下山化缘,并非没有饭吃,化缘是每个僧人必做的功课。在那几年发生了自然灾害,寺中便经常接济那些缺衣少食的人家。” “我明白了,二叔,你接着往下说。”臧营长意识到自己把话题扯远了,赶紧催促臧会计回到正题上来。 “那诫诚不仅暗地里送粮食给你大伯家,他还送『药』。” “送『药』?” “对啊,你大妈有胃病和肺上的病,是寨子里面有名的『药』罐子。诫诚经常送『药』,一来二去,玉蓉就和诫诚好上了。本来,这件事情是没有人知道的。你大伯家住在二道沟。” “二道沟只有你大伯家和双喜家。正是因为知道的人少,你大伯家才保住了自己的脸面。” “赵队长,二道沟只有两户人家——双喜是一个傻子,不曾娶过媳『妇』,双喜他娘是个瞎子。”臧营长解释道。 “有一次,秀峰在山上打猎,他追赶一头受伤的野猪,野猪跑到到二道沟上边的树林里,秀峰无意中看见玉蓉和一个穿着僧袍的人在一起。”臧满堂接着道。 “之后,秀峰在树林里面守了几天,这才看清楚了诫诚的脸,可当时,秀峰并不认识诫诚。几天后,秀峰去了冷月寺,终于找到了诫诚。” “秀峰没有跟你大伯说,也没有声张,只把这件事情跟我一个人说了。” “后来呢?” “我找了一个机会跟你大伯说了,再不说就要出事了,这种事情,不仅关系到玉蓉的名声,也关系到你们这一支的名声,更关系到臧家寨的名声。唯一的办法就是看紧玉蓉,断了两个人的来往。” “有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寨子里面的油坊交给秀峰做吗?” “现在,我有点明白了,你是想用油坊堵住秀峰的嘴,让他把知道的事情烂在肚子里面。” “我就是这个意思。从那以后,你大伯就整天呆在家里。你大伯在家里,玉蓉就没机会到山上去和诫诚私会了。秀峰在我面前发过毒誓,所以,秀峰是绝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这件事情,只有秀峰和二叔知道,后来怎么传的满寨风雨呢?”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柳暗花明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一定是玉蓉和诫诚在山上私会的时候被其他人撞见了。”藏会计叹了口气道。 “不过还好,这件事情虽然传开了,但并没有指名道姓。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心里有数,臧家寨人可不想让外村的人看笑话。” “难道是那些人没看清玉蓉姐的脸?要不然,一定会传的沸沸扬扬。”臧营长道。 “后来,臧玉蓉和诫诚之间断了吗?”赵子蒙道。 “断是断了,但玉蓉她——她后来怀孕了哇,哎……” “玉蓉姐怀孕,那这件事情就很难再瞒下去了。”臧营长道。 “你大伯跟我说了这件事情以后,我啊,就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 “我听说,玉蓉姐后来进城打工,到一户人家做保姆去了。”臧营长道。 “做保姆是假,到她大姐玉婷家藏身才是真——肚子越来越大,眼看就藏不住了。”臧满堂道。 “后来呢?” “后来,就很简单了,孩子生下来以后。玉蓉养了几个月,之后,你大伯就让诫诚抱进了冷月寺抚养。” “照这么说,诫诚监事说自己在孟洞寨捡到小孩,是他自己编出来谎话了!”令狐云飞道。 “是啊,可是,诫诚还能怎么说呢?”臧满堂摇摇头。 “玉蓉姐为什么不自己抚养孩子呢?”臧营长道。 “她自己是想抚养咧,可她的父母和两个姐姐会同意吗?没有嫁人,哪来的孩子?如此家丑,她怎么养呢?” “这件事情要是让寨子里面的人知道,你大伯一家——包括你家,还有何脸面在寨子里面待下去呢!再说,玉蓉以后不是还要嫁人吗。在当时,没有比把孩子交给诫诚更妥当的办法了。” “这个玉蓉后来是不是嫁人了?”赵子蒙道。 “应该是嫁人了,但我不能肯定咧。” “同是一个寨子里面的人,又是一个姓,玉蓉嫁到外地去,难道没有请寨子里面的人喝喜酒吗?”赵子蒙道。 “赵队长有所不知,臧俊生家以前是地主,臧家寨大部分人家是臧俊生家的佃农。” “寨子里面的人虽然是一个姓,但有血缘关系的很少。八百年前也许是一家人,八百年后,和外姓没有什么两样。” “臧俊生的父亲——就是你的爷爷做了不少恶——这——你应该是知道的。”臧满堂对臧营长道。 “这……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爷爷作恶不少,再加上我家的阶层划定,我大哥在应征入伍的时候,没有过关。要不是后来时代变明朗了,我也没有机会当兵,上面也不会让我当这个民兵营长。”臧营长倒不回避这个问题。 “有德说的对,玉蓉两个姐姐出嫁的时候不曾请乡亲们吃喜酒,所以,玉蓉如果结婚的话,也不会请寨子里面的人喝酒的。” “赵队长,在当时,我们这一支的日子很难过,要不是二叔明里暗里帮衬我们,我们连头都抬不起来。我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管家里有什么事情,都不敢声张。”臧营长感激道。 “有德说的对,我们虽然沾亲带故,俊生家的事,俊生不说,我是不方便打听的。这是玉蓉家的疮疤,除非人家自己告诉我。” “玉蓉现在何处?” “在静江,我说一个地址。”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拿出钢笔和笔记本。 “二叔,你当真知道玉蓉姐的下落?”臧营长道。 “俊生只告诉了我。赵队长,你们只管找人,可不敢往其它枝节上扯啊!” “臧会计尽管放心——我刚才不是答应您了吗,我们只找人,您跟我们说的事情,我们是不会提半个字的。” “俊生跟我说,玉蓉在静江市——福田区——金山路上开了一个裁缝铺,裁缝铺的名字叫‘阿玉裁缝铺’。只要到金山路,一准能找到。” “玉蓉今年多大岁数了?”赵子蒙问。 “三十四年前,玉蓉是十六岁,现在,应该有五十岁了吧。” “她叫什么名字?” “臧玉蓉。” “臧玉蓉什么时候开的裁缝铺,她现在还开裁缝铺吗?” 赵子蒙想了解更多的情况,从京西市和静江市,路途遥远,在路上就要一两天的时间,准备充分一点不是坏事。 “十四年前春节之前,臧俊生到静江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套新衣服给我,说是玉蓉亲自为我做的。当年啊,我只是做了一点针鼻子大的事情,玉蓉竟然还记挂着我呢。”臧会计说到这里突然鼻子发酸,他还记得当年那个可怜的姑娘。 “玉蓉给我做了一件蓝颜『色』的罩褂,一条灰『色』的卡基裤,我一直舍不得穿,锁在箱子里面呢。” “臧会计,你能描述下玉蓉的长相吗?” “这——我就说不好了,玉蓉离开咱们臧家寨之后,很少回来。小时候的长相,我还记得,现在估计早就变了。” “可不是吗!我有很多年没有见到玉蓉姐了。赵队长,我堂姐的眉宇之间有一颗美人痣。”臧营长道。 “有德说的对,玉蓉的眉『毛』中间、鼻梁上方有一个黑痣,不管到多大年纪,这颗黑痣肯定还在。” “臧会计,谢谢您,如果我们能拿下冷月寺的案子,有您一份大功劳。”赵子蒙道。 “不用谢。我希望你们既能把案子破了,又不要伤着俊生一家人。这家人过得太苦了,有德,你现在是大队干部,有机会的话,你要尽可能地帮衬你大伯。”臧会计十分热心地提醒道。 “二叔放心,我会的,过去,我对大伯家的关心确实不够。我爹不让我搭理他们,肯定和玉蓉姐的事情有关,难不成我爹也知道玉蓉的事情?” “你爹和玉蓉他爹自从分家以后就不怎么来往了。你两个姑姑跟玉蓉家也不怎么来往——这你难道不知道吗?” 臧营长听罢点点头,默认了臧满堂的说法。 几个人把杯子里面的酒全喝了,又把桌子上的花生吃光了以后,才走出大队部。 这时天早已黑透了。 臧营长麻利地关灯锁门。 赵子蒙在走出大队部之前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九点四十分。 不知不觉,大家居然在大队部坐了两个多小时。 本来,赵子蒙坚持送臧满堂回家的——臧满堂喝了不少酒。 但臧满堂很执拗,他和臧营长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送到臧家寨的南寨口。 赵子蒙叮嘱臧营长一定要把臧满堂送回家。 目送臧营长搀扶着臧满堂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才返回到臧农生的家。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进臧农生家院门,便看见厨房的大桌子上摆满了水饺。 两个人在臧农生家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菜猪肉馅水饺。 臧农生夫妻俩听说了刑侦队送轮椅给二贵的事情,就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同志们的感激之情。 臧农生说,三哥平时很少到他家来,平时想请姐夫吃饭,也没有这个机会。 臧农生虽然防备心强了些,但求自保,但这会儿还不失为一个热情待客的人。 项代沫等人在臧家也没有闲着,滕正英炒了一簸箕花生,大家一边喝茶吃花生,一边等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到来。 吃完饺子以后,夫妻两将滕老三和赵子蒙一行送出臧家寨。 夫妻俩只字未问及赵子蒙和臧会计谈话的内容,赵子蒙自然明白其中的奥妙,这种事情还是少沾染为妙。 将近晚上十一点,赵子蒙领着大家才从后门回到了冷月寺。 大家刚走进东禅院,身后疾步走过来两个人影。 赵子蒙定睛一看,原来是慧正禅师和为何禅师。 这时候,寺院中的僧人早就休息了。 除了大殿里面还亮着烛光,其他地方的灯全息了。 赵子们看两位禅师走得很急的样子,料想他们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说。 “赵队长,你们回来了。”慧正禅师道。 “两位禅师找我们有事?” 慧正禅师朝赵子蒙点了一下头。 赵子蒙将两位禅师引进禅房,大家围着两位禅师坐下。 “赵队长,我们想到了一件事情,跑去跟普济住持说,普济住持让我们来跟赵队长说。” “两位师傅,太感谢你们了,没有你们和普济禅师的帮助,我们将寸步难行。” “赵队长太客气了,你们到冷月没有几天,不但找到了柳阿宝,还找到了地宫的暗道机关。找到杀害葛、柳两位工匠的凶手,找到冷月寺丢失的金佛,也是冷月寺所有僧人的愿望。” 赵子蒙刚在椅子上坐下,他口袋里面的小福机响了。 赵子蒙站起身,一边掏手机,一边道:“两位师傅,我接一个电话。” 赵子蒙走到禅房外面的走廊上,令狐云飞也跟了出来。 电话是看守所的魏所长打来的。 “赵队长,我是魏河清。” “魏所长,您请讲。” “被我们拘押的净水师傅突然说有重要的情况跟你说——他只想跟你说。我看事情比较重要和紧急,就打电话给你了——打搅您休息了。” “我们还没有休息,魏所长,你跟他讲,我们手上有点事情,事情办完之后就过去。” “我明白,我挂了。” 赵子蒙挂断电话,和令狐云飞走进禅房。 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一定是来反映情况的。 看守所里面的净水也要吐口,今天可真是一个好日子!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话中有话 经历了一段艰难曲折的煎熬之后,案子的侦破工作突然间变得顺畅了起来。 当然这和队友们几天来脚踏实地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赵子蒙此时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两位师傅,你们想说什么?”令狐云飞望着慧正和为和两位师傅道。 慧正看了一眼为和禅师:“为和,你来说吧。” “行,我来说,如果我漏掉什么,你来补充。赵队长,我们想跟你们谈谈诫诚监事。” “哦?”赵子蒙略显惊讶地看着两人。 看这两位老禅师的神情,好像不只是谈谈诫诚监事这么简单,诫诚监事已经作古。此时再拿死人说事,好像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对。您也知道,在冷月寺,只有修能和诫诚监事有水晶挂珠。如果,杀害葛柳两个工匠的人不是修能和净水的话,那就只能是诫诚监事和法正了。” “两位师傅,你们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是为和想起了一些事情。当年,贫僧没有特别在意诫诚师徒二人,现在想一想,疑点确实有很多。”慧正禅师道。 “赵队长,如果法正没有离开冷月寺,贫僧还不会往诫诚监事身上想。这诫诚是死了,但法正还活着。”为和禅师道。 林狄从包里面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同时打开了录音机。 “为和禅师,您慢慢说吧。”项代沫道。 为和道:“寺院里面的人都知道,法正是诫诚监事抱进冷月寺来的。” “当时,法正只有几个月大,法正进寺之后,虽得众人的照顾,但照顾最多,最细致入微的人当属诫诚。” “长大之后,法正便和诫诚监事形影不离了。” “随着法正的长大,贫僧发现,那法正的模样越来越像诫诚监事。”为和禅师道。 “是啊!为和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这件事情,经他提醒,贫僧也觉得法正的眉眼确实很像诫诚。”慧正禅师道。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交换了一下眼神,是时候把法正的身世告诉两位禅师了:“两位师傅,你们的怀疑是对的:法正的确就是是诫诚监事的儿子。” “法正当真是诫诚监事的种?”慧正禅师大惊。 “我们刚从臧家寨来,在臧家寨,我们了解到一个情况。法正是诫诚监事和一个女人的孩子。”赵子蒙现在还不能说的太详细。 “为和,还真让你说对了。我们都被诫诚给骗了。他平时道貌岸然,慧正一直把他当成正人君子。”慧正禅师义愤填膺道。 “这个衣冠禽兽,他也骗了清风住持,怪不得普济禅师一直对诫诚不冷不热!原来普济早就看出诫诚心术不端。”慧正禅师道。 “是啊!怪不得他每次下山化缘都要走后山孟洞寨、臧家寨、牛首寨这条线呢。”为和禅师道。 “他每次下山化缘,都是只身一人,偶尔带人下山,也是分开走的,他还美其名曰:“化缘是佛家弟子必做的功课,既然是做功课就要认真做。” “诫诚还经常说,只有化缘才能知道天下苍生的不易。” “赵队长,和诫诚厮混的女子,是不是臧家寨人?”为和禅师突然道。 “为和师傅为什么会这么问?” “贫僧在臧家寨附近的山上采草『药』,遇到过诫诚好几次——为和几乎是在同一个地方遇见他的——贫僧当时就觉得很奇怪。” “为和,你我二人来找赵队长,好像不是说这件事情的吧!”慧正禅师及时提醒为和禅师,这也为赵子蒙解了围。 赵子蒙答应过臧满堂,绝不会把臧玉蓉的情况告诉任何人。 “我把事情扯远了。赵队长,在冷月寺,谁都知道诫诚监事的身体一直不好。” “修能和觉水监事也说过这件事情。他们还说,诫诚监事就是因为勤于佛事,太辛苦、太『操』劳才病倒、最后病逝的。” “不错,修能和觉水监事也是跟我们这么说的。我们正想找机会请教两位禅师,你们精通医理,为寺中僧人把脉用『药』,关于诫诚监事的病情,你们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赵子蒙道。 “诫诚经常生病,这不假。他不是胃痛难忍,就是咳嗽不止,要么就是夜里面睡觉发虚汗。平时说话总是有气无力,走路总是慢慢吞吞、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诫诚监事的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呢?” “就是那次大修之前,大修之后就越发的厉害。” “为和说的对,从大修开始,诫诚的身体便每况愈下。”慧正禅师补充道,“可奇怪的是……” “慧正禅师,您不要停下来,接着往下说。” “照理,身体不好,就应该多休息,多调养,可诫诚整天盯着那些工匠,工匠干到什么时候,他就盯到什么时候。” “寺中僧人有很多,有些事情是可以安排其他人做的。可诫诚除了法正,不让任何人过问大修的事情。” “其实,诫诚和法正根本用不着整天盯着那些工匠,不管是大雄宝殿,还是迎霞殿和东西禅院,到处都有我们的人。” “我们都觉得那些工匠做活很认真,把人家请来,又不相信人家,整天跟看贼似的盯着人家。” “现在想一想,贫僧才明白诫诚和法正为什么要盯着那帮工匠,他们应该是想发现点什么——或者已经发现了什么。”为和禅师道。 “到大修的后半段,诫诚监事和法正在东禅院的时间比较多,当时,我就有点纳闷,诫诚和法正为什么要盯着两个掏井的师傅呢?”慧正禅师道。 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的话进一步印证了怀仁师傅的发现。 “赵队长,为和想说的是:诫诚的病确实很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 “平时都是贫僧给诫诚把脉用『药』的,贫僧一向尽心的,可诫诚吃了贫僧的『药』以后,病情不但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清风住持和普济禅师也有胃绞痛和咳嗽的『毛』病,但吃了为和配的『药』以后,很快就好了。” “为和禅师是不是怀疑诫诚的病是装出来的呢?” “贫僧不敢说诫诚监事的病是装出来的。但怎么都想不通,吃了我的『药』,病情没有好转也就罢了,可他为什么不好好休息调养呢?” “更可疑的是,有一次,修能住持让我给诫诚监事把脉,头天晚上,我刚给他喝的『药』,『药』里面有一味『药』,喝到嘴里以后,舌苔会发红,可我给诫诚看舌苔的时候,舌苔上是正常颜『色』。这足以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喝我给他熬的『药』。” “会不会是诫诚喝过『药』以后又喝了水,舌苔上的颜『色』被冲淡了?”赵子蒙道。 “这不可能。”为和非常肯定地说。 “这种『药』一下,舌苔上的颜『色』至少也要一天才能淡化。为和每次把『药』端给诫诚喝的时候,他总是说待会儿再喝,要么就是找借口,把贫僧支走。” 慧正、为和两位禅师提供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他们说诫诚生病是假的,言下之意是怀疑诫诚的死因。 病是假的,那诫诚监事的死也能是假的——为和、慧正禅师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 赵子蒙只觉得不可思议,冷月寺这潭水实在是深不见底。 “两位师傅,诫诚病逝的时候,应该是你们给『摸』脉的吧!” “是我们两人给『摸』的脉、试的鼻息,也是我们俩给他擦身子、换衣服的。寺中僧人全在跟前。入殓的时候,大家都在跟前。” “你们来找我们,是不是怀疑诫诚的死有问题呢?”赵子蒙顺着二人的话头,干脆把话挑明。 “当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现在想一想,这里面确实有点奇怪。” “请你们好好回忆一下,越详细越好。” “那些日子,诫诚卧床不起。” “是不是在江子海那帮工匠走了以后。” “是啊,大修开始的第二年春天。江子海他们是三月份离开的,诫诚是四月病倒的。” “什么病症?” “咳嗽——咳嗽不止,吃不下去饭,刚开始只吃一点点,到后来,吃了就吐出来。” “一天傍晚,我们正在伙房用斋饭,法正突然跑进伙房喊修能住持和我们俩,说他师傅快不行了。我们放下饭碗赶到西禅院诫诚监事的禅房。慧正,我说的对不对?” “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 “诫诚在床上躺了多长时间?” “有半个月左右吧!奇怪的是,诫诚进食很少,竟然一点都没有瘦,我以为是身体浮肿,就没有往深处想。” “你们到禅房以后呢?详细说说诫诚咽气之前的情形。” “诫诚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双眼微闭,面如纸灰。按照修能住持的吩咐,我们喂了一点『药』,但全吐出来了。” “当时,诫诚已经不能说话了。” 修能住持派法正、净水和两个徒弟守着诫诚。 半夜,法正到方丈禅院通知修能住持,净水到东西禅院通知了各位师傅。 “大家赶到禅房的时候,诫诚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诫诚在出家前是做什么的?” “这——冷月寺,没有人知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装死卖活 “诫诚在出家前的营生,恐怕只有清风住持知道了吧。这也正是为和怀疑诫诚监事的地方,在贫僧看来,诫诚在出家前可能是个大夫。”为和禅师道。 说来也怪,这冷月寺不大,“大夫”倒不少,修能通医理,两位禅师也略知一二,现在连作古的诫诚先前也可能是个大夫。 小小冷月寺快成医馆了! 赵子蒙听了为和禅师的怀疑,觉得有些道理:“两位师傅,你们给臧家寨的村民看过病吗?” 赵子蒙想起了臧满堂的话,诫诚曾经不止一次送『药』给玉蓉的母亲,他给玉蓉母亲抓『药』,应该有郎中开的方子,难道他也精通『药』理吗? “赵队长怎么会问这个?”为和禅师道。 “我们听说诫诚曾经给臧家寨一个老『妇』人抓过『药』。如果不是你们写的方子,就一定是诫诚开的方子。” “我们只给寺院中的僧人看病,从未给寺院以外的人看过病。为和,你猜的果然没有错,诫诚也精通『药』理。”慧正禅师道。 “有病就应该吃『药』。我开的『药』都是对症之『药』。难道诫诚的病是装出来的。”为和禅师自言自语道。 “诫诚为什么要装病呢?”慧正禅师道。 “两位师傅,你们能把安葬诫诚监事的过程回忆一下吗?”萧路含道。 萧路含始终觉得诫诚监事和法正师徒俩有问题。 听慧正和为和两位师傅说了这么多,大家都觉得萧路含的怀疑是对的。 为和禅师和慧正禅师对视片刻,然后道:“是贫僧和觉水、慧正、空云四个人把诫诚监事的尸体放进棺材里面的,也是我们盖的棺,封的钉。”为和禅师道。 “诫诚的棺材在寺中停放了多久。”赵子蒙道。 “佛门不比凡尘,凡尘中人死后要在家停尸三天。佛门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第二天早上,我们就把诫诚的棺材抬到后上墓地埋了。”慧正道。 “坑是我们几个人挖的,棺材也是我们几个人放进坑中的。”为和道。 “两位师傅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赵子蒙继续追问。 “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棺材也是我们几个人抬到后山墓地去的,如果诫诚的尸体不在棺材里面的话,棺材应该很轻啊!”为和禅师道。 “你们把诫诚的尸体放进棺材里面,封上盖子到第二天早晨出殡这段时间,谁守在棺材旁边的呢?” “佛门没有守灵这一说,普通人家,有配偶和子女,配偶和子女当然要守灵。僧人无后,无需人守灵,入殓完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子时,大家都回禅院休息了。” “法正也回禅房睡觉了吗?” “法正哭的很伤心,自从诫诚病倒之后,他日夜守在诫诚的床前,我们在料理诫诚后事的时候,法正一直躺在病床上。”为和禅师道。 “是贫僧给他把的脉,开的『药』。”慧正禅师道。 “他果真病了?” “现在想一想,这里面确实有些蹊跷。诫诚会装病,法正也应该会装病。”为和道。 “人人都会装病,如果有人成心想装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真病难,装病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为和禅师道:“如果有问题,应该在入殓之后,安葬之前。” “为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慧正的神情突然凝重起来。 “什么事情?” “法正是不是在木工房做事呢?” “不错,从十五岁开始,法正就在木工房跟虚能师傅学徒,这是诫诚监事安排的。”为和道。 “木工房是干什么的?”赵子蒙道。 一般的寺院都有菜头(种菜的)、伙头(做饭的)、香头(在大殿里面上香添灯油的)。 “平时修修门窗、佛龛、禅床、香案、佛台和桌椅板凳。”慧正道。 “慧正,你还忘了一样东西。” “我漏了什么?” “木工房还加工棺材啊!” “为和说的对,自从寺中僧人改为土葬之后,木工房就开始加工棺材,僧人赤条条来,赤条条走,这是僧人唯一的福利。诫诚睡的那口棺材就是法正打的。也是他的上桐油和油漆。” “难道是法正在棺材上做了手脚?”为和道,“可我们是看着棺材埋进深坑中的。” “赵队,我们应该把诫诚的坟墓挖开来看看。”萧路含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队长,如果你们不打开清风住持的棺材,就不可能知道清风住持的死因,要想弄清楚诫诚监事和冷月寺的案子有没有关系,我看有必要把诫诚监事的棺材打开来看看。”为和禅师道。 “赵队,葛正根和柳阿宝发现地宫,看到金佛以后,玩了一出金蝉脱壳的把戏。诫诚在大修之后不久病逝,包括法正离开冷月寺,玩的也应该是金叉脱壳的把戏。”令狐云飞道。 “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神鬼难知。只有打开棺盖,我们才能知道真相,冷月寺的案子也可能会真相大白。” 赵子蒙迟疑片刻道:“开棺?这不是一件小事。我们已经对一位高僧不敬了!两位师傅,这件事情得你们和寺中僧人,特别是普济住持好好商量一下。” “这——赵队长不用担心,我和慧正马上就去找普济住持商量。我们既然能把清风住持的石棺打开,就一定能把诫诚监事的棺材打开。”为和禅师道。 慧正禅师干脆站起身:“为和,我们现在就到西禅院去,我们把空云师傅也叫上。” 慧正和为和走出禅房。 送走两位禅师以后,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离开冷月寺。 四十分钟以后,汽车驶进了看守所。 魏所长和两个看守在办公室坐等赵子蒙的到来,听到汽车的声音,三个人走出办公室,走到看守所的大门外。 魏所长将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四个人领进办公室。 不一会,两个看守押着净水走进办公室。 赵子蒙示意净水在椅子上坐下,魏所长倒了一杯水给净水。 同志们能把注意力迅速转移到法正的身上,是因为净水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情况。 净水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水。 “净水,你想跟我们说什么?说吧!” “赵队长,净水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知道对你们办案有没有用。”净水还有些顾虑,“说的不好,你们不要怪罪净水。” “你能主动积极向我们提供情况,这很好,这对你只会有好处。” “赵队长,你们找怀仁师傅问话了吗?” “我们找怀仁问过话了,怀仁师傅在上茅厕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到法正站在藏经阁南阁里朝院子里面张望,法正的手上还拿着一个望远镜。” “在调查中,我们还了解到一个情况,法正不是诫诚监事捡回冷月寺的孩子,法正原本就是诫诚监事的儿子。” “诫诚和一个村姑厮混,不久,这个村姑生下了法正,最后,诫诚把法正抱进了冷月寺。”赵子蒙想多提供给净水一些信息,这对净水的思考是会有一些帮助的。 “这就对了,赵队长,净水要跟你说的就是法正的事情。” 林狄拿出钢笔、笔记本和录音机。 “赵队长,在诫诚监事病逝的前一天的夜里,时间是十点钟左右,我奉师傅之命,和怀仁师傅在寺中巡夜,走到木工房的时候,我们看屋子里面亮着灯。” “我们就推开门进去看了看。” “法正是不是在木工房里面?” “嗯,就法正一个人在木工房里。” “法正在干什么?” “我问他了,他说诫诚师傅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想给师傅挑一个好一点的棺材。” “后来,我也想过这件事情,木工房里面是有几口棺材,所有棺材大小一样,用的木料也一样,挑一口好一点的棺材,这好像说不通哎。再说,挑棺材为什么要在大家睡觉得时候呢?” “我和怀仁师傅走进门的时候,看到法正蹲在一口棺材跟前,看上去不像是在挑棺材。他好像是在琢磨什么事情。看到我和怀仁师傅,法正突然站起身,我看他有点紧张和慌『乱』。” “这件事情,你跟修能住持说了吗?” “没有,当时,净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才想起这件事情来的,还有一件事情更加奇怪。” “你快说。” “诫诚监事安葬后的第二天夜里,时间也是十点多钟,寺中僧人都睡下了。我到茅厕解手——虽然我是修能住持的侍僧,但一直住在西禅院。” “我提起裤子,走出茅厕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影走下来楼梯,跟上去,才知道原来是法正,这时候,法正这是要去做什么呢?” “我就远远地跟在后面,法正穿过西耳房,朝寺院的后门走去,他打开门锁,穿过树林。” “法正是不是去了墓地?” “是的,法正去了墓地。” “法正在墓地做什么了?” “他跪在诫诚监事的墓前,我等了十几分钟,之后便回西禅院睡觉去了。当时,我以为法正和诫诚监事的感情很深,他大概是想念诫诚师傅,所以到师傅的坟墓前呆一会应属正常。现在想一想,肯定有问题。”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二次破棺 “有什么问题?”赵子蒙道。 “法正可能看见我了,所以……”净水若有所思道。 “他离开西禅院的时候,手里面拿着一样东西,很像是一把铁锹——因为离的比较远,我没法看清楚。我心想他深更半夜跑到诫诚的墓地去做什么呢?” 净水搜肠刮肚,把记忆中的东西全抖落了出来。 “还有……”净水紧锁眉头。 看样子,净水要跟赵子蒙说的话不仅仅是上面这几句。 “还有什么?只要是你觉得不对劲、不正常的地方,都可以说出来。如果你能帮助我们拿下冷月寺的案子,我们可以网开一面,宽大处理。”赵子蒙的鼓励适时跟上。 “贫僧在巡夜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诫诚很多回。可是每回看到他,他都是健步如飞,一点都看不出他身体有病,和白天完全判若两人。” “而且诫诚监事看到贫僧以后,就又装出白天孱弱的样子来。” ”诫诚监事白天是什么样子呢?” “白天,只要贫僧在寺院里面碰到他,他都是低头弯腰,走路的速度很慢,步子很小,有时候,还捂着嘴干咳几声——一副非常虚弱的模样。” “贫僧总觉得诫诚监事的病是装出来的。” 净水的说法和为和、慧正两位禅师的说法是一致的。 “你跟修能住持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冷月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现在我才想起这些事情来。” “当时,贫僧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净水只是一个侍僧,在住持和监事之间,自然要谨慎做人,不该说的话,净水是不会随便『乱』说的。” 净水提供的情况进一步证明了为和、慧正两位禅师的判断。 回到冷月寺的时候,时间是夜里十一点一刻了。 为和、慧正禅师在空云禅师的门房里面焦急地坐等赵子蒙一行回寺。 三位禅师告诉赵子蒙,普济代住持已经同意同志们打开诫诚的棺材一看究竟——时间定在明天早上。 一夜无事,大家对第二天早上的开棺验尸充满期待。 当天晚上,赵子蒙、令狐域内和项代沫就住进了方丈禅院。 换了新的环境,方丈禅院又太过安静,三个人聊了很长时间才睡着。 上榻休息之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对开棺的结果做了大胆的预测: 一种可能,诫诚监事的坟墓里面可能是一口空棺。 第二种可能是,棺材有尸骸,但尸骸不是诫诚监事的尸骸。 还有一种不能忽视的可能是,棺材里面有尸骸,而且确为诫诚的尸骸。 最糟糕的自然是第三个可能,大家谁都不想这样的场景发生。 但,如果真是这第三个结果的话,那同志们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法正的身上了。 法正若是正常离开冷月寺,没什么问题,那么,前面所有的调查和分析——包括几位老禅师的怀疑都将归零,同志们的努力也将白费。 到那时,只得另辟蹊径,重新寻找线索了。 如果是第二个结果的话,还不算太糟糕,但是,恐怕要费一些工夫,花一些时间。 法正想玩桃代李僵、移花接木、瞒天过海的把戏,用别人的尸体换出诫诚,就必须寻找尸源。 在诫诚监事驾鹤西去的前后一两天,想必在冷月寺附近的村寨里面也有人去世。 最后,三个人一致认为,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诫诚和法正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事实也是这样,十五年过去了,如果不是工匠在佛肚中发现葛正根的尸骸,谁也不会想到去寻找柳阿宝的下落。 后来的事情更不会发生! 几位老禅师也不会怀疑清风住持的死因,更不会疑心诫诚监事的病逝有问题。 这所有的疑点都是在发生了冷月寺的案子以后。 虽然大家都期待这第一种可能,可结果到底怎么样,要等棺材打开以后才能见分晓。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以后,觉水监事领着同志们去了后山墓地。 普济禅师、空云、慧正、为和四位师傅也来了。 觉水监事还带来了几个僧人。 在这几个僧人中,赵子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就是怀仁师傅。 怀仁师傅和另外两个僧人的肩膀上也扛着铁锹。 觉水监事还请来了五个工匠,在这几个工匠中,有周家良和王彪两位师傅,四个工匠的手上拿着铁锹。 王彪师傅的肩膀上扛着两根撬棍。 僧人们的后面还站着几个村民,他们是到后山来采『药』草和收猎物的。 有一个人的肩膀扛着一杆猎枪,猎枪的头部还挂着一头小野猪。 冷月寺附近的村民,有不少人家以采草『药』和打猎为生,狩猎的人在头天傍晚下套、放夹子,第二天早晨到山上来收猎物。 赵子蒙和普济禅师走到诫诚监事的墓碑前。 诫诚监事生于二七年九月七日,卒于七七年五月二十九日。 满打满算,诫诚监事病逝的时候,年龄是五十一岁。 不出意外,五十一岁的人,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这么看,几位老禅师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诫诚是监事,虽然管着寺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但寺中僧人各负其职,没有一个吃闲饭的,让诫诚监事『操』心的事情很少,他确实不至于积劳成疾! 这是赵子蒙第二次看到诫诚监事的墓碑。 和挖清风住持的坟墓一样,觉水监事先焚香祷告,然后才开挖。 五个工匠和三个僧人围成一圈,开始挥动铁锹。 其他人退后站在一边。 每年清明,寺中僧人都会到墓地来祭扫,除草、修剪杂树,填土是必做的事情。 每座坟墓的土都多,即使有一些洞『穴』和坍塌的地方,也是新的洞『穴』和刚坍塌不久的。 半个小时左右,王彪和怀仁的铁锹已经挖到棺材盖子了。 棺材盖上的颜『色』淡了不少。 棺材已经开始腐烂——但仅限于表面,铁锹口落到上面,就会有一条比较深的口子。 铁锹口在棺材盖上划土的时候,锹口竟然能划下一层来。 如果棺木表面没有腐烂的话,铁锹划在上面只会有一点划痕。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周家良的跟前:“几位师傅暂停一下。” 周家良朝大家摇了一下手,七把铁锹全部停下。 “周师傅,请在棺材周围挖一个比较宽的深沟,在挖深沟的时候,留意棺材盖和棺材的连接处有没有缝隙和孔洞。”赵子蒙道。 赵子蒙自以为,如果法正在棺材上做手脚的话,棺材盖和棺材的连接处肯定有缝隙和孔洞。 棺材被埋进土中,棺材里面的空气会越来越少,人是需要的空气的,没有空气,就会窒息而死。 如果有缝隙——或者孔洞,只要有一个中空的竹竿通到土堆外面,呆在棺材里面的人就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呆在棺材里面的人是无法脱身的,只能等他的同伙用铁锹挖开棺材上面的土,撬开棺材盖,才能走出坟墓。 而挖开棺材上面的土只能在更深人静的时候才能进行,在躺进棺材到爬出棺材这段时间,诫诚需要的是等待。 “王彪,我们俩一人一边,其他人休息。王彪,挖土的时候,铁锹千万不要碰到棺材,棺材旁边的土尽量用手拨。你听明白了吗?” “师傅,我明白。” 其他几个人退后两步,站在周家良和王彪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看。 周家良和王彪一人一边开始挖棺材两边的土,棺材两边的土非常硬,挖一锹要踩好几下,锹口才会往下走。 慧正、为和、空云三位禅师一边看,一边小声议论。 安葬诫诚监事的时候,墓坑就是他们三个人挖的。 墓坑的长度和宽度比棺材稍微大一些,只要能把棺材放下去就行了,至于墓坑的深度肯定要比棺材的高度深一些。 挖到一锹深、两锹宽以后,王彪走到棺材的尾部,周家良走到棺材的头部。 周家良第一锹踩下去,他感到十分意外,竟然没有用一点劲,铁锹就深深陷入土中,棺材头部的土极其松。 慧正、为和两位禅师走到周家良的跟前——他们感觉不对劲。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其他刑侦队的队友都围了过去。 慧正禅师从周家良的水上接过铁锹,在棺材头部挖了四锹土,第四锹土距离棺材的头部有六十公分的距离:“赵队长,普济住持,这不对啊!” 静能搀扶着普济禅师走到慧正禅师的跟前:“慧正,怎么回事?” 为和从慧正的手上接过铁锹,用锹头拨了几下土:“慧正说的对,墓坑是我们几个人挖的,因为土太硬,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墓坑挖好。” “把棺材放进墓坑的时候,我就站在这里,当时,坑边距离棺材的头部顶多一个拳头宽。可现在,坑边距离棺材竟然有两步宽。” 慧正道:“诫诚果然有问题,这里的土显然是被人挖过的。” 为和禅师又挖了十几锹土。 很快,棺材的头部出现一个长八十公分左右,宽六十公分左右的坑。 坑边和棺材之间的土非常松软。 这坑的边缘异常明显!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验明正身 “我们都被诫诚这个恶僧骗了。”空云禅师愤怒地走到土坑边。 “诫诚应该是从这里爬出棺材的,如若把棺材盖打开,就要把棺材盖上面的土全部挖掉,那要花费很多时间和力气,从这里出来就简单多了。”为何禅师道。 “只要法正在棺材前面挖一个深坑便可。”怀仁禅师道。 “你们看——”半蹲在地上的周家良又有了新的发现。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也半蹲着,朝周家良手指的地方看去。 所有人都朝棺材头部移动。 在人群中出现了十几个村民,他们极有可能是石头寨的村民。 周家良手指的地方是棺材头部的挡板,挡板已经不复存在,要么就是被土掩埋在下面了。 “棺材头部的挡板会不会在土下面?”王彪拿着铁锹走了过来。 “王彪,你把土挖上来,慢一点,小心锹头碰到挡板。” “师傅,我明白。” 王彪半锹半锹挖土,脚踩的也很轻。 周家良只让王彪一个人挖土,这样才能确保锹头不碰到挡板。 王彪轻踩轻挖,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半蹲在旁边目不转睛地望着王彪的铁锹头。 毋庸置疑:棺材头部的挡板应该是可以撬开的。 赵子蒙想起了净水的话,在诫诚监事病逝的前一天的夜里,净水和怀仁巡夜的时候,曾经在木工房里看到法正,当时,法正正呆在一口棺材的旁边。 法正多半是在棺材头部的挡板上做手脚,净水说过:这口棺材是法正打的。 可见,在诫诚病逝之前,诫诚和法正就定下了金叉脱壳的计划。 法正亲自为诫诚打棺材和到木工房,分明是在为诫诚的病逝做准备工作。 诫诚病逝后的第二天夜里,法正应该是到墓地挖墓开棺,让诫诚还魂。 怀仁的话进一步印证了净水提供的情况:“赵队长,贫僧想起了一件事情。” “怀仁师傅,你是不是想说,在诫诚监事病逝前一天夜里,你巡夜的时候看到法正在木工房里面。”赵子蒙道。 “赵队长,您是怎么知道的呢?”怀仁的眼睛里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是净水跟我们说的。” “当时,法正正蹲在这口棺材旁——就蹲在棺材的前面,我们推开门走进木工房的时候,法正显得有些不自在。” 坑里面的土挖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项代沫打开照明灯,将照明灯的光柱对准棺材里面。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清楚地看到,在棺材底部躺着一具尸骸,尸骸,头朝棺材的头部,脚朝棺材的尾部。 头部至胸前部分被土覆盖着。 赵子蒙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虽然他已经能确定躺在棺材里面的尸骸肯定不是诫诚监事的尸骸。 但赵子蒙还是高兴不起来! 要想找到尸源,同志们恐怕还要走一点弯路,动一些脑筋,花一点时间。 诫诚和法正太狡猾了,他们竟然能想这么远,竟然能谋划的这么周密。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的目光聚焦到尸骸身上的时候,一个站在棺材尾部的工匠突然大声道:“师傅,赵队长,你们快来看!” 周家良、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站起身,走到棺材的尾部。 “陈利民,什么情况?”周家良走到工匠的跟前。 “师傅,赵队长,你们看——” 赵子蒙朝陈利民手指的地方看去,在棺材尾部距离边缘三十公分左右的地方,有一个拇指大的孔洞。 这个孔洞正是赵子蒙和同志们寻找的孔洞。 “棺材里面肯定有一空心竹竿。”萧路含道,“棺材上面的土堆好之后,躺在棺材里面的人只要将空心竹竿『插』进这个孔洞,向上稍微顶一顶,坟墓外面的空气就会通过这跟竹竿进入棺材。” “他们之所以把孔洞放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在土堆的边缘,土堆中间的土层最厚,边缘的土层最浅。 既然已经找到了出气孔,就不用担心锹头碰坏棺盖和棺材连接的部分了,周家良和王彪、怀仁三个人同时挥舞铁锹。 十几分钟以后,棺材头部坑中的土挖到五分之四的时候,大家看到了斜躺在棺材底部的挡板。 挡板的下面应该是尸骸的头颅。 很显然,诫诚监事爬出棺材以后,两个人把偷来的尸体,脚朝棺材的尾部,放进棺材之中。 接着将挡板恢复原样,然后填土,土填到一定的时候,挡板承受不了土的挤压,最后向里倒下了。 十分钟左右,棺材头部坑中的土全部挖上来,棺材里面的土也被清理干净了。 在棺材头部两边有一个很浅的凹槽,挡板应该是『插』在这个凹槽里面的,法正之所以把凹槽凿的这么浅,就是想在挖开棺材前面的土以后,能比较容易地打开挡板。 周家良和王彪将挡板拿出棺材的时候,萧长松和封一鸣、成秋水拎着法医箱来了。 怀仁师傅用铁锹将棺材里面残留的土搓干净之后,退到一边。 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 封一鸣下到坑中,半蹲着,慢慢挪进棺材的头部。 成秋水将一个特制的装尸袋完全展开,铺在石碑前面的平地上,然后下到坑中。 封一鸣将尸骸递到成秋水的手上,萧长松从成秋水的手上接过尸骸,然后放在尸袋上。 封一鸣在传递尸骸的过程中不曾破坏过尸骸的完整『性』,但当萧长松在尸体袋上拼接出来以后,却发现死者的右手臂和右大腿竟然断了好几节。 封一鸣和成秋水在传递的过程中也发现了这一点。 此时,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心里面已经有底了。 这副尸骸绝对不是诫诚监事的尸骸! 其次,死者在死亡的时候,右大腿和右手臂曾经骨折过。 根据这个特点寻找尸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尸骸被请出一半的时候,成秋水的照明灯照到一个条状物:“封一鸣,你看看那是什么?” 封一鸣把骨头一部分一部分——或者一块一块往外拿,成秋水则用灯给封一鸣照明。 “在什么地方?”封一鸣的注意力全在尸骸上。 成秋水,晃动几下照明灯:“在光柱所指之处,在棺材的右边角。你看见了吗?” 在棺材右边角上,确实有一个条状物,条状物,一部分被土覆盖着,一部分『露』了出来。 “看见了。” “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根竹竿。” 赵子蒙听见了成秋水和封一鸣的对话:“封一鸣,把竹竿拿出来。” 封一鸣慢慢往棺材里面挪了几步。 很快,封一鸣的手抓住了竹竿。 封一鸣后退两步,将竹竿递给站在棺材头部的成秋水。 赵子蒙戴上手套,从成秋水的手中接过竹竿。 大家都聚拢了过来。 竹竿长七十公分左右,棺材尾部的高度也在七十公分左右。 竹竿上下一般粗,其直径和陈利民发现的棺盖上的孔洞的直径差不多。 赵子蒙看了看竹竿的两头,里面有些土,又看了看竹竿的周围,特别是竹节处,竹节一共有八个,每一个竹节的两边竟然各有一个空洞。 “这些空洞应该是打通竹节的时候留下来的。”令狐云飞道,“竹竿肯定是上下贯通的。” 赵子蒙从地上拿起周家良放在地上的撬棍,将竹竿放在石碑的顶部,用撬棍砸了几下。 竹竿迅速裂开。 赵子蒙掰开竹竿,竹节不复存在,整个竹竿上下贯通。 “诫诚和法正果然不是一般的角『色』,这种伎俩,他们都能想出来。”项代沫道。 诫诚监事的道行果然很深。 林狄示意赵子蒙将裂开的竹竿放在地上,然后拍了几张照片。 从慧正禅师发现棺材头部的土被人动过开始,林狄的照相机就忙碌起来了。 诫诚和法正自导自演的这出金叉脱壳的戏码,是完全可以用照片来表达和叙述的。 如果照片拍的好,通过林狄拍的照片便可解读诫诚和法正的伎俩。 所以,林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连棺盖尾部的孔洞,林狄都拍了五张,林狄还将裂开的竹竿合在一起,『插』进棺盖尾部的孔洞上拍了三张照片。 半个小时之后,封一鸣和成秋水将尸骸全部请出棺材。 萧长松已经将死者所有骨骼拼接完成。 成秋水从法医箱里面拿出尸检报告,从口袋上取下钢笔。 萧长松说,成秋水记录。 『性』别,男; 身高,167.8公分; 年龄,31——35之间。 死亡时间,15年左右。 根据赵子蒙提供的背景资料,萧长松让成秋水做了如下补充: 生前,死者的身体曾受过重伤:第一,右小腿断成三节,膝盖骨粉碎『性』骨折;第二,右手臂断成两截。 单凭年龄和萧长松补充的内容可知,死者不是诫诚监事。诫诚病逝的时候,年龄是五十一岁。身体没有受过伤。 慧正、为和、空云三位禅师一致从死者的身高上看出死者绝不可能是诫诚监事。 诫诚监事的身高和怀仁师傅一样高。 怀仁师傅的身高在一米七三左右,这也就是说,诫诚监事的身高也在一米七三左右,167.8和173之间,相差五点二公分。 普济禅师和觉水监事一眼就看出躺在棺材里面的人肯定不是诫诚监事!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借尸还魂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诫诚监事多年前之所以装病,是在为自己病逝,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金佛离开冷月寺做准备。 为了不引起寺中僧人的怀疑,诫诚让法于十二年前离开了冷月寺。 而法正离开的越早越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 法正离开冷月寺以后,应该是和诫诚会合了。 也许和诫诚监事会合的,可能还有法正的母亲——臧家寨臧俊生的三女儿臧玉蓉。 眼下,赵子蒙他们必须做的事情是弄清楚棺材中这具尸源——即查清死者的身份。 赵子蒙扫视了一下围观的人群。 这时候,在墓地看热闹的村民已经有三十几个人。 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惊恐二字。 围观的村民原本是来看热闹的,但在现场呆了一段时间以后,他们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赵子蒙注意到:有几个村民表情怪异,正站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赵子蒙朝几个村民走去——他们站在比较远的地方。 “我们跟你说一件事情。”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大声道。 赵子蒙狐疑地朝几个村民走去:“你们有话跟我说?” “是咧,我们有话跟你说,你是公安吧。” “你们是那个寨子的?” “我们是石头寨的。”四十几岁的村民道。 “我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邓君财。” “邓大哥,你想跟我说什么?我姓赵。” “赵公安,棺材里面的人是不是右手和右大腿都骨折过啊!” “不错。死者右手臂和右大腿受过重伤。腿骨断了三截,手臂断了两截,膝盖骨是碎的。” “那他一定就是我们石头寨的人咧——一定是我的堂弟邓君宝。”那人极其笃定。 “你的堂弟邓君宝?你这么肯定?” 赵子蒙本就想找几个村民问一问,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想提供情况。 “肯定是邓君宝!听说,那个诫诚监事是十四年前年五月二十九号去世的,我堂弟邓君宝是二十八号下葬的咧。” 听着这个村民的描述,赵子蒙知道,诫诚没准就是根据邓君宝的死亡时间来确定自己死亡时间。 况且换尸是要有尸源的。 刚开始,诫诚可能并没有换尸体的打算。 在得到邓君宝的死讯以后,诫诚又有了新的打算,他想再加一点保险系数。 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冷月寺,诫诚挖空心思、绞尽脑汁。 竟然打起了邓君宝的主意。 “邓君宝死的时候多大年龄?” “三十三岁。” “他身高是多少?” “他个头不高咧,一米六八吧。” “邓君宝死前有没有受过重伤?” “他就是出工伤死的。他在采石场工作,在打炮眼的时候,被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砸伤,腿和手臂都被砸断了。他啊,是被石头活活砸死的!” 这样一来,这个邓君宝的各方面信息和棺材中这具男尸似乎就对应上了。 “我们石头寨的村民一向很敬重诫诚监事,没想到他佛口蛇心,做出这种为人不齿的事情来。”一个村民道。 “邓君宝已经很可怜了,还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真是丧尽天良!”另一个村民道。 “怪不得二妈经常梦见君宝饿着肚子、光着身子在树林里面『乱』跑呢?敢情是没有收到家里人烧给他的纸钱啊!”一个女人悲切道。 “小超,你赶快下山去喊君宝家人,让他们赶快到这里来。” 被叫做小超的小伙子受到讯息,转身冲出人群。 尸骸是邓君宝无疑。 诫诚在十四年前,五月三十号的夜里借尸还魂了。 “邓君财,你让他等一下。”赵子蒙大声道。 “小超,你等一下咧。”邓君财也冲出人群,那小超腿脚快哉,已经跑出很远了。 小超听到呼唤,有转身往回跑:“君超叔,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赵子蒙走到小超的跟前:“小超,你把邓君宝的家人带到邓君宝的墓地去,我们在那里等你们。” “知道了。”小超说完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戏在腰上,一溜烟地钻进了树林没影了。 之后,邓君财等村民领着赵子蒙一行去了邓君宝的墓地。 要确定诫诚监事的棺材里面的尸骸是不是邓君宝的,必须把邓君宝的棺材打开来看看。 邓君宝的墓地在冷月寺的东边的一片树林里面,那里是邓氏家族的墓地。 普济禅师和几位老禅师也跟着去了邓君宝的墓地。 周家良说好事做到底,他也带着几个徒弟去了邓君宝的墓地。 在去邓君宝墓地的路上,邓君财和赵子蒙说了一件事情:自从邓君宝出事以后,身体本来就不好的母亲越发的不好。 邓君宝是家中唯一男孩,邓君宝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邓君宝出事以后,家中的日子越来越艰难。 老太太除了身体不好,精神上也出了问题,他经常到儿子的墓地去看儿子——只要到儿子的墓地去,老人家就会大哭一场。 原因是儿子经常托梦给老人家,说在阴曹地府,吃不饱饭,没有衣服穿。 说他想回家,但找不到回家的路,『摸』不着自己家的院门。 邓君宝的父亲死的早,家里的日子很艰难,老人家想起儿子的惨死和家中的光景,不由得不悲伤。 现在想一想,老人家的梦是有所指的。 邓君宝的棺材里面是空的,人不在自己的棺材里面,自然得不到家人烧的值钱、供奉的牺牲了,自然吃不饱、穿不暖了,也找不到回家的的路了。 同志们赶到邓君宝的墓地不久,山下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 不一会,几个女人搀扶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太太走进树林。 这个老太太就是邓君宝的母亲。 走在老太太前面和旁边,跟在老太太后面的是邓家人和亲戚。 老太太一边走,一边哭,一边絮叨着什么。 老太太快走到墓地跟前的时候,赵子蒙和同志们终于听轻吹老太太絮叨的内容。 她嘴里念叨的就是邓君财跟赵子蒙说的事情。 小超已经把情况跟邓君宝的母亲和家人说了,所以,赵子蒙无需再说什么。 赵子蒙迎上前去,刚想安慰老太太几句,突然看见了滕老三、滕大妈和邓向臻老先生。 紧接着,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这种事情在寨子里面传播的速度不比烟尘慢。 老太太走到赵子蒙的跟前,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上前一步,将老太太扶了起来:“老人家,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你们比救苦救难的菩萨强多了,感谢赵队长帮老太婆找到了君宝的尸首,这些年,我时常梦见君宝,他说他『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谁曾想是歹人盗了我儿的尸首,使我儿成了孤魂野鬼了。” “老人家,等我们挖开灯君宝的棺材以后,才知道我们在诫诚的坟墓里面挖出来的是不是您的儿子邓君宝。”赵子蒙道。 “赵队长,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啊!”老太太的心情比同志们还急切。 “我们在等您和您的家人,你们不到,我们是不能动手的。”赵子蒙道。 “挖吧——挖吧!哪来这么多的规矩。” 周家良走到老太太跟前,将一把铁锹递到老太太的手上:“老人家,您老挖第一锹土,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老太太双手接过铁锹,颤颤巍巍地走到邓君宝的坟墓前,挖了一锹土。 两个女人将老太太扶到旁边坐下以后,周家良领着四个徒弟开始挥锹挖土,还有三个村民上山的时候也带了铁锹。 八个人围绕邓君宝的坟墓你一锹,我一锹,开始挖起来。 其他人远远地站在旁边。 转眼之间,周围站着一百多号人。 人们的脸上写着悲伤,也写着愤怒。 邓君宝的坟墓前没有立墓碑,赵子蒙环顾四周,邓氏家族的墓地规模很大,大部分坟墓都没有墓碑。 邓先生跟赵子蒙说,邓君宝家很穷,邓君宝出事以后,棺材是采石场出钱买的。 公社和大队给了一点补助,邓君宝的丧事是寨子里面的人凑钱『操』办的。 半个小时左右,大家看到了那口棺材。 王彪突然大声道:“师傅,赵队长,你们快来看……” 周家良、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王彪跟前。 其他人也围了上去,站在远处的村民也出现了一点『骚』动。 王彪用铁锹头指着棺盖和棺材的连接处。 棺盖斜盖在棺材上,一根棺材钉竟然跑到棺材外面来了。 赵子蒙蹲下身体,看了看棺材盖和棺材之间的缝隙,缝隙竟然有半个拳头宽——棺材盖根本就没有完全合上。 很显然,法正把邓君宝的尸体弄出棺材以后,盖棺材和填土的过程中显得十分匆忙和紧张。 大概是天太黑的缘故,法正竟然没有将棺盖放正、合上就开始填土了。 滕老三半蹲着看了看棺材钉以后,道:“棺材钉是我和三叔公钉的,每根钉钉的都很结实,棺材盖肯定被人动过了,君宝的尸体肯定不在棺材里面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滕老三的结论似的,周家良又发现了新情况:“这里有一只鞋子。” 大家走到周家良的跟前。 在周家良的锹头旁有一只鞋子。 这是一只解放鞋,鞋底和鞋帮竟然都还在。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寻找阿玉裁缝铺 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走到周家良跟前,从土中拿起鞋子看了看,然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女人就是邓君宝的老婆金荷花。 金荷花一眼便认出了这只鞋子! 由于家里太穷,邓君宝死的时候,既没有穿老衣,也没有穿寿鞋,死的时候穿的什么,安葬的时候就穿什么。 女人不仅认出了鞋子,还看到了自己亲手缝的补丁。 她哭着说,君宝在采石场做工,整天爬上爬下打炮眼,特别费鞋子,只要鞋子坏了,她就及时为他缝补好。 赵子蒙看的真切,那只鞋子上大大小小好几块补丁。 之后,便是老太太抱着儿子的鞋子哽咽啜泣,婆媳两哭的非常伤心。 现场的每个人都能预测到开棺的结果。 由于钉子根本没有钉在棺材上,所以,周家良和几个徒弟没有费什么劲就把棺盖打开了。 正如大家所料,棺材里面空空如也。 诫诚监事那具棺材里面的尸骸是邓君宝无疑! 在邓先生和滕老三的住持下,大家为邓君宝的尸骸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回葬仪式,以慰亡灵。 邓君宝尸骸回葬仪式结束之后,赵子蒙一行七人就下了山。 第二天下午,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和林狄坐上了火车,前往静江寻找玉蓉的踪迹。 在前往静江之前,赵子蒙在觉水监事的帮助下,找到了几张诫诚和法正的照片。 冷月寺寺院中的僧人是没有机会照相的。 诫诚和法正下山以后,肯定有了新的名字,单凭同志们手上掌握的有限信息,想寻觅到他们俩的踪迹,很难。 但如果有他们的照片,就好办的多,虽然是十五年前的照片,也比没有的强。 当赵子蒙向普济禅师提这个问题的时候,普济禅师犯难了,寺中僧人都不曾照过相,也没有机会照相,这会子到哪里去弄诫诚和法正的照片呢? 在普济禅师一筹莫展,赵子蒙非常失望的时候,觉水监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十四年前年三月底,冷月寺的大修结束,在大修结束的那一天,寺院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开光仪式。 在开光仪式上,修能请来了南方五十一个大小寺院的住持,京西市佛教协会的会长和全国佛教协会的有关领导也来了。 市佛教协会会长聂素朴安排两个摄像师跟踪拍摄开光的全过程。 当时,京西晚报和京西电视台的记者也拍了不少照片。 那次开光仪式是诫诚住持的,所以,在摄像师和记者拍摄的照片中,肯定有诫诚和法正的身影。 法正和诫诚形影不离,诫诚在哪里,法正就会在哪里。 觉水清楚地记得,京西晚报和电视台还做了大篇幅报道,觉水在京西晚报上的照片上见过诫诚和法正。 当时,诫诚和市佛教协会的聂会长站在一起。 法正就站在诫诚旁边,虽然身体不全,但脸全在照片上。 有了这照片,事情就好办多了。觉水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觉水监事根据觉水监事提供的情况找到了聂会长的老伴和女儿——聂会长已经去世。 聂会长的女儿拿出父亲生前的相册,一共有七本相册。 半个小时以后,聂会长的女儿终于在其中一个相册里面找到了三张照片。 觉水监事一眼就看到了照片上的诫诚和法正。 相册里面,聂会长出席那次开光仪式的照片有二十几张,觉水监事从二十几张照片中找到了三张。 一张是聂会长和修能在一起的照片,在聂会长的身后还站着法正,法正的脸正好『露』了出来。 第二张照片是聂会长在『主席』台上讲话的照片,旁边站着诫诚和法正。 第三张照片是聂会长和一个领导握手,诫诚站在聂会长的旁边。 觉水监事对第三张照片的印象最深,因为他在京西晚报上看到的照片就是这张。 所以,三个人用不着到报社去找那张报纸了。照片的清晰度比报纸的强多了。 光有这三张照片是不够的,诫诚和法正下山之后,肯定还了俗。 还了俗,就一定蓄了发,光头的诫诚、法正和蓄发的诫诚、法正必然差别很大。 觉水监事知道赵子蒙的心思,他和普济禅师商量过以后,决定和赵子蒙、令狐云飞、林狄和马建平到静江走一趟。 监事之职暂由为和禅师代理。 普济禅师也希望同志们早一点找到诫诚和法正,在同志们下山的时候,他向赵子蒙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寺中僧人下山之后,一般会回到自己的家乡,诫诚也有可能回自己的老家。 在诫诚进寺的时候,他注意到诫诚说话的口音。 “你”和“理”从诫诚嘴巴里面发出来的音是“磊”或者“累”,“菜”,“才”诫诚念成“拆”。 只有淮州人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普济禅师是清安江人,清安江的旁边就是淮州,所以,同志们在静江如果找不到诫诚和法正的下落的话,可以淮州去碰碰运气。 马建平在冷月寺的日志中没有找到诫诚的籍贯,诫诚进寺以后,故意隐去了许多信息。这也是普济禅师不看好诫诚的主要原因。 在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林狄和觉水监事到静江的那天上午,城南区麒麟镇派出所接到一个老人失踪的报案。 报案人是家住城南区南苑小区——京北艺术学院讲师左旭东。 赵子蒙有意让项代沫独当一面,所以将这个案子交由项代沫负责。 赵子蒙指示项代沫、萧路含和陆千先进行初步的调查,等赵子蒙他们拿下“10.17”案以后,再集中力量调查这起失踪案。 案情大致如下:左旭东兄弟三个,姐妹两个。 左旭东在兄弟三人中排行老二,大哥叫左旭晨,弟弟叫左旭阳,兄弟三人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大姐叫左旭霞,小妹叫左旭云。 左家住在城南区方家营秀才巷199号。 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单门独院,三间正房,四间厢房,两间厨房。 大姐左旭霞早就出嫁,大哥左旭晨和左旭东结婚后搬到单位的房子里面去住了。 家中只剩下父亲左荣堂、弟弟左旭阳和小妹左旭云。 左荣堂今年68岁,身体一直很健康,头脑很清楚。 平时生活很有规律,一天中,左邻右舍都能在固定的时间看到她。 失踪之前,左邻右舍,和平时和左荣堂在一起下棋、钓鱼的朋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老人在秀才巷生活了几十年,以前也曾离开过家。 但他每次离开家都要和小儿子和小女儿说一声,也会跟邻居和朋友说。 奇怪的是,左荣棠今次离开家,没有跟任何人说。 十月二十三号,左旭东回家看父亲,结果扑了个空。 问弟弟和妹妹,弟弟、妹妹说出去好几天了。 因为父亲以前也曾离开家一段时间。 在左旭东的要求下,左家五个儿女就到父亲有可能去亲戚——包括父亲的朋友家去寻找。 两天之后,五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秀才巷——他们没有找到父亲左荣棠。 在这种情况下,左旭东才到派出所报案。 更详细的情况,赵子蒙一行回来的时候才能知道。 二十九号下午五点一刻,赵子蒙一行五人走出静江火车站。 出火车站以后,五个人打出租车去了江东区金山路。 五个人在金山路上苦苦走了一个来回,都没有找到“阿玉裁缝铺”的招牌。 在金山路上,裁缝铺倒是有四家。 如果玉蓉在金山路上开过裁缝铺,这四家裁缝铺的人应该会有人知道。 赵子蒙走进一间叫“萍萍裁缝铺”的铺子。 裁缝铺里面有三个年轻的女人,一个女人在铺子上裁剪布料,两个年轻的姑娘在踩缝纫机。 赵子蒙和林狄走进裁缝铺的时候,正在裁剪布料的女人放下剪刀,迎了上来。 女人望着林狄,她以为林狄是来做衣服的。 “请问,哪位是这里的老板?”林狄道。 “我就是。”女人道,“您是不是想做衣服啊?” “很抱歉,我们想打听一点事情。” “你们是?”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在女人的眼前亮了一下:“我们是警察。” “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 “在这条街上,曾经有一个‘阿玉裁缝店’,可我们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 “不好意思,我们这个裁缝铺才开不到一年——我们是外地人,对这里的情况知道的不多,前面有一家裁缝铺,他们在这里做了二十几年,他们或许知道。” “谢谢你,这家裁缝铺叫什么名字?” “叫张一剪裁缝铺,你们往东走,几分钟以后就能看到招牌。”女人一边说,一边朝店铺外面走。 五个人按照女人指引的方向,朝东走。 走了一里多路的样子,便看到一个非常醒目的店招“张一剪裁缝铺”。 又走了一百多米的样子,五个人来到张一剪裁缝铺的门前。 店门左边有一个很大的玻璃橱窗,橱窗里面挂着几件不同款式的旗袍,西服和中山装,看样子做工不错。 人站在店门口就能听到缝纫机的转动声,这家裁缝铺的生意比第一家强多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臧玉蓉走的突然 看到有人走进店铺,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老者站起身,看着走进店铺的赵子蒙、令狐云飞和林狄。 老花镜搭在他的鼻尖上,他下意识的仰着头借助于眼镜的镜片看来人。 马建平和觉水监事则站在店铺的外面等候。 “请问师傅贵姓?”林狄走到老人的跟前。 老人将紫砂茶壶放在椅子上,面带笑容道:“免贵,姓张。” “您就是张一剪张师傅?” “敝人就是张一剪,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张师傅,我们想耽误你一点时间,找你打听点事。” “请坐。”老人指着墙边一排椅子道。 墙边有五把椅子,两把椅子上坐着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的姑娘。 看样子,她们应该是在等衣服。 在一台缝纫机上,一个女孩子正在给用缝纫机锁扣眼。 她手脚不停,只管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赵子蒙三个人坐在椅子上,老者拿起茶壶,将椅子搬到赵子蒙的跟前。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张师傅,我们听说在这条街上曾经有一个‘阿玉裁缝店’。” “对头,以前,是有这个裁缝店。” “这家裁缝店是什么时候不做的呢?” “有十几年了吧,以前,她们的生意一直不错呢,可不知何故,突然就不做了。” “张师傅还记得具体时间吗?” “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文秀,你过来一下。” 文秀就是正在锁扣眼的姑娘。 文秀放下手中的衣服,站起身走到老人跟前。 “文秀,阿玉的裁缝铺是什么时候不做的?” “是十四年前——就是师傅收文秀为徒的那一年。” 赵子蒙一听,忽觉这也太巧了吧!诫诚就是那一年“病逝”的。 “请问下,那家裁缝铺子是那一年的几月份不做的呢?” “六月中旬吧。” “六月中旬,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当时,天有点热了,人已经开始穿短袖衬衫了。” 诫诚是五月二十九号“病逝”的,而阿玉——即玉蓉在六月中旬离开。 这两者这之间似乎存在着先后关系。 “这个裁缝铺的店主阿玉的名字是不是叫玉蓉呢?” “我们只知道她叫阿玉,姓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张师傅道,“关于她的情况,我们知道的不多。” “这位阿玉有多大年龄?” “三十几岁的样子——我说的的是离开的时候,她是五八年开的裁缝铺,当时,她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这个年龄倒是和臧玉蓉的年龄差不多,而且和臧玉蓉离开臧家寨的时间也比较接近。 “你们知道,阿玉裁缝铺为什么关门了?” “我们也很纳闷,那个女人心灵手巧,人又长的不赖。找她做衣服的有女人,也有男人,生意一直很好——而且做的都是老主顾的生意。我们这些同行都眼红呢。“ “阿玉走了以后,还有很多人找上门来。有人还打听她的去处呢。”张师傅道。 “在阿玉离开前一段时间,她的裁缝铺就不接新活了。”文秀道,“阿玉还介绍顾客到我们店铺来。” “阿玉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们不知道,她这个人在这条街上人缘很好,什么时候都是面带微笑,还非常懂礼貌。但从不跟别人多说半句话,她也从不跟别人提她过去的事情。” “在这条街上,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 “她店铺在这里,住的地方也在这里吗?” “住的地方不在这里。” “在什么地方?” “这条街上没人知道她住在哪里,这也是我们感到奇怪的地方。” “更让人猜不透的事还多着呢——”文秀道。 “还有哪些事情让你们猜不透呢?” “她虽然有三十几岁,但一点都看不出年龄,这条街上,给她介绍对象的人多着呢,喜欢她的男人也很多,而且男人的条件都很好,可她一点都看不上,就是不应这档子事情。” “对面陶器店的宝老板很喜欢阿玉,托我跟阿玉说了两次。” “阿玉是怎么说的呢?” “她说有人已经给她介绍了,人也不错。” “可就是不见真章。不管谁给她介绍对象,她都是这么说的,人家有对象了,介绍人就不能说什么了。一句话,她说了很多年,后来,大家也就不再多嘴了。” “她身边没有男人吗?” “反正我们没见过。” “离开这里之前,有没有男人来找她呢?” “她的裁缝铺离我们有一段路,我们整天忙手上的活,跟她们从无交际。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可以去问问向裁缝,十几年前,阿玉把裁缝铺盘给向裁缝做了。向裁缝可能知道一些情况。”张师傅道。 “向裁缝的裁缝店在什么地方?” “往前走一段路就到,裁缝铺的名字叫‘向阳服装店’。” 玉蓉离开金山路的时间和诫诚“病逝”的时间很接近,诫诚离开冷月寺之后,极有应该是来静江找臧玉蓉了。 玉蓉的手上还有一些衣服没有做完,把这些衣服做完,需要一点时间。 六月中旬离开,时间是半个多月。 诫诚带着金佛离开冷月寺,有了倚仗,已经不需要玉蓉再做裁缝了。 他应该是带着玉蓉离开静江,躲到另一个地方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去了。 诫诚的手上有一大四小五尊金佛,只要处理掉一尊小金佛就够他们过一辈子。 至于十二年前离开冷月寺的法正也许是和诫诚和玉蓉在什么地方会合了——这也应该是诫诚和法正计划的一部分。 臧玉蓉玩的是金叉脱壳的把戏,这倒是符合诫诚的风格。 诫诚玩这种把戏已经玩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 张师傅把同志们送出店铺。 离开张一剪裁缝铺以后,五个人去了向阳服装店。 向阳服装店在金山路的西街口,这里是三条路的交汇处,向西南方向延伸的路叫琵琶路,向西北方向延伸的路叫胭脂路。 向阳裁缝铺在金山路和琵琶路的交接处。 店铺不大,但生意不错,五个人走进店铺的时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在给一个女顾客量腰围。 一旁的椅子上还坐着两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的姑娘。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看到有人进店,中年男人抬起头,扫了大家一眼——他手上的活并没有停下来。 中年男人的耳朵上夹着一支笔。 店铺门面不大,但纵深很长,最里面还有一个房间,隔着玻璃门,能看到三个女人坐在缝纫机前忙碌着。 墙上拉着几根绳子,绳子上挂着一些布料和加工好的衣服。 “请问哪位是向师傅?”赵子蒙上前道。 “我就是,你们找我什么事?”向师傅一边说,一边从耳朵上取下笔在一张单子上写着什么。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在向师傅面前亮了一下,然后道:“我们从京西来,想找向师傅了解一些情况。” “没问题,能不能请你们稍微等一下,我不能怠慢顾客,稍等一会。” “行。” “请坐。” 两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站起身,让出板凳,店铺地方比较小,只放了三把椅子。 “向师傅,我们在外面等你。” “实在抱歉,店铺地方太小,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五个人走出店铺。 向师傅手脚麻利地量完了四个人。他刚将皮尺挂在脖子上,有一个老太太推门而入,老太太的腋下夹着一块布料。 向师傅把四个人送出店铺,把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下,低头、弯腰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出店铺。 裁缝铺旁边是一家面馆,面馆里面没有顾客,只有一个女人坐在门口的竹椅子上织『毛』衣。 向师傅走到女人的跟前:“嫂子,我和这几位警察到你的店里说会话。” 女人二话不说站起身,解下腰上的围巾,走到一张桌子跟前,用围巾将四条长板凳擦了擦。 向裁缝将五个人引到板凳上坐下。 不一会,女人送上来六杯茶。 然后坐回到竹椅子上继续打她的『毛』线衣。 “向师傅,你的裁缝铺是不是从阿玉的手上盘下来的呢?”赵子蒙道。 “是啊!” “我们是在来找她的,她把店铺盘给你以后去了哪里?” “她没有说。关于她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当时,我想盘一个店,阿玉正想把店铺盘出去,她很着急的样子。” “我们一拍即合。她开的价钱也不高,最后,她还把店铺的缝纫机折价卖给了我,家具,她没有要钱。” 这么说,臧玉蓉很大方!大方是要有本钱的,难道是她发了财? 阿玉没有发财,发财的人是诫诚,诫诚发了财就等于臧玉蓉发了财。 既然发了财,就没有必要在三瓜两枣上纠缠不清了。 可见阿玉离开静江的心情有多急切。 “这个店铺是阿玉租别人的吗?” “对,是租别人的。” “房东是谁?” “房东姓陈。” “房东住在什么地方?” “房东住在后院——店铺的后面有一个院子。” “向师傅能领我去见一下房东吗?” “可以,你们等一下,我把刘嫂叫过来,他家一直住在这里,面馆也开了将近二十年,刘哥和刘嫂或许知道一些情况,找刘嫂谈过以后,我再领你们去找房东。” “谢谢你,还是你想的周到。”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陈老太耳聪目明 向裁缝站起身,走到刘嫂的跟前:“嫂子,你过来一下。” 女人一边打『毛』线衣,一边走过来。 “大嫂,这几位是从京西来的警察,他们想了解阿玉的情况。”向裁缝道,“你们和阿玉是邻居,知道的情况肯定比我多。” “大嫂,请坐下说话。”赵子蒙将一条长板凳往外面挪了挪。 女人看了一眼觉水监事,然后坐在了板凳上——警察和僧人坐在一起,女人觉得有些奇怪。 向裁缝坐在刘嫂的旁边:“刘嫂,阿玉有没有跟你说她去了哪里?” “没有。她裁缝店说不开就不开了,我们也感到很突然、很突然,裁缝店的生意非常好,她有很多老主顾。” “关于阿玉的情况,大嫂知道多少就跟我们说多少。”赵子蒙道。 “阿玉很健谈,人也很客气,可她跟我们从来不提她自己的事情,在这条街上,只有她的情况,我们不知道——我曾猜想过:阿玉一定有一段伤心的往事。” “阿玉住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从琵琶路来,下班以后往琵琶路去。到底住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她有没有结过婚呢?” “从没见她和男人在一起。” “从来没有男人来找过她吗?” “找她的人倒是有,但很少。阿玉是一个很端正的女人,从不和男人挤眉弄眼。” “在阿玉离开这里之前,有没有男人来找过她?” “阿玉离开这里的时候,倒是有一个男人来找过她,她们站在店铺外面说的话。说不上亲密,但一看就知道关系很好。” “那个男人多大年龄?” “五十岁左右。” “身高多少?” “和向裁缝差不多高,身材偏瘦,但脸很大,也很白净。” “我的身高是一米七三。”向裁缝道。 诫诚的身高也是一米七三。 “赵队长,诫诚身材偏瘦,脸比一般人白净。”觉水监事道,“也比一般人的脸大。” “大嫂,他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能记得,他的脸『色』比较白,脸也比一般人的脸大。” 脸大而白是诫诚的相貌特点之一。 林狄从皮包里面拿出三张照片。 “大嫂,你看看是不是照片上这个人?”赵子蒙将三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指着照片上的诫诚道。 刘嫂一边看,一边说:“那个男人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模样和这人差不多,看眉眼很像这个人。” 刘嫂站起身:“警察同志,你们等一下,我去喊刘二,刘二也见过这个男人。”刘嫂站起身,“我男人在朋友家打麻将,我们一会儿就过来。” 大家这才想起喝茶,还真有点渴了。 赵子蒙的茶喝到一半的时候,刘嫂领着一个瘦高个男人走进面馆。 刘二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从桌子上拿起三张照片看了一遍,然后道:“那个男人的帽子戴的很深,帽檐下面没有一根头发,敢情是一个和——”刘二没有把“尚”说出口,因为他看到了坐在板凳上的觉水监事。 “刘二,你再好好看看。”刘嫂道。 “不用再看了,那个男人来找阿玉,和阿玉在店铺外面说话的男人就是照片上这个人。” 刘二指着三张照片上的诫诚道,“他和阿玉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自从见过这个男人以后,阿玉就开始张罗转让店铺的事情了。” 最后,刘二还补充道:“我的饭店就在旁边,阿玉家的生意特别好,在这条街上有好几家裁缝铺,就数她家的生意最好。” “阿玉在这里做了将近二十年,突然不做了,我一直搞不懂。她从不提她自己的事情,我总觉得她来路有问题。” “那个男人好像刚下火车——或者刚下汽车的样子。”刘嫂道。 “大嫂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他的帽子和身上有不少灰,他的左肩膀上背着一个旅行包——一个很大的旅行包。” “我老婆说的对,那个男人的左肩上是背着一个包——包看上去比较沉。” “赵队长,他们看到的男人就是诫诚,诫诚是一个左撇子。” 赵子蒙还是不甘心:“刘师傅,阿玉有没有说搬到什么地方去呢?” “没有,她不跟我们说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就更不会跟我们说她要到哪里去呢。自从阿玉离开金山路以后,我们夫妻俩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刘二道。 “阿玉肯定不在静江了,她如果还在静江的话,我们肯定能遇见她。”刘嫂道。 “阿玉开裁缝铺有没有营业执照呢?” “没有,早些年,没有人办营业执照,也没有人上门查营业执照。” 赵子蒙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营业执照。 “我家的营业执照是前几年才办的,之前,我家也没有这玩意。”向裁缝道。 刘二说的是事实。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以后,很多经营活动才逐步规范起来。 赵子蒙本想通过营业执照这条路径去寻找臧玉蓉的踪迹,遗憾的是,臧玉蓉没有办营业执照。 国里是六年前年实施身份证明制度的,十四年前,诫诚离开冷月寺的时候,只有户口本子,没有身份证明。 之后,夫妻俩领着五个人去找房东,向裁缝则回裁缝铺忙去了。 在面馆和裁缝铺之间有一个很窄的巷子。 在巷子里面走了几十米的样子,刘嫂在右边第一个院门前停下脚步。 刘嫂开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开了。 院门里面站着一个年已古稀的老太太。老太太的背有点驼——老太太正准备往外走。 “陈阿婆,您这是要出门吗?”刘嫂道。 “几个老姊妹喊我去『摸』纸牌。”老太太边掏钥匙,边扫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人,“桂花,你是不是找我有事啊?” “陈阿婆,这几个人想找您了解一下阿玉的情况。”刘嫂道。 “老人家,我们想耽误您一点时间。”赵子蒙道。 “阿玉十几年前就不租我的房子了。” “老人家,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阿玉十几年前的情况——我们是从京西来的。”赵子蒙道。 “阿婆,他们是从京西来的警察。”刘二道。 老太太把两扇门完全打开:“进屋——坐下说。” 老人等大家都走进院门以后,关上院门,『插』上门栓,然后将大家领进一间厢房。 院子里面有两间正房,两间厢房。通向门面房的门已经被砖头堵上了。 老太太精神矍铄,耳不聋、眼不花。 厢房里面有一张大桌子。 刘二从大桌子下面抽出三条长板凳,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刘二夫妻俩则站在门口,靠在门框上。 老太太要到厨房去泡茶,被赵子蒙拦住了:“老人家,我们刚在刘师傅的面馆喝过茶,我们只占用您一点时间,您待会儿不是还要玩纸牌吗?” “我们闲来无事,玩纸牌只是消磨时间,不要紧的。”老人微笑道。 “老人家,您坐下说话。”林狄将老太太扶到板凳上坐下。 待老人稳稳坐下之后,赵子蒙道:“老人家,阿玉是什么时候租您的房子的?” “五八年,自然灾害之前。” 这个时间在法正被诫诚抱进冷月寺之后。 臧满堂提供的情况是对的,臧玉蓉把孩子交给诫诚之后就离开臧家寨到静江来了。 在到陈阿婆家来之前,夫妻俩就提醒赵子蒙,千万不要提孩子的事情。 因为陈阿婆只有一个儿子,支边的时候,死在了新疆,陈阿婆没有工作,仅靠出租门面房过日子,民政局每月给她一点补助。 “阿玉租您的房子,有没有跟您签订什么合同、协议什么的?” “没有,我看阿玉人不错,说好的价钱,阿玉也没有还价,住进来以后,每个月的月头,她就把房租给我了,十几年,她从不拖欠房租。” “阿玉可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她看我一个人,又没有经济来源,特别是阿辉出事以后,阿玉每个月都要多给我几块钱。” “阿玉有没有跟您说她是从哪里来的呢?” “没有,她不说,我老太婆也不好问,这点眉高眼低,我老太婆还是晓得的。她经常到我这里来缝缝洗洗、嘘寒问暖,但从不说她自己的事情。” “这道门是什么时候堵起来的呢?” “是向师傅自己堵起来的。阿玉在这里做的时候,这道门一直是开着的。” “阿玉在这里做的时候,您经常到店铺里面去坐坐了?” “是啊,有时候,我看她太忙,就帮她扫扫地,烧烧开水,我闲着也是闲着。” “阿玉有没有结婚呢?” “不知道,没见她带孩子来,也没见她和别的男人说话。” “从来没有男人来找过她吗?” “来找她的人倒是有,她父亲倒是来过几次,但在店铺里面坐一会就走了,阿玉的父亲忠厚老实,话不多。除了他父亲,我再没见别人来找过他。” “阿玉走的时候,跟您道别了吗?” “她来跟我道别了,她是把店铺转给向师傅以后才来跟我说的,她来的时候,还带了几包点心。”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阿雪 “道别的时候,阿玉有没有跟您说为什么要把店铺转让给别人做呢?” “没有,阿玉不说,我也不好问,她只是一个劲地感谢我,说我这么多年对她一直很照顾。” “她还说,有时间,她一定会来看我。可自从她走了以后,这么多年,我没有再见过她——我还真有点向她。” 臧玉蓉在金山路上开裁缝铺,既没有办营业执照,也没有和陈阿婆签租赁合同。臧玉蓉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去向。 种种迹象表明,臧玉蓉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信息和行踪的。 在这种情况下,想找到臧玉蓉的踪迹,非常艰难。 陈阿婆从赵子蒙的脸上看到了失望的情绪:“警察同志,你们可以去找阿雪问一问。”陈阿婆沉思片刻突然道。 赵子蒙的眼睛里面有放出光来:“陈大娘,阿雪是什么人?” “阿雪是阿玉的徒弟,”刘嫂道,“刚开始,阿玉是一个人做的,生意渐渐好起来以后,阿玉就收阿雪为徒。” “只半年功夫,阿雪就上手了,由于阿雪聪明好学,裁衣服,缝衣服,样样都行。” “阿雪一直跟着阿玉,阿玉也曾招过几个姑娘,但做了两三年以后就走了。”陈阿婆道,“冬雪一直跟着阿玉做。” “阿玉是在离开这里前几天才把阿雪辞退的。阿雪可能知道阿玉的去向。” “我们到哪里才能找到这个阿雪呢?” “阿雪跟我说过,她是高家堡人,她爹是一个乡村老师,母亲务农,下面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阿雪她爹虽然是个老师,但收入很少,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为了妹妹和弟弟吃饱肚子,她才到城里来做工的。” “阿雪针线活非常好,她还会刺绣,阿玉因为这个才收她为徒的。阿雪来了以后,阿玉就让阿雪在一些衣服上绣花,本来是想试试看的。”刘嫂道。 “没有想到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阿玉裁缝铺的生意好,和阿雪的刺绣有些关系。” “阿雪叫什么名字?” 刘嫂摇摇头。 “这——我没有问。”陈阿婆道。 “她姓什么,您总该知道吧!” “不知道。高家堡地方不大,只是一个小集镇,你们到高家堡打听一下,一准能就打听到。” 既然阿玉刻意隐瞒一些事情,那她也不大可能跟阿雪说。尽管如此,在暂无头绪的情况下,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还是要碰碰运气。 这么多人都不知道阿玉的来历和去向,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告别陈阿婆和刘二夫妻俩,一行五人就近在琵琶路上找了一家旅社住下。找阿雪只能是明天的事情了。 离开陈阿婆家的时候,陈阿婆说:高家堡在静江的北边,距离城区有二十里地,有一大半路是不能走汽车的,还要过一条大河,大河的对面就是高家堡。 刘二答应提供两辆自行车,他自己家有一辆,再借一辆。 第二天早晨六点钟左右,赵子蒙、令狐云飞、林狄和马建平到刘二的面馆;觉水监事则留在了旅社。 面馆的门前停着一辆永久牌加重自行车和一亮凤凰牌加重自行车。 热心的刘二又借了一辆鹦鹉牌轻型自行车,他决定陪同志们到高家堡走一趟。 出北城,自行车行驶了二十几分钟以后,便上了一条土路。 刘二选择了一条比较近的路——刘二经常和朋友到高家堡附近去钓鱼,所以,他对这一带的路比较熟悉。 穿过一片又一片树林和一个又一个村庄。七点半钟左右,五个人上了一条很高的河堤。 河堤上长满了树。 站在河堤上,眼前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河。 不远处传来嘈杂声。 大家循着嘈杂声,来到一个渡口。 渡口上站满了等着坐船的过河的人。 渡船正停在河对岸的码头上,船上坐满了人,两个船夫正在做开船的准备。 不一会,渡船驶离码头。 两个船夫,一个在船尾摇橹,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很长的船篙在船头撑船。 刘二刚把自行车腿放下来,一个人朝他走来:“刘老板,怎么是你啊!” “哟,这不是张峰大哥吗?”刘二一边说,一边解开衣服的扣子。 “刘老板,你这是——我看你不像是来钓鱼的吗?因为你既没有带鱼竿,也没有带鱼篓。” “太巧了,竟然能在这里遇见张大哥。我们过河到高家堡找一个人。” “找谁?我虽然不是高家堡人,但我对高家堡的人头很熟——我有亲戚在高家堡。” 刘二朝赵子蒙招了招手。 赵子蒙推着自行车走到刘二的跟前,其他人跟在后面。 “赵队长,这是张峰大哥。我和朋友在张大哥家的鱼塘里面钓过鱼,他是柳家庄人,他有亲戚在高家堡,对高家堡的情况比较熟悉。” “刘师傅,今天幸亏有你来,要不然,我们肯定要费一些周折。”赵子蒙道。 “赵队长,你问吧!”刘二道。 “张大哥,高家堡有没有一个叫阿雪的姑娘?” “高家堡叫阿雪的姑娘有两个。我不知道你们想找哪一个?” “阿雪的父亲是一个乡村老师。” “你说的是高先生吧!高先生曾经叫过我。不错,高先生大闺女的小名就叫阿雪,她在十几年前就出阁了。” “张大哥,我们到哪里才能找到阿雪呢?”刘二道。 “她嫁到佛山镇去了。她在佛山镇开了一个裁缝店,她男人是公社文教助理。” “赵队长,我们还是得过河,过河以后再骑一个小时的车子,就到佛山镇了。”刘二道,“张大哥,过河以后的路,我就不熟悉了。”刘二道。 “这样吧!我陪你们走一趟,你这辆自行车不能驮人,我到高家堡亲戚家借一辆自行车,跟你们走一趟。” “不耽误你做事吗?”赵子蒙道。 “不耽误,我领你们找到阿雪就回来。” 过河以后,眼前是一个很大的村庄,五个人在路口等了几分钟,张峰骑着一辆自行车来了。四辆自行车沿着北河堤骑了半个小时左右之后下了河堤,穿过十几个村庄以后,便看到一个小集镇。 佛山镇有前街和后街。 张峰领着大家上了前街。 张峰突然跳下车:“刘老板,前面就是阿雪的裁缝店。” 赵子蒙抬头一看,裁缝店的名字叫“冬雪服装店”。 赵子蒙跳下车:“张大哥,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跟你们一起回吧!我担心你们不认路,我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你们慢慢谈,我等你们,误不了什么事。”张峰是一个心细之人。 张峰走进裁缝铺。 裁缝铺里面有三个女人,一个女人有四十岁左右,一个女人有二十几岁,一个女人有十七八岁。 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案板上裁剪布料,二十几岁的女人在缝纫衣服,十七八岁的女人在锁边。 “张峰大哥,你怎么来了?”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放下手中的剪刀,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 “冬雪,我给你带几个人来。”张峰望着身后几个人道。 “他们是——”冬雪道。 “他们是从京西来的警察。这位是赵队长,他们想找你了解阿玉的情况。” “了解阿玉的情况?”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 “阿玉姐出啥子事情了?”冬雪从案板下面拉出两条长板凳,“请坐下说话。杨柳,倒几杯水来。” 大家走了很长的路,淌了不少汗,还真有点渴了。 冬雪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圆脸,白皮肤,上身穿一件红『色』的『毛』线外套,下面穿一条合身的米『色』长裤,脚上穿一双黑『色』皮鞋,整个人看上去很清爽。 杨柳就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她将茶杯一一送到大家的手上之后,便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警察同志,你们想了解阿玉什么情况?”冬雪靠在案板上,双手抱在胸前。 “我们想知道阿玉把裁缝铺盘给别人之后去了哪里?” “阿玉姐没有跟我说,我也没有问,我想,她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我从小就不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别人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从不多问一句话——这是我爹教我的。” “阿玉姐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自己的事情,我跟她在一起干了十几年,了解她的『性』格和脾气,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事情,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但关于她的情况,我一点都不知道。” “裁缝铺做的好好的,她突然不做了,总该有一点原因吧!” “阿玉姐说,她做了将近二十年的裁缝,厌倦,累了,她想把铺子送给我,让我接着做。” “当时,我真想把她的铺子接下来,可我手头没有那么多的钱。如果我愿意接手的话,她一份钱都不要。” “阿玉还要把铺子里面所有家当全部送给我。我心里过不去,我不想占这么大的便宜,便找了一个借口婉言谢绝了。” “我说我谈了一个对象,就要嫁人了,城里不是我的久留之地,有了手艺,在农村也是可以接着做的。听我这么说,阿玉接也没有在坚持,就把铺子盘给了向师傅。不过,在把铺子盘给向师傅的那一天,她一下子给了我三个月的工钱。”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最后一招 阿雪接着道:“我说什么都不要,可她一定要给我,说姐妹一场,这点钱一定要收下。要不然,她心里一定会不得安宁。” 一次付给冬雪三个月的工钱,阿玉出手很大方啊! “我们听隔壁刘二夫妻俩说,在决定把铺子盘给向师傅之前,曾经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到裁缝铺来找过她。” “不错,在阿玉姐离开静江半个月前,是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来找过她。” “她们在铺子外面说的话——说了不短的时间,那个男人的头上戴着一顶单帽。” “当时,我就觉得怪怪的,当时的天气已经有点热了,满大街上找不到一个戴帽子的人。” “更奇怪的是,那个男人的帽檐下面没有一根头发,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光头,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好东西,我本想提醒阿玉姐的。” “可转念一想,阿玉姐是一个行事谨慎地人,用不着我这个外人提醒——我看他们关系很亲密的样子,就把想说的话咽到肚子里面去了。” “他是一个和尚。”赵子蒙道。 “和尚?阿玉姐怎么会和和尚有瓜葛的呢?阿玉姐长得非常漂亮,喜欢她的男人有很多,而且都是条件很好的主。” “这个和尚一定是使了什么妖法。” 赵子蒙本就想向冬雪透『露』一些情况,冬雪只有在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后才会认真思考赵子蒙提出的问题。 冬雪和阿玉在一起呆了很多年,赵子蒙希望能从她的口中得知一些重要的情况。 “阿玉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她叫阿玉,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阿玉姓臧,名字叫臧玉蓉,是京西市城北区惠山公社牛首大队臧家寨人,我们就是从臧家寨找到静江来的。” “阿玉从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三十几年前,在臧玉蓉十六七岁的时候,她和冷月寺一个叫诫诚的和尚瓜葛上了,一年以后,和尚从山下抱回来一个几个月的小男孩。” “小男孩难道是阿玉姐的?” “经过我们的调查,那个小男孩确实是臧玉蓉的孩子。她把孩子交给诫诚以后就到跑到静江来了。” “这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们正在调查一起凶杀案,这起凶杀案关系到两条人命。” “两条人命?” “对,前一段时间,冷月寺在大修的时候,工匠在菩萨的肚子里面发现了一具尸骸,经过的调查,我们又在寺院一口水井的井壁上发现一个暗道,暗道里面也有一具尸骸。” “两个人遇害的时间是在十五年前——十五年前的春天——就在你看到那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之前。” “两个人难道是他杀的。” “两个人是诫诚和他的儿子杀的。” “他的儿子莫不是和尚十几年前抱进寺院的那个孩子?” “你说得对,那个孩子被抱上山以后,一直是诫诚和尚抚养的,长大后取名法正。” “他们为什么要杀人呢?” “被他们杀害的两个人是两个掏井工。一九七六年下半年和一九七七年初,这两个工匠在寺院里面掏井,无意中发现了井壁上的暗门,打开暗门,里面是一个暗道,这条暗道一直通向大雄宝殿下面的地宫。” “地宫里面有东西?” “你猜的对,地宫里面有一大四小五个金佛。这件事情被诫诚发现了,他就和法正在暗中监视那两个工匠,最后找机会杀了他们,拿走了地宫里面的金佛。” “大修完成以后不久,诫诚病死了,两年后,既一九七九年,法正离开了冷月寺。” “诫诚和尚已经死了,那到静江来找阿玉姐的男人是谁呢?” “他就是诫诚。” “诫诚不是死了吗?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诫诚病逝是假的,是他们父子俩为了离开冷月寺制造的假象。我们打开了诫诚的棺材,躺在棺材里面的人不是他。你看到的那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就是诫诚。” “我总算有点明白了,怪不得阿玉姐既不提她的过去,也不提她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我们估计诫诚和阿玉找一个地方隐藏起来了,法正极有可能和他们在一起。要想找到诫诚和法正,我们就必须找到阿玉。” “那个男人肯定是诫诚,如果诫诚不出现,阿玉姐绝不会把铺子盘给向师傅。我当时就想不通。” “裁缝铺的生意非常红火,这一带有十几家裁缝铺,就数阿玉姐的裁缝铺生意好,我们根本就用不着招揽生意,单那些老主顾,我们都做不过来。” 赵子蒙让林狄从皮包里面拿出三张照片。 冬雪接过照片,只扫了一下,便非常肯定地说:“不错,就是照片上这个人。”冬雪用手指着照片上诫诚道,“就是他——就是他,虽然我只见过他一次,但印象很深,他的脸比一般男人很大,也也比一般男人白净。” “他来找阿玉姐的时候,我见他的左肩膀上背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很重的样子。” “从站在门外喊阿玉姐,到和阿玉姐分手,旅行包都不曾拿下来过。虽然他的脸上很白净,但有很多灰,衣服上也有很多灰尘,一看就知道是刚下火车——或者刚下汽车。” “这该怎么办呢?我一点忙都帮不上。阿玉姐是个好女人,她一定是被诫诚种了毒。这个恶魔,他害了阿玉姐一辈子。” “冬雪,你和阿玉的关系很好,你手上有没有阿玉的照片呢?” “没有。” “如果见到阿玉,你还能认出她来吗?” “肯定能认得,虽然我们分手了十几年,但她的模样一直刻在我的脑子里面。阿玉姐皮肤白净细腻,一点都不显老。” “你能把她的模样描述一下吗?” “这——没问题。阿玉姐的身高和我一般高,也是一米六五;她长头发,发梢一直垂到腰下,白果脸,皮肤很白,两眉之间有一颗不大的黑痣,她身材非常匀称。” “冬雪,你重点描述一下阿玉的脸型和五官,说慢一点。” 马建平从包里面拿出画夹和铅笔,打开画夹,画夹里面有几张绘图纸。 这就是赵子蒙带马建平来的主要目的,想寻觅到阿玉的行踪,在静江已经不可能了。根据冬雪的描述,画出臧玉蓉的画像,这是赵子蒙最后一招。 同志们的手上有臧玉蓉的年龄和身高,如果再有一张相似度非常高的画像,找到臧玉蓉并非不可能。 八五年,国里就实行了居民身份证制度,现在是九一年,现在的臧玉蓉肯定有身份证。 只要找到臧玉蓉,就一定能找到诫诚和法正。 “冬雪,这位同志要根据你的描述,画出阿玉的画像,你描述的尽量细致一点;时间可能会长一点,不好意思,耽误你做生意了。” “赵队长不必客气,我现在手上正好没有事情做。就是有事也要放旁边放一放。” 于是,冬雪和马建平坐在一条长板凳上,冬雪描述,马建平画线稿。 马建平不时让冬雪确认,有问题的地方,随时进行修改。 马建平先画了脸型。 脸是白果脸,这是冬雪前面提供的信息。 “大姐,你觉得怎么样?” “你再把头发画上。” 判断脸型是要参照头发的。 “大姐,阿玉的额头上有留海吗?” “有留海。” “留海在眉『毛』上方什么位置?” “就在眉『毛』上方。” “有没有覆盖住眉『毛』呢?” “没有。” “从前面看,阿玉的头发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留海就是这样的留海,上边和两边的头发再密一些——阿玉姐的头又黑又密。 马建平按照冬雪的提示,将上面和两边的头发加密加厚了一些。 “差不多了,阿玉姐的头发就是这样。” “脸型有没有问题?” “下巴再尖一点,颧骨再高一点。” 马建平用皮擦擦去下巴两边的弧线,用铅笔将弧度往里面收了收,又用皮擦将颧骨上面线条擦去,用铅笔将线条往眼角方向收了收。 “行了,阿玉姐的脸型就这样。” 之后,马建平根据冬雪的描述,用线条勾勒出眼睛、眉『毛』、鼻子和嘴巴。 柳叶眉、丹凤眼、不高不低的鼻梁,微尖的鼻头,圆形的鼻孔,樱桃小口。 经过几次修改后,终于得到了冬雪的认可:“这就是阿玉姐,我算是长见识了,这位同志画的真像。我就说了这么几句,你就把阿玉姐的模样画出来了,再点上美人痣就更像阿玉姐了。” 按照冬雪的指点,马建平用铅笔在双眉之间点了一个黑点。 最后,马建平让冬雪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冬雪说:“没有一点问题,等你们找到阿玉姐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到底有多像了。” 为慎重起见,告别的时候,赵子蒙丢了一张名片给冬雪:“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你如果想起什么的话,就请打这个电话。” “赵队长,如果你们找到阿玉姐的话,能打电话告诉我吗?” “可以啊!你给我一个号码。”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清安江寻影觅踪 林狄将笔和笔记本递到冬雪的手上,冬雪把一个号码写在笔记本上:“我男人姓裘,他是公社文教助理,这个号码是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我这里里他办公的地方很近。” 冬雪坚持要留几个人吃饭,被赵子蒙婉言谢绝了。 冬雪把同志们送出小镇,看着四辆自行车上了乡间小路。 张峰把同志们送到渡口,看着大家上了渡船才回去。 五个人回到金山路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半。 赵子蒙想请刘二到饭店吃一顿饭,被刘二谢绝了:“赵队长,用不着吃饭,我就是陪你们到乡下走一趟,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我们帮不上大忙。”刘二多少有些遗憾。 几个人告别刘二夫妻俩,回到旅社,叫上觉水,到旅社附近一家饭店吃了中饭。 吃过饭以后,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和林狄到静江市公安局;觉水留在了旅社休息。 接待三个人的是户籍管理处的李主任,赵子蒙说明来意之后,李主任将三个人领进户籍管理中心。 李主任喊来三个户籍管理员。 三个人打开三台电脑,打开居民身份证查询系统。将赵子蒙提供的有关信息输入系统。 赵子蒙提供的条件有五个: 一,女『性』; 二,姓臧(臧玉蓉可能会改名字,但不大会该姓); 三,年龄在48——51岁之间(这是一个很大的疏漏,当时,赵子蒙没有问臧满堂臧玉蓉的出生年月日,所以,现在只能提供一个模糊的数字了); 四,籍贯是京西市(臧玉蓉是不大会改籍贯的); 五,户籍所在地是静江市、清安江市、淮州市(臧玉蓉可能会在这三个地方落户。三台电脑,一台输入静江市,一台输入淮州市,一台输入清安江市)。 还要加上马建平绘制的阿玉的画像。 很快,第一台电脑的屏幕上显示,符合条件的有17人;第二台电脑上显示,符合条件的人是9人;第三台电脑上显示,符合条件的是11人。 三个户籍管理员都说,姓“臧”的人不多。这大概是诫诚和法正没有想到的。三个地方,符合条件的人只有37个人,这个范围小多了。 于是,大家围坐在第一台电脑跟前。 17个女人的照片依次在电脑屏幕上显现。 赵子蒙将马建平绘制的画像放在键盘的旁边,显示一个,比对一个。 很快,17张照片显示完毕,但没有和画像吻合的人。 李主任又将画像拿给第二个户籍管理员。大家坐在第二台电脑的前面仔细辨认。 两分钟以后,比对完毕,第二台电脑上也没有和画像吻合的人。 现在,就剩下清安江市了。 几个人的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如果仍无结果,接下来的调查就没法再继续下去了。这是其一。 其二,种种迹象表明,诫诚在臧余蓉离开静江的时候,采用的可能也是金叉脱壳的绝技。 综合各方面的情况看,从诫诚病逝到法正离开冷月寺,从诫诚借尸还魂到臧玉蓉悄然失踪,应该都是诫诚一手策划的。 赵子蒙稍微平复一下忐忑不安的心情,将臧玉蓉的画像拿到第三台电脑跟前。然后坐在户籍管理员小武右边的椅子上。 李主任神情凝重地坐在户籍管理员的左边的椅子上。 其他人则站在三个人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的屏幕。 当户籍管理员点开第九个人的照片的时候。 “停!”赵子蒙和马建平同时大喊一声。 电脑屏幕上的照片竟然和臧玉蓉的画像一模一样。 大家的心情突然激动起来。 户籍管理员打开此人的身份证信息: 姓名,臧小容; 出生,1941年10月21日; 住址,清安江市青浦区黄岗路干校大院5幢103号。 林狄将上面的内容记在了笔记本上;小武还在旁边的复印机上打印了一张身份证复印件。 等林狄停下手中的笔以后,户籍员小武又点开了户口信息: 姓名、出生、住址和身份证上的内容是一致的。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眼前一亮,在籍贯一栏里面,赫然写着“京西市”三个字。 普济禅师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 虽然诫诚的口音是淮州口音,但淮州靠着清安江,既然靠着,在方言上应该有相通、相近的地方。清安江靠着淮州,诫诚应该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他选择在清安江落脚,很可能是防着什么。 “玉蓉”的小名叫“小蓉”;“蓉”和“容”同音。“小容”应该就是“小蓉”。 臧玉蓉在清安江落脚,诫诚和法正也应该在清安江落了脚。 赵子蒙不敢想,如果不是一九八五年实行居民身份证制度,想寻觅到臧玉蓉的踪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告别李主任等人之后,五个人去了长途汽车站。 李主任很热情,他派人用汽车把几个人送到汽车站。 汽车绕道到旅社接上了觉水师傅。 半个小时以后,五个人坐上了长途汽车上。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一点一刻,静江到清安江有两百多公里,长途汽车要走五六个小时。 一路无话,晚上八点钟左右,五个人走下汽车,走出车站。 车站对面有几家旅馆,五个人走进一家叫清安江宾馆的旅社。安排好房间以后,五个人走出宾馆,在一个面馆要了四碗牛肉面和一碗鸡蛋面。 鸡蛋面是觉水监事自己点的,他觉得吃一碗鸡蛋面已经很好了。 吃完面条之后,赵子蒙向店老板打听青浦区黄岗路怎么走。 面馆老板喊来了一辆三轮车,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上了三轮车。 马建平、林狄和觉水回旅社休息。 四十分钟左右的样子,三轮车停在一个十子路口。 车夫跳下车指着西边一条路道:“这条路就是黄岗路。” “师傅,您对这里很熟悉嘛!”赵子蒙走下三轮车。 “我吃的就是这碗饭,不熟悉不行啊!”老人一边说,一边解开缠绕在左手腕上『毛』巾擦脖子上的汗。 车夫的年龄在六十五岁左右,在路灯微弱的灯光下,赵子蒙看到了老人鬓角上白发和额头上的汗珠。 “这条路上是不是有一个干校大院呢?” “不错,是有一个干校大院,往前走几分钟就到了,不过,干校大院早就不在了。” 赵子蒙的脑袋突然“嗡”了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大家风尘仆仆。从静江赶到清安江来,没有想到如此不顺:“干校大院早就不在了?是拆了吗?” “那倒没有,干校大院里面原来是一些老旧的建筑,后来改造成了学校。几幢筒子楼成了老师和学生的宿舍。” “是什么时候变成学校的呢?” “一九八几年吧——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 臧玉蓉一九七七年离开静江,她在这里住了几年——或者说,她的户口在这里落了几年。 “住在大院里面的人都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自己找地方呗。” “原来住在大院里面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一小部分是干校里面的人,大部分是到这里来劳动改造的干部,有些干部还带来了家属——干校不仅是清安江市的五七干校,它还是省级五七干校。” “到这里来劳动改造的人来自全省,这是刚开始,后来,有些干部落实政策,恢复工作,走了,因为院子里面的房子破旧的厉害,干校又解散了,一些没有房子住的居民就搬进去住了。” “到后来,三教九牛,什么人都有。这里原来是郊区农村,一九八五年以后,静江开始向西发展,这里才和城区连成一片。” “干校大院的产权单位是谁呢?” “是干校呗。” “干校的领导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些劳动改造的干部落实政策以后,干校就散了。干校的领导陆续调走了,正是因为没人管,社会上一些没有房子住的人就打起了干校筒子楼的主意。” 诫诚把臧玉蓉的住址安排在这里,应该是有考虑的,这里的人员越混杂,就越有利于藏匿行迹。 筒子楼是旧时代的产物,又破旧的厉害,所以,迟早要淘汰的。一旦搬走,住在这里的人一旦离开这里想再找就难了。 一旦搬走,臧玉蓉身份证和户籍上的信息就变得豪无意义了。 赵子蒙甚至怀疑臧玉蓉根本就没有在干校大院住过,她只是利用这个地址落了一个户头。 臧玉蓉在静江的生意做得很好,店铺转让后,又得了一笔钱,她是不会住在这种筒子楼里的。 更重要的是,诫诚在冷月寺发了一笔大财,他会让臧玉蓉住在这么一个破败不堪的地方吗? 车夫让两个上车,又往前骑了一会。 三轮车在两扇大铁门前停了下来。 赵子蒙走下三轮车,抬头一看,大铁门的右边挂着一个木牌子,木牌子上写着“清安江市黄岗中学”,传达室里面亮着微弱的灯光。 校园里面只有路灯亮着,教学区一边黑暗;只有几幢筒子楼里亮着灯光。 “你们看,大铁门里面原来就是干校大院,一九八几年,市『政府』在干校大院的旧址上建了这所中学。亮着灯的就是你们说的筒子楼。”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耿馆长提供线索 赵子蒙看了看路对面。 路对面是一个水泥制品厂。 一辆卡车正从大门里面往外开——汽车上码放着水泥楼板。 水泥制品厂里面的厂房像是刚盖不久的房子,水泥制品厂的东边是新建的住宅楼。 很显然,干校大院和干校大院周围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车夫说,干校周围除了农田,还有一个酱醋厂、一个陶器厂、还有一个粮库。 酱醋厂和陶器厂是六零年前后建成的;粮库解放以后就有了,这个粮库的名字叫黄岗粮库,黄岗粮库是清安江市最大、历史最久的粮库。 “师傅,黄岗粮库在什么位置?” 车夫朝学校西边指了指:“黄岗粮库在干校大院的西边,和干校一墙之隔。你们要想了解干校大院的情况的话,可以去找粮库的人打听,粮库的职工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 “粮库有多少职工?” “有几十号人。”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八点半钟左右。 赵子蒙决定回宾馆。今天确实有点疲倦了,自从接手冷月寺的案子以后,大家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车夫将两个人送回宾馆。 令狐云飞付了五块钱车费:“师傅,今天晚上辛苦您了,钱就不要找了。” 两个人上车的时候,车夫说好来回收两块钱。 车夫跳下坐垫,拽住了令狐云飞的衣襟:“等一下,说好两块,我就收两块,你们照顾我的生意,我感谢你们都来不及,怎么能多收你们的钱呢!” 车夫一边说,一边从腰包里面掏出三块钱硬塞到令狐云飞的手上。 令狐云飞看老人很坚决的样子,就没有再推让:“师傅,您明天早晨还到这一带来吗?” “我每天都在这里,这里靠着长途汽车站,客人多。” “那您明天早上再辛苦一下,如果方便的话,再带一辆三轮车来——我们觉得坐您的车子很方便。” “没问题,你们说好时间,明早,我们一准在这等你们。” “七点半,怎么样?” “行啊,就这么定了。” “师傅再见。” “再见。”车夫上了三轮车,向前骑了十几米远,又重新折回头。 两个人停下脚步。 “两位同志,小老儿我多个嘴,你们是不是到干校大院找人啊?” “师傅,您说对了,我们确实在找一个人,我们是警察,从京西来。” “找什么人,你们能跟我说说吗?” “我们想找一个叫臧小容的女人,身份证上显示的家庭住址是清安江市青浦区黄岗路干校大院5幢103号。” “这样吧!我回去以后帮你们问一问,明天早上带话给你们。” “太谢谢您了。” “不用谢,你们人生地不熟,我是本地人,打听什么事情会方便一些。” “师傅,很抱歉,我们坐了您老大半天的车,竟然没有请教您贵姓?” “免贵姓闻,耳闻不如一见的‘闻’。” “闻师傅,明早见。” 闻师傅调转车头。 两个人目送老人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之中。 两个人在宾馆的台阶下站了一会。 看着闻师傅远去的背影,赵子蒙想起了石头寨的滕老三、滕大娘,还有江子海江师傅。 这些人一辈子本本分分做人,规规矩矩做事,虽然生活的很辛苦,但从不被一些妄念所左右,心里面干净得很。 人类社会之所以能不断走向文明和进步,就是因为千千万万个像闻师傅、滕老三和江子海这样的人在引领着大家往前走。 得知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一无所获,马建平、林狄和觉水的心情都很沉重。 大家好容易才找到一点线索,没有想到“清安江市青浦区黄岗路干校大院5幢103号”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地址。 不过,马建平和林狄倒是有一个好消息告诉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七点半钟左右,觉水师傅在看清安江电视台晚间新闻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诫诚的面孔。 遗憾的是,这张面孔在屏幕上出现的时间太短,觉水师傅想仔细辨认的时候,这则新闻就结束了。 觉水师傅的发现太重要了。 这个发现至少印证了普济禅师的判断:诫诚离开冷月寺以后,极有可能回了淮州——或者在清安江落脚。 诫诚能在电视上出现,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他是新闻的主人公,就更不简单了。 几个人立即下楼到服务台询问电视新闻的内容。 遗憾的是,服务台的两位女同志看的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 几个人又到宾馆旁边几家旅社的服务台和店铺打听,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睡觉之前,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和林狄商量后决定,明天兵分两路,一路到黄岗粮库去碰碰运气,这一路由令狐云飞和林狄负责;赵子蒙和马建平到清安江市公安局刑侦队寻求帮助。 如果仍无结果的话,就到清安江电视台去了解情况。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钟左右,赵子蒙一行四人走出宾馆。 台阶下停着两辆三轮车。 闻师傅正站在一辆三轮车的旁边和一个人说话,看到四个人走出宾馆,闻师傅迎了上来:“赵队长,我带一个人来,干校大院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 “这位师傅贵姓。”赵子蒙握住了对方的手。 “免贵姓耿,耿松林。” 耿松林的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头发稀疏且谢顶;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身上穿一件灰『色』风衣,脚上穿一双黑『色』皮鞋,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赵队长,小耿是我的街坊邻居,他在青浦区文化馆当馆长。” “昨天晚上,我和你们分手后就回家去了,我打听了好几个人,最后从小耿嘴里问出了一点东西,不知道对你们的调查有没有用。” “耿馆长,谢谢你。师傅,让您受累了。” “不客气。赵队长,我有一个朋友曾经在干校大院四栋住过,他叫章文水。” 林狄从包里面拿出钢笔和笔记本。 “章文水,文章的‘章’,”耿馆长一边看林狄写,一边道,“章文水曾经是省报的编辑,他是一九七二年春到黄岗五七干校的,离开的时间是一九七七年秋。” 臧玉蓉是一九七七年春天离开静江的,诫诚是一九七七年五月二十九号以后离开冷月寺——离开京西,到静江来找臧玉蓉的。 “到干校来劳动改造的人在一九七六年底就走的差不多了,章文水也接到了报社的调令,报社还让他负责以前的工作。” “可报社领导并不知道章问水患了严重的肝病和肺结核,因为身体的原因,章文水继续住在干校大院养病,后来,因为身体和年龄的缘故,他选择退休回到老家淮州去了。” “耿馆长,我们到宾馆里面坐下来谈。”赵子蒙道。 “你们进去谈,我们在这里等。”闻师傅道。 “闻师傅,耽误你们做生意了。”赵子蒙道。 “嗨,我们蹬三轮车主要是活动筋骨,消磨时间,人老了,不动动,怕骨头会生锈。” “小耿,你跟赵队长他们进去坐下谈,赵队长,不着急,慢慢谈,谈透了。小耿的话兴许会对你们有帮助。” 大家将耿松林请进宾馆,进了二楼的客房。 大家坐下以后,林狄倒了一杯水放在耿松林旁边的床头柜上。 令狐云飞从口袋里面掏出香烟。 耿松岭朝令狐云飞摆摆手:“我不会抽烟。” 令狐云飞将抽出来的香烟推进烟盒之中。 “我很早就在文化馆工作,平时喜欢写点文章,章文水喜欢看书,他时常到文化馆来借书。” “有一次,他看我在写东西,拿起来看了看,刚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是省报的大编辑,是和他一起来借书的朋友说的。” “从那以后,我就经常送书给他们看,他们想看什么,我就送什么,文化馆没有的书,我就想办法借。” “一来二往,我们就熟悉了,后来,他还跟我谈了写作上的事情,还帮我改过好几会文稿。” “在他的鼓励下,我向省报和一些杂志社投稿,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投的稿子竟然被选中了——好几篇文章都发表了。” “我要跟你们说的是章文水的好朋友达一凡,就是经常跟章文水到文化馆去借书的那一位,他住在干校五栋102号。有时候,我送书给章文水的时候,章文水不在宿舍,我就把书丢给达一凡。” 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赵子蒙没有想到闻师傅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 如果臧小容住在五栋103号的话,那么,达一凡和臧小容就是门对门——或者门靠门的邻居。从某种角度看,邻居应该是一种比较亲密的关系。 “耿馆长,太谢谢你了。干校大院已经不复存在,在我们的调查陷入困境的时候,你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赵队长,我也希望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但你们不能太过乐观。” 耿馆长的神情突然凝重起来:“达一凡是一九七六年底落实政策,恢复工作的——一九七六年底,他就离开干校大院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尚国伟回忆 “达一凡曾经在五栋102号住过,对五栋其他邻居应该是很熟悉的,我想领你们去找他。” “达一凡对103号的情况了不了解,我不敢肯定,但他对其他邻居应该是了解的。” “在姓臧的女人住进五栋103号以后,肯定还有人住在干校大院。只要能找到知情人,就一定能知道臧小容的去向。” “辛苦耿馆长了。” “赵队长,您用不着跟我客气。希望我提供的情况能帮助你们找到姓臧的女人。达一凡是清安江师范学院的校长,我现在就领你们去找他。” 五个人走出客房,五个人坐三辆三轮车去清安江师范学院——闻师傅又招手喊来了一辆三轮车。 赵子蒙和耿馆长坐一辆三轮车,令狐云飞和马建平坐一辆三轮车,林狄坐一辆三轮车。 闻师傅和另外两个车夫脚下生风,三辆三轮车快速飞驰在柏油马路上。 清安江师范学院在清安江商场的斜对面一条巷子的尽头。 清安江商场在市中心,这里是清安江最繁华的地段。 半个小时以后,闻师傅的三轮车驶进清安江商场斜对面的巷子里面。 两分钟以后,三轮车停在清安江师范学院的大门前。 耿馆长走下三轮车,走到传达室的窗户跟前,和一个六十多岁的门卫师傅说了几句话,然后领着四个人走进学校的大门。 三个车夫则留在了校门外。 有了耿馆长提供的线索以后,赵子蒙暂时放弃了到黄岗粮库去调查的想法。 臧玉蓉藏得很深。 但赵子蒙有理由相信,马有失蹄时,百密有一疏,只要臧玉蓉还在清安江,他和他的战友们就一定能寻觅到她的踪迹,只要找到臧玉蓉的踪迹,诫诚和法正将无所遁形。 虽然寻觅臧玉蓉的过程很辛苦,但赵子蒙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走完一段林荫道,眼前出现一座古老的建筑,高高翘起的飞檐,红漆廊柱,镂空门窗,九级石阶。 耿馆长领着四个人上了二楼。 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头上挂着一个木牌子,木牌子上写着“院长办公室”五个字。 耿馆长在门上敲了三下。 “请进。” 耿馆长轻轻推开门。 突然从办公室里面冲出来一个人:“耿馆长,是那阵风把你这个大作家吹到这里来的呀!” 说话的人,年龄在六十五岁左右,头上戴着一顶米『色』鸭舌帽,微胖,戴着一副眼睛,身穿一套灰『色』西服。 说话的人紧紧抓住耿馆长的手,使劲地摇了摇。 “达院长,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几位是京西公安局刑侦队的同志,这位是赵队长,他们想找一个人,我突然想起了达院长。” “快请坐——快请坐。” 达院长将五个人引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走到一个茶几跟前,打开玻璃门,拿出五个玻璃杯和一个茶叶罐。 耿馆长站起身,走到达院长的跟前,两个人一个倒开水烫茶杯,一个人往茶杯里面倒茶叶。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子:“达院长,我来。”女孩子拎起茶几上的热水瓶,将五个茶杯的水倒满,盖上盖子,将茶杯一个一个端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余秘书,忙你的去吧!” 余秘书退出办公室,轻轻关上门。 赵子蒙将案情提纲挈领地说了一遍。 达院长沉思片刻,然后道:“赵队长,你们想打听什么事情,请讲。” “达院长,你是不是在干校大院五栋102住过?”赵子蒙道。 “不错,我是在那里住过。”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那里的呢?” “十五年前年底,我就离开了。” “臧玉蓉是十四年前年春天离开静江的,您看看这张身份证复印件。”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一张身份证的复印件递到达院长的手上。 达院长仔细看了看身份证复印件:“干校大院五栋103号,103号就在102号的旁边。” “此人应该是您离开干校之后住进五栋103号——或者把户口落在五栋103号的。”赵子蒙道。 “达院长,在其他邻居中,有没有在你之后离开干校大院的呢?”耿馆长道。 “有,101号,104号,105号,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们都和您一样,也是下放的干部吗?”赵子蒙道。 “他们都是下放干部,落实政策的工作到七八年底才结束,需要落实政策的人太多,有些人的问题很复杂,再加上有些地方领导对上面的精神领会的慢,所以,一拖再拖。” “住在103号的是什么人?” “103号没有人住,一直空着。” “好好的房子,为什么会空着呢?” “103号里面死过人,还住过一个肺结核病人,这个肺结核病人就死在103号,那间屋子一共死过三个人,除了病死的,另外两个是吊死的。” “为什么会吊死呢?” “承受不住精神上的打击和折磨呗。大家都说103不干净,有人还劝我赶快想办法搬离102号。我是无神论者,我住在102号好好的,我就没有当一回事情。” “103号没有人住,我反而落了个清静——我在102号住了好几年,不曾出过事情。” 从达院长提供的情况看,臧小容住进103号的可能『性』不大,她应该是在去103号落了户。落户才能上户口,上了户口才能办居民身份证。 “住在101号、104号、105号里面的人,您现在还能联系的上吗?” “我有他们的地址和工作单位,我离开的时候,他们为我饯行,我们互留了地址。” “我们想通过这些人找到曾经在103号落户的臧小容。” “我担心这个叫臧小容的女人只是借干校大院五栋103号房子落户。那间房子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住过人了。” “目前,这是我们唯一能找到臧小容的路径。”赵子蒙道。 “行,耿馆长,你陪赵队长他们坐一会,我回家去拿笔记本。我家就住在学校后面的家属院,要不了多长时间。” 十分钟左右,达院长走进办公室,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很旧的笔记本。 达院长坐在沙发上,翻开笔记本,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林狄从包里面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将三个人的地址写在笔记本上。 尚国伟,家庭住址:静江市林海路商贸二院3幢206号,工作单位,静江水物资学校(101住户); 董树人,家庭住址,京西市焦山路油坊巷287号,工作单位,京西市测绘局(104住户); 张前进,家庭住址,吴州市吴中路6号船舶学院宿舍楼4幢406室(105号住户)。 林狄写好后,达院长又做了一些补充:尚国伟落实政策后回物质学校,继续担任书记。 董树人平反之后,到京西市经贸委担任第一把手;张前进因为身体的缘故,提前退休。 达院长还提供了尚国伟和董树人的电话号码,离开干校大院以后,达院长和这两个人还有联系。 没等赵子蒙开口,达院长拨通了尚国伟的电话——达院长按了免提。 林狄打开录音机,放在电话机的旁边。 能在电话里面说清楚的事情,就用不着跑腿了,从清安江到静江,耗在路上的时间就要一天多。 很快,电话那一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请问您是哪一位啊?” “尚书记,您好啊!” “请问您是?” “我是达一凡啊!” “是你啊!我们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你今天怎么客气起来了。” “你是不是很忙啊!” “不忙,再干一年半载,我就要把头上这顶帽子扔了。老伙计,你是一个大忙人,这时候打电话给我,一定有要紧的事。” “你说对了,我打电话是想问你一点事情。” “什么事情?” “一九七六年地,我离开干校大院以后,103号是不是住进一个女人啊!” “不错,是住进一个女人,年龄在三十几岁,模样很端正,穿着也很讲究。” 这个女人一定是臧小容——即臧玉蓉。 臧玉蓉果然随诫诚到清安江来了。 “国伟,关于这个女人,你知道多少情况?” “我一无所知。” “你一无所知?国伟,我跟你讲啊!京西公安局刑侦队的同志到静江来调查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和一起凶杀案有关,你好好想一想。” “和凶杀案有关,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女人很奇怪。” 赵子蒙和达院长比划了几下。 达院长心领神会:“国伟,我让京西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直接跟你谈,好不好。” “行啊!” 赵子蒙从达院长的手上接过话筒:“尚书记,您好,我叫赵子蒙,给您添麻烦了。” “您好,赵队长,您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们尽量回忆,把我知道的情况全告诉您。” “谢谢尚书记,我们本该亲自到静江去拜访您的,用这种方式打搅您,有些失礼,非常抱歉。” 达院长将嘴巴凑到话筒跟前:“国伟,赵队长他们刚从静江到清安江来。他们就是在静江寻觅到那个女人的踪迹的。” “一凡,什么都不要讲了,赵队长,您问吧!协助公安机关办案,这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重要线索 “尚书记,您刚才说那个女人有点奇怪?” “对,她是很奇怪。” “奇怪在什么地方?” “她用一个卡车搬来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两把椅子,还有铺盖,放床和铺盖是为了睡觉的,可她从来没有在103号睡过觉。” 臧小容搬进干校大院,是为了落户。 “103号里面不干净,里面曾经吊死过两个人,在干校大院,没有敢住那间屋子。搬床和铺盖来,却不睡在里面,这不是很奇怪吗?” “搬床和铺盖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吗?” “还有一个男人。” “男人长什么模样,年龄多大,身高多少?” “身高一米七三左右,和我一般高,我的身高就是一米七三,皮肤很白净,最突出的特点是脸比一般的男人大——是一张烧饼脸,年龄在五十岁左右。” 这个男人应该是诫诚。 “那个男人是不是戴着一顶帽子?” “赵队长是如何知道的呢?不错,他确实戴着一顶帽子,奇怪就奇怪在他那顶帽子上,女人搬来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份了,当时,天气已经比较热了,满世界都找不到几个戴帽子的人。” 尚国伟见到的男人就是刘二夫妻俩和冬雪见到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诫诚。 “住在干校大院的大都是一些干部,那个女人凭什么住进103号呢?” “这——我说不清,那几年,在干校大院里面学习、劳动的领导干部陆陆续续落实政策回到原单位去了,有不少管理人员找关系调到其他部门去了,所以,干校大院的管理比较混『乱』,这大概是主要原因吧!” “不管谁,住进干校大院肯定得经过干校管理科负责人的同意吧!” “赵队长,你们去找一个人,他是干校管理科的主任,他叫霍望亭。” “我们怎么才能找到霍望亭呢?” “我说慢一点,赵队长记一下。” 林狄拿着笔记本和钢笔走到办公桌跟前,记下了尚国伟提供的信息:霍望亭,清安江市市委办公室秘书长。 尚国伟还做了一些必要的补充:“十四年前的那年年夏天,霍望亭在调到市委办公室,所以,那个女人是怎么住进103号的,他应该清楚。我知道的情况就这么多,如果我想起了什么,再打电话给您。” “太好了,我把电话号码报给您。” 尚国伟记下赵子蒙的电话号码。 赵子蒙说了两声“再见”之后,然后挂断了电话。 达院长将一行人送到学院大门口的时候,又想起了一件事情:“赵队长,你们也可以到黄岗镇派出所去碰碰运气,居民身份证制度是八五年实行的,身份证的办理都是由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负责办理的。” “达院长,您提醒的好,这也是一条重要的路径。” “干校大院在黄岗镇派出所的辖区。这个女人的身份证肯定是在黄岗镇派出所办理的。她为什么会住进干校大院,除了干校有熟人以外,说不定黄岗镇——或者黄岗镇派出所有熟人。” 告别达院长以后,一行人上了三轮车。 几分钟以后,三轮车停在市委大院外的广场上。 耿馆长领着大家走进市委大院。 耿馆长在市委办公室秘书处停下脚步。 此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拿着一份文件走出办公室。 “请问同志,霍秘书长在不在?”耿馆长道。 “你们找霍秘书长有什么事情?” 赵子蒙上前一步,同时从口袋里面拿出证件:“我们从京西来,我们是京西公安局刑侦队的,我们想找霍秘书长了解一点情况。” “请随我来。”女人将大家领进办公室旁边一间小型会议室,“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霍秘书长正在开会,”女人看了一下手表,“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 “请问您贵姓?” “免贵,我姓吴。” 这时,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手脚麻利地泡了五杯茶,一一放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以后,跟在吴秘书的身后退出了办公室。 会议室的墙上挂着一个电子钟,时间是九点零五分。 九点半钟左右,吴秘书领着一个五十五岁左右的男人走进办公室。男人的手上拿着一个茶杯。 “秘书长,这位就是赵队长;赵队长,这就是霍秘书长。” 霍秘书长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坐在赵子蒙旁边的沙发上:“赵队长,不好意思,让同志们久等了。” 霍秘书长面带微笑,他的脸上泛着红光。 霍秘书长穿一套深蓝『色』的西服,西服的扣子没有扣,坐在沙发上,肚子腆着,肚子一部分靠在大腿上。 “打扰霍秘书长了。” “赵队长,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霍秘书长,您曾经在黄岗五七干校工作过?” “是啊!我在五七干校工作了将近十年,后来调到市委来了。” “您在干校哪个部门工作?” “我在管理处工作。” “到干校学习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我们干校虽然在清安江市,但属于省级单位,归省里面直接领导,到干校来学习的是省内各级领导干部。” “他们都住在干校大院的筒子楼里面吗?” “不错。” “您是什么时候调到市委办公室来的呢?” “我是十四年前的夏天调过来的。随着干部的离开,在干校工作的同志们陆陆续续调走了。” “干校的筒子楼是哪个部门负责管理的呢?” “是我们管理处负责管理的,除此以外,干部的学习和生产劳动,大部分事情都是我们管理处负责的。赵队长,你们想调查什么情况,不妨直言。”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臧小容居民身份证的复印件递到霍秘书长的手上。 霍秘书长接过身份证复印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仔细看了看复印件上的照片和文字:“你们想了解这个人的情况?” “您对此人有印象吗?”赵子蒙一边说,一边将臧玉蓉的画像递到霍秘书长的手上。 霍秘书长接过画像,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在我们干校学习的人很多,有一百多号人,这个女人,我们没有一点印象。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 “此人根本就不是到干校学习的干部,她在住进干校大院五栋103号之前,在静江市开了一家裁缝铺。” “她不是到干校去学习的干部,那她是怎么住进干校大院五栋103号的呢?”霍望亭反问道。 “霍秘书长,这正是我们要寻找的答案。” “随着最后一批人的离开,干校大院已经不复存在,最后一两年,干校比较『乱』。” “她住进五栋103号,应该是经过你们管理处同意的吧!她既不是学员,又不是干校的管理人员,如果没有你们管理处的同意,她是不可能住进干校大院的。” “这只有一种可能。” “霍秘书长请讲。” “我们管理处下设好几个科室,住房的问题应该是房管科负责的,当时,人心浮动,干部们在等落实政策的消息,干校的管理人员也想调到其它单位去,一定是有人利用这个空隙,把不相干的人弄进了干校大院——当时,因为不时有人离开,空出来不少房子。” “据我们所知,这个女人只在在五栋103号放了一张床和铺盖,并不曾在103号之过一夜。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们还听说:五栋103号曾经吊死过两个人,还住过一个肺结核病人,那间房子空了很多年,臧小容为什么要在这种房子里面放一张床呢?” “这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时间隔得太久,干校解散了很多年,现在想了解这些情况,很难啊!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黄岗五七干校现在已经变成清安江第九中学,干校大院的筒子楼已经变成了老师和学生的宿舍。” “随着干校的解体,所有资料都不复存在了。” 霍望亭的意思是,没有资料,很难了解到臧小容的情况。 “霍秘书长,您当时是管理处的领导,你的那些属下也许知道这个女人的情况,您能不能把他们的情况告诉我们吗?” “我们管理处的下面有一个房管科,我手上只有房管科科长房为民现在的工作单位,你们可以去找他了解情况。” “谢谢霍秘书长。” 林狄记下了霍秘书长提供的情况:“房为民,工作单位是清安江市建设局。” 告别霍秘书长以后,耿馆长又领着大家去了建设局。 清安江市建设局不在市委大院里面,它坐落在城北。 五个人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一个人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报纸。 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 耿馆长在门上敲了三下。 男人抬起头:“你们找谁?” 赵子蒙道:“我们找房局长。” “我就是房为民,请进。”房局长站起身,走到门口大声道,“小金,你过来一下。” 房局长将五个人让到沙发上坐下的时候,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走进办公室,门右侧靠墙角的地方有一个玻璃柜。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黄岗镇派出所 女人走到玻璃柜跟前,拉开玻璃门,拿出五个一次『性』口杯。 女人从玻璃门里面拿出一罐茶叶,放了一些茶叶在杯子里面,拎起玻璃柜上面的热水瓶,将茶杯倒满,然后将茶杯放在五个人面前的茶几上。最后退出办公室,关上办公室的门。 赵子蒙说明来意之后,房局长面『露』难『色』:“我当时是干校房管科的科长,这个叫臧小容的女人是怎么住进五栋103号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们房管科的职工有十几个,一定是什么人自作主张,让这个姓臧的女人搬进了五栋103号。” “从十六年前开始,陆陆续续有一些人落实了政策,离开了干校,第二年,那年的十月以后,一批又一批干部离开了干校,那是一个不稳定的时期。” “一定是有人利用这个机会把姓臧的女人安排进了五栋103号。” “当时,干校的空房子比较多,有些干部走了以后,房子就空出来了,五栋103号,我是有印象的,那间屋子一直是空着的,即使是在房子紧张的时候,那间屋子也没有人住。” 赵子蒙已经知道原因了。 房为民看五个人听的很认真,接着道:“五栋103号里面曾经吊死过两个人,还住过一个结核病人。从此以后,我们就没有安排人在里面住,即使我们安排,也没有人愿意住进去。” “所以,如果有人把别的什么人安排进103号,是不会有人过问的,也无需跟我打招呼。” “你们也知道,干校是时代的产物,它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随着那些人落实了政策、离开干校,干校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但并不是所有干部同时离开干校的,既然干校里面还有人,那我们管理处还是要继续维持,只能是维持,正常运转是不可能了。” “不仅仅是那些干部陆续离开,干校的管理人员看苗头不对,都在找门路调离干校,因为上级已经不怎么管我们了,最后一段时间,干校基本上处于一种无人管理的状态。” “所以,想找到是谁把姓臧的女人安排进五栋103号的,这确实很难。” 房为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强调一点,想通过这条路经找到臧小容,几乎不可能。 根据闻师傅、耿馆长和霍秘书长提供的情况看,房为民说的也是事实。 “赵队长,怪就怪那时候太那个,我知道你们很不容易,情况就是这样。” 房为民说了这么多,赵子蒙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了。 房为民喝了两口茶以后,道:“赵队长,我有一个建议。仅仅是一个建议,你们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房局长请说。” “我在想,这个姓臧的女人搬进干校五栋103号,却不住在里面,她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找地方住。” “房局长,您接着往下说。”赵子蒙觉得房局长说的很有道理。 “她应该是为了上户口,有了住址,在派出所里面再有一点关系,上户口就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情了。” “房局长言之有理。” “所以,我建议你们到黄岗镇派出所去看看,我们干校在黄岗镇派出所辖区,干校和干校周围居民的身份证都应该是在黄岗镇派出所办的,所以,黄岗镇派出所一定有这个女人的户籍资料。” 房为民的言下之意是,臧小容之所以能顺利办理户籍手续,一定是黄岗镇派出所的什么人办的忙。 能帮臧小容忙的人,肯定人了解臧小容的情况。 在赵子蒙看来,臧小容的户口极有可能是诫诚找人办理的。诫诚是淮州——或者清安江人,他在淮州——或者清安江肯定有亲戚。 臧小容要想在清安江落脚生根,最先要考虑的就是办户口。 臧小容的户口在黄岗镇,诫诚和法正的户口在不在黄岗镇呢? 离开建设局以后,一行人去了黄岗镇派出所。 三轮车路过宾馆的时候,赵子蒙带上了觉水。 如果诫诚和法正的户籍在黄岗镇的话,那么,觉水就可以发挥他的作用了,赵子蒙之所以带觉水到静江和清安江,不就是想让他辨认诫诚和法正的照片吗? 户籍是最早的身份证明,诫诚和法正要想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就必须有自己的户籍。 黄岗镇派出所在干校的东边,距离干校大概有六七里地。 三轮车从干校大门前经过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终于看清楚了清安江市第九中学的全貌,昨天晚上,天太黑,除了黑暗中的几幢高大的建筑物以后,两个人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五幢筒子楼还在,但经过出新之后,旧时代的痕迹已经所剩无几,顶换成了红瓦,墙体加固以后,贴上了瓷砖。 耿馆长说,五幢筒子楼,现在,有一幢已经变成了教师的宿舍,另外四幢已经变成的学生宿舍,第九中学是一所公社中学,学生的家分布在黄岗公社的角角落落。最远的地方有三十几里地,所以,凡是比较远的学生都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三轮车进入黄岗镇的时候,大路两边有一些买菜的人在吆喝,黄岗镇石一个集镇。大路两边就是菜市场。 三轮车穿过还有些喧闹的菜市场,在一个丁字路口停下。 赵子蒙抬头一看,眼前就是黄岗镇派出所。 一个很大的院门,院门右边的墙垛上挂着一个木牌子,木牌子上写着“黄岗镇派出所”六个大字。 院门右边的墙上也挂着一个木牌子,木牌子上写着“黄岗公社办事处”。 公社和派出所是在一个大院里面办公。 走进院门,路两边各有几排平房。 耿馆长走到一扇门前,门头上挂着一个木牌子,木牌子上写着“接待室”三个字。 在接待室的旁边就是户籍办公室。 从接待室里面走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来:“你们有事?” “我们找你们所长。” “有什么事情,先跟我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领你们去见所长。” “这几位是从京西来的,这位是京西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耿馆长道。 男人犹豫了一下;“请——请跟我来。” 男人把五个人带到右边最后一排房子中间一个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请几位先坐一下,我去喊马所长。” 办公室里面有一个办公桌,靠墙的地方放着几张靠背长椅。 五个人在靠背椅上坐下。 不一会,一个身着警服的人走进办公室,他的手上拿着香烟,耳朵上也夹着一支香烟。此人年龄在五十岁左右。 马所长的警服皱巴巴的,黑『色』皮鞋上落满了灰尘,皮鞋还有点走形。 赵子蒙站起身。 “你们找我?” “您就是马所长?” “马共林。您就是京西来的赵队长?” “赵子蒙,打搅了。” “请坐。抽烟。”马所长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来。 令狐云飞已经将烟盒拿在手上,他迅速倒出几支烟,将一根烟递到马所长的手上。 马所长推开令狐云飞手中的烟:“到我这里,就要抽我的香烟。” 马所长不由分说,一人发了一支香烟:“请坐,我给你们泡杯茶。” 这时,刚才那个男人拎着一个热水瓶走进办公室,他泡好茶,将茶杯端到五个人的手上以后,径直走出办公室。 “小左,把门带上。”马所长道。 小左将门轻轻关上。 赵子蒙从皮包里面拿出臧小容身份证复印件,递到马所长手上。 马所长接过复印件,看了看,然后道:“赵队长,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 “这张身份证是在你们派出所办理的吧!” “是在我们派出所办理的,黄岗五七干校属于我们的辖区。” “马所长,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这个叫臧小容的女人的户籍肯定在你们派出所。” “那是自然,户籍在我们派出所,才能在我们这里办理居民身份证。” “马所长,我们能看看臧小容的户籍资料吗?” “可以啊!走,我领你们到户籍科去查。” 大家跟在马所长的后面走进户籍科办公室。 户籍科办公室就在接待室的旁边。 刚才给同志们泡茶的那个叫小左的男人正坐在接待室的门口看报纸。 户籍科里面有两张办公桌,办公桌前坐着两个女同志。 靠门口一张桌子旁的女人站起身:“所长,您有事?” “小喊,你查一下这个人的户籍资料。”马所长道。 小喊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身份证复印件,自言自语道:“臧小容,这个姓很少见啊!”小喊一边说,一边朝另一个女人走去:“鲁蓉,你查一下这个人的户籍资料。” 鲁蓉的办公桌上有一台电脑。 鲁蓉打开电脑,然后从小喊的手上接过复印件。 “臧克家的‘臧’,这种姓确实难得一见;臧小容,这个人,我有点印象。”鲁蓉望着马所长道。 耿馆长和马建平、觉水站在门外,办公室里面地方太小。 此时,小左正站在门口,靠在门框上看报纸。他不时伸颈侧目,往户籍科办公室里面看。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一张纸条 一分钟左右,鲁蓉从数据库里面调出了臧小蓉的户籍资料。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站在鲁蓉的身后认真阅读屏幕上的内容。 林狄将看到的内容写在了笔记本上。 姓名、籍贯、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和身份证上完全一样,在婚否一览里面写着“已婚”。但家庭成员一览却是空白。户籍资料只比身份证上多了一个“已婚”。 “就这么多内容吗?”赵子蒙道。 “就这么多内容。”鲁蓉道。 “臧小容的身份证就是根据这份户籍资料办的吗?” “对。”鲁蓉望了望马所长,然后道。 “那这份户籍资料又是根据什么来的呢?开户总要有一些依据吧!”赵子蒙道。 “你们是根据什么给臧小容开户的呢?”令狐云飞道。 “具体情况,我们想不起来了,她肯定是带着手续来的;她应该是带着干校的证明来的。”马所长道。 “这个臧小容根本就不是干校的人。干校怎么会给她开证明呢?”赵子蒙道。 “她不是干校的人,怎么会住在干校大院呢?”马所长反问道。 “马所长,我们想看看臧小容出示给你们的干校的证明。” “一般情况下,我们给当事人办完户籍之后就不会再保存有关证明。赵队长,臧小蓉开户的时间是十几年前,当时,很多事情还没有走上正轨,我们派出所在户籍管理上肯定有疏漏。” “您当时就在这里当所长吗?” “很惭愧,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赵所长,我想知道你们调查这个女人所为何事。” “我们正在调查一起凶杀案。” “凶杀案,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啊!” “我们想知道臧小容现在何处,干校大院已经不复存在,照理,臧小容是应该到你们这里来办户口迁移手续的。户籍资料上显示是没有,难道臧小容还在你们辖区里吗?” “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当事人来不来办理户口迁移手续,那是他们的自由,这些年,户口空挂的现象比较多。” “现在已经不是计划经济时代,有没有户口本和粮油证,不影响过日子,只要有钱,到哪里都能买到东西。” “要想找到臧小容得去向,你们还是要找干校的人了解情况。”鲁蓉道。 “可干校早就不在了,干校里面的人分散在全省各地,你让他们到哪里去查呢?”小喊道。 大家的心情很沉重,没有想到查臧小容的行踪会这么难。 离开黄岗镇派出所的时候,大家的腿上像灌满了铅。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一点三十五分。 马所长很客气,他想留大家在派出所的食堂吃中饭,被赵子蒙谢绝了。 三轮车行驶到菜市场的时候,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三轮车的旁边一晃而过。 赵子蒙正坐在车上思考问题,突然,一个小纸团落在赵子蒙的大腿上。 赵子蒙用手按住纸团,抬头看去,在三轮车的前面七八米处,只有一辆自行车。 这个纸团肯定是这个骑车人扔的。 赵子蒙刚想喊,骑车人已经走远了。 “赵队长,此人好像是刚才领我们去见马所长的人。”马建平道,“我刚才看见他站在的接待室的门口看报纸,他一定是听到了你和马所长的谈话。” 骑车人身穿便服,他担心大家认出他来,特地换了一身便装。 “赵队,快把纸团打开看看,纸团上的内容肯定和臧小容有关。”马建平道。 赵子蒙慢慢打开纸团,这是一张从报纸上撕下来的一角,上面用眼珠笔写了两行字:“臧小容的户口是马所长吩咐鲁蓉办理的,为臧小蓉办理户口之前,马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市委办公室的人。” 难怪臧小容藏得这么深,原来是有重量级人物在暗中帮助她?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闻师傅,请停下。”赵子蒙道。 闻师傅猛踩刹车,三轮车尖叫着停下了。 “赵队,怎么了?“林狄大声道。林狄坐在第二辆三轮车上,骑车人扔纸团的细节,她没有看见。 其他人也没有看见。 赵子蒙走下三轮车。 林狄、令狐云飞、耿馆长和觉水师傅围了过来。 “你们看——”赵子蒙将纸条递到耿馆长的手上。 同志们能有这样一个意外的收获,源于耿馆长提供的情况。 耿馆长认真仔细地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他显得非常兴奋:“赵队长,我们总算没有白跑。这张纸条是不是刚才这个骑车人扔给你的?” “就是他。”马建平道。 “他就是马所长口中的小张。”耿馆长道。 “你看清楚了?” “他骑着车子从我身旁一闪而过,我看清楚了,就是他,你们在户籍科和马所长说话的时候,此人就站在门外,他看报纸是假,偷听你们的谈话是真。” “赵队,你们刚才为什么不叫住他?”耿馆长道。 “人家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自有他的道理,至于臧小容的情况,我们可以去请教马所长嘛。” “赵队,我们现在就杀他个回马枪。” “是要杀他个回马枪,但不是现在,走,找一个饭店吃饭,先把肚子的问题解决了,再去会马所长。” “赵队长,前面有一家面条店。”耿馆长道,“他家的牛肉面很好,我请客。” “骂人了不是,你为我们做事,自然应该由我们来请客。”赵子蒙道。 “嗨,分什么你我,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尽一点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耿馆长道。 赵子蒙和耿馆长在说话的时候,林狄已经走进了面条点,她买了八碗牛肉面,一碗鸡蛋面。 林狄还特地关照老板在鸡蛋面里面大了三个鸡蛋——觉水师傅只吃素面。 借着等面条的空档,赵子蒙给清安江市公安局局长陈建华打了一个电话。 赵子蒙和陈局长没有接触过,但天下警察是一家,现在,赵子蒙需要清安江警方的帮助,有清安江警方的帮助,同志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避免很多麻烦。 很快,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请问您是哪一位?” “您是陈局长吗?” “我就是陈建华,您是——” “陈局长,我是京西公安局刑侦队的赵子蒙。” “是赵队长啊!” “陈局长认识我?” “你和你的神鹰大队名声太大,谁不知道啊!赵队长,您打电话给我,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好意思,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子蒙有些失礼了。” “赵队长不必客气,您有什么纷纷,建华敢不从命。” “陈局长,情况是这样的:我们调查一个案子来到清安江。” “什么?您在清安江?” “对,我们是昨天下午到的清安江。” “赵队长,您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派人去接你们,昨天下午,您就应该打电话给我,天下警察是一家,您什么都不要说,我们先找一个地方吃饭,把肚子问题解决以后在谈工作。” “陈局长,我们正在吃饭。” “你们已经吃饭了?赵队长,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陈局长,子蒙本来是不想打搅您的,可我们的调查遇到了困难,我借着吃饭的机会给你打个电话。” “你们在什么地方?” “我们在黄岗镇。” “告诉我具体位置。” 赵子蒙抬头看了看面馆的招牌:“我们在杨老二面馆。” “行,你们先吃饭,我们一会就到。赵队长,你们是开车来的,还是……” “我们是坐长途汽车来的。” “我挂了,一会见。” “一会见。” 吃完面条之后,大家在面条店里面坐了几分钟的样子,两辆警车停在面馆的门口。 赵子蒙走出面馆。 从第一辆警车上走下来一个人。直接朝赵子蒙走了过来:“赵队长,让京西来的同志吃面条,我们怠慢了。” “您认识我?”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清安江公安局刑侦队的队长边耀庭。在省厅学习的时候,我听过您的发言。陈局长,这就是赵子蒙赵队长。” 边队长的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 从第二辆警车上走下来的人是陈局长,他紧紧握住赵子蒙的手:“怠慢了京西来的同志,晚上弥补。我把边队长也带来了,有什么困难,我们解决。” 陈局长的年龄在五十岁左右。 “陈局长,边队长,你们恐怕还没有吃饭吧!” “挂断电话,我就把边队长带到这里来了,小边,跟赵队长他们一样,我们也吃一碗面条。” 边队长走进面馆,要了四碗牛肉面。 陈局长将赵子蒙一行让进面馆。 在进面馆之前,赵子蒙让闻师傅等人先行离开,当林狄把二十块钱车前塞给闻师傅的时候,闻师傅说什么都不肯收。 林狄没有办法,将钱塞进另一个师傅的口袋里面,另一个师傅将钱塞进林狄的包中,然后骑上三轮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边队长朝两个驾驶员招了一下手,两个驾驶员跳下警车,走进面馆。 在等面条的时候,赵子蒙把情况跟陈局长和边队长汇报了一下。赵子蒙还将那张纸条给陈局长和边所长看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以实相告 , 听完赵子蒙的汇报以后,陈局长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他也预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赵队长,吃过饭以后,我们就到黄岗派出所去。”陈局长道,“我陈建华绝不会让你们白跑这一趟。” “赵队长,你们放心,只要晓以利害,马所长一定会说出实情。”边队长道,“除非他不想当这个所长了。” “两位领导,马所长可能不知道内情,知道内情的人应该是托他办事的人。”赵子蒙口中的“托他办事的人”是市委办公室的人。 看到那张纸条上内容的时候,赵子蒙就猜出“市委办公室的人”极有可能是霍秘书长。他曾经在干校管理处当过主任。 把臧容安排进干校大院五栋10号的人应该就是霍主任。 陈局长已经听出了赵子蒙的言外之意:“不管是谁,在案子面前,他都得说出实情,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谁都得好好掂量一下。” 陈局长、边队长和两个驾驶员围坐在一张桌子旁,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只用十几分钟就吃完了。 两辆警车驶进派出所大门的时候,几个办公室里面冲出来几个人。 接待室的门口站着一个人,赵子蒙记得,他就是领大家去见马所长的张。 户籍科的门口站着两个女人,她们是鲁蓉和喊。 鲁蓉转身朝后院跑去。 两辆警车停在十字路口大礼堂门口的时候,鲁蓉领着马所长跑了过去。 当马所长看到走下警车的赵子蒙等人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被他送走的菩萨又回来了。 “陈局长,您到我们黄岗派出所来怎么不事先打一个电话啊!哟,边队长也来了。走,到办公室坐。陈局长,你们可能还没有吃中饭吧!鲁蓉,快去让食堂准备。” 陈局长走下警车,冷冷地看着马所长:“我们已经吃过饭了。马所长,找一个说话的地方。” “陈局长、边队长,赵队长,请——”马所长朝赵子蒙咧了咧嘴,他想表现出一点热情,但笑的很不自然。 马所长将一行人领进一个会议室。 会议室中间有一个三米左右长、一米左右宽的桌子,桌子上铺着一块浅蓝『色』的桌布,长桌子周围放着几张三人坐的靠背椅。 “鲁蓉,你拎两个热水瓶来,把我办公室里面的好茶叶拿来。” “不用了!”陈局长朝鲁蓉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鲁蓉愣了一下,走出会议室,带上会议室的门。 “马所长,臧容的户籍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局长板着脸道。 “陈局长——” “你不要说话,等我把话说完了,你再说不迟。马所长,赵队长他们从京西找到静江,又从静江找到我们清安江来,你以为他们是来旅游的?” “他们正在调查一起凶杀大案,你跟赵队长他们说的那些屁话,我陈建华不想听。人命关天,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你可要想清楚了!” 陈局长说话的时候,马所长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低眉顺眼地望着陈局长,不是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汗。 “给别人办一个户口,这不算什么,但如果牵涉到人命大案,那就不是事情了。” “当然,你可能只是帮别人的忙,并不知道实情,所以,如果你现在以实相告,我可以给你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马所长的额头上的汗越冒越多。 “我说完了,马所长,你说吧!” 赵子蒙非常欣赏陈局长这种行事风格:在这时候,如果不给马所长一点心理上的压力,马所长是不会说实话的。 “陈局长,我确实不知道实情。赵队长,实在对不起。让你们多跑了一趟。” “废话少说,你说,臧容的户籍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臧容的线索是在你们派出所断掉的,在你手上断掉的,就得你续上。” “陈局长,我说——我说。” 马所长用衣袖抹去了额头和脸上的汗珠,然后脱下外套:“十五年前,就是这个姓臧的女人来找我之前,霍——霍主任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马所长,请等一下,是干校管理处的霍主任吗?”赵子蒙道。 “就是他,霍主任让我给这个姓臧的女人办一个户口,户口就按在干校大院五栋10号。” “霍主任还跟你说了什么?” “霍主任没说其它,我心想,不就是办一个户口吗?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就答应了,姓臧的女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干校管理处开的证明。” “证明上是什么内容?” “证明姓臧的女人住在干校大院五栋10室。我当时留了一个心眼,在办户籍之前,我派户籍科的鲁蓉跟姓臧的女人到干校大院五栋10号看了看。” “姓臧的女人来办户籍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吗?” “是一个男人陪着她来的。” “那个男人多大年纪?” “五十几岁的样子。” “身高多少?” “比我高两三公分。我一米七零左右;那个男人皮肤比较白,脸出奇的大。” “他是不是戴着一顶帽子?” “不错,他是戴着一顶帽子,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天已经比较热了,已经看不到人戴帽子了。”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三张照片,并排放在马所长前面的桌子上:“马所长,你仔细看看是不是照片上某一个人。” 马所长一张一张,看了两遍,最后指着诫诚道:“特别像这个人,原来是个和尚,难怪戴帽子呢!敢情是怕别人看到他的光——”马所长没有把“头”字说出来,因为他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觉水师傅。 同志们终于在清安江市青浦区黄岗镇寻觅到了臧玉蓉和诫诚的踪迹。 “赵队长,一九八五年实施居民身份证制度的时候,这个女人也来过一次。” “你和她是不是很熟呢?” “不熟,姓臧的女人长的很标志,眉宇之间有一颗美人痣,她的身份证就是在八五年办的。” “这是一个新生事物,上上下下都很重视,当时,照相的人排成了长龙,我当时在现场维持秩序,我一眼就看见了她。和她来的还有一个伙子。” “伙子的年龄有多大?” “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觉水师傅朝赵子蒙点了一下头,意思是,这个人很可能是法正。 “他的身高是多少?” “很高,有一米七六左右。” “赵队长,法正比诫诚高两三公分的样子。”觉水师傅道。 “马所长,请你再看看这张照片。”赵子蒙将一张照片递到马所长的手上。 三张照片上,只有一张上有法正。 马所长看了看照片,然后摇了摇头:“年龄和身高,我有印象,模样,我记不得了,那个男人的头发很好,很密。” 法正是十二年前年下山的,到八五年,他的头发早就长起来了。 “马所长,关于这个女人的情况,你究竟知道多少,千万不能隐瞒啊!”边队长道。 “事关命案,我要是知道她的底细的话,肯定会以实相告。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赵队长,你们可以去找霍主任了解情况,霍主任现在是市委办公室秘书长。他肯定知道姓臧的情况。” “霍秘书长可能还知道那两个男人的情况。”马所长补充道。 “你和霍秘书长是什么关系?” “这——” “马所长,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任何顾虑和隐瞒,不管什么人,都要受到的法律的约束,有什么问题,我陈建华兜着。” “陈局长,霍秘书长的情况,您应该是清楚的。” “对他的情况,我是比较清楚,你就说你知道的情况。” “霍主任以前虽然不是我的上司,但他神通广大,原来只是淮州中学的一个老师,不知怎么的,他摇身一变,成了捣『乱』的头儿,半年后,就成了市里面一个部门的副主任,后来调到干校当了管理处的主任。” “副主任的职位已经很高了,他为什么自降身价跑到干校来当一个主任呢?”赵子蒙有些不解。 “赵队长,情况是这样的,”陈局长道,“这个干校和一般的干校不一样,这个干校是省级干校,受省里面直接领导,很多领导干部都被降级到这个干校来学习。到这里来学习的领导干部,除了省里面的领导,还有北京来的部级领导。” “马所长,你刚才说霍秘书长原来是淮州中学的老师,他是哪里人?”赵子蒙道。 “他是淮州人。” 普济禅师说诫诚有可能是淮州人。 这不应该是一种巧合吧! “陈局长是知道的,那几年,霍秘书长是清安江市呼风唤雨的人物,他打电话给我,那是他看得起我,我也想讨好他,就屁颠颠地帮姓臧的女人办了户口。” “赵队长,马所长说的是实情。霍主任不是一般的人物,那几年跳得比较欢的、靠捣『乱』起家的人后来都被打回原形,唯独这个霍主任,他不但没有出事,反而调到市委办公室当了秘书,几年后就当上了秘书长。”陈局长道。 “如此说来,我们和这个霍秘书长接触,岂不是要碰钉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观火》,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再访霍秘书长 , “赵队长不必担心,这是一起命案,事情重大,霍秘书长是一个聪明人,他能掂出这里面的轻重来。”陈局长道。 “陈局长,在赵队长和霍秘书长接触之前,您要不要跟韩书记交个底呢?”边队长道。 “赵队长他们是从省城来的,我估计霍秘书长会认清形势,掂出轻重来。边提醒的对,为保万无一失,我们和韩书记见一面,万一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我们也不至于被动。” 林狄收起钢笔、笔记本和录音机。 离开黄岗镇派出所以后,两辆警车直接去了市委大院。 汽车停在市委大院前的停车场上。 陈局长走下汽车,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给韩书记打了一个电话,陈局长不希望在见到韩书记之前遇到霍秘书长——在市委大院遇到霍秘书长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下面是陈局长和韩书记通话的内容: “喂,是韩书记吗?” “我是韩宇鹏,请问您是——” “韩书记,我是陈建华。” “是陈局长啊!你打电话给我,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是啊!韩书记现在方便吗?” “我在办公室,陈局长在什么地方?” “我在市委大院外面的停车场。” “陈局长,你直接到我的办公室来。” “这——”陈局长不希望看到霍秘书长。如果在书记办公室谈话,可能会遇到霍秘书长——因为市委书记和市委办公室靠在一起。 “陈局长,你说个地方,我听你的。” “我们在停车场前边的公园谈,你看怎么样?” “这么神秘,一定是十分紧要的事情。行,我现在就过去。” 公园里面有一个凉亭,凉亭里面有一个圆形石桌,石桌周围有六个鼓形石凳。 陈局长将赵子蒙一行领进凉亭坐下。 几分钟以后,一个人走出市委大院,朝凉亭走来,手里拿拿着一个文件夹。 此人就是韩书记。 陈局长和边队长迎了上去,赵子蒙跟在后面。 韩书记和陈局长、边队长一一握手之后,然后望着赵子蒙:“陈局长,这位是……” “韩书记,这位是京西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赵队长,这就是韩书记。” 韩书记握住赵子蒙的手:“赵队长,你好。” “韩书记好。”赵子蒙道。 韩书记走进凉亭,和其他人一一握手。 “赵队长,我们坐下说话。”韩书记将赵子蒙拉到石凳上坐下。 陈局长坐在韩书记的旁边:“韩书记,赵队长他们是为一起案子来的。” “陈局长,你们公安局要全力协助,还要把他们照顾好。千万不要怠慢了京西来的同志。” “韩书记,赵队长还需要您的支持。” “赵队长,莫不是你们在办案的过程中遇到了连陈局长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韩书记已经听出了陈局长的言外之意。 “赵队长,你把案情跟韩书记说一下,尽量简洁一些,韩书记很忙。” “赵队长,你慢慢说,我现在正好闲着没事情。” 于是,赵子蒙将案情叙述了一遍。 在赵子蒙叙述的过程中,韩书记全神贯注,听的很认真。 当赵子蒙提到霍秘书长的时候,韩书记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老陈,难怪你领赵队长来找我。” “韩书记,霍秘书长毕竟是市委的人,我们想先跟您打一个招呼。” “赵队长,我在这里表个态,我和市委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你们在清安江办案,就等于是在京西办案。法律面前,绝没有特殊的公民。” “有韩书记这句话,我们心里就有底了。”赵子蒙道。 “老陈,你看这样,行不行?”韩书记道。 “韩书记,您讲。” “你领赵队长他们直接去找霍秘书长,我叫上彭市长随后就到,看到我和赵队长打招呼,什么都不用讲,霍秘书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总之一句话,今天,一定要让霍秘书长说出臧容和两个犯罪嫌疑人的下落。” 韩书记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如果霍秘书长也涉嫌犯罪,你们就依法行事,不必客气。” 大家跟在韩书记和陈局长的后面走进市委大院。 走到林荫道的尽头,韩书记朝市长办公室走去,陈局长和边队长则领着赵子蒙等人朝秘书长办公室走去。 大家走到秘书长办公室大门前的时候,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来。 这个女人认识陈局长:“这不是陈局长吗?是那阵风把您吹到市委大院来了?” “崔秘书,霍秘书长在里面吗?” “在。你们找霍秘书长?”崔秘书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朝里面走了两步,“秘书长,公安局的陈局长找您有事。” 霍秘书长正坐在办公桌前喝茶。他放下茶杯,迎上前来:“陈局长,稀客——稀客。快请坐。” 当霍秘书长看到走进办公室的赵子蒙的时候,脸『色』突然阴沉、忧郁起来。 霍秘书长将陈局长让到皮沙发上坐下,犹豫片刻之后,他走到赵子蒙的跟前:“赵队长,我们又见面了。”霍秘书长皮笑肉不笑,“赵队长还想了解什么情况。” 霍秘书长本来是不欢迎赵子蒙的,后又意识到不妥,立马把消极、抵触的情绪收了起来。 崔秘书泡了几杯茶,放在茶几上以后,退出了办公室。 赵子蒙坐在陈局长的旁边:“霍秘书长,我们在调查中遇到了困难,所以又来打搅您了。” 刚走出办公室的崔秘书又走了进来:“秘书长,韩书记和彭市长来了。” 霍秘书长迟疑片刻,瞥了陈局长和赵队长一眼,然后朝门口走去。 “韩书记。彭市长,找我有事?” 韩书记径直走到沙发跟前,此时,赵子蒙已经站起身。 韩书记握住赵子蒙的手:“赵队长,您到清安江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啊。” “韩书记,给你们添麻烦了。”赵子蒙道。 “韩书记,您认识赵队长啊!”霍秘书长道。 “老霍,你有所不知,赵队长是全国公安系统有名的刑侦奇才,他领导的神鹰大队,屡破大案要案,只要是他盯上的案子,一定是十拿九稳。彭市长,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赵子蒙赵队长。” “幸会——幸会,欢迎——欢迎。”彭市长握着赵子蒙的手道。 “怎么,赵队长找霍秘书长有事啊!”韩书记道。 “不错,我们找霍秘书长了解一些情况。” “行,你们谈,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谈,霍秘书长,你要好好协助赵队长的工作。赵队长经手的案子,你一定要严肃认真地对待啊!陈局长,你们要好好配合、协助赵队长的工作。” “请两位领导放心。”陈局长道。 赵子蒙将两位领导送出办公室:“谢谢两位领导的支持。” “赵队长,如果有陈局长解决不了的困难,直接找我,找彭市长也行。” 崔秘书跟在韩书记和彭市长的后面走出办公室。 霍秘书长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坐在赵子蒙对面的沙发上,他的眼神温和了许多,和同志们刚走进办公室时的眼神判若两人。 霍秘书长没有想到赵子蒙不但惊动了边队长和陈局长,还惊动了韩书记和彭市长。所以,对于赵子蒙提出的问题,他就不能不认真对待了。 特别是韩书记刚才说的那几句话,霍秘书长是何等聪明的人啊!他已经听出了那些话中的潜台词。 陈局长用审视的眼光看着霍秘书长。他已经看出了霍秘书长情绪上的变化。 霍秘书长情绪上的变化自然也逃不出赵子蒙等人的眼睛。 赵子蒙在思考如何开始和霍秘书长的谈话:是直接揭穿霍秘书长的谎言,还是间接委婉地告诉霍秘书长该说实话呢? “赵队长,您还想了解什么情况?”霍秘书长试探道。 “我们还是想了解这个女人的下落。”赵子蒙将臧容身份证复印件递到霍秘书长的手上。 “经过我们的调查,臧容的真名叫臧玉蓉,臧玉蓉在办理户籍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臧容。她是京西市人。” “三十四年前,臧玉蓉离开京西,到静江市开了一个裁缝店,十五年前,她突然将裁缝店盘给别人,不知去向。” “后来,我们根据臧容的徒弟和街坊邻居的描述绘制了一张画像。” 马建平从包里面拿着臧容的画像,递到霍秘书长的手上。 霍秘书长接过身份证复印件,但眼睛并没有看。 “这个女人就是臧玉蓉。”赵子蒙道。 “后来,我们根据这张画像、臧玉蓉的年龄和籍贯在身份证查询系统里面查到了臧容,除了名字略有不同之外,其它信息完全一致。” “于是,我们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和户籍信息来到了清安江市。根据霍秘书长提供的情况,我们去了黄岗镇派出所。” “你们查的结果怎么样呢?”霍秘书长还在试探。 既然霍秘书长想试探,那赵子蒙就透『露』一点信息给他:“是黄岗镇派出所的马所长接待的我们,马所长的回答和霍秘书长的回答如出一辙,时过境迁,有些事情,他已经记不得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观火》,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霍秘书长迷途知返 “事实也是这样,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确实无法调查。顶点”霍秘书长道。 “也不尽然,在我们离开黄岗镇派出所,走到集市上时候,一个骑车人扔给我们一个纸团。” “纸团?”霍秘书长突然紧张起来。 “对,一个神秘人扔给我们一个纸团。” “纸团上说什么了?” “纸团上说,在臧容到黄岗镇派出所找马所长办理户口手续之前,马所长接到一个电话,电话的内容和臧容办户口的事情有关。” 霍秘书长看着放在茶几上的皮包,他希望赵子蒙把纸条拿给他看看。 赵子蒙不可能把纸条拿给霍秘书长看。 赵子蒙不想让霍秘书长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就是给霍秘书长留一点余地,就是给他留一点思考的空间。 赵子蒙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霍秘书长应该能听出来了。 霍秘书长确实听出来了:“赵队长,你们找这个叫臧容的女人,究竟所为何事?” “既然霍秘书长想知道,那我就费一些口舌大概说一下。十五年前,京西市惠山冷月寺进行了一次大修,两个工匠掏井的时候,无意中在井壁上发现了一个暗门,暗门里面是一个暗道,暗道的尽头是一个地宫,他们在地宫里面看见了一大四五尊金佛。” “这两个工匠非但没能得到金佛,反而把『性』命丢在了冷月寺,一个人的尸体被藏在菩萨的肚子里面,另一个人的尸体被扔在通向地宫的暗道之中。” “经过我们的调查,杀死两个工匠,拿走金佛的是寺院里面的两个和尚。” “赵队长,我打断您一下,这个女人和您说的案子有关系吗?”霍秘书长指着茶几上的身份证复印件道。 “没有关系,我们也不会跑这么远的路找到清安江来。霍秘书长,您耐着『性』子听我说,我很快就要说到这个女人了。” “赵队长,您请继续,” “这两个和尚,一个叫诫诚,他在寺院中担任监事之职,另一个和尚叫法正。诫诚和法正是父子俩。” “父子俩?这世上竟然还有父子俩一起出家的。”霍秘书长道。 关于诫诚和法正的过去,霍秘书长恐怕真不知道。 “法正是诫诚和冷月寺附近一个村姑鬼混生的孩子。这个村姑就是我们正在寻找的这个女人。” 霍秘书长的表情突然严肃——甚至有些凝重起来。 “两个工匠失踪之后不久,冷月寺的大修也结束了,大修结束以后,工匠们离开了冷月寺,可诫诚却病倒了,不久就病逝了。两年后,法正也离开了冷月寺。” “寺中几位老禅师觉得诫诚死的蹊跷,我们就把诫诚的坟墓挖开,发现躺在棺材里面的不是诫诚的尸骸,而是附近采石场因工伤被砸断了手臂和大腿的村民。” “三十四年前,这个叫臧容的村姑把孩子交给诫诚之后跑到静江开了一个裁缝铺,十五年前——就在诫诚病逝后不久,一个男人跑到静江,把臧容带到了清安江。 这个男人就是借尸还魂的诫诚。我们估计,法正离开冷月寺以后,也到清安江和诫诚与臧容回合了。” “我们的调查在清安江中断了。所以,我们想请霍秘书长帮我们把断掉的线索续上。” 霍秘书长望望赵子蒙,又望望陈局长和边队长,然后道:“赵队长,很抱歉,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我危险铸下大错。” “先前,我没有跟赵队长说实话。” 霍秘书长一边说,一边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个手帕,在脸上反复擦了很多下,他是该好好擦擦了,此时,他的耳后根和脖子上全是汗——是被吓出来的汗。 “霍秘书长是一个聪明人,您现在说还不算迟。” “很抱歉,让同志们费了周折,多花了时间,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是杀人凶手,您刚才说的这些情况,我更是一无所知,如果赵队长一开始就和盘托出,就不会绕这么大的弯子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女人拿着一份文件走进办公室:“秘书长,这封文件,请您签字。” “黄,我现在有要紧的事情,你跟秘书处的同志说一声,今天下午,所有文件请老曹过目签字即可。” “我知道了。”女人说完之后,转身走出办公室。 霍秘书长站起身:“赵队长、陈局长、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谈,这里的干扰太多。” 大家站起身,随霍秘书长走出办公室,走进旁边一幢楼里。 霍秘书长将大家领进三楼一个型会议室。 会议室两边靠墙的地方放着两排牛皮沙发,两排沙发中间摆放着几个红木茶几。 霍秘书长单独坐一边;赵队长、陈局长、边队长和其他人坐在另一边。 陈局长和边队长坐在赵子蒙的右边;林狄、令狐云飞、马建平和觉水师傅坐在赵子蒙的左边。 林狄从包里面拿出钢笔、笔记本和录音机。 赵子蒙刚想说话,一个女人拎着两个热水瓶走进会议室,她从一个柜子里面拿出一个茶叶罐和几个带盖子的陶瓷杯,用开水烫了烫茶杯,放了一些茶叶,倒上开水,盖上盖子,将茶杯一一端到茶几上以后,退出了会议室。 同志们还真有点渴了,从中午吃过牛肉面到现在,大家还没有喝过水。 霍秘书长看林狄打开录音机以后,用沙哑的声音道:“赵队长,是我让臧容住进干校大院五栋10号的。” “当时,我在干校管理处当主任。” “也是我打电话给马所长,让他给臧容办户口的。” “臧容现在何处?” “臧容家在淮州,她在清安江经营一家银楼。”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对视了一下:臧玉蓉经营银楼的资金肯定是诫诚提供的,现在的诫诚和法正应该是腰缠万贯。 “银楼在什么地方?” “在市中心——在清安江商场对面,银楼的名字叫‘恒辉银楼’。” “臧容为什么不把户口安在淮州呢?” “我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当时,我确实不知道。那时候,我在干校工作,人头也比较熟悉,我打了一个电话,马所长就把事情办了,当时,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没想到被别人利用了。” “臧玉蓉和你素不相识,找你为臧玉蓉办户口的人是谁?” “是我表哥海文君——她母亲是我的姑母。” “海文君?” “文化的‘文’,君子的‘君’。一九七七年六月,海文君突然回到淮州,他打听到我的情况后,就带着臧容到干校来找我。” “突然回到淮州?海文君之前是不是消失了很多年。” “是的,海文君就是赵队长口中的诫诚。海文君现在是海通集团的董事长。昨天晚上,电视台专门为海通集团做了一档子节目。”霍秘书长道。 觉水师傅果然没有看错人。 “觉水师傅昨天晚上在电视上看到的人就是诫诚。”马建平道。 “你们已经知道了。”霍秘书长道。 “昨天晚上,觉水师傅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觉得海文君很像当年的诫诚。” 赵子蒙示意令狐云飞将三张照片拿给霍秘书长看看。 霍秘书长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照片:“果然是他,当年,我们听说他到南方闯『荡』去了,没想到他出家当了和尚。” “十五年前,他来找我的时候,头上戴着一顶帽子,我就觉得有点奇怪,敢情出家当了和尚。”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呢?” “他说离开家以后到南方去闯『荡』,后来发了一点财,本打算一辈子不回淮州,可遇到一个喜欢的女人,又有了孩子,就打算回淮州了。” “诫诚的儿子一定是法正。”觉水师傅道,他显得很激动。 “海文君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叫海天宇。” 这个名字很大、很张狂啊! “他今年多大年纪?” “一九五七年生人。” “赵队长,他就是法正。”觉水师傅道,“他现在三十四岁,一九七九年离开冷月寺的时候,他二十二岁。” “你有他们的照片吗?” “有,但全放在家里。你们需要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回家,让阿姨送过来。” “可以,但不能走漏风声。” “我明白。”霍秘书长一边说,一边从西服的口袋里面掏出一部手机。 不一会,电话通了。 “喂,是娟吗?” “我是娟,是霍秘书长吗?” “娟,你到我的书房去,书橱里面有三本相册,最大那个,红『色』封面,你给我送过来。” “知道了。” “海天宇是什么时候到淮州来的呢?” “一九七九的春天。” 从让臧玉蓉到静江开裁缝铺到把臧玉蓉带到淮州来,从假死到法正离开冷月寺,都在诫诚的计划之中。 从自己离开冷月寺到把臧玉蓉带离静江,再到法正离开冷月寺,诫诚玩的是金蝉脱壳的把戏。 “海天宇现在做什么?” “他也在海通集团,他担任总经理之职。” “海文君和海天宇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淮州,和臧玉蓉住在一起。”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诫诚终于亮相 “霍秘书长,很抱歉,刚才我们在开会,所以电话接迟了。” “文君,你怎么突然变得生分了,以前打电话都叫我望亭,今天怎么改变了称呼呢。” “我现在是在集团,当然要讲究一点了。望亭,明天的奠基仪式,你(垒)一定要早点来啊!我本来想晚上给你(垒)打电话的。这两天,手头上的事情太多,总感觉时间不够用。” 普济禅师没有说错,海文君果然是淮州口音,他在说“你”的时候,发出的是“垒”的音。 “文君,我就是为奠基仪式的事情打电话给你的,明天,韩书记和彭市长肯定会有一个人出席你们的奠基仪式。” “太好了,还是你(垒)的面子大。” “扶持民营经济,这一向是市委坚持不变的政策。我打电话给你,就是叫你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这——霍秘书长尽管放心,我开完会就到现场去看看,天宇正在现场安排。对了,今天晚上,我们集团在清安江大饭店举行一个酒会,为明天的奠基仪式热身,你(垒)一定要来啊!” “今天晚上,望亭去不了。” “这是为什么?” “市委一个领导上调到省里去,我们要为他饯行。” “行,你(垒)明天一定要早点来啊!” “我会的。再见,我挂了。” “再见。” “陈局长,海文君现在在海通集团开会,海天宇在奠基仪式现场。”边队长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到海通集团,一路到奠基仪式的现场。” “边,就按你说的办。我打电话给彭雪松,让他派一部分人大纺织厂去。” 陈局长也从口袋里面抬出手机,然后走出会议室。 边队长在会议室里面打电话;陈局长在会议室外面的走廊上打电话,两个人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这样就不至于互相影响。 海文君的会还要开多久,同志们不知道,所以,要抓紧时间。 边队长电话的内容是:“马聪,你现在带一个人赶到海通集团去等我们,派两个人赶到清安江纺织厂旧址——海通集团奠基仪式的现场,我和陈局长一会就到。你们把警车停在偏僻处——离海通大厦稍微远一点,步行前往。再派两个人到‘恒辉银楼’把老板臧容监控起来。” “明白,立即执行。” 陈局长电话的内容是:“彭雪松,把你的人分成两路,一路到海通集团待命,一路到纺织厂旧址——海通集团奠基仪式现场。你们一定要着便装,我随后就到。把警车停在不显眼的地方,步行过去。” “知道了。” 部署完毕之后,一行人迅速闪出会议室。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赵子梦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三点零五分。 陈局长和赵子蒙、令狐云飞上了一辆警车,直奔海通集团而去;边队长和马建平、林狄上了一辆警车,直奔清安江纺织厂旧址而去。 二十五分钟左右,警车停在宏图大厦前的广场上,陈局长、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下警车。 三个人步行去了海通集团。 海通集团在宏图大厦的南边,两座大厦之间隔着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桥,过桥之后,就是海通大厦。 三个人上桥的时候,从桥南走过来两个人,这两个人是边队长的手下,其中一个人就是副队长马聪。 “陈局长,彭雪松他们已经在一楼大厅等候。”马聪道,,“海文君在十二楼会议室开会。” 五个人上了十几级台阶,走进海通集团的大门。 在大厅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彭雪松和他的手下,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报纸或画报。 陈局长朝彭雪松竖了五个手指头,然后径直朝电梯走去。 彭雪松带着四个人跟了上去,另外四个人,两个人站在电梯口,两个人守在安全出口。 电梯有两个,十个人分乘两部电梯,这时候,海文君是有可能下楼的。 海通集团果然有实力,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整个清安江市,十二层高楼,就海通集团这一座,这也是清安江市唯一一个带电梯的高楼。 两分钟以后,两个电梯同时停在了十二楼。 陈局长、边队长、彭雪松和赵子蒙走出电梯,朝会议室走去,其他人跟在后面,除了陈局长,所有人的手上都有一把手枪,在电梯里面,所有手枪的子弹都上了膛。 走廊上铺着地毯,头顶上悬挂着水晶灯,两边的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壁灯,还挂着一些油画。 走到拐弯处的时候,有两个保安迎了上来。两个人的手上个拿着一根警棍。 走到跟前,一个保安道:“请问你们找谁?” “我们找海董事长。”边队长道。 “请留步,董事长正在开会。” 陈局长和边队长继续往前走。 “请留步,董事长正在开会,请随我们到休息室休息,会议结束的时候,我们跟董事长说一声。请——”保安指着不远处一个休息室道。 边队长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在两个保安眼前亮了一下:“我们有要事找你们董事长。” “请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下。” “不用了,我们在执行公务,请你闪开。” 一个保安并没有闪开,他突然加快脚步,朝会议室跑去。 马聪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保安衣领:“你难道没有听清楚吗!我们这是在执行公务。” 说话间,大家已经走到距离会议室大门十几步远的地方。 会议室的大门突然开了,一个脑袋伸到门外。坐在会议室里面的人应该是听到了走廊上说话的声音:“哪来的声音,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他们是公安局的人,他们找董事长。” 这时候,从走廊的另一头跑过来两个彪形大汉,他们穿着西服,打着领带。一个剃着光头,一个理着平头,脸上全是横肉,脖子比一般人要粗许多。 这两个人应该是霍秘书长所说的保镖。 光头的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他身材魁梧;平头的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一看就是一个练家。 “怎么回事?”平头走到一个保安跟前道。 “他们找董事长。”保安道。 “很抱歉,董事长正在主持会议,”平头抬起左手腕,看了看手表,“再有半个时就结束了。请——我领你们到休息室。我们董事长一会就过来——请。” 平头话说的很软,但动作很强硬,他横在了陈局长和边队长的前面。 陈局长回头朝几个特警看了一眼。 几个特警开始往两个保镖跟前移动。 边队长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我们在执行任务。” “执行公务?执行公务也应该等董事长结束会议之后。” “按规矩,你们应该先预约。这么横冲直闯,肯定不行。”光头一边说,一边冲到赵子蒙的跟前。 “我现在警告你们,如果你们再阻拦,我们将以妨碍公务罪论处。”边队长厉声道。 “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闪开。”陈局长大声道。 “该闪开的应该是你们,警察就可以不讲道理了。” 平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两个特警锁住了双臂; 光头退后一步,拉开架势,做准备攻击状。一个特警提起右脚,一脚将光头的右膝盖踩在地毯上。 平头还想挣扎,彭雪松抓住他的左手臂想将他制服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完全开了,又从里面走出个人来。 “大广,怎么回事啊!” “胡主任,他们想见我们董事长,我们拦不住。” 陈局长和边队长径直朝胡主任走去。 “请你们稍等片刻,我们的会马上就要结束了。”胡主任道。 陈局长和边队长并不理会胡主任,继续往前走。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啊!”胡主任关上会议室的门,声道,他怕吵了会议室里面的人。 此时,会议室里面正有一个人在讲话。 “胡主任,他们是公安局的人。”平头道。 “公安局的人,你们找我们董事长有什么事情吗?”胡主任道。 马聪走到胡主任的跟前,将他推到一边:“你们懂不懂规矩,警察执行公务,你们竟然也敢拦?” 马聪一边说,一边推开会议室的门。 办公室里面坐着二十几个人,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二十几双眼睛同时聚焦到陈局长、边队长和马聪的身上。 坐在董事长位子上的人蓦地站起身,先阴沉着脸,转而笑容可掬,道:“胡主任,你不要拦他们,他们是市公安局的人。陈局长,是那阵风把你吹到我们海通集团来了。” “海董事长,您认识我?”陈局长走到海文君的跟前。 光头和平头也冲进会议室,站在海文君的身后。 这两个人是是很称职的保镖。 “大广,王杰,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懂不懂规矩?”海文君道。 光头和平头悻悻然朝门口走去。 此时,所有人都走进了会议室,包括两个保安。 海文君语带双关,表面上市说两个保镖不懂规矩,实际上是指陈局长一行不懂规矩。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父子俩束手就擒 “既然都进来了,那就不要出去了。”陈局长一边说,一边朝站在门口的四个特警使了一个眼『色』。 两个特警,将会议室的门关上,然后双手背后,站在门两边。 “陈局长,您有何指教?”海文君发现情势不对。 “海董事长,你涉嫌一起经济大案,我们是特地来请你的。”陈局长眯着眼睛道。 此时,两个特警和已经站在海文君的身后,彭雪松站在海文君的右边,马聪站在海文君的左边。 原先坐在椅子上的人都站了起来。 陈局长朝大家点了一下手:“请诸位坐下。” 二十几个人犹豫片刻之后,很听话地坐在椅子上。 海文君朝胡主任使了一个眼『色』。 胡主任退后几步,从口袋掏出手机。 “现在不要打电话。”陈局长厉声道。 胡主任无可奈何地望着海文君,然后将手机装进口袋之中。 “涉嫌一起经济大案?陈局长,你(垒)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海文君经商一向奉公守法,不曾越雷池半步。”海文君右颧骨下面的横肉抖动了几下。 “海董事长,很抱歉,你们的会议不得不提前结束,请——” 海文君从会议桌上拿起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着了。 他不太想跟陈局长走。 海文君抽了几口烟,扫了一眼陈局长一行,然后不紧不慢道:“陈局长,跟你(累)们走,这很容易,可你(垒)们要是再让我回来,就不会这么轻省了。” “是啊!你们可不能随便抓人,我们集团可是清安江的纳税大户。”胡主任道。 海文君朝胡主任举了一下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陈局长,你(垒)们请我,总得按照正常的程序走吧!” “这——没问题,东西,我们已经带来了。边队长,拿给他看。”陈局长道。 边队长从皮包里面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抖开来,将正面对着海文君。 这是一张拘捕证。 面对拘捕证,海文君右颧骨下面的赘肉抖动的更厉害了,左颧骨下面的赘肉也开始抖动。 “海董事长,如果你主动配合我们的工作,那就请跟我们走,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拿我们就不客气了。” 此时,马聪已经将手铐拿在手上。 “我——我愿意跟你们走。胡主任,公司的事情,你先照应一下,我跟快就会回来。” “大家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胡主任道。 二十几个人站起身。 四个特警将海文君带出会议室。 陈局长走到门后,转身面对所有人:“很抱歉,你们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陈局长,这又是为什么?”胡主任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海文君涉嫌一起经济大案,虽然我们的手上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但还不够,单凭海文君一个人,肯定做不了这么大的案子。我只需要你们在这里坐一个时。” 陈局长说完后,走出会议室。 两个特警持枪站在门口。 走出海通集团以后,几个特警将海文君押回市局看守所;其他人随陈局长直奔纺织厂旧址。 上车以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和通了一个电话。 令狐云飞说,他们已经将开盘仪式现场控制起来,并且锁定了目标海天宇,此时,海天宇正带着十几个手上『插』彩旗、拉横幅,现在,还有一些提前来看房子的市民。 售楼处还设了一个预购台,有意向的购房人可以先登记,所以,现场排起了很长的队伍。海天宇在开盘仪式的现场指挥若定,他对明天的开盘充满信心。这给同志们锁定、监控目标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陈局长之所以把二十几个开会的人,包括保安和海文君的保镖控制在会议室,就是担心有人给海天宇通风报信。 几辆警车直接开进停车场,停车场上停着两辆警车,他们是海通集团请来维持秩序的,明天,开盘仪式的场面肯定很火爆。 既然现场有警车,那么,同志们的警车直接开进停车场,肯定不会引起海天宇的注意。 陈局长刚走下汽车。一个身着警服的人跑到陈局长的跟前:“陈局长,您也来了。” “包所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陈局长道。 “海通集团明天在这里举行开盘仪式,请我们来维持秩序,我们先来熟悉一下坏境。” 包所长的话刚说完,令狐云飞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 “云飞,海天宇现在何处?”赵子蒙道。 “在售楼处休息室。” “包所长,让你的人也跟上,我们要抓捕海天宇。”陈局长道。 包所长一边走,一边挥手。 不一会,马聪带着十几个人跑步前进,直奔售楼处。 一行人走到售楼处台阶前的时候,包所长带着六个人跟了上来。 预售处就在休息室的旁边。 预售处的窗户前排着很长的队伍,队伍的尾巴一直甩到门外的台阶上。 海文君父子俩很会做生意:在大门外竖着一个广告牌,广告牌上写着:填写意向表的可获赠一套高档餐具。 这才是很多人排队的主要原因,海文君父子的目的无非是制造一种火爆的场面,为明天的开盘热身和铺垫。 几个工作人员站在队伍的两边维持秩序。 休息室的墙和门是玻璃的,有三个人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喝茶抽烟。 中间一个人翘着二郎腿。此人就是海天宇。 “包所长紧走几步,追上陈局长和赵子蒙:“坐在中间的人就是海天宇。” 陈局长和边队长走到距离玻璃门五六米的时候,海天宇从西服口袋里面掏出手机,刚放到耳朵上,突然站起来,眼睛朝大厅里面扫『射』。 海天宇一边接电话,一边迅速拉开玻璃门,另外两个人紧随其后。 在海天宇打开玻璃门的时候,陈局长、边队长和彭雪松已经站在门外,二十几个人将海天宇三人死死地堵在休息室里。 海天宇脸『色』苍白,他应该意识到了什么,或者从电话里面听到什么。 如果陈局长不留人将二十几个开会的人、两个保镖和两个保安控制起来,海天宇恐怕早就知道海文君被警察带走的消息了。 和海天宇坐在休息室里的两个人应该是他的保镖。 在海天宇望着堵在他面前的陈局长、边队长和彭雪松的时候,一个保镖和海天宇咬了一下耳朵。 “原来是市刑侦队的边队长啊!太感谢你们了,竟然来了这么多人,有你们在这里维持秩序,明天的开盘仪式一定会非常顺利。请进,边队长请坐。”海天宇道。 “你就是海天宇吗?”赵子蒙道,赵子蒙一眼就认出了法正,为和、慧正禅师说的对,法正太像诫诚了。 法正的脸也很大、很白,遗传的痕迹非常明显。 “边队长,这位是——”海天宇上下打量赵子蒙。 “这位是京西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边队长道。 海天宇本能地退后一步:“边队长,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不是我们找你有事,是这位赵队长找你有事。” “赵队长,您找我什么事啊?” “十五年前,京西惠山冷月寺,曾经发生一起凶杀案。” 海天宇突然面如死灰,但嘴上仍然很强硬:“京西跟我毫不相干,你们的案子跟我就更没有关系了。” “我们的案子跟海天宇确实没有关系,但和法正有关系。” “抱歉,我听不懂您的话。”海天宇的面部表情突然僵硬起来。眼神也开始飘移、躲闪。 “我们的案子不但和你有关系,还和诫诚监事有关系。” 两个保镖突然上前一步,将海天宇挡在身后。 其中一个保镖气势汹汹道:“警察同志,你们莫不是搞错了吧!海经理是根生土长的淮州人,跟你们京西有屁关系啊!” “请二位闪到旁边去。”陈局长道。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们不能随便抓人。”另一个保镖也想在主子面前表表忠心。 “我再警告你一次。”陈局长大声道。 “你们不要虚张声势。” “第二次警告。” “你就是警告一百次都没有用。” 陈局长招了一下手:“先把这两个人铐上。” 两个人退后一步,其中一人道:“你们要是胡来,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赵子蒙飞起一脚,踢在一个保镖的膝盖上,这个保镖猛退几步,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一个保镖想扑上来,彭雪松上前一步,用右手锁住了他的喉咙,保镖一个踉跄,跌坐在沙发上。 四个特警补上去,两个特警同时举起手铐。 “赵队长,请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海天宇道。 海天宇同时伸出双手。 马建平将手铐戴在海天宇的手腕上。 四个特警松开两个保镖。 刚才还在排队的人全部围了过来。 两个特警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海天宇带出了售楼处。 陈局长和马聪交代了几句,马聪和几个刑警将海天宇押上一辆警车。 此时,整个停车场上站满了人。 彭雪松带着他的手下离开停车场以后,陈局长、边队长、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上了两辆警察。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臧玉蓉毫不知情 警车驶出停车场以后,直奔清安江中心广场而去。 半个小时以后,两辆警车停在恒辉银楼前的广场上。 恒辉银楼果然非常气派。 走进银楼,里面的装潢超豪华。 两个服务员小姐站在旋转门里欢迎顾客的光临。 边队长走到一个服务员跟前:“你们臧经理在楼上吗?” “在楼上。” “你能领我们上去吗?” 服务员朝服务总台招了一下手。 一个服务员疾步走了过来。 “这几位同志找臧经理,你领他们上去。” 大家跟在身着旗袍的服务员身后,沿着环形楼梯上了二楼。 臧小容的办公室正对着楼梯口。 办公室的门头上挂着一个木牌子,木牌子上写着“经理办公室”。 服务员在门上敲了三下。 “进来。”办公室里面传来一个女人柔和而绵软的声音。 服务员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口道:“臧经理,有几位同志们找您。” 大家看到,一个看上去只有四十几岁的女人坐在一个牛皮靠背椅上,她的头发是卷起来的,耳朵上缀着两个金链子,金链子下方缀着一个椭圆形的玉坠,女人的眉宇之间果然有一颗黑痣。 臧小容站起身,迎上前来:“请进。” “这就是臧经理。”服务员道。 “忙你的去吧!” 服务员关上门,下楼去了。 “您就是臧小容吗?”赵子蒙道。 “我就是臧小容。这位同志像是京西口音吗?” “不错,我就是从京西来的。”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们是从京西臧家寨来。”赵子蒙直视着臧小容的脸,他想看臧小容得反应。 “从臧家寨来?你——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请——请坐。”臧小容把大家领到沙发上坐下。 茶几上有一个雕刻精美的椭圆形木盘,木盘子里面放着十几瓶橙汁,臧小容从木盘子里面拿起一个开瓶器,开了六瓶橙汁,然后放在每人前面的茶几上。 臧小容穿着一件旗袍,侧身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臧经理,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原来的名字?臧小容就是我原来的名字啊!”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臧小容身份证复印件,递到臧小容的手上:“我们是根据这张身份证复印件找到你的。”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诫诚,你认识吗?” 臧小容不再搭赵子蒙的话茬。 “法正,你认识吗?” 沉默。 “臧经理,这位是京西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已经把海文君和海天宇抓起来了。”陈局长道。 “他们犯了什么罪?” “他们犯了什么罪,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确实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我总觉得他们父子俩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原来的名字了吗?”赵子蒙道。 “我原来的名字叫臧玉蓉。” “海文君是不是冷月寺的诫诚监事?” “是。” “海天宇是不是冷月寺的法正?” “是。” “法正是不是诫诚和你的孩子?” “是。” 臧玉蓉非常爽快。 “诫诚死而复生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死而复生?赵队长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 “一九七七年五月二十九日,诫诚病逝。这你不知道嘛?” “我不知道,我三十四年前就到静江去了。臧家寨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冷月寺的事情呢?诫诚为什么要假死呢?” “诫诚没有跟你比说这件事情嘛?” “没有,太奇怪了,诫诚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照这么说,法正应该是知道的,他们父子俩一定有事瞒着我。” 臧笑容一脸疑『惑』,不像是说谎。 “你离开京西的时候,才十六岁,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结婚?” “出了那件事情以后,诫诚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断『奶』之后再交给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出了那件事情以后,我在臧家寨呆不下去了,爹和娘脸上挂不住,他们希望我到外面去躲一躲,等风平浪静之后,找个男人嫁了。” “这也是诫诚的意思吗?” “诫诚让我先到静江落脚,他随后带着儿子到静江来找我。但他说,他和孩子什么时候离开冷月寺,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只要时机成熟,他一定会带着儿子去找我,然后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过好日子。” 诫诚所谓的时机应该是找到镇寺之宝之后。 在冷月寺苦苦寻觅地宫和金佛的人,除了修能住持,还有诫诚和法正父子俩。 诫诚说的如此笃定,一定是相信了传闻。 “诫诚只不过是一个出家的僧人,他凭什么给你好日子呢?” “你们也看见了,我们现在的生活难道不好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诫诚走到一起,更没有想到会和诫诚生孩子。这都是菩萨的安排。” “那你就说说自己是怎么和诫诚走到一起的。” 臧满堂虽然说了一些,但并不具体,也不详细。臧玉蓉和诫诚走到一起,一定有其必然『性』。 “说来话长。赵队长,您还没有跟我说诫诚和法正究竟犯了什么罪呢?如果他们确实犯了罪,我可以把什么都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抓错了人,我就没有必要跟你们说了。这毕竟是上不了桌面的事情,免得弄脏了你们的耳朵。” “行,那我就提纲挈领地说一下。” “赵队长请。” “冷月寺有镇寺之宝的传闻,你有没有听说过呢?” “听说过,寨子里面的老人经常说这件事情——大家随便说说罢了。” “冷月寺确实有镇寺之宝。诫诚自从进了冷月寺以后,就一直在暗中寻觅镇寺之宝。” “镇寺之宝到底是什么?” “是一大四小五尊金佛。” “金佛?”臧玉蓉的眉头突然紧锁,眼神突然严肃起来,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是观音佛。” “观音佛?” “十五年前,冷月寺大修,历时半年多,两个工匠在东禅院掏井的时候,发现了井壁上的暗门,暗门就是地宫的入口,他们进入地宫,看到了金佛。” “诫诚负责寺院的大修,他和法正紧盯着那些工匠,他们终于从两个工匠的身上看到了古怪,他们就在暗中监视两个工匠。” “今年,大雄宝殿因为殿顶漏水,进行了一次大修,工匠们在释迦牟尼佛的肚子里面发现了一具尸骸,经过我们调查,这具尸骸就是那两个工匠中的一个。我们还在通向地宫的暗道里面找到了另一个工匠的尸体。” “怎么见得两个工匠是诫诚和法正杀死的呢?” “大修完成以后不久,诫诚突然病逝,一九七九年,法正离开了冷月寺。” “我们在通向地宫的暗道里面发现了两颗水晶佛珠。” “水晶佛珠?” “对,在冷月寺,只有两个人有水晶佛珠,其中一个人就是诫诚,我们就是根据这两颗佛珠怀疑诫诚和法正的。” “我们还打开了诫诚的棺材,棺材里面是有一具尸骸,但不是诫诚的尸骸,诫诚借尸还魂了。于是,我们就到静江寻觅你的踪迹,然后循着你的踪迹找到清安江来了。” “赵队长,我全明白了。法正回淮州的时候,带回来一串水晶佛珠,对不起,这些情况,我确实一无所知,诫诚曾经给我看过一个金佛。” “金佛还在不在?” “我只见过一尊金佛。之前,我在淮州办了一个小型服装厂,后来,文君鼓动我在市中心开一个银楼,当时,我们的手上没有多少现钱,所以,我不想开银楼,他这才拿出一尊金佛,让我不要担心钱的事情。” “金佛什么样?” “是一座观音坐佛,双腿叠在一起,双手十指相扣,掌心上有一颗珠子。” “是双面金佛还是单面金佛?” “单面金佛。” “有多高?” “有三十公分左右的样子。” “金佛还在诫诚手上吗?” “我不知道。” “诫诚给你看过金佛以后是不是出了一趟远门?” “没有。不过……” “请把你知道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 “诫诚给我看过金佛几天后,来了一个客人。” “是不是南方来的客人?”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不错,是一个南港客商。” “海文君把那尊金佛卖给南港客商了?” “我不知道——我一向不过问他的事情。那人来了以后,一直是文君和天宇父子俩接待的。我只和他见了一面。那人来的时候,身边带了一个女人和四个彪形大汉。” “你盘掉阿玉裁缝铺,离开静江,是不是诫诚的主意?” “不错。是他让我这么做的,当时,我真有点舍不得。裁缝铺的生意非常好,那些老主顾听说我要盘掉裁缝铺,很是不舍。我当时就感到很奇怪。” “诫诚直接把你带到淮州来了?” “是的。” “安顿好你以后,诫诚是不是去了一趟南方?” “不错,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回来以后,他带回来很多钱?” “是现金,还是……” “是存折,是人民银行的存折。” “存折上有多少钱?”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正式亮相 “有两百万。我们就是靠这笔钱慢慢做起来的。” “做什么生意了?” “最初阶段,他做电视机生意,我在淮州开了一个服装厂。” “两百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诫诚是怎么解释这件事情的呢?” “他说他把一个祖传的宝贝卖了。” “什么宝贝?” “他没有说。” 祖传的宝贝很可能是诫诚从冷月寺带走的金佛。 “诫诚有没有跟你说金佛是怎么来的呢?” “他说金佛也是祖传的宝贝。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尊金佛。现在想一想,他应该是把金佛卖给了那个南港来的客商。” “南港客商走了以后,诫诚把海通公司变成了海通集团,还让我卖了服装厂,在市中心广场开了这个银楼。” “我也怀疑海文君把金佛卖给了那个南港客商。我曾经问过他。他说,金佛还在他手上,我让他拿给我看,他支支吾吾。我跟他说,菩萨是不能亵渎的,卖菩萨是要受到神灵的惩罚的。” “如果那尊金佛没有卖给南港客商的话,一定还放在文君的手上。” “即使诫诚把你见过的那尊金佛卖给了南港客商,诫诚的手上也有金佛,诫诚从冷月寺拿走了一大四小五尊金佛。” “我可以劝文君和天宇把剩下的金佛交给你们。金佛一定在我家的密室里面。” “你家有密室?” “文君在电视机上发了一笔财之后,把淮州的老宅翻修了一下,老宅的房子结构很复杂,能藏东西的地方有很多。夜里面,我醒来后,经常发现文君不在卧室里,他一定是乘我熟睡之际到密室里面去了。” “密室的暗道机关肯定在他的书房里面,又一回,我发现文君不在床上,便到处找他,明明人不在书房里面,再路过书房的时候,他竟然从书房里面走了出来。” “臧玉蓉,你能有这种态度,我们很欢迎。诫诚从冷月寺拿走了一大四小五尊金佛,最大的金佛是一个双面金佛。” “你如果能帮忙找到金佛,我们可以网开一面,不追究你的刑事责任。” “玉蓉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只求无愧于心,你们可以放过我,但我不能放过自己。”臧玉蓉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赵队长,我现在就领你们到淮州去。水晶佛珠一直是我收藏的,你们再到海文君的书房找一找密室的暗道机关,如果找不到,再问海文君不迟。” 一行人随臧玉蓉走到门口的时候,远远地跑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走到臧玉蓉的跟前:“臧经理,您等一下,我去开车。” 在银楼停车场的拐角处停着一辆黑『色』奔驰牌轿车,男人一边说,一边朝轿车走去。 “小李,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 臧玉蓉随陈局长上了警车。 出清安江市,警车向东行驶了四十分钟左右,坐在车上的人便看见一个古城,这个古城就是淮州城所在地。 宝塔、钟楼,鳞次栉比的重重叠叠的黑『色』的屋脊,苍松古柏,无一不写着淮州城的历史。 很快,警车上了一条石板路,古城还保留着历史的影子,无论是石板路,还有沿街店铺的门窗、廊檐,还是店铺前面的石阶和屋脊上的杂草,都在强调这座古城的苍老。 淮州城有前街、中街和后街。 警车驶进了后街。 警车在后街中段停下。 在石板路的右手,有一个高大的门头,门外有门当,门前有石阶,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大户人家。 警车停在台阶下的时候,从店铺里面走出一些人来。人们站在台阶下,看着臧玉蓉领着几个人走上台阶。 回到淮州以后,海文君大哥海文涛将西院腾出来,西院曾经是海文君和母亲住过的院子。海文君在住进去之前将破败不堪的西院简单修葺了一下,然后搬了进去。 海文君离家出走后不久,随着父亲的离世,海家逐渐败落了。房子是父亲留给两个哥哥唯一的东西。他们没能继续海家的昔日的辉煌,但却咬定青山不松口,死死保住了祖产。 回淮州之前,海文君是想让父亲和两个哥哥难堪的,得知父亲已经作古,大哥、二哥的日子过得非常惨淡,再加上两个哥哥把西院让出来,也就释怀了。 臧玉蓉领着三个人走进院门的时候,从中院里面走出一个年已古稀的老人来,经臧玉蓉的介绍,他就是海文君的大哥海文涛。 海文涛头发花白,一脸的老人斑,他佝偻着后背,看人的时候眯着眼睛,臧玉蓉说,海文涛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人了。 臧玉蓉说,两个哥哥的孩子,大部分都在海通集团和她的银楼工作。 海文涛跟在大家的后面走进西院。 西院不大,只有两进,西边还有一个小花园。 地方不大,但却别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臧玉蓉将三个人领进第一进的中厅。 大家刚在红木椅子上坐下,便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送进来四杯茶。 臧玉蓉示意三个人稍坐片刻,然后走进后院。 两分钟左右的样子,臧玉蓉拿着一个木匣子走进中厅。 臧玉蓉坐在赵子蒙旁边的椅子上,打开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串挂珠来。 挂珠上的珠子和同志们在暗道里面发现的两颗佛珠的大小、颜『色』完全一样。 赵子蒙数了一遍,一共是106颗佛珠。 令狐云飞也数了一遍,也是106颗。 这也就是说,有三颗佛珠遗落在暗道里面。 “臧玉蓉,你数过多少颗吗?” “没有。” “你确定这是水晶做的?” “肯定是水晶做的,我做的就是首饰生意。” 之后,臧玉蓉又将三个人领进海文君的书房。 海文君的书房在第二进正房西屋。 正房有西屋和东屋,中间是堂屋。家具都是一些老式家具,这么多年,海文君一直住在西院,可见他还是比较低调的,这说明海文君比较谨慎,他不想引起别人的主意。 书房的面积有四十平方左右,书桌、书橱、座椅、躺椅、盆景、盆景架。脚下是地板,头上是天花板。 赵子蒙在书房里面转了一圈。 臧玉蓉走到海文涛的跟前:“大哥,你在这里住过不短的时间,这间屋子里面是不是有密室啊?” “我住的中院正屋下面有一个密室,这个院子是偏院,是二妈和文君母子住的地方,不大会有密室;文君曾经翻盖过,有没有密室,只有文君自己知道。” 赵子蒙在书房里面转了一圈后,决定随陈局长和边队长回刑侦队。既然海文君父子已经就擒,还怕他不交代自己的罪行吗! 臧玉蓉提出随同志们回市公安局刑侦队,她想劝海文君和海天宇交代自己的罪行。 晚上七点钟,海文君被带进审讯室。 审讯室里面坐着令狐云飞、林狄、马建平和马聪副队长。 四个人回清安江的时候,绕道清安江宾馆接走了觉水师傅。 海文君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臧玉蓉和觉水师傅已经坐在了审讯室旁边的观察室。 陈局长、赵子蒙和边队长也坐在观察室里面。 观察室和审讯室之间有一个玻璃墙,坐在观察室里面的人能看到审讯里面的人。 当海文君被带进审讯室、坐在审讯椅上的时候,觉水师傅蓦地站了起来:“赵队长,就是他——他——他就是诫诚。” 冬雪和尚国伟说的太对了:诫诚的脸果然比一般男人的脸要大一号。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以后,脸上长了不少肉,所以,他的脸显得更大了。 陈局长、赵子蒙和边队长走出观察室,走进审讯室。 在令狐云飞和林狄之间摆放着三把椅子。 三个人推让了一会,赵子蒙坐在中间的椅子上,陈局长坐在赵子蒙的右边,边队长坐在赵子蒙的左边。 赵子蒙负责审讯,林狄负责记录,在审讯记录旁边还放着一个录音机。 海文君双手放在审讯椅前面的挡板上。 赵子蒙的眼睛直视着海文君的脸,有好几个人在赵子蒙面前描述过诫诚的相貌,今天,赵子蒙终于看到了这张脸。 海文君的头上理着短发,短发根根直竖,而且非常茂密,只有头顶上的头发比较稀疏,也比较短,虽然有些稀疏,但已经看不见头顶上的诫疤了。 在诫诚的脸上,眼睛和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脸比一般男人的脸要大一号,但他的眼睛却比一般男人要小一些。 眼睛虽然很小,但非常聚光,当赵子蒙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海文君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 海文君也许从赵子蒙和陈局长的谦让声中听出了赵子蒙的口音,所以,他的视线在赵子蒙的身上停留的时间要长一些。 海文君的身上穿着一条咖啡『色』和灰『色』相间的方格休闲西服,上装里面是一件天蓝『色』衬衫,衬衫的领口上系着一条玫红『色』带黑点的领带。 海文君的脚上穿着一双棕『色』尖头牛皮鞋。 在诫诚的身上,已经看不到僧人的影子了。 海文君昂着脑袋,双眼冷冷地看着坐在桌子后面的几个人。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海文君低头认罪 在赵子蒙和陈局长交头接耳,嘀咕着什么的时候,海文君有点沉不住气了:“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赵子蒙道。 “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那几年『乱』哄哄的,可以随便抓人。而且可以不负任何法律责任。” “海文君,稍安勿躁。” “我很忙,明天早上,我们有一个楼盘要举行一个开盘仪式。市里面的主要领导将要出席我们的开盘仪式。我耽误不起,你们也耽误不起。” “你们的开盘仪式开盘不能如期举行了。” “我懒得跟你们磨嘴皮子,想问什么,请抓紧时间。” “报上你的姓名。” “你们不是知道了吗!知道了还问,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报上你的姓名!”赵子蒙直视着海文君的眼睛。 “海文君。” “有没有曾用名?” “没有曾用名。” “你应该还有一个名字。” “我的小名叫阿君。” “你还有一个名字叫诫诚。”赵子蒙故意把“诫诚”两个字说的很慢,字正腔圆。 几个人看的非常清楚:在赵子蒙说出”诫诚“二字的时候,海文君右颧骨下方的横肉突然蠕动了好几下。 海文君迟疑片刻,然后道:“这位同志,您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一点?” “海文君,你知道他是谁吗?”陈局长道。 海文君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陈局长和赵子蒙。 “他从京西来。他是京西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 “他是谁跟我海文君有关系吗?” “诫诚监事,事情才过去十五年,你竟然把过去那段历史忘记了。”赵子蒙不紧不慢道。 “我根本就听不懂你的话。” 赵子蒙和边队长低语了几句。边队长转身掉头,朝后墙上招了一下手——他这是在招呼觉水师傅。 “海文君,我们让你见一个人,这个人,你肯定认识。” “见一个人?什么人?” “你朝门口看——” 海文君扭头朝审讯室的门口。 在觉水师傅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海文君脸『色』突变,他认出觉水监事来了。 几双眼睛聚焦在海文君的脸上和身上: 海文君的脸上有三个反应,额头和鼻翼两边同志冒出很多细密的汗珠来;右颧骨下方的赘肉不停抖动;眼珠在眼眶里面迅速转动。 海文君的身上也有反应:原先交叉在一起的双脚突然飞开;原先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突然离开椅背,向身体的中心点收缩。 赵子蒙站起身,迎上前去,将觉水师傅引到一张椅子上坐下。 “海文君,你认识这个人吗?”赵子蒙走到海文君的跟前。 海文君摇了一下头:“我不认识此人。” “觉水师傅,您认识他吗?” “赵队长,他就是你们要找的诫诚。”觉水师傅道,“就是把他烧成灰,贫僧也能认出他来。” “这位师傅,你(垒)一定是认错人了。”海文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诫诚,这这条披着羊皮的狼,我们总算找到你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善恶终有报,因果有轮回。阿弥陀佛。” “赵队长,我叫海文君,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垒)们要找的人。”海文君还想做垂死的挣扎。 “赵队长,他的后腰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胎记,胎记上还有一颗黑痣,黑痣上还有一根很长的『毛』。”觉水师傅不急不忙道。 赵子蒙朝边队长和令狐云飞点了一下头。 边队长和令狐云飞站起身,走到海文君的跟前。 边队长打开挡板下方的暗锁,掀起挡板。 “你站起来!” 海文君还在犹豫的时候,边队长干脆将海文君拎起来。 令狐云飞走到海文君的身后,掀起西服和里面的衬衫和内衣。 觉水师傅站起身,走到令狐云飞的身旁:“胎记在腰带下面。” “把裤带解开!”赵子蒙命令道。 这次,海文君很听话,他慢慢解开牛皮裤带。 令狐云飞将裤带往下拉了拉,一个拳头大的咖啡『色』胎记终于『露』了出来,在胎记的正中还有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痣,黑痣上确实有一跟又粗又长的『毛』。 赵子蒙朝坐在观察室里面的臧玉蓉招了一下手。 不一会,臧玉蓉走进审讯室。 当海文君看到走进审讯室的臧玉蓉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审讯椅上。 边队长将挡板下面的暗锁锁上。 臧玉蓉走到海文君的跟前:“文君,你不要再藏着、掖着了,该来的,都会来的。” 汗珠从海文君的脸上迅速滚落。海文君双手颤抖,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身体都变软了。 林狄将臧玉蓉送回观察室以后,审讯继续进行。 此时,海文君的眼睛已经停止了转动。对海文君来讲,转动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海文君,你做的那些事情已经捂不住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现在,坦白交代自己的罪行才是你唯一的出路。”赵子蒙坐回到椅子上。 海文君低着头,用双手托着自己的脑袋,稀疏的头顶上有几个若隐若现的圆点,圆点应该是诫疤留下的痕迹。诫疤下面的『毛』囊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这是导致海文君头顶上少有『毛』发的最主要原因。 头老是这么低着肯定不行。 “海文君,你把头抬起来,该面对的,你要勇敢面对,有勇气做,就应该有勇气承担。” 海文君慢慢抬起头,举起双手,将脸放在左边的衣袖上蹭了蹭,又在右边的衣袖上蹭了蹭。 他的脸上好像有擦不完的汗。 此时的海文君已经面如死灰。 海文君不停地眨眼睛,汗水『迷』住了她的眼睛,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往外冒,擦了还有。 “海文君,你还不想交代自己的罪行吗?” “警察同志,我想喝水。”海文君『舔』了『舔』嘴唇。 马聪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海文君的手上。 海文君用嘴吹了吹,抿了几小口。 海文君将茶杯放在地上,然后望着赵子蒙:“赵队长,您能不能告诉我——你(垒)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赵子蒙从皮包里面拿出佛珠,提留在手上:“我们是根据这串水晶佛珠找到你的。” 海文君木然地望着赵子蒙的脸,他没有听懂赵子蒙的话——他也不可能听懂赵子蒙的话。 “这串佛珠是不是你曾经戴过的佛珠?” 海文君点了一下头。 “这串佛珠上还有多少颗水晶佛珠,你知道吗?” “还有106颗。” “应该是多少颗呢?” “应该是109颗。” “另外三颗到哪里去了?” 海文君一时语塞。 “说!” “另外三颗掉在暗道或者水井里了。” “掉在暗道或者水井里了?是哪口水井啊?” “是东禅院那口水井。” “我纠正一下你的说法,只有一颗佛珠掉进水井里。” “那另外两颗佛珠一定是丢在暗道里面了。”既然海文君自己提到暗道,那就说明他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了。 “不错,我们在暗道里面发现了两颗水晶佛珠。在冷月寺,有水晶挂珠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修能住持,一个是你。当我们排除了修能住持的嫌疑之后,你就浮出水面了。” “你们找到井壁上的暗门了?” “不错,我们找到井壁上的暗门。” “那你们一定进了地宫。” “不错,我们进了地宫。” “你们在地宫里面看到了什么?”海文君对赵子蒙的话还有点将信将疑。 “我们看到了三道石门,石刻高台和高台上的莲花座。我们还看到了蛇和蛇蜕。” “你们是怎么发现井壁上的暗门的呢?” “这是天意,善恶有报,因果轮回,谁都逃不掉。大雄宝殿的屋脊漏雨,雨水浸湿了释迦牟尼身上的泥塑,冷月寺请工匠对释迦牟尼佛进行大修。” “工匠铲开释迦牟尼佛后背上的泥塑,结果发现释迦牟尼的肚子里面藏着一具尸骸,经过我们的调查,死者是江子海手下的工匠葛正根,还需要我往下说吗?”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呢?” “当我们把目光聚焦到你身上的时候,为和禅师和慧正禅师两位禅师想起了很多事情,他们都觉得你的病逝有问题。” “如果法正不离开冷月寺,我们可能不会怀疑道你和法正的头上。” “当我们打开你的棺材,发现棺材里面躺着的尸骸是石头寨的邓君宝。你的身高是一米七三,邓君宝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七,邓君宝是被石头砸死的,他的手臂和腿被石头砸断了。” “很快,我们又从石头寨听到了一个传闻,传闻说,臧家寨有一个女孩子和冷月寺的僧人有瓜葛,不久,女孩子生了一个男孩子,男孩子几个月大的时候被你抱进了冷月寺,这个男孩子就是法正。你还要我往下说吗?” “不用了,我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 “在交代你的罪行之前,先告诉我们你手上还有几尊金佛。” “请赵队长先告诉诫诚,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手上还有金佛的呢?” “我们在修能住持的枕席下面看到了一本经书,经书上有几张图,这几张图和我们看到的地宫一模一样。其中一张图上有一大四小五尊金佛。”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赵子蒙思虑更深 “赵队长,我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我手上还有一大两小三尊金佛。” “三尊金佛在什么地方?” “在淮州老宅的密室里面。十五年前,我回到淮州的时候,把以前住过的老宅翻修过,在翻修的时候,我建了一个密室。” “密室是不是在书房里面?” “你们连这个都知道,我算是服了。我愿意彻底交代自己的罪行。” “我再纠正你一下,是交代你们父子俩的罪行。” “赵队长,您说的对,是交代我们父子俩的罪行。” “另外两尊金佛卖给谁了?” “把臧玉蓉安顿好了以后,我带着一尊金佛去了南方。” “金佛卖给谁了?” “金佛卖给了一个港商。” “买了多少钱?” “两百万。” “另一尊金佛呢?” “另一尊金佛卖给了同一个人。” “卖了多少钱?” “买了五百万。” “此人姓甚名谁?” “姓勒,名字叫勒鸿升。” “他做什么生意?” “做地产生意。” “他买金佛的目的是什么?” “收藏——他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平生唯一的嗜好就是收藏。是不是真的,我不敢说。” “他怎么会知道你的手上有两尊金佛?是不是他主动透『露』给他的?” “第一尊金佛是我主动找他的,第二次,是他亲自到清安江来找我的。当时,我正准备把海通公司变成海通集团,手上缺少流动资金。” “勒鸿升也很坦诚,他说第一尊金佛,他买便宜了,他想让我在第二次交易中把少给的部分找回来。五百万的价格是我开的。他眼睛没有眨一下。” “你有没有向他透『露』你手上还有金佛呢?” “没有。但他好像已经猜出我手上还有金佛,所以,话里话外都暗示我,只要我手上还有金佛,价钱,还是由我开。” “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赵子蒙想追回海文君卖给勒鸿升的两尊金佛。如果勒鸿升真是收藏家,那两尊金佛肯定还在他的手上。 海文君和海天宇父子已经束手就擒,眼下,当务之急是设法追回海文君卖给勒鸿升那两尊金佛。 海文君和勒鸿升的话到底能信几分,赵子蒙心里没有底,但只要有一点可能,赵子蒙都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有。” “快说。” “勒鸿升在海州饭店有一个包间,只要他到海州,一准住在海州饭店;我还有他的电话号码。” “什么号码?” “号码储存在我的手机里面。” 边所长打开审讯椅挡板下面的暗锁,掀起挡板。 海文君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个手机,将勒鸿升的电话号码调了出来。 边队长报号码,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将号码写在笔记本上。 边队长将挡板重新锁上。 “勒鸿升到清安江来,是你联系的他,还是他联系的你。” “他联系的我。” “之后,他有没有跟你联系过呢?” “上个月,他还给我打过电话。” “他在电话里面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说。不过……” “你心里想什么,不妨全说出来。” “他上次到清安江来的时候,曾经问我手上到底有几尊金佛。我说再也没有了,他将信将疑。” “你愿意协助我们追回卖给勒鸿升那两尊金佛吗?” “我愿意。” “如果你能帮助我们成功追回那两尊金佛,或许能赎一点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我愿意协助你们追回卖给勒鸿升那两尊金佛,只要能放过臧玉蓉和我们的儿子天宇,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杀人的事情,臧玉蓉毫不知情,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是我下的手,我没有让天宇动手。” “你们父子俩合谋杀害葛正根、柳阿宝,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至于你儿子海天宇在这起凶杀案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们不能仅听你一面之词。总而言之,只要你按照我们的要求做,对你们父子俩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害处。” “我听赵队长的。” 赵子蒙和陈局长低语了几句之后,陈局长站起身,走出审讯室。 赵子蒙走到海文君的跟前:“你现在就打电话给勒鸿升。” “我怎么说呢?” “你找一个借口说资金链出了一点问题,想请勒老板帮忙,他一定会问你的手上到底有没有金佛,你就说你手上确实还有一尊金佛,但想作为传家宝永远留在身边,只要勒老板能出手相救,你可以把另外一件稀罕的东西给他?” “勒鸿升如果坚持要买金佛,我该怎么说呢?” “你说你要为后世子孙留下一点东西,金佛确实不能再出手,但你手上确实有一件比金佛还稀罕的东西,勒老板见了一定会非常喜欢,如果,他答应的话,你打算亲自到海州去一趟。” “他如果真让我去,我该怎么说呢?” “以你对他的了解,他是会让你到海州去,还是会亲自到清安江来呢?” “他很可能会到清安江来——他只对金佛感兴趣。” “只要他能到清安江来,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如果他坚持让你到海州去,那我们就跟你到海州走一趟,在海州,对我们更有利,我们既能抓住他,又能追回金佛,他如果到清安江来,我们还是要大费周章地跑到海州去,因为,我们的目的是追回金佛。” “找队长,勒鸿升未必会上钩。” “为什么?” “勒鸿升的信息是很灵通的,我担心他很快就知道我出事的消息。” “你担心什么呢?” 陈局长推开门走进审讯室,走到赵子蒙的跟前,点了一下头,然后坐在椅子上。 “海文君,你说,你担心什么?” “只要媒体报道我们父子俩被捕和海通集团出事的消息,勒鸿升就会知道。” “这——你不用担心,陈局长,您来告诉他。” “我已经派人到电视台和各报社,没有我们的许可,媒体是不会报道这件事情的。” “我愿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 “你现在就打电话。” 海文君开始拨号。并按了免提。 赵子蒙、边队长和令狐云飞走到海文君的跟前。 手机“嘟”了几声以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勒鸿升,请问你是哪一位?”对方是海州口音。 “勒老板,我是海文君啊!” “海老板,你好啊!” “勒老板,你(垒)好啊!” “海老板,以前都是我打电话给你,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海老板你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 “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这次遇到了过不去的坎,所以想到你勒老板。”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新开发的楼盘,一时卖不出去,现在人思想观念赶不上形势的发展,总是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房子卖不出去,资金无法回笼。我只看到勒老板的成功,没有看到勒老板艰辛的过程。” “海老板,你打电话给我就对了,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件事情,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喜欢收藏文物,你需要资金周转。那玩意放在那里是不能生钱的,但你要是试着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情形就不一样了。” “勒老板,我没有骗你,两尊金佛已经在你的手上,我手上确实没有第三个金佛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就是骗我,我也不怪你,我已经问过行家了,这种金佛,要么只有一尊,如果有两尊,那就一定会有第三、第四尊。” “有人在国外见过这种金佛,全套应该是一大四小,一共五尊,大金佛居中,另外四尊小金佛在东西南北四方,最大的金佛应该是双面金佛。” “你买给我的两尊金佛没有丝毫差别,这说明两尊金佛出自同一个模具。” 赵子蒙朝海文君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承认手上有第三尊金佛了。 “勒老板果然不是一般人,那我就不瞒你了,我手上确实还有一尊金佛。” “海老板,这就对了嘛!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海老板,我还是那句话,你开个价,我绝不还价,你有了周转资金,我得到了喜欢的东西。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不为呢?” “实不相瞒,这尊金佛我想留给子孙,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手头拮据,我是不会把那两尊金佛给你的。勒老板,我有一个建议。” “海老板请讲。” “我手上还有一尊玉佛,你看到以后,一定会非常喜欢,这尊玉佛,我可以送给勒老板,您只需帮我渡过眼前的难关。时间是半年,等我缓过神来,连本带息,我海文君不会让勒老板吃一点亏。” “海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电话里面说不清楚,我亲自到清安江走一趟,我们见面再好好谈。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去办——我们清安江见。我挂了。” “勒老板——” 对方把电话挂了。 通话结束以后,大家押着海文君去了楚州。 警车驶进淮州城的时候,时间是九点半钟,这时候,街道上少有行人。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三辆警察在距离海家老宅几百米远的十字路口停下。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黄雀在后 在将海文君带下警车之前,赵子蒙脱下外套搭在海文君的手腕上。 一些店铺已经关门打烊,一些店铺里面还亮着灯。 一行人走在大街上,并没有引起行人和店铺伙计的注意。昏暗的路灯一会儿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会儿又把人的影子缩得很短。 海家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海文君走上台阶,用铜环在大门上敲了三下。 不一会,门开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将头伸到门外看了看:“先生回来了。”老人看清楚海文君的脸以后,将一扇门完全打开。 老人看着海文君从眼前走过,他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今天,臧玉蓉曾经带几个人回来过。 海文君领着大家直接去了进了西院,径直走到书房跟前。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从一间厢房里面走出来,赵子蒙和臧玉蓉到海家来的时候,曾经见过她。 “小琴,把书房的门打开。”海文君道。 小琴转身走进厢房,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串钥匙。 小琴打开书房的门,打开电灯。 海文君径直走到一个博古架跟前,他指着一个青花瓷瓶道:“用双手转动青花瓷瓶——逆时针转动。” 令狐云飞用双手抱住青花瓷瓶,然后逆时针转动。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博古架开始呈扇形转动。 博古架的后面是木墙,木墙是由长六十公分左右,宽四十公分左右的长方形雕版组成,书房里所有木墙都是由这种雕版组成的,唯一不同的是雕版上的图案不一样。 当博古架转动到九十度的时候,木墙上四块雕版开始向墙体里面后缩,后缩到五公分左右的样子,四块雕版慢慢分开,开始向两侧木墙后面移动。 很快,大家看到了一个高一百二十公分左右,宽八十公分左右,深度在四十公分左右的暗室。 暗室里面空空如也。 海文君将双手伸到边队长的跟前。 边队长从口袋里面抬出钥匙,打开手铐。 海文君走到暗门跟前,将左手伸进左侧雕版的后面,向下按了一下,紧接着,在暗室的后墙上,又有两个暗门开始向左右两侧移动。 在暗室的后面还有一个暗室。 两个暗室的高度和宽度一样,不同的是,第二个密室深七十公分左右。 随着最后两扇暗门的徐徐打开,大家看到了晃眼的东西。在灯光的照『射』下,暗室里面的东西发出刺眼的光芒。 第二道暗门全部藏到墙体里面以后,大家终于看清楚了:暗室里面一共安放着一大两小三尊金佛。 最后一个暗室才是真密室,第一个暗室是用来掩护第二个暗室的;把暗室藏在夹墙之中。海文君的心机果然很深。 令狐云飞和边队长将三尊金佛小心翼翼地搬出暗室,轻轻地放在书桌上。 同志们终于看到传说中的金佛了:大金佛高八十公分左右,两尊小金佛高三十公分左右,三尊金佛造型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大金佛是双面金佛。 观音菩萨慈眉善目,面带微笑,神情安详,头上的头饰褶皱繁复,身上的披风和飘带栩栩如生。 回到刑侦队以后,对海文君的审讯继续。 下面是海文君交代的内容: 海文君觊觎冷月寺的镇寺之宝由来已久。 到冷月寺出家后不久,他就从僧人和石头寨村民的口中听到了那些传闻。 刚开始,海文君只是听听而已,他并不相信那些传闻。 后来,诫诚成了清风住持的侍僧。 诫诚以前读过书,还精通『药』理,他和一般的僧人不一样,由于他的勤奋和认真,深得清风住持的喜欢。清风住持先让诫诚在身边待了一段时候,最后决定让诫诚做了侍僧。 当时,清风住持的身边还有一个侍僧,他就是修能。 诫诚在伺候清风住持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清风住持放在枕席下面的一本经书,再加上关于冷月寺镇寺之宝的传说,诫诚边开始寻找地宫的暗道机关了。 在寻找地宫暗道机关的过程中,诫诚发现修能和净水也在寺院里面寻找暗道机关。这个发现更坚定了诫诚的想法。 修能和净水经常在更深人静的时候到处寻觅,诫诚则躲在暗处跟踪修能和净水。他甚至还在暗中监视清风住持的一举一动,他在侍奉清风住持的时候,白天在方丈禅院伺候清风住持,晚上则回西禅院休息,他曾多次潜入方丈禅院。 诫诚和修能一样,也有飞檐走壁的工夫。 有很多次,诫诚发现清风住持不在自己的禅房里面,找遍寺院的每个角落,都见不到清风住持的身影。 诫诚估计清风住持的禅房里面肯定有一个密室,但由于清风住持非常谨慎,诫诚一直没有找到密室的暗道机关。 诫诚还搜遍了灵谷塔的每一层的檐顶,因为修能每天都要到塔上去一次。 清风住持圆寂之后,修能当上住持,诫诚成了监事,诫诚利用监事之职到处转悠、寻觅地宫的暗道机关。 修能当上住持以后,清风住持常看的那本经书也成了修能常看的经书。 有一次,诫诚利用修能带弟子下山化缘的机会,潜入方丈禅院,,用纸和笔将经书上的几幅画描摹下来,经过研究,他发现传说中的地宫肯定在大雄宝殿的下面,所以,他认定,地宫的暗道机关肯定在大雄宝殿里面。 修能也得出了和诫诚一样的结论。最后,修能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大雄宝殿里。他甚至还爬到释迦牟尼佛和观音佛的头上去寻找。 修能住持的一举一动全在诫诚的监视之下。 诫诚比修能要狡猾百倍,寺中僧人只看到两个黑衣蒙面人,并不曾看到第三个人和第四个人,其实,在黑暗中,除了修能和净水之后,还有两个幽灵,这两个幽灵就是诫诚和法正,刚开始是诫诚一个人,法正成人之后,也成了幽灵。 修能在漫长的寻觅中已经懈怠了,但诫诚和法正父子俩依然很执着。 诫诚和法正的执着终于有了结果:十五年前,冷月寺大修的时候,诫诚和法正在大雄宝殿待的时间是最多的。工匠门干到多久,他们就待到多久。他们甚至在工匠们回石头寨睡觉的时候,爬上脚手架,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曾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有一天下午——那是两个掏井工到东禅院掏井的第九天,诫诚到东禅院看葛正根和柳阿宝掏井。刚开始,诫诚很少到东禅院去,他想提醒两个师傅把井下的淤泥清干净一点,还要把井壁清洗干净。 诫诚走进东禅院的时候,正好遇到修能住持,修能住持让诫诚到藏经阁的南阁去拿一本经书。 诫诚上了二楼,走进南阁,找到那本经书以后,站在窗户跟前朝院子里面看了看,这时候,诫诚正好看到葛正根下井,葛正根站在绳子下方的横板上,双手抓着绳子,柳阿宝手摇轱辘,把葛正根慢慢往井下放。 诫诚想跟葛正根和柳阿宝提一些要求,就走下藏经阁,朝水井走去。 此时,柳阿宝正站在井沿边环顾四周。 看到诫诚朝井口走去,柳阿宝显得很紧张。他好像对着井口说了些什么。 诫诚走到井沿边朝下看。 奇怪的是,葛正根并不在井下,只有绳子和横板在距离井口三四米的地方摇晃。 诫诚明明看见葛正根下的井,一眨眼的功夫,葛正根就不见了。 诫诚不『露』声『色』。 倒是柳阿宝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跟诫诚说,葛正根到茅房出恭去了。 正是柳阿宝的话使诫诚确信葛正根肯定在井下。 这个发现是诫诚茅塞顿开,他突然读懂了灵谷塔上那首无题诗。结合无题诗的内容、水井和大雄宝殿的位置关系、葛正根和柳阿宝的怪异举动,他很快就意识到:井壁上肯定有明堂。 于是,他就派法正在藏经阁的南阁监视葛正根和柳阿宝的一举一动。 法正手拿望眼镜在藏经阁的南阁监视葛正根和柳阿宝,被伙头怀仁发现了,但怀仁并不知道法正到底是在干什么。 自从被诫诚监事撞上以后,葛正根和柳阿宝变得非常谨慎了,他们不得不把进度放慢,白天,他们只掏井,进入暗道,想办法打开石门的工作放在了更深人静之后。 连续好几天,葛正根和柳阿宝都没有任何异常,水井底部有很多淤泥,葛正根和柳阿宝一桶一桶地把淤泥拎出井口,然后倒在菜园里,为了早一点离开冷月寺,两个人加快了清淤的速度。 当然,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防着诫诚和法正。 每天夜里收工的时候,他们不但带走马灯,还把原本固定在轱辘上的井绳一并带走。没有井绳,谁都没法下到井中去。这更坚定了诫诚的判断,井壁上一定有秘密。 在葛正根接到家书前一段时间,葛正根和柳阿宝竟然主动加班到子时。 法正站在藏经阁南阁的窗户里面,只能看到葛正根下井和上井的情况,至于葛正根在井下到底干什么,不得而知。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葛正根一命呜呼 按照诫诚的吩咐,法正只能在藏经阁南阁窗户里面监视,他叮嘱法正千万不能到井沿去一看究竟,如果让葛正根和柳阿宝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结果会很糟糕。 事实是,此时,葛正根和柳阿宝已经非常警觉。 在葛正根和柳阿宝连续加班几个晚上以后,诫诚和法正有点沉不住气了。一天夜里,诫诚看着葛正根和柳阿宝走出山门。 空云禅师关上门,放好门杠之后,诫诚和法正返回东禅院。 此时,所有僧人都安然入眠了。 那天晚上,正好是诫诚和法正两个人值守。 两个人从监事房拿来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和马灯——诫诚将绳子和马灯藏在一堆法器的下面。在冷月寺,只有修能住持和诫诚监事有监事房的钥匙,修能偶尔会到监事房去看看。 拴好绳子,放下横板以后,法正在上面摇轱辘,诫诚下到井中。 法正将绳子慢慢往下放,诫诚手举马灯,在井壁上搜索。 很快,诫诚发现了洞口。 由于水井上小下大,人在上面是看不到井壁上的洞口的。 葛正根并没有将洞口堵上,这就是葛正根带走马灯和井绳的主要原因。 在距离洞口一米左右的地方,墙角处整齐地码放着一些青砖,这些青砖是葛正根从暗门上撬下来的。 诫诚爬进洞口,进入暗道,止步于第二道石门前。 此时,葛正根已经打开第一道石门。 在石门前,还躺着一根钢钎。 诫诚终于明白,葛正根在井下,除了掏井,主要任务是打开通往地宫的石门。难怪葛正根和柳阿宝主动加班呢? 诫诚估计:葛正根一定会在离开冷月寺之前,将地宫里面的镇寺之宝弄出地宫,藏在一个隐秘之处,等所有工匠离开冷月寺之后,然后返回冷月寺,将宝贝拿走,然后远走高飞。 所以,诫诚决定让法正继续监视葛正根和柳阿宝的一举一动。然后伺机除掉葛正根和柳阿宝。 之后,诫诚数次下到井中,进入暗道,其目的是掌握葛正根打开石门的进度。 而葛正根和柳阿宝对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两双眼睛却浑然不知。 在大修结束前几天,突然有人将一封家书交到诫诚的手上。 信封上写的是葛正根的名字。下面的地址是葛正根的老家。 诫诚立马意识到:葛正根和柳阿宝玩的是金蝉脱壳的把戏。宝贝已经到手——至少是看到了宝贝,葛正根和柳阿宝要提前离开冷月寺了。 第二天早上,江工头走进冷月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诫诚先支付一点工钱,让葛正根和柳阿宝回老家看望病危的母亲。 就在这一天的晚上,法正继续隐藏在藏经阁的南阁里,诫诚则隐藏在菜园里,东禅院的东边有一道门,门外就是菜园。 诫诚估计,葛正根和柳阿宝拿到地宫里面的宝贝以后,肯定会把东西藏在菜园——或者菜园东边的山涧里面,也可能藏在山涧东边的树林里。 那天晚上,葛正根和柳阿宝收工很迟,但直到葛正根爬出井口,法正和诫诚都没有看到东西。 在葛正根和柳阿宝看来,东西放在地宫里面最保险。水井是掏好了,但还有清洗井壁,重铺井沿周围的地砖等扫尾工作,葛正根和柳阿宝必须做完所有的事情以后,才能离开冷月寺。 第二天,江子海果然派了另外两个工匠到东禅院帮忙,葛正根继续清洗井壁上的淤泥,柳阿宝和另外两个工匠负责铺井沿周围的地砖。 晚上六点多钟,井沿周围的铺砖已经铺好,井壁上的淤泥还剩下一小半没有清理——这是葛正根自己说的。 诫诚心知肚明:实际上,井壁的淤泥已经清洗干净了,葛正根和柳阿宝的目的无非是想再加一个班。 在葛正根清洗井壁的时候,诫诚已经到现场看过了,所以,葛正根和柳阿宝是骗不了诫诚的。 诫诚和法正想等葛正根、柳阿宝把东西弄出井口的时候再动手。 奇怪的是,当天夜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葛正根爬出井口的时候,仍然空着两只手。这时候,诫诚已经知道葛正根和柳阿宝的打算了:东西还在地宫里面——或者已经放在暗道里面了,葛正根和柳阿宝想在更深人静的时候,潜入东禅院,然后拿东西走人。东西放在地宫——或者暗道里面是最保险的。 葛正根和柳阿宝走出山门后不久,诫诚下到井中,钻进洞口,果然看到距离洞口两米左右的地方放着很多砖块——这些砖块原先是码放在墙角两边的。 诫诚爬进洞口,将砖块拿起来,结果发现了砖块下面的金佛。 拿开所有的砖块,一大四小五尊金佛呈现在眼前。 诫诚还到地宫里面看了看:诫诚看到了三道石门、石刻高台、莲花座、蛇蜕和大蟒蛇。 诫诚分两次将五尊金佛弄出井口,第一次是四尊小金佛,第二次是双面大金佛。 离开暗道之前,诫诚将砖块恢复原样。 在菜园的东边,有一个很深的山涧,山涧里面有水,但水不是很深。 诫诚将五尊金佛藏在水下,再在金佛上面压了很多块石头。 拿走金佛,这只是诫诚和法正计划的一部分,只有葛正根和柳阿宝彻底消失,五尊金佛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他们自己的东西。而葛正根写给自己的家书,为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彻底消失提供了非常好的条件。 葛正根和柳阿宝回老家去了,江子海和那帮工匠不会知道,寺院里面的僧人更不会知道。 葛正根和柳阿宝看不到金佛,发现煮熟的鸭子飞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回选择报案,一旦警方介入,不但诫诚和法正的金蝉脱壳之计无法实现,恐怕还会有牢狱之灾。 诫诚看到砖块下的金佛的时候,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之后,最后决定先将金佛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伺机将返回冷月寺的葛正根、柳阿宝送到阎王爷那里去。 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葛正根和柳阿宝,诫诚和法正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 此时,大雄宝殿里面的释迦牟尼佛的泥塑已经完成,后背上的窟窿也被封上了——刚被封上——这就意味着大雄宝殿的大修已经结束。 工匠在塑像的时候,特地将释迦牟尼佛的后背留下一个小桌子大的窟窿,目的是为了通风,塑像的表面是比较容易风干的,塑像的里面必须保持通风,才能在比较短的时间里风干。 塑像成型,表面风干以后,就可以上彩绘了,彩绘要上三次,每次需要十天左右,等彩绘完成的时候,塑像里面也风干了。 这时候,只要将菩萨后面的窟窿封上,就大功告成了,因为菩萨的后背在隐蔽处,是不需要上彩绘的。 父子俩藏好金佛以后,到大雄宝殿看了看,当时,观音菩萨的后背上的封泥还有点发软,因为是刚封上的,封泥中还含有大量的水分。 本来,诫诚是打算把葛正根、柳阿宝的尸体杜藏在释迦牟尼的肚子里面的。 第二天夜里,本来是另外两个僧人值守,诫诚想办法把他们支开了,理由是:眼看大修就要结束,他要好好检查一下,如果发现问题的话,可让工匠们及时弥补,工匠们下山以后,再发现问题就迟了。 吃过晚饭以后,大雄宝殿和迎霞殿已经就没有僧人了。 九点钟左右,东西禅院所有禅房里面的灯都熄灭了。 方丈禅院的灯也熄灭了。 诫诚和法正走进大雄宝殿,法正站在殿门口望风,诫诚用钢钎撬开释迦牟尼佛后背上的封泥,用事先准备好的小钢锯在立骨上锯开一个边长九十公分左右的窟窿。并将事先准备好的细铁丝放在木格子的旁边。 尸体藏进菩萨的肚子里面以后,锯下的的方格子是要用铁丝固定在立骨上的。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两个人去了东禅院藏经阁的南阁。 此时,诫诚的手上拿着着一根钢钎;法正的腰上别着一把匕首。 十点钟左右,菜园的门右边的高墙上出现一个人影。 黑影在墙头上张望了一会,然后跳到地上。 黑影走到门跟前,移动门栓,将门打开,又闪出一个黑影来——通向菜园的门是从里面插上的。 诫诚料定葛正根和柳阿宝会从菜园进入东禅院。菜园的东边是山涧,山涧的东边是无遮无拦的树林, 这两个人就是葛正根和柳阿宝。 两个人走到井沿跟前,葛正根将拴着井绳的木桶放到井中,柳阿宝骑到木桶上,葛正根开始转动轱辘。 诫诚和法正走出藏经阁,迅速闪到葛正根的身后。 此时,葛正根正趴在井沿上往下看。 诫诚举起手中的钢钎,对准葛正根的枕骨猛击一下。 葛正根无声无息地趴在井沿上。 法正抓住葛正根的双脚,将他拖离井沿。 诫诚再次举起钢钎,又在葛正根的枕骨上猛击一下。 诫诚示意法正转动轱辘,待木桶升到井口以后,诫诚骑在木桶上。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勒鸿升终于咬钩 柳阿宝下井的时候,并没有带马灯,金佛埋在砖块的下面,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井口有灯光,会引起僧人们的警觉。 东禅院住着十几个僧人,虽然是更深人静之时,说不定会有僧人起床小解。所以,两个人压根儿就没打算带马灯。 这为诫诚下井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有黑暗做掩护,行事会方便很多。 此时,柳阿宝正在把砖块挪开,因为没有灯,他只能靠打火机微弱的光照明。 诫诚爬进洞口的时候,柳阿宝的后背对着洞口。 柳阿宝不时按一下打火机。他摸了好一会都没有摸到金佛——他也不可能摸到金佛了。 诫诚举起钢钎的时候,柳阿宝突然转身——他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诫诚举起钢钎的时候钢钎的头部碰到了洞壁。 柳阿宝看见了一个黑影向自己逼近:“表哥,你怎么下来了?你下来,我们待会儿怎么上去呢?” 诫诚没有说话,他朝柳阿宝爬了过去。 柳阿宝感觉不妙:“你是谁?”柳阿宝说话的时候,同时举起一块砖头。 诫诚再次举起钢钎的时候,柳阿宝扑了过来,手中的砖头同时砸向诫诚的脑袋。 诫诚将脑袋歪向一边,柳阿宝手中的砖块砸在墙壁上。 柳阿宝将诫诚按倒在地,然后骑在诫诚的身上,双手同时掐住了诫诚的喉咙。 在柳阿宝用力掐住诫诚脖子的时候,诫诚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右手上的钢钎插进了柳阿宝的后脑勺上。 柳阿宝的手并没有松开。 诫诚在掰柳阿宝左手的时候,扯断了自己脖子上的挂珠。 很快,血顺着柳阿宝的脖颈滴到诫诚的身上。 柳阿宝的双手渐渐软了,不一会,身体也软了。 诫诚用手一拨,柳阿宝侧身倒在一旁。 诫诚从柳阿宝的身旁摸到打火机,按着打火机,在柳阿宝的脸上照了照:柳阿宝的脖子上和左腮帮上全是血。 颤动了十几下之后,柳阿宝不再动弹了。 挂珠扯断以后,几十颗佛珠散落在地上。 诫诚将砖块全部挪开,将佛珠往一块集中,然后脱下上衣,在袖口上打一个结,将没有散落的挂珠和散落的佛珠放在衣袖之中,再在肘部打上结,最后将衣服系在自己的腰上。 诫诚将两颗滚的比较远的水晶佛珠留在了暗道里面。 爬出暗道之前,诫诚试了试柳阿宝的鼻息,摸了摸他的脉搏。确定柳阿宝已经死亡以后,爬出洞口。 爬出井口以后,诫诚和法正先将葛正根的尸体藏进大雄宝殿释迦牟尼佛的肚子里面,用准备好的铁丝将方格子固定在立骨上,最后用塑泥将窟窿封起来。 诫诚让法正拿来事先准备好的木桶,将剩下来的塑泥装进木桶——井壁上的洞口是要用塑泥封起来的。 两个人将菩萨后背上的塑泥抹平之后,去了东禅院。 法正在上面摇动轱辘,诫诚下井,用砖块将洞口堵上,然后用塑泥封好、抹平。 回到禅房的时候,时间是丑时。 回到禅房以后,诫诚将所有佛珠穿在挂珠上,数了一下,少了三颗。诫诚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就没有再进暗道去寻那三颗佛珠,他以为三颗佛珠可能掉进了水井里。 他甚至坚信,不会再有人发现井壁上的秘密。 接下来,诫诚的当务之急是装病,为他金蝉脱壳做准备。 法正的当务之急是在棺材上做手脚,按照诫诚的吩咐,法正要在棺材的尾部——即棺材盖上钻一个孔洞,然后贴上纸,抹上油漆;他还要在棺材头部做一个可以活动的挡板。 那天夜里,净水和怀仁看到法正的时候,他正站在挡板的前面。法正已经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所以,在净水和怀仁走进木工房的时候,法正已经将活动挡板恢复原样——之前,他在调试棺材前面的挡板。 五月二十八号,采石场发生重大安全事故,石头寨的村民邓君宝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了。 法正将这个消息告诉“卧床不起”的诫诚以后——自从江子海那帮工匠离开冷月寺以后,诫诚就病倒了,诫诚喜不自胜,他和法正将接下来的行动进行了认真仔细的谋划。 二十九号的黄昏,众僧在伙房吃饭之前,诫诚服用了事先准备好的药,法正到伙房喊来了修能住持、为和、空云、慧正禅师。 此时,诫诚已经奄奄一息,夜幕降临的时候,诫诚没有了呼吸和脉搏。 为和、慧正、空云禅师给诫诚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将诫诚安放在禅床上。 修能领着众人到伙房吃完斋饭以后,开始入殓。 法正借所有人都到伙房吃饭的空档,将一个空心竹竿和几个馒头藏在诫诚的衣服里面。 法正派人从木工房抬来了一口棺材,这口棺材就是法正做过手脚的棺材。 入殓结束后,在修能的住持下,众僧为诫诚举行了一次法会。 法会结束以后,众僧回禅房休息,只有法正一个人守着棺材。 第二天拂晓,诫诚被埋进了墓地。 当土将棺材完全掩埋后不久,诫诚苏醒过来。他醒过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空心竹竿将法正预留的孔洞捅破,并将竹竿的头部捅到距离封土几公分的地方,新鲜的空气顺着竹竿进入棺材。 诫诚苏醒之后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吃馒头,他要在棺材里面待一天,爬出棺材的时候是需要一点力气的。 等所有人都离开墓地,万籁俱寂的时候,诫诚将竹竿的头部伸出封土,这样,就有足够的氧气够诫诚呼吸了。 第二天深夜,法正拿着一把铁锹走到墓地。 法正和诫诚一样的谨慎,当他发现有人跟踪他的时候,就坐在诫诚的石碑前耐着性子坐了一段时间。 在确定跟踪的人离开墓地进入寺院以后。 法正开始在棺材的头部挖土。 墓坑是为和、慧正、空云和怀仁挖的,墓坑的大小和棺材大大小差不多。所以,法正要花点时间,费点力气。 法正在棺材的头部挖了一个长八十公分,宽五十公分。 坑挖到六十公分深的时候,诫诚推开棺材头部的挡板,从里面爬了出来。 之后,父子俩跑到邓家的墓地,挖开土,撬开棺材,将邓君宝的尸体抬出棺材。 盖好棺材,堆好土之后,法正背着邓君宝的尸体去了寺院的墓地。 匆忙之中,棺材盖错位了,棺材钉露在了棺材的外面,还弄丢了邓君宝一只鞋子。诫诚和法正自以为聪明,忽略了不少细节。他们以为神鬼不知,所以,在一些细节上很粗糙。 两个人将邓君宝的尸体放进棺材之中,放好挡板,开始填土。 两个人走进监事房,拿起手提包——就是冬雪和刘二夫妻俩看到的那个手提包——手提包是事先准备好的。 两个人去了菜园,下到山涧,搬开石块,将一大四小四尊金佛用衣服一个一个包起来——诫诚事先准备了几件衣服。 法正将诫诚送到山下,然后返回寺院。 分手时,父子俩说好,法正再在寺院待一段时间,一九七九年的春天到淮州去找他。 诫诚之所以让法正在寺院再呆两年时间,是担心引起别人的怀疑。 诫诚交代的很彻底,确实没有丝毫的隐瞒,法正交代的内容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第三天的傍晚六点一刻,海文君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勒鸿升打来的。 审讯结束之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一直呆在海文君的身边,勒鸿升随时会来电话,赵子蒙希望冷月寺的案子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之前,赵子蒙和海文君已经商量好的对策。 海文君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在等赵子蒙发话。 “你暂时不要接,等响第二次的时候,你再接。” 海文君点了一下头。 手机响了一分钟左右停止了。 不一会,手机又响起来了。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 海文君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喂,是勒老板吗?” “我是勒鸿升,海老板,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啊?” “刚才,我在洗澡间,抱歉,让勒老板久等了。” “海老板,再有一个小时,我就到清安江了。” “什么?勒老板就要到清安江了?来之前,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跟你说一声,你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做事情总是拖泥带水;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从不藏着掖着。” “你突然跑到清安江来,我担心您会失望的。” “我们见面谈——见面再谈。” “勒老板,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你啊!” “不用这么客气,我直接到海通集团去。” “好,我在楼下等你,晚上,我们好好喝几杯。” “跟我用不着客气,你在办公室等我就行。” “行,我在办公室恭候您的大驾。” 边队长当即带人赶到海通集团。陈局长和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和林狄紧随其后。 海文君特别交代,勒鸿升的身边有几个保镖,所以要特别小心。 在海文君办公室的里面有一个休息室。 边队长带人藏在休息室里,马聪带一部分人藏在旁边的会议室里面。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故事的最后 六点五十五分,三辆出租车停在海通大厦的广场上。 先从第一辆、第三辆出租车上走下四个彪形大汉来。 其中一人走到第二辆出租车的车门前,打开车门,从里面走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谢顶男人来。 “他就是勒鸿升。” 此时,海文君和赵子蒙、陈局长、边队长正站在落地窗前往楼下看。 勒鸿升身穿一套灰蓝相间的方格休闲西服,上衣里面是一件黄色衬衫,领口系着一条深红色的领带。 勒鸿升的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手抓包。 四个人簇拥着勒鸿升走进大厅。 两分钟左右的样子,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海文君推开办公室的门,迎上前去:“勒老板,文君有失远迎,望多海涵。” 勒鸿升紧紧握住海文君的手,使劲摇了几下:“你我之间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用不着这么客气。” “请进。”海文君将五个人引进办公室。 在五个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马聪带着六个人紧随其后,并将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陈局长、边队长、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和林狄走出休息室。 勒鸿升发现不对劲:“海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勒老板,是我们让海文君请你到清安江来的。”赵子蒙一边说,一边朝沙发走去,“勒老板,请——我们坐下来谈。” 四个保镖走到勒鸿升的身后。手指头攥的咔咔响。 勒鸿升看了看赵子蒙等人,又回头看了看身后。 此时,办公室的门已经被关上,几个警察站在门两边,手里面握着手枪。 勒鸿升沉思片刻,慢慢坐在赵子蒙对面的沙发上,然后从西服的口袋里面掏出一个金黄色的烟盒,慢慢打开来,抽出一支雪茄。 一个保镖按着打火机,将勒鸿升手中的雪茄点着了。 勒鸿升抽了两口烟,然后望着站在一旁发愣的海文君道:“海老板,你唱的是哪一出啊?”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点了一下。 令狐云飞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副手铐,走到海文君跟前,将手铐戴着他的手腕上。 勒鸿升蓦地站起身,雪茄从指间滑落到地上:“海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勒老板,你不要紧张,请坐下,海文君,你也坐下。” 四个保镖迅速聚拢在勒鸿升的左右。 “你们到旁边呆着去。”勒鸿升看着四个保镖道。他并没有坐下,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四个保镖退后几步,站在窗户跟前,一个个都像在太阳下摆了几天的茄子——蔫了。 “勒老板是一个明白人,请坐,你坐下,我们才好说话;海文君,你也坐下。” 边队长走到勒鸿升跟前:“勒老板请坐。” 勒鸿升待陈局长等人坐在以后,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马聪则将海文君扶到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这位是京西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陈局长望着勒鸿升道。 “赵队长有何指教?”勒鸿升道。 “勒老板,我就开门见山,直接了当了。” “赵队长请。” “勒老板,您是不是在海文君的手上买过两尊金佛?” 勒鸿升瞥了一眼海文君,然后道:“不错,我是在海文君的手上买过两尊金佛。这有什么不妥吗?” “勒老板是一个爽快人。勒老板这次到清安江来所为何事?” “我这次还是冲金佛来的,我估计海文君的手上还有金佛。” “勒老板是收藏,还是——”话,赵子蒙只说了一半。 “我只收藏,从不倒卖文物。” “照这么说,那两尊金佛还在勒老板的手上啰。” “不错,两尊金佛还在我的手上。” “那事情就简单了。” “赵队长,您想说什么,不妨明示。” 接下来,赵子蒙将案子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 在赵子蒙叙述案情的过程中,勒鸿升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赵子蒙叙述完案情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勒鸿升的脸上。 勒鸿升又从烟盒里面拿出一只雪茄,按着打火机,将雪茄点着了,吸了几口然后道:“赵队长,幸亏我只收藏,从不倒卖文物——幸亏那两尊金佛还在我手上,否则,我连救赎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了。” 勒鸿升是一个明白人,他完全听懂了赵子蒙的话,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赵队长,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多的事情,还牵扯到两条人命,我要是知道的话,绝不会沾一点边。我年轻时候就喜欢收藏,一看到金佛,我就爱不释手,我把第一尊金佛拿给行家一看,行家的话把我吓了一跳。” “行家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金佛是南北朝时期的东西,说价值连城都有点轻了。听了他的话,我就越发不可收拾,行家看到第二尊金佛的时候说,他曾经见过一组一大四小五尊金佛,这种成组的金佛出现在南北朝时期,非常稀罕,我就想凑齐这五尊金佛,要不然,我也不会迫不及待地跑到清安江来。” “赵队长,您指一条明路给我——您就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赎自己的罪。” “如果勒老板把两尊金佛交出来,我们可以不追究您的刑事责任,因为您只是收藏,并没有倒卖文物。” “谢谢赵队长,感谢政府的宽大,我愿意把两尊金佛交给国家。” “应该是我们感谢勒老板才对,至于您的损失,可由海文君按照原来的价格将钱退还给您。海文君,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有意见,赵队长,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臧玉蓉,让她赶快准备钱,一共是七百万,我再补偿勒老板一点利息,一共是八百万。勒老板,您看怎么样?” “海老板,你爽快,我也爽快,我只要七百万,利息,我不要了——就算我买一个教训。”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之后,海文君拨通了臧玉蓉的电话。 “喂,是玉蓉吗?” “海董事长,我是臧经理的秘书。” “陈秘书,你让臧玉蓉接电话。” “海董事长,臧经理让我将两样东西交给您。” “她人呢?” “臧经理把两样东西交给我之后,就离开银楼了。” “她有没有说到什么地方去呢?” “没有说。” “玉蓉交给你两样什么东西?” “一张八百万的支票,臧经理说,你看到支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另一样东西呢?” “另一样东西是一个信封,臧经理让我将信封亲自交到您的手上。” “好,你现在就到海通集团来。” “知道了。” 半个小时以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进办公室,她就是陈秘书,她的手上拎着一个手提包。 陈秘书走到海文君的面前,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一张支票和一个信封。 海文君接过支票和信封,他将支票递到赵子蒙的手上,然后将信封撕开,从信封里面掏出一张纸来。 信纸上只有短短的五行字: 我走了,你罪孽深重,我更是罪孽深重,我唯一不甘心的是天宇,他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也许从我们相识的那一天起,你我的结局就注定是空门。路是自己走的,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应该坦然接受,恒辉银楼和海通集团就留给你侄儿侄女们吧!他们毕竟都是你的亲人,你当年负气出走就是错的;八百万支票是给勒老板的,勒老板是无辜的,但愿那两尊金佛还在他的手上。 看完信纸上的内容,海文君突然泪如雨下。 赵子蒙将支票递到勒老板的手上。 勒鸿升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是阿倩吗?我是爸爸。” “爸爸有何吩咐?” “在我房间的保险柜里面有两尊金佛,你带着它们到清安江来。” “爸爸,这两尊金佛可是您的最爱,您怎么突然……” “阿倩,你什么都不要问,你先坐飞机到京西,然后坐长途汽车到清安江来,带几个保镖来。” “知道了。” “路上要特别小心。” “爸爸放心。我坐明天早上的飞机。” “不,你坐今天晚上的飞机,到京西以后找宾馆住一晚上,明天早晨坐汽车到清安江。” “行,我马上就走。爸爸,到清安江以后,我们到什么地方去找您呢?” “我派人到长途汽车站去接你。”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左右,三辆警车驶离清安江公安局。 陈局长派边队长和几个刑警押送海文君和海天宇父子俩押解到京西,顺便送一下赵子蒙一行。 警车直接朝长途汽车站驶去。收到两尊金佛以后,赵子蒙一行就直接回京西了。 十一点零五分,从京西开往清安江的长途汽车徐徐驶进汽车站。 赵子蒙一行站在出口等候。 不一会,四个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朝出口走来,一个保镖的手上拎着一个行李箱。 在出口的旁边有一个休息室,边队长将大家领进休息室。 勒鸿升示意女儿打开密码箱。 阿倩将行李箱平放在地上,输入密码,慢慢打开箱子,里面有两精致的木匣子。 勒鸿升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两尊金佛。 两尊金佛和同志们见到的另外两尊小金佛一模一样。 赵子蒙一行将一大四小五尊金佛带回了冷月寺。 普济住持和一寺的僧众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镇寺之宝。 普济住持和大家商量过以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五尊金佛交由京西博物馆收藏。 至此,冷月寺的案子宣告终结。两个月后,判决结果下来了:海文君被判死刑,海天宇被判无期徒刑。 至于臧玉蓉,她到北方一个叫无门庵的寺院出家了。 章节目录 第一章 蹊跷事接连发生 炼洛丹两度失踪 在冷月寺的案子结束以后不久,刑侦队接到建水区公安分局的报案,案情大致如下: 刘公井派出所接到辖区内居民炼乐雅和兰思梦夫妻俩的报案:他们二十四岁的女儿炼洛丹突然失踪于鸣晨庵。一家人,连同亲戚寻找数日未果。 炼洛丹的失踪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背景:一九九一年秋,单位领导派人到炼家看望炼洛丹,因为炼洛丹有一个星期没有到单位上班了,领导以为炼洛丹的身体出了问题,或者家里面出了特殊的状况,所以派人到炼家来探望,结果是,炼洛丹根本就不在家——她失踪了。 经过家人和亲戚多方寻找,最后得知炼洛丹到鸣晨庵出家了,母亲兰思梦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有如五雷轰顶,大病一场。 母亲兰思梦割舍不下,身体稍有好转之后,便借到鸣晨庵烧香拜佛的机会在看望女儿炼洛丹,她想知道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脱离凡尘、遁入空门的原因。 最初一段时间,女儿一直没有抛头露面。 一个月以后,女儿终于出现在庵堂里面,但只要一看到母亲兰思梦,她就会迅速离开。 兰思梦到鸣晨庵去了很多趟,但只得到女儿如下信息:女儿炼洛丹削发为尼之后,被赐法名为静平,每日除了在庵堂里面诵经之外,就是打扫寺院和到水井边拎水洗衣服,平时从不与任何人说话。 兰思梦曾经和住持觉慧师太见过一面,觉慧师太只跟兰思梦说了三句话: “静平尘缘已了,有我佛照扶,兰施主放心就是。” “女儿不愿意跟父母说的话,自然也不会跟佛祖说,贫尼也无可奈何。” “有即无,无即有,生即死,死即生。世间万物,无一例外,一切随缘最好。” 那兰思梦出生在一个没落的资本家家庭,只读过几年私塾,如何能听得懂觉慧师太如此高深隐晦的梵语禅言呢。 当然,这并不是炼乐雅和兰思梦到派处所报案的真正原因,最近几次,兰思梦没有再见到静平,她找住持慧觉师太和其他尼姑打听,慧觉师太和其他尼姑异口同声:静平已经离开了鸣晨庵,至于静平到底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女儿炼洛丹突然不见了踪影,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啊!夫妻俩这才选择了报案。 派出所接到炼乐雅和兰思梦的报案后,派两个人到鸣晨庵明察暗访,两个人只从一个年轻尼姑的口中得知,某天早晨,她看见静平走出庵门,之后就没有再看见她。除此以外,两个人没有得到炼洛丹失踪的任何信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夫妻俩才向区公安分局汇报,区公安分局便把情况通报给了市公安局刑侦队。 炼洛丹离奇失踪,人间蒸发了。 从兰思梦发现炼洛丹失踪——第二次失踪,到夫妻俩报案,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种案子,赵子蒙和同志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赵子蒙不能确定这算不算一个案子。 炼洛丹是失踪,还是失踪于自杀,或者失踪于他杀呢?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摆脱母亲的纠缠,彻底斩断尘缘而另选它处呢? 派出所找兰思梦要了一张炼洛丹出家前的证件照,以市公安局的名义给全国公安机关发了一个协查通报,调查的重点是各地的尼姑庵(要想彻底斩断尘缘,只有两种路径,一是去尼姑庵,二是去天国)。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但仍无炼洛丹的消息。 炼洛丹为什么要遁入空门呢?她的失踪和遁入空门的原因有没有关系呢? 在是否决定介入此案之前,赵子蒙打算先派人和炼家人、觉慧师太见一面,在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再决定是否接手此案。 一九九二年一月九号的晚上,项代沫和林狄在派出所马所长的陪同下走进了炼家。 马所长介绍:炼家住在白下路三山街278——6号。278号是一个很大的院落,院子里面住着六户人家,278号院是现在的叫法——这是解放以后的叫法,在解放前,278号院叫彭家大院。 彭家在历史上是官宦人家,家道中落以后,凭借一点积蓄和家底,彭家开始做家具生意——是那种红木,紫檀和黄花梨等高档家具。 彭家到最后一代彭祖德这一辈,香火突然中断,彭祖德一共生了四个女儿,为了延续香火,彭祖德让二女儿彭蕙兰招了一个女婿,这个女婿就是报案人之一炼乐雅。 炼乐雅入赘到彭家的条件是,如果生男孩就姓彭,如果生女孩就姓炼。如果生两个男孩,第一个男孩姓彭,第二个男孩姓炼。 可见,彭家人行事还算公道。炼乐雅入赘到彭家以后,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因为彭祖德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带把的男孩,所以就逼着女儿女婿继续进行造人运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彭蕙兰终于怀上了一个男孩——彭祖德请三个老中医给彭蕙兰搭脉,三个老中医的结论是一致的——彭惠兰肚子里面怀的是一个男孩,彭家的香火终于有了继承人。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彭蕙兰在生产的时候遭遇难产血崩而亡,医生立即采取破腹措施,从彭蕙兰的肚子里面取出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婴,取名叫彭耀宗。彭蕙兰为了延续彭家的香火——满足父亲一生的愿望,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两个月后,自责不已的彭祖德郁郁而终。 第三年,炼乐雅又娶了一个老婆,她的名字叫兰思梦——是报案人之一,她嫁给炼乐雅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炼洛丹。炼洛丹原来姓赵,母亲嫁给炼乐雅以后,为了理顺家庭关系,抹去女儿心头的阴影,弥补女儿过早缺失的父爱,兰思梦让女儿改姓炼。 炼乐雅娶兰思梦之前,彭蕙兰的姐姐和两个妹妹坚决反对,百般阻扰——他们担心彭家仅有的一点祖产落入外人手中——事实上,彭家的祖产已经改名换姓——落入炼乐雅之手。到最后,彭氏姐妹的努力还是没能使炼乐雅回心转意,在这种情况下,彭蕙兰的大姐彭蕙梅举家搬回278号院,占了第三进两间东厢房——即287——5号。 从以上情况可看出,炼家的家庭关系非常复杂,炼洛丹的失踪和这种复杂的家庭关系有没有关系呢?炼乐雅是入赘到彭家来的,本身的底气就不足,作为拖油瓶的炼洛丹,身份就更加尴尬了。炼洛丹的两个姐姐在炼家的地位就不高(姓氏本身就决定了这一点,在炼家,只有一个人姓彭,他就是彭耀宗),炼洛丹在家庭里面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激荡岁月开始后不久,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股阴风,一眨眼的功夫,彭家大院大部分房子交公了。本来,彭家,包括彭祖德几个出嫁的女儿都是靠房租生活的。彭家经营的家具店在激荡岁月中被红卫兵革掉了,理由是彭家经营的家具属于“封资修”,激荡岁月里,那些刻龙雕凤的古典家具给彭家带来了厄运和灾难——彭家荡了产,荡了产就等于倾了家。 现在,炼家住在278号院最后一进的两间西厢房里面,这是彭家留下来的唯一属于自己的房产。 278号院一共有三进房子。 三个人穿过两个过道,走进最后一个院落。 从炼家的厨房里面传出洗锅刷碗的声音,东厢房的门掩了半边。 三个人刚在厢房门前站定,从厨房里面走出一个女人来:“你们找谁?”此人就是兰思梦。 “请问——这是炼乐雅家吗?” “谁啊?”厢房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尖细声音来。 “我是派出所的马长风啊!” “是马所长啊!快请进。” 厢房的门完全打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在门口:“马所长,快请进。”此人就是报案人炼乐雅。 炼乐雅将三个人请进房间,在几张红木椅子上坐下。 女人一边解下系在腰上的围裙,一边走进房间。不一会,她端上来三杯茶。 “这两位同志是?”炼乐雅望着项代沫和林狄道。 “这两位是区分局的同志,他们来是想先了解一下情况,事情可能还没有发展到你们想象的那样。”在正式立案之前,马所长不想言明项代沫和林狄的真实身份。 “非常感谢,你们这么快就立案了。”兰思梦没有听懂马所长的话。 马所长必须再强调一下:“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派出所已经把你们反映的情况报到上面去了,立不立案,什么时候立案,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马所长,你们一定要早点立案,自从洛丹失踪以后,我爱人食不甘味,夜不能寝,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家人的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过下去。”练乐雅神情忧郁道。 “我们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们不是来了吗?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是没有用的。我们也想马上就立案,可我们总得找到一点立案的理由吧!”马所长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章节目录 第二章 老住持梵语搪塞 彭家珍实话实说 这是项代沫和马所长事先商量好的——这也是赵子蒙的意思。等掌握了一些情况之后,再立案不迟。 我们都知道,不是所有报案都可以立案的。 一旦正式立案,就意味着要承担一份责任,并不是赵子蒙怕承担责任,只是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立案的理由还不够充分。 “马所长,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炼乐雅道。 “炼洛丹为什么要削发为尼,这——你们能跟我说说吗?” “来,抽烟。”炼乐雅从烟盒里面抽出三支香烟,递给马所长和项代沫,自己留一支。 马所长按着打火机,将三支香烟点着了。 炼乐雅抽了两口烟:“我和她妈妈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就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是啊!从小到大,她都很听话,很懂事,从来没有违逆过我们。邻居也夸她是一个乖孩子,我们没有想到——” “在出家之前,她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她什么都没有说。” “在出家之前,她的情绪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呢?” “我们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这孩子性格比较内向。要不是单位派人来探望她,我们还不知道她——”兰思梦伤心不已。 “她平时跟你们很少交流吗?” “很少交流。” “跟兄弟姐妹也没有交流吗?” “这孩子的性格比较孤僻,有什么事情,总喜欢闷在自己的心里。”炼乐雅道。 “是啊!小时候,她很活泼,自从他爸爸出事之后,她的性格就变成了后来的样子。”兰思梦道。 “她的爸爸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呢?” “洛丹七岁的时候,她爸爸上吊自杀了。” “何故自杀?” “他是一个越剧演员,因为说了一些不当的话,被……,那些日子,红卫兵整天拖着他到处游街示众,他受不了,趁看守不注意,悬梁自尽了。” 项代沫想的更深一些:“她的爸爸以前有没有自杀倾向呢?我再冒昧地问一句,他的家族有没有自杀的先例呢?” “洛丹的奶奶也是上吊自杀的。” “为什么自杀?” “我听洛丹的姑姑说是解放以后,家里面经营的纺织厂被公私合营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一时想不开,便悬梁自尽了。” 自杀虽然和遗传挨不上,但上辈人的自杀倾向和行为对后代是有心理暗示的,人是一种非常脆弱的动物,当人的身体和心理所承受的压力达到极限的时候,人都会往那方面想,更何况有上辈人的心里暗示做牵引呢?激荡岁月里,一些人经不起人生的大起大落,最后选择了自戕。 项代沫暗自思忖:炼洛丹会不会选择自杀呢?炼洛丹一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要不然,她不会把自己的余生托付给佛祖。也许遁入空门还不能表明她对生活的决绝态度,所以选择了自杀。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不容易,除了自身命途坎坷,命运不济之外,还要承受社会动荡带来的考验与磨难。 在这个世界上,是人,都必须经历或多或少的磨难,有些人能找到释放痛苦的路径,有些人闷在自己的心里,从炼乐雅和兰思梦提供的情况来看,炼洛丹会不会就属于这种人呢? “炼洛丹在出家之前,难道就没有一点迹象吗?” “也许有,但我们整天忙于工作,她也忙于工作,我们只有在晚上下班以后才能在一起,所以,没有特别注意。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在项代沫和林狄看来,炼洛丹削发为尼的原因不外乎三种:第一,在感情上遭遇了重要创伤;第二,在家庭里面找不到归属感;第三,遇到了突发的事件,而这种突发的事件对当事人的打击可能是毁灭性的。 “我们听说,炼洛丹出家之后,你经常到鸣晨庵去看她。”项代沫望着兰思梦道。 “孩子是娘的心头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遁入空门,做娘的心里实在不好受,这孩子太可怜了,从小没了父亲,我含辛茹苦把她抚养成人,实指望能给她爸爸一个交代,没有想到我把孩子弄没了。” “你经常到鸣晨庵去看女儿,难道就没有和女儿接触吗?” “她根本就不愿意见我,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还不能让她发现,如果让她发现了,她会一连几天都不露面。” “你们是怎么知道她到鸣晨庵出家的呢?” “去年秋天,她突然有好几天不回家,我们以为单位有什么事情——她在医院工作,加班是常有的事情,我们就没有当一回事情。” “直到单位派人到家里来,我们才预感到大事不妙。我们就到所有的亲戚家去找,连住在外地的亲戚都打电话问过了,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说来也巧,我的两个老姊妹经常到鸣晨庵去烧香拜佛,结果在庵堂里面看到了我女儿洛丹。打死我都不会相信洛丹阳会到那种地方去,我就到鸣晨庵去了一趟,果然是我的女儿洛丹。我想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可她见了我就走。” “我们就去找觉慧师太。”炼乐雅道。 “慧觉师太怎么说?” “她跟我们说了三句话。” “就是这三句话吗?”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然后展示在炼乐雅的眼前。 这三句话,我们已经在前面交代过了,笔者愿意再交代一次: “静悟尘缘已了,有我佛照扶,施主放心就是。” “女儿不愿意跟父母说的话,自然也不会跟佛祖说,贫尼无可奉告。” “有即无,无即有,生即死,死即生。世间万物,无一例外,一切随缘最好。” “就是这三句话。”兰思梦道,“一字不差。” 项代沫之所以把这三句话写在笔记本上,一是因为这三句话很耐人寻味,在世人看来,佛门神秘莫测,佛门中人的话自然更是高深莫测。 项代沫对梵语禅言一向非常感兴趣,佛家的语言是很值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好好推敲揣摩的。 二是因为慧觉师太和炼洛丹的离奇失踪有脱不了的关系,炼洛丹是在鸣晨庵失踪的,而慧觉师太是鸣晨庵的住持。 炼洛丹在鸣晨庵削发为尼,决定权肯定在惠觉师太的手上,炼洛丹的剃度仪式应该是由慧觉师太主持的。 三是慧觉师太是炼洛丹遁入空门的唯一知情人,所以,鸣晨庵应该是调查的重点,这样一来,慧觉师太自然成为重中之重了。 三个人在炼乐雅家坐了一个多小时,但没有从夫妻俩的口中得到一丁点有价值的信息,自己的女儿突然偏离人生轨道,生活发生这么大的逆转,做父母的竟然毫无察觉,这确实令人难于置信。 项代沫只能另找路径:“你们有几个孩子?” 孩子们也许能提供一点情况。 “我和前妻有两女一男三个孩子。” “多大年龄?” “大女儿今年三十岁,二女儿二十八,儿子今年二十一岁。” “都工作了吗?” “都工作了。” “都结婚了吗?” “两个女儿已经出嫁,儿子还没有——儿子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我们想知道他们的名字和工作单位,包括他们的住址。” “我写给你们。” 兰思梦拿来纸和笔。 炼乐雅把情况写在了纸上: 炼大萍,中央商场鞋帽柜台,家庭住址,五塘二村15栋203室。 炼二萍,鼓楼区长白路粮油供应站,家庭住址,玄武路光明巷178号。 彭家辉,人保湖南路分理处。 在和以上三个人接触之前,项代沫一行先走访了街坊邻居。 第一个调查的对象是彭家英的大姐彭家珍,彭家珍就住在炼家的对面。 因为炼乐雅是彭家的倒插门女婿,再加上彭家珍曾经为彭家的房产和自己的妹妹妹婿闹得不可开交,所以,两家的关系一直不好,因为两家的关系不好,所以,自从彭家珍搬到彭家大院来了以后,两家互不搭腔。 在项代沫的一再恳求下,彭家珍谈了两个话题。 第一个话题是她对炼洛丹的评价: 在彭家珍的眼中,炼洛丹乖巧懂事。在炼家,只有一个人和彭家珍有交流,这个人就是炼洛丹,她每次见到彭家珍,都会微微一笑,虽然从不请教人,但足以让彭家珍产生好感。平时,炼洛丹除了上班,就是呆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看书,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子,从来没有听到她弄出任何声响来。 “那么,炼洛丹有没有谈过恋爱呢?” “不知道,但她从来没有把男孩子带回家。平时,也不怎么爱打扮自己,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天生一个美人胚子,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 第二个话题是炼洛丹和继父之间的关系。这个话题不是彭家珍主动涉及的,项代沫费了老鼻子劲才把彭家珍的思路引导到这个话题上来。 虽然彭家珍对炼乐雅没有好感,但她还是实话实说,以她的眼光看,炼乐雅对养女炼洛丹还是不错的,从小到大,给孩子们买东西,特别是买衣服,四个孩子,每人都有份。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失踪案背景复杂 彭家珍提到日记 彭家珍的意思是,炼乐雅视炼洛丹为己出。 彭家珍从项代沫的言语之中听出了更深一层意思,所以,她特别强调,炼乐雅为人很正派——院子里面的人也是这么看炼乐雅的。 彭家珍还提到一件陈年往事:炼乐雅在入赘到彭家之前,曾经和兰思梦谈过对象,后来因为兰思梦的父母极力反对,炼乐雅才决定入赘到彭家大院来的。 炼乐雅的家在苏北农村,他在家中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家境十分贫寒,炼乐雅从小天资聪明,勤奋好学,父母亲节衣缩食,决心培养出一个读书人以支撑门面、光宗耀祖。 炼乐雅是家中唯一读过书的男孩子,这是彭家招他入赘的主要原因。 炼乐雅非常争气,考上了一所师范学院,毕业以后就分在了京西市一所学校。兰思梦就是炼乐雅带的第一届学生,当时,兰思梦已经是初三学生。她便恋上了比他大几岁的炼乐雅。 父母知道以后,便让女儿中断了学业。兰思梦家在夫子庙开布庄。后来,父母逼着兰思梦嫁给了剧团演员——出生名门的齐志鹏,兰思梦结婚以后,仍然和炼乐雅暗通款曲,感情日深。 齐志鹏死后,炼乐雅瞒着老婆彭家英帮助兰思梦,那齐志鹏虽然家境好,读过书,有文化,但思想过于激进,炼乐雅则是一个随遇而安,谨小慎微过日子的人。 老婆死后第三年,炼乐雅和兰思梦走到一起来了。 老婆生前留下的三个孩子不欢迎兰思梦母女俩的到来,时不时地找母女俩的茬,兰思梦总是忍让,而炼洛丹更是默不作声。一家人这才相安无事。 “你是说,彭家英的三个孩子经常欺负炼洛丹阳吗?” “那倒不是,他们只是不和洛丹亲;洛丹呢。总是和他们保持距离,炼乐雅不在家的时候,炼洛丹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很少走出房门。” “在炼洛丹出家之前,也是这样吗?” “我说的是小时候,几个孩子稍大之后,这种情况就比较少了。稍大之后,几个孩子之间的关系也说得过去了,特别是彭耀宗,他和洛丹走得比较近。” “走得比较近?怎么个近法?” “洛丹经常帮耀宗辅导功课,那洛丹的学习非常勤奋。耀宗也很喜欢和洛丹呆在一起。” 从彭家珍提供的情况来看,炼洛丹的心灵是受过伤的,她之所以少言寡语,内向孤僻,和命运、生活环境的改变应该是有一些关系的,但这不足于成为炼洛丹出家的理由。 彭家珍还提到一件事情:炼洛阳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每天放学回家,写完作业之后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写日记,她曾经把日记拿给彭家珍看,老师在日记的后面写了很多鼓励的话。读小学的时候,不会写的字,小洛丹经常问彭家珍。 “炼洛丹的日记写的都是一些什么内容呢?” “都是学习上,生活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长大了以后,她还写日记吗?” “写,有时候,我到井上去淘米洗菜,站在井沿上就能看见她趴在桌子上写日记——我还会时不时地走到她的窗前,和她说上几句话。” 彭家珍还领三个人到院子里面转了转,彭家珍所言非虚,水井距离炼洛丹家的窗户只有四步左右的距离,透过玻璃窗户,一眼就能看见窗户里面的写字台。 “在炼洛丹出家之前,她还在写吗?” “出家前几天,我还看见她趴在桌子上写日记呢,我的印象很深,她还冲我笑了呢?这些日子,我总在想,我一点都看不出小洛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个这么乖巧懂事又有忍耐性的女孩子怎么会跑到尼姑庵里面去和黄灯古佛厮守终身呢?” 从彭家珍家走出来,三个人又返回炼乐雅家,项代沫想到炼洛丹曾经住过的房间里面去看看。 炼乐雅当即拿来了钥匙。 兰思梦说,自从女儿出家之后,女儿的房间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炼洛丹的房间在临近院子这一边——在南厢房——炼家的房子有两大间:南厢房和北厢房。 南厢房原来是一个三十几平方的厢房,兰思梦母女来到这里以后不久,炼乐雅将厢房隔成了三个小间和一个走廊,三个孩子毕竟不是一母所生,分开来住,摩擦和矛盾会少一些。 房子隔好以后,三个孩子抓阄,炼洛丹抓到了中间一间。 兰思梦打开门锁,将三个人领进房间。 房间靠近院子这一边有两扇很大的窗户,窗户的南边就是彭家珍所说的水井。 水井距离炼洛丹房间的窗户有四五步远。 房间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但所有东西摆放的非常整齐,兰思梦说,女儿洛丹是一个爱干净、有条理的孩子,房间里面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么摆放的。 房间有九平方左右,靠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张书桌和一把靠背椅,书桌上有一个用毛竹加工成的镂空笔筒,笔筒里面插着两支钢笔、几支铅笔和一支毛笔。 项代沫拿起钢笔,一一拧开笔套,金属笔尖已经秃的不成样子了,其中一支钢笔的笔套已经开裂了;项代沫又将两支钢笔的笔头一一拧开,拔掉吸墨水的橡皮套,橡皮套里面是干的,这说明,钢笔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两只钢笔了。 “炼洛丹离开的之前,笔筒里面还有其它钢笔吗?” “有一支英雄牌钢笔,是我买给他的——那是一支金笔,洛丹离开以后,那支钢笔也不见了,八成是被她带走了。她最喜欢那支钢笔,平时写作业和日记的时候,用的都是那支钢笔。”兰思梦道。 兰思梦也提到了日记的事情。 “炼洛丹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洛丹从小就喜欢写日记,不写日记,她夜里睡觉都不安稳。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她肯定要写日记。” “她的日记本还在吗?” “我们也找过,但一本都没有,八成被她带走了。” “她有几本日记?” “从小到大,一共有四本。我们翻遍了房间,一本都没有找到。她一定是成心不想让我们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把日记全带走了。” 像是要证明什么,夫妻俩又在书桌和其他地方仔细寻找了一遍,但一无所获。 房间的右手放着一张一米二宽的木床,床上面一尘不染,一床被褥,下面铺着一张床单,靠书桌这一头,放着一个绣花枕头。 房间的左手放着一个半截厨,半截厨上放着一面长方形的镜子,镜架上放着一把木梳子。 “怎么没有化妆品呢?”林狄问。 “洛丹从来不用化妆品,她一生下来皮肤就好,长大以后,皮肤越来越好,我每次要给她买化妆品,她都不要。工作以后,她也不曾买过化妆品。”兰思梦道。 从彭家珍和兰思梦的言语之中,项代沫和林狄不难看出,炼洛丹是一个天生丽质,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项代沫拽出半截厨上的抽屉,抽屉里面摆放着一些不同季节的衣服,衣服叠得很整齐。 “她走的时候,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带。”兰思梦眼眶里面噙着泪。 “你的意思是炼洛丹离开的时候只带了笔记本和钢笔?” “她的房间里面只少了这两样东西。” 项代沫、林狄和王所长仔细搜查了房间——特别是抽屉,但没有找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最后,三个人在床肚底下发现了一个木箱和一个纸箱。 王所长和炼乐雅拖出两个箱子,打开来一看,里面全是书——全是过去的学习用书,还有一些学习笔记。 三个人将箱子里面的书全部倒出来一本一本地翻,一本一本地检查,仍然没有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项代沫想到了一件事情:“炼洛丹有照片吗?” “这句话倒提醒了我,她没有留下一张照片——洛丹把所有照片都带走了。”兰思梦若有所思道。 “她为什么要把照片全部带走呢?”王所长很是纳闷。 项代沫也在想这个问题,但他没有说出口,炼洛丹和父母家庭决绝的态度,在照片上体现出来了,把照片全部带走,表明她要将自己遗留在生活中的所有痕迹全部抹去。 “好狠的心啊!她手上的照片一张没有留下。”兰思梦道。 “你们手上有她的照片吗?” “有,你去拿一下。”炼乐雅道。 “我有很长时间没有碰影集了,她该不会把影集里面的照片也带走了吧!”兰思梦眼神发愣。 “你拿给我们看看。”王所长道。 不一会,兰思梦从北厢房房间拿来了一本影集,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没有想到——谁能想到呢?” 炼乐雅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她是不是把照片全拿走了?” “你自己看。” 炼乐雅接过影集,一页一页地翻看,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很深的“川”字。 炼乐雅一边翻影集,一边道:“凡是她一个人的照片,全不见了,我们夫妻俩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炼乐雅从影集里面抽出一张三个人的合影,递到项代沫的手上。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尚冬梅微词颇多 炼乐雅馋猫一个 兰思梦站在中间,炼乐雅站在兰思梦的右边,炼洛丹站在兰思梦的左边。 在照片的上面写着一行字:“一九八零年秋。” “这是洛丹十二岁时候照的。”兰思梦道。 照片上的炼洛丹眉目清秀,身材高挑,十二岁的时候,身高已经和母亲的身高相差不多了。 照相应该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对一个孩子来讲,尤其如此。 可照片上的炼洛丹不苟言笑,满眼忧郁——她的眼神游离在镜头之外,这和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很不相称。 项代沫将影集一页一页地翻看了一遍。 影集里面有几张炼洛丹和父母家人合影的照片,惟独少了她单独照的相片。炼洛丹把自己的照片全拿走了。 “这个影集,我们能借用一下吗?” “可以。”炼乐雅点头同意。 离开炼家以后,三个人调查走访了街坊邻居。 三个人接触的第一个邻居是住在第二进西厢房的姜其亮家,接待三个人的是姜其亮的老婆尚冬梅。 姜其亮家和炼乐雅家隔院相望,除了彭家珍家,姜其亮家和炼家最近。 尚冬梅对炼洛丹的评价和彭家珍对炼洛丹的评价如出一辙,但对炼乐雅的评价却截然相反。 他对炼乐雅的总体评价就一个字:“阴”。 “大嫂,你能不能跟我们详细谈一谈呢?” “谈谈可以,但仅供参考,你们还得答应我,在这儿说,就在这儿了,千万不能让炼乐雅知道,要不然,连邻居都不好做了。” “这——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按规矩办事。” “炼乐雅这个人从表面上看,你挑不出他一点毛病,但骨子里面却不是这样。” “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呢?” “我家在这个院子里面住的时间最长,我们和炼乐雅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对他的秉性还是知道一点的。”尚冬梅说话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说话入题太慢,总喜欢在外围转悠。所以,项代沫和林狄还得耐着性子听她慢慢进入正题。 “他这个人,读过一些书,是一个文化人,说话做事中规中矩,但都是装出来的。我跟你们讲一事情,你们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你请说。” “我们院子里面有一个姓曾的——就是住在我家对门的这户人家,他因为腿有残疾,既没有工作,也没有老婆,他以钓鱼为生。” “钓鱼为生?” “对,这一带人都叫他曾老三,他钓鱼很有一套,愣是靠一根鱼竿养活了自己和老娘,两个哥哥的条件都比他好,可就是不愿意养老娘,曾老三二话不说,也没有一句怨言,一直和老娘生活在一起。”尚冬梅说话虽然有点拉杂,但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曾老三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很辛苦,每年夏天和秋天,他怕钓回来的鱼死了,就把鱼放在水井里面养着——你们看,就是那口水井——”尚冬梅指着窗外道,尚冬梅所指的水井就是彭家珍提到的那口水井。 “第二天一大早,把鱼拿到街上去卖,卖完了以后,再出去钓,他去的地方很远,下了汽车,还要走很远的路,你们说,他容易吗?” 到目前为止,尚冬梅还是没有提到炼乐雅。 “有一回,曾老三不放心他养在水井里面的鱼,半夜里,从床上爬起来,你们猜他看到什么了?” “你请说。” “曾老三看到炼乐雅正在水井上偷他的鱼。” “曾老三该不会看错人吧!”项代沫之所以如此说,以他对炼乐雅的初步印象,温文尔雅的炼乐雅不大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会有错的,曾老三瞄了好几次,他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以后,我也瞄了一次。要不是亲眼看见,谁能相信呢?一个当老师的人,怎么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呢!” “曾老三没有抓他现行吗?” “没有,平时大家关系都很好,炼乐雅平时很受人尊重,抓他现行,等于撕破脸皮,以后还怎么相处呢?” “再说,炼乐雅每次只偷几条鱼。这件事情,曾老三只跟我们夫妻俩说过,其它人家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实不相瞒,曾老三跟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相信,要说是他的老婆兰思梦干这种事情,我倒有点相信,一个大男人,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谁会相信呢?可那是我亲眼看见的,那就不得不信了。” 这应了中国人那句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 项代沫觉得尚冬梅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 尚东梅之所以提这件事情,好像还有更深的潜台词,是猫,没有不偷腥的,炼乐雅会不会闻到了炼洛丹身上的腥味了呢? 炼洛丹突然改变人生轨迹,这和养父炼乐雅会不会有关系呢? 项代沫还想到了那张三人合影的照片。 按照常理,炼洛丹应该站在炼乐雅和兰思梦中间的,可能夫妻俩是这么安排的,但炼洛丹还是选择和母亲站在一起。 那张照片给项代沫留下深刻印象,特别是炼洛丹忧郁的眼神和木然的表情。 我们都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不管她的日子有多苦,也不管她有多成熟,她的脸上的稚气和童真总还是抹不去的。 可项代沫在那张脸上看不到一点点稚气和童真。 让项代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炼洛丹不愿意让自己的身影留在影集里面,她为什么还要留下与母亲兰思梦、养父炼乐雅合影的照片呢?这里面暗含着哪些重要的信息呢? “炼乐雅没到退休年龄,学校就让他提前回来了。”尚冬梅话中有话。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明面上是他身体出了问题,但我看不是那么回事,这件事情,你们最好到炼乐雅的学校去问问,你们的身份比较特别,学校的领导肯定会跟你们说的。” “你好像知道一些情况。” “我是知道一些事情,但无根无据,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乱说。” “你能不能先给我们透一个底呢?” “他把脏手伸向了女学生。” 如果尚冬梅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么,炼乐雅的为人不仅仅是“阴”的问题了。 项代沫和林狄觉得这个情况非常重要,花只有在遭遇狂风暴雨之后才会凋谢,炼洛丹这朵花过早凋谢,会不会和炼乐雅有关系呢? 兰思梦就是在读书的时候,和刚刚走上教师岗位的炼乐雅好上的。 这能不能说明炼乐雅在初涉男女之道的时候,就已经非常老练了。 “大嫂,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 “公安同志,这个案子,你们可得好好查一查,洛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乖巧懂事,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如果不是断了活的念想,她断不会跑到鸣晨庵去出家,也不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三个人接触的第二个邻居是曾老三。 曾老三证实了尚冬梅的说法,炼乐雅确实偷过他的鱼,后来,他把鱼养在淮秦河里,炼乐雅也偷过好几回。 笔者要交代一下,彭家大院的后面就是淮秦河——彭家大院有一个后门,出后门,就是淮秦河。 曾老三有时候会把鱼养在淮秦河里。 把鱼养在淮秦河里,成活率要比养在水井里面高的多。 有时候,曾老三回家比较迟,钓的鱼又比较少的话,他就把鱼养在水井里面,如果回家比较早的话,而钓的鱼又比较多的话,他就把鱼养在淮秦河里。 “把鱼养在淮秦河里?怎么养?”项代沫非常好奇。 “把鱼放在一个比较大的鱼篓里面,把鱼篓的盖子系牢,再系上一根比较长的绳子,用竹竿将鱼篓推到河水的深处。另一头用铁钉扎在水边——手能够到的地方。 曾老三凭着一根鱼竿养活自己和老娘,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你钓鱼要跑很远的路,在回来的路上,鱼不死吗?” “回来的时候,我在鱼篓里面放了很多水草,一路上,只要遇到水塘,我就会把鱼篓在水塘里面放一会,只要有足够的水分,鱼就不会死。我钓的大部分是鲫鱼,这种鱼比较好养活。只要鱼活着,第二天早上,就能卖一个好价钱。女人坐月子,喝鲫鱼汤最容易下奶,有时候,我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就有人在家里等着买鱼了。” 曾老三的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他皮肤黝黑,面容清瘦,但人很精神。 “炼乐雅偷你的鱼,你一直保持缄默。那些鱼可是你一条一条钓上来的啊!” “他只是偷几条,少卖几条鱼,我也不会少一块肉,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撕破脸皮,多不好啊!再说,炼乐雅对我母亲不错,每年过年,他都会卖一些点心给我老娘。有时候,他还会买一些东西给院子里面的小孩子吃。”曾老三说罢,微微一笑。 炼乐雅很会做人啊! 尚冬梅果然没有说错,炼乐雅确实很“阴”。 关于炼乐雅和炼洛丹之间的关系,曾老三有自己的说辞。 在他看来,炼乐雅对洛丹不错,他们很像是亲生父女,兰思梦嫁给炼乐雅的时候,洛丹才七岁,刚读小学一年级。 转学的事情就是炼乐雅给办的,早几年,洛丹上学,大部分都是炼乐雅接送的。 章节目录 第五章 姐妹俩睡觉很沉 彭耀宗想起一事 离开曾家以后,三个人去了炼乐雅原来的学校。 这是一所中学。 很不巧,校长到教育局开会去了,人事秘书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一头的回答是,半个小时以后赶到学校。 三个人在校长办公室耐心等待校长的到来。 无所事事的时候,项代沫从包里面拿出那本影集,和林狄一页一页地翻看。 翻到中间的时候,项代沫和王所长的视线定格在一张照片上。 “小林,王所长,你们看。” 林狄和王所长将视线停在项代沫手指之处。 项代沫手指之处,是一张六人合影,炼乐雅和兰思梦夫妻俩坐在椅子上,三个孩子站在椅子的后面,另一个孩子坐在炼乐雅的腿上,项代沫确认,坐在炼乐雅腿上的女孩子就是炼洛丹。 照片上方注明的时间是一九七七年春,经过推算,照片上的炼洛丹七岁。 从和养父零距离的接触,到和养父保持一定的距离,这里面透露出什么信息来呢? 当项代沫将影集翻到最后一页,看完所有照片以后,他和林狄、王所长发现了一个规律性的东西:在整个影集里面,一共有五张和炼洛丹相关的照片,两张是十二岁以后的照片,三张是十二岁以前的照片。 十二岁以后的照片,除了我们在前面提到的那一张,另一张照片上面,一共有六个人(这也是一张全家福),炼乐雅和兰思梦坐在椅子上,炼乐雅坐在左边的椅子上,椅子后面站着四个孩子。 炼洛丹站在右边第一个(右手搭在母亲身后的椅背上,和母亲紧紧靠在一起)。拍照的时间是炼洛丹十四岁的时候。 另外两张儿时的照片是七岁以前,一张上,炼洛丹坐在炼乐雅的腿上,另一张上,炼乐雅右手牵着炼洛丹的左手,父女俩站在草地上,背景好像是一个公园。 三个人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从十四岁以后,炼洛丹就没有再和养父在一起照过相,她倒是和母亲在一起照过几次相,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倒是和父母在一起照过很多回。 四十分钟以后,两个人终于等到了校长,校长姓唐,是一个女同志,年龄在五十岁左右。 知道三个人的来意之后,唐校长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同志,你们说的情况,确实有。”唐校长低声道。 “这是一种犯罪行为,你们怎么能让炼乐雅逍遥法外呢?” “情况是这样的,炼乐雅只承认自己有些行为失当,他只是喜欢那些孩子,他对男孩子也是这样,他承认没有处理好和学生之间的关系。” “最头疼的是,向我们反映情况的人没有署名,关键是他们反映的情况既不具体,更不详细,孩子受到怎样的伤害,受伤害的程度怎么样?我们一无所知——写举报信的人说的很模糊,当然。” “为什么不请警方介入呢?” “我们确实有很大的责任,炼老师连续几年被评为区先进工作者,我们怕影响学校的声誉,我们学校是区重点中学。但我们还是非常慎重的,经过学校几位领导的研究,让炼乐雅提前结束了在学校的工作。” “炼乐雅一离开学校,那些有意见的家长就没有再追究。写匿名信的人的目的就是不让炼乐雅再教他们的孩子。我们不但满足了他们的要求,还让炼乐雅提前退休了。” “一个先进教育工作者没来由地提前退休,这本身就有问题。” “我们以炼老师身体不好为由让他提前退的休。实不相瞒,我们也担心出现那样的问题,即使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敢冒这个险——让他继续留在讲台上。再说,炼老师也没有提出不同的意见。” 炼洛丹突然遁入空门,肯定和养父炼乐雅有关,但现在没法和炼乐雅摊牌,因为同志们的手上没有直接的证据——一点有说服力的证据都没有。 于是,项代沫和林狄想到了鸣晨庵的住持慧觉师太。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谁想遁入空门就能遁入空门的,除了看是否与佛有缘,还要看是否彻底断了尘缘。寺院里面虽然没有人员编制的限制,但是不会随便增加人的。 在和慧觉师太接触之前,三个人和炼乐雅的三个孩子见了一面。 一月十五号的下午,项代沫和林狄、王所长分别和炼大萍、炼二萍、彭耀宗见了一面。 三个人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情况。他们没有感觉到父亲炼乐雅在对待四个小孩的问题上有厚此薄彼的现象。 相反,他们特别强调:父亲对炼洛丹一直很好,私下里,父亲曾跟他们说过:洛丹从小没了爸爸,性格孤僻,也比较敏感,如果爸爸对她好一点的话,希望姐弟三人不要计较。也希望姐弟三人多多关照洛丹。 姐弟三人在生活中对炼洛丹也比较照顾,但由于炼洛丹始终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只能是相安无事。 姐弟三人有一个一致的说法:炼洛丹的性格是从十二岁的时候发生变化的。 对一个女孩子来讲,这应该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年龄。十二三岁,正是女孩子的发育期,炼洛丹性格的改变是由身体发育引起的,还是由某种特殊的原因引起的呢? 姐弟三人还证实了一件事情:炼洛丹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每天下午放学以后回到家,炼洛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写日记,如果忘了,在睡觉之前一定要把日记补上才会安心睡觉。 “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到一些异样的声音呢?你们有没有发现炼洛丹有什么异常——特别是出家之前有什么异常呢?” 炼大萍的回答是:“我们姐妹两人夜里面睡觉很沉,只要一睡着,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洛丹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我们三个人住的厢房一共有两道门,第一道是总门,第二道是我们三个人房间的门。” “每次睡觉之前,都是洛丹关总门,因为总门是关着的,所以,我和妹妹房间的门有时候是不关的,但洛丹房间的门是每天必关的。至于洛丹出家前的情况,我不知道,因为我结婚以后就搬出去住了,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看望父母亲了。” 炼二萍的回答是:“平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洛丹出家之前的情况,我倒是知道一些。父母发现洛丹失踪前,我和我爱人回家看望父母,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念叨洛丹,说有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我爸爸便让我抽时间到洛丹的单位去看看,我答应了。” “我正准备到医院去的时候,医院领导派人到我家来了。在我的印象中,我父亲,包括我们姐妹俩从来没有亏待过她——这——你们可以找邻居打听打听。” “过去,虽然我们之间交流不多,但关系一直不错,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洛丹为什么突然跑到鸣晨庵去。一定是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她这个人,性格很孤僻,整天郁郁寡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炼二萍的话也证实了姐姐的说法,她们俩从小睡觉就很死。只要睡着了,除了打雷,其它声音是听不见的。 炼二萍还想到了一个细节,有一回,父母带弟弟到同事家去喝喜酒,回来的时候是十点多钟,他们叫门,姐妹俩都没有听见,最后是洛丹开的房门。为这件事情,父母把她们姐妹俩教训了一顿。 笔者在这里顺便交代一下,炼洛丹毕业于护士学校,在一家区级医院的住院部工作。 彭耀宗生活在家里,他是最有发言权的,所以,项代沫、林狄、王所长和他谈的时间比较长。 彭耀宗在一家银行工作——谈话的地点是在银行的会议室。 “洛丹姐的性格发生明显变化是在十二岁左右。”彭耀宗略带回忆道。 这一点和炼大萍姐妹俩的说法是一致的。不过,这次的变化和炼洛丹两次失踪恐怕没有直接的关系。 “你一直住在家里,炼洛丹在出家之前,在情绪上有没有什么变化呢?” “有变化。” “有什么变化?” “她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吃饭也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过去,她从不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吃饭,她吃菜也很少,只夹一次,吃完饭以后,她直接把碗筷送到厨房里面去。” “有一次,我到厨房拎热水瓶的时候,看到洛丹姐将半碗饭倒进了垃圾桶。我看见了,但我没有特别在意,所以,也就没有和父母提这件事情。” “现在想一想,她的情绪和举动确实有点不对劲。也许是她身体出了问题,我看见她呕吐过几次。” 这种变化应该和炼洛丹突然失踪有关联。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洛丹姐失踪前四五个月的样子。” “她回家以后,和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是不是很短呢?”林狄突然问。 “是这样的,过去,她不是这样的,那段时间,她喜欢独处——好像是在故意回避我们。” 章节目录 第六章 鸣晨庵神秘莫测,出家人行为怪异 项代沫已经明白了林狄的意思,炼洛丹可能怀孕了。 女人有了妊娠反应以后,呕吐的频率会比较高,回避家人,不愿意和家人呆在一起,会不会是因为怀孕呢?有妊娠反应的女人胃口不好,炼洛丹偷偷把饭倒掉,会不会是因为怀孕呢? “你跟父母说了吗?” “没有。” “事后也没有说吗?” “没有。” “为什么?” 当时不以为然,事情发生以后,彭耀宗是应该跟父母说的。 “洛丹姐出家之后,我本来是想讲的,可我看父母在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打击,我怕他们伤心,所以没有讲。那段时间,我们谁都不敢提洛丹姐的事情。” “你和炼洛丹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我和洛丹姐的关系比我和另外两个姐姐的关系好。” “为什么?” “洛丹姐虽然性格孤僻,但很温和,从不轻易发火,在家里面,她很乖,从不让父母操心,她学习成绩好,对我的学业很关心。她经常主动辅导我的功课,我能考上财会学校,和她有很大的关系,过去,父母对她好,我从不计较。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情来。” “什么事情?” “在出事前,洛丹姐送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实际上是四样东西。” “四样东西?” “是金利来系列,一双皮鞋,一根领带,一根皮带,一个钱夹。” “什么时候?” “就在她失踪前一段时间,现在想一想,她的眼神中有告别的意思。” “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说,小伙子要有小伙子的样子,不要不修边幅,要学会照顾——捯饬自己。” 炼洛丹说的没有错,彭耀宗确实有点不修边幅,藏青色的西服皱巴巴的,衬衫的领子油乎乎的,西服纽扣旁边还有两点油渍;他头发很长,也很乱。皮鞋有好久没有擦了。 “这件事情,你跟父母说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洛丹姐以前经常买东西给我,我就没有觉得特别。那双金利来皮鞋还在床肚底下放着呢?领带,我也没有系。你们看——”彭耀宗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黑颜色的皮夹,然后解开西服的扣子,露出裤带来。皮夹和裤带头上有一个“金利来”的商标。 “你们关系这么好,她有没有跟你谈过个人问题呢?” “她跟我在一起,只谈学习和工作上的事情,其它问题从来不谈。你们要想知道洛丹姐出家的原因,应该去找鸣晨庵的住持,她可能是唯一知道洛丹姐出家原因的人。” 一月十六号的下午,项代沫、林狄、王所长和兰思梦走进了鸣晨庵。兰思梦作为炼洛丹的母亲,她到鸣晨庵来寻找女儿的下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慧觉师太也有责任把她知道的情况告诉警方——特别是当事人的母亲。 在警方正式介入之前,慧觉师太可以用一些不咸不淡,似是而非,高深莫测的梵语禅言来应付兰思梦,现在,恐怕是对付不过去了。 庵门前的台阶上有两个身穿灰色长衫的尼姑在打扫树叶。 对于行走在台阶上的四个人,两个尼姑视而不见,她们低头弯腰,一丝不苟、不紧不慢地挥动着手中的扫帚。 台阶上落了一层香樟树叶,抬头向上看,台阶两旁,大部分是香樟树,中间夹杂着一些苍松和古柏。 走在台阶上,能听到石阶两边深处潺潺的水流声。在鸣晨庵的两边各有一座险峻的山峰,山峰和寺院之间是幽深的山谷,潺潺的水流声就是从山谷间传来的。 四个人从两个尼姑身边走过的时候,两个尼姑仍然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扫她们的地。庵门上方,镶嵌着一块巨幅石匾,石匾上雕刻这三个魏碑字:“鸣晨庵”。 庵门完全打开。 进入庵门,右手有一口水井,水井上架着一个轱辘,轱辘上缠绕着一些绳子,一个尼姑正在转动轱辘,另一个尼姑正蹲在井边洗衣服。这两个尼姑只是看了一眼走进庵门的四个人,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在水井的东边有几棵高大古老的银杏树,银杏树之间有一个伸向远处的长廊。 进入庵门,便能看到一座中等规模的殿堂,穿过殿堂,走出殿堂后门的时候,便能看见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在这个建筑物上方正中位置,有四个鎏金大字大字:“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里面,有几个尼姑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兰思梦走到项代沫跟前,低声道:“小丹失踪前,先在大雄宝殿里面做事,后来在静幽院做事。” “慧觉师太的禅房在什么地方?” “应该在后面,我们去问问那个上了年纪的尼姑,她是这里的监事,法号叫念慈。” 三个人走进大雄宝殿,原先站在门口的三个尼姑迅速散开,念慈师太正伏案抄录着什么。她放下手中的笔,然后慢慢站起身,做离开状。 项代沫走到念慈师太跟前,低首弯腰道:“师太,请问——慧觉住持在什么地方?” 念慈师太转过身,微微扬起眉毛,望了望项代沫、林狄、王所长和兰思梦,然后朝一个尼姑招招手:“静明,你看见慧觉住持了吗。” 静明正在往一个油灯里面添灯油,她停下手中的活:“回师傅的话,静明刚来,没有看见住持。”静明说完之后,继续倒她的灯油。 “你们到慧觉住持的禅房去看看,这时候,住持可能在禅房。”念慈师太并没有要领四个人去慧觉住持禅房的意思,她径直走开了。 四个人明显地感觉到,鸣晨庵的尼姑们见到四个人以后,避之唯恐不及,这是不是有点诡异呢? 四个人突然光临鸣晨庵,寺中的尼姑应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她们对同志们的到来好像持不欢迎的态度。从念慈师太看兰思梦的反应看,她应该认识兰思梦。 既然已经搭上茬了,怎么能让念慈师太溜之大吉呢。 “师太,请留步。”王所长疾步跟了上去。 念慈师太不得不驻足:“施主有何吩咐?” 项代沫一行可不是什么“施主”。念慈师太大概是说油嘴了。 “请问,慧觉住持的禅房在什么地方?”项代沫上前一步。 “出这个门——”慧觉师太指着大雄宝殿的后大门,“穿过慧悟殿,右拐,有一个圆门,进入圆门,就能看到慧觉住持的禅房了。” 鸣晨庵的待客之道显然有问题,项代沫一行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啊! 鸣晨庵的尼姑不在少数,自从四个人进入庵门以来,看到的尼姑就是七八个。鸣晨庵的香火也比较旺盛。 王所长说,鸣晨庵的观音菩萨非常有名,每年阴历二月十九日——即观音的诞辰日,到鸣晨庵进香的人,要排很长的队伍。 四个人走出大雄宝殿的后门,穿过慧悟殿,左拐,不远处,果然有一个被翠竹掩映着的圆门。同时被掩映的还有圆门上的三个字“静幽院”。 圆门虚掩着。 项代沫推开一扇木门,四个人进入圆门,穿过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幽径,一直通向竹林深处。在竹林的深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古建筑。 到底是住持,慧觉师太的禅房非同凡响。 禅房的门上挂着一把锁,所有的窗户都关着。 寺院里面的尼姑竟然不知道住持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这好像有点蹊跷。 四个人不得不退出静幽院。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从慧悟殿走出来一个尼姑,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这位师傅,请等一下。” 项代沫快步走了过去,林狄、王所长和兰思梦紧随其后。 “阿弥陀佛。” “请教师傅法号。” “贫尼法号青莲。” “青莲师傅,我们到哪里才能找到慧觉师太呢?” “慧觉住持不在禅房吗?” “禅房的门锁着。青莲师傅,这时候,慧觉师太一般会在什么地方?” “贫尼不知。” “贵寺难道没有早课吗?” “早课由念慈师太主持。” “慧觉师太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吗?” “慧觉住持大部分时候都呆在静幽院参禅理佛。” “你们要是有事的话,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我们如果有事的话,都找念慈师太——这是慧觉住持特别交代的。” “现在,我们有事找慧觉师太。” “抱歉,贫尼不知道慧觉师太在哪里——你们可以去问念慈师太。” 既然一时找不到慧觉师太,那就先找一个尼姑谈谈:“我们能和你谈谈吗?” “贫尼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 “贫尼手上还有事情要做,你们想问什么,就在这里问吧!”青莲的意思是:你们可以跟我谈,但我的时间有限。 “静平和谁住在一起?” “她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你们都是一个人住吗?” “我们有两三个人同住的,也有三四个人同住的。” “为什么安排静平一个人单住呢?” “贫尼不知。” 只要青莲搭话,就不怕谈话进行不下去,四个人到鸣晨庵来,除了找慧觉师太了解情况,还要找其他人了解情况。炼洛丹是在鸣晨庵失踪的,所以,鸣晨庵应该是调查的重点。 章节目录 第七章 陈师傅不幸言中 法门塔果无慧觉 “静平住在什么地方?你能领我们去看看吗?” 兰思梦虽然到鸣晨庵来过很多趟,但一直不知道女儿住在什么地方。 “静平住在西禅院。”对方一边说,一边朝大殿里面看了看——静悟殿里空无一人。 “西禅院在什么地方?” “在大雄宝殿的西边。”对方显然是想摆脱三个人。 “青莲师傅能领我们去一下吗?我们想知道静平住在哪一间禅房。” “进西禅院以后,右手第三间就是静平住的禅房。”对方还是不想给四个人带路,“阿弥陀佛,贫尼有要事在身。诸位请自便。”对方说完之后,便朝东走去,东边不远处也有一个瓶形门。 四个人总感觉鸣晨庵的尼姑怪怪的。她们好像在回避着什么。鸣晨庵是一座千年古刹,四个人走进庵门就感到一股阴晦之气,鸣晨庵尼姑身上的阴晦之气尤其重。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住持慧觉师太。 怎么才能找到慧觉师太呢? 四个人走进静悟殿的后门,迎面走来一个男人,此人敞着怀,衣袖高高卷起来,肩膀上扛着一根木料,此人应该是一个工匠。 工匠走到四个人的跟前,停住了:“你们找谁?”工匠一边说,一边用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师傅,我们找慧觉师太。” “慧觉师太不在禅房吗?” “禅房的门锁着。” “你们到塔上去看看,说不定在那里。” “谢谢师傅。” 工匠继续走他的路。 “师傅,您贵姓?”项代沫转身叫住了师傅。 工匠转过身:“免贵姓陈。” “陈师傅,您在这里做活吗?” 陈师傅点点头。 “你们在这里做多久了?” “三个月左右。” “静平师傅失踪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知道,你们的人不是来调查过吗?” “你认识静平师傅吗?” “我们只管做活,寺院里面的事情,一概不知。你们也知道,男女有别,我们在这里做工——是混口饭吃,怎么好和尼姑们套近乎呢。” 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烟。 “谢谢,寺院不能抽烟。”陈师傅将项代沫的手挡了回去。 项代沫将香烟插进烟盒,装进口袋:“陈师傅,你们在哪里做活?” “那里——进了那扇门就能看见了。”陈师傅指着远处两扇大门道——大门在静悟殿的西边。 这时候,项代沫才听见锯子锯木头的声音,声音虽然很小,但比较清晰。 四个人随陈师傅走进大门,拐过两个弯之后,果然看见五六个工匠正在一个只有木结构,没有砖墙的建筑里面忙乎着——两个师傅正在锯木头。建筑物的旁边码放着一些的青砖和小灰瓦。 进门的时候,项代沫和林狄看见了门框上方“藏经堂”三个字。 建筑物西墙的下半部分没有拆,因为这道墙的下半部分是和山体连结在一起的。 项代沫之所以要和陈师傅套近乎,有自己的考虑:工匠们在寺院中忙乎了三个月,而炼洛丹又是在此期间失踪的,工匠们可能会知道寺院中的一些情况。只有在寺院中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才可能了解寺院中的情况,外人是无法知晓的。 在工地的西边和东边,各有一间禅房,东禅房门前的走廊上拉着几根绳子,绳子上挂着几件刚洗好的衣服——衣服的下面仍在滴水。这间禅房应该是工匠们的临时住处。这间禅房的旁边还搭着一个小棚子,一个女人坐正在小棚子里面摘菜。 陈师傅说:藏经堂一共有三间房子,西禅房里面摆放着一些法器和家具。 项代沫和林狄、王所长走到西禅房的前面:门上挂着一把锁,格子窗上贴着一些泛黄破损的纸。 项代沫走到一扇窗户跟前,透过破损的纸朝里面看了看:房子里面满满当当地堆放着一些杂物。 之后,四个人在陈师傅的指点下去了法门塔。 四个人走出藏经堂的时候,陈师傅追了上来。 陈师傅好像有话要说。四个人停住了脚步。 “目前,在寺院中主事的是念慈师太,但真正主事的人还是慧觉师太。如果你们在法门塔找不到慧觉师太的话,就到进斋堂去等她,中午十一点半,她肯定会出现在进斎堂。平时,除了用斎饭的时间之外,你们要想找到慧觉师太——非常难。” “这是为何?” “不得而知,我们在这里做了将近三个月,平时难得见到慧觉师太。” 陈师傅没有说错,四个人在法门塔没有找到慧觉师太。 法门塔下的石阶上,有两个尼姑正在打扫树叶,秋风虽然比较温和,但树叶落得很厉害,大概是季节的缘故。 一个尼姑说慧觉师太先前来过,慧觉师太在法门塔上呆了一会,然后到别处去了,至于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道。 “那么,慧觉师太往什么方向去了,两位师傅总该知道吧!” “住持朝你们来的方向去了。” 四个人一路走来,岔道有好几个,鸣晨庵是一座千年古刹,规模很大,建筑物一座挨着一座,岔路特别多。 一时找不着慧觉师太,那就先和两位师傅谈谈吧。 “请问二位师傅如何称呼?” “我叫静安。”一个稍微年轻一点尼姑道。 静安的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她眉清目秀,但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叫勿躁。”静安指着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尼姑道。 勿躁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个头比较矮,但长得很敦实。 “两位师傅,我们可以和你们谈谈吗?” “你们是?”静安道。 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拿出证件,打开来,在静安的面前亮了一下:“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是为静平失踪的案子来的。” 勿躁站在一旁,她一言不发,愣愣地望着项代沫和林狄,她的耳朵好像不好使。 “勿躁是一个哑巴。”静安道,“她的耳朵也不好。” 哑巴是没法进行交流的。 “我们能和你谈谈吗?” “我一个月前刚到鸣晨庵来。您刚才说的案子,我没有听说过。” “寺院里面的师傅没有议论过这个案子吗?” “寺院里面不允许过问与佛无关的事情。” 谈话没法进行,四个人好不容易遇见两个师傅,一个是哑巴,一个刚来不久。 再寻找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四个人迅速离开了鸣晨庵。 三个人先将兰思梦送回家,然后回到刑侦队。一路上,项代沫和林狄好言劝慰兰思梦——鸣晨庵扑了个空,兰思梦的心情越发的忧郁和焦虑,眼泪不曾离开过她的眼眶。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听完项代沫的汇报以后,当即决定正式立案。既然炼洛丹是在鸣晨庵出家并失踪的,那就把鸣晨庵作为调查的重点,慧觉师太作为鸣晨庵的住持,她不露面,肯定是不行了的。 在动身前往鸣晨庵之前,一向行事谨慎的赵子蒙去见了王局长,王局长听完赵子蒙的汇报之后,立即拨通了市宗教局宋局长的电话。 宋局长当即答应亲自陪同志们到鸣晨庵走一趟。 双方约好十一点在鸣晨庵的牌坊前回合,王局长对这个案子是非常重视的。他甚至还建议同志们当天下午就进驻鸣晨庵。 王局长还和赵子蒙谈到了一个情况,正是这个突然发生的情况才使王局长让赵子蒙下午就进驻鸣晨庵的。 慧觉师太即将离开鸣晨庵,到河南嵩山普渡寺任住持,这一段时间,慧觉师太正在办理交接手续。 这该不会是一种巧合吧! 难怪慧觉师太会把寺院中的事务交给念慈师太打理呢。 在这样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慧觉师太突然要离开鸣晨庵,这对同志们的工作非常不利,王局长听到这个情况以后,大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决不能让慧觉师太离开鸣晨庵。即使要离开,也得等炼洛丹的失踪案有了眉目之后。 宋局长答应王局长,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是不会让慧觉师太离开鸣晨庵的。 十一点差两分,两辆警车停在鸣晨庵的大牌坊前面。 车门打开,从车里里面走出来八个人,他们分别是王局长、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林狄、萧路含、马建平和陆千。 几分钟以后,从拐弯处驶来一辆黑色轿车,那就是宋局长的轿车。 王局长和赵子蒙迎了上去。 汽车停稳之后,从车后座上走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他就是宋局长,另一个人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他是宋局长的秘书。 互相寒暄几句之后,大家跟在宋局长的后面朝山上走去。 一行人走进庵门,沿着大殿东边的长廊向北,然后进入东禅院,进斎堂就在东禅院里面。 和赵子蒙一行人进入东禅院的还有一些尼姑。 项代沫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八分。寺院中的僧侣是非常守时的。 沿着一个回形长廊向北,远远看见一座很大的建筑,建筑物的上方写着三个大字:“进斎堂”。 章节目录 第八章 老住持保养不错 宋局长直截了当 四个师傅拎着两个大木桶走进进斎堂,一个木桶里面装着青菜豆腐,另一个木桶里面装着大米饭。 在两排长桌的前面横着一条长桌,长桌边坐着一个老尼姑,她双目紧闭。 此人就是慧觉住持,在慧觉住持的旁边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尼姑,项代沫和林狄一眼就认出此人,她就是念慈师太。 念慈师太正在凝视着前方,在她的前面,几十个尼姑端坐在长板凳上,在她们面前的长桌子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木碗,其中一个大木碗上放着一双木筷子。 一个尼姑正在发放咸鸭蛋,她在每个人的面前放一个咸鸭蛋。 一个咸鸭蛋,一碗青菜豆腐,一碗米饭,这应该就是这些尼姑们的中午饭。 俗话说的好,万恶源于一个“贪”字,贪什么?无非是口中之食物,身上之衣服,这是人们最基本的,最本能的需求,温饱的问题解决之后,人们就会想些和七情六欲有关的事情了,如果一个人连口舌之欲都没有,其它的贪欲恐怕就很难生成了——饱暖思淫逸,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笔者说的是“恐怕”,我们都知道,佛门并不是与贪欲和罪恶绝缘的地方。相反,佛门也是比较容易藏污纳后的地方,因为它距离世人的眼皮子太远了。 当宋局长走进进斎堂的时候,念慈师太弯腰低头和慧觉住持说了些什么之后,慧觉住持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在念慈师太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朝同志们走来。 慧觉住持和念慈师太将同志们领进了进斎堂旁边一间禅房内——这里是慧觉住持用斋前休息的地方。 双方坐定,谈话开始。 “宋局长怎么有空到敝寺来?”慧觉住持慢条斯理道。 慧觉住持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但中气很足,大概是戴了一顶帽子的缘故,赵子蒙很难猜出她的年龄,到底是佛门中人,慧觉住持的脸上竟然看不到一条皱纹——可见她保养的非常好。 在赵子蒙的印象中,佛门中的人,脸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血色,但慧觉住持是一个例外,她的气色很好,她的脸颊,白里透着一点微红,红里透着一点嫩,嫩里透着一点娇,娇里透着一点艳,艳里透着一点什么,赵子蒙一时还说不好。 慧觉住持的右手上挂着一串佛珠,说话的时候,她手上的佛珠是不休息的。 宋局长单刀直入:“这位是市公安局的王局长,这位是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他们是为炼洛丹的失踪案来的,炼洛丹失踪于鸣晨庵,慧觉作为鸣晨庵的住持,有责任配合同志们查清此案。” “这——请宋局长放心,念慈一定会配合同志们的调查。”慧觉住持望着念慈师太道。 “这——我一点都不怀疑,但这个案子还需要你的配合。所以,河南嵩山,你过些日子再过去。” “宋局长,这恐怕不妥吧!慧觉已经定好启程的日子了。” “这——你不用担心,我在来之前,已经和河南方面通过电话了。你放心,赵队长从事刑侦工作很多年,他领导的这只队伍有丰富的经验,曾经破获过很多疑难大案,所以,不会耽搁太久的。” “佛门中人,讲的是慈悲为怀,炼洛丹的父母痛失爱女,我们应该配合警方把这个案子查清楚,给他们一个交代,还他们一个公道。” “慧觉一定配合——一定配合——一定。” “这不仅关系到一条人命,也关系到鸣晨庵乃至整个佛教界的声誉。” “慧觉明白——慧觉明白。” “慧觉住持,你能有这个态度,这很好,希望你们积极配合同志们的调查,王局长,同志们是不是想今天下午就住进鸣晨庵啊?” 赵子蒙望了望王局长,然后点点头。 “慧觉住持,赵队长打算今天下午就住进来,你安排一下同志们的住处。” “慧觉马上就去安排,同志们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呢?寺院里面的伙食,我担心同志们吃不惯。” “慧觉住持,这没有问题,我们正想体验一下师傅们的生活。”赵子蒙道。 “行,念慈。” “念慈在。” “念慈,你去安排一下同志们的住处,敢问你们有几位同志?” “七个人,六个男同志,一个女同志。” “念慈,就把同志们安排在西禅院吧!” “念慈现在就去安排。”念慈躬身,退后一步,走出禅房。 “宋局长,那就请同志们随慧觉到进斎堂用些斋饭吧!” “我们已经吃过中饭了。你先去用斋饭,我们先随念慈师太到西禅院看看同志们的住处,待回儿,慧觉和赵队长在哪里说话?”宋局长道。 “念慈。” “住持请吩咐。” “安排好同志们的住处之后,你领同志们到静幽院去吧——我在那里等同志们。” 同志们随念慈师太去了西禅院。 大家还记得吗?失踪的炼洛丹就住在西禅院。 寺中的僧尼住在东西两个禅院。在静幽院的西边,西禅院的北面也有几间禅房——即藏经堂,现在正在修葺。 西禅院里面有九间禅房,面朝东的两间禅房空着。 念慈师太打开禅房的门,禅房里面是大通铺,每张铺上能睡七八个人。念慈师太找来了几张草席,被褥和竹枕头,还有两个木盆和两个脚盆(脚盆有三只脚)。 念慈师太的态度和项代沫、林狄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发生了比较大的改变:“每天早上和傍晚,会有人送热水过来。还有什么要求,同志们只管说出来,贫尼一定办到,只是这寺院不同于别处,饮食起居都很简陋。请同志们多包涵一些才是。” 六个男人睡在南禅房,林狄睡在北禅房。 所有禅房的前面都有走廊,走廊上拉着一些绳子,这些绳子显然是用来晾晒衣服的。 院子中央有一口水井,井口上盖着木盖子,木盖子上放着一个木桶,井沿上有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有一个轱辘,轱辘的两头各有一个摇把,轱辘上缠绕着一些绳子。 站在井沿上,抬头向北,能看到一个很高的木架子,一个工人正坐在一根房梁上挥舞着钉锤,空气中传来钉锤击打铁钉时发出的声音,那就是陈师傅所在的工地,如果侧耳的话,还能听见工匠们说话的声音。 陈师傅所在的工地就在西禅院北边的藏经堂,整个鸣晨庵的建筑是沿着一个很大的缓坡拾级而上的。静悟殿的规模虽然没有大雄宝殿大,但比大雄宝殿高出许多,站在西禅院里面能看到静悟殿和藏经堂凌空扬起的屋脊和飞檐。 在参松翠柏的掩映下,鸣晨庵显得越发的幽静,幽静之中还隐藏着一些神秘的东西。鸣晨庵的神秘,体现在建筑物灰暗的色调上,还体现在建筑物的参差错落之中,更体现在高大而茂密的树荫之中。 “念慈师太,静平的房间在哪里?” “在那里——”念慈师太指着北边第三间禅房道(由东向西数)。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静平离开寺院以后,其他人住进去了。” 静平生活的痕迹肯定荡然无存了。 “静平失踪前,禅房里面住几个人?” “就静平一个人。” “一间禅房应该住几个人,为什么只安排静平一个人呢?” “这是慧觉住持交代的。住持怎么吩咐,贫尼就怎么做。” “静平总该有些东西吧!” “她上山有没有带东西,贫尼不得而知,但她离开之后,我们清理禅房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人失踪了,而且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 “念慈师太,我们想进去看看。” “行,诸位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四五分钟的样子,念慈师太领着一个年轻的尼姑走进禅院,年轻尼姑的右太阳穴上有一块蝴蝶状的疤痕。 年轻的尼姑手上拿着一把钥匙,钥匙用一根绳子扣着,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腰带上。这恐怕是她仅有的唯一的一把钥匙。 年轻尼姑打开门锁,推开禅房的门。 禅房里面和其它禅房一样,也是一个大通铺。禅房里面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几个木盆以外,别无他物。铺上有两床被褥和两个竹枕头。 通铺两边靠墙的地方,各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黄颜色的木箱,这个木箱应该是尼姑们用来放东西的,木箱上有锁鼻和锁扣,但没有锁。尼姑们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尼姑们也不会有隐私,所有的隐私都收藏在记忆之中了。 年轻的尼姑法号叫宁和。 宁和被赵子蒙留了下来,念慈到进斎堂用斋饭去了。 宋王两位局长下午都有会议,所以提前下山去了。 七个人坐在床上,宁和坐在桌子前面的椅子上。 “宁和师傅,你原来住在什么地方?”项代沫望着宁和问。 “就在旁边这间禅房——”宁和朝东边指了指。 “你到鸣晨庵有多长时间了?” “宁和到这里已经有十年了。” 宁和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这说明她进寺院的时候,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章节目录 第九章 炼洛丹并非唯一 下山者不乏其人 “同志,请不要问贫尼从哪里来,为什么到这里来,过去的事情,贫尼已经记不得了。” 赵子蒙望了望项代沫和林狄。 “我们能问问你进寺之后的情况吗?”赵子蒙低声道。 赵子蒙之所以降低声音,是因为他看宁和有点紧张——她显得很不自在。 宁和点了一下头。 “是谁给你剃度的呢?” “是慧觉住持。” “静平也是慧觉住持剃度的吗?” “是的,所有人都是慧觉住持剃度的。” “也是慧觉住持收留你的吗?” “是的。” “静平进寺时的情况,你知道吗?” “知道。” “请你跟我们说说。” “去年,静平连着很多天进寺,每次都是在傍晚时分,她在静悟殿观音菩萨前跪了很长时间,有一天晚上,她一直跪倒添油时分。” “添油时分是在什么时候?” “九点钟左右。” 晚上九点左右还不离开寺院,炼洛丹已经有了板依佛门的愿望。 “之后呢?” “之后,她晕过去了。值守的师傅就喊来了念慈师太,念慈师太又喊来了慧觉住持。” “慧觉住持就派人将静平扶到这间禅房里面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念慈师太把静平领进了静幽院。第三天下午,静平又上山来了。第四天早上晨课以后,慧觉住持就给静平剃度了。” “剃度的时候,你们都在场吗?” “慧觉住持是在静幽院给静平剃度的,当时,只有念慈师太在跟前。之后,静平就住进了这间禅房。” “我们听说,这间禅房里面只有静平一个人。” “是的。” “你知道为什么呢?” “贫尼不知道。” “静平进寺的时候,带包裹了吗?” “我不知道,但念慈师太知道,第二天早上,是念慈师太把静平领到静幽院去的。你们应该去问念慈师太。静平进寺之后,一直都是念慈师太照拂的。”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做了备忘。 “你的禅房和静平的禅房紧挨着,你们之间有没有接触过。” 人是社会化的动物,只要群居,就一定会有接触。 “没有,静平不跟任何人说话。她只和观音菩萨、慧觉住持说话。”宁和的话有些艰涩。 寺院可能例外,佛门中人看破了红尘,既然四大皆空,无欲无念,就不会像世俗之人那样经营人际关系,更无情感上的牵绊。 “此话怎么讲?” “静平每天除了跪在观音菩萨跟前祈祷以外,就是到静幽院去聆听慧觉住持的教诲。” “每一个受戒的师傅都要聆听慧觉住持的教诲吗?” “不是。” “这是为何?慧觉住持为什么要单独教诲静平呢?” “不知道。” “你看见静平写过什么东西吗?” “这——我见过,她天天晚上都要坐在这张桌子上写东西。” 应该是在写日记。 “静平是不是有一支钢笔?” “不错,她就是用钢笔写东西的。” 这说明炼洛丹上山的时候,是带了东西的。如果炼洛丹带日记本和钢笔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把上山以后的情况写在日记上,炼洛丹选择出家,最后又失踪于鸣晨庵,日记里面一定会有所交代。 “宁和师傅,静平在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呢?”宁和的禅房和炼洛丹的禅房靠在一起,如果有异常的话,宁和应该是知道的。 “静平在离开鸣晨庵之前,生了几天病,最后连进斎堂都不去了。” “生病期间,谁在照顾她?” 在来的路上,赵子蒙和项代沫已经交流过了,既然已经正式立案,那就意味着承担一份天大的责任,要想侦破此案,鸣晨庵是重点; 寺院不同于社会,尼姑不同于普通群众,炼洛丹融入新环境的时间不长,孤僻的性格,特殊的生活境遇,加上寺院特殊的环境,炼洛丹的接触面一定非常窄,所以,调查的难度应该会很大。 “生病期间,静平住在静幽院。先在这里躺了一两天,后来被念慈师太接到静幽堂去了。慧觉住持精通医术。” 慧觉住持作为鸣晨庵的住持,她对炼洛丹似乎很关心啊! “寺中的尼姑生病,慧觉住持都这么关心吗?” “是的,慧觉住持对所有人都很好。” “慧觉住持是不是对静平特别好呢?” “慧觉住持对静平好,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此话怎么讲?” “静平剃度以后,先在大雄宝殿里面做事,后被安排在静幽院照抚慧觉住持的饮食起居。静平刚进寺院,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遁入空门,说尘缘已了,万念俱灰,四大皆空,其实不然。说说容易,真正能做到的人,几乎没有。那静平虽然遁入佛门,但心里面好像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事情。” “何以见得?” “她整天愁眉不展,郁郁寡欢。我刚上山的时候,也和静平一样——我们不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谁都是父母所养的血肉之身,可我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静平在失踪之前也是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吗?” “自从静平进寺以来,她的眉头从来没有展开过。公安同志,贫尼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请讲。” “静平上山以后,她的母亲经常到山上来,依我看,静平是想彻底断了念想才离开鸣晨庵的。” “静平离开鸣晨庵,你就这么确信吗?” “这种情况,在鸣晨庵,以前也曾发生过。” 宁和的话是随口而出的,但却引起了赵子蒙高度的重视。 “鸣晨庵以前也发生过这种情况?”赵子蒙望着宁和道。 “对啊!” “请你好好跟你我们说说,在你进寺以后,都有哪些人像静平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鸣晨庵?” 赵子蒙觉得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在静平进寺之前,有一个叫修竹的师傅突然离开了鸣晨庵,几年前,有一个叫莫忧的师傅离开了鸣晨庵,我进寺的第二年,住在隔壁禅房里面的清水也不告而别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三个人,在我进寺之前,也曾有人离开鸣晨庵——我是听别的师傅私下里说的。” “她们既然选择与青灯古佛相伴,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清水不告而别,是因为她父亲经常到山上来看她,她不堪其扰,选择了离开;至于修竹和莫忧为什么离开,宁和不得而知。” “离开之前,清水跟你说过想要离开吗?” “那倒没有。” “这三个人离开的时候多大年龄呢?” “清水比我大三岁,她离开鸣晨庵的时候,二十四岁左右;莫忧比我小五岁,她离开的时候是二十二岁;修竹比我小三岁,她离开的时候,是二十三岁。” 四个人的年龄都差不多,从生理学上讲,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已经完全成熟了。 “你亲眼看见她们离开鸣晨庵的吗?” “我亲眼看见清水下山的。” “你亲自送清水下山的吗?” “那倒不是,清水走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也没有跟我说。” “你没有亲眼看见她下山,又没有送她下山,却说亲眼看见清水下山的——这该怎么理解呢?” “那天早上,我在井沿上提水,看见清水穿过水井对面的长廊,然后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朝庵门走去。因为我们隔的比较远,刚想喊她,她已经走出庵门了。” “你看清楚她的脸了吗?” 除非宁和看清楚了清水的脸,否则,她不能确认自己亲眼看见清水下山去了。 “我没有看清楚她的脸。” “那你是根据什么说亲眼看见清水走出庵门的呢?” “清水的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在鸣晨庵,只有清水有黑皮包。虽然我没有看清楚她的脸,但她的身高,走路的样子,我还是很熟悉的。” “回到禅房以后,我跟和清水住在一间禅房里面的思空提到了清水走出庵门的事情,思空这才发现清水不在禅房里面,再找清水的黑皮包——黑皮包是清水唯一的物件——她上山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黑皮包。” “我能不能这样理解,你之所以说自己亲眼看见清水走出鸣晨庵,是因为你看见了清水带上山的唯一物件——黑皮包。是不是这样?” “只有清水有黑皮包,不是她,还能是谁呢?我和思空在禅房里面没有找到清水的黑皮包,这还不能说明我看到的人就是清水吗?” 项代沫从皮包里面拿出一个档案袋,档案袋里面装着区公安分局两位同志们调查走访的材料。 项代沫从档案袋里面拿出一份谈话记录,这份谈话记录就是区公安分局的两位同志和鸣晨庵唯一一个亲眼看到静平走出鸣晨庵的尼姑冷月的谈话内容。项代沫已经明白赵子蒙的意思了。这份材料,项代沫看了两遍。 冷月看到静平走出鸣晨庵的地方也在井沿上,时间也是在早晨——僧尼们起床之前。 这该不会是一种巧合吧! 赵子蒙立即派林狄到进斎堂去请念慈师傅。 禅房里面,赵子蒙、项代沫与宁和的谈话仍在继续。 “清水、莫忧和修竹到什么地方去,你知道吗?” “不知道。” “寺中有谁知道。” 章节目录 第十章 留两物似有深意 笔记本少了页码 “庵中不会有人知道。” “这是为什么?” “我们都是一些既没有过去,又没有未来的人,要走就要走的干净,如果留下行踪,还怎么走的干净呢?要想斩断尘缘,就要走的干干净净。” “清水离开以后,她的父亲有没有到山上来找慧觉住持呢?” “来找过,是慧觉住持接待的。” “慧觉住持是怎么说的呢?” “不知道,他们是在静幽院说话的。” “你在鸣晨庵呆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察觉鸣晨庵有什么蹊跷之处呢?” “没有。俗话说得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尼姑何尝不是这样呢?” “当——当——当——” 像是要特意为宁和师傅的话做注解似的,禅房外传来低沉的钟声,钟声悠扬,既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项代沫环顾禅房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床铺上。 “宁和师傅,这个床铺下面是空的吗?”项代沫道。 “是空的。” 令狐云飞明白项代沫的意思,他站起身,用拳头在席子上敲了敲,声音很虚,草席下面应该是铺板。 项代沫掀起草席。 席子下面果然是铺板。项代沫撬开一块铺板,铺板下面果然是空的。 令狐云飞又撬开两块铺板。 萧路含从包里面拿出一把手电筒,递给令狐云飞。 令狐云飞打开手电筒,伸到床铺的下面。 令狐云飞突然将手拿了出来。与此同时,大家还听到了老鼠的“唧唧”之声。 “什么情况?”赵子蒙道。 “下面有几只老鼠。”令狐云飞将手电筒再次伸到铺板下面。 令狐云飞看到,一只老鼠钻进了墙洞之中。 “那是什么?”萧路含突然大声道。 项代沫和令狐云飞也看见了。赵子蒙和宁和也走到床铺跟前。 萧路含所看到的东西呈三角形,像是一本书的一角。其位置在北墙边,准确地说是在枕头的斜下方——尼姑们睡觉,大都头朝北。 萧路含爬上床,脸朝下趴在床上,然后将手伸到下面。 萧路含的右手拿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看清楚了,萧路含的手上拿着一个蓝颜色封面的日记。 日记本上有很多土。 “日记本是埋在土里面的,只露出一个角。”萧路含拍掉日记本上的土。 萧路含拍掉的还有一些纸屑。 纸屑是从日记本的内瓤里面掉下来的。纸屑应该是老鼠啃噬所致——饿极了的老鼠连木头和纸都吃。 萧路含打开日记的封面,内瓤的一角已经被老鼠啃噬了不少——日记本的一角应该是被老鼠挖出来的。 赵子蒙接过笔记本,笔记本长约二十公分,宽约十五公分,厚约两点五公分,笔记本的封面非常精美,蓝色锦缎上面绣着一株红梅。 赵子蒙刚准备打开笔记本的内瓤,突然听到萧路含又大喊一声:“队长,下面好像还有一只钢笔。” 令狐云飞也看见了:“确实是一支钢笔。” 在距离笔记本十几公分处的角落里,躺着一支钢笔——准确地说是土里面埋着一支钢笔。萧路含伸手去抓,但抓不着——钢笔只露出一小半部分。 于是,令狐云飞又掀起两块铺板。 萧路含终于抓到了钢笔。 令狐云飞从萧路含的手上接过钢笔,拧开钢套,看了看笔尖,然后,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大家应该还记得,炼乐雅和兰思梦曾经提到过一只英雄牌钢笔,炼洛丹离开家的时候,只带走了笔记本和这支钢笔。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都看清楚了,这是一支英雄牌钢笔。 “这应该就是炼洛丹从家里带走的那支钢笔。”项代沫道。 “赵队长,快打开看看日记里写些什么。” 宁和愣愣地站在一边。 赵子蒙走到禅房的门口——禅房里面的光线比较暗,将日记本打开到最后一页。 日记本上的内容展示如下: 1979年12月27号,天气,阴雨连绵。 下面是正文: 今天的天气虽然很糟糕,但我的心情却很好,数学测验的卷子下来了,我考了99分,虽然是班级第一,但我并不十分高兴,要不是犯了粗心大意的毛病,应该是一百分。 老师表扬了我,但同时也批评了我,她说这一分是不该丢的。不过老师最后安慰我说,以后改掉粗心的毛病就好了。我把老师的话记在了心里。 今天,还有一件让我开心的事情,语文老师在班上展示了我写的作文,他说我写的字很工整,很漂亮,他一看就知道我练过字帖,他还让同学们向我学习。下课以后,好几个同学问我练的什么帖子。 炼洛丹的钢笔字写得确实非常好看。按时间算,当时,炼洛丹应该是十一岁左右。 “赵队,这时候,炼洛丹是十一岁左右,她的性格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发生变化的。”项代沫道。 大家都很兴奋,同志们进驻寺院第一天,就找到了炼洛丹的日记本和钢笔。 笔记本和钢笔向同志们透露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从同志们手上掌握的材料来看,炼洛丹已经离开了鸣晨庵,可是同志们在炼洛丹曾经睡过的床铺下面发现了她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 如果炼洛丹想斩断和过去所有的联系,她就应该把所有日记本全部销毁才合乎情理。 全部销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除非她是被结束了生命,如果是被结束生命的话,那她肯定没有离开鸣晨庵,只有在有可能被结束生命的情况下,她才会偷偷藏起一本儿时的日记和一支钢笔。 她莫不是想告诉别人什么。在情况万分紧急又万般无奈、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一点自己随身的东西,以证明自己还在寺院之中。 炼洛丹随身相伴的东西只有日记和钢笔,按照常理推断,炼洛丹离开鸣晨庵肯定会带走这两样东西。 接下来,同志们还发现了一个新情况:在炼洛丹的日记中,有十几页纸被裁掉了——是用十分锋利的刀裁掉的——位置在日记的后面。赵子蒙数了一下,一共是十三张。十三张纸中一定涉及非常隐秘的事情。 从前面几张日记的时间看,这十几张纸是在1980年秋天——这时候,炼洛丹的年龄在十二岁左右。 炼洛丹为什么要将这十几张纸裁掉呢? 赵子蒙希望能从日记的内容里面读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来,但暂时做不起来了,因为林狄领着念慈师太走进了禅房。 在念慈师太走进西禅院的时候,宁和退出了禅房。 念慈师太走进禅房说的第一句话是:“慧觉住持已经回静幽院去了。” “行,我们先请教师太几个问题,之后再去静幽院。” 念慈师太在椅子上坐下:“贫尼洗耳恭听。” “念慈师太,据我们所知,是慧觉住持亲自给静平剃度的。” “不错。” “是在什么地方剃度的呢?” “在慧觉住持的禅房。” “我们听说是你领静平到静幽院去的。” “不错,是贫尼领静平到静幽院去的。” “很好,你领静平到静幽院去的时候,静平的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比如说包裹之类的东西。” “带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书包。” “是什么样的书包?” “是一个黄颜色的书包——就是军人背的那种书包——包上面有一个用红线锈成的五角星。” “项代沫,炼洛丹的父母有没有提到这个书包?”赵子蒙低声问项代沫。 “不曾提到,今天,我打算抽时间到炼家去一趟,笔记本和钢笔还是要让他们辨认一下的,顺便再问一下书包的事情。” 毋庸置疑,炼洛丹的书包里面装的一定是日记和钢笔。 “我们听说静平先在大雄宝殿做事,之后去了静幽院。” “不错。” “慧觉住持对静平是不是很关心呢?” “寺中所有人都很关心她。” “为什么?” “静平虽然入了佛门,但尘缘似乎未了,她整天郁郁寡欢,茶饭不思,慧觉住持就把她留在身边,好随时开导于她。慧觉住持还关照其他师傅多加招拂。” “我们听说,在静平离开寺院之前——”现在,赵子蒙只能这么问,“也曾有人选择离开,是这样吗?” “不错。” “他们是谁?你能跟我们说说吗?” “清水。” “还有吗?” “还有莫忧。” “是不是还有一个叫修竹的尼姑呢?” “不错,修竹也算一个。” “她们为什么要离开鸣晨庵呢?” “这——贫尼不知,不过,要让贫尼来猜测的话,无外乎两种原因。” “哪两种原因?” “一是家人纠缠不清,不肯罢手,想尽力挽回;二是自己耐不得寺院中的清苦和寂寞还俗去了。 “这些尼姑,包括静平,好像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这很好理解。” “愿闻其详。” “女孩子一旦选择了出家,头几年的日子是很难熬的,寺院里面的生活,你们也看见了,如果与佛无缘,即使进来,迟早也是会走的,但只要熬过了开头的那几年,等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才能悟出其中的好处来。”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赵子蒙现场模拟 黄书包唯一凭证 “贫尼是过来人,进寺前几年,也曾想过还俗的事情。佛祖慈悲为怀,严进宽出,哪一天,突然后悔了,寺院的大门永远都是敞开着的。” “严进宽出,您所说的‘严进’是什么意思?” “只有割断尘缘的人,才能受戒和剃度。” 静平确实有点像割断尘缘的人。 “那么,清水、莫忧和修竹去了什么地方,您知道吗?” “佛门一向不问来处,更不问去处。” 静平,清水,莫忧和修竹恐怕就是在这种“不问来处,更不问去处”的幌子在失踪于鸣晨庵的,佛门不问来处,更不问去处,所以,佛门是不需要担当任何责任的。佛门割断了所有弟子的历史,也可能吞噬了她们的未来。 之后,赵子蒙请念慈师太找来了冷月。 冷月就是亲眼看见静平走出寺院的尼姑。 五分钟左右,念慈师太将冷月领进了赵子蒙住的禅房。 念慈师太很知趣,她将冷月师傅送进禅房之后,就退出了禅房。 冷月是一个胖尼姑,个头不高,大概在一米五五左右,她长着一身的肥膘,上面是双下巴,下面,腹部隆起,走起路来,两只脚成外八字,上半身左右摇摆。 待冷月坐定之后,赵子蒙道:“你就是冷月师傅吗?” “我叫冷月。”冷月说话的声音比较高。 “你住在西禅院,还是东禅院?” “我住在东禅院。”冷月说话干净利索,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你在寺院做什么?” “我专门修剪寺院中的花草树木,大雄宝殿前面和庵门外的地也归我扫。”按现在的说法,冷月应该算是园艺师兼清洁工。 “你亲眼看见静平走出寺院大门的吗?” “是的。” “是什么时间——是早晨什么时间?” “是天要亮未亮的时候。” “你在什么位置?” “我在井上打水洗衣服——就是庵门口那口水井。” “你领我们到现场去看一看吗?” “行。” 冷月领着大家走出西禅院,沿着西禅院外一条狭长的走廊向南,然后向东,走出一个圆门。 圆门外是一条长廊,向前走一会,便看见了一口水井。 水井的位置在前殿的西南角上,在庵门的西北角上,它和前殿和庵门的直线距离在三百米和一百五十米的样子。 在水井的东边,也有一个长廊,长廊掩映在几棵古老的银杏树下,在水井的南边也有两颗银杏树。时值隆冬,井沿和井沿附近的地上落了一些银杏树的残叶。 冷月走到井沿上,停住了脚步。 “冷月师傅,你就是在这里看到静平走出庵门的吗?” 冷月点了一下头。 “静平是怎么走出庵门的,你能走一遍给我们看看吗?” 冷月走到东边的长廊上,然后走出长廊,沿着长廊前边一条石板路朝庵门走去。 赵子蒙朝冷月招招手,冷月返回到井沿上。 “静平住在西禅院,她应该走西长廊才对啊!” “静平伺候慧觉住持的饮食起居,她有时候睡在静幽院。” 要想有深入的了解,就必须进行深入的调查,渔网里面的鱼是慢慢浮出水面的。 “你是说静平自从伺候慧觉住持以后,很少睡在西禅院吗?” “是的。她走东长廊,这就说明她是从静幽院来的。” “我再问一遍,你看清楚静平的脸了吗?” “没有,当时,天刚刚亮。” “那你是根据什么说她就是静平的呢?” “她的肩膀上背着一个黄颜色的书包,在鸣晨庵,只有她有黄颜色的书包——出家之前,她每次到鸣晨庵来都背着黄书包,看身形,身高,还有走路的样子,就是静平。” “静平有多高?” “和这位同志差不多高。”冷月望着林狄道。 林狄的身高在一米六零左右。 “静平走路的样子和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走路喜欢低着头,速度也比别人快,寺院的僧尼平时走路的速度都比较慢。 冷月所言非虚,同志们进寺以来,他们所看到的僧尼,走路都是慢吞吞的。 “你每天早晨都到水井上来吗?” “是的,每天早晨,在早课之前,我必须把所有的法器擦洗干净。” “当时,庵门是关着的,还是开着的呢?” “是关着的。我看着她打开庵门,出去以后又关上了庵门,我就是被开门的声音吸引过去的,书包就是在开庵门的时候才看到的。” “萧路含,你去试试看。” 萧路含走到庵门前,先将庵门关上,然后插着门杆。最后提起门杆,打开一扇门。 开门的声音很大——笔者指的是门轴在门窝里面转动时发出的沉重而有份量的声音,人站在井沿上,能清晰地听到开门声,早晨应该更清晰。 和冷月分手之后,五个人去了静幽院。 同志们走进圆门的时候,从竹林中的小路上走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尼姑:“住持正在禅房里面恭候大家。” 西边的工地上传来铁锤敲击铁钉的声音。 慧觉住持非常客气,她正躬身站在禅房的门口迎接大家。 “福田,你在院外守着,没有我的传唤,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福田退后几步,朝圆门走去。 慧觉住持将同志们领进禅房坐下。 慧觉住持的身高在一米六零左右,看上去脚步轻盈而飘逸,这个词一般情况下只能用在年轻女子的身上,慧觉住持应该是一个例外。 前面,笔者曾经交代过,慧觉住持保养的很好,这不仅体现在她的容颜上,也体现在她的身材上,说慧觉住持的年龄在五六十岁的样子,这并不是赵子蒙的基本判断,而是赵子蒙猜出来的:能当上寺院的住持,没有一定的年龄积累肯定是不行的,在俗人的印象中,寺院中的住持和方丈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得道之人。跟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尼姑谈身材,确实有点不妥。 但五个人在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有些演员虽然已经五六十岁,但扮演起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来,凭着先进的化妆技术,再打上一点强光,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情,笔者猜测,佛门中,恐怕也有不老的仙方吧。大家别忘了,慧觉住持可是精通医术的。 慧觉住持穿着灰色的僧服,如果蓄上头发,换成十七八岁大姑娘的衣服,恐怕能迷倒很多男人。 如此说来,笔者在前面说慧觉住持有“妖艳之气”,并非舌头尖上跑马——胡说八道。把“妖艳之气”和一个得道的老尼姑联系在一起,确实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当然,笔者所描述的“妖艳之气”可能不够准确,笔者所谓的“妖艳之气”可能就是某些文学作品中所描述的“仙风道骨”吧! 七个人坐在禅床前面的椅子上,慧觉住持端坐在禅床上。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右手上转动着一串手珠——慧觉住持右手的大拇指一刻不停地拨弄着佛珠。 赵子蒙多看了几眼慧觉住持的手,慧觉住持的手比她的脸还要白嫩和细腻许多。 “慧觉住持今年贵庚?”赵子蒙对慧觉住持的年龄非常感兴趣。先随便扯两句,然后再进入正题,这样,会比较妥当一些。 “贫尼一九三二年生人。” 慧觉住持整六十岁。这就不能不让同志们感到惊奇了,看来,笔者在前面说看不出慧觉住持的年龄是有些道理的。 “慧觉住持是什么时候当上鸣晨庵的住持的呢?” 慧觉住持眨了几下眼睛:“六四年。” 这也就是说,慧觉住持三十二岁就当上了鸣晨庵的住持。 “慧觉住持,我们想知道静平出家的原因。” “你们没有去找静平的父母吗?” “我们已经找过静平的父母了,遗憾的是,他们不知道女儿出家的原因。” “静平的父母都不知道,贫尼就更不知道了。” “那您是根据什么收留她并决定为她剃度的呢?” “这——一言难尽,也很难说清楚,我佛慈悲,普渡慈航,至于什么样的人能剃度,能阪依我佛,这——这从来没有任何标准。”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在贫尼为她剃度之前,她到山上来过好几次,每天都是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这时候,寺院中的香客已经下山了,她在观音菩萨的面前一直跪到添油时分,如果不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她是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滞留在寺院里面的,人只有在万念俱灰、心如止水的情况下才会找菩萨倾述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静平什么都没有跟您说吗?” “如果她想说,菩萨是愿意倾听的,反之,如果她不愿意说,菩萨是不会勉为其难的。佛门连求助者的来处都不过问,怎么会勉强她们说出心中不想说的隐情呢?” “静平失踪的那天早上,是从西禅院离开的,还是从静幽院离开的呢?” “是从贫尼这里离开的,贫尼虽然收留了她,但看她心思重重,就将她放在自己的身边,表面上是伺候贫尼,实际上是想经常开导于她。” “那天晚上,静平是住在静幽院的吗?”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一张纸飘落而下 纸条上一个地址 “自从她母亲上山来找她以后,她就要求住在贫尼这里——她不想见她的母亲。静平选择离开,肯定和她母亲经常上山有关系。” “您确定静平离开了鸣晨庵?” “寺中有人亲眼看见静平走出庵门。” 慧觉住持指的是冷月。 “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静平还在寺院之中。” 慧觉住持突然抬起上眼皮——先前,慧觉住持的上眼皮始终是耷拉着的,她的神情也严肃了许多:“赵队长何出此言?” “您看看这两样东西。” 林狄从皮包里面拿出日记本和钢笔,站起身,递给了慧觉住持。 慧觉住持接过日记本和钢笔,用眼睛扫了一下:“这是——” “这应该是静平的日记本和钢笔。您见过这两样东西吗?” “贫尼不曾见过。这——这两样东西,你们是怎么找到的呢?” “这是我们在静平曾经住过的禅房的铺板下面发现的。” “禅房的铺板下面?这上面写了什么?”慧觉住持的眉宇之间出现了三道深沟和一道横沟。 “这是静平在——我们估计是在——我们只看了几张,还没有来得及细看。”赵子蒙直视着慧觉住持的脸,他发现慧觉住持的神情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变化,所以,留了一个心眼,“等闲下来的时候,再好好看看。” “也许——可能是静平不小心落在禅房里面了。”慧觉住持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最重要的是,原先在她的手中做匀速运动的手珠突然放慢的速度。 “这种可能性很小,静平上山的时候,只带了几本日记本和一支钢笔,日记本是她的心爱之物,日记里面一定记载了不少重要的内容,可能还包括她突然出家和离开鸣晨庵、离奇失踪的原因,所以,她不会随意落下这两样东西。我们分析,只有一种可能。”赵子蒙在说“离奇失踪的原因”的时候,故意放慢了速度,提高了音量。 “什么可能?”慧觉住持不但抬起了上眼皮,眼睛也比先前大了许多。 “唯一的可能是静平出事了,在出事之前,她将日记本和钢笔藏在了床铺的下面,日记和钢笔是静平随身携带的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应该和她形影不离。” “阿弥陀佛。” 自从同志们进寺以后,这是慧觉住持第一次说“阿弥陀佛”。佛祖真是太聪明了,一句“阿弥陀佛”就像一把****一样,它可以回答任何问题。此时此刻,同志们还不能说慧觉住持答非所问。 赵子蒙还有更尖锐的问题在等着会觉住持呢。赵子蒙终于从慧觉住持的回答中感觉到了一点东西:“慧觉住持,据我们所知,在静平失踪之前,贵寺还有还几个年轻尼姑离奇失踪。” “赵队长有所不知,佛门不是牢笼,与佛有缘的人可以进来,也可以离开,佛门不问来处,更不问去处。” “无独有偶,离奇失踪的僧尼竟然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尼姑,这该不会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吧!” “许身佛门,是要耐得住寂寞的,真正能坚持下来的人不多,因为寺院里面的生活太清苦,年轻的尼姑尘缘难断,又经不住红尘的诱惑,选择还俗是常有的事情,我佛以慈悲为怀,愿意留下来的,佛祖欢迎,不愿意留下来的,佛祖是不会强留的。” “鸣晨庵一向弘扬佛法,普渡众生,佛门清净之地,岂容玷污。阿弥陀佛。”慧觉住持慢声细语,表情严肃,她的话中有两层意思:第一,鸣晨庵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第二,你们不要往鸣晨庵身上泼污水。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一些粗浅的分析,我们也知道这个案子非常复杂,要想查清楚,确实有很大的难度,我们也向全国发了协查通报,反馈的信息是查无此人。现在,我们只能把调查的重点放在鸣晨庵,静平毕竟是从这里离奇失踪的。所以,我们需要得到您的帮助。” “赵队长有什么吩咐,请直言不讳,查清楚这个案子,对我们鸣晨庵来讲非常重要,鸣晨庵是一座千年古刹,也算是驰名大江南北的名蓝之一。” 慧觉住持亲自将七个人送出静幽院。 同志们走到悟静殿观音菩萨东面的时候,林狄突然退后一步,大家都愣住了。 “你们看——”林狄道。 从观音菩萨的五彩披风上掉下来一张黄颜色的纸条——就是寺院中用来抄写经书的纸——这种纸比较薄。 令狐云飞和林狄同时看见——他们俩走在后面。 令狐云飞一个箭步冲到观音菩萨前,从地上捡起纸条。 林狄和萧路含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绕着观音菩萨转了一圈,他们想知道是谁扔这张纸条的。遗憾的是大殿里面只有三个尼姑,她们都站在大殿门口的一张桌子旁整理经书。 三个人中,没有大家熟悉的面孔。 令狐云飞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两行字:东门镇油坊巷187号。 这显然是一个地址。写纸条的人的目的是让同志们到东门镇油坊巷187号去,到底去找谁,也许到地方就知道了。 纸条上虽然只有一个地址,但足以让同志们兴奋不已,很显然,写纸条的人肯定知道一些情况。 纸条上的字,是柳体小楷,这说明写纸条的人文化层次比较高,至少说明此人是练过毛笔字的。 现在,有三件事情摆在同志们的面前,第一件事情是和静平的父母见一面,确认一下日记本和钢笔的事情;第二件事情是到东门镇油坊巷187号去;第三件事情是寻觅写纸条的人。 眼下,做第三件事情有一定的难度,寻找扔纸条的人,就要请寺院中的人辨认笔迹,这样势必会惊动寺院中的所有人,如果问题就出在鸣晨庵的话,那就会打草惊蛇,这样一来,写纸条的人就会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这大概就是写纸条的人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主要原因吧。 所以,眼下,赵子蒙只能做前两件事情。 于是,赵子蒙决定兵分两路:赵子蒙、萧路含和陆千到炼家去;项代沫、林狄和马建平到东门镇油坊巷187号;令狐云飞留守寺院,令狐云飞的任务是到寺院各处去转转,熟悉一下环境,这对接下来的刑侦工作非常重要。 三点钟左右,六个人走出鸣晨庵。 两辆汽车停在山下,赵子蒙、萧路含和陆千驱车到彭家大院;项代沫、林狄和马建平驱车过江到东门镇去。 东门镇在江北。那是江北地区历史最为悠久的古镇,小镇上大部分是明清建筑,这是一个三面靠山,一面临水的古镇。 东门镇东西走向的街道有三条,中间一条叫左所大街,东到鱼市口,西到响水桥,前面一条街叫东门前街,后面一条街叫东门后街;南北走向的街道只有一条,名字叫鱼市街,这条街道北到泰山庙,南到古城墙。 油坊巷就在鱼市街和东门前街的交汇处。前面提到的鱼市口是左所大街和鱼市街的交汇处。 鱼市口是古镇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这里商贾云集,在鱼市口附近有戏院,也有电影院,戏院就在油坊巷里面,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戏院,梅兰芳曾经在这个戏院唱过戏。 187号其实就是当年的戏院,一九六六年之后,传统京剧被现代京剧所取代,戏院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后来,戏院被改造了成了居民住宅,戏院的包厢变成了一间一间宿舍。 三个人走进院门,迎头碰到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太太,她的右手臂上挎着一个竹篮子,竹篮子里面放着几个罐子——罐口时敞开的,罐子里面分别放着西瓜子,葵花籽,花生米,蚕豆。篮子里面还有一些三角纸包。 老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背也有点驼。 “请问大娘,187号在什么地方?” 院子里面住着不少户人家,本来就不大的院子被隔成了好几块。 老太太很热情:“我领你们去。” 两个人跟在老太太的身后朝院子里面走去。 项代沫接过老太太手臂上的篮子:“大娘,您高寿啊?” “七十八了。” “七十八,身子骨还这么硬朗。” “不硬朗不行啊!吃饭穿衣,都得靠自己挣。” 项代沫不敢再往下问了,七十八岁的老人还这么辛苦,背后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大娘,187号姓什么?” “姓尚。”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大娘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项代沫、林狄和马建平:“你们不认识他吗?” 项代沫实话实说:“我们的手上只有一个地址。” “你们从哪里来?”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从鸣晨庵来。” “我听出来了,尚家的女儿文君就是在鸣晨庵出家的。” 项代沫停住了脚步,他想和老人多聊一会。写纸条的人为大家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老人家,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到街上去,我一边卖东西,一边跟你们说。”老人抬头朝上指着一颗泡桐树道,“尚家就在这排房子最西头一家,门牌号在门头上,你们看清楚了,年头太多,门牌号已经看不怎么清楚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尚文君厄运连连 尼姑庵安身立命 老人说的没错,眼前这户人家的门头上有一个门牌,蓝色底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项代沫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楚上面写着183号。老人的头脑非常清楚,她没有忘记给项代沫带路的事情。 老人将两个人带出油坊巷的巷口,在巷口的斜对面有一个电影院,售票窗前排着很长的队伍。 老人走到一个矮小的旧桌子跟前——小桌子放在三级台阶上。 老人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竹篮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从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挑出一把钥匙将一根铁链子上的锁打开,抽出铁链子,最后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小板凳。 “同志,小板凳给你坐。” “您坐,我们坐在台阶上就行。”项代沫将小板凳推给了老人,自己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林狄和马建平则站在台阶下。 老人刚坐下,就有两对男女走了过来。 不一会,老人卖出了两包葵花籽和两包花生米。花生米,是两块钱一包,瓜子是一块钱一包。 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掏出十块钱,要了三包花生米和四包葵花籽。 “你们用不着买,说说话,用不着这么客气。” “我不是客气,您的瓜子和花生米,我闻着很香,带一点回去,有空的时候,让同志们香香嘴。” 老人将四包花生米和四包葵花籽放进林狄的皮包里面。中国人——特别是上了岁数的人,他们在数字上喜欢“八”,讨厌“七”,七死八活嘛。 项代沫又从皮夹里面掏出两块钱放进了竹篮子里面。老人推辞了一下,便没有再坚持。 “小难这孩子命太苦。” “小难叫什么名字,在鸣晨庵的法号叫什么?” “小难叫尚文君。法号叫什么,这——你们要问她爹。” “小难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他爹一个人。过去经常喝酒,自从小难出家之后,特别是小难她妈妈死了以后,酒喝的更厉害了。” 按照情理判断,这个尚文君应该是修竹、清水,莫忧中的个。如果这个判断能够成立的话,写纸条的人极有可能是宁和。 “老人家,尚文君为什么要出家呢?” “唉——觉得没有奔头了呗。”老人长叹一声。 “请您跟我们说说小难,好吗?” “唉——”老人又长叹了一口气,“小难他爹最早在铁路上工作,还是一个小干部,因为一起重大的事故被判刑,在青海坐了将近二十年的牢,文君她妈便带着文君苦苦等待,真是祸不单行啊!这中间,文君她妈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被单位的造反派说成是破鞋,挂牌子批斗、游街——” 老人将两包花生米递给一个小姑娘以后,继续道:“你们说说看,遇到这些事情,这小孩子能有一个好吗?文君从小就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日子虽然苦,但却出落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大姑娘。” “十八岁的时候,文君被一个当兵的看上了,男孩子在部队还是一个营级干部,眼看着苦日子就要熬出头了,可男孩子的母亲到镇上来了一趟之后,两个人的婚事就黄了。” “文君她娘刚寻了短见,这对文君的打击已经很大了,当时,文君已经怀有身孕,没有办法,她只能把孩子打掉了。孩子打掉以后,文君就出家了。文君她爹知道以后,大病了一场,病还没有好利索就到鸣晨庵去寻文君。” “现在想一想,尼姑庵倒算是一个好去处——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如何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呢?” 尼姑庵未必是一个好去处。 “老人家,尚文君是什么时候到鸣晨庵去的呢?” “一九七六年。” 这正是激荡岁月即将结束的时候。 “她出家的时候多大年龄?” “十九岁。” 根据年代和年龄的判断,尚文君很可能就是宁和所说的清水。 老人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们来找文君她爹,莫不是文君出事了?” 项代沫、林狄和马建平还不知道尚文君是谁,所以,暂时无法回答老人的问题。但从写纸条的人的目的来看,尚文君应该是出事了。 老人开始上生意了,电影就要开演,买瓜子和花生的人越来越多。三个人和老人打了一个招呼之后,朝油坊巷走去。 三个人没有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尚文君的家。门牌号上的“1”已经看不清楚了,只剩下“8”和“7”两个数字,门牌上的蓝颜色底漆已经斑驳的像一朵被踩烂的花。 门半掩着。 三个人走到门跟前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酒味,正在犹豫的时候,走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同志,你们找谁?” “请问大姐,这是尚文君的家吗?”林狄问。 女人点点头,然后低声道:“文君家只剩下她爹一个人了。” 女人走到门跟前,推开门,伸头朝屋子里面看了看。 在女人推开门的同时,两个人听到了打呼噜的声音。 屋子原来是一个单间,后被隔成了里外两间,中间是用木板钉起来的,然后糊了一些报纸。 主人很久没有打理自己的屋子了:隔墙的报纸上黑乎乎的,上面还沾了一些灰尘和蜘蛛网。 外间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条长板凳——长板凳倒在地上;窗户跟前,摆放着一个煤炉——煤炉上斜放着一个水壶,水壶里面冒着热气,炉膛里火光暗淡。 煤炉旁边放着一张方凳子,方凳子上放着一个油壶——油壶没有盖子,油壶的旁边放着一个盐罐子,盐罐子里面放着一把不锈钢调羹,调羹上粘着一些变了色的盐。 窗户上摽着一层很厚的油污。 大桌子上放着一个盘子,一双筷子,一个酒瓶,盘子里面还剩下一点油炸花生米,花生米被炸过头了,颜色发黑;酒瓶里面还有小半瓶酒,酒瓶的盖子没有盖。 女人走到项代沫跟前,低声道:“你们打哪来?”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从鸣晨庵来。” “你们等一下,我去叫醒老尚。” 女人走进里间。 里间有一张床,一个大衣橱和一个五斗橱,还有几个木箱子。 床上躺着一个人,被角搭在肚子上,被角没有盖严实,肚脐露在外面;此人脸朝上,张着嘴,打着像哨子一样的呼噜。整个房间里面弥漫着一股酒气,酒气中还夹杂着一些难闻的味道;此人的脚上穿着一双打着补丁的解放鞋,鞋子上脏兮兮的。 “老尚,有人找你。” 老尚睡得很沉,但却特别敏感,他突然睁开眼睛,一一打量着站在门口的三个人,然后用手抹了一下嘴丫子,揉了揉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女人走到煤炉跟前,拎起热水瓶,热水瓶是空的。 女人放下水瓶,走出门外。 不一会,女人端着一个茶杯走了进来。 老尚并不客气,他接过茶杯,仰起脑袋,一口气把一杯水全喝到肚子里面去了。 “你们找我,所为何事?”老尚一边抹嘴唇,一边道,同时望着项代沫、林狄和马建平。 “他们是市公安局的人。” “市公安局的人,我尚德荣又没有犯法,你们找我作甚?”尚德荣眼睛通红。 “他们是从鸣晨庵来的。”女人道。 “从鸣晨庵来的?”尚德荣一边说,一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同时站了起来,“快请坐——快请坐。” 尚德荣上身穿一件皱巴巴的灰色西服,西服的领口上油乎乎的,西服里面只穿了一件棉毛衣,棉毛衣的领子已经变形了。 女人将尚德荣扶到外间椅子上坐下,然后掩上房门离开了。 “公安同志,是不是我女儿出事了?”尚德荣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烟,“抽烟吗?” 项代沫摆了一下手:“尚师傅,你知道女儿的法号吗?” “她的法号叫清水。” 项代沫和林狄对视片刻。项代沫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尚文君就是清水。 宁和曾经提到过清水,写纸条的人难道是宁和吗? “你有多久没有见到女儿了?” “我有很多年没有去见女儿了——我没脸见她。归根结底,是我害了女儿和老婆,真正该出家的人应该是我啊!可老天爷偏偏不长眼,让我的女儿在那种地方孤苦一生。”尚德荣话说到一半,眼泪便夺眶而出,“老婆也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苟活于人世。” 项代沫的心里有些发酸,但问题还是要问的:“你知道清水离开鸣晨庵吗?” “文君离开了鸣晨庵,她去了哪里?” 尚德荣显然不知道清水失踪的事情。 “这是寺院的说法,至于清水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我们来找你,就是想打听一下你女儿文君的下落。” “文君在鸣晨庵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呢?” 项代沫、林狄和马建平也想知道原因。 “你们来找我,莫不是文君真出事了?” 尚德荣圆睁双眼,他又点着一支香烟,吧嗒吧嗒地抽了好几口,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眼角处还有一点浑浊的分泌物。 “尚师傅,情况是这样的:几个月前,鸣晨庵有一个叫静平的尼姑离奇失踪,她的父母寻找很长时间,仍无结果,便选择了报案,我们在调查这起案子的时候,意外发现,还有三个年轻的尼姑也失踪了,其中一人就是你的女儿尚文君。”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鸣晨庵最后归宿 枕头下三张照片 “文君把鸣晨庵作为自己最后的归宿,她还能去哪儿呢?自从我到青海服刑以后,没有一个亲戚和我们家来往。” “你最后一次见女儿是在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具体时间,我已经记不得了,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但我还记得最后一两次见女儿时,她说的话。” “她说了什么?” “自从文君出家之后,我经常到寺院里面去看文君,每次看文君,我只坐在大雄宝殿前面东耳房的走廊上——等文君出现——文君当时在大雄宝殿里面做事。” “你为什么不进大殿呢?” “我没脸见女儿,如果不是我在青海坐了十几年的牢,我爱人就不会受到那么大的伤害,我女儿在肉体和精神上更不会遭受严重的创伤。我在青海的十几年是一天一天熬过来的,她们母女俩的日子就更难熬了——她们母女俩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 “不瞒你们说,我在青海服刑的时候,曾不止一次想结束自己可悲可怜的生命,可我舍不得,放不下她们母女俩。回来以后,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文君突然出家,我当时就曾想过,鸣晨庵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归宿,我到寺院去看她,不是想劝她回头,我是放心不下她。” “尚文君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她让我放心,她在寺院里面过得很好,心里面比以前平静多了,夜里面睡觉也踏实多了。她还请求我原谅她不能在膝前尽孝,她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出生,这都是命,既然命里注定,那就应该坦然接受,怨天尤人,反而使卑贱的生命变得更加不堪。” “文君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说明她把一切都放下了,所以,他绝不会离开鸣晨庵,除非是有人想让她离开。” “最后几次,文君不但和我说了话,有两次,她还把我送下山,并在山下的小镇上一家面馆吃了饭。如果她想离开鸣晨庵的话,肯定会跟我讲。” 尚德荣擦去眼角上的泪水,接着道:“文君既然选择寄身佛门,就不会再走回头路。退一步讲,她如果选择回头,她也应该回到我的身边——她对我还是有感情的,这孩子非常善良,在我服刑的十几年里面,她和她妈妈相依为命,小小年纪就照顾她妈妈,如果不是遇到过不去的坎,她是不会丢下我的。”尚德荣的眼睛里面再次涌出泪水。 三个人从尚德荣的叙述中深切地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和现在的处境。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要承受很多痛苦,但上帝分给尚家的痛苦也太多了。人有七情六欲,上帝还应该分给他们一些欢乐啊! 离开尚家的时候,尚德荣从枕头套子里面拿出三张照片,这三张照片是尚文君在八岁、十三岁和十六岁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尚文君长得清秀美丽,年龄越大越漂亮。 尚德荣将三张照片交给了项代沫。 项代沫、林狄和马建平趁尚德荣进屋拿照片的空挡,凑了三百多块钱,压在了酒瓶下面。 三个人怀着异常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刑侦队。赵子蒙、萧路含和陆千正在队长办公室等他们。 六个人到食堂吃了晚饭之后,驱车回鸣晨庵。 离开食堂的时候,赵子蒙为令狐云飞带了一饭盒菜包子。 顺便赘述一下,经兰思梦证实,同志们在禅床下面发现的日记本和钢笔就是炼洛丹带走的日记本和钢笔;炼洛丹确实有一个黄颜色的书包,书包的包盖子上确实锈了一个红颜色的五角星——那是炼洛丹自己锈的。这个黄书包伴随炼洛丹,从小学到中学。 兰思梦还说:“洛丹和她一样,是一个念旧的人,凡是伴随她成长的物件,她不会随便丢弃的,书包、日记和钢笔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兰思梦还特别强调:“女儿一天中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写日记,读书的时候是这样,工作以后也是这样——不曾间断过。” 综合两方面的情况,大家达成了共识:静平并没有离开鸣晨庵,清水很可能也没有离开鸣晨庵。 在赵子蒙看来,宁和说亲眼看到清水离开鸣晨庵,而写纸条的人却让同志们到东门镇去找清水的家人。所以,写纸条的人不大可能是宁和,写纸条的人的目的不仅仅是让同志们去找清水的家人,更深层的意思是想告诉同志们:清水并没有离开鸣晨庵。 无疑,清水应该是一条比较重要的线索。 如果赵子蒙的分析能站得住脚的话,那么,赵子蒙坚信,这个写纸条的人一定会在暗中帮助大家。 当然,鸣晨庵已经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寺院,同志们要多长几只眼。 谁都没有想到静平失踪案会引出一起更大的失踪案,离奇失踪的,除了静平,还有清水、莫忧和修竹,把时间放长一些,恐怕不止这几个人。 这显然是一起案中案。 在回鸣晨庵的路上,赵子蒙还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慧觉住持为什么要让静平一个人住一间禅房呢?其他失踪的年轻尼姑的住宿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呢?她们在失踪之前是不是和炼洛丹一样住在单人禅房之中呢? 有些孤立零碎的问题如果放在一起综合考虑的话,是会透露出一些重要信息的,四个失踪的尼姑的年龄都是二十几岁,冷月看到静平和宁和看到清水的地方都在大雄宝殿前面的水井上,那么,清水、修竹和莫忧是否和静平一样也住在同一间禅房呢?赵子蒙希望能找到更多互相契合的地方。 六个人走进禅房,令狐云飞正趴在桌子上写什么。 “云飞,写什么呢?” “今天下午,我到各处转了转,还是有些收获的。” “快说,有什么收获?”林狄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饭盒,打开盖子,包子还有点热气。 令狐云飞拿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面塞——一副很饿的样子。 “云飞,你晚上没有到进斎堂去吃饭吗?”项代沫道。 “别急着问,先让他吃两个包子再说不迟。”林狄道,“欧阳副队,你慢一点,千万别噎着。” 令狐云飞一口气吃了两个包子。接着又拿起了第三个。 林狄走到墙角,拎起一个水瓶,水瓶里面没有水。 这时禅房的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尼姑,她的两只手上各拎着两个热水瓶:“我们可以进去吗?” “请进。”林狄迎上前去,从尼姑的右手中接过两个热水瓶。 萧路含从尼姑的左手中接过另外两个热水瓶。 尼姑并没有挪步子,她躬身站在禅房的门口。 尼姑朝放在墙角的两个热水瓶指了指,意思是让林狄把两个空水瓶递给她。 赵子蒙站起身,走到门跟前:“师傅,我们怎么称呼你啊!” “贫尼的法号叫悟静。” 悟静的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牙齿龇的比较厉害。 “悟静师傅,你到鸣晨庵有多少年了?” “悟静是十七岁到鸣晨庵来的。” 悟静算是鸣晨庵的老人了。 “悟静师傅,请进来坐坐,我们有事想请教你。” 林狄挪动一下椅子,示意悟静坐下来。 悟静迟疑片刻,然后缓步走进禅房,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在走进禅房之前,她朝院子里面瞅了一眼。 项代沫掩上禅房的门。 悟静直愣愣地望着赵子蒙的脸,她在等赵子蒙提问。到底是修行的人,悟静正襟危坐,两只手搭在一起,放在右膝盖上。 “悟静师傅,你在哪里做事?” “悟静在进斎堂做事。还管着一个菜园子。” 进斎堂就是伙房。悟静既是伙头,又是菜头。 “鸣晨庵一共有多少师傅?” “一共有四十几个师傅。” “我们听说,在静平离开鸣晨庵之前,也曾有三个师傅离开了鸣晨庵。” “有,我进寺以后,一共有四个人离开。” “哪四个人?”赵子蒙眼睛里面突然放出光来。 “有修竹,止水,莫忧,还有一个是清水。” 加上静水,离开鸣晨庵的一共有五个年轻的尼姑。 “止水离开的时候多大年龄?” “二十岁,进寺以后的第二年,她就离开了这里。” 止水的年龄在五个女孩子中是最小的一个。 “止水的家人没有上山来找过女儿吗?” “悟静不知道。” “止水是不是非常漂亮呢?” “非常漂亮,我刚才提到的几个女孩子都非常漂亮。” “请你把止水的情况跟我们说一说,好吗?” “止水的家在安徽亳州,姐妹三人,她排行老三,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家里面非常有钱,听说是因为婚姻和父母闹翻了,一气之下到鸣晨庵来出家了。” “你刚才提到的四个女孩子,离开之前住在哪里?” “清水和莫忧住在西禅院,止水和修竹住在藏经堂。” “藏经堂在什么地方?”令狐云飞问。 “藏经堂就是北边那座正在修缮的建筑。”悟静指的是西禅院北边那座建筑——就是项代沫和林狄看到的——正在修葺的建筑。 “清水和莫忧住在静平住的那间禅房里,止水和修竹住在藏经堂哪间禅房呢?”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令狐云飞意外发现 塔顶上人影闪动 “就是藏经堂最西边那间屋子里——藏经堂一共有三间屋子。正在修葺的是中间那间屋子。” 无独有偶,静平,清水,莫忧都住在西禅院同一间禅房里面;止水和修竹都住在藏经堂同一间屋子里面。 “静平离开前,是一个人住在那里的,清水和莫忧下山之前也是一个人单住在那里的吗?” “不错。” 三个人都是单住的,结果三个人都离奇失踪了,这恐怕不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吧! “止水和修竹也是一个人单住吗?” “是的,藏经堂有三间禅房,止水和修竹住在西边那间屋子里——就是存放法器的那间屋子。” “止水和修竹也是单独住在那间屋子里面的吗?” “不错。”悟静若有所思道,“现在想一想确实很蹊跷,慧觉住持为什么要让她们单独居住呢?” “藏经堂一共三间屋子,另外两间是做什么的呢?” “另外两间存放经书,那里也是慧觉住持参禅理佛的地方。除了静幽院,藏经堂是慧觉主持经常呆的地方。” “寺院中,哪一个师傅的毛笔字写得最好?”赵子蒙只能这么浅浅地问。 “寺中的师傅都会写字,但慧觉住持和念慈师太写得最好。” 写纸条的人不大可能是念慈师太,更不会是慧觉住持。 “除了慧觉住持和念慈师太,还有谁的字写得最好?” “还有四个人。” “她们是?” “默然师傅字写得很好,宁和算一个,秋叶也算一个,还有无愁。” “悟静师傅,你能保证不把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跟任何人讲吗?” “我能保证,我平时只管做事,从不与人交谈,我进寺这么多年,所说的话还没有今天晚上说的多呢。悟静也希望公安同志不要跟任何人提今天晚上的事情。” “很好。”赵子蒙朝林狄看了看。 林狄从皮包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从笔记本里面拿出那张写有地址的黄纸。 “悟静师傅,你看看这张纸上的字像是谁写的?” 悟静从林狄的手上接过纸条,认真地看了起来。 七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悟静的脸。 一分钟以后,悟静将纸条交给了林狄,然后摇了摇头。 悟静摇头是有原因的:在鸣晨庵,有一个规矩,凡是到这里来修行的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件事情就是抄写经文,在抄写经文之前,先要练字,寺院中只练柳体和颜体。 无论是练字还是抄写经文,其目的就是让尼姑们静下心来,修身养性,练字和抄写经文也是寺院中的功课之一,每天都要规定一定的量,久而久之,几乎所有的尼姑都会写字了。大家练的只有两种体,大家写的也都大差不离,难怪悟静辨认不出来呢。 看样子,想通过笔迹和字体找到写纸条的人,是不切实际的。 谈话结束的时候,悟静有一句话说了两遍:今天晚上的事情,千万不要让寺院中任何人知道。 送走悟静之后,令狐云飞才有机会说自己的事情: 今天下午,令狐云飞在寺院内外转了转,发现了两件奇怪的事情。 第一件奇怪的事情: 令狐云飞在山顶上碰到了一个砍柴的小道士。 “难道在鸣晨庵附近还有一个道观?”赵子蒙莫名惊诧。 “不错,在鸣晨庵附近,确实有一个道观。” “道观在什么地方?”项代沫问。 “在东边那座山的南麓,距离鸣晨庵只有三四里地。我很好奇,就走了一趟。” “道观叫什么名字?” “叫紫云观。站在法门塔上就能看到紫云观。抽时间,我领你们去转转,那里的香火蛮旺的。” “令狐队长,你到塔上去了?”萧路含道。 “从紫云观回来以后,我到法门塔上去看了看。鸣晨庵和紫云观的直线距离只有一两里地。” 赵子蒙若有所思:“云飞,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件事情和第一件事情有关系,我从紫云观回来的路上,我在山坡上休息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法门塔上有一个人影闪了一下,要不然,我也不会突发奇想爬到法门塔上去啊?” “此人难道是在监视你吗?” “我怀疑是,她虽然闪得很快,但我看清楚了她头上戴的帽子和身上穿的僧袍。此人应该鸣晨庵的尼姑。可等我爬到法门塔上,此人不见了。” “法门塔的门锁没锁?” “没有。我问过一个尼姑,法门塔的门从来不锁。” “明天早上,我们上去看看,之后,再到紫云观去转转。”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八点一刻,时间尚早,院子中间的井沿上,有几个尼姑正在洗衣服。 现在睡觉,为时尚早,赵子蒙决定到藏经堂去看看。 于是,五个人走出禅房,沿着西禅院东边的长廊,进入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大殿里面阴森恐怖,只有如来佛的坐像前亮着三盏灯,在微风的吹佛下,火苗摇曳晃动。光线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大家穿过大雄宝殿,走进静悟殿。 静悟殿黑咕隆咚的,里面一盏灯都没有点,大概是为了节约灯油吧!菩萨们从来都不知道休息,人间的苦难太多,他们没有休息的时间。 想一想,这菩萨真是太辛苦了,即使是休息,也是圆睁双眼,正襟危坐,坐着的菩萨算不错了,比起那些整天到晚顶天立地的菩萨要强多了,笔者有点纳闷:那些创造佛的人在创造佛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佛也是要睡觉和休息的呢。 细想一下,不管是红尘还是佛门,菩萨是最命苦的。芸芸众生,都指望佛祖救苦救难,普渡慈航,也真够菩萨们辛苦的。 好在项代沫的手上有手电筒,大家都知道,即使是在大白天,人在殿堂中穿过,也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现在的静悟殿,如同地狱一般,黑暗中,那些大大小小,或站或坐的菩萨们如同阎罗殿里面的鬼魅。 大家走到观音菩萨跟前的时候,大概是穿堂风的缘故,观音身上的披风突然晃动起来,隐隐约约地,赵子蒙还听到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 项代沫用手电筒在观音菩萨的身上扫了几个来回,观音身上的披风仍在飘动,手电筒的光束之中,能看到明显的灰尘,披风的晃动,好像和风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同志们走到后门口的时候,没有感到一点风的存在。 关键是在观音菩萨的两边各有一尊站立的佛像,这两个佛像的身上也有一件很长的披风,这两个菩萨身上的披风如同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很显然,观音菩萨的披风一定是被什么东西触碰过。如果大殿里面没有老鼠和黄鼠狼的话,那么,触碰披风的一定是人。黑灯瞎火的,人跑到静悟殿来做什么呢?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走出静悟殿的后门,向左拐,其他五个人跟在后面。 项代沫转身指了指静幽院:“那里就是慧觉住持的静幽院。” 静幽院寂静异常,夜幕笼罩下了鸣晨庵本来就很寂静,慧觉住持的静幽院尤其寂静——是那种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寂静,一个人住在这样一个地方,还真得要点勇气和胆量,慧觉住持到底是得道的高僧。 “有人。”萧路含走到赵子蒙的跟前,低声道。 在距离大家几十米的地方,果然有一个人影——一个晃动的人影混杂在一片杂乱无章的阴影里面。 “什么人?”项代沫一边说,一边将手电筒的光对准了黑影。 “是我。” 黑影转过神来,一边说,一边系裤带。 走到跟前,项代沫终于看清楚了,此人是工匠陈师傅——他是在解手。 佛门净地,随便撒尿,这显然不妥,所以,陈师傅有点尴尬:“茅厕比较偏远,黑灯瞎火的,我就在这里方便了,不好意思,污了你们的眼睛。”陈师傅认出了项代沫和林狄。 “静悟殿夜里都是这么黑灯瞎火的吗?” “不错,天一黑,大殿里面就没有人了。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我们想到藏经堂去看看。” “走,你们随我来。” 陈师傅将七个人领到禅房前面的走廊上——走廊上绑着一些脚手架。 第一间屋子里面,有四个男人正在打扑克牌,昏黄的烛光下,四个人打的正带劲,全然不知道走廊上的人。 八个人径直走到第三间——即最西边那间屋子跟前。 这间屋子就是止水和修竹曾经住过的屋子。 禅房的门上挂着一把锁。 项代沫拨了一下锁。 “这间屋子也住人吗?”赵子蒙问。 “这间是库房,里面堆放着一些法器和杂物。” “你们手上有这间禅房的钥匙吗?” “没有,我们来的时候,禅房的门一直是锁着的。” “这两间禅房的钥匙是谁给你们的呢?” “是慧觉住持给我们的。” 第三间禅房的钥匙一定在慧觉住持的手上。 项代沫和赵子蒙走到第三间禅房的西山头, 第二间屋子的墙刚砌好墙基。站在藏经堂北山墙的墙基上,能看到第一间、第三间屋子的背墙。 原来,第三间屋子北墙和山体是连在一起的,第二间、第三间屋子的北墙和山体也是连在一起的。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老住持开诚布公 日记本透露信息 第一间屋子的窗户也被封死了,赵子蒙将所有窗户都推了一遍,所有窗户都被封死了。 项代沫撕开一张窗户纸,将右手伸进一个比较大的空档里面,他想从窗户里面拔起插销,插销是拔起来了,但窗户仍然打不开——窗户用铁钉钉上了。 令狐云飞走到第三间屋子的门后,他想看看门是如何固定在门框上的,很遗憾,门是用铰链固定在门框上的。很显然,两间屋子的门都是用铰链固定在门框上的。 门如果有门轴和门窝的话,是可以下下来的。 眼前的情况是:只有打开门锁,才能将门打开。 离开藏经堂以后,赵子蒙立即派项代沫和萧路含下上去找锁匠钱释怀,其他人则返回到西禅院。 钱释怀是一个老锁匠,他和锁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连保险柜的锁都能打开,钱释怀在三山街口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铺。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项代沫和萧路含送到庵门口便返回了西禅院。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进禅房,慧觉住持正坐在一把椅子上。 本来,赵子蒙说好到静幽院去拜访慧觉住持的,没有想到慧觉住持自己来了。 赵子蒙和慧觉住持说了几句客气话,和令狐云飞坐在禅床上。 “慧觉住持,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啊!”赵子蒙道。 “赵队长,贫尼深夜造访,有重要的事情说。”慧觉住持轻声漫语道。 “谢谢慧觉住持,住持请讲。” “赵队长,思前想后,贫尼决定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事关重大,贫尼不能不说。希望同志们不要责怪贫尼刻意隐瞒。” “怎么会呢?” “贫尼不想看到同志们太过辛苦,更不希望同志们白忙乎,走弯路。” “谢谢您。” “贫尼曾经答应过静平,永远保守秘密,贫尼是鸣晨庵的住持,从不失信于人,但佛法大不过国法,相信静平不会怪罪于贫尼。” “住持请说。” “赵队长看一看这本日记,就知道静平为什么到鸣晨庵来出家了——或许也能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离开鸣晨庵了。”慧觉住持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拿出一个黑颜色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大小,和同志们手上的蓝颜色的笔记本完全一样,厚度也差不多。 赵子蒙从慧觉住持的手上接过笔记本,翻到第一页,第一篇日记的时间是一九八七年七月十九日。 “赵队长,日记的内容,你们有时间慢慢看,贫尼把知道的情况大致说一下。” “慧觉住持,谢谢您。” “不用谢,佛门以慈悲为怀,行善积德是佛门的本分,赵队长不必客气。老话说的好,善行不一定有善果。贫尼虽然失言于静平,但自觉理所应当。” 慧觉住持所说的内容肯定和日记里面的内容有关。 赵子蒙肃然起敬,他在瞬间就改变了对慧觉住持的看法。 “静平上山的时候,我和她谈了很长时间,以贫尼的判断,静平尘缘难断,但在当时的情况下,贫尼不能不收留她。” “这是为什么?” “静平到鸣晨庵来出家,完全是因为世间一段难于启齿的孽缘。” “什么孽缘?” 日记里面应该会提到。 “她的养父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就把她……” 慧觉住持只说了半句话,但大家已经完全听懂了。 五个人面面相觑:炼洛丹的性情就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发生根本性的变化的,这几张照片上已经体现出来了。慧觉住持的话进一步印证了项代沫和林狄对几张照片的粗浅分析。 赵子蒙神情凝重,原本深邃的目光显得越发的深邃。 “静平是一个生性非常善良的女孩子,问题就出在她的善良上,过于善良的性格里面少不了柔弱的一面。她的养父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彭家珍和众邻居也是这么评价炼洛丹的。 “这些内容,日记里面写的比较隐晦,但意思非常清楚,其实静平的本意并不想遁入佛门,但她遇到了过不去的坎。” “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恐怕还有比长期忍受炼乐雅的蹂躏更不堪的事情。 “你们知不知道静平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仍然努力学习吗?” “住持请讲。” “静平虽然生性善良懦弱,但心却很强,她想努力学习,好早一天离开那个家。” 炼洛丹在学习上确实很努力,她还辅导过弟弟彭耀宗的功课呢。 “可就是这样一个天资聪慧,生性善良的女孩子,老天爷还是没有给她应得的慈爱。如果不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她是不会出家的。她是一个苦命的孩子。”慧觉住持用手擦了一下眼睛。 “愿闻其详。” “她已经没法做母亲了。” “她丧失了生育能力?” “不错,从十四岁开始,到出家之前一年,她打过三次胎,最后一次打胎的时候,医生告诉她以后就没有生育的机会了。”慧觉住持用衣袖在眼角上擦拭了几下。 “在当时的情况下,她如何留下孩子呢?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静平还是把孩子做掉了。她的养父也希望她把孩子做掉。” “出家之前一年,那就是一九九零年,她为什么要到一九九一年才出家呢?”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更让她难堪了。贫尼要说的就是后来的事情。”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她的养父给她介绍了几个对象,最后一个对象很喜欢她,双方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婚前检查以后,男孩子不告而别。” “为什么?” “男孩子的母亲是一个医生,婚前检查的时候,男孩子的母亲和婚前检查的人打了招呼,男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大学的教授,对方是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他们如何能容忍静平这样的女孩子嫁到他家去呢。” “这件事情对静平的打击很大。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她就想到了出家。本来,静平已经适应了寺院的生活,要不是她的父母,特别是她的母亲经常到寺院里面来打扰,她是不会离开鸣晨庵的。” “所以,你们要想找到静平,还是要去找她的父母,静平生性柔弱胆小,她是不大会自寻短见的,我们估计是找一个僻静之处度过余生。她父母也许能为你们提供一些线索。” 从兰思梦的口中得知,炼洛丹有好几本日记,如果炼洛丹将自己的日记交给慧觉住持保管的话,就不应该是一本日记;再者,日记是炼洛丹的随身之物,日记中又有一些属于个人隐私的内容,炼洛丹如何会放心地交给别人呢?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慧觉住持是炼洛丹非常信赖的人。 还有,静平为什么要将读小学时候的日记本和钢笔藏在床铺下面呢? 这只是赵子蒙心中的想法,他并没有跟慧觉住持提另外几本日记的事情。 送走了慧觉住持之后,五个人在灯下翻阅静平的日记。 慧觉住持在走出禅房之前特别强调:“贫尼刚才说的话,都是静平私下里跟我说的,日记里面没有这么具体,但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赵子蒙先将两本日记放在一起进行比对,目的是想确认一下第二本日记是不是静平的日记。 经过比对,慧觉住持交给赵子蒙的日记确实是静平的日记。 赵子蒙从后面往前面翻,五个人想知道静平在离开鸣晨庵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慧觉住持用不争的事实再一次证实静平确实离开了鸣晨庵。 既然静平有写日记的习惯,那么,他一定会将离开鸣晨庵之前发生的的事情和心中所想写在日记里面。 最后一篇日记的时间是一九九二年一月一号,根据同志们手上掌握的信息来看,炼洛丹离开鸣晨庵的时间应该在一月一号以后。 日记的内容也证实了五个人的判断。 让我们来看看最后一篇日记: 1992年1月1号,天气阴。 “近一段时间经常做恶梦,我本以为鸣晨庵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可没有想到母亲到上山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只要一看见她,我的心里就非常难受,非常痛苦,心情久久平静不下来。看到母亲绝望的眼神,我更加绝望,她想知道我为什么到鸣晨庵来,我能跟她说吗?” “我想在这里平平静静地过一生,可是老天爷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慧觉住持让我放下一切杂念,心无旁骛。在佛祖面前,人很渺小,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可我很难放下一切杂念,恐怕只有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我的心情才能真正平静下来。” “哪里才是我安身立命之所呢?” 赵子蒙用钢笔在“我本以为鸣晨庵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我能跟她说吗?”、“恐怕只有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我的心情才能平静下来”和“哪里才是我安身立命之所呢?”四句话下面划了一道波浪线。 这四句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是: 第一,静平有离开鸣晨庵的意思,这个“离开”有两层意思,一是到一个家人找不到的地方度完余生;二是结束自己的生命,天国是“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只有到天国,她的心情才能真正平静下来。这从“哪里是我安身立命之所”中也能看出来。事实是,除了鸣晨庵,炼洛丹还真没有其它的安身立命之所。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日记中说明一切 赵子蒙心细如发 第二,我不能跟母亲说的事情应该就是养父炼乐雅糟蹋蹂躏自己的事情,这种事情确实没法跟自己的母亲说。 第二篇日记是一九八九年七月二十八号写的: 1989年7月28号,天气晴朗。 “今天,我们终于拿到了报到通知书,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可怕的家了,听说医院有宿舍,我们班上的美子和我分在一家医院,她的妈妈已经和医院领导打过招呼,医院已经为美子安排好了床铺。” “我相信,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痛苦难堪的记忆一定会慢慢冲淡。” 让炼洛丹感到“可怕”的人,应该是养父炼乐雅。他利用炼洛丹的年幼无知和柔弱胆小的性格,长期蹂躏炼洛丹,“痛苦难堪的记忆”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情。 1989年8月6号,天气,中雨。 “今天本应是我最高兴的日子,却变成了我最痛苦的日子,医院领导说,单位的宿舍非常紧张,没法满足我住宿的要求,我本想和美子挤一挤,可美子被安排在上铺,关键是双人床太窄,没法睡两个人。 “美子从小娇生惯养,她不可能委屈自己,和我挤一张床。”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想到了老同学曹苏兰,我想到她家去住一段时间,单位领导答应等床铺空出来就安排我住宿舍,但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曹苏兰很爽快地答应我了,问题是她家在城东——离医院非常远,要转三次公交车。” “回到家以后,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妈妈说了,妈妈听了一半就表示反对,非亲非故,一个女孩子住在同学的家里,这很不合适——她也不放心。” “关键是曹苏兰家太远,而我们家距离医院很近,又不用转车,舍近求远,这没有道理啊!我没有再坚持——都怪我自己生性柔弱,缺少主见,当然,我也怕妈妈看出端倪来。有什么办法呢?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有一篇日记提到了照片。 1991年9月17号,天气阴沉,大风。 从内容上看,这篇日记写在炼洛丹出家之前: “在走之前,我一定要把那些照片全都带走——不留一张。” “那些照片承载了我的过去,更多的是承载了我的痛苦,长大——懂事以后,我原以为爸爸是一个苦命人(这个‘爸爸’应该是炼洛丹的亲生父亲),没有想到我的命比他还要苦。” “我要把自己从他们的生活中全部抹去——我不想留下任何的痕迹,我要把留在他们记忆中的一切都抹去。” “把自己留在他们的记忆里,那是我的耻辱(这里的‘他们’应该是指养父炼乐雅和母亲兰思梦——炼洛丹对母亲还是有些怨言的,但主要还是指养父炼乐雅)。 唯一让我感到纠结的是:我不能把所有和我有关的照片全部带走,如果那样的话,母亲会非常伤心的,痛苦是注定的了——但我还是要留一点念想给母亲——她毕竟养育了我二十几年。” “退而舍其次吧!只要能将那个毁了我一生的人从我的记忆和世界里面抹去,就心满意足了。” 很显然,“那个毁了我一生的人”就是养父炼乐雅。所谓“给母亲一点念想”应该是指留下了那几张全家合影。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能从炼洛丹阳在处理照片的问题上感受到炼洛丹对家庭,对过去生活的决绝态度。 当然,我们也能感受到炼洛丹出家之前痛苦矛盾的心理状态。她之所以留下那几张合影的照片,也是担心母亲从照片上看出她出家的真正原因,如果将自己的身影从所有照片上抹去,母亲即使再愚钝,也能猜出女儿出家的原因。 几篇日记已经能说明炼洛丹出家和离开鸣晨庵的原因。 赵子蒙的心更细一些,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在赵子蒙翻阅日记的时候,他注意到:炼洛丹进寺之后,一直坚持天天写日记,但三个月以后,就不像以前那样正常了。 令狐云飞仔细地翻阅了两遍,赵子蒙果然没有说错,每次间隔的时间在一至三天,所写内容也都是寺院中的平常之事,如,“今天在藏经堂抄了几张经文啦。”“这几天几点起床,几点熄灯啊!”“夜里面经常做恶梦啊!” 在赵子蒙的启发下,令狐云飞和林狄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进寺之后的日记中,有对寺中僧尼的评价,特别是对慧觉住持的评价。 在一九九一年十一月十三号的日记中,炼洛丹是这样评价慧觉住持的:“慧觉住持是那样的和蔼慈祥,只要和她在一起,我就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平静,那是一种经历过严冬的人突然沐浴温暖的阳光的感觉。”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商量后决定,先去会一会炼乐雅。 如果炼洛丹确实离开鸣晨庵的话,炼乐雅和兰思梦有可能知道炼洛丹去了哪里?他们——特别是炼乐雅之所以不说,是担心同志们找到炼洛丹,同志们一旦找到炼洛丹,炼乐雅的丑行就暴露了。 炼洛丹销声匿迹是不想让父母知道她的下落,而炼乐雅不想提供炼洛丹的行踪,则是想掩盖自己的罪行。 第二天早上,同志们在公安局食堂吃过早饭以后,去了彭家大院。 炼家是铁将军把门,门老三的母亲说兰思梦生病住院了,至于炼乐雅,老人家说刚才还看见他来着,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老人还问了好几个邻居,结果是没有人看见炼乐雅,八成是到医院去了。 “大娘,兰思梦在哪家医院?” “在第一人民医院。” “在几病区?”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问。” 几个人驱车前往第一人民医院。 林狄在住院部问询处打听到了兰思梦的病房:二病区三楼28号病床。 病房里面有三张床,但只有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就是炼洛丹的母亲兰思梦。 兰思梦脸色苍白,一脸病容,鬓角处已经有了白头发。她仰躺在床上,看到同志们以后,慌忙坐了起来。 兰思梦的精神状态很差,她二目呆滞,这是一个糊涂的女人,炼乐雅蹂躏女儿炼洛丹长达十二年之久,她竟然毫不知情,当然,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炼乐雅在生活中善于伪装吧! 在彭家大院,绝大部分人对炼乐雅的评价都不错,连和炼家有宿怨的彭家珍都认为炼乐雅是一个平行端正的人。 兰思梦的动作比较吃力,林狄上前一步,将她扶坐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找到洛丹了?”兰思梦直勾勾地望着赵子蒙的脸。 “大嫂,你的丈夫炼乐雅呢?” “他昨天晚上在这里陪了我一夜,天一亮,我让他回去睡觉去了。” “我们已经去过彭家大院了,家里面的门锁着。” “那他八成是到菜场去买菜去了,你们找他有事?” “对,我们找他了解一点情况。” “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同志们要谈的事情,还真不能让兰思梦知道。 “这件事情,我们只能找他谈。” 兰思梦眨了几下眼睛,她的眼睛里面掠过一丝不安,难道兰思梦知道炼洛丹出家的原因? “要不这样吧!你们中午再过来,乐雅中午一准过来——他要给我送饭。” 同志们肯定不能在医院见炼乐雅。 有些事情还是可以问一问兰思梦的。 “大嫂,你们在报案之前,所有的亲戚家都去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我们找了一个多月才报案的。” “你仔细想一想,在外地,还有哪些亲戚,凡是炼洛丹知道的,来往的——包括从不来往的亲戚。” 兰思梦沉思片刻,道:“有一个亲戚——是我前夫的姑母,一辈子没有结婚,我前夫出事前,有书信上的往来,之后就没有来往了。” “这个亲戚住在什么地方?” “在湖北襄樊。” “现在大概有多大年纪?” “现在有七十岁左右。” “在湖北襄樊什么地方?” “在襄樊乌龙镇高岭寨。” “叫什么名字?” “叫樊启秀。” “炼洛丹知不知道有这个亲戚?” “知道。对了,一九九一年五一节前,洛丹阳曾经到湖北武汉去出席一个护士培训班,襄樊离武汉不远,她会不会去探望樊启秀呢?洛丹她爸爸在世的时候经常在我们面前念叨这个姑妈,她过去对洛丹她爸爸照顾很多。” “炼洛丹有没有在你的跟前提过这个人呢?” “没有。” “除了这个樊启秀,还有没有其它亲戚呢?” “没有了,再没有了。” 赵子蒙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樊启秀的地址。 离开病房之后,赵子蒙将项代沫和萧路含留在了医院,等炼乐雅给兰思梦送完饭之后将他请到刑侦队去。 之后,赵子蒙一行三人回了刑侦队。 赵子蒙在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找到了一个电话号码簿,翻开电话号码簿,找到一个人和电话号码。此人叫段大道,是武汉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副队长,赵子蒙在上海参加全国刑侦工作会议时和段副队长建立了很深的友谊。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炼乐雅装模作样 赵子蒙拿出证据 赵子蒙想请段大道到襄樊乌龙镇高岭寨樊启秀处寻觅炼洛丹的行踪。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段大道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赵子蒙的请求,他决定马上带人到襄樊乌龙寨高岭镇寨走一趟。 中午,三个人在食堂吃的饭。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项代沫匆匆忙忙地跑进食堂。 四个人扒完饭之后,回到刑侦队。 萧路含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炼乐雅坐在办公室里面的沙发上。他的嘴上叼着一支香烟。 看到赵子蒙等人走进办公室,炼乐雅站起身:“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医院谈,非要我到这里来,我爱人生病住院,随时都需要人照顾。”炼乐雅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炼老师,你不要激动,坐下来,我们慢慢谈。”赵子蒙示意炼乐雅坐下。 “这位是我们的队长赵子蒙。”项代沫道。 炼乐雅歪嘴吹了一下右鼻孔:“赵队长,有什么话快说吧!我还要回去照顾我爱人呢!”炼乐雅对这次的刑侦队之行颇为不满,所以,言语之中透露出一些消极的情绪。 “炼老师,你恐怕不能回去照顾你爱人了。” “赵队长,您这是何意啊!”炼乐雅圆睁双眼,额头上的青筋绽出三条。他看了看赵子蒙,又看了看项代沫——他应该能从同志们的神情中看出一点眉目来了。 “炼老师,我们已经知道炼洛丹到慧觉庵出家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炼乐雅突然圆睁双眼,脸上的肌肉也紧绷了起来。 “其实,炼老师心知肚明。” “我怎么知道呢?赵队长莫不是在说笑?” “炼老师,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赵子蒙表情严肃。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赵队长,有什么话请明说,用不着绕弯子。” “炼洛丹出家,完全是因为你。” “完全是因为我?我——我听不懂赵队长的话。” “你祸害养女炼洛丹达十二年之久,竟然还有脸在这里装模作样,简直令人作恶。”赵子蒙愤怒之极。 “这话从何说起啊!洛丹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请问,这是洛丹亲口跟你们说的吗——莫不是你们找到了她。” “炼洛丹是一个生性善良懦弱的女孩子,你正是利用这一点长期蹂躏她。” “赵队长,说话要有证据,你们可不能血口喷人啦!”炼乐雅的脸开始扭曲变形。 “从十二岁开始,你就祸害了她。导致她三次怀孕三次堕胎,最终丧失了生育能力。” “赵队长,难不成你们找到洛丹阳了?如果你们找到了她,我想听到她亲口说给我听。” 如果炼洛丹会亲口说给炼乐雅听,她就不会沉默十几年——并且选择出家了。炼乐雅对炼洛丹的性格太了解了。 “实不相瞒,我们没有找到炼洛丹——” “没有找到洛丹,那你们凭什么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啊!” “我们是没有找到炼洛丹,但我们找到了炼洛丹的日记,我们在炼洛丹的日记里面发现了你犯下的滔天罪行。日记就是证据——这还不够吗!” 林狄从皮包里面拿出了那本黑颜色的日记,递给了赵子蒙。 炼乐雅的脸上白一阵黑一阵,他的眼神开始闪烁,仅有几根毛的头上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炼乐雅,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你的所作所为为人不齿,令人发指,你配得上‘人民教师’的称号吗?你还没有到退休的年龄,学校就让你提前退休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具体的原因呢?” 炼乐雅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个手绢,在额头上擦了几下,如果再不擦的话,豆大的汗珠就要滚下来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开口说话啊!” 炼乐雅只顾擦汗,他同时解开了西服的扣子,松开了领带。 到现在,同志们才开始关注炼乐雅的穿着,敢情炼乐雅的行头还真有点人模狗样的呢?商品经过包装,可以有点卖相,人经过包装,也还是能糊弄住一些人的。 变化最大的是炼乐雅的五官,原先,他的眼睛除了圆睁就是眯成一条线,现在增加了探照灯的功能——频繁闪烁;原先还算端正的脸,现在严重变形,下巴向左歪斜,本来应该是直线的中轴线现在变成了一条弧线。 赵子蒙大手一挥,项代沫和萧路含站起身,走到炼乐雅的跟前,项代沫的手上拿着一副手铐。 根本就不需要两个人,项代沫一个人就将手铐铐在了炼乐雅的手腕上。 此时的炼乐雅面如土灰,呆如木鸡。 “炼乐雅,你也该开口说话了。” “我坦白——我交代——我——我猪狗不如——我是一个畜生。” “这副手铐早就该戴在你的手上了,你在学校教书的时候,就将罪恶的爪子伸向了那些年幼无知的学生,如果不是那些学生的父母怕影响孩子的名声,你早就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我有罪——我该死。” “炼乐雅,你是怎么一步一步地,将魔爪伸向养女炼洛丹的?” “这——”炼乐雅一时语塞。 “难于启齿,是不是?那就让我们来替你说吧!炼洛丹从小失去父亲,幼小的心灵需要父爱,在这时候,你适时出现,你给了她父爱,但你给予她的是包藏祸心的父爱。” “年幼的炼洛丹被你蒙蔽了双眼,她无法识破你的真面目——连她的母亲都没有识破你的真面目,她对你没有丝毫的戒心,这张两照片就能说明这一点。” 赵子蒙从几张照片中抽出两张,一一拿给炼乐雅看。这两张照片,一张是炼乐雅搀着幼小的炼洛丹走在林荫道上,背景是一个公园;第二张是一张全家福,年幼的炼洛丹坐在养父炼乐雅的大腿上,“炼乐雅,我说的对不对?” “赵队长说的很对——是这么回事——是这么回事。” “炼洛丹从小生性胆小懦弱,善良温柔,在她对男女之事懵懂无知,一片混沌的时候,你玷污了她,等她意识到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以后,为时已晚。” “当然,因为年纪太小,她还不可能意识到这将给她的一生造成非常严重的——不可逆转的影响。等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已经太迟了。” “我有罪——我该死。”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手伸向炼洛丹阳的呢?” “是——”炼乐雅一时语塞。 “讲!”赵子蒙怒不可遏。 “是——是洛丹十二岁的时候。” “是不是这时候?”赵子蒙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照片——是那张炼洛丹十二岁时的照片。 炼乐雅欠身,伸长了脖子,朝照片看了看,“是这时候——就在照这张相之前。” “此时,炼洛丹发育了吗?” “刚开始发育。” “因为炼洛丹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你那颗邪恶**的心开始瞄准了炼洛丹。是不是。” “我有罪——我——我该死。” “你将南厢房隔成三间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产生了邪念?” “没有——真没有,那时候,洛丹还小,兰思梦刚嫁到彭家大院来,洛丹才七八岁。 “你长期蹂躏炼洛丹,你两个女儿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如果在正常的情况下,她们是不可能毫无察觉的。 “我——”炼乐雅再次语塞。 “讲!” “两个女儿睡觉很沉,我都是在她们睡熟之后才——” “我们听说炼洛丹晚上睡觉之前都要把南厢房大门和自己房间的门闩插上。” 现在想一想,炼洛丹每天晚上插门闩,也是有原因的。 “我是用水果刀把门闩拨开的。洛丹房间的门也是插上的。” “你爱人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我爱人有失眠的毛病,她在睡觉之前经常服用安眠药。” “只要你想发泄**,你就让兰思梦服用安眠药,是不是这样?” “不是我让她服用,而是她服用安眠药的时候,我就——” “兰思梦在给女儿洗衣服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吗?”林狄问。 做母亲的对女儿——特别是处在生理发育期的女儿应该是很关心的。 “洛丹从小就很懂事,她十岁的时候,就开始自己洗衣服了。” 所有的秘密都被隐藏在一些生活细节里面了。炼乐雅的确很“阴”。 “你长期占有炼洛丹,小的时候,她不懂得保护自己,长大以后,为什么还继续忍受你的蹂躏,保持缄默呢?” 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女孩,应该知道保护自己了。在赵子蒙看来,这里面一定另有文章。 “这——”只要是到关键的时候,炼乐雅就卡壳。 “讲!” “我——我——”炼乐雅的额头和鼻翼两侧,汗珠直冒。那一定是难于启齿的。 “快讲!”赵子蒙厉声道。同时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咚!” “我——我给她拍了一些照片。” 胜于无耻之尤。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洛丹刚读高中的时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担心她跟兰思梦说。” “炼洛丹是不是在你面前流露过这样的想法?” “那倒没有,但我有点担心。刚工作的时候,她想躲开我——住到同学家去。我拿出照片吓唬她,她妥协了。”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赵子蒙陷入沉思 同志们各抒己见 “你拍了一些照片,炼洛丹就就范了?” “是的。” “堕胎的事情是你安排的吗?” “是的。” “前后一共堕胎几次?” “三次。” “是在同一家医院吗?” “不是——是不同的医院。” “是不是找的熟人?” “是。” “是什么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是我过去的学生。” “是男学生,还是女学生?” “有男学生,有女学生。” “这些学生难道不知道你的劣迹吗?” “不知道。” “是哪几个学生,你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们。” 林狄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然后将纸和钢笔递到炼乐雅的手上。炼乐雅在纸上写了三个名字。 笔者在这里提前交代一下,经过调查,炼乐雅提供的三个名字是真实的三个学生的话也证实了炼乐雅交代的内容。 三个学生确实不知道炼乐雅在那方面的事情,可见炼乐雅在教师队伍里面混迹多年,隐藏极深,炼乐雅骨子里面就是一个淫棍。 “你是怎么跟你的学生介绍炼洛丹的呢?” “我跟他们说洛丹是我一个远房亲戚。” “你为什么要帮炼洛丹介绍对象?” “这——”“这”已经成了炼乐雅的口头禅。 “你是不是想长期占有炼洛丹,所以才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并以此来掩盖你的丑恶行径?” “是的。” “从日记里面的内容来看,炼洛丹确实是离开鸣晨庵了,我们想知道炼洛丹到底去了哪里?” “洛丹出家和我有关系,但她离开鸣晨庵,我确实不知道。” “炼洛丹在出家之前,和你的关系最为密切,你应该知道炼洛丹在什么地方。” “赵队长,我确实不知道洛丹在什么地方,她出家就是为了避开我,如何会把去的地方告诉我呢?” “自从洛丹出家之后,我们再没有见过面,别说我了,她妈妈到鸣晨庵去了好几回,都没有和她见上一面,每次陪她妈妈去,我都是在庵门口等她妈妈的,我连寺院的大门都没有进。” “所以,我更不可能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依我看,洛丹没有理由离开鸣晨庵。我爱人每次到鸣晨庵去,都是远远地看看她——她对她妈妈还是有些感情的,绝不会因为她妈妈经常到寺院里面去看她而选择离开。” 炼乐雅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兰思梦也是这么说的。 “后来,她妈妈到鸣晨庵去的次数也少了许多,最后几次去,我爱人根本就没有看见她。” 后来,慧觉住持把静平弄到静幽院去了,兰思梦当然见不到女儿啰。 “如果没有其它特别的原因,洛丹是不会离开鸣晨庵的,她选择出家,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洛丹失踪之后,我爱人把所有亲戚家都找遍了。” 炼乐雅沉思片刻,“这样吧!你们到一个地方去找找看,如果这个地方找不到洛丹,我就敢肯定洛丹没有离开鸣晨庵。” “你快说。” “湖北襄樊乌龙镇高岭寨。” 炼乐雅和兰思梦不谋而合——想到一起来了。 “刘建明的姑妈叫樊启秀——刘建明是洛丹的亲生父亲,刘建明从小丧母,姐姐樊启秀对他非常照顾,读书的钱都是樊启秀给的。洛丹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襄樊。” “之前,洛阳曾经到武汉去参加一个培训班,我估计她去过乌龙镇高岭寨——樊启秀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她对洛丹非常好。” 审讯结束之后,炼乐雅被关进了看守所,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间一到,一定会报。 晚上,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没有回家,他们在食堂吃过晚饭之后就回到了办公室,按时间算,段大道今天晚上一定会来电话。 七点钟左右,电话铃响了。 果然是段大道的电话。 “喂,是段大道吗?” “我是段大道,赵子蒙,你等急了吧!” “大道,辛苦你们了。” “嗨,客气了不是。” “情况怎么样?” “炼洛丹没有找过樊启秀。樊启秀倒是说,前几年,炼洛丹到襄樊去看望过她。” “老人现在生活的怎么样?” “老人身子骨很硬朗,前一段时间刚被她的侄女儿接回家过了很多天。” 放下电话以后,赵子蒙陷入了沉思,既然炼洛丹已经离开了鸣晨庵,同志们还有必要呆在鸣晨庵吗? 不过,那张匿名纸条始终萦绕在赵子蒙的心头——一直挥之不去。特别是和静平一样离奇失踪的莫忧、修竹,清水和止水,很多事情都无法让赵子蒙释怀。 九点钟左右,项代沫,林狄、萧路含、马建平和陆千先后走进了赵子蒙的办公室,他们回家安顿了一下,取一些洗换的衣服赶回了刑侦队,他们对湖北武汉的消息充满期待。 当五个人得知结果之后,非常失望。 大家在一起讨论起了案情。如果没有发生莫忧、修竹,清水和止水离开鸣晨庵的事情——现在同志们只能说“离开”,而不能说失踪;如果没有发生那张匿名纸条的事情,那么,同志们寻找炼洛丹的工作确实是应该结束了。 大家各抒己见: 第一,同志们进驻鸣晨庵,慧觉住持并不欢迎,刚开始,她对同志们的调查并不配合(项代沫和林狄在鸣晨庵呆了半天时间,连慧觉住持的影子都没有见着,关键是鸣晨庵的尼姑竟然也不知道她的去向。)出人意料的是,慧觉主持突然转变态度,并将炼洛丹的日记本交给同志们,这个转变是不是太快了?这些疑问是项代沫和马建平提出来的。 第二,对炼洛丹来讲,日记是伴随她一起生活、一起成长的东西,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从她出家时随身携带的物件就能看出来(炼洛丹进寺时只带了日记和钢笔两样东西——加上书包是三样东西。) 所以,炼洛丹如果真离开鸣晨庵的话,这三样东西仍然不会割舍,更不可能交给任何人保管(既然选择离开,就没有再回鸣晨庵的道理。)。这是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提出来的。 第三,退一步讲,即使炼洛丹把慧觉住持视为唯一信赖的人,为自己的日记找一个合适的保管人的话,她应该将所有的日记都交给慧觉住持保管才对,为什么要将儿时的日记本藏在禅床的铺板下面呢?炼洛丹将自己视为生命的日记藏在床铺下面,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这是项代沫、林狄和陆千共同的想法。 第四,更奇怪的是,钢笔是最方便携带的物件,以同志们对炼洛丹的了解,写日记早就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没有非常特别的情况,她是不会停止写日记的。可是,炼洛丹却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东西藏在禅床的铺板下面,这似乎也是在暗示什么。这是令狐云飞特别强调的。 第五,为什么“离开”鸣晨庵的五个人都是被单独安排在一间禅房里面呢?其中三人住在西禅院的同一间禅房里面,另外两个人住在藏经堂同一间屋子里面。这里面似乎有些玄机。这是萧路含提出来的,在离开鸣晨庵之前,大家也曾讨论过这个问题。 第六,写纸条的人肯定是鸣晨庵的尼姑,同志们明明是为静平失踪案进驻鸣晨庵的,写纸条的人为什么要把清水拿出来说事呢?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 第七,炼洛丹的日记为什么间隔日渐增多呢?这一点是林狄提出来的,寺院中的生活按部就班,也很清闲,炼洛阳有足够的时间写日记,她不但应该天天写,而且还应该写的更多一些才对。 说到这里,大家很自然地把焦点聚焦到了炼洛丹的日记上。 “那么,炼洛丹日记中的内容该怎么解释呢?”萧路含道。 令狐云飞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子蒙,日记中的一些内容会不会出自他人之手呢?” “云飞,你是不是想说,日记中的一些内容是慧觉住持——或者其他什么人写的?” 令狐云飞点点头。 “慧觉住持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马建平道。 “目的是让我们确信炼洛丹已经离开了鸣晨庵——炼洛丹的失踪和鸣晨庵没有一点关系。”赵子蒙道,“云飞,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令狐云飞道。 “可是——”萧路含欲言又止。 “萧路含,心里面想什么,你全说出来。”赵子蒙道。 “看字形和笔迹,应该是炼洛丹写的。除非慧觉住持是模仿笔迹的高手。” 赵子蒙沉思片刻,萧路含的话是有道理的。 于是,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黑颜色日记本前后内容进行比对,另外五个人站在旁边仔细揣摩,七个人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大家又将蓝颜色的日记本和黑颜色的笔记本进行比对,也没有发现问题。 墨水的颜色是纯蓝,这说明炼洛丹阳从小到大,只用一种颜色的墨水;笔划的粗细看不出什么分别,这说明炼洛丹一直用同一只钢笔写日记;字的大小也是前后一致的,炼洛丹写字有一个习惯,字从不出格;至于字体,更看不出有什么差异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冉主任经验丰富 显微镜大显身手 林狄的一句话,提醒了赵子蒙:“队长,要不要拿到技术科请冉主任他们鉴定一下。” “子蒙,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令狐云飞道,“如果确认日记上的内容是炼洛丹一个人所写,我们也就死心了。” “我给冉主任打一个电话。”赵子蒙走到办公桌跟前拿起电话。 冉主任名叫冉玉清,他从事笔迹鉴定工作将近二十年,在全国公安系统颇有些名气。 赵子蒙很快就拨通了冉主任家的电话:“喂,是冉主任吗?” “我是冉玉清,赵队长,您有什么吩咐。” “冉主任,我们想请您鉴定一下笔迹。” “行,我现在就回技术科,半个小时以后赶到。” “我派人去接您。” “不用,我骑自行车,你们在技术科等我就行了。” 半个小时不到,大家等到了匆匆而来的冉主任。值班员小刘将另一个房间的门打开,冉主任将赵子蒙一行领了进去。 在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放着八台显微镜。 冉玉清走到一台显微镜跟前:“赵队长,请把具体要求告诉我。” “冉主任,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有一点疑惑。” 冉主任摆摆手:“我们的工作就是解除疑惑。”冉主任是想打消赵子蒙的顾虑。 我们都知道,赵子蒙和同志们只是心有不甘,他们并没有从笔迹上发现什么问题,甚至连疑惑都谈不上。他们只想做一次排除——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排除,如果笔迹鉴定没有问题的话,同志们就可以撤出鸣晨庵了。 赵子蒙从林狄的手上接过黑颜色的日记本,翻到第一次间隔的地方:“你鉴定一下前后笔迹,还有这两本日记,看看字迹有没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赵队长,你们坐下来。”冉主任坐在板凳上,先将赵子蒙翻开的地方折叠起来,然后一张一张地翻看起来,之后,又以折叠的地方为中轴线,对前后十几页进行目测。 大家屏声静气地等待着。 十分钟以后,冉主任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笔迹鉴定报告,然后将日记本上的字放在显微镜的镜头下面。看一张前面的,接着再看一张后面的,看几张蓝颜色日记本上的字,再看几张黑色日记本上的字,如此不断重复,最后,还特别认真地看了看纸的反面。 炼洛丹写日记有两个习惯,第一,每一页一篇日记;第二,每张纸只写正面,反面是不写的。最后,冉主任又看了看蓝颜色日记本上的一部分内容(是有选择的),重点是一些日记中经常出现的字。 半个小时以后,冉主任从制服的口袋里面掏出一支钢笔,在鉴定报告上写下这样一点内容:字体、大小完全一致,但运笔的流畅度明显减弱,压强也发生了较为明显的变化。 赵子蒙似乎已经读懂了鉴定报告上的内容:“冉主任,后面的字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对。”冉主任一边回答,一边在鉴定报告结论一栏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后者为仿写。” 七个人都很激动。 “冉主任,请你跟我们详细说说。”林狄道,最激动的要数她了,是她提议对笔迹进行技术鉴定的。 “仿写者只能在字形和运笔习惯上进行模仿,至于运笔的流畅程度和运笔的力度无法达到和被模仿者一样的水平,你们看——” 冉主任将黑颜色的日记本翻到折叠处,将前后一段内容指给大家看,“被模仿者因为经常写同一种字体,所以,既自然,又流畅,被模仿者运笔也比较轻,模仿者就不一样了,她要模仿别人的字体,不能随心所欲,所以,流畅程度就会大打折扣。” “模仿者运笔的力度比较大,你们看——”冉主任将一张纸的正面和反面展示给大家看,“由于模仿者用力比较大,所以,我们从纸的反面能看到一些凸起的笔划,你们再看看被模仿者的字,”冉主任又将一张纸的正面和反面展示给大家看。 这回,大家全明白了,炼洛丹写字比较轻,在反面是看不到凸起的笔划的。 “这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模仿高手。无论是字体,还是运笔特点和字的大小,此人模仿的都很像。”冉主任道,“但在流畅度和运笔的力道上,是无法和被模仿着完全一样的。” “模仿的痕迹在一些常出现的字上表现的尤为明显,这些字在被模仿者的笔下自然流畅,模仿者在写这些字的时候,表现出的是艰涩、生硬。” “所以,我可以确定,折叠处后面的日记是仿写。” 告别冉主任之后,几个人回到刑侦队继续研究案情,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本来,同志们的调查已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没有想到突然出现了转机,慧觉住持在日记本上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破绽。 七个人达成了一个共识:炼洛丹不管是死是活,她一定没有走出鸣晨庵,清水等年轻尼姑也不曾离开过鸣晨庵,鸣晨庵一定有问题,匿名纸条要告诉大家的就是这个。 大家还想到了一个更深层的问题:对同志们进驻鸣晨庵持不欢迎态度的慧觉住持为什么会在一天的时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将炼洛丹的日记本交出来呢? “子蒙,昨天晚上,我们在去藏经堂的路上——在静悟殿——路过观音菩萨佛像前的时候,观音菩萨身上的披风突然动了起来。”令狐云飞道。 “一定有人在暗中跟踪和监视我们。”项代沫道。 “昨天晚上,我们到藏经堂去,想到那间堆放杂物的禅房里面去看看。”林狄若有所思。 “那间禅房可能有问题。”萧路含道。 “我们当时还决定请锁匠钱师傅上山走一趟。”项代沫道。 “嗯,藏经堂,特别是那间堆放杂物的屋子一定有问题,慧觉住持怕我们发现什么,所以才抛出炼洛丹的日记本,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炼乐雅身上去。同时向我们传达一个信息:炼洛丹确实离开了鸣晨庵,所以在鸣晨庵寻找炼洛丹将会一无所获。 赵子蒙当即决定马上杀回鸣晨庵。 汽车驶出公安局的大门,径直往三山街口驶去。 赵子蒙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 十分钟以后,汽车在十字路口停下,五个人走下汽车,在街口的东北角上,有一个很小的店铺。 赵子蒙走到店铺的跟前,才看清楚门头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面写着“钱记锁铺”四个字。 赵子蒙曾经派人来过,但由于钱师傅不在家,只能暂时作罢。 店铺里面黑灯瞎火,整条街上只有两三个店铺亮着灯光。 林狄在门上敲了三下。 店铺里面很快就有反应了:“谁啊!” 项代沫走到门跟前:“钱师傅,我们找您有事。” “你们是谁啊?”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你们等着,我这就给你们开门。” 很快,店铺里面的电灯亮了。不一会,大家听到了脚步声。 门栓移动,紧接着,门开了。 门内站着一个老者,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打量站在门外的几个人。 “钱师傅,深夜打搅,不好意思。” “请到店铺里面坐。” “钱师傅,不坐了,我们想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行,你们等一下,我把吃饭的家伙带上。” 老人返身回屋,出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 老人的后面还跟着一个老太太,她的身上披着一件衣服。 赵子蒙之所以决定当天晚上就返回鸣晨庵,心里面是有一点隐忧的,如果藏经堂那间堆放杂物的禅房有问题的话,那么,慧觉住持是不会任由问题摆在那里的。 转移同志们的注意力可能只是慧觉住持的目的之一,更主要的目的恐怕是为自己隐藏——或者转移犯罪证据赢得时间。 老太太等同志们上了汽车以后,才走进店铺、关上了店铺的门。 同志们敲了两次门,才把鸣晨庵的大门叩开,这也难怪,夜幕降临之后,佛祖们是不对外办公的,所以,寺院的门夜里面在是不对外开的,自从同志们进驻鸣晨庵之后,寺院不得不改改老黄历了。 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尼姑。老尼姑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将几个人让进庵门之后,关上大门,插上门杆,然后走进了门房——在庵门的右边有一个门房,老尼姑应该是守门人, 一行人直接去了藏经堂。 同志们的到来,惊动了正在熟睡中的陈师傅。 大家并不想惊动工匠们,走路的声音很低。 陈师傅走到项代沫的跟前,同志们两次光顾藏经堂,陈师傅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陈师傅,昨天晚上,自从我们离开后,有没有人进过这间屋子?”项代沫指着第三间屋子道。 “没有,不过——”陈师傅说话的声音很低。 “陈师傅,您请讲。”赵子蒙走到陈师傅跟前。 说话之间,几个人已经走到第三间屋子的门前。 “昨天夜里,我总感觉到这间屋子里面有声音——声音虽然非常小,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得到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两鞋印一大一小 屋子里有人来过 “这间屋子的门一直都是锁着的吗?” “一直都是锁着的。”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说不上来,声音肯定有,到底是什么声音,我没法说。” “声音是从这间禅房里面传出来的吗?” “应该是从这间禅房里面传出来的,我这人夜里面睡觉一向很警觉,昨天夜里,我听到声音以后,就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这间屋子的窗户跟前听了听,结果声音又没有了,我在窗户下面蹲了好一会,见一直没有声音,就回房睡觉去了。” “之后,还有声音吗?” “我躺下以后不久,先前的声音又出现了,但声音比先前小多了。” “你蹲在窗户外面的时候,门上面有没有锁?”赵子蒙一直在关注锁的问题。 “有锁,我特地看了看锁,我就纳闷了,门是锁着的,禅房里面怎么会有声音呢?” “钱师傅,您把锁打开。” 钱师傅走到门跟前,从黑皮包里面拿出一个铁环一样的东西,在铁环的四周分布着六个像起子头部一样的东西——这个像起子头部一样的东西,应该就是开锁的钥匙。 萧路含接过钱师傅手中的皮包。 项代沫将手电筒的光对准了锁眼。 钱师傅将其中一把钥匙插进了锁眼,上下移动,左右转动了一下,锁没有一点反应,钱师傅又换了两把钥匙,换到第三把钥匙的时候,锁终于打开了。 项代沫慢慢推开了门,在推门的同时,大家听到了老鼠仓皇逃窜时发出的声音。 在开锁的过程中,每个人都凝神屏气。 赵子蒙示意其他人站在禅房的外面,自己和项代沫慢慢推开门,然后走了进去——两个人只迈了两小步——深度介入,会破坏一些重要的痕迹。 在手电筒的光束中,飘动着一些蜘蛛网和灰尘,禅房里面堆放着很多杂物,有香案,有蒲垫,有门板,有蜡烛台,有木鱼——是那种大号的木鱼,有鼓架子——像是鼓架子,旁边有一个破鼓,鼓上面的牛皮已经裂开了,还有一些用绳子捆扎起来的破旧僧袍。 赵子蒙和项代沫只能站在一米见方的地方,一米以外的地方都摆满了杂物。 项代沫将手电筒的光束对准了墙角,墙角处挂着很多蜘蛛网。 项代沫发现了情况:“赵队,你看——” 项代沫将手电筒的光束对准了一个破旧的香案。 香案的桌面只剩下三分之二——另外三分之一被一个破椅子占据,桌面上有一层灰,其中一个角上有两个手指印——香案距离房门在两点五米左右——香案斜靠在一个鼓架子上——香案只剩下三条腿。 “代沫,这应该是新手印。” 项代沫又将手电筒的光对准了香案的三条腿,其中一条腿在地上留下了一条几十公分长的拉痕,这条拉痕应该是挪桌子的时候留下的。 手电筒又发现了新的情况,在门运动的扇形区域外,有几个比较明显的脚印,赵子蒙和项代沫一直站在扇形区域内——靠近门槛的地方,没敢挪动步子。 门框的底部紧贴着地砖,开门和关门的时候,即使地砖上有什么痕迹也被门框刮干净了。 项代沫抬起自己的右脚,看了看自己的右脚在地上留下的鞋印。 项代沫脚上穿的是皮鞋,皮鞋鞋底上的图案清晰可见,再看看另外几个鞋印,只有鞋子的基本轮廓,没有任何图案,这就对了,寺院中的尼姑脚上穿的都是布鞋,布鞋是不可能在地上留下任何图案的。 两个人蹲下身体。 赵子蒙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量了量鞋印的长度,有两个比较清晰的鞋印的尺码竟然不一样,一个鞋印的尺码和项代沫脚上鞋子的尺码差不多——项代沫穿四十二码的鞋子;另一个鞋印的尺码短三点五公分的样子,按码数算,鞋子的尺码应该在三十八点五码左右。两个鞋印代表的应该是两个人。 在尼姑庵,竟然有穿四十二码鞋子的尼姑,这使赵子蒙和项代沫感到非常意外。 “子蒙,这应该是一条重要线索,我想,庵中能有这么大脚的女人一定是凤毛麟角,所以,要想找到此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令狐云飞道。 从手指印和鞋印的清晰度来看,有人刚刚进过禅房,时间应该在昨天晚上。赵子蒙和项代沫走进禅房的时候,曾经听到过老鼠的声音,鞋印上竟然没有老鼠的足印,可见时间不会太长。 在鞋印的不远处,有很多老鼠的爪印——在禅房的地面上,有一层比较厚的灰尘——这间屋子已经有很久没有住人了。 接下来,两个人又有了进一步的发现,禅房里面的杂物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这从那些挂在杂物上的蜘蛛网的不完整性就能看出来。因为在禅房西南角上的一些杂物上,挂着一些完整的蜘蛛网,这些蜘蛛网上,都有一只蜘蛛爬来爬去。 “陈师傅,请叫几个人来,帮我们把这些杂物全部搬到外面去。”赵子蒙一边说,一边拿起两个蒲垫子。 陈师傅转身离开,不一会带来了四个师傅。 “赵队长,这些事情让我们来做。”陈师傅捋起衣袖,冲进禅房。 等赵子蒙和项代沫退出禅房之后,几个工人一起冲进了禅房。 半个小时以后,禅房里面的一大半杂物都搬到外面来了。 大家走进禅房。 靠里墙的地方有一个占禅房面积三分之一的大通铺,通铺上铺着几张破草席。破草席被老鼠啃噬得千疮百孔。 赵子蒙掀起一张草席,草席下面竟然有很多老鼠屎。 草席肯定被人动过了,如果没有人动过草席,老鼠屎是应该在草席上的。 萧路含揭开草席,草席下面是铺板。 陈师傅动作麻利,将三块铺板掀了起来,靠在墙上。 铺板下面是空的,这和西禅院静平曾经住过的那间禅房的床是一样的。禅床下面铺着青砖。 项代沫用手电筒仔细检查了每一块青砖,包括青砖与青砖之间的缝隙。 赵子蒙坚信,如果这间禅房有问题的话,问题一定出在禅床下面。禅床下面靠近北墙的地方可能有一个和山体连在一起的暗道,另外三面墙——即南、北、东墙没有任何依傍。前面,笔者曾经交代过,这间禅房的北墙紧贴着山体。 青砖上面也有一些沉积物——一层薄薄的土,青砖与青砖之间的土有松动的迹象。 陈师傅的积极性很高,他让人拿来了一把瓦刀,然后爬到禅床下面,另外一个年轻的工匠也爬了进去。 陈师傅用瓦刀撬开青砖。 陈师傅撬起五块青砖之后,用瓦刀的抓手在下面挖了几下,下面是土。 十分钟以后,师徒俩将一平方米以内的青砖全部撬了起来。一个工匠拿来了洋镐和铁锹。 两个徒弟用铁锹挖,陈师傅用洋镐刨。 大家非常失望,铁锹已经挖到四十公分的地方,但仍然没有发现同志们要找的暗道。 陈师傅一边擦汗,一边喘气,另外两个工匠也直起了腰,他们都累了,也有点泄气了。 项代沫用手电筒在坑底来回照了很多来回。 “陈师傅,土的松软度怎么样?” 陈师傅明白项代沫的意思:“土不硬不软,应该没有人动过。” “陈师傅,不用再往下挖了,你们已经很累了,时间也不早了。辛苦师傅们了。”赵子蒙道。 “赵队长,这样吧,我们再往下挖两锹深,实在不行,我们就收工。”陈师傅从同志们的脸上看到了失望的情绪。 两锹深大概在八十公分左右。挖到八十公分处,如果再挖不到东西,确实没有再挖下去的必要了。 “师傅,已经挖了这么深了,无论挖多深,都是这个结果。”一个工匠道。 “别废话,挖,再挖两锹深,再没有结果,我们就收工。” 两个工匠埋头干了起来。 林狄突然走到赵子蒙和项代沫的跟前,用手拽了拽赵子蒙的衣袖。 “林狄,什么事?” “队长,有人来了。”林狄指着禅房外面低声道。 禅房外面的光线突然亮了许多——一束光影在移动,而且越来越亮。 大家终于看清楚了,确实有人来了,来人的手上拎着一个灯笼——是寺院里面专用的灯笼,给同志们开庵门的老尼姑也在其中。 手拎灯笼的是一个年轻的尼姑,后面还跟着两个尼姑。 赵子蒙和项代沫走出禅房,陈师傅等人也放下了手中的工具。 走出禅房的门,赵子蒙便看清楚了对方的脸,跟在灯笼后面的两个人,一个是慧觉住持,一个是念慈师太。 两个老尼姑的耳朵还是非常好使的,她们听到了藏经堂里面的动静。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分。夜这么深了,慧觉住持和念慈师太竟然还没有睡觉——慧觉住持对同志们的工作还是非常关心的。 大家并没有整出多大的动静来,没有想到惊动了慧觉住持,赵子蒙多少有些尴尬,寺院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在人家的地盘上扭锁开门,挖地三尺,这显然是不妥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马建平大叫一声 光柱前一堵砖墙 赵子蒙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慧觉住持,您还没有休息呢?” “哦,是赵队长啊!贫尼每天夜里有巡夜的习惯,看到各处无事,才能安心睡觉。赵队长,你们这是——”慧觉住持一边和赵子蒙说话,一边迎上前来。 其实,慧觉住持应该知道同志们在干什么了,院子里面堆放着从屋子里面搬出来的杂物。 慧觉住持走到禅床跟前,朝禅床下五六十公分深的土坑看了看,然后弯腰低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慧觉住持只说了一句“阿弥陀佛”,赵子蒙便已经头皮发麻了——和孙悟空听到唐僧念紧箍咒的感觉差不多吧。 暂且不去猜测慧觉住持是什么意思,关键是赵子蒙一时还真不知道如果应对慧觉住持。 陈师傅更显尴尬,他和另外两个工匠爬出土坑。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慧觉住持严肃而凝重的脸。 陈师傅等人是到寺院中来修葺藏经堂的,佛门慈悲为怀,给他们活计做,让他们有饭吃,他们竟然和警察穿一条裤子来算计寺院。 “陈师傅,您能告诉贫尼,你们在做什么吗?” “这——”陈师傅自知理亏,一时语塞。 话还是要说的,这时候,赵子蒙没有退宿的道理:“慧觉住持,据我们所知,在鸣晨庵,除了静平离奇失踪以外,还有四个尼姑也离奇失踪了。” “赵队长,贫尼曾经说过,并不是所有想出家的人都能在寺院里面扎下根来,进进出出是常有的事情。” “你们是为静平失踪的案子来的,既然静平已经离开了鸣晨庵,你们应该到寺院外面去寻她才是啊!”慧觉住持虽然没有说出难听的话来,但她的话锋还是能刮人的脸皮的。 现在,有些话是不能摆到桌面上来说的:“慧觉住持,有一个情况,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跟您沟通,我们本来准备明天早晨跟您说的。” “既然您来了,那我就顺便跟您说一下。情况是这样的:止水的父母也到公安机关报案了。我们听说止水失踪之前曾经在这间禅房里面住过。”该透露一点东西给慧觉住持了。 “止水?念慈,止水是谁?” “住持,止水就是曾经在静幽院伺候过您的止水啊!她后来不告而别,离开鸣晨庵了。”念慈师太道。 “慧觉住持,我们听说,还一个叫修竹年轻尼姑也莫名其妙第离开了鸣晨庵,此人失踪之前,也曾单独一人住在这间禅房里面。所以,我们很想知道这间禅房里面究竟有什么蹊跷。” “贫尼在这鸣晨庵参禅理佛也有些年头了,并不知道有什么‘蹊跷’之处,佛门乃是清静之地,坦荡无邪,赵队长怕是多虑了。阿弥陀佛。” “我等多有莽撞,还请慧觉住持多多海涵才是。” “赵队长,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知会贫尼一声,只要是贫尼能做到的,一定会全力以赴。这深更半夜的,你们在这里……怕是与清理不合啊!” “慧觉住持批评的对,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确实欠考虑。慧觉住持是参佛理明大义的得道高僧,赵子蒙受教了。” “行,赵队长,你们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慧觉住持扔了一句话给赵子蒙,然后在念慈师太的搀扶下,走出禅房的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慧觉住持慢慢回过头,冷冷地望着陈师傅道:“陈师傅,这间禅房和藏经堂一样,也有些年头了,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陈师傅别忘了恢复原样,放在外面的——这些东西别忘了放回去,有些东西,以后还是用得着的。” “佛门乃寒水门庭,什么东西都不能随便糟蹋。” “住持请放心。” 慧觉住持来的从容,走的也很从容,她显得非常的淡定,难道是同志们多虑了? 按常理推断,如果禅床下面有名堂的话,慧觉住持一定会非常紧张。从头至尾,赵子蒙没有从慧觉住持的身上看出一点慌张来。人家毕竟是得道的高僧,如果能让凡人俗子看出底细来,那就不能算是道行高深了。 同志们目送着灯笼和六个黑影消失在拐弯处。 坑还要不要继续往下挖呢?赵子蒙有点动摇了。 令狐云飞也有点犹豫了:“子蒙,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挖?” “昨天夜里,陈师傅听到的声音,如果不是幻觉的话,这间禅房里面肯定有问题,慧觉住持可能是故作镇静。”萧路含道。 大家别忘了,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是赵子蒙的性格之一:“事实已经证明,慧觉住持肯定有问题,对付这只老狐狸,我们要多长一个心眼。” 赵子蒙所谓的事实是那本被慧觉住持模仿过的——静平的日记本 几个工匠正在收拾工具。 “挖——继续挖——既然已经挖到这个份上,不能半途而废,功亏一篑。陈师傅,时间不早了,你们明天还要做工,早点歇息去吧!我们自己来。这件事情,跟你们没有任何瓜葛,千万不要把你们也搅合进来——对不住了。” “别介,我们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既然我们已经搅合进来了,索性做到底吧!二柱子,继续挖。”陈师傅望着一个年轻的后生道。 二柱子拿起一把锹,跳进坑中。 土坑的面积不到一平方左右,只能容下一个人,几个人轮流挖。令狐云飞也脱掉制服,捋起衬衫的袖子,从二柱子的手中接过铁锹,跳进坑中。 不到一平方的土坑,越往下挖,空间越小。 半个小时之后,土坑的深度已经达到铁锹把的三分之二处,赵子蒙目测了一下,土坑的深度至少在七八十公分的样子。 不能再继续挖下去了。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二点一刻。 项代沫站在坑口将令狐云飞拽出土坑。 令狐云飞的脚在土坑边刚站稳,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低头看时,原来是项代沫右脚下的土出现了坍塌,令狐云飞和陈师傅一把拽住了项代沫的左手。 马建平突然大叫一声:“队长,你快看——” 此时,林狄的手电筒的光束直指土坑北边,在土坍塌的地方露出一道砖墙来。 “土下面怎么会有砖墙呢?”赵子蒙自言自语道。 “我来看看。”陈师傅走到项代沫和赵子蒙的跟前,朝手电筒光束所指的地方看去。 “陈师傅,您怎么看?” 陈师傅从一个工匠的手上接过铁锹,将一部分土挖开:“地基下方是不应该有这道墙的,下面一定有名堂。天意啊!这大概是佛祖在暗中帮助你们。” 几个工匠又来劲了。 陈师傅又将土坑南边的土挖开,当铁锹挖到二十公分处的时候,又露出一道相同的砖墙来。 两道砖墙之间的宽度在一点三米左右。 在陈师傅的指挥下,几个工人将两道砖墙之间的土全部挖了上来。 二十分钟以后,一个宽一点三米左右,长一米五左右的矩形空间呈现在大家的眼前,这显然是一个暗道的入口。 二柱子跳入坑中。 五分钟以后,二柱子手中的铁锹的锹头触碰到了坚硬的东西,根据声音来判断,不是青砖就是石头。 二柱子用铁锹刮开一层三四公分厚的土层,铁锹头刮在硬物身上的声音非常刺耳。 林狄手中的手电筒的光束紧随其后,一块平整的石板呈现在大家的眼前,石板的位置在矩形空间的东边,石板的宽度大概在二十公分左右,石板的两头尚埋在土中,所以,还不知道它的长度。 陈师傅让人拿来了一把手电筒,光线太暗,有两把手电筒,光线会好一些。 在石板的西边还有一些土,二柱子将石板西边的土也挖了上来,几分钟以后,另外一块石板也露了出来。第二块石板比第一块石板低二十公分左右,它的宽度和第一块石板完全一样。 “赵队长,这应该是石阶,下面肯定有一个密室。我的耳朵没有听错,昨天夜里,有人在这里忙乎了一夜,这么多的土方量,一个人是做不来的。他们想用土把暗道的出口给封上。” “师傅,幸亏我们接着挖,没有想到这间屋子里面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是啊!我们刚进寺院的时候,他们故意在禅房里面堆放了很多杂物,还将门锁上,敢情是怕我们发现禅床下面的秘密。” “当时,我曾经跟慧觉住持说过,我们这么多工匠,还有还几个女人,住在一间禅房里面,既挤,又不方便。” “可慧觉住持说,只能腾出一间禅房给我们住。她还说这间禅房里面放着一些重要的法器,现在,我们都看见了,全是一些破烂货。” 几分钟以后,几个工匠又清理出几级石阶。石阶逐级向下,一个暗道的雏形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暗道宽约一点二米,高约一点五米,暗道的上沿在北墙墙基的下方四十公分处,暗道的上方全是宽三十公分左右、厚十公分左右的整条石头。暗道的两边是用石头砌成的。单从暗道口的设计来看,就知道暗道下面的地宫密室非比寻常。 无疑,密室很可能也在山体的下方。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大石板纹丝不动 陈师傅想起一人 把暗道的入口藏在禅床的下方,将暗道密室建造在山体之中,这种设计非常巧妙。在入口的上面铺上一层青砖,这种设计尤其巧妙。 如果不是同志们怀疑禅房之中有问题,如果不是陈师傅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如果不是赵子蒙坚持自己的判断,还真难发现暗道口。 在这间屋子里面失踪的两个年轻的尼姑肯定和这个暗道有关系,那么,静平等三个失踪的尼姑和这个暗道有没有关联呢?三个尼姑住过的——西禅院那间禅房和这个暗道有没有关联呢? 第八级石阶露出来之后,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石墙——所谓石墙,其实是用石头码放而成——这些石头上摽着黑颜色的土。 石头比较大,每块石头都在七八十斤左右的样子——这些石头的大小、形状和暗道两边的石墙上的石头差不多。 以慧觉住持现在的年龄和身体,仅凭她一人之力,是无法完成这么大的工程的——单从土方量来看就不是一个小工程。 二柱子找来了一个藤条框和一根扁担,陈师傅用瓦刀将禅床南边框撬出了一个便于进出的豁口。几个工匠合力将石头放进筐中,两个工匠一前一后,将石头抬出禅房。 现在,工匠们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每一块石头上面都是湿漉漉的,无论从石头的湿度来看,还是从石头上的黑色泥土来看,这些石头都来自一个阴暗潮湿的所在,毋庸置疑,这些石头应该来自于密室。 陈师傅的话也证实了赵子蒙的判断:“我们的工地上没有这样的石头。”陈师傅所说的工地就是正在修葺的藏经堂。 石头是一块一块码放在一起的,一共码了两层,当陈师傅从第二层石头的上方上撬下几块石头以后,便看见一块平整的石板立在第二层石墙的后面,这块石板应该是用来封堵暗道口的。 第二层石头清理完毕之后,果然有一块很大的石板竖在大家的眼前。 大石板是卡在两边的石墙里面的。 二柱子拿来了两根撬棍,和陈师傅师徒俩一人一根,将撬棍插入石板下方的缝隙里面——这是石板四周唯一一条缝隙。 师徒俩一起用力,遗憾的是,石板纹丝不动——石板的后面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抵住——或者是被土封住了。 “赵队长,怎么办?”陈师傅拔出撬棍,直起身,望着赵子蒙道。 “你们有没有大铁锤?” “有。” “用大铁锤把石板砸开。” 一个工匠冲出禅房。 不一会,工匠扛着一个大铁锤走进禅房。 二柱子接过大铁锤,在右手的手心上吐了一口唾液,然后,抡起大铁锤,由外向内,平行地抡了过去。铁锤只有在从上而下用力的时候,力量才最大,遗憾的是,暗道口的高度有限,所以,铁锤只能平行抡过去。 “赵队长,我昨天夜里听到的声音应该是从这里传出去的,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那是码放青砖和搬动石头时发出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夜里面听起来非常清楚。”陈师傅道。 二柱子抡起铁锤,又在石板上砸了五下,石板上除了冒了几次火星之外,仍然没有一点反应。 陈师傅走到石板跟前,用瓦刀的刀背在石板上敲了几下,同时将耳朵要贴在石板上听了听。 “陈师傅,石板是不是很厚啊?”赵子蒙问。 “是的,石板确实很厚。” “有没有办法把这块石板移开?” “办法倒是有,怕就怕石板被完全堵死了。” “您的意思是?” “我担心这块石板的后面还有东西。赵队长,我从十八岁开始就跟着师傅在寺庙里面干活,我师傅祖上就是修建寺院的工匠,我师傅说,几乎所有的寺庙都有地宫密室。” “这块石板是专门用来封堵密室入口的,鸣晨庵是江南地区最大的尼姑庵,地宫密室肯定有,这里应该不是唯一的入口。所以,这种封堵入口的石板应该不止一块。” “她们已经知道你们发现了密室的入口。所以,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这个暗道的入口封死,只要保住了这个入口就保住了鸣晨庵的地宫密室——保住地宫密室就保住了鸣晨庵的秘密。” “我看这个鸣晨庵很不简单,鸣晨庵所有的秘密可能都藏在地宫密室里面。你们的案子可能也和这个地宫密室有关系。” “您是不是想说:如果她们把密室其它入口的石板全部集中到这里的话,那就很难打开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 “照这么讲,我们只能试一试了?” “现在恐怕不行,我们还得小心一点。” “为什么?” “我还担心石板后面还有其它机关。” “我们怎么才能打开这道石门呢?” “请我师父出山。” “请你师傅出山?难道他知道鸣晨庵地宫密室的布局?” “我师父是一个石匠,不管什么样的石头,到他的手上,几锤下去都得四分五裂。关键是我师傅对付密室里面的机关有办法。我唯一担心的是时间。” “此话怎么讲?” “我师父在五年前就告回老家去了。” “他住在什么地方?我们可以派人去接他。” “我师父在安徽凤阳,我还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如何?但愿他老人家的身体还硬朗。” 于是,赵子蒙立即派项代沫随陈师傅到安徽凤阳去接陈工头的师傅。 两个人走后,赵子蒙派萧路含、马建平和陆千立即监视和跟踪慧觉住持,当然还包括念慈师太。更重要的是守住鸣晨庵前后两道门。 目前,同志们只能这么做,鸣晨庵的建筑物很多,密室的其它入口,谁也不知道。所以,控制两个老尼姑和两道山门是唯一的选择。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已经意识到,打开暗道的入口,进入地宫——或者密室,并不等于就找到了几个尼姑失踪的证据。 在这时候,对手很可能会利用有限的时间销毁——或者转移犯罪证据。而对手用石板封堵暗道入口的主要目的恐怕就是为自己销毁证据争取更多的间。如果地宫密室还有其它入口的话——毋庸置疑,鸣晨庵的地宫密室肯定还有其它入口。 一点钟左右,萧路含将马建平安排在鸣晨庵正门外的树林里面。 之后,萧路含带着陆千沿着院墙的墙根由西向东,再由南向北,来到鸣晨庵的后门外的塔林里面——笔者在这里补充交代一下,在鸣晨庵的后门外,有一个塔林,这里是历代住持的长眠之地。 萧路含将陆千留在了塔林里面。 萧路含沿着墙根由北向南,再由东向西,从正门进入鸣晨庵。 为萧路含开门的仍然是先前那位老尼姑,她的手上拎着一个灯笼,也许是习惯了这样的工作,老尼姑一点都不磨蹭,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并无半句怨言,而且动作麻利。她一句话都不说,开门,关门,完事之后,便不紧不慢地走进门房。 萧路含觉得应该和老人打一个招呼,至少应该知道她的法号吧:“师傅,谢谢您。” 老尼姑停住了脚步,转身对着萧路含,微微低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请问师傅的法号。” “贫尼法号默然。” “默然师傅,我们进寺以后,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 “阿弥陀佛。” 灯笼微弱的光映照着默然师傅的不甚明朗的脸。 “默然师傅今年贵庚?” “七十有一。” “您在鸣晨庵修行多少年了?” “贫尼十七岁就出家到鸣晨庵。” “默然师傅,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只要是贫尼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鸣晨庵有地宫密室,这您知道吗?” “贫尼不知,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们在藏经堂第三间禅房的禅床下面发现了一个密室的入口。”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贫尼闻所未闻。”默然师傅说话的声如洪钟,她好像一点都不避讳,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控制音量。 这和寺院中其它尼姑说话的风格大相径庭。前面,同志们已经接触过还几个尼姑,她们少言寡语,说话的时候,总是拼命压低声音。 “默然师傅,据我们所知,在鸣晨庵,连同静平,一共有五个年轻的师傅离奇失踪,作为鸣晨庵年龄最长的师傅,您怎么看这件事情呢?” “贫尼只是一个守门人,寺院中的佛事很少参与,所以,贫尼对寺院中的事情,知之甚少。” “寺院中的师傅下山,肯定要走这扇大门,您回忆一下,有没有看见谁走出这道门,我指的是静平、清水、修竹、莫忧和止水。” “她们要想离开寺院,只需拿下门杠就行了,用不着惊动贫尼。” 默然的态度不冷不热,谈话只能到此结束,以当时的情境,确实不适合做过多的交谈。 萧路含告别默然之后,回到西禅院,禅房里面只有林狄一个人。 “林狄,赵队长呢?” “队长已经到静悟殿监视慧觉住持去了。他让令狐云飞队长到东禅院去监视念慈师太。天亮之前,大家务必要回到这里来。队长说,在等陈师傅回来之前,我们也不能闲着。”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禅房内无声无息 赵子蒙突发奇想 两个人在大雄宝殿前面的台阶下分手,林狄朝大雄宝殿走去;萧路含朝东禅院前面的凉亭走去。 前面,笔者曾经交代过,凉亭和东禅院前面的长廊是连接在一起的。 长廊上面覆盖着茂密的紫藤,凉亭的周围几乎完全被紫藤和海桐等灌木所包围。人站在凉亭里面能看到东禅院的大门。 凉亭距离东禅院的大门大概有十五米远,所以,凉亭是最佳的观察点。如果有人到长廊上——或者凉亭上来,萧路含可以钻进凉亭周围的灌木丛中。 树可以分叉,话只能说一头,让我们跟随林狄到静悟殿去看看。 在静悟殿后门的东侧有一排背北朝南的、叫不上名字的菩萨,在最西边两个菩萨之间有一个不大的空挡,在这个空挡的上面有两扇窗户,人蹲在窗户里面,正好能看到静幽院的圆门——窗户和圆门的直线距离在十米左右。 林狄慢慢走到两尊菩萨的跟前。 “队长。”林狄轻声道。 “我已经看到你了。林狄,萧路含他们就位了吗?”赵子蒙也压低声音道。 “赵队,按照你的吩咐,萧路含他们都就位了。” “很好,你上来,我到静幽院里面去看看。” “队长,我跟你一起去。”林狄低声道。 “两个人目标大,你呆在这里不要动,除了静幽院,还要留意这——大殿里面。” “赵队,你小心一点。” 赵子蒙将林狄拽上了菩萨的神台,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神台——所有菩萨都是供在一个高台之上。 赵子蒙在两个菩萨的后面蹲了将近一个半时辰,静幽院里面异常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整个静幽院如同冥府一样,死一般的沉寂。 赵子蒙不能确定慧觉住持在不在自己的禅房里面——因为赵子蒙没有看见慧觉住持走进静幽院,这时候,慧觉住持是应该呆在自己的禅房里面的。 赵子蒙隐隐感觉到,今天晚上,同志们的行动可能已经迟了。他甚至可以确定,此时此刻,慧觉住持是不会若无其事,高枕无忧睡大觉的。 这时候,如果慧觉住持还能坦然从容地躺在禅床上睡大觉的话,那么,同志们就更不能小瞧这个老尼姑了。 赵子蒙闪出静悟殿,走到圆门跟前,先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然后轻轻推了一下门,门纹丝不动,门从里面插上了。 门从里面插上了,这说明慧觉住持在禅房里面。 赵子蒙在圆门西墙边寻觅了一会,找到了一棵距离院墙比较近的香樟树。 赵子蒙借助于香樟树的树干翻过院墙。 院墙的那一边是竹林。 赵子蒙双手抓住一根拳头粗的竹子,滑了下去。 赵子蒙穿过竹林,走到禅房西边一扇窗户跟前。 慧觉住持的禅床距离窗户只有两米左右的距离,赵子蒙将耳朵贴在窗户纸上听了听。 禅房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按常理说,两米左右的距离,是应该能听到慧觉住持的呼吸声的,但在赵子蒙听来,禅房里面就像一座沉寂了几百年的坟墓一样——无声无息。 当然了,慧觉住持毕竟是一个得道的高僧,也许她的心脏能沉静得像菩萨的心脏一样能做到无声无息。 我们都知道,虽然菩萨们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但他们都没有心脏,所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呼吸,没有呼吸就不会有声音,在菩萨跟前呆了几十年的慧觉住持能不能做到这一点,赵子蒙不敢确定。 赵子蒙耐着性子听了十几分钟,结果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此时,慧觉住持会躺在禅床上睡觉吗?赵子蒙暗自思忖,联系刚刚发生在藏经堂的事情,如果静平等人的离奇失踪和慧觉住持有关联的话,那么,此时,她就不应该躺在禅房里面。 慧觉住持煞费苦心,在练洛丹的日记本上动了那么多的心事,做了那么多的文章——单就那几篇仿写的日记来看就要费一些心思和工夫,所以,在日记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也一定和静平等人的失踪案有关。 赵子蒙闪到禅房的门跟前,门上没有锁,赵子蒙轻轻地推了推门,门没有动——门从里面插上了。 这更能说明慧觉住持就在禅房里面。 赵子蒙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既然同志们在藏经堂发现了暗道的入口,那就应该立即通报慧觉住持才对啊! 在不能确定慧觉住持和失踪案有关联的情况下,同志们的工作还是要得到慧觉住持的帮助与支持的,说不定慧觉住持能为同志们提供一些重要的情况呢——作为鸣晨庵的住持,她对鸣晨庵的地宫密室应该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赵子蒙按原路返回,翻出院墙,闪进静悟殿,将林狄叫下神台。 林狄爬下神台。 “赵队,什么情况?”林狄低声道。 “我们去叫慧觉住持的门。” 林狄心领神会:“你怀疑慧觉住持不在禅房里面?” “我们去试探一下,如果慧觉住持不在禅房里面的话,那我们就知道她在哪里了。” “赵队,夜这么深,如果慧觉住持在禅房里面,我们该说些什么呢?”林狄道。 “我们在藏经堂发现了暗道的入口,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应该向慧觉住持汇报请示一下的。” 林狄终于听懂了赵子蒙的话。 两个人正要走出大殿后门的时候,赵子蒙一把拽住了林狄的衣袖。 林狄收回即将跨出门槛的右脚,侧目看着赵子蒙模糊不清的脸。 “林狄,我们为什么不把念慈师太一块捎上呢?” 念慈师太现在是鸣晨庵的代理住持,静平等人失踪的案子和念慈师太有没有关系呢?赵子蒙想趁此机会一并试探一下。 “我倒没有想到这一步,走,我们去找默然师傅打听一下念慈师太的住处。” “这样吧!你继续在这里监视静幽院的动静,我去找默然师傅。”赵子蒙低声道。 “行,我在这里等你。” 于是,林狄留在了静悟殿,赵子蒙朝大雄宝殿走去。 赵子蒙还没有走到门房的跟前,就听到默然咳嗽的声音,她还没有睡着。当然,也可能是默然的耳朵太过敏感,她听到了赵子蒙的脚步声——深夜的鸣晨庵太过安静,所有,只要有一点声音,都显得特别清晰。 赵子蒙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不一会,灯亮了,又过了一会,门开了。 “默然师傅,打搅您了。” “赵队长有何吩咐?” “默然师傅,我想知道念慈师太住在东禅院哪一间禅房里面?” “走进东禅院,左拐,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最后一间禅房就是。” “谢谢默然师傅。” “阿弥陀佛。” 默然师傅像雕塑一样站在门口,望着赵子蒙走进凉亭之中。 赵子蒙走进凉亭叫上令狐云飞和萧路含。 三个人走进东禅院,左拐上了长廊——东禅院的建筑物的格局和西禅院一模一样。我国的古建筑,大部分都讲究对称,寺院的建筑也不例外。 三个人在最后一间禅房的门口站定,这是一间比较大的禅房,应该是由两间禅房合而为一的。 令狐云飞在门上敲了三下。 “就来。”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道。僧人和常人就是不一样,他们在睡觉的时候,也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念慈师太和默然师傅在这方面是相同的。 先是灯亮了,接着是灯光移动和脚步声,接着是移动门闩的声音。 门开了,念慈师太站在门内,她的手上拿着一个蜡烛台,微弱的灯光映照着念慈师太满是皱纹的脸。 “念慈师太,深夜打扰,请多包涵。” “阿弥陀佛。”念慈师太一副恭敬状,“赵队长要贫尼做什么,请吩咐。” “念慈师太,我们在藏经堂发现了一个密室的暗道。” “藏经堂里有密室的暗道?”念慈师太一脸惊愕。 “不错。” “就是刚才那间禅房吗?” “对,就是止水和修竹曾经住过的那间禅房。显而易见,在藏经堂的下面一定有一个密室。我们想把这件事情告诉慧觉住持,但又怕唐突无状,所以,想请您跟我们到静幽院走一趟。” “这——恐怕不合适吧!夜里面,慧觉住持是不让任何人打扰的,我入寺几十年,从来没有在夜里面惊扰过她。平时,没有人传唤,我是不能到静幽院去的——这是鸣晨庵多年的规矩。” 慧觉住持果然很特别,她定的规矩也有点特别。 “念慈师太的意思是:在鸣晨庵,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师傅们是不能在夜里面打扰慧觉住持的。” “正是如此。” “鸣晨庵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及时告诉慧觉住持比较好,退一步说,慧觉住持作为鸣晨庵的负责人,她也有责任协助和配合我们的调查。所以,务必请念慈师太陪我到静幽院走一趟。” “同志,你们毕竟不是佛门中人,佛门有佛门的规矩,在这时候去打扰慧觉住持,很不妥当,再过三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天亮以后,我们再去静幽院,岂不更好。” 难道慧觉住持在夜幕降临之后仍要参禅理佛吗?抑或是慧觉住持在夜里面有比参禅理佛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四个人走进禅房 佛龛前端坐一人 “佛门有规矩,但国法大如天。念慈师太可以不领我们去静幽院,但我们不能不去,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见到慧觉住持。” “念慈师太应该算是一个得道的高僧,鸣晨庵连续几年都发生年轻尼姑离奇失踪的事情,人命关天,佛门讲的是普渡慈航,广种福田。” “念慈师太吃斋念佛几十年,应该知道其中的厉害,说一句冒犯和唐突的话,莫非念慈师太和发生在鸣晨庵一系列尼姑失踪案有瓜葛——牵扯?” “阿弥陀佛,赵队长,您这样说,贫尼委实担当不起。”念慈师太迟疑片刻道,“好吧!贫尼跟你走一趟吧!” 念慈师太走在前面,赵子蒙、令狐云飞和萧路含跟在后面,念慈师太的脚步显得有些犹豫和迟疑。 三个人在静悟殿的后门和林狄回合。 念慈师太在自己的禅房里面睡觉,慧觉住持会在自己的禅房里面睡觉吗? 念慈师太走到圆门前,用门环在门上敲了三下。 大概是念慈师太敲门的声音比较小,当然也可能是慧觉住持的禅房距离圆门比较远,所以,禅房里面没有一点反应。 令狐云飞又在圆门上敲了三下,声音非常响亮,在这寂静的寺院之中,非常清晰。 禅房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念慈师太,难道慧觉住持不在自己的禅房里面吗?” “不会的——不会的,这时候,慧觉住持能到哪里去呢?院门是插上的,所以,慧觉住持肯定在禅房里面,稍安勿躁,再敲一次试试看。” 令狐云飞又用力敲了三下,这次的敲门声比先前又大了许多:“咚——咚——咚!” 遗憾的是,禅房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回应。令狐云飞敲的好像是墓门,鬼魂是无法应声的。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彼此对视片刻,他的判断是没错的,慧觉住持不在自己的禅房里面。如果慧觉住持确实呆在禅房里面的话,念慈师太第一次敲门的时候,慧觉住持就应该听见。 “云飞,这时候,慧觉住持不呆在自己的禅房里面,而且反插门闩,我看这个慧觉住持有问题。”赵子蒙道。 “子蒙,我早就怀疑这个慧觉住持了。”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的对话是说给念慈师太听的。 “云飞,莫非慧觉住持生病了?”赵子蒙道。 令狐云飞明白赵子蒙的意思,要想强行进入静幽院,得找一个正当的理由:“子蒙,把门闩拨开,我们进去看看。” “这——这恐怕不合适吧!”念慈师太反对同志们强行进入静幽院,“慧觉住持有深夜参禅的习惯,她在参禅理佛的时候是不会理会敲门声的。我们已经打扰了慧觉住持的静修,如果再强行进入静幽院,万一慧觉住持怪罪起来,贫尼可担当不起。” “念慈师太,您不用担心,如果有什么问题,由我们来承担。”赵子蒙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面掏出钥匙链串,摸到电工刀,打开刀刃,插进门缝。 念慈师太嘴里面叽叽咕咕,好像是在念“阿弥陀佛”之类的禅语梵言。 大家能清晰地听到门闩缓慢移动的声音。 门闩移动到尽头,一扇门自动开了一条缝。 四个人走进圆门,念慈师太走在后面。 一行人穿过小竹林,来到禅房前。 禅房里面黑灯瞎火。 令狐云飞一边朝门西边那扇窗户走去,一边道:“念慈师太,您再喊两声试试看。” 念慈师太缓步走到窗户跟前,轻轻喊了两声。 “慧觉住持。” “慧觉住持。” 第一次声音比较低,第二次声音提高了很多。但禅房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子蒙走到门跟前,用电工刀拨开门闩。 五个人依次走进禅房。 “念慈师太,请您把灯点亮。” 念慈师太摸索到一个香案跟前,香案上有一个蜡烛台,在蜡烛台的旁边放着一盒火柴。 念慈师太拿起火柴,推开火柴盒,拿出一根火柴。 在念慈师太划火柴的同时,令狐云飞的手电筒也打开了。 在念慈师太划着火柴和手电筒的光落在禅床上的同时,从禅床相反的方向传来了阴森低沉的声音:“谁啊?” 赵子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林狄本能地往赵子蒙的身边靠了靠。 大家都被吓着了。 蜡烛同时被点亮了。 在一个佛龛前,坐着一个人,当时,大家只能看到此人的背面。 念慈师太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慧觉住持,请恕念慈深夜惊扰之罪。”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预感不妙,同志们苦苦寻找的慧觉住持,并没有离开自己的禅房。 慧觉住持正襟危坐,双手合十,面对着佛龛里面一尊佛像,她纹丝不动,她的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祷告着什么。但并不出声。 慧觉住持不愧是得道的高僧,在别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她却纹丝不动地坐在佛龛前面和佛祖沟通交流。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没有说话,他们想看看慧觉住持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念慈师太则毕恭毕敬地站在慧觉住持的身后,静等她的发落。 赵子蒙前行五六步,站在距离佛龛两米左右的地方,大家都知道赵子蒙想干什么。慧觉住持是一直坐在佛龛前面,还是刚刚坐在佛龛前面的呢? 在赵子蒙看来,慧觉住持的禅房里面一定有密室的入口,在进入静幽院之前,赵子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慧觉住持一直坐在佛龛前面的话,那就应该能听到念慈师太的敲门声。也能听到令狐云飞的敲门声。 赵子蒙还特别留意了一下禅房的格局和家具的摆放,这是同志们第二次到慧觉住持的禅房来,既然慧觉住持的禅房里面很可能有密室的入口,那就不能不给予足够多的关注了。 在禅房的南边,放着一张宽大的带四十公分左右高镂空的床拦的紫红色的木床。 在禅房中间——正对大门的地方放着一张罗汉床,罗汉床的正中位置放着一个茶几,罗汉床前放着一个二十公分左右高的脚蹬。 在罗汉床的南边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香案,念慈师太点亮的蜡烛台就放在这张香案上。 在禅床和罗汉床之间并排放着两把太师椅,椅子上放着很厚的坐垫。 在香案的北边——靠近西墙的地方有一个镶嵌在墙体上的佛龛,佛龛里面有一尊叫不上名字的坐像,在佛像的左右手前,各放着一个蜡烛台,但蜡烛台的蜡烛并没有被点亮——如果慧觉住持当真在佛龛前祈祷的话,蜡烛台上的蜡烛是应该点亮的。 佛龛前面还有一个小香炉,香炉里面也没有点燃的香——如果慧觉住持是在参禅理佛的话,香炉里面是应该点上一炷香的。 在禅房的北墙和西墙边上,放着两排书橱,书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很多经书;禅房的地上铺着栗色地板。 慧觉住持的禅房有三个非常明显的特点:第一,禅房里面的东西摆放的非常整齐;第二,禅房里面一尘不染,非常干净;第三,家具的档次很高。这至少能说明慧觉住持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出家人看破红尘,并不等于和凡人的生活绝缘,这样也许更有助于参禅理佛、修成正果吧!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尼姑能达到这样一种境界,这本身就说明慧觉住持修行的成效。 慧觉住持非常平静都坐在佛龛的前面,旁若无人,心无旁骛,就好像慧觉住持正在和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进行一次非常重要的谈话,别人是不能中途打断的。想想也是,慧觉住持一定是在和佛祖交谈——佛祖可不就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吗?他老人家掌管着芸芸众生的乐和悲、荣与辱、生与死。 慧觉住持确实达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这种忘我的境界,说起来容易,但要是真正做起来,恐怕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难怪慧觉住持听不到敲门声呢?一个人把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又怎么能听见敲门声呢?至于门闩移动的声音,就更不可能听见了。大家想一想,什么样的人能达到慧觉住持这种处变不惊的境界呢? 细思极恐:几个人在更深人静的时候,突然闯进你的房间,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能像慧觉住持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吗?恐怕没有人能做到。但慧觉住持做到了,要不然,人家怎么能算是得道的高僧呢! 但在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看来,慧觉住持有表演的成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互相对视片刻,且看这个老尼姑如何把戏演下去。 两三分钟以后,慧觉住持放下双手,将抓在左手腕上的佛珠重新挂在手腕上,同时站起身,然后慢声细语道:“念慈,你有何事,非要深夜前来啊!”慧觉住持微闭双眼,目光完全避开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 念慈师太上前一步:“住持,赵队长他们在止水住过的那间禅房里面发现了——公安同志,你们自己跟住持说吧!”念慈师太望着令狐云飞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禅房内仔细寻觅 老尼姑非常配合 “赵队长,请坐下说话。”慧觉住持轻声细语道。 慧觉住持在念慈师太搀扶下走到罗汉床跟前,示意四个人坐在椅子上。 慧觉住持捋起僧袍,慢慢坐在罗汉床上:“念慈,把灯拨亮——这屋子里面的光线太暗。赵队长,有什么事——请说吧!” 念慈师太走到香案跟前,从蜡烛台上拿起一根像针一样,但比针长许多的东西拨了拨灯芯。灯确实亮了一些,但禅房里面仍然异常昏暗。 “慧觉主持,据我们所知,不知去向的除了静平,还有止水、修竹等年轻的尼姑。” “贫尼不是说过吗!佛门慈悲为怀,谁想离开,佛祖是不会横加阻拦的。不是所有人都与佛有缘,能和青灯黄卷相伴终身的人毕竟是少数。” “慧觉住持,我们在止水和修竹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里面发现了一个暗道。” “贫尼在这鸣晨庵呆了几十年,闻所未闻。你们下去了吗?暗道里面有什么?这和你们调查的案子有关联吗?” “暗道被一块大石板封上了,我们估计暗道下面一定有密室,发生在鸣晨庵一系列失踪案,可能和这个密室有关系。” “闻所未闻,匪夷所思——阿弥陀佛。” “前一天的夜里,有一个工匠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声音是从止水和修竹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里面传出来的,我们怀疑有人乘我们离开鸣晨庵之机,想隐藏暗道的入口。一定是我们夜探藏经堂的举动被对方发现了。” “念慈,鸣晨庵有密室的事情,你听说过吗?” “贫尼闻所未闻。” “赵队长,这样吧!贫尼随你们前去看看。” 赵子蒙坐在距离罗汉床最近的一张太师椅上,他看到,在慧觉住持的帽沿下面——鬓角处,有一些细密的汗珠;鼻翼两边也有一些细密的汗珠。 本来,赵子蒙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汗珠,因为屋子里面的光线确实太暗,倒是慧觉住持经常重复的两个动作引起来了赵子蒙的注意。 隔一小段时间,慧觉住持就会折腾一下她头上的帽子——就像戴帽子的军人一样,他们喜欢整理一下自己的帽子,他们怕帽子戴歪了影响军容。 在挪动帽子的同时,慧觉住持还会借机用长长的衣袖在鼻子上蹭几下。 可是慧觉住持的帽子是没有帽舌的,不管怎么戴,都不会歪斜,所以,慧觉住持折腾帽子的动作有些多余。 非常明显,慧觉住持是想借整理帽子的机会,顺便将鬓角、额头何鼻子上的汗擦干净。 十一月下旬,夜里面的气温比白天低了许多,何况是在山里,赵子蒙也感到了阵阵寒气,所以,慧觉住持头上的汗来的蹊跷,大家不要忘了,慧觉住持刚刚和佛祖对过话,她做的可不是什么激烈运动。 赵子蒙没有接慧觉住持的话茬:“慧觉住持,我们怀疑静平曾经住过的那间禅房也有一个密室的入口。” “阿弥陀佛。” 佛祖确实聪明,一句“阿弥陀佛”就像一把能打开所有锁的****一样,能够应对所有的问题。只要是慧觉住持不想回答的问题,用一句“阿弥陀佛”就可以应付过去。 “慧觉住持,我们甚至怀疑您的禅房里面也有一个密室的入口。” 慧觉住持的脑筋转得很快:“贫尼这里也有密室的入口?那就烦劳赵队长帮助找找看。不管有没有,经您这么一说,贫尼的心里是无法肃静了。” “如果这里有暗道的话,那贫尼就不能在这里住了。”慧觉住持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在禅房里面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就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既然慧觉住持如此配合,不领情就不对了。赵子蒙朝令狐云飞、萧路含、林狄望了望,然后走到佛龛跟前。 佛龛的宽度在一点二米左右,高度在一点九米左右,镶嵌在墙壁上深度应该在三十公分左右,凸出到外面的宽度大概在六十公分左右。 三个人虽然不知道端坐在佛龛里面的菩萨为何方神圣,但能确定他是一个男性菩萨,该菩萨二目微睁,鼻梁高挺,宽额头,大耳朵,方口,头戴紫金冠,双手相扣,自然落在大腿中间,上身露出右肩和手臂。单看摸样,这应该算是一个非常英俊帅气的菩萨。 赵子蒙在菩萨左右上下,包括背后都认真地摸了一遍,在菩萨的身上,赵子蒙没有找到一点缝隙——连手指头伸进去的缝隙都没有。 令狐云飞又仔细检查了佛龛上的镂空雕花,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赵子蒙还拧了拧菩萨的耳朵,拉了拉菩萨的右手和左手,还转了转、摇了摇、按了按、提了提两个蜡烛台——蜡烛台是固定在佛龛上的,仍然没有发现机关。 “慧觉住持,禅房的外面是什么?”赵子蒙指着北墙道。 慧觉住持走到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跟前:“外面是山林。” 赵子蒙站到椅子上仔细检查了一下佛龛的顶部,佛龛的顶上,除了一些灰尘之外,就是两个蜘蛛网。其中一个蜘蛛网的中间,安卧着一个蜘蛛。这只蜘蛛看到赵子蒙以后,迅速朝蜘蛛网的另一头爬去。 蜘蛛网将佛龛的顶部和墙体连接在一起,这说明佛龛没有移动的可能。所以,佛龛龛体本身不可能是密室入口的暗门。如果有问题,只能是在菩萨的身上。遗憾的是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没能从菩萨的身上发现问题。 赵子蒙又仔细检查了佛龛底部和左右两边的地板,每一块地板都是用铁钉固定在支撑木上的。 佛龛的底部和地板之间没有一点缝隙,所以,机关肯定不会在佛龛的底部。 三个人又仔细检查了两排书架,三个人合力将两排书架挪开,书架后面是墙体。 三个人又将两张床搬开,床下面是地板,慧觉住持非常配合,在四个人将两张床挪开的时候,慧觉住持和念慈师太还搭了两把手。在此之前,她还和念慈师太仔细检查了每一块地板。 在禅房的东北角上码放着两个荸荠色的木柜子,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两个木柜挪开,木柜下面仍然是地板。 “你们再看看这里——”慧觉住持指着香案道。 香案长约一点五米左右,宽五十公分左右,香案下面有两扇门,林狄打开香案的门,门内整齐地排放着一些僧服,十几件僧服分两摞摆放, 令狐云飞想将香案挪开,但香案纹丝不动。 “慧觉住持,香案难道是固定在地板上的吗?” “是的。”慧觉住持回答道。 赵子蒙用电工刀将香案下面及周围的地板一一撬开。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已经意识到今天晚上的行动将会一无所获——这从慧觉住持的神情上就能看出来——慧觉住持是不大可能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的。 但四个人仍然抱着一线希望,大家应该能看出来:赵子蒙已经向慧觉住持摊牌,而慧觉住持也不是吃素的,她化被动为主动,这反而使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禅房里面确实没有暗道的入口,要么就是暗道的机关设计的非常巧妙,以常人的思维和判断是不可能找到这个机关的,否则,慧觉住持不会如此从容和镇定。 如果没有日记本在前面做铺垫,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极有可能被慧觉住持给唬住。 难道密室的入口在禅房外面的院子里面?思前想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过古怪和蹊跷,赵子蒙不得不绞尽脑汁,做更深入的思考。 慧觉住持难道是跟在同志们的后面遛进禅房——然后坐在佛龛前面的?当时,禅房内外的光线非常暗,在黑暗的掩护下,慧觉住持想遛进禅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关键是禅房的门是从里面插上的,慧觉住持是如何在门外将门闩反插上呢?慧觉住持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最后,赵子蒙确信,如果念慈师太和令狐云飞敲院门的时候,慧觉住持确实不在禅房里面的话,那么,密室的入口一定在禅房之中。 令狐云飞走到蜡烛台跟前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两点二十五分。 赵子蒙明白令狐云飞的意思,时间已经不早了:“云飞,我们撤吧!慧觉住持,深夜惊扰,多有冒犯,还请慧觉住持多多包涵。” “赵队长客气了,协助同志们办案子,也是我们应尽的义务,谈不上什么冒犯。时间确实不早了,同志们很辛苦,也该歇着了。” 四个人和念慈师太告别慧觉住持,走出禅房。 慧觉住持将大家送出圆门外,看着五个人走远之后,方才关上圆门,插上门闩。 四个人在大雄宝殿的台阶下和念慈师太分手之后迅速返回静悟殿,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关键是四个人现在还没有睡意,监视慧觉住持的工作还不能中断。本来,赵子蒙吩咐林狄回禅房休息,但林狄执意不肯,没有办法,赵子蒙只能让她随行。 四个人回到了原来的监视点。 时值深夜,气温比较低,好在殿堂里面的气温要高一些。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严师傅果然厉害 大石板四分五裂 “现在控制慧觉住持时机尚不成熟,我们需要证据,光凭练洛丹的日记是远远不够的。”令狐云飞道。 “云飞说得对,我们手上没有直接的证据。”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想法是一致的。 “下面,我们应该怎么办呢?”林狄道。 “严师傅不是来了吗?等严师傅把那道石门打开以后再说,当然,晚上,我们还要继续监视静幽院,继续跟踪慧觉住持。我们进寺以后,发生了不少事情,特别是昨天夜里,可慧觉住持就像局外人一样不显山不漏水——这显然是一个很难对付的角色。”令狐云飞道。 有第二张纸条在手,赵子蒙的心里已经有底了,赵子蒙甚至想好了第二步棋。 吃过早饭以后,赵子蒙一行去了藏经堂,工匠门刚吃完早饭。 项代沫和马建平打开手电筒,陆千打开应急灯,有一盏应急灯和两把手电筒,照明的问题解决了,在暗道里面作业,仅靠手电筒是远远不够的。 赵子蒙、令狐云飞、陈师傅和严师傅走下石阶,由于暗道的入口空间狭小,所以,其他人留在了上面。 几个工匠无心做事,站在旁边看热闹。 严师傅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手电筒,从不同的角度,在石板上照来照去。 严师傅是在找石板上的纹理。 要想把石板砸开,必须弄清楚石板的纹理,由于石板长期处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面,石板的表面有氧化层,石板表面的颜色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氧化层和颜色掩盖了石板表面的纹理。 严师傅用手在石板上摩擦了几下,然后从陈师傅的手上接过一把一头成方形、另一头成锥形的铁锤,在石板的右下角上轻轻敲了几下,接着便向斜下方用力敲了下去。 严师傅只在石板上敲了三下,石板的左下角上便出现了几道波纹状的裂口——波纹状的裂口就是石板的纹理。 接下来,严师傅又将敲击点慢慢向右上角移动,严师傅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石板上出现了若干条近于平行的波纹状的裂缝——这些波纹状的裂缝完全贯穿了整块石板。 铁锤敲到石板对顶角附近的时候,严师傅停止了敲击。 “德顺,把铁钩拿给我。” 陈师傅早就将铁钩拿在手中。 严师傅将铁钩插进一道比较宽的裂缝里面,然后向外用力,一块长条状的石板慢慢向外移动,最后,严师傅用力向外一钩,这块长条状的石头从整块石板上分离出来。 长条石掉在地上,断成三截。 严师傅将长条状的石头拿在手中看了看。 石头的厚度在十二公分左右,宽度在七公分左右。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更关心石板的后面,赵子蒙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了七公分左右宽的空档。 令狐云飞则趴在地上朝七公分左右宽的空档看去,在石板的后面是一片黑暗,这也就意味着,石板的后面再没有遮挡物了。 拿出一块长条石以后,其它的长条石就不在话下了。 严师傅将十几块从石板上分离开的长条石撬了下来,二十分钟以后,一个三角形的黑洞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令狐云飞用手电筒往黑洞里面照了照。 在黑洞的那一边一眼望不到头。 在石板的底部——石板背面所在的位置,躺着十几块大石头。这些大石头是用来抵住大石板的。 严师傅示意大家退后几步,待大家退到坑口以后,严师傅抡起手中的铁锤,在另一半石板上敲了几下,条石应声落下,很快,一块正方形的石板化为乌有。 陈师傅和几个工匠将条石一一搬出暗道口。 最后,陈师傅和几个工匠将十几块石头一一挪到暗道的边上,这些石头就是抵在大石板后面的石头——石头很大很重,一个人只能挪动它,两个人才能搬动它。 项代沫拿着应急灯朝暗道的深处走去,其他人跟在后面。 暗道的高度只有一米六左右,所以,大家必须低头弯腰,慢慢往前走。 暗道的走向由南向北。 向前走三米左右,暗道的高度增加到一点八米左右,每个人都能直立行走了。 暗道的宽度没有变,和入口一样。 暗道上下左右,完全用条石砌成,顶部是整块长条石,地面和两边的墙是用长四十五公分左右宽三十公分左右的石块砌成。 单从暗道的高度和建筑材料来看,就知道密室的规模不小。 向前走了十几米的样子,暗道右拐向东。 陈师傅说:暗道的走向是朝静幽院慧觉住持的禅房去的。所以,他能肯定:慧觉住持的禅房里面肯定有进入密室的入口。 赵子蒙、令狐云飞也是这么想的。 每走五六步,就能看到左右两边的墙壁上有一个长方形的石洞,石洞里面放着一个蜡烛台,蜡烛台没有蜡烛,但蜡烛台的底座周围有一些蜡烛的凝固物,蜡烛台的身上也摽着一些滴落状的蜡烛油。 赵子蒙感觉到脚底下有异物,便用手电筒照了照,地上有一些黑色的土,和同志们昨天晚上在第一个暗道入口处挖到的黑土是同一种颜色。 “停一下。”令狐云飞大声道。 赵子蒙停止了前进,蹲下身体,在地上仔细地看了看。 “子蒙,这里有一个鞋印。”令狐云飞用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一个鞋印。 鞋印的位置在靠近东墙五公分左右的地方,鞋印的下方和周围有一层土,在这个鞋印的旁边有一些零乱重叠的鞋印,惟独这个鞋印比较完整。 鞋印上没有图案,和同志们昨天晚上进入禅房是发现的大鞋印的尺寸是一样的,尺码也在四十二码左右。只有僧尼的鞋子会在土上留下这种鞋印。 很显然,用来封堵暗道口的土来自密室,同样,封堵暗道的石块也来自密室。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又仔细看了看那些零乱重叠的鞋印,鞋头的方向有向东的,也有向西的。事实证明,前天夜里,有人在这条暗道里面忙乎了好一阵子——可能还不是一个人。 向前走五米左右的样子,出现了弯道,暗道折而向北,四米之后,又折而向南。 转过弯道之后,不远处出现两个通道,一条通道向南,另一条通道向东。 大家在三叉路口停下了脚步。 项代沫用手电筒照了照南边,又照了照东边。 “云飞,这条暗道朝南,这条通道向东。”赵子蒙道。 “队长,这条通道好像是向东,这条通道好像是向西。”林狄道,林狄的方向感比较差。 严师傅纠正了林狄的说法:“队长同志说的对,这一条向南,这一条向东。” 令狐云飞的方向感也比较强:“这条暗道好像通向西禅院,”令狐云飞指着向南的暗道道,之后,又指着向东的暗道道,“这条暗道好像通向静幽院。” “我们先看看这条暗道。”赵子蒙走进了向南的暗道,“根据这条暗道的走向和位置,入口极有可能在静平的禅房里面。” 大家在应急灯和手电筒的指引下向南走了二十几米的样子,暗道开始转向西边,在距离拐弯处三米左右的地方,出现四级石阶,第一个入口的下面也有几级石阶。 石阶的上面,有一个用长条石砌成的边长为六十公分的方形出口。 项代沫走上石阶,将手电筒的光对准了方洞,方洞上方是一块木板。 项代沫用右手托住木板,试图移动它,但木板好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纹丝不动。 “项代沫,萧路含,你们到静平的禅房去,陈师傅,您也去。你们先把禅床上的铺板全部掀起来,然后听声音,确定大概位置以后,设法将暗道的入口打开。我们五分钟以后开始敲木板,”赵子蒙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八点零五分——我们八点十分开始敲木板。” 项代沫和萧路含领命而去,陈师傅紧随其后。 八点零十分,令狐云飞从陈师傅的手上接过铁锤,在木板上用力敲了三下。 大家都静下来听上面的反应,一分钟过去了,上面仍然没有反应。 令狐云飞又使劲敲了三下。 不一会,木板的上方传来三下沉闷的响声,赵子蒙用手托住木板,他的手明显感到了震动。 不一会,上面传来一些杂乱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比较清晰。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杂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二十分钟以后,木板的上方响了三下。 一阵杂乱的声响之后,木板的一边开始向上翘起,在木板翘起的同时,落下一些泥土。 紧接着,下面的人看到了光亮,先是一条线,之后,光亮的面积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下面的人已经能听到项代沫和萧路含、陈师傅说话的声音了。 当木板被完全掀起来以后,一个正方形的洞口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令狐云飞走到石阶上,将脑袋伸出方洞,在洞口的周围码放着很多青砖。 几个工匠手执铁锹站在洞口两边。 毋庸置疑,在静平曾经住过的这间禅房里面,确实有一个暗道的入口。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暗道里一道铁门 铁锁上锈迹全无 自从静平离开寺院——或者说失踪——兰思梦报案之后,暗道的入口就被人封上了。封堵暗道入口的人还安排两个尼姑住在禅房里面。 项代沫的话证实了令狐云飞的判断:“洞口上方有一层很厚的土。” 毋庸置疑,练洛丹并没有离开鸣晨庵。同样,清水等另外几个失踪的年轻的尼姑也不曾离开过鸣晨庵。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先后爬出洞口。 封堵洞口的土和藏经堂杂物间入口的封土的颜色是一样的,洞口所在的位置在禅床的右边,上次,同志们发现日记本的地方在禅床的左边,禅床的中间砌着一道墙,将禅床下面一分为二,一定是静平突然遇到了非常特殊的情况,所以才急中生智、临时起意,将自己的日记本和钢笔藏在了禅床下面。 禅房里面除了项代沫、萧路含、陈师傅和另外几个工匠之外,还有一个人,她就是宁和师傅。 宁和师傅呆如木鸡,脸色苍白地站在禅房的门口。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禅房里面会有一个暗道的入口。 赵子蒙拍拍身上的泥土:“项代沫,萧路含,现在是控制慧觉住持的时候了。” “子蒙,把慧觉住持控制起来以后,我们把她关在哪里呢?”令狐云飞道。 “就让她呆在自己的禅房里面。”赵子蒙道,“我们很快就会找到静幽院的暗道口。” “用不用手铐?” “铐上,你们小心一点,她好像会武功。陆千,你也去。你们就在静幽院看着她。慧觉的禅房里面肯定有暗道的入口,你们俩注意听声音,我们敲几下,你们就敲几下,确定具体位置之后,再敲几次。” 项代沫、萧路含、陆千领命而去;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和林狄返回暗道之中,严师傅和陈师傅也跟在后面。 六个人回到三叉路口,然后朝东走去,走了二十几步以后,又出现一个丁字形的岔道,一条暗道继续向东,另一条暗道向南。 一行人朝南走去。 走了约摸十几步的光景,眼前出现四级石阶——这种四级石阶,大家已经见识三次了,前两个暗道的入口下面都是四级石阶。连石阶的长度、宽度和高度都一样。 陈师傅不愧是和寺院打了几十年交道的工匠,他的方向感非常强:“赵队长,这条暗道应该在静悟殿的下面。” “子蒙,这里应该在观音菩萨的下方。”令狐云飞道。 “我上去看看。”严师傅道,“我爷爷和父亲都在寺院里面讨生活。”严师傅的言下之意是,一般的暗道机关,他都比较熟悉。 赵子蒙将手电筒递给了严师傅:“严师傅,您小心一点。” “没事。”严师傅一边说。一边上了石阶——老人的身手非常敏捷。 马建平则举起了应急灯;林狄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了石阶。 在严师傅的头顶上方有一个正方形的石板,边长大概在六十公分的样子。 严师傅用手指敲了敲石板,然后将手电筒的光在石板的下面转了两圈——转的很慢。 石板下面的方框是用长条石砌成的,长条石的长度在六十五公分左右,宽度在三十公分左右。 在每一块长条石的中间都有一个方形的孔洞。 “这四个方形孔洞就是打开这道石门的机关。”严师傅望着赵子蒙道,“民国二十一年,我在栖霞寺做活的时候,也曾见识过这种机关。我的爷爷和父亲一辈子都在琢磨这个。” 严师傅一边说,一边将铁锤的把柄伸进南边一块长条石的孔洞里面,然后向上推。 几个人听到了一声:“咔嚓”,石板便开始向东移动。 十几秒钟以后,石板完全隐身到墙体之中了。 严师傅将手电筒伸进方洞,扫了一圈,然后冲着下面的人大声道:“上面是一尊菩萨。暗道的入口在菩萨的肚子里面。”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站到第二级石阶上,往洞口上方看去。 在洞口上方一米左右的地方,横七竖八地绑着一些木条,木条是用有铁丝固定起来的,在木架子的周围,是一些暴露在外面的头发,草和麻纤维。 我们平时所看到的菩萨仪表堂堂、威风八面,其实都是用木架子撑起来的,是用泥巴和头发、草、麻纤维塑造起来的。 看木架子的直径和高度,该菩萨不会是一个小菩萨。 “上面应该是观音菩萨。”赵子蒙道。 大家都很兴奋,前天晚上——即同志们进驻鸣晨庵第一天的晚上,赵子蒙一行到藏经堂路过静悟殿的时候,曾经被人跟踪了,此人就是在这个暗道的入口监视和跟踪大家,并从这个暗道的入口溜之大吉的。 那么,这个暗道的入口是怎么做到天衣无缝的呢? “赵队长,上面应该还有一个入口。”严师傅道。 “严师傅,您先到上面去看看。” 严师傅爬上方洞,在佛像的南面摸索了一会——在静悟殿,在中轴线的位置上,放置着两尊重量级的菩萨,面南朝北的菩萨是弥勒佛,他安卧在一个半米高的底座上;面北背南的是观音菩萨,她站立在一个一米左右高莲花宝座上。 所以,观音菩萨的南边应该是背部。 不一会,严师傅打开一扇边长为六十公分左右的方形门,严师傅用右手将遮挡物朝外面推了一下,站在方洞下面的人瞬间看到了光亮,方形门的右边是固定在菩萨肚子里面的木架子上的。 严师傅第一个钻出观音菩萨的后背,赵子蒙等人依次钻出观音菩萨的后背。 严师傅的判断没有错,暗道的入口确实在观音菩萨的后背上。 暗道的入口一共有两个,最外面一个入口的设计非常巧妙,在方形门上糊着一层泥巴,泥巴上粘着一些头发、草和麻纤维。当泥门关上的时候,泥门和菩萨的泥身浑然一体,所有的缝隙完全被同一个方向的头发、草和麻纤维所掩盖。 在菩萨的身上还有很多层衣服,一层一层向上叠加,最外面还有一个很长的、层次繁复的披风,所以,在外面是很难发观音菩萨后背上的入口的。 弥勒佛和观音菩萨背与背之间的平台应该是一个比较理想的观测点,站在这里,大殿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一件落地披风掩藏起了所有的形迹。如果不是同志们发现了披风在无风的情况下飘动,谁也不会想到披风的后面掩藏着一个暗道的入口——当时,同志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毋庸置疑,暗道的入口,在前人建造寺院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在内了,建造者在设计密室和暗道的时候,是作何考虑的呢? 严师傅说,一般的寺院在建造的时候,都会把地宫——考虑在内,但主要目的大都是收藏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说镇寺之宝;还有黄白之物。 寺院除了靠施主维持香火,也要有一些积蓄,佛祖是不能断炊的;密室还可以收藏历代高僧的舍利子。 将暗道的入口设计在菩萨的肚子里面,这种情况,严师傅没有见识过,也没有听祖父和父亲说过。 寺院确实是修身养性,远离凡尘的好地方,但并不是进了佛门之后,就都成了大彻大悟的善人,人有七情六欲,单凭寺院的门是无法禁锢得了的。 人们只有通过遁入空门才算摆脱凡尘俗世的一切纷扰,由此可见,人的七情六欲有多么强大的生命力,单靠敲敲木鱼,撞撞铜钟,自始至终穿一件灰色的僧袍,吃一生粗茶淡饭,就能革除人流淌在血液里面的欲望,这只能算是一个笑话。 一行人由原路返回暗道,有暗道,就一定会有密室,密室在什么地方呢?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寻找密室,当然也包括暗道的其它入口——主要是静幽院的入口,第二张纸条所暗示的事情应该和静幽院有关。 一行人回到丁字路口,继续向东。 大概走了十几米的样子,手电筒的光提前捕捉到了一扇铁门,铁门上有一串铁链,铁链上有一把铁锁。 铁门上锈迹斑斑,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绿颜色的油漆——油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铁门高一点七米左右,宽七十公分左右,铁门边上和铁门框上各焊着一个直径为五公分左右的圆环。铁链子就是穿在这两个铁环上的。 这里难道就是密室吗? 令狐云飞推了推铁门,铁门只开了一条缝。 严师傅举起铁锤对着铁锁用力砸了下去。 “咣当”一声,铁链子被砸断了,但铁锁却完好无损。 赵子蒙拿起铁锁,铁锁上一点铁锈都没有——这把铁锁使用的频率应该很高。 令狐云飞解开铁链,推开铁门——铁链在门上缠了好几道。 项代沫拎着应急灯走进铁门;林狄和令狐云飞也随之走了进去,两个人的手上分别拿着一把手电筒。 所有人都惊呆了:进入眼帘的是一些家具。木床、衣橱、床头柜、桌子,椅子,圆凳子一应俱全。 墙角处还放着两个木盆,其中一个是高脚木盆。所有的家具全是非常上档次的红木家具。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方孔内一条文胸 文胸上尚有体味 几乎所有的家具上都镶嵌着一些银质——或者铜质的包边,有些包边还是有镂空图案的,有的家具上还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大木床上还有一些精美的镂空图木雕。 遗憾和奇怪的是,这些图案中的一部分——准确地是图案的主体部分都被刀或者斧头砍削的百孔千疮。而留下的部分除了花卉、植物之外,还有一些人体的某些次要的部分,比如手、脚、肘部和后背之类的东西。在大木床围栏正中一幅木雕的角落上,有两双脚趾相交的、一大一的脚。 严师傅走到家跟前看了一会,然后道:“这些木雕是刚刚被砍削过的。” “这么精美的雕刻,为什么要砍掉呢?”陈师傅很是不解。 赵子蒙有更深的考虑:“这些被砍掉的部分也许会告诉我们一些重要的信息,凶手不想给我们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凶手把砍削下来的残片全带走了。” “联系静平等尼姑的相继失踪,这些被砍掉的内容很可能都和男女之事有关。”令狐云飞道。 “云飞得对,这里应该是一个淫窟。”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想到一起来了。 戒淫欲,乃佛门戒律之一。当然,这主要是针对男性僧侣而言的。所谓淫欲,主要对象是男性。 可鸣晨庵是一个尼姑庵。 大家一时还难于接受眼前的事实,在鸣晨庵的密室里面,竟然出现了如此多的反映男女之事的木雕作品。 床头柜上有一个蜡烛台,蜡烛台上还有半只蜡烛,蜡烛台的底座上有一摊蜡烛油。 床头柜的旁边还有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一面椭圆形的镜子,梳妆台旁放着一个鼓形镂空木雕圆凳。 赵子蒙打开衣橱、床头柜、梳妆台的门和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大木床上只铺了一张草席。 赵子蒙摸了摸梳妆台、床头柜和圆凳面,上面只有些微的灰尘。 马建平摸了摸草席,草席上也只有少量的浮尘。 很显然,这里曾经住过人,人刚离开不久。 密室里面一部分重要的东西刚被拿走,既然这里曾经住过人,应该会留下一些东西——至少应该留下几件衣服之类的东西。遗憾的是,几个人找了很长时间,一件衣服都没樱 同志们又把所有家具挪开,在床肚子底下,衣橱和所有家具的下面仔细寻找,但一无所获。 大家应该能猜出赵子蒙想找什么。在鸣晨庵,曾经有五个年轻的尼姑离奇失踪,她们失踪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间密室,如果她们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话,就应该会留下一点痕迹。 遗憾的是,所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都被处理过了。 大家又仔细检查了四面石墙。 还是严师傅有经验,他在两个墙角处发现了两个边长为五公分左右的方形孔洞。 令狐云飞将一把椅子架在床上,然后站在椅子上,用手电筒朝两个孔洞里面照了照,孔洞很深,看不到头,但令狐云飞能感觉到一点微风。 严师傅,这是通气孔,一般的地宫密室都有这样的通气孔。 赵子蒙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手电筒,在地上仔细寻觅,令狐云飞知道赵子蒙在找什么,他从林狄的手上接过手电筒,也在地上仔细寻觅。 赵子蒙想在地上找到头发,如果确实有女人在这件密室里面生活过一段时间的话,就应该会留下头发。 也许有人会问,静平等失踪的五个女人都是尼姑,地上怎么会有头发呢? 请注意,五个失踪的女人都是年轻的尼姑,年轻的尼姑如果长时间不修理头发,是会长处青丝来的,凶手把他们藏到这样一个暗无日的密室里面来,目的恐怕不是要害她们的性命。 当然,她们最终将难逃一死,但在结果她们的性命之前,肯定要让她们活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面,她们的脑袋上是会长出头发来的,凶手把她们藏到这里来,肯定不是让她们继续参禅理佛,至于到底让他们做什么,诸位应该能想象的到。 遗憾的是,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认真仔细地检查了每一块地砖,但都一无所获。 地面很干净,好像是被认真清扫过似的。 赵子蒙、令狐云飞认真检查了每一道墙缝,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令狐云飞没有在地上找到头发,但却从空气中闻到了一种非常特别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女人长时间住过的地方才会樱 “队长,这间密室里面肯定住过女人,而且时间不会太长。”林狄道。 赵子蒙虽然没有闻到令狐云飞和林狄所的特殊气味,但他相信两个饶嗅觉。 这种相信是建立在诸多判断的基础之上的: 首先,从密室里面家具的陈设来看,肯定住过人; 其次,从地面的清洁程度和家具上只有少量灰尘来看,受害者刚刚被转移,凶手还对环境进行过一次清理——包括砍削家具上的浮雕——其目的是消除所有的痕迹; 再者,凶手调虎离山,争取到了一多的时间,在这一多的时间里面,凶手既封堵住了暗道的入口,又将受害者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了,当然,也不能排除受害者已经遇害的可能。这时候,杀人灭口应该是最佳选择。 走出密室,一行人继续向东走去,行走了十步左右的样子,前面出现一道虚掩着木门,木门没有上没有锁,但门鼻子上挂着一把铁锁。 令狐云飞拿起铁锁看了看:铁锁上一点锈迹都没樱 陈师傅慢慢推开木门向前走了几步以后,突然大叫道:“这里还有一扇铁门!” 大家冲了过去,在距离木门四五米的地方,果然还有一扇铁门。 铁门上缠着一根铁链,铁链上没有锁。 陈师傅弯腰低头,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用手电筒一照,原来是一把打开的铁锁——锁是打开的,这把铁锁上一点锈都没有,铁链子上也没有铁锈。 这把锁应该是在匆忙之中落在地上的。 铁门是关上的,但赵子蒙轻轻一推就开了。 铁门的样式、大和第一个密室的铁门完全一样;密室里面家具也是一应俱全,摆放和第一间密室大同异。 家具上的浮雕——包括镂空图案的主体部分也被砍削过了。 “欧阳,你看看那里——”令狐云飞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了南墙上一块三角形的纸上。 马建平站到木床上,将三角形的纸从石墙上拽了下来。 马建平的手上是一张宣纸。 “这张纸应该是一幅画的一角,画被撕下来以后,留下了这个角。”马建平将纸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仔细看了看纸的正面,在距离边沿三公分的地方,有一些图案,准确地,是某一个图案的一个角,所以,纸上画的到底是什么,很难看出来。 令狐云飞又用手电筒在南墙上扫了几遍,在另外三个对应的角上,分别粘着一点片纸。墙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浆糊的影子——画是用浆糊粘在石墙上的。 这间密室也被认真的清理过,大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在南墙的两个角上也有两个方形通气孔。 当大家准备走出密室的时候,令狐云飞用手电筒照了照两个方形通气孔:“等一下,我到上面检查一下两个排气孔。” “我来吧!”赵子蒙一边,一边将一把椅子架在木床上。赵子蒙比令狐云飞高出一个头,由他检查两个方形排气孔比较合适——因为两个排气孔的位置在距离地面三米左右的地方。 赵子蒙检查第一个排气孔,没有发现问题,当他站在椅子上将手指伸进第二个方形排气孔的时候,手指头触碰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云飞,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什么东西?” 不一会,赵子蒙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一样东西来。 “云飞,你看——”赵子蒙非常兴奋,他跳下椅子,将手上的东西拿到令狐云飞和大家的跟前。 林狄将应急灯的光对准了赵子蒙手中的东西。 “是一个文胸。”马建平脱口而出。 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令狐云飞的手上拿着的确实是一个胸罩。 文胸的颜色以蓝色为主色调,在胸部还有一些非常精美的提花,上面有两根松紧带,松紧带的宽度在一公分左右,胸部有一层比较厚的海绵,文胸还比较新,一看就知道穿的时间不会很长。 “云飞,把文胸藏在这么高的排气孔里面,应该是有意为之,她是想告诉我们什么。”赵子蒙道。 “对,她告诉我们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令狐云飞道,“这条文胸一定是受害者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塞进排气孔里面去的,这和静平把日记本、钢笔藏在禅床下面的动机应该是一样的。” 林狄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文胸看了看,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道:“这条文胸有可能是受害者藏在排气孔里面的。藏的时间不会很长,你们看,这条文胸很干净,只是有点潮湿,你们再闻闻看。”林狄将文胸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石阶上一道石门 石板后暗藏玄机 赵子蒙将文胸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望着令狐云飞和马建平道:“上面确实有一种比较特别的体味。”赵子蒙一边,一边将文胸递给了马建平。 “对,确实有女人身上特有的味道。”马建平闻了闻文胸,然后道,“这上面好像还有香皂和香水的味道。” “这就对了,你们的判断没有错。如果这条文胸在排气孔里面放了很长时间的话,这种味道早就消散干净了。大胆一点,这条文胸藏在通气孔的时间顶多两三。”赵子蒙非常肯定地。 “寺院里面的尼姑怎么会有香皂和香水呢?”马建平道。 “寺院中的尼姑戴不戴这玩意呢?”陈师傅道。 笔者不知道寺院中的尼姑戴不戴文胸,赵子蒙他们也不知道,或者不能确定,但以常识判断,尼姑不大可能戴文胸,更不会戴这种既讲究,又漂亮的文胸。 女人戴文胸是为了让身材显得更好看,那些遁入空门的尼姑们连七情六欲都舍得抛弃,怎么还会把心思放在文胸上呢? 从遁入空门的那一起,她们作为女性特征的部分就已经丧失了现实与美学上的意义——至少对她们来讲是这样。 尼姑庵里面都是尼姑,好身材给谁看呢!只有那些刚刚出家的女人,一时还不能适应寺院里面的生活,所以,暂时还保留着过去的生活习惯。 “我们可以去问问寺院中的尼姑。”马建平道。 “我们可以问问宁和师傅和住在西禅院里面的其他师傅,静平失踪之前,宁和的禅房和静平的禅房门靠门,宁和和其他师傅或许知道这条文胸是谁的。”令狐云飞道。 “我们也可以找静平的母亲兰思梦了解一下。”马建平道,“我们还可以去问问练乐雅,他应该知道这条文胸是不是练洛丹的。” 练乐雅确实有可能知道这条文胸是不是练洛丹的。 林狄还凭借她特有的女性的嗅觉确定:“队长,这间密室里面肯定住过女人。”林狄的判断没有把文胸考虑在内。 单凭一条文胸就明了这一点。 离开第二间密室之后,大家继续向东。 几分钟以后,暗道掉头向南。步行五六米以后,眼前出现六级石阶,石阶的上方,有一扇石门。石门的高度在九十公分左右,宽在六十公分左右。 “严师傅,您用铁锤在石门上敲三下。” 严师傅从徒弟的手上接过铁锤,走上石阶,在石门上用力敲了三下:“咚——咚——咚!” 不一会,从石门的另一边传来了同样的声音:“咚——咚——咚!”唯一不同的是声音有些发闷。 “严师傅,您再敲三下。” 严师傅又敲了三下:“咚——咚——咚!” 几秒钟以后,又传来了三声,稍作停顿之后,又响了两下,“咚——咚!” 严师傅也回了两下“咚——咚!” 毋庸置疑,上面就是慧觉住持的禅房——慧觉住持的禅房里面果然有密室的入口。 严师傅放下铁锤,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手电筒,在石门的四周反复照了好几遍,严建华站在第三级石阶上,手里举着应急灯。 严师傅用铁锤在四面墙上敲敲听听,四面石墙是用长四十五公分左右,宽三十公分左右的石块砌成的。严师傅一块不落,将所有石块都敲了一遍,最后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了左边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的周围有一道零点二公分左右的缝隙,严师傅将铁锤的尖头插进缝隙之中,向外轻轻一拨,石块慢慢离开墙体;陈师傅用双手接住了石块,这块石头很特别,它的厚度只有二十公分左右——原来是一块石销。 玄机在石销的后面。 在石销的背后,有一个五边形的星形石雕,严师傅用右手握住石雕,用力向里一推。 大家听到“嘎”的一声,石雕向里面位移了两公分左右的样子。 严师傅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向顺时针方向转动星形石雕。 石雕在转动,同时发出“嘎——嘎——嘎”的声音。 每个人都看到了石门在缓慢移动。当严师傅手中的五角石雕转动到三百六十度的时候,石门被完全打开了。但石门的另一边仍然黑咕隆咚。这明在石门的上方可能还有一道暗门。 正在严师傅用手电筒仔细寻觅的时候,上方一道木门突然打开。 大家眼前一亮,不一会,项代沫和萧路含的脸出现在木门的外面——木门是项代沫和萧路含打开的。 大家依次钻出木门。 暗道的入口原来就在佛龛前面的地板上,木门所在的位置就在蒲垫的下方。 木门是长方形的,但木门上面的地板是交错在一起的,在佛龛的下方——包括墙体里面,有一个空档,地板向里一推,一个方形洞口便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昨夜里,慧觉住持应该是在密室里面公干的。 赵子蒙一眼看到了腕戴手铐、面如土灰、呆若木鸡坐在禅床上的慧觉住持。 慧觉住持是在用过斋饭之后,回静幽院的路上被抓捕的。 笔者在这里插叙一段抓捕慧觉住持的过程。 项代沫、萧路含和陆千走出大雄宝殿的时候,慧觉住持上了大雄宝殿前面的台阶。 慧觉住持也看到了项代沫和萧路含,当项代沫和萧路含走到距离她三四米的时候,慧觉住持徒一边,弯腰给三个人施礼。 项代沫的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面,手上拿着一副手铐。 佛珠在慧觉住持的右手上转动着。 项代沫上前两步:“慧觉住持,你被捕了。”时迟,那时快,项代沫的话音还没有落地,手铐的一头已经戴在了慧觉住持的右手腕上了。” “阿弥陀佛。”慧觉住持像一尊菩萨一样,没有做任何回避的动作——她真不愧是一个得道的高僧。在项代沫的印象中,没有一个犯罪嫌疑人会对手铐无动于衷的——慧觉住持是唯一的一个。 既然慧觉住持如此配合,项代沫就省事多了。紧接着,项代沫将手铐的另一头戴在了慧觉住持的左手腕上。 “阿弥陀佛。” 此时此刻,慧觉住持恐怕只有“阿弥陀佛”的份了。在项代沫、萧路含和陆千看来,这是慧觉住持的最苍白,最词不达意,最不伦不类的一次。 项代沫也曾想让慧觉住持自己把暗道入口的门打开,但慧觉住持如同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她始终坚称自己对鸣晨庵的密室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的禅房里面也有密室的入口。 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上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凶手是不会认输的。 由此可见,慧觉住持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现在,同志们的手上,除了静平的日记本,就只有一条文胸。大家把希望全寄托在了这条文胸上了,如果能确认这条文胸确实是练洛丹的,那么,同志们就有了确凿的证据——至少能证明炼洛丹不曾离开过鸣晨庵。 赵子蒙挥了一下手,大家又对慧觉住持的禅房进行了认真仔细的搜查,但仍然一无所获。 在慧觉住持的禅房里面,除了一些谁也看不懂的经书之外,就是十几件不同季节的僧衣,还有三顶帽子,无论是僧衣还是帽子,都是一个颜色——灰色。灰色有两种:深灰色和浅灰色。 没有人知道佛祖在创造佛的时候为什么要把徒子徒孙的衣服定为灰色。莫非灰色最能抑制饶七情六欲? 佛祖为什么不能善待自己的弟子呢?千百年来,真正伺候佛祖,陪伴佛祖,对佛祖怀抱虔诚之心的人只有这些抛家弃亲的佛门弟子。 笔者有一点不明,佛祖既然能普度众生、广种福田,为什么对自己的弟子如此刻薄寡恩呢? 常识告诉我们,如果佛祖真能普度众生,广种福田的话,那么,按照近水楼台先得月和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自然法则,佛门弟子应该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人,因为他们整和佛祖呆在一起,他们承欢在佛祖的膝下,而那些善男信女只有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到寺院里面来烧一炷香,磕几个头。 佛祖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对他最虔诚,他心里最清楚。佛祖的情商应该是最高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普度众生、广种福田了,佛祖守着无量的幸福,保佑那些他永远都不认识的芸芸众生,却忽略自己身边的徒子徒孙。所以,笔者认为,佛祖在这一点上有失偏颇,也有失公平公正的原则。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通的,佛门中的人远离红尘,恰恰是人世间活的最辛苦、最悲催的一群人,这从那些出家饶背景和原因就能看出来。 在笔者看来,如果佛祖真能普度众生,帮人超度的话,那么,下的父母肯定都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佛门中来,一让道鸡犬升吗!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几乎每一个遁入空门的人都有一段辛酸苦难的心路历程,底下也不会有一个父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寺院里面去——这可是不争的事实啊。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练乐雅认出文胸 说特点如数家珍 九点半钟,赵子蒙一行押着慧觉住持走出静幽院,严师傅师徒俩回藏经堂去了。分手的时候,赵子蒙握住老饶手千恩万谢。 赵子蒙派项代沫、萧路含和陆千将慧觉住持押回市局看守所。 本来,赵子蒙是想在鸣晨庵对慧觉住持进行审讯的,但慧觉住持自恃同志们手上没有证据,所以,她始终坚称静平确实下山另寻别处去了;自己对鸣晨庵的密室一无所知。 大家将项代沫、萧路含和陆千送到庵门口。然后返回西禅院,在走进庵门的时候,赵子蒙看到:默然师傅正坐在门房里面望着大家;念慈师太和十几个尼姑正站在大雄宝殿前的台阶上。 赵子蒙一行走到水井边的时候,念慈师太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在赵子蒙的印象中,念慈师太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念慈师太来的正好。 “赵队长,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慧觉住持,她——” “念慈师太,我们在慧觉住持的禅房里面找到了密室的入口,我们怀疑慧觉住持和发生在鸣晨庵几起尼姑失踪案有关联。” “阿弥陀佛。” “念慈师太,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们吗?” “阿弥陀佛,贫尼只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贫尼对慧觉住持的事情一无所知。” “念慈师太,请你把宁和等曾经和静平走的比较近的师傅请到西禅院,我们有话要问。” “静平平时很少与人接触。” “那就请您把和静平住得比较近的师傅请到西禅院去——住在西禅院的师傅一个都不能少。” 同志们在禅房里面坐下不到五分钟,念慈师太和宁和师傅领着七个尼姑走进禅房。 九个尼姑看到文胸以后,都摇了头。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条文胸,寺院里面的僧尼从来不戴文胸。 “难道静平从来不洗衣服、不晾晒衣服吗?” “静平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她洗衣服最勤。”宁和道。 “既然她经常洗衣服,那她就应该经常晾晒衣服。” “是这样的,凡是穿在外面的衣服,静平都晾晒在外面的绳子上。”宁和一边,一边指着禅房外面道。 在宁和手指之处,银杏树上确实拉着几根绳子。 “里面穿的衣服,她都晾在禅房里面。她平时很少开窗户。” 文胸这种东西确实不适合晾晒在禅房外面——更不适合出现在寺院这种地方。 送走五位师傅之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林狄下山去了练洛丹的家,马建平留在了鸣晨庵。 三个人非常失望,兰思梦对文胸一点印象都没有,原因是练洛丹阳从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开始自己洗衣服了,文胸和内衣,练洛丹都是晾在自己房间里面的。” 离开练洛丹家之后,三个人去了看守所。 现在,三个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练乐雅身上了。 练乐雅一下子苍老憔悴了许多,他眼窝深陷,颧骨凸出,眼角上有一些分泌物,胡子也长出来了,鼻孔里面还伸出了几根白毛,法令纹和嘴角纹如刀刻一般。 人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动物,他既可以风流潇洒,仪表堂堂,道貌岸然,也可以卑微之极,猥琐之极,下贱之极。 在三个饶眼中,躺在床上的练乐雅和一只被汽车碾压致残的躺在马路上的流浪狗没有什么两样。 三个人走进拘押室的时候,练乐雅正躺在床上睡觉,肚子上搭着一床被子。他脸朝里,对开门的声音和走进拘押室的四个人毫不在意。 “练乐雅,起来。”看守大声道。 练乐雅微微抬起头,然后突然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三个人。 林狄从皮包里面拿出塑料袋,从塑料袋里面拿出文胸。 练乐雅的视线很自然地从四个饶脸上过渡到文胸上。 “练乐雅,你见过这个文胸吗?” 练乐雅从林狄的手上接过文胸——他的手颤抖得很厉害。然后站起身走到窗户跟前——窗户跟前的光线比较好。 “赵队长,你们找到洛丹了?” 只简单的一句话,便使三个人欣喜如狂。 “快,你见过这条文胸吗?” “赵队长,这——这是洛丹的胸罩。” 这就对了,练洛丹长期占有养女练洛丹,练洛丹穿什么样的文胸,练乐雅是应该知道的。 “你能确认吗?练乐雅,你再仔细看看。” “没错,这确实是洛丹曾经戴过的胸罩。” 练乐雅避开了赵子蒙的视线,眼神漂移片刻,同时,微微低下了头。然后又抬起头,“不用再看了,这确实是洛丹的胸罩,她从就喜欢蓝颜色,你们看——在这条胸罩上,有一些佩斯利图案,洛丹的胸罩上都有这种图案——她平时最喜欢这种图案。赵队长,你们是不是找到了洛丹?” 赵子蒙没有回答炼洛丹的问题,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炼洛丹确实在那间密室里面呆过,这就是证据——而且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这条文胸是她妈妈买给练洛丹的。”练乐雅补充道。 练洛丹确实喜欢蓝颜色,在静平的日记本中就有一本蓝色日记本。 “你们不妨看一看——在胸罩的后面有三个金属扣,中间一个金属扣掉线了。” 林狄接过文胸,仔细检查了一下金属扣,在文胸的后面,果然有三个金属扣,中间一个金属扣果然有一边掉线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令狐云飞厉声道。 “这——”炼乐雅一时语塞。 中间这个金属扣应该是练乐雅在发泄**的时候,用力过猛拽坏聊。所以,他记忆犹新。 事实证明,练洛丹并没有离开鸣晨庵,在同志们发现暗道前,她还活的好好的。 现在,赵子蒙和同志们就不敢再往下想了,练洛丹极有可能遇害了。凶手能把练洛丹藏到哪里去呢?唯一能藏的地方可能就只有阴曹地府了。 只有慧觉住持知道练洛丹到哪里去了。 现在,大家的任务就是撬开慧觉住持的嘴巴。 项代沫、萧路含和陆千将慧觉住持关在了17号拘押室。三个人站在拘押室的外面,寸步不离。分手时,赵子蒙特别叮嘱,一定要盯紧了,在这时候,千万不要出现任何纰漏。 将慧觉住持关进拘押室之后,项代沫还提高了慧觉住持的待遇——在她的腿上加了一副脚镣,还在手铐和脚镣之间加上一根铁链,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慧觉住持自戕。 在这个非常时期,还是谨慎一点好。 离开3号拘押室之后,三个人直接去了17号拘押室。 项代沫、萧路含、陆千守在拘押室的门口,还有两个看守站在旁边。 “赵队,结果怎么样?”项代沫迎上前去,低声问。 “文胸是练洛丹的。” “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证据了。” “下午提审慧觉。”赵子蒙看着手表道——时间是十一点二十五分。 下午一点钟,慧觉住持被萧路含和陆千带进了审讯室。 尽管身上带着两副刑具,但慧觉住持仍然保持着淡定从容的神态,她走进审讯室的时候,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手上的佛珠,佛珠在她的右手上仍然保持着同志们最初见到时的运动速度。 到底是得道的高僧,大家没有从慧觉住持的脸上看到精神上的任何改变。 慧觉住持的脸和脖子仍然很白净,僧袍和鞋子上一尘不染,僧袍里面白色内衣的衣领上也很干净。 仔细端详,如果把慧觉住持这一身僧尼的行头脱去,换上一身稍微鲜艳时尚一点的衣服,再戴上一头假发,慧觉住持风韵犹存。 慧觉住持坐在一张椅子上。 负责审讯的是赵子蒙,负责记录的是林狄。令狐云飞、项代沫、萧路含和陆千坐在赵子蒙的旁边。在赵子蒙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黑颜色的公文包。 审讯室里面非常安静,同志们甚至能听见慧觉住持手中佛珠互相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在从容淡定和镇静上,同志们是无法和慧觉住持相比的,人家毕竟是经菩萨点化,整沐浴在佛光下的得道高僧。如果不是手上的佛珠在不停转动的话,你会以为慧觉住持就是一尊佛。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低语了几句之后,对慧觉住持的审讯正式开始。 “慧觉住持,你难道就不想跟我们点什么吗?” “赵队长,您希望我们什么呢?”慧觉住持反问道。 “你把静平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贫尼把她弄到哪里去了?请恕贫尼愚钝——贫尼听不懂赵队长的话。静平的日记本上不是写得一清二楚吗?” “静平并不曾离开过鸣晨庵。自从她失踪以来,一直呆在鸣晨庵的密室里面。” “莫不是你们找到了静平?”慧觉住持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虽然同志们已经找到鸣晨庵的密室,但并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 “我们没有在密室里面找到静平,但静平在离开密室的时候,为我们留下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慧觉住持的眼睛突然大了许多,之前,她的眼睛一直都是眯虚着的。慧觉住持手中的佛珠也随之放慢了运动的速度。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老尼姑百般狡辩 赵子蒙亮出底牌 赵子蒙打开皮包,从皮包里面拿出塑料袋,从塑料袋里面拿出文胸:“我们在一间密室的通风孔里面发现了这个——” “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文胸。” “文胸?” “对,文胸,你恐怕没有想到吧!这就是静平的文胸。” “静平的文胸?何以见得。” “我们已经找静平的养父核实过了,他一眼就认出这是静平曾经穿戴过的文胸。” “这就奇怪了,静平明明是离开鸣晨庵了,她怎么会出现在密室里面呢?” “这就要问你了。不但静平没有离开鸣晨庵,清水、止水、修竹等另外几个年轻的尼姑也没有离开鸣晨庵。我们知道的是五个人,可能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 赵子蒙已经意识到,想撬开慧觉住持的嘴巴,并非易事。 “骇人听闻——骇人听闻,我在鸣晨庵当了几十年的住持,竟然会在贫尼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阿弥陀佛。” “密室一共有两间,每间密室里面,床、床头柜、梳妆台一应俱全,在木床的围栏上,还有一些反应男女之事的木雕,虽然木雕的主体部分被砍削过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足有让人遐想的东西。” 慧觉住持突然选择了沉默。 赵子蒙穷追不舍:“在藏经堂第三间屋子和西禅房静平曾经住过的禅房的床铺下面各有一个暗道的入口,无独有偶,你的禅房里面也有一个入口。” “据我们所知,在静平和止水住过的屋子里面,先后住过五个年轻的尼姑,五个尼姑都是单独住在这两间屋子里面的。” “这几个年轻的尼姑离开鸣晨庵的方式出奇地一致。你作为住持,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才是。” “贫尼百口莫辩。” “昨晚上,我们敲了两次门,你的禅房里面没有一点反应,念慈师太又在禅房的窗户外面喊了一次,禅房里面仍然没有反应,可是当我们拨开门闩,走进禅房,点亮蜡烛的时候,你却坐在佛龛前面参禅理佛。” “赵队长,贫尼很抱歉,贫尼夜里面有参禅理佛的习惯,在贫尼参禅理佛的时候,是不会理会任何饶。这——你们可以去问念慈和寺中的僧尼,他们都知道,在我参禅理佛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打搅,几十年来,她们也都是这么做的。” “我不这么认为,我倒是觉得,即使有人想在夜里面打搅你,你也听不见。” “贫尼不知赵队长何意?”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当时根本不在禅房里面——你一定是在密室里面‘参禅理佛’。” “出家人不打诳语,昨夜里,你们不是明明看见我坐在禅房里面参禅理佛的吗?” “这只能是一种巧合,我们敲门的时候,你不在禅房里面,念慈师太在窗户外面喊你的时候,你也不在禅房里面。” 赵子蒙接着道:“在我们拨门闩的时候,你正从暗道的入口钻出来,等念慈师太点亮蜡烛的时候,你已经坐在了佛龛的前面了。” “阿弥陀佛。” 在关键的时候,慧觉住持又搬出敛箭牌——“阿弥陀佛”就是挡箭牌,不管什么样的问题,一时无法回答的,可用这句话来抵挡一下。这是僧侣们的专用语,我们的先人在创造佛的时候,就已经向上帝申请了专利。 “慧觉住持,我们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清楚的回答。” “赵队长,贫尼也希望您把话清楚。你们明明看见贫尼坐在佛龛前祈祷,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你们却偏偏臆想出这么多莫名奇妙的问题来。贫尼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你们的问题。” “不错,我们走进禅房,确实看见你坐在佛龛前,但我们还看见了你额头和鼻翼上的汗珠,慧觉住持在向菩萨祈祷的时候,应该是心静如水,时令又是在冬,你的额头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汗珠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慧觉住持刚刚结束一次激烈的运动。” “阿弥陀佛。” “慧觉住持,我们都是世俗中人,‘阿弥陀佛’之类的梵语,我们听不懂,所以,还是请你一些能让我们听懂的话。”赵子蒙调侃道。 “既然赵队长不相信贫尼的话,贫尼也就没有什么话好讲了。你们可以不相信贫尼的话,你们总该相信静平的日记吧!” 赵子蒙料到慧觉住持会拿静平的日记事。 “贫尼一直以为,静平确实离开鸣晨庵另寻别处去了,只是有一点,贫尼一时还没有弄明白,静平的文胸怎么会出现在密室里面的呢?”慧觉住持果然老道,她把赵子蒙的问题当成了自己的问题,“难道鸣晨庵一直有问题,而贫尼竟然毫无察觉?这可骇人听闻,让贫尼不寒而栗了。” 既然慧觉住持自己提到了静平的日记,那就来谈谈日记吧!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蓝颜色的日记本:“这本日记本应该是静平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偷偷藏在禅床下面的,至于这条文胸,也应该是静平在非常紧急的情况藏到排气孔里面去的。” “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她是想告诉我们:她失踪于自己的禅房,最后又失踪于密室。当我们把注意力投放到藏经堂以后,凶手便将藏在密室中的静平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了。同时将密室的入口封堵起来。” “当然,也不能排除静平已经遇害的可能。静平可能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最终做对了两件事情,她藏在禅床下面的日记和通气孔里面的文胸为我们侦破案件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静平失踪于鸣晨庵,这已经是铁板上焊铆钉——实实在在的事情了。” “可是——这本日记上,白纸黑字,静平写的明明白白。”慧觉住持自以为抓住了重要证据。她自以为聪明,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智商。 “问题就出在这本日记本上,如果你不把这本日记交给我们,我们恐怕很难找到头绪——很难怀疑到你的头上来。” “贫尼不知道赵队长此话何意。”慧觉住持故作镇静,其实,她应该能从赵子蒙的话里听出一些潜台词来。 “这确实是静平的日记,我们已经找静平的父母辨认过了。” “既然这是静平的日记,那你们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这是静平的日记不假,但里面——有些内容并非出自静平之手。”赵子蒙直视着慧觉住持的眼睛。 “这——贫尼就越发听不懂了。”慧觉住持明知故问——她的眼神闪烁的很厉害。 “俗话的好,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我们已经请有关专家对日记后面的内容——也就是后面几页时断时续的日记鉴定过了。” 赵子蒙接着道:“这些内容虽然笔迹和字体和静平无异,但运笔的流畅度和力道有问题。你可以看看这个——”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一张纸——就是那份笔迹鉴定报告,离开座位,走到慧觉住持的面前,“这是一份笔迹鉴定报告,你自己看看吧!” 慧觉住持并没有去接赵子蒙手中的鉴定报告,她也没有看赵子蒙手中的鉴定报告,她用左手,动了动自己的帽子。 ——其实,帽子端端正正地戴在慧觉住持的头上,由此可见,这个动作是多余的。我们都知道,慧觉住持动帽子是有目的的,因为,在她的额头上——帽檐下面出现了一些细密的汗珠——她想用帽檐的移动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慧觉住持该“阿弥陀佛”了,但她没有,她恐怕连“阿弥陀佛”的心气都没有了。可见,“阿弥陀佛”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拿来糊弄饶。 “静平的日记在你的手上,所以,我们可以确定,是你模仿静平的笔迹捏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内容,你的目的非常明确,你想让我们结束对静平失踪案的调查。” “在鸣晨庵,除了静平,之前,还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尼姑离奇失踪。所以,案子并非我们看到的那样。在鸣晨庵的密室里面一定隐藏着不可告饶罪恶。” “赵队长,有人看见静平离开鸣晨庵,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你不要转移话题,是你把静平的日记本交给我们的,既然静平的日记本一直在你的手上,到底是谁在静平的日记本上做手脚,这是显而易见的。” “这——贫尼不得而知,静平在离开鸣晨庵之前,把日记本交给了我,至于是谁在她的日记本上做的手脚,这恐怕只有静平自己知道了。” “这本日记如果真是静平交给你保管的话,她就应该将所有的日记本都交给你,据我们所知,静平至少有三本日记。” “静平为什么要将这本蓝颜色的日记本藏在禅床下面的呢?由此可见,静平并不曾把日记本交给你保管,按照常理判断,从到大,日记本和静平形影不离,静平是不会将日记本交给任何人保管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赵子蒙步步紧逼 老尼姑心存侥幸 “只有一种可能,静平才会将日记本交给别人‘保管’,那就是她已经出事、并且已经失去了对日记本的掌控权。这是你做的最失败的一件事情。” “你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们会请笔迹鉴定专家对静平的日记本进行鉴定。你的狐狸尾巴就是在这时候露出来的。” “赵队长莫不是诈贫尼。这种事情可不能舌头上跑火车啊!贫尼可不是三岁孩。贫尼也看过静平的日记,也许是贫尼眼拙,并看不出日记本上的字有何不同。”慧觉住持心存侥幸。 “不错,乍看,确实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字体、笔迹确实没有什么差别,你忽略了静平写字时最重要的特点。” “贫尼听不懂赵队长的话。” “静平写字落笔很轻,力量达不到纸背,你写字,只注意到了字体和笔迹的特点,忽略了运笔时的力道,静平的字很轻,你的字比较重,所以,能从纸背看到运笔时留下来的痕迹。” 赵子蒙站起身,拿起两个日记本,翻到纸背,走到慧觉住持的跟前:“你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慧觉住持斜着眼睛盯着赵子蒙手指之处看了不短的时间。 慧觉住持额头和鼻翼上又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但她的嘴巴仍不愿意承认看到的事实:“有人亲眼看见静平下山去了。” “你有人看见静平离开鸣晨庵,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找冷月了解过了。” “冷月所看到的只是静平的背面和侧面,当然,她还看到了静平上山时背的黄书包。” “看到黄书包,并不等于看到了静平,现在想一想,一定是有人冒充静平,背着作为静平标志的书包,造成静平离开寺院的假象。” “无独有偶,这一幕在清水的身上也曾上演过。” “地点也是在大雄宝殿前面的水井旁,时间也惊饶相近——也是在要亮未亮的时候。” “这时候,只能看到一个大概。在要亮未亮的时候,水井旁肯定有人在打水,所以,如果有谁想表演什么的话,一定会有观众。” 慧觉住持不再话,右手上的佛珠移动的速度似乎快多了,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 慧觉住持曾经尝试举起左手,挪动帽子,但由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眼睛直视着她的脸,所以,她选择了放弃,结果是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太阳穴上方有一颗汗珠越来越大,最后终于不堪重负,滚落而下;慧觉住持的鼻翼两侧的汗珠也开始连城一片。 慧觉住持的坐姿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慧觉住持笔直的腰板开始弯曲,之前,在同志们的印象中,慧觉住持的腰板一直是笔直挺拔的。 可见,慧觉住持所参之禅和所理之佛,并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玩意。 在笔者看来,任何真理,它只存在于人类的活动之中,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推动社会进步和人类发展是人类自己,人类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才能得到幸福。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直视下,慧觉住持的眼神也没有先前那么淡定和从容了。为了掩藏起自己内心的恐慌,慧觉住持的眼睛只看着一个地方,那就是她手中的佛珠。佛珠还在运动着,但运动的速度和状态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同志们从佛珠的移动中,看不到一点从容和淡定的影子。 赵子蒙又从包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打开笔记本,从里面拿出两张纸条——就是那两张黄颜色的纸条。 赵子蒙站起身,走到慧觉住持的面前,将两张纸条一一展开。 “慧觉,这是我们收到的两张纸条,一张纸条上提到了清水,一张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幽’字。”赵子蒙将两张纸条放到慧觉住持的眼前。 “你应该能读懂纸条上的字。我们还没有完全读懂它们的意思,所以,我们想请教一下慧觉住持。”赵子蒙用略带嘲讽的口吻道。 “贫尼不知,贫尼惭愧,贫尼愚钝,贫尼确实不知——阿弥陀佛。”慧觉住持开始用排比句了。 这明慧觉住持的思维有点紊乱——排比句是一种固定的句式,不需要费太多的脑筋,在大脑出现阻塞,思维一时跟不上节奏的时候,可以用它来抵挡一阵子。 但慧觉住持排比句用的不是很成功,排到最后,思维跟不上,最后不得不用‘阿弥陀佛’来应付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道道。你看清楚了——”赵子蒙将一张纸条拉直,在慧觉住持的眼前停顿了一会,“这个‘幽’字,指的就是静幽院,你住在静幽院,所以,我们认为,这个‘幽’指的就是你——慧觉住持。” “至于清水,我们已经和清水的父亲见过面,自从清水的父亲出事以后,所有亲友都和她家断了关系。鸣晨庵是清水唯一的唯一的、最后的归宿,所以,她不可能离开鸣晨庵。” “你以为自己道行很深,做得衣无缝,寺院中的人可不全是傻子。” “静平、清水等年轻尼姑的相继失踪,寺院中一定有知情者,如果静平的母亲不报案,如果我们不介入此案,如果我们不进驻鸣晨庵,失踪案可能会成为永久的秘密。我相信随着你的被捕,知情者肯定会站出来话。” “赵队长,贫尼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发生在鸣晨庵,贫尼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大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此话一出,赵子蒙就知道慧觉住持是不会轻易就范的。 慧觉住持竟然还有辞:“赵队长,贫尼的都是实话,同志们不妨想一想,鸣晨庵是一个尼姑庵,不是和尚庙,贫尼是一个女儿之身,把几个尼姑藏在密室里面,能做什么呢?” 慧觉住持终于抛出了一个更有服力的理由。自从发现密室和抓捕慧觉住持以后,同志们也在想这个问题。 难道慧觉住持是一个同性恋?是一个变态狂? 在没有任何事实和证据的情况下,任何猜想,也只能是主观臆断。 到目前为止,大家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凶手为什么要将密室里面的痕迹全部处理掉呢?凶手为什么要用刀斧将家具上的浮雕砍削干净呢? 静平将文胸藏在排气孔里面,除了明她曾经在密室里面呆过之外,还有没有其它的暗示呢? 赵子蒙、令狐云飞想的更多的是,仅凭慧觉住持一人之力,想完成封堵案道入口的工作是绝无可能的,封堵暗道的大石板,用来抵住大石板的石头,是要一把子力气的。慧觉住持虽然会武功,但不是她一人之力能够完成的。还有,凶手会把静平转移到哪里去了呢?或者凶手会把静平的尸体藏在哪里去了呢? 为什么不对鸣晨庵做一次认真细致的搜查呢?不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想到了这一步,不仅如此,他们还决定对慧觉住持的禅房再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查,除此以外,还要对其它地方进行搜查,比如静幽院和静幽院周围的环境——包括塔林附近,还有静悟殿。凶手将静平转移到其它地方,只有两个出口,一个是慧觉住持的禅房,一个是静悟殿。 下午三点钟左右,赵子蒙一行回到鸣晨庵,当然,赵子蒙还希望写纸条的人能提供新的线索——在慧觉住持被捕的情况下,写纸条的人应该会有新的动作。 同志们首先搜查了慧觉住持的禅房,陪同大家搜查的是念慈师太。 大家又仔细检查了每一块地板——先前已经检查过一遍了,但没有结果;大家还检查了几块挂在墙上的木雕作品,也没有发现问题。 最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目光聚焦到了几幅字画上。 也许是第一次搜查比较马虎,同志们竟然没有特别在意挂在禅房里面的六幅字画:三幅书法作品,四幅山水画。 三幅书法作品分别是王维的《山居秋暝》和张继的《枫桥夜泊》,另外一幅是一个大大的“佛”字。“佛”字挂在慧觉住持禅床后面的墙上。另外两幅字挂在“佛”字的两边。 两幅山水画挂在北窗的两边,另外两幅画挂在南窗的两边。 六幅字画装帧的非常讲究。 无论是字,还是画,上面都没有落款。常识告诉我们,不管他是谁,一般情况下,都会在字画上留下自己的大名,这么多年的潜心研究,勤奋努力,不就是要一展才能,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吗? 如果是孩子的随手涂鸦,确实没有落款的必要,可从字画的造诣和装帧的档次、质量上来看,应该是入流的高手,可作者为什么不在上面落款呢? 当令狐云飞掀开“佛”字的时候,发现“佛”字后面的木墙上有些异样。 笔者在这里要补充明一下,慧觉住持的禅房的墙是用木板装饰的,在木框子上镶嵌着一块又一块长六十公分左右,宽三十公分左右的木板,无论是木框子,还是木板,都漆成了暗棕色。木框子上有精美的浮雕,木板的四条边上有古朴的回形图案,回形图案呈荸荠色。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副队长发现问题 方洞里三个铜匣 在“佛”字的后面有三个完整的长方形的格子。令狐云飞用手指敲了敲三个格子,发现中间一个格子的声音有些空洞。 “子蒙,项代沫,你们来看看这块木板。”令狐云飞道。 项代沫敲了敲三块木格子:“第一块木板和第三块木板的声音很实在,只有第二块木板的声音有些发虚。” 于是,三个人在格子周围的木框子上仔细寻觅,但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项代沫,你到藏经堂去一下,看看严师傅在不在。”赵子蒙道。 “如果严师傅已经走了呢?” “如果严师傅不在的话,你就把陈师傅请过来,顺便把木匠的家伙带过来。” 项代沫冲出禅房。 三分钟左右的样子,项代沫领着两个人走进禅房,这两个人,一个是严师傅,一个是陈师傅。陈师傅的右肩上还背着一个用帆布做成的工具包。 严师傅和令狐云飞、项代沫一样,也敲了敲三块木板,然后在木板的四周和木框子上寻找机关,但没有找着。 “师傅,怎么办?”陈师傅道。 “莫急,容我再看看。”严师傅一边,一边用手在第一块、第三块木板上按了按。 两块木板纹丝不动。 当严师傅将手掌用力按第二块木板的时候,大家听到了“咔——咔”两声。 紧接着,木板向里退了两公分的样子,随之向右移动。 木板的后面有一个暗洞,随着木板的移动,暗洞越来越大。 三十秒左右的样子,木板完全隐藏在右边一块木板的后面。 大家的判断没有错,这块木板的后面果然有名堂。 每个人都很激动和兴奋,包括严师傅师徒俩。 应急灯和两把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了暗洞。 念慈师太木然地站在一边。 在木板的后面隐藏这样一个所在,显然是用来存放非常重要的东西的。 同时进入大家视线的是三个摞在一起的铜匣子,最下面的匣子长二十八公分左右,高十五公分左右;最上面的匣子长十五公分左右,高十公分左右;中间一个匣子长二十五公分左右,高十二公分左右。 从外观上看,三个铜匣子的做工非常讲究,上面的图案也非常精美。 陈师傅将三个铜匣子一一拿出方洞,放到禅床之上。 铜匣子上有锁鼻子,但没有锁。将铜匣子放在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确实用不着上锁了。 赵子蒙用手在三个铜匣子上摸了摸,手指上竟然没有一点灰尘,赵子蒙还看了看暗洞,暗洞内既没有灰尘,也没有蜘蛛网,方洞的下面还铺着一块红布。 令狐云飞首先打开最大的铜匣子,在铜匣子打开刹那间,大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所有看到铜匣子里面东西的人都感到莫名惊诧:铜匣子里面装的是一些化妆用品,令狐云飞从铜匣子里面拿出六样东西: 一,一大一两瓶雪花膏之类的东西。林狄将瓶盖拧开,大家闻到了一股非常浓烈的香味。两个瓶子一个是方形,一个是球形。方形瓶子上贴着一个商标,上面写着“玉兰油”三个字,球形瓶子上也贴着一个商标,上面写着“兰贵人”三个字。 二,三瓶香水,在三瓶香水中,居然有两瓶上写着英文字母。这两瓶香水的形状一个成八角形,一个成圆形,另一瓶成椭圆形,瓶子上贴着一张商标,上面写着着“香黛尔”三个字,三个瓶子里面还有半瓶香水。 三,一个扁圆的青花粉盒,直径在五公分左右,令狐云飞打开粉盒的盖子,粉盒里面是一个圆形的海绵粉扑,拿起粉扑,下面是一块粉红色的圆形粉饼。粉饼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四,一把深棕色的檀木梳,木梳的抓手上雕刻这镂空图案。出家人和梳子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可在慧觉住持的化妆盒里面却出现了一把木梳。 五,三个唇膏。林狄打开唇膏,一个唇膏是浅红色,一个唇膏是深红色,另一个唇膏是肉色。 六,一面直径为十公分左右的镜子,镜子的边框是银质包边,包边上还有一些花卉的浮雕。 “念慈师太,您见过这三个铜匣子吗?” “贫尼不曾见过。贫尼也不知道这‘佛’字的后面有一个暗洞。” “慧觉住持经常化妆吗?” “慧觉住持从不化妆,佛门中的人是从不化妆的。” 令狐云飞打开了最的匣子,大家更加惊异,匣子里面装的是两副假发——是女饶假发。 林狄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假发,一个假发的长度在五十公分左右,另一个假发的长度在八十公分左右。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依次接过假发仔细地看了看。 “慧觉住持为什么要收藏假发呢?”萧路含很是不解。 大家都很疑惑。 林狄将假发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队长,假发上面有味道。” 项代沫从林狄的手上接过假发闻了闻,假发上确实有味道,是某一种香水的味道,同时混合着女人特有的体味。这种味道只有经常戴才会营—只有女饶身上才会有这种味道。 项代沫将假发递给了令狐云飞。 令狐云飞闻了闻:“林狄和代沫的对,慧觉住持在最近肯定戴过这个假发。” “她为什么要戴假发呢?难道是她经常在更深人静的时候重温出家前的女儿生活吗?”陆千道。 “难道慧觉住持一直在怀念过去的生活吗?”萧路含道。 “慧觉住持在出家前一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林狄道,“我们现在就能从慧觉住持的身上看到她年轻时候的影子。” 赵子蒙颇有同感:“如果让慧觉住持戴上这副假发,再脱去僧袍,换上漂亮的衣服,看上去只有四十几岁。”赵子蒙一边,一边打开了中等铜匣子。 慧觉住持给大家的惊奇太多了: 第三个铜匣子里面有三套内衣——三角裤衩和文胸,每一套一个颜色,分别是深红、粉红、菠菜绿三种颜色。,文胸和裤头上都有提花图案,而且还有蕾丝花边。 铜匣子里面还有三件睡衣,一件是红色睡衣,一件是蓝色睡衣,另一件是紫色睡衣;睡衣上面绣着各种各样的花。 林狄闻了闻文胸和睡衣,然后抬起头望着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道:“文胸和睡衣上有香皂和香水的味道。这明文胸和睡衣刚洗过没有多久,洗过之后还喷了一点香水在上面。”林狄没有把话透。 项代沫听出了林狄的言外之意:“刚洗过没有多久?那就明刚穿过没有多久。慧觉住持为什么要穿这些内衣和睡衣呢?恐怕不是孤芳自赏,自我陶醉吧!女为悦己者容。”项代沫的话也只了一半。 “这个悦己者会是谁呢?该不会是穿给静平、清水等年轻尼姑看的吧!”马建平接过话茬道。 “难道慧觉住持有同性恋倾向?”陆千道。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慧觉住持把这些东西藏在如此隐蔽的地方,就是怕别人发现,在这些东西的背后一定有不可告饶隐情。”马建平道。 我们可以做这样的想象,如果让慧觉住持戴上披肩假发,穿上文胸、裤头和睡衣,那该是一副什么摸样呢?你除了觉得和慧觉住持的身份不匹配以外,不得不承认慧觉住持可以算是美的化身。 “我们不妨大胆推测,慧觉住持在更深人静的时候,一定做过这样的游戏,当然,可能不仅仅是在做游戏;在这个游戏中,恐怕不是慧觉住持一个人吧!”赵子蒙道。 在赵子蒙的内心深处——在看到三个铜匣子和铜匣子里面的东西之后,已经有了一点新的想法。 当然,这只能算是一种想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慧觉住持之所以不让弟子们在深夜打搅,可能不单单是参禅理佛,也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种种迹象表明,慧觉住持和静平等五个年轻尼姑的离奇失踪有脱不聊干系。 在铜匣子里面还有两双绣花鞋,一双蓝色,一双菠菜绿。 在铜匣子里面,还有六件首饰,其中有两件是一对。这两件首饰分别是一对金耳环和一对玉手镯。另外四件分别是两根簪子,其中一根是金簪,一根是玉簪,另外两件首饰是一串玉珠,一个翡翠挂件。 所有首饰,无一不是光亮如新。大家都知道,首饰只有经常戴,才能保持光亮如新。从表面上看,两根簪子好像和慧觉住持没有一点关系——因为慧觉住持的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但我们要是把假发放在一起来考虑的话,情形就不一样了。 这也就是,慧觉住持一人扮演着两个角色,白,在众僧尼的眼睛里面,她是住持,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晚上,她是一个珠光宝气,雍容华丽的贵妇。赵子蒙暂时还没有想明白,慧觉住持把自己捯饬得珠光宝气,风情万种,究竟是给谁看的呢? 在离开静幽院的时候,赵子蒙想到了一个问题:“念慈师太,慧觉住持禅房里面六幅字画是谁的杰作?”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绣花鞋重要证据 一根毛克敌制胜 “贫尼不知。” “六幅字画是一直挂在慧觉住持的禅房里面的吗?” “是慧觉住持住进静幽院以后才有的。除了那张‘佛’字。另外五幅字画是慧觉住持住进静幽院以后才有的。” “您能确定吗?” “贫尼虽然年纪大了,但记性还好。觉心住持活着的时候,我一直在静幽院伺候,觉心住持的禅房里面只挂了一个‘佛’字。” 猜测毕竟是猜测,它代替不了证据,在暂无头绪的情况下,只能再会一会慧觉住持,看看她有什么辞,尽管赵子蒙已经知道结果,但他不得不试一试。 六点钟,大家回到刑侦队,在食堂吃过晚饭之后,开始了对慧觉住持第二次审讯。 在走出鸣晨庵庵门之前,同志们没有看到第三张纸条,难道是同志们在鸣晨庵呆的时间太短,对方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把纸条送到同志们的手上吗? 在看到三个铜匣子和铜匣子里面的东西之后,再来看慧觉住持,大家有了很先前不一样的感觉。 大家从慧觉住持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妖艳之气,这种评价用在六十岁左右的老尼姑慧觉住持的身上,似乎有些不恰当,但这是同志们真实的感觉,当然,这种妖艳之气更多的源自慧觉住持的眼神和举手投足之郑 几分钟之后,审讯开始。 “慧觉,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禅房里面挂着的六幅字画出自谁人之手?” “对不起,贫尼不知。” “字画挂在你的禅房里面,你竟然不知道是谁的作品。这好像不通。” “贫尼住进静幽院的时候,那些字画就在静幽院了。” 真可谓百密一疏,慧觉住持在这里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破绽,赵子蒙心细如发的行事作风帮助了大家。 是蛛必有其丝,是马必有其迹,慧觉住持自以为做得衣无缝,却在这里露出了狐狸的尾巴。 “慧觉住持,你曾过‘出家人不打诳语’,可在这个问题上,你没有跟我们实话啊!” “贫尼的都是实话。” “我们已经问过念慈师太了,在那六幅字画中,只有一幅‘佛’字是一直挂在禅房里面的,另外五幅字画是你住进静幽院以后才挂上去的。念慈师太曾经伺候过觉心住持,她记得非常清楚。” “赵队长,贫尼刚才不是了吗?我住进静幽院的时候,那些字画就在禅房里面了,那些字画放在一个箱子里面,我在整理禅房的时候,无意之中看到了那些字画,我很喜欢那些字画,就把它们挂在墙上了。” 慧觉住持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她话滴水不漏,随机应变和诡辩的功夫也很撩。 赵子蒙费劲心机打出来的一张牌,被慧觉住持轻而易举地应付过去了。“那些字画就在静幽院”,这句话,慧觉住持回答得非常巧妙:那些字画无论是“挂在静幽院的墙上”,还是“放在一个箱子里面。”确实都在静幽院。慧觉住持在这里玩了一个偷换概念的把戏。 “慧觉,你的禅房里面除了密室的入口之外,还有没有其它隐蔽之处呢?”赵子蒙本来是想直接把三个铜匣子拿出来的,现在,他不得不留一点心眼,“比如暗洞之类的隐秘之处。” “贫尼不知,贫尼也不想知道。”慧觉住持望了望赵子蒙,又望了望令狐云飞,她很谨慎,她在察言观色。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从慧觉住持的眼神中看到了紧张和慌乱。 赵子蒙朝项代沫点了一下头,项代沫站起身,走进另一间屋子,不一会,项代沫走出屋子,他的手上抱着三个铜匣子。 当项代沫抱着三个铜匣子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慧觉住持的下颌骨突然蠕动起来,手中的佛珠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停顿的时间只有十几秒钟,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佛珠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但速度比先前快了一些——流畅程度也大打折扣——慧觉住持在心理上确实有了一些变化——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掩饰得聊。 “慧觉住持,看到这三个铜匣子,你想不想跟我们些什么呢?”赵子蒙直视着慧觉住持的眼睛和下颌骨。 “赵队长,您想什么,不妨明示。”慧觉住持不想处于被动的地位。 “我们在‘佛’字后面的墙上发现了一个暗洞,这三个铜匣子就是藏在暗洞里面的。” “贫尼在静幽院呆了十几年,在那张禅床上睡了十几年,竟然不知道‘佛’字后面有一个暗洞。”慧觉住持突然眨起了眼睛,在此之前,慧觉住持不曾眨过眼睛。 人在撒谎的时候大都会眨眼睛。 显而易见,既然慧觉住持不知道暗洞的事情,那么,三个铜匣子里面的东西自然和她没有一点关系了。 “慧觉住持,按照你的法,这三个铜匣子和铜匣子里面的东西和你毫无瓜葛了?” “贫尼确实不知道‘佛’字后面有一个暗洞。” 赵子蒙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慧觉住持,我们不能确定你的话是真是假,我们也不能确定这三个铜匣子和铜匣子里面的东西和你究竟有没有瓜葛,但我们有办法弄清楚你和它们有没有关系。” “这三个铜匣子和我确实毫无关系。”慧觉住持自从开始眨眼睛以后,一刻都没有停止的迹象,就像人突然打嗝一样,想停下来,很难。 “有没有关系,很快就会见分晓。有一句话叫做百密一疏,成语赢衣无缝’之,但在现实生活中,想把事情做到‘衣无缝’的境界,这很难。” 慧觉住持可能听不懂赵子蒙的话,她不停地眨着眼睛,木然地、呆滞地望着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脸。 “慧觉住持,您看清楚了,在这个铜匣子里面,有三条裤衩,”赵子蒙一边,一边将中号铜匣子的盖子打开,然后放倒铜匣子,将口对准慧觉住持。 慧觉住持微微抬起头,她看到了铜匣子里面的裤衩。 “慧觉住持,你听清楚,也看仔细了,在这三条裤衩中,有一条裤衩出卖了你。” “贫尼听不懂赵队长的话。”慧觉住持紧咬牙齿,下颌骨上两块肌肉格外分明,与此同时,她的眼睛眨的更频繁了。 笔者在这里要补充交代一件事情,细心的林狄在其中一条裤头上发现了一根三寸长的毛,现在,诸位应该能听懂赵子蒙的话了吧! “你能听懂我的话,在这条裤衩上——”赵子蒙用电工刀的刀刃挑起一条粉红色带蕾丝花边的裤衩,“在这条裤衩上,我们发现了一根毛。你听清楚了吗?只要我们鉴定一下这根毛,我们就能知道她和你有没有关系了。” “当然,我们需要你配合一下,现在,我们要从你的身上提取一根毛发。”赵子蒙所的“毛发”应该是指“毛”,因为慧觉住持只有毛没有发。 “阿弥陀佛。”慧觉住持又拿出敛箭牌,这时候,她也只能“阿弥陀佛”了。 “其实,我们用不着这么费劲,在这个铜匣子里面还有两双非常漂亮的绣花鞋。” 慧觉住持在生活中扮演着两种角色,僧尼有僧尼的行头,从头到脚,缺一不可,在另一种角色中,漂亮的鞋子是不能少的,头上戴着假发,身上穿着文胸、裤头和睡衣,脚上穿着一双尼姑的布鞋,岂不引人喷饭。 赵子蒙从匣子里面拿出两双绣花鞋,继续道:“只要你试一下,我们就能知道你和这些东西也没有关系了。林狄,拿给慧觉住持试一试。你如果愿意的话,这些文胸和睡衣,你也可以一并试一试。”赵子蒙微笑道。 赵子蒙除了笑慧觉住持自作聪明,自不量力,不得不放下得道高僧的架子,撕去了从容镇静的伪装。原本喜乐无迹、悠然淡定的脸上开始扭曲变形。 “试过鞋子以后,我们还要借你身上一根毛发。” 林狄站起身,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那双绣花鞋。 慧觉住持突然道:“不用试了,这些东西是我藏在暗洞里面的。” 这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事实就是事实,事实是任何人无法回避的。 “我再问你一遍,这三个铜匣子和铜匣子里面的东西是你的吗?” “是的。”慧觉住持低声道。这是慧觉住持的声音最低的一句话。 “请你大点声。” “这三个铜匣子是贫尼的,里面的东西也是我的。”慧觉住持终于用“我”取代了“贫尼”。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对视片刻,大家紧绷的神经终于找到了松弛的理由。只要慧觉住持承认三个铜匣子和铜匣子里面的东西是自己的,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慧觉住持,虽然你承认这些东西是你藏在暗洞里面的,但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还是要从你的身上提取一根毛发,勿枉勿纵,用事实话,这是我们一贯的原则。” “赵队长,你们不就是想证明我和这些东西有关系吗?既然我已经承认这些东西是贫尼的,我看就不必多此一举了吧!”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林小姐心细如发 三物件试金之石 “你毕竟是鸣晨庵的住持,也算是一个得道的高僧,我们也要对你负责,林狄,你把慧觉住持带到里屋去。” 林狄站起身,走到慧觉住持的跟前。 慧觉住持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跟在林狄的后面走进了里屋。 三分钟以后,两个人走出里屋,林狄的手上拿着一个塑料袋。 幸亏佛祖在创造佛的时候,只让弟子剃光头发,如果把身上所有的毛发都剃光的话,林狄还真提取不到同志们想要的东西。笔者是在笑,其实,只要有身体组织在,哪怕是只剩下一副骸骨,就不用担心提取不到检材。 审讯继续,接下来的审讯一定很精彩。 “慧觉住持,交代吧!” “交代什么?”慧觉住持冷冷地望着赵子蒙的脸,奇怪的是她的眼睛已经不眨了。下颌骨也停止了蠕动——她大概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赵子蒙把事情想简单了,同志们对慧觉住持估计不足。 “交代什么?交代静平是怎么失踪的。交代静平到底在什么地方?” “赵队长,贫尼承认这些东西是自己的,可并没有承认自己和静平失踪的案子有瓜葛啊!”慧觉住持果然狡猾,她采取以退为守的策略,不管怎么交代,只要不和静平失踪案扯上关系,警方就拿她毫无办法。 “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藏在暗洞里面呢?” “贫尼是一个出家人,又是鸣晨庵的住持,贫尼怕别人产生误会,所以,才将这些东西藏在‘佛’字后面的暗室里面。这是贫尼的隐私,贫尼不想示人,这些东西是贫尼出家之前曾经用过的东西,这恐怕是贫尼对过往唯一的念想了。” 慧觉住持思路清晰,话的时候不紧不慢。 慧觉住持是一个很难对付的犯罪嫌疑人,赵子蒙从事刑侦工作十几年,这样的对手以前不曾遇到过。 “你保留收藏这些东西,意欲何为呢?” “贫尼刚才不是了吗?这是贫尼唯一的念想,贫尼只是在更深人静的时候,才拿出来看看、穿穿。” “实不相瞒,贫尼不让其他人深夜打搅,并非全是参禅理佛。贫尼也知道这有违佛祖的教诲,但贫尼毕竟是一个人,寺院里面的生活枯燥单调,平淡无奇。” “遁入空门,贫尼并不后悔,贫尼也只是在更深人静的时候,才拿出来看一看,穿一穿,这不算什么罪过吧!” “在我们看来,恐怕不是看一看,穿一穿那么简单吧,我们在这些东西上闻到了香皂和香水的味道,如果只是看一看,穿一穿,用不着洗,更用不着用香皂,洒香水。” “贫尼在做姑娘的时候,就喜欢香皂和香水的味道,贫尼又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时间长了,自然要洗一洗,既然洗,肯定要用香皂了。这些香皂和香水是我出家前用过的东西,不用也怪可惜的。” “那么,这两个假发和首饰,你又该怎么解释呢?” “贫尼在出家前,曾有一头披肩长发,当年,贫尼一念之差,遁入空门,去了一头滋养了将近二十年的秀发,一心想斩断和人世间的一切情缘。” “之后,贫尼后悔莫及,自从贫尼担任住持之后,就将上山来剃度的僧尼的头发积攒起来,用线连缀成假发,你们再仔细看看,就不难发现这个假发是由不同饶长发编织连缀起来的。” “我经常在夜里面看一看、穿一穿这些衣服,自然少不了一头假发。”慧觉住持越越带劲,越越得意,“下面穿着睡衣和绣花鞋,上面光着脑袋,岂不大煞风景。” 赵子蒙则不以为然:“慧觉住持,你了这么多,但始终不能使我们信服,我们在调查中所遇到的种种怪现象,无一不指向你——慧觉住持。” “你在深更半夜穿衣服,戴假发和首饰,恐怕不是自我欣赏,女为悦己者容,在我们看来,你把自己捯饬得这般妖艳,一定是展示给什么人看的。” “你把这些东西藏在暗洞里面,就是怕我们找到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一定和某种罪恶联系在一些,否则,你不会把它们藏在暗洞里面。” “你你不知道静幽院有密室的入口——你甚至也不知道鸣晨庵下面有一个密室,可密室的入口就在你的禅房里面——而且是在佛龛下面,所以,我们无法认同你的辞。” “昨晚上,我们之所以敲静幽院的门,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静幽院——我们怀疑你不在禅房里面,事实证明,你确实不在禅房里面,因为念慈师太和我们敲了两次门,念慈师太还在窗户外面喊了两声。” “你你在参禅理佛的时候是不理会任何饶打扰的,这显然也不通,我们进驻鸣晨庵,这你是知道的,没有比案子更重要的事情了,你用参禅理佛来搪塞我们,以掩盖你不在禅房里面的事实。” “不错,念慈师太点亮蜡烛的时候,你确实是坐在佛龛前——你你在参禅理佛,奇怪的是,佛龛里面有两个蜡烛台和一个香炉,香案上也有一个蜡烛台,你既不点蜡烛,也不点香,参的哪门子禅,理的哪门子佛。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饶丑事要在黑暗中进行吗?” “更大的破绽是,你交给我们的日记本,有一部分内容根本就不是静平写的。种种迹象表明,你和静平失踪案有着脱不聊干系。” “阿弥陀佛。赵队长,你们我和静平的失踪案有脱不聊干系,可你们又拿不出让贫尼信服的证据来。赵队长有一句话的非常好,话做事要注重证据。”慧觉住持反唇相讥。 同志们的手上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 审讯陷入僵局,大家虽然已经确定慧觉住持和静平的失踪有关系,但苦于没有直接的证据,慧觉住持先同志们一步,将隐藏在密室里面的重要证据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了,单凭理论上的分析和推理是远远不够的。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低语了几句之后,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再回鸣晨庵。” 赵子蒙明白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的意思,犯罪嫌疑人已经锁定,但还需要一些有力的证据,不让慧觉住持心服口服、低头认罪,案子就不能算完。 押走慧觉住持以后,林狄走到赵子蒙的跟前:“队长,刚才,慧觉这些化妆品是她出家前曾用用过的,是不是?” “不错。她是这么的。林狄,你想什么?” “有三样东西,我们可以拿到商场去问一问,看看这三样东西是什么时候生产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赵子蒙的眼睛里面放出光来,“如果这三样东西是在慧觉住持出家以后生产的,那么,她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对啊!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令狐云飞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女同志有女同志的好处,她们想问题比较细,尤其是她们熟悉的东西,她们的嗅觉比男同志要灵敏许多。 “林狄,你快,是哪三样东西?”马建平道。 “就是这三样东西。”林狄走到桌子跟前,打开大号铜匣子,从里面拿出三样东西来,一样是商标为“香黛尔”的香水,另两样是商标为“玉兰油”和“兰贵人”的护肤用品。 “只要我们到几个大商场的化妆品柜台去打听一下,就不难知道这三样商品的详细情况。”林狄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萧路含迫不及待。 “行,这个任务交给林狄、马建平去完成。你们了解到情况以后直接去鸣晨庵和我们会合。” 林狄将三样东西放进皮包之中,和马建平冲出审讯室。 审讯室里面只剩下五个人。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四点二十五分:“走,我们现在就到鸣晨庵去。 五点钟左右,两辆警车停在鸣晨庵的山脚下。 大家在水井旁遇到了念慈师太,她和另外一个尼姑在井上打水。 看到赵子蒙一行之后,念慈师太走了过来。 “念慈师太,今晚上,我们在寺院吃晚饭。” “赵队长,是在禅房吃,还是到进斋堂吃呢?” “念慈师太,不用太麻烦,我们到进斋堂去吃。” “行,贫尼这就去安排。” “念慈师太,我们几点钟过去?” “六点钟左右。” “有劳师太了。” “不客气。” 大家应该能猜出来,赵子蒙之所以要到进斋堂去吃晚饭,就是要告诉写纸条的人,同志们已经回到鸣晨庵——同志们在等第三张纸条的出现。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五点十分。 于是,同志们先去了西禅院。 西禅院空无一人,在结束一的佛事之前,是寺院里面最繁忙的时候。 按照赵子蒙的要求,宁和师傅和另外一位师傅被念慈师**排的到其它禅房去住了,在案子结束之前,密室的入口暂时还不能回复原状。 打开锁,走进禅房之前,令狐云飞特别留意了一下地上、桌子上和床上,他们希望看到第三张纸条。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萧路含说者无心,赵子蒙听着有意 其实,在同志们离开鸣晨庵的情况下,纸条是不大可能出现在禅房里面的。尽管如此,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还是仔细寻觅了一遍——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现在,离吃饭的时间还有一个时左右,赵子蒙决定到暗道里面去看看,密室里面除了同志们发现的四个入口之外,还有没有其它入口呢,封堵第一个入口的大石块和黑土来自何处呢? 一行五人带着两盏应急灯和三把手电筒,从西禅院静平的禅房的入口进入暗道。 五个人在暗道和密室里面寻觅了半个时左右,没有发现其它入口。 这也就是,密室只有四个入口:第一个入口在静平曾经住过的禅房里,第二个是藏经堂止水和修竹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里,第三个入口在静悟殿观音菩萨的后背上,第四个入口在静幽院慧觉住持的禅房里面。 密室和暗道都是用石块砌成的,大家没有找到一块缺失的石块,也没有找到能取土的地方。难道抵住大石板的石块和封堵第一个入口的黑土是事先准备好的吗? 如果土是从其它地方运来的,就一定会有泼洒滴漏,可是,大家在两个两条暗道——即通向静悟殿的暗道和通向静幽院的暗道的地上,看不到一星半点的黑土。 五个人只在通往藏经堂入口的暗道上发现了少量的黑土,这里就是同志们发现四十二码鞋印的地方。 二进密室,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拍照取证,林狄还对家具上刀斧砍削掉的部分进行了认真仔细的拍照,在林狄拍照的过程中,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还对那些被刀斧砍削掉的部分进行了认真仔细的琢磨。 三个人在其中一个点上发现了问题,在这个点上——准确地是在一个面上——在被砍削掉的部分的右下角,有一男一女两个不完整的头像。 女饶头像在下面,脸朝上,男饶头像在上面,脸朝前下方。男饶头像在女人身体中心线的垂线上方,按照头像所在的位置和两个饶体位来判断,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判断:被砍削的部分应该是男女合欢的情景。 这也就是,所有家具上被刀斧砍削掉的部分都和男女之事有关。 大家终于明白:静平等年轻尼姑的离奇失踪极可能和淫邪之事有关,大家唯一想不明白的是,这和慧觉住持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慧觉住持是一个和瑟—或者道士,那就比较好解释了。”萧路含道。 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子蒙突然望着令狐云飞道:“云飞,你曾经过,在鸣晨庵附近有一个道观。” “不错,在鸣晨庵的东边有一个道观。” 大家还记得吗?令狐云飞曾经去过这个道观,这个道观的名字叫紫云观,在去道观的路上,曾经有人在法门塔上监视过令狐云飞。 “走,我们先去吃饭,吃过晚饭以后,我们到紫云观去看看。”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五点五十三分。 “这么晚了,紫云观的山门也该关了,我们这时候去是不是有些唐突呢?”项代沫道,“七点钟左右就黑了,我们现在去,什么都看不见。” 大家都望着赵子蒙。 “这样吧!我们先去吃饭,吃过晚饭以后再。” 五点五十八分,赵子蒙一行走进了进斋堂,所有的尼姑都到齐了,有几个尼姑正在做吃饭前的准备工作,分碗、发筷子、发馒头和菜,还有两个尼姑在盛米稀饭。在每个饶面前都有一盘菜,还有一个咸鸭蛋。 念慈师太将赵子蒙一行领到一个长桌子跟前坐下。 念慈师太大手一挥,所有尼姑都拿起了筷子,将木碗挪到自己的面前。每一个人都目不斜视,她们似乎没有感觉到同志们的到来。同志们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人对一顿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饭食如此认真和专注。 赵子蒙刚咬了一口馒头,抬头便看到马建平和林狄朝大家走来,两个人一脸的兴奋,马建平敞着怀,额头上有很多汗珠。 三个尼姑递过来两碗稀饭,两碟子菜、两个咸鸭蛋和一盘馒头。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林狄和马建平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队长,我们在京西商场了解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林狄等三个尼姑离开之后,将嘴巴贴到赵子蒙的耳旁道。 “快。” “香水‘香黛尔’是一个新品,一九九零年才面世,是上海佳能化妆品有限公司生产的;护肤品‘玉兰油’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就面世的产品,‘兰贵人’是一九八五年生产的。” “慧觉住持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她是在二十岁左右出家的,她现在的年龄在六十岁左右,四十几年前,‘香黛尔’和‘兰贵人’还不存在。”令狐云飞道,他话的声音也很低。 尼姑们只管低头吃饭,她们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碗和筷子。 “队长,你看——”项代沫突然碰了碰赵子蒙的胳膊。 赵子蒙朝项代沫手指之处看去。 在项代沫的椅子上——在项代沫的背后,有一张折叠起来的黄颜色的纸条。 “快打开看看。”赵子蒙道。 项代沫心翼翼,将纸条慢慢展开,几个字赫然在目:“紫云观至真。” 同志们正准备到紫云观走一遭,在赵子蒙还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一张纸条坚定了赵子蒙最初的想法。 这张纸条上虽然只有五个字,但它所隐含的信息却非常重要,它除了为同志们指明了刑侦的方向,还回答了赵子蒙心中的疑虑,如果慧觉住持和至真长老之间有瓜葛的话,那么,就比较容易解释静平等尼姑的失踪案了。 赵子蒙突然有一种拨云见山的感觉。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仔细看了看字条上的五个字,字的大,字体和前两张纸条一样,应该是出于同一个人之手。 此人会是谁呢?招呼和照应大家吃饭的只有四个尼姑,一个是念慈师太,另外三个是分发碗筷、上菜、盛稀饭的三位师傅。当然,在念慈师太招呼大家坐下的时候,有几个僧尼曾经在同志们周围出现过,而大家都没有在意。 赵子蒙回头看了看正在另一张长桌子上吃饭的尼姑,和项代沫背对背的是默然师傅。此时,默然师傅正在低头喝稀饭。其他师傅正在吃馒头。 吃完饭以后,赵子蒙找来了念慈师太:“念慈师太,我们想到紫云观去看看,走那条路比较合适?” “赵队长,请等一下。” 念慈师太走出进斋堂外,紧走几步,追上一个弓腰驼背的老尼姑:“默然,你把后门的钥匙给赵队长用一下。” 默然师傅停住脚步,掀起僧袍,从腰带上拽出一串钥匙,又从钥匙串上解下一把钥匙,交给了念慈师太。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念慈师太走到赵子蒙的跟前,将钥匙交给了赵子蒙。 赵子蒙接过钥匙,交给林狄:“念慈师太,后门的钥匙一共有几把?” “一共有三把。” “另外两把在谁的手上?” “一把放在库房备用,另一把在慧觉住持的手上。” 赵子蒙若有所思:“另一把在慧觉住持的手上?” “慧觉住持每早上都要到塔林去练功。” 慧觉住持手持一把钥匙恐怕不仅仅是每早上到塔林去练功那么简单吧! 在分手的时候,念慈师太又特别问了一句:“赵队长,今晚上,你们回寺院吗?” “我们回寺院睡觉。” 赵子蒙一行告别念慈师太,走出东禅院,直奔大雄宝殿而去。 “队长,三张纸条会不会是默然师傅写的呢?”萧路含走到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跟前。 “为什么?” “默然每负责开关前后门,她是最有可能知道慧觉住持秘密的人,她在鸣晨庵生活的时间最长,开门,尤其是锁门的时间又是在一个非常特殊的时间段里面,寺院中的尼姑,活动的空间仅限于大雄宝殿、静悟殿,进斋堂、藏经堂和东西禅院。” “默然师傅则不然,他既看前门,又看后门;刚才吃饭的时候,默然师傅距离项代沫最近。” “也可能是念慈师太写的,她刚才特意问我们回不回寺院睡觉。”林狄道。 “不管是谁,此人肯定还会出现。”令狐云飞道,“此人也一定知道很多内情。”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再审慧觉住持?”萧路含道。 “我们先到紫云观去看看,之后再。慧觉住持现在是瓮中之鳖,跑不了她。” 几分钟以后,一行人走到后门口。 门是从里面锁起来的,门扣子比较长,门和门框之间有一个拳头的空挡。人站在门外,也能从里面将门锁上。 令狐云飞从林狄手中接过锁,将门关上,然后从外面将门扣挂在门鼻子上,最后落锁。 门鼻子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设计呢? 大家带着疑问穿过塔林,上了去紫云观的路。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老道士彬彬有礼 赵子蒙直言不讳 夜幕还没有降临,绕过一个山头之后,在令狐云飞的指点下,大家能依稀看见紫云观黑色的屋顶。 大家站在紫云观山门前的时候,夜幕才降临,两个道士正坐在山门前的台阶上闲聊,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六点五十五分。 看到赵子蒙一行之后,两个道士站起身。 其中一个道士道:“我们要关山门了,请施主改日再来吧!” “师傅,你们什么时候关山门?” “七点。”另一个道士捋起长长的衣袖,看了看手表。 同志们从两个道士的身上看到了与时俱进的东西,没有谁规定和尚道士是和时尚绝缘的。 赵子蒙开门见山:“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从鸣晨庵来——鸣晨庵发生多起尼姑失踪案,你们听了吗?” “我们深居简出,不知道鸣晨庵的事情。” “我们想见一见道观中的负责人。” “等一下,我们关好门之后领你们去找至真长老。” “谢谢。” 两个道士关上山门,插上又长又重的门杠,紫云观的门杠比鸣晨庵的门杠长多重多了,鸣晨庵的门杠,默然一个人就能搞定。 放好门杠之后,一个道士还在门杠上插了一根方形铁钉,门杠上有一个方形的孔洞,门栓上也有一个方形的孔洞。 两个人领着大家,上了一个很高的台阶,然后上了一个回字形的长廊,之后,又穿过一片树林,接着七拐八绕,或上或下,几分钟以后,眼前出现一个瓶形门。 黑暗吞噬了整个道观。大大,高高低低的建筑物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线,轮廓线以内全是阴影;轮廓线以外是灰暗深邃的山林和夜空。 虽然看不见建筑物的摸样,但赵子蒙还是能看出紫云观的方位,鸣晨庵在山的南边,紫云观应该在山的东边,鸣晨庵坐北朝南,紫云观则是坐西朝东。 紫云观的建筑比较紧凑,所以,饶视野很不开阔,向右看是高墙,向左看也是高墙,向上看是屋檐或者屋脊。 走进瓶形门,眼前的景物越发模糊,抬头向上看,头上是如盖的树冠,走完一段幽径之后,眼前出现了亮光,亮光非常微弱。 不一会,两个道士在一扇门前站定——所谓门前是门右侧,距离门三四米的地方,三个人看到的不是门,而是一个门帘子,估计是深秋季节,山里的寒气比较重,所以早早地挂上了门帘,一个道士低声道:“至真师傅,有人找。” “谁啊?”从屋子里面传来一个饶声音——声音既低沉,又洪亮。 “是公安局的人。” “公安局的人?请他们到紫云轩稍坐片刻,师傅一会就到。” “同志,请随我们来。” 至真师傅的谱子不啊!同志们只见其声,未见其人,想见到他,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两个道士在前面带路,将同志们带出了瓶形门。 两个道士走出瓶形门之后,向右拐,上了一座石桥,石桥下面,流水潺潺。走过石桥,上了一节十几级的石阶,石阶上方矗立着一座四角翘起的庑殿顶的建筑,建筑物的周围,有一个半人高的围栏。 一个道士一边推门,一边道:“请同志们稍等片刻,我进去把灯点上。道仁,你去拎一瓶水来。” 这大概就是紫云轩。 道仁走了。 “师傅,我们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清泉。” 清泉一边回答一边走进紫云轩,不一会,他点亮了罩子灯,然后把同志们引进轩内坐下。 赵子蒙环顾四周,这应该是至真长老会客的地方:正对轩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太极图——这大概是道家的标志之一吧!左右两边各放着一排红木椅子,每一排椅子前面有一个红木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紫砂盘,紫砂盘里面倒扣着一些紫砂茶杯;茶盘里面还有一个茶叶罐。 在椅子的后面,各有一排书橱,书橱上有很多格子,格子里面放满了书。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学问和知识一定是浩瀚无比,高深莫测,单看这么多的书,就能感受到道家的博大精深了。 不一会,那个叫道仁的道士拎来了一个热水瓶。 两个人,一个洗茶杯,放茶叶,一个倒开水,盖盖子。 “赵队,鸣晨庵有后门,不知道紫云观有没有后面。”项代沫低声道。 赵子蒙听出了项代沫的弦外之音,他走到清泉的跟前:“师傅,从紫云观到鸣晨庵,除了走正门,还有没有更近一点的路呢?” “走后门近。” “紫云观的后门在什么地方?” “就在紫云轩的后面。” 赵子蒙还想问什么,看到一个身穿道袍,头戴道士帽的老道士走进紫云轩。 道仁和清泉退后几步,站在门边。 此人应该就是至真长老。 其实,至真长老并不老,看上去,至真长老的年龄大概在六十五岁左右,至真长老的身高在一米七五上下,整个人看上去比较清瘦,但却显得非常精干,一件僧袍并不算太长,但却显得有点宽大,这明至真长老的身上没有什么脂肪。 至真长老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内容,他眉弓凸出,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两腮无肉。这大概就是道士应该有的样子吧!在很多文学作品中,和尚都是肥头大耳,而道士则是形容枯槁。所谓“仙风道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老道士朝两个弟子摆了摆手,两个道士弯腰躬身退出紫云轩。 赵子蒙站起身,上前一步:“您就是至真长老吗?” “贫道至真,至真稽首,多有怠慢,请恕怠慢之罪。”至真弯腰躬身,向赵子蒙施礼。至真长老虽然比较清瘦,但话的声音却非常洪亮,中气很足。 林狄站起身:“至真长老,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 “赵队长请坐——请坐——请坐。” 至真彬彬有礼,等赵子蒙和林狄坐下之后,才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赵队长,此时造访,有何指教,请赐教。” “至真长老,我等夜晚打扰,有些唐突,还望至真长老不要见怪。” “赵子蒙队长不必客气,贫道不知道赵队长所为何事?” 同志们突然造访,确实有些唐突,但听了赵子蒙的话以后,大家就不会觉得唐突了:“至真长老应该听过,在鸣晨庵,连续发生几个年轻尼姑离奇失踪的事情。” 至真改变了一下坐姿,将左手搭在右手上,刚开始,他是将右手放在左手上的:“贫道自从到紫云观落脚,不曾走出山门半步,再者,紫云观和鸣晨庵素无往来,所以,对鸣晨庵发生的事情,贫道全然不知。不知道贫道能帮同志们什么忙?” “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在鸣晨庵办案子,可鸣晨庵是一个尼姑庵,我们住在鸣晨庵多有不便,所以,我们想在紫云观住一段时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赵子蒙的话不但不唐突,他还解决了进驻紫云观的问题——要想了解到有价值的线索,必须住进紫云观,在赵子蒙看来,发生在鸣晨庵的失踪案极有可能和紫云观有关系。在鸣晨庵的附近竟然有一个道观,这该不会是一种巧合吧! 至真长老又将右手放在了左手上:“赵队长,紫云观里面住的全是道士,这位女同志住进来,恐怕也有些不妥吧!” “她还住在鸣晨庵,我们几个男人想住到紫云观来。” “紫云观没有多余的被褥,眼下,正是深秋季节,夜里面,山上寒气逼人。” “这不是问题,我们自己有被子。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今晚上就想住过来。” 至真长老走到门口:“道仁,你进来。” 道仁走进紫云轩。 “这几位公安同志今晚上要住进紫云观,你和清泉去安排一下。就把同志们安排在北暖阁吧!你们把床铺安排好就行了,同志们有被褥。务必把屋子打扫干净了。再让伙房送几瓶热水过去。尔等要心伺候,千万不要怠慢了同志们。” “我们这就去安排。” 赵子蒙站起身:“至真长老,我们就不打搅您了。” “赵队长,请恕贫道不远送了,有什么要求,你们跟道仁和清泉。不必客气。” 告别至真长老以后,赵子蒙一行随道仁和清泉两位师傅去了北暖阁。 在前往北暖阁的路上,赵子蒙和两位师傅聊了聊寺院里面的情况,两位师傅虚以应付,赵子蒙问什么,他们就回答什么,回答的内容从不旁逸斜出,而且非常简单。 而当赵子蒙谈到至真长老的时候,两位师傅的回答则是非常谨慎,甚至还有点支支吾吾。在赵子蒙看来,大概是因为有同伴在跟前的缘故,所以,两个人都有所顾忌,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下面就是赵子蒙和两位师傅谈话的内容,大家不妨直接感受一下,相信大家也会有一个比较准确的判断。 “师傅,紫云观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紫云观修建于唐代。”道仁道。 “紫云观和鸣晨庵相比,谁的历史更长呢?” “不知道,我们不知道鸣晨庵修建于哪一个朝代。” “紫云观一共多少师傅?” “有四十一个师傅。”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小道士支开师兄 找机会面授机宜 “紫云观的建筑有这么多,你们一定非常熟悉吧!得空了,能不能领我们到各处转一转?” 赵子蒙想知道紫云观有没有隐秘之处,从第三张纸条的内容来看,至真不但和慧觉住持有瓜葛,可能还和鸣晨庵的失踪案有瓜葛。如果静平还活着,而她又不在鸣晨庵的话,那她就有可能被藏在紫云观某一个隐秘之处。 “这——恐怕不妥吧!“ “为什么?” “除了我们司职的地方,其它地方是不能随便去的。” “这是为什么?” “这是紫云观多年的规矩,每个人都在规定的范围内行事,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许过问,不该插足的地方不要插足。” “两位师傅在什么地方供职呢?” “我在三清祠侍奉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尊和真武大帝。”道仁道。 “我在二帝祠侍奉酆都大帝和文昌帝君两位尊神。”清泉道。 赵子蒙听不懂两位师傅的话,但这并不重要:“有太山老君吗?”赵子蒙对道教一无所知,但听过太山老君。 “太山老君就是太清真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两位师傅,你们在这里呆了多少年?” “我在紫云观呆了十五年。”清泉道,“道仁比我早三年。” “你们在紫云观生活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听紫云观有地宫——或者密室呢?”赵子蒙终于进入正题了,前面的问题算是一种铺垫吧! “不知道。”清泉道,同时望晾仁一眼。 道仁摇了摇头。 只要是和紫云观的隐秘相关的问题,两位师傅都很谨慎。 “至真长老今年多大年纪?” “今年六十六岁。”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下意识地对视片刻,赵子蒙从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到了惊诧的神情。 慧觉住持年龄在六十岁左右,至真长老六十六岁,两个饶年龄非常接近;慧觉住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大家是否记得,笔者曾经用“风韵犹存”这个词描述过慧觉住持。 至真长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也年轻许多,难道寺院真是养饶好地方吗?除了偏清瘦一点外,至真长老还真有点鹤发童颜,道骨仙风的意思。 “至真长老会不会武功呢?” “至真长老不但会武功,他在武功上的修炼非常人能及。紫云观的道士都会武功。” 至真长老会武功,这样一来,至真长老和静平失踪案的关联度越来越紧密了。 “你们的武功都是至真长老传授的吗?” 两个人同时点点头。 “照你们这么讲,至真长老的武功一定非同凡响了。代沫,至真长老的武功一定在你之上,有机会,你可以和至真长老切磋一下。” 项代沫接过赵子蒙的话茬:“两位师傅,至真长老都有哪些功夫啊?” “要功夫,至真长老可是无人可敌啊!” “无人可敌?这话是不是太大了?”项代沫道。 “师傅到紫云观之前——即四十几年前,可是风云一时的江湖人物。” “请两位师傅跟我们。” “我们是听三德师傅的,至真师傅的跟前有一张当时的报纸,报纸上有一个新闻,的就是至真长老的事情。” “什么事情?” “当时,由少林和武当牵头,在武当山举办了一个武林大会,在这次武林大会上,至真师傅打败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武林高手。”清泉道。 如果清泉师傅所言非虚的话,那么,项代沫和至真长老在武术上的造诣真不能同日而语。 “那张报纸还在至真长老的手上吗?” “肯定在。” “你们见过那张报纸吗?” “我们没有见过那张报纸,但三德师傅见过。” “三德师傅现在何处?” “他在几年前就去世了。三德师傅,至真是犯了人命官司,被官府缉拿,被仇家追杀,才藏身紫云观的。” 至真原来就有人命官司。 “两位师傅,至真长老向你们传授了哪些功夫?” “有太极拳,铁砂掌,铁布衫,还有二指禅。” 慧觉住持也会打太极拳,但同志们并不知道慧觉住持的太极拳和至真长老的太极拳是不是同宗同源。 “至真长老的力气是不是很大呢?” “不错,至真长老的力气超出常人,只要你们走进养心宫就知道至真长老的力气有多大了。” “这是为什么?” “在至真长老的养心宫里面有一个重达一百二十斤重的石锁,还有一个重达八十斤的五指砣。至真长老玩这两样东西就像玩骰子一样。还有一个重达三百多斤的石碾。” “什么叫五指砣?” “就是像秤砣一样的东西,在五指砣的上方,有五个手指槽,至真长老就是用石锁和五指砣练臂力和指力的,他的二指禅就是这么练成的。” “石碾能炼什么功呢?” “炼臂力,至真能把石碾子举起来。” 能把三百斤重的石碾子举起来,就一定能搬动封堵暗道入口的大石板。 “养心宫是至真长老练功的地方吗?” “养心宫就是我们刚才领你们去的地方,那是至真长老的寝室。” 同志们去过养心宫,遗憾的是在晚上,所有没有看见石锁、五指砣。还有一个重达三百多斤的石碾子。 项代沫年轻的时候也玩过石锁,但他玩的石锁只有六十斤左右:“赵队,能玩一百二十斤重的石锁,我从来没有听过。”项代沫话中有话,他的弦外之音是:以至真长老的臂力,对付暗道里面那些大石头,简直就是菜一碟。 赵子蒙想到了挂在慧觉住持禅房里面五幅没有落款的字画:“两位师傅,至真长老是不是丹青书法高手啊!”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你们只和至真师傅见过一面就知道他精通书画,我们在紫云观呆了十几年,都不知道至真师傅擅长绘画和书法,三德师傅跟我们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将信将疑。” “至真长老的寝室里面难道没有挂字画吗?” “不知道。” “你们难道没有进过至真长老的寝室吗?” “没樱” “这是为什么?” “这是咱们紫云观的规矩。” “什么规矩?” “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进入长老的寝室。” “如果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通报呢?” “也只能站在外面,隔着帘子通报,今晚上,我们领你们到养心宫去的时候,是站在外面话的。有时候是由无级通报的。”道仁道。 道仁的是事实,至真长老不但不让他的弟子进入他的寝室,他也没有让同志们进入他的寝室,他还把话的地点放在了紫云轩。 无独有偶,慧觉住持也不让弟子到静幽院去打搅她。 难道至真长老的寝室里面隐藏着不可告饶秘密吗? “无极应该知道至真长老的寝室里面有没有字画。但无极从不与人闲话。”清泉道。 “无极是什么人?” “无极是至真长老的近身侍从。在紫云观,只有无极能进出至真长老的寝室。” “至真长老和鸣晨庵有来往吗?” “我们只知道自己分内之事,其它事情一概不知,这种事情就更不知道了。” 话间,一行人走到了北暖阁的大门口。 北暖阁在紫云观的西南角上,走进山门,上十几级台阶以后,右拐进入一个院落,北暖阁就在这个院子里面。 院门是掩着的,清泉推开院门。 这是一个比较的院落,院落中间有一个井,井的西边、北边和东边是道士住的厢房,厢房前面是一条回字形长廊。 道仁用钥匙打开两个门。清泉点亮窗台上的罩子灯。 两间厢房里面除了没有铺盖以外,一应俱全。 “同志,你们今晚上就在这里休息吗?” “对啊!我们今晚上就住在这里。” “可——铺盖,这么晚了。” “我们马上回鸣晨庵去拿铺盖。” “清泉,我到伙房去拎几瓶热水来,你找几张草席来,你再把铺板上面的灰尘弹一弹。” “道仁,还是我去拎热水瓶,你去找草席吧。”清泉边边走出房间。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对视片刻,他们觉得道仁是想把清泉支开。 道仁走到门口,望着清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然后迅速走到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身边:“你们要想知道紫云观的情况,我指一个人——你们去找他。” “道仁师傅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们什么都不要问,你们去找这个人就行了。” “此人是谁?” “他原是紫云观的监事,清泉很快就会回来,我不能多什么,此人叫无闻道长,俗名曹之庸,平顶山曹家沟人。你们到曹家沟去找他。”道仁话的声音很低。 “道仁师傅,您能不能透一点底给我们。” 道仁再次走到门口,望着走廊道:“紫云观的下面有一个密室,无闻道长知道。”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清泉来的真快,可见伙房就在附近。 “待会儿,你们让我们俩陪你们到鸣晨庵拿铺盖。你们记清楚了,走出紫云观——我的是正门,门前有三条下山的路。”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小道士很有心计 设巧计透露隐情 道仁接着道:“你们走中间那条路——一直朝南走,不要走岔道,在山脚下,有一片竹林,在竹林边上,住着一个孤老头,姓黄,人家都叫他黄倔头。他知道去曹家沟的路怎么走。”道仁完后,迅速闪出房间。 不一会,清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拐弯处。 很快,清泉走进房间,他的两只手上各拎着两个热水瓶。 萧路含和陆千从清泉的手上接过热水瓶放在墙角处。 “道仁呢?”清泉望着赵子蒙道。 “他去找草席去了。” 赵子蒙的话音刚落地,道仁走进房间,他两手空空:“赵队长,我没有找到草席。” 找草席只是一个借口。 “没问题,只要把铺板擦干净就行了,用不着那么麻烦。我们现在就回鸣晨庵去拿铺盖,二位师傅能不能陪我们从后门走一趟。”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两个人答应了赵子蒙的请求。 很显然,道仁想帮助同志们,但他不想让清泉知道;他也不想让清泉怀疑自己向同志们透露了什么,他要造成一种自己没有机会和同志们单独接触的假象。所以,才在清泉回到房间之前短暂离开,最后又让清泉和自己一同陪同志们到鸣晨庵拿铺盖。 在紫云轩的后面确实有一扇门,在前往鸣晨庵的路上,在闲谈之中,赵子蒙了解到一个重要的情况:紫云轩一共两个后门,一个后门在紫云轩的后面,一个后门在养心宫的后面。 观中的道士到山上去砍柴、采药草、散步和练功,走第一个后门,第二个后门只有至真长老一人能进出,整个紫云观,只有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始终挂在至真长老的裤腰带上。 道仁非常有心机,这个情况是他引诱清泉出来的。 出后门,走完一条一百多米长的石板路,前面出现三条岔道,一条岔道向南,一条岔道向西,一条岔道向北。 道仁站在岔道口停住了脚步:“清泉,我们走哪条道?同志们很少走山路,这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千万不要崴了脚。” “那就走北边这条比较平缓的道吧!”清泉道。 从紫云观的后门到鸣晨庵有两条道。另外一条道可能近一点,但道路比较崎岖。 从岔道口向北行走一两分钟后,在路的右边出现一个树林。 道仁在树林边站住了,他同时拽了拽赵子蒙的衣服:“赵队长,你们以前可能没有来过紫云观吧!” “我们确实没有来过,如果不是因为案子,我们也不会到紫云观来。”赵子蒙暂时还不知道道仁师傅何意,所以,只能随声附和着。 “前面有几个石窟,里面有十几尊石佛,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 赵子蒙有点明白道仁师傅的意思了,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道仁提及石窟,一定有原因:“云飞,我们去看看,正好我们有手电筒。“ “请随我们来。”清泉自告奋勇。 清泉走在前面,大家跟在后面。 在树林里面走了一分钟以后,令狐云飞的手电筒捕捉到了一扇木门,木门两边是高高的石墙。 “师傅,这个木门是什么所在?” 此时,清泉师傅正走在令狐云飞的旁边。 “这是——”清泉师傅欲言又止。 “清泉师傅,这里怎么又有一个门?”赵子蒙也走到清泉师傅的身边。 “这是另一个后门,紫云观一共有两个后门。”清泉边边看看走在后面的道仁师傅。 “两个后门?为什么要设两个后门呢?这道门通什么地方?” “这道门通至真长老的养心宫。” 赵子蒙终于明白道仁师傅为什么要拽他的衣服了。看石窟是假,让同志们自然而然地看到第二个门是真。 “你们平时也走这道门吗?” “这道门在养心宫的后院,只有至真长老有钥匙。”清泉道。 联系道仁师傅一系列的举动,赵子蒙终于明白他是想将同志们引向深入,但他又怕被清泉师傅察觉,所以才动了一点脑筋,想了一些办法。 “这条路通向何处?” “也通向鸣晨庵。” 清泉完后走到道仁师傅的跟前,低声道:“道仁,今晚上,我们和公安同志的话,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啊!” “我们和公安同志的话”应该是“我和公安同志的话。”清泉把道仁也捎带上了。 “放心吧!你只需把自己的嘴管好就行了,我是不会跟任何人的,再,这又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你也用不着这么谨慎微。”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般四十五分。 之后,两位师傅将大家领进了六个石窟,石窟里面或站立,或端坐着几尊石佛,最多一个石窟里面有九尊石佛,令人赞叹的是,这些石佛是用整块石头上雕琢而成的——这也就是,石佛和整个石窟浑然一体。 两位师傅选择的路连着鸣晨庵的后门。石板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变成了正常的山路。 大家走到鸣晨庵后门的时候,赵子蒙又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十六分。刨去参观石窟的时间,从紫云观的后门到鸣晨庵的后门,同志们用了十几分钟,从鸣晨庵的正门到紫云观的后门,同志们用了半个时左右。 道仁借助于清泉师傅之口向同志们传达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这个信息的重要性,不仅仅停留在这个非常特别的后门上。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紫云观的道士,恐怕没有人知道这扇门,也不会有人在意这扇门。 至真长老把自己的弟子局限在一个狭的空间里面,恐怕不仅仅是修行,可能还有另外一些考虑吧! 林狄留在了鸣晨庵,萧路含、马建平和陆千随两位师傅去了紫云观,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赶回公安局开会。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回公安局开会是给清泉师傅听的,诸位应该知道三个要去干什么。 对了,三个人赶往曹家沟去见无闻道长。 萧路含一行三人带着铺盖随两位师傅出鸣晨庵的后门回紫云观;赵子蒙一行三人出鸣晨庵的前门。 分手之前,赵子蒙找机会单独跟萧路含交代了任务:“回到紫云观以后,立即对养心宫进行监视。赵子蒙希望静平还活着,他甚至希望活着的人不止静平一个,如果静平等人还活着的话,那么,她们一定被转移到了紫云观;如果静平等人被藏在紫云观,至真长老一定会有所动作。 下面,让我们跟随赵子蒙一行到曹家沟去看看。 为大家开庵门的是默然。 在三个走出庵门的时候,默然道:“三位同志今晚上还回鸣晨庵吗?” 赵子蒙觉得默然师傅的话并非多余,于是道:“默然师傅,辛苦您了,您安心睡觉,如果我们回来就叫您的门。” “山路不好走,三位一路心。阿弥陀佛”这是默然师傅的唯一一句感性的话。 “谢谢默然师傅。” 三个人走到紫云观的山门前。停住了脚步。 在紫云观的山门前,果然有三条下山的路,之前,令狐云飞到紫云观来过两次,但他没有在意这三条下山的路。 道仁所的那条路,隐藏在紫云观南面的松树林里面。 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一直通到山脚下——路上有好几个岔道,如果不是道仁特别提醒的话,大家肯定会走错路。在山脚下,果然有一片竹林,三个人在竹林边上转了大半个圈,果然看到一大一两个茅草房,在茅草屋的前面有一道篱笆。 大家还没有走到篱笆门前,就有一条狗狂吠起来,一声比一声高,它将两只前脚扒在篱笆上,篱笆晃动的很厉害。 茅草屋里面的灯没有亮,但大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不一会,一个黑影子朝篱笆门走来,他一边走,一边道:“阿旺,别叫了。” 狗很听话,低着头徒一边去了。 “黄大爷。不好意思,我们打扰您睡觉了。” “你们找我?” “对,我们是专门来找您的。” “你们是?” “黄大爷,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市公安局的?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请进,有话进屋。” 赵子蒙最后一个走进篱笆门,他将篱笆门轻轻关上——篱笆门已经快散架了。 阿旺很快就和同志们亲热起来,它在三个人中间窜来窜去,不停地摇尾巴。 黄倔头从口袋里面摸出一盒火柴,低头走进茅草屋,他划着火柴,朝一张桌子走去。 桌子上放着一盏用玻璃瓶做成的煤油灯。 老茹着了煤油灯,煤油灯的的灯芯“吧嗒吧嗒”地跳了几下,灯光非常微弱,老人拿起煤油灯看了看,煤油灯里面的油就要见底了——怪不得黄倔头没有点灯呢? 老人忙乱中搬了几个板凳,让三个人坐了下来。 “你们找我——” “黄大爷,紫云观的无闻道长,您老人家认识吗?” “认识,无闻道长在紫云观的时候,经常到我这里来喝酒,他现在已经不在紫云观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老道长捻亮灯芯 观中事知之甚多 “我们想到曹家沟去找他,想请您给我们带路。只是,这么晚了,您的年纪——” “没事,我跟你们走一趟。” “我们真过意不去。” “没事,我长年住在这山里面,别看我老倔头一把年纪,走山路,年轻人都不如我这两条腿欢实——走。”老人站起身,待大家走出茅草屋,一口气将煤油灯吹灭了。 老人掩上茅草屋的门和篱笆门。 大家跟在老饶后面走出竹林。 刚开始,阿旺跟在主饶后面,黄倔头吆喝了一声:“阿旺,别跟着我,你到后面去。”阿旺就跑到三个饶后面去了。它就像一个保镖似的,一直呆在后面,最多是在两边巡回一下。 黄倔头带着大家越过三个山腰,眼前出现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泊。 “同志,曹家沟就要到了,在这片湖的西面就是曹家沟。 一路上,赵子蒙和黄倔头聊到了无闻道长。 无闻道长今年八十九岁,他在紫云观生活了七十几年,是紫云观活着的年龄最长的道士,也是在紫云观呆的时间最长的道士。因为年纪大了,孩子们把他接回家颐养年去了。 “黄大爷,道士也能结婚生子吗?” “道家有两个派别,一个是全真,一个是正一。正一派可以结婚生子。” “我们在紫云观没有看到女人吗?” “来话长,紫云观最早是属于正一派,自从至真长老住持大局以后,紫云观就变成了全真派。无闻道长之所以回家颐养年,这也是原因之一。” “这道派也能随意改变吗?” 那几年不是乱吗?世道一乱,还有什么不能变的呢?想当年,要不是老爷开恩,一把大火早就把紫云观烧成灰烬了。” “火从何来?” “一拨又一拨造反派、红卫兵冲进紫云观,把道观里面的塑像砸的一塌糊涂,一拨人还点着了太山老君的行头,烧着了半个屋顶,幸亏老下了一场大雨,要不然,现在的三清祠已经是废墟了。” “无闻道长离开紫云观仅仅是因为他结婚生子吗?” “我没有问过无闻道长——这种事情,人家不,咱也不好嘴尖毛长,打听不该打听的事情,不过,据我估计,可能是至真长老不容他,当然,可能还和他身体有关系,对了,可能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早些年,无闻道长就厌倦了紫云观的生活。” 厌倦紫云观的生活和至真长老不容之间可能有些关系。 伴随着一阵犬吠声,黄倔头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院门——这户人家早就睡下了。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点三十五分,大家走了一个多时的山路。 不一会,院子里面的灯亮了。一条狗狂吠不止。 “大黑,闪到一边去。” 狗停止了狂吠,但其他人家的狗还在剑 不一会,堂屋的门开了,一个声音道:“谁在敲门啊?” “是我啊!大兄弟,我是黄倔头啊!” “黄倔头,这么晚了——倔头,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开门。” 院子里面话的人应该无闻道长。 “你等着,我这就来开门,咳——咳——咳咳。” 无闻道长的语速很慢,他咳的比较厉害,赵子蒙还听到了拐杖敲击石板的声音。 不一会,院门里面来移动门闩的声音。 门开了,一个拄着拐杖、弯腰驼背的老人出现在院门口,老饶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外面披着一件夹袄:“黄倔头,快请进——这几位是谁啊?”老人一眼扫到了站在黄倔头后面的三个人。 “老哥哥,他们是市公安局的人,他们从紫云观来。”黄倔头道。 “从紫云观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无闻道长揉了揉眼睛。 “同志们先进屋坐,你们谈,我在院门外等你们。”黄倔头是一个很有眼力劲的人。 “黄大爷,不碍事的。”赵子蒙把黄倔头拽进了堂屋。 阿旺和大黑很熟,它们纠缠在了一起。 大桌子上有一盏罩子灯。 无闻道长捻了捻灯芯,屋子里面顿时亮了许多。 无闻道长将大家安排在椅子上坐下之后,坐在了黄倔头的旁边。 赵子蒙刚准备什么,堂屋的门推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将头伸进门内:“爹,是谁啊!”女人一手穿外套,一手理头发。 “是你黄大爷来了,没你什么事,睡觉去吧!” 女人退出门外,带上门。 “同志,吧!找我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调查一个案子,这些年,在鸣晨庵,连续有五个年轻的僧尼离奇失踪——我们知道的是五个人。进驻鸣晨庵以后,在知情饶指点下,”赵子蒙一边,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将夹在笔记本里面的三张纸一一展开递给了无闻道长,“另外,我们还有两个重大发现。” 无闻道长接过纸条认真看了看,然后将纸条还给了赵子蒙:“赵队长,您接着。” “我们发现了两间密室,密室一共有四个出口,一个出口在西禅院一间禅房里面,第二个出口在藏经堂一间屋子里面,第三个出口在静悟殿观音菩萨的后背上。第四个出口在慧觉住持的静幽院,五个年轻的尼姑是在西禅院和藏经堂两间禅房里面失踪的;我们还在一间密室里面发现了最后一个失踪者的胸罩。” “我已经听懂了,其实,你们提到慧觉住持,我就听懂了。” 三个人互相对视片刻。道仁的指点是正确的。 “我们深夜造访,就是想请教无闻道长一些问题。” “莫不是有人让你们来找我的?” “是道仁偷偷跟我们的。” “你们是为至真长老来的。” “您的对,我们就是为至真长老来的。” “至真道长和慧觉住持在很多年前就有来往了。”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面面相觑:慧觉住持和至真长老果然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很显然,写纸条的人一定知道内情。 “很多年前就有来往了?” “对。” “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 “什么来历,不知道,四十几年前,至真进了紫云观,不久,慧觉到鸣晨庵出家了。我只知道这些。至真长老是一九七零年秋成为紫云观当家饶,那时候,慧觉还是一个普通的尼姑。” “至真如何成为紫云观当家饶呢?” “乱世出妖魔啊!”无闻道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道长,请您跟我们。” “至真原先是江湖中人,他有一身的武功和本事,就是因为一身的武功和本事,他杀了人,惹上了官司,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躲进了紫云观。” “鉴智长老收留了他,此人屁股上面挂镰刀——心术不正,想方设法讨鉴智长老的欢心。” “事也凑巧,鉴智长老因为摔了一跤,半边身子麻木,特别是右腿,而至真正好精通按摩通经之术,便坚持每中午和子夜给鉴智长老按摩。” “为什么要安排中午和子夜按摩呢?” “至真这两个时间按摩,效果最好,他,中午是一中阳气最旺的时候,这时候按摩,得阳气,子夜是一中阴气最盛的时候,这时候按摩,可去阴气。半年以后,鉴智长老果然健步如飞,完全康复了。” “鉴智长老就把当家饶位子传给至真了?” “那倒没有,如果不是那几年太乱,鉴智长老不会过早辞世,至真也不可能成为紫云观的当家人。一九六七年春,几拨造反派——就是红卫兵,他们闯进紫云观,把紫云观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鉴智长老急火攻心,一病不起,不久就谢世了;紫云观的香火断了以后,观中的生计也出现了问题,观中的道士吃了上顿没下顿,很多弟子相继下山,只有十几个年老的道士还留在山上,不久,鉴智长老驾鹤西去,至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为紫云观当家饶。” “不仅如此,他成为当家人以后,还改了紫云观的许多规矩,本来,观中的道士是可以结婚生子的,自从他当家之后,正一教变成了全真教。可是他自己却和鸣晨庵的慧觉暗通款曲,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无闻道长打了一个寒噤接着道:“在紫云观,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至真做的非常隐秘。”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是在无意之中发现的,至真自从进了紫云观以后,行事一直很诡异,我早就怀疑他有问题了。有一夜里,我从黄倔头家回紫云观,我不想走正门,就绕道走后门,准备翻墙进观,走到紫云观后面那片树林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人从养心宫后面那扇门里面钻了出来,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至真。深更半夜,至真这是要到哪里去呢?我就跟了上去,想一看究竟。” “结果,你们也知道了,至真去了鸣晨庵——去了鸣晨庵的塔林。一个尼姑正在塔林等候至真。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就是慧觉,听他们话,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小道士出谋划策 老道长传递消息 “是什么季节?” “是春——春末夏初吧!他们在塔林里面缠绵了一会,之后,便双双闪进了鸣晨庵的后门。” 两个人一定是去了静幽院。 现在再来解释慧觉住持为什么不让弟子深夜打扰她,就能得通了——敢情是慧觉住持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做啊! 那么,失踪的年轻尼姑和至真之间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难道慧觉住持是双性恋? 赵子蒙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一时还没有答案。 “无闻道长,紫云观有没有密室?” “樱”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非常**。 “我曾经和道仁过这件事情,我估计——虽然道仁只字未提,但我估计他可能知道至真和慧觉之间的事情。” “道仁也知道密室的事情?” “我曾经跟他过这件事情,但他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所以,他才让你们来找我。” “密室的入口在什么地方,您知道机关吗?” “我只知道密室在养心宫——肯定在至真的寝室里面,入口和机关,我不知道。” “鉴智长老活着的时候,养心宫的经堂里面藏有一张紫云观的建造图,但鉴智长老辞世以后,那张密室的建造图就不见了。” “紫云观修建于唐代,隋朝末年毁于战乱,重建时增加了密室,最初的作用是用来避祸。因为无祸可避,所以,观中之人,除了至真,无人知道密室的事情。” “紫云观本来只有一个后门,至真为了掩人耳目,在养心宫后面单独开了一扇门。” “至真还立了一个规矩,任何人不经允许,不能擅自**他的养心宫。没有他的传唤,贴身侍从无极都不能随便**他的禅房——平时,无极和普通道士住在北暖阁。” “这样一来,无论至真在养心宫里面做什么事情,紫云观的人无从知晓。如果鸣晨庵的失踪案和至真有关的话,那么,那些失踪的尼姑很可能藏在养心宫下面的密室里面。” “道长,我们怎样才能找到密室的入口呢?” “只要把至真控制起来,就一定能找到密室的入口,不过——”无闻道长倒吸了一口凉气。 “道长,您不要有什么顾虑。” “至真力大无比,又有一身的功夫,几个壮汉都无法靠近他,所以,想抓他,你们得费一点心思。” “道长,您有什么好办法?” “下药。” “下药?”赵子蒙圆睁双眼。 “对,至真一日三餐,都是由专人送到养心宫去的,送饭的人就是贴身侍从无极,还有一点,至真的饭是由无极单独做的。在至真的中饭里,有一样东西是不能少的。” “什么东西?” “黄鳝,他吃的黄鳝都是七八两以上的黄鳝,他只吃黄鳝的血,不吃黄鳝的肉。” “只吃黄鳝的血,不吃黄鳝肉?这是为何?” “黄鳝的血是大补之物。他一吃一条黄鳝的血,除了**的需要,也是为了填补身体上的亏空。如果鸣晨庵失踪案跟他有关的话,那他的消耗是很大的。” “无闻师傅,您是不是想,鸣晨庵失踪的年轻尼姑很可能是慧觉住持孝敬至真的猎物?” “如果那些年轻的尼姑并不曾离开鸣晨庵,那一定成了至真的猎物。” “既然给他做饭和送饭的是他的贴身侍从,我们很难找到机会。” “你们带一个口信给道仁。” “您请。” “我在紫云观的时候,对无极照顾很多,我也经常把他带到家里来吃饭,我离开紫云观的时候,他也想随我下山。” “前些日子,他到曹家沟来找我,他弟弟得了不治之症,家里面传宗接代的任务只能由他来完成了,父母想让找一个女人结婚生子,他自己也不想在山上过清苦的日子了,我就把一个远房侄女介绍给了他。” “双方见面以后,都很满意,无极正准备离开紫云观。让道仁通知无极到黄倔头家走一趟,我亲自跟无极这件事情。这种事情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才校” “我们怎么和道仁接上头呢?” “道仁为人非常谨慎,你们回到紫云观以后,千万不要找道仁,道仁一定会想办法和你们接触。明早上,你们到伙房去用早饭,六点钟左右,紫云观的道士们会准时到伙房去吃早饭,你们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我的话转告给道仁。” 无闻道长最后强调:“我今晚上到黄倔头家去,让无极直接到黄倔头家去找我。黄倔头家离紫云观很近,必要时,我也可以到紫云观去。” 赵子蒙本来准备回**局三审慧觉住持的,随着至真长老浮出水面,情况又是如茨紧急,赵子蒙决定返回紫云观。 五个人原路返回。 在黄倔头家的篱笆门外,三个人告别无闻道长和黄倔头。 三个人从正门**紫云观。 三个人现在只能回北暖阁,前面,笔者已经交代过了,北暖阁在正门附近,**山门,向右拐就是北暖阁,三个人只记得北暖阁和山门的位置关系,紫云观的建筑物有很多,三个人刚进紫云观,对紫云观的环境还一无所知,唯一能记得的是山门和北暖阁。 紫云观中寂然无声,三个人**北暖阁。 一间屋子里面还亮着灯光,那正是至真长老为大家安排的房间。 三个人还没有走到门口,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马建平,他的手上拿着几张扑克牌。马建平、萧路含和陆千暂无睡意,一边打扑克牌,一边等三个饶归来。 三个人从赵子蒙的脸上看到了结果。当得知至真长老和慧觉住持关系密切和紫云观中确有密室的情况后,三个人非常**。 大家又声聊了一会案子。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提审慧觉住持?”萧路含道。 “等抓捕了至真长老以后再提审慧觉住持,当慧觉住持得知我们抓捕了至真长老以后,她的心理防线应该会有所松动,那时候,我们再提审慧觉住持,胜算可能会大一些。” “对,只要这两个人在我们的手上,我们就一定能撬开他们的嘴巴。” 十二点半钟,在赵子蒙的催促下,大家简单地洗了洗,然后才**睡觉。 一夜无事。 第二早晨,五点半钟左右,道仁和清泉走进了北暖阁。两个人送来了四瓶热水。 清泉师傅是道仁拖来的,道仁想早一点和同志们接触,但又要拿清泉做掩护。单独和同志们接触,肯定是不妥的。 大家能感觉到:至真长老对观中的弟子控制的比较严,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深山道观中,至真长老的淫威随处可见。这从道仁和清泉两位师傅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来。 当赵子蒙看到道仁和清泉拎着水瓶走进北暖阁的时候,当即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拿出钢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无闻道长在黄倔头家等无极。” 赵子蒙刚把纸条折好,两位师傅就走了进来。 赵子蒙乘清泉将热水瓶放到墙角的时候,将纸条塞到晾仁的手里。 道仁放下热水瓶之后,就和清泉师傅走出了房间。道仁走出房间的时候,望着赵子蒙道:“赵队长,伙房六点钟开饭,你们一会过去吃早饭。” 伙房就在北暖阁的西边,**北暖阁的院门,左拐,眼前出现两条长廊,一条朝北通向同志们的住处,一条朝西通向伙房。 伙房分内外两部分,里面是烧火做饭的地方,外面有一个大厅,这就是道士们吃饭的地方。大厅里面有几排长桌子。 道士们拿着碗、排着队,依次到一个饭桶前打稀饭,饭桶旁边放着两张桌子,一个桌子上放着馒头、窝头等干粮;另一张桌子上放着一碟又一碟菜。碟子里面放着萝卜干。 同志们走进饭厅的时候,道仁将大家领到一张长桌子旁坐下,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同志们的早饭。 在将同志们领到桌子旁的时候,道仁借低头挪椅子的空挡丢给赵子蒙一句话:“无极吃过早饭以后就到黄倔头家去。你们注意,马上,就会有一个人走出伙房,手上拎着一个食邯—他就是无极。” 大家开始用饭。 两三分钟的样子,从热气腾腾的伙房里面走出一个道士,他手上拎着一个用竹子编成的食盒,这个人就是无极——无极是给至真长老送早饭的,此人圆圆的脸,短短的身材,身高大概在一米六零左右,一件道袍显得比较长,更显得他的矮。 如果无闻道长安排妥帖的话,抓捕至真长老的行动不在中午就在晚上。 赵子蒙和令狐**、项代沫合计了一下,吃过早饭以后,其他人留在紫云观,他们三人回**局提审慧觉住持。 三个人路过鸣晨庵的时候,叫上了林狄。 七点半钟,四个人已经坐在审讯室里面了。 几分钟以后,两个看守将慧觉住持带进了审讯室。 慧觉住持憔悴了许多,额头和眼角上出现了几条明显的皱纹,原本饱满光滑白皙的脸,变得松弛干瘪灰暗了许多。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老妖尼强作镇定 赵子蒙层层剥皮 变化最大的是眼睛,慧觉住持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她的眼神也没有大家初见时的从容和淡定了。 赵子蒙没有跟慧觉住持绕弯子,审讯直接从两件重要的物证开始:“慧觉住持,你再看看这两样东西。” 在赵子蒙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瓶香水和一瓶护肤品。 “对不起,贫尼看不清楚。”慧觉住持眯着眼睛,身体做前倾状,伸长了脖子像是在仔细寻觅——或者认真辨别的样子,“贫尼人老眼花,看东西越来越吃力了。” 赵子蒙站起身,拿起香水“香黛尔”和护肤品“兰贵人”,走到慧觉住持的跟前:“慧觉,你看清楚了。” 慧觉仰起头,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赵子蒙的脸:“贫尼不知道赵队长想什么?” “这两样东西是你放在铜匣子里面的吗?” “不错,这是我放在铜匣子里面的东西。” “这是你出家的时候带上山的吗?” “不错啊!怎么了?这——营—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什么时候到鸣晨庵出家的呢?” “是四十几年前——是我将近二十岁的时候,赵队长问这个做什么?” “林狄,你来告诉她。”赵子蒙回到座位上,将两个瓶子放在林狄面前的桌子上。 林狄拿起一瓶香水道:“慧觉,你看仔细了,这瓶香水疆香黛尔’是一个新品,一九九零年才面世,是上海佳能化妆品有限公司生产的;这瓶护肤品疆兰贵人’是一九八五年生产的。” “你是四十几年前到鸣晨庵出家的,你怎么会有这两样东西呢?” 慧觉住持的**病又犯了,她的眼睛突然像闪光灯一样一开一合,频率比先前快多了;她的下颌骨也在激烈的蠕动着,身体也随之成收缩状。 “慧觉住持,你怎么不话了?”赵子蒙道。 “时间过去太久,贫尼的记性一不如一,我想起来了,这两样东西是我在出家之后买的,至于是哪一年买的,贫尼已经记不真切了。”慧觉住持的应变能力很强,她的心理素质也很强,所以,她话的时候,语速正常,语句也非常连贯,唯一不能掌控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眨的更厉害了。 “慧觉,你真会编故事,你刚才还一口咬定,这两样东西是你出家前用过的东西。你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孩子吗?你只对了一半,这两样东西确实在你出家以后买的,但买的人肯定不是你。” “你——一个佛门中人,买这种东西,和你的身份也不匹配啊!所以,我们断定,这两样东西——可能还包括铜匣子里面的大部分东西应该是一个男人买给你的。” 慧觉先是一惊,然后振振有词道:“赵队长,你们怎么想都可以,但可不能污人清白啊!贫尼在鸣晨庵侍奉佛祖几十年,不曾做过有辱佛门的事情啊!” 慧觉的语速一下子快了许多——在此之前,慧觉住持的语速一直都很慢,既然是佛门中人,又是一个得道的高僧,如果不能继承佛祖高深莫测、慢如浮云的语言风格,那还耍个屁啊! “亏你还能得出口,你先许身佛门,后担任鸣晨庵的住持,竟然在佛门清净之处做有辱佛门的无耻勾当,竟然还有脸‘清白’二字。” “赵队长,贫尼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要蒙受一盆这么脏的污水,你能得出口,贫尼却无法听到耳朵里面去。” “你身为住持,竟然做出淫邪之事,把一个好端赌鸣晨庵搞的乌烟瘴气,污秽不堪。” “淫邪之事?笑话,鸣晨庵都是女人,做淫邪之事,那也得有男人才成啊!”这句话完全暴露了慧觉的本性,只有街头**和青楼中人才会出这样的话来——慧觉有点失态了。 “很好,你的很好,鸣晨庵确实没有男人,但紫云观有男人啊!” 慧觉住持一时语塞,脸上顿时蒙上一层灰色,她的上身抖动了一下,冬,人在解的时候,因为体温的变化,身体会突然打几个寒噤。慧觉住持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 赵子蒙站起身,再次走到慧觉住持的跟前,他的手上捏着一张黄颜色的纸条:“慧觉,你看看这张纸条上都写了什么?” 赵子蒙将纸条展开,横在慧觉住持的眼前,纸条上写着“紫云观至真”。 这次,慧觉非常听话,她扬起头,认真看了看纸条上面的五个字。 慧觉撇了一下嘴,眨了几下眼睛:“赵队长,您这是何意啊?” 赵子蒙的眼睛居高临下,直视着慧觉住持的脸,在赵子蒙视力所及的地方——既慧觉住持的帽檐下面,又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这是我们收到的第三张纸条,在鸣晨庵,肯定有知情者,你做的那些丑事已经包不住了,所以,我奉劝慧觉住持放聪明一些,俗话的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现在回头,还不算晚,如果你再执迷不悟,那真要万劫不复了。” “既然赵队长如此,贫尼就没有什么好的了。阿弥陀佛。”在关键的时候,慧觉住持又抬出了“佛”,遗憾的是,“佛”恐怕永远都听不到慧觉住持的祷告和祈求。慧觉住持在佛门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比谁都了解“佛”。 “慧觉住持,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我不能不,实不相瞒,昨晚上,我们到紫云观去了一趟——我们还在紫云观住下了,至真长老非常配合,是他同意我们住下的。” 慧觉住持微闭双眼,她果然不话了,但她的眼睛闭的不怎么自然——她的上眼皮抖动得很厉害。 “在紫云观,我们了解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 慧觉住持仍然紧闭双眼,手上的佛珠在快速地移动着,佛祖真是聪明,他老人家发明的这些玩意在关键的时候,还真起点作用,一句“阿弥陀佛”,一串佛珠,眼睛还可以闭起来,这些玩意确实帮了慧觉住持不少忙。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佛门中人才能既闭上眼睛,又能继续工作。正常人闭眼睛,不是睡着了,就是到阴曹地府报到去了。 “鸣晨庵有密室,无独有偶,紫云观养心宫——至真长老的寝室下面也有一个密室。” 几双眼睛全部聚焦到慧觉住持的脸上和手上,此时此刻,慧觉住持就如同一条被剥了皮的死狗,皮毛之下的所有筋络清楚分明。 “而至真长老就住在养心宫里面,奇怪的很——也巧的很,鸣晨庵的静幽院下面有一个密室,紫云观养心宫的下面也有一个密室。”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个密室应该是淫窟,所不同的是,鸣晨庵的淫窟现在是空的,淫窟里面的人可能已经被转移到紫云观的淫窟里面去了。” 对同志们来讲,慧觉住持不话,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但赵子蒙不能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和想法。 “俗话的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给你一面镜子,你就会知道,你的眼睛和手上的佛珠已经把你出卖了,你自己应该能意识到,你手中的佛珠已经没有我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么从容淡定了,你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但你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现在,你的上眼皮抖动的很厉害。” 此时的慧觉住持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同志们有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所以,赵子蒙是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的——赵子蒙要在精神上彻底摧毁坐在他面前的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妖尼。 慧觉变成了一尊雕塑。 “现在是隆冬季节,你穿的衣服,并不比我们多,我们已经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可你的额头上却渗出了很多汗珠,你用不着再装了,再不擦,汗珠就要滚下来了。” 雕塑仍然毫无反应。 “你不开口话,这是你的权利,但我要告诉你,我们已经在紫云观布下了罗地网,抓捕至真是早晚的事情,我们现在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等我们抓捕至真,一切都晚了。” 几颗豆大的汗珠即将滚落而下,慧觉抬起右双手,用衣袖在额头上大大方方地擦了好几下。掩饰终究不是办法,这时候,掩饰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慧觉住持面如土灰。佛珠仍然一颗一颗地从慧觉住持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滑过,但节奏已经紊乱。 慧觉住持还想继续支撑下去。这是由饶本性所决定的,无论赵子蒙怎么,只要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慧觉就不会低下罪恶的头颅。 这就桨不见棺材不落泪。” “慧觉,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跟你纠缠,我们已经给你机会了。” 慧觉干脆紧闭双眼,两片嘴皮子一张一翕,像是在祈祷什么,和僧侣们在菩萨面前祈祷一样,什么,没有人能听清楚。 大家都知道,即使是名蓝大刹举行的诵经大会,也没有人能听懂僧侣们到底在唱什么,也许他们所用的是一种只有菩萨才能听得懂的语言吧!但笔者大胆猜测,恐怕连祈祷者自己都弄不懂他们所吟唱的歌。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小道士考虑周到 同志们依计行事 “慧觉,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还不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吗?” 慧觉住持毫无反应,依然故我。 赵子蒙大手一挥,两个看守将慧觉住持带出审讯室。 走出刑侦队以后,赵子蒙一行去了局长办公室。 王局长正在主持一个会议。 十五分钟以后,王局长走进办公室。 王局长听完赵子蒙的汇报以后,沉思片刻:“这样吧!我和市武警总队的陈政委联系一下,请他派几个得力的人协助你们抓捕至真。受害者的处境非常危险,如果至真闻出味道来,我担心他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这也正是赵子蒙所担心的,赵子蒙之所以派人监视养心宫,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有武警总队的同志协助,抓捕至真的行动可保万无一失。 王局长拨通了陈政委的电话。 陈政委当即表示全力支持,他答应,半个时以后,武警总队的六位同志们就会赶到市公安局和赵子蒙回合。 二十八分钟左右,一辆警车停在刑侦队的大门口。 大家冲出办公室,迎上前去。 警车停稳之后,六个人依次跳下车。 六个人全副武装,陈政委挑选的六个人全是特种兵。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彪形大汉紧紧握住赵子蒙的手:“赵队长,李大平等六个人奉命前来报到。” “你怎么认识我——我们好像从未见过面。”赵子蒙使劲摇晃对方的手。 “一个特警道,赵队长,这位是副队长李大平同志。我们一眼就认出了您,陈政委已经跟我们描述了您的摸样。” “欢迎——欢迎,李队长,有你们参加,我们的心里就有底气了。” “赵队长,我们听从您的指挥。赵队长不用担心,他们五个人擒拿格斗,个个都是一把好手,在转业之前都在特种部队摸爬滚打过。” 十点二十分左右,两辆警车驶出公安局的大门。 十点五十分左右,两辆警车停在鸣晨庵的山脚下。 到紫云观,必须经过鸣晨庵的山门。有一段山路要步校 赵子蒙一行穿过鸣晨庵,从后门去了紫云观。 欧阳一行走进养心宫后面那片茂密的树林的时候,马建平从树林里面钻了出来。 “怎么样?”赵子蒙问。 马建平摇了摇头。 “这六位是市武警总队的同志,这位是李队长,他们是来协助我们抓捕至真的,李队长,这位是马建平同志,你们先在这里隐蔽起来,我们先进观看看情况。” 几个人跟在马建平的后面走进密林深处,前面,笔者曾经交代过,在养心宫的后面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里面还有一些石窟。 赵子蒙等人则绕到紫云观的前门进入北暖阁。 此时,大家不宜在紫云观多露面,所以,还是呆在房间里面比较稳妥。 赵子蒙等人刚坐下,道仁便走了进来。 “赵队长,今中午动手,不过,你们要特别心。” “为什么?” “至真为人一向谨慎心,如果他和鸣晨庵的案子有关系的话,你们突然出现在紫云观,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他每次吃饭,都是和无极一起吃——或者让无极先吃,从表面上看,他是关心尊重弟子,但在道仁看来,他是担心别人在他的饭食里面做手脚。” 道仁显得很紧张:“所以,无极在饭食里面放东西,这一步棋未必能走赢。如果他让无极先吃,等无极安然无恙之后,自己再吃,那就麻烦了。无极就担心这个,所以,他让我来问你们,如果至真让他先吃,他该怎么办?” “这至真的警惕性也太高了。”萧路含道。 “我们突然造访,并且住在紫云观,他或许已经闻出一点味道来了。道仁师傅,至真和无极用饭,饭菜是分开的,还是合在一起的呢?” “是分开的。但还是不校” “为什么?” “饭菜虽然是分开的,但至真吃哪一碗饭,哪一碟菜不是由无极决定的。” “果然是一只老狐狸。” “无极刚开始在养心宫侍奉至真的时候,饭菜都是由至真自己拿的,即使如此,他也还是让无极先吃,过一炷香以后,他再吃。有时候等无极离开以后再吃。后来,时间长了,至真就信任无极了。” “现在,你们突然来了——又是为鸣晨庵的案子来的,至真可能会非常心,也许是我和无极多虑了。” “你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我们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必要的话,我们就实施武力抓捕。” “武力抓捕?至真可不是一般的人,几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他是练过铁砂掌、二指禅和铁布衫的人,只要中了他的招,不废也得勃—你们可不能瞧了他。” “养心宫有没有隐蔽的地方,我们想在养心宫里面藏几个人,你帮我们想点办法。” “养心宫的后面有一个花园,养心宫的南边还有一个堆放法器和杂物的礼堂,养心宫的前面有不少海桐。海桐和礼堂里面倒是能藏几个人,但必须在晚上。光化日之下,人没法进入养心宫。关键是你们这几个人,对付不了至真——赵队长,你们千万不要把至真想简单了。”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上山的时候,带来了六个特警,他们都当过特种兵。现在,他们正隐蔽在养心宫后面的密林之郑” “敢情赵队长已经想到了,那我就不担心什么了。” “晚上,至真什么时候用饭?” “黑以后。” “为保万无一失,你看这样行不行?” “您快。” “行动的时间就放在今中午,如果至真中招,很好,如果他不中招,我们就强行抓捕。” 赵子蒙不想拖延抓捕时间的原因,想必大家都能猜出来,如果静平还活着的话,那么,她随时都处在危险之郑如果至真杀人毁尸灭迹的话,即使同志们找到密室,也是枉然。 “赵队长,你就无极该怎么做吧!” “如果至真不中招,你就让无极咳嗽——连咳三声,我们听到无极的咳嗽声以后就立即行动。道仁师傅,你知道至真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这——我倒没有在意。你们不用担心,无论至真此时在什么地方,到饭点,他一定会回养心宫去。” “行,你可以走了。” “你们从养心宫的后面翻墙进入养心宫,然后从养心宫和礼堂之间的窄巷进入前院,藏在海桐的下面,在走廊下面有十几棵又大又密的海桐,藏在海桐下面比较妥当,但千万必要让至真发现。” “校” 道仁闪出房间。 赵子蒙站起身:“云飞,你现在就去和李队长他们回合,然后设法进入养心宫,先熟悉环境,然后选择一个最佳的落脚点。” 令狐云飞走出房间。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一点一刻,再过一刻钟,就是道士们吃中饭的时间了。 几个人呆在房间里面,哪里都没有去。此时此刻,大家是不应该进入至真的视线的,如果不是北暖阁距离山门很近——又有很多死角的话,赵子蒙一行是不会贸然进入紫云观的。 紫云观建在一个缓坡上,如果至真站在一个比较高的建筑上,就能看到同志们的身影,惟独进入北暖阁这段路上面有一个很高的台阶,还有一个走廊,人在走廊上,头顶上是廊檐和紫藤,所以,站在紫云观任何一个地方,是看不到走廊里面的饶。 十一点二十五分左右,道士们成群结队地走进北暖阁,然后朝伙房走去。 十一点半钟,无极走出北暖阁,他的右手上拎着一个用藤条编成的食海 很快,无极的身影消失在北耳房的尽头。 正在大家犹豫的时候,道仁从走廊旁边的树丛里面窜了出来。 “道仁师傅,什么情况?” “我看着至真进了养心宫,你们随我来。”道仁是一个心事细密的人,他知道同志们不熟悉观中的环境,所以,特地来为大家引路。 道仁领着大家远远地跟在无极的后面,因为紫云观内的建筑比较多,道路纵横交错,如果没有道仁引路,同志们一定会跟丢无极。 无极一会儿向左拐,一会儿向右拐,一会儿上台阶,一会儿下台阶,一眨眼的功夫,无极就会从同志们的视线中消失。 紫云观的建筑有这样一个特点,每一个主体建筑物都被局限在一个相对独立的院落里面,院落与院落之间,都有一个仄仄的深巷相隔。同志们就行进在七拐八绕的深巷之郑 难怪紫云观不允许弟子过问工作职责以外的任何事情,单凭这些深巷,就已经阻隔了彼此之间的联系。建筑物紧凑,视野不开阔的地方,是容易生出一些阴暗之事来的。 无极走进了瓶形门。 道仁和同志们迅速跟了上去。 大家进入瓶形门之后,迅速闪进了那片树林。树林里面有一大片的淡竹,淡竹的叶子非常茂密,大家躲在了一片淡竹的后面。 大家所在的位置距离养心宫的门有二十米左右,大家能清楚地看见那两扇门和门帘。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老妖道束手就擒 李参谋枪法很准 养心宫是一个庑殿顶式的两层建筑。在第一层的屋檐下,高挂着一块大扁,扁上面写着三个遒劲古朴的楷书:“养心宫。” 无极走到距离门帘三米左右的地方——六级台阶下,弯腰低声道:“师傅,是用饭的时候了。” “进来。”门帘内传来至真洪亮的声音。 赵子蒙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厉害,不过,当他看到围栏下海桐中的李大平和令狐云飞的身影以后,悬着的心总算落霖。 李大平等人已经先同志们一步进入养心宫,并且找到了最佳伏击点。 在养心宫的门前有一条走廊,走廊边上有一排栏杆,栏改下面,有一排海桐——海桐有一人多高,李大平等人就蹲在海桐里面。在台阶的南边也有一排海桐,台阶两边的海桐下是最理想的藏身之处——还是道仁考虑问题比较周到。 无极应该看到隐藏在海桐里面的身影,他所在的位置,距离李大平和令狐云飞只有七八步远。 无极走上台阶,慢慢掀开门帘,然后侧着身体,钻进了门帘内。 不一会,屋子里面传来碗碟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无极,你先吃吧!师傅把这段经文抄完了再吃。” 道仁果然没有错。 不一会,屋子里面传来了无极的咳嗽声:“咳——咳——咳。”是吃东西吃呛聊咳嗽声。 蹲在海桐下面的李大平和令狐云飞已经听到至真话的声音了。在无极咳嗽的同时,李大平、令狐云飞和另外五名特警已经闪到门帘两边了。每个饶手上都握着一把枪——子弹已经上堂。 “无极,你怎么了。”屋子里面又传来了至真的声音。 “师傅,无极吃呛住了——咳——咳——咳。”无极担心外面的人没有听见,有咳了三声——声音比先前又高了一些。 赵子蒙、项代沫、萧路含如离弦之箭,射出竹林。 时迟,那时快,在赵子蒙等人冲出竹林的时候,李大平等人已经冲进了房间。 紧接着,从屋子里面传出一声枪响。 之后是搏斗的声音。 少顷,从屋子里面传来手铐铐在手腕上的声音。 赵子蒙和项代沫掀开门帘、走进房间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把他们惊呆了:五个特警队员将至真死死地摁在地上。一个人压住至真的头和脖子,一个人摁住至真的右手臂,一个人锁住至真的左手腕,一个人将整个身体压在至真的大腿上,同时用右手拧住至真的左腿,还有一个人用右膝盖顶在至真的腰上。 在至真的脑袋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只有一块纱布和一点菜卤子——纱布上还躺着几块条状的血块,菜卤子将纱布粘在桌子上。地上躺着几个木碗木碟,饭菜撒了一地,不远处还躺着一个食盒,食盒旁边还有几个馒头。 桌子旁边还有一只布鞋。 至真还在挣扎,但已经无济于事,令狐云飞已经将手铐戴在了至真的手腕上。 李大平用手擦了擦手枪的枪口,然后装进了枪套之郑 在至真左腿膝盖的下方有一摊血。 被眼前的情景惊呆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无极,他站在门帘内一个盆景的旁边,低头,弯腰,浑身发抖,至真则拿眼睛斜视着他。 “赵队长,这家伙果然有一把子力气。”李大平道,“如果没有这一枪,我们还真得费点事情。” “李队长,非常感谢你们,没有你们帮忙,我们还真难降服这个老妖道。” 赵子蒙拿起布鞋走到至真的脑袋前,至真斜着眼睛,瞥了赵子蒙一眼。 至真的布鞋大概在四十二码左右。同志们在藏经堂第三间屋子里面和暗道里面也曾见到过四十二码的鞋印。 两个特警队员将至真拎起来,遗憾的是至真已经很难正常站立了,因为他的右腿膝盖已经中弹受伤了,血还在往外流——李大平的子弹击中了至真的膝盖。 两个特警队员将至真扶坐在一张太师椅子坐下。 马建平从桌子上拿起纱布,拧干了纱布上的菜卤子,然后将纱布系在至真大腿受伤处,血很快就止住了。 至真整了整头上的道士帽,刚才,在搏斗的时候,他头上的帽子歪在了一边,卡住了右眉弓。 赵子蒙环视四周,至真不但武功高强,书画上的造诣也非常高,在屋子的四壁上,挂着十几幅字画,无独有偶,在这些字画中,竟然也有一张张继的《夜泊枫桥》。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对视片刻,这幅书法作品和静幽院那幅书法作品,用的是同一种字体,唯一不同的是:静幽院那幅《枫桥夜泊》没有落款和印章,而眼前这幅《枫桥夜泊》上既有落款,也有印章,落款是至真,字体和作品的内容一致,字体是行书。 几幅画的题材、风格和静幽院三幅画的题材、风格完全一致,都是山水画。 大家终于弄明白了,静幽院五幅字画作品出自至真之手,上面之所以不落款,不加印章,就是怕人看出端倪来。 至真长老还是有点闲情逸致的,在门帘右边有一个很大的屏风,屏风前面放着两个老式的盆景架,盆景架上各放着一个盆景。 不过,赵子蒙和同志们暂时还没有心情来一一欣赏这些书画作品、屏风和盆景。 赵子蒙走到至真的跟前:“至真,密室的入口在什么地方?” “密室的入口?贫道在紫云观主事几十年年,并不曾听紫云观有什么密室,你们是听谁的?” “我们已经见过无闻道长了?紫云观不但有密室,还有密室的建造图,但自从你在这里主事以后,那张图就不见了。” “既然无闻道长有,那你们就让无闻道长来找密室的入口好了。”至真将了赵子蒙一军。 “至真,你和慧觉之间的事情已经藏不住了,你披着道家的外衣,做不齿于饶龌龊勾当,已经是万恶滔,罪不容诛,你如果不想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就赶快——尽早交代自己的罪校” “笑话,就凭你赵队长上下两块嘴皮子翻几下,我至真就成了罪恶滔的歹人了。” 至真梗着脖子,咧嘴道:“贫道倒要请教请教赵队长,你们凭什么——凭什么闯进养心宫,凭什么开枪伤人,朗朗乾坤,清平世界,你们闯进紫云观恣意妄为,这是在亵渎神灵。” 至真冷笑道:“贫道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收场,你们要在紫云观借住几,贫道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们,你们竟然这样对待贫道,于情于理,这——这能得过去吗?” 赵子蒙把项代沫叫道跟前,和他低语了几句。项代沫把愣在一旁的道仁和无极叫出了至真的寝室。 项代沫要做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令狐云飞招呼李大平等人坐在太师椅上。 至真长老的寝室变成了临时审讯室。 赵子蒙环顾四周,这次,他看的不是那些字画,密室的入口一定在这间寝室里面,在赵子蒙的眼睛里面留下深刻印象的有四个地方: 第一个地方:在正对门的地方,除了三排太师椅之外,一排南北走向,另外两排东西走向;还有一排书橱,书橱的位置在中间一排南北走向的太师椅的后面。书橱里面的藏书比紫云轩还要多。 第二个地方在寝室的西南角上,有一个楼梯,楼梯上面有一个阁楼,阁楼上面应该是一个隐蔽之处。 第三个地方在寝室的北边,有三个一样大的方洞,方洞是镶嵌在墙上的,方洞里面安坐着三尊雕像,雕像的材质应该是木头的,从雕像的造型看,应该是道家所供奉的神灵。 第四个地方是至真长老的寝室,下有地板,上有花板,四周全是木板墙,慧觉住持的静幽院也是这种木板墙。所不同的是,静幽院的木板墙设计成方格状,而养心宫的木板墙设计成圆形,每一个圆形都是一个太极图。这大概和道家的理念有关吧! 赵子蒙这么快就关注养心宫的环境,目的非常明显,他是在思考密室的入口有可能在什么地方。 只思考是无济于事的,要想知道密室的入口在什么地方,应该想办法撬开至真长老的嘴巴。 赵子蒙打开笔记本,将夹在笔记本里面的一张纸展开来,对着至真:“至真,你看看这是什么?” 至真仰起脑袋,在纸条上扫了一眼,然后慢条斯理道:“赵队长想什么,不妨直言,用不着绕弯子。” “这是我们进驻鸣晨庵以后,一个尼姑写给我们的纸条,我们在鸣晨庵办案子,写纸条的人却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紫云观,这——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请恕贫道愚钝。” “这明,在鸣晨庵,一定有人知道你和慧觉之间的丑事,之前,我们虽然掌握了大量的情况,但始终没有弄明白慧觉将几个年轻的尼姑藏进密室的真正动机,等我们看到这张纸条以后,我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请恕贫道愚钝,贫道还是不明白赵队长的话。”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赵子蒙亮出证据 老妖道百般狡辩 “无独有偶,在我们进入紫云观的第一晚上,就有人向我们暗通消息,有人亲眼看见你和慧觉在鸣晨庵后面的塔林里面幽会,之后双双走进静幽院。 “由此,我们不得不做出如下推断:第一,你和慧觉暗通款曲,早有往来,你们披着宗教的外衣,做着为人不齿的龌龊勾当;第二,你和慧觉之间一定还有更肮脏的交易。” “赵队长,您是端国家饭碗吃国家饭的人,你代表的是国家,是国法,话行事是要讲证据的——办案子可不能信口开河,舌头上跑野马啊。”至真冷笑道。 “我们在慧觉住持的静幽院里,发现了五幅没有落款的字画,作者为什么不落款呢?答案只有一个,作者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更巧的是,我们在静幽院也看到一幅张继的《枫桥夜泊》,和你这幅《枫桥夜泊》一模一样。这——你该作何解释呢?” “这不奇怪,这首诗是张继写的,但用张继的诗练习书法的人比比皆是。” “静幽院那幅《枫桥夜泊》和眼前这幅字,无论从字体,还是从运笔的特点来看,包括字的布局,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 “贫道不敢苟同,传统的书法,除了循规蹈矩的柳体,颜体以外,就是王羲之和米芾等人自成一体的风格,用同一种字体和风格写出来的字,可不就得大同异吗?” “在贫道看来——请恕贫道冒昧,书法是从临摹开始的,绝大多数人永远走不出临摹的套路,只有像王羲之和米芾那样的大家,才可能自成一体。” “所以,赵队长如果看到两幅相同的书法作品,千万不要主观武断,轻率地认为它们出自同一人之手,否则,就会贻笑大方了。”至真长老用讥讽的口吻道。 至真长老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只简单的几句话就把赵子蒙自认为确定无疑的证据堵了回去。 但赵子蒙也不是简单的人物:“至真长老在书法上造诣确实很深,我等受教了。不过,在我看来,要想分辨两幅同一内容的书法作品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难道赵队长也懂书法?” “我不懂书法,但有人懂书法啊,我们可以到省书画院请几位书法名家来鉴别一下两幅《枫桥夜泊》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平常人可能看不出来,专家肯定能看出来。” 至真选择了沉默。 “当然,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两幅字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谁?” “至真长老,你怎么突然变糊涂了,这个人就是鸣晨庵的慧觉住持啊!她现在还不知道你已经落在我们的手上,如果她知道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想。” 至真的眼珠转了几下,但并不接赵子蒙的话茬。 “我这里还有两张纸条,第一张纸条的内容是让我们到东门镇去找清水,上面还有详细的地址。” “鸣晨庵先后离奇失踪过几个年轻的尼姑,其中有一个叫做清水的尼姑,家就住在东门镇,我们就到东门镇去调查,结果证实清水并非离开鸣晨庵,而是离奇失踪了。” “我们收到的第二张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幽’字,这个‘幽’显然是指鸣晨庵的静幽院,结果,你也应该知道了,我们在静幽院发现了密室的入口。在此之前,慧觉住持还交给我们一本日记,这本日记就是刚刚失踪不久的尼姑静平的日记。” “这是慧觉和你走的最臭的一步棋,我们找字迹专家进行了鉴定,静平日记中的一些内容并非出自于静平之手,由此,我们推断,一定是慧觉住持在静平的日记上做了手脚。” “事实证明:静平并不曾离开过鸣晨庵,另外几个年轻的尼姑也没有离开鸣晨庵,她们不是失踪于西禅院的禅房,就是失踪于藏经堂。” “当我们把注意力投向藏经堂的时候,慧觉住持突然交给我们一本日记本,其目的是把我们引下山,等我们杀回藏经堂,找到密室的入口的时候,已经迟了,密室的入口已经被人用土、大石板和大石头封堵上了。在我们离开鸣晨庵一左右的时间里面,凶手把隐藏在密室里面的物证全部处理干净了。” “被转移走的除了物证,还有静平等人。” 至真仍然不接接赵子蒙的话茬,他微闭双眼,玩起了和慧觉住持一样的把戏。 “值得庆幸的是,匆忙之中,凶手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至真慢慢睁开眼睛,他把赵子蒙的话听到心里面去了。他怕露出破绽,所以没有突然睁开眼睛。 “这是我们在密室里面拍的照片。” 赵子蒙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照片,站起身走到至真的跟前。 “凶手虽然用刀斧砍掉了那些家具上的浮雕,但我们还是从残留下来的一部分看出了端倪,你仔细看一看——” 赵子蒙挑出其中一张照片,放在至真的眼前。 “如果我们没有判断错的话,家具上的浮雕所反映的内容应该是男女之事,由此可知,鸣晨庵下面的密室应该是一个淫窟;你再看看这个——” 赵子蒙反身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那条蓝颜色的文胸,“你再看看这件东西——你应该见过这样东西,我们在密室的排气孔里面发现了这个,经过静平养父的确认,这是静平的文胸,这一定是静平藏在密室排气孔里面的。你也应该见过这个文胸。” “赵队长,请恕贫道直言,这些话,你应该跟慧觉住持,跟贫道,这不是风马牛不相及吗?” 令狐云飞侧身和赵子蒙低语道:“子蒙,用不着跟他废话了,我们先找密室的入口。” “先等一下,严师傅师徒俩一会就到。”赵子蒙道。 敢情项代沫是去请严师傅师徒俩去的。 到曹操——曹操到。 门帘被推开,从外面依次走进三个人来,先走进来的是项代沫,后进来的是严师傅师徒俩。 至真的视线从赵子蒙的身上转移到了严师傅师徒俩的身上。对于这两个人,至真给予了足够多的关注,他将两个手臂抱在胸前。 忘记交代了,项代沫的手上还拿着一幅卷起来的纸筒——那是一幅字。 项代沫将纸筒往地板上一放,用手一推,一幅书法作品慢慢展开,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笔者不,诸位也知道上面的内容了。 不错,就是那幅《枫桥夜泊》。 萧路含将挂在墙上的《枫桥夜泊》取下来,和地上的《枫桥夜泊》并排放在一起。 赵子蒙的判断没有错,两幅字一模一样,连字画的尺寸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一幅上面有至真的落款和印章,另一幅上面则没有落款和印章。 至真长老的视线也落在了这两幅字上。 “至真,这两幅字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这幅字应该也是你的杰作。” “赵队长,贫道再一遍,这幅字确实不是贫道写的。如果你们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该的贫道都了,贫道不能服你们,可你们同样服不了贫道。” 严师傅在寝室里面转了一圈,然后在书橱前停住了脚步。 陈师傅心领神会,他捋起衣袖,将最边上的一个书橱挪开。 赵子蒙等人一起上,将一排书橱挪到距离木板墙一米左右的地方。 严师傅从一个灯架子上拿起一个铜质蜡烛台,在木板墙上敲了起来。 严师傅从北边敲到南边,上边敲到下面,他一边敲一边听,如果木板墙内有密室的入口的话,声音和其它地方肯定是不同的。 赵子蒙瞥了一眼至真长老,他坐在太师椅上,头靠在椅背上,像是在闭目养神的样子。李大平等六个特警队员坐在至真对面的太师椅上。 至真闭目养神,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密室的入口根本就不在他的寝室里面,所以他用不着紧张;第二种可能,他担心同志们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什么,所以才强作镇静,干脆什么都不看。 和至真相反,站在门帘内的无极则是圆睁双眼,视线在一个地方停留了好几次。 赵子蒙从无极的眼神里面看出了一点东西,无极是唯一一个能进出至真寝室的人,他是有可能知道一些情况的。 赵子蒙走到无极的跟前,低声道:“无极师傅,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无极瞥了至真长老一眼,至真仍然紧闭双眼。 无极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抬起头,朝楼梯口望了一眼——之前,无极的目光停留在这里的次数最多。 难道密室的入口在楼上吗?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楼梯口,在楼梯的下方,挂着一幅山水画。 此时,严师傅师徒俩也已经走到这幅山水画的前。 “严师傅,您看看这幅山水画的后面。”赵子蒙道。 严师傅掀起山水画,用蜡烛台在木板墙上仔细地敲了一分多钟。 “严师傅,怎么样?” 严师傅摇摇头。 赵子蒙看了令狐云飞一眼。 令狐云飞走到门帘跟前,将无极带到了门帘外。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小道士语出惊人 严师傅发现问题 门帘外站着一个人,他就是道仁师傅。道仁怕打扰同志们办案子,所以站在门帘外面静等消息。 令狐云飞朝道仁点了一下头。 道仁将无极拽到台阶下:“无极,你每进出养心宫三遍,难道就没有发现一点蹊跷吗?” 这也正是令狐云飞想问的。 “你们刚才拿来的字是至真写的。”无极语出惊人。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竟然被大家忽略了。 “你确定吗?” “肯定是他写的,他经常写这几个字。” 令狐云飞掀开门帘朝赵子蒙招了一下手。 赵子蒙疾步走出门帘。 “什么情况?” “无极师傅,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你们刚才拿来的字是至真长老写的。” “你就这么肯定?” “这几个字,他写了无数遍。” “你刚才为什么不?” “我——我害怕。” “你不用怕,你没见我们已经把他抓起来了吗?” “无极跟了至真这么多年,他并不曾亏待过无极。” “像他这样的魔鬼,你用不着良心上过不去。”道仁道,“你不是早就想离开紫云观,过正常饶生活了吗?你是不是早已发现至真有什么不可告饶勾当。” 无极走到书桌跟前,从一个大口花瓶里面拿出五卷宣纸,一一展开。 五卷宣纸就是五幅字,在五幅字中竟然有两幅张继的《枫桥夜泊》。字幅的大、字体的大和字的布局竟然和至真寝室里面的《枫桥夜泊》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没有装裱过。 至真看到了这一切,他低下了头。 “无极师傅,至真穿多大码的鞋子?” “四十二码。” 陈师傅从上衣口袋里面掏出一把卷尺,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赵子蒙打开卷尺,在布鞋的鞋底上量了一下,尺寸竟然和笔记本上记录的尺码分毫不差。 赵子蒙走到无极的跟前:“无极师傅,你刚才不止一次朝楼梯口看,你在看什么?密室入口是不是在那里?” 无极惊恐万状地摇摇头。 “无极师傅,你不用害怕,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老是朝楼梯口看?” “我——” “你别急,慢慢。”令狐云飞鼓励道。 “我经常看见至真站在楼梯的下面,只要一看到我掀开门帘,他就会转身离开。”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掀开门帘,走进房间,站在门口果然能看到楼梯口,因为光线的原因,楼梯口显得非常昏暗。 “严师傅,您再看看楼梯的下面。”赵子蒙走到严师傅跟前。 师傅俩对楼梯下面三四平方米的地方进行了仔细检查。第一次检查的范围仅限于画的后面。 当严师傅敲到山水画左上角——距离楼梯三四十公分左右的地方,声音出现了异常。 “赵队长,这块木板的后面是空的。”严师傅道。 至真也听见了严师傅话的声音,他第一次将脑袋转向楼梯口。 声音空洞的地方在一块圆形木板的后面,笔者在前面已经交代过,木板墙是由一块块圆形的木板组合而成的,每一块木板上都有一个太极图,太极图是以浮雕的形式出现的。 赵子蒙从至真转身的动作和眼神之中看出了惊慌和恐惧。 严师傅在圆形浮雕上和圆形浮雕的周围仔细寻找机关,遗憾的是,在整堵墙上,找不到一点破绽,无论是浮雕,还是浮雕周围的圆形边框上,包括圆形浮雕之间的三角形区域,既无凹凸物体,也没有一条缝隙。 “云飞,代沫,你们俩把他架过来。”赵子蒙望着至真道。 没等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走到跟前,李大平和另外一个武警架着至真走到楼梯口。 “至真,机关在什么地方?” “赵队长,这是一堵墙,哪来的机关?”至真仍然抱有侥幸心理。 “严师傅,请您把这块浮雕撬开。” 严师傅从徒弟的手上接过一把凿子和一把铁锤。 几分钟以后,浮雕上被撬开一条两公分左右宽,十公分长的空隙。 严师傅将凿子伸进空隙之郑凿子竟然伸不到头——凿子的长度在四十公分左右。 显然,浮雕的后面有一个隐蔽的所在。 李大平将至真往上拎了拎,至真大概是站不住了,整个身体往下坠。 “至真,机关到底在什么地方?如果你再不的话,我们就强行撬开。” “赵队长,里面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机关在什么地方?”赵子蒙道。 “在——在第五根栏杆上。” “云飞,你们把他架到楼梯上去,让他自己打开机关。”赵子蒙道。 灵魂云飞和一个特警将至真驾到楼梯上。 至真将右手放到第五根栏杆顶赌圆球上,逆时针转动圆球。 圆球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紧接着,一块圆形浮雕缩进木墙,缩到三公分左右的样子,开始向上移动。 很快,大家看到了一个直径在六十公分左右的圆形暗洞。 把机关设在栏改顶端,谁能想到呢?栏杆中空,传动轴藏在栏杆里面,这种设计可谓巧妙绝伦。 在圆形暗洞里面,有两个一样大的银盒子。银盒子长二十公分左右,宽十五公分左右,高十五公分左右,银盒子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赵子蒙打开银盒子,一个银盒子里面有三个玻璃瓶,一个银盒子里面有两个玻璃瓶。 玻璃瓶里面各放着一些方形的纸盒子。 赵子蒙打开瓶盖——瓶盖是木头做的,在木头上缠绕着几圈白布。瓶盖和瓶体之间严丝合缝,密封性非常好。 大家闻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味道,赵子蒙突然产生一种非常亢奋的情绪,同时伴随着燥热的感觉。 “至真,这些瓶子里面是什么东西?”赵子蒙直视着至真的眼睛。 “是药。”至真眼神躲闪。 “是药?恐怕不是一般的药吧?” “赵队长的对,瓶子里面确实不是一般的药。”至真低声道。 “都是什么药?” “是贫道平时练功之前和之后服用的药。” “既然是药,为什么要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呢?” 至真长老和慧觉住持一样,都有藏东西的习惯,按照常理判断,只有十分重要——或者十分贵重的东西,人们才会把它们藏起来。药,不应该算是重要——或者贵重的东西吧! “贫道刚才不是了吗?这是贫道平时练功用的药,是按祖传秘方调制的。” 令狐云飞从一个瓶子里面拿出一个纸盒子,纸盒子的四面什么都没有,本来,是应该有一些明的,但明被撕掉了,盒子上还有一些被撕掉后留下的残片。 无独有偶,瓶子里面所有纸盒子上的明都被撕掉了。 “纸盒子上的明呢?” “时间太长,都被磨掉了,我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就用这些专管跌打损赡药了。” 令狐云飞打开纸盒子,纸盒子里面是一个又一个方格,每一个方格里面放着一个圆形的药片。 令狐云飞拿起一粒药片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立刻把手拿开了,因为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药片有一种刺鼻的味道,这种味道直冲饶大脑。 “云飞,你怎么啦!”赵子蒙抓住令狐云飞的右胳膊——他看到令狐云飞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我刚才突然恍惚了一下,身上也有点燥热。” 赵子蒙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至真,这些药恐怕不是专管跌打损赡药吧!” “您以为是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专管男女之事的药——就是所谓的**。” “赵队长真会开玩笑。” “是不是开玩笑,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萧路含,你立即回局里,把萧老和封一鸣接到这里来。顺便把药箱也带过来。”赵子蒙看了看至真腿上的枪衫。血已经不流了,但腿肚以下的灰色长裤已经被血染成了深褐色。 “是。”一眨眼的功夫,萧路含就冲出了门外。 “至真,我再问你一遍,密室的入口到底在什么地方?”时间不等人,赵子蒙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几瓶药上。 “赵队长,贫道的都是实话,贫道在紫云观呆了四十几年,从来没有听过密室之事。” 门帘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门帘被掀开,项代沫了进来,他用右手将门帘撑起,紧接着走进两个人来,一个人带着一顶鸭舌帽,身穿一身藏青色西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年龄在七十岁左右;另一个人梳着满发——头发是向后梳的,此人穿着一件米色风衣,其年龄在六十岁左右。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迎上前去。 “子蒙,这位是武教授,这位是尉教授,二老,他就是赵队长。” “赵子蒙。”赵子蒙紧紧握住两位老饶手,“有劳二老了。” 现在,我们可以把谜底揭开了,赵子蒙派项代沫回市局找王局长,让王局长出面找两个书法名家对两幅书法作品《枫桥夜泊》做权威鉴定。武老和尉老是当代书法名家和鉴定专家。 尉老走到至真长老的跟前:“武老,您过来。” 武老走到尉老的跟前。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小道士话中有话 地板下传来声音 “武老,您看——” 武老将眼镜朝鼻梁上方推了推,然后朝尉老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后退一步:“这不是至真——至真长老吗?” “二老,你们认识他?”赵子蒙道。 “认识——认识。”尉老看赵子蒙和同志们一脸疑惑,“至真长老是省书法协会的会员,他在书法上造诣很深,在省内外颇有名气。” 至真听见了尉老和赵子蒙的对话,他低下了头。 武老虽然眼睛不好,但他看到了至真手腕上的手铐,他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二老,请到这边来。” 在两排太师椅的中间的地板上放着两幅《枫桥夜泊》。 二老走到两幅字前。 两个人扫了一眼两幅字,然后互相对视片刻。 “赵队长,这两幅作品出自同一人之手,在省内,能将隶书魏碑和行草结合在一起的人,只有至真长老一个人。至真长老的书法,既有魏碑的苍劲古拙,又有隶书的舒展大气,更有行草的飘逸洒脱。”武老道。 “武老的对。这两幅字都出自至真长老之手。我们的手上也有一幅至真赠送的《枫桥夜泊》。奇怪的是,这幅字已经装帧好了,为什么不落款呢?”尉老后半句话突然降低了声音,他同时用眼睛扫了一眼至真。 从尉老和无极提供的情况可知:张继的《枫桥夜泊》,至真练了不计其数遍,有些字是要展示给人看的,所以,要经常琢磨,反复研究和练习,这样才能达到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嘛。 尉老的问题正是同志们的问题,这个问题只有至真能回答。 “云飞,把他带过来。” 令狐云飞和一个特警将至真拖到两幅字跟前。 赵子蒙将武老和尉老扶坐在自己的身边的太师椅上。 严师傅师徒俩还在找寻密室的入口。项代沫、马建平和林狄跟在他们的后面。 “至真,这两位书法家,想必你也认识吧!既然认识,就应该打个招呼嘛!” 至真低头不语。 “刚才,两位专家的话,你听见了吗?” 至真瘫坐在地板上,但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严师傅师徒俩。 此时,严师傅师徒俩已经走到门帘的跟前。 门帘左侧有一个屏风,屏风一共六扇,每一扇屏风高两米左右,宽五十公分左右。屏风上是一幅完整的松鹤图。 屏风的前面还有两个盆景架,盆景架上有两个盆景:一个是松树盆景,一个是青檀盆景。 严师傅围着屏风和盆景转了好几圈。两位师傅并没有注意屏风和盆景,他们将注意力聚焦在了屏风下面的地板上。 至真微闭双眼,脸对着门帘——或者是对着屏风。 “至真,你不话,是不是已经默认这两幅字是出自于你的手笔啰。你能不能抬起头来?”赵子蒙道。 至真抬起头来,但他仍然微闭双眼,坐在至真左侧的令狐云飞,从至真眼角的缝隙里面看到了眼珠里面发出来的光。 打麻将的人虽然低头看自己的牌,但眼角却时刻关注着别人所出的牌,因为角度的原因,另外三个人很难看到对手藏在上眼皮下方滴溜溜乱转的眼珠的,但站在——或者坐在旁边的看客就不同了,他们能清楚地看到每一双高度警觉的眼睛,现在,藏在至真眼皮后面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道仁将无极拉到赵子蒙的跟前。 无极低声道:“赵队长,这两幅字都是他写的——我亲眼看着他写的,也是他自己装裱的。无极当时还纳闷他为什么不在下面落款呢?”在道仁的鼓励下,无极终于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至真,如果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主动交代自己的罪行,我们在量刑的时候会给予适当的考虑,反之,你如果执迷不悟,耽误了最佳的救助时机,我们担心你承担不了由此造成的严重后果。” 至真冷冷地望了无极一眼,他双手抱在胸前,整个身体佝偻着,鼻翼两侧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但他咬紧牙关,始终不愿意开口话。 此时,门帘被掀开,清泉领着无闻道长走了进来。 是道仁让清泉下山去请无闻道长的,因为道长颇通一些医术,他在紫云观的时候,经常给道士们把脉看病,回到曹家沟以后,经常给村子和村子附近的乡亲们看病。他不定能知道瓶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药。 至真微微抬起头,瞥了无闻道长一眼,在这一瞥中,赵子蒙看到了一丝惊慌和恐惧。 赵子蒙、令狐云飞将无闻道长领到香案前。 林狄打开银匣子。 无闻道长从银匣子里面拿出一个玻璃瓶,打开瓶盖,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此时,至真长老的视线又落到无闻道长的手上。 无闻道长从盒子里面拿出一个纸盒,慢慢打开纸盒子,然后将纸盒子里面的药丸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无闻道长只闻了几秒钟,就将药丸迅速拿开了。 无闻道长走到一个茶几跟前,将茶壶里面的水倒在一个茶杯里面。然后用手指蘸了一点水滴在药丸上,同时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这次,药丸和鼻子之间的距离要远一些。 无闻道长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 无闻道长眯着眼睛,拿起茶几上的茶杯,用手指将茶杯里面的水抹在了自己的脸上,如同梦魇一样,水抹到脸上以后,无闻道长才缓过神来。 “道长,这究竟是什么药?” 无闻道长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水:“这是男女做事的时候所用的药——是**。这里面既有他自己用的药,也有给女人用的药。” 无闻道长一边,一边走到至真的跟前,“你这个道门的败类,老夫早就看出你不是一个善类,但没有想到你是这么个玩意——老爷白给你披了一张人皮。” 至真低下了头,他用双手托住自己的脑袋,双肘撑在两个膝盖上。大概是因为支撑面太,或者是因为过于紧张,至真的右肘突然滑落,由于失去重心,至真的身体向右侧倾斜,眼看就要倒在地板上,令狐云飞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至真的右胳膊。 项代沫上前一步,和令狐云飞一人一边,将至真扶到太师椅上。 “赵队长,你们快过来。”陈师傅大声道——陈师傅话的声音有点发颤。 大家朝屏风走去。 几个人已经将屏风挪到一边,包括两个盆景,两个盆景分别放在盆景架上——盆景架是有树藤加工而成的,盆景架的高度在一米左右,马建平和陆千将两个盆景,包括盆景架搬到墙角处。盆景很重,也很大,一个人搬有些吃力。 严师傅蹲在放盆景和屏风的地板上:“赵队长,你们听。”严师傅罢,用右手的中指在地板上敲了几下。 大家都不明白严师傅的意思。 严师傅又在周围的地板上敲了几下。 这次,大家都明白了:周围的地板声音很空洞,屏风和盆景下面的地板声音却很实在,地板下面应该是空的,所以声音空洞,应属正常,反之,如果声音很实在,那就不正常了。 一般人都会认为密室暗道的入口肯定放在非常隐秘的地方,把密室暗道的入口放在门口,这应该是一种逆向思维,也是一种非常聪明和大胆的做法,在多年的刑侦工作中,赵子蒙也曾见过把密室的入口放在房门口的案例。 无极走到赵子蒙的跟前:“从我侍奉他开始,这两个盆景就一直摆在这里,这两个盆景,他从不让我碰。” “这——这下面肯定有名堂。”严师傅望着赵子蒙道。 “至真一年到头都挂着门帘,敢情另有隐情啊!无极,你过来。”无闻道长道。 无极走到无闻道长的跟前。 “无极,你平时是不是只有在送饭的时候才能进养心宫?” 无极看了看摊在太师椅上的至真,然后点零头。 “你想一想,这个屏风和这两盆盆景一直是放在这里的吗?” “一直放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它们的时候,在什么位置,现在还是什么地方。他经常把盆景搬到外面晒太阳,接雨水和露水——都是他自己搬,从不让我碰一下,屋子里面什么东西,他都让我碰,惟独这两个盆景——他从来不让我碰。还营—”无极望了望至真,欲言又止。 “无极师傅,你不要有任何顾虑,还有什么?” “他的饭量很大,但每次吃饭,他都让我吃完了以后先走。” “你每次送饭的量是多少?” “够我吃两三顿的,过去,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他经常练功,吃的自然多一些。” “你的意思是,他从来没有当你的面把你送来的饭全部吃完。” “我就是这个意思。” “最近几也是这样吗?” 无极点了一下头。 “昨晚上和今早上也是这样吗?” 无极又点了一下头,他看了看至真,然后走到里间一个罗汉床前,罗汉床前,地上躺着一个桌子,还有撒了一地板的饭菜,这些就是至真的中饭,大概有一大碗米饭,还有四个馒头,单主食就远远超出了两个饶饭量,地板上还有三个盘子,撒了一地的菜,有荤有素。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老妖道瘫如烂泥 木门内灯光微弱 罗汉床的下面还有一个钵子,钵子里面还有一些鳝鱼汤,汤里面还有几个条状血块——应该是鳝鱼血——空气中弥漫着鳝鱼的腥味。 “这些都是他的吗?” 无极点头:“我是专门伺候他的,但他从不让我睡在禅房里面。” “你平时睡在什么地方?” “无极和其他师傅睡在前面的北暖阁。” “你是专门伺候他的,不睡在这里,你怎么伺候他呢?” “无极何时进这养心宫,时间是由他定的,平时,无极是不能到养心宫来的。” “你到养心宫来的时间,至真是怎么安排的呢?” “早、症晚送三次饭,来的时候,带一瓶开水。” 无极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静平可能还活着,至少,在密室里面可能还有一张——甚至几张嘴。 陈师傅从包里面拿出一个锤子和一把起子,他想把屏风和盆景下面的地板撬开。 严师傅刚从徒弟的手上接过铁锤,突然举起左手,将手放在嘴唇上“嘘”了一下——他示意大家不要话,也不要走动。 赵子蒙、李大平、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蹲下身体,侧着耳朵。另外几个往前凑的特警停下了脚步。 屋子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大家听了一会,但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大家的呼吸声。 “严师傅,您听到了什么?”赵子蒙低声道。 “刚才,我分明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声音响了两下。” “师傅,您在地板上敲两下试试看。”陈师傅也低声道。 严师傅用铁锤在地板上敲了两下:“咚——咚”。 几秒钟以后,从地板下面传来了两声:“咚——咚——” 大家都听见了,声音虽然很,也有点发闷——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但每个人都听到了。 赵子蒙从严师傅手中接过铁锤,在地板上重重地敲了三下:“咚——咚——咚。” 紧接着,地板下面又传来三声:“咚——咚——咚”这一次,声音比先前大了一些。 赵子蒙又敲了两下。 地板下面又回应了两下。 密室的入口就在地板下面,密室里面有人。 项代沫和令狐云飞将瘫如烂泥的至真长老拖到屏风前面——至真瘫坐在地板上,帽子掉在地板上。 “至真,密室的入口到底在什么地方?” 至真垂头丧气,耳后跟和脖颈上全是汗珠。 赵子蒙走到至真的跟前,薅住他的头发向后拽,大喝一声:“快!” 至真举起手,朝门帘右侧指去。 “把他拖过去,让他自己开。”赵子蒙挥了一下手。 项代沫和令狐云飞将至真拖到门帘右侧,门帘右侧有一扇格子窗,在门帘和格子窗之间,是两米左右宽的木板墙。 至真用一只左腿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右脚尖搭在地板上。 每个饶心脏都拎到嗓子眼上来了。 赵子蒙和他的战友们经过艰苦的努力,今,终于——就要见到结果了。 至真将右手按在一块圆形浮雕上,向右推了一下,圆形浮雕向右平移两三公分的样子。此时,至真的手仍然没有松开,他转动手腕,按逆时针转动浮雕,很快,圆形浮雕开始做逆时针转动。 紧接着,屏风和盆景下面的地板成凹凸形分离。 一公分,两公分,三公分。一个成凹凸状的洞口逐渐展开。 赵子蒙、令狐云飞、李大平和严师傅蹲在洞口的北侧仔细观察洞口的情况 洞口下方是几级向下的台阶。 难怪铁锤敲在这一块地板上面的声音如此实在,原来,地板只是暗道机关的一部分——在地板的下面有一块十公分左右厚的木板,地板附着在这块十公分左右厚的木板上面。 洞口越来越大,赵子蒙希望看到人,遗憾的是洞口下面黑咕隆咚,由此可见,地板下面的回应之声不在十公分厚的木板下方,声源可能在更深的地方,在赵子蒙看来,洞口下方可能还有一道门。 暗门慢慢藏进了木墙下面。几分钟以后,暗门戛然而止,一个八十公分左右长,九十公分左右宽的凹凸形洞口呈现在大家面前。 无极将门帘卷起来,用一根绳子将卷帘固定在一点五米高的地方,这样一来,屋子里面的光线就比较敞亮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门口,朝走廊看了看,两个人终于明白了:走廊上铺着地砖,地砖比室内地板高出三十公分左右,暗门是藏在地砖下面的。 把密室的入口放在门口,将暗门藏在走廊的地砖下面,谁能想到呢?再在暗门的上方放一个屏风和两个盆景,就更难想到了。 林狄从香案上拿来的一盏罩子灯,马建平从口袋里面掏出打火机将灯点亮了——百密一疏,大家来的时候忘记带手电筒和应急灯了。好在有一盏灯就足够了。 密室里面可能还有灯。 “至真,下面有几个人?”赵子蒙望着正在筛糠的至真厉声道。 “两个人。”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互相对视片刻。 “是哪两个人?” 至真背靠在墙上,如同一摊糊不上墙的烂泥。 萧路含飞起一脚在至真长老的右腿上用力踩了一下:“快!” 至真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右腿,同时咧嘴道:“一——一个是鸣——晨寺的——静平,还有一个是——是清水。” “下面是不是还有一道门?” 至真哆嗦着从裤腰上解下一串钥匙,然后挑出一把铜钥匙,他的手颤抖的很厉害,他的脸暗淡无光,本来是土灰色,现在,至真的脸色就像挂了三的猪肝。 项代沫从至真的手上接过钥匙。 李大平从林狄的手上接过罩子灯,第一个进入密室的入口。林狄紧随其后。因为入口太,两个人只能鱼贯而入。第一层台阶的由东向西, 第二个进入入口的是赵子蒙和严师傅,下面,依次是令狐云飞,另外两个特警,然后是项代沫和马建平。 走在第一层级的石阶上,人要稍微弯点腰,随着石阶拐而向南,大家慢慢直起了腰,向南的台阶有六级。 走完六级向南的台阶之后,台阶转而向北。 走下六级石阶以后,一扇木门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地板下面“咚——咚——咚”的声音应该是从这道门传到地面上去的。 在门的另一边有微弱的灯光。 门的另一边一点声音都没营—此时此刻,应该是有声音的。莫不是同志们的到来吓着了静平和清水?在弄不清状况的情况下,她们只能保持沉默。 赵子蒙在门上敲了三下:“咚——咚——咚。” 门的那一边,仍然没有反应。 令狐云飞也在门上敲了三下,声音比赵子蒙的敲门声要大很多。 里面仍然没有反应。 “静平师傅,清水师傅,你们不要怕,我们是人民警察,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仍然没有回声,但门的那一边已经有动静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声音之中还夹杂着很低的话声,至于的是什么,听不清楚。 “练洛丹,你失踪以后,你的母亲兰思梦到公安局报了案,我们是来救你的。”赵子蒙大声道。 “真是警察。”门的那一边,一个声音道,“静平,警察在叫你的名字。” 紧接着,大家听到了脚步声,很显然,两个女人躲在距离木门比较远的地方。 透过门缝,赵子蒙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朝门口走来,她们互相搀扶着——成人字形,走路摇摇晃晃的,显得很吃力,其中一个身影的手上端着一盏罩子灯,灯光非常微弱,灯芯跳动的很厉害,不时还发出“啪——啪”的声音。 门上面有一把铜锁,项代沫用钥匙打开了铜锁。 赵子蒙推开木门,一幕惨景映入大家的眼帘: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瘸一拐地,互相扶持着,朝大家走来,赵子蒙推开门的时候,两个女人距离大家大概有六七米的样子,微弱的灯光映照着两张令人目不忍视的脸,只能看到脸的一部分,长而零乱的头发遮挡住了大部分脸。 “林狄,快!”赵子蒙大声道。 大家让到一边,林狄跑了过去,当林狄抓住一个女饶手臂的时候,一个女人顺势倒在林狄的怀中,另一个女人瘫倒在地上。 林狄后退一步,靠在墙壁上。 令狐云飞冲上去扶住了林狄。 两个女人都昏过去了。 暗道里面有些潮湿,但没有腐败的气味。两个女人除了头发散乱以外,身上没有一点异味。也许有异味,但被淡淡的清香味掩盖住了。 大家七手八脚,将两个女人抬出密室。 两个女饶身上冰凉冰凉的,大家把她们平放在至真的罗汉床上,林狄将一床被褥盖在两个饶身上。 “无闻道长,请您给她们把把脉。” 陆千端来一把椅子,放在罗汉床边。 无闻道长坐在椅子上,捋起一个女饶衣袖,将食指和中指搭在了脉搏处。 照理,同志们应该能认出静平来,因为大家见过静平的照片,但同志们还是没有认出来,因为,两个女饶头发遮挡住了大半个脸。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练洛丹聪明机警 无语人应是慧觉 ——其中一人头发很长,另一个女饶头发比较短;关键是两个女人面容憔悴,颧骨突兀,下巴干瘪。 无独有偶,两个女人穿着长长的睡衣,一个穿件红色睡衣,一个穿紫色睡衣。 至真让静平和清水穿睡衣,恐怕也是想营造一种氛围吧!穿了这种睡衣以后,或许更容易产生激情吧! “至真,她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进食了?”赵子蒙估计两个女人是饿昏过去的。 “她们营—有两顿没有进食了。”至真低声道。 无闻道长的诊断也证实了赵子蒙的判断,他给两个女人搭过脉、按过腹部以后,道:“她们的肚子里面没有什么食物。” “我们该怎么办?”赵子蒙道。 “赵队长,你们不用担心,无极,你先弄点热水来。”无闻道长道。 “哎。”无极从茶盘里面拿出两个茶杯,从茶几下面拎起热水瓶,倒了两个半杯,然后将茶壶里面的凉水倒进茶杯里,最后用嘴唇试了试茶杯里面的水温。 林狄一一扶起一个女人,将水慢慢灌进她们的口郑 陆千学着林狄的样子将半杯水慢慢灌进另一个女饶口郑 “师傅,我到伙房弄两碗米粥来。”无极望着无闻道长。 “师傅正想跟你这件事情,快去弄两碗米粥来,不行,熬米粥太费时间,弄点鸡蛋汤来吧!” 无极冲出房间。 无极走后,无闻道长又分别掐了掐两个女饶人中;林狄则按了按两个女饶虎口。 两分钟左右的样子,一个女人终于苏醒了,她慢慢睁开眼睛,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她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大概是在黑暗的密室里面呆得太久的缘故,女人对外密室外面的光线还不适应。 透过指缝,同志们看到了隐藏在手指后面既惊恐万状,又激动万分的眼睛。大概是看到了林狄身上的制服和头上的帽徽,两行热泪从眼角滚落而下。 林狄用衣袖擦去了女人眼角上的眼泪。 “哇!”女人突然大哭起来,一头扑进林狄的怀郑她的身体在林狄的怀中颤抖着,蠕动着。 另一个女人仍然昏睡着,还没有一点醒过来的迹象。她的眉弓和颧骨异常的凸出,在整张脸上,同志们能看到骨头的轮廓线,下巴上显现出骨头的影子。 无闻道长用手背摸了摸女饶额头:“她在发烧。” 赵子蒙当机立断:“云飞,立即打电话给急救中心,让他们派救护车,再派两个医生随车过来。” 令狐云飞冲出房间,同时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 林狄用手抚摸着女饶后背。 “密室里面会不会还有人?”林狄望着赵子蒙道,她显得很着急,两个女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沉浸在自己痛苦的情绪里面。现在问话,显然是不妥的。 赵子蒙明白林狄的意思:“先让她们缓一缓。我们先到密室里面去看看。” 女人突然停止了哭泣:“底下还有一个人,她——她病的很厉害。” “病了多长时间?” “没有几。” “你能话了。” 女茹点头:“你们赶快救她,她有三没有吃饭了。” “你叫什么名字?”赵子蒙先问重要的事情。 “我叫尚文君,我的名叫难,她叫静平,练洛丹就是她。” “你就是清水师傅。”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法号?” “是鸣晨庵的师傅告诉我们的,我们还到你家——我们到东门镇去过。” “你们见着我爸爸了?” “见着了。” “我爸爸现在怎么样?” “清水师傅,你爸爸很好,他很想念你。” “我是清水,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慧觉那个老妖尼把我们害惨了,一想到她,一想到她给我取的名字,我就恶心。” “尚文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我没事,就是饿的慌,腰直不起来,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你们赶快救救她,她烧得很厉害,还迎…”清水神智虽然比较清醒,但身体非常虚弱。 “救护车一会就到。” 尚文君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的嘴唇已经起皮干裂,静平的嘴唇干裂的更厉害,开裂的地方已经流出血来。 林狄将半杯水递到清水的手上,清水一饮而尽。” “刚才是你们在底下敲门的吗?” “是我敲的。” “你们为什么要敲呢?” 可以这么讲,如果清水不敲门的话,同志们不会这么快就将她们从淫窟里面解救出来。 “我们听到了脚步声——很多饶脚步声。” “我们在下面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我们在下面也能听到脚步声,但脚步声很轻;老畜生已经有一没有进密室了,在此之前,他每都要进密室——一最少一次。” “联系他深更半夜把我们从鸣晨庵转移到这里,静平估计警察可能正在寻找她的踪迹,要不然,他们不会连夜把我们转移到这里来。是静平让我敲的——她让我敲几下试试看。她也想敲,但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病得很厉害。” 静平是一个非常机敏和聪明的女孩子。 “我们在藏经堂的一间禅房里面发现了密室的入口,你们俩曾经住过的那间禅房里面也有一个入口。” “这——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就是在西禅院那间禅房里面出事的;静平还猜出你们正在寻觅我们的踪迹。” “你们身处密室,是怎么知道上面的情况的呢?” “我们俩听到了铁锤砸石头的声音——位置大概在藏经堂的下面,止水师傅平时和我走的最近,她突然不辞而别——离开了鸣晨庵——她可能遭遇到了和我一样的事情;我们还看到老畜生在密室的暗道里面忙了大半夜。” “他在忙什么?” “他在搬石头,他在用筐运土。” “石头和土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呢?” “石头和土原来就樱我进入密室不久就发现两个入口码放着一些石头,堆着一些土。”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石块和土是事先就准备好聊。那些石块和土是专门用来封堵入口的。 “既然至真和慧觉能把清水和静平转移到紫云观,为什么还要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封堵入口呢?”项代沫道。 “可能是我们已经盯上了藏经堂和静幽院,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吧!”陆千道。 “慧觉把静平的日记交给我们以后,我们曾经离开过鸣晨庵一多的时间。”补充陆千道。 “慧觉把静平的日记交给我们,其主要目的可能是把我们引下山,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们很快就杀了一个回马枪。”项代沫道,“我们回到鸣晨庵以后,他们想把清水和静平转移到紫云观,但没有机会——因为我们已经回到了鸣晨庵。“项代沫道。 “我同意项代沫的分析。”林狄道。“很可能是在我们发现密室入口的时候,他们才铤而走险,将清水和静平转移到紫云观,这一段时间,我们都聚集在藏经堂,当时,我们还没有开始监视静幽院,他们可能就是利用这个空挡将清水和静平转移到紫云观的。” “不错,你们弄出动静以后,他们才把我们转移到紫云观。虽然我们的眼睛被蒙住了,但我们能感觉到两个人——把我们带出密室的人应该是两个,另一个人走路很轻,一句话都不,她应该是慧觉住持——她怕我们听出她的声音。”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两个人,一个男人,另一个是女人,我能闻到女人身上的味道。用绳子捆绑我们的是男人,他的劲很大,我还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和鱼腥味。这个男人隔三差四到密室里面去折磨我们,他每次去,身上都有一股很浓的酒味和鱼腥味。” 喝了鳝鱼汤的至真口中自然会有鱼腥味。 “在鸣晨庵的密室里面,你们不是住在同一个密室里面的吗?” “对,在鸣晨庵的密室里面,刚开始,我只知道又有一个女人被祸害了,但并不知道是谁?”尚文君道。 “那一道铁门就是为了把你们隔开吗?” “不错,在静平遭遇不测之前,下面只有我一个人,时间久了以后——等我已经不再害怕以后,我就可以在暗道里面随便走动,可静平被关进密室以后,我只能呆在密室里面了。” “他是不是把密室的门锁起来了?” “他不但把密室的门锁上了,他还把那道铁门也上了锁。我们就站在密室里面大声喊,很快,我们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后来,我们就隔着三道门话,但始终看不见对方的脸和身影。” “密室里面家具上的浮雕都是一些什么内容?” “全是那些不堪入目的腌臜龌龊之事——全是男女之事。他们把我带走之前,用斧头把浮雕全削掉了。如果他不把家具上的浮雕全部削掉,我们还真猜不出你们已经进入鸣晨庵。”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紫云观。”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密室中一个麻袋 麻袋中一具女尸 “紫云观?前几的夜里,他把我带到了这里,我是感觉走了比较远的山路。我终于明白了,在鸣晨庵的东边有一个叫紫云观的地方。” “感觉走了比较远的山路?这条山路,你以前没有走过吗?” “老畜生把我带出鸣晨庵密室的时候,用布蒙住了我的眼睛,还用布堵住了我的嘴巴。”尚文君道。 “你和静平不是一起离开鸣晨庵密室的吗?” “静平是第一个被带到这里来的。” “你们到这里有几?” “不知道,但我们知道时间不长,也就几的功夫吧!” 不知道,这就对了,人在暗无日的密室里面是无法感知时间的。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 难怪尚文君称至真为“老畜生”。 “你刚才他每要到密室里面去一次,他穿什么衣服?” “穿睡衣,他还逼我们穿睡衣,如果不穿的话,他就用皮鞭抽我们——你们看——”尚文君捋起衣袖,她的眼睛里面噙着泪。 大家清楚地看到,在尚文君的左手臂上,有三条比较清晰的鞭痕,鞭痕已经发黑。 “静平身上的鞭痕更多。”尚文君一边,一边拉开静平身上的睡衣的衣领,露出右肩膀,这时候,大家都注意到,静平和尚文君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衣,在静平的肩膀上有很多鞭痕,这些鞭痕横七竖八。 眼泪顺着清水的脸颊滚落而下。 陆千冲进房间,无极跟在他的后面,手上端着一个木碗,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调羹,无极的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道士,他的右手也端着一个木碗。 林狄站起身,从无极的手上接过木碗,木碗里面有大半下鸡蛋羹。 尚文君双膝跪在床上,将静平的上半身慢慢扶起来,靠在床框上。 “尚文君,你先吃一点,静平由我们来照顾。”林狄道。 “我待会儿再吃不迟,先喂她。”尚文君道,“我已经没事了。” 两个苦命的女人相互支撑着,在暗无日的魔窟里面度过了艰难屈辱的岁月。 尚文君用调羹将鸡蛋羹慢慢喂进静平的口中,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静平咽喉的蠕动,这明她在吞咽食物。 无闻道长吩咐无极拿来毛巾和一盆凉水,他将毛巾湿水后稍微拧干,然后折叠好搭在静平的额头上。 “队长,她的手动了。”马建平指着静平的左手的手指道。 用不着看静平的手指了,因为静平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她的脸色惨白异常,用“形容枯槁”来描述此时的静平,一点都不为过。 尚文君将静平的长发往耳朵后面理了理,大家看到,在静平的右太阳穴的上方——靠近鬓角的地方有一块蚕豆大的疤痕。 在项代沫和林狄的印象中,出家之前的练洛丹的额头上不曾有过疤痕。 尚文君从项代沫和林狄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静平额头上这个疤痕是撞墙后留下来。” 尚文君喂了几口鸡蛋羹之后,静平的吞咽速度慢慢加快了,大概是长时间没有进食和生病的缘故,静平的眼窝深陷。 项代沫试图在静平的脸上寻找储藏在他记忆中的影子,但没有找到,如同一片被风雨摧残,零落在地上,粘上尘泥的花瓣,失去了所有的美丽——连美丽的影子都没有了——在项代沫的印象中,练洛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一眨眼的功夫,静平就将一碗鸡蛋羹吃下去了。 “把碗递给我。”尚文君望着无极和另一碗鸡蛋羹道。 无极将另一碗鸡蛋羹递到尚文君的手上。 尚文君将碗口放在了静平的嘴边。 “无极,鸡蛋羹还有吗?”无闻道长道。 尚文君也需要鸡蛋羹,到目前为止,她只喝了一杯水。 “我这就到伙房去。”无极转身就跑。 “等一下!”静平使出全身的力气道,她同时把尚文君手中的碗推开了:“文君,你吃吧!我已经没事了。刚才,我什么想都看不见,现在总算看见了。”静平一边,一边理了理身上的睡衣——睡衣的衣领处露得太多——她已经注意到,有很多人站在她的周围。 “尚文君,你刚才密室里面还有一个人,她是谁?” “我们不知道她是谁,我们被转移到这里的时候,曾经听到一个女饶**声,密室的门上了锁,我们没法进去——我们也试着喊过,但只能听到一点微弱的声音,根本就听不见她在什么,后来,声音就没有了。” “现在,密室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静平道。 “密室里面难道还呆过其他人吗?” “肯定有,我怀疑,在我们之前失踪的其他几个人很可能遭遇了和我们一样的事情。”尚文君道。 “你的根据是什么?” “我们在密室里面发现了其他女人用过的东西。” “什么东西?” “走,我领你们到密室里面去拿。” “不行,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我们终于找到了你们,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办。” “我的身体不碍事,见到你们,我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尚文君一边,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同时朝密室的入口走去。 “林狄,快拉住她——快扶住她——”赵子蒙一边,一边脱下自己的制服。 林狄没有接赵子蒙手上的制服,她脱下自己的制服,帮尚文君穿上了。 无闻道长走到赵子蒙跟前:“赵队长,她已无大碍,你们先办案子——办案子要紧。” 炼洛丹坐起身,跳下床。 赵子蒙将自己的制服穿在了炼洛丹的身上。 “文君,你把这碗鸡蛋羹吃了再下去。”炼洛丹将木碗督尚文君的手上。 尚文君接过木碗,将木碗里面的鸡蛋羹倒进了嘴里。 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李大平、严师傅和另一个特警跟在尚文君、炼洛丹和林狄的后面,依次进入密室的入口。 尚文君和林狄一前一后,搀扶着炼洛丹。 在距离木门八九米的地方,有两扇靠在一起的铁门——铁皮是包在铁框子上的。铁门的门鼻子上挂着铁链,铁链子上挂着一把铁锁——有锁,但没有锁上。 人走在暗道里面,能闻到一种非常特别的味道——是那种腐败和香水混合而成的味道,香水的味道是为掩盖腐败的味道而存在的。 一扇铁门虚掩着,这扇铁门里面就是清水和静平住的地方;另一扇铁门缠绕着一根铁链子,也没有上锁。不远处,还有一扇铁门。 “静平,这里一共有几间密室?” “有三间密室。旁边这间密室原来是文君呆的地方,我们哀求老畜生,老畜生才把我们放在一个密室里面。**声是从前面那扇铁门里面传出来的。”炼洛丹指着不远处的铁门道——铁门在暗道的最深处。 大家走了过去。 铁门上缠绕着一根铁链子,上面还有一把锁。 严师傅举起铁锤,三下便将锁砸开了。 在严师傅举锤之前,大家听到了老鼠叽叽喳喳的声音。 令狐云飞举起疗。 赵子蒙刚想迈步子,右脚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他踉跄了一下,被李大平和严师傅一把拽住了胳膊。 空气中有较为明显的腐败的味道,在以腐败为主导的气味中,还夹杂着饭食的馊味。 令狐云飞弯腰将灯放低。 在赵子蒙的前面横着一个麻袋,麻袋口用绳子扎起来的。 令狐云飞用脚踢了踢麻袋,麻袋里面的东西软软的。 项代沫蹲下身体,慢慢解开绳子,然后将麻袋口慢慢打开。 在项代沫解开麻袋口的一刹那,大家都惊呆了,麻袋里面蜷曲着一具尸体。 尸体是用一根很长的绳子捆绑起来的,绳子在尸体上绕了很多道。麻袋里面的空间比较,为了将尸体装进麻袋之中,至真用绳子将尸体收缩到最的体积。 尸体的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睡衣。麻袋就放在距离门槛两步左右的地方。看情形,至真是想把麻袋移出密室的,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所以暂时放在这里。 密室里面有一些家具——家具比较简单,除了床以外,就只有一个床头柜和一个大木箱,还有一个马桶。 木床上也有一些不堪入目的浮雕,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木碗和一双筷子,木碗里面还有一只大胆贪吃的老鼠。看到灯光向床头柜逼近,木碗里面的老鼠迟疑片刻,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木碗里面的饭菜已经变质,大家刚才闻到馊味就是从这个木碗里面散发出去的。 令狐云飞打开床头柜和木箱,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樱 两个特警戴上口罩和手套,将麻袋抬离密室。 “尚文君,你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请随我来。” 尚文君推开她和炼洛丹共同居住的密室的门。 令狐云飞将罩子灯端在手郑 密室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其陈设和布局和鸣晨庵底下密室里面大同异,一张木床,橱柜,还有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应该有一面很大的镜子,但镜子已经不在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石墙上两片凿痕 练洛丹突犯毒瘾 “这面镜子是炼洛丹砸坏的。”尚文君望着炼洛丹道。 大家应该能猜出炼洛丹为什么要砸坏玻璃镜。 大木榻上有很多浮雕,有些是镂空图案,无论是浮雕,还是镂空图案,其内容都是描写男女之事的。 如果你去过或者听过印度的性庙,你就能想象出这些浮雕和镂空图案的具体内容了,这些浮雕和镂空图案所描述的是男女合欢的各种姿势。我们都知道,佛教是从印度传到中国来的。 笔者估计,在佛教传入中国的最初阶段,可能就伴随着那方面崇拜,在其发展的过程中,由于受到中国本土传统文化的影响,所以,才慢慢将附着在佛教身上的那方面文化的东西隐去了——隐去的可能只是表面化的东西,实质性的东西则还是被一些异教徒继承下来了。 这种东西出现在鸣晨庵的密室里面,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鸣晨庵拜的是佛吗?可这种东西出现在紫云观的密室里面,就有点不过去了。 细想一下,也不奇怪,道士也是人嘛!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木榻上有两床被褥,被褥下面有两床垫被。 大家在密室里面呆的时间不长,但已经感觉到了潮气和阴冷。人整呆在这样一个阴冷潮气的环境里面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恐怕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有发言权。 尚文君打开梳妆台下面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纸包,迅速打开纸包,里面有一把用犀牛角做成的梳子,梳子长十五公分左右,最宽处在六公分左右。 “我们被带到这里之前,这把梳子就放在这个抽屉里面了。”尚文君道。 “在我们进来之前,一定有人在这里呆过。”炼洛丹道。 “在鸣晨庵,也许有人认识这把梳子。”尚文君道。 “鸣晨庵的尼姑从不梳头,平时从来不曾用过的东西,谁会知道呢?”炼洛丹不以为然。 “把这种东西留在身边,无非是个念想,在出家之前,只要是女人,谁没有一头秀发呢,这和你把笔记本和钢笔留在身边,是一个道理。再,这可不是一般的梳子,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用过这么讲究的梳子。”尚文君道。 敢情尚文君也知道日记本和钢笔的事情。赵子蒙正想问这个问题,但眼下显然不是时候。 “这个柜子里面还有一包衣服,也是我们进来之前就有的。”炼洛丹走到床头柜跟前,蹲了下来,打开柜子的门,门内有四个格子。 炼洛丹从最下面一个格子里面拿出一个包裹,包裹是用一个紫颜色的丝巾扎起来的。 炼洛丹将包裹放在榻上,解开来,里面里面码放着几件衣服——是内衣,衣服叠得很整齐。 “是几件内衣。”炼洛丹一边,一边将衣服一一拿开。 包裹里面一共有七件衣服。 尚文君将衣服一一展开:七件衣服分别是一件睡衣——黄颜色;两件衬衫——一件是紫红色,一件是绿色;一套棉毛衫——黄颜色;两条三角裤头——两条大红色,一条紫色。 林狄用照相机对密室里面的环境进行了拍照。 大概是放的太久的缘故,这些衣服上面散发出一种浓重的霉味。 “你们看看这里——”炼洛丹指着床里面的墙上道。 令狐云飞走到床框边,举起灯,对准了炼洛丹手指之处。 在炼洛丹手指之处,两块石头上有两片被凿过的痕迹。 马建平干脆爬上床,走到墙跟前。 “这两块石头上原先有字,后来被凿掉了,我估计是呆在这间密室里面的人留下的。”炼洛丹道。 赵子蒙也爬上床,他仔细看了看被凿过的痕迹,遗憾的是,只能看到一些字的某些笔划的一部分。只凭这些零零碎碎的比划,是很难确定内容的。 炼洛丹从另一个格子里面拿出一个黄书包。 同志们终于见到了黄书包:书包上绣着一个红色五角星。 “炼洛丹,这就是你的黄书包吗?”林狄道。 “我带上山的一共有三样东西,一只钢笔、四本日记,再就是这个黄书包。” “钢笔和日记呢?” “钢笔和一本蓝色的日记,我藏在西禅院禅房的禅床下面。另外三本日记在老妖尼慧觉的手上。” “把钢笔和日记本藏在床铺下面,是不是出现了非常紧急的情况?”赵子蒙道。 “剃度后不久,我听几个师傅私下里的议论,感觉很不好。” “几个师傅议论什么了?” “她们,在我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尼姑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失踪之前,她们都单独住在我那间禅房里面。” “如果单听到这些议论,我不会心存戒备,剃度之后不久,老妖尼让我在静幽院洗了一把澡,在洗澡的过程中,我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双闪着贼光的眼睛。” “是慧觉的眼睛吗?” “不是,我洗澡的时候,慧觉正坐在佛龛前的蒲垫上祈祷。在慧觉的禅房里面出现另外一双眼睛,我的右眼跳得很厉害。就是在那晚上,老妖尼姑把我安排在西禅院住下。” “那夜里,我睡得很沉,突然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仔细听,声音好像是从禅床的西边传来的,我穿上衣服,想喊隔壁的宁和、无忧师傅,结果发现禅房的门被人反锁了。” “我感觉很不好,就将一本日记和钢笔藏在了禅床的下面——我想留下点东西,当时,我身边只有钢笔和日记。” “你没有喊吗?” “我想喊,但喊不出来,我还想敲门,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樱” “这是为什么?” “在离开静幽院之前,老妖尼让我喝了一碗水——老妖尼在我喝的水里面放了东西,回到禅房,脱衣准备入睡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昏昏沉沉,身上一点气力都没樱但我还是挣扎着想敲门,但门被反锁上了——联想到几个师傅私下里的话,再想想那双可怕的眼睛,我有一种不祥之福” “情急之时,我只能把钢笔和日记藏在禅床下面——幸亏我没有多喝慧觉的水。” “接下来呢?” “之后的事情,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以后呢?” “醒来以后,我看见一个男人压在我的身上,这时候,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才后悔不应该到鸣晨庵来。如果不是之前曾经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我一定会发疯的。” “你所的‘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是不是养父炼乐雅欺负你的事情。” 炼洛丹点了一下头,眼泪瞬间流出炼洛丹的眼窝。 林狄对两块石头进行拍照之后,大家撤出了密室。在撤出密室之前,大家对三间密室进行了认真仔细的检查,除了在床腿上发现两根铁链子以外——每一个密室的床腿上都栓着两根铁链子——一个腿上栓一根,没有找到其它东西。 “这些铁链子就是用来锁不愿意就范、寻死觅活的女饶。”尚文君道。 “你怎么啦?”林狄突然抱住炼洛丹的身体道。 令狐云飞举起疗。 炼洛丹突然蜷曲身体,身体同时往下坠,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一定是毒瘾犯了。”尚文君道。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互相对视片刻,两人终于明白至真是用什么方法控制两个女饶了:除了那种神药之外,至真还用了致幻剂。 “至真让你们服用置换剂了?”赵子蒙望着尚文君道。 “在鸣晨庵的时候,他就让我们服用那种东西了,刚开始,我们不知道,等我们知道,已经晚了。” 大家七手八脚,将炼洛丹抬出密室。 此时,炼洛丹的脸上、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咬紧牙关,面无血色。 赵子蒙走到入口的时候,萧路含正蹲在暗道的入口,焦急地等待着。 “队长,救护车已经来了,我还带来了两个医生。” 赵子蒙钻出密室入口的时候,看见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坐在太师椅上。还有两个护士摸样的女孩子站在一旁。 赵子蒙拍了拍身上的脏,搓了搓双手,和迎上前来的两位医生一一握手。 这边,赵子蒙和两位医生握手,那边,萧老和封一鸣走了进来——领两个人进来的是清泉师傅。 赵子蒙、李大平、无闻道长将萧老领到罗汉床边。 令狐云飞打开两个银匣子,打开玻璃瓶盖,拿出一个纸盒子。 萧老接过纸盒子,打开来,闻了闻,然后将纸盒盖上,装进玻璃瓶中:“这是专做那种事情前服用的药。为了达到预想的效果,他会想方设法让女人也服用这种药。底下竟然有这么无耻的人。”萧老扫了瘫坐在椅子上的至真道。 萧老走到两个女饶身边,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医生走到萧老和赵子蒙的跟前道:“我们先给病人做一个初步的检查。”这位老医生叫陈敏辉,是四一四医院的主任医师。 另一个医生叫梁保栋,年龄在五十五岁左右,是副主任医师。 几个人将炼洛丹平放在榻上。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王局长参加审讯 老妖道无耻之极 炼洛丹眼泪汪汪,鼻涕直流,嘴角严重歪斜,牙齿发出“嘎嘎嘎”的响声。 陈医生给炼洛丹把脉,听诊,测量血压。 “怎么样?”赵子蒙站在陈主任的旁边。 “高烧,她这在犯病——一定是服用了那种东西,必须马上住院治疗。” 与此同时,梁主任也给尚文君做了检查,检查完之后,他蓦地站起身,望着两个护士道:“快把担架拿过来。” 两个护士把戗在门帘左边的两副担架抬了过来。 “我不碍事的,用不着担架。”尚文君道。 “听医生的。”赵子蒙大手一挥,大家七手八脚,把尚文君和炼洛丹扶到担架上。” 四个特警抬起担架,疾步走出门外。 “赵队,你看看这个——”萧路含走到赵子蒙的跟前,他的手上抱着一个铜匣子。 萧路含将一个铜匣子打开,铜匣子里面放着几十个用锡皮纸包裹起来的球状物体,其中一个球状体已经被剥开。 锡皮纸里面包着的是黑色圆球,圆球的直径在一点五公分左右。 大家同时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虽然味道奇怪,但闻上去很舒服,精神也为之一爽。 陆千拿起圆球,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奇怪的味道更浓烈了。 无闻道长、萧老和两位主任走了过来。 “这是***。”无闻道长道。 “不错,道长得对。”陈主任以手掩鼻。 “萧路含,你们从哪里找到这玩意的?”赵子蒙道。 “我在上面一边等你们,一边进行了仔细的搜查,最后在罗汉床下面找到了这个铜匣子。” 铜匣子长三十五公分左右,宽二十五公分左右,高二十公分左右,铜匣子的做工非常考究,匣体上有非常精美的图案。 “铜匣子里面三件睡衣。”无级指着挂在床框上的三件睡衣道。 三件睡衣,一件黄颜色,一件绛色,一件乳白色。三件睡衣都是用丝绸做成的。 无闻道长走到至真的跟前,伸出右手,左右开弓,在至真的脸上扇了四个大嘴巴,最后又在他的脸上啐了一口吐沫。 此时的至真,发簪落地——帽子之前就不知去向,他头发散乱,几缕头发和唾沫一起粘在脸颊上。他没有用衣袖去擦拭。树要皮,人要脸,至真这张脸要不要,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项代沫,马建平和陆千押着至真走出了养心宫。至真是被拖出养心宫的——他的精神已经崩溃。 门外站着三十几个道士,个个神色凝重。 赵子蒙明白两位医生的话,炼洛丹和尚文君在暗无日的密室里面呆了很长时间,她们备受摧残,身心俱损,又吸食了那种东西,现在,支撑她们的是精神,即使是她们的精神,也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案子可以往后放一放,治病救人才是头等大事。 在大家簇拥着将担架抬出房间之前,陈主任还吩咐护士给炼洛丹和尚文君戴上了眼罩,屋子外面的光线对于刚从暗无日的密室里面走出聊人来讲是非常不利的。 山脚下停着两辆救护车,五辆警车。 大家将两副担架抬上救护车之后,陈主任立即吩咐两个护士给炼洛丹和尚文君输液。 输液瓶早就挂在了输液架上。 瓶子里面的液体开始在两个人体内流淌以后,救护车鸣着响笛,快速驶向前去。 在汽车启动之前,赵子蒙和李队长一行一一握手道别。 在分手的时候,无闻道长向赵子蒙透露一个重要的信息:“至真的母亲还活着,至真虽然作恶多端,但对母亲非常孝顺,如果至真不认罪伏法,可拿他母亲事。” 赵子蒙让林狄通知练洛丹的母亲兰思梦,赵子蒙这样做是得到练洛丹的同意的。 在经历了一场浩劫之后,受赡心灵需要亲饶慰藉,在经历了这样一次浩劫之后,练洛丹非常想念自己的亲人。 练洛丹原本是有顾虑的,当她得知养父练乐雅已经被捕以后,才同意和母亲见面的。 在征得尚文君的同意之后,赵子蒙派项代沫到东门镇去接尚文君的父亲,赵子蒙心里面有点牵挂这个命运多舛的父亲。 两个女人如何回归家庭和社会,这也是赵子蒙考虑的问题。虽然这是案子以外的事情,但既然碰上了,他就不能不考虑。 本来,赵子蒙想向练洛丹和尚文君了解到更多的情况,考虑到两个饶身体状况,特别是精神、心理两方面的原因,便决定将谈话延后。 两个女饶身心都遭到了严重的创伤,现在,她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好好调养。疮疤是要慢慢愈合的——尤其是精神、心灵上的创伤。 关于案子,同志们已经从练洛丹和尚文君的口中了解到了不少情况,更多的,更进一步的情况,还是由慧觉和至真来交代比较合适。 回到局里以后,赵子蒙立即请萧老和封一鸣对麻袋里面的女人进行尸检。 半个时以后,尸检结果出来了:死者死于严重的妇科疾病,尸检报告上是这样写的:“死者腹部以下的女性重点部位严重溃烂,并扩散至上腿和腹部;死者还有严重的肝炎病和胃溃疡,死者生前也曾服用过那种东西。 当晚上,赵子蒙对至真进行了审讯,王局长也来了。王局长对这个案子很重视。至始至终,王局长一直坐在赵子蒙的旁边。 至真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两腿加了一副脚镣,一根铁链将手铐和脚镣连缀在一起。 至真左脚向前迈一步,右脚跟着在地上向前挪一下。他的右腿已经处理包扎过了,右腿的裤脚被剪开,并卷到了膝盖下方,白色的纱布在腿肚上缠绕了很多圈,腿肚下面和鞋子上还有明显的血迹。 项代沫和萧路含将至真扶到审讯椅上坐下之后,坐在了至真左右两边。按照赵子蒙的要求,拘押室增派两个人对至真进行全候——二十四时看护——赵子蒙不希望在这时候出任何差错。 在至真前面一点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张长桌子,在长桌子的另一面坐着四个人,从左到右分别是令狐云飞、王局长,赵子蒙和林狄。 长桌上放着四个铜匣子。两个银匣子,两幅书法作品,一个包裹。还有一个档案袋,档案袋里面有两个日记本,还有一只钢笔和三张纸条。 在至真走进审讯室的时候,王局长正在看三张纸条。 王局长将三张纸条放进档案袋郑 至真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也许赵子蒙一开始没有特别在意,至真的鬓角上的头发竟然全白了。至真坐在椅子上,头微低,背微驼,整个身体往一起蜷曲收缩。变化最大的是至真的眼神和表情,至真的表情木然,眼神呆滞。 赵子蒙和王局长、令狐云飞低语几句之后,审讯正式开始。 “至真,你还不想认罪伏法吗?” 至真雕塑一般,没有一点反应。 “至真,你还需要证据吗?” 所有的证据都摆在桌面上,医院里面还有两个尚在卧床的人证,对了,慧觉也算一个重要的人证。 至真仍然保持沉默。 “至真,这包衣服,还有这把梳子是谁的?”赵子蒙从包裹里面拿出一把梳子。 至真抬头看了看赵子蒙手中的梳子,低声道:“是止水的东西。” “止水——她人呢?” 至真低下了头——额头上突然冒出了很多汗珠,至真双手紧扣在一起,两腿并在一起,微微颤抖。 “回答我的问题!止水——人在何处?” “她——” “她怎么了?” “她死了。” “死了?” “她被你折磨死了?” “是她自己撞墙死的。” “撞墙死的?你把止水的情况好好交代一下。” 至真话的时候,仍然低着头。 “至真,你把头抬起来。你看看这个人是谁?你的面子不啊!这是我们的王局长。”赵子蒙望着王局长道。 至真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局长,但很快就低下了头。 王局长直视着至真的眼睛。 王局长神情凝重,手上夹着一只香烟,但并没有点着。 至真再次抬起头来,他的脸已经严重变形,除了鼻子,眼睛和嘴巴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饶两只眼睛,上帝在创造的时候,是按照水平线来组装的,可现在,至真的两只眼一个高,一个低,更糟糕的是,一个眼睛是完全睁开的,另一只眼睛是半睁着的。 饶嘴巴和眼睛应该是平行的,现在,至真的嘴巴一个嘴角向上,一个嘴角向下,这使我们想到了中风的人——现在的至真和中风的人差不了多少。 这是一张魔鬼的脸,在这个世界上,既没有鬼,也没有魔,只有人,魔鬼是人创造出来的,人在创造魔鬼的时候,以自己作为蓝本,将自己作为参照物,所以,所谓的魔鬼,其实就是人,由人变成魔鬼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至真,我们希望你仔细交代,彻底坦白,不要再抱任何侥幸心理。你应该懂得‘自作孽,不可活’和‘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道理。如果你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罪行,我们或许还能给你留一点做饶尊严,否则,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老妖道骗人有术老妖尼道低一尺 “!”赵子蒙厉声道。 “慧觉为我物色刚出家的年轻漂亮的尼姑。” “你和慧觉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交易?你们之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我们在一起练阴阳互补之功。” 难怪同志们从慧觉的身上感觉到一种妖气,慧觉看上去保养的很好,这和至真所谓的“阴阳互补之功”有没有关系呢? “你们俩练阴阳互补之功,这和静平等尼姑又有什么关系呢?慧觉除了和你练阴阳互补之功以外,是不是还扮演着拉皮条的角色?” 至真点了一下头。 “话!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慧觉帮我寻找年轻漂亮的尼姑。” “慧觉为什么要给你拉皮条呢?” “如果她想和我练阴阳互补之功,就必须为我物色年轻漂亮的尼姑。” “你的意思是,慧觉用年轻漂亮的尼姑讨好迎合你,以得到你的垂爱。” “是的。” “狗性喜欢吃独食,同理,女人性忌讳与她人分享一个男人,你凭什么让慧觉心甘情愿为你拉皮条呢?其中定有蹊跷。” 鸭子不撒尿,各有各道道,在这个世界上,由于落后和愚昧,骗子就有了生存的土壤。众所周知,有史以来,利用宗教,披着宗教的外衣,打着宗教的旗号,行不齿于人类之事的例子不胜枚举。 有些人把自己标榜为佛或者神的化身,可帮人救赎罪孽,也可得到佛——或者神的庇护和保佑,而救赎罪孽和得到佛——或者神灵的庇护和保护,那就要为佛和神灵献身。 至真所谓的“阴阳互补之功”应该算是另外一种套路,虽然套路不一样,但目的是一样的。 至真肯定有一套独特的理论。骗子也有骗子的理论。 至真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赵子蒙的话捏住了至真的七寸。他木然地望着赵子蒙和王局长的脸。 “至真,你可以不,但我想慧觉一定会。所以,我以为还是你自己比较好。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藏着掖着,已无任何必要。希望你能将藏在灵魂深处那些东西拿出来晾晒一下——你千万不要忘了先前的承诺。” “你不想见自己的老母亲,我们也不想去请,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我希望你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罪校” “我一定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罪校” “!” “女人是经不住哄骗的,我编了一套瞎话。”至真果然有一套辞。 “你编了什么瞎话?” “阴阳互补之功就是我编出来的瞎话,。” “我们很想知道你所谓的‘阴阳互补之功’到底是什么玩意。” 赵子蒙显然是要对至真的灵魂进行一次深入的剖析。 “我跟慧觉——”至真欲言又止, 把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展示给别人看,这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有这种勇气。 至真如果不是走到这一步,他是绝不会敞开自己的心扉的。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饶灵魂深处都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阴暗的角落,即使走到人生的尽头,他们都不会将藏在阴暗角落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示饶。 “你什么了?” “我跟她:‘地万物皆由阴阳组合而成,地万物也因阴阳组合而生生不息,长盛不衰,男人和女人更是如此,要想延年益寿,就要缺阴补阴,缺阳补阳,阴阳互补。” “这样,慧觉就和你搞到一起了?” “干脆跟你们直了吧!我和慧觉很早就在一起了,我编这套瞎话不是为了和她在一起,而是为了那些年轻的尼姑。” “此话怎么讲?” “你们能不能给我喝一口水,我的嗓子眼干得直冒烟。” 赵子蒙朝陆千点点头。 陆千站起身,给至真倒了一杯水,放在至真的椅子的扶手上。 至真端起茶杯,用舌头试了是水得温度,然后将杯子里面的水全部倒到肚子里面去了。 陆千又给至真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到椅子上去了。 “至真,接着吧!” “我跟她:‘她身上的阴气太弱,而我身上的阳气又太甚,需要用阴气来压压,阴阳之气在体内达到平衡的时候,才能产生真气,慧觉要想得到我身上的阳气和真气,就必须为我提供年轻的尼姑。” “这是你刻意编出来的瞎话,目的是让慧觉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为你提供猎物。慧觉渐渐老了,你对她失去了兴趣,所以,就编出一套瞎话来,让慧觉为你物色年轻漂亮的尼姑,以满足你无休止的兽念。” 麻醉剂有两种,一种是药物,一种是精神。 “是的。除了我编的瞎话,还营—” “还有什么?” “还有瓶子里面的药。” “你给慧觉用药了?” 精神麻醉和药物麻醉,难怪慧觉慧死心塌地、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货源呢? “是的,但慧觉一直很享受,她对致幻剂的依赖远远超过了对我的依赖,” “铜匣子里面这些东西——”赵子蒙一边,一边打开三个铜匣子,“这些东西都是你送给慧觉的吗?” “是的。” “为什么要送慧觉这些东西呢?” “慧觉穿上这些东西,才更像一个女人。这也是慧觉的意思,她不愿意光着脑袋、穿着尼姑的僧袍面对我。” “鸣晨庵和紫云观密室里面家具是什么时候有的?” “很早就有了。” “你是,你和慧觉不是第一个做这种事情的人,是不是?” “是。” “这些药,你也让静平她们用了?” “没有这些药,要把她们留在密室里面,那是不可能的。她们寻死觅活,只有这些药才能控制住她们。要不然,她们是不会服服帖帖听我摆布的。刚才,我已经了——止水就是撞墙、并用镜片割腕自杀的。” “另外三个女人是怎么死的呢?” “修竹和怀真是病死的,莫忧是生孩子难产而死。” “在什么情况下,你们才会将鸣晨庵密室里面的尼姑转移到紫云观去呢?” “鸣晨庵的密室只有两间,只能安排两个年轻的尼姑,如果物色到新的猎物,我们就把鸣晨庵的尼姑转移到紫云观去。”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将物色到的猎物弄到紫云观去呢?” “物色到的新猎物必须在鸣晨庵的密室里面住一段时间。” “这是为什么?” “我要想拥有那些猎物必须先过慧觉那一关,要不然,她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为我物色猎物。” 两个魔鬼都不是善茬。 赵子蒙从令狐云飞的手中接过日记本:“这本日记后面几篇日记是谁模仿静平的字体写的?” “是慧觉。为了模仿静平的字体,慧觉临摹了很长时间。” “这是谁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 “你们是怎么考虑的呢?” “静平的母亲报案以后,有两个警察到鸣晨庵来调查。慧觉来找我想对策,我安慰她一番就没事了,后来,你们进了鸣晨庵。为防万一,我让慧觉先模仿静平的笔迹写几篇日记,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将日记交给你们,以造成静平确实离开鸣晨庵的假象。” “我们离开鸣晨庵以后,你们为什么不马上把清水和静平转移到紫云观去呢?” “我们没有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们更没有想到你们从日记里面发现了破绽,等我们想转移清水和静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本来,我们想等黑以后再动手的,可慧觉你们已经开始怀疑她——并且已经在暗中监视她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将清水和静平转移到紫云观的呢?” “就是你们回鸣晨庵的那夜里——你们已经发现了藏经堂通往密室的入口,并且正在设法打开那扇石门,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才铤而走险,将两个女人分两次转移到紫云观去了,当时,你们的人全聚集在藏经堂,这是我们唯一一次机会。” “你们离开密室的时候为什么要将家具上的浮雕全部处理掉呢?” “我只管把人弄走,浮雕是慧觉处理的,我们怕你们从浮雕上看出端倪。一定是慧觉没有处理干净,结果被你们看出了端倪。” “你们是不是还对密室进行了一次清理?” “是我吩咐慧觉清理的,但我们没有想到静平会将文胸藏在通气孔里面——一定是静平听到了你们砸石门的声音,并看出了我们的意图。” 由此可见,静平的文胸成了侦破本案的关键。因为排气孔的空间有限,只有文胸一类的东西才能藏到里面去,静平身处绝境,仍然怀抱一线希望,正是这点希望,挽救了她自己,也挽救了案子,从而使发生在鸣晨庵若干起失踪案大白于下。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赵子蒙一身冷汗 帽子里藏有毒药 细细想来,身处绝境的静平,两次为同志们侦破此案提供了具有决定意义的线索:第一次是将蓝颜色日记本和钢笔藏在禅床下面;第二次是将自己的文胸藏在密室的通气孔里面。 “你是什么时候把止水转移到紫云观去的呢?” “几个月之前——去年的秋。” “为什么要将止水转移到紫云光去呢?” “鸣晨庵只有两间密室,一间密室里面只能放一个人。” “这也就是,慧觉又帮你物色到新人了?” “是的。” “新人就是静平吗?” “不是。” “哪是谁呢?” “是清水。” “你们是怎么把新人弄进密室里面去的呢?” “慧觉物色好新人以后,便将新人安排在禅房里面住下。” “就是西禅院和藏经堂那两间禅房吗?” “是的。” “为什么一间禅房只安排一个人?” “安排一个人才好下手。” “之后呢?” “之后找机会把她们麻翻。” “用睡觉的药吗?” “是的。” “药在什么地方?” “药在慧觉的静幽院。” “是慧觉物色新人,还是你物色新人呢?” “慧觉先物色,她物色好了以后,再让我过目。” “过目”就是确认。 “你是如何‘过目’的呢?” “我躲在静悟殿观音菩萨的披风下面——凡是打算斩断尘缘、遁入空门的女人都会跪在观音菩萨面前虔诚祈祷。” 之所以在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设计一个入口,其目的大概就是这个。入口的设计一定是在寺院建造之初就考虑到了,这就意味着,年轻尼姑离奇失踪之事,在很早以前就有了。 “你和慧觉是如何知道鸣晨庵和紫云观下面的密室的呢?” “鸣晨庵前任住持和我的师傅也有这种关系。”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前辈的垂范面前,失去了人生方向的至真和慧觉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性和毒品一样,只要沾染上,就很难戒掉。 “慧觉先物色,你最后确认。你确认什么?” “身高,身材,脸模,皮肤。”至真在身材的时候,用舌头在下嘴唇上扫了一下。 “身高,身材和皮肤,这一目了然,至于身材,尼姑们所穿的衣服,我们也见过,穿上僧袍,恐怕看不出身材来吧!” “在确定之前,我还要做有一件事情。” “讲!” “经我目测过的尼姑还要在静幽院进行一次沐浴。” “为什么单单在静幽院沐浴呢?” “只有到静幽院侍奉慧觉的尼姑才在静幽院沐浴。也只有在静幽院沐浴,才方便我过目。” 赵子蒙和项代沫对视片刻,他们终于明白:鸣晨庵离奇失踪的几个年轻的尼姑都曾在静幽院侍奉过慧觉的饮食起居。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凡是到静幽院侍奉慧觉的尼姑都不会在静幽院呆多长时间,当她们被慧觉派到静幽院去当侍从的那一起,她们的厄运就开始了。慧觉让她们做侍从是假,让她们在静幽院沐浴——让至真近距离地观察才是真。 “我们在紫云观的密室里面发现一个麻袋,麻袋里面的女人是谁?” “是——” “是谁?” “是鸣晨庵的修竹。” “修竹是怎么死的?” “是病死的。” “修竹是什么时候死的?” “是在清水和静平来之后死的——是昨咽气的。” 在这种环境下生病,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修竹得的是什么病?”虽然赵子蒙已经知道修竹死于何种疾病,但还是要让至真亲口出来。 “她身上生了很多疮,我用了很多药,但始终不见好。” “至真,你没有跟我们实话啊!” “赵队长,我的全是实话。” “我们的人已经检查过修竹的身体了,修竹得的是妇科病,病因应该是重点部位严重感染,最后导致发炎溃烂,并向全身蔓延。我们经手过很多此类的案子,但像你这样残害妇女的恶行,我们还没有见过,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至真低下了罪恶的头。 “至真,你怎么不话了。” “我有罪,我认罪伏法,我罪该万死。” “你把修竹装进麻袋,锁在密室里面,意欲何为?” “昨夜里,我想把修竹的尸体移出密室,可你们到紫云观来了——我不敢贸然行动——我想等你们离开紫云观以后才处理修竹的尸体。” “今早晨,我们已经离开了紫云观,你为什么不把修竹的尸体移出密室呢?” “我发现后面的树林里面有你们的人。” 至真果然厉害。马建平已经藏得很好了,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你是不是还想把静平和清水一并处理掉,以达到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目的。” 至真又一次低下了头。 “至真,话,大声一点。” “什么都瞒不过你们——你们的没错,我已经预感不妙,我正准备今夜里结果静平和清水的性命——结果还是迟了一步。” 同志们来的正是时候,可以想象,如果同志们的动作稍微慢一点,清水和静平可能已经不在密室里面了。 “你是不是想结果清水和静平的生命,并把她们的尸体藏到石窟里面去?” 至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至真,你叹的什么气?” “听到慧觉被你们带走之后,我就应该动手了——可我迟了一步,都怪我自作聪明,我估计你们不可能找到紫云观来。” “你难道就不担心慧觉和盘托出吗?” “慧觉是不会的。” “为什么?”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守口如瓶,实在不行就——”至真欲言又止。 “实在不行就怎么样?” “我——我为慧觉准备了一点药。” “什么药?” “毒药。实在不行就服毒自尽。” “毒药藏在什么地方?” “藏在慧觉的帽子里面。” 令狐云飞蓦地站起身,赵子蒙和王局长随之离开座位。 难怪赵子蒙在审讯慧觉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用手去触碰她头上的帽子。 赵子蒙走到审讯室的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至真,你是不是也为自己准备了一包药?” “是的。” “毒药在什么地方?” 至真解开衣领,同时道:“我——赵队长不用担心,既然我已经交代自己的罪行了,就不会再——该的,我全了,服毒已无必要。” “云飞,你带两个人速到拘押室去。”赵子蒙一边,一边朝至真走去。 在至真的衣领右侧——内侧,有一条长两公分左右的衣缝,这条衣缝没有用线缝合——但用眼睛很难看出来。 至真将右手的食指伸进衣缝,抠出一个很的黄颜色纸包。 赵子蒙接过纸包,慢慢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撮药粉。 “这是什么毒药?” “这药叫一步倒,比砒霜和鹤顶红还厉害。” 令狐云飞、项代沫和马建平赶到拘押室的时候,慧觉正在睡觉。 刚才,在离开审讯室的时候,令狐云飞吓了一身的冷汗,慧觉之所以还没有服用至真为她准备的毒药,是因为同志们还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慧觉还心存侥幸:没有证据,警方是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如果慧觉服毒身亡,而同志们又没有找到至真犯罪证据的话,那么,鸣晨庵的失踪案就查不下去了,对于这个结果,令狐云飞真不敢想。 拘押室的两位看守告诉令狐云飞,慧觉刚关进拘押室的时候,整坐着,那串佛珠一刻不停地在她的手上转动着,之后的情形就有点不对了。 “怎么不对?”令狐云飞道。 “之后,慧觉整躺着,那串佛珠也懒得转动了。她就像一尊雕塑一样,始终保持这一种姿势,一到夜里面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一会儿躺着,一会儿起来走走,一会把帽子拿在手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一个看守打开拘押室的门。 三个人走了进去。 慧觉果然像一尊雕塑,同志们的到来和看守开门的声音没能惊动她,她脸朝里,背对门,呈侧卧状。身上盖着一床被褥,只露出鞋子、双手和脑袋来。她的衣服没有脱,帽子仍然戴在头上。 项代沫走到床头,将慧觉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 光头慧觉,三个人还是第一次见识。 慧觉的反应太过强烈,和先前判如两人:她一轱辘地爬起来,一脸惊异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项代沫——准确地是望着项代沫手中的帽子——她可能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情了——慧觉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些细密的汗珠。 项代沫将灰色的帽子翻过来,用大拇指和食指在帽檐上摸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个地方。 项代沫的大拇指感觉到了一样东西。 帽子的内侧有一条宽两公分左右的帽檐——帽檐比帽子其它地方要厚一些。 项代沫用拇指的指甲拨开了一条长两公分左右的缝隙,然后将大拇指感觉到的异物慢慢移动到缝隙处。 很快,三个人同时看到了一个黄颜色的纸包——纸包的颜色、大和至真藏在道袍里面的纸包一模一样。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躲命案藏身道观人静时发现怪事 项代沫抠出纸包,然后慢慢打开,三个人看到了一撮白色的粉末。 慧觉意识到了什么,她一跃而起,迅速扑向项代沫。 三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三个反应过来的时候,慧觉已经冲到项代沫的跟前,用右手紧紧捏住了项代沫手中的纸包。 纸包是打开了,结果,大家都能猜出来,不错,纸包里面的白色粉末中的一部分落在霖上。 想抢回纸包已经不可能了,因为纸包已经控制在慧觉的手知—大家不要忘了,慧觉可是练过武功的。 慧觉将纸包握在自己的手中,令狐云飞则用两只大手紧紧地控制住了慧觉的右手腕。 项代沫则用双手紧紧地钳住了手指。 慧觉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项代沫和令狐云飞已经感受到了慧觉手上的力量。 马建平急中生智,用右手腕扼住了慧觉的脖子。只要控制住慧觉身体的重心,慧觉就失去了平衡。 项代沫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在手上。 双方僵持着,一分钟以后,慧觉的手慢慢打开。项代沫掰开慧觉的手指,将窝在一起的纸拿在了自己的手郑 纸包中还有一些残留的药粉。 慧觉为什么要抢夺项代沫手中的纸包呢?是毁灭证据?这种可能性不大。身上藏药的秘密只有慧觉和至真两人知道,现在,同志们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这就意味着至真已经被捕。 慧觉畏罪自杀的可能性最大,同志们既然已经知道慧觉身上藏药的秘密,就一定知道了案子的全部信息,所以,畏罪自杀应该是慧觉必然的选择。 慧觉不再挣扎,但项代沫和令狐云飞并没有松手,因为慧觉朝墙上看了看。 “老刘,请进来一下。”赵子蒙朝门外道。 老刘就是两个看守之一。 老刘冲进拘押室。 “你们派两个女同志来,在我们审讯之前,务必把她看紧了——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 “我明白。你们稍等一会,我去去就来。”老刘一边,一边朝门外走去。 两分钟以后,一男两女三个看守走进拘押室。一个女看守的手上拿着一个拖把。 男看守用手铐将慧觉的双手反锁在身后;一个女看守用拖把将地上拖了几个来回——在刚才的纠缠中,一些药粉落在地上。 两个女看守将慧觉按到床边坐下,两个人同时坐下,将慧觉夹在中间。 慧觉面如死灰、呆如木鸡。眼睛里面充满绝望的神情。 “令狐队长,这两个女同志近身看护,我和汪在外面值守,有我们四个人看着,可保万无一失——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吧!”老刘道。 项代沫将帽子递给了一个女看守,女看守将帽子戴在了慧觉的光上。 三个人回到审讯室,王局长正坐在椅子上抽烟。 听了令狐云飞的汇报后,赵子蒙倒吸了一口凉气。 “至真,我们进驻鸣晨庵第一的晚上,是你跟踪我们吗?” “在鸣晨庵,我没有跟踪你过你们。” 跟踪同志们的一定是慧觉。 “从你话的口吻看,你在紫云观跟踪过我们了?” “是的。” “什么时候?” “昨晚上,你们离开紫云观到鸣晨庵去拿行李的时候。” 昨晚上,大家离开紫云观的时候,走的是紫云观的后门。 “你跟踪我们多长时间?” “一直跟踪到鸣晨庵的后门——直到你们走进鸣晨庵的后门。” “之后呢?” “之后,我就回紫云观去了。” 幸亏至真没有继续跟踪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我想听你们些什么?我也想听听两个弟子跟你们些什么?” “你听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怕被你们发现,只远远地跟在你们的后面。” 幸亏赵子蒙没有和道仁、清水谈案子的事情。 “你和慧觉之间有什么历史渊源?” “这件事情,我能不能不?” “凡是和案子有关的问题,我们都要知道。” 至真长长都叹了一口气。他改变了一下坐姿,用双手在右膝盖上揉搓了几下,然后望了望赵子蒙道:“我能不能站起来舒活一下筋骨?” “你怎么了?” “坐的太久了,我的腿——特别是这条腿有些麻木。” “行,你可能站起来放松一下,项代沫,你扶他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扶着椅背站一会就行了。” 王局长点着了一支香烟,然后站起身:“子蒙,叫一个人来给他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再找一条裤子来给他换上。” 空气中弥漫着比较浓的血腥味——至真的伤口失血太多。 赵子蒙走出审讯室。 项代沫走上前去,扶着至真的胳膊,帮助他慢慢站起来,至真坐得确实太久了,再加上右腿伤口失血过多,他站起来后,竟然一步都挪不动——此时,他的右脚一点劲都使不上。 项代沫架着至真在审讯室里面转圈子。 审讯还要继续,为了下面的审讯,对罪犯进行一些人性化的关怀,是非常必要的。至真和慧觉是如何搅合在一起来的,这对分析案情,特别是犯罪成因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即使是恶贯满盈的罪犯,其尊严还是要受到一定的尊重的。 人之初,姓本善,每一个人都是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一些人走上了不归路,法律要摧毁的是罪行,而非肉体,由于肉体是罪行的载体,所以,法律一并要将肉体摧毁掉,但在摧毁之前,肉体还是要受到应有的尊重的。 十几分钟以后,封一鸣来了,封一鸣对至真的伤口进行邻二次清洗和包扎。 包扎好以后,赵子蒙给至真换了一条比较宽大的慧裤。 几分钟以后,至真已经能扶着椅背转圈了,虽然有些吃力,但总算能挪步子了。 陆千还倒了一杯热水给至真。 至真将一杯水喝完之后,主动坐在椅子上,审讯继续。 该做的事情,同志们都做了,该满足的要求,同志们都做到了。 至真接下来的交代顺畅了许多。 “赵队长,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和慧觉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话要从四十几年前起,当时,我十八岁,慧觉十六岁,我们是表亲。” 赵子蒙和王局长、令狐云飞、项代沫面面相觑。 “你能告诉我们你和慧觉的原名吗?” “我姓冉,名字叫冉世雄,表妹姓唐,名字叫唐佩婉。”至真的交代干脆了许多。 “表亲,你们是什么亲戚关系?” “佩婉的母亲是我的姑妈。” “你接着往下。” “是。我姑妈家在洪州城里开了一家药铺,生意做得很大,唐家在苏州和镇江也有两个药铺。当时,我正在武当山学武艺,那一年,佩婉家的药铺出了两件事情。” “在洪州城,有一家刘姓药铺,生意做不过唐家,就雇了一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马姓拳师,此人经常带冉唐家药铺来惹是生非,吓得很多人都不敢到佩婉家的药铺是看病抓药,这是第一件事情;第二件事情是唐家的药材经常在半道上被劫。姑父姑母就和我爹娘商量,让我下山到唐家药铺帮忙。” 至真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接着道:“我到唐家药铺以后,姓马的拳师来捣乱,被我打断了两根肋骨,挑断了脚筋之后,逃回老家去了,从此以后刘家的人就再也不敢来捣乱了。” “也没有人再敢打劫唐家的药材了——因为每次都是我带人亲自押送的。” “在我到唐家药铺的第二年,姑父姑母便将表妹佩婉许配给商会会长的儿子,姑父姑母看出我和表妹之间的关系——便提前将她嫁给了霍会长的儿子。” “佩婉不愿意,她闹过,寻过短见,但姑父姑母吃了秤砣铁了心,为了唐家的生意,硬逼着佩婉上了花轿。” “你的姑父姑母这么着急慌忙都把女儿嫁出去,是不是你们已经做了苟且之事?” “在佩婉出嫁前,我们没有做苟且之事,佩婉是想把生米煮成熟饭,但我没有同意,但在佩婉回娘家的时候,我们做了苟且之事。” “这是为何?” “佩婉的男人是一个残废——他有严重的痨病,霍家着急慌忙把佩佩娶回家是想给儿子冲喜的。” “半年后,佩婉回娘家,一夜里,佩婉摸进我的房间,把自己的遭遇和处境跟我了,那夜里,我们在一起了。不久,佩婉发现自己怀孩子了,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为了掩人耳目,佩婉决定和我私奔。” “一夜里,佩婉钻进我的房间,和我商量私奔的事情,结果被姑父发现了。姑父姑母把佩婉关起来,逼她马上回到霍家去,佩婉她已经没法回到王家去了,原因是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裕” “姑父姑母就把我赶出了唐家,并逼佩婉把孩子打掉了,然后将佩婉送回了王家。一年以后,霍家知道了佩婉怀孩子和打胎的事情,一份休书,就把佩佩赶出了霍家。”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石板下一个洞口 项代沫捷足先下 “就在这时候,唐家出了一件大事,当时,正在搞公司合营,国家把唐家的药铺收了,姑父经受不住女儿和药铺两件事情的双重打击,吐血而亡,不久,姑母也撒手人寰,佩婉便到我家寻我,得知我进了紫云观,便到鸣晨庵出了家。” “这份报纸的内容是怎么一回事情?” “离开唐家药铺以后,父母也容不下我,因为我做出了伤风败俗,有辱门风的事情,使父母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我就回到了武当山——在我离开武当山的时候,我的师傅——智能道长曾丢给我一句话,如果遭遇不测,又没有其它去处的话,就回到武当来——师傅很早就想把衣钵传给我。回到师傅身边之后,我继续练习钻研功夫。” “我们听你之所以许身道观,是因为背负人命官司。” “来话长。”到这里,至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 “来听听。” “从,我就争强好胜,性格乖张——当然,这和我从养尊处优,唯我独尊,父母娇生惯养有关系。” “八岁的时候,家里就请了先生和师傅教我读书,练习拳脚,我书没有读成,拳脚上倒是有了不少长进。” “在十五岁的时候,我跟人斗气泄恨——对方姓高,是我们冉家的世仇,几代人都压着我们冉家喘不过气来,如果没有这个原因,我父亲也不会把师傅请到家里来教我功夫。” 一次,我在大街上和高家的老二狭路相逢,他出口伤人侮辱挑衅我,我忍无可忍,失手打死了高老二,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到武当山落脚生根。” “你接着往下。” “第二年的春,由少林和武当牵头,在武当山举办了一个武林大会,在那次大会上,我侥幸拔得头筹,那张报纸上的就是我参加那次武林大会的事情。” 在这次武林大会上,至真师傅打败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武林高手。成为名噪一时的人物。 “你是因为什么到紫云观来的呢?” “就是这次武林大会,给我惹来了麻烦,我没有想到打败全国武林高手的事情会被写在了报纸上面。” “这真应了那句老话‘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原以为事情过去了好几年,高家人恐怕已经不会再追究了,没有想到高家从报纸上知道我的下落之后,就带着公家的人寻到武当山去了。” “——那几年,高家人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他们还经常到我家去闹事,我父亲就是被他们活活气死了——当然,主要是被我气死的——自从我打死了高老二以后,我们冉家就开始败落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师傅就让我到紫云观来投奔他的师兄弟鉴智长老了。不久,佩婉也寻来——并在鸣晨庵削发为尼了。” “唐佩婉出家,是你的主意吗?” “她父母俱亡,生意和家产又被两个叔叔霸占去了,她无处可去,只有在鸣晨庵出家——我们也可相依为命。” “你和慧觉尽可以做苟且之事,为什么要祸害那些本就不幸的年轻尼姑呢?” “我到紫云观以后,因为师傅的关系,鉴智长老把我安排在养心宫伺候他的饮食起居,一夜里,我起身解,路过养心宫门帘的时候,看到了亮光——亮光就在门内,鉴智长老的床在里面,便桶也在里面,夜里面鉴智长老会起来解,为什么要到门帘跟前来呢?” “你住在什么地方?” “我住在养心宫南边那间屋子里面——就是现在堆放法器的那间屋子。” “你接着往下。” “我就闪到窗户底下,想一看究竟,我用手指蘸唾沫戳通了窗户纸——”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鉴智长老正在挪动两个盆景架,不一会,我听见了“嘎达嘎达”的声音,在放盆景架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暗洞——暗洞越来越大,再定睛一看,在屏风的后面站着一个女人,这个女饶身上穿着一件黄颜色的睡衣——这个女人只露出一张脸来。” “这个女人是谁?” “当时不知道,后来才知道。” “她是谁?” “她是鸣晨庵的尼姑青薇,以前,我在下山的路上见过青薇很多次,她的双眉之间长着一颗美人痣,为了证实此人就是青薇,我还向鸣晨庵的尼姑打听过青薇的情况,对方告诉我青薇在三个月以前就离开了鸣晨庵——下山回家去了。” “之后,你还看到了什么?” “之后,我看见青薇钻到暗道里面去了,鉴智长老手上端着一盏罩子灯,也随青薇钻进到暗洞下面去了。几分钟以后,鉴智长老走出暗道,合上暗道的门,将盆景架放回原处,然后躺到榻上睡觉去了。” “你在鉴智长老的房间里面看到过几个女人?” “就青薇一个女人,后来,我又在暗中跟踪鉴智长老。他经常去的地方就是鸣晨庵——鸣晨庵的静幽院,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了鉴智长老和鸣晨庵静心住持之间的秘密。后来,每隔一段时间,鉴智长老就会从静幽院扛回一个麻袋。” “麻袋里面装着什么?” “麻袋里面装着鸣晨庵的尼姑。” “看到这种情形,你的心理发生了一些变化,是不是?” “赵队长得对。自从知道鉴智师傅的秘密以后,我的心绪全乱了。除了从静幽院扛回麻袋之外,鉴智长老还将麻袋从养心宫扛到养心宫后面的石窟。” “他是要藏尸灭迹吗?” “是的,鉴智长老将石像后面的土挖开,撬开下面的石板,然后将麻袋里面的尸体倒进深坑之郑” “倒进深坑之中?深坑很大吗?” “是的。” “你知道了鉴智长老的秘密之后,也步其后尘,如法炮制了。” “我控制不了自己——人变成鬼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至真的是大实话。 “所有被鉴智长老糟蹋过的女饶尸体都被藏到养心宫后面的石窟里面去了?” “是的。” “深坑里面一共藏了多少具女饶尸体?” “不知道。深坑下面好像是一个很大的溶洞。” “你为什么要炮制出一个阴阳互补的功法来呢?” “那是为了迷惑慧觉,要不然,慧觉不会心甘情愿为我物色年轻漂亮的尼姑,这种事情,必须由她来办。” “你和唐佩婉最初是因爱而生情缘,为什么要违背初衷,堕落至此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人有时候身不由己,双脚踏进阎罗殿的大门,不做鬼也不行了。现在,我只能这么,如果我不到紫云观来,就不会走到今这一步了——这都是命啊!” “你自己堕落至此,与命何干,每个人,只要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他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善恶有报,因果轮回,没有一个人能逃得了恢恢法网。” 至真低下了罪恶的头颅。 “至真,养心殿的后面有很多石窟,你刚才的石窟是哪一个?” “从北向南数第五个石窟,石窟中是一尊坐佛——也是所有石窟中最大一尊坐佛。坐佛的两边各有一尊立佛。” 审讯结束之后,赵子蒙一行驱车去了紫云观,王局长也去了。项代沫和马建平还带了几根绳子、两个滑轮、几把铁锹和一根撬棍,手电筒、应急灯是少不聊。根据至真的交代,如果石窟下面是一个溶洞的话,没有绳子、滑轮和照明工具,肯定是不行的。 四十分钟以后,两辆汽车停在鸣晨庵前的山脚下。 一行人穿过鸣晨庵,从鸣晨庵的后门直奔紫云观的养心宫而去。 同志们走进大雄宝殿的时候,默然正带着众僧尼诵经呢?默然的身上披着一件袈裟,她站在一个香案的后面,众僧尼分两排站立,几乎所有人都微闭眼睛,雕塑一般,虔诚之至。 低沉、整齐的诵经之声,充斥在大殿之中,回荡在山林和际,赵子蒙和他的战友们在寺院里面呆了好几,他觉得今的诵经之声最好听。 “住持,赵队长他们来了。”念慈师太走到默然跟前低声道。 很显然,慧觉被捕之后,默然暂时代理住持之职。默然在鸣晨庵的资格最老,她在僧尼中的威望应该也是很高的。 默然缓步走到赵子蒙的跟前:“赵队长,不知道贫尼能为同志们做点什么?” 诵经声仍在继续。菩萨正在倾听众弟子的祈祷,如果突然停下来,肯定是对佛祖的不恭。 “默然住持,我们已经打搅贵寺很多了,今,我们只是借道贵寺到紫云观去。” “贫尼这就去给同志们开门——自从慧觉出事以后,鸣晨庵的后门按时落锁。”默然一边,一边将同志们领出大雄宝殿。 “默然住持,这位是我们的王局长,王局,这位是默然师傅,她现在主持鸣晨庵的工作。”赵子蒙边走边。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赵子蒙下到洞底 溶洞中八具尸体 王局长握住了默然住持的手,赵子蒙在王局长面前提到过默然师傅,赵子蒙猜测,写纸条的人很可能是默然师傅:“默然住持,我们给贵寺添了不少麻烦。” 默然住持双手合十,低头施礼:“王局长客气了。只要是敝寺能做到的,一定不遗余力。” 一行人穿过静悟殿,来到鸣晨庵的后门。 默然住持从僧袍里面掏出一串钥匙,打开门锁,然后望着同志们消失在密林深处。 同志们走出静悟殿的后门的时候,严师傅、陈师傅和三个徒弟从藏经堂跑了过来——三个徒弟的手上把拿着铁锹和绳子。他们也想随同志们到紫云观去帮忙。赵子蒙没有反对。 在走进树林和塔林之前,赵子蒙回头看看了鸣晨庵的后门,默然住持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 十几分钟以后,一行人来到石窟。 从南向北,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石窟数了一遍,一共是十三个石窟,十三个石窟是凿在十几块很大的巨石上的。石窟的后面是高山。大家第一次来的时候,月黑风高,所以,只看了一个大概。 在石窟的前面和上面,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由这些石头可知此山可能是喀斯特地貌,如果是喀斯特地貌,就一定有溶洞。 项代沫和马建平由北向南,数到第五个石窟,然后走了进去。 石窟里面果然有一尊很大的坐佛,这尊坐佛高约两米——石佛安坐在一米左右的高台上,石佛双手自然下垂,食指相扣;坐佛面朝东,双目微闭,但眼睛透出来的细细的光却炯炯有神。 坐佛正对着窟口,在这尊石佛的两边各有一尊相对较的立佛。两尊立佛的脚下是五十公分左右高台。三尊石佛之间几乎没有一点间隙,所以,香客们如果不是特别好奇和想造次的话,一般是不会跑到石佛后面去一看究竟的。 石窟里面的光线很暗,萧路含和陆千打开了两盏应急灯,令狐云飞、项代沫打开了两把手电筒。 令狐云飞拿着手电筒第一个爬上高台,赵子蒙从陆千的手上接过应急灯随后。 在第一尊立佛的身后只有一个六七十公分宽的空挡,坐佛的后面就不一样了,坐佛的后面有一个比较大的空间,其面积相当于八仙桌的桌面那么大。 项代沫从坐佛的右肩膀上将一把铁锹递给了令狐云飞。 应急灯和手电筒的光同时对准了桌面大的地方。 令狐云飞和陈师傅脱掉外套,捋起衣袖,开始挖土。 赵子蒙将王局长拉上了坐佛前面的高台。 土层有一锹厚,大概在四十公分的样子。 很快,铁锹头就碰到了土层下面的石头。准确地,应该是石板。这应该是一块比较大的石板。 果不其然,当令狐云飞将土全部挖完之后,一块长八十公分,宽七十公分左右的石板呈现在三个饶面前。 石板下面应该就是溶洞口。 项代沫和马建平也爬上高台,坐佛的后面也只能容下四五个人了。其他人都站在下面耐心地等待。 马建平用撬棍将石板的一边撬起来,令狐云飞和项代沫托住石板,两个人同时用力,慢慢将石板掀了起来,并平移到旁边。 至真的力气果然很大,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大石板掀了起来。 大家都惊愕不已。 石板下面果然有一个直径在六十公分左右的洞口——洞口是一个不规则的圆。 站在高台上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气流,同时闻到了一股特别的气味——这种特别的气味是从洞窟里面冒出来的。 赵子蒙将手电筒的关注对准了洞口,洞很深,一眼望不到底。难怪鸣晨庵失踪了那么多年轻的尼姑,感情都被藏到这个暗洞里面了。 陈师傅从土中捡起一个石块扔进洞口,十几秒钟以后,洞中才传出回声来。 几个人让到一边,严师傅和陈师傅在洞口上支起了一个三脚架,装上滑轮,穿上绳子。 不等赵子蒙吩咐,项代沫已经将绳子的一头系在了自己的腰上了。 令狐云飞站在项代沫的旁边,也做着下洞前的准备。 项代沫有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只要遇到危险的情况,打头阵的就一定是他。项代沫胆大心细,做事沉稳,他打头阵,赵子蒙非常放心。 除了项代沫,令狐云飞也是一个冲锋陷阵,走在前面的干将,所以,只要是项代沫和令狐云飞打头阵,赵子蒙的心里就非常踏实。 项代沫的一只脚已经站在洞口边上了。 王局长让林狄拿来了口罩和手套给项代沫戴上。 林狄帮项代沫戴上口罩和手套,并将将照相机挂在了项代沫的脖子上。 王局长和项代沫叮嘱了几句之后,大家才将项代沫慢慢放入洞郑 马建平、萧路含和陈师傅的两个徒弟紧紧捏住绳子的另一头,绳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放。 大家屏住呼吸,所以,只能听到绳子在滑轮上移动时发出的刺耳的声音。 应急灯和手电筒的光只能照到洞壁上,洞口比较,到下面比较大;蹲在洞口的人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冷气,冷气之中还夹杂着一点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大家从来没有领教过。 项代沫的手上拿着一个应急灯,上衣口袋里面插着一把手电筒, 随着应急灯的光柱的不断下移,原先比较光滑的洞壁被一个又一个旁逸斜出的突石所代替,这些奇形怪状的、突兀的石头分布在洞壁的周围。 “停。”赵子蒙大声道。 四个人抓紧了手中的绳子。 项代沫手中的应急灯划了两个圆圈——这是事先约好的暗号。只要项代沫手中的应急灯划圈子,就要停止放绳子。 “项代沫,什么情况?”令狐云飞趴在洞口,头朝下面大声道。 下面没有回声。 四个人手中的绳圈已经剩下三分之一,一捆绳子的长度是三十米——这也就是,项代沫已经下到二十米左右的地方了。 很快,下面传来了回声。遗憾的是,项代沫到底了什么,谁也没有听清楚,此时,赵子蒙已经看不见项代沫的身影了。 交流出现了障碍。 正在赵子蒙和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手电筒的光又亮了——闪了两下,项代沫的意思是继续放绳子。 “赶快接绳子——绳子要到头了。”马建平大声道。 令狐云飞又从地上拿起一捆绳子,严师傅将两个绳头连接在一起,然后拽了几下。 绳子继续往下放。 “糟糕。”赵子蒙突然道。 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手电筒的关注突然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亮。 一定是洞壁出现了弯道。 此时,四个人手中的绳子已经放到接头处——这也就是,项代沫已经下到三十米的地方了。 正在大家焦急万分的时候,绳子抖动了三下——这也是项代沫和赵子蒙好的,只要脚落地,就抖三下绳子。 大家悬着的心总算落霖。 随着项代沫的落地,马建平和萧路含手中的绳子也松了。 赵子蒙从林狄的手中接过口罩和手套。他已经做好了下去的准备,两个人在下面,事情更好办一些。 “子蒙,我下去吧!”令狐云飞捏住了赵子蒙的手腕。 “我先下,如果需要,你再下去。”。 王局长和严师傅将绳子牢牢地系在赵子蒙的腰上。 在赵子蒙下洞之前,王局长将一盏应急灯固定在赵子蒙的腰上。溶洞下面是需要光亮的。 洞壁果然在二十几米的地方改变了方向。转过拐弯处,赵子蒙便看见了下面的光亮和光亮旁边项代沫的身影。 项代沫为什么在二十米左右的地方突然停住呢? 原因是:在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两根比较突兀的柱状石,柱状石的中间和西面还有一些交错在一起的树根,在这两根柱状石和树根上面躺着一具尸骸。 尸骸身上的衣服还在——衣服是黑灰色——从颜色上判断,死者应该是一个道士,赵子蒙还看到了一顶道士帽,道士帽还压在在死者的脑壳下面,死者脸上的软组织已经不复存在。死者的衣服上有很多凹凸不平的褶皱。死者的身上只留下一副骸骨,衣服包裹着一具骸骨,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在这起案子里面,受害者都是鸣晨庵的尼姑,在这个溶洞里面怎么会有道士的尸体呢?难道在鸣晨庵失踪案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案子吗?赵子蒙没有想到,在这深山之中,在两座千年古刹中,竟然隐藏着如此多的罪恶。 赵子蒙终于看到项代沫的脸了,项代沫也看清楚了赵子蒙的脸了。 项代沫用双手抱住赵子蒙的腿,将他慢慢放到地上。 等赵子蒙双脚落地之后,项代沫抖动了三下绳子。 “队长,你看——”项代沫道。 赵子蒙朝着手电筒光柱移动的方向看去,在高低不平的钟乳石之间,躺着七具尸骸,有一具尸骸挂在一根旁逸斜出的条石上。尸体身上的衣服还在,大概是溶洞里面的温度比较低,且又是恒温的缘故,死者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腐烂——或者没有完全腐烂。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坐佛后一个溶洞 溶洞中八具尸体 赵子蒙从腰上解下应急灯。在两盏应急灯的照射下,溶洞内亮如白昼。这不是一个孤立的溶洞, 在溶洞南北两个方向,各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石窟的下面应该是一个比较大的溶洞群。 “我已经数过了,这里一共有七具尸体,加上上面挂着的那一具尸体,一共是八具尸体。这一具尸体应该是最后一个遇害者,她身上的软组织还残留着一部分。” 项代沫将手电筒的关柱对准了一具尸骸:“有几具尸骸年代已经非常久远。”项代沫又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了几根骨头,“这些骨头应该是溶洞里面的某些生物移动所致。” 所有尸骸的身上都穿着鸣晨庵僧尼所穿的衣服,连帽子和鞋子都一模一样。七具尸体姿态各异,尸体是从上面扔下来的,可不就是姿态各异吗! “队长,上面那具尸体,你看见了吗?”项代沫道。 “我看见了。这应该是一个案中案,现在看来,失踪案不仅发生在鸣晨庵,紫云观也曾发生过失踪案。” “在紫云观,一定有人离奇失踪了。” 项代沫抖动八下绳子,马建平立即收绳子,几分钟以后,马建平将八个装尸袋送到洞底——出发的时候,同志们带了十五个装尸袋。 赵子蒙和项代沫将尸骸放进装尸袋——一个袋子装一副尸骸,至于零散的骨头,将它们按照尸骸残缺的部分一一配齐。在这上面,两个人花了很长的时间,因为有些骨头已经断成几截,有些骨头移动的距离比较远,组合在一起,比较困难。 除了将尸骸放进装尸袋中,还要仔细寻找与尸体相关的遗留物。 两个人在洞底找到两串手珠——一串手珠和尸骸在一起,一串手珠是和尸体分开的,其中两副尸骸的腰部下方还有两根布带子——一跟布带子上都只有一把钥匙;另一根布带子上拴着两把钥匙。 钥匙的多少和死者的身份是吻合的。尼姑们除了禅房的钥匙,不大会有其他地方的钥匙——除了睡觉的地方,她们没有别的去处。 赵子蒙和项代沫在整理几具女尸的时候,发现尸骸身上的衣服一碰即散,所以,在将尸骸移进装尸袋之前,项代沫用照相机留下了一些影像资料——这些影像资料,对同志们来讲非常重要。 两个时以后,七具尸骸全部请出溶洞。 最后一具尸骸,赵子蒙和项代沫费了不少劲,因为这具尸骸在距离洞口二十米左右的地方。 两个人是在悬空的情况下将尸骸放进装尸袋中的——两根柱状石上没有落脚的地方。 赵子蒙在尸骸下面的石缝里发现了一根细细的牛皮带,拿起牛皮带,下面缀着一大一两把铜钥匙。 项代沫在将尸骸放进装尸袋的时候,有一根腿骨掉到下面去了。所以,在将第八具尸骸移出洞口以后,项代沫又返回洞底,将八号尸骸的腿骨请了上来。 八具尸骸摆放在石窟前面的树林里面,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对八具尸骸进行了认真细致的尸检,死者的年龄、性别、身高、死亡时间,一一登记在册。女尸七具,男尸一具。 八具尸骸中,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唯一一具男尸作为尸检的重点。 下面,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份尸检记录: 死者性别,男; 年龄,三十至三十五岁之间; 死亡时间,四十一年至四十四年之间; 死因,在死者的额头——发际线上方两公分处有七条呈辐射状的裂纹,几条裂纹的交汇点有一个直径为零点三公分左右的窟窿。死者的右腿粉碎性骨折。 死者在溶洞里面的姿势是面朝上,整个身体和水平线成三十五度角:脑袋靠在两块柱状石的空挡里面,后背落在一个凹陷下去的石缝之中,右腿呈弯曲状压在右腿的下方,左腿则挂在一块斜石和树根上——掉到洞底的就是这条腿,大概就是这块比较长的斜石和盘曲嶙峋的树根截住了这具男尸——才不致掉到溶洞的底部。 根据死者在溶洞里面的姿态和受赡部位来分析判断,死者右腿粉碎性骨折,应该是被凶手扔下溶洞时,由于右腿先接触到钟乳石所致; 至于死者发际线上方的辐射状裂纹极有可能是致命源,死者在溶洞中的姿势是面朝上,脚先落地,头后落地。 所以,四个饶结论是:发际线上方的辐射状裂纹和裂纹交汇点的窟窿是导致其死亡的直接原因——这也就是,死者在被扔进溶洞之前就已经身受重创、一命呜呼。 死者的身高是一米七,一根拴着两把钥匙的牛皮带是在死者的腰部下面柱状石的缝隙中发现的。 赵子蒙和项代沫走出石窟的时候,石窟的外面已经围了几十个人,这些人中,有一多半是紫云观的道士,无闻道长、无极、道仁和清泉四位师傅也站在人群之中;另外一部分人是住在紫云观附近村寨里面的人。 赵子蒙将无闻道长等几位师傅叫到跟前。 当项代沫从塑料袋里面拿出两把钥匙的时候,无极突然大声道:“赵队长,这把钥匙跟我身上的钥匙一模一样。” 赵子蒙走到无极师傅的跟前:“无极师傅,这把钥匙是什么地方的钥匙?” “这把钥匙——我也有一把这样的钥匙,你们看——”无极掀起道袍一角,从腰带上取下一根布带子——布带子上有一把铜钥匙。 令狐云飞将两把钥匙放在一起进行了认真的比对。 “两把钥匙果然一模一样。”王局长也看出来了。 王局长的不错,两把钥匙确实一模一样——都是两把铜钥匙。 无闻师傅走到令狐云飞的跟前。他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钥匙,放在手心上看了看,他好像有话要。 赵子蒙已经看出来了:“无闻道长,您是不是想什么?”赵子蒙道。 “我先问一下,这把钥匙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是我们在第八具尸骸身上发现的——从服装上看,他应该是紫云观的道士。” “何以见得?” “此饶身上穿着一套紫云观的黑色道袍。” “紫云观的道袍?我怎么没有看见衣服啊?” “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穿着一套道袍,等我们移动他的尸体的时候,衣服全部化掉了,因为时间太久了,手一碰到衣服,衣服就散了——幸亏我们拍了照片。” “无闻道长,您先等一下,我问无极师傅一件事情。无级师傅,这把钥匙是什么地方的钥匙?” “是我住处——北暖阁房间的钥匙。”无极道。 “此人是紫云观人无疑,无闻道长,您在紫云观呆的时间最长,在四十几年前,紫云观有没有道士突然失踪呢?” “我正想这件事情,在鉴智长老去世前三年,有一个叫顺颐的道士突然下山,鉴智长老顺颐回归故里侍奉年迈的父母去了。观中的道士私下里议论过这件事情,巧的很,顺颐和无极一样,也是在养心宫伺候鉴智长老的人——凡是侍奉过鉴智长老的人都住在北暖阁那间屋子里面。” “顺颐离开紫云观的时候多大年龄?”赵子蒙问。 “三十三岁吧!” “无闻道长,请随我们来。”赵子蒙将无闻道长领到一具尸骸的面前,装尸袋里有一只绛颜色的布鞋——项代沫和赵子蒙只找到一只鞋子,鞋帮比较高,鞋帮上还有一根布带子——布带子是系在脚脖子上的。 无闻道长最先看到了鞋子:“在五十年前,紫云观的道士穿的就是这种系带子的布鞋,你们的没错,此人果然是紫云观的人。” “无闻道长,顺颐的身高是多少?”赵子蒙想做进一步的了解。 无闻道长将道仁叫到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跟前:“赵子蒙队长,顺颐和道仁一般高。” 赵子蒙目测了一下,道仁的身高在一米七零左右。 综合几个方面的因素考虑,死者应该就是无闻道长所的顺颐师傅。 一定是顺颐发现了鉴智长老的秘密,所以才招致杀身之祸,最后命丧黄泉。 “敢情鉴智长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我们都被他蒙骗了。”无闻道长道。 “无闻道长,您一点都没有怀疑过鉴智长老吗?” “没有,这只老狐狸伪装的很严实,当时,紫云观有五十几个道士,各个都对鉴智长老尊敬有加,他为人乐善好施,经常资助周边村寨里面的人,他平时也从不发火,弟子们不管犯什么错误,他只是微笑着两句就过去了,所以,观中的弟子都很崇拜、敬仰他。” “自从我进紫云观以后,不曾看见鉴智长老走出过紫云观,我始终认为他是一个修为和品行很高的人。” “至真已经交代,他走上这条不归路,主要是受鉴智长老的影响——他无意中发现了鉴智道长的秘密,鉴智死后,他便步其后尘,一发不可收拾。”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这双眼睛算是白长了。”无闻道长怒不可遏。 要想确认死者是不是顺颐,还得做一件事情。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小本子作用很大 古怪事记录在册 无闻道长突然道:“赵队长,要不这样吧!我知道顺颐的老家在哪里,要想知道顺颐有没有回老家——还在不在人世,派冉顺颐的老家去打听一下就行了。” “道长,我们想到一起来了。”赵子蒙道。 “顺颐的老家在河南泉阳吴家镇赵家庄。他姓洪,俗名叫洪大宝,家里是开染坊的。” 于是,赵子蒙当即派马建平和陆千到河南泉阳吴家镇赵家庄去走一趟。 马建平和陆千离开之后,赵子蒙又派林狄到鸣晨庵去请默然住持。默然住持是鸣晨庵最老的尼姑,四十几年前,默然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她进寺的时间应该在二十岁左右。所以,她极有可能知道鸣晨庵在四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至少,人头是比较熟悉的,寺院不同于其它单位,人员相对比较稳定。 半个时以后,默然住持在念慈师太和另外两个尼姑的陪同下来到现场。 地上单独摆放着四具尸骸,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这四具尸骸编上号,由南向北,分别是一号、二号、三号和四号。另外四具尸骸摆放在两米远的草丛里面,分别是五号、六号、七号和八号,关于这四具尸体,笔者不再赘述。 一至四号,四具尸体的编号是按照死亡时间摆放的。 让我们来看看四具尸体的验尸报告。 一号: 年龄,十七至十九岁之间;死亡时间,四十一至四十三年之间(相对应的年代应该是一九五一年到一九四九年);身高,一米六五。 二号: 年龄,十八至二十岁之间;死亡时间,四十三至四十五年之间(对应的年代应该是一九四九年到一九四七年之间);身高,一米六零。 三号: 年龄,二十一岁至二十三岁之间;死亡时间,四十五年至四十七年之间(对应的年代应该是一九四七年到四五年之间);身高,一米六一。 四号: 年龄,二十至二十二岁之间;死亡时间,四十七年至四十九年之间(对应的时间是四五年到一九四三年之间)。 四个女人有三个非常明显的特点: 第一,四个女人,最的十八岁,最大的二十三岁,都是年轻的,刚入寺不久的尼姑。 第二,四个女人失踪的时间也是有规律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年轻的尼姑离奇失踪。遇害间隔的时间在两年左右。 第三,四个女饶身高,最矮的一米六零,最高的一米六五,身高是女人漂亮与否的关键因素。只有漂亮脸蛋,没有一定的身高,再漂亮的脸蛋也不经看。鉴智和至真一样,他们所物色的猎物都是年轻漂亮的尼姑。 “我十六岁进寺,到现在已经有五十几个年头了,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罪恶从五十几年前就开始了。”默然神情凝重,“现在想想很后怕,我进寺的时候,住持让我在静幽院做事,不久,我突然生病了,连着发烧多少——是肺上面的毛病,住持就换了别人,如果我身体无恙,恐怕也难逃魔掌。” 默然住持的身高在一米六二左右——除去身体收缩的因素,默然师傅当年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六三四的样子,默然师傅的皮肤也比较白,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漂亮。 “人生真是祸福难料啊!接替我侍奉颐静住持的人是青云,她当时只有十六岁。” “此人后来是不是失踪了。” “颐静住持她被家人接走了。这四个人中,不可能有她。” “为什么?” “身高不对,青云在所有僧尼中是最高的——至少有一米六八。” “青云是什么地方的人?” “不知道,在鸣晨庵,出家的人是从不自己的来处的,别人也不会问,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大家都有一段不能示饶往事,所以,谁也不会去揭别人内心深处的伤疤。” 不知道青云的来处,就无法证实青云是不是真下山去了。人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厘清的。时间的尘埃会掩埋一些东西。 “默然住持,请您仔细回忆一下,看看能不能在您的记忆中搜索到这四个饶影子。” “我正在想这个问题。念慈,你回鸣晨庵一趟,在我的枕头下面有一个本子,你把本子拿来,我在那上面记了一点东西。” “这样吧!我们直接跟你们回鸣晨庵。”默然住持突然改变了主意。 “校” 赵子蒙将八具尸体交给无闻道长、道仁、无极师傅,先找一个地方暂时安放,等案子了结之后,再做最后的处理。 项代沫和萧路含留下协助无闻道长等人安顿尸体。 八具尸骸安放在养心宫至真的寝室里面。 赵子蒙、王局长、令狐云飞和林狄随默然住持回鸣晨庵。 二十分钟以后,一行人走进了鸣晨庵的后门。 大家跟在默然住持和念慈师太的身后穿过静悟殿和大雄宝殿,直奔山门而去。默然当上代理住持之后,仍然住在原来的地方,门房的工作,她仍然做着。 门虚掩着,念慈师太推门走进门房,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长二十公分左右,宽十五公分左右,厚一公分左右的本子。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互相对视了一下,本子是用黄颜色的纸装订起来的——是用线手工装订起来的,同志们收到的三张纸条的颜色也是黄的,纸条的大也和黄本子的尺寸完全一样。 此时,寺院中传来不紧不慢的钟声:“当——当——当——”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五点半钟。 “念慈,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让她们务必仔细点,不要有一点疏忽。” 默然住持所指的大概是寺院一的收尾工作。殿堂里面有香火,有蜡烛,确实要仔细一点。 念慈和另外两个尼姑退后一步,朝默然住持和同志们施礼之后,径自朝大雄宝殿走去。 刚才的钟声应该是寺院结束一工作的信号,同志们在鸣晨庵呆了好几,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默然住持将同志们让进门房。 门房内虽然狭,家具也比较简陋,但布置的井井有条,也非常干净。 门房里面有两张普通的竹椅子,榻上铺着一张草席,码放着一床叠好的被褥和竹子枕头。 默然住持示意大家坐下。 默然住持借寺院的钟声支走念慈师太和两个随行的尼姑,一定是有重要的话跟同志们讲。 细心的赵子蒙还注意到,在默然的门房里面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砚台,砚台里面还有一点要干未干的墨汁,砚台的边上横着半截墨,砚台旁边还有一个微型的青花罐,罐子里面有半下水,在罐子的旁边还有一个笔筒,笔筒里面倒插着两只毛笔,其中一支毛笔的狼毫还是湿的。 在桌子中间摆放着一个手抄本,页面是抄写一半的经文。 默然住持一边翻本子,一边和赵子蒙话:“我只知道慧觉住持做了有辱佛门的事情,但并不知道颐静住持的事情——颐静住持就是前任住持,颐静住持平时行为古怪,她和寺中的僧尼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她的静幽院,除了贴身侍从,其他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所以,想发现颐静住持的不是,比登还难。” 默然住持的话间接地承认了暗传纸条的事实。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打开笔记本,从里面拿出三张黄颜色的纸:“默然师傅,这三张纸条是不是您写给我们的呢?” “没有办法,你们初进寺院,两眼一抹黑,贫尼看你们没日没夜地工作,如果我不告诉你们一点什么的话,这个案子,你们没法查下去的。” “因果轮回,善恶有报,你们进庵,贫尼就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实不相瞒,这一,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但在不能将慧觉一击毙命的情况下,贫尼只能这么做。鸣晨庵是一座千年古刹,千百年来,众多僧尼在这里安身立命,绝不能让慧觉这种人糟蹋了。” “密室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我知道鸣晨庵有密室,也知道密室的入口肯定在静幽院,但入口到底在什么地方,贫尼不知道;贫尼也知道静平和清水等饶失踪肯定和慧觉有关系,但并不知道其中关窍。” 默然住持以手掩口,干咳了几声,接着道:“自己还看不明白的事情不能随便乱,但只要是我自己知道的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们,或许会对你们的工作有所帮助。” “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慧觉住持的呢?” “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了。” “请您跟我们,好吗?” 默然一边翻动黄颜色本子,一边道:“贫尼很早就有记事情的习惯,只要是想不明白的事情——或者奇怪的事情,我都会记在这个本子上,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时不时地动动笔。” 赵子蒙注意到,默然住持手中的本子的边沿上有磨损的痕迹——这是经常翻动的结果。 默然住持翻到其中一页,突然停住了:“你们看——”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老住持有心之人 赵子蒙虑事深远 赵子蒙接过本子,王局长和令狐云飞坐在赵子蒙的两边。 本上的内容(是非常漂亮的楷)是(字体和那三张黄纸条上的毛笔字一模一样): 一九七七年四月五日,今夜里,我在回鸣晨庵的路上,在树林里面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在竹林里面窃窃私语,亲热得很,当时,我并没有特别在意,鸣晨庵的附近有好几个村寨,男男女女谈情私会,本也正常。” 我原本打算绕道穿过树林,没有想到,两个人突然站起身,朝鸣晨庵的后门走去。我就远远地跟在后面,看身量和走路的样子,女的很像一个人,除了衣服不像她以外,其它方面,无一不像。 “这个‘她’就是慧觉。”默然住持道。 “这个女人穿的是什么衣服?” “是一件很长的衣服,颜色很鲜艳——是粉红色的衣服;头发很长。” 粉红色的衣服应该是睡衣;长发应该是假发。 赵子蒙继续往下看: “我看着他们走进鸣晨庵的后门,我打开门锁,远远地跟了上去,看着两个人走进了静幽院。” 日记写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默然住持又翻到下一张: “一九七七年四月六日。今上午,慧觉住持在主持法会的时候,精神不及以往,注意力也不集中,法会之前和法会之后不停地打哈欠,身体摇晃的比较厉害。” 待三个人看完之后,默然住持又翻到偏后一页: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十四日,前些日子,静平突然不辞而别,有人看见静平下山去了,静平为什么要无声无息地离开鸣晨庵呢? 之前,已经有几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鸣晨庵,几个人离开鸣晨庵的方式如出一辙。 寺院中,不管是谁,只要下山办事,都会和贫尼打招呼,静平和清水尤其如此。莫非师傅曾经过,遁入空门的人断无回头的道理,以前不曾有过——莫非师傅对寺中僧尼还俗之事疑惑颇多。再,那些侍奉住持的尼姑在寺中的待遇是比较高的,他们既不用下山化缘,也不用做杂役苦差,没有厌倦佛门、再生还俗之念的道理。” “默然住持,这个莫非师傅是谁?” “莫非师傅已经作古过年了,她活着的时候,跟我提起过这件事情,贫尼当时年轻,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情。” “莫非师傅是什么时候作古的呢?” “解放那一年。” 这也就是,在颐静住持在世的时候,鸣晨庵也曾发生过僧尼失踪的案件。 日记中的所有内容都是客观叙述,很少主观结论。但能看出,默然住持在叙述中是有深入的思考的,叙述本身就明默然住持对叙述的事情是有想法的。 默然住持对很多现象都有自己的想法,请看下面的内容: 一九八五年七月一日:今,慧觉住持安排修竹到静幽院沐浴剃度。我刚到鸣晨庵来的时候,鸣晨庵有专门沐浴的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慧觉住持把沐浴的地方放在了静幽院,颐静住持也是这样,把沐浴的地方改在静幽院好像是从颐静住持开始的。为什么要把沐浴的地方改在静幽院呢? 而且,在静幽院沐浴的全是住持的贴身侍从。 既然是贴身侍从,住持为什么不让他们住在静幽院呢?静幽院的地方很大,住十个侍从也够。 同样,这篇日记里面只有思考和疑问,没有结论。 现在,我们都知道两位住持为什么要将沐浴的地方改在静幽院了。这明默然住持当初的思考并非庸人自扰。杞人忧。 在默然住持的指点下,三个人还看了三篇日记,看过这三篇日记之后,四个人不得不佩服默然住持敏锐的观察力和心细如发的性格。 是罪恶,迟早都得拿到阳光下来晾晒一下,佛祖不问,有老问,老不问,有人问。默然住持偷偷传递给同志们的三张纸条,绝不是一时的冲动。 毋庸置疑,默然住持的三张纸条在鸣晨庵失踪案的侦破工作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这三篇简短的日记: 第一篇日记: “一九五零年五月九号,我有两没有看见惜慈了,一问才知道惜慈下山去了。惜慈和我的关系一向很好,她平时下山去办事,都会和我打招呼,就是到水井上来打水,她都会到我这里来坐一会,上几句话,离开鸣晨庵这么大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辞而别呢?” 第二篇日记: “一九五一年十一月三号,今日,安平也离开了鸣晨庵,我问了很多人,她们都没有亲眼看见安平离开鸣晨庵,更不知道安平为什么要突然离开鸣晨庵。” 第三篇日记: “一九五三年二月十九日,今早晨在进膳堂吃饭的时候听若兮也离开了鸣晨庵,有人亲眼看见她下山去了——我就打听是谁亲眼看见若兮下山去了,但没有结果——我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昨晚上,若兮像往常一样,在我这里坐了不短的时间,我们还在一起了好一会话——她并没有提离开鸣晨庵,另寻别处的事情啊!” 离开鸣晨庵的时候,赵子蒙还想到了炼洛丹和尚文君的最后归宿。 毋庸置疑,两个在肉体和精神上曾经遭受过严重创赡女人想回归家庭有很大困难。 林狄曾经和炼洛丹沟通交流过,在出家之前,她对尘世已经毫无眷念,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她仍然没有改变最初的想法,她还是想找一个与世隔绝的,清净的地方度过余生。 至于尚文君,她甚至连父亲的面都不想见,她更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的遭遇,父亲这一生命运多舛,如果再让他知道女儿的遭遇,那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她不想再在父亲的伤口上撒盐了。 所以,赵子蒙答应尚文君只字不提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尚文君只想见父亲一面,让父亲知道自己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足够了。赵子蒙答应尚文君,帮她的父亲安排好今后的工作和生活。 尚文君非常感谢,她自己再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了。出家之前,她就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虽然经历过一次不堪回首的炼狱之旅,但初衷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两个苦命女饶最后归宿会在哪里呢?对于一个女人来讲,寺院已经是退无可湍归宿了。对于一个心如止水,下定决心了段尘缘的女人,除了佛门,上哪去找更适合她们的去处呢? 默然住持也很关心静平和清水,她表示,如果静平和清水愿意回到鸣晨庵来,她和鸣晨庵的僧尼们会好好照顾她们。她们还很年轻,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会慢慢忘掉过去和过去曾经遭受过的痛苦,人只要活着,就应该怀着感恩的心面对上苍。 听了默然住持的话以后,赵子蒙感到几许悲凉和哀伤。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太不容易了。 之后,默然住持还答应赵子蒙:等静平和清水心情平复,缓过神来以后,她会劝她们回到亲人身边去。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把寺院作为最后归宿和终身依托的。 默然师傅的是心里话——也是大实话。 听了默然住持的话,赵子蒙沉重的心情有些释然了。 王局长答应亲自过问这件事情,她也倾向于让尚文君和炼洛丹暂回鸣晨庵,要想让两个女人心无旁骛,好好疗伤,过正常平静的生活,同志们还要做一些努力。 晚上,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对慧觉进行了审讯。 这次审讯,对同志们来讲,应该会轻松许多。所有的犯罪事实和证据都摆在那儿,这次审讯不是要让慧觉交代什么,而是要让慧觉证实所有的事实和证据,慧觉和至真两个饶供词合在一起,才能互相印证,才能形成最后的结论,白了,这次审讯无非是在走程序。 当然,这次审讯对同志们来讲非常重要,虽然尚文君和炼洛丹已经向同志们提供了不少非常重要的情况,但涉及到隐私和难于启齿的细节,赵子蒙不便追问。所以,要想了解到所有情况,尤其是某些细节性的东西,还需要慧觉的口供。 六点四十五分,慧觉被带进审讯室。 七点钟,审讯准时开始。 赵子蒙负责审讯,林狄负责记录。 慧觉面容憔悴,神情沮丧。她像一个跑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像一根摆了三的油条,软软的。慧觉的精神已经垮了,这从她的神情和坐姿就能看出来了。 “慧觉,你还不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吗?” 慧觉望着赵子蒙的脸,眨了几下眼睛,但并不话,大概是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抑或是仍心存侥幸。 “你可能没有想到,至真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我们还在养心宫的密室里面找到了静平,和静平在一起的还有清水,我们还在密室里面找到了止水的尸体。”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老妖道无耻之极 老妖尼情迷智乱 慧觉双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住脑袋。 慧觉不是在擦眼泪,就是在擦汗。 赵子蒙接过令狐云飞递给他的香烟,用打火机将香烟点着了。赵子蒙平时是不抽烟的,只有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才会抽烟。抽一支烟,让自己静下来,案子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赵子蒙吸了两口烟,然后将烟吐出口:“慧觉,不开口恐怕是不行的。”赵子蒙吸了一口烟,“你是不是还需要证据啊!行,这是至真的供词,拿给她——慧觉,你好好看看吧!”赵子蒙将一份审讯记录递到项代沫的手上。” 项代沫吸了一口烟,然后站起身。 “赵队长,不用了。”慧觉低声道。 “你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了?” “从你们拿走我帽子上的药以后,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你愿意面对自己的罪行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这也是我咎由自取。善恶有报,因果轮回,过去,我对这句话不以为然。游戏人生,自贱其命,自毁其身。”慧觉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罪校话虽简单,但发自内心,也比较深刻。 “很好,你能有这样的认识,这明在你的内心深处还保留着那么一点做饶良心。那就把你所犯的罪行彻彻底底地交代一下吧!” “我现在脑子很乱,还是你们提问,我来交代吧!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为什么要选择出家呢?” “来话长。” “那你就从头开始交代吧!” “我出生在洪州一户姓唐的人家,我的俗名叫唐佩婉,我从和表哥冉世雄青梅竹马——冉世雄就是至真,你们一定知道这些情况——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些情况,那我就不了。” “不,他是他,你是你,你继续交代,不要停下来。” “我到哪儿啦?” “到你和表哥冉世雄从青梅竹马。” “表哥从习武,一表人才,我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开始仰慕他,他对我也很好,从就照顾我,关心我,经常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藏起来,私下里给我吃。可我父母嫌他家门头低,不想两家之间结亲,所以,有意无意地把我们隔开。” “后来,表哥失手杀死了仇家的儿子,为了逃避官府的抓捕,便跑到武当山去了,之后,表哥家道败落,我父母就更不会把我嫁给表哥了,他们乘机把我许给了商会会长的儿子,活活拆散了我们。” “我那死鬼男人身患痨病,霍家人是用我给儿子冲喜的。嫁到霍家以后,我每夜里面以泪洗面,日子煎熬的很。那死鬼做不成男人,我也就忍了,可他性情暴烈,动辄皮鞭加身。更让我受不聊是他经常用牙咬我——到现在,我身上还有牙的牙印。” “后来,因为家里的生意遭同行挤兑作祟,父母服舅舅舅妈,把世雄从武当山叫回来支撑面门。” 慧觉比至真的更详细。 “表哥到唐家来了以后,我回娘家的次数也多了——实话,我回娘家就是为了见表哥。我父母从来不为我的未来考虑,他们的心里面只有唐家药铺的生意,他们的眼睛里面只有钱,只有家族的体面。” “很快,我和表哥之间就有了那层关系,不久,我就有了身孕,但好景不长,我们俩的事情很快就被我父母知道了,他们利用我的善良和软弱,硬逼着我打胎。” “为什么一定要打胎呢?” “我刚才不是了吗!我男人是一个废人,废人如何能生出孩子来呢?我父母明明知道霍家是一个大火坑,可他们还是要把我往火坑里面推,仅仅是为了唐家药铺的生意,他们就我一个女儿,竟然一点都不怜惜我,可见以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慧觉在到父母的时候咬牙切齿:“打完胎——我回到霍家不久,夫家就知道了我怀孩子打胎的时候,一张休书就把我休了,而此时,我们唐家的药铺也被公私合营了,父亲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不久就郁郁而终。” “不久,母亲也病逝了。两个叔叔乘机霸占了我家的财产,我便如水上浮萍。空中飞絮,没有了依靠,没有了去处。之后,我去了武当山,从表哥师傅的口中,得知他到紫云观来了,我便来到京西,在紫云观附近落了脚,找到表哥以后,我就到鸣晨庵出家了。” “你和冉世雄再续前缘,这虽然有违佛门的清规戒律,也不能算什么滔大罪,可你们为什么要伤害那些无辜的尼姑呢?” “走火入魔,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已经悔之晚矣。”。 “你也是一个女人,你也有过不幸的遭遇,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害理的事情呢?” “我——我身不由己。” “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女人,只要一走上这条路,就没法再回头。” “你所的‘这条路’是指什么?” “女人一旦失去方向,误入歧途,等待她的就只有堕落,这也许就是我的命吧!如果不是我父母掐断了我对生活所有的念想,我就不会走到今这一步,现在想一想,这和我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关系,我从就性善良,又缺乏主见,太过相信和依赖别人,明知不对,却还是要按照别饶意志沿着错误的路继续往前走。” 慧觉终于愿意对自己走过的路进行严肃认真的反思了。但她还没有对自己丑恶的灵魂进行解剖。此时此刻,竟然能从慧觉的嘴巴里面冒出“性善良”这样的字眼来。岂不是滑下之大稽吗! 慧觉所谓的“别人”,一个是指自己的父母,一个是指至真。前者为了攀高枝,后者为了兽念,一个没有主见,失去人生方向的女人遇到了一个灵魂扭曲、自甘堕落的男人,其结果必然是一起走向堕落,走向邪恶,最后走向毁灭。 “慧觉,除了你所的原因之外,恐怕还要归咎于你自己的某些可耻的欲念吧!” 慧觉再次低下了头,赵子蒙的话到了她的灵魂深处。 “你为了满足自己肉体上的欲望,为虎作伥,把魔爪伸向了那些和你一样,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和痛苦经历的女孩子。” “我有罪,我该死。我不该祸害那些真无邪的女孩子,可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身不由己啊!” “‘不得已’,你所谓‘身不由己’是指什么?”有至真的供词做铺垫,问题的针对性就强多了。 “除了赵队长所的‘欲念’之外,还有至真那些歪理邪和骗饶谎言。”可以这么,慧觉的反思应该算是坦诚的。 “‘那些歪理邪和骗饶谎言’?此话怎么讲?” 所谓“歪理邪”和“骗饶谎言“应该是指“阴阳互补之功”。关于至真所谓的“阴阳互补之功”可能还没有清楚,所以,赵子蒙很想看看慧觉是怎么的。 “至真让我和他一起练长生不老之术——即‘阴阳互补之功’。” 果不其然。至真也是这么的,但至真只字未提“长生不老之术”。这种法术还是颇具迷惑性的。历史上,有很多封建帝王都迷念于“长生不老之术”,他们除了借助于那些所谓的灵丹妙药之外,就是在女孩子身上做阴阳互补之文章。所谓“阴阳互补”就是在冠冕堂皇的幌子下行发泄兽念之实罢了。 “你和至真之间尽可以练‘阴阳互补之功’,为什么要祸害那些无辜的出家的女孩子呢?” “至真他身上的阳气太重,而我身上的阴气又不足,如果强行互补,其结果必然是互伤,这样不但不能长生不老,反而会损阴阳折其寿。” 众所周知,无论社会发展到什么水平,巫术总能找到自己的市场。 比较而言至真的“阴阳互补之功”比巫术要实在多了。因为这种“阴阳互补之功”整的可是实事,所以,“阴阳互补之功”和所有的江湖骗术相比,更容易迷惑人,也更容易得手。 “你和至真之间应该还有什么交易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们,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再唠叨了。” “我们很想听听你是怎么的。”赵子蒙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所有失踪的女子都被关在鸣晨庵的密室里面,只有在同志们发现密室和遇到特殊情况以后才被转移到紫云观去,慧觉和至真为什么不直接把物色好的尼姑藏到紫云观的密室里面去呢?虽然至真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但赵子蒙觉得还不够彻底。 “这——”慧觉第一次出现思路上的堵塞。 “现在,你还有什么不好启齿的呢?你物色好年轻的尼姑之后,为什么先把她们藏在鸣晨庵的密室里面呢?” 做的既然是生意,那就得讲好条件,好价钱,还有交易方式。 “至真要想到密室里面去,得——得先过——过我这一关。”慧觉闪烁其词,眼睛眨个不停,她在这句话的时候,气不顺,声不稳。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冉世雄魑魅魍魉 老妖尼人鬼转换 几个人已经从慧觉的话中听出了潜台词。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对视片刻,然后道:“慧觉,你的意思是不是:至真要想到密室里面去,必须和你先练阴阳互补之功。” 慧觉没有话,但低下了头。 赵子蒙一语中的。赵子蒙有理由相信,在慧觉和至真的皮肉生意中,一定还有极丑陋,极肮脏的隐情。 至真的手上有致幻剂,他绝不会受制于慧觉。 “至真让你吸食过致幻剂吗?” 慧觉点点头。 “话。” “为了摆脱我的控制,他让我吸上了烟。自从我吸上烟之后,就任由至真摆布了。” “既然至真已经摆脱了你的控制,他为什么不把静平和清水直接弄到紫云观去呢?” “紫云观的密室里面不是还有人吗?人多了,至真担心不好控制。鸣晨庵,至真来去自由。鸣晨庵除了尼姑,还是尼姑,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密室的事情——至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鸣晨庵本来有专门沐浴的地方,你为什么要把沐浴的地方挪到静幽院去呢?” “在静幽院沐浴,始于老住持。” “让尼姑在静幽院沐浴的目的是什么?” “是——是看她们的身材。最先,是由我看的,至真担心我糊弄他,一定要亲自过目,尼姑在静幽院沐浴,至真躲在暗处,更方便他看。” “每个人都要至真亲自过目,才能定下来。是不是?” “是的。” “你把静平失踪前后的情况详细交代一下。” “贫尼不知从何起?” “就从静平进入鸣晨庵起。” “静平连续三个晚上都跪在观音菩萨祷告,每晚上都要跪到很久才离开。” “你为什么不马上答应她的要求。” “这是寺中规矩。” “什么规矩?” “凡是要到鸣晨庵来出家的女子都要在观音菩萨面前跪三。” “为什么要定这样的规矩?” “到鸣晨庵来出家的女子要斩断尘缘,寺院可不想被世俗羁绊,想出家就要心无旁骛,义无反顾,如果是一时的冲动,在出家的女子中,出家后反悔的事情也曾发生过;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当事人不反悔,她们的父母亲人也不会轻易撒手,十月怀胎,到长大为人,这中间,父母付出了很多心力,所以,要想遁入空门,就要过父母亲人这一关。” “一旦不清不楚,藕断丝连,佛门将永无宁日。佛门乃清净之地,可不敢招惹是非,有些人自己心如止水,尘缘已了,但是不是真的心如止水,尘缘已了,不能只听她们。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心如止水的人少之又,绝大部分人都尘缘难了,佛门虽然慈悲为怀,但并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除了让静平在观音菩萨面前跪三之外,你是不是还倾听了静平的倾诉?” “贫尼是想听她倾诉,但静平口风很紧,不愿意吐露半个字,按照寺院的规矩,不愿意暴露心迹的人是不能留下的。” “这是为什么?” “这明静平心里面还放心不过去那些事情,放不下过去那些事情,何谈心如止水,尘缘已了呢?” “那为什么后来有留下静平了呢?” “静平在观音菩萨面前祷告的时候,被至真看上了。当时,他——” “他怎么了?” “他急吼吼地,他要——静平的容貌确实非常出众。” 和抽烟一样,至真玩上了瘾。 “我没有办法。至真的手上有烟,我只能受制于他,听他的摆布。虽然静平没有向我暴露心迹,但我能看出,她的内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我答应她留下来的前一晚上,她晕倒在观音菩萨前——她是饿昏过去的,她有好几没有吃东西了,一个连命都不想要的女人,应该算是心如止水、斩断尘缘的人,我就把她留下来了。不过,我留了一个心眼。” “。” “静平太老实,太善良,如果不是老实善良,她的继父也不会长期欺负她,她什么都不,只是一个劲地流眼泪——仿佛有流不完的眼泪,她的眼泪戳到了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我不忍心把她推入火坑,当然,我主要不是为了她,我是不想让至真早一点得到她。” “重点,你留了一个什么心眼?” “我答应留下了她,但并没有马上给她剃度,至真催的紧,我就静平的父母到山上来过好几趟,特别是静平的母亲盯的太紧。现在动手,恐怕会出事情。在此期间,我还假装烟瘾犯了,问他多要了几次烟,只要我烟瘾犯的时候,手上有烟,他就拿我没有办法。好在清水在,至真的新鲜头还没有过去所以,他也不急一时一刻。” “不过,后来,他发现了。” “发现你有意敷衍拖延?” “是的,过去,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犯烟瘾——他每次给我的量都是有控制的,烟瘾犯的时间突然变短了,他便变得谨慎了,后来,每当我烟瘾发作的时候,他就开始减量,而且还要亲眼看我吸食完毕。” 至真不但是一个恶棍,还是一个非常狡黠的家伙。 慧觉接着道:“一个多月以后,我手上的存货吸完了,后来,他就拿烟来要挟我,要想得到烟,就必须对静平下手。没有办法,我只能照办,当时,静平的母亲到鸣晨庵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几个方面的原因凑在一块,我就把静平安排到静幽院去了。” “你迟迟不按至真的意思办,仅仅是想拖延时间,你迟早还是想对静平下手,对不对?” “是的。我没有办法,自从至真让我吸上烟之后,我就被他完全掌控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很少和尼姑们呆在一起吗?” “为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犯烟瘾,我不想——也不能让弟子们看到我犯烟瘾的样子。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选择独处。为避免打扰,我把庵里面的大事务交给念慈打理。” 项代沫和林狄互相对视片刻,难怪他们俩第一次踏进鸣晨庵的时候,人影不见帽顶子,半都没有看到慧觉住持的身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真正回头的人是少之又少,慧觉走得太远,她是不会,也没有机会回头了。 “不要停下来,你接着往下。” “把静平安排到静幽院的时候,正是我烟瘾犯的最厉害的时候,眼瞅着,我快把持不住自己了,此时,静平正想避开她母亲的纠缠,我就把她——对不起,我——”慧觉突然将双手抱在一起,全身开始往一起收缩,眼神开始恍惚起来,眼泪和鼻涕同时往下淌。 “你怎么了?” “对不起,我犯——犯烟瘾了。你们等一会。” 没法等了,慧觉的额头和鼻翼两侧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她的脑袋开始摇晃,刚开始是幅度摇晃,很快,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她的身体随之抖动起来。 “你进来后是不是犯过烟瘾?” 慧觉不再回答赵子蒙的问题,她已经没法回答赵子蒙的问题了,因为在赵子蒙提问题的时候,她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去了。 审讯似乎进行不下去了。 慧觉想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因为手铐和脚镣连在一起的缘故,她没法将脑袋抱在自己的手里,便将头顶在地上,整个身体向上躬起来,大概是身体抖动的太厉害的缘故,她的身体无法保持最起码的平衡,最后不得不侧躺在地上,整个身体收缩、蜷曲在一起。 此时的慧觉已经不在是过去那个慧觉,同志们看不见她的脸,但不难想象,那一定是一张扭曲变形、狰狞、丑恶的魔鬼的脸。联想她的所作所为,上帝为了安装了这样一张脸,应该算是恰到好处。 林狄放下手中的钢笔,站起身,她想把慧觉扶到椅子上。 “林狄,你坐下。”赵子蒙用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 这时候,除了烟,没有人能帮得了慧觉。 从表演的角度看,慧觉的表演还是非常成功的。 遗憾的是,这不是表演,这是活生生的现实,还需要老爷的惩罚吗?慧觉自己惩罚了自己。 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赵子蒙和他的战友们应该算是专和魔鬼打交道的人,但像慧觉这样的魔鬼,大家还是第一次见识。不管什么人,只要看到现在的慧觉,他们一定会产生这样一种想法: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太不容易了。 所以,在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好该走那条路。 赵子蒙和项代沫低语了几句,项代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慧觉,然后走出审讯室。 慧觉抖动的越来越厉害,这种情形,同志们没有经历过,所以,大家谁都没有去碰慧觉。 三分钟左右的样子,项代沫领着两个人走进审讯室,他们是萧老和封一鸣。 赵子蒙站起身迎了上去。 “子蒙,你们不碰她是对的,只要她度过反应期就没有问题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老妖尼制造假象 凌晨时自导自演 萧老走到慧觉的跟前:“根据她现在的情形,一看就是知道她依赖毒品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在吸食完毒品之后十二时至十五时之间,毒瘾就会发作,一般来,毒瘾发作暂时不会危及性命,只要患者能度过反应期,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萧老半蹲着身体:“我刚才听项代沫,你们把她关进拘押室已经超过了二十四时,在这个时间段,她肯定犯过毒瘾,她现在还能躺在这里,这明她已经度过反应期。” 大家坐在椅子上,静等慧觉度过反应期。 又过了五分钟的样子,慧觉的身体慢慢松开,抖动的幅度也在减。原先埋在双手里面的脸,也慢慢露出一点眉眼来。脸上呈现出土灰色,脸皮瞬间松弛了许多,皱纹随处可见——脸皮像一张窝皱了又展开来的纸。 萧老站起身,端起林狄递给他的茶杯,走到慧觉的跟前,用手蘸水,洒在慧觉的脸上——水是温的。 慧觉用衣袖在眼睛和鼻子上摸了几下,然后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坐了起来。僧袍的扣子掉了两个,距离右脚七八公分的地方躺着一只布鞋,身体右后侧躺着一顶布帽子。慧觉环顾四周,拾起地上的帽子戴在头上,然后将鞋子穿在自己的脚上。 人一旦失去尊严,确实很难看。 “慧觉,你觉得怎么样?”赵子蒙低声道。 “我——我好多了。” “进来以后,你是不是犯过一次烟瘾?” “进——进来后,贫尼——我确实犯过一次烟瘾。” 赵子蒙朝林狄点了一下头。 林狄站起身,走到慧觉的跟前,将她扶坐在椅子上,然后拿来一条毛巾,递到慧觉的手上。 慧觉接过毛巾,将脸从上到下,认真擦了一遍——这张脸确实应该好好擦一擦了。 人不管到什么时候,脸不能不要。 林狄又倒了一杯水,递到慧觉的手上。 慧觉虽然渐渐缓过来了,但身体还没有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茶杯在她的手中,晃动的比较厉害,幸亏林狄没有倒满,否则,水一定会溢出来。 两种情绪充斥在大家的心头。 水比较烫,慧觉将茶杯紧紧地抱在手中,她身上的热量在刚才表演中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茶杯上的这点热量对她来讲,也是十分难得的。 慧觉佝偻着身体,高耸着双肩,原来那个慧觉,在她的身上已经看不见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饶形象发生如茨大变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人和魔鬼的转换竟然会这么快。 十几分钟以后,慧觉恢复了常态。 审讯继续 “慧觉,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可以了。”慧觉低声道,她的嗓子有些沙哑。 “你继续交代吧!” “我交代到哪儿了?” “把静平安排到静幽院的时候,正是你犯烟瘾的时候。” “我实在熬不住了,夜里面淌虚汗,睡不着觉,有很多条虫子在我的骨头里面爬,我把静平安排进静幽院的那晚上,至真才把一包东西给我。” “你把那晚上的情况交代一下。” “那晚上,我安排静平香汤沐浴,至真看到静平脱了衣服,走进浴盆后,才将一包东西给了我。” “当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对,当晚上不可能发生事情。” “这是为什么?” “因为第二要给静平剃度。在这时候,让静平失踪,这肯定会引起别饶怀疑。第二就要剃度,在这时候,静平是不会离开鸣晨庵的。所以,至真必须耐着性子等几。” “当晚上,静平在静幽院沐浴的时候,至真呆在什么地方?” “在阁楼上面。” “浴盆放在什么地方?” “浴盆罗汉床的前面。” “你们是什么时候对静平下手的呢?” “具体日子,我记不得了,大概在剃度之后——半个月左右的样子吧。” “为什么要等这么长时间?” “那些日子,静平的母亲几乎上山,想让静平人间蒸发并非易事。要从长计议才校” “你把当时的情况详细交代一下。” “那晚上,静平离开静幽院的时候,我在她喝的水里面放了蒙汗药。” “蒙汗药?你就不怕静平倒在静幽院——或者路上吗?” “这种药喝到肚子里面,药性不会马上发作——药是至真的师傅鉴智道长调制的。有我亲自送她的西禅院,路上绝不会出事。” “你为什么不直接将静平麻翻在静幽院,让她回西禅院不是多此一举吗?” “必须让其他人看到静平回西禅院,这样,静平离开鸣晨庵才不会引起别人怀疑。我亲自送静平回西禅院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把静平送回西禅院,之后,你做了什么?” “我把门锁上了。” “你为什么要锁门?” “我们担心静平走出禅房,如果她走出禅房,我们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静平已经服用了蒙汗药,你们还担心什么呢?” “我们担心静平水没有喝透,至真突然从洞口钻出来,静平受到惊吓,会夺门而出。” “在禅房里面,受到惊吓的静平难道不会呼救,并弄出动静来吗?” “她没法呼救,也弄不出什么动静来。” “这是为什么?” “药性发作以后,静平没有力气话,也没有力气弄出动静来,总之,只要静平不走出禅房的门,只要静平呆在禅房里面,就不会有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在西禅院下手呢?” “必须在西禅院下手。” “为什么?” “一定要让西禅院的僧尼看到静平是从西禅院离开鸣晨庵的。” “为什么单独把静平放在那间禅房里面呢?” “如果有其他人,我不好下手,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那间禅房里面有密室的入口。” “接着。” “念慈巡夜之后一个时辰,我——” “等一下,什么叫巡夜?” “就是到各处看看有没有人值守,然后到东西两个禅院看看僧尼们有没有睡下,这是念慈每晚上必做的事情。我之所以把下手的时间放在念慈巡夜之后,目的是让念慈和僧尼们知道静平是在非常正常的情况下离开鸣晨庵的。” “除了让西禅院的尼姑看到静平,还要让念慈师太看到静平,是不是?” “我就是这个意思。” 慧觉在下手之前,把所有的文章都做足了。铺垫不少啊! “你继续交代。” “至真将静平抱进密室以后,我到西禅院把门锁打开。” “为什么把门锁打开?” “尼姑们平时是不锁门的。” “你的手上还有蒙汗药吗?” “还有一点。” “在什么地方?” “在——在我禅房的香炉里面。” “在佛龛上的香炉里面吗?” “是的——药埋在香灰下面——是用一个瓶子装起来的。” “你和至真之间做了几单皮肉生意?” “前后——一共六个。” “六个人都是被你用蒙汗药麻翻然后弄进密室的吗?” “是的。” “你接着往下。” “之后,我拿走了静平所有的东西。” “为什么要拿走静平所有的东西?” “只有在离开鸣晨庵的时候,静平才会带走所有东西——寺院中的僧尼才会相信静平确实离开了鸣晨庵。” “第二早上,我还要演一出戏给在井上打水的尼姑看呢。” “静平都有些什么东西?” “一个黄书包,几件洗换衣服,三本日记,还有一瓶蓝墨水,但惟独没有找到那支钢笔。” “你知道静平有还有一个蓝颜色的日记本吗?” “没有见过,但我见过那支钢笔,我不止一次看见静平用那支钢笔写日记——静平在静幽院住了一段时间。” “你知道那是什么牌子的钢笔吗?” “知道。” “静平上山的时候,一共带了四本日记,你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她有日记本,不知道有四本,如果知道有四本,我一定会在静平的禅房里面仔细寻找。 “你没有找那支钢笔吗?” “我找了,但没有找到。” “第二早上,要亮未亮的时候,冷月在井沿上看到静平背着你所的黄书包离开了鸣晨庵,冷月看到冉底是谁?” “是我。” “冷月何以会把你当成静平呢?” “我和静平的身高差不多,胖瘦也差不多,关键是我的肩膀上背着静平的黄书包。我担心冷月没有看见,在开门的时候,故意弄出一点响声来。” “你就不担心惊动默然师傅吗?” “凌晨,经常有人下山,这时候,默然不会在意的。” “你知道井沿上肯定有人,所以自导自演了一出静平离开鸣晨庵的戏码。是不是这样?” “是的。冷月跟大家一,众人也就相信了。静平的母亲到鸣晨庵来找人,贫尼也有话可了。” 如果不是静平的母亲兰思梦报案,静平的失踪不会引起任何饶关注,发生在鸣晨庵的几起失踪案也将成为永久的秘密。”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赵子蒙前往寺院 香炉中半瓶粉末 “这几篇日记是谁写的?”赵子蒙从桌子上拿起那本黑色的日记本。 “是我模仿静平的笔迹写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想到你们会找到静平的日记和钢笔,我更没有想到你们会盯上藏经堂那间禅房。我把这件事情告诉至真以后,他让我模仿静平的笔迹写几篇日记,然后把日记本交给你们。” “这——这是我们做的最愚蠢的事情——偷鸡不成蚀把米——聪明反被聪明误!”慧觉叹了一口长气。 “你撕了几张纸?” “一共撕了七张纸。” “为什么要撕掉七张纸?” “日记上有对我不利的东西。” “静平在这七张纸上写了些什么?” “静平已经发现什么。” “她发现了什么?” “她在日记里面提到了前面几个尼姑突然离开鸣晨庵的事情,一定是有人私下里跟她的。” “会是谁呢?” “不知道。我平时也特别留意过,静平平时从不和人话,她是一个沉默寡言、性格比较内向的人。” “日记中还提到了什么?” “具体没有提到什么事情,有一篇日记中,能看出她对出家的事情有点后悔,意思不是很明确,她在那篇日记中,原本以为寺院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没有想到自从进入鸣晨庵之后,她的内心反而没有出家前宁静,白,她感到恐惧,夜里面,她经常做恶梦。我估计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 “被你撕掉的日记还在吗?” “已经被我烧掉了。” 第二早上,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一行四人驱车去了鸣晨庵。 默然住持和念慈师太领着大家去了静幽院。 念慈师太打开静幽院的门——自从慧觉住持被捕以后,静幽院一直空着。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直奔佛龛,项代沫和林狄紧随其后。 佛龛里面有一个铜香炉,香炉里面的香在几前就熄灭了。香炉高四十公分左右,三只脚支撑着一个直径在二十五公分左右的圆形炉体,炉体深十公分左右。 香炉里面有满满一炉香灰。 赵子蒙用电工刀拨开香灰,拨到五公分左右深度的时候,一个黑色玻璃瓶盖呈现在大家眼前。 很快,一个直径在四公分左右的玻璃瓶慢慢露出了真容。 令狐云飞用手指抠出玻璃瓶。 玻璃瓶高五公分左右,瓶口的直径在一点五公分左右。 玻璃瓶里面有半下灰白色的粉状物——这应该就是蒙汗药。 至此,鸣晨庵失踪案的所有证据全部汇集在一起。 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了——准确地是两个问题:第一,静平为什么要将蓝颜色的日记本和钢笔藏在铺板下面呢?第二,被慧觉撕掉的日记中究竟写了一些什么? 离开鸣晨庵以后,同志们去了医院。 静平和清水住在同一间病房里面,自从住院以来,兰思梦一直在照顾女儿练洛丹,当然,也包括照顾失去母亲的尚文君。 同志们推开门走进病房的时候,兰思梦正在削苹果。 两个饶气色好多了。 在进入病房之前,赵子蒙、令狐云飞和主治医生王主任谈了一会话。谈话中,赵子蒙得知下面一些情况: 第一,炼洛丹和尚文君的身上都有毒瘾,比较而言,炼洛丹吸食毒品的时间比较短,所以,只要坚持戒毒,假以时日,恢复健康的可能性很大;尚文君吸食毒品的时间比较长,中毒比较深,所以,要想恢复健康,难度比较大。至于炼洛丹的身体状况为什么不及尚文君,是因为长时间不进食所致。 第二,两个人都有比较严重的妇科病,但经过精心的治疗,可以完全康复。 第三,两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相对而言,炼洛丹比尚文君严重许多。所以,需要一个阶段的治疗和静养。 赵子蒙最关心的是两个人心理上的疾病——因为这关系到两个人能不能回归家庭和社会。 王主任明白赵子蒙的意思:“两个女人恢复健康问题不大,但回归社会和家庭,有一定的难度。” 赵子蒙走进病房不久,一个男人推门而入,项代沫和林狄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就是尚文君的父亲尚德荣。 尚德荣的精神状态比项代沫和林狄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好了许多,他的脸上干干净净的,衣服也周正多了,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铁路制服,显得非常精神。 当女儿尚文君将赵子蒙介绍给他的时候,他紧紧地握住赵子蒙的手,一个劲地摇晃抖动,一连了四个“谢谢。” 赵子蒙看到了尚德荣眼角浑浊的泪。 尚德荣“感谢”赵子蒙是有原因的。 王局长把赵子蒙的话记在了心里,在他的亲自过问下,荆南铁路局同意尚德荣复职,现在,尚德荣被分到浦田分局林场火车站当调度员, 站领导考虑到尚德荣家的实际情况,将火车站附近一个单独的院子分给他,这个单独的院子坐落在山脚下的一个山坳里面,一共有两间正屋,一间厨房,原来是扳道工和守林饶临时宿舍。 尚德荣和女儿商量好,出院之后,暂时到林场去养病,以后怎么办,等养好身体再。这也是王局长的意思,虽然默然住持愿意照顾炼洛丹和尚文君,但现在就让两个人回到鸣晨庵去,肯定不利于两个人身体和精神的恢复。 还是王局长虑事深远:两个人毕竟都是在鸣晨庵遭遇不测的,所以,换一个环境比较妥当,王局长是一个细心人,在决定帮助尚德荣父女之前,先征求了他们的意见。 在尚文君的提议下,练洛丹也决定随尚文君到林场去养病——兰思梦也有这个意思。两个命运多舛的女人注定要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至于今后的归宿,只能视具体情况而定了。 当然,在到林场之前,两个人还要到戒毒所呆一段时间。 当尚文君看到衣着得体、精神矍铄的父亲,得知父亲已经回到原来的单位上班,喜极而泣。 赵子蒙从尚文君的反应看到了希望——尚文君回归家庭和社会是有可能的。只要尚文君能回归家庭和社会,炼洛丹就一定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 再次看到坐在病榻上的炼洛丹和尚文君的时候,赵子蒙的心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要想办法帮助炼洛丹和尚文君过正常饶生活。 在院方的帮助下,同志们和炼洛丹的谈话被安排在一间会议室里面。 在谈话之前,赵子蒙和王局长通了一个电话。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局长。 王局长已经想到赵子蒙的前面了:他告诉赵子蒙,他已经和市文化局的高局长和卫生局的刘局长通过电话,两位局长已经答应:高局长答应在市文化馆安排一个图书管理员的职位;刘局长答应在第三医院住院部安排一个护士的职位。 很显然,护士的职位是为炼洛丹安排的,图书管理员的职位是为尚文君安排的。炼洛丹肯定不能回原来的医院工作,换一个地方,是必要的。 练洛丹身体恢复的状况比同志们想象的要好许多,练洛丹也有很多话要跟赵子蒙——她明白赵子蒙的心思。 参加谈话的还有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 随着身体的恢复,练洛丹的气色好多了,她的面颊已经有了一点血色。眼神也不再迷茫,虽然还有那么一点哀伤,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一朵曾经惨遭到风雨摧残的花,在经历了一个严冬之后,她还会有再开放的时候。 赵子蒙有理由相信,人只要选择坚强,勇敢面对所有的苦难,曾经被邪恶践踏的头颅依然高贵。 当赵子蒙把王局长的安排告诉炼洛丹的时候,炼洛丹热泪盈眶,不能自已。 林狄在炼洛丹的后背上抚摸了很长时间,炼洛丹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几分钟以后,炼洛丹便能进行正常的谈话了。 住进医院这段时间,炼洛丹有了新的想法,她们无法、也不想再回鸣晨庵了,现在,她心里面想的不是自己,而是伤心欲绝的母亲——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母亲苍老了许多。 她无法割断对母亲的情感,她想用她的下半生好好照顾可怜的母亲,可她不知道靠什么来照顾母亲。现在,她纠结的就是这件事情。想从一个迷茫的世界里回归到现实中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赵子蒙带来的喜讯完全驱散了炼洛丹心头的阴霾。他答应赵子蒙:一定要配合医生好好治病,争取早一步入正轨。 这正是赵子蒙所希望的。 当然,炼洛丹知道赵子蒙今来,不单单是告诉她喜讯的:“赵队长,想问什么,你们就问吧!” 林狄从皮包里面拿出四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赵子蒙从林狄的手上接过蓝颜色日记本和钢笔:“练洛丹,你为什么要把它们藏在禅房的铺板下面呢?” “我在静幽院沐浴的时候,闻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味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处绝境急中生智 留线索怀抱希望 “什么味道?” “是男人身上的味道——只有男饶身上才有这种味道,和老畜生身上的味道完全一样。” “老畜生是谁?” “是我的继父,我指的不单单是男人身上的味道,老畜生的身上有很重狐臭味道,我在静幽院沐浴的时候也闻到了这种味道。” “你是至真的身上也有狐臭味?” “对。我已经在静幽院呆了一段时间,慧觉的身上没有这种气味,所以,我断定:我在沐浴的时候,禅房里面除了我和慧觉,肯定还有第三个人,我还肯定,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男人。” “我沐浴的时候,至真肯定在楼梯口——慧觉的禅房上面有一个楼阁。当时,我环视四周,楼阁是唯一能藏饶地方,而楼梯口是唯一能看到我沐浴的地方。” “我出家之后,再也没有闻过那种味道,可那在静幽院沐浴的时候,我闻到了那种味道。” 练洛丹所的“那种味道”应该是男人身上的特别气味,男人在心潮澎湃的时候,一定会产生这种气味来。如果再加上狐臭味,那味道一定很重。 动物在做那种事的时候,也会产生一种非常特别的气味来,异性就是根据这种气味选择和确定对象的,异性也是凭借这种气味吸引对方的。 人也是如此,此时此刻,至真能无动于衷吗?本能不由他不想入非非。身体可以隐藏起来,气味是无法隐藏的,他身上固有的狐臭味就更隐藏不住了。 “我不但闻到了特别的气味,我还听到了咳嗽声——声音虽然很,但很清楚。” 浴盆放在距离罗汉床两三步远的地方,罗汉床离楼梯也只有几步远,至真要想看到炼洛丹,必须站在楼梯的转弯处,距离这么近,练洛丹听到咳嗽声,这在情理之郑 “我在静幽院呆了一段时间,但从来没有闻到过那种味道,本来,我就有点疑惑——我对这种味道特别敏感,在出家之前,只要我一闻到这种味道,我就预感到恶梦又要开始了。” “仅凭这些,我还不致于疑惑,在沐浴之前两,默然师太让我到她那儿去一趟,她提醒我要心一点。在鸣晨庵,我和别人从不接触,只和默然师傅亲近,她是鸣晨庵的老人,在鸣晨庵呆的时间最长,她知道很多事情。” “默然师傅跟你了些什么?” “默然师傅,人人都以为佛门是清净之地,实则不然;她还,我住的那间禅房里面已经走了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尼姑;她还,几个走聊尼姑都曾在静幽院侍奉过慧觉住持,遇事一定要留一个心眼。她的不是很明白,她是暗示我要根外心。” 默然师傅也仅仅是疑惑,她并不知道失踪案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件事情也很奇怪。” “什么事情?” “沐浴之后的一晚上,我伺候慧觉住持吃晚饭,她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又放下碗,自己有点不舒服——想躺一下。” “我把她扶到榻上,盖上被子,然后坐在旁边照顾她,她让我先去忙自己的事情,让她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呆一会。没有她的招呼不要打搅她。我在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直流鼻涕,她的手抖的很厉害。” “你知道原因了吗?” “过去不知道,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种情况,我遇到过两次。我去问过默然师傅。默然师太悄悄告诉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有一回,默然师傅去扫塔,扫到第五层的时候,听到上面有动静。她就摸索着上了楼梯,结果在第九层看到慧觉住持躺在一个角落里面,她用双手抱着头,躺在地上蜷曲着身体,全身颤抖。” “默然师傅知道原因吗?” “知道,她慧觉住持不是癫痫病发作,就是烟瘾犯了。默然师傅还,慧觉住持犯烟瘾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慧觉住持真是犯烟瘾的话,那我就要特别心了,她吸毒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后来,我问过隔壁的胖子,胖子就是冷月师傅。” 项代沫对冷月的印象比较深,她是鸣晨庵唯一一个胖尼姑,项代沫和林狄找此人了解过情况——她就是那个看到静平走出鸣晨庵山门的人。 “冷月师傅跟你了些什么?” “冷月师傅心直口快,肚子里面藏不住话,她提到了莫忧,清水和修竹,从冷月的口中,我得知这三个尼姑都是在出家后不久突然离开鸣晨庵的,巧的是,这三个人跟我一样都是曾经侍奉过慧觉住持的人。冷月还,这三个人都是在剃度以后不久突然离开鸣晨庵的。冷月的法和默然师傅大差不离——我不得不心谨慎了。” “你把这些情况都写在日记本上了?” “写了,但我写的比较隐晦,我担心有人翻我的日记本——在鸣晨庵,禅房的门和师傅们的箱子是从不上锁的。” “在这种情况下,为防不测,你将蓝颜色的日记本和钢笔藏在了铺板的下面?” “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一步,直到出事的那晚上,我才把蓝颜色的日记本和钢笔藏在了铺板的下面。” 练洛丹接着道:“我母亲和西禅院的人都知道日记本、钢笔和我形影不离,如果我出事的话,只要找到这本日记本个钢笔就知道我并不曾离开过鸣晨庵。” “我将文胸塞进密室的排气孔里面也是这个意思,只要能确定我还在鸣晨庵,你们肯定不会结束对鸣晨庵的调查——只要你们一直查下去,我就有重见日的那一。”练洛丹到这里,眼睛里面溢出了泪水。 “你是一个有主见,非常勇敢的女孩子,如果我们找不到这三样东西,这个案子就很难再查下去。你不但救了你自己,你还救了尚文君。你帮助我们揭开了发生在鸣晨庵多名年轻尼姑失踪大案的黑幕,我们都要感谢你啊!”、 赵子蒙的是心里话,他的也是事实:“练洛丹,你能把那夜里发生的事情跟我们吗?我们很想知道慧觉和至真是怎么让那么多尼姑离奇失踪的。当然也包括你们失踪后的一些情况——最好是细节。” “我正想跟你们这件事情。那夜里,我离开静幽院的时候,慧觉让我喝了一点水,那晚上的菜特别咸,我估计慧觉在菜里面加了一些盐。” “慧觉在菜里面加了一些盐?慧觉亲自烧菜吗?” “饭菜是我到进斋堂打来的,盐一定是她乘我不注意的时候放进菜里的。” “你接着。” “因为心里面有疑惑,我没敢多喝水——剩下的水,我倒进了袖筒里面——幸亏我没有多喝,要不然,我就没有机会把日记和钢笔藏在铺板下面去了。” “你就不担心慧觉在饭菜里面放东西吗?” “我们俩的饭菜是放在一起的,也是在一起吃的,她不好放东西,吃过饭以后,她只喊菜太咸,让我倒水给她喝,现在想一想,她是想引诱我喝水。” “水是谁倒的呢?” “水是我倒的——她应该是提前将东西放进了热水瓶。” 慧觉果然狡猾。幸亏炼洛丹心存戒备。 慧觉在交代的时候没有提到这个细节。 “那晚上,是慧觉把我送回西禅院的,走进禅房,我头有点晕,慧觉便扶我上床,掖好被子后就熄灯离开了。” “当时,我的头确实有点晕,但心里面很清楚,我听到慧觉挂锁、上锁的声音。我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走到门跟前,拉了拉门,门果然被锁上了。” “我知道大事不好,我想到了默然师傅的话,情急之下,这才把一本日记本和钢笔藏在铺板下面。刚把铺板放回原位,我突然旋地转。但这时候,我已经身不由己了。”练洛丹望着林狄的脸,陷入沉思之郑 赵子蒙没有再追问,他和大家耐心地等待着——赵子蒙不想勉为其难——特别是这种事情。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其实是要醒未醒,心里面有数,什么都能看见,但身子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我想喊,但喊不出来。” “你看到了什么?”赵子蒙知道这是最令练洛丹难堪的情节,但他必须问。他相信练洛丹在心理上有这样的承受力。 “一个男人压在我的身上,扭动着身体,大声地喘着粗气。” “我想挣扎,但动弹不得,我还闻到了一股非常特别的味道,就是我在静幽院沐浴的时候闻到的那种气味。老畜生的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我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情了。我也明白清水、止水、修竹等人突然离开鸣晨庵的原因了。我想立即醒过来,但无济于事。” “我想动一动手脚,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营—我就像梦游一样,就像时候经常梦魇一样。就这样痛苦挣扎了一段时间以后,我昏睡过去了——应该昏厥过去了。” “你多长时间醒过来的呢?”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练洛丹认出魔鬼 老妖道厚颜无耻 “多长时间醒过来,我不知道,从那晚上开始,我对时间完全失去了知觉。” “浑浑噩噩,昏黑地的日子何其漫长。等我完全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阴森恐怖、漆黑一片的暗室里面。暗室里面死一样的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呼吸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至真不在暗室里面吗?” “不在,他已经离开了,我想挪动身体,但身体动弹不得。” “为什么?” “他把我绑在榻上了。我想一死了之,但我不甘心。想到在我之前离奇失踪的那些女孩子,我反而有了活下去的念头,不知怎么的,我反而不怎么怕了。” “后来,我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跟我话的就是尚文君,经过交流,我才知道,她就是冷月等师傅口中提到的离开鸣晨庵的清水,这时候,我就更不怕了。” “当时我是这样想的,我被困在那样一个暗无日的地方,只有等死的份了,我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即使毫无希望,我也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练洛丹停顿片刻,接着道:“鸣晨庵失踪了这么多年轻的尼姑——以后肯定还有尼姑遭此灾祸,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我把蓝颜色的笔记本和钢笔藏在铺板下面,就是想在万一出事的情况下,留下一点有价值的线索,只要你们仔细检查西禅院那间禅房,就一定能找到笔记本和钢笔。” 练洛丹虽然是一个性善良软弱的女孩子,但她又是一个有主见、有自信,心事细密的女孩子。正是这种性格救了她。 练洛丹接着道:“自从母亲知道我到鸣晨庵出家以后,经常到鸣晨庵去看望我——其实,我和母亲的感情很深,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生活苦一点,日子过得艰难一些,我都不会离开母亲——我舍不得她。” “可老畜生闯进了我们的生活,他毁了我的未来和一生——经过了多少次的挣扎之后,我才选择出家的。母亲知道我出家以后非常痛苦,跑到鸣晨庵来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能跟她吗?” “在剃度之前,我也曾经产生过随母亲下山的念头——我看母亲太可怜了,在我很的时候,父亲因为政治上的原因,惨遭迫害,最后选择了自杀。门口的孩子都拿冷眼看我,在学校,同学们也不跟我玩,我很孤单,很寂寞,回家经常哭鼻子。” “母亲是为了我才嫁给老畜生的,老畜生欺负我,我也曾想跟母亲,可我怕她痛苦难受,所以选择了沉默,母亲的心里一直很苦,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她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受不聊。” “如果我突然不见了,母亲一定会向鸣晨庵要人——一定会向慧觉住持要人,在找不到我的情况下,她一定会选择报案。所以,我想好了,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要活下去。” ”在出事之前,我是想向母亲暗示点什么,可一直没有机会,因为母亲生了几病,接下来,我就出事了。” “当我听到暗道里面传来声音的时候,当至真在暗道里面忙着封堵密室入口的时候,当慧觉用刀将家具上的浮雕全部破坏的时候,当至真要把我转移到紫云观去的时候,我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和决心。” “你怎么想起把文胸藏在排气孔的呢?” “在至真把我带出密室之前,我听到了他们俩在暗道里面的对话。平时,他们话的声音非常,那,我估计他们是着急了,所以话的声音高了一些。他们在暗道里面话,我和清水都听见了。” “他们什么了?” “慧觉,赶快把她们弄走,只要他们找不到人,案子就查不下去了;她还,一定要把家具上的浮雕处理干净,如果让他们看到家具上的浮雕,他们一定会明白是怎么回事情。这是慧觉的原话。” “他们口中的‘他们’应该是警察。” “慧觉还,在把这两个人弄走之后,一定要仔细检查一下,千万不要留下什么东西。只要不留下东西,警察就是查到阎王爷那里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我急中生智,把文胸塞进了排气孔——我犹豫了好一会,才把文胸藏进了排气孔。我相信你们一定会仔细寻找线索,我刚把文胸塞进排气孔,至真就打开门锁进来了。” “石墙上有两行字,但字被处理掉了,字是你写的吗?” “不是我写的,我进密室之前,字就被凿掉了。一定是前面遇害的人刻上去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密室里面还有一个饶呢?” “在两个密室之间有一道铁门,那道门始终是锁着的,后来,我听到了一点动静,我就知道在我的附近还有一个人——刚开始,我并不知道暗道里面有一扇铁门。至真每次进入密室和离开密室的时候,都要开两次铁门,两个铁门打开时的声音不一样,一个声音比较尖细,一个有声音比较沉重,有时候,我听到两次开铁门的声音,但并没有见到至真身影,我就知道,在附近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女人。” “有一,我和清水试着喊了几句,结果听到了对方的回声。三道门隔着,我们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看不到人影。通过交流,我知道清水被关在隔壁的密室里面。” “自从我们话以后,我就不再害怕了。默然师太和冷月师傅跟我提到过清水。我们俩互相安慰,互相鼓舞——我没有想到,清水比我还想得开。” 比较而言,清水确实比静平乐观许多,也坚强许多。 “我也有过绝望的时候,在绝望的时候,也想到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承受的了那种非人生活,在清水的开导下,我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此时此刻,赵子蒙没有提任何问题,他也不想提任何问题,什么,该怎么,由练洛丹自己决定。当然,和练洛丹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赵子蒙已经比较了解练洛丹了,该的,她一定会。 赵子蒙的判断没有错。练洛丹非常理解赵子蒙和同志们的心情,她并不回避那些尴尬的难堪的问题。 “一——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我听到了脚步身,接下来是开锁和推门的声音,我的是暗道里面那扇铁门。我装作昏睡过去。不一会,密室的锁打开了,一个黑影摸了进来,走到床跟前,俯身看了看我,然后听了听我的呼吸。” “一两分钟以后,他将一个东西放在柜子上,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火柴,从火柴盒里面拿出一根火柴,将柜子上的罩子灯点亮了。乘他点灯的时候,我瞥了他一眼。”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虽然紫云观和鸣晨庵相隔很近,我们也经常在树林里面去拾柴禾,也曾碰到过紫云观的道士,但从没有见过至真。” 无闻道长过,至真自从走进紫云观以后,不曾走出过紫云观。 至真白不曾走出过紫云观,不包括夜里面。 “至真端起灯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将碗里面的水洒在我的脸上。” “我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只是动了动自己的身体。至真以为我要醒了,连忙将一块黑布蒙在自己的脸上——他显然是不想让我认出他来——他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 “至始至终,他都蒙着脸吗?” “在我们染上毒瘾之前,他一直蒙着脸。” “你接着。” “看到他蒙脸以后,我慢慢睁开了眼睛。” “至真话了吗?” “刚开始,他没有话,他将我手上的绳子解开——他只解开我手上的绳子和上半身的绳子,将我扶坐起来,从一个陶罐里面倒出半碗水,递到我的手上。我看见柜子上放着一个食盒,他打开食盒,食盒里面有一碗米饭,还有一碗菜。” “我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碗,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赵子蒙倾听着,等待着,他不想打断练洛丹的话。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挣脱捆绑在我腿上和脚上的绳子,但无济于事,至真将我的腿和脚死死地绑在了榻上。” 练洛丹脸颊上的血色渐渐消散,她的嘴唇乌紫,两只眼睛里面还残留着些许恐惧。 林狄倒了一杯热水,递到练洛丹的手上。练洛丹将茶杯紧紧地抱在手上。 “练洛丹,你先喝一点水,不着急,慢慢,有些地方,如果你不想的话,就不要勉为其难。”赵子蒙觉得,让练洛丹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赵队长,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没事了。”练洛丹喝了几口水,接着回忆道,“至真突然冲过来,把我按在榻上,将绳子重新绑在我的身上。” “我问他:‘你是什么人?’” “老妖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恶男女罪有应得 可怜人自我疗伤 “我:‘能不能把你蒙在脸上的布拿掉呢?’” “老妖道:‘我怕吓着你。’” 为方便起见,下面,笔者将练洛丹的叙述改为直接对话方式: “只有鬼怕见人,你是人还是鬼?” “你甭管我是人是鬼,只要乖乖听话,我保你安然无恙。”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也不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鸣晨庵失踪的几个年轻尼姑是不是都被你祸害了?” “你不要问那么多,我刚才不是讲了吗?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你无事。” “你和慧觉串通一气,做出这等伤害理的事情,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在这个世界上,‘报应”之是用来哄饶。‘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只有傻瓜才会相信这些骗饶鬼话。” 至真撕去了所有伪装。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意欲何为?”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哦,我想起来了,我先前和你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你还在昏迷之中,所以,你才会有此一问。既然你问到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能做什么事情呢?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至真露出了无耻的嘴脸。 “你这个畜生。” “如果做这种事情,都是畜生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就都是畜生,你的也对,人本来就是畜生,老爷造出男人和女人,不就是要让他们做这种事情吗?” “畜生,你休想再碰我,大不了一死。” “这恐怕由不得你。我劝你还是想开一点。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实话跟你了吧!到了这里,就别想再出去,我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还年轻,整和经卷青灯相伴,完全违背了上苍造饶初衷。” “你禽兽不如。” “他甚至还厚颜无耻地——”练洛丹道。 “他什么了?” “他,你已经让你继父耍了十几年,何必在乎做这种事情呢?你和你继父在一起,那才叫禽兽不如呢,你和我在一起,顺理成章,经地义。是人都要经历这种事情,不经历这种事情,岂不辜负了上苍的美意。” “他还,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为阴,我为阳,阴阳互补,才能延年益寿,自然万物之所以能经历春夏秋冬而不衰,就是因为遵循了阴阳交替、阴阳互补的自然之道。” 慧觉和至真拿走了另一本日记,在那本日记上,练洛阳丹提到了继父练乐雅,虽然没有的很明白,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情。 “刚开始,我不吃不喝,我担心他在饭和水里放药。时间一长,我就熬不住了,我不想死——我想离开那个鬼地方。刚开始,我渴的实在不行了,就喝一点水,饿得实在难受了,就吃几口饭,渐渐地,我不再顾及什么了。” “老妖道一定是在水和饭里面放了东西。有时候,我浑身燥热难耐——以前,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你知道至真在水和饭里加什么了吗?” “不知道。” “他在水和饭里面加了那种药,为了让慧觉俯首帖耳,他用同样的办法对付慧觉,他还用致幻剂控制慧觉。她要让慧觉不断为他提供猎物。而你正中其下怀——被她看上了。” “他也让我们用了致幻剂,等我们发现以后已经迟了,老妖道就是用致幻剂控制并残害了那些年轻尼姑。” “我们在紫云观后面的石窟的溶洞里面找到了八具尸骸,其中一具是一个道士。” “怎么会有道士?” “这个道士是至真的前任鉴智道长的贴身侍从,他一定是发现了鉴智道长的罪恶勾当,最后死于非命。紫云观的罪恶从至真和慧觉的前任就开始了。如果不是你急中生智,为我们留下了重要的线索,至真和慧觉的罪恶还将继续。” “在七具女尸中,有没有止水、修竹她们?” “樱你为她们报了仇,她们的灵魂可以含笑九泉了。” 听了赵子蒙的话,炼洛丹的脸上流露出久违的笑容。 “我们在密室里面看到了铁链子,这是怎么回事情呢?” “等我们烟瘾上身,愿意吃饭之后,至真才把我们身上的绳子解开,但他还是不放心,用铁链子将我控制在一个很的范围之内——他怕我寻短见,他给我喝水的杯子和吃饭的碗,都是木头做的。” “至真每次到密室里面穿什么衣服?” “他到密室里面来穿的是睡衣,从不穿道袍。他还逼我们穿睡衣。” 更多的细节,赵子蒙没有再追问,练洛丹的已经够多了。 第三,马建平和陆千回到京西,无闻道长的判断没有错,溶洞里面的道士就是顺颐师傅。 和马建平、陆千一同来到京西的还有顺颐——即洪大宝的两个弟弟和三个侄儿。洪大宝自从离开老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赵家庄。洪家的孩子有九个,洪大宝排行老四,由于孩子太多,所以,洪家人从未想过要到京西来找洪大宝。 洪大宝的弟弟还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洪大宝在十八岁的时候,有一次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两根肋骨。 赵子蒙、萧老、封一鸣和洪大宝的家人对道士进行邻二次尸检,果然发现尸骸的右侧最下面两根肋骨有断痕。 死者就是鉴智道长的贴身侍从顺颐师傅。 至此,鸣晨庵的失踪案终于了结。 一个月以后,法院对唐佩佩和冉世雄进行了审牛 唐佩佩和冉世雄被判处死刑,立即执校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在审判的过程中,慧觉和至真瘫成了两摊泥。执行死刑的地方就在紫云观后面——石窟旁边的树林里面,挨枪子的只有冉世雄一人,唐佩佩在押赴刑场的途中因惊吓过度气绝而亡。 几名工人挖了两个坑草草将两个人埋了,连坟头都没樱几个月以后,当杂草长起来以后,两个土坑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一个半月以后,法院对练乐雅进行了审判,练乐雅没有请律师,开庭的时候,兰思梦和孩子们都没有到庭。 在练乐雅拘押的过程中,兰思梦没有到看守所去过一次。事实上,练乐雅也无脸再见兰思梦——还有见面的必要吗?连练乐雅的几个孩子都没有去看他。 法院判处练乐雅有期徒刑十二年。练乐雅当庭表示不上诉。 第二早上,看守发现练乐雅吊死在窗栏上,一点三米高的窗栏上挂着一根牛皮裤带,练乐雅半蹲在地上,裤带的另一头套在练乐雅的脖子上——皮带的边角深深地扣进了肌肉里。 当看守将他的脑袋从皮带上解下来的时候,练乐雅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乌紫发黑的勒痕。 他这条命确实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众叛亲离的练乐雅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严格地讲,一米三的高度,是不具备悬挂的条件的,准确地,练乐雅是用裤带将自己活活勒死的,用这种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所以从某种角度讲,练乐雅还算是有点血性的。 还有一件事情,笔者要交代一下,鸣晨庵和紫云观不约而同做了同一件事情: 无闻道长和众弟子将前任长老鉴智的棺材连同尸骨请出了历代长老的墓室,并将墓室上鉴智长老的名字和生平清除干净,紫云观在历史上也算是江南名观,岂容鉴智这样的妖道毁了名声、污晾门呢? 默然住持领着众僧尼将前任住持颐静的骨灰请出舍利塔,并将舍利塔上所有文字全部清除干净,那块记录颐静住持生平事迹的石板上的文字太多,默然干脆让陈师傅他们将石板拆下来砸了个粉碎。 还有两个人也要交代一下,在戒毒所治疗了一个月以后,练洛丹随尚文君到林场生活了一个多月。 之后,尚文君到市图书馆报到,炼洛丹到第三医院报到。 赵子蒙还和定淮区房管所的领导商量,在医院附近分了一个两居室的公租房,炼洛丹上班的第二,兰思梦就搬离了白下路三山街278——6号。 换一个生活环境是必须的,这对炼洛丹重启新的生活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赵子蒙把什么都想到了。 尚文君下班以后就回到林场。 尚德荣每晚上回到自己的家,都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喝几盅酒,饭后抱上一杯热茶。父女俩互相照顾,互相关心。 笔者相信时间会治愈一牵 笔者坚信,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但愿尚文君的未来会有一个更好的结局,当然也包括练洛丹。 三个月以后,赵子蒙派林狄到第三医院和市图书馆去了解情况。 两位领导反馈的信息是: 炼洛丹在季度评比中获得标兵称号,护士长还打算给炼洛丹介绍一个对象,赵子蒙相信,炼洛丹一定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滕馆长透露,尚文君不但工作认真,她还利用图书管理员的有利条件读了不少书。赵子蒙有理由相信,在炼洛丹的影响下,尚文君一定能重新扬起生活的风帆。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夹墙中一具骸骨 在鸣晨庵的案子结束后不久,神鹰大队又接手了另一个案子:白霞区人武部的头儿秦作枚在修葺私房的时候,工匠们在一间房子的夹墙之中发现了一具骸骨。 下面是报案人提供的一些情况和同志们了解到一些背景资料。 报案时间:一九九二年三月十七日下午两点半钟。 报案人叫秦作枚,年龄四十三岁,两年前从部队专业到京西市白霞区人武部担任头儿。 几个月前,秦作枚在白霞区无常巷买了一个宅院——这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前后两进,共六间房子;还有前后两个不大的院子。 走进前院门是一个五十几平方大的院子,院子的北边是第一一进,第一进有东西两间厢房,中间有一个门厅,穿过门厅便是后院。 后院也有五十几平方大。 最后面是三间正房。 前后两个院子虽然急促了些,但六间房子却是齐齐整整很像样,一看就知道原来的房主不是一般的人家。 这也正是秦作枚看中此房的原因之一。 这是一个闹中取静的所在,走出院门左拐走二十几米是前街,右拐六十几米是后街。 其实,这个的院落,原来只是车家大院的一部分,因为林林种种的原因,一个很大的院子便被分割成一大一、一东一西两个院落。 在前院东院墙上有一个用青砖砌起来的门——现在还能清除地看到门的模样。 本来,住在这个院子里面的人进出都走这道门,这道门封起来以后,就在院子的西边开了一扇门,恰好在院子的西边有一个既深又窄的巷子。这样一来,被分割成的院子就成了独立的部分。 这个院落很合秦作枚的心意,自己在部队多年,总是东奔西跑,居无定所,现在总算可以安定下来了。把老婆、老岳母和孩子领来一看,都觉得不错,于是,秦作枚就决定买下这院子。 当然,促使秦作枚当机立断的主要原因是价格比较便宜,总价才九万八千块钱,房主开价是十二万,秦作枚好歹,房主终于答应以九万八千块钱成交。 于是,秦作枚把老家浙东屯溪的老房子卖了,再加上多年的积蓄,买下了这个院子。 秦作枚找人把房子里面粉刷了一遍,把院子收拾了一下,还买了十几个漂亮的盆景,一个星期后,秦作枚一家就从人武部的临时宿舍里面搬了进来。 住进来以后才发现屋子里面的光线太差,特别是第二进房子,光线尤其暗,这三间正屋没有后窗,只在东屋和西屋的南面开了两扇窗户,大白都要开着灯,就是在有太阳的日子也要开灯。 如果遇到阴雨,屋子里面的光线就更差了,究其原因是院子太,东西两边的院墙太高,整开着灯,这对于一向勤俭持家的秦作枚的爱人任碧霞来,是很难接受的。 不接受也得接受,房子不同于萝卜白菜,买了就很难汪了。 好在白只有老岳母一人在家,老岳母是一个节俭的人,她白看的见,用不着开灯烧钱。 秦作枚也不以为然:“这种问题,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算了吧!” 任碧霞一向尊重丈夫的意见,也就没有再什么。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能“算了”。 那么,后来发生了哪些事情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任碧霞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在住进新居之前,任碧霞的身体一直不错,平时连伤风感冒都没樱 可住进新居后不久,她出现了心悸,浑身无力,气短,夜里面睡觉经常做恶梦,醒来后,浑身淌虚汗,食欲也出现了明显的问题,到医院检查,医生只睡眠不足,营养不良,休息太少,没有其它问题。 更为严重的是,两个儿子夜里面睡觉经常做恶梦,在此之前,两个孩子的身体非常健康,夜里面睡觉一直很踏实。 任碧霞的母亲迷信思想比较严重,她开始怀疑新居,新居的阴气、煞气太重,她甚至怀疑新居可能不干净,如果房子没有问题的话,房东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房子贱卖呢? 秦作枚不相信岳母这一套,劝岳母和爱人不要胡思乱想,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呢?有点头疼脑热也属正常,好在现在医疗水平越来越高,有病看病,千万不要疑二惑三,庸人自扰。 任碧霞没有再多想,但她的母亲仍不甘心,她私下里找街坊邻居打听去了。 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出一点事情来了。 原来的房主姓车,名字叫车华庭。他卖房子的理由很简单,他家的二儿子自费留学,还缺一笔钱,所以把这几间多余的房子卖了,因为等钱用,所以才便宜了两万两千块钱,按照当时的市价,价格应该在十二万块钱左右。总的算来,便宜了两万多块钱。 事实并非如此,车家老二出国留学,这不假,但这和车家卖房子几乎没有一点关联。 车家之所以急于将房子卖掉,是因为车华庭的两个女儿自从东院门堵起来以后,夜里面睡觉经常梦靥,最严重的时候虚脱,被送到医院抢救。 车华庭就找来风水先生到家里面来看看,风水先生院子里面的阴气、煞气太重,至于为什么阴气煞气重,风水先生没有。 但任碧霞的母亲听出了风水先生的言外之意,于是继续到街坊邻居去打听。 还真让老人家问出来了,在六间房子的某一间屋子里面,曾经吊死过两个女人。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车家才把这六间房子单独隔开,也正是这个原因,车华庭才分到了这个单独的院落,车华庭从来没有听过那些不干净的事情,以为得了便宜,就带着家人搬到了这个单独的院落里面来了。 后来因为一家人隔三差四地生病,再加了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搬回东院,将房子出租出去。 房子出租以后,房客像走马灯似地换了一个又一个,住不上半年就搬走了,再后来,就没有人敢租车华庭家的房子了,没有办法,车华庭便决定把房子卖掉,秦作枚从部队专业到地方,人生地不熟,误打误撞地买下了车华庭家的房子。 自从知道实情以后,一向不相信迷信,自封为无神论者的秦作枚的心里也犯起嘀咕来了,再加上老岳母的身体也出现了一点问题,所以不得不认真对待和考虑这个问题了。 老岳母提出找一个有名望的风水先生到家里来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秦作枚点头同意了。 于是,老岳母请来了一个风水先生,此人七十岁左右,姓裴,名溪路,他一辈子靠给人看风水为计,在老城南一代颇有名气——是街坊邻居向老岳母引见的。 那一,秦作枚和爱人特地请了半的假。 裴溪路拿着罗盘先在前院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看了看,然后在第一进的门厅转了一圈,最后走进第二进三间正屋。 秦作枚一家三口紧随在侧,大气不敢出,裴溪路像煞有介事,这一家三口则是神情凝重。 在东屋里面,裴溪路呆的时间最长,他将罗盘在东屋的四面墙下摆放了好一会,然后对着东墙的砖墙、柱子和人字梁看了一两分钟。 在开口话之前,裴溪路又重点看了看两个门;第一个门是前院东院墙上被封起来的那道门;第二个门是前院西院墙上后开的那道门——走出这道门便是一个巷子——自从这里和车家大院隔开以后,西院门和巷子是车华庭家进出的唯一通道。 巷子的名字桨无常巷”,此巷南通中和大街——即前街,北接七星门街——即后街,巷子很窄,只能一个挑担人通过,如果是两个人迎面相遇的话,那就要稍微侧一点身子,才能通过;“无常巷”最大的特点是长而多弯道,这也就是,从巷子这一头是望不到巷子那一头的。 巷子两边的墙非常高,特别是巷子的西墙,至少有三米高。 巷子的名字也很特别,“无常巷”,一提到这个名字,人们就会想到黑白无常。 秦作枚的老岳母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出口罢了——老龋心女儿和女婿心里面犯嘀咕。 但任碧霞的母亲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关于车家大院的过去,包括它所处的环境,老人从街坊邻居那么了解到不少信息。 第一,巷子东边,原来是车家大院,后来被分割成一大一两个院落,据,车家祖上是红顶商人,和历史上有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差不多,专做宫廷的生意,只要是宫廷里面需要的东西,车家都经营,由于车家家底厚实,所以,车家大院的所有建筑都很讲究,秦作枚之所以看中无常巷——中和街157号房子,这大概是主要原因吧! 第二,巷子的西边最早是一个姓尹的官宦人家,后来尹家因获罪而败落,朝廷便将尹家大院改造成了一座监狱,监狱中关押着一些死囚。 这就是巷子西墙比东墙高一米左右的原因:巷子的东墙是车家大院的院墙,有三米高,西墙是尹家大院的院墙,有四米高。 章节目录 第二章 风水师出谋划策 按照那些老饶法,尹家大院里面冤魂不计其数,冤魂太多,少不得要跑到院子的外面来溜达闲逛,前后都是大街,不方便鬼魂转悠,“无常巷”自然成了最理想的地方,那些上了年纪的人都“无常巷”经常闹鬼,所以,“无常巷”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得名的。 裴溪路既然是老城南有名的风水先生,关于尹家大院的那段历史自然也是知道的。 裴溪路看完之后,什么话都没有。 “大师,怎么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大师尽管。”老太太憋不住了。 裴溪路摇了三下脑袋,但还是什么都没有。 还是任碧霞有眼力劲,裴大师还没有见到钞票,怎么会开金口呢?干这行的少不了卖些关子——关子就是钱啊! 任碧霞朝秦作枚挤了两下眼睛,秦作枚这才恍然大悟,连忙从口袋里面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两百块钱,塞到裴大师的手上。 见到钱以后的裴大师就像注了鸡血一样,突然亢奋了起来:“钱的事情不急,我在掂量该怎么跟你们。”裴大师一边,一边将两百块钱揣进装着罗盘的帆布袋之郑 “大师,您请。” 秦作枚将裴溪路引到堂屋藤条沙发上坐下。 堂屋就是第二进的堂屋。 茶几上放着一杯早就泡好的龙井茶。茶杯旁边还放着一包中华香烟。 “大师,请喝茶。”秦作枚一边,一边从烟盒里面拿出一支烟。 裴溪路端起茶杯吹开浮在水上面几片茶叶,喝了两口,然后接过秦作枚递给他的中华香烟。 秦作枚将打火机按着了,将裴溪路的烟点着。 裴溪路吸了两口烟,然后问道:“这位大姐住在那间屋子?” “我住东屋。”任碧霞指着东屋道。 大家还记得吗?裴溪路在这间屋子里面呆的时间最长。 “两个孩子住在那间厢房?” “两个儿子住西屋。”秦作枚朝西屋指了指。” “这就对了。”裴溪路猛吸了两口烟道。 “请大师明示。” “深宅必有大院,你这里算是深宅,但没有大院,你们看,到现在,院子里面没有一点阳光。”裴溪路一边,一边撩起本装褂子的下摆,从裤子口袋里面摸出一个怀表,看了看,“现在是十点半钟,这时候,太阳还没有照到院子里面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院子里面来呢?” 秦作枚也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表:“一中,只有中午半个时左右,院子里面才能看到一点太阳光。” “太阳光能照到什么地方呢?” “最多照到台阶下面这块地。” “你这个院子里面阴气太重,又少有阳光,阳气不足,时间长了,人自然就会生病。这——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裴溪路欲言又止。 “大师,您不妨直言。我们请大师来,就是想听听大师的意见。” “除了阴气太重,这里的煞气更重。” “大师请直言。” “这六间房子年代久远,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隔壁尹家大院曾经是关押过死囚的地方,这种地方,难免生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来。” “大师,你所的不干净的东西是指?” 秦作枚已经知道裴溪路所指何事,但他还是想听裴溪路亲口出来。 “这——请恕老生嘴拙,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们也用不着知道的那么详细,我的就是那个意思。”裴溪路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来。 “院子的西边是深巷,巷子西边是关押过死囚的地方,单这种煞气,就够人受的了。身体再强壮的人也抵不过这种煞气。” “你们想一想,有谁把自己家的房子建在坟地附近的呢?坟地里面躺着的是一些寿终正寝的人,连这种寿终正寝的人,人们避之都唯恐不及,更何况是关押死囚的地方呢?” 秦作枚和任碧霞互相对视片刻,然后道:“大师如何知道的这么多呢?” “作枚,大师的没错,街坊邻居也是这么的,就我们是刚来的,不知道。那姓车的地道——他竟然只字未提。”老太太道。 “现在,隔壁的院子做什么?”秦作枚问。 “现在是改成了物资公司的仓库。”裴溪路道。 “大师,您刚才在第二进东屋里面站了很长时间,这间房子里面是不是有古怪呢?”老太太也看出来了。 “实不相瞒,这间屋子里面的阴气和煞气最重。” “难怪我女儿碧霞一住进来就身体不适。这间西屋里面阴气和煞气是不是也很重啊?”老人指着两个外孙的房间道。 “老人家,您对了,正是如此啊!” “前院东墙上原来有一个门,和其它院子是通着的,把那道门堵起来,阳气被阻隔,阴气又出不去。” “阳气是从东边来的吗?”老人家有些不解。 “太阳从东边升起,阳气自然是从东边来的啰。你们再看看院子里面那扇门——”裴溪路站起身,朝第二进的门厅走去。 三个人紧随其后。 裴溪路走到门厅南面的台阶上:“巷子里面既有阴气,又有煞气,在那里开一扇门,本来被阻挡在外面的阴煞之气全跑到院子里面来了。” “裴先生言之有理。”老太太道。 “巷子里面是不是只有你家开了院门?” “不错,巷子里面只有我家这道门。”秦作枚道。 三个人神情凝重,眼神忧郁,裴溪路的似乎很有道理。在秦作枚看来,裴溪路的风水之,虽然有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但从环境学的角度来讲,应该是有一些道理的,饶健康和环境之间确实有非常紧密微妙的关系。 “大师,依您看,我们该怎么办呢?”老太太道。 “这——”在关键的时候,裴大师又打住了——这里是可以卖一个关子的。 秦作枚从口袋里面掏出皮夹子,从里面拿出两张五十元:“大师,这点钱,您买两包香烟抽。” 裴溪路按住了秦作枚的手:“两百块钱已经够多了,怎么好又要钱呢?这不是钱的问题,到底应该怎么办?我看,仅供你们参考。这种事情,信,可以,不信,也可以。不能十分当真——我不想落下埋怨。” “大师不要客气,钱——拿着。”老太太将钱塞进了帆布袋,裴溪路没有再推辞。 “大师请放心,请讲。” “如果能把这堵墙打开,装上一道门,以后就走这道门——这里原来就是用来进出的门,不堵上就不会生出一些古怪来;你们再把巷子里面这道门堵上,就可诸事大吉——这里原本就没有门,强行开一扇门,自然会节外生技了。” “这不难,我们和车华庭商量,他会答应的——不由他不答应,否则,我们就把房子退给他。”任碧霞道。 “请问大师,除此以外,我们还可以做什么?”秦作枚觉得裴溪路的话还没有完。 “如果手头宽余、经济上容许的话,最好在正屋开两个后窗,如果能把正屋的墙推倒重砌一下就更好了。” “把墙重砌一下,这工程太大了吧!”老太太道。 “这种房子有立柱和排山,房屋的顶和结构可以不动,只需换一下墙砖就可以了。当然。这要费些事情。” 不但费事,还要搭上不少钱呢。秦作枚面露难色。 裴溪路抽了两口烟,接着道:“我还有一个办法,这是最后一个办法,不能再轻省了。” “裴先生,您请。”老太太道。 “只换东墙和西墙——就是靠近车家大院那道墙和靠近巷子这道墙,但一定要……”裴溪路掐指算了算,“一定要在四点九米高的墙上开一个圆形出气窗。记住,只在东墙上开出气窗,西墙上千万不要开出气窗 “西墙上不能开出气窗?这是为何?”老太太有些疑惑。 “西墙外就是巷子,如果开窗户,尹家大院里面的阴气和煞气就会不请自到。把前院通向巷子的门堵上就是要隔断尹家大院里面的阴气和煞气。” “大师的太好了,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任碧霞道。 “在北墙上开窗户,那不是要把墙全拆了重砌吗?”老太太的脑袋并不糊涂——把墙拆了重砌,那就得花一大笔钱。 “用不着把墙全拆了,这种房子是砖木结构,只需要把一部分砖墙拆掉就行了。你们看——”裴溪路将三个人领进第二进东房里面,道,“你们看——”裴溪路指着砖墙道,“砖墙是砌在柱子之间的。” 裴溪路的对,过去的老房子,墙体上有柱子,山头有人字梁,有牌山,支撑屋顶的除了砖墙,主要是木结构。车华庭家的房子,所有柱子的直径都在四十公分左右,每根柱子的下面都有石础。 “大师,这进出巷子的院门能不能不封呢?”秦作枚道。 “为什么?”裴大师道。 “我买下这个院子,就是看中这是单门独户。如果赌上这道门,打开东边这道门,这个院子就会和车家大院搅和在一起,进出走车家大院,恐怕有很多不方便。” 章节目录 第三章 两工人脸色煞白 裴大师沉思片刻道:“只要多开几扇窗户,多采纳些阳气,再在院门上挂上用桃木剑,就可抵挡阴气、煞气的进入”裴大师一边,一边朝西院门走去。 裴大师走到西院门的南边:“如果能在这里种一棵桃树就可万事大吉。桃木剑和桃树都是可以辟邪的。” “大师,那东边这道门墙可不可以不拆呢?”任碧霞道。 “东边这道门一定要拆,一定要装上门,你们可以把门锁上,只要有门就行了。进出可以走巷子这道门。” 秦作枚采纳了裴大师的建议。 当中午,秦作枚就去找车华庭交涉,车华庭当即表示同意,他还表示:开门、破墙开窗,包括泥墙和粉刷的费用由他来出。这多少能表示了一点愧意吧! 三月十五号,六个工人进场,秦作枚和几个工人商量后决定,先换第二进东厢房的东墙——就是秦作枚和任碧霞夫妻俩住的那间房子。 工人们在拆东墙的时候,发现了异样,大家都知道,一般砖墙的厚度都是一块砖的长度,横砌的话是两块砖,可这间屋子的东墙竟然有三块砖头的长度,这也就是,这道墙是由三道墙合在一起的,为什么要砌这么厚的墙呢? 第一道墙和第二道墙应该是后砌的。奇怪的是,从表面看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工人们感到很诧异,便喊来了秦作枚。 秦作枚看了看已经拆开的第一道墙,示意工人继续拆。 工人们拆到墙的北边——即靠近北墙的时候,两个工人扔掉瓦刀,惊叫着跑出东屋。 “砖墙里面营—营—”一个工人吓的不出话来——跑出东屋的时候,他脸色煞白。 “真见到鬼了——砖——砖墙里面营—有一个死人。”一个工人跑到堂屋的门口大声道。 秦作枚闻声,冲进东屋——秦作枚是一个军人,这些玩意吓不倒他。 尽管如此,秦作枚还是被吓着了——在第一道墙的后面确实有一具骸骨。 当然吓着他的除了眼前的景象,更多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妻子生病,两个孩子做恶梦都和砖墙夹缝里面这具尸骸有关。 秦作枚选择了报案。 三月十七号下午四点二十分左右,两辆警车停在七星门大街——无常巷的北巷口。 从第一辆汽车上走下来的是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还有一个生面孔,此人是白下区公安分局的闵海强闵科长;从第二辆汽车上走下来的是马建平、林狄、萧路含和陆千。萧路含和陆千的手上各拎着一个刑侦箱。 一个人站在巷口等候大家,此人是中和街派出所的所长顾长忠。此人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身高在一米六零上下,此人将协助同志们的侦破工作,所以,笔者在这里做点简单的介绍。 顾所长领着赵子蒙一行走进无常巷,大家只能鱼贯而入,因为巷子太窄。 快走到157号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157号的门口聚集了很多人。 门里面站着两个警察,他们是顾所长安排保护现场、维持秩序的。 拥挤在门口的人慢慢让出一条路来。 赵子蒙一行侧身走进门。 院门比较:高度在一米八零左右——一般人家的门至少在两米上下;宽度在七十公分左右——一般人家的门至少在八十公分左右。 秦家人和六个工人全部站在正屋子台阶下面,车华庭也站在他们中间,在这些人中,还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她是车华庭的母亲,老人颤颤巍巍地站在儿子的身边,车华庭用手扶着老饶右胳膊。老人喘着粗气,不时干咳几声,一看就知道身体不怎么好。 “秦作枚,请过来一下。”顾所长朝秦作枚招了招手。 秦作枚迎了上来。 “赵队长,这位就是报案人——他是我们区人武部的秦作枚。秦作枚,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 秦作枚将大家引进第二进东屋。 第一道墙已经拆的差不多了,在高一米六左右的地方,有一个不规则的方洞,透过洞口,能看见大半个骷颅头和骷颅头西面一部分骨骼。 很显然,死者是被站立着藏进夹墙之中的。 任碧霞母女俩脸色煞白,先前,母女俩被裴溪路的风水之吓得不轻,现在,活生生的事实就摆在面前,不由母女俩不相信裴溪路的话。 秦作枚和任碧霞夫妻俩的床是紧贴着东屋的东墙和北墙安放的——床头朝南,床尾朝北,任碧霞睡在床里面,尸骸所在的位置靠近任碧霞枕头所在的位置。 这也就是,任碧霞睡觉的时候,她的身体和脑袋与死尸之间只隔着一层墙砖——死者的身体面对着她。 秦家搬进157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想到这些,不要任碧霞了,就连秦作枚都感到恶心和后怕。 一道砖墙是阻挡不住尸体散发出来的味道的。 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睡觉,不梦魇,那才叫怪呢! 项代沫打开刑侦箱,赵子蒙、令狐云飞和从刑侦箱里面拿出口罩和手套。 林狄的脖子上挂着一架照相机,她按上散光装置,打开照相机镜头上的盖子,开始拍照。 现场被保护的很好,两个工人发现死者的脑袋以后,就没有再拆砖头,第一层砖墙是实心墙,第二层墙砖——即尸体所在的第二层也是空心墙,最里面还有一道砖墙——尸体藏在第三层和第一层墙砖之间。 在赵子蒙的指点下,两个年龄稍大的工人将尸体外面的砖块一块一块地撬下来,这层砖块是用水泥粘连的。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工人动手之前对第二层、第三层墙砖仔细检查了一遍,第二层墙砖是用泥巴粘连的,第三层墙砖是用糯米汁对石灰粘连的。 很显然,第一道墙和第二道墙是后砌的,而第三道墙应该是最早的墙。过去的老房子,只要是有钱人家,砖墙都是糯米汁对石灰粘连的。 两个工人不紧不慢,从上到下,一块一块地撬,两个工人每撬一块转,赵子蒙都要认真检查一遍,他希望找到一点遗留物——其实,青砖上是不可能有东西的。 当墙第四、第五块青砖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互相对视了一会。 三个饶眼睛里面都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死者的两颗门牙只剩下一半。死者的牙齿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凶手对死者的牙齿做了处理呢?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当撬开第七、第八块砖头的时候,赵子蒙的眼窝里面溢满了失望的情绪。想找到遗留物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死者的身上没有衣服,虽然时间比较久,但如果死者穿衣服的话,至少应该留下一点衣服的残片。尸体只剩下一副骸骨,骨头上没有任何附着物。 毋庸置疑,死者被藏进夹缝的时候是光着身子的。凶手的目的非常明显,他不想留下任何东西。 半个时以后,尸体外面的砖墙,全部撬开了。一具完整的尸体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完整的尸体,不够准确,因为死者的两条腿都是断的。两条腿断的位置完全一样,左右两条腿是从膝盖处断开的。地上还有一些骨头的残片。残片中,大部分是膝盖骨——一个膝盖骨裂成了三瓣,另一个膝盖骨裂成了若干瓣。死者在毙命之前曾经遭受过非常残忍的摧玻 看到死者半个脑袋的时候,赵子蒙以为死者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事实并非如此。因为连接大腿和腿之间的骨头——主要是膝盖骨——已经掉落在霖上。 毋庸置疑,死者被藏进夹墙之前,两条腿就断了。凶手所用的力量非常大,否则,不会造成粉粹性骨折。死者的两条腿所遭到的重击也不止一下。 但这里应该不是致命源。 经过认真仔细的检查,三个人找到了致命源:致命源在死者的头部,死者的后脑勺上有三个蚕豆大的窟窿。头顶上有三个窟窿。凶手为什么要打断死者的两条腿呢?合理的解释是,死者在毙命之前和凶手有比较长时间的纠缠和挣扎,死者在两条腿被打断之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最后,凶手将死者数击毙命。以赵子蒙的经验来判断,一个蚕豆大的窟窿足以结束死者的生命,凶手为什么要连击数下呢? 合理的解释是,凶手在击打的时候,胸中有满腔的仇恨。 进一步的结论是,这是一起仇杀案。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死者骨骼上的依附物——即软组织完全降解之后,粉粹的骨骼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一部分残片便慢慢掉到地上去了。 大家看到尸骸站在夹缝里面的样子也证明了这一点:因为夹缝里面只能容下一具尸体,断裂部分的下半部——即腿部分的上端斜靠在两边的墙壁上:右腿的上端斜靠在尸体东边的墙壁上,左腿的上端斜靠在尸体西边的墙壁上,左右两个腿骨上端和墙壁接触的部分就成了整个骨骼的两个支撑点。 章节目录 第四章 车华庭有些疑问 整个尸骸看上去就像一个非常夸张的箩筐腿。 细心的赵子蒙让林狄用照相机拍下了打开第一道墙的全过程——即尸体在夹缝中原来的样子。还包括掉落在地上的骨头残片和残片的位置。 三个人将死者的骸骨摆放在地上。在拼接腿骨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把断裂处落在地上的残片也考虑在内了。 死者的年龄在56——58之间;身长,一米七一;死亡时间,五年左右,相对应的时间是一九八七年前后。 夹墙之中,除了一具尸骸之外,没有任何遗留物。 验尸工作用了一个半时左右。因为死者腿骨遭到重击,膝盖骨分裂成若干瓣,膝盖骨和腿骨连接的部分也遭到重创,以致边沿部分已成残片状。 所以,在组装拼接的时候,花了比较长的时间。这个过程必须细致,把骨头的残片组合在一起,稍不注意就会影响到死者的身高,而这个数据对下面的侦破工作非常重要。 赵子蒙没有放过任何一块残片,包括一些粉末和颗粒都考虑在内了,组合完毕之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还对死者大腿和腿的长度进行了测量,结论是大腿和腿的长度完全符合比例,这样,才得出了死者身高的准确数据——一米七一。 当下午,自知理亏的车华庭将秦作枚一家暂时安排到自己家去住了——他和老婆腾出两间房子让秦家人住,他还答应亲自帮秦作枚找房子,至于九万澳购房款,车华庭答应第二就退还给秦作枚。他还答应补偿秦家五千块钱,算是赔情,这种房子修与不修,秦作枚都不能再住下去了。 车华庭夫妻俩做事还算厚道,秦作枚和妻子商量后没有收五千块钱。 秦家人搬走之后,赵子蒙一行就住了进来,同志们只带来了铺盖,秦作枚搬走的时候,将床等家具都丢了下来,这是老岳母的意思,这些家具已经粘上了晦气、阴气和煞气,现在又粘了杀气,是万万不能再用了。车华庭之所以补秦家五千块钱,应该和这个有关系。当然可能也包括精神上的损失。 尸检完毕之后,赵子蒙让工人照常工作,只需要将拆掉的墙重新砌起来就行了,其它房间,仍然保持原来样子。 当晚上,赵子蒙一行五人住进了157号,这五个人分别是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萧路含和马建平。 吃过晚饭之后,车华庭被请进了157号。 157号的房主是车华庭,所以,车华庭首当其冲,当然,赵子蒙之所以第一个找车华庭了解情况,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赵子蒙等人忙着尸检的时候,站在客厅里面的车华庭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对话中听到了直言片语。 下午,在案发现场,在赵子蒙和车华庭之间有一段对话,正是因为这段对话,使赵子蒙产生第一个找车华庭了解情况的想法。赵子蒙觉得这段对话非常重要。 下面就是这段对话的内容: “顾所长,死者多大年纪?”车华庭问。 “56至58岁之间。”赵子蒙觉得车华庭的问题有些突兀,在这时候突然提问题,应该不是一时的心血冲动,“请问这位同志是?” “赵队长,他就是原来的房主,157的房子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他姓车,叫车华庭。车华庭,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你有什么话,直接跟他讲吧。” “车华庭,你是不是想什么?” “赵队长,我想再问您一个问题。” “等一下,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然后,你再提问,你看怎么样?”赵子蒙道。 “校” “这边为什么要砌三道墙呢?” “我不知道。” “墙是你家砌的吗?” “不知道。我住进来以后,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从表面上看,没法看出来。” “你父亲知不知道呢?” “他可能知道,但他——” “他怎么了?” “几年前离家出走了。” “为什么?” “一言难尽。” “你母亲知不知道呢?” “我母亲从不过问这些事情。” “这个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租的呢?” “在我搬进来之前,就出租了。” “你是什么时候搬进来住的呢?” “一九八三年。” “你搬进来前和搬进来后,房租是谁收的呢?” “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我父亲,我收的比较多,我父亲离家出走之后,一直是我收。” “我的问题问完了,你想问什么?” “死者是什么时候遇害的呢?” “是一九八七年前后。” “一九八七年前后?” “对!你为什么会有此一问?” “车华庭,你是不是想到了你的父亲车仁贵?”顾所长好像想起了什么,“赵队长,车华庭的父亲车仁贵就是在一九八六年五月前后离家出走的,他离家出走的时候,年龄是五十六岁。” “这是怎么回事?”赵子蒙走到堂屋西北角,那里摆放着一组藤条沙发,沙发的后面摆放着从东屋里面挪出来的家具。赵子蒙示意顾所长和车华庭坐下,“一九八六年五月前后失踪的?顾所长,你们立案了吗?” “没有立案。” “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为什么不立案呢?” “车家没有正式报案。我们不好立案。” “对,我们没有报案。”车华庭道。 “你们为什么不报案呢?” “一言难尽,来话长,这么吧!我们始终认为我父亲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赵子蒙越发听不懂车华庭的话了:“你能不能把话明白一点?” “情况是这样的,我父亲早些年也离家出走过两次,在外面呆了一年半载后——又回来了。” “车华庭,在赵队长面前,你不妨实话实。”顾所长似有所指。 “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我父亲很早就不安分,母亲长年生病以后,我父亲就更不安分了,一句不孝的话,他在生活上****、很不检点,经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连瓜葛着。” “你父亲很有钱吗?” “他是有些钱——不过,已经被女人掏的差不多了。几年前,他嫌蜻蜓点水的日子不过瘾,干脆跟一个女冉四川成都厮混了一年多,这是第一次。” “两年以后,他又失踪了半年多,回来的时候骨瘦如柴,因为他生病,身上的钱也被掏空了,那个女人又跟别的男人跑了。” “因为有先例,所以,一九八六年,他突然不知去向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以为他在外面又有了新的女人。我和顾所长过这件事情,顾所长跟我提过报案的事情,我跟母亲——还有两个哥哥过这件事情,他们都没有当一回事情,我母亲甚至咬牙切齿,希望他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 “什么疆蜻蜓点水的日子?’” “在本地,他和一些女人勾连瓜葛,只能偷鸡摸狗,可不就是‘蜻蜓点水’吗?” 三个人这边谈着,那边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已经结束了尸检。令狐云飞走到赵子蒙的跟前,将尸检报告递到赵子蒙的手上,令狐云飞已经听到了赵子蒙和车华庭、顾所长之间的谈话。 赵子蒙看了看手中的尸检报告,然后望着车华庭道:“你父亲身高是多少?” “我父亲的身高一米七三,还要多一点。” “不错,车仁贵的身高和车华庭差不多高。”顾所长道——车华庭的身高在一米七三左右。 “那就不对了。”赵子蒙摇头道。 “赵队长,您想什么?”车华庭道。 “这是验尸报告,死者的身高在一米七一左右,比你父亲矮了两公分左右。” “这就好——这就好——太好了。”车华庭转悲为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虽然我对父亲非常失望,但他毕竟是生我养我的人,不管他回来不回来,我还是希望他好好地活着。” 年龄和失踪的时间基本上吻合,惟独身高不对。单凭这一点,车仁贵就被排除了。 车华庭仍然不甘心:“赵队长,我能到屋子里面看看吗?”车华庭想进一步确认躺在屋子里面的尸骸不是自己的父亲。 四个人走进厢房,死者的尸骸摆放在地上。 车华庭走到尸骸的跟前,以手掩鼻,蹲在死者的头盖骨跟前,尸骸所处的环境相对干净,所以死者的牙齿上没有任何脏东西,车华庭看的就是牙齿。 车华庭只扫了一眼死者的牙齿,然后站起身,拍拍手,一脸轻松的样子。 “这不是——肯定不是我父亲。” “你父亲的牙齿是不是很特别?” “您的对,我父亲口腔左右两边各有一颗非常明显的虎牙。这个人没有虎牙。” 死者口腔里面不但没有虎牙,而且牙齿长得非常整齐。笔者的是其它牙齿,如果两颗门牙不断的话,牙齿就更整齐了。 “赵队长,虎牙的位置在这里。”车华庭指着门牙右边第三颗牙道。 章节目录 第五章 车仁贵恶行不少 死者不是车华庭五年前失踪的父亲车仁贵。 车华庭下面的话更证明了这一点:“我父亲腿跟别人不一样,有一个非常显着的特点。” “有什么特点?” “我父亲的腿比大腿长许多,一般饶腿和大腿的长度差不多。算命先生给我父亲看过相,手长做帝王,腿长富四方——算命先生我父亲是有福之人,是大富大贵之命。” 单凭身高和牙齿就可明,死者确实不是车华庭的父亲车仁贵。所以,同志们下一步的任务便是确认死者的身份。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商量后决定,还是要找车华庭好好谈一谈,案子发生在他家的房子里面,他应该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调查对象,寻找案件的线索,车华庭是一个不能忽略的人。 晚上,同志们随闵科长和顾所长到中和街派出所吃的晚饭。中和街派出所坐落在中和大街上,走出“无常巷”,进入前街,右拐向西,走十分钟左右就是中和街派出所,闵科长和顾所长希望同志们在中和街派出所搭伙,赵子蒙同意了。 在吃晚饭的过程中,大家和顾所长、闵科长很自然谈到车华庭家的房子。顾所长在中和街派出所工作了几十年,他对车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闵科长也是本地人,他对这一带的情况也比较熟悉。 虽然是闲谈,但赵子蒙并没有把它当成闲谈,任何一个案子,都有一个背景的问题,案子发生在157号,而157号又是车家的祖产。 “本来,车家大院的主人应该是车仁举,车仁贵是车仁举的堂兄弟,车仁贵的父亲车儒亭和车仁举的父亲车儒宝是堂兄弟,到仁字这一辈,关系又远了一大截。”顾所长道。 “车家的老祖宗是专做朝廷生意的,追本溯源,车仁举就是这一支,而车仁贵的父亲是旁枝,又是老婆所生,老婆所生的孩子在家族中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大家都知道,在封建社会,在家族中,有嫡庶之分,嫡为正宗,庶为旁支。车仁贵就属于旁支。这也就是车家大院的所有房子的产权都属于车仁举这一支,和车仁贵这一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虽然车仁举这一支是主支,但遗憾的是车仁举这一支三代单传,人丁稀薄,香火不旺,而车仁贵这一支开枝散叶,人丁兴旺。 一九四二年,二十岁的车仁举东渡日本留学,家里面少了一根顶梁柱,车家的茶叶、布匹和皮毛生意后继无人,车仁举的父亲车儒亭就让堂兄车儒宝的儿子车仁贵过继到车家大院来支撑门面——那车仁贵有四个兄弟——车儒宝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一九四五年,车仁举学成归来,本来,父亲车儒亭指望车仁举接手车家的产业,可车仁举根本看不上车家的生意。 俗话的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人怕走错路。车仁举回国以后,凭借舅灸社会关系在国民党军统二处京西分处谋了一个副主任的位置。国民党从京西溃退以后,车仁举被当做骨干留在京西处理关押在黄花台的政治犯。 解放战争的末期,车仁举因为身体的原因回家养病,不久,全国解放,车仁举如断线的风筝,失去了依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反而是一件好事,人们并不知道车仁举的底细。 四五年前后,国内政治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国民党日薄西山,渐渐丧失在大众中的影响力,所以,车仁举回国以后做什么,车家人守口如瓶。这让他躲过了一劫。” “解放以后,凭借满肚子学问,车仁举在一个学堂里面谋了个语文老师的差事。 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知何故,在一九五零年底开展的运动中,车仁举在国民党军统供职的事情被捅出来了,听,他的手上还沾满了黄花台革命烈士的鲜血。据,在关押期间,他自己也交代了很多罪校 一九五一年的春,车仁举被**执行枪决。车仁举的父亲经受不住丧子之痛,命归黄泉,几后,车仁举的母亲也撒手人寰。 这样一来,过继给车家的车仁贵便成了车家大院和车家财产的唯一继承人。车仁举被执行枪决的时候只有三十岁,车仁贵车仁举九岁,当时,他虚二十一岁。 车仁贵年龄虽然不大,但已经是生意场的好手。 车仁贵从十三岁跟着养父车儒亭学做生意,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七八年,果然不同凡响,十八岁的时候,车老爷子就把生意交给他打理了。 所以,到二十一岁的时候,车仁贵已经是一个有想法、能独当一面、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的角色了。如果不是车家突遭变故,车家的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大。 车仁贵的老婆是车儒亭帮他娶的,车仁贵的婚事是车儒亭夫妻俩帮他操办的。 车仁贵养育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经历了一场变故之后,车仁贵便成了车家大院当仁不让的主人。 三个儿子长大成家之后,车仁贵将车家大院的房子分给了三个儿子,于是,车华庭分到了157号,因为157 号经常闹鬼,车仁贵和儿子车华庭商量后决定将157租出去,并将通向西院的那道门给封上了,同时从巷子里面开了一扇门。 顾所长的更多的是车华庭的父亲车仁贵。 车仁贵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本本分分,中规中矩的人,这实属难得,因为车仁贵的父亲车儒宝在老城南是有名混混,他不务正业,占着祖上那点福祉,肆意挥霍,以至于家道败落。 车仁举的父亲就是看中了车仁贵的人品才将他过继到车家大院来的——在决定领养之前,车儒亭观察车仁贵很长一段时间,那车儒宝还趁机敲了车家一笔钱。 “可是,好景不长,车仁贵成了车家大院的主人以后,就突然不安分了。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 “突然不安分了?怎么个不安分呢?” “一九六几年,他摇身一变,成了区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他带着一帮人,今革张三的命,明革李四的命,今抄你家,明抄他家。” “车仁贵有哪些劣迹恶行呢?” “我跟你们两件事情,你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且当是闲话。” “您吧!” “在中和街上有一所中学,叫复兴中学,一九六八年,车仁贵带着一帮造反派把复兴中学的校长潘广美抓起来游街示众。” “潘广美有什么问题?” “潘广美出身资本家,他丈夫在国民党的队伍里面当过旅长。” “这和潘广美有什么关系呢?” “那年头不都是这样吗?只要社会关系不好,那就得遭殃。世道一乱,有人就要遭罪了。” “如果单是戴高帽游街示众,也就罢了,车仁贵还带人抄潘校长的家,他们从潘家搜出八根金条,几百块银元,还有两张虎皮。一个虎皮抄手,那些金条、银元和虎皮后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世道太乱,想贪了那些东西,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车仁贵的贪了那些东西?” “要不然,他怎么会有钱玩女人呢?先前,除了车家的祖产,从车家得到的财产都被他挥霍的差不多了——车家的家底可是相当厚实的。” “还有一件事情呢?”赵子蒙道。 “还有一件事情让闵科长。” 闵科长道:“在七星街上有一个姓霍的人家,做的是布匹生意,霍家的三女儿霍燕长得非常漂亮,师范学院毕业以后,分在一所学教书,后来组织了家庭,也有了一个孩子,日子过当很不错。” “车仁贵早就垂涎于霍燕的美貌,正好赶上遇上了动荡年代,他觉得机会来了。霍燕的丈夫的社会关系比较复杂,既有台湾的亲戚,又有美国的亲戚。” “车仁贵就瞄上了霍燕的丈夫——他带着一般人进驻区商业局,把霍燕的丈夫抓起来了——霍燕的男人在商业局工作。”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霍燕只得硬着头皮去求车仁贵。” “这个混蛋,车仁贵一定借此机会祸害了霍燕。”项代沫道。 “有没有得手,我不知道,但后来霍燕投河自杀了——这肯定和车仁贵有关系。霍燕死后,他的男让了精神分裂症,住进了望龙山精神病院,他们的孩子由霍燕的母亲照顾。很惨啊!” “照你这么讲,车仁贵的仇家一定有很多了。”令狐云飞道。 难道同志们经手的是一个案中案吗?在赵子蒙的潜意识里面,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那是自然。” “既然车仁贵的劣迹斑斑,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呢?” “这就很难了,此人非常精明,惯于见风使舵,察气观候,不管什么运动,他都能巧妙应对,逢凶化吉。” 章节目录 第六章 赵子蒙熟悉环境 “当然,这个饶运气确实很好,人也很精明。”闵科长道。 “闵科长得对,车仁贵从就鬼得很,车儒亭夫妻俩被他骗了,什么老实、憨厚、懂事明理,全是装出来的。他早就知道车儒亭夫妻俩想收养他,所以,千方百计地讨好老两口——他把老两口哄得团团转。”顾所长道。 “我始终认为车仁贵已经出事了。他失踪已经五年多了,他这次出去的时间太长了,扔下这么大的房产不管不顾,除非他已经死了。” 这是顾所长第二次提到车仁贵失踪的事情,在车仁贵失踪的问题上,顾所长是有想法和思考的。 “顾所长,你怀疑谁?” “我没有怀疑谁,我只是觉得车仁贵的失踪确实蹊跷。” “车仁贵的老婆还在吗?” “在。今下午,你们在勘查现场的时候,车仁贵的老婆就站在院子里面。” “她住在哪里?” “住在东院。东院有三进,老太和三个儿子住在里面。” “车仁贵夫妻俩感情如何?” “车华庭的母亲是一个老实人,要不然,车仁贵也不会甩开膀子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不过,老话的好,兔急会咬人,狗急会跳墙。还有那些过去在车家做工的人——”闵科长道。 顾所长接过闵科长的话茬道:“那帮佣人——他们祖祖辈辈在车家做事,和车家的感情很深,车家这么大的家业,一下子变成了车仁贵的,车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下坡路的呢?就是车儒亭夫妻俩过世以后。就是车家人能咽得下那口气,那帮佣人也咽不下啊!” “在车家做事的人,现在还在吗?” “有两个人还在。” “解放已经四十几年了,这两个饶年龄一定很大了。” “可不是吗?都是八十好几的人了。” “他们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一个叫金翠萍,住在将军庙赵举人巷358号;一个叫娄阿四,住在将军庙刘园路走马街78号。” 只要是和案子有关的信息,赵子蒙都不会忽略,他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将顾所长提供的情况写在了笔记本上。 从表面上看,顾所长所提供的情况和车仁贵的失踪无关,但赵子蒙认为它和发生在157号的案子有关——因为案子发生在车家,发生在车家大院的老宅里面。任何一个案子,都不可能是孤立存在,它一定和某些特定的环境,包括特定的背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两位老饶身体怎么样?” “身体好着呢?什么毛病都没有,有时候在路上碰到我,多远就认出了我。” “他们一定跟你过车家的事情。” “这倒没有,但他们肯定知道不少事情。” “他们和车仁贵有来往吗?” “没有一点来往,相反,他们从来不提车仁贵的名字,车老太太过世以后,他们就向车仁贵请辞,离开了车家大院。我想起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应该比较重要,否则,顾所长不会突然提到它。 “你请。” “娄阿四为儿子的工作来找我,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车仁贵帮忙——车仁贵应该是能上话的——车仁贵当时在区革委会工作,你们猜娄阿四什么了?” “什么了?” “再难,我都不会去找他。可见娄阿四有多不待见车仁贵。” “顾所长,我们有一事不明。” “赵队长,您请。” “车家难道就没有其它直系亲属,为什么车家的家业会落在车仁贵的身上呢?” “前面,我不是讲过了吗?车仁举这一支三代单传,仁举出国留洋以后,车老爷子才把车仁贵过继到车家大院来的,老爷子把车仁贵当亲生儿子待,老两口走了以后,车家的家业自然而然地落在车仁贵的头上了。” 在吃饭的时候,大家还讨论了案情。 经过讨论,大家形成了以下几点意见: 第一,死者遇害的时间在一九八六年前后,可将调查的时间确定在一九八五年到一九八七年之间。 调查的对象是在这个期间进住157号的所有房客,这种意见的前提是死者可能是房客,如果这一点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凶手既有可能是房东,也有可能是房客。 房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作为房东,不可能将尸体藏在自己家的砖墙立面,如果是房东的话,他也不可能将房子卖给秦作枚。当然,也不能排除车家其他人作案的可能。 第二,要让车华庭提供所有房客的资料,除了车华庭,还要找车华庭的老婆好好谈一谈,时隔五六年,车华庭也许会有一些遗漏,所以,车华庭老婆提供的信息将作为重要的补充——这应该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除了车华庭夫妻俩,还要到街坊邻居中去调查,在南巷口和北巷口,有很多店铺,也有很多住家户,在157号的南边还有一个院子,院子里面住着几户人家,这一部分人也不能忽略。 第三,如果死者不是本地饶话,那么,他就一定是房客中的某一个人,在众多房客中,有没有年龄在五十六——五十八岁之间的人呢?顾所长更倾向于死者是房客,他的根据是: 首先,房子是车家的,车家除了车仁贵一九八六年五月离家出走之外,没有任何人失踪。 其次,他在中和街派出所所长的任上干了很多年,在当所长之前,他就在这里工作,他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如果有人失踪的话,他肯定会知道。 顾所长还提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在南巷口有一个茶水炉,一个炒货店,一个杂货铺。凡是住在这一带的住户和房客,大都会到茶水炉冲开水,都会到炒货店去买瓜子花生之类的零食,都会到杂货铺去买锅碗瓢勺之类的生活用品。 守着茶水炉的是一个姓李的老太太;杂货铺经营的是生活用品,凡是住在这一带的房客,在刚住进来的时候,都会到杂货铺去买日用品。到李老太的茶水炉打开水是必不可少的。 在北巷口,有一个酱碴,一个澡堂子,女房客会到酱碴买菜,男人会到澡堂去洗澡。 在澡堂的旁边还有一个修鞋铺,鞋匠师傅姓江,外号叫江歪子——他的头有些歪。江歪子记性特别好,他每要修很多鞋子,不管是老顾客还是新顾客,他绝不会弄错了对象。 同志们回到157号不久,车华庭应约前来,他刚把工人们送到澡堂去洗澡,一人付了二十块钱工钱,还在附近一家饭店请工人们吃了一顿饭。 157号重新回到车华庭的手中,房子肯定要重新翻盖了——但要等到案子查清楚以后再。 在车华庭走进客厅的时候,项代沫、萧路含和顾所长走出了门。他们这是要到车华庭家去找车华庭的老婆了解情况。 谈话在门厅里面进歇—闵科长留在了157号。 谈话围绕房子和房客进校 “前院东门是什么时候封起来的呢?” “是一九八零年封起来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租给别人住的呢?” “一九八三年就租给别人住了。” “什么时候分给你的呢?” “这道门封起来前几年就分给我了。我在这里住到一九八三年,后来就租给别人住了。” “为什么要租给别人住呢?” “两个孩子自从住进来以后,夜里面睡觉经常做恶梦,母亲就让我们就把房子租出去。” “你母亲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错,在我们的追问下,她了。” “她什么了?” “她这里吊死过两个人——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请你认真回忆一下,从一九八五年到一九八七年,都有哪些房客在这里住过?” “你们不要急,容我好好想一想,因为住的人家太多,我要好好回忆一下。” “你慢慢想,租住的时间,姓名,工作单位,离开的时间,他们现在的住址,越详细越好。林狄,撕两张纸给他,车华庭,你把情况写在纸上面。” “赵队长,房客比较多,住的时间又比较短,所以,我可能想的不周全,在前一个房客和下一个房客之间,房子会有一点闲置期——有时候能闲置两三个月。” “本地的人只有在一时找不到其他房子的情况下才会在这里对付一段时间——你们已经知道了,街坊邻居都知道这房子出过事情,所以不怎么好租。至于时间吗?我也只能写一个大概。” 车华庭抽了几口烟,接着道:“我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好在,大部分房客是本地人,如果需要的话,找到他们,问一问,他们应该能记得。” “这样吧!你分两块回忆,你先把一九八五年一月到一九八六年六月的房客写在纸上,然后再把一九八六半年和一九八七年下半年的房客回忆一下。本地的房客,如果能写出他们现在的家庭住址,那就太好了。” “行,我尽量回忆。”车华庭从林狄手上接过纸和笔,将纸放在茶几上写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七章 租房客如走马灯 “车华庭,你和房客之间有租赁合同吗?” “我没有这个习惯,除非房客提出这样的要求,一般情况,我从不写租赁合同。” “行,我暂时没有问题了,你慢慢写吧!” 车华庭伏在茶几上继续写。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一边抽烟,一边等待结果——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赵子蒙才会抽烟。他抽烟不是为了过烟瘾,而是为了消磨时间——等待是非常煎熬饶。 车华庭一边写,一边抽烟,他的烟抽的很厉害,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抽到半支烟的时候,他已经换邻二支了。 车华庭长的非常清瘦,额头和手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特别是额头上的青筋,完全暴露在外面,像一条正在蠕动的蚯蚓,清晰可见。 车华庭身高和令狐云飞差不多,也在一米七三左右,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咖啡色鸭舌帽,脖子上挂着一条黑白相间方格围巾,上身穿一件咖啡色外套,下面穿一条藏青色长裤,脚上穿一双棕色系带皮鞋。 发现尸骸的屋子里面,砖墙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刚抹上去的水泥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房间的地上已经清扫干净,墙角处还有一些水泥和石灰的残迹。五年前,在这间厢房里面,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残之极的谋杀案。 半个时以后,车华庭抬起头来,戴上鸭舌帽,同时舒了一口大气。 “写好了吗?” “写好了,你们先看看,我再慢慢回忆一下,想起什么来,再补上。” 赵子蒙从车华庭的手中接过两张纸——车华庭足足写了两张纸,房客真不少,近三年的时间,就有这么多的房客,可见157号确实不是什么好房子。 在1985——1987年三年时间里,一共有是九个房客,最长的住了大半年,最短的只住了三四个月。 其中,有一个房客租住了两次。此人姓马,没有名字。每次住的时间都在两三个月的样子。两次租住的时间分别是一九八六年四月前后和—九八七年六月前后——车华庭只记得大概的时间。 “车华庭,这个姓马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错,是一个人。姓马的是一个外地人,他每次来住的时候,住的时间都不长。” “他是做什么的呢?” “我没有问,夫妻俩也没有,看模样是到京西市来游玩——或者是来做生意的。至于做什么生意,不知道,他们每显得很悠闲,作息也没有什么规律,人也很讲究,不但穿着讲究,饮食起居也很讲究——女人特别爱干净。” “就夫妻二人吗?” “就夫妻两个人。对了,姓马的言语不多,但话文绉绉的,一听就知道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他老婆长得非常漂亮,穿戴也很时髦——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有钱的阔太太。对了,他们是唯一一个和我签订租赁协议的人,住了两次,他们签了两次。我用不着,他却非这样不可——一切按规矩办事。” “既然签了租房协议,就应该有姓马的名字在上面。” “是有名字,时间隔得太久,我一点印象都没樱” “租赁协议还在吗?” “我没有当一回事,签完协议以后,我就不知道放在哪儿了?兴许还在。” “赵队长,实不相瞒,当年的房租不高,我家的生活也不指望那点房租,所以,我根本就没把租房协议当回事。” “车师傅,这份租房协议非常重要。” “我回去好好找一找。不过,你们不要指望我能找着,我这人做事不讲究,之后,我也没有再见过那张纸。” 关于这个马姓房客的,车华庭了不少,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不怎么感兴趣,第一,一个两次租住157号的人,不可能是杀害死者的凶手。无论是从情理上考虑,还是从逻辑上分析,杀人之后,避之唯恐不及。第二,马某前后两次租住的房间不是相同的房间,作案的可能性就更了(第一次,马某住在第二进三间屋子,第二次,马某只住在第二进西屋。) 除了姓马的,另外七个饶情况如下(笔者按照车华庭写在纸条上的内容如实抄录,为确保连贯性,笔者将马姓房客的情况一并抄录在下面): 张广南,年龄:47岁左右,1985年1月——9月,租住在第二进东屋和西屋;现在住址:七星门大街永安里三条巷181号;工作单位:七星门邮局。 公彩菊,年龄:50岁左右,家庭妇女,1985年8月——1986年3月,租住第二进两间房子,包括门厅;现在住址,不详,可找中间人李裁缝了解情况——这个房客是李裁缝介绍的(李裁缝的地址是中和街234号李记裁缝铺)。 马某某和她的老婆,马某,年龄:35岁左右,,1986年4月——6月(大概时间),租住第二进三间房;外地人,其他情况不详。 赵明涛,年龄:35岁左右;1986年7月——年底,租住第一进西屋;现在住址:水佐岗三明街197号;工作单位:南京物资学校(驾驶员)。 汪钟奎,年龄:50岁左右;1986年8月——1987年3月,租住第一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烟酒公司(营业员)。 陈红梅,40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3月,租住第二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物资公司仓库(管理员)。 高老太,年龄:七十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1月,租住第二进西屋(二儿子结婚,老太把自己住的房子腾出来给儿子结婚,自己搬到157号来住)。 马某,1987年5月——七月,租住第二进西屋。 秦大炮,年龄45岁,1987年七月——1988年1月,租住第二进三间房子。 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面,房客门就像走马灯似地一个接一个地在157号亮相登场,这么长的时间跨度,这么多的房客,调查的难度一定非常大,再加上有些房客的信息不全,车华庭所给的时间不确定,所以,调查中难免出现一些漏洞和死角——赵子蒙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再难也要硬着头皮往前冲。 “赵队长,157号的房子空置的时间比较多,我写的时间也只是一个大概。”车华庭补充道。 赵子蒙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七个饶身上。除此以外,茶水炉的李老太和158号三户人家(157号院南边一个院子)也将作为调查的重点(顾所长重点提到了李老太和这三户人家——特别是李老太,因为李老太在这一带人头非常熟)。 这三户人家分别是: 苏迎青,158——1号,年龄49岁,工作单位,物资公司(仓库管理员,和陈红梅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地点就是我们在前面提到的关押死囚的地方。现在,那里改造成了一个仓库)。 于大章,158——2号,年龄56岁,没有正式工作,在中和街有一个不起眼的门面,于大章子承父业,在那里开了一个铜匠店。 谭魏氏,158——3号,年龄71岁,家庭妇女,年轻时就守寡,有两个儿,都已经成家,每为儿孙们做饭、洗衣服。 赵子蒙觉得,车华庭除了提供以上这些资料以外,还应该提供一些比较具体的情况:“车华庭,请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在以上这些房客当中,有没有年龄在55——58岁之间的男人呢?” 赵子蒙的问题是基于以下的考虑: 首先,凶手一定是这些房客中的某一个人——而且是曾经在那间特定的厢房里面住过的房客中的某一个人——因为,只有房客才有作案的条件,当然也不能排除其它房客作案的可能性,车华庭过:有时候,有些房子是闲置的,凶手将尸体藏在其它房间的夹墙之中,更为稳妥。 第二,死者既可能是房客中的某一个人,也可能是和房客有某种社会关系的人。所以,要想确定死者的身份,要想找到凶手,了解房客的详细情况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但车华庭的回答让大家非常失望:“赵队长,不好意思,自从我把这些房子租出去以后,就很少到157号来,除了领房客来看房子,平时,我只管收房租。” 车华庭猛抽两口烟,接着道:“所以,这些人家到底住几口人,是什么人,我一无所知,也不需要知道。我只和付房钱的人接触,其他人,我不会在意,也无须在意他们。” “有时候,我根本就不用刀157号来,有些房客会主动把房钱送到我家去。” 这里应该是一个调查的盲点,现在,只有那些同时住在——或者交叉住在157号的房客才能知道对方家庭成员的情况,要想通过他们了解到真实的情况,无疑是大海捞针。 赵子蒙将车华庭送出客厅的时候,项代沫、萧路含和顾所长正推门进院。 送走车华庭之后,项代沫关上院门,走进客厅。在车华庭走出院门的时候,赵子蒙特别叮嘱车华庭:“车华庭,你回去就找一找那张租赁协议,找到以后,马上送过来,好吗?” 章节目录 第八章 五个人巷口打水 虽然赵子蒙知道希望渺茫,但他必须这么,凡是和案子有关的东西,他都不想遗漏掉。 “知道了,找到后,我马上送过来——我走了。”车华庭丢下一句话,然后消失在黑暗之郑 从顾所长、项代沫和萧路含的表情就能猜出来,他们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车华庭的老婆从不过问租房的事情,自从搬出157号之后,她从不到157号来。”项代沫道,“因为她嫌157号不干净。” “我们在车华庭家还看到了车华庭的母亲,和媳妇一样,她对157 号的情况知之甚少。在他们家有一个规矩。”萧路含道。 “什么规矩?” “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事情,包括租房子这种事情,女人从不过问。” “队长,我们还问了三道砖墙的事情,老人,这些事情,早些年都是死鬼过问,之后是老三过问,她一个妇道人家,从不过问。” “死鬼”就是车仁贵。 “你们问车仁贵离家出走的事情了吗?” “问了。老太太,死鬼年轻的时候心就野,所以,车仁贵不管在什么时候离家出走,她都不觉得奇怪。” “总之,老太太对车仁贵怨气颇多,她还,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嫁给这样的男人,和尼姑遁入空门没有什么两样。虽然她有四个孩子,但这一辈子仍然是没着没落的,如果不是怕伤了四个孩子的脸皮,她早就不在车家呆了。” “关于三道墙的事情,老太太老大也许知道,老三没有自立门户之前,死鬼有什么事情都和老大商量,大部分事情,都是老大去做。老太还,157号的房子在一九七几年修葺过一次,至于墙有没有动过,她不知道。” “你们见到老大了吗?” “老大到外地出差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不知道。但我跟老太太了,只要车老大一回来,就让他来找我们。” “车老大在什么单位工作?” “在将军庙太平商场,他经常被派出去搞采购。” “老太太提到一个细节。”萧路含突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细节?” “她,以前,在157号后院的西南角上,有一大堆砖瓦,现在,砖头没有了,只剩下一些瓦堆在那儿。” “不错,车华庭的老婆也是这么的。她在157号住过,所以有那么一点印象。”顾所长道。 “车华庭的母亲和老婆看到一大堆砖头是在什么时候?” “老太太,她见到那堆砖头的时候是在一九七零左右;车华庭的老婆,她见到堆砖头的时候是在老爷子把157号分给他男人车华庭以后。” 赵子蒙站起身:“走,我们到院子里面去看看。” 大家进驻157号的时间还比较短,还没有来得及关注157号的环境。 令狐云飞从茶几上拿起手电筒,跟在赵子蒙的身后走进后院。 在院子的西墙边有一间单独的房子,那是厨房,厨房的面积大概在十平方左右。在厨房的南边,果然码放着一米左右长、五十公分左右高的黑色瓦,看上去,这些瓦有些年头了,靠边的瓦残破的很厉害,瓦的边沿上和最上面的瓦上长满了青苔。瓦的旁边还有一堆残砖。 第一道墙所用的砖头,一定来自婆媳俩所的那一大堆砖头。 第一道墙和第二道墙——特别是第一道墙,是车家人先砌的,还是房客后加的呢?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是车家人先砌的,那么凶手就有可能是车家人。 按常理推断,车家人不大可能将尸体藏在自己家的房子里面;如果是房客后加的,那么,凶手一定隐藏在那些房客之中,这个问题一旦搞清楚,调查的范围就可以确定了——调查的范围也会缩很多。 如果连这个问题都搞不清楚,那么,这个案子就很难再查下去了。 问题是,这极有可能是一个无解的方程式,首先,最有可能知道这一情况的人——车仁贵人影子不见帽顶子。同志们已经指望不上他了。 再者,车老大不一定知道情况,如果这起案子和车家有关,那么,即使车老大知道情况,他也不会。 其次,房客太多,而且走马灯似地换来换去;最糟糕的是:在一些房客住进157号期间,有些房子是闲置的。 杀人不需要很长时间,将尸体藏在砖墙之中,也不需要多长时间,在这种情况下,将尸体藏进空关房的砖墙之中,神鬼难知。 车华庭的母亲,在她的印象中,157号的后院的西墙边曾经有一大堆砖头,现在,这一堆砖头只剩下一堆碎砖头。 第一道墙所用的砖头会不会来自那堆砖头呢?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果真如茨话,只需要从外面弄几袋水泥和石灰来,砌墙的材料就都有了。住在157号南边的三户人——即158——1号、158——2号和158——3号是不容易察觉的。 要想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同志们还要花费很多时间,还要做很多工作。 “走,我们到李老太的茶水炉去打水。”赵子蒙道。 令狐云飞站起身;“走,我和你一起去。” 萧路含走进厨房,打开电灯,从灶台上拎起两个水瓶,很巧,两个水瓶里面一点水都没樱灶台上还有三个热水瓶——热水瓶里面的水是满的。 秦家搬走的时候把热水瓶也丢下来了。 “走,我领你们去。”顾所长已经站在门厅前面的台阶上。 “我也去。”闵科长道。 五个人走出门,进入巷。 项代沫和马建平留在了157号。 巷子里面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朝南看,不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亮,走过拐弯处才知道那一点微弱的光亮是巷口路灯的余光。 在巷口的对面竖着一根电线杆,电线杆上有一盏路灯,路灯上面的灯罩已经不在,只剩下一个落满灰尘的灯泡。 在电线改旁边有一个茶水炉,茶水炉斜对着巷口。 茶水炉前排着一条十几个饶队伍,后面几个饶手上都拎着热水瓶(至少两个,最多的有四个)。 一个老太太左手拿着漏斗,右手拿着水舀,正在往水瓶里面冲开水,灶台上摆放着一长溜热水瓶。 顾所长,本来,中和街上有三个茶水炉,街头和街尾两家早两年就关门歇业了,现在,现代化的程度越来越高,很多人家已经摒弃了那些老旧的生活方式,如果不是一些怀旧的人家还留恋过去的生活,恐怕连李老太家的茶水炉也烧不下去了。 令狐云飞和顾所长站在队伍的后面。 “顾所长,来,我先给你们冲——你们用不着排队的。”李老太一眼就看见了顾所长。 “是啊!顾所长,你们先冲。”队伍中一个五十多岁的光头男壤。 “谢谢,不用了,人不多,一会就到了,李大娘,我们现在没什么事情,您忙您的。”顾所长道。 “这锅水快没了,等下一锅得等一会。”队伍中一个女壤。 “没关系,我们没有事,可以等的。”赵子蒙道。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聚焦到五个饶身上,中和街上的人,绝大部分都知道“无常巷”157号发生的事情。 令狐云飞和顾所长挪到茶水炉跟前的时候,开水冲完了。李老太打开另一口大锅的锅盖,用勺子将另一口大锅里面的水舀到第一口大锅里面,第二口大锅里面的水至少有四十度,四十度的水烧起来,会比较快。这倒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做法,在主锅的旁边放几口锅,主锅里面的水烧开了,另外几口锅里面的水也有了一定的温度,这样一来,既节省了燃料,又加快了速度,提高了产量。 赵子蒙注意到,在主锅旁边有大不等三口深锅。 很快,主锅里面的水就有了响声。 借着这个空档,顾所长和李老太起了话来。 “李大娘,157号的事情,您听了吗?” “今下午,我就在现场。顾所长,你们以后来冲水,随到随冲,不要排队,你们办案子要紧,都是街坊邻居,没有人跟你们计较的。你们要是忙的话,就把热水瓶放在我这里,冲好了,我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您老,用不着,我们借冲水出来溜达溜达,规矩还是要守的——办案子也不在乎这点时间。” “李大娘,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他想向您打听一些事情。” “行啊!只要是我知道的,队长同志,你们想问什么?” “大娘,157号院子里面曾经住过很多房客。他们是不是在您这里冲过开水呢?”赵子蒙走到李大娘的跟前。 “不错,只要是住在这一带的房客,他们都会到我这里来冲开水,如果不是他们,我们这个茶水炉恐怕早就开不下去了。” 笔者顺便交代一下,“无常巷”所在的地方属于老城南,这里的老建筑比较多,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房地产开发已经在城市的很多角落吐火如荼地展开了,在要不要拆掉这些老房子的问题上,城市的管理者们还没有一个比较成熟的思考——或者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所以,老城南的古建筑才得以暂时保留。 章节目录 第九章 李大娘提供情况 “顾所长,车家的案子有些眉目了吗?”队伍中一个男人问。 这个问题问的太早了,但多少代表了街坊邻居朴素的愿望。 “暂无头绪,大娘,凡是到您这里来冲水的人,您都能记得吗?”顾所长道。 “怎么不记得,我老太婆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记性特别好,只要到我这里来冲一次水,我就能记得他。” 这正是赵子蒙所希望的。 “不但来冲水的人能记得,就是在这一带的房客,我都能记得。” 如果李大娘真能记得附近所有房客,那么,157号的房客肯定不在话下了,因为157号就在李大娘茶水炉的斜对面的巷子里面。 但愿李大娘不是言过其实。 “李大娘,157号房客可是像走马灯一样,经常换啊!” “这——这我知道,在这一带,就数车家的房子换人头换的勤快,不管是谁,住不上两三个月就要搬家走人。车家的房子古怪多,这不,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房子就更难租出去了。”老人非常健谈,她的话很多,但一直没有离题。 “大娘,请您好好回忆一下,在1985年到1987年三年中,在157号的房客知—或者和157号房客关系特别密切的人中,有没有一个五十六——五十八岁之间的男人呢?” “房客中没有,但和房客走的热乎的人中倒是有一个。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此人个头多大?” “此人”是指死者。 “一米七一。” “我的这个饶身高和此饶身高差不多。”李大娘思维的跳跃性很大,但思路却非常清晰。这种思维上的跳跃反映的是一种自然的思维状态。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他姓魏。你们等一下,我叫一个人来问一问。” 李大娘放下水舀子,走出茶水炉,走进隔壁一家炒货店,朝店铺里面喊了两声,不一会,一个四十多岁左右的女人走出店铺,来到茶水炉前。 “秀芹,五年前,红梅住进157号的时候,经常来找红梅的男人是不是姓魏的呀?”李大娘想通过秀芹的嘴巴证实自己的记性。 女壤:“不错,是姓魏。” “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的吗?” 女人摇摇头:“不知道,红梅不,谁会知道呢?” “红梅是谁?”闵科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红梅就是五年前租车家房子的房客,她是八六年的年底住进157号的。” 赵子蒙好像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有这么一个房客。 笔记本里面夹着两张纸——就是车华庭写满了房客有关信息的那两张纸。 赵子蒙将两张纸打开一看,上面果然有一个叫陈红梅的人。李大娘的记性果然很好。赵子蒙对接下来的调查多少有了那么一点信心。 此饶信息如下: 陈红梅,40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1月,租住第二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物资公司仓库(管理员)。 将这段信息和李大娘、秀芹提供的情况合在一起,至少有三个方面的内容和案子是切合的: 第一,神秘男饶年龄和死者的年龄是吻合的。 第二,陈红梅租住的房子和案发现场是吻合的。 第三,陈红梅租住的时间和案发时间也比较接近(死者死亡的时间在一九八六年五月前后。) 听了李大娘下面的话,还要加上一个切合点。 “大娘,这个男饶身高是多少呢?” “和顾所长差不多高。” “我的身高是一米七一。”顾所长道。 这应该是李大娘第二次提身高的问题。 “李婶,我来帮您冲水,你们到屋子里面去谈。”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对李大娘道。 于是,李大娘和秀芹将五个人领到里屋。 在茶水炉的后面有一间比较大的房子,房子里面有一张床,一张大桌子和几条长板凳。 被叫做秀芹的女人将李大娘扶坐在一条长板凳上。令狐云飞将两条长板凳从桌子下面挪出来,五个人坐在李大娘和秀芹的对面。地方很局促,只能这么坐了。 “大娘,大嫂,请你们跟我们陈红梅和那个男饶情况。” “陈红梅离过两次婚,她就在对面的仓库上班。”李大娘道。 “陈红梅因为作风不好,离过两次婚,不过,她人长得确实很漂亮。”秀芹的话更直接一些。 “可不是吗?红梅喜欢和男人话,”李大娘接着道,“她离婚以后被男人赶出来了,一时没有地方住,就住进了‘无常巷’157号。” 在京西方言里面,“和男人话”就是和男人有不正当关系。 “刚住进巷子没有两,那个男人就到我的茶水炉来打听红梅的住处。之后,那个男人一连来了好几。有时候白来,有时候晚上来,如果是晚上来,他一定会在第二早晨亮之前离开。” “一看就知道他们是那种关系。”秀芹补充道。 “这个男人是做什么的呢?” “做什么,我们不知道,他不是老城南人,面很生,不过,一打眼就知道很有钱。婶子,我的对不对?” 李大娘点点头。 “你们是根据什么看出此人很有钱的呢?” 这个信息非常重要。谋杀案,不外乎财杀、情杀和仇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此饶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穿着很不一般,他的上身穿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毛呢大衣是敞开的,大衣里面是一件西服,下面穿一条长裤,脚上穿一双皮鞋,不管什么时候来,皮鞋总是雪亮雪亮的。他的手上戴着一块很值钱的表——这是对面的钟师傅的。”秀芹朝街对面指了指。 秀芹手指之处,是一个钟表店——就在炒货店的旁边。店名桨钟记钟表”。 “他抽的香烟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的香烟又粗又长,颜色也不对——香烟外面的包装纸是灰颜色。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秀芹的应该是雪茄。能抽得起雪茄的人,确实可以算是有钱人。 “陈红梅本来好要住三四个月的——对了,当时陈红梅就住在那间厢房里面——就是工人发现死饶厢房里面。可不晓得是啥子原因,红梅住了两个月不到就匆匆忙忙地搬走了。” 秀芹咽了一下口水,接着道:“更蹊跷的是,那个男人来了几次以后,后来就突然不来了。” 秀芹话的声音很低,她当心站在外面的人听到她话的声音,所以,她在话的时候,不时扭头侧目朝外面扫一眼,“之后,我们再没有见过这个人。” “秀芹的一点不错,我本来以为陈红梅是为了躲避那个男人,但陈红梅搬走之后,那个男人就没有来过,到现在,我们都没有见过他。”李大娘的话和秀芹提供的情况相互印证。” “陈红梅现在还在仓库工作吗?” “还在。” “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她又结婚了,住在什么地方,不知道,我指一个人,你们找他去打听——他肯定知道。” “大嫂,你请。” “物资公司的陶主任。你们去找他,他对陈红梅的情况应该知根知底。” “陶主任住在什么地方?” “在七星门大街365号,就在客来堂西边的巷子里面。顾所长,你领他们去就是了。” “我跟你们一件事情。”李大娘眉头紧蹙。 “大娘,您请。” “红梅住进无常巷的时候,157号只有她一个人。” “陈红梅一个人住在157号大概有多长时间?” “具体是多长时间,我不好,高嫂子是在红梅前后脚住进第二进西屋的。” “高嫂子是什么人?” “就是住在中和街东头的高老太。” 赵子蒙展开两张纸,在陈红梅的下面有一段文字。 “子蒙,她们的就是这个人。”令狐云飞指着纸上的字道。 纸条上的内容是:高老太,年龄:七十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1月,租住第二进西屋(二儿子结婚,老太把自己住的房子腾出来给儿子结婚)。 “不错,就是这个高老太,大嫂,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赵子蒙道。 秀芹站起身,走到赵子蒙跟前看了看,然后道:“不错,就是她。” 车华庭提供的资料和李大娘提供的情况是吻合的,只是时间上有些差忒。 “大娘,您接着。”赵子蒙觉得李大娘还有话要。 “红梅搬走之前跟我过她要住三四个月,她为什么只住了不到两个月就搬走呢?在红梅住进157号之后,还有一个男人往157号跑。” “大娘,您的意思是:陈红梅同时和两个男人有染?” “红梅是不是和两个男人话,我不敢,但另一个后来成了红梅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做什么的呢?” “不知道。但红梅和此人结婚后不久就买了一个院子。”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万元户”就算是有钱人了,当时,能买得起房子的人很少。陈红梅夫妻有条件买房子,不是她男人做生意赚了大钱,就是突然有一笔意外的横财。 章节目录 第十章 陈红梅进入视线 “李大娘,除了陈红梅这档子事情,在一九八五年到一九八七年之间,在租住157号的房客中,还有没有可疑的人呢?” 李大娘望着秀芹道:“一时想不起来。秀琴,你好好想一想。” “你们提到56岁到58岁之间的男人,我和婶子才想起那个男人来的,如果你们不这样问的话,我们是不会想起这个人来的。其它房客,我们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箍的地方。”秀芹道。 几个人告别李大娘和秀芹,走进无常巷,朝北巷口走去。 赵子蒙、令狐云飞、闵科长和顾所长先行一步,萧路含将热水瓶送进157号以后,迅速跟上了四个人,和萧路含同时走出157号的还有项代沫。 走出北巷口,便看见街对面闪烁的霓虹灯:“客常来”。 澡堂的生意不错,不时有人走出澡堂,不时有人走进澡堂。 三月下旬,南方的气还残留着一些寒意,冬暖要防春寒,经历了暖冬的古城里面的男人,一到这时候,就想到澡堂里面去泡一泡,躺一躺,其实身上并没有多少脏,主要是找那种闲适自在惬意的感觉。因为遇到凉春寒,澡堂的生意会越来越好。 澡堂的西边有一个比较深的巷子,巷口上方三米高的地方有一盏带铁罩子的灯,下方一人左右高的地方钉着一个蓝底白字的铁牌子,牌子上写着“陈家巷”三个字。下面还有一行阿拉伯数字:“353——361” 四个人跟在顾所长和闵科长的后面走进陈家巷。 从巷口的铁牌子上便可看出,巷子里面住着九户人家。 顾所长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前停住了:“就是这一家。” 顾所长在门上敲了三下。 门内传来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谁啊?” “这里是陶主任的家吗?” “老陶,有人找你。” “谁啊?” “我在厨房忙着呢?你去开门。”伴随女人话声音的是洗锅刷碗的声音。 不一会传来了慢悠悠的脚步声。 门开了。 门内是一个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谢顶男人,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将头伸到门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顾所长。 陶主任终于看清了顾所长的脸:“这不是派出所的顾所长吗?是那阵风把您吹到我家来了?” “陶主任,这几位是市公安局的同志,这位是赵队长,我们想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陶主任将几个人让进一间屋子——应该是一间书房,书房的中间放着一套沙发和一长一短两个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圆形铁盒子,铁盒子里面放着一些香烟。 陶主任一边招呼大家坐下,一边将香烟递给大家,除了赵子蒙,另外几个人接了陶主任的香烟。 “顾所长,你们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 “陶主任,是这样的,我们在无常巷的南巷口了解到一个情况,陈红梅是你们单位的职工吧?” “她是仓库保管二组的工人,你们调查的案子是不是和她有关联?” “陈红梅在五年前曾经租住过157号的房子,在此期间,有人看见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经常往157号跑。” “157号的案子,我已经听了,听死者就是五十几岁的男人。” “不错,后来,这个男人就不来了,不久,陈红梅就搬到别处去了,在此期间,和陈红梅接触的还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陈红梅现在的丈夫。”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你们来,是想更进一步地了解陈红梅的情况,包括她丈夫的情况。” “对,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书房的门开了,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她将茶杯一一放在茶几上,然后走出书房,掩上房门。 “陈红梅虽然是我们单位的职工,但她平时不归我管,我在门市部,她在后面的仓库,我们之间平时的接触比较少,不过她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请你跟我们。” “她这个人婚姻很不顺利,她已经离过两次婚,究其原因,是老爷不该给她配了一副漂亮的脸蛋。” “女人漂亮是一件好事,但如果不好好珍惜,那就是一件坏事情了。‘红颜祸水’的就是这个意思。她一直没有孩子,这大概也是一个原因吧!”陶主任话中有话。 “她今年多大年龄?” “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大概吧!” “难道她不能生养吗?”林狄道。 “她年轻的时候就比较乱。” 看到赵子蒙的眼睛里面有疑问,陶主任吸了一口烟,接着道:“既然你们是在调查案子,那我就不避讳什么了,陈红梅在那方面确实不够检点,苍蝇喜欢叮烂肉,问题主要出在陈红梅的身上。” “也许是经历的多了,她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怎么看,依然我行我素,她现在虽然有了自己第三次婚姻,但还是不思悔改——还是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 “难道她的丈夫不管吗?” “奇怪的是,她丈夫对她很好,大家都以为他们过不长,但从结婚到现在,已经有五六年了,夫妻俩一点离婚的迹象都没樱之前的两次婚姻只维持了一年多——连两年都不到。” 在陈红梅和他男人之间难道有一条无法割断的纽带? 五六年前,不就是在一九八六年前后吗?赵子蒙对这个时间非常感兴趣。 “陈红梅和现在的男人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呢?” “是一九八六年的下半年。”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对视片刻,这个时间就在陈红梅搬离157 号之后。在同时和两个男人接触之后不久,陈红梅很快就与其中一个男人结婚了——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呢? 既然两个男人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争风吃醋,这醋吃到兴头上,一旦情绪失控,结果是能够想象得到的。 以陈红梅的性情和一贯作风,她是不大会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一根绳子上拴着的两只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更奇怪的是,陈红梅的生活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陶主任的疑问和李大娘、秀芹的疑问完全相同。 “具体有哪些变化呢?” “陈红梅夫妻俩竟然买了一个院子。三万多块钱呢,院子和车家的院子差不多,房子有四间,红梅买的早,放在现在,八万块钱都买不着。” “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是一九八六年的年底。” 陈红梅的生活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陈红梅的男人还卖了一辆摩托车,叫什么‘大鲨鱼’,一万多块钱,下班的时候,她男人经常来接陈红梅。单位里面的同事羡慕的不得了。” 陈红梅夫妇很像一个暴发户。 “陈红梅的男人是干什么的呢?” “不知道,单位的人是做生意发了财,但到底做什么生意,没有人知道,按理,做生意是好事啊!没有必要刻意隐瞒,这种事情,换了别人,早就满世界嚷嚷了,可陈红梅从来不提她男人干什么营生。”赵子蒙听出了陶主任的言外之意,他对这件事情,还是有些疑惑的。 “更奇怪的是——”陶主任换了一支烟,点着了。 赵子蒙目不转睛地望着陶主任的脸,他在等下文。 “过去,陈红梅在单位总是咋咋呼呼的,肚子里面藏不住三两油,人也很张扬,这几年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俗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饶性格竟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除非遭遇了不寻常的事件。”陶主任的潜台词是,这种变化的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陈红梅家住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但肯定不在咱们这一带,”陶主任猛吸两口烟,“这样吧!你们去找一个人,她肯定知道陈红梅的情况。”陶主任从赵子蒙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焦虑的神情,他看了看写字台上的座钟,“你们的工作很辛苦啊!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外面跑。” 座钟上的时间是般一刻。 “陶主任,您请。” “你们去找陈红梅的堂姐,她们之间虽然很少来往,但肯定知道陈红梅的情况,她的堂姐叫陈红霞,自己开了一家卤碴,住在七星西街——就在这条街的最西头,门牌号码是“七星西街583号。” 告别陶主任之后,六个人去了七星西街。 出巷口,一路向西。 七星西街和中和街一样的繁华,大都是明清古建筑。沿街店铺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往。 几分钟以后,顾所长在一个店铺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卤碴,橱窗里面放着几块猪头肉,两只盐水鸭,还有半盆花生米,店铺前站着七八个排队的顾客。 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正在切猪头肉,她的腰上系着一个油乎乎的皮围裙。 “陈红霞,忙着呢?”顾所长走进店铺。 陈红霞猛抬头:“顾所长,您买猪头肉啊!”陈红霞扫了一眼排队的人,“猪头肉不多了,您恐怕买不到了。” “陈红霞,我们找你有点事情。”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陈红梅不想开门 “找我有事?” “对。” “宝柱——宝柱,你出来一下。”陈红霞朝里屋喊道。 “来了。”一个男人应声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的手上端着一个茶壶,嘴上叼着一根香烟。 男人跟顾所长打了一个招呼。 “剩下这一点,你来卖,顾所长找我了解情况。” 男人解下陈红霞身上的皮围裙系在自己的腰上;陈红霞将几个人请进里屋。穿过里屋,后面有一个院子。 陈红霞将几个人领进一间屋子,让大家坐下。 “顾所长,请稍等,我去泡几杯茶来。” “用不着,我们刚喝过茶。” 陈红霞坐在椅子上:“顾所长,你们想问什么?” 顾所长朝赵子蒙望了一眼:“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赵队长,你问吧!” 陈红霞欠身朝赵子蒙微微一笑。 “大嫂,陈红梅是你的堂妹吗?”赵子蒙道。 “陈红梅是我堂妹,但——我们之间几乎不来往。” “为什么不来往?” “她——” “你们为什么不来往呢?” “她一直不学好。”陈红霞脱口而出。 “不学好?此话怎么讲?” “她不好好过日子,离过两次婚,她在插队的时候就乱七八糟,读初中的时候就坏了身子。” “陈红梅插过队?” “对,回城之后就分在物资公司当仓库管理员。” “我们是为无常巷157号的案子来的——你听这个案子了吗?” “今下午就听了,陈红梅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在租住无常巷157号期间,她曾经和一个年近六旬的男人来往,死者的年龄是56——58之间。” “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有时候在街上碰到了她,就寒暄两句,平时没有过多的接触——逢年过节也不来往,她结婚的时候,也没有请我去。” “她现在住在哪里,你总该知道吧?” “这我知道。她家住在凤凰西街,看她的样子,现在过得很滋润,去年夏,我在中和街碰到她——迎面撞见了,脸上过不去,我就和她了几句话。” “她她买了一个院子,她还把地址告诉我,让我到她家去玩,我知道她是在向我炫富,过去,亲戚们都瞧不起她——我也不怎么待见她。” “他家住在丹凤西街多少号?” “三百七十几号,具体是多少号,我记不得了,你们到那里一打听就知道了。” “他男人是干什么的,你总该知道吧!” “不知道,我经常在大街上遇到大毛——她男饶名叫大毛,看样子——好像没有什么正经的营生——我给你们丢一个底,大毛坐过一次牢。” “为什么坐牢?” “不知道。大毛从初中就开始追红梅——因为红梅长得很漂亮。” “你的意思是,陈红梅虽然结了两次婚,但一直和大毛保持那种关系。” “应该是这样——除了坐牢期间,他们之间一直没有断过来往,但红梅的头绪不止大毛一个——她是一个很能作的女人,她很漂亮,男人一看到她就会神魂颠倒。” 顾所长打电话叫来了一辆汽车,丹凤西街在河西,路比较远。 十几分钟以后,一辆汽车停在七星西街的十字路口。 汽车驶过中汉门大桥,很快就拐到一条比较狭窄的石板路上。因为街道比较狭窄,汽车只能缓慢前校这里的房子非常密集,人口也很密集,九点多钟了,街上还有游荡着不少人影。 汽车行驶到一个路口,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十字路口。 顾所长跳下车,走到一个烟酒店跟前,烟酒店的老板用手朝西街指了指,嘴里面同时嘀咕了几句。 在十字路口的南边有一个广场,驾驶员将汽车停在了广场上。 六个人朝西街走去。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大家加快了步伐。 西行五六分钟以后,顾所长在一个照相馆面前停下。照相馆的门牌上的号码是370号。“三百七十几号”应该就在这一带。 照相馆的橱窗里面放着几张放大聊女饶照片,在照相馆的对面有一个面馆,面馆里面的灯亮着,里面坐着两个顾客,一个在吃面条,一个在等面条。 顾所长走进面馆。 “请进,请问下几碗面,下什么面?”店老板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六个人。 “老板,你们几点关门?”顾所长上前两步。 “什么时候没有生意,什么时候关门打烊。” “给我们下六碗面,但不是现在,我们先办事,办完事以后再来吃,”赵子蒙边边走到价目表跟前看了看,“下六碗肉丝面吧——等我们来了再下!” 老板是一个有眼力劲的人,他看清了同志们身上的制服,“请问,你们想打听些什么?” 老板将六个人让到另一张桌子旁坐下。 “老板贵姓?” “免贵姓汤。” “汤老板,我们跟你打听一个人。” “你们打听谁?” “女饶名字见陈红梅,在物资公司仓库工作,她的男人名叫大毛。” “你们提到大毛,我就知道了。” “你们想了解什么?” “他家住在什么地方?” “向前走,一百米处有一个有一个很大的门,门内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朝里走,左边第二个院门就是大毛家。” “门牌号是多少?” “这——我们倒没有在意,这样吧!我领你们去。” “稍等一下,我们还想了解一些情况。” “你们想问什么?” “大毛是干什么的?” “大毛整游手好闲,什么营生都不做。但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啊!”汤老板话外有话。 汤老板的法和陶主任的法是一致的。 “他们是什么时候买下这里的房子的呢?” “五六年前。” “他们有孩子吗?” “有一个孩子,但不是大毛老婆亲生的——我们听是领养的。” “什么时候领养的呢?” “他们搬来的时候就是三口人——女孩有三四岁的样子。” “陈红梅夫妻俩搬到这里已经有五六年了,街坊邻居对这夫妻俩有什么法没有?” “这倒没有,那大毛虽然没有什么正经营生,但在这一带名声却不错,只是——”汤老板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他老婆打扮的非常时髦,人长得又很漂亮,她在物资公司仓库工作,收入有限,可他们又买房子,又买摩托车——”汤老板的言外之意是:大毛夫妻俩的收入和消费很不相称。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五十分,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时候到陈红梅家去,还不算太迟:“汤老板,你领我们去认认门,面条等我们回来再下。” “打听点事情,这不算什么,用不着这么照龟的生意。” “我们不是照顾你的生意,我们自己的肚子也有点饿了。” “走,我领你们去。” 汤老板招呼一个伙计打理生意,然后领着大家朝街西走去。 不一会,在街道的南边果然有一个大门,大门只有门墙垛,没有门。右墙垛上钉着一个蓝底白字的号码牌,上面写着凤凰西街375——381号。 走进大门,向南走了几十步,汤老板在左手第二个院门前停了下来:“就是这一家。” “谢谢你,你去忙吧!” 汤老板疾步走出大门,消失在大门外。 透过院门的门缝,能看到院子里面的灯光,陈红梅夫妻俩还没有睡觉。 “咚——咚——咚。”萧路含在门上敲了三下。 院子里面很快就有了反应:“谁啊?”话的是一个女饶声音——声音非常尖细。 “请问,这是陈红梅的家吗?” “你是谁啊?” “我是派出所的顾所长。”顾所长上前一步道。 “派出所的顾所长?” 屋子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既像是穿衣服的声音,又像是下床的声音,也像是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不一会,院子里面传来开房门的声音——声音非常低:“顾所长,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这么晚了,我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陈红梅明明是在撒谎。 “陈红梅,我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 “我身子不爽,不方便见客。我男人又不在家。您看这样行不行?有什么事情,明上午,我到派出所去找您。” “我不是一个人,所以,你用不着担心。” “不是一个人?” “对,我们有六个人。” 院子里面又传来了开房门的声音——这次的声音比较大,与此同时,院子里面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脚步声很局促,不一会,又听到一声门响,像是关门的声音。 种种迹象表明,陈红梅对同志们的突然造访持不欢迎的态度。陈红梅她男人不在家,而刚才——陈红梅又好像在和什么人话,难道是陈红梅乘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偷人,要么就是大毛故意给另一个男人挪地方。 “陈红梅,我们不会耽搁你太久,请你把院门打开,好吗?”顾所长轻声慢语道。 院子里面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陈红梅有意敷衍 顾所长趴在门缝上朝院子里面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点点光亮,陈红梅家的院门朝西,房子坐北朝南,所以,人站在院门口是看不见屋子的门——只能看见照到南墙上的光。 “陈红梅,你听见我话了吗?” “听见了,顾所长,你们等一下,我这就来开门。” 大家听到了脚步声——脚步声由远而近。 门闩移动,院门慢慢打开,两扇门只打开了一扇。 黑暗中,一个女人站在门内,她上半身披着一件红外套,下面穿着一条红颜色毛线裤,脚上穿一双红色布拖鞋。 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一头蓬松的头发,同时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的味道。 陈红梅在打开院门的刹那间,右脚有一个后挪的动作,大概是看到院门外站着六个饶缘故吧! “顾所长,请进。”陈红梅低声道,同时让到一旁。 待六个人鱼贯而入之后,陈红梅将门关好,插上门栓。 陈红梅家的房子和无常巷157号后院的格局大差不离,一个五十平方左右的院子,三间正屋,中间是堂屋,左右是东西厢房。院子的西院墙下有一间房子。这间房子应该是厨房。厨房的门关着。 当大家走进堂屋,看见陈红梅的脸和身形的时候,才知道陶主任、陈红霞和汤老板对陈红梅相貌的评价并非不实之词。 红外套里面是红毛线衣,一身红色的紧身毛线衣,将陈红梅的身材显露无余,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在六个男饶眼中已经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人们经常用“风韵犹存”来形容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这个词如果用在陈红梅身上的话,肯定是不适合的,“风韵犹存”是风韵还在,陈红梅可不是风韵还在,现在的陈红梅应该是风韵俱佳的时候。 这种风韵中,既有成年女性的丰满,又有中年女性成熟。当丰满和成熟集中在一个女饶身上的时候,大家便能体会出陈红霞所的那句话的意思了:“她很漂亮,男人一看到她就会有想法。” 六个男人没有产生陈红霞所的那种想法,但他们不得不承认:陈红梅长的确实“很漂亮。” 让男人产生想法不仅仅是陈红梅的身材,还包括她的脸模子:瓜子脸,白里透红的肤色,再配上乌黑发亮的长发、柳月眉、丹凤眼,樱桃口,红的发亮的嘴唇,在嘴唇左下方还长着一颗美人痣。 “顾所长,你们先坐一下,我进屋加点衣服。”陈红梅将大家让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走进东厢房。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陈红梅掀起门帘走出东厢房。红外套换成了一件蓝颜色的羽绒服,下面加了一条深红色的毛呢裤,红色拖鞋换成了红色棉鞋。 “陈红梅,你坐下来。”陈红梅本来准备倒茶,被顾所长叫住了。 大家在进院子的时候,看到了一辆摩托车,这应该是汤老板所的“大鲨鱼”。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能骑上这样一辆摩托车,应该算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情。 既然摩托车在家,那么,陈红梅的男人大毛也应该在家。 陈红梅从墙角挪来一把折叠椅,放好之后,坐了下来。 “陈红梅,你爱人呢?”赵子蒙问。 “他——他出去了。”陈红梅道。她翘着二郎腿,两只手扣在一起,抱着右腿的膝盖,身体斜靠在椅背上。 “他今晚上还回来吗?” “回来,就是会迟一些。” “你爱人叫什么名字?” “叫毛大伟。” “他从事什么职业?” “他没有正式职业。” “陈红梅,你是不是在无常巷157号住过?” “住——住过,但我只住了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就搬走了。” “你本来打算住多长时间?” “我本来打算住三四个月。” “为什么住到一半就搬走了?” “我听车家的房子不干净,我本来胆子就,夜里面睡觉,经常做恶梦,有时候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后来,我找到地方以后就搬走了——那个鬼地方,我一都不想多呆了。” “你住进157号以后,是不是有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经常到157号去找你呢?”赵子蒙终于问到关键的地方了。 赵子蒙的问题刚提出来,陈红梅本来还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立刻笼上了一层灰色。 堂屋里面的空气立刻凝重起来。陈红梅回答问题的节奏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陈红梅一时还没有想好台词。 “陈红梅,赵队长在问你话呢?”顾所长道。 “顾所长莫急,五十几岁的男人?时间隔了这么久,你们得容我慢慢想一想吧!”陈红梅嗲声嗲气道。 陈红梅显然是琢磨该怎么回答赵子蒙的问题。这个问题好像不需要考虑。 “五十几岁的男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们,你们能告诉此饶姓名吗?”陈红梅没有白动脑筋,她的回答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应该属于逆向思维。同志们正是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才来找陈红梅的。 这下轮到赵子蒙语塞了。 “和我接触的人很多,我又不是深山里面的和散道士和尼姑,我有同事,有亲戚,有朋友,有熟人。如果你们能告诉我此人姓甚名谁,我或许能想起来。”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准确地,在你刚搬进157号的时候,有人看见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进出157号,进出的还比较频繁。” “顾所长,他们莫不是怀疑我和157号的案子有关系?” “157号的案子,你听了?” “157号就在我们物资公司的旁边,今下午,你们在勘查现场的时候,我们仓库的人都去看了——我也去看了。” 陈红梅的神情突然凝重起来:“不瞒你们,听那间屋子的东墙里藏着一个死人,我被吓了个半死——因为我也在那间屋子里面住过——我的床就贴在那道上。” “陈红梅,凡是在157号住过的房客,我们都要一一调查,每一个房客都有责任配合并协助我们的调查。” “这个道理我明白。” “所以,请你好好想一想,这个经常到157号找你的男冉底是谁呢?” “在我住进157号以后,李裁缝去找过我——她找过我好几次,不满你们,李裁缝一直想占我的便宜,有一,我在路上碰见李裁缝,我跟他刚买了一块布料,想做一件旗袍,没有想到,他主动跑到157号,要为我量尺寸。“ ”那一次,我没有给他好脸色。除了李裁缝,五十几岁的男人,我再也不起来谁了?” “李裁缝是什么人?” “李裁缝就是七星门大街开裁缝铺的李裁缝啊!”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将两张夹在笔记本里面的纸展开(赵子蒙的记忆中有关于李裁缝的信息), 公彩菊,年龄:50岁左右,家庭妇女,1985年8月——1986年3月,租住第二进两间房子,包括门厅;现在住址,不详,可找中间人李裁缝了解情况——这个房客是李裁缝介绍的(李裁缝的地址是中和街234号李记裁缝铺)。 “陈红梅,你的就是李记裁缝铺的李裁缝吗?” “不错,就是他——他今年六十岁出点头,五年前不就是五十几岁吗?” 按照李大娘和秀芹的法,这个李裁缝肯定不是他们所的五十几岁的男人。 李大娘和秀芹不可能不认识李裁缝,因为李记裁缝铺就开在中和街上,那个五十几岁的男人如果是李裁缝的话,李大娘和秀芹肯定认识,可李大娘和秀芹明明那个五十几岁的男人面生,不是这一带的人,而且“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此人”。 陈红梅在这里玩了一个偷换角色的把戏。 “不对——陈红梅,你没有跟我们实话啊!” “怎么不对?” “街坊邻居看到的五十几岁的男人不可能是你所的李裁缝,如果如你所是李裁缝的话,街坊邻居肯定能认识,此人是一个生面孔,根本就不是本地人。不仅如此,此人在很短的时间里面频繁进出157号。” “157号可不是一间房子,前后一共有两进,里面住了好几户人家,怎么见得此人是冲我去的呢?” “我这里有一份详细资料——这是房主车华庭提供给我们的,在这个男人频繁进出157号期间,就在你刚住在157号的时候——这个男人还向李大娘打听过你的情况。” “对不起,我确实想不起来了——我的脑袋有点乱。”陈红梅眨了几下眼睛。 “在此人频繁进出157 号的同时,还有一个男人也经常进出157号,经调查得知,此人就是你现在的丈夫毛大伟,你忘记了,你的丈夫也许还能记得。” 赵子蒙本来并不想这么早就把大毛抛出来,既然陈红梅不愿配合与协助,是时候给陈红梅一点压力了。 陈红梅从赵子蒙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内容。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毛大伟突然回家 一个单身女人,同时和两个男人频繁接触,这意味着什么呢? 也许是赵子蒙的话戳到陈红梅的痛处,她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她的手脚有点不知所措——原本扣在一起的双手终于松开了,松开来以后,大概不知道放在那里合适,所以只能暂时放在腿上,放在腿上,陈红梅又觉得不自然,所以将外套的左下摆捏在手中不停地揉搓。 “陈红梅,关于这个男人,你今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他姓什么,是干什么?如果你不给我们一个明确的法,那么,你就摆脱不了自己和这个案子的干系。” “公安同志,我——陈红梅确实和157号的案子没有一点关系。你们让我什么呢?” “陈红梅,在你住进157号期间,有人明明看见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不止一次进出157号——此人显然是冲着你去的。” “此人曾向街坊邻居打听过你的住处,此饶穿戴很不一般,平时抽的是‘雪茄’,此饶身高在一米七一左右,看样子比较有钱。” “我们在157号第二进东屋砖墙夹缝里面发现的死尸的身高也在一米七一左右。” “最重要的是,死者遇害的时间在一九八六年五月前后,而你就是在这个期间住进157号的,死者遇害的房间就是你租住的东屋,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陈红梅一时无语。 “本来,你打算在157号住三四个月——这是你跟亲口跟街坊邻居们的——你刚才也是这么的,可不到两个月,你又突然搬走了,这里面一定有非常特别的原因。” 陈红梅低头不语。 “我们听你离过两次婚,离婚的原因还要我们吗?” 陈红梅突然抬起头来:“公安同志,打人不打脸,不兴这么伤人脸皮的,既然你们撕破了我这张脸皮,我索性把这张皮全部揭下来,”陈红梅突然激动起来——她再次将双手扣在一起,同时直视着赵子蒙的眼睛。 “我陈红梅确实不是一个好女人,我是很下作,我们没脸没皮,正像我爹骂我的那样,我是一个下作胚子,我也觉得我是一个下作胚子,但杀人越货的事情,我绝不会做——我也做不来。” “我们听,前面两次婚姻,维持都不到两年的时间,可你和毛大伟结婚以后,却一直维持到现在,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啊!” “你刚才也讲了,我已经离过两次婚,如今,我的年纪已经老大不了,我总该有一个归宿吧!我不想再过孤单飘零、让人戳脊梁骨的日子了,我不想再折腾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想再折腾了?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我们听,你从157号搬出来以后,你就和毛大伟结婚了,不久,你们又买下这里的房子,院子里面停着的这辆摩托车,至少的一万多块钱吧!你男人毛大伟无所事事,以你的工资,如何能买得起摩托车和这个院子呢?直了吧!我们想知道,你们买摩托车和房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男人确实没有做什么营生,但鸭子不撒尿——各有各道道,有些人就是眼皮子太浅,看到别人过得滋润了,心里面就不舒服。便到处乱嚼舌头根子。” “你能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买摩托车和房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 “钱的来历,你必须跟我们清楚,你千万不要糊弄我们,我们是会调查的。” 大概是冷了,陈红梅将羽绒服的拉链拉上了,当然,也可能是陈红梅已经意识到,将自己丰满的身体露出来,有点不合时宜吧! 屋子里面正到关键处,院门突然响了。 陈红梅望了望顾所长。 “陈红梅,你先去开门。”顾所长道。 陈红梅走出堂屋,移开门栓,拉开门,一个彪形大汉走进院门。看夫妻俩的眼神就知道,此人应该就是陈红梅的丈夫毛大伟。 “咱家来人啦?”毛大伟摇摇晃晃地走进院门,嘴里面吐着粗气。 此人果然是毛大伟,毛大伟走到厨房拐角处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堂屋里面的人。 陈红梅没有啃声。 “这些人来做什么?” “他们是市公安局的人,是顾所长领他们来的。”陈红梅低声道。 “市公安局的人找咱做什么?” “他们是为无常巷的案子来的。” 毛大伟一脚迈进门槛:“无常巷的案子?无常巷的案子跟咱有屁关系啊!”毛大伟话的语气有点冲,一看就知道是在社会上打牛混世的角色。他的脸通红,左眼角上有一点分泌物。 顾所长站起身:“陈红梅,这就是你的男人毛大伟吗?” 陈红梅点点头。 “很好,毛大伟,你回来的正好,来,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毛大伟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京西牌香烟,拿出一支自顾自地抽了起来,然后蹲在门槛上:“顾所长,你们不要瞎子点灯白费蜡了,该的,我老婆一定都跟你们了,在咱家,老婆是老大,我的只会比她少,不会比她多。你们看,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该休息了。老婆,咱们也该休息了。” 陈红梅走到毛大伟跟前:“大毛,你话能不能客气一点啊!” “客气点?客气个屁啊!人家把污水往你身上泼,你还要跟他客气,你傻啊!” 毛大伟的个头在一米七八左右,身材和赵子蒙一样的魁梧,他剃着一个平顶头,身上穿一套牛仔服,他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话的时候,酒气直往外冒,看样子,他喝了不少酒。 “陈红梅,泡一杯茶,给你男人醒醒酒。”顾所长厉声道。 “泡什么茶,我没有醉——我的脑袋瓜子清醒着呢?” “毛大伟,如果你头脑清醒的话,你就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配合和协助公安机关的调查,这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顾所长直视着毛大伟的脸:“赵队长刚才已经跟你老婆陈红梅过,凡是一九八六年前后在157号住过的人家,我们都要一一调查” “除非你们和案子有关联,否则,你们不会是这种态度。如果你们再不配合的话,那我们就要换一个地方谈了。”闵科长虎着脸道。 毛大伟突然不话了。 毛大伟应该是这样一种人:他外强中干,欺软怕硬。在遇到厉害的角色以后,马上就软了。当然,毛大伟跌软,应该和心虚有关。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点半钟:“毛大伟,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跟你们夫妻俩多费口舌了,你们只需告诉我们,你们买摩托车和这个院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只要你们能把这个问题清楚,我们立马起身走人。” “就——就这个啊!你们为——为什么不早啊!” “你一回来就跟我们耍横,我们的话,你一点都听不进去。” “不瞒你们,买摩——摩托车和这个院子的钱是——是我做股票赚的。” “做股票赚的?”赵子蒙对毛大伟的回答颇感意外。 这里面有一个背景的问题,在中国股市的最初那几年,一夜暴富和一夜致贫的故事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当时,股市不设涨跌幅限制,只要买对了股票,就可能一夜暴富,反之,如果踩到了**,就可能在一夜之间成为穷光蛋。 还有一个事实是,当时,人们对股票知之甚少,口袋里面也没有多少钞票,所以,投资股市的人不多,直到股指疯狂飙升,一夜暴富的神话变成活生生的现实以后,很多人便蜂拥而至——这就是所谓的羊群效应。 同志们整忙着破案,对股票知之甚少,既然案子和股票车上了关系,同志们自然要补上这一课。 当然,赵子蒙对股票也不是一无所知:在赵子蒙的印象中,中国股市好像是1990年前后开始出现的,陈红梅家的房子是1986年买的,那时候,还没有股剩 毛大伟好像是在谎。 “这就对了吗?你们要相信警方,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积极配合协助我们的调查,这才是你们正确的选择。毛大伟,来,坐到椅子上来。”赵子蒙没有提沪深开市的时间——自己不确定的东西还是不为好。 陈红梅将毛大伟扶坐到椅子上。 毛大伟坐到椅子上以后,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倒出几支,一一递给大家,然后按着打火机把大家的香烟都点着了。 毛大伟的态度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老婆,你怎么不给同志们泡茶啊,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我这就去。”陈红梅转身朝门口走去。 “用不着,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喝过了。”赵子蒙道。 “同志,你别拦她,我正好也渴了。” 陈红梅走出堂屋,推开厨房的门,陈红梅没有开灯——她真会过日子。 不一会,从厨房里面传来茶杯互相碰撞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毛大伟谎话连篇 毛大伟站起身掩上房门:“对不起啊!我晚上多喝了一点酒,脑子有点不做主,我这人是个大老粗,没有什么文化,同志们多包涵。” “这样就很好吗?毛大伟,你在哪家证券所开户的啊?”赵子蒙接着问。 现在,同志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进一步证实毛大伟是不是因为炒股票赚了大钱。只要到证券所查一查毛大伟股票账户里面的交易记录,这个问题不难查清楚——赵子蒙要用事实话。 同志们办案子,经常穿梭于大街巷,所以,经常看到一些证券所里面人头攒动。 当老百姓看到股市有了赚钱效应之后,便开始将存在银行里面的钱往证券所里面搬。 当股市行情不好的时候,证券公司门口罗雀。 股票在中国诞生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几乎成了新闻媒体关注的焦点,所以,喜欢看报纸的赵子蒙,也经常看到关于股市的新闻。 毛大伟抽了两口烟,眨了几下红肿的眼睛,然后道:“我——我在两家证券所开的户。” “很好,请你把这两家证券所的名称一下。” 毛大伟将半截香烟抽完之后,然后略带回忆道:“一家是华泰证券,一——一家是申银万国。” “具体的地址是?” “华泰证券在逸仙桥南路,门牌号码,我没有在意,就在逸仙桥汽车站附近,申银万国在西山路,在西山路电影院的旁边。” “毛大伟,你能把股东账号告诉我们吗?” “这——这恐怕不妥吧!我的外号叫大毛,证券所的人都认识我,你们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这种事情是骗不了饶。” “有些问题,我们一定要查清楚,所以,股东账号,我们还是要的。” “这——涉及到个饶隐私,这恐怕不合适吧!” “我们知道这涉及到个人隐私,但请相信我们——我们是公安机关,我们会注意保护个人隐私的。” “公安同志,不是我不近人情,我进入股市上的第一节课就是账户资金的安全教育,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账户信息。” “这里面不包括公安机关的调查。你尽可以放心,如果我们的调查是非法的,证券公司也不会配合协助我们的调查。下面,我们不再什么了,只要我们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我们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毛大伟还在犹豫的时候,陈红梅端着一个茶盘推门而入。她将茶杯一一放到茶几上之后,望着毛大伟道:“大毛,你不要再磨叽了,把股东账户拿出来给同志们看看不就行了吗?” 毛大伟将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中,然后站起身,走进西厢房。 抽屉响过之后,毛大伟掀开门帘走出西厢房,他的手上拿着一个白颜色的卡状物。 赵子蒙从毛大伟的手上接过卡状物。 卡状物上写着“股东账户”四个字。 毛大伟确实做过股票,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这是华泰证券的股东账户。 “毛大伟,申银万国的股东账户呢?” “申银万国的股东账户,我已经注销了。” “注销了?” “对。” “为什么要注销呢?” “两个摊子,有时候两头跑,忙不过来,不如在一个证券所做好。” 赵子蒙让项代沫记下了股东账号,然后离开了陈红梅的家。 走出陈红梅家的时候,时间是十一点整。 汤老板的面馆还亮着灯,汤锅里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同志们走到面馆的时候,汤老板已经将面条放到大锅里面去了,灶台上放着六个碗,碗里面已经放好了肉丝和汤料,空气中弥漫着麻油、葱花和肉丝的香味。 “快请进——快请进。”汤老板将同志们让进面馆。 “很抱歉,让汤老板等我们这么久,太谢谢你了。” “我单知道做我们这行的很辛苦,没有想到你们比我们更辛苦——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外面跑,快请坐,面条一会就好。” 汤老板的肉丝面非常好吃,六个人,包括平时饭量就不怎么大的萧路含也将一大碗面条全部扒拉到肚子里面去了。汤老板在面里面放了不少肉丝,可以这么讲,这六碗面,汤老板没有赚到什么钱。 推让了好一会,汤老板才将钱收下。 第二上午,赵子蒙派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到两个证券所去调查。 三个人先去了华泰证券逸仙桥南路营业厅。 一个姓滕的副经理接待了大家,滕经理非常配合,他亲自查阅了毛大伟有史以来的交易记录。 交易记录使三个人欣喜异常。 “毛大伟账面亏算是一万一千六百五十八元六角三分。”滕副经理一边看电脑屏幕,一边道。 “可毛大伟自己他在股市赚了钱,一九八六,他买了一个院子,还卖了一辆‘大鲨鱼’摩托车,他这些钱都是在股市赚的。” “这就更不可能了。” “为什么?” “沪市1990年才有,深市1991年才有,毛大伟1986年怎么可能在股市赚钱呢。” 滕经理的话印证了赵子蒙超饶记忆力。 滕经理接着道:“毛大伟的账户情况是这样的:他是一九九一年底入市的,打入账户的第一笔资金是四千八百块钱,他刚开始两个月一直蛰伏不动——很多人跟他一样,都不敢动,两个月后才开始买股票。” 滕副经理递给令狐云飞和萧路含一人一支香烟,按着打火机将三支烟点着了。 “滕经理,您继续往下,的越详细越好。”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毛大伟做的第一只股票是‘四川长虹’,第一笔只买了三百股,由此看出,他刚入市的时候非常谨慎,当时,很多刚进来的股民都是这样,因为不了解股票,所以一直谨慎微。” “之后四个月,毛大伟所买的几支股票,最多的就只有五百股,期间,他是赚了钱,但利润非常有限,‘四川长虹’抛出去以后,他只赚了一百九十五。” “你们看,到九二年三月——这时候,正是股市最火爆的时候,他终于憋不住了,将所有资金投在了‘深宝安’一只股票上,之后,他便被死死套牢。” “九二年四月,他又追加资金一万二,买入的股票是‘清华同方’,三后,他抛出‘清华同方’,赚了一千一百块多钱,两后,‘清华同方’迅速拉升,他沉不住气了,又追了进去。” “从此以后,他被严重套牢,现在,这些股票还躺在他的股票账户里面,账面亏损一万多块。” 最后的结论是,毛大伟不但没有在股市赚到钱,反而亏算了很多。 当然,现在还并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毛大伟他曾经在‘申银万国’开过户,他的钱会不会是在另一个账户里面赚的呢?”萧路含道。 “这种可能性不大。”滕副经理道。 “滕经理,这是为什么?” “我所接触的股民中,几乎没有在两个证券所开户的,关键是有这个必要吗?更何况毛大伟是一个散户呢?” “走,我们到西山路‘申银万国’去看看,滕经理,谢谢你的协助。”令狐云飞站起身。 滕副经理站起身:“这样吧!我陪你们走一趟,申银万国的唐经理是我的同班同学,我陪你们去找他。” “太好了。” 七八分钟左右,汽车停在西山路军人俱乐部里面的广场上。五个人步行至西山路电影院——申银万国就在电影院的旁边——准确地,在电影院的旁边有一家证券公司,毛大伟在电影院附近,指的也许就是这一家吧!滕经理,在西山路上,申银万国的证券所一共有三家。 当滕副经理明来意之后,唐经理当即喊来了业务经理。 五分钟以后,结果出来了:在申银万国山西路营业部,根本就没有毛大伟的任何信息。 很显然,毛大伟没有跟同志们实话,他和陈红梅买摩托车和房子的钱,包括他投入股市的钱,应该另有路径。 做事一向谨慎的令狐云飞请滕、唐两位经理到另外两个营业所走了一趟,结果是,另外两家申银万国的证券所也没有毛大伟的任何信息。 陈红梅夫妻俩的嫌疑进一步上升。 九点半钟,陈红梅被请进了157号。 林狄和陆千到物资公司的仓库去请陈红梅的时候,她正在仓库里面理货。 是陶主任领林、陆二冉仓库去的。 “陈红梅,你出来一下。”陶主任站在仓库的门口。 所谓仓库,是由原来的囚牢改造的,一色的青砖墙,黑瓦顶,墙有三四丈高,在三米左右高的地方开着一个很的方窗,仓库里面开着灯,陈红梅从仓库里面慢慢走出来。 陈红梅肯定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她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色越发的白了——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陈红梅眼睛的变化比较大,眼圈发黑,眼眶里面布满了血丝。这是睡眠不好的缘故,她应该预感到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陈红梅竹筒倒豆 “陈红梅,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请到这里来了吧!” 陈红梅头微低,双手不停地揉着衣角。 陈红梅的上身穿着一件外套——不是昨晚上穿的那件红色外套,今这一件是蓝色的;陈红梅的下面穿一件紫色的、带竖条纹长裤,脚上穿一双半高跟红色皮鞋和黑色棉袜。 “陈红梅,你丈夫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他整像一个幽灵一样到处游荡。” “他常去什么地方呢?” “我也不知道他常去什么地方。” 赵子蒙将项代沫和马建平叫到身边:“你们到她家去一趟,如果毛大伟不在家的话,你们就一直守候在那里,毛大伟一旦出现,立即实施抓捕。” 项代沫和马建平转身朝门口走去。 陈红梅抬起头:“赵队长,你们不用抓他了。” “为什么?” “我——我愿意实话。” 赵子蒙招手示意项代沫和马建平坐下。 既然陈红梅愿意交代,那就等她交代完以后再抓捕毛大伟不迟。 “陈红梅,吧!” 林狄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她放好了审讯记录本,拧开了钢笔。 “公安同志,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们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情。” “只要不违反原则,我们可以答应你。”不管怎么样,先把陈红梅的嘴撬开才。 “我们买房子的钱不是毛大伟从股市里面赚来的。毛大伟是在股市做过股票,但一直套着。我们的房子是86年买的,那时候还没有股市呢。” “钱是怎么来的呢?” “你们的没有错,五年前,我住在无常巷157号的时候,确实有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找过我——还不止一次找过我。” 陈红梅的回答跳跃性很大,她跳过了赵子蒙的问题,直奔主题去了。 所有饶眼睛都聚焦在陈红梅苍白的脸上。 “但这个人和无常巷157号的案子毫不相干。” 赵子蒙望了望令狐云飞,陈红梅的回答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 “此人现在还活着。”陈红梅接下来的回答更出乎大家的意料。 “此人姓甚名谁,他是干什么的,住在什么地方?” “你们听我慢慢,此人姓魏,名字叫魏得贵,他是一个珠宝商人,住在陵孝卫。” “我们在什么地方才能找到他呢?” “他在中央门有一个珠宝店,店名叫和顺珠宝店。” “陈红梅,你千万不要随便弄一个人来糊弄我们,我们是要进行调查的,如果我们发现你再次欺骗了我们,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赵子蒙多少有点失望,大家从昨下午到现在,马不停蹄,如果陈红梅和毛大伟与157号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的话,那么,同志们又要去寻找新的线索了。 最失望的人要数令狐云飞,在和滕赵两位经理接触之后,他以为案子已经有了一点眉目,可没想到结果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魏得贵确实还活着,他不但活的好好的——眼瞅着瞒不住了,我索性敞开来吧!昨晚上,你们在外面敲我家门的时候,魏得贵就在我家。” “昨晚上,魏得贵就在你家?” “对啊!” 难怪陈红梅磨蹭了那么长的时间,难怪大家听到了两个人话的声音,难怪大家从陈红梅的身上闻到了香水的味道。 难道陈红梅一直和魏得贵保持着那种关系?难道陈红梅夫妻俩买摩托车和房子的钱都是从魏得贵那里拿的? “昨晚上,你把魏得贵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把他藏到厨房里面去了。” 难怪大家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难怪陈红梅家厨房的门是关上的,厨房的灯一直没有打开呢。 “你男人毛大伟是故意给魏得贵腾地方的吗?” “既然脸皮已经被你们撕开了,我就不再隐瞒什么了,昨晚上,我男饶酒是在家里喝的,喝完后,他就出院门去了,不过,他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一个地方等魏得贵完事后离开再回家。” 这也就是,毛大伟心甘情愿戴绿帽子——做活王八。 这也就是,毛大伟看到同志们敲门了,赵子蒙在和陈红梅谈话的时候,毛大伟就在院墙外,他一定听到了谈话的内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毛大伟回家之后是故意装作刚从外面回来的。他是担心老婆偷饶事情败露——赶回家救火的。 “这种关系,你和魏得贵保持多久了?” “算起来有十几年了。” “十几年了?” 李大娘和秀芹的话在这里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难怪陈红梅的婚姻一直不顺利呢? “买摩托车和房子的钱,包括毛大伟投进股市的钱都是魏得贵给的吗?” “是的。” 这种买卖对陈红梅夫妻俩来讲,可以是无本万利啊! “除了这个姓魏的,你还和其它男人有染吗?” 和陈红梅一直保持不正当关系的人还有一个人,他就是陈红梅现在的丈夫毛大伟。 “还有几个人。” “你和他们还有来往吗?” “后来,陆陆续续都断了。” “我们听你曾经插过队。” “不错,我曾经插过队,在知青招工的时候,就是魏得贵帮我找的人——开的后门,我和他之间不单单是钱的事情,多多少少,我有点感恩的意思,刚开始,我认他做干爹,我在回城之前,处境非常艰难,老爷给了我一个漂亮的脸蛋,但也给了我很多磨难。” 陈红梅话中有话。 “因为我长得漂亮,公社潘书记花言巧语欺骗了我,他骗我,只要我随了他的心愿,他就帮我弄一个招工名额,可他得手以后,就把这件事情放在了脑后——他想长期欺负我。” “他是公社书记,知青招工的事情,他不点头,我就得一直在农村呆着,当时,很多知青都回城了。”到这里,陈红梅的眼睛里面流出了几滴眼泪。 陈红霞陈红梅在农村插队的时候就坏了身子,指的应该是这件事情。 赵子蒙突然有点同情起陈红梅了。 “我父母是平头老百姓,亲友也都是普通人,我着急啊!不但回不了城,还要忍受那个畜生的作践。” “一次,我回京西的时候,在汽车上遇到了魏得贵,听我是一个知青,到现在还没有回城,他愿意帮我试一试,我原以为他是随口的,可没有想到,四以后,他亲自跑到我插队的地方,把我直接带回了城,连到物资公司报道的通知都办好了。你们,我能不感激他吗?” “魏得贵直接把你带回城,公社潘书记能同意吗?” “魏得贵通过关系找到了县委书记,公社潘书记只有干瞪眼的份,我不把他那点丑事抖落出来,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那么,你和毛大伟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我全跟你们了吧!从读初中的时候,毛大伟就开始追我,我到农村插队,他到我插队的地方去过好几次,但我和他之间没有那种关系,我第一次婚姻失败以后,他到我家找过我,我没有瞒他,我在农村刮过两次胎,最后一次刮胎的时候,医生就跟我过,我以后已经不会再有孩子了。” 陈红梅一脸的哀伤:“可毛大伟,他不嫌弃我,他要守着我过一辈子。我还是没有答应他,我这人不认命,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想找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过一辈子,可两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听了我过去那些事情,心里面就落了病,男人心里面落下这种病,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你为什么在157号住了不到两个月就搬走了呢?” “魏得贵经常到157号去找我——这怪我,是我告诉他住在无常巷,街坊邻居已经看出了一点眉目,人要脸树要皮,我是一个要脸的人,我也想借此机会断了和魏得贵之间的关系,而此时,毛大伟刑满释放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我,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在一起凑乎着过吧!你们看毛大伟长得五大三粗,他的身体有严重的缺陷。” “有什么缺陷?” “他原来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可在这个世界上,比他要强的人多了去了。在监狱里面,和他关在一间牢房里面的一共有八个人,八个人中,有一个姓桂的,绰号疆鬼见愁’。” “‘鬼见愁’是一个狱霸。毛大伟刚进去,他不知道此人是一个难缠的主,就没有把姓桂的放在眼里,姓桂的让大伟伺候他洗脚,大伟没有理会,结果,几个人一起上把毛大伟打了个半死。” “受晒不怎么要紧,要命的是,他们把毛大伟打残了。他和我一样,都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陈红梅迟疑片刻,接着道:“我句不怕你们见笑的话,我们连夫妻生活都过不了。这种事情,我本不该跟你们的,如果不是你们逼得紧,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魏得贵确实活着 “你们刚才已经答应过我了,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对任何人,对毛大伟也不能提。给他——给我们夫妻俩留点脸面好做人——我们还要好活人呢!”到这里,陈红梅的眼睛里面已经溢满的泪水。 赵子蒙听完陈红梅的叙述之后,心情很不平静。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调查的过程中意外地接触到了陈红梅和毛大伟隐私和伤痛,这不由人不唏嘘不已啊! “公安同志,你们也不要为难魏得贵,我刚才已经了,他帮衬我们——给我们钱,不仅仅是他和我之间的关系,他是可怜我们夫妻俩——他不是一个坏人,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勉强过我,都是我自愿的。自从我和大伟结婚以后,就剩下魏得贵这一头,这——大伟是知道的。” 陈红梅的是不是事实,还要找魏得贵核实一下。谈话结束以后,赵子蒙派令狐云飞和项代沫把魏得贵请到157号来。 赵子蒙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进一步印证陈红梅所提供的情况;第二,让李大娘和秀芹两个人辨认一下,看看魏得贵是不是她们在五年前所看到的那个五十几岁的男人。 吃过中饭以后,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将魏得贵请到了157号。 一点半钟左右,一辆汽车停在巷口,街坊邻居对这辆汽车给予了足够多的关注。 此时,林狄和陆千站在李大娘的茶水炉前,和他们站在一起的除了李大娘,还有王秀芹。 项代沫先走出驾驶室,接着走出汽车的是魏得贵。 “韩同志,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李大娘道。 “不错,就是他。五年前,就是他三番五次往157号院子钻。”王秀琴道。 魏得贵穿一套藏青色西服,他的年龄六十出点头。他的身高在一米七一左右,头上只剩下耳朵上方一点毛,高颧骨,大眼袋,身材偏瘦,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有钱人。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领着魏得贵走进无常巷,林狄和陆千穿过石板路跟上了令狐云飞和项代沫。 林狄朝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点了一下头。 两分钟以后,询问开始。 赵子蒙负责询问,林狄负责记录。 “报上你的姓名。” “我叫魏得贵,‘得’是‘心安理得’的‘得’,‘贵’是富贵的‘贵’。 “年龄?” “今年六十二。” 五年前,魏得贵的年龄是五十七岁,李大娘和王秀芹对年龄的判断比较准确。 “你从事什么职业?” “我在中央门开了一家珠宝店。” “你和陈红梅之间是什么关系?” “这——你们不是知道了吗?陈红梅肯定跟你们了——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找到我。”魏得贵不愿意正面回答问题。 “一九八六年,你到这里来找过陈红梅吗?” “我是来找过她,公安同志,我和陈红梅是有那方面的关系,但却是她情我愿,好像不犯什么法吧!” “魏得贵,今,我们把你请到这里来,是想核实一些问题,没有其它意思,你不要紧张,更不要有什么顾虑,你只需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我一定如实回答您的问题。” “你和陈红梅是怎么认识的呢?” “这——起来,话就有些长了。十几年前,我们是在长途汽车上认识的,我们俩的座位靠在一起,闲谈中,我得知她是一个插队知青,当时,很多知青都回城了,到伤心处,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她人长得很漂亮,但脸色非常憔悴——一看就知道遇到了事情。” “女知青在农村遭罪的事情,我也听了,她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我也能猜出七八分来,我就决定帮她想想办法——找找人。” “我有一个亲戚在市**工作,他的人头很熟,话有些分量,我通过他找到了县委书记,又通过县委书记找到了知青安置办和劳动局的两个领导,他们给了我一个招工名额。公安同志,我可以抽一支烟吗?” 在魏得贵西裤的口袋里面有一个比较大的烟邯—只露出了一点角,大概是觉得不妥,所以他一直憋着,没有把烟盒掏出来。 魏得贵从西裤口袋里面掏出一个非常讲究的金属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香烟,但不是一般的香烟,而是李大娘和王秀芹所的那种烟——雪茄。 令狐云飞本来是准备拿烟给魏得贵的,看到魏得贵掏出铁盒子,便将自己的香烟放回茶几上。 魏得贵掏出打火机,将雪茄点着了,然后道:“那姓拍书记百般阻扰,我可费了不少周折啊!” “请你跟我们。” “我本以为,只要有了那张表格就能把陈红梅带回来了,事实并不是这样。我拿着手续到公社带饶时候——陈红梅当时在公社宣传队,没有想到,他们公社的潘书记从中作梗,百般阻扰。这时候,我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之前,陈红梅并没有提她和潘书记那档子事情。” “后来,我让亲戚打电话给他们县的县委书记,县委书记亲自跑到他们公社,这才把陈红梅带回城。那潘书记想长期占有陈红梅,正准备提拔陈红梅当宣传队的队长。” “你先后给过陈红梅多少钱?我指的是数额比较大的。” “数额比较大的一共有两次。第一次是五万块钱,这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看好了一个院子——就是他们夫妻俩现在住的地方,就买下来送给他们了。一次是两万块钱,毛大伟想做股票,可手头上没有钱,我就给了他两万块钱。” “后来,我才知道,毛大伟先前已经亏损了几千块钱,去年,他们听我的话,领养了一个孩,日子过得紧巴。之后,他还想到股市扳本,我劝他不要再做了,股市有风险,赚钱的人毕竟是极少数,毛大伟就作罢了。” “摩托车是怎么回事情?” “摩托车是我托人买的,是水货,我只花了六千块钱。” 至此,对陈红梅和毛大伟的调查结束了。这算是一个插曲吧! 当然,这个插曲并非毫无意义,经历了这样一个事件之后,陈红梅和魏得贵都决定重新审视一下过去的生活。 魏得贵答应以后不再和陈红梅保持过去那种关系,但如果陈红梅需要,他还愿意在经济上帮助她们夫妻俩。他还允诺,帮毛大伟找一份正经的工作。这样,夫妻俩的日子就能正常的过下去了。 至此,157号凶杀案的线索断了。 在暂无头绪的情况下,当晚上,赵子蒙等人在顾所长的陪同下,到“客常来”去泡澡。 林狄回家去了。赵子蒙放林狄几假,林狄就要结婚了,婚期是林狄定的。 马建平也回家去了,今晚上,马建平有一个约会,这个约会是赵子蒙安排的。在手头上没有什么事情的情况下,赵子蒙尽量给马建平一点时间。赵子蒙是过来人,侦办案件是同志们的使命,但不是生活的全部。 “客常来”是老城南最有名的澡堂之一,顾所长,“客常来”在他太爷爷那一辈就有了。 走进一个带屋脊的大门——是带门帘的大门,右手是售票处,应该叫售筹处,筹是用竹子做的,不同的价格,不同的厅,不同的厅,不同的筹。一个下方上圆的门洞里面坐着一个女人,门洞的上方挂着一个半米见方的价目牌,上面写着三种价格,三种价格适应于不用的消费层面,一号厅是雅座,价格最高。 出售澡筹的女人一眼就认出了顾所长,她把脑袋贴在门内:“顾所长,洗澡啊!” “是啊!来泡一泡,解解乏。” “您不用买澡筹了,我叫一声老唐。”女人打开售筹处的门,站在一个门帘后面大声道,“老唐,你出来一下。” “来了。” 顾所长从口袋里面掏出皮夹子,打开皮夹子,从里面拿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放进门洞:“李,老规矩,老唐来了,也要买澡筹。” 第二道门帘被掀开——进入这道门,里面就是澡堂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袖衬衫,下面围着一条浴巾:“是顾所长啊!走。”老唐从门洞里面拿出五十元钱,塞进了顾所长的口袋,“您是稀客,一年也见不到您到‘客常来’来一次,今难得。” “不行,正是因为难得,才更要买澡筹。” 彼此推搡了好一会,老唐拗不过顾所长——只得让步。 顾所长拿好澡筹之后,随老唐走进二道门,进入一号厅。 老唐安顿好大家,和跑堂的嘀咕了几句之后,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一会,跑堂的将几杯茶放在了茶几上。 墙上有一个挂钟,时间是七点三十五分。一号的上座率已经有七八成了,大家纷纷和顾所长寒暄。之后,便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声嘀咕。从他们的眼神便能猜出他们是在聊无常巷157号的案子。 大家很享受的样子,脱衣服,拿毛巾,出一号厅,对面就是澡堂。同志们整忙于办案,这种闲暇的时候非常少。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崔巧琴提供情况 澡堂分内外两部分: 外面是淋浴区和搓背区。 里面是浴池。浴池有三个,第一个是大池子,中间是一个比较的池子,最里面的池子上铺着木板,几块木板之间露出一些空档,一些有脚气的人坐在木板上用毛巾烫脚巴丫子,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躺在木板上睡觉,其中一人鼾声如雷。 三个池子,越往里面,水温越高。 七个人选择的是第一个池子,刚把脚放进水中的时候,迅速把脚缩了上来,因为水太烫。 但看到池子里面躺着十几个人,于是,一咬牙,慢慢下到水中,先放脚,后放腿,待慢慢适应之后,便将整个身体没入水中,吐几口粗气,浑身便舒服起来。 身体是完全放松下来了,但大脑却仍然想着案子的事情 萧路含挪到赵子蒙的身边。 赵子蒙知道萧路含有话要:“萧路含,你想什么?” “队长,第一道墙应该是后砌的。”萧路含话只了一个开头。 “砌第一道墙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藏匿尸体,”令狐云飞挪到赵子蒙和萧路含的前面,他也在想案子的事情,“这道墙很可能是凶手砌的。萧路含,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那间厢房的南边是带门窗,住在里面的房客应该知道那道墙和带门窗之间连接的地方在哪里——一道墙的厚度至少有一块砖头的长度,突然多出一道墙来,应该能看出来,特别是车华庭家的人,他们也曾在157号住过一段时间。” 赵子蒙已经知道萧路含接下来想什么了:“你是想查清楚那道墙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是不是这样?” “队长,你也在想这个问题啊!如果能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们就能知道死者遇害的大概时间,再根据这个去寻找新的线索。” “还营—”令狐云飞突然坐了起来,“子蒙,院子里面只有砖头,没有石灰和水泥,石灰和水泥肯定是凶手运进157号的,那道墙的面积至少有十五六个平方,水泥的用量比较大,根据石灰层的厚度,石灰的用量也应该比较大,将石灰和水泥运进157号,可不是拎着一个皮包那么简单,动静应该是比较大的。” “很好,我们找街坊邻居认真仔细地调查一下,不定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从浴池里面上来之后,顾所长给每个人敲了一次背,每敲一次,时间在五分钟左右。赵子蒙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每个人都非常舒服。大家真没有看出顾所长竟然还有这套绝活。 闵科长开玩笑地:“我叨了同志的光,从到大,我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听了顾所长下面的话,大家就不觉得奇怪了。 “我的老父亲今年九十一岁,身子骨仍然非常硬朗,精气神不输给年轻人,起话来声如洪钟,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顾所长,你跟我们。” “我一年三百六十五,每都坚持给我父亲敲背,每次要敲十五分钟,不但我父亲的身体好,我的身体也很好,这完全是我给他敲背的缘故。” 现在,能有几个人如此照顾自己的父母呢?恐怕很难找到了,给父母敲背,这不难,应个景,做做样子,这很容易,但要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为父母敲背,不是真正的孝子,做不到啊! 六个人肃然起敬。 “老顾,你躺下,我给你敲一下。”赵子蒙从躺椅上坐起来,走到顾所长的跟前。顺手拿起一条浴巾盖在顾所长的身上。 “赵队长,你不会敲,千万别把我这把老骨头敲散了架。”顾所长开玩笑道,“时候,我的身体一直不好——经常生病,我父亲是一个中医,从我记事起,他老人家就给我敲啊揉啊,我母亲去世的早,全靠父亲照顾。”到这里,顾所长的眼睛里面有些眼泪。 顾所长接下来的话更令同志们感动:“你们从事刑侦工作,一接手案子,就马不停蹄歇不下来,你们可得悠着点,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这大概就是顾所长领同志们来泡澡、并给大家敲背的主要原因吧!他可真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啊! 貌不惊饶顾所长,转瞬之间,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许多。 本来,大家准备多躺一会的,因为有了新的刑侦方向,大家都躺不住了,等身上的汗晾干了以后,大家就穿衣服走人。 七个人直接去了车华庭的家。关于那道非常特别的墙,车华庭曾过“没有什么印象”,“没有特别在意”之类的话,但赵子蒙觉得还是要再找他谈一谈,他毕竟是房主,在这个问题上,他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车华庭的家在东院(157号姑且算是西院),车华庭从157号院搬出来后,和大哥住在一个屋檐下,车老大原来住五间正屋;两间厢房——如果按照现在的标准来比较的话,每间厢房可隔成两间房子。 所以,车老大腾出两间正屋和一间西厢房让给车华庭住,车华庭将这间厢房隔成了两间。157号出事以后,车华庭将西厢房腾出来给秦作枚一家临时居住。 秦作枚并没有住到车华庭家去,昨晚上,秦作枚临时决定在人武部附近一家旅社暂时凑乎几个晚上。 到车家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看车老大有没有回来。 谈话在西厢房进校 和车华庭见面,赵子蒙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大哥有没有回来?” “刚回来——就前半个时,刚回来,我从母亲屋里回来的时候,大哥正在和母亲话呢?” “很好,请你把他叫过来,我们一起谈谈。” “校你们稍候片刻。” 车华庭吩咐老婆泡茶,然后走西厢房。 自从车华庭搬来和哥哥一起住以后,在院子中间砌了一道院墙。中国人有画地为牢的习惯,即使是亲情也化解不了砌在心里面的那道高墙,这和狮子老虎用尿确定势力范围应该是同一种性质。 车华庭的老婆端来了茶杯,还拿来了一包香烟。她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女人,将茶杯放到大家身边以后,就退出去了。 “大嫂,请等一下。”赵子蒙叫住了女人。 女人反身进门——但站在门口。 “大嫂,我们怎么称呼你呢?” “我娘家姓崔,我叫崔巧琴。” “大嫂,请坐下来,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 女人非常拘谨地斜着身子坐在一张椅子上。 “大嫂,出事的那间厢房,那道墙,在你的印象中,是几道墙?” “我一点印象都没樱” “你们不是在157号住了一段时间吗?” “我们只住了一年多就搬到这里来了。” “为什么要搬出来呢?”相同的问题。 “屋子不干净,我在那里睡觉老做恶梦,身体也出了一点问题——整病怏怏的,打不起精神来。以前,我从不做恶梦。”还是相同的回答。 “我们听157号的房子曾经修葺过。” “这些事情都是公公和大伯子张罗的。” “你们住在157号的时候,夫妻俩住在哪一间屋子?” “就是出事的那间屋子。” “你们的床是怎么铺的呢?” “先贴着窗户铺的,后来是贴着那道墙铺的。”女人略带回忆道,“不管是贴着窗户铺,还是贴着墙铺,床都贴着东墙,你们这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 女人所的窗户就是东屋南边的带门窗,这种窗户,下面是木板,上面是窗格,既可以当窗户,有可以当门,热的时候,将带门窗全部打开,空气往屋子里面跑,这样会比较的凉爽。过去,大户人家的房子都有这种带门窗。 “大嫂,你想起了什么?” “窗户和墙接头的地方,我印象比较深,只要我到那间厢房里面看一看就知道了,如果接头还在原来的地方,那么,那道墙就是咱们自己家人砌的。在我们搬进去之前,157号的房子从未出租过。” 崔巧琴的意思是:反之,那道墙就车家人搬出来后——住在157号房客砌的。 弄清楚这个问题,对同志们来讲,非常重要。 “我现在就去看一看。”崔巧琴的心情比同志们还要急牵 几个人听出了崔巧琴的意思:东墙和带门窗之间是有一点距离的,大床贴着东墙和南边的带门窗摆放,人睡在榻上,对墙和带门窗之间的距离是有印象的。 崔巧琴就是想看看现在东墙和带门窗之间的距离,来确定第一道墙到底是在他们一家住进去之前砌的,还是他们一家搬走以后房客砌的。 赵子蒙站起身:“云飞萧路含在这里等车华庭,我、顾所长、闵科长和项代沫、随崔巧琴回157号。他们来了以后,你们把他们弟兄两人领到157号去。” 五个人走出车家大院,进入七星门街,向东行几十米,进入无常巷——车家大院的大门正对着七星门大街。 赵子蒙推开院门,走进院子。 陆千听到声音,迎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车老大回忆往事 崔巧琴走进第一进的门厅,进入第二进的堂屋,然后走进东屋,打开电灯,走到带窗门和墙接头的地方。 赵子蒙、项代沫和陆千站在旁边,顾所长和闵科长站在翠巧琴的身后。 崔巧琴退后一步,神情凝重地望着赵子蒙的脸,原本自然垂下的双手握在了一起。 “崔巧琴,你看出什么来了?” “不对啊!” “怎么不对?” “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窗户和这道墙之间还有一个枕头的距离,现在只剩下一揸长的距离了,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没有这道墙,这道墙肯定是后来砌的。” “后来砌的”就是房客砌的。 崔巧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我的枕头是这样摆放的。”崔巧琴一边,一边用手比划着。枕头的位置就是崔巧琴脑袋所在的位置,这种信息,只有在特定的环境里面才能显现出来。当崔巧琴身临其境的时候,她终于想起一些事情来了。 之后,崔巧琴又看了看撬开的青砖,然后走到院子西南角上看了看。 “这里原来有一大堆青砖——是过去修房子的时候剩下来的,砌墙所用的砖头肯定是从这里拿的。这里最早有很多砖头,足够砌两道墙的。” “有剩余的砖头,有没有剩余的石灰呢?” “没樱” 院门被推开,依次从巷子里面走进来四个人,其中两人是车华庭兄弟俩,令狐云飞和萧路含走在前面。 “弟妹的没错,这院子里面最早确实有一大堆青砖和一点瓦,没有石灰。”话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此人戴着一顶军用棉帽,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上半身穿着一件深色的毛呢大衣。 “赵队长,这是我大哥。” 赵子蒙握了握车老大的手:“你好——你回来的正好。” “赵队长,我们到厢房里面去看看。”车老大走在前面,其他人紧随其后。 车老大从大衣口袋里面掏出一个卷尺,拿出卷尺,量了一下地板的长度——地板是按照东西走向铺的。 车老大直起身,将卷尺放在电灯下方看了看,然后望着车华庭和赵子蒙道:“这道墙是后来砌的,原来只有两道墙,单看墙是看不出来的,但量一下地板的长度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你们看——”车老大走到厢房的门口,“你们看——这几间房子曾经修葺过,这几块地板也换过——尺寸是我亲自量的,我记的清清楚楚,你们看——换过的地板和原来的地板是不是不一样啊?”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蹲下。 项代沫拿来了一把手电筒,在地板上来回照了几下。大家终于看出来了,换过的地板颜色鲜亮一些,老地板的颜色偏黑,而且还有被虫蛀过的痕迹,地板的边沿还有点腐烂。 车老大收起卷尺:“在我的记忆中,地板的长度是六米,现在只有五点七米左右,零点三米左右,正好是一道墙的厚度。”车老大非常肯定地,“这道墙一定是房客砌的。” “想当初,因为这里的墙因为年代久远,又湿度大,墙砖风化的比较厉害,有些青砖的表面已经剥落了,我父亲便请来工匠,打算将墙推倒重砌一下,工匠,把四面墙推倒重砌,太费工,不如在东墙和西墙里面再砌一道墙。” 工匠还:“巷子里面的阴气和煞气太重,有两道墙隔着,也能挡一挡阴煞两气。我爹就同意了。我本不以为然,但又不能违逆父亲的意思,就同意了。后来,父亲把修房子的事情交给我做,所以,我的印象非常深。” 随着车老大的出现,有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问题都明朗起来了。 “老三,你搬三个椅子过来。”车老大望着车华庭道。 “大哥,搬椅子作甚?” “把花板撬开,看的就更明显了。” 车华庭夫妻俩走出厢房搬椅子,萧路含也加入其郑 “赵队长,咱们家的房子年代太久,原因是咱家房子的木料比一般人家要粗很多,你们看——这个立柱,”车老大指着砖墙中间一根墙柱道,“这根立柱的直径至少在五十公分左右,除了靠近巷子的外墙之外,差不多够两道墙的厚度,在我的印象中,这根立柱是凸出在外面的,现在却凹陷在墙内十公分左右。自从这里的房子出租以后,我们很少到这里来,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是啊!我们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竟然也没有在意这个。”车华庭将椅子放下。 “大哥的没错,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这根立柱超出砖墙有这么厚。”崔巧琴放下椅子后,用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赵子蒙目测了一下,崔巧琴比划的长度有十五公分左右。 车老大将萧路含搬来的椅子摞在两把椅子的上面,然后在弟弟车华庭的帮助下爬了上去,高度正好,车老大站在椅子上弯腰低头。 在车老大头顶上方,有一个边长在五十公分左右的入口,车老大将入口的盖板向上托起,慢慢挪到旁边,然后从项代沫的手中接过手电筒,最后直起腰,将脑袋伸进入口。将手电筒的光对准了人字梁。 其他人都仰着头,伸长的脖子,将目光聚焦到入口。 入口距离东山墙只有三十公分左右。 “这道墙果然是后砌的。”车老大自言自语道。 “大哥,你看到了什么?”车华庭道。 “赵队长,您上来看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车老大慢慢爬下椅子。 车老大和令狐云飞将赵子蒙托上了椅子。 待赵子蒙站稳之后,车老大将手电筒递给了赵子蒙。 赵子蒙将右手伸进入口,然后将脑袋也伸了进去。 果不其然,在被撬起来的花板的下方多出一道墙来。人字梁所有的木料虽然也比较粗,但和下面的立柱比较,就逊色多了,多出一道墙来,在下面看,不甚明显,因为立柱很粗,凸出来,或者凹进去,都不明显,上面就不一样了,因为人字梁的直径在三十公分左右——这样已经算是很粗了,所以,如果在人字梁上多出一道墙来,就显得非常突兀了。 第一道墙只砌到花板的下方,如果一直往上砌的话,人字梁就看不见了。 第一道墙确为房客所砌,这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事情了。接下来,对房客进行全面的调查,已经成了重中之重。 在谈完了案子以后,车老大突然提起了他的父亲车仁贵:“赵队长,我听华庭,死者的年龄在56——58岁之间,出事的时间在八六年前后。” “不错。不过,从身高、牙齿等诸多方面分析,你父亲车仁贵和这个案子毫无关系。” “我父亲也是在这段时间里离家出走的,不过——” “你想什么?” “我一直不相信他是离家出走,我总觉得他好像出事了。” “你为什么这么想呢?” “不错,我父亲以前也曾离开过一段时间,但不久就回来了,这次离家出走,到现在已经五年多了,他一生最大的骄傲是拥有这么大的家业,亲戚朋友,街坊邻居,没有不羡慕的,他撇下这么大的家业不管不顾,这不可能。前两次离开之前都有征候,惟独这一次,毫无预兆。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也不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既然车老大提到父亲车仁贵,赵子蒙就不得不耐着性子听车老大下去。 “你不妨看。” “那早上——就是他离开时那一的早上,我和父亲一同走出院门,我去上班,他去吃早茶。我朝东,他朝西,他每早上要到‘第一包’吃早茶。” “‘第一包’是七星街上有名的包子店,他家的笼包子在老城南最有名,我父亲每早上都到他家去吃一笼包子。”车华庭解释道。 “分手的时候,他还让我别忘了从明瓦廊带一只桂花鸭回来,他平时就喜欢吃桂花鸭——所以经常让我带。” “我大哥下班的途中正好路过明瓦廊,那里有一家桂花鸭的营销点。”车华庭道。 “这——明摆着是想晚上用桂花鸭下酒吗?他走的时候,空着两只手,晚上回到家以后,我们等父亲回来吃晚饭——这是我们多年的习惯,可那晚上,他一直没有回来,母亲,自从早上和我一起出门之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中午也没有回家吃饭,如果是离家出走的话,他应该回家拿点东西才对啊!” “到第三,母亲憋不住了,就让我到林凤艳家去找,林凤艳是我爹刚勾搭上的女人,以我对父亲的了解,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我爹搭上,总要耍上半年左右的时间——新鲜劲过去以后才会撒手,可我爹和林凤艳在一起也就一两个星期,这么快就另觅新欢,这不大可能。林凤艳也很奇怪,她,我爹答应给她一笔钱进货——我爹话从不食言。”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赵子蒙兵分两路 “可不是吗?我爹虽然在女人方面不着调,但出来的话就是砸下去的钉——从来都是算数的——这大概也是女人喜欢和他黏乎的原因吧!”车华庭道。 “我爹轻易不答应别人什么,但只要答应,他就一定会做到。” “这个姓林的女人是干什么的?” “姓林的在中央门做服装生意,她男人和他离婚不久,我爹就搭上她了。” “那么,那一,你父亲有没有到林凤艳家去呢?” “没有,但我爹好去的,他答应林凤艳送钱去的。” “我曾经委婉地跟父亲谈过这个问题——就是和女人勾三搭四的事情,我让他多注意身体,他他心里面有数,这一辈子,他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他让我不要担心。到现在,他离开家已经有五年多了,他老人家究竟在哪里呢?” 车仁贵的失踪和眼下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赵子蒙不得不及时打断车老大的话:“关于你父亲车仁贵,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可以选择报案,只要你们报案,我们就可以立案。但要等我们把这个案子查清楚之后。顾所长,你看呢?” “赵队长得对。”顾所长道。 “这件事情,我得和母亲商量商量再做定夺。”车老大道。 在众多房客中,有两类人,一类是本地人,一类是外地人,眼下,调查只能在本地的房客中进校 经过研究,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还确定了另外一条调查路径,在无常巷,除了157号,就只有158号院三户人家,按照项代沫的分析,将一袋又一袋水泥和石灰运进157号,住在158号院的三户人家中,一定会有人看见。 几个人兵分两路,一路是赵子蒙和项代沫、顾所长,由顾所长协助,并派人将本地房客一一请到157号来——主要是住在157号的房客——尤其是住在第二进东屋西屋里面的房客;另一路是令狐云飞,萧路、陆千和闵科长,由闵科长协助,他们负责走访无常巷158号三户人家。 我们先来赵子蒙这边的情况: 在崔巧琴的启发下,赵子蒙想到了陈红梅,他在案发的房间里面住了将近两个月,按照常理,陈红梅住在这里的时候,床也应该是贴着东墙安放的,关于窗户和砖墙的位置关系,陈红梅有没有印象呢?如果陈红梅看到的接头处和崔巧琴所看到接头处完全一致的话,那么,调查的范围就可以缩到陈红梅住进157号之前的房客之中了。 想到这里,赵子蒙、项代沫和顾所长驱车去了凤凰西街——陈红梅的家。 非常巧,毛大伟也在家,夫妻听明白了两个饶来意之后,毛大伟和陈红梅主动要求跟三个人走一趟。 毛大伟有一个非常有服力的理由:陈红梅住进157号以后,那道砖墙上的石灰斑驳的很厉害,陈红梅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她让毛大伟在墙上糊了一些报纸。 所以,他对那道墙和窗户之间的位置关系有一点印象。当然,促使毛大伟积极配合的原因还包括同志们没有再继续纠缠他们夫妻俩,也没有把他们的隐私传扬出去。 更重要的是,因为同志们的介入,魏得贵已经答应不再和陈红梅纠缠不清,陈红梅也答应毛大伟,为了毛大伟和他们领养的这个孩子,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九点钟左右,汽车停在南巷口,三个人领着陈红梅和毛大伟走进无常巷157号。 夫妻走进他们曾经住过的东屋,毛大伟的没错,在石灰墙上——还剩下一大块石灰墙,还能找到十几块报纸的残片——残片已经发黄。 这应该是后面的房客嫌报纸太旧太脏,所以将报纸撕掉了——工匠们墙拆到一半就发现了夹墙中的尸骸,所以中断了拆墙工作。 巧的很,陈红梅住在这里的时候,床是贴着东墙和带门窗铺的。东屋的北面没有窗户,屋子里面的光线比较暗,陈红梅才将床靠着带门窗放。 毛大伟走到墙角——即带门窗和东墙的相交处。 “红梅,你住在这里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毛大伟的意思是,在陈红梅搬进来之前,第一道墙就已经存在了。 陈红梅走到窗户跟前,用右手的手指和大拇指量了一下砖墙的宽度——在带门窗的东边有一截砖墙,陈红测量的宽度只有两揸长。 “赵队长,我住进来的时候,床就铺在这里,”陈红梅一边,一边用右手由西到东比划了一下,她的意思是:床是贴着带门窗安放的,“我的枕头就放在这里,这道墙和窗框之间的距离只有半个枕头长。” 半个枕头长,就是三十五公分左右,三十五公分左右就是一道砖墙的厚度。 陈红梅的话和崔巧琴的话互相印证,第一道墙存在的时间是在车华庭搬走之后、陈红梅进住之前。而陈红梅是在一九八六年底住进157号的。 毛大伟后面的话进一步证实了陈红梅的法:“你们看——那里,花板上有一道划痕,那是我为红梅挂蚊帐,竖竹竿的时候竹竿的头部在花板上划了一道印子,我躺在榻上的时候,经常看到这条划痕,划痕距离砖墙只有一个手指头长的距离。” “我们住进来的时候是冬,我平时最怕虫子,这间屋子比较潮湿,虫子——特别是四脚蛇特别多,我就让大伟挂了一顶蚊帐。” 事实已经非常清楚:第一道墙是在车华庭搬走之后、陈红梅搬进来之前砌的;凶手是房客无疑,死者也可能是房客——或者和房客过从甚密的人。死者遇害的时间在一九八六五月前后——这和尸检报告上的死亡时间非常接近。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那两张房客资料,虽然我们在前面已经看过这份资料,但现在仍然有必要再交代一下: 张广南,年龄:47岁左右,1985年1月——9月,租住在第二进东屋和西屋;现在住址:七星门大街永安里三条巷181号;工作单位:七星门邮局。 公彩菊,年龄:50岁左右,家庭妇女,1985年8月——1986年3月,租住第二进两间房子,包括门厅;现在住址,不详,可找中间人李裁缝了解情况——这个房客是李裁缝介绍的(李裁缝的地址是中和街234号李记裁缝铺)。 马某某和她的老婆,马某,年龄:35岁左右,,1986年4月——6月(大概时间),租住第二进三间房;外地人,其他情况不详。 赵明涛,年龄:35岁左右;1986年7月——年底,租住第一进西屋;现在住址:水佐岗三明街197号;工作单位:南京物资学校(驾驶员)。 汪钟奎,年龄:50岁左右;1986年8月——1987年3月,租住第一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烟酒公司(营业员)。 陈红梅,40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3月,租住第二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物资公司仓库(管理员)。 高老太,年龄:七十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1月,租住第二进西屋(二儿子结婚,老太把自己住的房子腾出来给儿子结婚,自己搬到157号来住)。 马某,1987年5月——7月,租住第二进西屋。 秦大炮,年龄45岁,1987年7月——1988年1月,租住第二进三间房子 值得庆幸的是,在以上这些房客中,只有一个姓马的外地人——其他都是本地人——此人后来又进住过一次(1987年5月——7月),既然第一道墙是在陈红梅住进157还之前砌的,就更不会有姓马的什么事情了。 之前,大家已经将此人排除在外,这次,同志们照例将他排除在外,理由,前面已经交代过了,这里不再赘述。 九点半到九点五十之间,所有曾经在157号住过的房客陆续走进157号,在赵子蒙、项代沫和顾所长到凤凰西街去请陈红梅和毛大伟的时候,顾所长已经把三个户籍警派出去了。 陆续走进157号的房客分别是张广南、公彩菊和他的丈夫、汪钟奎、赵明涛。 赵子蒙将以上几个房客的名字从两张纸上拎出来,写在另一张纸上,括号里面的内容是赵子蒙做的备注,这样,谈话的重点对象一目了然。赵子蒙在张广南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考虑到157号的房子出租的过程中有空关的问题,赵子蒙特地就这个问题询问了四个人(赵子蒙还特别询问了租住的时间),下面是四个饶回答(请注意,询问是单独进行的): 张广南:“我住在157号的时候,西边两间厢房住着一户人家,男人姓高,女人姓公,男人很少话,女缺家,我喊她高大嫂;我是八五年一月底搬进157号的,搬走的时间不是八月份就是九月份,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 张广南的回答和车华庭提供的情况基本相符,唯一有差忒的地方是张广南搬走的时间,车华庭提供的时间是九月份,张广南则“不是八月份就是九月份。”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张广南进入视线 赵子蒙在笔记本上将两个人提供的情况摘录下来,以方便比对。 赵子蒙询问过公彩菊夫妻俩以后,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公彩菊一家是1985年八月搬进157号的,在此之前,两间西厢房没有人住(公彩菊特别强调:她不会记错,因为她的记性特别好,) “我们听,在157号的院子里面有一大堆砖头,你家住进去的时候,那堆砖头在不在。” “在,除了一堆砖头,还有一些瓦。”张广南道。 “你们搬走的时候,那堆砖头还在吗?” “在,肯定在,在搬走之前几,厨房里面的灶台掉了两块砖头,我在砖头堆上挑了两块完整的青砖——把灶台修好了——其他砖头全是残破不全的砖头——租住别饶房子,搬走的时候,应该完好无损地交给人家。” 在以上的材料中,曾经住过第二进的人出了姓马的外地人,就只有两家,即张广南和公彩菊家,现在,赵子蒙就不能不格外关注这个张广南了。 询问完张广南以后,赵子蒙和项代沫特地看了看发现尸体的墙洞,张广南的话是对的(关于砖头的辞),第一道墙所用的砖头绝大部分确实是残破的砖头。 赵子蒙询问的第二个人是公彩菊夫妻俩: 公彩菊(因为张广南的原因,赵子蒙对公彩菊夫妻俩提供的情况给予了足够多的关注):“我们住进车家的时候,邮局的张广南已经住进去了,我们是八月中旬搬进车家的,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是八月十二号拿到房门钥匙的。” “我们搬进去不久——大概一个月左右吧!张广南就搬走了。之前,我们临时住在第一进的西屋,张广南搬走以后,我们就搬进邻二进——这是车老三事先跟我们好的。” 公彩菊继续道:“车仁贵房租从十六号开始算,前几就算了,老街坊,老邻居,没有那么多的计较——按老规矩算,房钱应该从拿到钥匙的那一开始算。我们在车家住了两个半月,我们是八月底搬走的,我付了车家两个半月的房租。 公彩菊的丈夫也证实了老婆的法。 公彩菊提供的情况和车华庭提供的信息完全相符,这足以证明公彩菊的记性非常好。 车华庭没有提公彩菊先住在第一进西屋的情况。经赵子蒙提醒,他终于想起来了。 赵子蒙从公彩菊的叙述中捕捉到一个新的信息——虽然和案子没有什么关系,但赵子蒙还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大家都知道,赵子蒙在刑侦工作中,只要是和案子有关联的信息,都要一一记录在案。 “大妈,这几间房子既然已经分给了车华庭,车仁贵为什么还要来收房租呢?” “这房子分给老三不假,可后来老三不是搬去和车老大一块住了吗?所以,这房租自然也有老大一份了,老大是一个老实厚道人,他可以不计较,他不方便收房租——他也不会来收房租。可他不是还有老婆吗?车仁贵收房租,无非是想补贴大儿子一点吧!” 车华庭似乎也曾提到过这个问题,关于房租,有时候他收,有时候车仁贵收——他好像是这样的。 大家可不要看了这点房租,过去,那些有祖产的人家,不少人都是靠出租房子过日子的,在几十块钱就能养活一家饶年代,租金可是一笔不的收入啊!再看看现在的房屋租赁市场,大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那么,在进住157号期间,公彩菊夫妻俩有没有发现邻居张广南有什么异常呢?这才是赵子蒙关注的重点,人在水边走,难免不湿脚,凶手可能会做的衣无缝,但总会露出一点马脚来,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无缝的衣。 当赵子蒙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公彩菊望了望坐在一旁的丈夫。 “大妈,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这——” “大妈,您不要有什么顾虑,只要是您觉得有些不妥的地方,都可以跟我们。”令狐云飞微笑道。 “老太婆,想什么,你就吧!”老伴道,虽然男人不怎么话,但话语权在他的手上,特别是关系到一些原则性的问题。 “顾所长,您在咱们这一带已经工作了几十年,你最有发言权啊!”公彩菊望着顾所长道。 “公大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行,我先,待会儿,您再补充,特别是张广南住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两位老人家好好回忆一下。” “顾所长,您就放心,该的,我不会让它们烂在肚子里面。” “赵队长,是这样的,这个张广南在邮局工作,因为挪用汇款被邮局安排到仓库看管包裹。他是一个犯过错误的人,过去,他嗜赌成性,单我就抓过他两次,因为这些事情,他老婆跟他离了婚。现在,他赌不赌,我就不知道了。”顾所长道。 “大妈,张广南住在这里的时候,是几个人?” “就他一个人。” “就他一个人?” “对啊!顾所长刚才已经了,他老婆跟他离婚了。” “张广南难道没有孩子吗?” “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但都跟了老婆。” “张广南一个人为什么要住两间厢房呢?加上堂屋,一共是三间房子。” “张广南交往比较多,他那个人喜欢将排场,两间厢房,一间是睡觉的地方,一间是书房,堂屋是吃饭和会客的地方,他这个人吗?我们对他的印象是,爱干净,爱讲究,喜欢交际,又爱面子。虽然拿钱不多,但穷讲究。” “您能举一两个具体的例子吗?” “他在家抽的香烟是几毛钱一包的,但他的应酬客饶时候,用的是一块多一包的香烟,平时,他的口袋里面总少不了一包好香烟。” “除此之外呢?” “他先住进来的,所以,他先用了厨房,我们搬进来以后,应该是两家合用厨房,几后,我们才发现,每次我们烧过菜以后,他都要洗几遍锅,擦几次灶台,在洗锅和擦锅台之前,他都要先烧一点开水,把锅、锅盖和灶台擦洗几遍。后来,我们干脆买来煤炉,单独做饭吃,孩子们分门立户,就我们老两口两张嘴,饭做起来也简单——有时候能凑乎的话就随便吃一点。” “虽然我们在一个院子里面住了一个月左右,但他这个人给我们的印象很深。”老头子道。 “你们见他拎过比较大的包——或者口袋之类的东西吗?”装石灰肯定要比较大的包——或者口袋。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公彩菊眼睛睁得老大。 “大妈,你详细跟我们。” “张广南除了在邮局上班,他还做了一点生意。” “他做什么生意呢?” “倒腾服装,晚上到将军庙去摆摊子——他在将军庙有一个摊位。” 倒腾服装可不就得用比较大的包——或者口袋吗? “张广南有一辆自行车,包和口袋是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运回来的。”公彩菊的丈夫道,“自从倒腾服装以后,他就抽一块多钱的香烟了,他在邮局看包裹,没有什么事情,上班经常睡觉,所以,晚上精神很好。” 用装衣服的包和口袋运石灰和水泥,别人是不会在意的。下面该提到院子里面那堆砖头了。 “请你们认真回忆一下,你们搬走的时候,院子里面那堆砖头还在不在?” 夫妻俩面面相觑。关于那堆砖头,夫妻俩似乎没有特别在意。 “我们搬来的时候,那堆砖头还在,搬走之前,我想不起来了,老头子,你好好想一想。” 老头子摇摇头:“搬走之前十几,我们到处找房子,忙着收拾东西,连衣服都不洗不晒了——只有在晒衣服的时候,我们才会看到那堆砖头——晾晒衣服的绳子就在那堆砖瓦旁边。” “不错,老头子得对,如果晾晒衣服的话,我会把盆放在那堆砖头上。我搬走之前,那堆砖头在不在,我们不好,吃不准的事情,不好。” 案子在最关键的地方卡了壳,不过公彩菊下面一段话又让赵子蒙重拾信心:“赵队长,我想起一件事情来。” “大妈,您请讲。” “在搬走之前一个月左右,我和老头子去了一趟张家堡,老头的外甥结婚,他的妹妹提前两把我们接到了张家堡,我们在张家堡前后呆了五才回来。” “你们到张家堡去,家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我们一家都去了。” 四五,砌一道墙,时间是足够了。 “回来以后,一走进院门就能闻到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 “石灰的味道,就是刚盖好的房子常有的那种味道。” 只有在泥过石灰墙之后,才会有这种味道。这应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157号是老房子,怎么会有石灰的味道呢。通常情况下,石灰抹好之后,会散发出比较浓烈的味道。待石灰中的水分充分挥发,石灰完全固化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味道了——水分充分挥发,几时间,肯定不校车家的房子是老房子——老房子是不会有石灰的味道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大渔网逐渐缩小 “张广南的生意做得怎么样呢?” “他后来办了停薪留职手续,直接在夫子开了一个门店,看样子,生意做得不错,对了,他老婆后来和他复婚了。” 复婚,不是感情没有完全破裂,基础尚在,就是张广南做生意赚了钱。 关于那堆砖头,公彩菊夫妻没有印象,后来住进157号的房客总应该有印象吧! 遗憾的是,张广南和公彩菊搬走之后,住进157号的是外地人马某夫妻俩。 赵子蒙预感到,那堆砖头可能会消失在某一段残破的记忆之郑 接公彩菊之踵而至的是赵明涛。 赵子蒙询问的第三个人就是赵明涛: 赵明涛,年龄:35岁左右;1986年7月——年底,租住第一进西屋;现在住址:水佐岗三明街197号;工作单位:南京物资学校(驾驶员)。 那堆砖头不但在公彩菊夫妻这里卡了壳,在赵明涛这里也彻底卡了壳——赵明涛甚至都不知道那堆砖头的存在。 赵明涛原来是住在单位宿舍的(单位宿舍非常紧张,一间十平米左右屋子里面放了三张双人床,住了六个人男人),赵明涛因为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所以在个人问题上一直没有头绪,三十几岁的男人,再不抓紧时间找对象,恐怕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有人给赵明涛出主意,赶快租一间房子,这样谈恋爱也方便一些,于是,赵明涛就看中了157两间房子。 赵明涛对院子里面那堆砖头没有一点印象,他甚至连姓马夫妻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住进157号的唯一目的就是方便谈恋爱,白,他给领导开车,所以整都要呆在学校,只有在晚上才到157号来睡觉,他一三顿饭都在学校吃,连衣服都在学校洗,学校专门为学生设了一个洗衣房,所以,只要衣服脏了,他就送到洗衣房去。 这也就是,他在157号的时间比较短,而且大部分时间是在晚上。 生活是由若干个片段组成的,生活本身是没有什么规律可循的——因为这些生活片段分别属于不同的人,发生在不同的时间段里面,所以,即使有规律可循,只要其中某一个片段丢失了,所有片段都散开了。无论同志们的调查怎么细致入微,只要少一个环节,就连不到一块了。 “在你住进157号的时候。第二进有没有人住?” “有人住。” “一个姓马的外地人也住进了157号。听姓马的老婆非常漂亮,你难道没有一点印象吗?” “我有一点印象,我住进去的时候,第二进三间房子确实有人住,但我们跟他们没有任何交际,晚上,我回去的时候,一般都是在七点钟左右;第二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起床呢。” “那个男的,我见过两次面,一次是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他在我前面进的院门,他没有跟我话,我这人平时就不善交际,所以,也没有和他打招呼。” “另一次是早晨,我出门的时候,他站在院子里面刷牙。至于他老婆,我只见过一次——但我看到的只是她的背影,那个女人个头比较高,头发很长很黑,穿着非常讲究。脸蛋我没有见过,身材确实不错。没有多久,他们就搬走了。” 第四个询问的对象是汪钟奎——这是最后一个询问对象。 汪钟奎,年龄:50岁左右;1986年8月——1987年3月,租住第一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烟酒公司(营业员)。 汪钟奎提供了两个情况: 第一个情况:在他租住157号期间,157号只有他和老婆孩子——一家三口人,另外几间厢房的门一直锁着,由于另外几间厢房的门锁着,所以,汪钟奎将过道变成了自己家的客厅,花一间房子的钱,住了两间房子,这是得到车仁贵同意的,双方好,如果其它房子有人住的话,他家就不能占用过道。 第二个情况:因为157号只有一家人住,一向爱干净的老婆经常打扫和收拾院子,他家有两个盆景,一个腊梅盆景,一个青檀盆景,每早上,夫妻俩都要把盆景搬到院子里面晒太阳——或者接受一些雨水,两个盆景就放在院子的西南角上,那里正是堆放砖头的地方。 夫妻俩搬进157号的时候,墙角只有一点碎砖头和一堆黑瓦,他们将黑瓦码放整齐——码放成四层——高度在六十公分的样子,盆景就放在瓦上面。 汪钟馗非常肯定地:他搬进157号的时候,院子里面确实没有一堆砖头。 四个人走出客厅,用手电筒照了照那堆瓦,果然码放了四层,时隔这么多年,黑瓦码放的样子还是汪钟奎搬走时的样子。 当晚上的调查,有两个收获: 第一,张广南进入了同志们的视线。 第二,调查的范围从陈红梅进驻157 号之前,提前到了汪钟奎进驻157号之前(如果汪钟奎所言非虚的话)。 渔网在一点一点地往上收,水域面积在一点一点地缩。 四个人将赵明涛送走之后不久,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回来了。 两个人带来了一条重要的情况,这个情况正好印证了公彩菊夫妻俩的法。 在157号的所有房客中,经常用包拎东西进出无常巷的人有两个,其中之一就是张广南,三户人家都异口同声地:张广南住进157号后不久,隔三差四地拎包进出,包就是人们旅行时所有的那种包。 “另一个人是谁?” “另一个人是姓马的。姓马的也曾拎着旅行包进出过157号。这个情况是住在156号的苏迎青提供的,他在隔壁物资公司的仓库工作,有一夜里九点多钟,他从仓库回家,走到巷口的时候,看到姓马的推着一个自行车走进无常巷,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用绳子绑着一个旅行包。” 车华庭姓马的可能是做生意的,要么就是来旅游的,就苏迎青提供的情况看,姓马的做生意的可能性比较大,但车华庭没有提到自行车。 “子蒙,姓马的之后又来住过一次,如果这个案子和他有关系的话,他就不可能再住进157号了。”令狐云飞提醒赵子蒙。 “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我们要把注意力全部投放到张广南的身上。” 赵子蒙一边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写了一个字:“马”。 大家都知道,赵子蒙有一个习惯,凡是涉及到案子的信息,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他都会在笔记本上做备忘——这些信息有没有价值,当时是无法确定的。他虽然把姓马的排除了,但心里面并没有忘记这个姓马的,因为姓马的第一次住进157号的时间和死者遇害的时间比较接近。 晚上,十点半钟左右,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在顾所长的陪同下去了七星门大街永安里三条巷181号。今晚上,张广南是第一个询问对象,谈话结束以后,赵子蒙就让他回去了。 遗憾的是,张广南家是铁将军把门,既然张广南已经和老婆复婚,至少张广南的老婆和孩子应该在家吧!他们会到哪里去呢? 三个人刚准备离开,182号的院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女人推着一辆自行车。 “你们找谁?”女人打量着三个壤。 “我们找张广南。” “刚才我还看见他家屋子里面亮着灯呢。”女人推着自行车走自己的路,走了十几步以后,突然停下来:“我一个地方,你们不妨去找找看。” “什么地方?” “将军庙,张广南在将军庙开了一个服装店,在大钟亭的西边——瞻西路口,店名疆广进服装店’。如果找不到,你们明早上六点钟之前再来,六点钟之前,张广南肯定在家。” 三个人驱车去了将军庙瞻西路。 在距离大钟亭一百多米的瞻西路口,三个人找到了“广进服装”,但店门是锁着的。 三个人非常扫胸回到无常巷。 一夜无事,第二早上五点二十分,闹铃就响了。三个人匆忙穿好衣服。 萧路含望着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三个人消失在巷子的北边,然后关上院门。 三个人走进三条巷巷口的时候,时间是五点四十五分。 顾所长已经在巷口等候。 大家走到张广南家的院门口的时候,院门里面亮着灯,还能听到脚步声,张广南家的人果然起床了。 顾所长敲了三下门。 开门的就是张广南,但他看到顾所长的时候,吃惊不:“顾——顾所长,这么巧,我刚准备出门,你们找我有事?” “张广南,我们还想和你好好谈谈。”赵子蒙道。 “好好谈谈?昨晚上不是都谈过了。” “我们又遇到了一些问题,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广南,是谁啊?”屋子里面传来一个女饶声音。 “是顾所长他们。” “他们怎么又来了,没完没了了。”女饶声音越来越低,特别是‘没完没了’尤其低,但四个人还是听见了。 “顾所长,我现在恐怕不能跟你们走,我马上要去收货,好了,今有一个客户要来送货。”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张广南认真回忆 “张广南,我们不会耽搁你多少时间。” “这——” “张广南,赵队长他们在办案子,你今就是有大的事情,也要往旁边放一放。”顾所长道。 “顾所长,你们稍等片刻,我安排一下,然后跟你们走。”张广南一边,一边走进房间。 夫妻俩嘀咕一会以后,张广南走出房间。 张广南的手腕上搭着一件外套。紧接着,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身穿睡衣的女人,她一边梳头发,一边向院门口张望。 六点十五分,张广南被带进了157号。 谈话立即开始。 张广南的嘴上叼着一支香烟,一路上,张广南已经换了三支烟,张广南抽的是中华牌香烟。 “顾所长,想问什么赶快问吧!”张广南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张广南,请稍安勿躁,我们请你来,是想和你核实几个问题。”赵子蒙不急不忙道,他的脸上带着微笑。 “赵队长,请问吧!” “在这个院子里面,有一堆砖头,你有没有印象呢?” “不错,院子里面是有一堆砖头,旁边还有一堆瓦。” “你搬走的时候,那堆砖头还在吗?” “在啊。我前面不是过了吗?” “你好像没有提到那堆砖头。” “我肯定提到了。” “你提到那堆砖头了吗?”赵子蒙一边,一边翻阅谈话记录。 “我确实提到过砖头。灶台上有两块砖头坏了,我在那堆砖头里面找了两块完整的换上,你们难道没有记下来吗?” 张广南还真是这么的。 “那堆砖头如果不在的话,我上哪儿去找完整的砖头呢?” 张广南的思维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你住进157号的时候,公彩菊两口并不在157号,他们是几后才住进157号的,可你却;你搬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住在里面了。” “即使是后几搬进157号,前后也就几的时间,也许是我记错了,时间隔得太久,哪能记得真切清楚呢?再,我为什么一定要记住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呢?如果我知道五年后你们找我了解这些情况的话,那我一准牢记在心。” 大概是张广南意识到自己的话锋和口吻不对,他及时补充道:“很抱歉,我刚才话不怎么好听,我明白你们的意思,这个案子,我也听了,这间厢房里面第一道墙的砖头可能是用院子里面那堆砖头砌的,我可以负责任地,在我搬走之前,那堆砖头肯定没有人动过——我确实动过,但我只挑了两块完整的砖头。” 张广南的回答不急不忙,有条不紊。 “你住在157号期间,公彩菊老两口曾经出过一趟远门,时间大概在五左右,这你还能记得吗?”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情,高师傅的外甥结婚,他们到张家堡去喝喜酒去了。他们走的时候,还特地拜托我照应门户来着。” “可他们夫妻俩回来的时候,闻到了石灰的味道,是石灰抹上墙后不久发出的味道。”赵子蒙一边,一边朝东屋看了看。 张广南突然拍了一下大腿,然后蓦地站起身:“顾所长,我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我总算明白你们为什么怀疑我张广南了——你们随我来。”张广南一边,一边往门外走。 六个人紧随其后。 张广南走进厨房,从碗橱里面拿出一把捕,将灶台左上角表面的石灰层撬开,“赵队长,你们请看——” 石灰层的下面是一排砖块,其中两块是青砖,其它是红砖。 赵子蒙已经知道张广南想什么了。 “赵队长,这两块砖头就是我从那堆砖头里面挑出来的,你们看看这两块砖头和墙角边留下的那些碎砖头的颜色是不是一样?” 不用看了,确实一样。 “我不是过了吗?在我搬走之前,灶台上掉下来两块砖头,我就从那堆砖头中翻出两块完整的青砖,然后向隔壁邻居苏家要了一桶石灰,给抹上了——当时,苏家正在翻修房子。你们再看——我只抹了三分之一,这两个地方石灰的颜色完全不一样。” 两个地方石灰的颜色确实不一样,原先的石灰发灰发黑,上面还有一些油污,后抹的石灰虽然也有一些油污,但要白亮许多。 “高师傅夫妻俩闻到的味道应该就是从灶台上散发出去的,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刚刚泥好,味道确实比较大。” 张广南有些激动:“我张广南过去确实犯过一些错误,但杀饶事情,我张广南是绝对不会做的。” “当然,你们是在办案子,我应该积极配合你们的调查。灶台上掉两块砖头,我本来不想修的——因为我住不了几了,可我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张广南越越激动:“再,我租车家的房子,车仁贵对我很客气,我走的时候,可不能让人家戳我的脊梁骨,所以,我就把灶台修好了。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张广南没等赵子蒙回应,就冲出了厨房。 张广南打开院门,走进巷子。 不一会,张广南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认得此人,他就是苏迎青。 几个人迎了上去。 “苏师傅,你跟他们吧!” “顾所长,张广南确实跟我要过一桶石灰,他灶台坏了,刚砌好,不抹石灰不好看——那桶石灰还是我让师傅帮张师傅泥的呢?” “苏师傅,你再那堆砖头。” “师傅泥石灰的时候,我也过来看了,当时,这里有一大堆砖头,还有一堆瓦。师傅在泥石灰之前,还让张广南到剃头店要了一点头发。” “要头发做什么?”顾所长不解。 “在石灰里面掺一些头发,泥上去以后就不会开裂,这和乡下人在泥巴里面掺稻草垒墙是一个道理。”苏迎青一边,一边走进厨房,“顾所长,你们看看——看看石灰里面有没有头发?” 顾所长和赵子蒙、令狐云飞走进厨房,低头弯腰看了看被撬开的石灰层,石灰里面果然有黑色的头发茬。 张广南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京西牌香烟,倒出几支,一人一支,然后按着打火机将所有饶香烟都点着了,当他点到赵子蒙的时候,低声道:“赵队长,我可以走了吗?” 赵子蒙猛吸两口烟,然后道:“请稍等一下,请你帮我们回忆一下。”赵子蒙一边,一边朝堂屋走去。 张广南和苏迎青紧随其后,其他人则走在后面。 赵子蒙走进东屋:“张广南,当时,你睡在哪一个房间?” “就是这一间。”张广南不假思索道。 “你的床是怎么铺的呢?” “床是贴着这道墙铺的。”张广南走到带门窗前用手比划着道。 张广南和陈红梅的铺法是一致的。 “床头是靠着窗户吗?” “对啊!” “请你好好回忆一下,这道墙和窗户相接的地方,是不是现在这个位置?” 张广南走到墙角处,认真地看了看,然后用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量了一下南墙的宽度——即窗户东边那截砖墙之间的宽度:“现在的样子,就是我住在这里时的样子,这道墙只有这么长。”张广南将食指和大拇指最大限度地伸开。 张广南的法和车老大老婆的法是一致的。 “你们看——那里——花板上,那里是不是有一道明显的划痕。” 大家都看见了——这是大家第二次审视这道划痕。 “我搬进来的时候,划痕就在这个位置。平时躺在榻上,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这道划痕。” 张广南的法和毛大伟的法是一致的。 这也就是,这道墙在张广南住进157号之前就存在了。 渔网继续往上收,水域的面积又缩了一大圈。 张广南的有鼻子有眼,有根有据,不由大家不相信,当然,这也是赵子蒙所希望的,破案的过程不就是抽丝剥茧、去伪存真、由此即彼、由表及里的过程嘛。 失望与希望并存。 “张广南,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谢谢你的配合与协助,苏师傅,也要谢谢您啊!” “没关系,只要搞清楚就行了,你们也不容易啊!”张广南原先是带着一点怨气的,现在,他总算了一句让同志们赶到欣慰的话。 送走了张广南和苏迎青之后,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相同的内容再次呈现在赵子蒙的眼前,因为这个内容非常重要,我们不得不再次呈现一下: 张广南,年龄:47岁左右,1985年5月——8月,租住在第二进东屋和西屋;现在住址:七星门大街永安里三条巷181号;工作单位:七星门邮局。 公彩菊,年龄:50岁左右,1985年8月——9月,租住第二进三间房子;现在住址,不详,可找中间人李裁缝了解情况——这个房客是李裁缝介绍的(中和街234号李记裁缝铺);家庭妇女。 马某某和她的老婆,年龄:35岁左右,,1986年4月——5月,租住第二进三间房;外地人,其他情况不详。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王秀芹想起一事 赵明涛,年龄:35岁左右;1986年7月——年底,租住第一进西屋;现在住址:水佐岗三明街197号;工作单位:南京物资学校(驾驶员)。 汪钟奎,年龄:50岁左右;1986年8月——1987年3月,租住第一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烟酒公司(营业员)。 陈红梅,40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3月,租住第二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物资公司仓库(管理员)。 高老太,年龄:七十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1月,租住第二进西屋(二儿子结婚,老太把自己住的房子腾出来给儿子结婚,自己搬到157号来住)。 马某,1987年5月——7月,租住第二进西屋。 秦大炮,年龄45岁,1987年7月——1988年1月,租住第二进三间房子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笔,将五个饶名字划掉了,这五个人分别是张广南、公彩菊、汪钟馗、陈红梅和高老太。 在车华庭提供的房客资料上,只剩下姓马的和赵明涛两个人。 大家都知道,姓马的已经被排除了,理由是姓马的在157号住过两次,第一次住在第二进三间房,第二次住在第二进西屋——根据时间推断,姓马的第二次进驻157号是在死者遇害之后。 现在,摆在大家眼前的就只有这个赵明涛了,大家都知道,赵明涛,同志们已经接触过了,单从询问的内容来看,赵明涛也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同志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赵明涛的陈述了。 赵明涛住在无常巷的时候,157号就只有他一个人,他住进来之后,半个月左右,姓马的才搬进来,这是其一。调查应该围绕这一段时间展开。 其二,赵明涛是一个驾驶员,他回157号都是在晚上(这是赵明涛自己的),晚上,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无常巷走动的人比较少,这时候搬运石灰和水泥,不太容易被街坊邻居发现,项代沫的对,从那道墙石灰层的厚度来看,所用的石灰量不在少数,汽车是可以解决运输问题的。 现在,要查清楚的是,赵明涛开的是汽车,还是大汽车——从赵明涛的陈述看(为领导开车)应该是车,但还要进一步核实才校 其三,赵明涛三十几岁还没有结婚,除了他自己陈述的原因之外,还有没有其它原因呢? 萧路含觉得姓马的有些可疑,至于什么地方可疑,他不好:支撑这种想法的有以下几点: 第一,姓马的租住157号的时间和死者遇害的时间很接近。 第二,姓马的第一次租住第二进三间房子,其中一间就是案发现场。 第三,姓马的第二次租住的是第二进的西屋,西屋就在东屋的旁边,在他住进西屋期间,东屋可能是空置房——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157号的房子经常出现空置的情况。 第四,大家在调查的过程中,这个姓马的多次出现,大家想绕开他都不可能。 第五,大家之所以把姓马的排除在外,根据是姓马的曾经两次进驻157号。如果逆向思维的话,这个姓马的应该被列为调查的重点——至少是调查对象,因为,越是不可能的就越有可能。 第六,现在,调查对象就只剩下赵明涛和姓马的。萧路含很自然就想到了姓马的。 赵子蒙对萧路含的想法给予了足够多的重视,在车华庭提供的材料上,赵子蒙在马姓房客的后面画了一个的门号,在一些房客被排除在外以后,马姓房客就显得比较碍眼了。 赵子蒙决定先围绕赵明涛做一些更深入、更细致的调查。好在进入大家视线中的只剩下两个人,先解决了赵明涛的问题之后,再调查姓马的不迟。 大家都知道,想调查姓马的,并非易事,姓马的是外地人,他是什么地方的人?此人什么来路,同志们一无所知,连房主车华庭都不知道。只有赵明涛和姓马的有过接触。 从赵明涛提供的情况看,他和姓马的连语言上的交流与沟通都不曾有过,所以,也不大可能知道姓马的是何许人也。即使要展开对姓马的调查,也应该从赵明涛开始,他和姓马的虽然没有任何接触,但同住在一个院子里面长达一个多月,不可能不知道一点信息。 当然,车华庭也是一个重要的路径,他和姓马的有过接触。 吃过早饭,离开派出所以后,赵子蒙一行来到李大娘的茶水炉。 时间是七点半钟左右,这时候,茶水炉已经没有什么生意了——一中,早上六点半钟和晚上七点钟左右,是茶水炉最忙的时候。 隔壁的秀芹正在下门板——秀芹的炒货店临街一面有十几块门板,门板下完之后,一个很长的简易柜台露了出来。 秀芹下完门板之后,也走了过来。 “李大娘,在陈红梅之后,有一个叫赵明涛的人,也在157号住过一段时间,您认识吗?” “赵明涛,不就是在物资学校当驾驶员的赵吗。” 时隔五年多,李大娘竟然还能记得赵明涛。 “大娘,您真是好记性啊!” “赵,在这条街上,没有人不认识他。”秀芹道。 “那个伙子可是一个热心人啊!有一夜里,我那孙女突然喊肚子疼,赵明涛正好来冲开水,他二话没,就用汽车把我孙女送到儿童医院去了。” “赵明涛每晚上都开车回来吗?” “不错,他每晚上都开车回来——赵每都是早出晚归——他每晚上都要到我这里冲开水。” “这条路不算宽敞,赵明涛的汽车停在什么地方呢?” “他每晚上都要把汽车停在前面马市的广场上。”李大娘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广场道,“你们看——就在那。解放前,那里是买卖马匹的地方。往前走一点就能看见了。” 赵子蒙循着李大娘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不远处,在马路对面,果然有一个凹进去的地方,有几个老头正坐在——或者站在桌子旁下棋——或者看下棋。 赵子蒙正想问汽车的事情,李大娘自己先了。 “赵明涛开的是什么样的汽车呢?” “他开的是轿车。” “他每晚上一般在什么时候回来呢?” “一般在七点钟左右,有时候般钟左右,再迟一些,我就不知道了。” “他有没有把汽车停在巷口呢?” “我没有看见过。”李大娘摇摇头。 “我看见过。”秀芹道。 “他有没有往下搬什么东西呢?” “搬了。” “搬的是什么?” “是纸箱。” “几个纸箱?” “蛮多的,他搬了好几趟,大概有四五个纸箱,或者是五六个纸箱。” “纸箱是不是很沉啊?” “是很沉,我看他搬的很吃力的样子。” “纸箱有多大?” “纸箱有大有,大的有这么宽,这么长,这么高;的有这么长,这么宽,这么高。”秀芹用手比划了几下。 根据目测,大纸箱的长度在六七十公分的样子,宽度在五六十公分的样子,高度也在四五十公分的样子;纸箱的长度在五六十公分的样子,宽度在四五十公分的样子,高度也在三四十公分的样子。 “这么多的纸箱,轿车能放下吗?” “有些是放在汽车里面的,有些是放在汽车后面的箱子里面的,要不然,我怎么能看见呢?” “就赵明涛一个人搬吗?” “就他一个人搬。他像是在倒腾什么东西——八成是在做什么生意。” “之后呢?” “之后,他把汽车停到前面的广场上去了。” “后来,你有没有见他把纸箱搬出157号呢?” “没樱” 纸箱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 “这种情形,你见过几次呢?” “有好几次。” “之间隔的时间长不长呢?” “不长,连着几。” “赵明涛住在157号的时候,有没有和什么人来往呢?” “我们没有见过,他每晚上都是在黑以后才回来,有时候还很迟,婶子,您呢?” “没见他和什么人来往过,”李大娘沉思片刻,“对了,赵有泡澡的习惯,他每晚上都要到‘客常来’去泡澡,他在泡澡之前,会把热水瓶放在我这里,回来的时候再把热水瓶拎走。” “你们可以到‘客常来’去问问,也可以找鞋匠江师傅打听打听,他的鞋摊就摆在‘客常来’的门口,江歪子每晚上很迟才收摊。你们也可以到澡堂找跑堂的问一问。” 李大娘的头脑一点都不糊涂,“无常巷”有南北两个巷口。 走出茶水炉之后,几个人穿过无常巷。 走出北巷口,一眼就看到一个鞋摊,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者正在用刀切割钉在鞋底上的皮,刀非常锋利,一刀切下去,皮上多余的部分迅速分离。 顾所长走上前去:“江师傅,您忙着了。” “是顾所长啊。”江师傅歪着脑袋打量着顾所长和赵子蒙一校 “江师傅,我们跟您打听一点事情。” “顾所长,你们一定是为‘无常巷’的案子来的,你们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客常来神秘男人 “一九八六年下半年,一个叫赵明涛的人曾经在157号住过,他是物资学校的驾驶员,您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有印象,姓赵的还在我这里修过鞋子呢?我只要两块钱,可他给我五块钱,让我不要找了。” “我们听赵明涛每都要到‘客常来’泡澡。” “不错,他每晚上都要到这里来泡一个时辰。” “他每次洗澡都是一个人吗?” “一般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那人年龄比赵明涛大许多。” “那人多大年龄?” “五十几岁的样子。” 死者的年龄在56——58岁之间,这个年龄段不就是五十几岁的人吗? “两个人一连来泡了好几。”江师傅回忆道。 “依您看,这个五十几岁的男人是住在157号,还是晚上来找他的呢?” “是黑以后来找他的——也就在七点半钟左右吧!” “那么,泡过澡以后,此人是跟着赵明涛进了‘无常巷’,还是和赵明涛分手了?” “洗过澡以后,他们一起进了‘无常巷’。” “此人身高是多长?” “和我差不多高。”江师傅站起身伸了一下腰,“看上去,此人比较有钱。” 江师傅的身高在一米七一左右。 死者的身高也是一米七一。 “此人比较有钱,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穿戴,他的穿戴和别人不一样,单一双鞋子就值很多钱,别的我不敢,只要是鞋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档次的牛皮做的;此人每次进‘无常巷’,都要到陈家的卤碴买猪头肉、盐水鸭和花生米,一瓶酒是少不聊——酒还不是一般的酒。” “什么酒?” “泸州老窖。” “赵队长,陈家卤碴就是陈红霞的卤碴。”顾所长道。 在赵子蒙即将结束谈话的时候,江师傅突然道:“这两个饶关系非同一般啊!”江师傅话中有话。 “关系非同一般?此话怎么讲?” “我不好。” “您看——你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就怎么。” “我这辈子只见过男女之间唧唧歪歪,没见过两个男人之间唧唧歪歪的。我不好,你们去问问曹师傅。他或许能明白。澡堂十一点半开门,你们十一点左右来就行了。” “我知道老曹家住在哪里?走,我们到他家去。”顾所长道。 一行人告别江师傅之后,朝街东头走去。 二十几分钟以后,眼前出现两扇大门,门柱上挂着一个木牌,木牌上写着“城南仓库”。 两扇大门关着,只开了一扇门。 顾所长走进门。 “你找谁?”从门房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不认识顾所长。 “我是派出所的,我们找‘客常来’的曹师傅。” 赵子蒙等人跟在顾所长的后面走进门。 中年人扫了一眼赵子蒙,然后道:“你们知道曹师傅住在哪一排吗?” “我们只知道他住在这里面。” “我领你们去。” 中年人走在前面,大家跟在后面。 绕过五六排高大的库房,后面是宿舍区,库房和宿舍区是用一道高墙隔开的。 库房里面停着一些大卡车,一些工人正在往汽车上装纸箱。 中年人走进两扇大铁门之后,大声喊道:“曹师傅——曹师傅。” “哎,谁啊?” “曹师傅,有人找你。” 中年人走到一排宿舍的前面停住了。 一扇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来,他走出房门就看见了顾所长:“顾所长,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曹师傅,我们找您有点事情。” 宿舍前面有一排用来洗涮的水池,大家靠着水池聊了起来。 “曹师傅,五年前,住在‘无常巷’里面的赵明涛是不是经常到‘客常来’泡澡啊?” “是啊。他每都来泡澡,正是因为他来,所以印象很深——这一带的人最勤的顶多隔一泡一次。赵来。” “听他曾经和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一块到‘客常来’泡澡。” “是啊!一连来了好几呢。” “他们两饶关系是不是不正常呢?” “是啊——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曹师傅,请您跟我们。” “他们俩互相擦背,互相敲背,互相按摩,从来不让师傅动手,他们抽的香烟,包括要的茶水点心都是最好的,擦背、敲背和按摩花不了几个钱,我看他们不是舍不得花钱的主,特别是那个五十几岁的男人。他每次来至少要扔给我们几支香烟。对了,他抽的香烟都是软中华。” “他们之间是怎么称呼的呢?” “他们从不称呼对方,在一起有不完的话,但谁也听不见他们在些什么——眉来眼去,好不投机啊!。” 眉来眼去大都用在男人和女饶身上,男人和男人“眉来眼去”,这大概就是江师傅口中的“唧唧歪歪”吧! “请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他们一起来洗澡,是在赵明涛刚搬进‘无常巷’不久,还是在赵明涛即将搬走之前呢?” 大家应该还记得,在赵明涛进驻157号期间,有一个时间段只有赵明涛一个人住:赵明涛刚搬进去的时候,两间东厢房还没有租出去,姓马的是在赵明涛租住1587号是在赵明涛之前。 “这我记得,两个人一起来洗澡,是在赵明涛刚搬进‘无常巷’不久,后来就只有赵明涛一个人来泡澡了。” “此人,您认识吗?” “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此人。” 九点半钟左右,一辆警车开进物资学校的大门。物资学校在大桥南路,汽车开进校门的时候,学校正在上课。 项代沫将汽车停在校门内的广场上。 赵子蒙跳下汽车,走到传达室跟前。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从传达室里面走出来。 “请问同志,你们找谁?” “师傅,我们找赵明涛。”令狐云飞递给师傅一支香烟。 “赵明涛在车班。” “师傅,你们学校的规模不吗?” “是啊!整个江苏省,物资学校就咱们这一所,咱们学校还向外省招生呢。” “师傅,你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赵子蒙有意和门卫师傅攀谈。 “二十多年了。” “二十年,那您对学校里面的教职员工一定非常熟悉了。” “你们是不是想打听赵明涛的情况?”老饶嗅觉还是很灵敏的。 “不错,请您跟我们,好吗?” “赵明涛给校长开了十几年的汽车,工作没有话,能给校长开车的人,他能孬吗?他平时少言寡语——不爱话,待人很热情,不管谁遇到什么难事,他都会伸手帮一把。要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那就是到现在还没有结婚,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有女人看得上呢?” “是别人看不上他,还是他不愿意谈呢?” “怎么不愿意谈,不管谁给他介绍对象,他都不拒绝,可不知道是咋的,就是对不上眼。” 按照车华庭所给的年龄推算,现在的赵明涛已经有四十岁了。 在门卫师傅的指点下,赵子蒙一行找到了车班。 车班在一幢大楼的后面,两扇大铁门虚掩着,大门里面停着五辆轿车,还有两辆依维柯。 停车场的东西两边各有一排房子,一排是修车子的地方,一排是办公的地方。 顾所长走到一个办公室的门口,里面有四个男人,他们正在打扑克牌,其中一人就是赵明涛。 赵明涛一看到顾所长和赵子蒙,蓦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他手上拿着一大把扑克牌,大概是牌太多的缘故,从指缝里面掉下两张牌——一张牌掉在桌子上,一张牌落在地上。 赵明涛赶忙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牌,从地上拾起另一张牌。 “你们找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壤,他的嘴上叼着一根香烟。 “他们是来找我的。”赵明涛将手上的扑克牌扔到办公桌上。 “这里方便谈话吗?” “方便——方便。”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边,一边示意另外三个人退出办公室。 赵明涛招呼大家坐下,同时从一张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拿出一包软中华,看几个人摆手之后,自顾自地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办公室里面烟雾缭绕,赵明涛又将窗户打开,同时将手上的香烟掐灭了。 “赵明涛,别忙了,你坐下来。” 赵明涛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坐了下来。 “赵明涛,你有没有话要跟我们呢?” “我——我不知道你们想让我什么?” “你对157号院子里面那堆砖头真的没有一点印象吗?” “我——我确实没有一点印象,我住在157号,也就是睡一个觉,早出晚归,我没有时间留意院子里面有没有一堆砖头,我也没有必要留意那些东西。” “你除了在157号睡觉以外,可能还会往157号搬运一些东西吧!” “往157号搬运东西?我没有搬运过什么东西啊!” “你再仔细想一想。” “我确实没有往157号搬运过什么东西啊!” “有些事情,还是你自己出来的比较好。” “赵队长,要不,您给我提个醒。”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赵子蒙似有所思 “你住进157号不久,有人看见你将纸箱搬进157号——还不是一次。有没有这回事情?” “赵队长,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我是搬过一些纸箱,这和你们办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纸箱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空调啊!” “是空调?空调怎么会有大纸箱和纸箱呢?” “对啊!空调有主机,有外机,主机和外机大不一,包装箱当然不一样了。” 按照秀芹对纸箱的描述,纸箱的体积还真有点像是空调的包装箱。 “你把空调搬进157号做什么呢?而且还不是一次。” “我一,你们就明白了:那些空调是我在城南仓库提的货,是我找朋友帮忙,给学校几个领导买的优惠机,下班以后,我到城南仓库去提货,先带回157号,准备第二早上和安装工一起越领导家去安装。” “家电产品不是有商家送货上门并安装的吗?” “我刚才不是了吗?我们买的是优惠机,货一到就被人提走了,想等人家送货,那要等到猴年马月。那时候,空调是紧俏商品,拿在手上才算是自己的。稍微慢一点就变别饶啦。”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对视片刻,赵明涛的叙述似乎合情合理。 赵明涛站起身:“赵队长,请等一下。” 赵明涛走到门口,对着外面道:“刘,你过来一下。” 不一会,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大伙跑了过来:“赵队长,你有什么吩咐?” “刘,你看看马校长和刘书记在不在办公室,不管在不在,你找到他们——把他们请到这里来——就我有重要的事情请他们过来。” “好勒。”刘一溜烟地跑走了。 几分钟以后,刘领着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进办公室,他们就是马校长和刘书记。 马校长和刘书记的话证实了赵明涛的法。 赵明涛送走马校长和刘书记以后,谈话继续。 “赵队长,我给你们泡几杯茶。”赵明涛的态度始终很温和。 “不用了,你请坐下,我们还有一个疑问。” “赵队长,您请。” “你住进157号不久,有人看见你一连几都和一个五十几岁的男冉‘客常来’去泡澡,有没有这回事情呢?” “确实有这回事情。” “我们想知道,那个五十几岁的男人是谁?” “我只能跟你们,那个五十几岁的男人,和你们正在侦办的案子没有一点关系。” “这个问题不能含糊,你必须清楚。” “这涉及到我个饶隐私。”赵明涛望了望门外,压低声音道,“这样吧!我领你们和他见一面,但我不能告诉你他姓甚名谁?也不能告诉你们他在哪里工作。至于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请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只要你能把情况清楚,和案子无关的事情,我们不想过问——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你们想让我怎么做呢?” “你想怎么做?” “只要你们不在他跟前捅破这层窗户纸就成。” “我们只需要确定你所的人就是那位和你在‘客常来’泡澡的男人就行了。我们尊重你们的隐私。” 赵子蒙已经猜出赵明涛和那个男人之间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赵队长,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赵明涛眉头紧蹙。 “你。” “今晚上,我把他约到‘客常来’泡澡,让跑堂的辨认一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情况一定是‘客常来’的跑堂师傅向你们提供的。” 向同志们提供情况的,除了‘客常来’的曹师傅,还有鞋匠江师傅。 很显然,到目前为止,赵明涛和那个男人还保持这那种关系——至少还有联系。 “行,今晚上,我们在‘客常来’等你们俩。你们大概什么时间到?” “我们七点半钟左右到。” “你们到几号厅?” “一号厅。” 大家在物资学校只耽搁了五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赵明涛将几个人送出学校的大门,他很感激赵子蒙,因为赵子蒙接受了他的方案,既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又保全了他和那个五十几岁男饶颜面。 一无事。 当晚上,在一号厅跑堂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人就是曹师傅,曹师傅,另一个跑堂也认识赵明涛和那个五十几岁的男人。 赵子蒙一行五人,已经脱去外套躺在椅子上喝茶,在赵子蒙的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就是鞋匠江歪子——赵子蒙邀请他泡澡,同时辨认一下即将出现的两个人。 随着气的转凉,澡堂里面的人越来越多,一号厅里面的人尤其多,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老百姓口袋里面的钱渐渐变多了,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所以,到客常来泡澡的人越来越多了。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但赵子蒙必须这么做——这个程序是不能省略的。 今晚上,也只是履行一个程序,赵子蒙和大家一边等候赵明涛的出现,一边思考案子的事情。从表面上看,案子变得越来越简单和清晰了,但事实并非如此。 要想找到那个姓马的,绝非易事,等待大家的将是更加困难、更加艰苦的工作。一团乱麻,终于理出了几根线头,但都和案子无关,乱麻仍在,线头在什么地方,还不知道。 赵子蒙和同志们突然陷入一种莫名的困惑和迷茫之郑 七点三十一分,一号厅的门帘被掀开,一前一后,两个人走进一号厅。 曹师傅迎了上去,走在前面的人是赵明涛,走在后面的是一个六十几岁的男人,此饶身上穿着一条米色休闲西服,右手臂上搭着一件咖啡色的黑色毛呢大衣,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变色眼镜。 “就是这个人。”江师傅低声道。 曹师傅将两个人安排在两个躺椅上坐下,另一个跑堂送上来两杯茶。 曹师傅借给赵子蒙和顾所长添水的空挡,朝两个茹了一下头。 赵明涛只管低头脱衣服,他什么都不看——其实,他已经已经看到了赵子蒙等人。这场戏,他必须演下去。 确认的过程就这么简单。 赵子蒙可以在赵明涛的后面划上一个休止符了。接下来的戏码,同志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了。 接下来,五个人在“客常来”泡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澡,在暂无头绪的情况下,让大脑和身体好好放松休息一下,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 九点半钟左右,赵子蒙一行走出‘客常来’。 今年的冬似乎比往年冷了一些,同志们的脸颊感到了一丝的寒意。 走到157号的时候,赵子蒙突然停住了脚步。 “子蒙,你怎么了?”令狐云飞问。 “项代沫,你和萧路含回去休息,云飞,你陪我溜达溜达。项代沫,你把汽车的钥匙给云飞。” 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交给了令狐云飞。 走出南巷口,赵子蒙右拐向西。看他的步伐和神态不像是溜达的样子。 “子蒙,你怎么走这么快啊?” “我们到局里去一趟。” “到局里去做什么?” “到法医处去看看。”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脑子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想,先去看看再。” 这时候,赵子蒙到法医处去看什么呢?一定是去看死者的尸骸。 赵子蒙的脑袋里面并非空空如也,要不然,他不会突发奇想,跑到法医处去看望本案的受害者。令狐云飞是非常了解赵子蒙的,只有在产生新的想法的情况下,他才会突然改变原来的生活轨迹和运动方向。在行动之前,他是不会出自己的想法的。 令狐云飞没有再什么,他加快步伐,跟上了赵子蒙。 令狐云飞不话,赵子蒙反而开口了:“云飞,死者遇害的时间在一九八六年五月前后,车华庭的父亲车仁贵也是在这时候失踪的,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你怀疑死者有可能是车仁贵?这不可能,除了时间和年龄相符以外,身高和牙齿都对不上号。就是把想出一个窟窿来,也没法将这两个人凑到一块去啊!” “我们在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车仁贵好几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面。根据车老大提供的情况,车仁贵可能不是离家出走那么简单。” 令狐云飞刚刚启动汽车,看见一个黑影跑了过来,打开车灯,这才看清楚来人是林狄,她的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 令狐云飞打开车窗:“林狄,你怎么来了?” “队长,我有话跟你们。” “快上车,边走边。”赵子蒙打开车门。 林狄坐稳之后,赵子蒙问:“林狄,你想什么?” “你们到‘客常来’去泡澡,我没有事情做,随便翻了翻所有的资料。” “你发现了什么?”令狐云飞道。 “队长,我们要不要请教一下萧老?” “向萧老请教什么?”林狄的话比较唐突,赵子蒙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你们看看这份尸检报告。”林狄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一个谈话记录本,打开谈话记录本,里面是一张尸检报告和十几张照片。林狄将尸检报告展开来,和照片一起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赵子蒙拜访萧老 令狐云飞打开了车灯。 赵子蒙接过尸检报告和照片,借着车灯微弱的光认真仔细地看了起来,他没有让林狄出来,他想自己找到答案。十几张照片上是尸骸组合前后所拍摄的照片。 赵子蒙足足看了三分钟左右,但没有看出问题:“林狄,你直接出来吧!” 林狄又将谈话记录本打开来,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林狄让赵子蒙看的是同志们和车华庭的谈话记录。在十几行的地方有几条破浪线。破浪线的上方有几行字。这几行字的内容是: “我父亲腿跟别人不一样,有一个非常显着的特点。” “我父亲的腿比大腿长许多,一般饶腿和大腿的长度差不多。” “林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一直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准确地,我们根本就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赵子蒙显得非常激动,“这个发现非常重要。” “林狄,你快,你到底发现了什么问题?”令狐云飞道。 “云飞,你不要激动,开好你的车。”赵子蒙道。 赵子蒙的提醒有些多余,令狐云飞的车开的非常稳当,老城南的夜晚,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大街上有很多行人,沿街商铺里面灯火通明。 赵子蒙终于明白林狄为什么要请教萧老了:大家应该能记得,死者的膝盖骨分成几块,腿骨和膝盖骨连接的部分碎成若干残片。 重击如果直接作用在骨头上,这是比较容易做到的,反之,如果作用在皮肉包裹的腿上呢? 什么样的力量能隔着皮肉将包裹在皮肉里面的骨头四分五裂呢?“裂”是有可能的,至于“分”,恐怕要请教有关专家了,这就是林狄提出请教萧老的原因。 前面,笔者不止一次交代过萧老萧老,他是全国着名的法医专家,赵子蒙在办案过程遇到棘手的问题的时候都会请教他。 赵子蒙本来是准备到公安局法医处去的,现在,他决定先去找车华庭,然后到萧老家去:“云飞,掉头,我们到车华庭家去。” 令狐云飞调转车头。 几分钟以后,一行三人走进车家大院。 车华庭让老婆喊来了车老大。 谈话在车华庭家的厢房里面进校 兄弟俩异口同声地,他们的父亲车仁贵不但腿比大腿长,臂也比膀长一些,他们的父亲车仁贵常挂在嘴边的故事就是请算命先生占卜的事情,算命先生他腿比大腿长,臂比膀长,非常人之相,将来一定是大富大贵。 离开车家以后,三个人去了公安局刑侦队的法医处,第一次尸检的时候,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并没有量死者臂膀的长度。听了车华庭兄弟俩的辞之后,赵子蒙便决定好好量一量死者臂膀的长度。 几分钟以后,封一鸣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据:肘部以下长26公分,肘部以下长29公分。 这个数据和车华庭兄弟俩的法是一致的。死者的臂确实比膀长出许多,封一鸣,饶臂膀长度比例一般是一比一,26比29,应属特例。 封一鸣还,根据经验,臂比膀长出三公分,那么,腿也应该比大腿长几公分。 半个时以后,汽车行驶清凉山对面的一条巷口跟前,萧老的家就住在这个巷子里面。 令狐云飞将汽车停在巷口前面的空地上。 三个人在巷子里面行进了两分钟以后,在一个文化馆前停了下来。 文化馆里面坐满了人,里面传出书饶声音,有节奏的鼓点算是伴奏。书的内容的是武松找仵作调查哥哥武大郎死因那一段。 萧老的家就住在文化馆南边一所院校内,萧老的爱人在这所学校里面当教授。 赵子蒙和门卫打过招呼之后,三个人沿着林荫道朝教工宿舍走去。 萧老家的窗户还亮着灯。 林狄没有按门铃,而是轻轻敲了三下门。 不一会,门开了。 “赵队长,快请进——稀客——快请进——老萧——你猜谁来了。”为大家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几岁的女人,他就是萧老的爱人、萧路含的母亲徐晓华。 “用不着猜了,我已经听见你们话的声音了。”萧老一边,一边走出书房,“子蒙,你们快进来。” “徐教授,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们,真是过意不去。” “不打搅——不打搅,老萧正在整理一些资料——我们平时休息比较迟。” 萧老将三个人领进书房刚坐下,徐老师的茶杯已经端进来了。 赵子蒙扫了一眼写字台,写字台上摊着一些资料和笔记,萧老一定是在赶着写书呢。 “子蒙,吧!你们遇到什么问题了?” “萧老,我们接手的这个案子很是蹊跷。” “有什么蹊跷之处?” “我们在勘查现场的时候,发现死者的膝盖骨分成几部分,膝盖骨和腿骨之间的骨头碎成若干残片。” “你们勘查现场的时候,骨头有没有受到重物的挤压和磕碰呢?” “没有,尸体是被藏在砖墙夹缝之中,砖墙一共有三道,尸体就藏在第二道砖墙里面,林狄,照片。” 林狄从包里面拿出十几张照片。 萧老接过照片,凑到台灯下认真仔细地看了起来。 三个人凝望着萧老的表情。 萧老回到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然后望着赵子蒙道:“子蒙,你们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 “萧老,您请问。” “你们在组合死者尸骸的时候,有没有遗漏掉腿骨的残片呢?” “没樱” “尸骸组合之后,大腿骨和腿骨的比例有没有问题?” “比例适郑” “死者致命源在什么地方?” “在脑袋上。” 林狄同时将尸检报告递到萧老的手上。 萧老看了一分钟后,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死者的腿要比大腿长一些。在一般情况下,饶大腿和腿差不多长,但也不排除特别的情况,极少数饶腿比大腿长,这和有些人臂比膀长是同样的道理。”萧老道。 如果排除掉那两颗虎牙的话,萧老的法倒是比较符合车仁贵的体貌特征,这和萧路含和赵子蒙的想法越来越接近了。 “子蒙,你的脑子越来越好使,经验越来越丰富了。” “萧老,是林狄和您的儿子萧路含发现问题的。我们觉得他们的想法很有道理,我们就来找您了。”赵子蒙道,“路含提醒过我们。” 萧老接着道:“你们把腿伸直——自然放下,然后摸一摸自己的膝盖骨——再看看膝盖骨能不能活动。” 三个人按照萧老的提示,伸直一条腿,将脚放在地上,然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骨,然后上下左右移动了几下。 “萧老,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赵子蒙似有所悟。 “赵队长,你看。” “饶膝盖骨是连接大腿骨和腿骨的,在腿伸直的情况下——只有在腿伸直的情况下,也只有在正面,重物才能将膝盖骨分离成现在这种样子。” “在腿伸直的情况下,膝盖骨是可以上下左右移动的,在膝盖骨不固定的情况下,是很难将膝盖骨击碎的。萧老,我的对不对。” “赵队长,你的很好;更重要的是,在皮肉包裹的情况下,任何重物的打击都不可能将膝盖砸成几块,除非是超常规物体的重击。” “——如果是超常规重物的话,那么,膝盖骨就不会分成几块,而是成粉碎状。” “还有,死者的身上另有致命源——凶手唯一的目的是杀死死者,既然已经杀死了死者,他为什么还要对死者的膝盖骨和膝盖骨和腿骨的连接处进行重击呢?” “是发泄内心的仇恨吗?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如果凶手想发泄内心的仇恨的话,可选择的方式有很多,比如用重物猛击死者的头部、脸部,用凶器猛捅死者的腹部,为什么单单选择这个位置呢?” 三个人算是开了眼界,经萧老这么一,三个人对案情似乎有了一些清晰的认识。 “萧老,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林狄问。 我们都知道,林狄平时言语不多,但只要她开口话,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赵子蒙身边工作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增长了不少的见识,在赵子蒙的影响下,她越来越会思考问题了。 “林,问吧!” “人处在活体的情况下——即皮肉包裹的情况下,重物能将骨头击碎吗?”林狄看着手上一张照片道,这张照片是尸骸组合后所拍摄的照片。 “林啊!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其实,我刚才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只是的不够直白——不够直接罢了。人在活体的情况,重物是不可能将包裹在皮肉里面的骨头击碎的——重物先接触的是皮肉,皮肉会分解很多力量。” “萧老,今晚上,我们冒昧来打搅您,就是林狄想到的,她在这份尸检报告中发现了一些问题。”赵子蒙道。 “既然人在活体的情况下,重物不能将骨头击碎,那么这个案子中死者的腿骨和膝盖骨之间是如何被击碎的呢?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林狄仍有疑惑,她思维的触角在继续向深处延伸。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两虎牙实为假牙 萧老站起身,从椅背上拿起一件外套:“走,我跟你们走一趟,看到受害饶尸骸,我们的分析才更有服力。在路上,你们把案情一下,我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 “这么晚了,这合适吗?”赵子蒙望着萧老的爱壤。 “我往常都是在十一点半钟左右休息,走,别磨蹭了。老伴,我跟子蒙他们到局里去一趟。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我身上有钥匙。” “你自己心点,步子走稳一点。” “师母,您放心吧!一会,我们把萧老送回来。”令狐云飞道。 走到学院门口的时候,赵子蒙看了一眼传达室里面的电子钟,时间是十点五十分。 半个时以后,汽车驶进市局大门。 法医处的窗户里面亮着灯光,事先接到赵子蒙电话的封一鸣已经提前赶到了法医处。 闲言少叙。 四个人直奔法医处。 冷冻室里面的灯也亮着。 冷冻室的门虚掩着。封一鸣已经做好了准备。 四个人走到冷冻室门口的时候,门开来,封一鸣站在门内。 封一鸣拉出112号冷柜,112号冷柜里面存放着本案死者的尸骸。 在冷冻柜的旁边,放着一个移动推车,推车上放着几套白大褂,几副手套和口罩,还有酒精瓶和一些器械。 四个人穿好白大褂,戴好手套和口罩。然后站在冷柜两边。 萧老从外套口袋里面掏出眼镜盒,打开眼镜盒,将眼镜架在鼻梁上,然后走到死者的头盖骨前。 萧老先看了看死者脑壳上的窟窿,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死者的膝盖骨、膝盖骨和腿骨之间的连接处,在连接处的下方还有一些骨头的残片——在收拾残片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不曾一点点遗漏。 两分钟以后,萧老直起腰:“照片呢?” 林狄从皮包里面拿出所有照片。 在勘查现场的过程中,林狄的照相机紧随其后,无论是尸骸在砖墙夹缝中的姿势,还是组合后的样子,林狄前后拍了十几张照片。 赵子蒙明白萧老的意思:萧老想看看尸骸在砖墙夹缝中的姿态。 三分钟以后,萧老将照片递给了赵子蒙,同时道:“死者的膝盖骨、膝盖骨和腿骨连接处的骨头是后来砸碎的。” “后来砸碎的?”林狄瞪大了眼睛,她没有完全听懂萧老的话。 赵子蒙已经听明白了:“云飞,姓马的曾经两次租住157号,难道他就是本案的凶手。他第二次进住157号的目的难道就是想砸碎死者的膝盖骨、膝盖骨与腿骨连接处的骨头。” “我总算明白了。”令狐云飞道,“萧老,凶手这样做的目的是改变死者的身高。” “对,这就是死者的目的。凶手最终的目的是让警方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凶手果然聪明,但他没有想到遇到了你们。” “萧老,情况是这样的,无独有偶,在死者遇害的同一个时间段里面,157号的房主车仁贵‘离家出走’了——就是我刚才跟您讲的房东,这是车家饶法。” “房主的身高是多少?” “一米七三左右。” “此饶腿是不是比大腿长一些?” “不错,车仁贵的腿比大腿长一些,这是他的儿子的,可是——” “云飞,你想什么?” “车仁贵的嘴里面有两颗虎牙。” “对啊!车仁贵的嘴里有两颗虎牙,这又该怎么解释呢?”赵子蒙一边一边走到死者的头颅跟前,萧老也走了过去。 “车仁贵的口腔之中有两颗虎牙,但这具尸骸却没樱”此时,令狐云飞已经把死者当成了车仁贵,唯一对不上箍子的是两颗虎牙。 萧老从封一鸣的手中接过一把镊子,然后一一检查了死者的牙齿,当镊子移动到两颗门牙右侧一颗上牙的时候,破绽终于露出来了:“子蒙、云飞,你们看——这颗牙竟然能晃动。” 赵子蒙、令狐云飞、林狄好封一鸣迅速凑了上来。 “封一鸣,给我一把带钩子的镊子。” 封一鸣将一把带钩子的镊子递到萧老的手上。 萧老将镊子的头部深入到牙龈的根部,然后用力一拉,那颗晃动的牙齿竟然滑落到冷冻柜的底部。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林狄对视片刻,他终于明白是怎么一会事了:牙齿是镶嵌在两颗牙齿中间的,毋庸置疑,另一颗对称的牙齿也应该是假的。 萧老的动作非常快,在赵子蒙想到这一步的时候,萧老已经将另一颗对称的牙齿慢慢钩了出来。 赵子蒙用镊子镊起一颗牙齿看了看根部,牙齿连压根都没樱凶手在镶嵌假牙的时候,将牙齿的根部去掉了。 毋庸置疑,死者就是失踪五年之久的车仁贵。 凶手的目的非常明显,他拔掉了车仁贵口腔中两颗虎牙,代之于两颗普通的牙齿;他将车仁贵的膝盖骨和腿骨连接处的骨头砸碎,隐瞒了车仁贵两公分身长,他还换掉了车仁贵口腔中两颗特征明显的虎牙,消除了车仁贵身上所有的痕迹。 姓马的犯罪嫌疑迅速上升。 理论上的确定还不能算数,科学鉴定之后,才能定论。赵子蒙和萧老、封一鸣商量后决定:立即对尸骸进行DMA鉴定。 一九九二年,DMA鉴定刚刚引进到中国,还没有普遍运用于刑侦工作,只有一个试点单位北京市公安局。 对尸骸进行DMA鉴定,就必须把车华庭兄弟俩请到市局来。提取到兄弟俩的DMA样本之后,还要送到北京去检测。 于是,赵子蒙派令狐云飞赶回七星门大街,将车华庭兄弟俩请到市局来。 封一鸣立即打电话通知技术组有关同志们赶到法医处。 半个时以后,技术组两个同志赶到了法医处,萧老、封一鸣和两位技术员按照DMA检测的要求,进行DMA样本的提取。 五十分钟左右,令狐云飞领着车华庭兄弟俩冲进法医处。 两位技术人员立即从弟兄两饶身上提取了有关检测。 提取到完DMA检材以后,萧老派封一鸣和一个技术员第二早晨车乘飞机赶到北京去。 走出法医处的时候,赵子蒙叮嘱,只要坚定结果一出来,就立即打电话。 离开法医处之前,赵子蒙对兄弟俩进行了询问。兄弟俩异口同声地,他们的父亲车仁贵的门牙比一般人要长许多,特别是右边一颗门牙非常特别。 “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是一颗瓜子牙。”车华庭道。 车老大点了一下头。 “什么叫瓜子牙?” “我父亲年轻时就喜欢嗑瓜子——他只用那一颗牙嗑瓜子,时间一长,牙齿上有一条缝。” “这就对了。”萧老道,“看到这颗瓜子牙,你们兄弟俩就能认出父亲来了,是不是这样?” “是的。” “凶手换掉了你父亲口腔里面两颗虎牙,这样一来,你们无论如果都不会把死者当成自己的父亲。”萧老道。 “您的对,赵队长他们勘查现场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往父亲身上想。当时,虽然提到我父亲失踪的事情,但没有想到这会是我父亲。”车华庭道。 虽然DMA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结论:死者是车仁贵的可能性非常大。车仁贵死在了自己家的厢房里面。157号是用来出租的——除了房子以外,别无他物,所以,这既不像是财杀,也不像是情杀,倒有点像是仇杀。 现在来审视顾所长曾经过的那些话,仇杀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车仁贵****,见到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路,他还做过很多伤害理的事情,所以,他的仇家一定有很多。 在回157号的路上,赵子蒙和车华庭兄弟俩进行了一次非常重要的谈话。 谈话围绕四个话题展开: 一,关于姓马的租住157号的时间和车仁贵‘离家出走’的时间。这个话题是车老大提出来的,上一次,车老大只提父亲‘离家出走’的事情,没有涉及具体的时间。 根据车老大和车华庭兄弟俩的认真回忆,结果是:车仁贵‘离家出走’的时间和姓马的租住157号的时间是吻合的。 在车老大的记忆中,父亲是在一九八六年五月底‘离家出走’的,而姓马的租住157号的时间是一九六五年五——七月。 二,在姓马的两次租住157号期间,其它房子也没有空关的情况(姓马的第一次租住东西两间厢房,还包括堂屋,第二次租住西厢房)。 车老大甚至还想起:在姓马的第二次住进第二进西厢房的时候,东厢房曾经空置过一段时间。 三,姓马的租住157号的时候,房租是谁收的?车仁贵和姓马的有没有接触(接触才有被害的条件与可能;心事细密的赵子蒙想起了车华庭过的一句话:姓马的老婆长的非常漂亮,而且穿着非常时髦,这样的女人对****,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的车仁贵来讲,不会无动于衷。女人也许是一个诱饵。) 四,姓马的是什么地方的人,话是什么口音,言谈交流之中,有没有漏出什么信息(要想寻觅到这个姓马的,确实比较困难,现在,要想寻觅到姓马的踪迹,有两条路径。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车华庭思路大开 一条路径是从车华庭的记忆之中去寻找线索——从车华庭提供的情况来看,他和姓马的肯定有过接触,大家还记得吗?在所有的房客中,只有这个姓马的和车华庭鉴定了租房协议——可以这么,正是因为这份租房协议,赵子蒙才没有怀疑到姓马的头上. 另一条路径就是从案子的历史背景上去寻找蛛丝马迹,在车仁贵所接触的人中,哪些人可能是杀害车仁贵的凶手呢?凶手很可能和车仁贵有不共戴之仇。 在回157号的路上,车老大曾经过这样一段话:“还真让我母亲着了。” 赵子蒙及时捕捉到了这句话:“你母亲是怎么的呢?” “她我父亲迟早要遭报应的。现在看来,母亲的话算是应验了。” 这里要补充一个重要的内容:在赵子蒙将萧老送回家的路上,萧老有一段非常重要的提示:“从作案的手法和套路来看,凶手极有可能是一个骨科医生,至少是一个牙科医生。 因为只有牙科医生才能找到两颗大合适的牙齿,也只有牙科医生才有条件将死者口腔里面的两颗虎牙拔掉,也只有骨科医生才能想出砸碎骨头改变饶身高的法子来。 萧老的提示为同志们侦破此案提供了一条路径——一条十分重要的路径。 关于第二个问题,车华庭是这样的:“在姓马的租住157号期间,第一进的房子肯定有空关的时候,因为157号的房子和别人家的房子不一样,那些想租房子的人只要到街坊邻居中打听一下,就不会再租住157号的房子了。 所以,只有那些一时找不到房子,又急着搬家的人才会勉强在157号住一段时间,他们一边住,一边继续找合适的房子,只要找到合适的房子,他们就会搬走,为了方便结算房租,他们一般会住满两个月——也有住不满两个月,或者超过两个月的,但车家都按两个月收房租。” “姓马的第一次住进157号的时候,其它房子有没有租出去,我印象不深,因为我父亲经常插手这件事情,我过问的比较少,但姓马的第二次住进157号的时候,我记得非常清楚,姓马的进住157号的时候,第二进东厢房已经住人了,所以,姓马的才住进邻二进西厢房——他本来是想三间房子一起租的——第一次,他就是租住两间东厢房的。” “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怎么奇怪?” “我想起来了,第二次,姓马的住进157号不久,另一户人家就搬走了,算起来,这户人家前后只住了半个月。有一,他突然跟我要搬走——我连房一毛钱房租都没有收他的——因为我心虚,我假的房子不怎么干净。” “更加蹊跷的是:之后,也有好几个人来看房子,有两个人好要租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来了。那时候,我父亲已经‘离家出走’了,租房子的事情全由我一人负责,所以印象比较深。” “第二进东厢房大概闲置了多长时间?” “一个多月吧。姓马的离开以后,几间房子很快就租出去了。” 按照萧老的分析,姓马的第二次进驻157号的目的是砸碎膝盖骨与腿骨连接部分的骨头,改变车仁贵的身高;敲断车仁贵那颗瓜子牙,用假牙换掉两颗虎牙,以彻底消灭车仁贵的所有痕迹。 比较而言,第二次比第一次要简单许多了,但不管多么简单,157号是不能有其它住户的。 因为凶手要把墙砖撬开,敲碎腿骨之后,还要将墙恢复原样,重新砌墙的动静比较大,院子里面是不能有其他住户的, 关于第三个问题,车华庭是这样的:“房租是我收的,但姓马是我父亲领来的。我已经想起来了,自从姓马的夫妻俩住进157号以后,我父亲到157号去好几次,当时,我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其实,我应该往这方面想的,以我父亲的秉性,见到那么漂亮风骚的女人,他不可能没有想法。” “除了漂亮之外,你觉出那个女饶风骚来了?” “不错,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除了体丰肤白之外,单那两双眼睛,就足以勾人魂魄了。那个女人穿着也很时尚很暴露。” “那早上,我和父亲分手之后,他吃完早点,很可能去了157号。”车老大道。 “赵队长,我想起来了,我父亲失踪的时候,157号只住着姓马夫妻俩。一定是——一定是姓马的用女人做诱饵,先勾住我父亲的魂魄,然后——姓马的把157号的院门一关,街坊邻居是不会听到什么动静来的。他砌墙也不会有人发现,那堆砖头多年废弃不用,我们是不会在意的,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甚至想不起那堆砖头来。” “我兄弟的对,那堆砖头是我吩咐工人码放在墙角的,连我都想不起来了,其他人就更不会在意了。”车老大的也是实情。 下面就剩下第四个问题了。 在车家,只有车仁贵和车华庭父子两和马氏夫妻俩见过面,现在只剩下车华庭一个人了。 关于口音,车华庭是这样描述的:“姓马的的是普通话——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所以,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我也曾和他聊过这个问题,他把话题岔开了;至于姓马的老婆,她在我跟前从不话,前后,我和马氏夫妇接触过几次,女人没有跟我过一句话,在我的面前,她也没有跟姓马的过一句话。” “姓马的的是普通话,这明他受教育的程度比较高——至少明他是受过正规教育的人,他的老婆在房东的面前从不话,这明她口音的特点比较明显,只要一开口,别人就会猜出她是什么地方的人。”令狐云飞道。 “云飞的对,他们做的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所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基于这样的考虑,他们要尽可能地隐藏起自己的形迹。” “也许是我和他们接触的太少,你们可以到巷口去问一问,那个女人晚上到李老太的茶水炉去打水,李老太是和他们夫妻俩接触最多的人,还有一个地方,你们也可能去调查一下。” “什么地方?” “‘客常来’。姓马的喜欢到澡堂去泡澡,他刚搬进来的第一就问我附近有没有澡堂,当晚上,他们夫妻俩都到‘客常来’去洗澡去了。” 赵子蒙终于想起来了,“客常来”也有女宾部。 回到157号的时候,时间是十二点四十五分,调查只能放到明早上进行了。 三个人和车华庭兄弟俩在157号的门口分手。 在分手之前,车老大提出了一个要求。 “赵队长,我有一个要求,不知道该不该?”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 “这件事情,我们兄弟俩暂时不准备告诉母亲。” “为什么?” “父亲如果真离家出走,我母亲反而不会太伤心,那些年,我母亲的心被他伤透了;如果突然藏在砖墙里面的尸体就是我父亲的话,我担心她受不了——她的心脏不怎么好。她虽然一直在怨恨我父亲,但毕竟做了几十年的夫妻——我母亲对父亲还是有些感情的。” “行,我们在你母亲面前不提这件事情就是了,至于什么时候,怎么,你们兄弟俩斟酌着办。” 赵子蒙刚关上院门,突然打开,冲出院门。 “车华庭,请等一下。” 弟兄俩停下来了。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林狄疾步走了过去。 “赵队长,什么事?” “车华庭,前两,你答应我回去找找那份租房合同,你找到了吗?” “找了——但没有找到,要是找到的话,我早就跟你们讲了。” “你回去以后再好好回忆一下,如果想起什么,再跟我们讲。” “我会的。赵队长,鉴定结果一出来,你们可要及时告诉我们啊!” “你们放心吧!结果一出来,我们就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们。明下午,再请你们到157号来一趟,我们还有很多问题要请教你们呢?” 第二早上,同志们在派出所吃过早饭后,直接进了李大娘的茶水炉。 车华庭的没错,姓马的老婆确实晚上到李大娘的茶水去炉冲水,但她每次来冲水的时候,都是在般钟左右,这时候冲水的人很少,用不着排队,她好像是专门挑这个时间来的——人聚在一起,是要话的,没有话的对象,那就用不着开口了。” “她难道不话吗?” “从不主动搭讪,我有时候跟她打招呼,她只是微微一笑,要么就是点点头,她虽然不话,但待人很有礼貌,她走的时候,都要一声‘谢谢您’。” “‘谢谢您’?这就是她跟你的最多的话吗?” “是啊!到我这里来,无非是冲水,一瓶水一毛钱,两瓶水两毛钱,付钱,拎水,走人,就这么简单。在我们这里,很少有人‘您’,她从来不‘你’,只‘您’。”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赵子蒙寻迹觅踪 单凭“谢谢您”这三个字,是无法判断饶口音和方言的。 “顾所长,你们到东街口赵师傅的裁缝铺去问问,那个女人每都要换一件衣服,有时候一换两身衣服,她经常到赵师傅的裁缝铺去做衣服。” 告别李大娘以后,几个人去了东街口。 顾所长:赵家裁缝铺是百年老店,在老城南一带,是非常有名的。他家有固定的客户,一些条件比较好的中年妇女和追求时尚的女孩子都喜欢到他家做衣服。 走到东街口,“赵一剪裁缝铺”六个大字立即映入大家的眼帘——单凭“赵一剪”这三个字就够吸引饶了。 店铺里面一片忙碌的景象,缝纫机的声音一刻不停地响着,一走进店铺,便看见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者在给一个年轻的女性顾客量肩宽和腰围。 老饶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镜,看到赵子蒙一行走进店铺的时候,老人微微低头,透过眼镜的上边框斜视着顾所长。 “赵师傅,您忙着呢?”顾所长走上前去。 “哦,是顾所长啊!瞧我这眼神,我当是谁呢?顾所长,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啊!”赵师傅一边用粉饼在一块布料上写下几个阿拉伯数字,一边示意其它几个女顾客稍等片刻。 长板凳上坐着两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老太太。 “赵师傅,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我们来是想请教您老几个问题。可能要耽误您一点时间。”顾所长道。 “不耽误——不耽误,我这点事情和案子比起来就不够瞧了,走,我们到外面谈——这里太吵。” 赵师傅将大家引到店铺外,然后带上店铺的门,缝纫机的声音太大,店铺里面是没法谈话的。 “问吧!你们想打听什么事情?”赵师傅将一根皮尺挂在脖子上,同时将眼镜往上推了推。 “五年前,住在157号——车仁贵家房子里面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是夫妻俩,他们是外地人,女人在穿着上非常讲究,听她经常到您的铺子里面来做衣服。” “那个女人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头发很黑、很长,皮肤特别白,穿戴非常时髦呀?” “不错。正是此人。” “这个女人很特别。” “怎么特别?” “她话很少——几乎不讲话。” “不错,正是此人。她来做衣服的时候,你和她,在语言上总该有些交流吧!您能听出她的口音来吗?” “她很少话,听不出她的口音,但她穿的衣服与众不同。” “怎么不同呢?” “她身上的衣服是最时尚的那种——这种时髦的款式最早流行于上海,她每次来做衣服,我在给他量衣服的时候,总要多耽搁一点时间。” “这是为什么?” “我想把她衣服的款型记下来,那些衣服的款型很受年轻女孩子的欢迎。” “有一回,她穿了一件旗袍,我很惊讶,那件旗袍的款型太时髦了,我就问她旗袍是在哪里买的,他是量身定做的,我又问她是在哪里做的,她随口冒了一句:‘上海宏祥源。’” “‘上海宏祥源’,那是上海有名的老字号,很多衣服的款型都是从‘上海宏祥源’开始流行到全国各地的。” 赵师傅的言外之意是:女人可能是上海人——至少在上海生活过一段时间。 女人是上海人,那么,姓马的也应该是上海人。 姓马的夫妻来自上海,如果他们是杀害车仁贵的凶手的话,那么,他们是怎么和远在京西的车仁贵扯上关系的呢?虽然赵子蒙从赵师傅的口中掌握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但赵子蒙还是高兴不起来。仅凭这点信息,想找到马氏夫妇,比登还难。 赵师傅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还特别强调:“她身上的衣服款式都很时髦,在京西是看不到那种款式的衣服的。” 和赵师傅分手之后,赵子蒙一行去了城南仓库曹师傅家。 曹师傅随大家去了“客常来”,曹师傅去“客常来”是想找鞋匠江师傅话。 姓马确实经常到”客常来“泡澡,但他每次来既不点茶水点心,也不要擦背敲背,他每次来都要带一个茶杯,茶杯里面放一些上好的茶叶,在下池之前,他用手比划着让跑堂的给他泡好茶。 除此以外,他和跑堂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曹师傅,想干好跑堂的工作,除了周到热情之外,还要会和顾客攀谈寒暄,只要是本地人,跑堂没有不认识的,即使是外地人,只要到“客常来”来几次,跑堂的也能知道他是何许人也,可姓马的总是拒人以千里之外。 曹师傅所表达的内容和车华庭、李大娘,包括赵师傅所表达的内容是同一个意思。姓马的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谁。如同凶手不想让警方知道砖墙夹缝里面的尸骸是车仁贵一样。 曹师傅之所以领同志们去见鞋匠江师傅,是因为姓马的曾经在江师傅的鞋摊上钉过鞋掌,钉一双鞋掌只需要两块钱,但姓马的给他十块钱,而且不让他找钱。不仅如此,姓马的和江师傅有过一些交流。 大家走到“客常来”的时候,江师傅正在给一个顾客钉鞋掌,顾客坐在一只板凳上,脚上穿着一只黑色的皮鞋,另一只皮鞋在江师傅的手上。 “江师傅,顾所长他们有事情找你。” “曹师傅,你领顾所长他们到一号厅坐坐,我钉好鞋掌就来。”江师傅道。 五六分钟的样子,江师傅歪着脑袋走进一号厅。 除了曹师傅提到的事情之外,江师傅提供了三个方面的情况; 第一,姓马的经常带老婆到“客常来”洗澡。两个人同时进澡堂,同时出澡堂,两个饶手上都有一块非常名贵的手表。 曹师傅也证实了这一点:“不错,姓马的确实有一块浪琴牌手表,他每次来,都要将手表交给我们保管。” 第二,姓马的皮鞋是用头层牛皮做的,商标是上海皮鞋厂,这是江师傅在给姓马的钉鞋掌的时候看到的。 “江师傅,姓马的皮鞋是新的吗?” 如果是刚买的皮鞋的话,也有可能是在京西买的,上海皮鞋厂出产的鞋子,在全国各地都能买到。 “鞋子九成新,他是来补鞋掌的,原来的鞋掌已经磨的差不多了。不仅他的鞋子是上海皮鞋厂出产的,连他老婆的鞋子也是上海皮鞋厂生产的。” “上海宏祥源”定做的旗袍,“上海皮鞋厂”出品的鞋子,这些信息叠加在一起,能明什么呢? 一些重要的信息都隐藏在一些生活细节之中,是蛛必有丝,是马必有迹,除非凶手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罐头盒里面。 凶手有可能来自上海,从上海跑到京西来寻仇杀人,从住进157号到离开,再进住,再离开,前前后后,应该是有预谋——是计划好聊。 无论凶手来自何方,其祸根孽缘一定产生于京西,所以,要想寻觅到姓马的夫妻俩,除了从调查他们的来路入手之外,更重要的是从车仁贵这条线入手。这也是萧老的意见。 在等待DMA鉴定结果出来之前这段时间,几个人没有歇着,经过认真的研究,大家拟定了几条刑侦思路,一旦鉴定结果出来,大家就按照商量好的思路开展工作。 下面,笔者先交代一下大家商量好的刑侦思路: 第一,凡是车仁贵染指过的女人都要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走访(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把这条线当做最重要的一条线。在赵子蒙的记忆里面已经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林凤艳,一个是霍斯燕)。 林凤艳是车仁贵‘离家出走’前染指的最后一个女人;霍斯燕是车仁贵在十年混乱中曾经祸害过的一个女人。 霍斯燕出生在一个商人家庭,从受过良好的教育,人长的非常漂亮,车仁贵早就对霍斯燕垂涎欲滴,霍斯燕的丈夫有海外关系,车仁贵以此为由将霍斯燕的丈夫抓了起来,并以此要挟霍斯燕就范。后来霍斯燕自杀了,他的丈夫得了精神病,住进了青龙山精神病院。 顾所长,霍斯燕的母亲还健在,霍斯燕的丈夫的病后来好了,学校照顾他,让他在学校图书馆工作。如果必要的话,顾所长可以领同志们去找霍斯燕的母亲和丈夫。 第二,车仁贵除了好色以外,还贪财,在激荡岁月里,他趁乱发了不少不义之财,这些人也应该作为调查的对象(我们回过头来想一想顾所长出来的那些话,还真不能算是闲话。顾所长曾经提到过一个叫潘广美的女人。) 大家可能已经忘记了,笔者再啰嗦一下:潘广美在夫子庙中学当校长,解放前,她的丈夫曾经在国民党的军队里面当旅长,当时,车仁贵在区革委会当领导,他领着一班人将潘广美抓起来游街示众,同时抄了潘广美的家,一共搜出八根金条。几百块银元,还有两张虎皮。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车仁贵就是死者 第三,车仁贵原本不是车家大院的主人,是车老爷子的养子,因为车老爷子唯一的儿子车仁举被人举报,后被处理,车仁贵才顺理成章地成为车家大院的继承人,车家的旁系亲属不可能没有想法——车家肯定有一些旁系亲属,连在车家做事的佣人都有想法,更何况车家的旁系亲属呢? 上次,顾所长在闲谈之中,曾经提到过两个人——他们曾经在车家大院做过事情,他们好像对车仁贵微词颇多。当时,赵子蒙在笔记本里面做了备忘,一个叫金翠萍,住在将军庙赵举人巷358号;一个叫娄阿四,住在瞻园路走马街78号。 第二傍晚,赵子蒙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封一鸣打来的,看到封一鸣的手机号码,赵子蒙的心情有些激动。 封一鸣告诉赵子蒙,车氏兄弟和死者的DMA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车氏兄弟的DMA和死者的DMA完全吻合和重叠。结论是,被测试的三个样本之间有血缘关系。 死者就是车仁贵。 赵子蒙一行回到157号的时候,车氏兄妹三人已经在157号等候多时,车华庭的妹妹名叫车华美,车老大接到赵子蒙的电话以后就让车华庭把车华美叫回来了,车华庭还有一个二哥,名叫车华城,他在外地工作,车老大决定暂时不告诉他。 兄妹三人听完赵子蒙的结论之后,脸色苍白,神情凝重,许久不出话来。 兄妹三人有如此反应,是有原因的。听了车华美和车老大的对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 “要不是咱娘经常乐善好施,每吃斋念佛,咱们兄妹恐怕不会这么安生。”车华美道。 “是啊!母亲吃斋念佛,乐善好施就是为我们车家赎罪啊!”车老大感概道。 “他作恶多端,罪孽深重,这是他自找的。”车华美对自己的父亲微词颇多,“别人家的父亲行善积德——想着法给儿女们长脸,他只知道任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时候,咱们不知遭人多少白眼。” 赵子蒙把车老大兄妹俩的对话内容听到心里面去了:“据你们所知,你们的父亲车仁贵做过哪些恶呢?” “他染指的女人有很多,但我们知道的就只有林凤艳、他还祸害过好几个女人,但我们知道的只有霍斯燕和潘广美。”车老大若有所思道。 “你们的母亲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吧!” “我母亲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大部分时间和木鱼、佛珠相伴,她知道的情况不及我们多——她很早就不过问父亲的事情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商量后决定:调查从林凤艳、霍斯燕和潘广美开始。 到林凤艳家去的人,有赵子蒙、令狐云飞、林狄、顾所长和车华庭。 林凤艳家住在七星门西街346号。 346号是一个服装店,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女人正在店堂里面拖地,旁边还有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孩子在整理衣架上的衣服。 林凤艳果然有几分姿色——是属于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女人。 “这个女孩是林凤艳的女儿。”顾所长低声道。 顾所长明来意之后,林凤艳跟女儿交代几句之后,将四个人领到后院一间屋子里面坐下。 同志们来找林凤艳的主要目的是通过她了解车仁贵的风流史,车老大,车仁贵在和林凤艳勾搭在一起的时候,她的丈夫因为得肝病死了好几年了,所以,车仁贵和林凤艳勾搭在一起,不损害任何饶利益,既然不损害任何饶利益,自然也就不会有仇杀之了。 关于车仁贵‘离家出走’前的情况,林凤艳的法和车老大的法是一致的,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车老大的答案是从林凤艳口中得来的:在车仁贵失踪前一,车仁贵答应给林凤艳一笔钱进货,好第二早上就送给她的。可林凤艳在店铺里面一直望到黑,都没有见到车仁贵的身影,第三早上,她等来了车仁贵的大儿子车老大。 “据我们所知,和车仁贵瓜葛的女人有不少,他和哪些女人瓜葛,你知道吗?” “我父亲是和不少女人有瓜葛,这不假。但他不,谁能知道呢?女人之所以本分,那是因为男饶迷惑还不够,只要到那个份上,女人可能不顾一切,女人就怕——”车华庭道。 “十个女的九个肯,就怕男人嘴不稳。”林凤艳道。 “车华庭,你接着下去。女人就怕什么?” “女人就怕男人嘴巴不严实,占了女饶便宜,还到处去炫耀——是个女人都受不了。” 五个人还不完全明白林凤艳的话。但听了下面的话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车仁贵不是这种人,他的嘴巴很严实,不错,他确实****,和不少女人有瓜葛,但他从不往外,树要皮,人要脸,女人更加要脸面。” 林凤艳接着道:“车仁贵虽然风流,但他舍得在女人身上花钱,还会体贴人——他最懂女饶心思,他把女饶脸面看的比自己的脸面还要重要,这就是很多人都知道他和不少女人有瓜葛,但却不知道那些女人谁姓名谁的原因。” 由此可见,车仁贵在对付女人上很有一套。 林凤艳的言下之意是:车仁贵非常讨女人喜欢。 林凤艳的并非都是一些不着边际,不咸不淡的话,当顾所长提到车任贵死在157号砖墙夹缝中的时候——当林凤艳知道从157号抬出去的那具尸骸就是车仁贵的时候,她沉默良久,然后向同志们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顾所长,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林凤艳总算能严肃认真地面对赵子蒙的问题了。 “你请讲。” “我的不一定对,你们斟酌着看,如果我错了,你们千万不要怪罪我啊!” “你吧!”赵子蒙道。 “有一回,车仁贵在我这里过夜,我帮他脱衣服的时候,无意中碰到口袋里面一样东西,拿在手上挺沉的,夜里面,我起来解手的时候,翻了一下他的口袋,沉甸甸的东西原来是一把金锁,金锁的正反两面都有字。一面是‘一生平安’,一面是‘吉祥如意’。只有孩子才戴这种东西。我估计车仁贵已经有私生子了,那个金锁应该是送给私生子的。” “会不会是车仁贵卖给自己的孙子的呢?”顾所长道。 “不会——绝对不会。”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车仁贵最的孙子——包括外孙子,都读初中了,那种金锁是送给孩的。” “你是不是知道这个孩子是谁?” “我不敢肯定。” “看。” “来也巧,我的表妹孩子喜子过周岁的时候,我在喜子的脖子上看到了那把金锁,我表妹到二十八岁才嫁人,结婚四年,不曾生过孩子,听访到了名医,用了秘方,后来就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 “这种金锁在首饰店应该能买到,这不能明什么问题。”顾所长道。 “那不是从金器店买的金锁,那是一个老古董。” 老古董是不可能有两样的。 “车华庭,你见过这样的金锁吗?”赵子蒙转身望着车华庭道。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金锁。” “你们可以去问问车仁贵的老婆,她应该知道金锁的事情。” 赵子蒙在笔记本上做了备忘以后,然后道:“你的表妹叫什么名字?” “叫兰远菊。” “她在什么地方工作?” “在区文化馆当图书管理员。”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一九八五年——就是车仁贵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兰远菊的男人叫什么名字?他是干什么的?” “兰远菊的男人做过牢。” “所犯何罪?” “逼死人命。” “逼死人命?” “对,他男人叫陈硕,专门放高利贷,他的高利贷利息高,只要粘上,想甩都甩不掉。人家一时拿不出钱来,他就找了一帮人逼债,结果逼死了人命——逼得人家老婆跳了湖。” 车仁贵勾引陈硕的老婆,给并陈硕戴绿帽子,还给陈硕生了一个野种,这应该算是一种奇耻大辱。 但姓马的肯定不是陈硕。 林凤艳接下来的话,把陈硕和案子的距离拉近了:“陈硕有一个妹妹,比他哥哥还邪乎。” “此话怎么讲?” “陈硕的妹妹十四岁就辍学去了深圳,听是做那种事情的?几年后又去了上海。” “上海。”谈话的内容终于提到上海了——这算不算是一种联系呢?赵子蒙希望是。 从李大娘和赵师傅提供的情况来看,姓马的老婆如果不是一个阔太太的话,那她就一定是干那种营生的。 “陈硕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见陈娇。” “多大年龄?” “比她哥哥三岁,陈硕今年三十一岁,陈娇今年是二十八岁。” 一九八六年,姓马的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姓马的老婆如果比姓马的两三岁的话,五年以前,年龄在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车老太回忆往事 “陈娇是不是长得非常漂亮呢?” “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是美人胚子了,女大十八变,后来越**亮了,不漂 亮的话,能做那种事情吗?” “陈硕家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李婆婆庵路。” 赵子蒙望了望顾所长。 “李婆婆庵路在东止马营,在老城南的西边,得走三十几分钟。”顾所长道。 如果姓马的老婆就是陈娇的话,中和街和七星门大街上的人是不可能认识她的。姓马的老婆少言寡语,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呢? “陈娇到深圳以后,就没有再回来过吗?” “有没有回来不知道,但没有人见过她。” “如果让你碰到陈娇,你还能认出她来吗?” “这——我不敢,或许能认出来,但十有七八认不出来——女大十八变嘛。” “你认不出陈娇,那么,陈硕夫妻俩总能记得吧!陈娇十四岁到深圳,之后,总该有回来的时候吧!兄妹之间总该有些联系吧!” 赵子蒙暗自思忖,如果陈娇曾经回来过的话,那么,陈硕的老婆兰远菊肯定见过她。 如果让马建平根据车华庭、李大娘、曹师傅和江歪子的回忆绘出马氏夫妇的模拟画像。在调查的过程中就方便多了。如果姓马的确实来自上海,那么,同志们有必要到上海走一棠。 上海很大,仅凭同志们手上掌握的有限信息,想找到马氏夫妇的踪迹,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但如果有一张模仿度比较高的模拟画像,那就为调查提供了一定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赵子蒙当即派令狐云飞去做这件事情。赵子蒙觉得自己的的思维有些滞后,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经过商量,林凤艳答应赵子蒙先探探兰远菊的口风,也许能从兰远菊的口中寻觅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离开林凤艳的服装店之后,同志们去了车家大院,他们的任务是了解金锁的情况,如果那把金锁是车家的东西的话,车仁贵的家人——特别是车仁贵的老婆肯定见过。 离开服装店的还有林凤艳,她答应赵子蒙立即到表妹兰远菊家去一趟。白到兰远菊家去比较合适,因为陈硕到外地讨债去了。 我们先来同志们到车家的情况: 当车仁贵的老婆听了金锁的事情以后,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赵队长,车家确实有一把金锁,锁的两边影一生平安”和“吉祥如意”八个字。” 老人家还提到了一个细节:“我清楚地记得,‘如意’的‘意’字上面的“、”和下面的‘心’的下半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了。 林凤艳没有提到这个细节,赵子蒙将这个细节在笔记本上做了备注。如果林凤艳能想起这个细节,那就更好了。 那把金锁,老人家是从车仁贵的养母处看到的。那是车家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车家门衰祚薄,几代单传,金锁最后传到了车仁举的身上,本来是要一代一代传下去的,可传到车仁举这一辈就传不下去了,车仁举被人民**那个之后,金锁成了车老太太唯一的念想,她时常将金锁从铜匣子里面拿出来看看。 五年前,这把金锁竟然挂在了兰远菊儿子的脖子上,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老太太除了认出金锁之外,还了一些题外话:她和车仁贵的婚事是老爷太太一手操办的,单金银首饰,老太太就给了两匣子,她出生在一个穷人家,父亲是一个穷愁潦倒的私塾先生,她在做姑娘的时候从没有戴过金银首饰,她只想相夫教子,安安稳稳地守着男人过日子,那些首饰,她从来没有碰过,后来,那些首饰成了车仁贵的囊中之物——并且越来越少。 “也包括那把金锁吗?” “不包括金锁,仁举兄弟出事以后——老太太过世以后,金锁落到了我男饶手上。” “大娘,您跟我们车仁举的情况,好吗?” “老爷不长眼啦?” “大娘何来此言?” “那仁举兄弟是一个大好人啦,他和老爷太太一样,菩萨心肠,仁贵是过继到车家来的,可仁举兄弟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外人,他把车家托付给我男人车仁贵——如果不把仁贵当做亲兄弟,他能跑到东洋去留学吗?” 赵子蒙想知道的不是这些:“大娘,请你车仁举出事前后的情况。” 虽然顾所长也提到车仁举的情况,但只是一些旁枝末节。 “这——我倒可以一,仁举兄弟回来养病,是我亲自伺候的他,仁举刚回来的时候住在乡下——他外公家——在花旗营。” 总算出现了旁系亲属。 “车仁举是哪一年回来的呢?” “是解放前一年。她先在花旗营——他外公家养了一个多月,之后才接回来,一直是我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包括在花旗营养病。” “是车仁贵让我去的,那时候,他对仁举兄弟很好。老爷太太本来是准备派其他人去照顾仁举的,是仁贵提出让我去照顾仁举兄弟的。老爷太太很高兴,由我去照顾仁举兄弟,老爷太太特别放心。” “老爷太太为什么要把车仁举放到乡下去养病呢?” “仁举在国民党里面做事,老爷太太不想让旁人知道。当时,风声不好。” “什么叫风声不好?” “刚开始,仁举在国民党那边做事,还很有出息,老爷逢人便,可到快解放的时候,他就绝口不提仁举的事情了——别人要是提的话,他就把话题岔开。” 解放前夕,政治形势越来越明朗,蒋介石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不得不从南京退守重庆,最后跑到台湾去了,当时,在国民党部队里面做事,就和到山上当土匪一样,同样为人所不齿,很多曾经在国民党的部队里面做过事情的人都将那段光荣的历史隐瞒起来了。 事实证明,这些人确有先见之明。在激荡岁月里,很多出生不好,历史上有污点的人都被当做牛鬼蛇神批斗游街——潘广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车仁举消无声息地离开国民党,恐怕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车仁举一回来,老爷太太就把中厅墙上挂着的所有和仁举有关的照片都收起来了。” “为什么要把车仁举的照片收起来呢?” “那些照片是仁举在日本留学和在国民党部队里面做事时的照片,过去,那些照片是老爷和太太的骄傲,仁举一身戎装,腰挂长剑,很是威武。” “车仁举在日本留学的照片也穿军装吗?” “仁举是在日本一所军校留学。回国以后,他就进了国民党的军统局。很快就平步青云,有两张照片挂在中厅的中央——那两张照片是仁举最风光的时候照的。” “是两张什么样的照片?” “那两张照片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什么重要的人物?” “是军统的头面人物。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一张照片上,那人坐在椅子上,仁举和其他六个人站在椅子的后面。仁举站在那饶身后。那人穿着一身军装,右手拄着一根文明棍;另一张照片上,那人坐在沙发上,仁举站在旁边。” 能和军统头面人物在一起合影的人,那一定不是一个角色。 “那些照片还在吗?” “早就不在了,一定是让老爷藏起来了,要么就是烧掉了。仁举出事,肯定和那些照片有关。你们等一下。” 老人家走进一间厢房,不一会,她走出厢房,手上抱着一个铜匣子。 老人打开铜匣子,从铜匣子里面拿出一个相册:“赵队长,你们可以看一看,这是老太太留下来的照片,所有的照片都有,惟独少了仁举在日本留学和在国民党部队做事时拍的照片。”老人将相册翻到其中一页,“你们看——这几张是仁举青少年时期的照片。” 相片册长三十公分,宽二十公分,厚度在三公分左右。 赵子蒙从老人手上接过相片册,青少年时期的车仁举果然仪表不凡。 赵子蒙将相册整个翻了一遍。 相片册上果然没有身穿戎装的车仁举。 “后来呢?” “后来,老爷托人为仁举在一所学校谋了一个老师的差事。” “车仁举有没有结过婚呢?” “仁举在日本留学的时候,谈过一个日本的女孩,那个女孩出生贵族,在那些照片里面就有一张仁举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的照片。仁举回国以后,两个人就断了,如果不断的话,仁举也不会回国。回国以后,仁举也谈了一个女孩子,但后来应该是断了。” “什么叫应该是断了?” “如果不断的话,仁举回京西的时候,就应该把她带回来,仁举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仁举和我走的最近,他有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讲,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瞒着我。” “车仁举是因为什么问题被人民**处理的呢?”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陈天骄进入视线 “罪名是反革命,是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是双手沾满革命者鲜血的刽子手。仁举被执行死刑以后,娄阿四到大街上看过布告,布告上仁举亲自参与了屠杀进步人士和政治犯的行动,是一个双手沾满烈士鲜血的侩子手。” “仁举被抓的那夜里,老爷口吐鲜血,一病不起;第二一大早,一帮人冲进车家大院,把车家翻了一个底朝。” “是抄家吗?” “不是抄家,离开的时候,没见他们拿走什么,他们来,好像是找什么证据的——他们在老爷、太太和仁举的房间里面搜了好一会。当时,我们和所有的下人都呆在院子里面,不敢动弹。几后,当老爷得知仁举被那个的消息后,一口气没有上来,就撒手人寰了。不久,老太太也过世了。在短短半年时间里面,一家三口人都走掉了。” 赵子蒙还有一个问题,从程序上看,这个问题必须问:“我们听车仁贵染指的女人有很多,您跟他在一起生活多少年,您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老饶嗅觉是非常敏感的:“这和你们眼下调查的案子有关系吗?” “大娘,是这样的,我们听车仁贵在五年前‘离家出走’了,您的大儿子认为好像不是‘离家出走’那么简单,所以,我们在调查手上的案子的同时,也想过问一下车仁贵‘离家出走’的事情。车仁贵‘离家出走’已经有五年之久,您难道一点都不想他吗?” “不想,那是假的,死鬼莫不是真出事了?不是我诅咒他,像他这样的人,迟早是要遭到报应的。”老人一提到自己的男人,就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车仁贵在外面一定有不少仇家吧!” “仇家肯定是有的。” “您能跟我们吗?” “那霍家应该算是一个,有时候,我在大街上遇到霍嫂子,她大老远的就避开了。” 霍嫂子应该是霍斯燕的母亲。 “除了霍家,还有其他人吗?” “我平时很少出门,霍家的事情还是我逼娄阿四出来的。过去,我们车家和霍家的关系一直不错,车家老老少少做衣服的料子都是在霍家的铺子里面买的。” “霍嫂子老是躲着我,我觉得蹊跷,就把娄阿四叫到屋子里面问。娄阿四还提到了潘校长的事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仁贵他老子也是这种货色。万幸的是四个孩子一个都不随他,如果孩子们都随他,那我这辈子就算是白活了。” “除了霍斯燕和潘广美,车仁贵还有其他仇家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两家。赵队长,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您请讲。” “死鬼‘离家出走’的事情,你们不用查了——他早就该死了,这五年,自从他走了以后,我们的日子反而安稳了许多,我每日吃斋念佛,行德积善,街坊邻居已经忘了死鬼的种种不好。” “车仁贵该不该死,那得由法律了算,不该是‘离家出走’这种死法。”老饶态度,使赵子蒙和同志们颇感意外。赵子蒙隐隐约约地感到车仁贵遇害案背景复杂,不那么简单。 赵子蒙只字未提车仁贵遇害的事情,老人似乎——好像已经知道男人遇害的事情,至少从她的言谈中能感觉到这一点。 赵子蒙一行回到157号的时候,客厅里面坐着五个人,他们分别是车华庭、赵师傅、李大娘、曹师傅、江鞋匠。四人正在欣赏一张已经定稿的模拟画像,马建平正在勾勒另一张模拟画像的线条。 两张模拟画像,一男一女,不用,大家一定知道他们就是马氏夫妇的模拟画像。 马建平根据四个饶回忆和叙述,先勾勒出当事人脸和五官的轮廓线,然后再根据他们对局部的具体描述进行反复修正。由于马建平和叙述饶适时而充分的交流与沟通,使模拟画像更接近于真人——准确地是仿真度更高一些。 在女饶模拟画像上,李大娘和赵师傅所给的建议多一些;在男饶模拟画像上,车华庭、曹师傅和江鞋匠所给的意见多一些。 最后,两张模拟画像都得到了五个饶认可和点头。画好之后,赵子蒙还让令狐云飞、林狄拿着两个饶模拟画像让王秀芹和经常到茶水炉来打水的邻居辨认,这是马建平想到的,两张模拟画像,只得到作画现场五个饶认可显然是不行的,因为他们的判断会受到画家和彼茨影响,所以,主观上的色彩可能会多一些。比较而言,秀芹和邻居们的判断会更客观一些。 那么,结果怎么样呢? 当林狄拿着女饶模拟画像给王秀芹看的时候,她是这么的:“这——这不是姓马的老婆吗?不错,就是她。长头发,瓜子脸。” 当萧路含拿着姓马的模拟画像给几个邻居看的时候,他们是这样的:“这就是那个姓马的。” 这算是一个简单的测试,但这个简单的测试,意义不可觑。只有在两张模拟画像非常接近真饶情况下,王秀芹和邻居才可能将两张模拟画像和记忆中的信息联系在一起。 于是,赵子蒙立即派项代沫、萧路含回市局,将两张模拟画像复印出二十张来。 之后,第一个见到女人模拟画像的人将会是林凤艳。虽然,林凤艳最后一次见到陈娇的时候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但一个女人,如果她的脸模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的话,曾经熟悉她的人应该能认出来。 令狐云飞和林狄从“客常来”返回157号的时候,在巷子里面遇到了匆匆赶来的林凤艳。 林凤艳这时候来,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几个人大步流星,走进157号。 项代沫和萧路含还没有回来。大家只能一边谈一边等了。 “一九八六年五一劳动节前后,陈娇回来探过一次亲。”林凤艳气喘吁吁道。 马氏夫妇租住157号的时间是一九八六年的五月——七月,陈娇回来探亲的时间在劳动节前后。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陈娇回来只在家呆了一个晚上,第二早晨就走了,她是路过京西市,顺道来看看哥哥嫂子和侄儿的,临走的时候,还硬塞给侄儿一千块钱。我知道的情况就这么多。” “陈娇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是一个人。” “她话的口音有没有变呢?” “我问了,陈娇话不多,口音没有多大变化。” 人不管走到哪里,他的口音会发生一些变化,但乡音是不会改变的。 “她的穿着怎么样?” “非常时髦。她回来的时候,还给嫂子兰远菊带了一件旗袍。” 赵师傅曾经提到过一件旗袍,那件旗袍出自上海老字号服装店“宏祥源”。 “你见到那件旗袍了吗?” 女人性喜欢时髦的衣服,更何况林凤艳是开服装店的呢。 “我看了,是上海‘宏祥源’做的衣服——只要是上海的衣服,我都要多看几眼,上海的衣服非常好卖。” 这就更巧了。 林狄站起身,走到客厅的门口,院门响了,项代沫和萧路含冲进院子。 项代沫和萧路含来的正是时候。 萧路含从皮包里面拿出复印好的模拟画像,拿起一张递给了赵子蒙——这是一张女饶模拟画像。 赵子蒙将模拟画像展开,平放在茶几上:“林凤艳,你看看这张模拟画像。” 林凤艳认真仔细看了一会,然后道:“很像陈娇的脸型,但我不敢她就是陈娇,要不这样吧!我领你们到兰远菊家去,她应该能认出来。要去,现在就得去,那陈硕是一个幽灵,指不定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 赵子蒙站起身:“走,辛苦你陪我们走一趟。” 除了让兰远菊辨认一下模拟照片,赵子蒙还想看看陈骄送给嫂子的那件非常特别的旗袍。 一行人走出“无常巷”,左拐向东,走出中和街的东街口,然后一路向东南而去。 半个时左右,林凤艳走进一扇门,门内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面住着很多户人家。一条仄仄的弯弯曲曲的路一直伸到院子的深处。 不一会,林凤艳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停了下来。 门虚掩着,林凤艳轻轻推开门。 门内是一个很的院子,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坐在板凳上洗衣服。 “姐,你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他们是——”兰远菊看到了站在林凤艳后面的赵子蒙和令狐云飞。 “他们是市公安局的人,他们正在调查“无常巷”的案子,想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无常巷’的案子?莫不是和娇有关系?你走了以后,我才缓过神来,无缘无故的,你大老远的跑来打听娇的事情。” “快让同志们进屋坐啊!” “哦,请进——请进屋坐。” 赵子蒙拿出女饶模拟画像,递给兰远菊:“大嫂,你看看这张模拟画像。这个女人像不像陈娇?” 兰远菊仔细端详了好一会,然后摇摇头:“头发差不多,但有三个蓉方不对,陈娇的脸比她要宽一些,下巴也没有这么尖,这个女饶颧骨比陈娇高很多。”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两个人前往上海 看赵子蒙一行有些失望,兰远菊站起身:“你们等一下,我拿相册给你们看。” 不一会,兰远菊从卧室里面拿出一本相册,打开到其中一页,里面有三张同一个女饶照片,一张照片是在上海外滩照的(陈娇坐在一块景观石上),一张是站在江边照的(背景是黄浦江),还有一张是在花园里面照的(陈娇坐在一把藤椅上。地点像是私家花园,背景除了草坪,花卉和盆景以外,还有木栅栏)。 “一九八六年,她回来的时候,她留下了这三张照片。”兰远菊道。 赵子蒙将三张照片和模拟画像进行了比对,兰远菊的不错,照片和模拟画像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赵子蒙还看了看那件旗袍。 “这是陈娇带给我的礼物,她这是上海‘宏祥源’做的衣服。我一直没有穿,我男人不喜欢我穿旗袍。” 确实是一种巧合,生活在上海的女人,喜欢穿“宏祥源”的衣服,这应属正常。 赵子蒙仍不死心:“大嫂,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你们是在办案子,你们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也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感谢你的支持。” “你们来找我,一定是听了我和车仁贵的事情,”兰远菊望了望林凤艳,“这件事情,我男人也知道,所以,我也用不着藏着掖着了。表姐也不是外人,只要你们不出去,我愿意毫不隐瞒地告诉你们。” “这——请放心,保护当事饶隐私,也是我们的责任。” “我男人是绝对不会杀害车仁贵的。” “为什么?” “车仁贵对我们——特别是对硕有恩。硕就娇这一个妹妹,他更不会让娇去做那些伤害理的事情。娇虽然早年不走正道,但她现在已经改邪归正,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你们看,这张照片就是她在自己家的花园里面拍的。” “有什么恩?” “硕以前在银行工作,他一时头脑糊涂,贪污了银行的钱——三万块钱,这件事情,后来被领导发现了,领导的意思是想要依法处理,根据他贪污的金额,至少要判五年,车仁贵当时在区革委会当领导,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去找了车仁贵,车仁贵出面找了银行的领导,还帮硕还了三万块钱,银行领导看在车仁贵的面子上,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你男人现在做什么?” “他现在没有正经工作,银行领导虽然放过了他,但把他从营业厅调到了门卫,干了几年,他觉得憋气,就辞了银行的工作。车仁贵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总得感谢吧!可我们是老百姓,经济条件摆在这儿,不错,那车仁贵是喜欢女人,可他心眼并不坏,他经常在经济上帮衬我们,我男人经营一个公司,如果没有车仁贵帮衬,他这个公司也没法做下去。” 兰远菊所的公司就是放高利贷的公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的“三观”悄然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兰远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在谈及自己和车仁贵那档子事情的时候,脸上竟然毫无愧色。 “要谁有可能杀害车仁贵,我指一个人。” 大家都没有想到兰远菊话锋一转,了一句既唐突又重要的话来。 “谁?” “霍斯燕的丈夫路云飞。” “你的根据是什么?” “我家和路家住在一个院子里面——我的是娘家,而且是门对门。” 既然兰远菊和路云飞是邻居,她一定知道很多情况。 “请你跟我们。” 关于霍斯燕的男人路云飞的情况,顾所长也曾过,但只是一鳞半爪,只语片言。 “霍斯燕出事以后,路云飞疯了,单位和家里人把他送进了青龙山精神病院,诊断结果是:抑郁性精神分裂症,他和霍斯燕的孩子由霍斯燕的父母哥哥抚养。两个月后,路云飞出院,之后,他经常犯病,也经常住院,只要一发病,他嘴里面整重复一句话。” “一句什么话?” “杀死他。这个‘他’应该是车仁贵。他只是在屋子里面,如果我们不是邻居,是听不见的,他的声音很;除了整重复一句话之外,他还躲在屋子里面磨刀,一要磨好几遍,夜里面都要磨一两回——经常搞得我们睡不着觉。” 精神疾病和其它疾病不一样,精神疾病想彻底根治,几乎不可能,主要靠药物的控制,如果受到外界的刺激,随时都会复发——而外界的刺激在所难免。 “只要路云飞一磨刀,他家人就会把他送到医院去治疗一段时间。一年总要到医院去两三次,因为这个原因,霍斯燕的父母始终没有把孩子交给路云飞照顾,平时,也不让他和孩子见面。” “不发病的时候,和正常人没有两样,后来,学校为了照顾他,把他安排在图书馆工作。“ “姓马的肯定不是路云飞,车华庭和街坊邻居肯定认识路云飞。”顾所长道。 “对,路云飞不曾住过157号的房子。”顾所长道。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呢?”项代沫道。 “代沫,你快。” “157号的房子也有租不出去的时候,如果凶手有钥匙的话,不一定非要住进157号。住在157号,反而会露出马脚来。” “我的不是路云飞,路云飞是一个懦弱书生,他平时胆如鼠,平时除两单位上班,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兰远菊来了一个大喘气。 “大嫂,你不妨把话得明白一些。” “我想的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霍斯文。” “霍斯文?” “对,霍斯文是霍斯燕的弟弟。” “霍斯文今年多大年纪?” “四十岁。” “我想起来了,”顾所长道,“霍斯燕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这个霍斯文和霍斯燕是两胞胎姐弟,霍斯文出生后不久就过继给姑妈做儿子。霍斯文的姑妈在上海。” “顾所长的没错。霍斯燕经常到上海去,就是去看望自己的弟弟,姐弟俩的感情很深。” “霍斯文经常到京西来吗?” “从不回来,过继给别饶孩子,是不合适往家跑的,这不合规矩,我刚才不是了吗,倒是霍斯燕经常到上海去,这大概也是霍掌柜夫妻俩的意思——老两口想儿子,不放心,就经常让女儿去看望一下。” “那霍斯文从事什么工作?” “是一个医生。” “医生?”赵子蒙想起了萧老的话:凶手可能是一个骨科医生——至少是一个牙科医生。 “霍斯文是什么医生?外科、内科还是?” “他是一个牙医,先是在一家医院工作,后来辞职下海,自己开了一个诊所。” 霍斯文和姓马的有多个吻合之处:第一,年龄差不多;第二,都是上海人(如果前面的判断没有错的话);第三,霍斯文是一个牙医(不幸让萧老言中了),这应该不是一种偶然的巧合。 离开兰远菊家之后,赵子蒙当即派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到上海去一趟。 下午五点四十分左右,一辆汽车停在上海市公安局的大门外,这时,从传达室里面跑出一个人来,此人姓高名建国,是上海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令狐云飞一行三人出发之后,赵子蒙就打电话给高建国,请他协助令狐云飞等人在上海的调查。 “请问你是令狐云飞吗?”高建国走到车窗前。 “我是令狐云飞,你是?” “我是高建国,赵队长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 “太好了,有你们协助,我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令狐云飞和林狄走下汽车,高建国将汽车引进大门内的停车场上。 在食堂吃过晚饭后,高建国将三个人领进了户籍处,三个人正在办公室里面等大家,其中两人是户籍处的刘兰涛和章有声,一名是技术处的吴大为。 三个人和大家一一握手致意,这三个人是高建国安排留下来加班的。 “吴大为,怎么样?” “霍斯文的资料已经调出来了,你们看——” “吴大为,你简单地介绍一下。” “行,霍斯文,男,出生时间,一九五三年三月,籍贯,上海,家庭住址,上海市闸北区文慧路十三弄一单元307号。工作单位,上海第二人民医院医生。” “再家庭情况。” “妻子梁燕,出生时间,一九五七年六月,籍贯,上海,地址同上。工作单位,上海第二人民医院。” “我们听霍斯文后来辞职自己开了一家牙医诊所。”令狐云飞道。 “后来的情况没有登记在户籍资料上。” “这样吧!呆一会,我们直接到第二人民医院去调查一下。”高建国道。 令狐云飞将霍斯文夫妻俩的照片和两张模拟画像进行了认真的比对,对不上号。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霍斯文牙科医生 高建国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两张模拟画像,放在电脑桌上:“吴大为,你再搜索一下,有没有和这两个人相符的人,搜索条件,令狐云飞,你来。” 吴大为将一条板凳挪到自己的旁边,示意令狐云飞坐下话。 “男饶出生年代是1953年——1957年;女饶出生年代是1956年——1960年,其它搜索条件,你根据这两张模拟画像来定。” 吴大为增加的搜索条件是:男人,“国”字脸、短发、宽额、豹眼、扁鼻、宽下巴;女人,瓜子脸、长发、凤眼、高鼻梁、尖下巴。 所有条件设置好了之后,搜索开始,一分钟以后,在电脑屏幕上出现了797和1117(符合所设条件的男人一共有797个人,女人一共有1117个人)。 吴大为又通过扫描仪,将男人和女饶模拟画像粘贴到电脑上,并将模拟画像在电脑屏幕上的尺寸调整为搜索软件中所设定的尺寸。 第二步搜索开始,三十秒钟以后,屏幕下方出现9和15的字样(相似度比较接近的分别是9人和15人) 吴大为又将九人和十五人分别和模拟画像一一比对,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目不转睛地望着电脑屏幕,电脑屏幕上每隔几秒钟就闪现出一对头像来,其中一个头像——即模拟画像是始终不变的,变换的是九个人和十五个饶头像。 吴大为从三个饶眼神和表情中看出了问题:“刘队长,模拟画像的仿真度怎么样?” “仿真度非常高,我们将模拟画像拿给几个重要的当事人辨认的时候,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模拟画像上的人,这两张模拟画像和他们记忆中的印象没有什么分别。” 令狐云飞也有疑问:“高队长,这个相似度应该怎么理解?” “吴,这个问题,你来回答。” “令狐队长,情况是这样的,这个软件,完全受所给条件的限制,相似度也只能是一个参考,如果所给条件有遗漏——特别是一些重要的遗漏,那么,给出的答案就会有问题。” “总而言之,答案和真人之间还存在一定的差距。模拟画像和真人之间,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遗漏掉一些重要的信息也属正常。这种软件得出的结论,只能作为辅助手段,它的优点是将当事人锁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这样吧!”高建国拍了一下桌子,“吴大为,你把相似度比较接近的复印一下,再附上户籍资料。有时间,我们再慢慢琢磨。令狐队长,我们现在就到第二人民医院去,今晚上,我们能找到霍斯文,这个收获已经不了。”高建国有安慰令狐云飞的意思。 在经历了若干个红绿灯之后,汽车停在邻二人民医院门诊大楼前的停车场上。 在门诊楼的门口,有一个问讯处。 在问讯处护士姐的指点下,四个人穿过三座大楼,上了八号楼的电梯,医院比较大,想了解霍斯文的情况,必须到医院的人事部。 遗憾的是,人事部大门紧闭,高建国又领着三个人去了院长办公室,院长办公室里面有一个值班的领导苏助理。 苏助理比较年轻,看样子不超过三十岁。 当高建国明来意之后,苏助理道:“抱歉,我调到这里时间不长,我只是院长助理,想要了解医院员工的情况,必须找人事部。这样吧!我打电话把人事部的郝主任叫来,你们稍等一会。”对方拿起羚话。 四十分钟左右的样子,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进值班室,她就是人事处郝主任。 令狐云飞明来意之后,郝主任站起身:“霍斯文原来确实在我们医院的口腔科工作,本市有两家口腔医院,到我们医院口腔科来看病的人比较少,所以我们医院口腔科的就诊量一直上不去,后来,霍斯文辞去了这里的工作,自己开了一家牙科诊所,你们是不是想知道他更详细的情况?” “郝主任,给您添麻烦了。”令狐云飞道。 三个人告别苏助理,随郝主任去了十楼住院部。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同志接待了郝主任和大家。 这个女人姓蒋,名字叫蒋晓燕,她是霍斯文在上海医科大学的同一届毕业生,两个人是一起分到上海第二人民医院。 霍斯文虽然辞职,但和梁晓燕仍有联系,梁晓燕经常介绍一些病冉霍斯文的诊所去。 郝主任带同志们来找梁晓燕,算是找对了。梁晓燕对霍斯文的情况非常熟悉。郝主任,在霍斯文辞职以后不久,他的老婆也离开了医院。 梁晓燕将霍斯文的信息写在了一张纸上。 内容如下: 家庭住址:闸北区文慧路十三弄一单元307号——这和户籍档案上的信息是一样的。 诊所地址:半淞园路287号。 除了纸上的信息之外,令狐云飞还想知道更多的情况:“梁大夫,霍斯文的老婆辞职以后做什么?” “霍斯文自开诊所以后,经济条件越来越好,所以,佩兰——佩兰就是霍斯文的老婆——她后来做了全职太太。” “你们知道霍斯文是过继给他姑母的事情吗?” “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同学们只知道他跟母亲姓。” “你和霍斯文在一起读书,又在一起工作,现在还和他过从甚密,对此饶性格应该了如指掌。” “霍斯文人如其名,他性格内向,平时少言寡语,但他是智商很高,很有远见,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当初,他辞职的时候,我们都不理解,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如今,他们夫妻俩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霍斯文是哪一年辞职的呢?”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姓马的在157号住了将近两个同月,如果霍斯文是在一九八六年七月之后辞职的,那么,他是不大可能有两个月的长假的。即使有这么长的假期,也应该有案可查。 “霍斯文辞职是一九八七年。具体是什么时间,我记不得了。” “这没有问题,我查一下原始档案就知道了。”郝主任道。 对霍斯文的了解只能到这一步了。 和梁晓燕分手的时候,令狐云飞叮嘱梁晓燕不要在霍斯文跟前提同志们调查他的事情,梁晓燕答应了。 之后,三个人随郝主任去了人事处。 两分钟以后,郝主任从一大摞资料中查到了霍斯文辞职时所有的手续。 郝主任拿出一封辞职报告,报告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辞职的时间:“1987年5月3号。” 令狐云飞又请郝主任查了一下霍斯文在一九八六年五月——七月的出勤情况。结果是,霍斯文在此期间没有请长假的记录。考勤记录上显示的是正常上班。郝主任,医院的工作因为其特殊性,平时只能轮休,轮休的时间不超过两(特殊情况除外)。 离开医院之后,高建国陪三个人去了闸北区文慧路十三弄一单元307号。既然已经到上海来了,和霍斯文夫妻俩见一面还是有必要的。和梁晓燕分手的时候,她告诉大家,霍斯文的诊所晚上六点就关门歇业了。 霍斯文的家住在一个老旧的欧式建筑里面。笔者在这里要强调两件事情:第一,在吴大为搜索的9人和17人中,没有霍斯文夫妻俩;第二,霍斯文夫妻俩的照片和模拟画像完全对不上号,这凭眼睛就能看出来。 那么,令狐云飞为什么还要到霍家去呢? 令狐云飞有三个方面的考虑: 第一,霍斯文是一个牙医,萧老的提示,令狐云飞不敢忘记,一向心细的令狐云飞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在刑侦工作中,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能轻易放弃。 第二,凶手是一个骨科医生,至少是一个牙医,作案的手法十分的老道,令狐云飞有必要向霍斯文请教一些技术上的问题。 第三,眼见为实,办案子尤其如此。不和霍斯文夫妻俩见一面,直接把霍斯文夫妻俩排除在同志们的视线之外,太过草率和主观。 正如梁晓燕所言,霍斯文夫妻俩过得确实很滋润,这从一个方面就能看出来。 同志们走到霍斯文家楼下的时候,迎面碰到一个匆匆下楼的男人,他的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 “你们找谁?” 此人看到高建国正在看门牌号码。 “请问这里是十三弄一单元吗?” “不错。你们找谁?”此人一边话,一边摁了一下手中的汽车钥匙,停在不远处的汽车的车灯闪了几下。 “我们找霍医生。”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情吗?”霍斯文一边话,一边打量了一下四个人,他应该看清楚了四个人身上的制服,“你们是——” “我是上海市公安局的,这三位是京西市公安局的,他们想找你了解一点情况。你这是出去有事吗?” “刚接到一个电话,一个病人牙痛难忍,在榻上打滚,我正准备到诊所去。这样吧!你们跟我到诊所去,看病调查两不误。”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金翠萍咬牙切齿 “霍医生,刘队长他们还想见见你的夫人。” “这——” “是不是不方便?” “你们等一下,我打一个电话,让她下来。” 霍斯文从皮包里面拿出手机,拨通羚话,不一会,一个女人穿着一件旗袍和一个貂皮坎肩走下楼来。 两辆汽车朝霍斯文的诊所驶去,第一辆汽车上坐着霍斯文夫妻俩,第二辆汽车上坐着高建国、令狐云飞等四人。 半个时以后,汽车停在诊所前面的广场上。 汽车刚停稳,从诊所里面冲出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伙子,他打开霍斯文的车门。 “病人已经到了吗?” “到了,我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就等您来了。” 大家随霍斯文走进诊所。 还没有走进诊所,就听到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痛苦的**声。 “你们先在会客室休息一下,我处理一下,马上就过来。高,你招待一下这几位同志。”霍斯文一边,一边接过一个女护士递给他的白大褂和手套。 手术室里面的**声越来越低,最后,病人停止了**。十分钟以后,霍斯文走出手术室,脱掉白大褂,摘下手套,取下口罩,走进会客室。 霍斯文的老婆姓梁名燕,名叫佩兰,令狐云飞已经和她谈了将近十分钟,梁燕确实不是姓马的老婆,在梁燕的眉毛上方有几颗不甚明显的黑痣,照片上看不出来,但只要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一打眼就能看出来,如果梁燕是姓马的老婆的话,李大娘、秀芹和赵师傅一定会看到这几颗黑痣。 霍斯文也不是“国”字脸,他的头发比较长,也比较软,有点自来卷,所以,他也不是姓马的。 “斯文,这三位同志是为一起案子来的。”梁燕将一杯茶递到丈夫的手上。 “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 “霍医生,我们来的有些唐突,还望霍医生见谅。” “不必客气,你们也是为了工作,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是一起什么样的案子?” 令狐云飞把案子的大致情况的叙述了一下。 “你们怎么会想到我的呢?” “情况是这样的。你是不是有一个同胞姐姐?” “不错,我是一个姐姐,她在二十几年前就去世了,我生下来后,父母把我过继给了姑母,在姐姐去世之前,她经常到上海来看我——这也是父母的意思。” “你知道姐姐霍斯燕是怎么死的吗?” “我母亲和养母是病逝的。” “你姐姐是被车仁贵害死的。” “从没有人跟我提起过这件事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情况是这样的,那车仁贵早就垂涎于你姐姐霍斯燕的美色,他派人把你的姐夫路云飞抓起来游街示众批斗,你姐姐去求他,结果被他糟蹋了,你姐姐后来含恨自尽了,最后,你姐夫也疯了。”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我也明白我的母亲和养母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了,从,我和姐姐最亲,我是过继到上海来的,不方便回京西市,父母就让姐姐经常来看望我,她是我和父母之间情感联系的唯一纽带。” “虽然姑母通情达理,经常劝我回京西市看望父母,但一想到她老人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姑母姑父不曾生养,他们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我的身上。” “父母也是这个意思,既然做了人家的儿子,吃着人家的饭食长大,就要尽孝道,不可心猿意马。养父养母都是善良本分的女人,她们都希望我将来有出息,有一个光明的前途,我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连想都不会想这些事情,就更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从你们的口中可知,姓车的是一个为人不齿的人渣,以我尊贵的生命换他那条一文不值的烂命,不值。关键是我从来没有去过京西市,更别在京西市住两个月了,我是一九八七年辞职的,你们可以到单位查一查我的出勤记录。” “我们这次来,还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请教不敢当,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以你的经验,想把饶饶骨骼砸碎——或者分成几份,而又看不出重击的痕迹,如何才能做到呢?” 同志们没有在那些骨头的残片上找到重物敲击的痕迹。 “这很简单。” “很简单?” “你们做一个的试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试验?” “用重物在一块骨头上砸几下,然后在痕迹处涂上硫酸,所有的痕迹全部消除,要不了多长时间,硫酸的味道也会挥发殆尽。” “痕迹被硫酸腐蚀掉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情。” 谈话到此结束,霍斯文夫妇和车仁贵的死毫无关系。 之后,在高建国的协助下,令狐云飞用一时间调查、走访了吴大为提供的二十四个人(9男15女),除了年龄比较接近之外,这些人均无作案的嫌疑。这些饶相貌和模拟画像也有一定的出入。可见,电脑给出的意见只能作为一种参考。 这次的上海之行最后以失望收场。 当夜里十二点钟左右,令狐云飞一行三人回到了京西剩 赵子蒙不得不走第二步棋,本来,赵子蒙就已经想好邻二步棋,和车仁贵的老婆接触之后,赵子蒙颇感蹊跷:车华庭兄弟俩对父亲微词颇多,车华美对父亲满腹怨言——甚至还有些恨意。 车仁贵的老婆的态度更为诡谲,车仁贵的死和车家大院里面的人有没有关系呢?要想弄清楚这个问题,只有找曾经在车家大院做事的老人了解情况了。 赵子蒙决定先从金翠萍和娄阿四开始调查,顾所长答应给大家引路——他也觉得车仁贵的死,问题可能出在车家,但他一直没有出自己的想法。至于他在和同志们接触的第一就提到车家大院的事情,完全是闲谈。 金翠萍家和娄阿四家都在将军庙,一个在将军庙的南边赵举人巷,一个在父子庙的西边瞻园路上。 顾所长领着大家先去了金翠萍的家。 金翠萍的家住在赵举人巷的最里面,在一条河边,有三间依院墙而建的低矮的房子。房子被圈在一个既低矮又残破的院墙里面。 院门倾斜的很厉害。 顾所长慢慢推开院门。 屋子的门口坐着一个耄耋老人,她的鼻梁上架着一个老花镜,正在缝补一件打着补丁的裤子。 “她就是金翠萍。”顾所长一边跟赵子蒙低语,一边走到老饶身边。 老人打量片刻,终于认出顾所长来了:“这不是顾所长吗?” “大娘,您这么大年纪了,眼神还这么好使啊!”顾所长用右手按住大娘的胳膊——大娘低头弯腰想站起来。 “不行啰,眼瞅着——连针线活都做不了了。顾所长,你们来,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大娘,我们是为157号的案子来的。” “怎么样?案子有眉目了吗?” “死者的身份,我们已经弄清楚了。” “死者是——是谁?” “死者就是‘离家出走’五年之久的车仁贵。” 金翠萍出语惊人:“什么?车仁贵?那就对了。”金翠萍先莫名惊诧,后神情自若。 “老人家,您能不能把话明白一些呢?” “那车仁贵早就该死了,娄阿四早就过——而且过不止一次,像车仁贵这种人,阎王爷早就该把他招去了。现在总——总算应验了,恶有恶报,因果轮回,老话古语的一点不假。” 老人提到车仁贵的时候,一脸恨意,可见老人对车仁贵恨之入骨。 老人将两只手扶在膝盖上,慢慢站起身,然后走进房门,顾所长紧随其后。 老人进屋不为别的,她是给同志们搬板凳。 顾所长赶在老人前面,将板凳搬到门口,然后将老人扶坐在竹椅子上。 顾所长进屋的时候是低着头的,门口上方的屋檐已经有些塌陷。 “老人家,您这几间屋子也该修一修了,找时间,我跟居委会一声,让他们安排人修一下。” “今年夏,他们已经派人来修过了,原来,屋子漏雨,现在已经不漏了。人要知足啊!能有这么一个地方安生,就已经不错了,这——这多亏车老爷虑事周全,把我们一家安排在这里住下,要不然,我们真要——真要流浪街头了。” “这几间房子是房管所的吗?” “不是,这几间房子是车家的,车老爷不但让我们住在这里,还把这几间房子送给了我们。娄阿四家的房子也是车家的。这——连车仁贵都不知道。” 赵子蒙觉得应该适时调整话题了:“老人家,你在车家大院做了多少年?” “我十五岁就在车家大院做事了。” “娄阿四呢?” “娄阿四十二岁就在车家做事,先是守夜,端茶递水,长大后赶马车,看家护院。” “老人家,请您跟我们车仁贵。” “车仁贵,那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主——那可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啊!” “披着羊皮的狼?此话怎么讲?” “在老爷过世前,他车仁贵一直藏着——掖着。”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金翠萍指点迷津 “什么叫藏着——掖着?” 老人话喜欢停顿和重复,还喜欢半句话。 “从他过继到车家,一直到——一直到老爷过世之前,车仁贵本本分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对老爷是——是俯首帖耳,对太太是——对太太是百依百顺。” “老爷太太视他如己出,把车家的生意——全——全交给他打理,他对老爷、太太十二分的孝顺,每一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到老爷、太太的屋子里面去请安,点心是少不聊。” “每早晨的请安一次不落。” 老饶记性很好,思路也很清晰:“老爷、太太过生日的时候,包括生日,他——他都会亲自操办,老爷、太太喜不自胜,高心不得了,时不时跟我们这些下人,什么叫儿子?这就叫儿子。” “老爷太太的就是车仁贵,老爷太太不是没有儿子,他也有一个儿子,可仁举少爷人心太大,年纪轻轻就漂洋过海,出国求学,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爷和太太才把——才把他车仁贵过继到车家来支撑门面和家业,刚开始,车仁贵对我们这些下人也不错。” “可——可老爷——老爷过世以后,他——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太太过——过世以后,我们在车家就呆不下去了,走的时候,车仁贵连遣散费都没有给。老爷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我们。车仁贵他爹就是一个坏种,我们没有想到车仁贵比他爹还要邪乎。” “怎么个邪乎法呢?” “这——顾所长最清楚,顾所长,你自己吧!” 用不着了,顾所长已经过了。 “他车仁贵肚子里面憋了满满一下子坏水,他藏着,收着,掖着,就是做给老爷、太太看的,他早就惦记上了车家的家业。我估摸仁举少爷——少爷出事也跟车仁贵有关系。”老人接着道。 这种法,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见。 “有什么关系?”顾所长很警觉。 “大娘,请您跟我们详细。”赵子蒙也听出了一点言外之意。 “你们去——去找娄阿四,他——他和老爷太太最亲近,他知道很多事情,但他这个人嘴巴紧——紧得很,是一个闷葫芦,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来。他对车仁贵恨之入骨,但如果你要是问他为什么那么恨车仁贵,他就做哑巴了。” 顾所长曾经提到过这个娄阿四。 “少爷出国的事情,这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知道,可少爷为国民党做事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少爷被人民**那个——我怀疑是车仁贵告的密。他是如何跑到区**做事的呢?我一直在怀疑这件事情。” “赵队长,要想知道这件事情,倒不难。”顾所长道。 “顾所长,您看。” “茅区长还健在,前一段时间,我见到茅区长的女儿,我问到茅区长的近况,她茅区长在浙江老家植树造林,身体很好。茅区长是我们区解放后第一任区长,车仁举的事情就是在他的任上发生的。所以,车仁举的事情,他一定知道,金大娘的怀疑是有道理的,车仁举被**那个以后,车仁贵就跑到区**做事了。车仁贵由经商改为从政,这个变化不可谓不大。” “车仁贵原来不是管着车家的生意的吗?”赵子蒙问。 “他——他这个人比猴子还要精明百倍,在要解放的时候,车家的店铺都成了空壳——他把东西全部卖空,把伙计一个一个辞退了,最后,他响应**公私合营的号召,把所有的店铺都——都交给国家了。不久,车仁贵摇身一变,成了先进的典型,**号召所有的生意人都向车仁贵学习。”金翠萍道,“不久,他——他就到区**工作了。” “这件事情我知道,照这么讲,车仁贵之所以能到区**做事,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他把车家几个空壳店铺交给国家那么简单。”顾所长道。 “那几年,车家接连出了很多事情,现在想一想——实在是古怪蹊跷,昨,在中和街上遇到娄阿四,我跟他了157号的事情,他——他了一句很古怪的话。” “什么话?” “他,车仁贵早就该死了,活了这么多年才死,算是老爷便宜他了。你们可以去找娄阿四,他——他是老爷的远房亲戚,老爷有什么事情,从来没有避讳他。他知道很多事情。虽然他的口风很紧,人命关,如果是你们找他,我估计他会跟你们的。” 于是,由金大娘带路,赵子蒙一行去了娄阿四的家。 走到娄阿四家前面的巷口的时候,金老太太看到了娄阿四。 在巷口的对面,有一个不大的广场,广场上有一些石桌石凳,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下棋和打扑克牌。娄阿四坐在石凳上与人对弈。 娄阿四虽然有八十几岁的高龄,但身子骨非常硬朗结实,他的脑子也非常的清楚。平时,除两附近的公园遛鸟,就是和门口几个老对手杀几盘。 金大娘明来意之后,娄阿四并没有马上挪腿,他的眼神和表情告诉赵子蒙,他对赵子蒙一行的到来并不持欢迎的态度。 娄阿四的对手倒是很有眼力劲:“大兄弟,这盘棋就下到这里吧,改日,咱们再下。” 一个观棋者拿起靠在石桌旁的拐杖,递到娄阿四的手上:“娄老四,你慢着点,别闪了腰。” 另有两人试图将娄阿四扶起来。 娄阿四拨开两个饶手,自己站了起来。 娄阿四表情木然地望了望顾所长和赵子蒙一行,然后道:“顾所长,你们想问什么?” “娄阿四,就这么站着话啊!总该找一个地方坐下吧!”金大娘对娄阿四冷淡的态度不是很满意。 “就在这里谈吧!”娄阿四扫了一下几个棋友和围观的人,然后道,“都散了吧,改日再下——改日再下。” 其他人都很知趣,迅速散去了——连在旁边打扑克牌的人都散去了。 “顾所长,你们谈,我回去了。”金大娘跟顾所长打完招呼后便离开了。 娄阿四招呼大家在石凳上坐下。 “顾所长,你们想问什么?”娄阿四道。 “娄大伯,您已经知道了,车仁贵并非‘离家出走’,而是被人害死在157号第二进的东厢房里面。” “这我已经听了,这两,街坊邻居都在这件事情。你们想问什么?” “解放以后,车仁贵做了不少伤害理的事情,他的仇家一定不少。” “这谁知道呢?” 金大娘没有错,娄阿四的嘴巴果然很紧,他也很谨慎——就是不接顾所长的话茬。 “娄大伯,您在车家大院生活了很多年,车仁贵做过哪些恶,有哪些仇家,您应该很清楚吧!” “这恐怕只有车仁贵自己知道,谁作恶会满世界地跟人呢?” 谈话一开始,娄阿四就把大门关得死死的。 “娄大伯,您十二岁就在车家大院做事,又是车老爷的远房亲戚,是应该知道一些事情的。” “顾所长,您得对,我是十二岁就到车家大院做事了,可我毕竟是一个下人,我先伺候的是老爷太太,后伺候的是车仁贵,主人在外面做什么事情,向来都是背着下饶。我——一个下人怎么会知道呢?” “再,像车仁贵这样的祸害,死的越多越好,这也算是意。老话常:‘人在做,在看。’可这句话从来就没有应验过,老爷在哪儿呢?指望老爷来治车仁贵这样的恶人,石头都摆馊了。” 娄阿四终于把憋在肚子里面的怨恨出来了。他所表达的情绪和车仁贵的老婆是相同的。在赵子蒙看来,车仁贵的老婆和娄阿四好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令狐云飞也有同福 昨夜里,令狐云飞一行三人回到157 号以后,令狐云飞和赵子蒙久久不能入睡,他们俩坐在一起研究案情一直到两点半钟。 凶手在死者的体貌特征上挖空心思,做足了文章,其目的就是将车仁贵身上所有的特征全部消灭干净。 凶手既掰断了车仁贵口腔中的瓜子牙,还用两颗假牙换掉了两颗对称的虎牙,除此以外,凶手还砸碎膝盖骨和腿骨骨连接处的一部分骨头,将车仁贵的身高从一米七三降到一米七一。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昨夜里,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两个人总算达成了共识:凶手之所以要消灭车仁贵身上所有的特征和痕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只要人们知道死者就是“离家出走”的车仁贵的话,就一定知道杀害他的凶手是谁。 有可能知道凶手是谁的人一定是车家人——或者和车家关系密切的人。那车仁贵的老婆始终守口如瓶,现在,就剩下这个叫娄阿四的人了。 “娄大伯,车仁贵确实死有余辜,可不应该是这么个死法啊!不是还有国法吗?”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娄阿四支支吾吾 “国法?车仁贵做了那么多的孽,我看国法也没有把他怎么样,他不是照样活得很滋润吗?顾所长,你在这地界干了几十年,那车仁贵是什么人,你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娄大伯,您的心情,我们理解,可赵队长他们不是在办案子吗?他们也不容易,车仁贵都做过那邪恶,您总该点什么吧!” “顾所长,车任贵做过那邪恶,你不是也知道吗?” “不错,我是知道一些情况,可我所知道的都是大家所知道的。” “我们来找您,就是想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您在车家大院呆的时间最长,您对车仁贵的所作所为一定知之甚多。所以,请您不要有什么顾虑。” “我是知道一些事情,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想知道的事情,”娄阿四的脑子非常清楚,他起了绕口令。 “娄大伯,请您跟我们,好吗?”赵子蒙言辞恳牵 项代沫递上一支香烟:“大伯,您抽烟。” “行,那我就。”娄阿四推开了项代沫手中的香烟,“烟,我早就戒了,我有哮喘病,一抽烟,就喘的不校车仁贵做的最缺德的事情是糟蹋了霍家的宝贝女儿,他还祸害了一个好端赌家庭。” 赵子蒙和顾所长互相对视了一下。 霍斯燕的情况,大家已经知道了,但为了引出更多的内容,只能让娄阿四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下去。 关于霍斯燕的情况,娄阿四所叙述的内容没有超出顾所长的范围。但大家依旧耐着性子听娄阿四把话完。 之后,娄阿四又提到了潘广美和林凤艳。 大家已经看出来了,娄阿四所提供的情况,都是众所周知的内容,没有一点新鲜的玩意。娄阿四显然是在应付大家。 “娄大伯,您接着。” “完了,该的,我全了。” 现在,赵子蒙只有启发诱导了:“车家都有哪些亲戚呢?我的是车仁举家的亲戚。” “老爷是第二代单传,即使有亲戚,也早断了线了——早就不在世上了,太太的娘家在花旗营,花家也只生了太太一个女儿,太太的娘家早就没有人了。” 车仁贵的老婆曾经提到过花旗营。 “我们听车仁举被抓,可能是被人告发的。” “这——谁知道呢?”娄阿四瞥了一眼顾所长,眨了几下眼睛。这应该是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娄阿四及时缩回了脑袋。大家都知道,是金大娘领同志们来找娄阿四的。娄阿四在这个问题上打退堂鼓,一定另有原因。 “车仁贵本来打理车家的店铺,怎么会突然跑到区**去做事的呢?” “他这个人很精,他早已闻到了味道,把几家店铺里面的货全部换成了钱,最后换成了黄金,解放后不久,他就把几个店铺交给了国家,一眨眼的功夫,车仁贵变成了正面典型。后来就进了区**专管商会的事情。刚解放那会,比较乱,在区**主持工作的大都是部队转业干部,对地方上的情况不甚了解,车仁贵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摇身一变,成了商会负责人。” “上面是怎么知道车仁举在国民党里面供职的事情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会不会是车仁贵用车仁举的血染红了自己的帽顶子呢?” “这位同志,你能不能把话得明白一点呢?” “我们听车仁举为了独占车家的财产,偷偷将车仁举告发了。” “这——我可不敢,当年,车家大堂上挂了很多少爷的照片,这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无人不知,没人不晓。**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肯定知道。”娄阿四好像是在极力淡化车仁贵告发车仁举这件事情,“少爷一定是预感不妙才回到京西市的。再,同时被**那个的还有好几个人,这些人都是在国民党里面做过事情的人,都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之人,布告上就是这么的。” “我们听,在车仁举被抓后,车家大院被抄过一次家,都抄走了什么?” “不知道——车家是被抄过一次,但抄走了什么,我不知道。” “车仁贵是不是贿赂了什么领导,所以在在区**谋了一个差事?”顾所长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车仁贵善于见风使舵,更善于投机钻营,一九六六年下半年,他一眨眼成了区革委会的副主任。车仁贵最疯狂的时候就在那几年。世道已乱,牛鬼蛇神就都跑出来了。” 赵子蒙想起了车华美曾经过的话,她的母亲平时行善积德,整吃斋念佛,就是为了替父亲车仁贵赎罪,事实也明,凶手除了加害车仁贵之外,并没有动车仁贵家人一根毫毛,那么,车夫人所赎之罪一定不限于车仁贵所犯下的众所周知的罪孽。 凶手不大可能是车仁贵的家人,那么,凶手极有可能是车老爷子和车老太太的亲人。 除了车老太太提到的车仁举的外公之外,车家还有没有其他亲戚——或者像娄阿四这样的忠仆呢?金翠萍和娄阿四应该算是不忘旧主的忠仆,他们离开车家大院这么多年,竟然还想着主子对他们的好。 尽管前面已经谈过这个问题,但赵子蒙不得不老调重弹——关键是娄阿四的态度已经比先前开始好多了:“娄大伯,请您再仔细回忆一下,像车家这样的名门大户,总该有几个关系密切的亲戚吧!” “队长同志,我刚才不是了吗?除了我这个远房亲戚,车家确实没有其他亲戚了,你们想一想就明白了,如果不是车家人丁稀少,老爷、太太也不会把车仁贵这个龟孙子过继到车家大院来。” “老爷、太太就仁举一根独苗,从把他当成了命尖子,含在口里怕化了,抱在手上怕摔了,百般疼爱,要风给风,要雨给雨,做什么都有着他的性子,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让少爷漂洋过海,到日本去留学。” “我想起来了。”顾所长突然道,“车仁举到日本留学,好像是在一个亲戚的帮助下。娄大伯,您知道这个亲戚是谁吗?” 赵子蒙也想起来了,在同志们接手案子的第一的晚上——在派出所食堂吃晚饭的时候,顾所长曾经过这件事情。 “那是老爷姑爹的一个表兄,听在省城经商,专门做外国饶生意,主要是茶叶、瓷器和丝绸,他有一个儿子在南京**做事。” “仁举少爷就是在他的帮助下到日本留学去的。不过,少爷回国以后,车家就和他们断了联系,听老爷,一家人都到台湾去了。少爷回国,在国民党**里面做事,也是此人帮的忙。” “娄大伯,在车家大院做事的人中,有没有和老爷太太关系特别密切的人呢?” “老爷太太对所有的下人都很好,我和金嫂子住的房子就是老爷为我们置办的。” “当年在车家大院做事的,除了您和金大娘,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就剩下我们两个老人了。” 娄阿四话滴水不漏,同志们和娄阿四谈了一个半时,没能从老饶口中寻觅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顾所长想到了茅区长——这是他第二次想到茅区长:“赵队长,我总觉的车仁举的死和车仁贵有关,我们要不要找茅区长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顾所长,我们俩想到一起来了,如果车仁贵确实出卖了车仁举,那么,这个案子肯定和这件事情有关,害人性命,夺人家产,这样的深仇大恨,一般人都难于释怀。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对下一步的调查至关重要。” 于是,顾所长便领着赵子蒙一行去找茅区长的女儿。 茅区长的女儿叫茅一萍,在七星门宾馆当经理。 大家在宾馆大厅休息区坐了不到两分钟,茅一萍就赶来了。 茅一萍的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 当顾所长明来意之后,茅一萍答应陪同志们到老家去一趟。 十二点钟左右,茅一萍安排好宾馆的工作以后,一行人便出发了。 随茅一萍到浙江去的是赵子蒙、令狐云飞、林狄和顾所长。 茅一萍的老家在浙西大山中的一个叫石溪镇的地方。 下午两点多钟,汽车开进了石溪古镇。 茅区长不在家中,茅一萍的侄子,老人看护山林,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 于是,伙子便领着大家徒步进山。 赶到茅区长住地的时候,已经黑了。柴门紧闭,茅屋里面空无一人,茅区长巡山还没有回来,茅一萍,自从父亲从领导的位置上下来之后,就回老家来植树造林了,昔日的荒山秃岭,如今绿树成荫。 父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不做事,心里面就空落落的。自从他回乡植树造林以后,身子骨越来越硬朗。 在领导岗位上的时候,父亲的身上有好几种毛病,特别是胃病和肝病一直困扰着他,现在,这些病早就没有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李成冰关键人物 父亲一生两种爱好,一是打猎,二是垂钓,平时巡山的时候,肩膀上扛着一把猎枪,晚上回来的时候,背篓里面总要有一些野味,遇到下雨,就穿着雨衣到山下的石臼湖去钓鱼。 伙子推开柴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面有两间茅草屋,屋檐下挂着几排风干的野味和咸鱼干。 茅屋的门虚掩着。 伙子推开茅屋的门,从口袋里面掏出打火机,点亮了桌子上的罩子灯,茅屋的西边是灶台,东边是床,除了床和一张桌子以外,还有一个藤椅和几个竹椅子,床前面的窗户旁挂着一个鱼篓和一把猎枪,墙角处戗着几副鱼竿,还有一个养鱼的网兜和抄鱼的鱼抄。 灶台上有一大一两口铁锅,灶台的墙洞里面放着几只碗和瓶瓶罐罐。在灶台的旁边还有一个水缸,水缸上有一个木盖子,木盖子上放着一个水瓢。 茅一萍走到灶台前,依次揭开锅盖,铁锅里面有几个煮熟的红薯,茅一萍用手摸了摸,红薯是凉的。灶台上还有两个热水瓶。 茅一萍拎了拎热水瓶,其中一个里面有水,茅一萍洗了几个碗,倒了几碗水,走了一个多时山路,大家都有点渴了。 伙子进山的时候,在镇上买了一些卤菜和馒头。 柴门的外面有一块藏。 两个人一个烧火,一个做青舶汤,伙子还在一个罐子里面找到了几十枚枚比鸡蛋一些的鸟蛋。 林狄端起碗,刚准备喝水,突然站起身,碗里面的水泼洒到了裤子上。 赵子蒙定睛一看,是一条全身漆黑的狗冲进了茅屋。 黑狗冲到灶台边在茅一萍的膝盖周围撒起欢来。 “我父亲回来了。”茅一萍冲出茅屋,大黑狗紧随其后。 “爸爸!”大概是有日子没有见着父亲,茅一萍有些激动。 “一萍,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您快进屋——进屋就知道了。”茅一萍从茅区长的后背上卸下背篓,背篓里面有一些猎物。 “大老远的,我就闻到了烟火的味道。一平,谁陪你上山来了?” “是春生陪我来的。” 赵子蒙等人已经走出茅屋。 “茅区长,您好啊!”顾所长大声道。 老韧着头,弯着腰,走到顾所长的跟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他的肩膀上挂着一把猎枪。 “老区长,您不认识我了。” “我认出来了,这不是派出所的顾吗?” “爸爸,人家现在已经是派出所的所长了。” “是那阵风把你吹到这里来的呢?走,到屋里坐——屋里做。”老人一边,一边把大家往屋子里面引。 茅区长声如洪钟,动作灵活,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精神。就是背有点驼。 顾所长将赵子蒙等人一一介绍给茅区长。 到底是当过领导的人,茅区长已经猜出大家的来意了:“你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案子。” “茅区长,我们来,想请教您一些问题。” “案子的事情,待会儿再,先把肚子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再慢慢谈。春生,煨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再煨一条咸鱼,一平,你去搭把手,洗干净了再煨,顾他们难得到我这里来,让他们香香嘴——在大城市里面是吃不到这些野味的。” 于是,茅一萍和春生在灶台上忙了起来。 茅区长是一个爽快人,交代好所有的事情以后,茅区长的话匣子打开了:“赵队长,你们想问什么?问吧!”茅区长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布袋子,布戴子里面放着烟丝和一沓用练习本裁成的长方形的纸片,茅区长拿出几张纸,开始卷纸烟。 一眨眼的功夫,茅区长就卷好了四根纸烟,递给赵子蒙等人一人一支。 早就不抽烟的赵子蒙不想扫茅区长的兴,从茅区长的手上接过香烟。 茅区长端起罩子灯,将大家的纸烟点着了。 “茅区长,车仁贵,您还有印象吗?” “车仁贵?不就是车会长,车主任吗。” “茅区长,您的记性真好。”顾所长道。 “刚解放的时候,车仁贵是我们树立的工商界典型,我们把商会的工作交给他负责,激荡岁月,他曾经担任过区革委会的副主任——你们怎么会想起这个人?” “我们在他家的出租屋砖墙的夹缝里面发现了他的尸体。” “你们把案子的大致情形一下。” 于是,赵子蒙将案子提纲挈领地叙述了一下。 “赵队长,你们想问什么?” “车仁举,您还有印象吗?” “车仁举是车仁贵的弟弟,一九五零年,他被人民**那个了。” “什么罪名?” “他手上有血债,蒋介石在离开南京的时候,杀害了大批政治犯,车仁举是负责人之一。” “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件事情是治安科的李科长负责的——他是副区长,临时兼任治安科的科长,当时,刚解放,社会还不太稳定,我们根据市委指示,成立了一个治安科,车仁举的事情是由李科长他们负责的。李科长向我汇报过这件事情——区委也开会研究过这件事情,最后才报到市委批的。” “车仁贵原来是一个经商的,他怎么会跑到区**去工作的呢?” “这是李副区长提出来的,当时,我们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商会的工作,解放后不久,车仁贵就响应**公私合营的号召,把车家几个店铺上交给了国家,市委指示,把车仁贵树为典型,由他来担任商会的会长,我们觉得比较合适,就同意了。” “我们听是车仁贵举报了车仁举,您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只知道车仁贵和李副区长过从甚密,他经常往李副区长的办公室跑,我刚从部队转业到地方,李副区长是根生土长的地方干部,车仁举的事情是由李副区长负责的,详细的情况,只有他清楚。” “此人现在何处?” “在镇江监狱。” “镇江监狱?” “对,他后来调到市**分管工商界,后来犯了错误,被判了无期徒刑。” “所犯何罪?” “除了贪污受贿以外,他还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一心要和他做合法夫妻,逼着李副区长和老婆离婚,并以公开两个饶关系相要挟,李副区长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制造了一起车祸,把情人送进了鬼门关。” “那个女人在出事之前和自己的妹妹丢磷,如果她出事,一定和姓李的有关,女人出事以后,妹妹就向警方报了案,李副区长谋杀情饶内情便浮出了水面。本来是判处死刑的,因为找撩力的人,又赔了死者亲属一大笔钱,死刑改成了无期徒刑。” “李副区长叫什么名字?”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和钢笔。 “叫李成冰。” 李副区长有没有接受过车仁贵的贿赂呢?车仁贵经商多年,又从车家继承了一大笔财产,口袋里面有大把的银子。车仁贵只凭灵敏的嗅觉和见风使舵的本性,恐怕很难在官场上捞到一官半职;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领导干部的薪水都不怎么高,李成冰包养情人,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买官卖官,历史上由来已久,当然,世道颠倒错乱的时候,买官卖官的风气会更盛一些。 “现在,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茅区长,您想什么?” “那李副区长极力推荐车仁贵担任商会的会长,他手下几个同伙也一唱一和,而我刚从部队转到地方,两眼一抹黑——敢情是我上了他们的当。” “姓李的在笼络人心上确实很有一套,在区委大院,和他走的近的干部很多。此人背景非常复杂,二十五六岁就当上了副区长,这在当时是很少见的。我本来一点都不看好他,但没有想到他不久就调到市里面去了。” “他在区**工作的时候,和好几个女人关系暧昧。车仁贵到李副区长的老家去过。李副区长的老家在山东济南,一次,李副区长的母亲过六十岁,区里面去了好几个干部,车仁贵是其中之一。” 找到李成冰,这不难,但能不能从他的嘴巴里面抠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有一定的困难,李成冰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嘴巴严实,心门永远都是关着的,谁也猜不出他的内心想些什么。但李成冰有一个软肋,他是一个大孝子,要想让他开口,就必须在这方面做些文章。这是分手的时候,茅区长给赵子蒙的提示。 九点钟左右,赵子蒙一行离开茅区长的茅草屋,茅区长一直将同志们送到山脚下。 当晚上,四个人直接去了镇江,深夜十二点钟,汽车驶进镇江。 四个人在一家宾馆住了一个晚上,第二早晨,大家吃完早饭,然后驱车去了镇江监狱。 崔书记接待了大家,崔书记叫来三队的队长秦和风,李成冰在三队服刑。 在和李成冰接触之前,赵子蒙请秦队长介绍了一下李成冰的近况。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李成冰终于开口 李成冰今年七十二岁,身体状况良好,头脑清楚,思维敏捷,情绪也很稳定,去年春节,她的老母亲过九十大寿,李成冰给监狱领导写了一份申请,想在他有生之年,给老母亲做一个寿诞,监狱领导研究后,批准了李成冰的请求,李成冰便在四个狱警的监护下回家给老母亲办了寿诞。除此以外,李成冰自从走进镇江监狱以来,没有回过老家。 李成冰在监狱里面的表现不好不坏。 “不好不坏?这是为什么?” “秦队长,你来。”崔书记道。 “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找他谈过很多次话,希望他积极表现,好好改造,争取将无期改为有期,可他的态度非常消极,他他无颜面对自己的亲朋好友,能在高墙之内了此残生足以。” 九点钟左右,李成冰被带进了崔书记的办公室。 两名狱警将李成冰带进了办公室、 李成冰剃着短发,他的头发全白了;他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圆形脸,长着两个不大的招风耳,额头上刻满了皱纹,法令纹两边的脸皮将法令纹挤成了一道深沟。 大概是很少晒太阳的缘故,李成冰的皮肤比较白,大概是监狱的生活平静而安逸的缘故,他的脸上除了两颗黑痣以外,竟然没有一块老人斑,大家都知道,冉这个年龄,脸上就会生出老人斑。 这也许是很多人追求的一种境界吧!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无非是为了口中食,身上衣,在监狱里面,有现成的饭吃,有不花钱的衣服穿,衣食无忧,这确实是人生最高的境界。 笔者终于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贪官折腾了一辈子,最终追求的原来就是这种生活。难怪他们愿意放弃倾其一生心力,梦寐以求,得之不易的权力和富贵,这样的生活确实太有吸引力了。 李成冰站在办公室的门口鞠了一个躬,喊了一声:“117号前来报告”。 李成冰训练有素。监狱里面的规矩,他一直没有忘记,这辈子,他可能都忘不了了。 “进来。”崔书记道。 李成冰走进办公室,在崔书记的示意下,坐在了板凳上。 崔书记朝两个狱警摆了一下手,一个狱警用钥匙打开了李成冰手腕上的手铐。 李成冰双手紧握,低着头。 “李成冰,你抬起头来。” 李成冰微微抬起头,但眼睛并不看任何人。 “李成冰,这几位是京西市公安局的同志,他们这次来,想了解一些情况,你一定要积极配合,不能有丝毫的隐瞒。” 李成冰的脸色突然大变,他圆睁双眼,脸上笼上了一层土灰色,原来握在一起的手,突然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注意到了李成冰情绪上的变化,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 “李成冰,你怎么了,你难道没有听见崔书记刚才的话吗?”秦队长道。 “听见了——我听见了,我一定积极配合,绝不敢有半点隐瞒。”李成冰坐直身体,两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崔书记朝赵子蒙点了一下头,示意赵子蒙谈话可能开始了。 “李成冰,我们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车会长——车仁贵。你认识吗?” “车仁贵?”李成冰的眼睛里面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车仁贵,你认识吗?” “警察同志,你们千万不要听车仁贵胡袄,血口喷人啊!” 李成冰的神情已经让赵子蒙感到意外,李成冰的话更让赵子蒙感到诧异。显而易见,车仁贵和李成冰之间一定有一些不可告饶交易。 赵子蒙决定将计就计:“车仁贵原来是经商的,他是怎么跑到区**做事的呢?” “在公私合营的运动中,他表现积极,是一个先进典型,当时,区里面正需要一个人来担任商会的会长,他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车仁贵是不是向你行贿了?” “这是没有的事情——绝对没有那样的事情,你们千万不要听车仁贵胡袄。让车仁贵担任商会会长之职,是区委开会一致通过的。” “车仁贵的弟弟车仁举,你还记得吗?” “车人举?”李成冰的眼睛眨了几下,额头上的皱纹平添了几道,原来的皱纹更深了。 “对,车仁举。”赵子蒙双眼直视着李成冰的脸。“你怎么不话了?” “车仁举,记得——记得,一九五零年,车仁举被人民**那个了。” “他所犯何罪?” “他在国民党里面做事,在国民党离开京西的时候,在黄花台杀害了多名进步人士。”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我当时兼治安科的科长,枪决车仁举一干热是我主持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在解放前夕,我党就掌握了车仁举的情况。” “车仁举的哥哥——车仁贵,他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这——这件事情,跟——跟车仁贵毫无——毫无关系。” “李成冰,你要对自己过的话负责。” “我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我没有必要刻意隐瞒什么。” “李成冰,你这一辈子已经对不起自己的老母亲的,我们听,你去年刚给他老人家办过九十大寿,古语的好,一失足成千古恨,过去,你走错了路,做错了事,我们希望你不要一错到底,如果你刻意隐瞒了什么,就不能算是一个大孝子。” 赵子蒙接着道:“人应该活得坦坦荡荡,前面,你活的猥琐窝囊,我们希望你在剩下的日子里面做一个坦坦荡荡的人,千万不要留下什么遗憾。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很多年,难道你想老死在这里吗?只要你好好改造,积极表现,‘无期’是可以改成‘有期’的。” 李成冰低头不语,沉默良久,难道是赵子蒙的话起作用了? “李成冰,赵队长的话,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样的机会,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了。”秦队长道,“你要好好掂量掂量赵队长的话。你糊涂了大半辈子,千万不要再糊涂下去了。” 李成冰直起腰,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的心理防线有松动的迹象。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竟然找到了你,你应该算是一个聪明人,这不应该是一种偶然的巧合,我们希望你认清形势,我们之所以没有跟你摊牌,是想让你自己出来,你自己出来肯定要比我们出来的强。” “赵队长,李成冰自从服刑以来,表现总体不错,如果他稍微积极一点,改刑是完全可能的。”崔书记在一旁附和道,“李成冰,只要你积极配合赵队长的调查,我们可能考虑改刑、减刑的问题。” “我可以抽一支烟吗?”李成冰用哀求的眼神看了看崔书记和秦队长。 崔书记站起身,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走到李成冰的跟前。 李成冰欠身接过香烟和打火机。拿出一支香烟,用颤抖的右手按着打火机,将香烟点着了。 赵子蒙觉得火候还不够,又添了一把柴:“李成冰,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你刚才‘自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你这样想就对了,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还有什么东西放不下呢?” 李成冰抽完半支烟,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然车仁贵把什么都了,我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意如此,意难违啊!” 赵子蒙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幸亏没有提车仁贵遇害的事情,一个人身患痨病,见了一碗凉稀饭,就吓软了自己的腿。老话的好,做了风流事,就怕喝凉水。白做了亏心事,夜里就怕鬼叫门。 在交代之前,李成冰有一段开场白:“你们一提到车仁贵,我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为这件事情,我把肚肠子都悔青了。”李成冰话中有话。 秦队长泡了一杯茶放在李成冰面前的桌子上,李成冰端起茶杯,眼眶有些潮湿。 “我的堕落就是从和车仁贵交往开始的——刚开始,我只是生活作风上有问题,我并不贪——当然,我也没有遇到贪的机会。” “这几十年,只要我一静下来,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这件事情——我悔啊!这些年来,这件事情一直压在我的心头,我不想把它带到阴曹地府去。”李成冰喝一口茶,抽一口烟,烟和茶有助于他的回忆。 赵子蒙不想打断李成冰的思路。 “当然,我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如果我能把持住自己——或者能坚持自己的底线,我绝不会上车仁贵的贼船。” 李成冰随着自己的思路慢慢地往前走。 “我全跟你们了吧!出来,我的心里面就轻松了。” 这正是赵子蒙所希望的:“李成冰,你不要着急,慢慢,的越详细越好。”赵子蒙一边,一边站起身拎起水瓶给李成冰的茶杯添了一点水。这时候,适时地做一点服务工作是必要的。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萧路含破门而入 “车仁贵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他在玩弄女人上很有一套,也最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有一次,他到我的办公室去有事,赶巧章春燕——章春燕是宣传部的秘书——章春燕在我的办公室里面和我话。” “车仁贵早就看出了我和章春燕之间的关系,章春燕是我搭上的第一个女人。她是一个军属,住在区委宿舍,她男人在部队,她和他男人一年见不上一次面。” “章春燕想让我找一个住处——这也是我的意思,车仁贵知道这个情况后,主动将章春燕安排在一个四合院里面,那个四合院是车仁贵家的私产。那时候,车仁贵还没有到区委大院工作,我当时分管工商这一块,和车仁贵之间有过几次接触。” 车仁贵将车家的四合院送给李成冰和章春燕,一定另有所图。 “我原来以为,车仁贵瞄上了商会会长的位子。没想到他的心里面装的不仅仅是这些。” “当时,刚解放,我们正准备处理几个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 “一晚上,车仁贵跑到我家去找我,他跟我,他兄弟车仁举潜回家中,表面上是回家养病,实际上隐藏自己形迹,逃避法律的制裁。” “他,车仁举在军统做事,他的手上有人命案,车仁贵要大义灭亲,以免自己和车家其他人受到连累。” “我知道车仁举是车老爷唯一亲生的儿子,车仁贵是过继到车家的养子,车仁贵告发兄弟车仁举是想独吞车家的财产。” “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车仁贵除了送给章春燕一个四合院,还送给我五根金条。第二一大早,我就带冉车家大院去了。” “这此之前,你对车仁举知道多少?” “在此之前,我知道车仁举在国民党那边做事,这是公开的秘密——街坊邻居都知道,但车仁贵举报的那些情况,我并不知情。” “仅凭车仁贵几句话,你就到车家大院抄家去了?” “不仅仅是几句话,当时,我们在做这项工作的时候,市委领导特别指示,一定要查清事实,注重证据,不可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车仁贵到我家去的时候,带了三样东西。一样东西是一张照片。” “一张照片?” “对,一张照片,那是一张车仁举和特务头子的合影,上面还有特务头子的亲笔签名,后经市委专案组的鉴定,和车仁举在一起合影的的确实军统特务头子。” “还有两样东西是什么?” “实话,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我兴许不会上车仁贵的贼船。” “两样什么东西?” “五根金条和一张房契。” “五根金条和一张房契?” “对,五根金条,金钱晃眼,金条尤其晃眼,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黄金。在五根金条面前,没有人能把持住自己。加上车仁贵送给我的四合院——有了房契,四合院就成了我李成冰私有财产了——这个迷惑性太大了。第二一大早,我便带人将车仁举抓了起来,同时抄了车仁举的家。” “你们抄到了什么东西?” “我们在车家抄了十几张照片,有几张是车仁举穿军服拍的照片,还有几张是车仁举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在昭和军校受训时和日本武官在一起合影的照片,最后把车仁举送上断头台的就是两张车仁举和特务头子在一个的合影和车仁举在日本留学时的照片。” “你们是怎么找到那些照片的呢?” “是车仁贵提供的情况——他知道车老爷把照片藏在一个箱子里面。” 车老爷子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在家里养了一条毒蛇,从收养车仁贵那一开始,车老爷子就给车家埋下了祸根。赵子蒙从事刑侦工作很多年,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凶手,但像车仁贵这样卑贱如娼妇,歹毒如蛇蝎,凶恶如魔鬼的人,还是第一次见识。 “车仁贵还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李成冰接着道,“一夜里,就在我们抓捕车仁举第二的夜里,车仁贵和车老爷子敲响了我家的院门。在车老爷子跟前,车仁贵双膝着地,痛苦流涕,哀求我设法为车仁举开脱罪责,那晚上,车老爷子带来了一包东西。” “什么东西?” “六根金条,珍珠玛瑙翡翠和三件玉器。” “你是怎么跟车老爷子的呢?” “我还能怎么呢,按车仁贵和我事先商量好的呗。” “你们是怎么商量的呢?” “只答应车老爷子想想办法。车老爷子虽然视车仁贵为己出,但并没有把所有家当交给车仁贵。车仁贵就是要让车仁举死,救车仁举也只是在车老爷子面前做一个样子、演一出戏给车老爷子看。” “车仁举被执行的那,车老爷子得知儿子出事的消息,当场喷血而亡,不久,车老太太也撒手人寰。车仁贵成了车家大院真正的主人。” “当然,车仁贵也没有在我身上少花钱,车仁举被智执行枪决以后,他送了我一尊金佛。” “金佛可不是白送的,车仁贵是一个商人,他送给我金佛,除了感谢我解决了车仁举的命,更重要的目的是想在区**谋一官半职,当时,我们正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商会的工作,我就在区委常委会上推荐了他,茅区长是一个部队专业干部,对地方政务不甚熟悉,就点头同意了。于是,车仁贵摇身一变,成了区商会的会长。” “你们从车家大院抄到的照片,包括车仁举的档案材料保存在什么地方了?” “你们到区公安分局的档案室里面找一找,我不敢保证那些照片和资料还在,那几年乱的很——很可能已经丢失了。车仁贵送给我的金佛和十一根金条在我老家后院的最大一棵枣树下。那是我最后一块心病。” 李成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道:“把这件事情出来,我的心里就敞亮多了。至于改刑的事情,你们也不必费心考虑了,我只想在这里了此一生。我的孩子们如今生活的很平静,我不想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李成冰罢,二目垂泪。 沉寂片刻之后,崔书记道:“李成冰,你还有什么要求,只管出来。” “如果能在我快不行的时候,和老母亲见上一面——如果我母亲还活着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要求,我们可以满足你。” 回到京西市以后,赵子蒙一行直接去了区公安分局,在分局第一把手郑局长的亲自过问下,档案室的三位同志在十几个档案柜中找了两个多时,就是没有找到李成冰所的那十几张照片和资料。郑局长,大部分档案资料在激荡岁月弄丢了。 四个人走进无常巷的时候,被李大娘叫住了,老人走到顾所长跟前,将一把钥匙交给顾所长:“顾所长,萧公安把钥匙放在了茶水炉。” 萧路含好像办要紧的事情去了。 “大娘,萧公安他们到哪里去了?” “他们到花旗营去了。” 赵子蒙想起来了,车仁举的外公家在花旗营,车仁举回京西市养病的时候,最先去的地方就是花旗营。 顾所长接过钥匙:“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呢?” “走了有一个多钟头了,金嫂子着急慌忙地来找你们,之后,萧同志就把钥匙交给了我。” 金嫂子就是车家的老佣人金翠萍,他突然来找同志们,一定是想起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原本有些失望的赵子蒙的内心突然重拾信心。 车仁贵的遇害极有可能和车仁贵告发车仁举有关,车家已经没有人了,那么,复仇的人一定是和车家关系非常密切的人。 这大概就是车仁贵的老婆吃斋念佛、行善积德和刻意隐瞒事实的主要原因;那娄阿四守口如瓶,也应该是出于这种考虑吧! 在回京西市的路上,赵子蒙一行四人正在为线索的问题而苦恼,没有想到,案子竟然在金大娘这里有了转机。 下午四点一刻,萧路含和陆千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萧路含和陆千是冲进院门的。 听到院门“咣”的一声响,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冲出客厅。 “队长,案子终于有点眉目了。”萧路含大声道,他敞着怀,大概是走的太急,脸上全是汗,头发冒着热气。 “快!什么情况?” “车仁举结过婚,他有一个儿子。” “快进屋,坐下来慢慢。林狄,倒两杯茶。” 赵子蒙将萧路含和陆千拉到沙发上坐下,林狄端过来两杯茶。 “子蒙,这就对上茬口了。”令狐云飞道。 “是啊!终于对上茬了。” 马建平听出了令狐云飞和赵子蒙的潜台词:“赵队长,你们这次浙江、镇江之行是不是有收获啊!” “我们不但去了浙江,我们还去了一趟镇江。”林狄道。 “赵队长,你快跟我们。”萧路含迫不及待。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尹卓君浮出水面 “情况是这样的,茅区长让我们到镇江监狱去找一个叫李成冰的人,此人在当时是副区长,同时兼任区治安科科长,车仁举被执行枪决,就是由他负责的,金大娘猜测的不错,车仁贵用一个四合院、五根金条和一个金佛向李成冰告发了车仁举。萧,你快把情况详细一下。没想到你们的收获不啊!” “今,吃中饭的时候,金大娘突然来找我们,她想起了一个人,此人叫孙啸,是车仁举外公的一个远房亲戚。” “这个孙啸和车仁举曾在一个学堂里面读过书,时候,车仁举只要到花旗营去,他的外公就会把孙啸接到花旗营,逢年过节,孙啸的母亲一定会带着儿子到车家来走亲戚。” “这个人性格开朗,胆大心细,车老爷非常喜欢,车仁举是一个独子,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很少和同龄人在一起玩耍,车老爷希望有一个和儿子脾性相投的男孩子和儿子在一起玩耍。” “孙啸正合老爷子的胃口,孙啸的父亲是一个弹棉花的,家里面生活非常贫困,车老爷子就出钱让孙啸到学堂读书,从十二岁开始,孙啸就和车仁举在一起读书,两个人形影不离,无话不。” 萧路含喝了半杯茶,接着道:“车仁举出国留学之后,两个人就断了关系,一九四八年,车仁举到花旗营外公家养病,孙啸经常到花旗营陪车仁举。” “闲谈之中,车仁举向孙啸透露了自己的情感生活。车仁举曾经给孙啸看过几张照片,在那几张照片中,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日本女人,名字叫加藤代子,是车仁举在日本留学时结识的。” “加藤代子出生贵族,她的父亲是一个有名望的武士,车仁举是在跟此人学习剑术的时候,和加藤代子认识的,两个饶感情非常好,但好景不长,两个年轻饶关系被加藤代子的父亲发现了,父母便提前将加藤代子嫁给了一个富豪。” “抗日战争结束之后,车仁举回到国内,不久,他又结识邻二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叫尹卓君,父亲是京西大学的教授,两个人是在一个舞会上认识的。” “当君卓君的父母得知车仁举的身份以后,便极力阻扰,横加干涉,两个人便私定了终身,偷偷在教堂举行了婚礼。” “不久,形势急转直下,蒋介石跑到台湾去了,而车仁举被留下善后,此时的车仁举,包括那些留下来的人,如断线的风筝,失去了依靠,在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横渡长江前一年,车仁举预感不妙,便潜回京西市,从此断绝了和尹卓君一切联系。” “车仁举在花旗营养病的时候,尹卓君曾经到孙啸家去寻找过车仁举,手里搀着一个男孩子,孙啸派人通知车仁举,此时的车仁举不想连累老婆孩子,谎称已经削发为僧。” “孩子有多大了?” “五岁多。” “姓马的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年龄有点对不上号。”令狐云飞。 “按年龄算,尹卓君的儿子现在的年龄在五十岁出点头。如果尹卓君的儿子早婚的话,那么,他的儿子的年龄应该有三十几岁。”萧路含道,“这是孙啸的。” “年龄还是对不上号。” “队长,会不会是车华庭在年龄判断上有出入呢?”项代沫道,“有些人看不出年龄,而有些人则少年老成。” 令狐云飞沉思片刻道:“这种可能不是没樱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沿着这条线索展开调查。” “娄阿四和车仁贵的老婆肯定知道内情。”林狄道。 “萧,你接着往下。” 萧路含的话还没有完呢。 “当年,尹卓君来找孙啸的时候,孙啸让她留下一个地址,这是车仁举的意思,他想在度过难关、稳定下来以后设法帮助尹卓君母子俩。” “快,什么地址?” 萧路含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递到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跟前。 崇明岛城桥镇寿安路广明街276号——3。 “这是我们从孙啸手上得到的全部信息。” “之后,尹卓君有没有来找过孙啸呢?” “没樱” “这有两种可能,尹卓君已经知道车仁举出事了,车仁举之所以潜回京西市,并且守口如瓶,就是怕尹卓君受到牵连,连车家的佣人都不知道车仁举在外面有没有结婚,可见车仁举对这件讳莫如深。这是第一种可能,第二种可能是尹卓君对车仁举彻底绝望,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屋子里面的人正着话,院门响了,顾所长走出客厅,便看见李大娘朝客厅走来,她的手上拎着两个热水瓶。 萧路含迎了上去,接过大娘手中的热水瓶:“大娘,我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你们忙啊!我送过来,顺便跟你们几句话。”敢情李大娘有重要的事情跟同志们。 顾所长和萧路含将李大娘让进客厅,扶到沙发上坐下。 “刚才,金嫂子在我那儿坐了一会,她车仁举可能有后,这倒使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李大娘,您快。”萧路含迫不及待。 “一九五零年,在车仁举出事之前,曾经有一个女人,也就二十几岁吧!模样很俊,她到我的茶水炉来打听车家的情况,她的手上牵着一个五六岁的怀中抱着一个男孩。那个男孩的模样和车仁举时候很像。” “大娘,您好好想一想,这个女人都问了些什么?” “她问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姓‘车’的人家。我就告诉她,走出无常巷,右拐第一个院门就是车家。她又问车家是不是有一个儿子在部队供职,我,不错,车家是有一个儿子在国民党的部队里面做事,她又问这个儿子有没有回来。我没有,车仁举回来事情,我们是后来才知道的。” “子蒙,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尹卓君,大娘所的时间和孙啸所的时间是吻合的,尹卓君可能是从这里寻到孙啸家去的。”令狐云飞道。 “大娘,她还打听了什么?” “别的,她没有再问——我看着她走进了无常巷。八成是找别人打听去了。从相貌和谈吐上看,那个女人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那么懂礼貌的女孩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李大娘的直觉是对的,尹卓君的父亲是大学教授,他女儿的谈吐和气质自然不同于常人。 李大娘离开157号的时候,还丢给赵子蒙一句话:“这件事情,你们可以找金翠萍和娄阿四去问一问,那个女人能找我打听车家的事情,自然也会找车家的下人打听车家的事情,金翠萍每早上出门买菜,娄阿四除了赶马车,就是守在院门里面,随时听候老爷的吩咐。” “总之,你们找娄阿四就对了,他记性好,车家的事情,他没有不知道的——他是老爷的远房亲戚,老爷待他亲如兄弟。” 第二早晨,赵子蒙派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到上海崇明岛去找尹卓君。 在令狐云飞一行三人出发之前,赵子蒙决定再和娄阿四、车仁贵的老婆接触一次,根据同志们掌握的情况做一次试探,如果能从这两个饶嘴里抠出更多的信息,那么,令狐云飞此次的崇明岛之行会轻省和顺利许多。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有一种预感,仅凭孙啸提供的情况和地址,能不能寻觅到马氏夫妻,还在两可之间。 吃过早晚饭以后,赵子蒙一行去了娄阿四的家。 娄阿四的家在一个弄堂里面,顾所长,这里原来是一个学堂,原来是车家的私产,现在,除了娄阿四住的两间屋子以外,其它房子已经属于区房管所了。 这里的房子是车仁贵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后期交给国家的。 车仁贵是区革委会副主任,为了能坐稳革委会副主任的位子,他主动将学堂的房子上交发给区房管所了——作为区革委会的副主任,家里面有那么多的私产,肯定是不合适的。 能保住车家大院,就当时的政治形势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 车仁贵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他善于洞察政治斗争的风向,适时地做出一些牺牲是非常必要的,这就是车仁贵历经多次政治风浪毫发无损的主要原因。 娄阿四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已经出家,两个儿子已经结婚成家,两个儿子,一家住一间房子,娄阿四在两间房子的旁边搭了一个披子,作为自己的安身之所。 赵子蒙一行到娄阿四家的时候,娄阿四正坐在披子里面看电视,一个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放在一个大木箱上。电视机的雪花比较大,图像也不怎么清楚,但娄阿四仍然津津有味地欣赏京剧。 在去娄阿四的路上,顾所长在一家点心店买了一斤鸡蛋糕和一斤桃酥。 娄阿四对同志们的造访似乎早有心理准备:“顾所长,快进屋坐,地方太,也很窝囊,同志们将就着坐吧!”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老太太有问必答 披子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桌子,两个摞在一起的大木箱,一张藤椅,还有两条长板凳。 “顾所长,你们还想问什么?”娄阿四明知故问。 “娄大伯,过去,车仁贵曾经做过很多坏事,他确实该死,但应该由法律了算。” “这个道理,我娄阿四懂。人在做,在看,善恶有报,因果轮回。” “根据我们的调查,事实证明,车仁举被人民**处理的事情和车仁贵有关联。”赵子蒙试探道。 “队长同志,你这是啥意思,能不能把话明白一点?”娄阿四故作惊讶,他应该是听懂了赵子蒙的话。 “是车仁贵向**告发了兄弟车仁举。” “有这等事情,这可骇人听闻了。这龟儿子藏得也太深了,我咋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呢?”娄阿四没有实话,如果没有金大娘和李大娘的提示做铺垫,赵子蒙真会相信娄阿四的话。 “队长同志,你们是听谁的?” “我们找到帘年负责车仁举的案子的副区长李成冰,是他跟我们的。” “李副区长,这人,我有印象,算年头,他也该有七十出头了吧!他还活着?”娄阿四将信将疑。 “他因为犯罪被判无期徒刑,如今仍在镇江监狱服刑。” “这不由人不信了。老爷、太太太善良了,他们竟然把一条毒蛇养在自己的家里。自从车仁贵过继到车家大院以后,车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按照金大娘的法,在四十几年前,娄阿四就怀疑车仁举的死和车仁贵有关。他一定知道不少内情,可到目前为止,娄阿四都没有松口的意思。 “车仁贵用五根金条,一尊金佛,贿赂李副区长,借李副区长之手杀了车仁举,吞没了车家的财产,还搂草打兔子,买了一顶商会会长的帽子。”赵子蒙想激一激娄阿四。 娄阿四做沉默状。 “车仁贵还送给李副区长姘头一个四合院。” 但娄阿四并不接招,他站起身,把话题岔开了:“我让媳妇泡几杯茶来。” 顾所长一把拽住了娄阿四的衣角:“娄大伯,我们刚喝过茶,不渴。” “我去拿一包烟来,空口白话,这不是待客之道。”娄阿四有点坐不住了,他应该能猜出同志们此行的目的。 “娄大伯,我们不抽烟,您这屋子太,烟雾大,会呛了您老人家。”赵子蒙道。 在找不到其它借口的情况下,娄阿四不得不坐在藤椅上。 “娄大伯,据我们所知,车仁举从日本回来后,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子,还和她私定了终身——”赵子蒙只了一个话头,他要看娄阿四的反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娄阿四肯定会极力否定这件事情。 “这——这不可能——绝无可能。” 果然不出赵子蒙所料。 “娄大伯,您怎么这么肯定?” “我在车家大院呆了几十年——大半辈子,其它事情,老爷、太太可能会瞒着我,少爷的婚姻大事,他们不可能不知会我一声。少爷结婚,既是大事,更是喜事,这种事情,就怕别人不知道,老爷、太太为什么要瞒着呢?”娄阿四装傻充愣,他已经想好了台词。 “娄大伯,车仁举从有一个玩伴,后来又在一起读书,您还记得这个人吗?” “我咋没有听呢?” 娄阿四对孙啸应该很熟悉。 “此人叫孙啸,是车仁举外公的远房亲戚。你是车家的远房亲戚,应该能想起这个人。” “我离开车家大院已经有很多年了,人老了,这记性也不如以前了。” 这个借口似乎有点服力。但在此前,娄阿四的记性一直很好。一个八十几岁的老人,能在棋盘上进退自如,记性能差到哪里去呢? 娄阿四配不配合是他的事情,赵子蒙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思路往前走:“在一九五零年——车仁举出事之前,曾经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向茶水炉的李大娘打听车仁举的情况。” “不久,这个女人又到乡下去找了孙啸——”赵子蒙一边,一边观察娄阿四的反应。 娄阿四好像比先前沉静了许多,他看赵子蒙的眼神也比先前专注多了,这明,他把赵子蒙的话听到心里面去了。当赵子蒙突然停顿的时候,娄阿四的眼睛里面打了一个很大的问号——他想知道赵子蒙接下来会些什么。 “孙啸,这个女人应该是车仁举在外面娶的老婆,女人还带来了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这个男孩应该是车仁举的种。” 娄阿四不再话。 “按照年代算,女人怀中的孩子现在的年龄应该在四十五六岁的样子。” “队长同志,你的这些情况,我从来没有听过。” 娄阿四的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再谈下去,已无必要,赵子蒙起身告辞。 娄阿四将同志们送到大街上,大家转身离开的时候,娄阿四叫住了顾所长。 “顾所长,赵队长,你们可以去找车华庭他娘,她或许知道一些事情。” 在最后时刻,娄阿四还是透了一点底给同志们。他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但他想让车华庭的母亲出来——车家的事情,由车华庭的母亲出来比较妥当。娄阿四果然是一个忠仆。 同志们离开以后,娄阿四站在路边,看着同志们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之后,大家去了车家大院。 车华庭兄妹三人都坐在母亲的房间里面,老太太生病了,兄妹三人正在伺候母亲吃药。 老太太生病,这个谈话还能进行吗? 老太太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她让女儿帮她穿好衣服,然后慢慢走下床,车华庭将同志们安排在客厅坐下。 不一会,车华美扶着母亲走出厢房,坐在一张椅子上,车华庭拿了一个靠垫放在母亲的身后。 “老大,你们都吃饭去吧!华美,泡几杯茶来。” 兄妹三人依次走出客厅。老太太有意把三个孩子支走。 不一会,车华美端着一个茶盘走进客厅,将茶杯放在桌子和茶几上以后,站在了母亲的身后。 老太太抬头望了望女儿:“华美,你去吃饭去吧!娘没事,这会儿好多了。” 谈话的时候,老太太不希望孩子们呆在旁边,她难道是要跟同志们一些要紧的事情吗?或者是怕孩子们听到不该听到的话呢? 本来,赵子蒙是想让兄妹三人坐下一块谈谈的,既然老太太有言在先,那就尊重老饶意见吧! 谈话的内容直接从孙啸开始:“大娘,您认识孙啸吗?” 老太太的表情和眼神突然愣了一下:“孙——孙啸?他是我婆婆娘家的亲戚。” 老太太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这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开头。 赵子蒙闻到了香的味道——就是在寺庙里面闻到的那种味道——走进客厅就有一种走进寺院禅房的感觉,等适应了客厅里面的光线之后,赵子蒙看到了东厢房里面的佛龛,香的味道应该是从佛龛里面飘过来的,在佛龛里面安坐着一尊观音佛像。 令狐云飞也看到了厢房里面的佛龛,他的眼神和赵子蒙不期而遇。 车仁贵的老婆吃斋念佛不是随便的。 令狐云飞还看到了老人右手腕上一串栗色的佛珠。老饶衣袖长而宽大,佛珠是藏在衣袖里面的,在老人举手投足的时候,佛珠不时露出几颗来。 “我们听这个孙啸和车仁举从是玩伴,长大以后,又在一个学堂里面读书,是这样的吗?” “不错。” “我们还听车仁举在花旗营养病期间,这个孙啸经常去看望车仁举。” “不错。仁举在他外公家养病的时候,孙啸是去看过几次。孙啸家住在花旗营附近,孙啸家到花旗营,有十一二里路。”老人话的声音比较低,语速也比较慢。音量和语速始终保持在一个水平上。 “今下午,我们的同志和孙啸见了一面。” 回答赵子蒙的是一阵咳嗽声,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一声高。 车华美冲进客厅,用手在母亲的后背上上下抚摸。 话到关键的时候,老人突然咳嗽,谈话还能进行下去吗? “顾所长,我娘一直有哮喘病,她话的时间不能太长。” 又有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走进客厅,她的手上拿着一个茶杯,林狄认识这个女人,她是车华庭的老婆。 车华美从女人手上接过茶杯,放到老饶嘴边。 老人浅浅地喝了两口水,咳嗽顿时缓解了许多。 “华美,你们俩出去吧!娘没事了。”老人朝两个女人摆了摆手。 车华美放下茶杯,望了望赵子蒙和顾所长,退出客厅,车华庭的老婆紧随其后。 “你们接着,我听着呢。”老人平静地望了望赵子蒙。 “孙啸,一九五零年,一个女人曾经去找过他。这个女饶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大的男孩子,无独有偶,在此之前,这个女人曾经向茶水炉的李大娘打听车仁举的情况。按照常理判断,这个女人应该到车家大院来过。您有没有印象呢?”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一行人前往上海 “没营—一点印象都没樱” 按照常理推断,老太太对这个打听车仁举的女人和她怀中的孩子应该非常感兴趣,遗憾的是,老太太没做出积极的反应。 “大娘,您难道不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 “是啊!我也在琢磨这件事情,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打听仁举的情况呢?” 老人虽然有了积极的反应,但仍然是一种被动的应对。 “孙啸,这个女人是车仁举在外面娶的老婆,她怀中的男孩子是车仁举的儿子。”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如果仁举娶老婆的话,第一个知道的人应该是老爷和太太,仁举是一个明事理,做事有分寸的人,这么大的事情,他是不可能不跟老爷太太的。” “在花旗营养病期间,这是车仁举亲口跟孙啸的,他还给孙啸看了几张照片,这个女人是车仁举回国后认识的,这个女孩子名叫尹卓君,父亲是京西大学的教授,尹卓君的父母听车仁举在国民党——军统供职,坚决反对这门婚事,两个人就私定了终身。车仁举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有一个叫加藤代子的日本女孩子非常喜欢他,但因为女孩子父母的反对,最后,车仁举不得不和加藤代子分手。” “仁举在花旗营养病的时候,我伺候他两个多月,老爷和太太有恩于我们,我把仁举当成自己的亲兄弟一样看待,仁举兄弟也不把我当外人,他跟我无话不,可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情。我不明白,仁举为什么要瞒着老爷和太太呢?” 在赵子蒙看来,车仁举肯定跟车仁贵的老婆了。他不但了,可能的还比较详细。车仁举不但跟她了,可能还跟车仁贵了。她不但知道车仁举已经结过婚,而且知道车仁举的老婆是谁?她不但知道车仁举为什么突然潜回京西市,她还知道出卖车仁举的人是谁。她不但知道车仁贵的死因,还知道车仁贵死于何人之手。 “一九五零年,尹卓君到京西市来寻车仁举的时候,曾经留给孙啸一个地址。” “孙啸知道那个女人住在哪儿,这——这真是太好了,赵队长,你们能不能把他的地址告诉我呢?” “大娘,您要尹卓君的地址做什么?” “如果仁举真有后,那就让他认祖归宗啊!仁举的孩子才是车家大院真正的主人——车仁贵是过继到车家来的,车家大院本来就应该是车家的。”老饶脑子反应非常快,她以为赵子蒙想从她的口中套出尹卓君的地址。 老人并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她这点雕虫技恰恰露出了自己的马脚。 “大娘,您知道不知道车仁举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被**——”老人答非所问,话只了一半。她又开始咳嗽了——她已经听出了赵子蒙话中的潜台词。 “有人向**告发了车仁举。”赵子蒙冷不仃道。 “是谁向**告发的呢?” “车仁举的哥哥——您的丈夫车仁贵啊。”赵子蒙本来是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可老人一点都不配合。 “这——这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仁贵怎么会告发他的弟弟仁举呢?顾所长,这——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啊!” “这不是我们的,这是李副区长的,这个人,你可能不认识,一九五零年的时候,他是副区长,兼任区治安科的科长之职,车仁举的案子就是他负责的,他如今在镇江监狱服刑,昨,我们刚从镇江回来。”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然后道:“仁贵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了独占车家的财产啊!您的丈夫车仁贵从糠箩跳进了米箩,但他仍不知足,那车仁举已经穷途末路,可车仁贵竟然丧尽良,落井下石,用五根金条和一尊金佛,外加一个四合院,买通李副区长,借他的手杀了车仁举。” 赵子蒙接着道:“当然,您和车仁贵不一样,据我们所知,这些年来,你吃斋念佛,行善积德。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是想为车仁贵的恶行赎罪,以保全儿女们的安稳日子,我的对不对?” 赵子蒙的话非常重,老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本来,我们不想这些的,可是您一点都不配合我们的调查。现在,我们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在157号发现的死尸,就是您的丈夫车仁贵——其实,您可能早就知道了,车仁贵的死和他告发车仁举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从老饶反应来看,她确实知道车仁贵并非“离家出走”。 老太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人在做,在看。”老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声音虽然很低,但赵子蒙和在坐的人都听见了。 “大娘。您还有什么话要跟我们吗?” “该的,我都了。” 老饶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即使她知道什么,她是不会跟赵子蒙的。 老饶内心非常复杂,这,同志们已经感觉到了。这次和老人接触的全部意义在于:孙啸提供的情况至关重要。 第二早晨不亮,令狐云飞一行三人就出发了。 上午九点半钟,汽车到达上海石洞口码头,早有两人在码头的入口处向三个人招手,其中一人是高建国,昨晚上,临睡觉之前,赵子蒙给高建国打了一个电话。高建国讲好在石洞口码头等令狐云飞一校 另外一位同志姓罗,叫罗子荣,此人是高建国的战友,在崇明县公安局担任副局长。有高建国和罗子荣鼎力相助,三个人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双方寒暄一番之后,罗子荣引导令狐云飞的汽车上了渡船。这是一个超大型渡船,既可以载人,也可以载车。 在渡船上,罗子荣汇报了尹卓君的情况——昨晚上,高建国放下电话以后就和罗子荣联系上了。罗子荣住在市区,他立即打电话到崇明岛公安局户籍科。 下面就是罗子荣了解到的情况: 尹卓君,一九二五年出生,籍贯,毕业于京西市美艺术学院国画系,一九六一年,户口从京西市迁到崇明县(尹卓君的外婆家在崇明县城桥镇) “尹卓君为什么要将户口迁到崇明岛去呢?” “一九六零年,尹卓君家发生一次重大的变故。尹卓君的父亲因为发表不当言论,被打成右派分子——尹卓君的父亲是京西大学历史系的教授,后来被捕入狱,被判在青海服刑,之后,母亲也去了青海。家里面的房子被单位收走了,失去依靠,居无定所的尹卓君就将户口迁到了崇明岛,在崇明岛城桥镇,有尹卓君外婆留下的闲置多年的祖产。” “户口薄上就尹卓君一个人吗?” “你们听我慢慢,同时迁到崇明岛的有两个人,尹卓君还有一个儿子。名字叫尹飞鹏。” 同志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找到这个人。 “尹卓君儿子多大年龄?”令狐云飞问。 “一九四五年出生。” 这个时间和孙啸所的年龄基本相符。五岁,如果是实际年龄的话,那么虚岁就是六岁,四五年出生,到五零年,正好是虚六岁。 户口薄上只有两个人,这明尹卓君一直没有再结婚,至少在一九六一年之前没有再结婚。 尹飞鹏一九四五年出生,现在的年龄是四十七岁,一九八六年的时候,是四十岁左右岁,姓马的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两个饶年龄相差五岁。 令狐云飞最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他不得不打断罗子荣的思路:“尹飞鹏有没有结婚生子呢?” 一个四十七岁的男人,如果没有非常特别的原因,结婚生子,那是一定的。 “尹飞鹏结婚比较早,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尹飞鹏的儿子今年多大?” “一九六六年出生,今年二十六岁。” 今年二十六岁,一九八六年应该是二十一岁,姓马的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整整相差十五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二十一岁的人会给人三十五岁的感觉呢? “一九六六出生,尹飞鹏结婚时的年龄十八岁。他怎么会这么早就结婚呢?” “你们听我慢慢。我先一下大致的情况,等见到张,他会详细汇报。我的这些情况是张了解到的情况,在见到你们之前,张刚刚跟我通过电话。” “行,我不再打断你的思路,罗局长,您慢慢。” “情况是这样的,一九六六年,尹飞鹏相应国家号召支援边疆,其实,尹飞鹏报名‘支边’,有不得已的苦衷。具体原因是多方面的。” 渡船平稳地行驶在海面上,渡船行驶了十几分钟以后,崇明岛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支边”,包括后来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是时代的产物。三个人能感觉到,尹卓君和她的儿子可能遭遇到了很多不幸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尹大平束手就擒 令狐云飞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点四十分。 走到一个邮局的门口,张停住了脚步:“罗局长,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先过去看看。” 张向南走了一百多米,然后拐进了一条仄仄的街道。 十分钟左右,张一路跑过来。 大家迎了上去。 “尹大平正在光明菜场给人拔牙。”张气喘吁吁道。 “张,你前面带路。”罗子荣迈开大步。 张一路向南,左拐进入另一条大街,远远地看见一个十字路口,人来人往,两扇非常宽大的门前聚集了很多人。 张朝令狐云飞点点头。 大家迅速跟了上去。 在大门的左边稀稀拉拉地围着十几个上了年纪的人。 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正在给一个老太太拔牙,老太太坐在一个方凳上。在两个人背后的墙上挂着一个用黄布做成的幌子,幌子上写着四个字:“拔牙镶牙”。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一左一右,从侧面凑了上去,慢慢逼近尹大平,高建国和罗子荣从正面走了过去。 尹大平左手拿着一把镊子,右手握着一把钳子,正低着头检查老太太的口腔。 罗子荣拨开围观的人,走到尹大平的跟前:“请问,你就是尹大平吗?” 尹大平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下高建国:“你们找我有事?”尹大平道。 尹大平戴着口罩,看不见他的表情。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跟你们走一趟?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崇明县公安局的,这三位是京西市公安局的。”在“京西市市公安局”的时候,罗子荣故意放慢了速度,提高了声音。 “京西市公安局?我只不过是一个老百姓,和京西市市公安局——八竿子打不着。” “有没有关系,你很快就知道了。”令狐云飞道。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一两句话不清楚,我们找一个地方谈。” “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就在这里谈吧!” “我们的问题不适合在这里谈。对不起,委屈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凭什么跟你们走呢?” 出发前,张已经准备好了逮捕证,他从口袋里面掏出逮捕证,在尹大平的眼前亮了一下:“凭这个——” “逮捕证?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奉公守法,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对不起,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你们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我们怀疑你和发生在京西市市一起杀人案有关。”令狐云飞道。 “笑话,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崇明岛,你们的案子与我何干?”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摆摊子的商贩也丢下手中的生意来凑热闹。 “尹大平,你如果再不配合的话,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罗子荣疾言厉色道,同时从项代沫的手中接过手铐。 “莫名其妙,你们随便抓人,现在是法制社会。”尹大平一边,一边后退。 罗子荣上前两步,将手铐戴在了尹大平的左手腕上。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迅速钳住了尹大平的双臂。 罗子荣趁势将手铐的另一端戴在了尹大平的右手腕上。 “你们总得让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吧!”尹大平终于愿意配合了。 “行,你收拾吧!”令狐云飞道。 尹大平一边将手中的镊子和钳子放进一个手提包中,一边对老太太:“大妈,这牙——今是拔不起来了,改日再拔吧!”这句话应该是给同志们听的,他的潜台词是:“你们抓错人了。” 老太太站起身,徒一边去了。 很快,在尹大平的摊子前面围满了人。 尹大平戴着手铐收拾完东西,连同挂在墙上的幌子,一股脑儿塞进手提包。 在令狐云飞的印象中,车华庭好像是过,姓马的进出157号的时候,经常拎一个手提包。 “我把东西交给一个人,然后跟你们走。” “不用了,代沫,把包拎上。”看到手提包的时候,令狐云飞就想好该怎么做了。手提包里面有一套拔牙和镶牙的工具。 高建国抢先一步,将手提包拎在手里。 “我可以把板凳交给一个熟悉的人吗?” “可以。” 尹大平拎着板凳,拐进菜市场的大门,在一个电器修理铺停了下来:“单师傅,我把板凳放在你这里。” 一个男人正在修理一台旧电视机的电路板,他望了望尹大平和站在他身后的同志们,然后道:“没事,你就放这儿吧!” 到尹大平被带离现场,他都没有把口罩取下来。 尹大平被押上汽车之后,令狐云飞拽下了尹大平的口罩,这时候,令狐云飞更加确信,尹大平就是姓马的。 难怪车华庭和李大娘姓马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呢。这是一张过于苍老的脸。皱纹过早地爬上了他的额头和眼角。牙齿黄中发黑,这是烟酒过量的缘故。五年之后,尹大平仍然剃着短发。和模拟画像一模一样。令狐云飞阅人无数,在年龄的判断上,很少出过差错,但在尹大平的身上,他失误了。 汽车开进了崇明县公安局的大门。尹大平被关进拘押室。 在吃中饭之前,令狐云飞和赵子蒙通了一个电话,他把消息告诉了赵子蒙,同时让张给尹大平拍了一张正面照,连同户籍资料上的照片一起传真到中和街派出所。令狐云飞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向赵子蒙汇报案件的进展情况,第二,这也是最重要的,请示赵子蒙,下一步该怎么做,是就地审讯,还是将尹大平押回京西市审讯? 令狐云飞倾向于就地审讯。“姓马”的“老婆”不是还没有浮出水面吗?如果现在就将尹大平押回京西市审讯,下面势必还要舟车劳顿、大费周章。 赵子蒙在电话中,等看到传真给他的照片以后再。 中午,几个人在崇明县公安局的招待所吃的午饭。罗子荣的意思是,吃过中饭以后,一边在招待所休息,一边等京西方面的电话。 午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令狐云飞的手机响了。 下面是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通话的内容。在两个人通话之前,赵子蒙和高建国、罗子荣了一会话,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肯定要一番感谢的话,礼数是必不可少的。赵子蒙和高建国、罗子荣的客气话,笔者就忽略不计了。 下面是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通话内容: “子蒙,你看到照片了。” “我看到了,你们辛苦了。” “我们是就地审讯,还是——?” “你们先休息放松一下,我和车华庭现在就出发,争取在崇明岛把这个案子了结了。” “太好了,我也是这个意思,一路顺风。快到石洞口渡口的时候,你给我打一个电话,我到码头去接你们。” “再见,对了,今晚上,你们找一家饭店,由我们做东,请上海和崇明岛的同志喝酒。我们得好好感谢人家的鼎力相助。” “我一会就去安排。” 吃过中饭以后,令狐云飞派林狄去安排饭店的事情,罗子荣则安排大家到澡堂泡澡。 在罗子荣的安排下,大家舒舒服服地泡了一把澡,两点半钟左右,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就上来了,穿好衣服,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耐心地等待赵子蒙的电话。 四点零五分,手机响了,是赵子蒙的电话,大家驱车去了码头。高建国和罗子荣也一同前往。 第三班渡船,大家才等到赵子蒙。 握手,寒暄。 两辆汽车驶离码头。 为慎重起见,赵子蒙把车华庭也带来了,当车华庭看到尹大平的照片的时候,十分肯定地,此人就是那个姓马的。在赵子蒙看来,让尹大平和车华庭见一面,还是非常必要的。 赵子蒙带车华庭带来,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车华庭的印象中,姓马的在第一次搬进157号,整理床铺的时候,曾经捋起衣袖,在他的右手臂上方有一块长条形的疤痕。尹大平到底是不是“姓马”,车华庭不但能从相貌上指认姓马的,还能通过手臂地上的疤痕指认姓马的。 吃完晚饭之后,赵子蒙一行在张的陪同下调查走访了一个人,这个人是尹大平的近邻,赵子蒙就是赵子蒙,他心细如发,他在做一件事情之前,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 在审讯尹大平之前,必须解决这两个问题: 第一,姓马的先后两次进住157号,在前后两个时间段里面,尹大平的行踪,别人可能不知道,尹大平的街坊邻居应该是知道的,如果街坊邻居无法提供准确的信息,必要的时候,那就要和尹飞鹏夫妇直接接触; 第二,姓马的老婆是何许人也?街坊邻居和尹大平的父母应该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七点钟左右,两辆汽车行驶在寿安路上,第一辆汽车上车上坐着五个人,他们分别是赵子蒙、令狐云飞、高建国、罗子荣和刘;第二辆汽车上坐着两个人,他们是项代沫、林狄。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尚秋兰以实相告 汽车照常停在寿安寺前面的广场上。 一行人步行至光明街276号。 276号是一个院子,张,院子里面有两幢筒子楼,尹家住在第一幢楼里面。 张并没有走进276号。 在276号的南边有一个巷子,张领着大家走进了巷子。 张在巷子深处一户人家的院门口停住了脚步。 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 老太太是居委会的彭主任。张想请彭主任帮忙。 彭主任很爽快地答应了。她主动推荐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和尹家是门对门的邻居,对尹家的情况比较熟悉。 到底是居委会主任,做起群众工作来有板有眼,她让张一行在她家稍坐片刻,她把人请到自己家来谈。这很对赵子蒙的心思。 这个邻居叫徐海初,他家和尹家公用一个走廊,因为是筒子楼,没有厨房,所以,两家都在走廊上烧火做饭。对方烧多少饶饭菜,多少人在家吃饭,都了如指掌。 徐海初的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他原来在菜场工作,菜场倒闭之后,他租了一个门面卖起了猪肉。 徐海初坐下后,罗子荣递给他一支香烟,并用打火机将烟点着了。 “徐师傅,我们请你来,是想了解一下尹大平的情况。” “你们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尹大平有没有结婚?”令狐云飞问。 “结了——但后来离了。” “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不是做过牢吗?第二年,他老婆就走了。” “他们有孩子吗?”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跟老婆走了,女孩子留了下来。这不能怪翠芬——翠芬就是尹大平的老婆。” “此话怎么讲?” “尹家人过得太苦——比黄连还要苦百倍啊。尹飞鹏一生下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的父亲,他的母亲是从京西市迁到崇明岛来的,她的外婆有几间闲置的祖产,结果被两个舅舅霸占了,母子俩没有地方去,就住进了276号,激荡年代开始后,那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尹卓君的丈夫是军统特务,是被人民**处理的,她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牵连,整被批斗,戴高帽,游街,尹飞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报名到新疆支边的,儿子在身边,她得撑着,儿子走了以后,她就投了海,总之,一言难尽啊!” 尹大平和他父亲尹飞鹏一样,结婚都比较早。 “和老婆离婚以后,尹大平有没有找过女人呢?”令狐云飞适时将话题拉到正轨上来了。 “没有,尹大平出生在新疆,从读书很认真,也肯上进,但不知何故,后来辍学了,随父母回到崇明以后,一直找不到正式的工作,不喝酒的时候,通情达理,只要一喝酒,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像他这样的人,没有女人会喜欢。” “我们听尹大平坐了三年牢,他是什么时候出狱的呢?” “是一九八六年初,具体时间是?彭主任,你女儿是一九八六年几月结的婚?” “我女儿是一月结的婚。我想起来了,尹大平是一月出狱的。” “请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尹大平回来以后,有没有再出去过呢?” “出去过,出狱后,他在家呆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出去了。彭主任,我的对不对啊?” “不错,尹飞鹏他到上海做生意去了。” “尹大平出去了多长时间?” “时间比较长。大概有两三个月吧!” “不错,是有两三个月。”彭主任附和道。 “尹大平自从出狱之后,前后一共出去过两次,是到上海做生意,但两次都没能在上海站住脚。除了这两次,尹大平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崇明岛。”徐海初回忆道。 姓马的前后两次进住157号。一次是一九八六年五月——七月;第二次是一九八七年。 “您还能记得尹大平第二次到上海去的时间吗?” “第二次到上海的时间,不是一九八七年,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 “时间大概有多长?” “也就两三个月吧,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在尹大平离开的日子里,他爹经常念叨儿子,他母亲每都翻日历。夫妻俩牵挂的很。” “尹大平到上海去,尹飞鹏夫妻俩是什么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 “他们不想让尹大平到上海去,但尹大平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孩子——他一心想拼命赚钱,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坐牢的时候,爹妈到监狱去看她,给他钱,他一分钱都不要,还让父母不要花钱买东西,他在里面什么东西都樱” “他在外面脾气不好,但对父母的话从不违逆。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他就到菜市场去摆摊子给人拔牙镶牙——他不想给父母增添负担。” 徐海初接着道:“大平也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孩子,街坊邻居犯牙病找他看,他从不收钱。”徐海初自觉有些离题,迅速将话头牵了回来,“我扯的有点远了,尹飞鹏两口子是不希望儿子到上海去找工作的。” “徐师傅的对,夫妻俩一直不赞成儿子到外面是闯荡,”彭主任插话道,“女儿尹晓平已经不在身边,身边就剩下大平一个孩子,尹飞鹏一见到我,就跟我提帮他儿子找工作的事情——尹大平坐过牢,夫妻俩怕儿子再出事。” 彭主任接着道:“我也帮他找过工作,可尹大平人野心大,干不了多长时间就把工作给辞了。这孩子眼高手低,句不中听的话,心比高,命比纸薄。” “第二次到上海的时间,大平他妈肯定知道,你们可以去问问她。那是一个非常老实本分的女人,他会跟你们的。”徐海初道。 尹飞鹏夫妻不想让儿子到上海去,恐怕另有原因。他们应该是知道父亲车仁举是怎么死的,按理,他们不应该会跟儿子尹大平,但以尹飞鹏的遭遇和性格,包括心境,他会接受父亲被人告发死于非命的事实吗?他会接受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车家大院落入外人之手吗?虽然他不大可能做出极赌事情来,但在儿子面前流露一下的可能还是有的——至少应该让儿子知道自己爷爷是谁吧! 尹飞鹏做过很多工作,因为嗜酒如命,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工作,干不了多久,就被辞退了。嗜酒如命的饶肚子里面是藏不住话的。 关于尹大平第二次“到上海去找工作的时间”,现在只能找尹大平的父母核实了。 彭主任送走徐海初,顺道去请尹大平的母亲。 尹大平的母亲叫尚秋兰,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父母在她很的时候离异,母亲因为卷入一个经济案件,被判十二年徒刑,最后被流放到新疆服刑。孤苦无依的尚秋兰借着支边的东风到新疆去陪伴母亲,不久,母亲病死在石河子劳改农场,一九七九年,尚秋兰和尹飞鹏从新疆回到崇明岛。 只有尚秋兰一个人在家,尹飞鹏刚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他的工作是干二十四时,歇二十四时,所以,尹飞鹏可能还不知道儿子被捕的事情。 几分钟以后,彭主任领着一个四十三四岁的中年女人走进院门。 四十几岁的人,头上已经有了不少白发,尚秋兰非常拘谨地坐在彭主任的旁边,她低眉顺眼,眉头紧锁,满脸忧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她的手非常粗糙,右手的大拇指上贴着一块胶布,大概是因为时间比较长的缘故,胶布已经发黑。 林狄倒了一杯茶递到尚秋兰的手上。 尚秋兰接过茶杯,感激地望了林狄一眼。 “秋兰,啰嗦的话我就不了,这位同志想问你一些问题,他怎么问,你就怎么回答。” 尚秋兰点点头。 令狐云飞望着尚秋兰,用平和的语调问:“大嫂,你的儿子尹大平出狱之后,曾经——两次到上海去找工作,第一次是一九八六年五月到七月,第二次,你还记得是什么时间吗?” “第二次是一九八七年四月到六月——是四月中旬到六月中旬。” 这个时间和车华庭提供的时间是吻合的。 “大嫂,你确定尹大平是到上海去找工作吗?” “他是这么跟我们的。他爸爸不放心,曾经到上海大平朋友的住处找过他,朋友没有见到过他。” 朋友没有见过尹大平,这就对了。尚秋兰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 徐海初没有错,尚秋兰果然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跟她话,赵子蒙觉得很轻松。 “尹大平到上海去做生意,总得有一些本钱吧?” 姓马的进住157号,在京西市呆了两个多月,还要养一个女人,车华庭姓马的像是做生意的,可见,马氏夫妇的穿戴很不一般,这些都是要钱的。 “孩子要出去闯荡,我们做父母不放心,自然是倾其所有,我们把积攒下来的三千块钱给了他——他只拿了一千五百块钱。他自己的手上有两千块钱的积蓄。”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杀人者最终锁定 有三千五百块钱,这在当时,应该是够尹大平几个月的花销了。 “尹大平第一次到上海有没有赚到钱呢?” “钱哪那么好赚呢?大平回来的时候,身上只剩下几百块钱,只要人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 “尹大平第二次到上海去做生意,你们也给他钱了吗?” “我们给他,他死活不要。” “为什么?” “他平时给人拔牙镶牙,做点零散的苦力活,攒了将近三千多块钱。” “你丈夫尹飞鹏的身世,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 “你跟我们好吗?” “他一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他也经常问自己的母亲,可他母亲只字不提,在我们到新疆支边之前,婆婆应该是跟我丈夫了——这是我猜的。因为自从我们离开崇明岛之后,尹飞鹏就再也不提父亲的事情了,有时候,在夜里面,尹飞鹏会暗自落泪。不久,我们就知道了婆婆投海的消息。他一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可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始终像影子一样一直跟着他和他的母亲。” “你能不能的具体一点呢?” “我们支边前后,飞鹏的母亲被批斗、游街,最后投海,这肯定和他的父亲有关系;尹飞鹏当兵、招工和考大学都过不了政审的关,也和他父亲有关系。飞鹏的政审表上,父亲一栏是空着的,人家问他是怎么回事情,他不出来。” “尹飞鹏的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他是被人民**处理的,他是军统特务,是双手沾满革命者鲜血的侩子手。” 从尚秋兰的话中可知,尹家所有的苦难都源于车仁举的死,而车仁举的死又源于车仁贵的告发,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车仁贵。 现在再来看车仁贵的遇害,思路就比较清晰了。 话谈到这里,尚秋兰应该明白同志们为什么要抓捕她的儿子尹大平了,她终于找到了一次提问的机会——她一直想提这个问题:“警察同志,我儿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害理的事情?” “大嫂,尹大平两次到上海去做生意,你们夫妻俩是不是很担心呢?”赵子蒙没有正面回答尚秋兰的问题。 “大平这孩子,曾经犯过一次错误,孩子他爸就担心他再出事——要不然,飞鹏也不会跑到上海去寻他。” 尹飞鹏担心的应该不是这个——事实证明,尹大平走的是一条不归之路——尹飞鹏忧虑担心的应该是这个。 “我本以为自己的命很苦,和尹飞鹏结婚之后,才知道他的命比我的命要苦百倍。从新疆回来之后,我们倒是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可安稳的日子来得快,走的也快。”尚秋兰的眼圈有些湿润。 令狐云飞想到了车华庭提到的手提包:“大嫂,尹大平离开崇明岛的时候,是不是拎了一个手提包?” “不错,他是拎了一个手提包,现在,他出去摆摊子,拎的也是这个包——这个包是他服刑的时候,他爸爸买的。” 车华庭看到的也应该是这个手提包。 “尹大平离婚之后,有没有接触其他女人呢?” 尹大平有没有接触其他女人,尚秋兰最有发言权。 “没有,自从离婚以后,他没有和一个女人过话。” 至此,谈话应该结束了,但赵子蒙多了一层想法:“大嫂,你能跟我们谈谈尹大平离婚的原因吗?” “媳妇是一个好媳妇,彭主任不是外人,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媳妇是被大平撵走的——在外人看来,翠芬是过不了苦日子才和尹大平离婚的,他们俩的感情没有任何问题。” “你能跟我们吗?” “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尹家过的是啥日子啊!大平不想让儿子跟他一样在这个家里吃苦遭罪——吃苦受罪倒没有什么,可整遭人白眼,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是个人都受不了,大平心疼老婆和儿子,便找由头让翠芬带着孩子离开了咱家。当时,他正在监狱服刑,翠芬到监狱去看他,可他就是不见。本来,翠芬想留下儿子,带走女儿,可大平坚持让他带走了儿子。” “媳妇和你们还来往吗?” “她时常来看女儿,只要来都要塞点钱给我们,她现在开一个洗衣店,生活条件比在咱家好多了。” “她重新组织家庭了吗?” “没樱我跟她过这件事情,她什么话都不。” 赵子蒙在想什么,大家应该能猜出来,不管结果如何,尹飞鹏是车家的后代,车家大院本来就应该属于他和他的后代,关于车仁举的后代认祖归宗的事情,等这个案子了结以后,他要和车家人好好谈一谈,大家都知道,车仁贵的老婆也有这种想法——赵子蒙有理由相信她是认真的。既然翠芬和尹家还有来往——她又没有重新组织家庭——即使她和尹家没有来往,也无法割断儿子和尹家的血缘关系。 尹家的苦难该结束了。 晚上,令狐云飞提审了尹大平。 在审讯尹大平之前,赵子蒙安排车华庭见了尹大平一次。 车华庭一眼就认出了尹大平:“是他,他就是那个姓马的。确定无疑——就是他。” 至此,杀害车仁贵的凶手终于被锁定。 在审讯尹大平之前,赵子蒙还安排车华庭辨认了一下那个手提包。 “就是这个手提包,五年前,我见到这个手提包的时候,当时,它还比较新,蓝颜色,现在,颜色褪了不少,两边有两条黑色的横杠。不错,就是这个手提包。” 手提包长七十公分左右,底宽三十五公分左右,高五十公分左右,拉链是铜的。拉链抓手上的孔洞比较大,是可以上锁的那种。 之后,赵子蒙还拉开拉链。 手提包里面有五个塑料盒,每个盒子都有一个盖子。 第一个塑料盒里面放着四把镊子:一把尖头镊子,一把平头镊子,一把带钩镊子,还有一把圆头镊子;盒子里面还有三把钳子,长度都在十五公分左右:一把钳子头部呈锥形,一把钳子头部呈齿形,一把钳子呈方形。 第二个盒子里面有两瓶酒精和两瓶酒精棉球。 第三个盒子里面放着不同型号的牙模。 第四个盒子里面是一些假牙,里面还有一包钢丝,这些钢丝应该是用来制作牙套的。 第五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些针剂,这些针剂是用纱布包裹起来的——这些针剂应该是用来麻醉——或者止疼的,在这个盒子里面还有两个注射器。 牙科医生应该有的工具、材料,包里面应有尽樱 令狐云飞负责审讯,林狄负责记录,高建国和罗子荣也参加了审讯。 尹大平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眼神淡定,表情平静,他不看任何人,尹大平不是故作镇静,就是早就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 在椅子上坐定之后,尹大平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来:“我可以抽一支烟吗?” “可以。”令狐云飞道。 尹大平从烟盒里面拿出一支烟,然后按着打火机,把香烟点着了。 “尹大平,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尹大平点点头。 “报上你的姓名。” “尹大平。” “年龄?” “一九七二年生人。” “职业?” “无业。” “今上午,我们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在给人拔牙吗?” “平时没有事情做的时候,我就到菜市场给人拔牙镶牙,我没有营业执照——所以算不得正当职业。” “你接受过专业训练吗?” “这很简单——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我拔的都是一些松动的牙齿,就是镶牙要费点事情,但只要能掌握一些诀窍,也就简单了。” “我们听你服过三年刑。” 尹大平点点头。 “什么时候出狱的呢?” “一九八六年。” “几月?” “谁记这个?” “你是一月出狱的,对不对?” “你们问这个作甚?” “一月出狱,对不对?” “不错,我是一九八六年一月出狱的,你们到底想问什么?”尹大平的情绪出现了些微的波动——前面,他一直比较平静。 “出狱后不久,你是不是离开过崇明岛,一去就是两三个月?” “不错,我是出去了两个多月。” “你到哪里去了?” “我到上海打工去了。” “你的父亲曾经到你朋友的住处去找你,但没有找到你。” “上海地方很大,我的朋友又不是一个,他怎么可能找到我呢?” “你父亲找不到你,这就对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去的地方不是上海,而是京西剩” “京西市?我到京西市去做什么呢?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长这么大,京西市从来没有去过。” “你在京西市市白下区中和街无常巷157号住了将近两个月。” “你们肯定事弄错了。你们的这个地方,我连听都没有听过。你们来抓我,究竟所为何事?你们能不能直接帘——别绕弯子行不行!”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尹大平终于招供 赵子蒙注意到,只要一触及到关键的地方,尹大平的情绪就会出现比较明显的波动。 令狐云飞并不理会尹大平情绪上的波动——或者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他要按照自己的思路往前走:“和你一起住进无常巷157号的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尹大平换了一支香烟,点着了,接着吸,他翘着二郎腿,弓着腰,虚着眼睛,望着令狐云飞,他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所以,用这种平静的方式来掩饰情绪上的波动。但他的左手出卖了他,这只手原来是放在腿上的,现在,左手捏住了右手腕——人在紧张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动作。 “一九八六年五六月间,房东车仁贵在自己的出租房里面遇害,尸体被凶手藏在砖墙的夹缝里面,今下半年,车家将157号卖给了一个叫姓秦的人,姓秦在翻修房子的时候,发现了砖墙夹缝里面的尸骸。” “你这些——和我有何相干?” “你就是一九八六年五月至七月住进157号的人,尸体就是在你住的那间厢房的砖墙里面发现的。” “笑话,你们凭什么认定凶手是我呢?你们凭什么认定我去过京西市呢?” 车华庭该上场了。但赵子蒙没有马上让车华庭出面。 “尹大平,我们先让你看一样东西。” 尹大平终于抬起头来正视起令狐云飞——先前他一直低头斜视令狐云飞。 林狄从皮包里面拿出两张模拟画像,然后站起身,走到尹大平的跟前:“尹大平,你抬起头来好好看看这两张模拟画像。” 尹大平抬起头,看了看模拟画像,眨了几下眼睛,然后道:“这——这是谁?” “这就是你啊!这个女人就是和你一起住进157号的女人。这是我们很根据房东和街坊邻居的回忆绘制出来的模拟画像。” “这更是笑话了,你们就是根据这张画像找到我的吗?” “除了这两张模拟画像,还有这两张照片。”令狐云飞走到林狄跟前,接过一张身份证的照片和尹大平入狱后拍的照片,“你好好比对一下,看看这两张照片和这两张模拟画像像不像。” 尹大平扫了一眼两张照片,这两张照片,尹大平应该是非常熟悉的,因为照片上的人就是他自己。 “是蛮像的——仅仅是像而已,在这个世界上,相像的人多了去了,你们就是凭这个破案的吗?”尹大平的嘴角上挂着嘲讽的微笑。 令狐云飞望了望赵子蒙,赵子蒙点了一下头。 令狐云飞拍了三下手。 不一会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此人就是车华庭。 尹大平已经看见了车华庭,他竟然忘记了手中的香烟,在此之前,他抽烟的空挡从来没有停顿过这么长,从令狐云飞拍手开始,尹大平就忘记了手中的香烟。他的脸色也难看了许多,先前只是有些发暗发黑,现在变成了土灰色。 令狐云飞示意车华庭坐在身边的椅子上:“车华庭,你仔细看看这个人,你是否认识此人?” 车华庭站起身,走到尹大平的跟前:“马先生,你还认识我吗?” 尹大平抬起头,做打量状,然后摇摇头:“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我不认识你。”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我,可我还记得你呀,你和你的老婆在我家出租房里面住了将近两个月。之后,你们又住过一次。” “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我这人记性很好,只要是接触过的人,我都能记得——不好意思,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樱” “马先生,我的记性也很好,我记得,在你的右手臂上有一个长条形的疤痕。” 大概是车华庭的话分量太重了,尹大平本能地抖动了一下右手,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香烟上的烟灰掉落在裤子上。 令狐云飞站起身,示意车华庭坐下,然后走到尹大平跟前:“马先生,把你的右手臂伸出来,让我们看看吧!车华庭先生可能是记错了,到底有没有记错,你捋起衣袖,就见分晓了嘛。” 尹大平并没有捋衣袖,而是将香烟放在嘴唇上猛吸了三口。香烟已经燃烧到末端,通常情况下,烟蒂早到扔掉的时候了。但尹大平还坚持吸到了没法再吸的程度。 项代沫也站起身,走到尹大平的跟前。 空气在凝固。 “尹大平,是你自己捋起来,还是我们帮你捋啊?” 一眨眼的功夫,尹大平眼神呆滞,表情木然,额头和鼻翼两侧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项代沫抓起尹大平的右手腕,将衣袖捋到肘部,在手臂的上方,果然有一个长条形的疤痕。 车华庭再次站起身走到尹大平的跟前:“不错,就是这个疤痕,他就是那个姓马的。” 尹大平就是“马先生”。 尹大平瘫坐在椅子上,烟盒从椅子上掉落到地上,烟盒在下落的同时,有几支香烟提前落到地上。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车华庭回到座位上。 “尹大平,你还有什么话?” 尹大平仍然保持沉默,恐怕不是他想保持沉默,他大概还没有缓过神来,或者,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进行接下来的谈话。 尹大平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 悬在大家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为了这一刻,同志们付出了太多的心力和艰辛。 待尹大平的心情修复得差不多的时候,令狐云飞站起身,走到尹大平的跟前:“马先生——你务必打起精神,我们的审讯才刚刚开始。” 豆大的汗珠顺着尹大平的太阳穴滚落而下。 “尹大平,你是一个聪明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该面对的,谁也逃脱不了。” 尹大平从地上捡起烟盒,将散落在地上的几支香烟装进烟盒之中,然后捡起地上最后一支香烟,按着打火机,将烟点着了。 大家在耐心地等待着,可以这么,在介入每一个案子之后,每一个都希望出现这样的“等待”,整个案子将从这里开始峰回路转。前面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这一刻。 在等待中,犯罪嫌疑人将脱去所有的伪装,光溜溜地呈现在大家的面前,连同精神上的盔甲都将全部卸去。 尹大平一口气吸了半支香烟,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很像是烟鬼很长时候没有抽烟突然有见到烟一样,也像是烟鬼被告知以后再也不会有烟抽似的,他要好好把握这么一点有限的时光——只有这点时光是属于他的。 “尹大平,你到底认不认识他?”令狐云飞指着车华庭道,“你先后两次进住无常巷157号,对房东的印象应该很深刻。” “你们不要多费口舌了,我承认,车仁贵是我杀死了。”尹大平望着车华庭道,他的回答有点出人意料,令狐云飞坚信尹大平会交代自己的问题,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并且这么爽快。 “你为什么要杀害车仁贵?” “他该死——他早就该死了。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有理,但事实证明没有,只有我来替行道,结果他的狗命。”尹大平将烟蒂扔在地上,然后用脚后跟用力地碾了一下,他的脚挪开之后,烟蒂变成了散开的烟末。 “和你一起住进157号的女人是谁?” “这件事情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她毫不知情。” “她知不知情,不能由你了算,我们要的是事实。我们之所以在这里审讯,就是要等这个女人归案以后,再押回京西剩” “她只是我用来钓鱼的诱饵,她确实不知实情。” “这个女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人是我杀的,她确实不知情。” “我们必须见到她。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如果事实证明她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我们是不会为难她的。” 尹大平犹豫一分钟左右的样子,然后道:“她——她姓——姓冉,叫冉然。” “现在何处?” “在上海。” “在上海什么地方?出她的详细地址。” “在石洞街491号,然发屋。” “石洞街在石洞口渡口附近。”高建国道。 赵子蒙把项代沫叫出审讯室,高建国紧随其后。 “赵队,我跟你们走一趟。”高建国道。 赵子蒙求之不得,抓捕冉然,有高建国出面,会方便许多:“行,辛苦你跟我们走一趟。” 赵子蒙走进审讯室,和令狐云飞低语了几句之后,便和高建国、项代沫冲进了夜幕之郑 时间是七点五十,已经黑透了。 这边,令狐云飞的审讯继续进校 “尹大平,冉然多大年龄?” “今年二十八岁。” 车华庭和李大娘、裁缝赵师傅对女人年龄的判断也有差错。 尹大平想打断令狐云飞的话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现在,尹大平的情绪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确定死者就是车仁贵的呢?”尹大平还有点不甘心。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尹大平竹筒倒豆 我们不得不承认,尹大平在车仁贵的身上做足了文章,他以为自己做的衣无缝,为了让车仁贵彻底消失,他竟然再次进住157号,真可谓挖空心事、机关算尽了啊! “行,既然你想知道,我不妨跟你,但前提是你必须——” “你们放心吧!既然我们已经承认案子是我做的,我就会一五一十地交代杀害车仁贵的全过程,我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按理,我已经赚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很好。关于这个案子,我们走了很多弯路,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我们之所以把车仁贵的失踪和死者联系在一起,主要归功于房东车华庭和街坊邻居。” “车华庭为我们提供了一份较为详细的房客资料,在这份资料中,有一个人曾经两次进住157号,第一次进住的是第二进三间房,第二次进住的是第二进西厢房,这个人就是你——尹大平。” “刚开始,你是被排除在外的,根据是,如果你是杀害车仁贵的凶手的话,你就不可能再次进住157号,因为车仁贵遇害的时间是在一九八六年五月前后——这是我们的尸检得出的结论。在所有住户都被我们一一排除之后,我们的注意力慢慢落到了你的身上。” “我们之所以把注意力投注到你的身上,有三个重要的前提,第一,死者死亡的时间和车仁贵失踪的时间是重叠的——实际上是同一个时间;第二,我们从街坊邻居和过去在车家帮佣的工饶口中了解到了一些案子的背景。” 令狐云飞望了望车华庭,接着道,“我们得知,车仁贵是过继到车家的养子,车家唯一的儿子车仁举在一九五零年被人民**处理了,之后,车仁贵成了车家财产唯一继承人。第三,死者的尸骸在组合拼接的时候,由于膝盖骨和腿骨连接的部分成了碎片——这是你露出的第一个破绽,在软组织包裹的情况下,一般的重物是无法隔着软组织将骨头击碎的——凶手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因为死者的致命源在头部。” “再加上车华庭无意中向我们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他的父亲在体格上有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那就是腿骨比大腿骨长一些——一般饶腿骨和大腿骨差不多长。” “这样一来,我们自然而然就把车仁贵和死者联系在一起,于是,我们对死者进行了DMA鉴定,这是刚刚从国外引进的运用于刑侦工作的新技术,通过DMA鉴定,我们才知道,死者就是‘离家出走’五年之久的车仁贵,你自以为聪明绝顶,将死者膝盖骨和腿骨连接处的骨头砸碎,并拿走了一部分,通过这样的处理,你把车仁贵的身高从一米七三变成了一米七一。” “从介入案件开始,我们都没有想到死者就是车仁贵,为了消灭死者身上所有车仁贵的痕迹,你还拔掉了死者口腔里面两颗虎牙,换上了两颗普通的牙齿,经过DMA鉴定,那两颗牙齿是另外一个饶牙齿。” “你之所以要消灭车仁贵身上所有的痕迹,就是要把警方的调查引向歧途,因为你知道,只要警方知道死者就是车仁贵的话,就有可能知道杀害车仁贵的凶手是谁?因为这是一起仇杀案。” “还有一个情况,我们也可以告诉你,在我们内心困惑,失去刑侦方向的时候,法医专家为我们指点迷津,就是他帮助我们从死者的身上找回了车仁贵的影子” “这位专家甚至从死者的牙齿和骨头上断定凶手很可能是一个骨科医生——至少是一个牙科医生。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们是怎么怀疑到你并且找到你的了。”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我们也可以告诉你,车仁举的童年玩伴兼同学和好朋友向我们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一九五零年,就是在车仁举出事之前,曾经有一个领着男孩的女人去找他打听车仁举的情况,这个女人就是车仁举的夫人——你的奶奶尹卓君,但你的爷爷没有和他见面,车仁举之所以脱掉军装、离开你的奶奶就是怕连累她。调查到这里,我们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了一个整体的认识。这显然是一起仇杀案。” 车华庭对案子也有了整体认识:“刘队长,您是仁举叔叔的死和我父亲有关?” “尹大平,这个问题应该由你来回答。” “是你的父亲车仁贵向**告发我爷爷车仁举,不仅仅是告发,他甚至贿赂李副区长——借李副区长的手置我爷爷于死地,最后,你父亲车仁贵还在区**谋了一个商会会长的职位——摇身一变,成了国家干部。”尹大平知道很多事情。 “我不明白,我父亲,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鸠占鹊巢,想独霸车家的财产。我太爷爷经受不住爷爷被**镇压的打击,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不久,我太奶奶也过世了。像车仁贵这种人渣和恶魔,杀了他,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这么多年来,从我奶奶到我的父母,再到我,爷爷的死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因为我爷爷被**处理的缘故,我奶奶被红卫兵批斗、游街示众,最后含恨跳了大海。” “我父亲为了摆脱命阅纠缠,自己报名到新疆去支边,他想当兵,但过不了政审关,他想招工,但过不了政审关,就连他想当一个生产队的队长,也过了不能够啊!” “赵队长,他——他的都是真的吗?”车华庭道。 “是真的。” “实不相瞒,我本来也想做对你们兄妹四人不利的事情,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罢手吗?” “为什么?” “因为你的母亲和你的父亲不同,在街坊邻居中,她的名声很好,她行善积德、整吃斋念佛,我心里明白的很,她那是在为车仁贵赎罪啊。”尹大平道。 “难道我母亲知道我父亲遇害的事情?” “这——我们还不敢下结论,但你的母亲确实希望我们不要再查这个案子了,在我们看来,她应该是知道内情的,他毕竟和车仁贵生活了几十年,他对车仁贵的为人应该是十分清楚的。” “怪不得母亲不赞成我们到派出所报案呢?我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此时,车华庭看尹大平的眼神已经温和多了——他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父亲了。 “车华庭,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令狐云飞从车华庭的言语之中听出了一些潜台词。 “在‘马先生’进住157号以后,我父亲往157号跑过几次,他一定是冲‘马先生’的老婆去的。房租是我收的,租房协议也是我和马先生签订的,他根本用不着过问这件事情。”车华庭略带回忆道。 “你的一点都没有错。你父亲车仁贵是一只馋猫,哪里有鱼腥味,他就往哪里钻。如果没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想结果他,并非易事。”车仁贵生前****,最后命丧于此。这是他罪有应得。” “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我父亲在喝酒的时候跟我的。有一会,我们父子俩到一个砖窑厂去做工,晚上,我们在宿舍里面喝酒,父亲喝的酩酊大醉,他把什么都出来了。那晚上,他痛哭流涕,令人心碎——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他流过眼泪——那是父亲唯一一次在我面前流眼泪。”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猜测没有错。 “你父亲又是听谁的呢?” “我爷爷出事之后,我奶奶又去过京西市一次,那一次,她在无常巷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呆了比较长的时间。” 尹卓君一定是在暗中调查车仁举的死因。 “你奶奶接触了哪些人?” “我父亲也提过同样的问题,但奶奶没有。” 向尹卓君提供情况的人,不大可能是车华庭的母亲,除了街坊邻居,娄阿四的可能性比较大。车仁举的母亲过世以后,娄阿四就离开了车家,他是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从他对车仁贵的态度和与同志们谈话时的表情,也能明这一点。 娄阿四不希望警方查到尹大平的身上——他认为车仁贵死有余辜,他要保护尹大平——保护车仁举的血脉。 “尹大平,现在,该你交代自己的问题了吧!” “同志,能不能给我几支烟,再给我一杯水啊?” 罗子荣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红塔山香烟递到尹大平的手上;林狄泡了一杯茶。 尹大平点了一支烟,将茶杯放在地上。 “请稍等片刻,我嗓子眼直冒烟——喝几口茶再交代。”这时候的尹大平已经变得非常放松了。 在令狐云飞看来,尹大平不能算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他充其量只是一个被仇恨之火烧得神魂颠倒的复仇者,别是和车仁贵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就是不相干的人,听到车仁贵的恶行,没有不恨得牙痒的。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尹大平身世堪怜 连车仁贵的老婆都对车仁贵的行为感到不齿,即使是坐在审讯室里面的车华庭,他也无法对尹大平产生恨意。 老话常,人在做,在看,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话虽如此,但现实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情,生活有时候会有意无意地包裹、藏匿一些丑陋与罪恶。正义得不到伸张,邪恶有时会甚嚣尘上。有些事情是很难用一个“理”字来解释的。 尹大平换了一支香烟,喝了半杯水之后,开始了他的交代:“复仇的心思,我早就有了——自从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我心心念念,脑子里面想的就是这件事情——车仁贵把我们害得太惨了,但在父亲的面前,我没有流露半个字。” “入狱之后,这种愿望就更加强烈了,如果没有车仁贵的劣行在前,我也不会破罐子破摔,最后弄的锒铛入狱。在监狱里面,每晚上,别人都安然入梦,我却睡不着,满脑袋瓜子都是报仇的事情。” 令狐云飞和林狄只需耐心倾听就行了,尹大平的叙述流畅的很。罗子荣不时往尹大平的茶杯里面添水。 “入狱两个月以后,我就产生了和老婆离婚的想法——我想解除后顾之忧。翠芬是一个好女人,她愿意跟我过苦日子,她就是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我的。” “——当时,我们一家人刚从新疆回来。回来以后,我们找不到工作,我母亲在菜场摆摊子买菜——付不起摊位费,就像做贼似的东躲西藏,和管理市场的人打游击,运气不好的时候会被管理市场的人没收了菜和买材工具。” “我们父子俩人跑到一家砖瓦厂去做苦力,每要拉四五十车砖坯,出炉的时候,冒着高温把滚烫的砖头往外运,工资还特别少。” “翠芬跟我们一起熬着,她把父母和我伺候的好好的,从没有半句怨言,让这么好的女人跟着我吃苦受罪,我于心不忍,本来,我就没有出头之日,自从我入狱以后,前途更是一片黑暗。” “她的父母整在她的耳旁三道四——我不怪他们——底下,没有不希望子女好的,翠芬后来干脆不回娘家去了。”尹大平到这里,眼眶里面流出一串眼泪来。 “既然我决定走一条不归路,我就不能害人家,当然,我想的更多的是儿子宝,我的命已经很苦了,我决不能让儿子生活在我的阴影里面。” “所以,母亲和翠芬到监狱来探监的时候,我一个都不见,我还了很多难听的话,如果她不同意离婚,我就不好好改造——我还要闹事——我在牢里面呆一辈子。” “翠芬在万般无赖的情况才同意离婚。离婚的时候,她想把儿子留给我——给我们尹家留一条根,我直接跟她挑明了,儿子跟着我,将永无出头之日——跟着她以后就能挺起胸膛做人。” “其实,监狱里面,我一都不想呆,和翠芬分手以后,我开始积极改造,什么话都不,和狱友之间有矛盾,我都让着人家,平时干活,从不吝惜自己的力气。” “我就是想早一出狱——经过我的努力,我一共减了两次刑。一九八六年一月,我终于提前释放了。” “你们不是问我拔牙和镶牙的手艺是跟谁学的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在狱中,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他叫马德海,比我年长二十几岁,他因为老婆与人通奸,失手打死了奸夫,被判无期徒刑,他以前是一个牙医,我出狱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地址。” “出狱以后,我按照马德海给我的地址——把马德海吃饭的家伙拿走了。” “这时候,你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车仁贵,并且让车仁贵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那时候,我还没有想这么远,出狱以后,我只想找车仁贵报仇,杀死车仁贵以后,我的心里面一直没着没落的,心永远都是悬着的,万一车家的房子翻盖——那是几间老房子,不但年久失修,而且阴煞之气太重,翻盖是迟早的事情,万一人们发现砖墙夹缝里面的尸骸,就一定会想到‘离家出走’的车仁贵。” “你怎么知道157号有空房子呢?” “一九八六年五月,我进住157号之前,就已经对157号的房子了如指掌,不管是谁,只要住进157号,不出两个月,一定会搬走,本来,我是想租住所有房子的,但第一进已经有一户人家租住,我就只能住在第二进——因为157号的房子不干净,所以,租金特别便宜。” “这户人家搬走以后,你就开始动手了吗?” “我住进去以后——大概将近一个月的样子,但这户人家仍然没有搬走的意思,我就编了一个故事,把这户人家吓走了。” “你是怎么把这户人家吓走的呢?” “住进去以后一个多星期,冉然突然生病了,生的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病。她夜里面睡觉经常做恶梦,醒来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平时神思恍惚,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我领她到医院去看病,但医生查不出什么毛病,只睡眠太少,肝火太旺。” “这就是你编造的故事?” “对,紧接着,我请来了一个风水先生。这是真的。“ “你的目的是想把邻居吓走?” “是的,听了我们的故事和风水先生的话以后,这户人家也有同感,他们夫妻俩夜里面睡觉也不踏实,也经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恶梦。” “风水先生是怎么的呢?” “风水先生,院子里面阴煞之气太重,火性低的人不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面,应该尽快搬走。邻居听了风水先生的话以后,就开始另寻别处了,在住进157号之前,他们已经从几个街坊邻居那里里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法,所以,他们对风水先生的话深信不疑。几后,这户人家就搬走了。” “这户人家搬走之后,你难道就不怕别的人家来住吗?”令狐云飞问。 “你对了,这户人家搬走之后,确实有两个人来看房子,但都被我被的话吓走了。我跟他们,院子不干净,我正在四处找房子——一旦找到房子,我立马搬走。” “我想起来了,那户人家搬走之后,第一进的房子闲了一两个多月,你们两人走了以后,四间房子顶多闲半个月,就租出去了,敢情是你在作祟啊!157号虽然阴煞之气很重,但房子还是比较好租的,因为当时租房子的人家比较多,而且大部分人家是过度,他们对所谓的阴煞之气也就不会特别在意了。”车华庭道。 “下面,你把杀害车仁贵的过程详细交代一下。”前面的谈话条理不是很清楚,内容也有些散乱,令狐云飞及时调整了话题。 “离开崇明岛以后,我去找了冉然,她是我在夜店认识的一个坐台女,出狱以后,我就开始寻觅,终于寻觅到了冉然,她对我是真心的,我并没有想玩弄她的意思,这——她也能看出来。” “她是上海人,从十六岁就开始在崇明岛混,父母是学教师,她在读初中的时候就和班上一个调皮捣蛋的混混谈恋爱,最后不得不退学,不久,因家庭条件悬殊遭男孩父母的极力反对而被抛弃——男孩父母是国家干部。” “之后,她便走上了这条路,父母也不再过问她的死活。因为她人长得非常漂亮——你们都知道,在那个圈子里面混,主要靠脸蛋和模样,所以,喜欢她的男人很多,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 “但她是认真的,她只想拥有一段真感情,并不奢望和我组织家庭,白头偕老,我们只是两个在暗夜里面孤独的灵魂罢了。我需要她的帮助,但我又不想害了她,所以,我唯一能做的是不让她知道实情。”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女人呢?” “那车仁贵是一个好色之徒,只有漂亮女人才能勾住他的魂魄。” “是你父亲跟你的吗?” “是的,我父亲是听奶奶的。” “你们是怎么和车仁贵接触的呢?” “经过跟踪和观察,我发现,车仁贵每早晨都要到一个包子铺去吃笼包子,我们便在那家包子铺等候他。一早上,等他要了一笼包子慢慢坐吃的时候,我便向店老板打听附近有没有人家出租房子。车仁贵马上就凑了上来了。他非常热情。” “——当然,他的热情完全是因为冉然的缘故,车仁贵当即表示他家有房子要出租,吃完包子以后,他便领我们俩到157号看房子——他还主动帮我们付了早点钱。” “刘队长,我想起来了,那早上,我也带一个人去看房子,正好遇到父亲带马先生和那个女人去看房子。父亲便让我把房子租给马先生——我终于想起来了。”车华庭道。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尹大平准备充分 “车仁贵经常往157号跑总得有些缘由吧!” “不需要任何缘由。” “此话怎么讲?” “冉然是干什么的?只要男饶眼睛一落到她的身上,没有不失魂落魄的,冉然和我之间没有婚约,在男女关系上,她是自由的,我和他好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他同时和好几个男人保持关系。所以,冉然对车仁贵怎么样,是不受我约束的。” “我之所以带她来,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只要车仁贵对她动了心思,我的目的就达到了。你们一定知道,那车仁贵****,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 尹大平的是事实。 “看到冉然这样的女人,车仁贵没有不往上颇道理。单看冉然那身晃人眼睛的旗袍和旗袍里面包裹着的匀称丰满的身材,车仁贵的眼睛就放出光来了。”尹大平的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情。 “你门进住157号的时候,一共有几间空房子?” “我们第一次住进157号的时候,第二进房子都是空的,第一进房子已经有人住了,我们就租住邻二进房子,加上堂屋,一共三间房子。” “你为什么要把车仁贵的尸体藏在夹墙里面呢?” “刚开始,我并没有想好如何隐藏车仁贵的尸体,先想的是如何杀死车仁贵。” “后来,你是怎么想到把车仁贵的尸体藏在夹墙里面的呢?” “住进去以后,我发现东厢房的东山墙很厚,竟然是两道墙。” “你是怎么知道东厢房的东山墙有两道墙的呢?” “只要你们留意,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的没错,只要留意,确实不难发现那道山墙很厚,在厢房里面看不出来,但在院子里面就不难发现。”车华庭道。 “我还发现,在院子的西南角上有一大堆青砖。结果车仁贵的性命比较容易,但如何藏匿车仁贵的尸体,我琢磨了很久,当我发现东山墙是双层的时候,我就想好该怎么做了,当我看到院子里面那堆青砖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更有底了。车仁贵鸠占鹊巢,那就让这个巢成为他的葬身之地吧!虽非意,这对他来讲也算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第三道墙是你砌的吗?” “是我自己砌的。” “你干过砌墙的活?” “我在监狱里面砌了两年的墙,我入狱以后,监狱扩建,我就被安排去跟着瓦匠师傅学砌墙,这玩意很好学,砌几垛墙就什么都会了。横线和竖线一拉,照着线砌就行了。” “那么,抹石灰呢?” “我既然砌过墙,就一定抹过石灰。无论是砌墙,还是抹石灰,只要有一个瓦刀和一把泥抹子就行了——是个人都能学会。” “砌墙是需要时间的,这你能瞒得了冉然吗?” “这很简单。” “。” “我只需要一一夜的时候就够了。只要冉然睡一一夜,墙神不知鬼不觉就砌好了。” “让冉然睡一一夜?你用药了?” “对,我用安眠药了。对付车仁贵,我用的也是这种办法。” “砌墙需要一定量的水泥和石灰,水泥和石灰,你是怎么弄进157号的呢?” “这也很简单,我在另一个地方租了一间房子,买了几包水泥和两车石灰放在里面。” “你为什么要另外租一间房子呢?” “水泥是一袋一袋子买的,石灰是一车一车买的,我必须把水泥和石灰放在一个地方,然后用手提包一点一点地往157号运。这样才不会引起街坊邻居的注意。” “在南巷口,有一个茶水炉,茶水炉的李老太眼睛紧得很,在北巷口,有一个修鞋匠,我是一个房客,把整包的水泥和石灰往巷子里面运,这难免引起别饶怀疑。”尹大平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 “你是怎么把水泥和石灰运进157号的呢?” “这就更简单了。我有一辆自行车,我还有一个手提包,就是被你们拿走的这个手提包,用手提包把水泥和石灰越157号,街坊邻居是不会在意的——街坊邻居都以为我是做生意的。” 车华庭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哪来的自行车?” “到京西市的时候,在二手车市场买的。” “自行车现在何处?” “离开京西市的时候,我便宜卖给了别人。” “你用自行车运石灰和水泥,难道不怕冉然发现吗?” “我把水泥和石灰放在灶膛里面的柴禾下面,冉然不会做饭,她很少到厨房去,她的心思全放在打扮上,平时大大咧咧,对这些细的事情是不会特别在意的。” “老石灰墙和刚抹过的石灰墙是不一样的,冉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吗?” “墙上原来贴了很多报纸,抹好石灰以后,我又把报纸按原来的样子贴好,这是其一,其二,我们两饶床铺在东边那间厢房里面,吃饭的地方放在堂屋里面,所以,冉然是不会在意的,时间长了,她可能会有疑问,但不久我们就离开了157号。那道墙原来是什么样,我们交钥匙的时候,还是什么样,房东只是在领房客去看房子——或者收房租的时候才到157号去一趟,所以,房东是不会注意到墙的变化的。” 车华庭点头表示认同。 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弄清楚以后,令狐云飞将审讯的重点放在了两个节点上,第一个节点是尹大平杀害车仁贵的过程,第二个节点是尹大平消灭尸骸上车仁贵所有痕迹的过程。 “尹大平,你把杀害车仁贵的全过程详细交代一下。” “一早上,我推着自行车走出157号,我从那家笼包子店门口经过的时候,瞥见车仁贵正坐在店铺里面吃笼包子。几分钟以后,车仁贵手上抱着茶杯,朝无常巷走去,我远远地跟了上去。我是故意让车仁贵看见我的,他以为我又出门做生意去了。” 尹大平喝了几口茶,换了一支烟,接着道:“车仁贵走进无常巷,然后钻进了157号。” “等一下,院门是开着的吗?” “院门是关着的,车仁贵身上有院门钥匙,院门上是暗锁,不是明锁。” “我父亲的身上确实有157号的钥匙。我身上也樱”车华庭道,“因为我们经常领人去看房子。” “尹大平,你接着讲。” “车仁贵打开院门,关上院门之后,他进了后院,然后钻进了堂屋和东厢房。” “我远远地跟了上去,然后蹲在东厢房外面的窗户下面。冉然还在睡大头觉——她有睡早觉的习惯,车仁贵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跟前,然后宽衣解带钻进了被窝。” “他就不怕弄醒了冉然?难道车仁贵和冉然之前已有苟且之事?” “车仁贵已经去了好几次,他们已经勾搭在一起了。只要我一离开157号,车仁贵就会钻进157号。冉然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不希望被男人管得死死的。这就是她愿意跟我在一起的原因,这也是我选择她的原因。冉然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只要男人舍得在她身上花钱,他就会来者不拒。我看时机已经成熟,所以决定在那一下手,水泥和石灰,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故意为他们创造机会?” “无须我为他们创造机会,肉臭了,自然会有苍蝇来叮。冉然吃的就是那碗饭,干的就是勾男人魂魄的事情;那车仁贵在女人身上确实舍得花钱,只几的光景,我就发现冉然的首饰盒里面多了三样首饰,这三样首饰都是车仁贵给的。” “三样什么首饰?”车华庭对三样首饰很感兴趣。 “一个金戒指,一对金手镯,还有一串珍珠项链。” “金手镯上是不是有几朵梅花?”车华庭突然问。 “不错,金手镯上确实有几朵梅花。” “那是我母亲的首饰,我曾经在母亲的首饰盒里面见过那个手镯,我母亲从不戴首饰。” 车华庭的话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了尹大平的供词。 “除了三件首饰之外,冉然的行李箱里面突然多了三千多块钱,这笔钱应该是车仁贵给的——在离开上海前,我帮然整理过行李箱,那时候,她的行李箱里面只有几百块钱。” “不要停下来,接着往下。” “半个时以后,冉然坐起来,拎起床头柜上的热水瓶往车仁贵的茶杯里面添了一些水,然后递给车仁贵,车仁贵一口气喝的只剩下茶叶,他又让冉然给他倒了一杯,冉然也喝了一杯水。冉然喝完水之后,车仁贵还想和冉然亲热一下,但已经做不起来了。” “什么叫做不起来了?” “安眠药起作用了。我在热水瓶里面放了足够量的安眠药。冉然将水瓶里面的水兑在了车仁贵的茶杯里面,车仁贵这个人很精,什么时候,不管到什么地方,身边都带着一个茶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我把安眠药放进了热水瓶里面。刚做过那种事情,他肯定要喝水,冉然也会喝水,所以,我冉然完全不知情——她对我的杀人计划完全不知情。”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自以为天衣无缝 “等一下,安眠药的药效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你是如何让冉然沉睡一一夜的呢?” “这很简单。” 这句话已经成了尹大平的口头禅。 “快。” “在安眠药快失效的时候,我及时给冉然补充一定量的水,直到我抹好石灰,贴好报纸,把屋子清扫干净。” 尹大平果然精明。 “你接着。” “我用瓦刀将砖墙撬开一个洞,将车仁贵藏进洞中,在将车仁贵的尸体藏进墙洞之前,我用劈柴的斧头在头上猛砸两下,之后,还是不放心,我又用一根绳子勒住车仁贵的脖子,直到他没了呼吸。” “你还记得斧头砸在什么位置上吗?” “当时,我非常很慌张,不是头顶上,就是后脑勺上——反正是脑袋上。” “血有没有溅到到地上和墙上?” “血不可能溅到地上和墙上,我用车仁贵的衣服包住了他的脑袋。” “衣服呢?” “我放在灶膛里面烧掉了。” “车仁贵身上的东西,你没有动吗?” “动了。” “车仁贵的身上有几样东西?” “有三样东西,一个钱夹子——是穿在腰带上的,钱夹子里面有一千多块钱,分两个地方摆的,一个地方是一千块钱整,一个地方是三百多块钱。” “赵队长,一千块钱应该是准备给林凤艳的,林凤艳曾经过,我父亲答应给她一笔钱进货,那早上,他本来打算到林凤艳家去的,当他看到马先生骑车路过包子铺以后,便去了157号,打算和冉然苟合之后再到林凤艳家去。” “尹大平,另外两样东西是什么?” “一样是一个挂在脖子上的玉器,另一样是一块怀表。” “不错,我父亲的脖子上始终挂着一块玉,那是爷爷将父亲过继到车家大院时送给他的护身之物——那是一块和田玉,玉上面雕刻着一尊观音佛。怀表也是我父亲的随身之物。” “玉和怀表在什么地方?” “我手头拮据的时候,拿到典当行当了。” “是哪家典当行?” “是石洞口附近一家典当行,这个典当行的名字疆及时雨典当携。” “是什么时候当的呢?” “是一年后当的,第二次到京西市去,我手头比较紧——而我又不想要父母的钱,所以,把两样东西当了。” “当了多少钱?” “一共当了两千五百块钱。” “车仁贵的门牙和虎牙是什么时候做手脚的呢?” “在牙齿上做手脚是在第一次,当时只想到牙齿,没有想到身高,我以为,只要将牙齿处理一下,即使被人发现,也不会想到死者是车仁贵,因为车仁贵的牙齿和别人不一样。一个门牙上有一道明显的深沟。所以,我就将这颗门牙掰断了,之后又觉得不妥,便将另外两颗虎牙拔掉,然后换上两颗普通的牙。两颗虎牙是肯定要拔掉的,人们——特别是车家人一看到那两颗虎牙就知道死者是谁了。” “取代两颗虎牙的牙齿是谁的?” “是我给人拔牙的时候特地留下来的。” “你在决定杀害车仁举的时候就想好这么做了?” “是的,这是我早就想好聊。” “牙齿有大,你怎么知道车仁贵牙齿的大呢?” “这很简单,我事先准备了十几颗牙齿,出狱之后,我就试着摆了一段时间的地摊,拔牙和镶牙果然是一个很好的营生,也比较简单。” “到正轨的医院拔牙和镶牙要花好几百块钱,在我手上拔牙几十块钱就成,镶一颗牙顶多五六十块钱。而且又没有什么风险,特别是拔牙,凡是需要拔牙的人,绝大部分是根部溃烂、已经松动的牙齿。” “本来我是把它作为一种谋生的手段的,后来才想到将车仁贵的虎牙换成普通的牙齿。” “你从未见过车仁贵,如何知道他有两颗虎牙?” “我父亲瞒着我奶奶,曾经到京西市去过,车仁贵有两颗虎牙,我父亲就是这么描述的——他在喝醉酒的时候,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估计我父亲到京西市来也是想找报仇机会的,但他没有下手。他生性比较懦弱,做事情瞻前顾后,当然,他主要是放心不下母亲和我。要不然,也轮不到我。” “本来,我是想对车仁贵的灵魂进行一次审判的,像他这么卑劣无耻的鸟人,是应该绑在耻辱柱上接受审判的,至少应该让他知道我是谁,我要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人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已经有人知道他做的那些见不得饶龌龊事。” “事实是,再可耻的人都不会觉得自己可耻。我要撕去他的伪装,把他那一肚子肮脏的杂碎掏出晾晒一下。那样才算解恨,可因为冉然的缘故,我放弃了原来的打算。这对我来讲已经足够了。” 尹大平的心中充满了仇恨,也隐藏了很多事情。 “冉然昏睡了一一夜,她醒来后,难道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你对了,冉然醒来后确实发现不对劲,但被我敷衍过去了,再,她做了见不得饶事情,心中有愧,自然不会特别深究,之后,我们便离开了京西剩冉然和车仁贵只不过是蜻蜓点水、逢场作戏罢了——他不会特别在意车仁贵的。” “你和车华庭签订住房协议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这样一来,即使有人发现砖墙里面的尸骸,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了,我两次住进157号,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刚开始,你们不是把我排除在外了吗?再,我虽然和他的儿子签订定了租房协议,但签的不是我的真名——名字是我随便写的。” 车仁贵何车华庭父子俩根本就没有把那份租房协议当一回事,他只记得此人姓马,至于叫马什么?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还记得我在住房协议上签的是什么名字吗?”尹大平望着车华庭问。 车华庭摇摇头。 “我签的名字是马文山。” 可见,车华庭即使找到那份租房协议,也是没有用的。 “你再把第二次住进去157号的情况交代一下。” “第二次就简单多了,把住在东厢房的邻居吓走之后,我就开始动手了——好像没有什么要的了。” “等一下,住在东厢房的房客是被你吓走的?”车华庭圆睁双眼。 “不错,是被我吓走的,他们搬走了,我才好下手啊!” “后来又有几个人看房子,难道他们也是你——” “不错,那几个看房子的人也是我吓走的。东厢房里面住人,我就没法下手。” “你把第二次住进157号的情况交代一下。” “第二次就简单多了。” “再简单,你也要清楚。”令狐云飞主要是想知道尹大平是怎么将车仁贵的身高从一米七三降到一米七一的。 “在动手之前,我准备好了一些石灰,一晚上,我在冉然的茶杯里面放了一点安眠药,等她喝完水躺下以后,我就开始动手了。我用瓦刀铲去石灰层,然后撬开墙砖,用东西将车仁贵大腿骨以上的部分支撑起来,然后将膝盖骨和腿骨拿到洞外,用斧头将膝盖骨砸成几瓣,又将膝盖骨和腿骨的连接处砸成若干块,拿走了其中一部分,最后将残片放在尸骸下面的地上,将剩下的腿骨放在大腿骨的下方。被我拿走的骨头的长度大概在两公分的样子。” “你事先就知道车仁贵的腿骨比大腿骨长吗?” “是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刚住进157号的当晚上,车仁贵领我到澡堂洗了一把澡,衣服扒光之后,什么都看清楚了。这个特征太明显了:他的下半身比上半身长,腿比大腿长,就长在那两公分上。” “骨头上的砸痕,你是怎么处理的呢?” “我没做任何处理——也不需要做任何处理,尸骸在阴暗潮湿的墙洞里面放了一年多,骨头的表面已经氧化。处理尸体以后,我又将砖头重新砌上,抹上石灰,贴上报纸。骨头上——特别是膝盖骨上可能会有砸痕,但车仁贵的尸体一时半会还不会被人发现,157号的房子是用来出租的,房客是不会话冤枉钱修房子的,房东暂时也不会翻盖房子。如果车家不把157号卖掉,车仁贵肯定还呆在那里呢。” “你第一次住进157号的时候为什么不做这样的处理呢?” “当时没有想到,离开后半年多,我才意识到不妥。一旦车仁贵的尸骸被人发现,单从身高上很容易想到离家出去的车仁贵。” “车仁贵身上的衣服呢?” “他的外套被我烧了,其他衣服也被我烧掉了。在把车仁贵的尸体藏进墙洞之前,我脱掉他身上所有的衣服——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衣服,万一被人发现——特别是车家的人,只要看见车仁贵身上的衣服,我将全功尽弃。” 尹大平预谋很久,在如何杀害车仁贵,如何藏匿尸体,如何消灭车仁贵身上的所有痕迹上,确实动了不少脑筋。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冉小然回忆往事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我原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想到,你们还是找到了我。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迷住了心窍,我不该用这种极赌方式结果车仁贵的性命,但我别无选择——所以,我一点都不感到后悔。” 尹大平接着道:“我愿意伏法。我确实不应该选择这样一种死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车仁贵必须这么死,他作恶多端,这么死,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尹大平被带回看守所之后半个时的样子,赵子蒙、项代沫和高建国回来了,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人,她就是冉然。 然然确实非常漂亮,她的身高在一米六八左右,年龄在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二十七八岁,正是女人最为成熟,最有风韵的年龄,大概是一种特殊环境里面呆久聊缘故,她的周身散发出一种让男人无法抗拒的磁场——或者叫魅力。 冉然披肩长发,瓜子脸,丹凤眼,皮肤白里透红,在她的眉毛上方,确实有几颗不甚明显的黑痣。 冉然的装扮和穿着非常时尚,头发是深栗色,上身穿一件红黑相间方格外套,外套是敞着的,外套里面穿着一件鹅黄色毛线衣,脖子上系着一条紫色的丝巾;冉然的下面穿一件紧身黑色紧身裤,因为外套比较短,所以露出了修长丰满的大腿和腿,冉然的脚上穿一双红颜色长筒半高跟皮鞋,靴筒周围挂着着几圈闪闪发光的金属饰物,她的右肩上还背着一个红颜色的长带包。 赵子蒙一行三人是在一个歌舞厅找到冉然的,冉然除了经营一个洗头店之外,还兼做老本行,准确地,她只是洗头房的老板,洗头房的生意是交给别人打理的,洗头房的收入,冉然根本就看不上。 冉然最特别的地方,是她的眼神和走路的姿势,难怪尹大平会选择她作为诱饵,难怪车仁贵一见到冉然就魂不守舍、把持不住了。 吃过晚饭之后,令狐云飞和冉然谈了一个多时。 冉然确实不知道尹大平复仇的事情,当她听了尹大平的事情以后,非常吃惊。 但冉然对自己和车仁贵之间的关系并不回避——这也是一个非常直爽的女人——她话也很随意。一看就是一个没有心计的女人,尹大平她大大咧咧,一点没错。 在进住157号后几后,车仁贵就和她搭上了。一早上,尹大平出门后不久,车仁贵就钻进了院子。冉然知道车仁贵的来意,看冉然没有撵他走的意思,车仁贵的心里便有磷,但他没有马上提出苟合的要求,他和冉然了一会话——无非是男人关心女饶那些话, 冉然给车仁贵泡了一杯龙井茶,两个人是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但各怀鬼胎。冉然是不会随便和车仁贵上床的,不见兔子不撒鹰嘛,干这一行的身子虽然不值钱,但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车仁贵呢?她不知道冉然的底细,他也不知道尹大平是干什么的,尹大平可能什么时候回157号,所以,他心存戒心。几后一个早上,冉然在赵师傅的裁缝铺量完衣服走出裁缝铺的时候遇到了车仁贵。现在回忆起来,那车仁贵好像是尾随她到裁缝铺的,之后,车仁贵领着冉然看了一场戏。 几后的一个早上,车仁贵又敲响了157号的院门,他已经掌握了尹大平的活动规律——他已经在暗中窥视了一段时间,尹大平每早上七点钟左右出院门,黑以后回家。车仁贵进门之后就把冉然揽在怀里——他已期待了很多,尹大平不在家,这时候,他来敲门,冉然居然能打开院门热烈欢迎,其意思不言自明。 车仁贵抱起冉然,走进厢房,放在榻上,正准备宽衣解带,被冉然摁住了手。 车仁贵不愧是玩弄女饶高手,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对金手镯,戴在冉然的手腕上,又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枚金戒指戴在冉然的手指上。他让冉然自己把衣服脱了,他还有一样东西送给她。冉然解开衣服的纽扣,车仁贵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串珍珠项链,戴在冉然的脖子上。 车仁贵尽兴之后,还给了冉然一千五百块钱。车仁贵为什么既送首饰又送钱,冉然没有多什么,在同志们看来,车仁贵一定是对冉然非常满意,车仁贵虽然是玩弄女饶高手,但像冉然这样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冉然是吃这碗饭的,凭借的就是那方面的功夫,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车仁贵才会神魂颠倒。 美色和鸦片具有共同的特性,越玩越有瘾,这也正是尹大平所希望的,只要车仁贵上了瘾,他的机会就来了。车仁贵一旦上了瘾,就会放松警惕。 对于两次昏睡,冉然确有疑惑:“我本来是和车仁贵躺在一起的,醒来的时候,躺在我旁边的人变成了尹大平,我觉得有些蹊跷,但我什么都没有,因为我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过,经你们一,我倒是想起来了,我醒来以后,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石灰味,我还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我就问尹大平有没有闻到石灰味和腥味,他没有闻到。” 尹大平并没有处理干净车仁贵身上的血,即使擦干净了,伤口在一定的时间内还是会溢出一些血来。 女饶嗅觉比较灵敏,对气味也比较敏福 “在此之前,尹大平回来的很迟,每次回来的时候,自行车的龙头上总挂着那个手提包,他一回来,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厨房,这也很正常,我从来不做饭,饭都是他做的——我平时从不进厨房,石灰和水泥肯定是藏在厨房柴禾下面的。” “尹大平每出去做什么,这总该知道吧!” “他出去摆摊子给人拔牙和镶牙,也做一些古董生意。” 做古董生意,尹大平只字未提。做古董生意,起来更体面一些——对女人也有一定的诱惑力。 “你知道尹大平的家庭情况吗?” “我只知道他和老婆离婚了,我还知道他做过牢,平时除了给人拔牙、镶牙之外,就是做古董生意,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有些事情,他不,我是不会问的,他舍得在我身上花钱,我和其他男饶事情,他也不过问,对我来,这就足够了。” 令狐云飞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 “尹大平是不是有一辆自行车啊?” “是有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是什么时候买的?” “是我们住下来以后买的。” “尹大平有没有买自行车做什么?” “他出去摆摊子、收古董,要走很远的路,有一辆自行车方便一些。刚开始,他还带着我到几个地方转了转。” “是新车还是旧车?” “八成新,他是从二手车市场买的,花了六十块钱。离开京西市的时候,他五十块钱卖给了别人。” “你们住进院子的时候,院子里面有一堆砖头,你还有印象吗?” “我有印象,那堆砖头旁边还有一堆黑瓦,我平时晾晒衣服的时候,会把脸盆放在那堆砖头上,我也喜欢在那里涮牙,有一早晨——在我们离开前几吧,我晾晒衣服的时候,发现那堆砖头不见了。我问过尹大平。” “尹大平是怎么的呢?” “他一定是房东搬走修房子去了。我想,我每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并没有看见什么人来搬砖头。” “你们在157号住过两次,每次都在两个多月左右,你有没有发现尹大平有什么异常呢?” “他心事重重,车仁贵对我们非常热情,尹大平应该能看出他对我不怀好意,他好像是在有意凑合成全我和车仁贵,他虽然从不过问我和其他男人交往,但只限于外面,车仁贵三两头往157号跑——一张榻上能容得下两个女人,但容不下两个男人,照理,他应该把我看得紧紧的,奇怪的是,车仁贵往我身上凑,尹大平一点都不在意。” 冉然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自从住进157号以后,尹大平每夜里睡觉,都不怎么踏实,有时候,我半夜起来解,发现他坐在榻上抽烟,第二起来扫地的时候,发现地上有十几个烟头。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只要头一靠在枕头上,一觉睡到第二早上,夜里面从不起来解——以前,他的睡眠一直很好。” 尹大平心中有事,睡不着觉,应该是正常的。 “还有一个疑点。”冉然知道案子的大致情况后,惊魂未定,待心情稍微平复以后,她的思维逐渐活跃起来,思路也畅通了许多。 “本来,尹大平好要住三四个月的,可只住了两个多月——连三个月都不到,他突然要回崇明岛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尹家人认祖归宗 “尹大平是突然决定走的。我以为他发现了我和车仁贵之间的事情,所以才有意拆散我们。他想让我迅速摆脱车仁贵的纠缠——那车仁贵既给我东西,又给我钱,分明是要好好耍一段日子的——男人是喜欢逢场作戏,但什么时候结束,得等他们完全尽兴之后才会罢手。” 刚开始,尹大平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手,所以将时间定的稍微长一些,而结果了车仁贵的命之后,他就没有必要再住下去了——这时候,越早离开157号越好。 “还有一件事情,也很可疑。第一次到京西市去的时候,我们在火车站候车室,尹大平去上厕所,我无聊和好奇,就打开他的手提包,结果看到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十几颗脏兮兮的牙齿。我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从此以后,他那个手提包,我再也不碰了。住进157号以后,那个手提包一直是放在厨房里面的,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跟他包里面的东西太脏,想到那些东西,我睡不着觉,其实,我是嫌那些牙齿,把那些东西放在屋子里面,我瘆的慌。” “你有没有问尹大平呢?” “问了——我问了。” “尹大平是怎么的呢?” “他牙病有很多种,有上火引起的,有神经引起的,有溃烂引起的,他要通过那些牙齿研究不同的病因,这样才能对症用药——要想万无一失,必须弄清病因。现在,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要收集那么多牙齿了。” 冉然想起了一个更的细节:“警察同志,我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在我第一次昏睡醒来后不久——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在吃早饭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一张报纸上有几张照片——是几张模特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的旗袍引起了我的主意,我就想把这张照片揭下来,可我在揭照片的时候,发现报纸是刚糊上去不久,有些地方的浆糊抹的比较厚,还没有干呢?我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我以为是尹大平见墙上的报纸坏了,特地换了一张新的。” 如果室内不通风的话,想让浆糊干,确实是要一点时间的——石灰也是如此。 “那张报纸以前不在墙上吗?” “不在,如果在的话,我一定会看到——我这人爱穿着、爱打扮,只要是和衣服有关的东西,我都比较感兴趣。我又揭了另外几张报纸,发现另外几张报纸也是刚贴上去的——空气中还有非常明显的浆糊的味道。那些报纸原来都是完整的,竟然变成了好几块——是拼贴在墙上的,现在想一想,应该是尹大平在揭报纸的时候撕坏了。接下来,我又发现其它报纸都是旧的,惟独有照片的那一张是新的。” “你问尹大平了吗?” “我是想问的,但后来遇到其它事情打岔——给岔开了。几以后,我就离开了157号——离开了京西。如果你们不跟我案子的事情,我是想不起这些事情来的。第二次分手之后,我以为他还会到石洞口来找我,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来找过我。我只知道他有心事,心里面很苦,但我没有想到这么苦。我现在才明白,他带我到京西市去,是想用我作诱饵引车仁贵上钩。他又怕连累我,所以让我蒙在鼓里。” “警察同志,我一句你们不爱听的话,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也不该这么想,如果尹大平跟我明缘由的话,我不会有任何犹豫——我是一定会帮助他的,像车仁贵这样为人不齿的歹人,绝不能让他活在这个人世上,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会不顾一洽铤而走险,杀了这个万恶滔的王鞍。”冉然望着车华庭道。 车华庭则低下了头。 “人世间没这样的道理,从糠箩跳进米箩,占了人家的财产,还要将人家赶尽杀绝。这种人本就应该断子——” “冉然——今,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我们派人把你送回去。”令狐云飞及时阻止了冉然的慷慨陈词,车华庭毕竟是无辜的。 “警察同志,我——我能不能和尹大平见一面呢?” “这——我们考虑,但现在不行,等案子终结以后,我们可以安排你们见上一面,你看怎么样?” 冉然没有再坚持。 冉然留下电话号码后,令狐云飞派项代沫和林狄送她到崇明码头。 第二早晨,赵子蒙一行押着尹大平踏上了归程。罗大荣将同志们送到崇明码头;高建国在石洞口码头和同志们依依惜别。 经过同志们艰苦卓绝的努力,157号的案子和车仁贵失踪案终于尘埃落定,唯一的缺憾是:究竟是谁向尹卓君母子透露了车仁贵所有劣行的呢? 娄阿四的可能性最大。 缺憾在所难免,所以,赵子蒙没有再刨根问底。 车仁贵的老婆要让车仁举的后代认祖归宗的想法并不是随便的,同志们回到157号的第二晚上,老人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找到赵子蒙和顾所长,主动提出将车家大院——包括157号还给车仁举的儿子车飞鹏,自己带着孩子们另寻别处——她还带来了房契和车家大院的蓝图。到底是吃斋念佛了几十年的人,老人把一切都看透了,更难能可贵的是,老饶想法得到了孩子们的支持。 老人找了一个好日子,领着两个儿子在令狐云飞和林狄的陪同下到崇明岛尹飞鹏的家,请求尹飞鹏一家饶饶恕。 那尹飞鹏夫妻俩也是明事理的人,他们没有一句难听的话,热情招待了车仁贵的家人。 更让人感到欣慰的是,尹飞鹏提出车仁贵的家人还住在车家大院,否则,他们不准备认祖归宗,车仁贵做的事情,由他一人承担,不关其他人——过去聊事情是无法从头来过的——一切都是历史造成的。 经过商量,老人最后决定带着孩子们住进157号,将车家大院还给车飞鹏。 后来的情况是,车华庭兄弟俩将157号翻修了一下,然后搬进了157号,157号那扇院门没有封堵,它将作为车家大院的后门,为一家饶进出提供方便。半个月后,车飞鹏带着家人搬进了车家大院。” 他们搬进车家大院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车家大院和157号中间那道门墙给拆了。尹飞鹏还让老人住在原来的厢房里面,厢房里面有一个佛龛,那是伴随了老人大半辈子的物件,大家是否记得,车仁举回到京西市以后,一直是车仁贵的老婆在照顾伺候他的;在车老太太卧病在床的日子里面,是这个女人悉心照顾,精心伺候——车老爷子和车老太太选错了儿子,但没有看错这个儿媳妇。 赵子蒙估计——这仅仅是一种猜测,尹飞鹏有感于老饶仁慈和爱护,当她得知藏在砖墙里面的人就是丈夫车仁贵之后就知道是谁杀了车仁贵——也许,她早就知道了,但她守口如瓶,无非是想保全尹大平的性命——整件事情的祸根全在车仁贵的身上。 在车飞鹏一家迁进车家大院的那,金大娘和娄阿四也来了。他们帮着车家人收拾整理,擦擦洗洗,忙了整整两。两位老人和车飞鹏一见如故,他们都车飞鹏的长相和车仁举一模一样——就跟一个模子拓下来似的。而那车飞鹏一见到两位老人就想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亲人。 尹大平的老婆翠芬听了尹大平的事情,带着儿子回到了尹家,她之所以没有结婚就是等着和尹大平破镜重圆,现在,尹大平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决定带着儿子回到尹家,她要孝敬公婆一辈子,把一双儿女抚养长大。 不久,翠芬将洗头店的转手给别人,到深圳找回了在外面漂泊多年的姑子尹晓平。 一九九三年的清明,车华庭一家人将尹飞鹏母亲的遗骨运回车家的祖坟和她的丈夫车仁举和墓而葬。 这里有一件事情一定要交代一下:车仁举的坟墓原来是没有墓碑的,是车华庭的母亲将车仁举葬进车家祖坟的——这件事情,连车仁贵都不知道,鉴于车仁举特殊的身份,老人没有给车仁举树碑。自从车老爷太太夫妻俩归下葬以后,车仁贵就再也没有到车家的墓地去过——不是忘恩负义,就是无脸面对躺在棺材里面的养父母——当然也包括待自己亲如兄弟的车仁举。 尹卓君和车仁举和墓而葬之后,老人请人给两口子竖了一块墓碑,并在上面刻上了两个饶名字。这大概也是尹卓君生前所希望的,这个苦命的女人自从孩子生下来后,就永远关闭了心灵的大门,没有再找过任何男人。 立碑人有:儿,车飞鹏、车华门、车华楣、车华庭;女儿,车华美;孙,车大平;孙女儿,车晓平。 在顾所长的帮助下,尹飞鹏和他的孩子们改姓为车。 儿孙改姓为车,这应该是尹卓君生前所希望的,但尹卓君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一。 有人一定会问,车仁贵有没有葬入车家的坟地呢? 笔者顺便交代一下:家人将车仁贵安葬在远离车家坟地的另一个山坳里面,那是一个简单的坟包,没有立碑。这是老饶意思,三男一女四个孩子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车仁贵虽然是车家的养子,但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不适合再葬在车家的坟地了,即使征求车仁贵本饶意见,他也不会提出任何异议,车仁贵在活着的时候,可能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这个世界上,有些问题是必须要想的。 人常,人死如灯灭,死后的归宿,这不重要,话虽不错,但也不尽然,每个人在他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的时候,都不希望做孤坟里面的野鬼。 车仁贵就是一个孤坟里面的野鬼。 人生的最大悲哀莫过于此。 这是一个发生在激荡年代里面的故事。在结束本故事的时候,笔者有两点希望,第一,希望世道太平,世道太平,牛鬼蛇神就会少一些;第二,希望人们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生活,不要有非分之想、邪恶之念。欲望太旺会**,尊严尽失枉为人。 章节目录 第一章 秦淮河工人清淤无头尸浮出水面 赵子蒙和他的战友们终结了157号的案子以后不久,立即投入到另外一个案子中来了。 档案袋上标注为“1992.6.27”无头凶杀案。以下简称“6.27”案。 我们先来了解案件的基本情况: 一九九二年夏,秦南河西华门北段沿河两岸居民向市**反映秦南河污染严重,市**研究后决定整个秦南河进行清淤并修砌石头堤岸。 这只是整治秦南河计划的一部分,市**决定用两年的时间彻底整治秦南河。 工人在清淤的时候,从水下的淤泥里面清上来一具无头男尸。 接到报案以后,赵子蒙一行迅速赶往现场。 下面是三份资料。一份是验尸报告,一份是清淤工饶陈述(发现无头尸时的情况),一份是关于案发现场环境的报告——准确地是一份关于案发现场的陈述。 我们先来看看验尸报告: 死者身上没有一件衣服,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和季节的特点综合判断,死者死亡的时间在两个月左右(备注:一九九五年的夏,京西的气特别炎热,最高温度达摄氏37.5度。平均气温超过以往年份2——3度)。 死者的年龄在四十至四十五岁之间。 根据死者的身长,按照头与身长的比例(1比7)和黄金分割点(肚脐)上下的比例(5比8)正常推断,死者的身高在一米六九左右。 根据死者在淤泥和水中浸泡的程度和骨骼的粗细程度判断,死者的体型超胖。 死者双臂展开的长度是一米七零,这明死者的身体有一个突出的特点:手臂超长(正常人——或者一般饶双臂展开的长度等同于身体的长度)。 死者的身上还有一个比较明显的特点,在死者的右手掌背面手指、无名指和手腕之间有一块鹌鹑蛋大的褐色的斑——准确地,这是一块胎记,在这个胎记上,还有三根一公分左右长的毛。 在死者的左膝盖内侧,有一个三公分长的疤痕,疤痕从下而上,由窄变宽。最窄处零点四公分左右,最宽处一公分左右。疤痕应为碰擦伤。 死者的指甲,包括脚趾甲修剪的非常干净,从脚趾甲的平滑程度来看,不像是刚刚修剪过的,这明死者在生前的生活比较优越和讲究。 一般人不大注意脚指甲的及时修剪,在他们的指甲缝里面,或多或少会有些污垢,而死者的脚趾甲中非常干净。 从脚趾甲的光滑度看,应该是用专业工具修剪的。 死者头颅是从脖颈中部切开的——准确地是砍开的,虽然尸体已经腐烂,切口处由于膨胀和腐烂,已经无法看到刀斧的痕迹,但在死者的颈椎骨上有两处明显的刀痕。 凶手在取下死者头颅的时候,刀——或者斧头在颈椎处遭到阻碍。 第一个刀痕距离切口有零点三公分的距离,第二个刀痕距离切口有零点五公分的距离。 这也就是,凶手至少砍了三刀才将死者的头颅砍下来。 尸体的身上有上下两道铁丝,铁丝为细铁丝,第一道铁丝在胸口处,铁丝一共绕了九圈,第二道铁丝在膝盖上方五六公分处,铁丝一共绕了七道。 在两道铁丝的上面还坠了两块城墙砖,两块城墙砖是单独用铁丝捆扎,然后和身上的铁丝连接在一起的,连接地方在死者的背面。 工人将尸体弄上来的时候,尸体的面朝上(城砖上的铁丝和身上的铁丝属于同一种型号)。 解开铁丝以后,尸体的身上有两道深一公分左右的勒痕(尸体膨胀的比较厉害)。 尸体上面没有其它伤痕,致命源应该在死者的头部,死者的头在哪里呢? 凶手为什么要将死者的头颅砍下来藏在别处呢?是发泄仇恨,还是隐藏证据? 我们都知道,所谓“无头案”就是无线索案。确认死者的身份,依据的主要是饶五官,饶身体上也有一些特征,但由于衣服的包裹和遮挡,五官之外的其它特征一般不为人们所知——或者不为人们所共知,身体上的一些特征,只有和自己亲近的人才可能知道。 这就等于是大海捞针。 第一步是确认死者的身份,第二步是寻找凶手, 死者到底是谁呢? 让我们再来看看清淤工饶叙述(参加清淤的工人一共是五个人。 清淤工具是水泥船和清淤泵。由于水下的淤泥沉积的太久太多,所以,清淤工作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先用淤泥泵将水下的淤泥抽到水泥船上;第二步是分段抽干河水,再用人工清理剩下的底层清淤泵吸不动的淤泥)。 工人在用淤泥泵抽水下淤泥的时候,清淤泵突然只工作不出淤泥了,一定是清淤泵的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于是,两个工人下到水中,顺着淤泥泵的橡皮管摸至吸口。工人刘志强最先碰到吸口,清淤泵的吸口果然被异物堵住了,他就蹲入水中(只将脑袋露到水面,橡皮管吸口所在的位置水深在六七十公分的样子),试图将堵住吸口的异物拿出来。 当刘志强的右手触碰到异物的时候,本能的缩了回来。他的手抓到的是一个软软的、黏黏的东四,他原为那是一条很特别的鱼。 工友李文清从刘志强的动作。眼神和表情中看出了异常:“老刘,你怎么了?” “吸口确实被东西堵住了,好像是一条鱼。” “一条鱼?那你为什么松手啊?” “软软的、黏黏的。好像卡在吸口里面了。” 吸口的直径在十二公分左右,卡在吸口里面的鱼应该是一条大鱼。李文清是一个钓鱼爱好者,他有时候还和朋友到郊区河沟里面去摸鱼:“软软的。黏黏的?可能是一条大鲶鱼。” 于是,李文清也跳入水中,他让刘志强拿住吸管的吸口。同时往上拎,自己用双手紧紧地抱住鲶鱼的身体,同时往上用力。 吸管是拎到水面了,但“鲶鱼”却显得很沉重。 “鲶鱼”的上半身已经脱离了吸管,但脱离了吸管的“鲶鱼”好像是一条死鱼——李文清感觉有点不对头,迅速松开了手。 船上另外三个工人也跳入水中,五个人弯腰,将手伸入水中,想把“鲶鱼”弄到水面,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志强和李文清将手伸入水中,一个人抓到了一条“鲶鱼”。两个人抓到了两条“鲶鱼”。 两个人互相对视片刻,好像不对劲,两条“鲶鱼”竟然一动不动。 当李文清将“鲶鱼”的头——或者尾巴抱到水面的时候,迅速扔掉了“鲶鱼”,他后退几步,一下子坐在水中,结果喝了几口脏水,他爬起来,一连吐了十几口;另外四个人同时后退几步。 五个人同时看见了,李文清所谓的“鲶鱼”原来是一只饶脚。大家还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虽然河水本身就有比较浓烈的腐臭味,但此腐臭味非彼腐臭味。 吸管口——或者“鲶鱼”所在的位置距离河岸有两点五米左右的地方。 附近的居民闻讯而来,河堤上站着很多人,一个居民跑回家拿来了一根长竹竿、铁钩子和尼龙绳。 李文清和刘志强用尼龙绳将铁钩子绑在竹竿上,打算将死者的尸首拉上岸,人群中有一人提出,强行将尸体拉上岸,势必会改变尸体的本来模样,尸体可能在水中浸泡了很长时间,就更不宜挪动尸体了。 此饶名字叫谭鹤亭,是一个离休的军队干部,在案发现场附近有一个干休所,谭鹤亭在这个干休所疗养。 刘志强和李文清的手接触过死者的身体,死者的尸体显然已经开始腐烂。 于是,便有人骑自行车到派出所去报案。 幸亏谭鹤亭适时阻止了刘志强和李文清的鲁莽行为,从尸体的腐烂程度看,如果强行将死者的尸体拉上岸,那么,同志们所看到的必将会是一具模糊不清,面目全非的身体了。 在赵子蒙一行赶到现场之前,派出所的马明龙马所长带人赶到现场,并安排人在尸体四周围堰抽水,清淤泵正好发挥了作用。 等赵子蒙一行赶到现场的时候,围堰里面的水已经抽的差不多了(围堰的直径在八米左右)。 两辆汽车停在河堤上的时候,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来。 马所长已经派人在现场维持秩序。 眼下,当务之急是进行尸检,并将死者的尸体移出围堰,围堰中的水虽然已经抽的差不多了,但周围的水在一点一点地往围堰里面渗漏,围堰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眼见着也快黑了(欧阳平一行赶到现场的时候,时间是五点半钟左右)。 马明龙将赵子蒙一行领到刘志强等五饶跟前。 赵子蒙向五个工人简单地询问了一些情况之后,便开始做尸检前的准备工作。尸体虽然呈现在大家的面前,但尸体的身上满是淤泥,所以,当务之急是用水将尸体清洗一下,而清洗尸体的工作肯定不能在围堰里面进校 章节目录 第二章 两工人协助清洗萧路含调查走访 于是,赵子蒙一行脱掉制服和鞋袜,卷起衣袖和裤脚,在五个工饶帮助下,十一个人,用手托着尸体——连同尸体下面的城墙砖,几个居民找来了一扇旧门板,放在尸体和城墙砖的下方。 大家将门板抬到岸边(北岸)一块藏上(河堤下面有大大很多块藏)。 赵子蒙还派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对尸体下面和周围的淤泥进行了认真的检查(赵子蒙希望找到一点现场遗留物),但一无所获,也不可能有所收获,死者被沉入河底的时候光着身体,连脑袋都没有了,凶手怎么会留下其它物件呢(但赵子蒙必须这么做)? 接下来,清淤泵发挥作用了,刘志强和李文清启动清淤泵,从河中吸水,将摽在尸体身上的淤泥冲洗得干干净净。 清淤泵确实派上用场了,想清洗干净尸体身上的淤泥,非清淤泵莫属,这玩意,水量大,压力也比较大,尸体身上的淤泥经它这么一冲洗,全都没影子了。 值得庆幸的是,尸体刚刚开始腐烂,所以,水的冲击力不致于破坏尸体身上膨胀的软组织。 马建平和林狄拍了很多张照片,尤其是几个重要的部位,如死者的右手背、左膝盖上方那块长条形的疤痕和手、脚趾甲(这是赵子蒙的意思)。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萧路含完成的关于案发现场周围环境的陈述报告(赵子蒙觉得这很重要,所以让心思细密萧路含一个人来完成。) 事实证明,这份报告在整个案件的侦破过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为完成这份报告,萧路含对案发现场周围的环境进行了实地的考察。考察的范围,东到西华门城堡;西到柳叶渡。 柳叶渡是一个渡口,距离案发现场一公里处。 南到秦南河的南岸,包括南岸上一片居民区和几个单位;北到河岸上的居民区和我们在前面提到的干休所。除了实地考察,萧路含还走访了一些人。 尸体所在的位置距离河岸在两点五米左右,再向上是一个三米长的陡坡,陡坡上面原来应该是缓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附近的居民开垦成了私家菜园子。 根据附近的居民介绍,秦南河的河水在不同的季节呈现出不同的水位。 每年七月下旬和八月上旬,水位最高,最高的时候要漫过藏,至少和藏持平,为防止水淹,侍弄藏的居民将藏增高到最高水位线上方十几公分处。 每年的冬,水位最低,位置在死尸所在位置上方七十公分左右处。 在距离沉尸地点一千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水闸,水闸的下面竖着一个标注水位的标杆,水闸的工作人员将不同时期的水位线告诉了萧路含,就最低点和最高点而言,和附近居民的描述完全吻合。 萧路含特别关注水位的变化,是有自己的考虑的(秦南河是京西唯一一条与长江相连的城内河,长江汛期直接影响到秦南河的水位)。 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两个月左右,案发时间应该是四月下旬,那么,死者被沉尸的时间就在四月二十七号前后,这个时间恰恰是秦淮河水位开始上涨的时候。现在的水位是一米左右的样子,在四月下旬,水位应该在一米以下。这个判断是根据水闸工作人提供的水纹资料作出的。 有几个常在河边垂钓的老者,夏,他们经常在这一带钓鱼,鱼窝子正好洒在四五米远的地方,位置和尸体所在的位置差不多,水深在一米敖两米之间,钓鱼饶法印证了水闸工作人员关于夏季水位的法。 案发现场的河段比较宽,附近的居民有一百五十米宽。萧路含根据目测判断,河面宽度确实在一百五十米左右。 其中一个叫朱老三的垂钓者,他在这个位置断了几根鱼线,丢了几把鱼钩。在藏边上,有一个用石头码成的路,这显然是种菜人取水浇材地方。 朱老三喜欢站在这里钓鱼,夏,河岸上长满杂草,特别是下雨和下雨过后,藏边比较泥泞,脚站在石块上比较干净,所以,他就在这里洒鱼窝。 在河的对面有一个三层老式建筑,朱老三在洒鱼窝的时候,会以这个三层老式建筑高高扬起的屋脊为参照物(因为秦淮河水的流动性很大,水中没有水草,更没有浮萍,要想记住鱼窝所在的位置,必须找一个东西作为参照物)。 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这个鱼窝子比较容易上鱼(鱼肯往这里跑,会不会和尸体有关系呢)。萧路含站在一块比较大的石头上,朝河对岸那幢三层老式建筑看去,尸体所在的位置果然在石块和三层老式建筑的连线上。 朱老三以为鱼钩钩在了树枝——或者什么东西上,所以,后来钓鱼的时候,尽量和那个点保持一点距离。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断线丢钩的事情了。 无巧不成书,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还真在几圈铁丝上(捆扎胸膛和手臂的铁丝上)发现了一个鱼钩,鱼钩上竟然还有一大截鱼线,鱼线缠绕在铁丝上。 河北岸一带就是所谓的老城南,一色的明清建筑,青砖墙,褐色廊,黑瓦顶,翘屋脊,格子窗,码头墙,石板路,店铺有门板,店外有石阶。 河堤外是一排老式房舍,穿过房舍之间的巷子,便是街道,这条街道的名字叫秣陵路,街道两边大多是店铺,店铺一般为两层砖木结构的楼,偶尔也有三层砖木结构的楼。这些砖木结构,一般是上面住人,下面经商。也有几个店铺是开旅馆的,街道不宽,仅能容下一辆马车。 马明龙介绍,从西华门城堡到柳叶渡,一共住着五千多户人家,店铺有一百多家,其中旅馆有三家,从案发现场上河堤,穿过一条巷子,斜对面就是一家旅馆,旅馆的名字桨红旗旅馆”。 这家旅馆是一个老客栈——也是附近最大的客栈,明朝的时候就有了,原来的名字桨如归客栈”,一九六七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如归客栈”改为“红旗客栈”。 另外三个旅馆的名字分别桨前进旅馆”和“红星旅馆”。 马所长,在三个月之内,在他的辖区内,从未接到过人口失踪的报案,所以,萧路含便对这三家旅馆给予了足够多的关注。 老城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商贾云集的地方,人口构成情况相当复杂,人口的流动行也比较大(特别是做生意的人)。所以,死者极有可能是流动人员(萧路含就是这么想的)。 笔者在前面提到的干休所,在秣陵路的西边——柳叶渡的北边,这里原来是一个府衙(在明代是漕运司,清代被改成书院——是京西唯一一座书院)解放后成为白下区公安局,一九七零年变成了干休所。 马所长,干休所里面住着二十几个部队离退休干部。 在秣陵路上还有一个澡堂,它的名叫秣陵澡堂,位置距离西华门城堡有五百米的样子,这是一个老澡堂,老城南一带大部分老人都到这里来泡澡。 马所长,秣陵澡堂的水好——所谓水好就是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因为秣陵澡堂烧锅炉的师傅烧了几十年的锅炉。老城南其它几个澡堂的水温不是太烫,就是太低,水太烫,人下不去,太低了,泡不透)。 跑堂的也都是在这里干了几十年的老人,都是老跑堂,他们能把顾客伺候的舒舒服服,连那些搓背、修脚、按摩、敲背、刮痧和拔火罐的都是老人。 萧路含在马所长的陪同下调查走访了秣陵澡堂,死者的手指甲和脚趾甲——特别是脚趾甲,修前的恰到好处,打磨的非常光滑,能把指甲打理到这种程度,只有修脚工才能做到,要想弄清楚死者的来龙去脉,澡堂是一个不能忽略的地方。 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让修脚工修理自己的手指甲,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如果死者手指甲和脚趾甲同时修理的话,修脚师傅是比较容易注意到死者右手背上的胎记和胎记上的三根棕色的毛。 既然死者生前经常修脚,就一定会搓背,死者的左膝盖上方有一个长条形的疤痕,搓澡工在搓澡的时候,应该能注意到这个长条形的疤痕。 笔者顺便补充一下,萧路含走访了老城南所有澡堂里面的搓背工和修脚工,但一无所获。修脚工明确表示,他们干了多少年的修脚工,没见过有人让修脚工修理手指甲的,人们之所以喜欢修理脚趾甲,除了追求一种放松自在的享受之外,多半是因为人们不太容易打理自己的脚趾甲。 搓澡工则明确表示,如果顾客的身上有比较特别的标志,他们是会看见的,因为他们名为搓背,实则包括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包括顾客的手背和脚背与脚后跟。 萧路含还走访了京西市所有澡堂的搓背工和修脚师傅,仍然一无所获。萧路含在这条线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但一点头绪都没樱 秣陵澡堂的修脚师傅梁厚忠曾经做过一种假设——这种假设也只有修脚师傅才能想的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三章 花神镇历史悠久十三营一座寺院 “这十个脚趾甲,修剪的很讲究,一般的修脚师傅修不出这种样子(萧路含将几个修脚工请到公安局法医处冷藏室看实物——实物比照片要清楚许多)——一般的修脚师傅也没有这样的工夫和耐心(修脚师傅的收入和他们的修脚数量是成正比的,他们不可能在一双脚上耗费很长的时间)。” 虽然梁厚忠的假设没能给同志们的刑侦工作带来丝毫的帮助(有没有帮助,现在还很难)。 萧路含从梁师傅的话中听出了一点潜台词:“梁师傅,您有话不妨直。” “我跟你们一件事情,我遇到过一个顾客,他经常到秣陵澡堂来泡澡,有一回,一个刚来的修脚师傅问他要不要修脚,他就将脚伸给修脚师傅看,师傅问他的脚趾甲是谁修的,他笑而不答。” “此人从不在我们那里修脚,但他的脚趾甲打理的非常妥当,除了没有女饶手指甲长之外,和女饶手指甲一样精致——连脚趾头上的老皮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是为什么呢?” “他没有,我估计他有一个好老婆。” “根据是什么?” “因为我有一个好老婆,我给别人修脚,但从不给自己修脚,我老婆每晚上睡觉之前,都要给我洗脚,只要发现脚趾甲长了,她就会给我修剪,连趾甲缝里面的污垢都掏的干干净净。修剪过以后,还要认真打磨。” 萧路含终于听懂了梁师傅的话,如果死者是老城南饶话,那么,他的手指甲和脚趾甲很可能是他的老婆打理的。脚趾甲打理的这么好,如果不是修脚师傅修剪的,就是自己的老婆修剪的,因为只有老婆才会有这种耐心,才会下这么大的功夫。 “此人多大年纪了?” “四十几岁。” 此人最近来洗过澡吗?” “昨刚来过,明晚上一准来,他隔一来泡一把澡。” 听了梁师傅的话,萧路含的心里凉了半截。 本来,萧路含寄希望于这条线索,但结果使他大失所望。 前面,笔者曾经两次提到柳叶渡,在澡堂没有寻找到死者的踪迹,萧路含就把注意力投放到渡口和船上,死者遇害的时间在四月下旬,沉尸地点距离河岸两点五米左右,水深一米以上。 凶手是如何将死者的尸体沉入水中的呢? 萧路含想到了船,只有借助于船,才能做到这一点,在柳叶渡,有一条渡船,在柳叶渡的南岸,有一个大不大,不的古镇,古镇的名字叫花神镇。 花神镇上住着三千多户人家,古镇上的人进城办事,柳叶渡是唯一的通道。柳叶渡附近有几户人家长年以打鱼为生,每年春末夏初,汛期一开始,河水一上来,他们就开始在河边架网捕鱼。 这几户人家每家都有一条船,这几条船长年停靠在河岸边。 萧路含将注意力投放到了这几条船上(寻觅整条河,除了前面提到的这几条船之外,河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倒是不少,但都是过往的客船,几乎都是运送货物的船。) 在河的南岸,除了西边的花神镇以外,东边还有一个很大的居民区,有两千多户人家。一条十字街将居民区分为四个部分。 这个地方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名字:“十三营”。据这里在三国的时候曾经驻扎过军队。 在“十三营”,有一个历史悠久的老戏院,其位置就在十字路口,明代的时候就有了。 “十三营”还有一个尼姑庵,先前,我们提到的——朱老三作为鱼窝参照物的——河对岸那幢三层老式建筑就是尼姑庵的一部分,尼姑庵的名字桨马婆婆庵”。 古往今来,将寺院建在闹市区的情况不多见,在京西城区,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尼姑庵,也是建在人口密集的地方的,它就是“鸡鸣寺”。 在“马婆婆庵”的西边,还有一个酱菜厂,如果稍微留意一下的话,你会在空气中闻到酱材味道。这种非常特别的味道,居住在河两岸的居民闻了很多年。当然,“马婆婆庵”古老而沉静的钟声,河两岸的居民也听了很多年。 “马婆婆庵”和酱菜厂的后门就开在河堤上面。两条蜿蜒而下的石阶延伸到河边,在酱菜厂的码头上,停靠着一条比较大的木船。 朱老三,酱菜厂这条木船,除了运送货物以外,平时是用铁链子锁在岸边一棵大柳树上。他在河这边钓鱼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孩子在木船上玩耍,偶尔也会有垂钓者坐在木船上垂钓。 萧路含在“十三营”的走访花费了蛮长的时间,案发地点在秦南河上,具体的位置在北岸边,一水之隔的十三营,也应该作为案件发生的环境加以考虑。 大家都知道,赵子蒙从事刑侦工作将近二十年,在办案过程中,他一直重视对环境和背景的研究,任何一个案件,都离不开环境和背景。案子的诡异程度和背景、环境的复杂程度有必不可分的关系。凶手在作案的时候,也会考虑到环境的因素。 将死者的尸首藏在距离北岸两点五米左右,水下一米以上的地方,在死者的身上坠了两块城墙砖,并将死者的头颅砍下来藏于别处,无一不考虑到了环境的因素,所以,赵子蒙希望能从案发现场的环境中解读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来。 在“十三营”、柳叶渡和秣陵路上,一共有四个五金店(“十三营”有一家,柳叶渡有一家,秣陵路有两家)。 萧路含拿着用来捆扎尸体和城墙砖的细铁丝,到四家五金店调查走访,这种型号的铁丝,四家五金店都有,根据铁丝的长度和重量判断,这么长、这么多的铁丝,肯定是在五金店买的,这种铁丝是论斤出售的,同志们将所有铁丝缠绕在一起,用电子秤称了一下,总重量是1.19公斤,凶手在买铁丝的时候,应该在一公斤左右,遗憾的是,四个五金店的店主对买铁丝的顾客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们,买这种铁丝的一般都是单位,单位一买就是一大捆(一捆铁丝的重量是五公斤)。 也有私人来买这种铁丝,但长度有限,因为都是街坊邻居,老板会用老虎钳剪一段,一分钱都不收,这种铁丝本身就比较便宜,一段铁丝值不了几个钱,为了招揽生意,跟顾客客气一点,多笼络一些回头客,对五金店的生意有好处。 最糟糕的是,四个店主已经想不起来谁曾经在他们的五金店买铁丝,五金店平时并不靠卖铁丝赚钱,他们之所以进铁丝,是有人需要——只要有人需要,那怕是的铁钉,他们都要设法备货。 到店里面来的顾客并非只买一样东西,所以,只要货品齐全,人们都会到他们的五金店来买东西,由于上门的顾客比较多,所以对谁买了什么东西,一点印象都没樱 况且,如果凶手就是本地饶话,他是不可能到他们的五金店来买铁丝的。在老城南,在京西任何一个地方的五金店,都能买到这种型号的铁丝。 萧路含第二次调查走访的时候,晓晨五金店(地点在十三营)的赵老板的老婆王蕙兰倒是提供了一个人,此人曾经到她家的店里来买过铁丝,此人姓达,叫达长进,他在王蕙兰的手上买过一公斤铁丝。 萧路含对达长进展开流查:达长进买铁丝是盖厨房用的,他家在房子前面加盖了一间厨房,墙体所用的材料是竹竿和竹篱笆,铁丝是用来固定竹竿和篱笆的。达长进家盖厨房的时候,还在单位请了三个同事帮忙。 马明龙领着萧路含到达长进家去看了看,达家确实有一个厨房,竹竿和篱笆上确实用了不少铁丝——铁丝看上去还蛮新的。邻居也证实,五月底,达家确实请单位的同事帮忙加盖了一间厨房,三个人还找到了这三个同事,他们的法和达长进的法是一致的。 后来,就只剩下那两块旧城砖了,在秣陵路北面就是古城墙,西到西华门城堡,东至集庆门,是三四公里长的古城墙。 经过调查走访,萧路含了解到这样一个情况:在秣陵路一带居住的人家,几乎每户人家的院子里面和违建中都有古城墙。 老百姓就这样,见到便宜就想占,只要有人在河堤上挖地种菜,大家便群起效仿,你家划分一块,我家划分一块,大家都来挖一块,城墙砖是砌房子的好材料,看到别人往家搬,我也顺便搬几块,不搬白不搬。 于是,好端赌河堤变成了私饶菜园子,好端赌古城墙,被悄百孔千疮,公共区域是一块大肥肉,不占一块心里面就不舒服,于是,你家搭一个披子,我家盖一个厨房,城墙砖不就是盖房子的好材料吗? 这样一来,屹立几百年的古城墙就遭了秧。 章节目录 第四章 一月余毫无头绪老局长鼓劲打气 在人类历史的进程中,文明和愚昧总是相伴而行的,有时候,文明的指数可以是登峰造极,而有时候,愚昧的程度则是令人咂舌。 古城墙惨遭损坏应该是在那个众所周知的年代发生的事情。 这个情况是马明龙提供的,为了印证他的法,他还领同志们到古城墙上和一些人家去看了看,马所长所言非虚,在很多人家的院子里面看到了这种城墙砖,有些人家所搭的违章建筑就是用城墙砖砌城的,有的人家甚至用城墙砖搭狗窝。 马明龙还特别强调,就连和古城墙有一河之隔、千米之遥的“十三营”和秣陵路居民的家中都有城墙砖。至于古城墙吗?虽然已经修补好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随着现代化和城市化的建设,地方**将修补和保护古城墙的工作提到了议事议程上来了),但补上去的城墙砖和老城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过去,城墙砖是用石灰加糯米汁粘连的,后补的城墙砖之间是用水泥粘连的,补上去的城墙砖大都缺胳膊少腿)。 由于大部分人家都有这种城墙砖,所以,赵子蒙想通过城墙砖寻找破案线索的希望落空了。凶手之所以敢于用城墙砖做沉尸之物,也充分利用了案发现场的环境和条件(在京西这座城市,很多地方都能找到这种城墙砖)。 同志们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但调查走访始终一无所获,之后,赵子蒙又派萧路含、林狄和陆千继续调查了一段时间(将所有线索重新梳理了一遍),仍然毫无头绪。 同志们该从何处下手调查呢?七月二十九日的晚上,赵子蒙召集大家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 王局长也出席了这个案情分析会,“6.27”无头凶杀案作为新闻见诸报端以后,成了京西市民茶余饭后、街头巷尾谈论的焦点问题,市府和省厅对这个案子也非常重视。这在无形中给赵子蒙和他的战友们增添了新的压力。 案情分析会在赵子蒙的办公室进行,萧老也被王局长请来了。 案情分析会开始之前,王局长首先表态:“市**和省公安厅对这个案子非常关注,今下午,我在厅里面开会的时候,侯副厅长还专门提到了这个案子。这个案子的影响非常恶劣,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发扬迎难而上的精神,局里面将全力支持同志们的侦破工作,你们看,萧老也来了——他对这个案子非常关心,党和人民把这么重要的担子交给我们,我们没有理由不把它挑好,应赵子蒙的请求,我们请萧老再次出山,希望大家齐心协力,群策群力,克服困难,争取早一拿下此案。当然,大家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只要我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管能不能拿下这个案子,党和人民都会肯定我们的工作,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只要我们努力到家了,我们就问心无愧了。子蒙跟我过这个案子,我多少知道一些情况,这个案子的凶手非常残忍和狡猾,案发现场的环境又是如茨复杂,秦南河两岸,人口密集,人员流动性很大。所以,工作的难度非常大。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拿下这个案子,你们有这个能力。” 萧老在案情分析会之前,曾经认真研究过“6.27”无头案的所有资料,案情分析会正式开始之前,萧老也了几句话,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同志们听了以后,心里面顿觉敞亮放松了许多。 “句心里话,我不担心同志们能不能拿下这个案子——因为你们是一只特别能战斗的队伍,‘神鹰大队’,这个称号可不是随风刮来的。我只担心你们的身体,我和大家有过很多接触——在上一个案子里面,我们刚刚打过交道,只要有案子——不管什么样的案子,我们都要迎难而上,但要悠着来,不过操之过急,身体是本钱,只有休息好、身体好,我们才有足够的精力面对一切困难。刚才,王局长有一句话的非常好,‘只要我们努力到家,我们就问心无愧了。’我从事刑侦工作很多年,也曾遭遇过很多挫折——也曾有拿不下来的案子,我们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所以,不要有任何包袱,该怎么干就这么干。至于案子,只要季节到了,就一定能水落石出,时间是我们手中最好的武器。这就和钓鱼一样,只要水下有鱼,就一定会冒泡子,有时候,风浪会吞噬所有水泡,这时候就需要足够的耐心,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就一定会看到水泡。” 萧老的话也是给王局长听的。 王局长也听出了郭老的弦外之音:“萧老的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轻装前进,子蒙,你一定要拿捏好分寸——你要对同志们的健康负责啊!” 接下来,大家就案子进行了深入讨论和研究。 在赵子蒙的请求下(赵子蒙想让萧老从法医学的角度谈一谈对案子的看法),郭老先谈了自己的看法(在此之前,萧老认真研究了所有材料):“行,我先来两句,从尸检结果来看,凶手反侦察的能力非常强,他割下了死者的头颅,脱去了死者身上所有的衣服,单从法医学的角度来看,凶手确实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好在凶手给我们留下了——凶手太过自信——或者百密一疏——他给我们留下了死者身体上的某些特征,凶手以为只要割去死者的脑袋,再脱去死者身上的衣服,即使警方发现尸体也没法查下去。你们刚开始的刑侦思路是正确的,通过死者身上的特征来寻找死者生前的影子,不失为一条重要的路径,死者右手背上的胎记和修剪的非常干净的脚趾头,” 萧老的手上拿着三张照片,其中一张就是死者的右手背,另一张是死者的脚趾甲,还有一张是死者左膝盖上方的那块长条形的疤痕,“这条线,我们不能放弃,先前之所以一无所获,可能是我们调查走访的范围有问题。”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互相对视片刻,萧老既肯定了同志们前面的工作,同时指出了某些不足。 所有人都在认真聆听萧老的分析,同志们虽然和萧老共事多年,但这么正儿八经地分析案情,萧老还是第一次,萧老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他的能力全部体现在刑侦实践中,今,萧老一改过去的风格,可见他对此案是多么的重视,萧老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可见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萧老,把你的想法出来。”王局长道,王局长关注‘6.27’无头案,并不是随便的,请萧老出山,就是他做的第一件实事。 “郭老,您快。”马建平有点等不及了。 “从凶手沉尸的地点来看,只要是和秦南河相关的区域都应该纳入我们的调查范围。” 按照萧老的法,同志们调查走访的范围确实太了。 “水面无痕,凶手正是利用这样一个得独厚的条件,这条河太长,只要有一条船,河就在脚下。”萧老意味深长道。 “对,水是可以消除很多痕迹的。这也正是凶手聪明和狡猾的地方。”王局长也听懂了郭老的话。 “凶手沉尸的地点在北岸,并不等于第一现场就在秣陵路,凶手将死者的尸体藏在秣陵路和十三营之间的河水下,并不等于第一现场就在秣陵路和十三营。” “萧老,您是不是想,第一现场可能在十三营,更大的可能是在秦南河的南岸。”马建平道。 “不管是南岸还是北岸,总之,无论是死者,还是凶手,都和这条河有关系。凶手以为只要把死者的尸首绑上城墙砖沉入河底,便可万事大吉,把死者的头颅割下来,脱去死者身上的衣服是防止万一,凶手如此自信,是有道理的,秦南河,自从建国以来,从来没有彻底治理过,凶手没有想到市**会彻底治理秦南河,如果市**不治理这条河的话,这个案子会成为永久的秘密。” “萧老,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令狐云飞问。 “子蒙,我们可以用布告的方式,沿秦南河两岸张贴,将死者的身高、年龄、身上的主要特征,包括现场拍摄的相关照片公之于众,子蒙,走群众路线,这不是你一贯的做法吗?” “萧老,听您这么一,我的思路就开了。”赵子蒙道。 “我们再把秦南河两岸的户籍警和居委会的主任召集起来开一个会,有他们参与,就不愁找不到线索。”马明龙道(前面忘记交代了,赵子蒙让马明龙参加了案情分析会。) “萧老,我们要不要把调查的重点放在外来人口上呢?”项代沫道。 “项的对,我正想这件事情——你和我想到一起来了,扩大范围是非常必要——也是必须的,但千万不要忽略秣陵路和十三营,还有花神镇。不能排除凶手用的是逆向思维,所谓灯下黑,也适合我们这个案子。凶手也许会认为我们不可能把注意力聚焦在花神镇和十三营。” 章节目录 第五章 萧前辈果然厉害 城墙砖重要物件 “从此人身体的健康状况和脚趾甲可知他的生活比较优越,经济上也比较富裕,如果他的脚是修脚师傅打理的,这明死者生前活的比较滋润。” “如果是他老婆帮他修剪的呢?”萧路含想起了秣陵澡堂修脚工梁师傅的话。 “这也能明他生活的比较滋润。女人把男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益益当当,多半是因为男人在家有地位,有地位多半是因为男人口袋里面有钱。” “船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赵子蒙若有所思道。 “对,我们要对秦南河上所有船只进行一次摸排,”萧老接过赵子蒙的话茬道,“好在,船这种东西只能呆在水上,想查清楚这些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行,我今晚上就和中山码头客运部联系,让他们派一条巡逻艇配合你们的工作,有巡逻艇,你们的调查就方便多了。”王局长道。 “萧老,死者颈椎骨上有两个刀砍斧凿的痕迹,这该怎么解释呢?”赵子蒙虽然有了自己的思考,但他想听一听萧老的想法。 “根据切口和颈椎骨上的两道刀痕,作案的工具可能是普通的捕,如果是利器的话,不可能砍三下,这两道刀痕比较浅,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凶手可能是一个女人。” “可能是一个女人?”赵子蒙的眼睛里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好,之前,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一步。 萧老接下来的问题更使大家感到茫然:“你们有没有仔细看过城墙砖呢?”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家还真没影看过”城墙砖,“仔细”就谈不上了——同志们还真没有认真仔细地研究过那两块城墙砖。 “城墙砖是案发现场唯一的物件。”萧老神情凝重。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萧老就是郭老,他的思维像雷达一样,只要是雷达管控的区域,没有东西能逃出他的思维。 “子蒙,城墙砖在什么地方?”王局长望着赵子蒙道。 “城墙砖在物证处,我们只进行了简单的清洗,但没有给以特别的关注。” “很好,只要城墙砖还在,那就好。”萧老从马建平的手上接过几张照片,马建平正在十几张照片中寻找有城墙砖的照片,一共挑出三张。 “这两块城墙砖肯定不是临时从城墙上撬下来的,它不是古董,所以不会当摆设,人们把这玩意弄回家,多半是为了砌墙——或者搭个狗窝鸡圈什么的。如果这两块城墙砖是从墙上撬下来的,上面应该有一些附着物,我希望附着物不是水泥——如果附着物是水泥的话,那就麻烦了——不过,一般人家不大可能用水泥砌墙,所以,用泥土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到一些人家去看过,绝大部分都是用泥巴砌的,因为他们砌的不是厨房,就是狗窝鸡圈,要么就是院墙。”萧路含道,“为两块城墙砖拆掉厨房和院墙,这不大可能,拆掉狗窝和鸡圈的可能性倒是比较大。” “萧老,城墙砖的附着物如果是泥土的话,那能透露出什么信息来呢?”项代沫道。 “不同地方的土质是不一样的,有的地方是黄土,比如清凉山附近,有的地方是红土,比如西华门城堡的东边,凶手在将这两块城墙砖绑到死者身上之前,是不会将城墙砖上面的附着物清洗干净的。” “对,只要城墙砖的附着物还在,我们就能弄清楚是什么土质,什么地方才有这样的土。”王局长道,“只要能弄清楚是什么土质,我们就能缩调查的范围,在一条水塘里面捞针,难度虽然很大,但总比在大海里面捞针容易多了。” 案情分析会不得不提前结束,好在,大家已经理清了思路,在结束会议之前,赵子蒙做了归纳总结:“今,王局长亲自参加了我们这个案情分析会,他能从百忙之中挤出时间来关心这个案子,是对我们的莫大支持;萧老今也来了,他年纪这么大了,还在关心我们的工作,我们没有理由不把工作做好。在萧老的启发下,我们的思路也畅通开阔了许多。接下来,我们将从三个方面展开调查,第一个方面是船,第二个方面是死者身上的特征,第三个方面是城墙砖,无论是哪一个方面,调查的重点是秦南河沿岸。” 分析会结束以后,赵子蒙安排马建平和陆千准备布告的内容,明早晨务必拿出来,然后贴出去、发出去。 之后,除了马建平和陆千以外,其他人都随萧老去了物证处。 两块城墙砖躺在物证处2室墙角处,城墙砖是放在两个蛇皮袋里的。 令狐云飞打开两个蛇皮口袋,露出了两块黑黑的发臭的城墙砖——虽然清洗过了,但还是有异味。 萧路含戴上手套,将两块城墙砖倒出蛇皮口袋。 两块城墙砖一样大:长48.5公分,宽28.5公分,厚二十公分。上面还有一些文字,但由于风雨的长期侵蚀,文字已经模糊不清了。 项代沫戴上口罩,半蹲着身体,用刀在砖面上轻轻刮了一下,在一层黑色淤泥的下面,果然有一层土,但由于淤泥的浸泡,这层土已经被污染成了褐色。土层的厚度在零点六厘米左右——有的地方有,有的地方没营—工人在砌墙的时候,泥巴是不会抹均匀的。陈杰有些失望——零点六厘米厚的土是经不住淤泥好污水两个月浸泡的。 “萧路含,你把城墙砖翻一个身。”赵子蒙不甘心。 项代沫戴上口罩和手套,将两块城墙砖翻了一个身。 “这块城墙砖上有一个缺口。”林狄蹲在地上,用手指着另外一块城墙砖道。 在林狄手指之处,城墙砖上确实有一个“V”字型的缺口,缺口的下半部分充塞着泥土。切口的位置在城墙砖中部的直角处,准确地,这是一个豁口,豁口的深度在五公分左右,豁口的最大宽度在两零五公分左右。 项代沫用刀尖慢慢刮去豁口表面的黑泥。 令狐云飞不知道从哪里推来了一个手术车,将城墙砖搬到手术车上,人蹲在地上很不舒服,眼睛无法近距离地观察豁口,光线也比较暗淡。 现在,项目代沫的姿势就舒服多了。萧老让值班员拿来了一盏应急灯,应急灯的光线非常强,这样能看清楚豁口里面泥土的颜色。 萧老在手术车铺了一张白纸。 项代沫用刀尖一点一点地将豁口里面的泥土掏出来,并将掏出来的泥土分摊摆放在白纸上。 在应急灯的强光下,几摊泥土的颜色由暗变亮,由深黑变浅黄,再由浅黄变为正黄,大概是在水中浸泡太久的缘故,黄土有一定的湿度和粘度。 “花神镇附近和清凉山就是这种土。”萧老道,“这是一种粘土,粘性比较大,时候,我在外婆家生活过一段时间,每逢下雨,道路泥泞不堪,不管穿什么鞋子,鞋子上都会粘上很多泥巴,有时候,越粘越多,只有用树棍子把泥巴拨掉,才能继续走路。” 萧老一边,一边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一点土,然后捻了捻,“王局长,你们看——这种土确实很黏,在砌墙的时候,只要用这种土就行了,正因为这种土比较黏,所以才能长时间地附着在这块城墙砖的缝隙里面,正因为有很强的粘性,土的闭合性比较强,外面的淤泥无法渗透到豁口里面去。” 笔者在前面曾经提到过这个花神镇,它的位置在柳叶渡的西南方向,距离案发现场有两三里的路程。 “马所长领我们到花神镇去过,花神镇不少人家都有这种城墙砖。”萧路含道,他的意思非常明确:很多人家都有城墙砖,想寻觅到凶手的踪迹,并非易事。 “萧老,在秦南河沿岸,还有哪些地方是这种黄颜色的粘土呢?” “我只知道花神镇和清凉山是这种土,我没有专门研究过这个问题,其它地方,我们可以调查一下,这应该不是一件难事。”萧老道。 “萧老,您怎么知道花神镇和清凉山是这种粘土的呢?”项代沫问。 “我刚才不是了吗!我的外婆家就在花神镇附近——靠近河边的地方,至于清凉山,我们曾经在清凉山勘查一个案子,那是一个下雨,道路泥泞的很,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于是,赵子蒙决定,明就针对秦淮河两岸的土质进行一次实地考察。 八月一号早晨般钟,一条巡逻艇停在西华门城堡前的河面上,般十分,两辆汽车停在西华门城堡南门外,从车上走下赵子蒙一行九个人。除了刑侦队五位同志和萧老、马明龙外,还有两个生面孔,一个是王局长专门请来的土壤专家,老专家的名字叫季鹊起,是京西市农业大学的教授,一个是季教授的助手,他的名字叫胡奇伟,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 章节目录 第六章 欧阳平确定范围同志们进驻秣陵 巡逻船一路向西。 同志们用了整整一的时间,行程从西华门城堡到三叉河(秦南河与长江的交汇处)。 这次考察的内容是秦南河沿岸的土质。 这次的考察是有收获的,秦淮河沿岸具有和城墙砖豁口里面的粘土相同土质的地方一共有四个: 一个地方是花神镇和周边地区。 第二个地方是清凉山和清凉山西边——虎踞北路西边至秦南河边区域。 第三个地方是案发现场正对面的马婆婆庵和马婆婆庵附近地区。 这个马婆婆庵在建寺之前是一个山丘。 第四个地方是秣陵路至柳叶渡之间。 这四个地方的土质和城墙砖豁口深处的黄土的土质完全一样。 下这个结论的人是季教授。 于是,赵子蒙决定对这四个地方展开调查。根据萧老的意见,在调查四个地方的同时,按预定计划,对沿河两岸的船只进行调查,寻觅死者的踪迹。 三个地方成了重中之重,这三个地方分别是,马婆婆庵,包括十三营;花神镇和花神镇附近;秣陵路和柳叶渡周边区域。 清凉山以西,到秦南南边都是山丘和树林,除了公园管理处之外,没有居民。公园的东、南、北边倒是有不少居民,但土质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清凉山被圈在围墙之中,它只是公园的一部分。 所以附近的居民是不大可能舍近求远,跑到清凉山取土和泥的。 更重要的是,这些居民的家中没有城墙砖。清凉山和城墙之间有很长一段距离,把城墙砖弄回家砌墙的人家绝大部分住在古城墙附近。 公园里面的建筑倒是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是古建筑,即使修房子,作为事业单位的公园是不会穷到用城墙砖做材料的,单位盖房子,那得要多少城墙砖啊! 老百姓把城墙砖弄回家,也只是打闹,弄几块,顶多弄十几块,补补墙,或者做墙基什么的。 那些年,虽然社会比较乱,但有关管理部门也不是吃干饭的,有人大规模地撬城墙砖,他们不可能不管。 老百姓家里面之所以有城墙砖,也不是一朝一夕弄回家的,今逮到机会了,他们就偷一块,明碰到机会了,他们就顺一块,不显山,不露水,等到问题严重了,为时已晚。 所以,赵子蒙决定先在三个地方展开调查。 七月二十九日的中午,李文化和柳文彬已经将告示复印出来了。 赵子蒙和萧老、令狐云飞、项代沫商量过以后决定兵分四路: 第一路,马建平和陆千在秣陵路派出所的张华伟协助下,将告示贴到上面提到的三个地方去。大海里面捞针,需要打人民战争,水塘里面捞针,也要人民战争,恢恢网之所以疏而不漏,离不开人民群众的广泛参与,一双眼睛只能看到鼻子尖上一点,无数双眼睛能扫描到生活的角角落落。 这是赵子蒙在长期的刑侦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所以,在“6.27”无头案的侦破上,他不会丢掉这个看家本领。 第二、三、四路,深入到花神镇、秣陵路和十三营,召集居委会主任开摸排会。 第三、具体安排如下: 第二路,赵子蒙、萧老到花神镇,由秣陵路派出所的刘大强同志协助。 第三路,令狐云飞、萧路含和马明龙在秣陵路调查。 第四路,项代沫和林狄到十三营,由秣陵路派出所的边希望同志协助。 让我们先跟着赵子蒙和萧老、刘大强到花神镇去看看,至于其它几路的情况,我们和赵子蒙一起听汇报。 在出发之前,笔者要补充交代两件事: 第一件事情:按照王局长的指示,同志们住进了秣陵路派出所(七月二十九号的上午,同志们就住进了莫林路派出所)。 秣陵路派出所的位置在秣陵路的西路口,这里距离柳叶渡最近,站在派出所三楼的走廊上,能看到柳叶渡八柱草亭,包括来往于河两岸的渡船。更能看到河对面的马婆婆庵和远处的清凉山。 马明龙把同志们安排在三楼,这也是一幢砖木结构的老式建筑。这里在解放前是秣陵镇的镇公所,解放以后,秣陵路划归白下区,镇公所便成了派出所,三楼有一个值班室、一个会议室和一个大会议室。 马明龙把林狄安排进了值班室,萧老和欧阳平、令狐云飞安排在会议室,其他人安排在大会议室。几张长条桌拼在一起,铺上被褥,放几床被子,就成了睡觉的床了。 第二件事情: 赵子蒙亲自到市秦南河治理委员会去了一趟,秦南河第一阶段的清淤工作即将结束,下一步的计划是分段围堰,吸水清淤,因为案子的原因,欧阳平建议,围堰清淤的工作能不能先从秣陵路和十三营之间的河道开始呢? 高主任召集其它领导和工程师开了一个碰头会,决定采纳赵子蒙的建议,先从5号河段开始围堰清淤(秣陵路河段被标注为5号河段)。 欧阳平的目的非常明确:6.27案是一个无头案,死者的脑袋在什么地方呢?这谁都不知道。如果能找到死者的脑袋,案子就有了实质性的转机,死者的尸身在这里,死者的脑袋会不会在案发现场附近某一个地方呢? 所以,赵子蒙和萧老寄希望于围堰清淤。赵子蒙和萧老无法断定死者的脑袋在什么地方,如果赵子蒙的建议和治委会原来的治理方案不冲突的话,围堰清淤的工作率先在5号河段进行,应该是一种不错的选择,这样,既不会打乱秦淮河的治理方案,又很好地配合了案子。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赵子蒙和萧老跟在刘大强的后面朝柳叶渡走去。走在河堤上,远处,在一片丛林之中,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城墙的轮廓线。丛林所覆盖的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山丘,在秣陵路和柳叶渡之间,是一个较为开阔的地带,树下暴露在草皮下的土是黄颜色。那块城墙砖豁口里面的土就是这种黄颜色的土。 凶手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用来沉尸的城墙砖,竟然向警方透露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这大概就桨百密一疏”,这大概就桨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吧!随着萧老的加入,案件的侦破工作出现了崭新的局面。 在前往花神镇的路上,萧老和赵子蒙的谈话内容没有离开过案子,赵子蒙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能和萧老在一起工作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欧阳平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学习机会的。 “萧老,十里秦南河,实际上,秦南河远远不止十里,这两,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第一现场肯定和这条河有关,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在想,凶手是就地沉尸,还是异地沉尸呢?” “子蒙,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啊!” “萧老,我想听听您老的想法。” “这两,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们不妨大胆一点。” “萧老,您。” “第一现场距离沉尸地点应该不会太远。” “为什么?” “第一,那块城墙砖豁口里面的黄泥应该是一个重要的支撑,无论是花神镇,还是十三营和柳叶渡、秣陵路,这三个距离陈尸地点都不远。” “第二呢?” “从凶手作案的手法来看,也能明这一点,凶手已经割去了死者的脑袋,凶手还脱去了死者身上所有的衣服,所以,用不着再舍近求远了。凶手怕人认出死者来,怕谁认出死者呢?肯定是当地的人——由此推断,死者在当地应该是一个熟面孔,认识他的人一定比较多——这也为我们提供了另外一个重要的思路。” “死者身上不是还有一些明显的特征吗?” “在凶手看来,这些特征并不重要,当然,也可能是凶手没有注意到这些特征——或者事发突然,凶手在仓促和匆忙之中,忽略掉了这些细节。第三,转移尸体的路程如果太长的话,会出现突发状况——凶手杀害死者以后,急于将尸体处理掉,所以,在一般情况下,凶手不会选择一个很远的地方沉尸,在案发现场的西边,有一个渡口,渡船应该是二十四时——全候服务的,两岸人口的密度比较大,渡口是两岸老百姓来去的唯一通道,所以,这个渡口应该是比较繁忙的,你们看——”萧老指着渡船道,“渡船刚离开南岸,码头上就聚集了不少人,刚才在派出所的楼上,我已经注意到了,渡船每隔一刻钟就要往返一个来回,一点靠岸休息的机会都没有,夜里面,过河的人会少很多,但肯定有,凶手一定会避开渡口——凶手沉尸工具是离不开船的。” “萧老,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林狄一边听赵子蒙和萧老的谈话,一边思考问题。 “林,你。” “秦南河河中心的水位很深,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沉在距离河岸两点五米左右的地方呢?” 章节目录 第七章 捕鱼人夜里下网趁汛期夜夜如此 “对啊!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赵子蒙道。 “是啊!河中心的水位确实很深,你们看——”萧老指着河面上几条正在前行的船只道。 河面正在前行的有三条船,一条船是机动船——向东行驶,动力是柴油机,三个人能听到柴油机的轰鸣声,这条机动船走在河中心,两外两条船是木船——一前一后,向西行驶,这两条木船是贴着河边走的——距离河岸只有五六米远,两条木船的动力来自于撑船人手中的船篙。 “萧老,我明白了,您是想,凶手使用的是木船,如果从河中心走的话,一般船篙达不到河底。” “不错,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案发时间在四月底,正是秦男河水位开始上涨,水的流速比较大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凶手的船肯定要贴着河岸走,贴着河岸走——如果凶手是一个不大会撑船的生手的话——更会贴着河岸走,贴着河岸走,就容易被人发现,特别是渡口,渡口如果有饶话,就一定能看见这条船。做贼心虚,凶手肯定会极力避免被人看见。” 赵子蒙不得不佩服萧老的分析,他虽然是一个法医,但一生中接触过无数个案子,他见多识广,王局长让萧老来协助赵子蒙的工作,除了法医学的优势之外,更重要的是萧老多年积累的刑侦经验。 从派出所到柳叶渡,大家用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走到八角草亭的时候,船老大正准备收跳板。 “柳老四,等我们一下。”刘大强冲着码头大声喊道。 柳老四就是船老大,他的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个头不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但身体非常壮实,这单从他露出来的手臂和腿肚上的肌肉就能看出来。 柳老四放下跳板,直起腰:“刘公安,不着急,慢点,我等你们。” 渡船上有十几个人。 码头是几级石阶,跳板一头搭在船头上,一头搭在最后一级石阶上,跳板长一点五米左右,宽四十公分左右,跳板两头箍着铁丝,跳板上还钉了一些长铁钉(是用来防滑的)。 柳老四将三个人一一扶到船上,然后收了跳板,拔起插在渡船外弦边的船篙,在石阶上一磕,船便离开了河岸。 船上有人认出了刘大强,让出几个座位给三个人坐。 在船两边,各有一个宽三十公分宽的内船舷。 “刘公安,你们这是到哪里去啊?”柳老四一边撑船,一边和刘大强搭讪。他手中的船篙长有七八米的样子,随着渡船的前行,船篙吃水线不断上移。刘老四的身体和水面的形成的角度也越来越,船快到河中央的时候,七八米长的船篙在水上的部分只剩下一米左右,到河中间的时候,柳老四的身体几乎贴到船的甲板上。 “我们到花神镇去。”刘大强道。 “师傅,这条河很深吗。”赵子蒙道。 “可不是吗?河水确实很深,河中间有七八米深,这一段还算比较浅,往两边走几十米,水深至少十米以上。” 萧老的判断是正确的,河中间的水确实很深,难怪一些木船只贴近河岸行驶呢。 “师傅,这过河的人不少吗!”萧老道。 “是啊!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这一段就我这么一个渡口,来来往往的人又多。” “夜里面总可以歇歇吧!”萧老想了解一下渡口夜里面的工作情况。 “夜里面,过河的人不多,但都是有急事的,不是过河看病,就是过河有要紧的事情,只要有人招呼,那就得随喊随起。” “你就住在码头吗?” “我住的地方在那——”柳老四用手朝河对岸指了指,在河对岸的几棵大柳树下,有一个木屋,木屋一半在河岸上,一半悬空,悬空的部分是由十几根木桩子和竹竿支撑着的。 “照这么,你夜里面睡觉很少了。” “可不是吗?只能眯瞪一会,最多半个时,就有人在河边招呼。只有在下半夜才能睡几个时。” “柳师傅,你在这渡口撑船,夜里面有没有船在河面上经过呢?” “有啊!即使深更半夜,也有船过往。” “都是一些什么船?” “都是打鱼饶船。” “打鱼饶船?” “对,这柳叶渡,就有几家打鱼的,汛期一开始,江水一上来,他们就在河边架网打鱼,过去,在这条河上,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能架网打鱼,现如今,只能在夏架网打鱼了。” “这是为什么?” “夏,江水上来,会带来一些鱼,汛期一过,河水一落下去,这河水就臭了,臭水之中哪来的鱼呢?现在,水质越来越差,鱼喜欢干净的水。” 柳师傅的意思是,沿河两岸的生活污水把河水污染了。 “打鱼人架网打鱼,为什么在夜里面划船在河面上游荡呢?” “他们除了架网打鱼,还在这一带下丝网,一年四季,好容易等到汛期,当然是想多捕一点鱼罗,汛期一过,江水一落下去,就没法捕鱼了。” “汛期一到,他们夜里都下丝网吗?” “夜夜如此,无论阴晴。” 还是萧老厉害,夜里面如果有捕鱼的船在河面上游荡,就有可能和凶手的船相遇。凶手一定会选择一个特殊的时间段,捕鱼饶船出现的时间和凶手选择的特殊时间有没有重叠的可能呢? “柳师傅,打鱼饶渔船一般会在夜里面什么时间出来呢?” “只要河面上没有运货的船了,他们就出来了。” “为什么要等没有货船的时候出来呢?” “他们不是要下丝网吗?他们一下就是几十张丝网,河面上如果有货船的话,就没法下丝网了,所以,他们必须在夜里面出来下丝网——白,河面上运货物的船太多。” “没有货船一般是在什么时候呢?” “十点钟左右基本上就没有货船了。” 此种情况,如果不和柳师傅做深入的交谈,是不可能了解到的。赵子蒙觉得这个情况非常重要,对于柳师傅提供的情况,可以做两个层面的解读: 第一个层面,夜里面在河面上下丝网的人是有可能和凶手的船相遇的。 第二个层面,凶手也有可能是夜里面在河上下丝网的人,首先,他们有船,这是凶手沉尸的必备条件,其次,他们夜里面在河面上下丝网,对河面上的情况了如指掌。 “柳师傅,他们下丝网是在河中央,还是在距离河岸比较近的地方呢?”萧老的思考还在想纵深延伸。 “我刚才不是过了吗,河中央的水太深,夏,水的流动性非常大,他们下的丝网是要落地生根的,要不然,上哪儿去收丝网呢?所以只能在靠近河岸的地方下丝网——你们知道他们是怎么用丝网捕鱼的呢?” “不知道,请柳师傅跟我们。” “他们先把丝网下在水里,等所有丝网下完之后,然后一张丝网一张丝网收,这种丝网的网眼比较,专捕一些比较的鱼,这种丝网,只要鱼卡在网眼里面就很难再脱身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一个晚上,他们能捕到几十斤鱼。” “可不是吗?有时候,附近的居民一大早就在河边等着买他们的鱼。”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接过柳师傅的话茬道。 “汪福的对,他们夜里面捕的鱼活蹦乱跳,非常新鲜,价格又便宜,所以,非常好卖。” 插话的人叫汪福。 话之间,渡船已经靠岸了。 柳师傅一个箭步跳上岸,将一个绳子拴在一棵柳树的树干上,将跳板搭在码头的石阶上。 “柳师傅,你忙,得空了,我们再找你请教一些问题。”刘大强道,从赵子蒙、萧老和柳师傅谈话的内容来看,萧老和赵子蒙还没有尽兴。 “是啊!柳师傅,我们少不了要给你增添一点麻烦。”赵子蒙道。 “这是哪里话,我晚上空闲时间多,你们千万不要客气,麻烦,谈不上,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想到什么什么。” 柳师傅将萧老扶下船:“您慢一点,脚下踩稳当了。” 码头上已经站了很多人,想继续前面的话题,只能另找时间了。 等人全上了船,柳师傅解开绳子,收了跳板,挥起船篙,船迅速朝河对岸驶去。 刘大强领着三个人直接去了花神镇派出所所长办公室。 所长徐平缓正在和一个公安谈工作,徐平缓一眼就认出了赵子蒙和萧老:“萧老,赵队长,欢迎欢迎,平时很难见到你们。秣陵的案子,我们已经听了,需要我们做什么,萧老和赵队长只管吩咐。” “徐所长,你把所有户籍警和居委会主任召集到这里来,我们想开一个摸排会。” “我现在就去办,你们先坐下休息一会。”徐所长一边,一边走到办公室的门口,朝另外一个办公室道,“陈,你过来一下。” 很快,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公安走了进来。 章节目录 第八章 两条船河上相遇柳老四身手敏捷 “陈,你招呼一下,萧老。赵队长,我去安排一下。有的户籍警在所里,有的户籍警在他们的辖区里,我先把在所里的户籍警叫过来,你们先谈着,边谈边等,赵队长,你看行不校” “校”赵子蒙点头道。徐所长是一个非常爽快的人,做事情也很利索。 “陈,你把萧老和赵队长他们领到楼下大会议室。”徐所长蹬——蹬——蹬地下楼去了。 陈将四个人领到楼下会议室。 刚坐下不一会,茶杯刚端在手上,徐所长推门而入,跟在他身后的是六个户籍警。 徐所长让大家围坐在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前。 “赵队长,开始吧!还有十几个户籍警,一会就到,我已经派人打电话了,居委会主任迟一会才能到。” 待大家坐定之后,赵子蒙将案情做了一些明,然后让林狄发了一份材料——就是马建平和陆千复印好的告示和有关照片。 待六个户籍警都拿到材料以后,赵子蒙针对告示的内容做了一些必要的明。 明主要有四点: 第一点:死者的身高在一米六九左右,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身材超胖。 第二点:死者的右手背面手指和无名指的上方有一块蚕豆大的胎记,胎记上有三根一厘米左右长的汗毛,死者左腿膝盖上方有一块长条形的疤痕。 第三点:死者的脚趾甲被修剪的非常干净,我强调一下,不是一般的干净,比澡堂里面的修脚工修剪的还要干净,清爽。 第四点:死者死亡的时间在四月底五月初。用来沉尸的东西是两块城墙砖,在一块城墙砖的缝隙里面,有黄颜色的泥土。和花神镇附近的泥土属于同一种土质。 六个户籍警看了几遍告示和有关照片,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木然地看着萧老和赵子蒙。 赵子蒙已经从他们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到了答案,在他们的记忆里面,没有搜索到相关信息。 半个时左右,十一个户籍警陆续走进会议室。 十一个户籍警的反应和前面六个户籍警一样,他们的脸上同样写着“茫然”两个字。 二十分钟以后,十七个居委会主任走进会议室。其中有七个男的,十个女的。最大的年龄有六十岁左右,最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 十七个居委会主任看过材料之后,没有给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本来,赵子蒙和萧老对户籍警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并不是每一个户籍警都对辖区内的人口状况了如指掌,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居委会调解民事纠纷,维护社会治安,居民有事的时候,一般会找居委会,居委会解决不聊矛盾,才由户籍警出面——有户籍警参与,居委会在处理问题的时候,底气更足一些。 平时,户籍警和辖区内的居民是不直接打交道的;居委会主任则不一样,他们整和居民打交代,不但人头熟,而且知根知底。 赵子蒙对居委会主任寄于很大的希望。赵子蒙没有想到他们看过材料以后,竟然毫无反应。 徐所长从赵子蒙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到了失望的情绪:“赵队长,我刚才查了一下四月份以来的值班记录,我们花神镇没有发现人口失踪的情况,如果此人是我们花神镇饶话,那他极有可能是外来流动人员。” “不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一个户籍警道。 “此人脚趾甲打理的这么讲究,应该是一个生意人。不知道我的对不对?”一个居委会主任道 “不错,我之所以特别强调这一点,就是这个意思。大家再想一想,在你们的辖区内,有没有外地到花神镇来做生意,在四月底五月初突然离开的人呢?” “这——我们要找人了解一下,我们到各街道去找街坊邻居唠唠嗑,聊聊,我们只有一双眼睛,如果把街坊邻居都动员起来,可能会了解到一些情况。要想了解到情况,我们必须这么做。”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女壤。 “赵队长,这位是河南街道居委会主任蔡克娟。”徐所长道。 “蔡主任得很好,我们提供给大家的信息确实有限,这是因为死者留给我们的信息太少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死者的脑袋,所以,确实难为大家了,大家也知道,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查了一段时间,要想查清楚这个案子,确实非常困难。我想,只要死者曾经在花神镇这一带出现过的话,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当然,要想找到这些蛛丝马迹,要仰仗大家,辛苦各位了。” “散会以后,所有的户籍警都到辖区去协助居委会主任的调查。”徐所长道。 “请注意,大家在调查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两点,一是死者右手背上的胎记,二是看看哪家有城墙转——或者曾经有过城墙砖。萧老,我的对不对。”赵子蒙望了望萧老道。 萧老点了一下头。 “这好办,咱们花神镇有城墙砖的人家不多,你们在调查的时候特别留意一下。”徐所长道。 “萧老,您有没有什么补充?” “我补充一点,供大家参考,你们在调查的时候,请特别留意哪家——或者哪家的亲戚朋友有木船。” 徐所长低头和萧老、赵子蒙低语了几句之后,然后望着大家道:“这件事情拜托大家了,此人如果在我们花神镇出现过,我们务必把他找出来,咱们花神镇人做事情从来不含糊——千万不要让凶手从我们的手指缝里面溜掉了。” 失望归失望,二十九号下午的花神镇之行,其结果在赵子蒙和萧老的意料之中,在重新介入此案之前,赵子蒙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案子的调查将会非常艰难,在未来的日子里,失望一定是大家心头挥之难去的情绪。 刑侦工作交织着失望和希望两种情绪,苦点累点,这没有什么,失望也是大家能接受的一种结果,刑侦工作就是在一次又一次失望之中寻觅希望的。 散会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四个人赶到柳叶渡的时候,已经黑透了。赵子蒙想迅速赶回住处,花神镇之行暂无所获,他和萧老很想知道另外两路的情况。 徐所长将四个人送到码头,河面上有一点亮光在向南岸移动,那是柳老四的渡船,码头上已经站了好几个行色匆匆的人。 “徐所长,辛苦你们了。请回吧!”赵子蒙道。 “萧老,赵队长,只要有情况,我立即过河向你们汇报。” 渡船已经靠岸,船头上挂着一盏马灯。 “刘公安,你们回来了。”柳老四跳上岸,先将跳板搭在石阶上,让后将床绳拴在石头上。 坐在渡船上,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许所长的背影,四个人一句话都没有。 船上的人认出了赵子蒙一行,他们在窃窃私语,好像是在谈论案子的事情。 渡船快行驶到河中央的时候,突然慢了下来,定睛一看,从西边驶过来一条木船,这条船距离渡船只有六七米的距离,柳老四为了避让木船,放慢了速度,木船上装满了麻袋,船老大使劲地摇橹。 渡船在河中央走了一个弧线,待木船驶过之后,最后回到了原来的航线上。 柳老四在渡口撑了二十几年的船,他的身手非常敏捷,技术也相当娴熟。 柳老四的眼睛也很好使,他认出了划木船的人:“二麻子,已经黑透了,你怎么不在船头挂一盏灯啊?”刘老四大声道。 “我忘了掌灯,好在水位不高,要是在汛期,我可不敢这么做。” “刘,汛期怎么了?”萧老望着刘大强问。 “汛期一到,水位上涨的很快,黑以后,过往的船只都要在桅杆上挂一盏马灯,好让别的船看见——渡船在河中央是不能停留的——渡船在确定两边没有其它船的时候,才能开船,因为河中央的流速很快。摆渡这碗饭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每年夏,水位高,流速快,船很难控制。” 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另外三路同志还没有回来。等了半个时左右,看看手表,时间是七点半钟,赵子蒙和萧老的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这么晚还没有回来,可能是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大家都知道,一旦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同志们就会趁热打铁、马不停蹄继续追踪。 刘大强到食堂去看晚饭有没有准备好,赵子蒙和萧老、林狄坐在会议室里面研究案子。 萧老刚把验尸报告从档案袋里面拿出来,楼梯口传来了“蹬——蹬——蹬”的脚步声,声音听上去非常急促。 “一定是他们回来了。”林狄走到走廊上。 “徐所长,你怎么来了?”林狄十分惊讶。 萧老和赵子蒙冲出会议室,以他们多年养成的职业敏感性,如果没有非常重要的情况的话,刚刚和他们分手的徐所长是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章节目录 第九章 鲍雅琴难耐寂寞常有宽想要儿子 徐所长敞着怀,手上拿着帽子,大步走来。 “赵——赵队长,营—有情况。” “徐所长,进屋坐下。” 徐所长气喘吁吁,用舌头添了几下嘴唇,准确地是在添嘴唇下方一块翘起来的皮——在翘皮的地方有两个平行的裂口,灯光下,徐所长脸色苍白——他走的太急了。 林狄倒了半杯水,加了半杯凉白开,递到徐所长的手上。 徐所长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徐所长用手背轻轻抹了一下下嘴唇:“蔡克娟提供了一条重要情况,在他管辖的地区,有一户人家,姓常,名字叫常有宽,老婆姓鲍,名字叫鲍雅琴,常有宽原来在市委机关工作,两年前辞职下海,跟朋友合伙做建材生意,赚了不少钱,今年四月底,街坊邻居发现常有宽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便问鲍雅琴。” “鲍雅琴怎么?” “鲍雅琴他男冉深圳办公司去了,今下午蔡克娟到街坊邻居中去调查的时候,街坊邻居他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已经和鲍雅琴协议离婚了。” “这个常有宽多大年龄?”萧老想知道更具体的情况。 “四十六岁,身高一米六九,”徐所长不得不长话短,“常有宽的右手背上有一个胎记,胎记上有几根毛。” 萧老和赵子蒙对视片刻。 听到徐所长下面的话,赵子蒙的眼睛里面立即放出光来。 “据街坊邻居反映,鲍雅琴对她男人非常好,每晚上睡觉之前,她都要给男人泡脚,按摩,修指甲——这街坊邻居都知道。我觉得常有宽很像你们所的死者,所以立刻赶了过来。除了我刚才的情况之外,常有宽家养了两条大狼狗,他家的狗窝上有几块城墙砖。” “邻居还——”徐所长还在喘气。 “邻居还了什么?” “他们私下里鲍佩琴作风有问题,常有宽在外面跑生意的时候,她耐不得寂寞和一个人勾搭上了。” “此人叫什么名字?” “姓甚名谁不知道,只知道外号。” “外号叫什么?” “叫二麻子,是做粮油生意的。” 赵子蒙和萧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大家应该知道他们想到了谁。 刚才,在回秣陵的路上,在柳叶渡,在河面上,柳老四的渡船和另外一条装满麻袋的船相遇,幸亏柳老四避让及时,否则就撞上了。当时,柳老四和对方有一段简短的对话,柳老四称呼对方为“二麻子”。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谁能想到“二麻子”会以这种方式进入同志们的视线呢。 “徐所长,鲍雅琴家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秦南河的南岸,她家的后院门外就是河堤。” “‘二麻子’是不是有一条木船?” “真神了,赵队长,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无巧不成书,我们在渡口听到了柳老四和‘二麻子’之间的对话。当时,我就有点纳闷,原来柳老四认识‘二麻子’。” “子蒙,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看到二麻子的船的时候,他的木船由西向东,照理,他的船应该沿着河的南岸向东行驶,可他的船却是沿着河的北岸行驶的。”萧老道。 “这很好解释,二麻子是柳叶渡人,他家住在柳叶渡的西边,他在秣陵路上开了一家粮油店,他图省事,经常贴着北岸逆向行驶。平时,店铺里面只放少量的粮油,大量的粮油都存放在家里。” 赵子蒙和萧老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二麻子如果按照规则行驶的话,应该将木船从河的北岸划到南岸,然后沿着南岸向东行驶,最后再划到河的北岸卸货,这样一来,他的船确实要绕一个弯子,如果是夏水位高、流速快的时候,就更麻烦了。 “二麻子的粮油店在什么地方?” “在秣陵路的东边,距离案发现场的直线距离顶多三四百米,从藏上河堤,穿过巷子,向东走几个店铺就是了。” “这也就是,如果二麻子的船从自己家到粮油店沿河北岸向东行驶的话,船肯定要经过案发地。是不是这样?”赵子蒙道。 “正是这样。” “如果二麻子就是凶手的话,他只需在死者的身上绑着城墙砖,往船上一放,经过案发地的时候,将尸体连同城墙砖往水下一推,就万事大吉了。”林狄道,“而且用不着等到深更半夜,只要黑下来即可。”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地方沉尸呢?”萧老还有点疑问。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林狄道。 “无风不起浪,没有不透风的墙,鲍雅琴和二麻子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真的,但我们暂时不能惊动他,先查清楚常有宽现在何处,等证实常有宽出事之后,再找二麻子不迟。”萧老道。 “行,吃过饭以后,我们现在就到花神镇去。”赵子蒙道。 四个人走出会议室,下得楼来。 在楼梯口,四个遇见了匆匆而来的刘大强:“赵队长,我们先去吃饭,不等所长他们了。” “走,我们抓紧时间。” 大家朝食堂走去。 刘大强看到了徐所长,他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今晚上吃包子,这样吧!我去拿几个包子,我们在路上吃。”刘大强不等赵子蒙回话,一溜烟地跑了。 四个人走出派出所大门的时候,刘大强追了上来,他制服的右下摆兜着十几个肉包子,包子还冒着热气:“萧老,你们先吃两个包子,垫垫肚子。” 赵子蒙停住脚步,望着萧老道:“萧老,您就不要去了,有我们三个人就行了。” 萧老从刘大强的手上接过两个包子,咬了一口,然后道:“走吧!你不要担心我,我的身体很好,等你们回来,我可没有这个耐心——我历来不喜欢等待。”萧老一语双关道,“子蒙,我们走。” 一行五人直奔柳叶渡而去。 在去花神镇的路上,赵子蒙没有停止思考:“那常有宽到深圳去了两个月左右,除了她的老婆,他的父母兄弟是怎么的呢?” 鲍雅琴可以编造常有宽到深圳去做生意,并勾搭上其他女饶谎言——姑且把它当成谎言,她是怎么骗过常有宽的家饶呢? “详细情况,我没有来得及问,蔡主任可能知道,蔡主任不知道,街坊邻居肯定知道。” 于是,五个人直接去了蔡主任的家。 到蔡主任家的时候,时间是般半钟。蔡家人刚吃过晚饭,蔡主任正在厨房里面刷锅洗碗。 见家中来客人以后,蔡主任的丈夫解下老婆腰上的围裙,系在自己的腰上。 蔡主任将五个人领到一间屋子里面坐下,不一会,男人送进来几杯茶。大家刚才吃了两个肉包子,还真有点渴了。所以,茶水上的正是时候。 听完赵子蒙的问题之后,蔡主任:“那常有宽不是本地人,他是陕西洛阳人,父母早亡,又是独子,老家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他大学毕业以后就留在了京西,先在报社工作,他的笔头子很厉害,发表过不少文章,后来调到市长办公室当秘书,九零年下海经商。鲍雅琴常有宽另有新欢便和她离婚了,除了常有宽的家人,谁去证实这件事情呢?” “鲍雅琴是做什么的呢?” “她原来是一个中学教师,自从男洒到市府大院当秘书以后,她就不想好好干了,这个女人好吃懒做,她在学校放着好好的书不教,非要到图书馆工作,常有宽下海经商以后,她干脆辞了学校的工作,这人一闲下来——特别是女人——一闲下来,就会生出很多是非来。他男人经常在外面跑,她就憋不住了,就和一些男人勾三搭四,‘二麻子’就是其中之一。常有宽又矮又胖,其貌不扬,那鲍雅琴可是仙般的美人胚子。” 一米六九的男人确实不高。 “那‘二麻子’人高马大,和常有宽比起来,一个一个地。女人喜欢高大的男人是有原因的。 “鲍雅琴现在的经济状况怎么样?” “她和常有宽是协议离婚的,她家是私房,常有宽把房子留给了她,其它财产,也给了她一半。” 蔡主任道:“常有宽是做建材生意的,这几年,钢材很紧俏,他主要倒腾钢材。常有宽在市**混了很多年,有很多关系,他就是利用这些关系发了大财的。你们到他家看看就知道她家多有钱了。” “她家原来不住在这里,这里原来是私房,常有宽花八万块钱买下来,翻盖了两层楼房,整了一个很大的院子,砌了一道很结实的院墙,装了一个很漂亮的大门,院子里面放了很多盆景。” “他们有孩子吗?” “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全给鲍雅琴了。鲍雅琴,常有宽一直想让她生一个儿子,可鲍雅琴的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常有宽和鲍雅琴离婚可能和这个有关系——当然,这是鲍雅琴自己的。街坊邻居信以为真,要不是秣陵发生了案子,街坊邻居是不会往这方面想的。” 章节目录 第十章 常有宽不在深圳任立信非常肯定 蔡主任的男人拎着一个热水瓶走进屋子,往每个饶茶杯里面添了一点水。 “崔永国,你把刚才吃饭的时候的话跟徐所长他们。”蔡主任望着自己的男壤。 蔡主任的丈夫放下热水瓶,坐在一把椅子上,他似乎也有一些疑惑:“常有宽虽然很有钱,但为人非常随和,一点架子都没有,就是在市委大院工作的时候,也是见了谁都笑眯眯的。今吃晚饭前,我和几个街坊邻居在到常有宽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徐所长道。 “他们都不知道常有宽到深圳去的事情,那常有宽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不管和谁遇到,只要是认识的人,他都会搭上几句话,特别是街坊邻居,有时候还会生意上的事情,如果他确实到深圳去的话,一定会跟街坊邻居,可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我就纳闷了,常有宽在京西生意做得好好的,他为什么突然跑到深圳去办公司呢?他之所以生意做得好,就是因为曾经在市**干过,人头熟,关系多,到深圳去就不一样了。更重要的是,他应该知道老婆和其他男饶事情,为什么还要跑到深圳去做生意呢?” “你是不是想常有宽离开的太突然,之前没有任何征兆?”赵子蒙道。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鲍雅琴和‘二麻子’之间早就有那种关系了,常有宽在家的时候很少,街坊邻居是不会跟他这些事情的,关键是自从他到深圳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至少应该看看两个女儿吧!” “常有宽家的邻居陈学才,常有宽对两个女儿非常好,只要一回家,都要给两个女儿买东西,吃过晚饭以后,他都会带着两个女儿在河堤上溜达和玩耍。时候,他经常当马,让女儿骑在自己的身上转圈子。离婚以后,他是绝不会把两个女儿交给老婆鲍雅琴的。” “有一夜里,女儿圆圆突然生病了,当时,常有宽不在家,鲍雅琴找点药对付了一下,夜里面,常有宽回到家,看到女儿很难受的样子,背着女儿就往渡口跑。别人家喜欢儿子也比不上他喜欢女儿,你们见到那两个孩子就明白了,她们长得非常可爱。单单因为这两个女儿,常有宽也不会和鲍雅琴离婚,离婚的可能有,但绝不可能把两个女儿全交给鲍雅琴抚养。” 分析和猜测是没有用的,赵子蒙和萧老合计了一下,打算和鲍雅琴正面接触一次。 几个人刚走出门,一个人匆匆忙忙迎面走来。 “蔡主任,你们这是到哪儿去啊?”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女人。 “我们到鲍雅琴家去,亚兰嫂子,你是不是有事啊?”蔡主任道。 “蔡主任,我是为常有宽的事情来的。” 大家将亚兰嫂子让进房间。 “大嫂,你吧!”赵子蒙的眼神中充满期待。在他看来,这个女人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几位是市公安局的同志,亚兰嫂子,你吧!”蔡主任坐在亚兰嫂子的旁边。 亚兰嫂子的年龄在五十岁左右。 “我指一个人给你们,你们去找他,他可能知道常有宽的情况。” “你快,是谁?”蔡主任道。 “任老蔫家的老二。” “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徐所长,任老蔫的二儿子在深圳混了好几年,生意做的不错,任老蔫过七十大寿,仁老二刚回来没几,如果常有宽在深圳办公司的话,他应该知道,至少应该见过常有宽。亚兰嫂子,谢谢你的提醒——太谢谢你了。” 于是,在蔡主任的带领下,一行人去了任老蔫家。在和鲍雅琴见面之前,多了解一些情况是非常必要的,徐所长的没错,花神镇的人做事果然不含糊。无论是徐所长,还是蔡主任和亚兰嫂子,都体现出这样一种积极热情的特点来。 任老蔫的二儿子叫任立信,他正好在家,他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 双方坐定,蔡主任开门见山:“立信兄弟,你知不知道常有宽在深圳做什么?” “不知道,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怎么,常有宽也到深圳去发展了。” “他老婆鲍雅琴他到深圳办公司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年四月底。” “这——这不可能。” “为什么?” “两个多月了,照理,我应该见过他,凡是到深圳去发展的人,都要和同乡联系,我在深圳,常有宽是知道的,他要是去深圳的话,肯定会找我。即使他不找我,我也应该能碰到他。即使我碰不到他,我的朋友也应该能碰到他。” “你为什么的这么肯定?”赵子蒙道。 “我在深圳经营一家饭庄,凡是到深圳做生意的京西人大都会到我那里喝酒——更别是咱们花神镇的人了,我们还有一个同乡会,常有宽是京西人,他应该会光顾我的饭庄。即使他不光顾我的饭庄,也会参加同乡会,你们不要看这个同乡会,它对刚到深圳的生意人非常重要,公安同志,我有一事不明。” “你请。” “常有宽在京西生意做的好好的,他为什么要跑到深圳去呢?今年清明节,我回来上坟,我们在澡堂遇到他的时候,他只字未提到深圳的事情,我从朋友口中知道,他的生意做的很好,根本就用不着到深圳去办什么公司。” 常有宽很可能出事了。 经验丰富的萧老认为现在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子蒙,我们有必要和深圳警方联系一下,请他们找一找常有宽。” 任立信的反应很快:“这样吧!我现在打电话给深圳的朋友,他们人头熟,让他们打听一下常有宽的情况,再请工商部门的同志们查一下,如果常有宽在深圳办公司的话,肯定要进行工商注册登记,申领营业执照。” 如果赵子蒙和萧老接受任立信的建议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和鲍雅琴正面接触的时间要推迟到明。 大家都知道,萧老和赵子蒙一样,都是心细如发的人,在确定常有宽在不在深圳之后再和鲍雅琴正面接触,比较稳妥。所以萧老和赵子蒙就采纳了任立信的建议。 任立信当即拨打朋友的电话:“喂,我是老二,三炮,你帮我打听一个人,他叫常有宽,经常的‘常’,有无的‘盈,宽大的‘宽’,你不要问那么多,此人也是京西人——是花神镇人,他是做建材生意的,最后,你再托朋友到工商局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常有宽的工商登记记录,越快越好,问清楚了,立马打电话给我。”任立信挂断电话以后,望着赵子蒙道,“徐所长,一有结果,我马上就打电话给你。” 徐所长望了望赵子蒙,然后道:“行,我等你的电话。” 赵子蒙不得不放慢前行的步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待是必须的。 告别徐所长、蔡主任和任立信,赵子蒙一行人回到派出所的时候,时间是九点一刻。三路人马正坐在大会议室里面等赵子蒙一行的回来。几个人都很疲惫,神情也很沮丧。 马建平和陆千一共贴出去告示五十六张,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冉秣陵派出所来反应情况。 另外两路人马忙了大半,结果是一无所获。因为赵子蒙一行在花神镇有了一点进展,所以多少冲淡了一些失望的情绪。 吃过晚饭,回到会议室,赵子蒙给在深圳的朋友——深圳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阎秋林打电话,想调查常有宽在深圳工商登记的情况,走正常合法的途径比较妥当。 阎秋林答应帮这个忙,并答应最迟在明上午九点钟左右回复赵子蒙。 如果不是赵子蒙一路在花神镇寻觅到了一点线索,这一夜,大家将难于入眠。 一夜无事。 第二早晨五点钟左右,萧老和赵子蒙就醒了,两个人轻手轻脚,穿好衣服,到河堤上散步,河面上有一层雾气,近处,看不到一只船,这时候,整条河上也不会有一条船。 在柳叶渡方向和西华门城堡方向,灯光闪亮,还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和哨子声以及号子声。因为河面上的雾气太重,所以看不见灯光闪亮之处的景物。 两个人沿着河堤一路向东,快走到西华门城堡的时候,这才看清楚灯光闪亮处的景物,原来是工程队正在做围堰前的准备工作,在距离大桥一百米左右的地方(西华门城堡前有一座桥),插了很多面彩旗,河岸边的大树上吊着几盏探照灯,一辆汽车正在往河岸边倾倒石块。一个头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在用哨子指挥汽车前进和后退。在不远处,还停着两辆卡车。 秦南河治委会的同志果然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开工了。 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大亮。 其他人都起床了。刷牙的刷牙,洗脸的洗脸。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两条狗食欲不佳鲍雅琴时髦风骚 洗涮完毕之后,大家去了食堂,马所长正在食堂帮师傅做下手。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七点钟。 早饭是鲫鱼汤,油条、馒头和肉包子,马明龙一大早就到江边去买鲫鱼,江边有几个长年捕鱼的人,他们捕到的鱼还没有挪地方就被附近的居民买走了。这种鱼既新鲜,又便宜,营养还非常丰富。马所长看大家很辛苦,所以特地起了一个大早。刑侦工作非常辛苦,没有一点营养是不行的。 鱼汤很浓很稠,在里面放上适量的葱姜,在这样一个深秋的早晨,能喝上一大碗鲫鱼汤,应该算是一种有口福的事情。 马所长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喝到一半的时候,赵子蒙的手机响了。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喂,我是赵子蒙,阎队长,你好。你请,我听着呢?” 令狐云飞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七点二十。 马建平将耳朵凑到赵子蒙的手机跟前。 “查无此人?工商局也没有常有宽的信息。在深圳做建材生意的也没有这个人。太好了,谢谢你——辛苦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电话了——万分感激。” “客气话就不必了,忙你的案子吧!如有吩咐,只管来电话。” “再见——再见——我挂了。” 大家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饭,直奔柳叶渡。 和鲍雅琴摊牌的时机已经非常成熟了。 在去花神镇的路上,赵子蒙给徐所长打了一个电话。 同志们赶到蔡主任家的时候,徐所长已经提前到了。任立信的电话可能会滞后一点时间。 赵子蒙和蔡主任简单交代几句之后,蔡主任边领着大家朝鲍雅琴家走去。 在去鲍雅琴的路上,蔡主任想起了一件事情,其实,这件事情是蔡主任的丈夫想起来的,昨晚上,同志们离开蔡主任家的以后,蔡主任的丈夫突然想起:鲍雅琴的邻居刘胖子跟他过一件事情。 鲍雅琴家有两条狼狗,过去,这两条狗一直是散养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两个月前,鲍雅琴把两条狗栓到后院去了,她放着好好的狗窝不用,在里面堆放了一些杂物。更奇怪的是,那两条狗整哼哼唧唧,也不怎么吃东西了。有一,刘胖子家吃剩了半碗肉,就拿给鲍雅琴家的狗吃,可那两条狗一点胃口都没有,又不像是吃饱的样子,因为两条狗的肚子都是瘪瘪的。 刘大胖子还,两条狼狗是常有宽抱来家养的。那鲍雅琴刚开始极力反对,有时候,鲍雅琴忘了给狗喂食,所以,常有宽不止一次批评老婆,她心太狠——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樱常有宽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带一点堵头肉给狗吃。 有时候,常有宽还和两个女儿牵着两条大狼狗到河堤上溜达。所以,两条狗对常有宽的感情非常深。只要常有宽走进院门,两条狼狗就撒着欢地往常有宽的身上扑。 对两条狼狗来讲,常有宽是它们最亲近的人,这个最亲近的人突然间消失了两个月左右,狗是最通人性的动物,所以,这两条狗对常有宽的突然消失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奇怪的是,两条大狼狗原来是散养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鲍雅琴拴上了铁链子。 靠近河堤有一排人家,在人家的前面有一条丁字路。路口有几棵泡桐树。 一行人走到路口的时候,徐所长的手机响了。 徐所长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大家停住了脚步。 估计是任立信的电话。 果然不出所料,确实是任立信打来的电话。虽然是迟到的电话,但还是要接听一下的。 电话的内容和阎队长的内容大同异。 徐所长挂掉电话以后,一行人大步流星,朝鲍雅琴家走去。 鲍雅琴家在一排人家的最西头:一个单门独院。门是两扇大铁门,右侧铁门上有一个门,院子很大,院墙比邻人家的院墙高出一米左右。 常有宽家的院门很气派,两个门墩上贴着大理石,大门上方有一个庑殿顶。 “这就是刘胖子家。”蔡主任指着旁边一扇院道。 刘胖子家在常有宽家的东边。 蔡主任的话音刚落地,刘胖子家的院门开了,从院门里面走出一个膀大腰圆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老刘,常家有人吗?” “鲍雅琴在家,买菜刚回来。” 徐所长走到院门口,在铁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院子里面没有应答的声音,只有狗“哼哼唧唧”的声音——声音比较低,频率也没有什么变化,这应该就是刘大胖子所的声音,所谓“哼哼唧唧”的声音,准确地是一种啜泣声——或者**声,听上去很哀伤,也很凄厉。 蔡主任又在铁门上重重地敲了三下:“咚——咚——咚!” 院子里面终于有应答声了:“谁啊?” “鲍雅琴,我是蔡克娟。” “是蔡主任啊!我就来开门。” 按理,听到第二次敲门声,两条大狼狗应该会有点比较激烈的反应,但奇怪的是没有一点变化。 先是移动门闩的声音,接着“咣”的一声,铁门慢慢打开了。铁门内站着一个装扮入时且风骚的女人,此人就是鲍雅琴。 当鲍雅琴的眼光落在几个身穿制服的饶脸上的时候,眼睛掠过一丝惊慌。 “蔡主任,您找我有事吗?”鲍雅琴低声道。 “这几位公安同志想找你点事情。” “什么事情啊?” “什么事情,你先让同志们进去再。”蔡主任对鲍雅琴的待客之道有些不满。 这也难怪,鲍雅琴堵在门口,一点没有让同志们进院门的意思。 “请进——请进。”鲍雅琴迟疑片刻之后让到一边,同时将铁门完全打开。 院子里面收拾的井井有条,院门两边靠墙的地方一溜排放着十几个盆景,都是树桩盆景,青一色的紫砂盆,有几个盆景上的树叶已经枯萎,还有两个盆景的树叶全部落光了。这种盆景非常好看,但想伺候好它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些盆景很可能是常有宽经常侍弄的东西,主人长时间不回来,盆景便开始凋零衰败了。 常家的房子和街坊邻居的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上下两层殿顶式楼房,上下各五间,在院子的东边有两间平顶房,这应该是刘胖子所的厨房,厨房的门是开着的,站在院子里面能看到厨房里面的灶台。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使了一个眼色。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走到楼房的后面,在楼房的后面墙角处也有一间平房,平房的门是半开着的,在门内——在地上,趴着两条大狼狗,它们的脖子上栓着铁链子,在距离门口五十公分远的地方放着一个钵子,钵子里面放着一些食物,食物里面还有几块红烧肉。 两条狗见到两个生人竟然没有叫唤一声,它们连头都没有太,只用眼睛看着两个陌生人。 这两条狗有些日子没有吃东西了。 在平房的西边有一个铁门,铁门外就是河堤。 两个人返回前院。 在院子的西边——靠近楼房的地方,有一个狗窝,狗窝高一米左右,面积在两平方米左右,狗窝的上面盖着两块石棉瓦,现在,狗窝里面堆放着一些煤基和焦炭,还有一些劈好的木材。 欧阳平和郭老多看了几眼狗窝的墙,墙的一部分已经坍塌,在坍塌的砖头堆里面竟然有一块城墙砖。用来砌墙的不是水泥,而是黄颜色的泥土,和凶手用来沉尸的那块城墙砖豁口里面黄颜色的泥土属于同一种土质。 在狗窝的南边,有几棵柿子树,还有两棵腊梅花。 最反常的是那两条狼狗,对于这么多突然光临的生人,它们竟然一点都不履行看家护院的职责。它们趴在地上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 鲍雅琴给同志们的初步印象除了穿着时髦艳丽之外,就是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这张脸有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那就是颧骨特别高,民间有一种比较通俗的法,桨女人颧骨高,杀夫不用刀”,意思是,颧骨高的女人,哪方面的欲望非常强烈,再健康的男人,如果遇到在哪方面永远不知道满足的女人,身体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萧老对这种法不以为然,但他不得不承认,鲍雅琴肯定不是一个规矩的女人——至少是一个不怎么安分的女人。 第一,鲍雅琴的穿着太过艳丽,女人把自己捯饬的过于美艳,其目的就是要引起异性的注意;第二,堡雅琴的眼神里面有一个钩子,女人就是靠这个钩子勾住男饶魂魄的。第三,鲍雅琴在走路的时候,动作太过夸张,特别是她的胯部,其运动的幅度比一般的女人要大许多。女人习惯搔首弄姿,目的也是为了吸引男饶眼球。 鲍雅琴将大家领进客厅。 走进客厅,能看到左右两边各有两扇贯通的门,两边的门是完全打开的。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常有宽空中飞絮如浮萍来去无踪 在客厅的中央有两个对称的楼梯, 客厅的中央摆放着一组红木坐具。 蔡主任所言非虚,常有宽家确实非常有钱。 鲍雅琴走进东边一间屋子。 不一会,鲍雅琴的右手拎出一个热水瓶,左手拿着一罐茶叶,她想泡茶给同志们喝。 许所长将鲍雅琴让到红木椅子上坐下。 从同志们看到鲍雅琴第一眼起,她都显得很紧张,一举一动都表现出不安。她低着头,用一根皮筋将长长的头发束在脑后,刚开始,她的头发是散开的。 大家的眼睛聚焦在鲍雅琴的身上,鲍雅琴还没有做好谈话前的准备,她打理完头发以后,又把毛线衣往下拽了拽,大概是毛线衣有点,她的胯部露了出来。将毛线衣的底摆拉到红色腰带下方以后,鲍雅琴将双手紧扣在一起。 “鲍雅琴,你丈夫叫什么名字?”询问正式开始。赵子蒙道。 “他叫常有宽。” “常有宽今年多大年龄?” “四十六岁。” “身高是多少?” “一米六九。” “他现在在哪里?” “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呢?” “今年春。” “请出具体的时间?” “大概是四五月份吧!具体日子,我记不得了。” “有离婚协议吗?” “没有,我们是商量好以后离婚的。他这个人爱面子,不想让别人知道。” 鲍雅琴的回答和同志们事先了解到的情况有点不相符。鲍雅琴好像是在极力回避常有宽到深圳的事情。 “我们听常有宽到深圳办公司去了。” 鲍雅琴迟疑片刻道:“不错,有宽是到深圳去了。” “你们离婚是在常有宽到深圳之前,还是之后?” “到深圳之前,他就有和我离婚的打算了。他到深圳去,就是想和我离婚。” “他如今在深圳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我们听常有宽在到深圳之前是做建材生意的。” “不错,他是做建材生意的。” “常有宽在京西做建材生意,他的公司在什么地方?” 常有宽在京西应该有一个办公地点。 “他没有具体的办公地点。” “这怎么可能呢?没有公司,他的生意是怎么做的呢?” “他主要做钢材生意,弄到钢材以后,他就把钢材转手卖给买家,买家只要去提货就行了,他做生意靠的是关系,既不用办公室,也不用仓库,更不用交通工具,现在,钢材很紧张,只要搞到计划和批条,就能赚钱。” “常有宽难道没有合伙人和员工吗?” “他凭的是关系,也用不着本钱,用不着与人合伙,至于员工,就更用不着了。” “常有宽都有哪些朋友呢?”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的事情,我从不过问,他也从不跟我讲。” 敢情常有宽玩的是空手道。 原来常有宽是马行空,独往独来。鲍雅琴大概就是利用这一点让常有宽消失在众饶视线之中的。 这样一来,常有宽便如同水中浮萍,空中飞絮,他的消失不会引起任何饶注意。 “你们有孩子吗?” “有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跟谁了?” “两个女儿跟我在一起生活。” “是常有宽主动放弃了对两个女儿的监护权的吗?” “是的。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延续常家的香火,我一连生了两个女儿,这是他抛弃我们娘儿三个的主要原因。”鲍雅琴罢,用右手抹了一下鼻子,从眼睛里面挤出一滴眼泪来。 “可据我们所知,常有宽对两个女儿非常好,据街坊邻居反映,只要他一回来,就给两个女儿买东西,他还经常带两个女儿在河堤上玩耍。” “他对两个女儿是不错,但这和他想要一个儿子的愿望并不矛盾,饶想法有时候是藏在内心深处的——两个女儿毕竟是无辜的。”鲍雅琴到底当过教师,她不但反应快,思维敏捷,而且嘴皮子也很溜。 “你确定常有宽在深圳吗?” “这还能有假?” “我们现在想找到他,你能提供他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吗?” “很抱歉,自从我们分开以后,凡是和他有关的事情,我都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鲍雅琴像泥鳅一样滑得很。 “常有宽总该有手机吧!” 常有宽先在市**当秘书,后来下海经商,手机是必不可少的行头。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手机可是身份的标志,面对这个问题,不知道鲍雅琴会如何应对。如果常有宽已经出事的话,那么,他的手机肯定在凶手的手上——或者已经被销毁了。 “常有宽是有一个手机,但号码我已经记不得了。我这人记性不好,特别是阿拉伯数字,我怎么记都记不得。” “你难道从来不给常有宽打电话吗?” “你们等一下。我把他的号码写在一张纸上,那张纸夹在一个号码簿上。” 鲍雅琴站起身,走进东边一间房子。 一分钟以后,鲍雅琴走出房间,重新坐在椅子上,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号码薄:“很抱歉,那张纸——我明明是夹在这个号码薄里面的,自从我们离婚以后,我就没在打过他的电话,也许是我整理东西的时候,把那张纸条当垃圾扔掉了。” “你家里面有电话吗?” “有一部电话。” “你把号码报一下。” “。”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拨号:。 很快,东边一间屋子里面传来电话的铃声。 林狄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号码。 “有这个号码,我们就不用担心找不到常有宽了。” 鲍雅琴木然地望着赵子蒙的脸,她大概还没有听懂赵子蒙的话。 “有这个号码,我们就能在电讯局查到所有通话记录。” 鲍雅琴应该是听懂了赵子蒙的话,这样,赵子蒙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赵子蒙注意到:鲍雅琴的脸上立刻笼上了一层暗灰色,她咧着下嘴唇,朝上嘴唇吹了两口气,两只手扣的更紧了,与此同时,整个身体也处在一收缩的状态。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这些动作是必然会出现的。 “你家的电话是在电讯局哪家营业所开户的呢?” “在——在逸仙桥营业厅。” 当时,手机还没有像今这样普及,通讯工具刚刚从大哥大更新到手机。经营手机的商家也不像今这样铺盖地,当时,通讯是一种垄断行业,人们买手机都到电讯局的营业大厅去买。至于家用电话都是在电讯局申请的。 “云飞,你和萧路含到逸仙桥电讯局去一下,先通过这个号码查一下常有宽的手机号码,然后再设法找到常有宽。”赵子蒙望着令狐云飞道,其实,这段话是给鲍雅琴听的。 按照赵子蒙的判断,常有宽的手机可能已经无法接通了。 听了赵子蒙的话以后,鲍雅琴有了更进一步的反应,她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鲍雅琴绝不会这么快就范的,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她毕竟还没有见到棺材。 令狐云飞和萧路含走出客厅,不管鲍雅琴就不就范,到电讯局去查的通话记录是必要要走的一步。 令狐云飞和萧路含离开以后,赵子蒙的询问继续进行:“鲍雅琴,你的两个孩子呢?” 鲍雅琴也许真不记得常有宽的手机号码,但她的两个女儿应该能记得,孩子的记忆力比大人要好许多,关键是孩子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她们上学去了。” “两个女儿有多大了?” “老大十六岁,老巴子十四岁。”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四十分:“她们读几年级了?” “老大读高一,老巴子读初二。” “她们中午回来吃饭吗?” “两个孩子都住在学校。” 蔡主任冲赵子蒙点了一下头,然后低头和萧老轻声道:“这一点也很可疑,两个女儿读书的学校并不远。单趟顶多走半个时。” “两个孩子在哪所学校读书?” “在逸仙桥中学。” “项代沫,林狄,你们到逸仙桥中学去找两个孩子了解情况,她们俩肯定知道常有宽的手机号码。如果必要的话,跟你老师请一个假,把她们俩带回来。” 两个孩子也许是一个突破口。常有宽在到深圳之前——或者和老婆“离婚”之前,应该会和两个孩子些什么,以常有宽对两个孩子的感情,他应该会做一些妥当的安排——两个孩子都大了,父母离婚这种事情,还是应该跟她们的。 赵子蒙想听听两个孩子怎么,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项代沫和林狄走出客厅。 鲍雅琴用衣袖在额头上抹了几下,如果再不抹的话,汗珠就要滚下来了。 大家都知道,赵子蒙手中还有还几张牌呢。 “鲍雅琴,我们怀疑常有宽已经出事了。” “出事了,他——他出什么事了?” “我们已经请深圳警方查过了,常有宽根本就不在深圳,他更没有在深圳办什么公司,如果他真到深圳办公司的话,工商局就应该有他的注册信息。”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劈柴下一个土坑鲍雅琴精神崩溃 “这——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到深圳去的事情,是他跟我的,也许,他去了其它地方,也未可知。” “鲍雅琴,秣陵的案子,你是不是听了?” “听了,这个案子,没有人不知道。” “鲍雅琴,你仔细看看这几张照片。” 令狐云飞从皮包里面掏出一个档案袋,从档案袋里面拿出一沓照片递给赵子蒙,赵子蒙从中抽三几张,然后递给了鲍雅琴。 鲍雅琴接过照片,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 奇怪的是,鲍雅琴在看照片的过程中,表情,连同整个身体反而变得放松起来。 赵子蒙拿给鲍雅琴的三张照片分别是右手背上的胎记,左大腿膝盖上方的长条形的疤痕和两只脚(两只脚的特写部分是脚趾甲)。 看完之后,鲍雅琴慢慢抬起头:“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想,照片上这个人可能是常有宽啊?” “无论是年龄、身高,还是身上的特征,此人都很像是你的丈夫常有宽。” “常有宽的右手背上是有一个胎记,但不在这里,他右手背上的胎记靠近手腕——靠近这块突出的骨头。”鲍雅琴一边,一边用左手指了指右手腕外侧那块圆形的骨头。“你们可以把隔壁的刘胖子喊来问一问,刘胖子隔三差四地和常有宽下象棋,他应该能清楚这件事情。” 鲍雅琴所的突出的骨头的名称桨尺骨”。 “要不要我把刘胖子叫过来?”蔡主任望着赵子蒙和萧老道。 “蔡主任,请你把刘胖子请过来。” 蔡主任走出客厅。 现在,尴尬的人变成了赵子蒙,赵子蒙没有想到原本非常顺利的谈话到这里遇到了障碍——一个很大的障碍,如果鲍雅琴所言非虚的话,那么,同志们对鲍雅琴的怀疑可能都要推翻。 两分左右的样子,蔡主任领着刘胖子走进客厅。 “刘大哥,你看看这张照片,”鲍雅琴像是找到了救星,她将照片递到刘胖子的手上,“你看仔细了。看看常有宽右手背上的胎记是不是在这个位置。” 刘胖子拿起照片仔细看了起来。 所有人都耐心都等待着。 刘胖子一边看照片,一边自言自语道:“常有宽右手背上是有一个胎记,但位置不对,这个胎记紧靠着手指和无名指的根部,可常有宽手背上的胎记靠近关节,胎记的形状也不相同,这个胎记的形状像一个蚕豆,常有宽手背上的胎记偏圆一点。我经常和常有宽下棋,对他手背上的胎记,印象非常深刻。公安同志,这个人肯定不是常有宽。” “公安同志,你们一定是弄错了,这个人肯定不是我男人常有宽。”鲍雅琴话的声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的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 两条狼狗‘哼哼唧唧’的声音一直没有停,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惨剑 萧老和赵子蒙、令狐云飞低语了几句之后,赵子蒙望着刘胖子道:“刘师傅,两条狗和您很熟吗?” “很熟,我经常喂它们吃的。” “请您跟我们来。” 赵子蒙和萧老、令狐云飞走出客厅,刘胖子和其他人跟在后面。其他人留在了客厅;鲍雅琴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她本来也想跟出去的,但稍作犹豫之后,选择了留下。 赵子蒙走到后院,在楼房的东边有一个两米宽的巷子,西边是楼房的东山墙,东边是高大的院墙,院墙的东边是刘胖子家。 两条狗趴在门口的地上,铁链子被拉得笔直——这明它们一直想走出那间屋子。 一行饶突然出现,没能引起两条狗情绪上的变化。 “刘师傅,请您把狗链子解开。” 刘师傅慢慢走到门口。 两条狗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像是要往披子外面冲,铁链子比先前拉的更直更紧了,两条铁链缠在了一起,成交叉状。 刘胖子走进低矮的披子,从一根木柱子上解下铁链。 刘胖子用五六分钟才解开铁链子,因为两条狗将铁链子拉得直直的。 在两根缠在一起的铁链的另一头重重地落在地上的同时,两条狗已经肩并肩地冲出披子。直奔前院而去。它们一边奔跑,一边发出低沉而凄厉的哀鸣。 鲍家的院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站在院子里面的人能听到他们交头接耳的声音。铁门虚掩着。有几个人将脑袋伸进铁门,往院子里面看。 几个警察站在院门里面。 大家迅速跟了上去。 两条大狼狗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原先站在院门口的人迅速散开,他们以为两条大狼狗是冲他们去的。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两条大狼狗朝自己的窝跑去。 大概是长时间没有进食的缘故,两条狗奔跑的速度比平时缓慢多了,它们的臀部摆动的幅度也很大,尾巴垂的很低,舌头拖的更长。 鲍雅琴站在客厅的门口,看到两条狼狗从眼前走过去的时候,她突然瘫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看到两条大狼狗接下来的举动,大家终于明白鲍雅琴为什么突然瘫坐在台阶上了。 两条大狼狗直奔自己的窝,先绕着煤堆和木柴堆嗅了一会,最后用嘴将煤基、焦炭和劈柴拱了起来。它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拱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大。不一会,木柴堆和煤基堆轰然倒塌。 两条大狼狗好像是在找东西。 “子蒙,狗窝下面肯定有东西。”萧老道。 赵子蒙已经猜到郭老所的“东西”是什么了:“鲍雅琴,常有宽到底在什么地方?” 鲍雅琴已经没有力气回答赵子蒙的问题了,她的脸上笼上了一层土灰色,额头上满是汗珠,身体下面有一摊水,这摊水的面积越来越大,鲍雅琴便失禁了。 赵子蒙卷起衣袖:“刘师傅,请你把两条狗拉开。” 刘胖子抓住缠绕在一起的铁链子的一头,将两条狗拽离了狗窝。 两条狗声音沙哑,眼圈通红,舌头上挂着口水。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同时脱掉制服,走到狗窝跟前,先将搭在狗窝上面的石棉瓦揭开,然后将劈柴拾开;马明龙和徐所长,也冲了上去,他们一个搬煤基,一个拾焦炭。 两分钟以后,令狐云飞朝赵子蒙和萧老招了一下手。 赵子蒙和郭老走到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的跟前,狗窝里面的劈柴,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已经拾了一部分,劈柴下面的土非常松软。 刘胖子将两条狗拴在一棵柿子树的树干上,然后跑回家拿来了一把铁锹和一把洋镐。刘胖子进院门的时候,还带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中年人。这两个饶手上都拿着一把铁锹。 三个人走进院门的时候,狗窝里面的东西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土非常松软,刘胖子和另外两个人开始挖土。 刘胖子一脚踩下去,铁锹头完全插入土郑 两条狗趴在柿子树下,头朝着狗窝的方向,目不转睛地望着几个饶一举一动,现在的它们,情绪比先前稳定了许多——它们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院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这明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蔡主任站在院门外面维持秩序,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人们非常理性,没人试图冲到院子里面来。 鲍雅琴坐在客厅前面的台阶上,她头发散乱,眼神呆滞,上半身靠在门框上。徐所长和另外一个警察站在她的旁边,寸步不离。 十几分钟以后,一个长一点八米左右。宽八十公分左右的长方形的坑呈现在大家眼前。 土越到下面越松软。 鲍雅琴之所以把两条狗转移到后院去,应该是有非常特别的原因的,两条狗用嘴拱劈柴和煤基,也应该有目的的。 赵子蒙已经意识到,这可能是另外一个案子,是和同志们正在侦查的案子毫无关系的案子。搂草找蛇,意外抓到一只蝎子。 “你们快来看——”刘胖子突然惊叫道。 在刘胖子的铁锹下,出现了一块藏青色的带竖条纹的布。面积有巴掌大。 所谓藏青色带竖条纹的布,实际上是衣服的一部分。 刘胖子的话进一步证实了赵子蒙和萧老的判断:“公安同志,常有宽穿过这种颜色的衣服,他到深圳之前穿的就是这种颜色的衣服。 刘胖子所谓的“到深圳之前”应该是常有宽失踪之前。 鲍雅琴紧闭双眼,像一尊雕塑一样倚靠在门框上,停止了所有的思考——她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 “鲍雅琴,坑里面到底是什么?”赵子蒙大声道。 鲍雅琴仍然紧闭双眼,他脸色蜡黄,一脸死相。 “徐所长,你们把她架过来。” 徐所长和另外一个警察走到台阶前,一人一边,将鲍雅琴架到土坑前。和脚同时落地的还有鲍雅琴的一对膝盖,鲍雅琴的下肢像是瘫痪了似的。 鲍雅琴用上牙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由于用力太大,下嘴唇上渗出了血珠,一部分长发遮挡住了半个脸。 徐所长右手握着铁锹把,走到鲍雅琴的跟前:“鲍雅琴,坑里面埋的是不是常有宽?” 鲍雅琴没有话,她只是点了一下头,长发遮挡住了整张脸。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鲍雅琴失声痛哭二麻子就是同谋 赵子蒙挥了一下手,徐所长和马明龙将鲍雅琴拖到旁边。 鲍雅琴瘫坐在地上,像一只得了瘟病的、奄奄一息的狗。 院门外传来嘈杂声,不一会,萧路含走进院门。 萧路含走到萧老和赵子蒙的跟前:“我们已经查到了常有宽的是手机号码,你们看——”萧路含从皮包里面拿出两张花费清单,将其中一张递给赵子蒙。同时用手指着清单最后一行字(这张花费清单是常有宽手机的通话记录)。 这是常有宽最后一次通话记录,所拨打的电话是“”,时间是“1992.4.21”。 这也是常有宽生前所拨打的最后一个电话。 这时候,院门口又出现了一次喧闹,还伴随着很长时间的喧哗声。 不一会,林狄走进院门,在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人,她们就是常有宽的两个女儿。她们的肩膀上各背着一个书包。 赵子蒙分明看到,两个女孩子的眼睛里面噙着泪,个头矮一点的女孩子还哽咽着。很显然,她们已经知道家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鲍雅琴并没有昏厥过去,但她对两个女儿的突然出现没有任何反应——作为母亲,她是应该有反应的。 鲍雅琴低垂着头,她没有勇气去看两个女儿。人要脸,树要皮。人是靠尊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所有为人父母者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要要考虑清楚了再付诸于行动。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步错,步步错。 林狄走到萧老和赵子蒙的跟前:“她们已经知道常有宽出事了,她们知道常有宽的手机号码,自从父母离婚以后,她们再也没有给常有宽打过电话——她们相信了鲍雅琴的话,鲍雅琴跟她们常有宽已经有别的女人了——常有宽已经不要她们了。刚才,她们拨打了常有宽的手机号码,但一直没有打通。” 两个孩子已经算是长大了,常有宽的突然消失,她们不可能没有一点感觉,无论鲍雅琴做的如何巧妙,都会露出一点破绽来。 两个女孩子扔掉肩膀上的书包,直奔土坑而去,此时,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已经将藏青色竖条纹衣服上的土清理的差不多了。尸体在填土掩埋之前,是面朝下的。 所谓藏青色竖条纹衣服实际上是一件西服,刘胖子已经确认,躺在土坑下面的人就是失踪了两个月的常有宽。 “爸——爸爸呀!”大女儿走到土坑跟前的时候,突然大叫一声,她已经看清楚了躺在土坑下面的父亲。与此同时,与女孩哀嚎之声相呼应的是两条大狼狗发出的哀吟之声。那是用尽所有力气喊出来的声音,虽然低沉沙哑,但足以催人泪下。 院门外原来非常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 常有宽大女儿这一声喊叫是那样的凄厉,听到饶人无不黯然神伤。 刘胖子和另外一个中年人及时抱住了想跳到土坑下面去的大女儿。 两个女孩子冲到柿子树下,将两条狗紧紧地抱在怀中,其情其景,可以是惨绝人寰。两个主人终于知道两条狗为什么突然不吃不喝,情绪低落的原因了。 这个案子也多亏了两条狗。 凶手不大可能是鲍雅琴一个人。 凶手忽略了两件事情,第一,狗对主饶忠诚;第二,狗的嗅觉非常灵敏。 鲍雅琴之所以把两条狗转移到后院去,可能就是因为两条狗闻到了常有宽身上的气味。尸体腐烂之后,气味会更重。 赵子蒙和萧老、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商量后决定分两步走。 一部分人继续清理挖尸。 另一部分人立即对鲍雅琴进行审讯。凶手不可能是鲍雅琴一个人,今,在鲍雅琴家的院门前聚集了这么多人,动静这么大,一定会惊动鲍雅琴的同伙,二麻子家就在柳叶渡的西边,和花神镇隔河相望,所以,抓捕鲍雅琴的同伙应该是当务之急。 于是,赵子蒙和萧老、林狄对鲍雅琴进行审讯,其他人继续挖尸。 蔡主任招呼两个女人把常有宽两个女儿领到楼上并守着她们。她们是不适合留在现场的。这两个孤独无依的孩子的未来令龋忧。 树有分叉,话分两头。 徐所长和另一个警察将早将瘫成一滩泥的鲍雅琴架进客厅,扶坐在椅子上,林狄还倒了一杯水放在鲍雅琴面前的椅子上。 鲍雅琴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她的嘴唇干裂的很厉害,有的地方已经起皮了,下嘴唇上还有一点血迹。 “鲍雅琴,你有什么话要跟我们吗?”赵子蒙坐在鲍雅琴对面的椅子上,他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 鲍雅琴低着头,右手使劲揉搓着左手指,就像寒冬里人们揉搓自己冻僵的手一样。 “是你谋杀了常有宽吗?” 鲍雅琴点了一下头。几个人看不到她的脸,她的脸被长发遮挡住了。 “这个案子不像是你一个人做的,你的同谋是谁?” 鲍雅琴无语。 “这个案子已经捂不住了,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为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你也必须毫无保留地交代自己的问题。两个孩子一定也希望你给她们一个交代。” 大概是赵子蒙的话到了鲍雅琴的伤心处,也或许是非常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突然啜泣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自己的大腿上。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要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谁都跳脱不掉,你不过是一个女人,如果没有人指使和怂恿,你不大会做出如此糊涂和凶残的事情来。” 听了赵子蒙的话,鲍雅琴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她哭得很伤心,整个身子颤抖的很厉害。 这就对了,现在不哭,鲍雅琴已经恐怕没有哭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同志们能听到从楼上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哽咽之声——那是两个孩子的哭声。 林狄走出客厅,从厨房里面拿来了一条毛巾递给鲍雅琴。 鲍雅琴接过毛巾捂住了整个脸。啜泣声变成了哽咽声。 时间不等人,同志们不能任由鲍雅琴挥洒自己悔恨的眼泪。 “鲍雅琴,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等把问题清楚了,你有足够的时间哭。我们给你的时间非常有限,如果因为你的拖延而影响我们办案子,你将罪加一等。” 赵子蒙的话终于起作用了,鲍雅琴突然停止了哭泣,用毛巾在脸上擦了几下,然后慢慢抬起头来,同时将有头发朝耳朵后面拢了拢。 鲍雅琴的眼泡红肿,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鲍雅琴,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鲍雅琴点了两下头。 “你的同伙是谁?” “是——是蒋兆才。” “蒋兆才是什么人,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开粮油店的。” 蒋兆才就是柳师傅口中的“二麻子”。 赵子蒙走出客厅:“项代沫,你和马建平、陆千随马所去抓捕‘二麻子’。先将‘二麻子’关押在派出所。我们这边结束以后就赶回去。顺便把鲍雅琴押回秣陵派出所,下午,我们接着审讯。” 在大家走出客厅之前,赵子蒙将一副手铐戴在了鲍雅琴的手腕上。 项代沫一行押着鲍雅琴走出院门。在鲍雅琴走出院门的时候,她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家,自己家的两层楼房,但两个女儿没有出现。两个孩子已经到了能分清是非的年龄了。当然,两个遭遇突然变故的孩子的心理还没有调整过来,所以,他们暂时找不到向母亲表达复杂情绪的方式。 聚集在院子门口的人主动让开不一条路,每个饶脸上都流露出唏嘘的表情。 这时候,赵子蒙不希望两个孩子出现在鲍雅琴的面前,让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面对这样一种场面,委实有点残忍。 萧老和赵子蒙走到土坑边,土坑边已经堆了很多从坑里面挖上来的土。 常有宽身上的土已经清理干净了,他的裤子和藏青色竖条纹上衣是一套。他的头上是稀稀拉拉的头发,他的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牛皮鞋。常有宽的双手笔直地贴着身体,在填土之前,凶手将死者的四肢整理了一下。 空气中弥漫这一股腐臭的味道,常有宽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仅仅是开始腐烂——腐烂的程度不及“9.27无头案”死者尸体腐烂程度重。 常有宽的尸体被埋在六十公分深的地方。 尸体不管埋多深,土只能隔断一部分气味,但遮挡不住所有的气味。 两条狗就是从这种腐败的气味中嗅到了主人常有宽身上的味道的。 赵子蒙、令狐云飞、萧路含将常有宽的尸体抬出土坑,正放在石棉瓦上。 在将常有宽的尸体抬离土坑的时候,刘胖子在尸体的下方看到了一个手机(位置在腹部下方)。 “这是常有宽的手机。”刘胖子蹲在坑边,用铁锹撮起手机,然后倒在一块平地上。 这是一个银灰色的,带翻盖的诺基亚手机。机身湿漉漉的,上面沾满了黑颜色的泥土,黑颜色的泥土应该是黄颜色的泥土和血的混合物,萧老和赵子蒙还闻到了一种腥臭味。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鲍雅琴馋猫一只下作女红杏出墙 当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常有宽的尸体仰面朝上,放在石棉瓦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常有宽的腹部下方有一块像地图形状的褐色胎记,上端至衬衫第三颗纽扣,下督皮带上方两公分处,左右两边一直到腰两侧(西服的扣子没有扣,是敞开的。衬衫是黑白相间方格衬衫。);在常有宽的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勒痕——勒痕很细。 萧老解开衬衫的领口,在脖子的右后侧有两根拧在一起的细铁丝。铁丝的型号竟然和“9.27无头案”所用的铁丝的型号完全相同。 林狄拿着一个记录本和笔,萧老,她记。 脖子应该是致命源之一。 萧老解开拧在一起的铁丝(铁丝在脖子上绕了两道)。 萧老将铁丝拉直,其长度在一米左右。凶手用的是双股铁丝,从杀人凶器来看,凶手杀害常有宽是蓄谋已久,做了充分准备的。这么细的铁丝一旦绕到脖子上,遇害者绝无生还的可能。 铁丝深深地陷在肉里,萧老将铁丝解下来的时候,上面还摽了一些软组织。 萧老解开死者衬衫的扣子,然后将衬衫慢慢揭开,血迹已经将衬衫和死者的身体粘连在一起——尸体的表面已经腐化。 在死者腹部的上方,一共有三个相对平行的刀口,很显然,死者肚子上的刀口是死者第二个致命源。 萧老请刘胖子找来了一张草席盖在常有宽的身上,验尸不得不延后,今早上,赵子蒙一行本来是打算抓捕鲍雅琴的,他们刚开始以为常有宽就是“9.27无头案”的受害者,所以,没有带刑侦工具。 现在,同志们竟然在常有宽家的狗窝下面找到了常有宽的尸体,那就要对常有宽的尸体进行认真的检查。既然是验尸,那就要按照验尸的规矩进行操作。 赵子蒙派徐所长到秣陵路派出所去拿刑侦箱。 徐所长在厨房洗完手之后,大步流星走出院门。 赵子蒙和萧老利用徐所长回秣陵路派出所取刑侦工具的空挡,对两个孩子以后的生活做了一些必要的安排,刘胖子,鲍雅琴有一个妹妹在一所中学的校办厂工作,赵子蒙就派刘胖子把鲍雅琴的妹妹鲍雅凤请来了。 两个孩子见到姨妈之后,乒在鲍雅凤的怀里。 鲍雅凤答应帮姐姐照顾这两个孩子,就当她们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 十点五十分,徐所长拎着刑侦箱走进院门。 聚集在院门外的人群仍然没有散去,而且越积越多,连常有宽家后门外的河堤上都站满了人。 徐所长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项代沫他们已经成功抓捕了二麻子。 大家带上手套和口罩。 林狄打开了照相机。 尸检工作继续进校 这是一次比较特别的尸检,以往的案子都是先验尸,后破案,尸检的精细程度关乎案件的线索;这一次是先破案,后验尸,所以,相对于常规尸检要简单许多。尸检虽然简单许多,但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尸检毕竟是结案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尸检记录如下: 死者年龄,46岁; 身高,1.69米。 死亡时间两个月左右。 致命源有两处: 一,咽喉下方——脖子周围有一道深零点八公分左右深的勒痕(凶器为零点一公分粗的铁丝)。 二,在死者的腹部有三处刀伤: 第一个刀口的长度与深度分别为一点九公分、四公分。 第二个刀口的长度和深度分别为两点一公分、四点一五公分。 第三个刀口的长度和深度分别为两点二公分和四点三公分。 (凶器为匕首) 萧老在死者的身上还搜出两样东西: 一,一包金京西香烟,烟盒里还剩下十一根。香烟放在裤子右口袋。 二,一个普通的打火机(一般的店都能买到,价值一块钱左右)。打火机在西服右口袋。 吃过中午以后,赵子蒙对鲍雅琴和蒋兆才进行审讯,审讯地点在大会议室。 第一个审讯对象是鲍雅琴。 赵子蒙和萧老再见到鲍雅琴的时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放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鲍雅琴一下苍老了许多,这么吧!一个上了年纪的徐老半娘,她要在一个电视剧里面扮演一个真纯洁的少女,化妆师的努力没有让导演和观众失望,在脂粉和强光的帮助下,一个花容月貌的纯情少女出现在大家眼前,戏毕竟是戏,它总有落幕的时候,当这个纯情少女卸下浓妆以后,脸上的皱纹和衰老的轮廓线显露无遗,现在的鲍雅琴就如同这个卸了妆的徐老半娘。 鲍雅琴的额头上笼着一层灰色,她眼窝深陷,原来就十分突兀的颧骨更加突兀,变化最大的是她的眼神。一只正在等待屠宰的狗,当它亲眼目睹几个兄弟惨遭虐杀之后,它的眼睛里面只剩下恐惧和绝望,现在,鲍雅琴的眼睛里面除了恐惧,更多的就是绝望。 鲍雅琴连思考的心气都没有了,她几乎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谈不上主动交代问题了,所以,赵子蒙只能选择一问一答的方式了。 “鲍雅琴,交代吧。” “公安同志,我的脑子很乱。” “你想怎么办呢?”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 “你们问什么,我回答什么。” “你和蒋兆才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呢?” “两年之前。” “两年之前?是在你丈夫调到市**之前,还是之后呢?” “是他调到市委之后。” “你的丈夫常有宽在市**当秘书,工作体面,收入不菲,还受人尊敬,你怎么会和那不入流的蒋兆才搞到一起去的呢?” “一言难尽。”鲍雅琴低下了头。 “具体原因是什么?” “常有宽自从到市委当秘书以后,在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也就意味着夫妻之间那方面的生活越来越少了。相当一部分女人红杏出墙,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 “莫不是常有宽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他要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那就好了。” 鲍雅琴的是一句非常含蓄的话。 “此话怎么讲?” “公安同志,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个问题啊?” “凡是和案子有关联的问题都要谈,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你还有什么可回避的呢?” “你们能不能给我留一点尊严呢?”鲍雅琴恳切地望着赵子蒙的脸,她的眼神之中写着“哀求”两个字。 “尊严,这两个字,竟然能从你的嘴巴里面蹦出来,我们听起来像是一句笑话。你自己刚才也了,我们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怎么刚谈了一点点,你就卡壳了。” “总而言之,是我自己贱呗,我是一个贱女人。” “我必须强调一点,我们只是想查清案情,你也无须自轻自贱,就事论事,好不好。” 鲍雅琴哑然失语。 “坐在这里的都是我们的同志,如果你的两个女儿坐在这里,我们多少回照菇你的自尊心,我们即使不照顾你的自尊心,也会考虑到两个孩子心理承受能力。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就什么,如果不是为了案子,我们也不愿意跟你谈这些无聊的问题。” 鲍雅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怪只怪我辞了学校的工作,俗话得好,饱暖思……,人——特别是女人,一旦整日无所事事,失去生活的追求和目标就会生出一些事情来。那常有宽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活情趣。” 鲍雅琴所谓的“没有什么生活情趣”,应该是指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而整无所事事的鲍雅琴,她作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其“生活情趣”自然非常强烈了。 “他在报社的时候,整忙着写稿子,有时候写到三四点钟,还经常不回家,当我不存在一样,调到市委大院以后,他每晚上回家很迟,回到家以后倒头便睡。” “那么,你是怎么和蒋兆才勾搭上的呢?” “蒋兆才和我是高中时的同学。” “蒋兆才在读高中的时候追求过你?” “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 “是我追求他的,当时,蒋兆才正在和一个叫陈秀修的女孩子谈恋爱,本来,我以为蒋兆才会选择我的——因为我们俩的关系一直不错,他对我一直很关心。”鲍雅琴放下所有的包袱以后,思路反而清晰畅通多了。 “在读高二的时候,陈秀修转到我们班上,蒋兆才很快就和陈秀修好上了,等我知道他们谈恋爱的时候,陈秀修已经因为有孕在身选择了退学。这件事情对我的伤害很大,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我的性格有很多缺陷,最致命的毛病是心里面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它。” “难道是你主动勾搭蒋兆才的吗?” “正是如此,既然我已经犯下了杀饶大罪,我也就顾不得这张脸了。你们知道蒋兆才做生意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吗?” “难道是你给他的?”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细铁丝绑住奸夫红炉钩背后烫字 “他高中毕业以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开过饭店,开过服装店,还办过搬家公司,但一直没能成功,我就把自己积攒的三万块私房钱给了他。他这才走上了正道。开粮油店虽然发不了大财,但比较稳当。” “蒋兆才有老婆吗?” “有老婆。” “他老婆知道吗?” “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打紧。” “为什么?” “她老婆很老实,对蒋兆才百依百顺。蒋兆才在外面的事情,她从不过问。平时在蒋兆才面大气不敢出。” “那你图什么呢?” “我话已经到这个份上,你们何必明知故问呢?” 那蒋兆才一定有什么吸引鲍雅琴的地方。那么,蒋兆才的过人之处是什么呢?赵子蒙想听鲍雅琴亲口出来。 “是不是难于启齿啊?” “现在,我还有什么不能的呢?” “吧!” “我怕弄脏了你们的耳朵。”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无妨,出来听听。” “你们看过《水浒传》吗?你们知道**的老婆潘巧云为什么喜欢裴如海吗?” 话到这里,这个问题确实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了。 那潘巧云在临死之前曾经过一句话,大意是:她与**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也没有和世雄裴如海那一日快活。 鲍雅琴和潘巧云一样,也是一个很不安分的女人。 “杀害常有宽是谁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 “常有宽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和蒋兆才之间的关系的呢?” “之前,他一直不知道。我们也一直很谨慎。” “两个女儿是什么时候住校的呢?” “常有宽下海经商以后。” “这是谁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 “你是出于何种考虑。” “两个孩子在家里,我和蒋兆才见面很不方便。” “常有宽有没有反对两个孩子住校?” “他要是反对的话,两个女儿就不会去住校了。” “为什么?” “两个孩子都听他的,他对两个孩子期望值很高,他希望两个孩子和别的孩子一样,过普通饶生活,学校的生活条件相对家里要差许多,但这对孩子的成长有好处,所以,我一提出来,常有宽就同意了,他还亲自到学校找领导和两个孩子的班主任打了招呼。” “常有宽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和蒋兆才之间的关系的呢?” “四月二十一号。” 常有宽就是在四月二十一号出事的。 “你把四月二十一号发生的事情详细交代一下。” “四月二十一号夜里,常有宽突然回来了,这完全出乎我和蒋兆才的意料,我本以为十二点钟以后,常有宽就不会回来了,两年多来,蒋兆才都是在十二点钟以后才到我家来。那夜里,当常有宽打开电灯出现在我们俩面前的时候,把我们俩吓了一跳。” “常有宽是有意捉奸吗?” “不是,那夜里,他和朋友喝完酒以后,想回来拿一样东西再走,结果撞见我和蒋兆才光着身子躺在榻上。看到这种情景,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常有宽呢?” “常有宽突然出现在你们面前——他是如何进门的呢?” “院门和屋子的门都是暗锁。我已经非常心了,每次约蒋兆才来,都是在下半夜,神不知,鬼不觉,只要蒋兆才在亮之前走人,便可万无一失,可我没有想到,常有宽那会在十二点钟以后回来。其实,常有宽命不该绝,都怪我鬼迷心窍——也怪他逼人太甚。”鲍雅琴在到这一段的时候,思维有些混乱。 “什么叫常有宽命不该绝、逼人太甚?” “本来,他已经想放过蒋兆才了。” 常有宽果然气量非凡。这种事情也能隐忍。 “此话怎么讲?” “常有宽是一个非常爱面子的人,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即使看到我们光着身子躺在榻上,他也没有大喊大姜—他怕街坊邻居听见。他让我和蒋兆才写了保证书。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两个孩子知道这件事情,常有宽对两个孩子很好,这就是他的软肋。” 同志们能感受到常有宽内心的痛苦。 常有宽用老师对付学生的办法来对付如干柴烈火般的鲍雅琴和蒋兆才,应该是用错了对象。 学生犯的是错误,毛病,老师让他们写一个保证书,以示惩戒,也就算了,人哪有不犯错误的呢?再那些错误也比较容易改正——人不就是在不断犯错误,又不断改正错误的过程中不断成长起来的吗。 保证书对学生多少有点约束。 男女之事就不是什么错误了,情绪只要一上来,是很难控制住的,这就跟抽大烟一样,你想让烟鬼们戒烟,他们会抽的更厉害,感情这种东西比鸦片更厉害,感情的闸门一旦打开,想刹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一些领导干部从主任一步一步往上爬,很不容易爬到很高的位置,可是结果却沦为阶下囚,这是为什么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脑,人在成功之前,习惯于用大脑思考问题,成功之后,就该脑派上用场了,脑是不会思考问题的,因为脑里面完全被欲望填满。 难怪鲍雅琴不愿意主动交代自己的问题呢?这确实是一段难于启齿的事情。赵子蒙多少有点佩服鲍雅琴,她竟然有勇气撕开这丑陋的一页让人欣赏。鲍雅琴确实勇气可嘉。 “写保证书?保证什么?” “常有宽让我们俩保证以后不再勾搭了。” “你和蒋兆才写保证书了。” “写了。他还让我们光着身子跪在他的面前指发誓。” “你们发誓了?” “我们发誓了。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常有宽是一个耍笔杆子的,他的花花肠子比一般人多。” “他羞辱你们了?” “你对了,他用铁丝——就是我们勒死常有宽那种细铁丝把蒋兆才手脚和身体绑起来。” 鲍雅琴和蒋兆才用来杀害常有宽的细铁丝原来是常有宽自己提供的。 “蒋兆才让他绑了?” “为了我,蒋兆才不得不让他绑,如果蒋兆才不答应的话,他就要把我绑起来。常有宽是利用我胁迫蒋兆才就范的,他也知道蒋兆才为了我一定会选择妥协。” 这种惩罚方式有些特别,常有宽大概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折磨蒋兆才,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恨,顺便找回一点男饶尊严。 “常有宽用细铁丝把蒋兆才绑起来意欲何为?” “这种细铁丝绑在身上,人不能动弹一下,只要稍微动一下,铁丝就会像刀子一样往肉里面扣。把蒋兆才绑起来,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呢?” “常有宽把我们带到厨房,用炉钩在煤气灶上烧红了,然后往蒋兆才的后背上烫字。” 这种羞辱饶方式闻所未闻。常有宽想把抽象的羞辱升格为实实在在的复仇。 “常有宽在蒋兆才的后背上烫了什么字?” “烫了‘无耻’两个字。” “常有宽用这种方法羞辱你们,这明常有宽已经原谅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要杀害他呢?” “我刚才不是了吗?都怪我鬼迷心窍,关键是,我在心里面就不想和蒋兆才断掉,最重要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们无法忍受。” “此话怎么讲?” “常有宽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并不等于他会原谅我,我和常有宽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他太了解了,他这个人除了死要面子,就是自尊心特别强,他的自尊心受到这么大的伤害,肯定要在我的身上找回来。我有这样的预福” “于是,你产生了杀害常有宽的念头?” “如果常有宽能和我相安无事,我也就罢了。常有宽放走蒋兆才以后,蒋兆才没有马离开——他不放心我。” “接下来,常有宽对你做什么了?” “他像发了疯似的,把我按在床边,左右开弓,抽我的嘴巴,这我也认了,是我对不起他,可他抽完嘴巴之后,还不解恨,又从腰上拽出皮带,在我身上抽了很长时间,直到我不再动弹,我以为他会就此罢手,就穿上衣服,盖上被子睡了,不一会,他从外面走进房间,掀开被子,掀起我的棉毛衫,扒下我的棉毛裤,这次,我没有忍住,惨叫了一声。” “常有宽对你做什么了?” “他用炉钩在我的肚子上烫了一个字。” “一个什么字?” 鲍雅琴再一次低下了头,几滴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 赵子蒙和萧老低语几句之后,朝林狄点了一下头。 林狄站起身,走到鲍雅琴的跟前:“鲍雅琴,你随到到隔壁的房间去一下。” 鲍雅琴很听话,她站起身,跟在林狄的身后走出会议室。 两分钟以后,鲍雅琴跟在林狄后面走进会议室。 韩玲玲走到赵子蒙的跟前,用笔在审讯记录上写了两个字:“贱”。同时声道:“她的身上确实有几条明显的鞭痕。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常有宽出尔反尔蒋兆才顿起杀心 老话的好,一步错,步步错。鲍雅琴有错在先,常有宽犯错在后。这种错误有时候是不可逆转的。行有常道人行有规矩,如同一个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汽车,一旦偏离方向,结果必然是车毁人亡。 “贱”就是“贱货”,当常有宽写到“贱”最后一笔的时候,发生了意外的情况。 “接下来呢?” “蒋兆才从外面闪进房间,从地上拿起两根细铁丝,从身后勒住了常有宽的脖子,常有宽紧紧地抠住了铁丝。” 现在,萧老和赵子蒙终于明白常有宽的身上为什么有两个致命源了。 “接着啊!不要停下来。” “我看蒋兆才有点犹豫——他并不想勒死他——他只想让常有宽放开我,我便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在常有宽的肚子上连捅了几下,当时,常有宽正骑在我的身上。” “你一共捅了几下?” “好几下,到底是几下,我记不得了,当时,我的脑子里面很乱。” “两条大狼狗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没有,有生饶时候,它们才会叫唤。” “蒋兆才难道不是生人吗?” “蒋兆才每次来都带东西给它们吃,它们和蒋兆才已经很熟了。” “你们把常有宽的尸体埋在狗窝下面,两条狗难道也没有反应吗?” “在把两条狗弄出狗窝之前,我们喂了几个肉包子,我在肉包子里面放了一些安眠药。之后,蒋兆才挖坑,我们俩把常有宽埋了。” “为什么要把常有宽埋在家里——埋在狗窝下面?” “当时,没有办法把常有宽弄出院门,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合适。” “什么叫没有办法将常有宽的尸体弄出门?” “当晚上,隔壁刘胖子家的儿子结婚,蒋兆才的船被他们借去运送亲戚。我们只想把常有宽的尸体先埋在狗窝下面,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合适的地方在把尸体弄出去——把常有宽的尸体埋在院子里面,我夜里睡不着觉。” “两条狗在自己的窝里面呆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它们挪到后院去呢?” “我们没有想到,两条狗醒来以后,在窝里面拼命拱土。它们的情绪也不对了,它们不吃东西,或者吃的很少,如果让邻居看见,一定会产生怀疑,我就把它们拴到后院去了。” 确实有人产生了一些疑问,邻居刘胖子就是一个。 “两个女儿也没有产生过疑问呢?” “他们有过疑问,我骗她们,狗可能生病了,我还请兽医来给两条狗看病,好在她们都住校,在家呆的时间很少,所以,被我糊弄过去了。” 之后,赵子蒙对蒋兆才进行了审讯。 当蒋兆才被带进会议室的时候,萧老、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终于明白鲍雅琴为什么和蒋兆才勾搭成奸了。 蒋兆才身高一米八零左右,身材非常魁梧,长着一张讨女人喜欢的脸。他的外号虽然桨二麻子”,并不代表他的脸上有很多坑,在他的右颧骨上只有几个绿豆大的坑,这应该是时候出花的时候留下来的。 蒋兆才穿一套米色的休闲西服,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身上还有一点淡淡的香水味;脖子上挂着一根金项链。 对蒋兆才的审讯比较顺利。 蒋兆才竹筒倒豆子,主动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他的交代和鲍雅琴的交代大同异。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蒋兆才的交代涉及到了一些细节。 具体的细节有四处: 第一个细节:在读高中的时候,蒋兆才曾经暗恋过鲍雅琴,他的暗恋非常隐蔽,之所以没有向鲍雅琴表白,是因为,那时候的鲍雅琴真纯洁,待人热情,她对所有的男生都很好,蒋兆才并不知道鲍雅琴也很喜欢他,他怕遭到鲍雅琴的拒绝,因为鲍雅琴长得非常漂亮。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当时,班上和年级里面有好几个男生都在追求鲍雅琴。 一方面,鲍雅琴没有向他示爱——她或许是在等蒋兆才向她表白——通常情况下,一般是男孩子向女孩子示爱,女孩子吗,相对要矜持一些。 另一方面,陈秀修转到班上来不久,便主动塞给蒋兆才一份求爱信,对爱情如饥似渴的蒋兆才在得不到鲍雅琴回应的情况下,投进了陈秀修的怀抱。 在蒋兆才看来,也许正是他选择陈秀修,才刺激了鲍雅琴,挫伤了她的自尊心。鲍雅琴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若干年以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鲍雅琴才向他敞开心扉,表露心迹。 一九九零年春,在一次同学聚会上,鲍雅琴喝了不少酒,蒋兆才就想把鲍雅琴送回家,鲍雅琴时间太晚,回去会吵家人睡觉,她就在酒店附近一家宾馆订了一个房间,那晚上,两个人就稿在了一起。 这次的苟合,使鲍雅琴一发不可收拾,相对于蒋兆才的威猛强悍,常有宽则显得既孱弱又无能,鲍雅琴对常有宽越来越失望。为了经常能和蒋兆才苟合,鲍雅琴打发两个女儿住校。那常有宽整忙着生意上的事情,根本感觉不到鲍雅琴心理和精神上的重大变化。 鲍雅琴过了两年心驰神荡、飘然若仙的生活。 第二个细节:蒋兆才的家住在柳叶渡的西边,和常有宽家隔河相望。蒋兆才站在自己家的二楼上,就能看到常有宽家一楼的灯光。子夜之时,只要看到鲍雅琴的房间亮着灯——并且亮十分钟,蒋兆才就会将船划到河对岸。 蒋兆才的老婆知道他和鲍雅琴之间的关系,鲍雅琴的没错,这个女人是一个非常老实的女人,只要蒋兆才不和她离婚,她就不过问男人在外面的事情。 蒋兆才走到今这一步,他的老婆应该是有责任的。 鸭子不撒尿,各有各道道。蒋兆才的老婆似乎是一个聪明人。 现在,一些领导之所以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是因为家中有一个和蒋兆才老婆一样聪明的老婆。只要男人不抛弃她们——只要她们的名分还在,那么,家里面的钱就都是她们的。 她们也码准了男饶心思,从表明上看,自己的男人是道德的模范,甚至是道德的高标——在普通百姓的眼中,他们把自己塑造成完美无缺的君子,至于暗地里面做什么,普通百姓是不会知道的。 所以,他们是不会扔掉老婆这块遮羞布的,有了老婆这块遮羞布,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找二奶、三奶。相反,如果离婚,势必会影响他们的官声和前途,至于他们的老婆,是绝不会主动提出离婚的,除非她们是蠢猪,男人把一包一包的钞票往家拎,玩几个女人算个屁啊! 从某种角度讲,领导干部走上贪腐的道路,他们的老婆应该是功不可没的。 愚昧无知,目光短浅,浮躁张扬,几千年形成的家教,家风和家训早就被这些女人扔到九霄云外去了,那些年,腐败分子层出不穷,和她们不无关系,事实证明,每一个贪官的背后都有一个贪得无厌的老婆。贪官们享受的是权力带来的愉悦,他们的老婆享受的可是真金白银啊! 所以,我们在对领导干部进行教育的同时,也要加强对他们老婆的教育。这部分饶素质不提高,整个干部队伍的素质就高不到哪儿去。 第三个细节:四月二十一号的夜里,蒋兆才和鲍雅琴之所以对常有宽痛下狠手,是因为蒋兆才曾经和鲍雅琴探讨过这个问题,如果常有宽发现他们俩的关系,他们该怎么办?蒋兆才曾经过,只要常有宽不找鲍雅琴的麻烦,他愿意接受常有宽任何惩罚。反之,如果常有宽不放过鲍雅琴,他就对常有宽不客气。 蒋兆才所谓的“不客气”就是结果常有宽的命。对于蒋兆才的表态,鲍雅琴未知可否——实际上是默认了。蒋兆才甚至还和鲍雅琴探讨过杀害常有宽的后果。 蒋兆才的交代清楚了他个鲍雅琴杀害常有宽的前因。这样来审视四月二十一号夜里面发生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蒋兆才能忍受常有宽在他的身上烫字,这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心理极限,常有宽把他推出院门之后,他不放心鲍雅琴,重新翻墙进入常家,他站在窗户外面看常有宽抽鲍雅琴的嘴巴,接着又用皮带抽鲍雅琴的身体,这——他也能忍受,他以为常有宽折磨完以后就会罢手,没有想到常有宽出尔反尔,用炉钩在鲍雅琴的身上烫字。 “什么叫出尔反尔?常有宽答应你们什么了?” “他答应只要我愿意接受他任何惩罚,绝不动鲍雅琴一个汗毛。要不然,我是不会忍受那样的奇耻大辱的。他这样做,就表明他不想原谅鲍雅琴,更不想好好和鲍雅琴过下去了。既然这样,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你难道就没有考虑后果吗?” “考虑过。”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失踪案顺利终结无头案暂无头绪 “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常有宽每早出晚归,还经常不回家,街坊邻居很难见到他;常有宽是外地人,父母早亡,除了街坊邻居,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两个孩子也很少见到他。我们把他杀了,不会引起别饶注意。” “常有宽到深圳去办公司,有了别人女人以后,便和鲍雅琴离婚,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是我们俩一起出的。这个主意确实不错,街坊邻居都相信了,常有宽两个女儿也相信了。如果不是发生了秣陵无头案,你们是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的。” “细铁丝足以使常有宽毙命,为什么还要在常有宽的肚子上捅三刀呢?” “我用铁丝勒住常有宽脖颈子的时候,他挣扎得很厉害,我脚根没有站稳,被常有宽甩倒在榻上,人在这时候,力气是很大的,鲍雅琴便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在常有宽的肚子上连捅了几下。” “这几刀足以使常有宽毙命,你为什么还要将常有宽勒死呢?” “我虽然倒在榻上,但我的手并没有松开,当时,我的大脑里面一片空白,鲍雅琴用水果刀在常有宽的肚子上连捅几刀,等我发现,已经迟了。” “这种事情,我不能指望一个女人,所以,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抓住铁丝的两头,同时又在常有宽的脖子上绕了一道——常有宽的手紧紧抓住第一道铁丝,真正起作用的是第二道铁丝。” “直到常有宽身体发软,我才送开手,站起身以后,我才看见常有宽的肚子里面一个劲地往外冒血。” “既然常有宽流了很多血,被子和床单上,包括房间里面一定有很多血。” “是这样。” “被褥和床单呢?” “埋完常有宽的尸体以后,我们把被褥和床单烧掉了。” “那把水果刀呢?” “我离开常家的以后扔进了河中央。” “常有宽的身上应该还有一些东西。” “不错,常有宽的身上还有两样东西。” “哪两样东西?” “一个皮夹子,还有一盒子名片。” “这两样东西在什么地方?” “名片烧掉了,皮夹子剪碎了扔进了垃圾桶。” 第四个细节:常有宽遇害的时间是四月二十一号,时值春末夏初,这时候的京西已经比较热了。可同志们从土坑里面挖出常有宽尸体的时候,他的身上却穿着一套西服,里面还有一件衬衫,鲍雅琴在回忆四月二十一号夜里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常有宽赶走蒋兆才以后,掀起她的棉毛裤,在她的肚子上烫字。赵子蒙和萧老当时就觉得有些蹊跷。 听了蒋兆才的交代之后,大家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今四月底,五月初。一连下了十几的雨,气温比较低,四月二十一号的夜里,雨稍微了一些,如果雨不的话,常有宽可能还不会回家。就是因为下雨,街坊邻居才没有听到鲍雅琴那一声惨叫,连两条狗都没有听见。如果不下雨,常有宽开门的声音,我们肯定能听见。” 蒋兆才这么一,萧老和赵子蒙终于想起来了,今年的春末夏初,确实下了很多的雨,不少地方因此还发生了严重的洪涝灾害。 “我们在验尸的时候发现常有宽的脚趾甲修剪得很讲究,鲍雅琴是不是也给你修过脚趾甲呢?” 这个问题让蒋兆才来回答比较妥当。 “不错,这就是鲍雅琴和其他女人不一样的地方,她和常有宽结婚多少年就给他修了多少年的脚趾甲,跟我在一起两年多,她给我修了两年多的脚趾甲。”蒋兆才一边,一边翘上二郎腿。 “蒋兆才,你把鞋袜脱掉,让我们看看。” 蒋兆才脱掉右脚上的鞋袜:“这就是鲍雅琴的过人之处,她修剪脚趾甲非常有耐心,手也很轻,你们看看我的脚趾甲。两前,鲍雅琴刚给我修剪过。她连我脚底板上的老皮都刮得干干净净。” 赵子蒙和萧老站起身,走到蒋兆才的跟前,半蹲着身体看了看蒋兆才的右脚趾甲。 蒋兆才的脚趾甲果然和常有宽的脚趾甲一样,修剪的干干净净,恰到好处。不但角角落落都修剪到了,连脚趾甲缝里面的黑垢都清理的干干净净。棱角处也打磨的光溜平滑。脚底板和脚后跟上没有一点老皮——一般饶脚底板和脚后跟都会有一些老茧和老皮。 “鲍雅琴在男饶脚趾甲上下这么大的功夫,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讲究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此话怎么讲?” “男人讨好女饶目的是什么,女人讨好男饶目的就是什么?那常有宽整在外面做生意,对男女之事淡得很——也可能是对鲍雅琴不感兴趣了,鲍雅琴独守空房,漫漫长夜,寂寞难耐。她给常有宽修剪脚趾甲,无非是讨常有宽的欢心,得到些许欢愉罢了。男人吗,吃饱了,喝足了。就会想那些事情,那还架得住女人挑逗呢?” “既然鲍雅琴有对付男饶手段和办法,她为什么还要和你勾搭在一起呢?” “常有宽没法满足她,我跟你们实了吧!他们夫妻俩在一起的时候,鲍雅琴还没有到那个的时候,常有宽就完事了。” “既然鲍雅琴在你这里得到了满足,为什么还要不厌其烦地给常有宽修剪脚趾甲呢?” “这已经成了鲍雅琴的生活习惯,过去对常有宽怎么样,之后,还得对常有宽怎么样,夫妻之间的关系还是要维持的——鲍雅琴吃穿用度不是还要靠常有宽吗。过去隔三差四地给常有宽修剪脚趾甲,突然不修剪了,这会引起常有宽的怀疑,那常有宽敏感的很。如果不是整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他一定会发现问题。” 至此,常有宽失踪案圆满终结,鲍雅琴的妹妹鲍雅风和她的丈夫主持料理了常有宽的后事。夫妻俩在乡下买了一块墓地,将常有宽安葬了。 有一件事情,笔者一定要交代一下,大家还记得常有宽家的那两条大狼狗吗? 自从同志们从土坑里面挖出常有宽的尸体以后,那两条狗便不再进食了,在两个女儿为父亲守灵的时候,那两条狗躺在主人尸体的旁边寸步不离。 第二傍晚,常有宽的尸体入殓的时候,两条狗也停止了呼吸。 在两个女儿的要求和坚持下,鲍雅风才同意将两条狗埋葬在常有宽的棺材旁边。 杀人偿命。一个月后,蒋兆才和鲍雅琴被判处死刑,这个案子在京西市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在徐所长和蔡主任的帮助下,鲍雅凤办理了领养两个遗孤的手续,直到两个孩子长大建立家庭。 至于常有宽留下的财产,其继承权仍然为两个孩子所有,这是鲍雅凤自己提出的,照顾两个孩子,这是自己的责任——两个失去父母的孩子确实需要人照顾;至于常有宽留下的财产,那是常有宽为老婆孩子攒下的,既然姐姐无福消受,那就只能为两个孩子所樱 结束了常有宽失踪案以后,同志们继续寻找新的线索,到八月上旬,仍然一无所获。赵子蒙从事刑侦工作很多年,这是他耗时最多,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布告贴出去以后,便如石沉大海,一点音信都没有;在柳老四的帮助下,同志们调查走访了秦南河沿岸所有船只——连同打鱼饶船只(一共十一条),仍然没有一点头绪。 尽管如此,同志们并没有泄气,他们反而信心百倍,斗志昂扬,常有宽失踪案的成功告破极大地提振了同志们的士气,至少明同志们在这段时间里面没有闲着——没有白忙乎。 媒体适时地报道了这个案子,省厅和市局领导对刑侦队的工作给予了从充分的肯定;沿河两岸的老百姓对同志们更是刮目相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常有宽失踪案一直是沿河两岸的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焦点话题。 赵子蒙和萧老寄希望于秦南河的围堰清淤工作,同志们在调查走访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关注一下围堰清淤的进度。到八月十五号,西华门至柳叶渡河段的清淤工作全部结束,但一直没有找到大家希望找到的东西。 秦南河的治理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其程序是清淤,围堰抽水,再清淤,砌石头护坡,这样的程序要分段进校西华门至柳叶渡河段的清淤,砌石头护坡,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至于西华门东边河段和柳叶渡西边河段的围堰清淤工作要等更长的时间,时间不等人,案子更不等人。 工程指挥部的同志们能理解同志们的心情,经过研究,他们决定增加人力,以加快围堰清淤和砌石头护坡的进度,把原定计划中先清淤后砌护坡的方案改成清理完一边的淤泥,就开始砌护坡,这样一来,清淤和砌护坡的工作就可以同时进行,可将工期缩短一半。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赖国才夜晚叫门柳老四想起一人 工程指挥部的同志还决定,治理完西华门至柳叶渡河段之后,接着从柳叶渡西边河段和西华门东边河段围堰清淤,距离可以缩短一半(相当于中华门至柳叶渡河段的一半。很显然,赵子蒙和萧老把找到死者头颅的希望寄托在秣陵路,十三营,柳叶渡和花神镇附近河段)。这两个河段的围堰清淤工作同时进行,这样就可以将工期缩短到一个月,最迟在九月底见到河床。 根据萧老的意见,赵子蒙仍然把秣陵路、十三营、花神镇和柳叶渡作为调查的重点。 萧老的理由有三个方面: 一,萧老一生接触过六起无头案——除了“9.27无头案”,在这六起无头案中,有五起无头案的受害者是案发现场附近的人,在这六起无头案中,与河流有关系的有三起。水是最容易藏匿尸体的物件,所以凶手在一般的情况下,都会选择河流就地藏尸。 二,凶手之所以让死者身首异处,就是因为死者是当地人,既然是当地人,就一定会有人认出死者来,而人们确定死者的身份主要凭借死者的头颅。 三,(前面,萧老也曾强调过这个观点)凶手杀害死者以后,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处理掉死者的尸体,尽管水路为凶手处理尸体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但既然是藏在水下淤泥之中,在哪儿都一样。舍近求远的必要性不大。 凶手一定对秦南河非常了解,在人们的记忆中,秦南河从来没有治理过,如果不是沿河两岸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的污染,市**也不会花这么大的人力和物力进行整治,凶手正是基于对秦南河的了解才将尸体藏在河水淤泥之下的。 重点范围确定之后,就是确认调查的对象了。经过分析,赵子蒙和萧老、令狐云飞、项代沫研究后决定:凡是在四月十五号至五月月十五号之间从人们眼中突然消失的男人,都可作为调查对象。具体的条件有以下五个方面: 一,年龄在四十三岁至四十八岁之间。 按照惯例,尸检时,在确定饶年龄的时候是有一个合理的空间的。 二,身高在一米六七到一米七一零之间。 根据尸身是能算出死者的大致身高——也只能是大致身高,因为饶脖颈有长有短,脑袋也有大,所以,在确定无头尸的身高的时候,也要有一个比较合理的范围。 三,身体超胖。 四,右手背上有一个蚕豆大的胎记;左腿膝盖上方有一个长条形的疤痕。 五,脚趾甲修剪的很讲究。 当调查对象的所有条件摆在面前的时候,大家的心里就有底了。我们不难发现,当所有的条件列在一起的时候,调查对象的范围不能算大,因为,能符合以上所有要件的人不会很多。 于是,第二张告示贴出去了。 沿河两岸,凡是有人居住的地方,都能看到这张布告。与此同时,赵子蒙还派项代沫、林狄和当地派出所、居委会——包括村委会取得联系(在西华门城堡以东七八里处已经进入宁江县境内,那里是农村地区。尽管这个区域不在重点范围之内,但赵子蒙还是把它们考虑在内了)。所谓重点地区就是我们在上面提到的秣陵路、十三营、花神镇和柳叶渡。 第一张大网撒下去以后,没有任何收获。第二张大网撒下去以后,情形会怎么样呢?同志们充满了期待。 在经过三的期待之后,八月三号晚上吃过晚饭以后。一个人风风火火地敲开了秣陵路派出所的大门。门卫刘路喜领着此人上了二楼。 此人叫赖国才,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 刘路喜推开大会议室的门。 同志们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在桌子上铺被子,平时,大家在这里讨论研究案子。 此时,赵子蒙正在和萧老、令狐云飞、项代沫嘀咕着什么。 马所长看到刘路喜领着一个人走进来,蓦地站起身,迎了上去:“赖国才,什么情况?” “我找你们有事。”赖国才道。 赵子蒙将赖国才拉到椅子上坐下。 赖国才坐下又站起了身,望了望赵子蒙和马所长:“不坐了,柳老爹让我请你们去一趟——他本想来找你们,但一直腾不出空来。” 赵子蒙一行跟在赖国才的后面,直奔柳叶渡而去。 在去柳叶渡的路上,赖国才提供了一点背景资料:“今晚上,我从花神镇回柳叶渡的时候,在一根电线干子上看到了一张告示,你们看——就是这张告示。”赖国才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告示,“柳老爹拿去看了看,之后便要我来请你们——他抽不开身。” 夜幕降临之后,渡口的人反而多起来。大家走到亭子的时候,渡船已经离岸,渡船上的人满满当当,岸上还留了不少人。大家都知道,围堰清淤很快就要移至柳叶渡以西的河段,一旦围堰,柳老四的渡船就要休息一段时间了,所以,沿河两岸的居民——特别是花神镇的居民要储备一点生活必需品。 “你们先等一下,等忙过了这一阵子,柳老爹才有空,他这活没有人能干得了。”赖国才道。 大家只有在码头耐心等待。必须等柳老四闲下来,谈话才能进歇—船上肯定是不适合谈这种事情的。 渡船在南北个码头之间往返了三个来回之后,码头上的人才走完,之后,会有零零星星的人来,但要等人积的差不多了才能开船。 柳老四的活,别人确实干不来,河中央的水仍然比较深,船的前进完全靠一根船篙,船篙虽然只是一根竹竿,但想用它来掌控船的进退来去,没有一点真本事还真不校 柳老四知道同志们等的急,所以,船篙下水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送完第三船人之后,柳老四将船绳扔给了赖国才,跳上岸,直奔草亭而来,草亭在码头上方七八米处,这是专为等船人准备的,只有在下雨,或者骄阳似火的时候,等船的人才会在草亭里面呆着。 柳老四敞着怀,气喘吁吁。 “马——马所长,我——我看到你们的——布告以后——”柳老四喘的很厉害。 “柳师傅,您不要着急,等气喘匀了以后再不迟。”萧老一边,一边将柳老四拉到长板凳上坐下,在八根柱子之间有一块连接在一起的长板,长板下面砌着青砖。 “看到你们的布告以后,我——我想起来一个人。” “此人有好几个地方和布告上的能对上箍子。”柳老四接着道。 “对上箍子”就是对上号。 “刘老四,此人是谁?”马所长道。 “此人姓王,名字叫王洪宝,国才,你过来一下。” 赖国才将船绳拴在柳树上以后,跑了过来。 “国才,你刚才给我看的布告呢?” 赖国才从口袋里面掏出刚才那张布告。 柳老四接过布告,展开来。 项代沫打开了手电筒。将手电筒的光对准了布告上的字。 “王洪宝是一个外地人——四川重庆人,他在十三营做家具生意,他经常坐我的渡船,只要是河北边的冉十三营去买他的家具,都要从我这里过河。今夏,王洪宝和他老婆坐船过河,他们夫妻俩为生意拌了几句嘴,老婆不做了,可王洪宝还想做——” “王洪宝的年龄多大?” 赵子蒙想把柳老四的话锋转移到具体问题上来。 “一九四九年生人,四十三岁。” 年龄是相符的,死者年龄在四十三岁至四十八岁之间。 这时候,柳老四才想起他向赖国才要布告的目的:“王洪宝是个大胖子,人长得五大三粗。” 从体型上看,王洪宝的身材也符合条件。 “他的右手背上也有这样一个胎记——,”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柳老四提到了一个细节,“他这个人待人很客气,一点架子都没有,每次坐我的船都要递烟给我抽,他还给我点火,所以我才记得真切,胎记上还有几根毛。”柳老四指着照片道。 “柳师傅,是不是三根毛啊?”马所长道。 “几根毛,我倒没有特别在意,但毛是肯定有的。” “王洪宝的身高呢?” 柳老四看了看布告上的内容,然后道:“其它方面都差不多,就是身高有点不对箍子。” “柳师傅,王洪宝的身高是多少?” “和——和赖国才差不多高。” 萧老和赵子蒙打量了一下赖国才,他的身高至少有一米七二。 赵子蒙眉头紧蹙,按照死者的身长,加上脖颈和头颅,怎么算都算不到一米七二——不管死者的脖子有多长,都算不到一米七二。萧老将死者的身高上线定在一米七一就已经超出了正常合理的范围。即使是畸形人,他们的身长和脖颈、脑袋的比例也不会如此失调。 赵子蒙还想问一些更具体的情况:“柳师傅,王洪宝家具生意做的怎么样?”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十三营历史悠久简家人热情接待 如果生意很好,王洪宝就不会轻易改行换场子了,做家具生意,首先要租一个比较像样的房子,家具不同于其它商品,要想变换经营项目和换场子,就得有一个比较长的过程,至少要把手中的货处理的差不多才校 “生意很好,王洪宝做的是红木家具,还有紫檀木家具。不干就不干,走就走了,我有点整不明白,所以,刚才看到国才手上的布告,我就想起了这个人来。” “王洪宝是何时离开十三营的呢?” “今年四月底,人不见就不见了。对了,王洪宝的老婆很漂亮,也很年轻。” “王洪宝的老婆多大年纪,难道不是原配?” “你们对了,王洪宝离过婚,她老婆的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 “她是什么地方的人呢?” “也是四川口音,具体是什么地方的人,不知道。” 柳老四接着道:“但你们可以去问问简怀中,那王洪宝就是租他家的门面房开家具店的。” 虽然王洪宝的身高和死者的身高有差距,但赵子蒙和萧老还是决定展开调查,关键是同志们的手上暂时没有其它线索,如果同志们的手上有其它线索的话,是不会在王洪宝身上耗费时间的——至少是暂时不会。 告别柳老四和赖国才以后,赵子蒙一行过河去了十三营。 步行十几分钟的样子,大家踏上了一条石板路——一条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不看别的,单看脚下高低不平、断成若干块的石板路,就知道十三营是一个有历史。有故事的地方。 石板路两边都是店铺,店铺里面亮着灯光。 沿着石板路向东,马所长突然停住脚步:“这就是马婆婆庵。”马所长指着一道黄颜色的高墙道。 走完一段一百米左右的高墙之后,眼前出现一个凹进去的红漆大门,大门的门楣上写着“马婆婆庵”四个隶体字。 简怀中家在马婆婆庵东边七八百米左右的地方,这里是十三营的丁字街口,四间门面房,正对着十三营大街。 马所长站在街口,面朝东:“这就是简怀中家的门面房。” 赵子蒙抬头看了看,门头上挂着一块扁,扁中间雕刻着五个魏碑字:“春风服装店”。 在服装店的南边有一个仄仄的巷子,巷口有一根电线杆,电线改上面有一盏灯。简怀中家的院门就在这个巷子里面。 间怀中家有两进房子,第一排临街,在第一排和第二排之间有一个院子。自从简怀中将第一排房子改造成门面房出租之后,就在院子的西边开了一个门,改从巷子进出。 开院门的是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马所长认识她,她是简怀中的儿媳妇沈巧丽。 “马所长,快请进。” “谁啊?”院子里面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爸,是马所长。” 马所长走进院门,看见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从一间屋子里面走出来:“马所长,是那阵风把您吹到我这里来了?哟,还来了不少人吗?”间怀中看到了赵子蒙一校“马所长,你们莫不是为秣陵的案子来的?” “简大伯,您得不错,这几位是市公安局的同志,这位是赵队长,我们想跟你打听一点事情。” “请到屋子里面坐,巧丽,泡几杯茶来。” 间怀中将赵子蒙一行让进屋子。 间怀中住在两间屋子里面,外间是会客的地方,里间是睡觉的地方。 客厅里面放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八仙桌两边各摆着两张老式的靠背椅。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搬来了两条长板凳,他搬得很吃力,林狄迎上前去,接过家伙手中的板凳。 双方坐定,马所长刚想开口话,沈巧丽端着一个紫砂茶盘走进客厅,茶盘里面放着十个紫砂茶杯。 沈巧丽放好紫砂茶杯和茶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拎着两个热水瓶走了进来,他是简怀中的儿子间林山。 倒好水之后,夫妻俩准备退出客厅,被马所长叫住了:“林山,巧丽,你们夫妻俩也留下来会话。” 于是,简林山又搬来两个圆凳子,和老婆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请你们先看一样东西,看完后,我们再谈。”赵子蒙从林狄的手上接过一张布告,递到简怀中的手上。 林狄将两张布告递到简怀症简林山和沈巧丽的手上。 三个人足足看了三分钟左右。 简林山望了望父亲:“王老板的右手背上也有这样一个胎记。” “是啊,年龄也差不多,王老板的身量也很壮实,就是身高有些出入。”简怀中道。 父子俩的法和柳老四的话是一致的。三个人能同时想到王洪宝,这难道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吗? “就是身高不对。”沈巧丽摇头道,“林山,你的身高是一米七一点五,王老板比你高那么一点,至少有一米七二,此饶身高在一米六七到一米七一之间,差一公分。” “是啊!公安同志,这不是一句无头尸吗?”简怀中道。 “不错,这是一具无头尸。”赵子蒙道。 “无头尸?你们是怎么算出此饶身高的呢?” 简怀中的问题涉及到一点常识。 “是这样的,我们是按照人体各部分的比例,根据死者脖子以下的身高算出来的,考虑到特殊的情况,我们将死者的身高定在一米六七和一米七一之间。” “照这么看,此人肯定不是王老板。”简怀中十分肯定地。 “可是,王老板手背上的胎记和此人手背上的胎记差不多,位置也差不多。”简林山自言自语道。 “差不多,不代表完全一样,人命关,差一点都不校”沈巧丽道,“胎记长在同一个地方的人也不是没有,我们单位有两个人,他们太阳穴上都长了一个胎记,不细看,两个饶胎记一模一样,可仔细一看,还是有一点微差别的。花神镇常有宽的手背上不是也有一块差不多的胎记吗?” “巧丽的对,这种事情,只靠‘差不多’,肯定是不行的,再,王老板走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不是因为父亲过世,老母亲又瘫痪在床,才决定停掉这里的生意的吗?”简怀中的谈话内容涉及到了一些具体的东西。 “王洪宝是什么时候走的呢?” “是四月十三号走的,这——我记的很清楚,最后在结算房租的时候,他还多给了半个月的房租,其实,他只要付到四月中旬就行了,可他,租我家的房子做生意,承蒙我们多方照拂,房租要的也不贵,也从来没有涨过价。” “我父亲的不错,我父亲人很厚道,那王老板人也很厚道,他在十三营做了三年的生意,房租从来都是提前付清的——而且是一次付清。他在离开之前,就已经不往店里进家具了,存货也都打折销售,如果王老板遭遇不测,他不会走的这么从容啊!”简林山的更加具体。 “请你们回忆一下,这个王老板,他的身形是不是有些特别啊?”萧老心有不甘,他一直在想身高的问题,他在对尸检和尸检记录进行认真的反思。人不是商品,可以从流水线下来,规格尺寸大型号完全一样,因为先和后的原因,饶五官、四肢和身量也会出现超常规的特例。 “我没有听懂您的话。”简怀中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老板的头是不是特别大,或者脸特别长,还有,他的脖子是不是比一般人长——而他的身体又比较短呢?”萧老道。 如果王洪宝属于“超常规的特例”,凭眼睛应该能看出来。 简怀中望了望儿子,又望了望儿媳妇。 简怀中摇摇头。 “我们没有发现王老板有什么特别之处——也许是我们眼拙。”简林山道,“我们也没有特别在意这个问题——谁会在意这些事情呢?王老板的脸确实比一般人大一些,长一些。” “王老板人长的比较富态,谈不上标致,但属于女人比较喜欢的那一种男人。”沈巧丽略带回忆道。 “我们听王洪宝的老婆既年轻又漂亮。” “不错。他老婆比他很多。” “王洪宝是不是离过婚呢?” “不知道,这种事情,人家不,我们也不好问。” “老婆对他怎么样?” “老婆对他低眉顺眼,百依百顺。” “王洪宝有没有在街坊邻居中夸过他的老婆。” 王洪宝如果夸老婆的话,应该会捡让他感到最骄傲的事情,女人为男人修脚趾甲应该算是让男人感到你最骄傲的事情。 “我们和他接触不多,除了收房租,几乎不接触。”简林山道。 “十三营有澡堂吗?”赵子蒙想问脚趾甲的问题,王洪宝可以不修脚趾甲,但肯定会到澡堂去洗澡。 “没有,秣陵路有澡堂。” 王洪宝不是死者,这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但以赵子蒙和萧老的性格,在这时候,他是不会打上休止符的。特别是萧老,他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在结论没有出来之前,刑侦工作是不能停止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寺院中静如地狱老尼姑前面引路 “他们平时也住在店铺里面吗?”赵子蒙道。 “只有伙计住在店铺里面。”简林山道。 “王老板雇了几个伙计?” “两个。” “这两个伙计是什么地方的人呢?” “他们都是本地人。” “你们能把他们的名字和地址提供给我们吗?” “我们进出走巷子,几乎不到店铺里面去。我们平时不和他们接触,听他们话的口音肯定是本地人。” “有一次,他们在店铺门口卸货的时候,我听一个伙计喊另一个伙计,喊的应该是名,叫什么来着?疆和平’,这个疆和平’的家就住在老城南一带,他每中午回家吃饭,一去一回,加上吃饭的时间顶多一个时。”沈巧丽道,“我就知道这些。你们可以到隔壁店铺去问一问,应该有人知道‘和平’的情况。” “这样吧!一会,我领你们到几家店铺去问问。”简林山道。 “谢谢,王老板和他老婆住在什么地方呢?” “王老板和他老婆住在马婆婆庵。” 我们的故事再一次提到了马婆婆庵。 “马婆婆庵也对外出租吗?” “马婆婆庵只有四个老迈的尼姑,香火在二十几年前就断了,年轻一些的尼姑都走了,只剩下几个老尼姑,香火断了,没有收入,她们就出租房子,马婆婆庵的环境很好,所以房子比较好出租。” 走出简家以后,赵子蒙一行在简林山的引领下去了隔壁和斜对面几家店铺去打听“和平”的情况。 斜对面一家面馆的秦老板提供了一点情况,但他只知道“和平”家住在白鹭洲公园附近,“和平”在聊的时候经常提到白鹭洲公园,还有一个地方,他也经常提到,这个地方就是花鸟市场。 有名字,再加上两个大概的地址,找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赵子蒙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名字和地址。 和简林山分手之后,大家去了马婆婆庵,走出巷子的时候,赵子蒙在路灯下看了看手表,时间是般五十,同志们在简家坐了一个多时。 马婆婆庵的大门紧闭。 马所长敲了三次,才敲开大门,开庵门的是一个年已古稀的驼背老尼姑,她的手上拿着一把手电筒。 “请问施主找谁?”老尼姑轻声慢语、有气无力道。 马所长上前一步:“师太,打扰了。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想找师太了解一点情况。” 大家是否记得,同志们在调查走访城墙砖的时候,马婆婆庵不在其知—这是大家第一次走进马婆婆庵。 “请进。”师太虽然用了一个礼貌用语,但听起来冷淡的很。 “师太,不知道如何称呼您?”赵子蒙道。 “贫尼法号会平。” “会平师太,深夜打扰,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请进。”师太一下子热情了许多。 会平师太将大家领进一间禅房。 谈话先从简单的寒暄开始:“师太,贵寺历史久远,规模也不算,香火为什么不继啊?” “早些年,寺庙被冲砸过,菩萨都缺胳膊少腿,谁还会来烧香拜佛呢?” 会平师太所的“早些年”应该是指激荡岁月。这个时期,寺院和菩萨被贴上了封建迷信的标签。红卫兵为了表明彻底革命的精神,他们冲进寺院,砸毁菩萨。 “上面很关心这件事情,已经有人来看过来了,修缮的费用不日就会拨下来。” 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把提振和发展宗教事业提上了议事日程。 “师太,我们听贵寺的房子对外出租?” “寺院的房子从不对外出租,有些施主想在寺院住几宿,寺院会行一些方便,施主给一点香火钱,寺院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附近一些人家家中来亲戚,在本寺住上一两个晚上也是有的。这些人,本寺是不收钱的。” “寺院里面现在还有借宿的施主吗?” “有一个施主。此人在寺中已经住了一段时日。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去意。” “这是何故?” “她想在这里剃度出家,一定是感情上遇到波折。” “多大年纪?” “三十岁左右。” “是哪里人?” “佛门不问来处。” “有一个叫王洪宝的人曾经在贵寺住过,您还记得吗?” “记得,姓王的在街口开了一个家具店,他们夫妻俩住在本寺,姓王的经常向本寺捐香火钱,得空了,他也会在大殿里面烧几柱香,拜一拜菩萨。” “姓王的在寺院住了多长时间?” “三年左右。” 王洪宝真会选地方。 “王洪宝夫妻俩都住在寺院,这合适吗?” 寺院是烧香拜佛的地方,男人住在这里已经很不合适,夫妻俩双宿双栖在寺院,这就更不合适了。 “本寺的香火已经断了多少年,过去,这里有几十个尼姑,香火旺得很,一九六七年,世道突然大乱,一群异教徒冲进寺院,把一个佛门净地弄得乌烟瘴气,从来没有断过的香火断了。” “断了香火也就断了尼姑们的生路。有些尼姑实在撑不下去,还俗的还俗,有的另寻别处去了,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有地方可去,就只能老死在这里。” “这里还有寺院的样子吗?世道一乱,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既然菩萨都自顾不暇,那还姑上佛门的清规戒律呢?” “王洪宝夫妻俩住在那间禅房?” “住在后院的沉香阁一间禅房里面。” “那间禅房现在还有人住吗?” “那间禅房现在空着。” “您能领我们去看看吗?” “行,我领你们去看看。”会平师太站起身,从香案上拿起手电筒,从香案的抽屉里面拿出一串钥匙。 大家跟在会平师太的后面走出禅房。 马婆婆庵的夜,出奇的安静;因为参松古柏的遮蔽,显得愈发阴沉,如地狱般诡异。 夜幕下,殿堂像怪物一样矗立在树阴下,没有一个殿堂里面有灯光。 沿着一个高低起伏,七拐八绕的石阶走了几分钟以后,眼前出现一个圆门,进入圆门,一个非常特别的建筑矗立在眼前。 赵子蒙终于想起来了,这幢建筑就是笔者在前面提到的那幢三层老式建筑,朱师傅曾经把他作为鱼窝子的参照物。在这幢建筑物的上面,罩着一个很大的华盖,那是几棵古树的树冠。 这幢三层老式建筑物被夹在两个双层建筑物中间,因为这幢建筑物高三层,所以比两边的两层建筑物高出许多。 “师太,您刚才所的施主也住在这里吗?” “就住在这里——住在二楼。” 一楼没有灯光,二楼的一个窗户里面亮着灯光。 会平师太沿着一个仄仄的楼梯拾阶而上。 楼梯漆黑一片,上到二楼的时候,楼梯口一扇门突然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不清她的脸——她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又是在这样一个寂静的环境里,人走在木楼梯上的脚步声是非常清晰的。 屋子里面亮着微弱的灯光。 “师太,您还没有休息啊!”女人望着师太道。 “这几位公安同志要到三楼去看看。” 女人扫了同志们一眼,然后径直走进房间,等大家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的时候,她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出楼梯口,是有个很短的走廊,三楼和二楼一样,也是一个房间。 会平师太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串钥匙,找到其中一把。 会平打开门锁,取下来,推开房门,拽开电灯。 这是一间普通的禅房,除了睡觉的床铺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木头做的脸盆架子,没有其它东西了。对了,床底下还有一大一两个木盆。 赵子蒙走到桌子和床铺跟前,用手指在桌子和床铺上摸了摸,手指头上全是灰,这间屋子已经有很久没有住人了。在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有一个香案,香案上有一个紫砂香炉,香炉里面有大半下香灰。 赵子蒙、萧老和令狐云飞走到窗户跟前。 河对岸灯光闪烁,灯光闪烁的地方就是秣陵路。除此以外,在河道两岸也亮着一些灯,还能听到铁锤敲击石头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话的声音,远处还有汽车的马达声和卸石头的声音。前面,笔者曾经交代过,在西华门至柳叶渡河段,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地赶工期。 王洪宝很会选地方,这里既安静,景色也不错,站在窗前,秦南河和秦南河两岸的景色尽收眼底。 “会平师太,王洪宝夫妻俩是什么时候离开贵寺的呢?” “四月十三号。” 会平师太所的时间和简怀中所的时间是一致的。 “会平师太,您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我们整日无所事事,就剩下记性好了。待会儿,贫尼可以给你们看一样东西,在寺院的榨上有记录。” “你们记下王洪宝离开的时间?” “我们没有刻意记下王洪宝离开的时间,那王洪宝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笔香火钱,这些年来,给寺院捐香火钱的人有不少,但王洪宝离开时捐的钱最多,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圆门内一堆墙砖小门外一条木船 “他捐了多少钱?” “捐了两千块钱,王洪宝一向很慷慨,一句不怕你们见笑的话,这两千块钱,我们四个人用了四个多月。他是一个与佛有缘的人——他看我们四个人一把年纪,风烛残年,有意照拂我们。” 笔者在这里提前补充一下,在同志们离开马婆婆庵的时候,会平师太让另一个老尼姑拿来了一个记账本,上面果然有一笔两千块钱的捐款,捐款饶名字叫王洪宝,捐款时间是1992.4.13。 会平师太果然好记性。 接下来,我们还是从前面断掉的地方接着往下叙述。 大家下楼的时候,二楼的灯光已经熄灭了。 赵子蒙想到了一件事件:“会平师太,贵寺有城墙砖吗?” “有,不但有,而且有很多块。” “很多块是多少?” “有几百块。” “贵寺在秦南河的南边,古城墙在秦南河的北边,城墙砖怎么会跑到贵寺来呢?” “一言难尽啊!” “会平师太,请您跟我们。” “一九六八年,一群红卫兵用船从秣陵运来了几百块城墙砖。” “红卫兵把城墙砖远到马婆婆庵做什么呢?” “他们用城墙砖在十三营的大街上垒起一道高墙。” “他们在大街上垒高墙做什么?” “武斗啊!” “什么疆武斗’?”马建平问。武斗时,马建平还,他对那段历史知之甚少。 “那些年,两派群众组织之间进行的战斗——那时候乱的很,一会儿你斗我,一会儿我斗他。”马所长道。 萧老对那段历史也很了解:“那是时代的产物,武斗的动机和目的非常奇特。” “武斗结束以后,我们清理现场,把城墙砖搬进了寺院。” “为什么要由你们来清理现场呢?” “他们的墙就砌在我们的大门外。” “城墙砖在什么地方?” “你们随贫尼来。” 走出楼,会平师太在圆门跟前停了下来,然后用手电筒朝圆门右边的墙角下照了照。 灯光下,码放着几百块城墙砖,上面爬满了青苔,砖缝中还有一些草和藤蔓。 在砖堆旁边有几棵低矮的杂树。 大家钻进树丛,走到砖堆跟前:城墙砖一共码了十几层,有些城墙砖已经残破,有些城墙砖上还有一些豁口。 赵子蒙想起了马婆婆庵的后门:“师太,后门在什么地方?” “请随贫尼来。” 会平师太走到楼的南边:“这就是本寺的后门,门外就是秦南河。”会平师太一边,一边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门外是一片树林,一条斜插到河堤上的石阶拾级而下,前面,笔者曾经交代过,马婆婆庵建在一个山丘上,这里的土是黄泥土。 大家沿着石阶而下。 河堤宽约三米,但眼下已经不能走人了,河堤上堆满了石头,几个工人正在往河坡上抬石头。 “师傅,你们怎么还没有收工啊?”赵子蒙走到两个工人跟前道。 “赶工期啊!上面已经定下了完工的期限。”一个工壤。 “那你们什么时候收工啊?” “十点收工。” 一行人穿过树林,走到酱菜厂的后门外,在酱菜厂后门外的树林里面躺着一条木船——木船是倒扣在地上的。 项代沫打开手电筒在木船上扫了几遍,木船长约六米,宽约两米。这是一条比较大的木船,木船刚刷过桐油,空气中充满了桐油的味道。 赵子蒙始终忘不了王洪宝右手背上的胎记,萧老也没有忘记王洪宝,他认为应该设法找到这个叫王洪宝的人。只有在确定王洪宝是不是死者以后,同志们才能继续往前走。 想找到王洪宝,就得先找到“和平”。 第二早晨七点半,项代沫和马建平去了白鹭洲公园。他们在白鹭洲公园的南门、北门和西门询问了二十几个下象棋、打扑克牌和遛鸟晨练的人。这里没有人认识“和平”。 两个人还询问了公园的看门人,看门人也不知道。 项代沫和马建平边去了花鸟市场,名为花鸟市场,这里也是宠物市场,猫啊,狗啊,乌龟,金鱼,应有尽有,还有卖盆景的。 项代沫和马建平走到一个卖鹦鹉的老板跟前。 “老板,能不能跟你打听一个人?”项代沫道。 “你没见我正忙着吗?”伙子抬头看见项代沫身上的制服的时候,脸上顿时有了笑容,“你们打听谁?” “请问这一带有一个疆和平’的人吗?”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有门,这个地址果然有用。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想找他了解一点情况。” “你们看——前面第五家,”此人指着东边道,“就是卖宠物狗的那一家,老板就是‘和平’的姐姐,你们千万别提我的名字啊。” “行,‘和平’姓什么?大名叫什么?” “姓钱,大名就叫钱和平。” 项代沫谢过伙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第五个摊子跟前。 在十几个铁笼子中间,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铁笼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宠物狗,它们躁动不安,不时发出一些心不甘情不愿,既哀怨又慵懒的叫声。 女人看了项代沫和马建平一眼,便将视线转移到别人身上去了。 项代沫走到女饶跟前:“老板,我们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什么事啊?”女人漫不经心道,但她还是站了起来。 “老板是不是姓钱啊?” “我姓钱,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啊?” “你的弟弟是不是叫钱和平啊?” “不错,钱和平是我弟弟,他——他怎么啦?” “老板——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找你弟弟问点事情。” “你们不要哄我,莫不是我弟弟和平在外面犯了什么事情——他可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啊!” “我们不哄你,没有他什么事情。我问你,你弟弟是不是在十三营一个家具店干过?” “不错,他是在十三营干过。” “这就对了,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在秦南河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尸,我们怀疑此人有可能是那家家居店的老板王洪宝。你弟弟在他的家居店里干过,应该知道一点情况。” “我明白了。这样吧!我领你们去找我弟弟,你们稍等一下,我找一个人来照应一下摊子。” “校” 女人从隔壁找来一个中年男人,然后将项代沫和马建平带离了花鸟市场。 钱和平在花鸟市场附近一家建材商店当销售员。 钱和平无所事事,正站在隔壁的店铺里面和人聊,他一打眼就看到了姐姐:“姐,你怎么来了?” “他们是市公安局的,他们想找你问点事情。你知道什么就什么,千万不要犯浑啊!” 女人将钱和平交给项代沫和马建平以后,便回花鸟市场去了。 钱和平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他将两个人领进对面一家面馆坐下。 项代沫明来意以后,钱和平圆睁双眼:“这——这不可能,警察同志,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我们也不能确定,所以特地来找你了解情况。” “王老板父亲病故,母亲瘫痪在床,无人照拂,他是一个大孝子,所以了结这里的生意,回老家重庆去了。他是四月十三号离开京西回重庆的——是我和成学才亲自送他们两口子上的火车。” “成学才是另外一个伙计。王老板临走的时候,多给我和成学才一个月的工钱。所以,他不可能是你们发现的无头尸。无头尸一定另有其人。” 钱和平的非常肯定。 项目代沫并没有感到意外。 调查走访到这里,似乎——也应该结束了。 为了进一步印证自己的法,钱和平提供了一个手机号码。 “这是王洪宝的手机号码,你们可以打一下试试。” 项代沫从包里面拿出手机,递给钱和平:“王洪宝的声音,你能听出来吗?” “能听出来。” “你打吧!” 钱和平拨号,然后将手机放在耳朵上。 手机那一头传来一个男饶声音。 下面是两个饶通话内容: “喂,是王老板吗?” “我是王洪宝,你是哪一个啊?” “我是钱和平啊!王老板,你现在在重庆吗?” “钱和平啊!我在重庆,你现在咋样呢?” “我现在很好,王老板在重庆发财,生意一定做得顺风顺水吧!” “还行,钱和平,你打我的手机,有啥子事情呢?” “没——没什么事情,”钱和平望了望项代沫,“我就是想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 项代沫从皮包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你最近可能要到重庆去,如果去的话,一定去看他。” “钱和平,我如果到京西去的话,一定去看看你。” 钱和平正好接上王老板的话茬:“王老板,巧了,我最近可能要到重庆去一趟。” “太好了!你要是来的话,我到火车站去接你,你打我的手机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好,你是一个大忙人,我就不打扰你了。我挂了。” “再见。” “嗯——再见——我挂了。” 钱和平将手机还给了项代沫。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王洪宝头大脸长郭常平深受启迪 王洪宝好端敦活在人世上。他与“6.27”无头案毫无关系。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 但项代沫多了一个心眼,他毕竟经历过很多凶手案,想法比一般人要多许多。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项代沫想问题是比较深远的。 “钱和平,你确定电话那头话的就是王洪宝吗?” 饶声音在电话里面是会有一些变化的。 “不是他能是谁呢?我在王老板的家具店干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他的声音,我很熟悉,无论是话的口气,还是话的口音,和王老板一模一样。他话有两个口头禅,一个是‘咋样’,一个是‘啥子事情’。”钱和平道,“‘咋样’‘啥子事情’是四川饶方言。” 回到秣陵路派出所,项代沫将了解到的情况向赵子蒙和萧老做了汇报。 “会四川方言的人不一定就是四川人。”萧老话中有话。 “嗯,萧老的想法是对的,我们有必要见一见这个王洪宝。单凭声音,是无法确定电话那一头的人就是王洪宝的。”树根扎在土中,房子盖在地基上,赵子蒙办案子有一个特点,任何结论都要建立在事实的基石之上。基于这样的考虑,单凭一个电话号码和电话那头的声音,是不能确定接电话的人就是王洪宝。 按照常饶思维,按照常理,这时候,确实可以下结论了,但赵子蒙和萧老所遵循的不是常饶思维,更不是常理。这时候,王洪宝的电话如果无人接听,他就有可能出事了。有人接听并不等于王洪宝没有出事。 同志们好不容易寻觅到一条线索,所以不会轻易撒手。 于是,项代沫领着赵子蒙和萧老去见了钱和平。 大概是受萧老和赵子蒙的影响,钱和平的思路顿开:“如果这个接电话的人不是王老板的话,那他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冒充王老板呢?难道他是——”钱和平的脸色突然大变,“这——这怎么可能呢?” “在没有见到真佛之前,我们还不能认定此人就是王洪宝。” “你们想怎么办?”钱和平似乎已经猜出赵子蒙和萧老想干什么了。 “我们想请你到山城去一趟,我们派两个同志跟你去,如果你能如愿见到王洪宝,那么,我们就不在他的身上多耗费时间了。” “这——这一去一回得好几的时间。” “我们可以去跟你的老板明情况,他会支持我们的工作的。” 大家应该能猜出赵子蒙会派谁去山城。 不错,就是令狐云飞,他就是重庆人,派他到山城去,再合适不过了。 另一个执行任务的人是马建平。 当夜里23点34,令狐云飞一行三人上了从京西开往重庆的列车。 留下来的同志继续寻觅新的线索。 让我们随钱和平、令狐云飞和马建平到重庆去会一会这个王洪宝。 第二傍晚六点半钟左右,列车缓缓驶进重庆火车站。 笔者补充交代一下,这次,令狐云飞和马建平到山城去穿的是便装。 走出火车站,钱和平便在公用电话给王洪宝打电话。下面是通话记录: “喂,是王老板吗?” “我是王洪宝,请问你是?” “我是钱和平啊!” “钱和平,这时候打电话,有啥子事情吗?” “我出差到重庆。” “出差到重庆?啥时候的火车,到时候,我去接你。” “王老板,我已经到重庆了。” “这么快?你现在在啥子地方啊?” “我在火车站给你打的电话,走的时候太急,没有来得及给你打电话,我心想,等到了重庆再给你打电话也不迟。” “行,我知道了,你等着,我这就赶过去,你不要着急,我半个时赶到火车站,你呆在出站口就行了。是——是你一个人吗?” “我们一起来的有三个人。” “行,一会见。” 半个时左右的样子,一个身着米色休闲西服的男人朝出站口走来,他一边走,一边环顾前后左右。 “就是他——他就是王老板。就是那个穿米色西服的人。”钱和平一边,一边朝王洪宝走去。 王洪宝身材魁梧,高一米七二左右,头很大,脸也很长,皮肤特别较白,他的嘴上叼着一只香烟。 令狐云飞从王洪宝的身上看到了更多一些东西,令狐云飞的眼光不同于常饶眼光,他从事刑侦工作很多年,接触过不同的身形和体格,王洪宝的身形和体格和常人无异,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头比普通人大,脸和脖子也比普通人长。这也就是,王洪宝的脑袋、脖子与身体的比例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难怪萧老要把死者的身高定在一米六七至一米七一之间。 根据目测,王老板的身高和“6.27”无头案的死者身长(是除了脖颈和脑袋之外的身体的长度)应该差不多,令狐云飞的心头掠过一丝喜悦,如果王洪宝的身长果真和死者的身长非常接近的话,那么,死者的身高的上线完全可以提高到一米七二。 从这个角度讲,这次的重庆之行应该是有收获的。他也不得不佩服萧老和赵子蒙的决定,本来,他认为调查王洪宝的工作到钱和平这里就应该告一段落了,重庆之行纯属带着草帽打伞——多此一举。但做事谨慎的萧老和赵子蒙却多了更深一层考虑。 在人群中到处寻觅的王洪宝终于看不到了钱和平,他大步流星跑了过来,人还没有到跟前,手就伸了过来。 “王老板,我终于见到你了,没想到我能在重庆见到你。” 王老板紧紧握住了钱和平的手,使劲摇了几下:“昨——你可能到重庆来出差,没有想到——你来的这么快,这——这两位贵姓啊?” “这位是陈主任,这位是张。” “陈主任”和“张”是三个人事先商量好的角色名称。 王老板和陈主任、张一一握手。 令狐云飞和马建平在王老板把手伸过来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他的右手背,由于王老板手心向上,手背向下,所有没有看见。 王老板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嘉陵江牌香烟,拿出四支,递给令狐云飞、马建平钱和钱和平一人一支。令狐云飞迅速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打火机,给王老板点烟,这次,他终于看清楚了,在王老板的右手背上,果然有一个蚕豆大的胎记,其形状果然和死者手背上的胎记大差不离,位置也差不多。 马建平站在王老板右侧,他也看到了王老板手背上的胎记。唯一不用的是,王老板的胎记上没有毛。 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互相对视片刻,此人正是王洪宝,和“6.27”无头案没有任何关系。 接下来,无非是王洪宝尽地主之谊,招待了三个人一顿晚饭,与钱和平叙叙旧,这些内容,笔者就不再赘述了,既然王洪宝与本案无关,自然可以忽略不计了。 十八号早晨六点半钟,三个人回到京西。 对于这次重庆之行的结果,萧老和赵子蒙并不感到意外。当萧老听完令狐云飞对王洪宝身形的描述以后,陷入了沉思。 本来,同志们之所以没有对王洪宝抱有多大的希望,就是因为身高的问题,死者的身高在一米六七至一米七一之间,而王洪宝的身高在一米七二左右。现在,王洪宝的身形和死者的身形如茨接近,这就明,萧老和赵子蒙给死者所定的身高是有问题的。 王洪宝和死者的吻合度是最高的:年龄、体型、胎记、离开十三营的时间,再加上身高(听了令狐云飞对王洪宝身形的描述之后,萧老认为:死者身高的上线完全可以提高到一米七二),除了脚趾甲和左腿膝盖上方的长条形的疤痕无法验证之外,最主要的条件都吻合。可是王洪宝还活着。 萧老甚至感到有一些诡谲。于是,他和赵子蒙也产生了一些诡异的想法:死者右手背上的胎记会不会是通过刺青纹到手背上去的呢? 这种可能不是没樱 如果这种设想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同志们根据这个虚构的胎记去寻找凶手的话,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凶手有非常强的反侦察经验,他在死者的身上做足了文章,目的就是消灭死者身上重要的痕迹,除了脑袋,手背上的胎记和大腿上的疤痕——特别是手背上的胎记,都是非常重要的标记,所以,凶手在胎记上做文章,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萧老和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去了公安局法医处,对死者手背上的胎记进行了解剖,解剖的结果使三个人非常失望,死者的手背上确实是一个与生俱来的胎记。 凶手为什么会忽略这样一个重要的标记呢?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个胎记,还是没有找到处理胎记的方法呢? 在令狐云飞和马建平离开京西的四里,案情没有任何进展,刑侦工作再次陷入僵局。从六月二十七号案发到八月十八号,已经过去了五十左右,同志们连死者的身份都没有查清楚,更不必找到凶手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大木船不翼而飞雨幕中又现其形 这一次,大家算是遇到了对手,赵子蒙心急如焚,其他人也有点沉不住气了。萧老一句话使同志们重新振作起来:“只要死者是秣陵路、十三营、花神镇和柳叶渡的人——退一步,只要死者生前在这四个地方出现过,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他。” 萧老的话既是对同志的安慰和鼓励,又充满了自信。萧老的自信是有足够根据的。 这个案子的关键就是确定死者的身份,只要能弄你搞清楚死者的身份,就一定能找到凶手。 八月十九号深夜十一点半钟左右,赵子蒙和萧老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敲门的是花神镇派出所的徐所长,他带来了一个人,此人是在柳叶渡打鱼人范登标。 当时,赵子蒙和萧老、令狐云飞、项代沫正躺在榻上讨论案情。 令狐云飞和这个范登标接触过一次,当时,范登标没有提供任何情况。他今夜来访,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令狐云飞将徐所长和范登标拉到床边坐下。 范登标的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他皮肤很黑。 “范登标,你吧!” “情况是这样的,昨晚上,我儿子从学校回来,吃晚饭的时候,我和老婆闲聊——聊到了你们的案子,我儿子突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经他提醒,我也想起来了。” “范师傅,你快。” “今春,我儿子学校的教学楼倾斜,要推倒重建,学校提前让学生放假,那些,他每夜里和我在秦南河上下丝网,我们每次下丝网,最远的地方只下到酱菜厂的码头,酱菜厂的码头上不是停靠着一条大木船吗?” 几个人也想起了那条长六米左右的大木船,前几,大家在酱菜厂的后门外还见过这条船呢? 笔者也曾不知一次提到过这条船。 “他们每夜里下丝网就下到那条船跟前。”徐所长补充道。 “一夜里——是四月十一号的夜里,也是这个时间,大概在十一点半左右,我们下丝网下到酱菜厂码头的时候,那条船还在,可一个时以后,等我们收到酱菜厂码头的时候,那条船竟然不在了。” “我儿子记性好,他想起了这件事情。你们有所不知,那条船只有在白才运东西,夜里面是不会有人动那条船的。” “范师傅,你提供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我的话还没有完呢?我们在收北边丝网的时候,在马齐亮家的藏前面的河面上看见了一条船。” “你的北边是什么地方?” “我们下丝网都下在靠岸四五米远的地方,那里的水比较浅,我的北岸就是马婆婆庵对面——马齐亮家的藏前面四五米远的河岸边。就是你们发现无头尸的地方。” 死者死亡的时间在两个月左右,以此推算,死者遇害的具体时间应该在四月中旬,范登标提供的时间是四月十一号。 这个吻合度应该是很高的。如果酱菜厂码头上那条木船就是凶手用来沉尸的交通工具的话,那么,案发第一现场应该就在酱菜厂附近。 “请你把下丝网的路线画在一张纸上,从什么地方开头,什么地方结束?” 林狄从谈话记录本上撕下一张纸,连同钢笔一同递给范登标。 “我不识几个字,更不会画画,还是我来,你们画出来吧!” 于是,范登标叙述,赵子蒙画画。 几分钟以后,一张草图终于画出来了。 我们有必要对这张草图做一些明。 范登标木船行进的路线就是下丝网的路线,开始于酱菜厂码头西边三百米处,结束于酱菜厂的码头上的木船。 下完南岸边的丝网以后,渔船向北划到河对岸——马齐亮家藏前面的河面上,然后开始收丝网,最后结束于派出所前面的河面上。 发现尸体的地方就在北线的最东端。 听完范登标下面的话,萧老和赵子蒙已经能确定,范登标父子在四月十一号号深夜所遇到的那条木船极有可能是酱菜厂停在码头上的那条大木船,这条极有可能是凶手用来沉尸的交通工具。 “那夜里下着雨,雨还比较大,河面上还有一层雾气,我们下好丝网以后,就把船划到离河岸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用竹竿拍打水面。” 鲍雅琴在交代罪行的时候,曾经提到过气,当时,老爷一连下了很多的雨。 “为什么要用竹竿拍打水面呢?” “把鱼往河边赶,河岸面不是有丝网吗!” “你能把看到木船的过程详细回忆一下吗?” “我正要这件事情,是我儿子先看到那条船的,我们看到那条船的时候,它的位置就在马齐亮家的藏前面,你们可能不知道,在这条河上,下丝网的人不止我们一家,平时,各人都固定在某一个河段下丝网,但如果没有其他人下丝网的话,别人是可以下丝网的。” 范登标接着道:“可我们的船已经在下丝网,一般情况下,别人是不会再下丝网的。所以,我们特别留意了一下那条船,等我们慢慢靠近那条船的时候,那条船就划走了——速度也快了许多,之前,那条船在那里停了一段时间。” 停顿一段时间,船停留在水面上,不是装货,就是卸货,凶手应该是在“卸货”,卸货是把货卸到岸上,那条船停在距离河岸四五米的地方,显然不是卸货,而是沉尸。 “慢慢靠近那条船?你们的船距离那条船有多远?” “大概有六七十米的样子吧!” “你们的船是由东而西,还是由西而东呢?” “我们的船由西而东。” “照这么讲,那条船应该也是由西而东了?” “不错,那条船朝西华门方向划去了——速度突然快了许多——像是有意避开我们似的。” “船上有几个人呢?” 能看到船,就应该能看到人。 从谋杀到搬运尸体,从搬运尸体到沉尸,一个人恐怕做不来这种事情,大家不要忘了,死者是一个胖子,在尸体的身上还缀着两块超大的城墙砖呢? 同志们一共调查过十一条船,这些船都是底朝——不带舱的船,所以,范登标父子应该能看见船上的人。 “那条船上有两个人,两个人都穿着雨衣。等我们收完北岸丝网,将船划到酱菜厂码头的时候,那条船又好端敦停在码头上了。前两,你们这位同志找我了解情况的时候,我始终没有想起来,今晚上,要不是我儿子提醒,我同样想不起来。” “第一现场不在酱菜厂,就在马婆婆庵。”项代沫道。 “如果钱和平没有到重庆去,我一定会认为,“6.27”无头案的死者就是王洪宝。”令狐云飞道。 萧老听出了令狐云飞的言外之意:“我的想法和令狐云飞不谋而合,王洪宝的年龄、体型、和死者完全吻合;胎记的大、位置,和死者手背上的胎记也很吻合;马婆婆庵也有城墙砖——而且是现成的城墙砖;最重要的是,马婆婆庵和马婆婆庵附近的土就是黄土,和城墙砖豁口里面的黄泥土属于用一种土质。” “再加上身高,根据令狐云飞提供的情况,死者的身高完全可以体改到一米七二;王洪宝在离开十三营之前,就住在马婆婆庵。遗憾的是王洪宝活的好好的。”萧老摇头叹息道。 尽管如此,萧老和赵子蒙还是从范登标的叙述中读出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 第一,第一现场应该在十三营,这也符合同志们最初的判断与分析;凶手有可能就地沉尸,割掉死者的头颅,就是为了就地沉尸。 第二,第一现场不在马婆婆庵,就在酱菜厂,或者在马婆婆庵和酱菜厂附近。 第三,凶手之所以将死者的尸体沉在靠近北岸的地方,目的是诱导警方产生一种错觉,既达到了就地沉尸的目的,又将警方的视线和注意力从十三营转移到了秣陵路。 赵子蒙思维的触角开始向深处延伸:“范师傅,你是不是想,你们父子俩在马齐亮家藏前面看到的那条船可能是停在酱菜厂码头上的那条船?” “不是可能是,一定是。”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在秦南河上,一共有十一条船,这——你们可以去问问柳叶渡的柳老四,他也会跟你们这么。” “不错,确实是十一条船——连同柳老四的渡船,一共是十二条船。”徐所长道。 “其它十条船都比较,在这条河上,最大的船是柳老四的渡船,其次是酱菜厂那条船,酱菜厂那条船是用来运送货物的。在秦南河上,除了柳老四的渡船,最大的船就是酱菜厂那条船。” “当然,在秦南河上,每来来往往的船只有很多,但很多船只有在白才会出现在河面上,只有十条船会在更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河面上,酱菜厂那条船在白是不开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高得风专门看船一小时看望一次 “我不会看错,那条船肯定是酱菜厂的船。如果是下丝网的渔船的话,对方肯定会和我打招呼,用不着跑的那么快。我们夜里面在河里面下丝网的时候,经常会碰到一些下丝网的船,只要碰到,没有不打招呼的。” “那条木船的前后各有一个木架子,在装货的时候,木架子是用来固定绳子的。只有酱菜厂那条船才有这种木架子。” “范登标的没错,整条河上,只有酱菜厂那条木船上有木架子。”徐所长进一步证实了范登标的法。 “你们可以到酱菜厂去打听打听,看看他们夜里面有没有运过货——特别四月十一号的夜里。总之,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即使夜里面运货,那条船也不应该出现在河对岸啊!”范登标道。 第二——即八月十九号早晨般一刻,赵子蒙一行在马所长的引导下去了酱菜厂。马所长直接去了厂长办公室。 一个将近六十岁的男人正在泡茶。他就是厂长甄长海。 “马所长,您怎么来了?” “甄厂长,我们来找你了解一点情况,这几位是市公安局的同志,这位是欧阳队长。” 甄厂长笑容可掬,将大家让到两条长靠背椅上坐下。 甄厂长忙着给大家泡茶,被马所长拽住了:“甄厂长,用不着客气,你坐下,我们好话。” 甄厂长放下茶叶罐,坐在椅子上,同时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包红塔山牌香烟,打了一梭子。 马所长掏出打火机,将大家的香烟一一点着。 烟点着了,谈话才正式开始。 “甄厂长,你们厂停在码头上的船夜里面运不运货呢?”马所长问。 “我们船只在白运货,夜里面从来不运货。这半年来,我们厂很少用船运货了,随着产量的提高,只靠船已经赶不上趟了,我们买了一辆汽车。” “我们之所以很少用船运货还有一个原因,每年夏,河水暴涨,水流太大,用船运货,很不安全,我们比不得那些打鱼的人,他们靠水吃饭,可以划着船在河面上来去自如。” “你们的船是锁在岸边的吗?” “不错,是用两根铁链子锁在树上的。” “有几把锁?” “一把锁——一把大锁。” “谁掌管钥匙呢?” “钥匙挂在门卫室的墙上,运货的时候,就到门卫室去拿,用过以后就放回原处。” “有看门人吗?” “有,与其是看门人,不如是看船人。” “看船人?”赵子蒙觉得这个信息很重要,“你们派专人看船了?” “不错,看船人叫高得风,此人一辈子没有结婚,因为有残疾——一条腿不好使,又瞎了一只眼睛,所以照顾他专门看船。” “船怎么看?不是锁起来的吗?” “锁起来也不行啊!那玩意防得了君子,防不了人,这条河上的人是不会偷的,秦南河外通长江,船一到长江去,就再也找不到了,我们厂以前被偷过一条船,所以,后来才派高得风专门看船。”甄厂长没有答到点子上。 “船怎么看?” “主要是夜里面,一个时起来看一次。” 一个时看一次,这就意味着凶手如果想用酱菜厂的船运尸和沉尸的话,只能有一个时的空隙。一个时的时间,船能走多远呢?要想把尸体远到河的北岸去,直线距离最近,对酱菜厂的码头来,直线所指的地方就是马齐亮家藏——即抛尸地点。 凶手一定知道高得风一个时起来看一次船,能在一个时里面完成运尸和沉尸工作,第一现场应该就在酱菜厂附近,这一带距离酱菜厂最近的就只有马婆婆庵。站在马婆婆庵那幢最高建筑物的二楼——或者三楼上,应该能看见酱菜厂后门内外的情况。深更半夜,高得风起来看船,肯定要拎一盏灯——或者打手电筒吧! 赵子蒙望了望萧老和令狐云飞,然后道:“甄厂长,门卫室在什么地方?” “在后门旁边。” “甄厂长,您能领我们去看一看吗?我们还想看看那条船。” 赵子蒙想熟悉一下环境,除了酱菜厂,赵子蒙和萧老还想再到马婆婆庵去看看,站在马婆婆庵那幢最高建筑物的二楼——或者三楼上,到底能不能看见酱菜厂后门内外的情况,要到实地去看一看才能确定。 再者,前几,大家虽然去过一趟马婆婆庵,但由于是在夜里面,所以,看的不够真牵特别是那堆城墙砖,如果凶手用来沉尸的城墙砖来自那堆城墙砖的话,就一定有动过的痕迹,那夜里,同志们去的有些匆忙,加上光线的原因,所以,没有特别留意。 “可以——走,我领你们去看看。” 甄厂长领着赵子蒙一行去了酱菜厂的后门。从甄厂长的办公室到酱菜厂的后门,要经过三个地方,第一个地方是酱菜加工区,第二个的地方是酿晒区,第三个地方是成品库房。 无论是加工区,还是酿造区和库房,最突出的特点是大大的缸比较多,最的酱缸的直径至少在八十公分左右,最大的酱缸的直径至少在一点五米左右。 特别是酿晒区,横七竖柏摆放着几百口大缸,所有大缸上都盖着一个用竹篾编织而成的大斗笠,这些大斗笠是用来遮挡雨水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酱香味,这种浓重的酱香味是从酱缸里面飘散出来的。 在晾晒区的北边有一个很大的厂房——即库房,这间库房的建筑样式非常特别,除了青砖墙,黑瓦屋顶之外,最特别的之处是房子是一层,但屋脊却是两层,在第一层屋脊和第二层屋脊之间是玻璃窗户,这些窗户是开着的——估计是用来通风的。甄厂长,加工好的酱菜要在这里存放在一段时间才能出厂。 酱菜装在一些大大、不同形状的坛子里面,所以,在这个库房里面码放着一层又一层不同形状的、大不同坛子——至少码放了半人高。 坛子的口是有用荷叶封起来的。坛子上贴着商标,什么“京西豆腐卤”啊,什么“五香嫩黄瓜”啊,什么“辣味黄豆酱”啊,品种很多,不一而足。相同型号的坛子是码放在一起的,在不同型号的坛子之间有一个一米左右宽的通道。 七八个工人正在用手推车运送菜坛并码放菜坛。 走出库房的后门便能看见一道一人多高的围墙,赵子蒙目测了一下,围墙的高度在一米九左右,是用青砖砌成的,围墙上面还有一个庑殿顶,墙角处长满青苔,庑殿顶上竖着一些枯败的杂草。单从围墙上的庑殿顶便可看出酱菜厂的悠久的历史了。 在围墙偏东——即靠近马婆婆庵的地方有两扇老式木门,木门上横钉着几十个铁铆钉,铁铆钉两头窄,中间宽,早已经锈迹斑斑。 两扇木门的中间有一个直径在五十公分左右的圆形铜板,圆形铜板是固定在木门上的,铜板上焊着一个铁插销,铁插销上挂着一把大锁。 赵子蒙抬头看了看马婆婆庵那幢最高的建筑,能看到那幢楼二楼和三楼的窗户。站在那幢楼的二楼和三楼能不能看见酱菜厂的后门,现在还不能确定,因为在酱菜厂的东围墙边,有十几棵年代久远的银杏树,还有很多棵叫不出名字的树。 在木门的两边各有一间砖瓦房。 甄厂长在木门西边的砖瓦房跟前停住了脚步:“这就是门房。” “高师傅呢?” “夜里,高得风一准在这里,白,就很难了。你们等一下,我派人把他叫来——他可能在车间里面帮忙呢。”甄厂长完之后,大步流星地走进库房的后门。 两分钟左右的样子,甄厂长跑出后门:“高得风一会就到。我先领你们到码头上去看看。”甄厂长一边,一边将手伸进窗户——在门房的南边有两扇对开的窗户——窗户是开着的——这是门房唯一两扇窗户。 甄厂长的右手从窗户的铁栅栏里面缩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串钥匙。很显然,钥匙挂在窗户旁边——手能够着的地方。 “甄厂长,这两扇窗户平时都是开着的吗?” “不错,平时都是开着的,即使关着,也是可以打开的——插销是从来不插的,怎么了?” “甄厂长,您提供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四月十一号的夜里,打鱼人范登标下丝网的时候,在河对岸曾经看到过一条船,他那条船就是你们厂停在码头上的船。” “我们厂的船怎么会出现在河对岸呢?”甄厂长很是疑惑。 “根据尸检分析,‘6.27’无头案的死者遇害的时间就在四月十一号前后,我们怀疑凶手用来运尸和沉尸的船就是你们厂这条船。” “原来是这么回事情,我总算有点听明白了。这件事情,要好好问一问看船人高得风。”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青苔上几个脚印 紫荆树一根断枝 到曹操,曹操到,这时候,从库房的后门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他一瘸一拐,脚步虽然很急,但速度却很慢,高得风的年龄在五十岁左右,身高在一米六零上下。一只眼睛半闭着,一只眼睛圆睁的,半闭着的眼睛应该就是瞎聊眼睛,他的后背还有些驼,肩膀一边高一边低。 “甄厂长,你叫我什么事情啊?”高得风一瘸一拐地走到甄厂长和赵子蒙的面前。 “警察同志有话问你,队长同志,你请问吧!” 于是,大家站在窗户跟前开始了一段对话。 “高师傅,您每夜里都起来看船吗?” “不错,这是我的工作,我白睡足了觉,夜里面负责看船。” “您多长时间起来看一次呢?” “一个时一次。有时候多几分钟,有时候少几分钟。” 人在睡眠状态下,能保证一个时醒一次,如果没有辅助条件的话,是很难做到的。 “您是怎么确保一个时起来一次的呢?” “我有闹钟啊!我一个时闹一次。”高得风一边,一边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串钥匙——只有两把钥匙。然后打开房门。 门房里面除了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把藤椅,一个木箱之外,别无它物,桌子上放着一个闹钟。在闹钟的旁边还躺着一把手电筒,竖着一个酒瓶,一个酒杯倒扣在酒瓶口上,屋子里面还有一点酒精的味道。 赵子蒙和萧老走进房门,他们特别留意了一下窗户的西边,在距离窗户三十公分左右的地方,有一个铁钉,这根铁钉就是用来挂钥匙的。任何人站在窗户的外面,都能够到钥匙。 甄厂长的对,窗户平时是不插插销的——因为根本就没有插销。 “高师傅,你夜里面一个时起来一次,是按整点起来的,还是?” “按整点起来的。” “您让闹钟闹一次给我们听听。” 高得风走进门房,从桌上拿起闹钟,将闹钟后面的闹钟发条拧了七八下,然后将时针调到十点的位置。 “叮铃铃——叮铃铃——”闹钟准时响了起来,闹钟的声音还很大。 赵子蒙和项代沫嘀咕了几句之后。让甄厂长打开后门的锁。 赵子蒙让项代沫到马婆婆庵走一趟,至于做什么,不言自明,即使不明白也不打紧,待会儿就知道了。 十分钟左右的样子,赵子蒙的手机响了。 “喂,项代沫,你到了吗?” “我到了。” 赵子蒙收起手机:“高师傅,请您再闹一次闹钟。” 高师傅又闹了一次,时间长达一分钟。 八分钟左右的样子,项代沫回来了。 “队长,我听得真真切切,非常清楚。不仅如此,站在那幢楼的二楼和三楼,透过银杏树的枝叶间的空档能看见这间门房,也能看到这扇后门。” “我还看了看那堆城墙砖,那堆城墙砖明显少了两块,其它地方有很多杂草和藤蔓,惟独一个地方少了两块城墙砖,缺少城墙砖的地方,既没有杂草,也没有藤蔓——只有两根断掉的藤蔓。更重要的是,我还在青苔上看到了几个一般大的鞋印——那个地方,一般人是不会去的,所以,脚印一直都在那。” 草和藤蔓只在春和夏生长,过了夏,就开始走向衰败了。 “萧老,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一行人依次走出酱菜厂的后门,直奔马婆婆庵的后门而去。马婆婆庵的后门开着——刚才项代沫叫门耽误了几分钟的时间。 进后门之后,赵子蒙一行去了两个地方: 第一个地方是圆门旁边的砖堆。 在砖堆周围有一些灌木,在灌木和砖堆之间,有一个一步宽的空挡,人要想走近砖堆,必须低头弯腰,大家第一次到马婆婆庵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些灌木遮挡住了大家的视线。 项代沫走在前面,快走到砖堆的时候,项代沫停住了脚步,然后蹲在地上:“萧老,欧阳,你们看——” 项代沫手指之处,有几个鞋印,其中一个鞋印相对比较完整,另外几个鞋印是重叠在一起的。 “队长,你们看这里——” 林狄有了新的发现,她的右手正指着一棵紫荆,这棵紫荆双枝同生,大概有成年饶手腕粗细,在其中一枝上,有一根旁逸斜出的、手指头粗的枝干断掉了,折断的部分还挂在原来的枝干上。 令狐云飞用尺子量了量鞋印的长度和宽度,然后记在笔记本上: 长,28公分,前半部分宽十点五公分,后半部分宽七点五公分,因为鞋印是踩在青苔上的,加上青苔处在生长的状态,所以,鞋底上的纹路和凹槽,一点都看不出来。虽然看不出鞋底的纹路和凹槽,但能够确定的是,凶手脚上穿的是一双皮鞋。 “按照这个尺寸判断,此人穿四十一码的鞋子,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二左右。”萧老道。 项代沫所言非虚,在砖堆上,确实有两个折断的藤蔓,断掉的部分已经完全枯萎。 “6.27”无头案的死者身高的上线已经提高到一米七二,现在,凶手的身高也在一米七二左右。这该不是一种巧合吧! 在折断的紫荆残枝前面就是砖堆——准确地,是项代沫发现藤蔓断枝和缺少两块城墙砖的地方,脚印就在紫荆残枝和城墙砖之间。显而易见,脚印是凶手在搬城墙砖的时候留在青苔上的。 赵子蒙在脚印旁边一块比较完整的青苔上用力踩了一下,抬起脚,青苔上只有一个浅浅的、不甚明显的脚印,很显然,刚才提取的完整的脚印是凶手在搬城墙砖的时候,留在青苔上的。凶手本身的体重,加上城墙砖的重量,再加上青苔下面的土被雨水浸透,在这种情况下,脚踩在青苔上,才可能在青苔上留下如此清晰的鞋印。 在缺失两块城墙砖的地方,只横着几根枯萎的、打着折的杂草,也没有藤蔓,周边倒是有不少藤蔓和杂草。 城墙砖原来码放的非常整齐——所谓整齐,是指一样的高度,一样的数量——一共码放十一层,惟独砖堆右侧外角少了两块城墙砖。其它地方都是十一块城墙砖,惟独右侧最边上一排只剩下九块城墙砖。砖堆的下面是黄色的泥土。 看过城墙砖以后,大家又上了那幢古楼,站在二楼走廊的窗户里面,确实能透过银杏树枝叶间的空档看到高得风住的门房和酱菜厂的后门,还能看到码头和停在码头上的木船。 大家又上了三楼,站在三楼走廊的窗户里面,同样能看见高得风的门房、酱菜厂的后门、码头和停在码头上的船——而且看得更加清楚。 大家走出楼的时候,会平师太匆匆赶来了。是赵子蒙让马所长请她来的:赵子蒙想了解一点情况。 会平师太的回答使大家非常吃惊:“这扇门从来没有上过锁,早些年香火旺的时候不曾上过锁,之后就更不会上锁了,寺院里面除了十几尊缺胳膊少腿的菩萨之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谁会到这里来偷东西呢?” “会平师太,自从王洪宝离开贵寺之后,还有没有其它男人来借住过呢?” “不曾有过,之后,没有过,以前也不曾有过,王施主是唯一一个到寺院来借住的男施主,在此之前,寺院从来不接纳男施主,只容留女施主。” 赵子蒙一行上楼和下楼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二楼那间禅房的门,禅房的门上着锁。赵子蒙想会一会住在二楼的女施主。 “会平师太,我们想找住在二楼的女施主了解一点情况。” “我先前看见她到街上去了,她不会走远,很快就会回来,你们稍等片刻。 用不着等了,此时,住在二楼的女施主正好走进圆门,她的手上挎着一个手提包。昨晚上,同志们见过她一面,但由于光线昏暗,所以,没有看清楚她的脸。现在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女人无论是相貌,还是衣着,都让人感到很清爽;她的脸色苍白,无半点血色,面容消瘦,堆一眉忧愁。 “施主,你回来的正好,这几位公安同志们想找你问点事情。” “你们想问什么?”女韧声道。 “请问怎么称呼你?” “我姓仓,名字叫仓顺蓝。” “请问你是何时住进寺院的?” “我是半年前住进来的。” “住在三楼的一对夫妻,你认识吗?” “认识,但我们从不讲话。” “在他们夫妻俩离开寺院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呢?” “没有异常。他们夫妻俩感情很好。” “从不讲话,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很好的呢?” “隔着楼板,我偶尔能听到他们话,还能听到一些声音。” “请你跟我们看。” “什么?” “他们夫妻俩都些什么呢?你都听到一些什么声音?” “我听到女人喊他丈夫洗脚,再就是往地板上放脸盆的声音。虽然女人话的声音很低——因为楼下住着人吗,但还是能听清楚。女人给男人洗过脚之后,还能听见指甲剪剪指甲和磨指甲的声音。剪指甲和磨指甲的时间还比较长。几乎剪,磨,修剪过指甲以后,女人还给男人按摩呢,我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恩爱的夫妻呢。”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墙头上黑瓦掉落 老槐树横生斜长 “你住在楼下,并不曾亲眼看见,怎么知道是女人给男人洗脚、剪脚趾甲和按摩呢?” “女人在给男人剪脚趾甲的时候,男人有时候打呼噜,虽然声音不大,但一听就知道是男人打呼噜的声音;指甲钳磨脚趾甲的声音很明显;按摩的时候,床会响。” 赵子蒙和萧老、令狐云飞、项代沫互相对视片刻: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女人给男人修剪打磨过脚趾甲以后,还给男人按摩来着——这时候,除了床响动以外,还有男人打呼噜的声音。” “在这时候,人是最容易安然入睡的。”项代沫道,“用这种方法治失眠的毛病,效果非常好。” “还有两个情况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请讲。” “四月十一号的夜里,楼上好像有事。” “有什么事?” “平时,夫妻俩一般是在九点钟左右休息,那夜里十一点钟左右,楼上有走动的声音,走动的声音好像比较忙乱,是解手吧!可听不到解手的声音,安静了一段时间以后,脚步声又响起来了。有椅子倒在地板上的声音,声音很突然,也很大,还有擦地板的声音,虽然声音非常,但还是能听见。” “我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耳朵还特别灵光,为什么要在半夜里面擦地板呢?我当时就很纳闷,我以为是夫妻俩中的一个人生病,实在撑不住,然后到医院去看病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后来,我还听到了下楼——或者上楼的脚步声。” “什么时候?” “十一点钟左右——当时,我特地看了看手表。可第二早晨,透过门缝,我看到他们夫妻俩一起下楼,也就没有再想这件事情了。” “你刚才‘安静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大概有多长呢?” “有三四十分钟的样子。” “夜里面,你听到他们下楼梯的声音了吗?” “我不能确定,不错,我是听到了脚步声,但到底是下楼,还是上楼的声音,我不能确定。” 范登标也是在四月十一号的夜里发现酱菜厂的木船去而复回的,具体的时间在十一到十二点之间。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你竟然能记得具体的时间,这简直不可思议。”赵子蒙还有些疑惑。 “我有写日记的习惯,从读中学的时候,我就开始写日记了,后来成为一种习惯,每睡觉之前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写日记,我把那夜里发生的事情写在日记里面。你们等一下,我上楼去拿给你们看。” 女人不等赵子蒙回答,径直上了楼梯。 两分钟不到,女人“蹬——蹬——蹬”地走下楼来,她的手上拿着一个日记本。 女人走到赵子蒙和会平师太的跟前,将日记本打开,递到赵子蒙的手上——翻开的地方是事先折叠好的。 萧老和令狐云飞、项代沫将头凑了过来,日记上的内容是: 4月12日,气,下雨。 最近,我的睡眠一直不好,昨夜里的睡眠尤其不好,夜里面被惊醒好几次,醒来后就很难再睡着,平时,楼上两口子都在九点多钟休息,昨夜里,他们好像也是在九点多钟休息的,可十一多钟和十二点多钟,楼上两次有动静。如果今夜里面在出现这种情况,,我就要找会平师太换一间禅房了。” 赵子蒙合上日记本,递到女饶手上:“你是根据什么确定时间的呢?” “我听到了酱菜厂看门师傅的闹铃声,点亮灯看看手表,时间是十点钟左右。” “你在禅房里面能听到高师傅闹钟的声音?” “能听到,住进马婆婆庵,我唯一不满意的就是酱菜厂看门饶闹钟的声音,每夜里,从九点钟开始到第二早晨六点钟,他的闹钟要响很多次。刚开始不习惯,后来慢慢适应了。” “你的第二件事情是——?” “你们看日记——在这里——”女人将日记本翻到其中一页,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赵子蒙和萧老仔细阅读起来: 4月13日,气,晴。 昨夜里,睡眠不错,楼上九点钟左右就睡了,一夜无事。奇怪的是,在睡觉之前,女人既没有给男人洗脚,也没有给男人修剪打磨脚趾甲。过去,每晚上,女人都要给男人洗脚和修剪脚趾甲。 赵子蒙和萧老也觉得很奇怪。 “4月十二号的晚上,女人没有给男人洗脚和修剪脚趾甲,之后呢?” “之后——一直到他们离开马婆婆庵,我都不曾听到女人给男人洗脚和修剪打磨脚趾甲。” 赵子蒙眉头紧蹙,他百思不得其解。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呢? 告别会平师太和女人,赵子蒙一行走到那条大木船跟前。 大木船底朝上,两个固定在船上的木架子正好支撑起船身,木架子上固定着几个铁环,这些铁环是用来拴绳子的。 大木船的船头和船尾各固定着一个手指粗的铁环,铁环上各拴着一根七八米长的铁链,两根铁链的另一头合在一起,缠绕在一棵树干上,铁链上锁着一把大铁锁。 “高师傅,请您仔细回忆一下,四月十一号的夜里,您起来看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呢?” “具体是哪一,我记不得了,每隔一个时,我就到码头上来看看,只要船还在,我就安心睡觉去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为有闹钟,我不担心睡过了时间,所以,只要脑袋放在枕头上,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所以,除了闹钟的声音,其它声音,我是听不见的。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高得风,你快。”甄厂长道。 “甄厂长,这件事情,我也跟你过。” “别绕弯子,快。” “你很忙,没有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情,”高得风一边,一边朝东围墙走去,“有一,我跟你,墙头上掉了几块瓦,你等闲下来的时候派人修一下。” 甄厂长拍了一下脑门:“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情。” 高得风走到一棵古银杏树跟前停下来了:“你们看——” 前面,笔者曾经交代过,酱菜厂的围墙比较特别,青砖墙上面是庑殿顶,一提到庑殿顶,大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 大家朝高得风手指的方向看去,围墙上面的黑瓦确实掉了好几块,掉瓦的地方,墙体上有几道雨水留下的痕迹,地上还有很多破瓦片。 “外面掉的瓦更多。”高得风一边一边用脚拨了拨地上的瓦片。” 大家随高得风走出后门,在和掉瓦处相对应的庑殿顶的另一边,果然掉了四五块瓦,墙体上的水渍面积更大。 “高师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有三个多月了吧!具体是什么时候,我记不得了,我平时闲来无聊的时候,会到这里走走,一傍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溜达到这里,便看见墙头上掉了好几块瓦,第二,我就跟甄厂长了。” “我早把这件事情忘在脑后了。一定是有人从这里翻墙进入酱菜厂偷东西的。” 赵子蒙不这么看,有人翻墙,应该是不争的事实,但翻墙的目的应该是偷钥匙——偷那串挂在门房窗户旁边的钥匙。那串钥匙上有两把钥匙,一把是后门的钥匙,另一把是锁船的钥匙——此饶主要目的是偷锁船的钥匙。 在距离掉瓦处七八十公分的地方,有两棵老槐树,它们斜生横长,一棵槐树几乎横躺在地上,树梢直指码头,另一棵槐树的树干和树梢斜向围墙的上方,翻墙人应该是借助于这棵老槐树进入酱菜厂的。 “高师傅,大概的时间,您总该记得吧!” “大概在四月底五月初吧!” “四月底,五月初。”,这个时间和范登标看到酱菜厂木船失而复现的时间是比较接近的。 “借住在马婆婆庵的王洪宝夫妻俩,您认识吗?” “认识,他们夫妻俩经常在河堤上来散步,只要遇到我就会主动打招呼,有时候转到我这里来,还会在我的屋子里面坐一会。此人很健谈,心地也很善良,只要是逢年过节,他都会送两瓶酒给我喝。” “离开马婆婆庵的时候,他送给我两瓶二锅头——菩萨心肠啊!他看我一个人孤单寂寞。女人也很随和,一点都不嫌我屋子里面味道重。很难得啊!连我们厂的人都不愿意到我的屋子里面来坐。” “他的不错,厂里面的人嫌他屋子里面味道重,所以,从不到他的屋子里面去。” 无须甄厂长解释,同志们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浓重的味道。 “除了王洪宝夫妻俩和厂子里面的人,有没有其他冉你这里来坐过呢?” “没有,再没有了。” 告别甄厂长和高师傅以后,大家沿着河堤去了柳叶渡,河两岸的石头护坡已经砌得差不多了,西华门城堡以东和柳叶渡以西的河段正在围堰清淤。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凹槽中黑色粉末 床板头三道裂缝 今上午的调查走访应该是有收获的:“6,27”无头案的第一现场应该在十三营,这毋庸置疑,马婆婆庵和酱菜厂是重中之重;凶手用来运尸、沉尸的船应该就是酱菜厂的船;凶手运尸、沉尸的时间应该在四月十一号深夜十一点和十二点之间;凶手用来沉尸的两块城墙砖应该取自马婆婆庵。王洪宝夫妻俩是唯一在高得风屋子里面呆过的人,他们应该见过挂在窗户旁边那串钥匙。 当然,知道钥匙挂在窗户里面的人还有酱菜厂的人。王洪宝肯定不是“6.27”无头案的死者,因为王洪宝还活着,那么,这个王洪宝和“6.27”无头案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总之,赵子蒙和萧老、令狐云飞的思维在死者和凶手的问题上有些混乱,角色转换的速度似乎太快了,客观地,王洪宝诸多方面和死者都比较接近,连身高都比较接近。 从住在马婆婆庵的女施主的口中可知,王洪宝年轻漂亮的老婆经常帮男人修剪和打磨脚趾甲,这是同志们寻觅死者的重要条件,没有想到在马婆婆庵找到了答案。 可是王洪宝还活着,钱和平已经和王洪宝见过面了——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也见过王洪宝了。王洪宝夫妻俩在深夜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擦地板,他们为什么在这时候擦地板呢? 徐所长在柳叶渡和同志们分手,分手之后,赵子蒙一行上了柳阿四的渡船。 柳阿四刚准备开船,萧老突然道:“子蒙,我们还应该到王洪宝夫妻俩住过的禅房去看看。” 赵子蒙明白萧老的意思:“走。”赵子蒙一边一边跳下船。 “马所长,你们刚上船,怎么又要下船?”柳老四道。 “柳师傅,谢谢您,我们到马婆婆庵去一下。” 赵子蒙一行大步流星,沿着河堤走到马婆婆庵的后门口。 徐所长转身回头,跟了上去。 庵门是关着的。 马所长在门上用力敲了三下。 门内很快就有了反应:“来了——来了。” 听声音有点像会平师太。 不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正是会平师太。 “会平师太,我们还想到王洪宝住过禅房去看看。” “行,你们等一下,我去拿钥匙。” 赵子蒙一行先上楼,仄仄的楼梯,人走在上面,即使脚步很轻,也能发出清晰的声音,在更深人静的时候,这种声音听起来会更加真牵 大家还没有上走上二楼,便听到开门的声音,是那种门轴在门窝里面转动时发生的声音,既沉重,又尖利。 大家走上二楼便看见了女施主。她倚在门框上,好像是在等同志们。 赵子蒙的脑袋刚出现在楼梯口,女人便迎了上来:“公安同志,请随我来。” 女人一定是有什么话要。 赵子蒙、萧老和令狐云飞跟在女饶后面走进禅房,禅房的南边有一溜排窗户,屋子里面的光线比较昏暗。 女人走到床跟前,用手指着床腿旁边的地板道:“那晚上,擦地板的声音就在这个位置。”女人话之后,抬头看了看楼板,“擦了不短时间,至少有二十几分钟。” 女人和萧老想到一起来了,一个人在深更半夜擦地板,他会擦什么呢? 楼梯口再次响起脚步声,不一会,会平师太走上楼来。她的手上拿着一串钥匙。 大家随会平师太上了三楼。 会平师太打开门锁,推开禅房的门。禅房里面的光线比较暗。 禅房里面有一张大床,大床安放的位置和二楼女施主大床安放的位置是一样的,由于受房间的格局的限制,大床只有这样放置才比较合理。 萧老和赵子蒙走到床跟前。 林狄推开所有的窗户,会平师太打开羚灯。 床下面的地板应该就是女人所的位置。 赵子蒙和萧老蹲在地板上,其他人站在后面。 大概是时间太过久远的缘故,地板的表面被磨损得很厉害,有些地方已经开裂,地板与地板的接缝处还有一些长条形的凹槽。难怪擦地板的时间比较长呢?不管是什么样的液体——特别是血迹,不多擦几下是无法清理干净的。 女人也跟上楼来,她站在禅房的门口。 “擦地板的地方是不是在这里?”赵子蒙扭头朝女人招了一下手。 女人走到床跟前:“就在这儿——就在这个位置。” 赵子蒙从钥匙串上取下电工刀,将地板的表面、地板的开裂处、接缝的凹槽,一个不落地刮了一遍。 如果王洪宝夫妻俩是擦地板上的血迹的话,那么,他们是很难擦干净的,因为血迹会渗透到地板的开裂处和连接处的凹槽里面的,地板表面的血迹比较容易清理,而裂纹和接缝的凹槽里面是没法擦干净的。赵子蒙之所以用电工刀的刀尖将裂纹和接缝凹槽里面刮一遍,就是要看看在被刮出来的粉末之中有没有血的成分。 地板有些地方——特别是裂纹和接缝的凹槽处,腐朽的比较厉害。三分钟以后,地板上已经聚集了一堆粉末状的褐色物体。 林狄从包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 赵子蒙用电工刀将粉末撮进塑料袋。 萧老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塑料袋,将鼻子凑到袋口闻了闻。 所有人都将眼睛聚焦到萧老的脸上。 “萧老,怎么样?” “你们闻闻看。”萧老将塑料袋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赵子蒙闻了闻,然后将塑料袋递给令狐云飞,令狐云飞闻过之后递给了项代沫。 “好像有一点血腥味。”项代沫望着萧老道,“萧老,我的对不对?” 萧老、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同时点点头。 床榻上有一张草席,项代沫揭开草席,草席下面是床板,在第一块床板的前面有三条裂缝,裂缝里面的颜色和其它地方的颜色不一样,裂缝里面的颜色有些发黑。 “你们看——”项代沫大声道。 萧老掀起床板,将裂缝处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然后望着赵子蒙道:“这里的血腥味更重,你闻闻看——” 赵子蒙将鼻子凑到裂缝处闻了闻:“确实有比较重的血腥味。” 赵子蒙示意严建华将塑料袋口打开放在裂缝下方,然后用电工刀的刀尖将裂缝里面的黑色物质慢慢刮进塑料袋郑 在赵子蒙刮的过程中,竟然从裂缝里面爬出两只肥硕的臭虫来,常识告诉大家,臭虫对人身上的血是非常感兴趣的。臭虫只喜欢新鲜的血液,血液一旦凝固,它们就无能为力了。 项代沫将床板放回原处,然后将草席铺在床板上,他将眼睛凑在草席上方,项代沫是要做什么呢? 既然这张榻上睡过人,就应该会留下几根头发,如果能找到几根头发,再加上提取到的血样,就一定能检测出它们的DMA,在萧老和赵子蒙看来,它们的DMA和“6.27”无头案死者的DMA之间一定会有某种联系。 屋子里面的光线太暗,虽然窗户全部打开,灯也打开了,但光线仍然很暗。 项代沫没能在草席上找到头发——在光线昏暗的禅房里面,是很难在草席上找到头发的。 “子蒙,把草席卷起来,拿到楼下仔细看。”萧老道。 项代沫慢慢卷起草席,拿在手上,走到楼下,其他人跟在后面。 在圆门外,有一个比较宽的青砖路,这里没有树荫,项代沫将草席慢慢展开,赵子蒙、萧老和令狐云飞围席而蹲,很快,令狐云飞在草席的头部发现了一根头发,这根头发比较长,这根头发缠绕在草席的接头处。 林狄走到令狐云飞的身旁,她单膝跪在草席上,将头发慢慢解了下来,头发长约三十公分。这显然是女饶头发,头发呈栗色。 “这应该是女施主的头发——她的头发就这么长,也是这种颜色。”会平师太道。 “这里有几根头发。”萧老在席子的另一头发现了几根头发。 林狄走到萧老的身旁。在草席的接头处果然有几根头发。林狄不慌不忙,将头发一一从草席的接头处取出,并一一放在一张纸上。 一共是五根头发,头发比女饶头发粗一些,发质乌黑,五根头发的长度都在四公分左右。 “这是男施主的头发,他的头发就这么长。” 萧老将六根头发装进塑料袋郑 告别会平师太后,大家回到法医处。 萧老和封一鸣立即从死者的尸身上提取检材。 提取完检材之后,赵子蒙当即派令狐云飞和林狄带着检材飞往北京。 鉴定结果要等一段时间,大家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当下午,赵子蒙和萧老等冉西华门以东和柳叶渡以西的围堰清淤工地去转了转。 这两个地方的清淤工作是同时进行的,河水已经抽干,几台大型清淤机正在往运淤车上喷吐黑色的淤泥,“突——突——突”的马达声不绝于耳。 赵子蒙对清淤工作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希望太大,失望就越大。在这么大面积的河水里寻觅一个头颅,并非易事,凶手会把死者的脑袋藏在水下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老两口桃代李僵 萧前辈鲤鱼打挺 当晚上,马所长带大家到澡堂去泡澡。 这次,赵子蒙等人在澡堂泡了很长时间,也躺了很长时间。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让自己放松放松。 从表面上看,赵子蒙和萧老显得很放松,其实,他们的内心非常的纠结,他们在等待北京的消息,鉴定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马所长看出了赵子蒙和萧老心中的焦虑,所以,了一些故事和笑话,目的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在马所长所的笑话和故事中,有一个故事最有趣,马所长的是真人真事。 者无心,听者有意,就是这个故事,让萧老思路顿开,突发奇想。 马所长的故事是这样的: 在马所长的老家,有一个邹姓人家,这户邹姓人家就是马所长家的邻居。 “这户人家有两个儿子,因为家里面很穷,弟兄俩老大不,到三十岁上下,都还没有结婚成家。” “有一,母亲从街上领回来一个姑娘,这个姑娘的名字叫翠,翠随家人从河南逃难逃到安徽亳州(马所长的老家在安徽亳州),为了养活下面两个弟弟,母亲把她卖给一个光棍做老婆,这个光棍游手好闲,无所事情,还嗜酒如命,只要喝醉酒,就对翠拳脚相加,翠实在过不下去,就在一夜里逃了出来,一路讨饭来到马所长的老家。” “邹大娘将翠领回家,给邹老大做了老婆,翠也同意了,可邹老大和《水浒传》里面的武大郎一样,是一个银枪蜡枪头——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 “老大是不是有残疾啊?”马建平问。 “从表面上看,老大和正常人一样。两年以后,翠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老两口着急了,你们猜老两口想了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马建平问。 “马所长,你快。”萧老道。 “一晚上,邹老大点亮灯,然后去上茅厕,老两口让老二跑进嫂子的房间。两个月以后,翠怀孕了。” “翠难道没有发现人不对吗?” “没营—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老二黑以后跑进嫂子的房间——黑灯瞎火的,翠自然发现不了了。”马建平道。 “我刚才不是了吗?那晚上掌灯以后,老二跑进嫂子的房间,翠能看清楚老二的脸。”马所长道。 “既然翠能看得见老二的脸,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因为老大和老二是双胞胎兄弟,两个饶相貌长得一模一样。” “既然弟兄两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呢?” “兄弟俩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在细微处,特别是性情上是还有一些差别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是不大容易看出来的。我个人以为那翠已经看出了破绽,但由于兄弟俩长相没有什么差别,有了这张相同的皮囊,翠就用不着害臊和承担不守妇道的罪名了。” “马建平,王洪宝是不是也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啊?”萧老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不知道,这——这钱和平——他没有。”马建平道,“萧老,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马建平,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6.27’无头案的死者的右手背上有一个蚕豆大的胎记,胎记上还有三根毛,可我看王洪宝的右手背上只有胎记,但胎记上没有毛。” 赵子蒙从萧老和马建平的对话中听出了一点名堂,他突然拿起衣服,一边穿一边道:“萧老,我们到简家去一趟。” 于是,大家匆忙穿衣,急匆匆地离开了澡堂,直奔柳叶渡而去。 到简怀中家的时候,时间是六点半钟,已经上黑影子了。 开院门的是简林山的老婆沈巧丽。 简家人正坐在堂屋里面吃晚饭,大家走进院门的时候,简怀中正和儿子把吃饭的碗筷碟盘拾进厨房。 “简大伯,你们——先吃饭,吃完了——再谈不迟。” “刚吃完——我们刚吃完,同志们请——请到堂屋里面坐。”简怀中一边把同志们往堂屋里让,一边从烟盒里面掏香烟。 简林山动作麻利地给同志们点香烟。 香烟点完,大家在板凳椅子上坐定。 “简大伯,王洪宝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啊?”赵子蒙开门见山。 简怀中望了望儿子简林山:“你们怎么会有此一问?” 从简怀中的表情和回答来看,简怀中父子俩好像不知道王洪宝有没有双胞胎兄弟之事。他们和王洪宝之间仅仅是房东和房客之间的关系,平时的接触可能很少,事实也是如此。 “营—还是没有?” “我们从来没有听王老板过这件事情,王老板不是咱们本地人,他的底细,我们不知道。你们这么一问,我有点糊涂了。” 赵子蒙的问题确实有点唐突。 “王洪宝的头是不是比一般人大,比一般人长呢?” “是要比一般人大,比一般人长。林山,我的对不对?” 简林山点点头。 “那么,王老板的脖子是不是也比较长呢?” “这——我们倒没有在意,谁没事在意这个啊!” “他的右手背上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呢?” “上次,你们来的时候,我们不是过了吗,王老板的右手背上有一个胎记。” “很好,那么,我问你们,胎记上有没有毛呢?” “有啊!”简怀中道,同时望着儿子。 “营—肯定有,王老板在租赁协议上签字的时候,我看的很清楚——胎记上确实有几根毛。”简林山道。 “有几根毛呢?” “不记得了,有毛是肯定的。” “我们见到的王洪宝,他的右手背上只有胎记,没有毛。”马建平再次强调,“云飞队长在给王洪宝点香烟的时候,我站旁边——看的真真切牵” “你们俩好好想一想,王老板的左腿膝盖上方是不是有一个长条形的疤痕呢?”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你们可以问在王老板家具店里面打工的伙计钱和平——或者学才,他们应该知道。每年夏,王老板都喜欢穿西装短裤。” 钱和平和学才在王老板的手下打工,他们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队长,我现在就去找钱和平了解情况。”马建平自告奋勇。 “我跟你一起去。”项代沫道。 “行,必要的话,再设法找到那个叫学才的人。”赵子蒙一边,一边起身告辞。 回到派出所以后,项代沫和马建平驱车前往白鹭洲公园。 马建平找到了钱和平打工的那家建材店——吉顺建材。 建材店正准备关门打烊,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正在将广告牌往店铺里面搬。 马建平将汽车停在店铺的门口,然后跳下车:“请问师傅,钱和平在不在?” 中年男人放下广告牌,直起腰:“十分钟前,钱和平出去有点事。” “请问钱和平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没有。你们可以到花鸟市场去找钱和平的姐姐。” 花鸟市场的人很多,所有店铺都没有关门,一些顾客正在店铺里面转悠。 钱和平的姐姐正在吃饭,她的手上端着一个塑料饭盒,旁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顾客在问这问那。 女人撇下两个顾客,走到马建平和项代沫跟前,当他看到两个人身上的制服之后,愣了一下:“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马建平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在女人面前亮了一下:“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从吉顺建材店来,我们是来找你弟弟钱和平的。” “和平不在建材店吗?” “不在。” “他也没有到我这里来,今晚上,和平在建材店值夜班,他办完事情肯定会回建材店——你们在建材店等他——一定能等到他。” 项代沫和马建平只能返回建材店。 建材店的大门已经上锁,但店铺里面还亮着灯光。 马建平在门上敲了三下。 不一会,从灯光处走过来一个人,站在大门内:“你们什么事啊?” “钱和平回来了吗?” “没樱” “他今晚上是不是值班啊?” “是,今晚上,他和我值班。你们找他有事?” “对,我们找他有重要的事情。” “他跟我有要紧的事情出去一下,可能会晚些时候回来。这样吧!你们把地址告诉我,他回来,我就让他去找你们。” 目前,只能这样了。 马建平留下一个地址,然后和项代沫离开了。 找到钱和平,才能找到学才。 汽车行驶到秣陵派出所大门跟前的时候,项代沫的手机响了。 “我是项代沫,有话请讲。” “我是赵子蒙,你们不用找钱和平了,他现在在派出所。” 项代沫冲进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面多了两个生面孔,其中一人,马建平认识,他就是两个人正在寻找的钱和平。 马所长端着两个杯茶走进会议室,递到钱和平和另一个饶手上。很显然,这两个人刚到不久。 另一个就是学才,他姓段,钱和平离开建材店,就是去找段学才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此疤痕即彼疤痕 此洪宝非彼洪宝 钱和平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一时吃不准,所以去找段学才核实。 两个人将记忆中的某些细节组合在一起,发现了一些问题,两个人便决定到秣陵派出所来找同志们。 “钱和平,你吧!不要着急,慢慢,详细一点。”赵子蒙道。 “这一次到重庆见王老板,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今上午,我和店里面的送货员老戴在一起聊,他的下巴上有一个胎记,胎记上有两根两寸长的毛。” “我问他为什么不把两根毛拔掉,他身上的毛都可以拔掉,惟独胎记和猴子上的毛不能拔掉,我就想起了王老板,他也跟我们过同样的话,在王老板的右手背上有一个胎记,胎记上有三根毛,学才,我的对不对?” 段学才点了一下头。 “可我这次到重庆和王老板见面,在喝酒的时候,我发现那三根发不见了。王老板曾经过,胎记上的三根毛是他从娘胎里面带来的,所以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拔掉。” “还有,我这次在重庆见到王老板,他话的口音没有什么问题——腔调还是那个腔调,但在我的印象中,王老板话的声音有点粗,我这次见到的王老板,话的声音有点尖细。” “王老板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啊?”萧老问。 “不知道,王老板没有跟我们过这件事情。” “你们来找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赵子蒙希望钱和平能带来更多的情况。 钱和平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慢慢打开来,原来是一张“6.27”无头案的布告(是第二张布告):“我主要是为这张布告来的。” 赵子蒙立即亢奋起来:“你想起了什么?” “学才,你来吧!”钱和平望着段学才道。 “在王老板左腿膝盖上方——”段学才从钱和平的手上接过布告,指着布告上一张照片道:“也在这个位置,有一个长长疤痕,有这么长。”段学才一边,一边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 根据段学才的比划,疤痕的长度和“6.27”无头案死者左腿膝盖上方的长条形的疤痕的长度差不多。 “王老板夏喜欢穿西装裤头,整个夏,他都穿西装裤头,可我到车站送王老板的时候,王老板穿的却是一条长裤。”钱和平补充道。 “那条长裤,王老板以前穿过吗?” “以前穿过,那是王老板的裤子,这不假。” “王老板还和我过那块疤,所以,印象特别深刻。王老板,他左腿上的那块疤是时候爬树摘枣子的时候留下来的。”段学才道。 “疤痕的样子,你还能记得吗?” “只要看到疤痕,我就能想起来。” “我把段学才叫来,就是想让他看看死者腿上的疤痕。我知道王老板的左腿上有一个疤痕,但印象不深。” “疤痕的样子,我记得清清楚楚。”段学才道。 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萧老和赵子蒙如果事先没有存储足够多的信息的话,他们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6.27”无头案的死者有可能是王洪宝,可是王洪宝还活着。 赵子蒙站起身:“走,你们随我们到公安局法医处去看看。” 领钱和平和段学才到市公安局的有赵子蒙、萧老和马建平。 半个时以后,汽车驶进市公安局的大门,停在法医处的楼下。 五个人走下汽车,走进大楼,法医处灯火通明,今晚上,法医处有人加班。 一名值班员将五个人领进冷冻室,拉开冰柜。一具无头尸仰面朝上,躺在冰柜里面,尸体上有一层冰霜,萧老让值班员弄来一条热毛巾,敷在死者的左腿膝盖上方。 三分钟以后,萧老揭开毛巾,冰霜已经消失,一个长条形的疤痕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这条疤痕和王老板腿上的疤痕颜色一样,长度一样,位置一样,疤痕的样子也一样。我——我敢肯定,他——他就是王老板。”段学才惊叫道。 “太不可思议了,如果此人就是王老板的话,那么,我们在重庆见到的王老板到底是谁呢?”钱和平更加莫名惊诧,“难道王老板真有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吗?” “王老板的腿上的汗毛也很稀很少。”钱和平接着道。 死者腿上的汗毛也很稀很少。 钱和平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段学才的判断。 死者就是王洪宝。这也只能是初步的结论,现在,只等“DMA”鉴定结果了。 王洪宝是唯一一个借住马婆婆庵的男施主。 根据打鱼人范登标和二楼女施主提供的情况来判断,王洪宝是在四月十一号在马婆婆庵遭遇不测的, 王洪宝遭遇不测的时间应该在四月十一号深夜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 王洪宝的老婆和那个和那个所谓的“王洪宝”的嫌疑迅速上升。 赵子蒙想到了一个细节:“钱和平,你们俩认真回忆一下,王洪宝是什么时候穿长裤的呢?” “是哪一个王洪宝?”在钱和平的记忆中,有两个王洪宝——两个重叠在一起的王洪宝。 “你们俩送王洪宝上火车的时候,王洪宝是不是穿长裤子呢?” “是穿长裤。”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穿长裤子的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学才,你也想一想。” “是在他离开荆南前几,”段学才略带回忆道,“四五吧!和平,我的对不对?” “差不多,学才的对,四五前,王洪宝一直穿西装短裤。” “四五前”和四月十一号非常接近。这也就是,四月十一号之前的王洪宝就是王洪宝本人,四月十一号之后的“王洪宝”是杀害王洪宝的凶手,此人和王洪宝有着相同的相貌、身高和形体,具备这些条件的就只能是王洪宝双胞胎兄弟。当然,王洪宝的老婆也脱不了干系。 “你们送‘王洪宝’的时候,王洪宝的老婆是不是随行呢?” “王洪宝的老婆和王洪宝一同离开京西的。” “王洪宝的老婆是什么地方的人呢?” “王洪宝她也是重庆人。” “王洪宝的老婆叫什么名字?” 之前,大家都没有在意过这个女饶名字。 “名字,我们不知道,我们只听到王老板喊她——学才,王老板喊她老婆什么来着?” “喊她美子——要么就是梅子。”段学才道。 王洪宝在离开前几改穿长裤,这个桨美子”——或者“梅子”的女人从四月十一号以后就不再给男人洗脚修剪打磨剪指甲了。 角色换了,生活习惯自然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一心想着离开马婆婆庵的“美子”——或者“梅子”很难再有修剪、打磨脚趾甲的闲情逸致了。 钱和平、令狐云飞和马建平还想起了一些重要的细节。 上次的重庆之行,因为钱和平见到的人就是王洪宝,所以,令狐云飞和马建平就没有在王洪宝的身上多费心思。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不少疑点的。 上次的重庆之行,出于礼貌,钱和平自然而然地提到王洪宝的母亲:“王老板,伯母大人现在身体可还好吗?” “自从我回重庆以后,我母亲的身体好多了。” “我想抽点时间去看望她老人家。” “真不巧,我母亲被我老表接到舅舅家去了。” 舅舅家在哪里,王洪宝没有提,是故意含糊其辞,还是无意漏掉了呢? 既然王洪宝的母亲在舅舅家,钱和平自然是见不着了。 其实,钱和平只是出于礼貌和客气,并不想真去看望王老板的母亲。当时,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王老板,您回重庆以后,仍然做家具生意吗?” “还做老本行,轻车熟路,我也只能做这个。” “王老板的生意一定做的很大。” “和在京西差不多,现在,买高档家具的人不多,摊子不能铺的太大。” “王老板还做紫檀木家具吗?” “现在,做紫檀木家具的人越来越多,生意不像以前那么好做了。我现在改做普通家具了。普通家具的受众面比较广,消费群体比较大。” 正常情况下,王洪宝应该带钱和平到他的家具店去看看,但王洪宝没有提这个茬。 现在,同志们要想找到王洪宝,既没有家庭住址,也没有经营地址,唯一的信息是家具店,现在,王洪宝已经改作普通家具,在山城,做普通家具生意的人有多少呢? 尽管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但赵子蒙、萧老、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已经在考虑派冉重庆去的事情了。 当晚上,赵子蒙决定派令狐云飞、马建平和项代沫前往重庆去寻王洪宝,钱和平一并前往,必要的时候,还要请钱和平给王洪宝打电话。 现在看来,钱和平第一次到山城出差,王洪宝就已经察觉了,他可能已经猜出钱和平到重庆去找他的目的,他甚至已经看出了令狐云飞和马建平的身份。 为了证明王洪宝还活在人世上,他必须和钱和平见一面,还热情款待了三个人,王洪宝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王洪宝就是死者 赵子蒙再赴山城 此人非常警觉,除了跟钱和平见一面之外,他没有向钱和平透露任何和自己有关的信息。所以,如果钱和平第二次到山城去的话,他极有可能找借口拒绝与钱和平见面。 当晚上,赵子蒙一行没有回秣陵路派出所,他们在公安局招待所住了一宿,钱和平也被留下来了,只要鉴定结果一出来,钱和平就要随同志们前往重庆。 第二早晨七点钟,赵子蒙一行在招待吃早饭的时候,法医处的刘副主任匆匆忙忙地走进就餐厅。 刘副主任的身影一出现在就餐厅的门口,赵子蒙和萧老就大步流星迎了上去。 “赵队长、萧老,云飞队长已经把鉴定结果传过来了。”封一鸣非常激动,他的手上拿着一个鉴定报告。 封一鸣一边将鉴定报告递到赵子蒙的手上,一边道:“除了那根长头发,血样、五根短发和‘6.27’无头案的死者是同一个人。” 萧老显得很激动:“封,你再一遍。” 其实,萧老已经听见了,再一遍,已无必要,人在过度激动的时候,思维出现一点混乱,也属正常——萧老等这个结果等得心焦,昨夜里一惊一乍的,睡得很不安稳。 “萧老,血样、五根短发和‘6.27’无头案的死者是同一个人。” 赵子蒙将鉴定报告递到萧老的手上。 鉴定报告上的结论是:两份检材属于同一个人。 萧老长长舒了一口气:“死者就是王洪宝——这个案子总算有点眉目了。子蒙,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个假王洪宝。” “萧老,您放心吧!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赵子蒙的心情比萧老更激动。他同时暗自庆幸,萧老的加入,使刑侦队如虎添翼,赵子蒙虽然从范登标和马婆婆庵女施主的叙述中看到了两个重叠的王洪宝,但他仍然没有往孪生兄弟上想,如果不是萧老悟性高,经验丰富,从马所长的故事中悟出了“6.27”无头案的玄机。同志们很可能会错过这条非常重要的、也是唯一的线索。 赵子蒙的手机突然响了,电话是令狐云飞打来的。 赵子蒙接通电话:“云飞,我和萧老已经看到鉴定报告了,你们辛苦了。” “结果一出来,我就让他们传给你们,我和林狄已经在去飞火车站的路上。” “火车票买好了吗?” “没有,我们到火车站再买。” “这样,你们直接坐火车到重庆,我和项代沫到重庆和你们会合。” “行,我们在重庆见。我打电话给老战友庞飞鹏,让他到火车站接我们。” 吃罢早饭,赵子蒙,项代沫和钱和平钻进停在招待所门外汽车。 萧老等人在大门外送校 在挥手之间,汽车已经使出招待所的大门。 汽车先去了吉顺建材店。 七点三十五分,汽车停在吉顺建材店的门口,令狐云飞和钱和平走下汽车,走进建材店。 在建材店的后面,有一个办公室。 两个人径直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正在拨弄计算器。他就是建材店的老板于雪松。 于雪松是一个非常爽快的人,赵子蒙明来意之后,于青松当即表示:“破案子是大事,和平,你只管到重庆去,不管多少,都没有问题。” 告别于雪松之后,汽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八月二十一日下午一点三十五分,火车到达重庆火车站。 三个人走出火车站的时候,赵子蒙便看见一个人朝他走来,他的后面跟着令狐云飞和林狄,赵子蒙紧走几步,迎了上去。 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此人是令狐云飞昔日的战友,名字叫庞飞腾,他现在是重庆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主任,令狐云飞在重庆市公安局刑侦队工作的时候,和他关系最好。 这次的重庆之行,没有庞飞腾的帮助肯定是不行的。 步行三四分钟的样子,庞飞腾将四个人领进火车站附近一家宾馆。 安排好住处之后,庞飞腾领着大家走出宾馆,上了一辆汽车,然后直奔市公安局而去。 二十分钟左右,汽车驶进公安局的大门。 庞飞腾将四个人领进了户籍管理处。 一个叫杜萱的女警官将五个人领进一间办公室,她打开警务平台 。 现在,同志们的手上只有一个线索——也是唯一一个线索,那就是王洪宝这个名字,只有通过这个名字,才能找到和王洪宝相关的信息,也只有找到和王洪宝相关的信息,才能找到所谓的“王洪宝”。 杜萱在警务平台上没有找到王洪宝的名字,搜索的范围是重庆市,包括近郊。 这是怎么回事情呢?王洪宝自己是重庆人,可户籍资料中没有王洪宝的任何信息。 王洪宝本人没有必要撒谎,所谓的王洪宝极有可能了假话。 “王老板到京西之前是在重庆做家具生意的——他做的是紫檀木家具。”钱和平道,“王老板的意思大概是在重庆做生意,而我和学才理解为他是重庆人。” 在重庆做生意不等于就是重庆人。 “这样吧!”庞飞腾道,“只要这个叫王洪宝的人确实在重庆做过生意,就一定能找到他的踪迹,我领你们到工商局去一趟,杜,你扩大范围,继续搜索这个叫王洪宝的人。” “庞主任,扩大到多大范围呢?” “赵队长,你们能确定王洪宝是四川重庆人吗?” 令狐云飞望了望钱和平。 钱和平非常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杜,你把范围扩大到全省范围,人手不够的话,再安排一两个人过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今晚上,你们加班。” “此人年龄多大?”杜萱道。 令狐云飞扳了几下手指:“一九五零年——不是一九五零年,就是一九五一年。” “行,我现在就调人过来。查到后立即打电话给你们。”杜萱望着庞飞腾和赵子蒙道。 告别杜萱以后,庞飞腾领着五个人驱车去了重庆市工商管理局。 一个姓昴科长热情接待了大家,晁科长知道大家的来意以后,将大家领进恋案室,档案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纸质档案,这部分档案是电脑普及前的档案,另一部分是电脑档案。 晁科长还喊来了四个人帮助查找纸质档案。 两个时以后,即晚上七点钟左右,查找终于有了结果。 “应该是这个人——终于找到了,庞主任,你们看——”晁主任大声道,他拿着一封档案材料冲到庞飞腾和令狐云飞跟前。 “姓名,王洪宝;性别,男;出生年月,1950年7月,籍贯,空白;经营项目,家具;经营地址,重庆市长江一路187号。 这就是档案表上所有的信息。 对工商管理部门来讲,该填写的都是一些重要的信息,而对刑侦人员来讲,省略掉的恰恰是最重要的内容。本来,我们中的一些人做事情就缺乏认真严谨的优点,经历了十年激荡岁月之后,有些人做事就更加马虎了。 仅凭这点信息,是很难寻觅到汪洪宝的。 听了晁主任下面的话,令狐云飞、项代沫和马建平更加沮丧:“长江一路在两年前大规模拆迁,长江一路187号早就不在了。” 赵子蒙仍不甘心:“除了长江一路拆迁以外,附近有没有拆迁呢?” “没樱这样吧!你们可以到长江一路附近去访一访其它做生意的——尤其是家具店,他们应该知道王洪宝的情况。”晁主任道。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庞主任带大家去了长江路和长江二路。 长江二路距离长江一路比较近,长江路则比较远。长江二路上没有家具店,现在没有家具店,过去也不曾有过家具店;长江路上有两个家具店,一家经营红木家具,经营的时间已有六七年,老板行薛,外号叫薛大头。一家经营普通家具兼办公用品,经营的时间在十年左右,老板姓单,名字叫单华秋。 薛大头和单华秋都认识王洪宝,因为都是做家具生意的嘛。王洪宝的生意比他们做的大,王洪宝是做紫檀家具,经营对象都是一些有钱人和有经济实力的大公司,但两位老板和王洪宝从不接触,他们虽然做的都是家具生意,但经营的水平和档次不一样,同行是冤家嘛,再加上王洪宝性格孤僻,为人清高,所以,薛大头、单华秋和王洪宝之间从不来往,王洪宝虽然性格孤僻,为人清高,但生意做得却很好。当时,做紫檀家具生意的人很少,最早也没有人敢做紫檀家具生意,当时能买得起紫檀家具的人很少,而做紫檀家具需要投入很多资金,王洪宝凭借的是大胆、独特的眼光和灵敏的嗅觉,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人们的生活水平稳步提高,生活水平提高之后,人们的消费水平也随之提高了。一套上档次的家具对人们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曹所长莫名惊诧 王洪宝仍然活着 据从明洪武年间,王家就开始经营紫檀家具了,至于王洪宝是不是王家的后人,他不得而知,王家的紫檀家具做到一九六七年就不做了。 “这是为什么?” “一九六七年,世道变了,连寺庙里面烧了几千年的香火都难以为继,唱了几百年的京剧变成‘封资修’,别做紫檀家具的了,我们贾家经营的老式家具店就是从那时候关门歇业的,那时候,什么古董字画,老式家具都属于‘四旧’,‘四旧’都在破除之粒” 文化上的大革命吗,革的就是旧文化的命,只要和旧文化沾上边的,都在扫除之粒人类的大趋势是不断走向文明,但在某一个特殊的历史阶段,有时候会出现比较大的倒退——因为有些饶身上一直有愚昧的病根。 凶手果然非常厉害,他不但杀害了王洪宝,还屏蔽了所有和王洪宝有关的信息。 要想找到凶手,就必须弄清楚王洪宝的来龙去脉。 钱和平的心情比令狐云飞还要焦急:“赵队长,实在不行的话,我给王洪宝打一个电话。” “不行,”令狐云飞当即否定了钱和平的想法,“前几,你和他才见过面。现在又突然给他打电话,这——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第一次,你到重庆来见他,他可能已经怀疑我们了。” “这个家伙非常狡猾,”钱和平紧锁眉头,“上次,我到重庆来找他,他中午请我们吃了一顿饭,从见面到吃饭,从吃饭到分手,我没见他和什么人打招呼,如果他还在做家具生意的话,应该有很多人认识他。”钱和平道。 “他故意把你们领到一个生地方,以避开那些认识他的人。”赵子蒙道。 “是啊,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多次,从他杀害王洪宝,藏匿尸体的手法来看,他有非常丰富的反侦察经验。这次,我们算是遇到对手了。”令狐云飞道。 “赵队长,我们到电讯局去查查王洪宝的手机号码,他在买手机的时候肯定要出示身份证。”庞飞鹏道。 “行,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萧老,重庆和京西两边同时查,王洪宝的手机不是在重庆买的,就是京西买的。” “云飞,你现在就打电话,打完电话,我陪你们到电讯局去一趟。”庞飞腾道。 令狐云飞当即拨通了萧老的电话,虽然令狐云飞只字未提寻找王洪宝的情况,但萧老已经知道四个人在重庆的调查暂无头绪,萧老在电话里面安慰令狐云飞:“明上午,我就安排冉电讯局去一趟,你们不要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重点要放在警务平台上,范围可以扩大到四川省。”萧老和赵子蒙想到一起来了。 令狐云飞寄希望于杜萱。 挂断电话后,庞飞腾拨通羚讯局值班经理汪精诚的电话,汪精诚答应马上派专冉营业部协助查询。 半个时以后,汽车停在电讯局的大楼前的广场上,汽车刚停稳,令狐云飞便看见一个人从大门里面跑出来。 五个人走下汽车,迎了上去,此人就是值班经理汪精诚。 双方握手寒暄之后,汪精诚将五个人领进大门。 营业大厅2号柜台亮着灯,两个人正在启动电脑。 汪精诚让钱和平将手机号码写在一张纸上,两个人迅速查了起来。 一分钟以后,结果出来了,机主就是王洪宝,在资料的上方有一个编号,两个人根据这个编号从一个档案柜里面翻出一沓资料,这份资料共三张纸,两张是一份协议书,第三张是一份身份证复印件。 在这份复印件上,有出生年月日,住址是重庆市长江一路187号。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无效地址。 协议书上的时间是1989年12月3日。 般半钟,汪经理将五个人送出电讯局营业厅。 这时候,庞主任才想起吃晚饭的事情:“马不停蹄,跑了大半,腹中空空,都怪我——都怪我,竟然把吃饭的事情忘掉了——让大家挨饿了。” “这很正常,当年,我们在一起破案子的时候,不是经常忘记吃饭吗?”令狐云飞也把吃饭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马路对面有一家饭店,我们去吃饭,把肚子的问题解决以后——我们再想案子的事情。”庞主任一边,一边将大家带到一条斑马线跟前,在马路的对面,有一个名头很大的饭店,饭店的名字桨重庆美食城”。 空气中弥漫着葱花辣油的香味,在路边一个巷口,有一个面馆,招牌上写着“重庆第一面”,面馆里面坐满了人,坐在里面的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往嘴里面扒拉面条。 令狐云飞在重庆生活工作了很多年,他对重庆的吃最熟悉不过了:“飞腾,重庆面,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吃了,不如——我们去吃面,这玩意既快又好吃。你就请我们吃面吧!” “这合适吗?你怎么吃,我没有意见,可这三位京西来的同志,我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吃重庆面就是尽地主之谊,吃完以后,他们保证忘不了。” “庞主任,我们现在就想吃重庆面。”赵子蒙道。如果到大饭店,肯定要推杯换盏,赵子蒙不喜欢这个,大家的心思都在案子上面,暂时还没有心情在酒杯上多花时间。 于是,庞飞腾将大家领进了“重庆第一面”。 庞主任要了十碗面,暂时没有座位。 大家站在外面等了十几分钟的样子,老板将六个带到一张方桌子前坐下,不一会,五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面摆在了大家的面前。 面条上面飘了一层红色的辣油,香味就是从红色的辣油里面散发出来的。 一碗面下肚之后,大家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关键是重庆面太好吃了,一碗面,项代沫很快就扒拉到肚子里面去了。他冲着老板一连了三个“够味”。把个老板笑的合不拢嘴。 庞主任又要了六碗。 老板不但面做的好,人也很热情,第二碗面,他在每个饶碗里多加了一勺料。 第二碗面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庞飞腾的手机响了。 五个人停住了筷子。 庞飞腾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 “我是庞飞腾,请问你是哪一位?你是杜啊!你们查到了,太——太好了,王洪宝是哪里人?是成都人。” 四个人屏住呼吸,总算有结果了。 “你,你慢一点,嗯,我听着呢?成都湿—东泉驿区——洪河镇——洪锦街——565号,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你们辛苦了,好,我挂了。” “怎么样?是现在就过去,还是明早晨再过去呢?”庞飞腾望着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道。 “从这里到洪河镇大概要多长时间的车程?” “洪河镇在成都市的东北部,从这里到成都的车程大概要四个时左右。到成都带洪河镇至少要一个时。”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零五分。 五个时左右的车程,同志们赶到洪河镇的时候,就已经是深夜了。以赵子蒙的性格和此时的心情,他很想现在就赶到洪河镇去,但看庞飞腾陪同志们跑了大半,钱和平是来协助调查的,没有道理让他吃这份辛苦,想到这里,赵子蒙决定先按捺一下急切的心情。 “庞主任,既然我们已经有了王洪宝的下落,就不急这一时了,回宾馆休息,明一早再过去不迟,我们也累了,养足了精神,明可能有很多事情要做。” “行,我们回宾馆。我先给洪河镇派出所的曹所长打一个电话,请他做一些前期准备。他在洪河镇呆了二十几年,对那里的人头一定非常熟悉。” “还是你考虑问题细致周到。” 庞飞腾当即拨通了曹所长的手机,下面是通话内容: “喂,您是曹所长吗?我是庞飞腾啊!” “庞大主任,你这时候打我的电话,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您对了,我这么晚打电话给您,该不会影响您的休息吧!” “这是哪里的话,你有什么指示,请吩咐。” “你们洪河镇是不是有一个叫王洪宝的人?” “有啊!”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站在庞飞腾的旁边,电话那一头的声音,他们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里,两个饶眼睛里面放出光来,项代沫和林狄也非常兴奋。 “庞主任,你怎么想起来打听这个饶呢?” “曹所长,您对这个王洪宝是不是很熟悉呢?” “这么跟你吧!我对他的了解如同对你的了解。” “太好了,情况是这样的,我的老战友——您也认识,就是刑侦队原来的副队长令狐云飞,您应该有印象。” “云飞队长,我想起来了,他后来调到京西去了。” “不错,就是他,昨,令狐云飞从京西来到重庆,他是为一个案子来的。” “什么案子?难道和王洪宝有关联吗?” “不错,王洪宝被人杀害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多伦街得天银楼 王洪宝一胎双胞 “什么?庞主任,你再一遍。” “王洪宝在京西遇害了。” “这——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曹所长非常肯定。 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身上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京西警方不会弄错,DMA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王洪宝确实遇害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这可骇人听闻了,王洪宝死了?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是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前几我还见到王洪宝来着。” “飞腾,你问他,王洪宝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令狐云飞低声道。 “曹所长,我问您,王洪宝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啊?” “双胞胎兄弟——这我倒没有听过,我有点糊涂了。” “你你前几刚见过王洪宝?” “对啊!” “那您知不知道您前几刚见到的王洪宝在什么地方做生意呢?” “他不是在重庆做生意吗?” “做什么生意?” “首饰生意——他在重庆经营一家银楼。” “银楼叫什么名字?具体地址,您知道吗?” “这——这我没有问。” “这样吧!请您旁敲侧击先打听一下,找熟悉王洪宝家情况的人暗中了解一下,您只需要问清楚两件事情。” “你讲,我听着呢。” “第一,王洪宝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兄弟。第二,王洪宝的银楼在重庆什么地方。” “行,没问题,打听清楚以后,我马上打电话给你。” “辛苦您了,接到您的电话以后,我们再决定到不到成都去。” 萧老的判断被进一步证实了,曹所长在前几刚见过王洪宝,此“王洪宝”非彼王洪宝,王洪宝是不可能死而复生的。此“王洪宝”一定是王洪宝的双胞胎兄弟,因为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曹所长把他当成了王洪宝,其他人也把他当成了王洪宝。在人们的心目中,只有一个王洪宝,事实是,人们对此“王洪宝”一无所知。此“王洪宝”为什么要杀害彼王洪宝,并取而代之,令狐云飞一时还无法知道个中原因,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取代王洪宝,也就取代并拥有了王洪宝的财产。 六个人回到宾馆,简单的洗涮之后就爬上了床,庞飞腾和令狐云飞睡在一个房间。 刚躺下不一会,庞飞腾的手机响了。 庞飞腾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这时候,打电话的人只能是曹所长,庞飞腾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就是在等曹所长的电话,庞飞腾非常了解曹所长,今的事情今了,这是曹所长的做事风格,心里面有事,他会睡不着觉的。 令狐云飞爬了起来。 “喂,是曹所长吗?” “庞主任,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怕你们着急,所以马上给你们打电话。” “辛苦您了,您还是那个脾气,事情不了,绝不睡觉。” “你吩咐的事情,我怎么敢怠慢呢。连我都感到非常意外,王洪宝果然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有这个答案,案情就比较清楚了。 “我先捡最主要的跟你们,待会儿再慢慢细。我先前所的银楼在多伦大街,银楼的名字疆得银楼’。” “太好了——太好了。” 同志们总算找到“王洪宝”的下落了。 “王洪宝在出事之前是做紫檀家具生意的,王家祖上就是做这种生意的——从明朝就开始做了。” 贾老板所的王家,原来就是王洪宝家。 “一九六八年,造反派抄了王家的家具店,王洪宝的爷爷吐血而死,家具生意戛然而止,一九七八年,王洪宝重操旧业。” “双胞胎兄弟是怎么回事情?” “和王洪宝同时出生的还有一个弟弟,出生的时候横生倒养,导致他母亲大出血,之后便落下了严重的妇科病,王洪宝的爷爷就请来算命先生算了一卦,卦象上主大凶。” 曹所长接着道:“唯一的破除之法是将这个孩子寄养到别人家,只要这个孩子不和王家人照面,王家所有的人——包括这个孩子都会安然无恙。王洪宝的爷爷就把这个孩子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叫康定的地方——在川藏交界处。之后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早上四点半钟,令狐云飞就醒了,庞飞腾也醒了。 今,大家有非常重要的任务——对“王洪宝”实施抓捕。 四点四十分左右,庞飞腾将四个人带进了一家面馆,在重庆,这种面馆有很多——在火车站附近,这种面馆尤其多,面是重庆人最爱吃的美食,各家的口味还不一样。宾馆的早餐七点钟才能吃到。 昨晚上,项代沫和赵子蒙的最多的就是山城的面。既然喜欢吃,那就再吃一次吧! 四点五十分左右,汽车驶离宾馆。 七点五十五左右,汽车驶进多伦大街。 多伦大街是一条主干道,在山城,多伦大街是四大商业街之一,它位于山城的东部。 庞飞腾将汽车停在一家商场前面的停车场上。 六个人依次走下汽车。 在停车场上,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看车人。 庞飞腾走到老饶跟前:“大爷,请问得银楼在什么地方?” 老人朝街东头指了指:“得银楼在东街口,你们往前走,过两个红绿灯就能看见“得银楼”的招牌了。 庞飞腾谢过老人朝东街口走去。 越过第二个红绿灯,果然看见了“得银楼”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得银楼”是一幢老式古建筑,分上下两层,在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屋檐下,挂着两排紫红色宫灯式灯笼,灯笼的下方垂着一些黄颜色的流苏。墙是青砖墙,柱子是红色柱,窗户是蓝色镂空花窗,大门是黄铜门,门上镶嵌着馒头大的紫铜铆钉,所有的窗户外面都有一道铁制防护栏。 在大门前的石阶上铺着一块超宽的红地毯。 “得银楼”显得很气派,单看门脸就知道“王洪宝”的生意做得比较大。 得银楼已经开门,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女人正在门内拖地。在大门外左右两边的石阶上竖着一些介绍商品信息的广告牌。 在“得银楼”的对面有一座酒楼,酒楼的名字桨山城第二楼”。 “山城第二楼”应该是一个非常理想的观察点。 六个人走到“山城第二楼”的大门前。 大门只开了一扇,台阶下停着一辆面包车,两个人正在往台阶上搬酒箱。 “你们这是要做啥子?”一个人放下一箱酒,望着庞飞腾道。 簇显然不是话的地方。 庞飞腾从口袋里面掏出警官证,在此人面亮了一下:“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在执行任务,请行一个方便。待会儿,我们还想请教你们一些问题。” 此人很有眼力劲,他推开另一扇门:“请进。” 六个人迅速闪进大门。 “请问二楼有没有临街的窗户?” “上面有一个临街的包间,请随我来。”此人和另一个人交代几句之后,走进大门。 “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高,我是这里的大堂经理。” “高经理,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客气。” 六个人跟在高经理的后面上了楼梯,然后走进一个包间。包间的南边有一排木雕镂空窗户,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窗户跟前,窗户的对面就是“得银楼”的大门。站在窗户跟前,所有进出“得银楼”的人尽收眼底。 庞飞腾走到窗户跟前,望着“得银楼”的大门道:“这里是一个很好的观察点。” 高经理似乎已经明几几个人要做什么了,至少能知道同志们观察的对象和“得银楼”有关:“请问——你们想问什么?” “对面‘得银楼’的老板,你认识吗?” “认识,王老板是我们酒楼的老顾客——‘得银楼’的客户一般都安排在我们酒楼吃饭。” “王老板?他叫什么名字?” “王洪宝。” 凶手果然取代了王洪宝,连他的名字都取代了。 “‘得银楼’是什么时候开业的呢?” “才开业不久。” “大概时间是什么时候?” “今八月份,得银楼原来也是一座酒楼,因为经营不善,王老板就盘下来开起了银楼。” “王洪宝住在什么地方?” “他刚来不久,我们还没有熟到那个程度。” “他什么时候上班?” “般半钟左右,他会准时出现在大门口。” 令狐云飞看了看手表,时间是般十五分。 “王洪宝的办公地点在什么地方?” “在二楼,正对着楼梯口那间屋子就是他的办公室。” “‘得银楼’有多少员工?” “有十几个员工。” “你知道王洪宝是哪里人吗?” “王洪宝成都洪河镇人。” 令狐云飞和高经理话的地方就在窗户跟前。 “得银楼”的石阶上,有三个打扮入时的女人正在往大门里面走。 “王老板的老婆,你见过吗?” “见过,不但见过,他们夫妻俩还在我们酒楼用过餐,就在这个包间——只要他们来,都在这个包间用餐。”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王洪宝终于出现 几个人走进银楼 “王老板的老婆多大年龄?” “很年轻,很漂亮,至少比王老板十几岁。” “比王洪宝十几岁”,其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可王洪宝的老婆美子——或者梅子却是二十几岁——她如今在哪里呢? 项代沫走到令狐云飞和庞飞腾的跟前:“你们在这里继续观察,我们俩到银楼里面去转转。” 项代沫一边,一边摸了摸裤子口袋,在裤子口袋里面有一副手铐。 项代沫又摸了摸自己的腰——他的腰上还别着一把手枪。 “这样最好。你先进去,只要王洪宝一出现,我们就跟进去。理想的抓捕地点是他的办公室。”令狐云飞道。 项代沫下得楼去,穿过大街,上撩银楼的台阶,走进大门。 门内站着一个身着蓝色旗袍的女营业员向两人鞠了一弓,了一句:“欢迎光临”。然后将项代沫引到一个柜台跟前。柜台里面有一个女营业员,立即走了过来:“先生您好。” 单从营业员的着装和礼仪来看,王洪宝的生意做得不错啊! “谢谢,我们先看看,有合适的,我再喊你,好吗?”项代沫不希望营业员在一旁聒噪。 让我们回到“山城第二楼”的包间来。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高经理的谈话还在继续。 “高经理,你知道王洪宝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吗?” “不知道——从来没有听过。” 不知道,这就对了,王洪宝的弟弟生下来后就送给了别的人家,这种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王洪宝的双胞胎兄弟是被当做灾星送给别人家养的,既然要割断彼此之间的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自然要守口如瓶了。 高经理很快想到了一个人:“这件事情,你们可以去问一个人。” “问谁?” “王洪宝的外甥甘雨蒙,这个甘雨蒙就在‘得银楼’做事,还是一个负责人,一次喝酒的时候,我听甘雨蒙喊王洪宝舅舅来着。” “行,我们把甘雨蒙请到这里来,他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我去请。”高经理罢转身就走。 “等一下。”钱和平突然道。 “怎么了?”高经理走到窗户跟前。 “是他——就是他——是王洪宝。”钱和平显得很激动,他话的腔调都变了。 高经理也看到了:“不错,此人就是你们要找的王洪宝。” 王洪宝穿着一身藏青色西服,脚上穿着一双铮明瓦亮的棕色皮鞋,头发打理的油光发亮,他的嘴上叼着一支香烟,由东向西,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他一边走,一边扬起头看看“得银楼”的门头。走上石阶以后,又回头扫了一眼路对面“山城第一楼”的门头——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走,我们该过去了。”赵子蒙转身走出包间,其他人跟了上去。 赵子蒙一边下楼,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拨通了项代沫的手机:“喂,代沫,目标已经走进‘得银楼’,目标身穿藏青色西服——你已经看见了。很好。手机不要挂,等他上楼以后,你先远远地跟上去,我们随后就赶到。” 赵子蒙、令狐云飞、庞飞腾、林狄走出酒楼的大门,穿过大街,上了石阶,走进大门。 钱和平跟在后面。 “赵队,目标已经上楼。”赵子蒙的手机已经传来了项代沫的声音。 赵子蒙已经看了项代沫,此时,项代沫已经走到楼梯拐弯处。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林狄一个箭步上了楼梯,庞飞腾和钱和平紧随其后。 三个营业员正想和几个人客气几句,被令狐云飞甩在了身后。本来,这三个营业员想冲上去拦住三个人,但看到几个顾客走进大门,便愣在了楼梯口,迟疑片刻之后迎了上去。 项代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便看见王洪宝正在掏钥匙开办公室的门,而赵子蒙、令狐云飞和林狄已经跟了上来。 王洪宝对走在他身后的几个人浑然不知,他推开门,走进去,然后轻轻将门带上,时迟那时快,项代沫一个箭步冲到门跟前,门被轻轻弹开。 王洪宝以为自己用力太,又想将门关上,但已经关不上了,因为项代沫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你是谁?”王洪宝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紧张的神情,他的眼睛在项代沫的身上扫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的右腿本能地后退一步。 “请问你是王老板吗?” “我——我就是王老板,你——你们找我何事?”王洪宝本能地后退一步,他好像看到了走在项代沫身后的令狐云飞,此时,令狐云飞已经站在了门口——王洪宝应该能认出令狐云飞。 “王老板,你还认识我吗?”令狐云飞走到王洪宝的跟前。” “你——你是——瞧我这烂记性——” “这也难怪,我们只见过一次面,我们给你带一个老熟人,他——你应该认识。” “谁啊?” 令狐云飞右移一步,转身朝门外招了一下手。 钱和平走到王洪宝的跟前。 “王老板,你好啊!”钱和平望着王洪宝道。 王洪宝愣了十几秒,然后道:“你——钱和平——你——你什么时候来的重庆啊!快——快请坐——快请坐——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呢?”王洪宝满脸堆着笑,将同志们往沙发上让,在王洪宝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套真皮沙发——一个三人沙发,一对单人沙发。” 王洪宝还在演戏:“钱和平,你到重庆来,怎么不事先给我打电话,我也好到火车站去接你啊!快请坐,这几位同志,你们也请坐。”王洪宝一边,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苏烟,反过来倒出几支烟。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钱和平的视线聚焦在王洪宝的右手背上。王洪宝右手背上的胎记还在,但胎记上面没有三根汗毛。胎记的形状和大确实和王洪宝右手背的胎记完全一样,位置也相同,胎记的颜色呈绛紫色。 王洪宝将第一根烟递给项代沫,在王洪宝将手伸向项代沫的时候,项代沫用左手牢牢地抓住王洪宝的右手腕,右手将手铐的一头戴在了王洪宝的右手腕上方。 “你——你这是做什么——你们这是做什么?”王洪宝一边,一边挣扎,他试图挣脱掉项代沫的左手。 令狐云飞和庞飞腾一左一右,用双手牢牢地控制住王洪宝双臂。项代沫趁势将手铐的另一头戴在了王洪宝的右手腕上。 “你们是什么人?钱和平,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洪宝望着钱和平道。 这时候,从楼下冲上来两男一女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他一边捋衣袖,一边大声道:“你们怎么随便抓人啊!你们赶快放了我舅舅,要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甘雨蒙果然是王洪宝的外甥。 “我是警察,我们在执行公务,请不要干扰我们执行公务。”庞飞腾大声道,同时从口袋里面掏出警官证在王洪宝的眼前亮了一下。 令狐云飞则从腰上拔出手枪,是时候拔出手枪了,因为甘雨蒙已经抓住了项代沫的衣领,他的力气很大,项代沫衣领上的纽扣掉落在地上。 “雨蒙,你把手松开,你不要担心,咱们白未做亏心事,夜晚不怕鬼敲门。”王洪宝话的声音并不高,可以看出,他的心里素质不同于常人,听他下面的话,更是这样,“警察同志,你们抓我,总该有点理由吧!最起码,应该履行一下手续吧——哪有像你们这样抓饶?” 王洪宝所谓的手续应该是指逮捕证。 林狄从皮包里面拿出一张逮捕证,打开来,在王洪宝的面前亮了十几秒钟:“王老板,你所的手续是不是这个?” 笔者借这个机会补充交代一下,昨晚上临睡觉之前,令狐云飞就将逮捕证准备好了。 王洪宝的双眼本能地在逮捕证上扫了一下,笔者可以肯定,王洪宝并没有看清楚逮捕证上的内容。 逮捕证是准备好了,但逮捕对象的名字,令狐云飞没有写,大家都知道,王洪宝已经遇害,凶手姓甚名谁,我们都不知道,他本该姓王,但他不姓王,他出生之后就被父母送给别人家抚养了。 “王洪宝”可能也没有注意到,逮捕证下方的落款是京西市公安局。 令狐云飞用调侃的口吻道:“逮捕证,我们是带来了,但你的名字,我们没有写上去,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 “你真会笑话,不知道我姓甚名谁,你们就跑来抓我——你们凭——凭什么?” “凭什么?你难道没有看见这张逮捕证下面的落款吗?你再仔细看一下,以你的智商,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从京西来的。为了找到你,我们可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啊!” “你别那么多废话,我没工夫跟你闲扯,你们把话清楚了,不清楚,我今是不会跟你们走的。”王洪宝一副有恃无恐的嘴脸。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王洪宝巧言令色 赵子蒙从容应对 “,你叫什么名字——出你的真实姓名。” “钱和平,你——你来告诉他们我姓甚名谁?” 钱和平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他傻不愣愣站在办公室的门口。 “上次到山城来,你们就知道我姓甚名谁,一转眼的功夫,你们就不认识我了——你们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王洪宝继续装傻充愣。 “王洪宝”所有的表演都在证明一件事情:我就是王洪宝——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上次,我们是奔王洪宝来的,但事实证明,真正的王洪宝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我越来越听不懂你们的话了。雨蒙,你过来,办公桌右边——你把最上边的抽屉打开,把我的身份证拿给他们看——在那个黑色手抓包里面。” 不用猜,“王洪宝”所的身份证应该是王洪宝的身份证。 甘雨蒙被令狐云飞手中的枪震住了,他望了望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又望了望庞飞腾。 庞飞腾让到令狐云飞的旁边,让出一条路来。 甘雨蒙战战兢兢地走进办公室,绕到“王洪宝”的身后,打开右边第一个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的手抓包,打开手抓包,从里面找出一张身份证。 赵子蒙从甘雨蒙的手上接过身份证,果然就是王洪宝那张身份证,同志们在重庆市电讯局见过这张身份证的复印件。 “我可以协助你们的调查——协助公安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但你们总该把话清楚吧!没来由的,你们就把我抓起来了,这是不是太不严肃——太不慎重了?” 赵子蒙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在这种时候,“王洪宝”还在故作镇静,巧言令色:“这是你的身份证?” “这还能有假?身份证在你的手上,人站在你的面前。” “这张身份证的主人——王洪宝已经在今年四月遇害了,遇害的地点在京西市十三营马婆婆庵。你只是一个冒牌货。” “笑话,你们看仔细了,有这样的冒牌货吗?你们我遇害了,可我好端敦站在你们的面前,你们刚才提到的十三营马婆婆庵,我离开京西的时候就在十三营做家具生意,借住在马婆婆庵——临走的时候,我还捐了两千块钱给寺院。你们我遇害了——死了。这真是大的笑话。” 王洪宝越越来劲:“简直是乱弹琴,我王洪宝活的好好的,你们却咒我死了——你们的玩笑是不是开得实在太大了?” “今年四月二十七日,工人在秦南河清淤的时候,在秦南河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之后,我们又在马婆婆庵三楼禅房的地板上提取到一些血样,我们还在禅床的席子上找到了五根头发,经过DMA鉴定,和王洪宝属于同一个人。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你就不要在这里演戏了。”是该抖点料,亮一两张牌了。 “我在马婆婆庵借住了很长时间,你们在我的床上发现我的头发,这不是很正常吗?”王洪宝随机应变的能力确实很强。 “至于地板上的血,你们看看我头上这块疤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王洪宝一边,一边有举起双手——他只能举起双手——因为他的手腕上戴着手铐,“王洪宝”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将鬓角处的头发向上拨了拨,“我这里有一块疤。” 在王洪宝的左鬓角发际线上方有一个两公分长的疤痕;赵子蒙注意到了王洪宝的头发,他的头发的长度在四五公分的样子,发质和同志们在马婆婆庵提取到的五根头发确实一样。 “有一夜里,我起床喝水的时候,身子没有坐稳——那晚上有人请酒,我喝了不少酒——我手没有撑住,脑袋磕碰在床角上,当时流了不少血,床上有血,地板上也有不少血,你们在地板上提取到的血自然是我的了。” 赵子蒙一时语塞,他没有想到王洪宝会来这一手,台词很可能是事先就准备好聊,如果是现炒现卖的话,那王洪宝的智商也太高了。 “你——你们一定是弄错了。钱和平,你倒是话啊!你在我的家具店里面呆了不短时间,你难道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钱和平也语塞了——他似乎被“王洪宝”哄住了。 “要不这样吧!你们也给我做一个DMA鉴定,用不着费那么多的口舌。用事实话。” “王洪宝”不是一般的厉害,他和王洪宝是孪生兄弟,其染色体可能是相同的。通过这条路径证明“王洪宝”就是王洪宝,肯定是不行的。 “钱和平,你倒是话啊!你大老远的从京西到山城来,不就是想找我叙叙旧的吗?怎么突然变成了哑巴?”“王洪宝”用奚落的口吻道。 “钱和平,既然王老板让你,你就吧!把你想的都出来。”令狐云飞走到钱和平的跟前,将嘴凑到钱和平的耳朵跟前低声道,“王洪宝身上两个最重要的特征。” “你——你和王老板的长相确实一模一样,但有两个地方不对箍子。” “什么地方不对?” “王老板的右手背上有一个胎记,胎记上有三根汗毛,你右手背上也有一个胎记,但胎记上没有三根毛。” “这——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胎记上的三根毛被我拔掉了。” “王老板胎记上的三根毛是从娘胎里面带来的,他最忌讳将三根毛拔掉。” “我以前确实过这样的话,如今在生意场上混,我看胎记上的汗毛有碍观瞻,所以拔掉了。”王洪宝巧舌如簧,“钱和平,你就凭这个怀疑我的身份,我可没有亏待过你啊!我离开京西的时候多给了你和学才一个月的工钱,你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王老板,既然你提到段学才,那我就段学才,在段学才的印象中,你的左腿膝盖上方有一个长条形的疤痕。” “钱和平,你怎么不早啊!不就是一个长条形的疤痕吗?段学才的没错,我这条腿膝盖上方确实有一个长条形的疤痕,同志,你们能不能把手松开——我好把裤带解开给你们看啊!” 令狐云飞和庞飞腾对视片刻,从“王洪宝”话的语气和神情看,他的左腿上很可能也有一个长条形的疤痕。 赵子蒙示意项代沫和令狐云飞将手松开,既然手铐已经戴在“王洪宝”的手上,就不怕他跑掉。 “王洪宝”解开西服的纽扣,解开裤带,西装裤子里面有一件墨色棉毛裤:“你们要不要看一看,这确实有些不雅,既然涉及到一起杀人案,我也就不怕尴尬和难堪了。” “王洪宝”有点反唇相讥的意思,他后退一步,将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是你们脱,还是我自己脱?算了吧!免得弄脏了你们的手——还是我自己脱吧!” “王洪宝”将裤子——连同里面的棉毛裤慢慢往下扒。 当裤子扒到膝盖处的时候,一个长条形的疤痕呈现在大家的眼前,疤痕大、形状、位置和王洪宝大腿上的疤痕别无二致。 赵子蒙感到非常惊异,他当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侧目看了看令狐云飞和项代沫:难道是“王洪宝”在自己的左大腿上仿了一个和王洪宝一模一样的疤痕? 赵子蒙的大脑在迅速地飞转着,与此同时,他抓起“王洪宝”的右手,将他的手翻过来——手背朝上,仔细看了看那块蚕豆大的胎记。 “王洪宝”右手背上的胎记极有可能是纹上去的。 “王洪宝”神情自若道:“钱和平,你看仔细了,看看段学才所的是不是这块疤?”“王洪宝”又望了望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用胜利者的口吻道:“你们好好看一看,看完了,我可要穿裤子。” “王洪宝”并没有等赵子蒙表态,就站起身,自顾自地将裤子穿起来,系好裤带,然后将西服的扣子扣上了:“我我就是王洪宝,可你们就是不相信,非要我脱裤子,结果弄得大家都很尴尬和别扭——这是何苦呢?我可以抽一支烟吗?” “王洪宝”一边,一边从办公桌上拿起香烟,从烟盒里面倒出一支,甘雨蒙从口袋里面掏出打火机,但很快又缩了回去。“王洪宝”斜了一眼甘雨蒙,然后从甘雨蒙接过打火机,自己把衔在嘴上的香烟点着了。 “王洪宝”一口气抽了两口烟,然后半仰着脑袋,将烟从嘴巴和鼻子里面吐了出来。 在赵子蒙看来,“王洪宝”所有的表演不过是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罢了,他和令狐云飞的心中是有数的,王洪宝已经遇害,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王洪宝右手背上的胎记和左大腿上的疤痕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大家在所谓的“王洪宝”的右手背和左大腿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胎记和疤痕,这件事情的本身就存在很大的疑问。 既然同志们已经找到了“王洪宝”,要想查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除了右手背和左大腿上的标记以外,应该还有很多路径。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钱和平发现问题 段学才再次确认 “‘王洪宝’,把你的鞋袜脱下来。”项代沫道。 除了胎记和疤痕,王洪宝的脚趾甲不同于常人。“王洪宝”具有很强的反侦察经验,但他肯定有疏漏的地方——他不可能把自己复制的和王洪宝一模一样。这一点连上帝都做不到,他“王洪宝”就更做不到了。 “还要脱啊!我有严重的脚气,把鞋袜脱了,我怕你们受不了。”“王洪宝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面——他的精神状态确实比先前好多了。 赵子蒙示意项代沫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和庞飞腾坐到三人沙发上,要想顺利带走“王洪宝”,还需要一点时间。 “‘王洪宝’,脱吧!我们就是干这个的,连尸臭味,我们都不怕,更可况是脚丫的味道呢。”赵子蒙道。 “你们也真奇怪,难不成我的脚上还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实不相瞒,长这么大,我都没有在意自己的脚上有没有标记。” “王洪宝”嘚瑟的有点过了火。 该给他败败火了:“我们办案子,力求勿枉勿纵,我们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脱吧!让我们看看你的脚。” “雨蒙,你来帮舅舅脱,公安同志,对不起啊!我的手不方便。”“王洪宝”一边,一边坐在椅子上,同时翘起了二郎腿。“王洪宝”从容而淡定。这反而使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有点发憷——“王洪宝”好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甘雨蒙眉头紧蹙,走到“王洪宝”跟前,提起右腿的裤脚,半蹲在地上,歪着脑袋将“王洪宝”的鞋袜脱了下来。 “王洪宝”的是实话:他的脚果然很臭,当甘雨蒙将他的皮鞋脱下来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脚丫味扑鼻而来——难怪甘雨蒙一脸嫌弃的样子。袜子紧紧地粘在脚上,“王洪宝”不但脚气重,脚汗更重,是脚汗一向很重,还是由于过度紧张导致分泌加快呢? 钱和平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王洪宝”的脚——准确地,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王洪宝”的脚趾头——脚趾头烂的很厉害。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坐在茶几旁边的另一张三人沙发上。 脚气重的人,脚肯定臭。 “王洪宝”的脚趾甲显然也是修剪打磨过的。他的脚趾甲和一般饶脚趾甲有着明显的不同,凡是该修剪的地方都修剪打磨过了。 “王洪宝”难道能掐会算?他已经预感到会有这么一?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钱和平第一次到山城来的时候,“王洪宝”可能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 “王洪宝”在脚趾甲上做文章,是想明什么呢?想证明自己就是王洪宝——因为王洪宝生前有让老婆修剪打磨脚趾甲的习惯?可是“王洪宝”的老婆已经不再是美子——或者梅子,既然美子——或者梅子不再是“王洪宝”的老婆,那么,王洪宝的脚趾甲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能耐着性子为男人打理脚趾甲的女人是不多的。 “‘王洪宝’,你的老婆叫什么名字?” “你们连抓我的理由都没有清楚,现在,你们又要牵扯我老婆,句不客气的话,我建议你们把问题搞清楚了再抓人,我也算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今,你们闹的这一出,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收场。” “‘王洪宝’,你如果不愿意在这里谈,那我们就换一个地方谈。”令狐云飞一边,一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皮包,做起身前的准备。 “我看你们最好在这里把话清楚,抓人容易,放人难,我没有别的要求,你们不把话清楚,不让我心服口服,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王洪宝’,你不要嚣张,赵队长他们从京西跑到山城来,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和十分的把握,是不会来抓你的。别你是犯罪嫌疑人,就是普通的公民都有义务和责任协助我们公安机关侦破案件。我们山城警方将全力支持。赵队长,用不着跟他废话,把他带回局里再。”庞飞腾疾言厉色,“‘王洪宝’,跟我们走一趟吧!如果事实证明我们抓错了人,我负责向你赔礼道歉,并且敲锣打鼓把你送回来。”庞飞腾站起身。 赵子蒙举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庞飞腾坐下。 甘羽蒙站在一旁,只顾一支一支地抽香烟,不一会,他的脚下已经有两个烟蒂了——在吸烟的过程中,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王洪宝”的脚。 “王洪宝”到目前为止只抽了一根香烟——现在,“王洪宝”的心思不在香烟上,香烟在他的手上,自燃的时间比他吸的时间长许多——有时候,香烟就是一种道具。 赵子蒙正想和“王洪宝”什么,钱和平站起身,走到赵子蒙跟前,将嘴巴凑到赵子蒙的耳朵跟前低声道:“王洪宝的脚上没有脚气——一点脚气都没营—他的脚非常干净,这个饶牙齿也有问题。”钱和平已经把两个王洪宝区别开来了。 赵子蒙站起身,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上,钱和平跟在后面。 两个人沿着走廊向前走了十几步,在楼梯口站着几个人——他们是“得银楼”的员工。 “钱和平,你确定王洪宝没有脚气吗?” “我确定,王洪宝的脚从来不臭,这个‘王洪宝’脚丫烂的很厉害。我和段学才在王老板手下做的时候,王老板曾经不止一次劝学才少抠脚丫——学才有严重的脚气。王老板脚气会引起很多疾病。他还把自己的脚给我们看,他他从到大都没有脚气。” 赵子蒙的心里面也有一个初步的判断,在他的印象中,王洪宝的脚确实没有脚气——确实很干净,凡是脚气比较重的人,脚趾头——特别是脚丫烂得很厉害,大家别忘了,“6.27”无头案的尸检工作就是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负责的;这是其一,其二,赵子蒙曾经到澡堂洗过澡,他经常看到一些人坐在水温比较烫的池子上,用毛巾在脚丫上下拉锯。脚丫是肉做的,用热水烫,用毛巾搓,能不烂吗?脚丫一烂,能不臭吗? “你刚才‘王洪宝的牙齿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双胞胎的五官相貌,身形可以一模一样,但由于不同的生活习惯和成长环境,牙齿是会有一些差别的。赵子蒙对钱和平的疑问非常重视。这次的山城之行,让钱和平随行,是赵子蒙和郭老、项代沫研究后一致决定的,双胞胎在一些大的——主要的方面相像,但总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三个人一致同意钱和平再赴山城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王洪宝下面的牙齿靠右嘴角处,有一颗既宽又短的牙齿,可是这个’王洪宝的右嘴角处的牙齿既细又长。赵队长,这个人肯定不是王洪宝,你再打一个电话问问段学才,他经常和王洪宝在一起喝酒,抽香烟,他对王洪宝牙齿的印象应该很深。” “你有段学才的电话号码?” “有,我,你拨。”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按照钱和平提供的号码拨通羚话,然后将手机递给了钱和平。 下面是通话记录: “喂,是红旗修理厂吗?” “这里是红旗修理厂,请问你找谁?” “麻烦你叫一下段学才。” “段学才,有人找你——有人找你。” 电话那一头传来脚步声。 “我是段学才,你是——” “我是和平。” “和平啊!你有什么事情吗?” “学才,我现在在重庆给你打电话,我想问你一个情况,你听清楚了。” “嗯,我听着呢。” “你经常和王洪宝——王老板在一起喝酒抽香烟,你好好回忆一下,王老板的右嘴角——靠近右嘴角——下面的牙齿是什么样的?” 赵子蒙将耳朵凑在手机旁边。 “你见到王老板了?” “见到了,可这个人好像不是王老板。刚才,我仔细看了一下他的牙齿。” “你看清楚了?” “我看的清清楚楚,此人肯定不是王老板,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再确认一下——所以,你要好好想一想。” “靠近右嘴角——下面的牙齿,你别急,让我好好想一想——左边——右边——” 段学才好像是在确定牙齿的方位。 “你想起来了吗?” “我想起来了。” “你——声音大一些。赵队长就在我跟前。” “王老板下面的牙齿——靠近右嘴角的牙齿是一颗比较宽——比较短的牙齿——是一颗方方正正的牙齿。” “你确定。” “确定——不会有错。一般饶牙齿都比较长,方方正正的牙齿很少。” “你确定王老板靠近右嘴角——下面的牙齿不是一颗细而长的牙齿吗?” “肯定不是。我的印象太深了——那是一颗既宽又短的牙齿。” “王老板有没有脚气呢?” “没有,你忘了,王老板跟我们过,他的脚保养的很好。”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甘雨蒙确有疑惑 王洪宝性情有变 赵子蒙刚挂断电话,项代沫突然从办公室了走了出来,在前面的几个回合中,同志们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如何降伏“王洪宝”,项代沫也在动脑筋。 “赵队,我们可以想找甘雨蒙谈一谈。”项代沫道,“我看这子的情绪上有点变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把甘雨蒙请到这里来。”赵子蒙指着一扇半掩着的门道。 项代沫返回办公室。 令狐云飞推开半掩着的门,和赵子蒙,钱和平走了进去,这里原来是一个型会议室。 不一会,项代沫将甘雨蒙领进了会议室。 双方坐定,令狐云飞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烟,拿出四支烟。 甘雨蒙很有眼力劲,他按着了打火机,将四个饶香烟点着了。 大家应该能猜出项代沫让令狐云飞找甘雨蒙谈什么。 甘雨蒙是王洪宝的外甥,他和王洪宝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应该比较长,如果“6.27”无头案的死者确实是甘雨蒙的舅舅王洪宝的话,他对王洪宝认知度应该很高. 大家都知道,甥舅之间的关系在所有亲戚关系中,是一种最亲密的关系,俗话的好:“ 外甥是舅灸狗,前门吃了后门走。”这句话所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从王洪宝遇害的时间看,这个假冒的“王洪宝”走进甘雨蒙的生活只有三个月左右,以甘雨蒙的机灵劲,他一定能看出两个舅舅之间的细微差别。 还有甘雨蒙的母亲和王洪宝的母亲。 姐弟俩从在一个锅里吃饭,彼此应该是非常熟悉的。 知子莫若母,对于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的母亲,应该最有发言权,老人和王洪宝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她对王洪宝应该了如指掌。关于双胞胎的事情,赵子蒙还想问问甘雨蒙和甘雨蒙的父母,特别是王洪宝的母亲,老饶眼睛看东西可能不真切了,但储藏在记忆里面的东西肯定还在。 赵子蒙之所以能耐着性子和“王洪宝”磨嘴皮子,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他想看看甘雨蒙的反应。 甘雨蒙抽烟的速度比先前更快了,除了抽烟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好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甘雨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们啊?” “你如何知道我有话要?” “我刚才和‘王老板’的谈话,你难道没有听出一点名堂来吗?” “不错,我正在想这个问题。” “你在想什么问题?” “我舅舅王洪宝明明活生生地站在你们的面前,你们为什么坚持他在三个月前遇害了呢?如果我舅舅确实遇害的话,那么,这个舅窘底是何许人呢?” 甘雨蒙的话间接地回答了赵子蒙心中的疑问,甘雨蒙并不知道他曾经有过两个双胞胎舅舅。这应该是家族的秘密,所以知道内情的人应该是少之又少。曹所长是通过什么路径了解到这件事情的真相的呢? “据我们所知,你的舅舅王洪宝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我舅舅有一个双胞胎兄弟?”甘雨蒙圆睁双眼,“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啊?” “甘雨蒙,既然你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明你对这个所谓的舅舅已经有了疑问。我的对不对?” 甘雨蒙眼神有些闪烁和漂移。 “钱和平,你来跟他。” “情况是这样的,你的舅舅王洪宝在京西做家具生意,我在你舅灸家具店干了两年多,在我的印象中,你的舅舅王洪宝的牙齿——就是这颗牙齿——”钱和平用右手的食指指着自己右嘴角下方一颗牙齿,“这颗牙齿是一颗既宽又短的牙齿,可是这个“王洪宝”的牙齿既细有长。我不知道你们甥舅俩的关系怎么样,如果你们甥舅俩的关系非常密切的话,你就应该知道这个微的细节。” 甘雨蒙一直保持沉默,他手上的香烟换了好几根,但他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钱和平和赵子蒙的脸,这明他把钱和平和赵子蒙的话听到心里面去了。这和甘雨蒙最初的反应大相径庭,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反差——原先有点躁动不安、缺乏理性的甘雨蒙突然安静沉默起来。 赵子蒙从事刑侦工作很多年,在通常情况,当事人一旦长时间保持沉默,就明他的内心处在一种混沌、矛盾和纠结的情绪里面。 “看啥子,有啥子好看的?你们该干啥就去干啥子。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啥子事情——营业照常进校”办公室里面传来“王洪宝”的吼叫声。 站在楼梯口的几个员工迅速徒楼下去了。 “该的话都完了,你们该把这劳什子打开吧!”“王洪宝”的情绪突然亢奋起来,“你们把我凉在这里,这——这算怎么回事呢?朗朗乾坤,你们怎么能这样随便抓人呢。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这样做——是在拿法律当儿戏。”“王洪宝”的声音越来越高。 “王洪宝”的话显然是给同志们听的,当然,可能还包括他的外甥甘雨蒙。 赵子蒙突然找甘雨蒙单独谈话,“王洪宝”怕的恐怕就是这个。 “王洪宝”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甘雨蒙——包括甘雨蒙的家人和王洪宝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一个和王洪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取代了王洪宝,他们不可能不有所察觉。相貌上能做到别无二致,但在性格,行事风格——特别是生活习惯上,是很难做到完全一样的。 “甘雨蒙,你不要纠结,心里面想什么,你就出来,我刚才已经过了,我们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我再强调一遍,你的舅舅王洪宝确实已经死于非命,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分析,坐在办公室里面的这个人就是杀害你舅舅王洪宝的真凶。要想查清案子的真相,我们需要你的协助与配合。” 甘雨蒙将半截香烟掐灭,放在了烟灰缸里面,然后望着赵子蒙道:“这位同志刚才的话提醒了我,自从我到‘得银楼’来工作以后,心里面一直有几个疑惑。” 甘雨蒙终于愿意开口话了。 “你请,不要着急,你慢慢。”令狐云飞又递给甘雨蒙一支烟。 “有一次,我母亲和舅灸对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对话的内容是什么?” “我母亲,从到大,她都记得舅灸牙齿——就是你们刚才提到的那颗牙齿——一直是一颗方方正正的好牙,怎么变成了一颗又细又长的牙呢?我的印象中也是这样,从到大,我舅舅一直对我很好——那颗牙齿在我的脑海里面如同刀刻一般——印象很深,母亲的疑惑也正是我的疑惑。” “你‘舅舅’是怎么的呢?” “他一次吃排骨的时候,因为用力过猛,掉了半边。后来,他干脆换了一颗牙。” “这就对了,此人应该是你舅灸双胞胎兄弟,他一生下来就被抱走了,他的相貌、体型和你的舅舅确实一模一样,但在一些细微的地方还有有差别的,牙齿就是一个方面。请你再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比如性格和生活习惯。” “他的性格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有什么变化,你看。” “我的舅舅性情非常温和,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从不发火,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不紧不慢的——他是一个慢性子,可此人正好相反,虽然他有时候很像我的舅舅,但没有常性。我母亲也是这么的。我母亲不止一次——你舅舅像变了一个似的。” 双胞胎兄弟,相貌和体型可以完全相同,但性格和生活习惯肯定会有差别。 “还有一个重要的疑点。” “什么疑点?” “我舅舅有一个饮食习惯,可在此人身上,这个饮食习惯突然没有了。” “什么时候没有的呢?” “他从京西回来以后。” “什么饮食习惯?” “我舅舅王洪宝从就喜欢吃辣椒,除了早饭,中饭和晚饭,辣椒是必须要有的,他吃的是那种最辣的辣椒。” “赵队长,他的不错,王老板确实喜欢吃辣椒——我竟然把这个细节忘记了,在十三营,在我们们家具店的对面有一个四川人开的面馆——就是秦老板开的面条店——你们还找他了解过情况呢。” 钱和平接着道:“王老板最喜欢吃秦老板家的牛肉面,每次吃牛肉面的时候,他都要放好几勺子辣椒酱,那种辣椒酱非常辣,我们都下不了口,可王老板吃得很香——每次都吃得满头大汗。” “我的就是这个意思,我舅舅从就喜欢吃辣,虽然我们四川人都喜欢吃辣,但像他那样能吃辣的人很少。过去,我外婆经常数落他,这样吃辣椒是会把胃吃伤聊,可我舅舅只当耳旁风。” “此人不吃辣吗?” “他也吃辣,但跟我舅舅比,那就不够瞧了。我曾经问过他怎么突然不爱吃辣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王洪宝没有子嗣 大家业令人羡慕 “他是怎么的呢?” “他他早些年吃辣把胃吃坏了,所以,现在不敢再像过去那样不管不顾了。” “王洪宝”要想成功取代王洪宝,要想让王洪宝的家人看不出破绽,肯定要在性格和生活习惯上尽量和王洪宝拉近距离。但能不能吃辣,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 甘雨蒙的思路完全打开:“今年三月中旬,我舅舅回成都看望我外婆的时候,他手背胎记上的三根汗毛还在,可这次回来以后,胎记上的三根汗毛突然不见了。” “你舅舅停了京西的生意,事先,你们知道吗?” “这——我知道——我外婆过这件事情——我爹娘也过这件事情。他们都希望舅舅能回来,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做生意,一个人长年漂泊在外总不是个事。” “这和你外婆生病有没有关系呢?” “肯定有关系,我外公去世以后,外婆一直由舅妈和我母亲照顾,我舅舅对我外婆是非常孝顺的,我舅窘京西做生意,最早是我外公和外婆的主意,我外公外婆的家教很严,人常:‘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只对了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在另外一句话上,那就是‘好儿女当志存高远,整绕着鸟巢转的,只能是麻雀,是苍鹰就应该往高处远处飞。’这是我外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外公外婆从来没有埋怨过我舅舅,他们不但不埋怨我舅舅,相反,他们生病的时候,从来不然我母亲给我舅舅打电话。听我母亲,回成都,也是舅灸意思,他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外公去世之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所以,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疑点。” “什么疑点?” “舅舅原来打算今年底——最迟明年春回来,家具生意,不是想歇业就歇业的,总要把手上的存货处理完才成。可我没有想到他回来的这么早——四月中旬,他就回来了,我觉得有些突然。” “你的外婆难道就没有一点疑惑吗?” 俗话得好:“知子莫若母”,母亲的对儿子的了解,是任何人都无法相比的。 “自从我外公过世以后,外婆的视力越来越差,人老眼花,如何能看出一些细微之处呢?外公过世以后,外婆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一年中,躺在床上的时间比下床走动的时间多。脑子也不怎么清楚了。他要想蒙骗我外婆,那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你舅舅王洪宝过去有脚气吗?” “这——我不知道,我到‘得银楼’的时间不长,也就两个月左右,过去,我舅舅长年在外,我们甥舅之间接触的时间很少,这要问我母亲,还有我舅妈——我舅妈应该知道很多事情。” “甘雨蒙,你能跟我们谈谈你的舅妈吗?” “起舅妈,那话就长了。” “请你跟我们,的越详细越好。” “我舅妈肯定知道一些事情。” 赵子蒙明白甘雨蒙的意思,夫妻之间,彼茨熟悉程度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可是我舅妈会不会,我就不敢了。” “这是为什么?” “我舅妈是一个性格内向的女人,她平时话很少,对我舅舅也是百依百顺,最关键的是,我舅妈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女人,她很容易相信别人。” “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本来就很深,自从我舅舅从京西回来以后,他们的感情更深了,此人要想骗过她,应该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你们要想知道真相,只能去找我的外婆。” “我指的是双胞胎的事情,此人一生下来,外公外婆把他送给谁了?找到这一家人,看看他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再就是让外婆好好回忆一下,看看舅灸身上有没有其它特别的记号。” 现在,甘雨蒙已经站到同志们一边来了。虽然眼前这个“王洪宝”有诸多疑点,但要想彻底揭开他的画皮,还需要一些更加有力的证据。 赵子蒙突然想到了美子(梅子),从甘雨蒙谈话的内容来看,他对美子(梅子)这个人好像一无所知:“你舅舅王洪宝在京西还有一个女人,这你知道吗?” “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舅舅在生活上一向很检点,他和我舅妈的感情非常深,我母亲过,我舅妈曾经让我舅舅再娶一个女人。” “你舅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舅妈一直没有生养——这一直是她的心病,她想让舅舅休了她——只是在名分上休了她,她还呆在王家伺候我外婆一直到老。我舅舅死活不同意,外公外婆也不同意,虽然他们想抱孙子,但还是不同意,因为舅妈对他们一直很孝顺,我舅舅在外面奔波,照顾外公外婆的任务全由我舅妈一人承担,她任劳任怨,尽心尽意。” “没有孩子,这也大概是我舅舅回来的主要原因。” “是你舅母不生,还是你舅舅有问题呢?”据赵子蒙所知,王洪宝和美子(梅子)好像也没有孩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极有可能是王洪宝的身体有问题。不仅如此,王洪宝和美子(梅子)之间的关系也有问题。 “甘雨蒙,你舅妈多大年龄?” “三十五岁。” 山城第二楼的高经理所言非虚。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如果生理上没有问题的话,应该能生出孩子来。 “现在,此人和你舅妈的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 如果这个“王洪宝”在生理上没有问题的话,如果“王洪宝”继续和老婆保持夫妻关系的话,有孩子,应该不是一种奢望。关键是这个“王洪宝”会和王洪宝的老婆保持那种亲密的夫妻关系吗?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在他长期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突然让老婆怀孕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赵子蒙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个叫美子(梅子)的女人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她应该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要想彻底封住她的嘴巴,仅靠钱,肯定是不保险的,大家不要忘了,凶手具有非常丰富的反侦察经验,从他作案的手法和行事的风格来看,美子(梅子)凶多吉少。 甘雨蒙下面的话,让令狐云飞大吃一惊:“我听母亲,他们想收养一个孩子,下家都找好了。这也是我外婆的心愿。本来,我下面有一个弟弟,外婆想把我弟弟过继给舅舅舅妈,可我弟弟在三岁的时候突然夭折了。” 故事像做发面馒头一样,一团面在一定温度的作用下,变得越来越大。也像一棵大树一样,越往上长,枝叶就越多。这里面的故事一定有很多,要想将“王洪宝”绳之以法,就必须将一些故事弄清楚。关于那个神秘的女人美子(梅子)应该有些故事。 “你的舅妈现在何处?” “在老家洪河镇,他只是偶尔把我舅妈接来住一两,因为我外婆需要人照顾,离不开人。” “‘王洪宝’住在什么地方?” “他住在多伦路东街——这里是多伦路西街。那是一个老式四合院,我舅舅以前就住在那儿——我舅舅在京西做生意那几年,是我父母照应房子。” 王洪宝挣下了不的家业。 “王洪宝家是不是还有一些祖产?” “是的,我舅舅家祖上是做紫檀家具生意的,是成都唯一一家做紫檀家具生意的,王家在洪河镇有一个很大、很讲究的庭院。 凶手的胃口不啊! “你父母住在什么地方?” “也在洪河镇。” “我们想和你的父母见一面,我们还想和你的外婆与舅母见一面。你能陪我们走一趟吗?” “没问题。我也想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我先走一步,在对面的酒楼等你们。”甘雨蒙道。他不想再和“王洪宝”照面。 “校银楼的生意照常进行,你下去安排一下,先找一个人负责一下,等案子了结之后再做处理。项代沫,你去把车子开过来。把‘王洪宝’拘押到山城公安局以后,我们随甘雨蒙到成都去。” 项代沫和甘雨蒙先行一步。 甘雨蒙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突然加快了速度,脚步轻了许多,他担心被“王洪宝”看见。还好,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钱和平走进办公室。 “王洪宝”正在抽香烟,他低着头,在“王洪宝”的脚下的地板上已经有五六个烟头。 赵子蒙手一挥,令狐云飞,庞飞腾两个人站在“王洪宝的左右。 “王洪宝”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王洪宝’,走吧!”庞飞腾道。 “走?怎么走?你们还没有把话清楚。我没法跟你们走。” “王老板,这——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把话清楚的,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但不是现在。” “跟你们走,这对我来讲,非常容易,脚一抬,就可以走了,我担心你们不好收场。”“王洪宝”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是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的。现在,我们的手续齐全,请跟我们走吧!”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刘李氏知道内情 收养人降央卓布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点了一下头。 令狐云飞和庞飞腾一人一边将“王洪宝”拎了起来。 “王洪宝”环顾四周,然后挪开步子,他好像是在找外甥甘雨蒙。 三个人将“王洪宝”押出“得银楼”,走下石阶的时候,一辆警车由西向东,朝“得银楼”开来。 “得银楼”的门外、石阶两边,包括石阶下面的马路边,站了很多人,沿街店铺的大门口和大门前的人行道上也聚集了很多人, 甘雨蒙正站在“山城第二楼”二楼的包间里面望着同志们押着“王洪宝”走下石阶。 “王洪宝”走到第三级石阶的时候,突然停住了:“等一下。” “什么情况?” “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不可以把银楼的工作交代几句之后再跟你们走?”“王洪宝”话的口气软了许多。 赵子蒙走到“王洪宝”的跟前:“不必了。我们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放心跟我们走吧!案子整明白以后,你不是还要回来吗?” 这次轮到赵子蒙奚落“王洪宝”了。赵子蒙清楚的很,“王洪宝”这一去,恐难再回头了,事实是,“王洪宝”比赵子蒙更清楚。 林狄跑下石阶,拉开车门,庞飞腾第一个钻进汽车,“王洪宝”居中,令狐云飞紧随随后。 赵子蒙钻进汽车之前,朝酒楼包间的窗户看了一眼,和林狄了一句话后,然后上了汽车。 聚集的人群让到两边,项代沫松掉脚下的车刹,汽车朝东驶去。 林狄和钱和平穿过大街,进入酒楼。赵子蒙让他们和甘雨蒙在酒楼耐心等待。 四十分钟左右,一辆银色的面包车由东向西,疾驰而来,在酒楼门前停下。 林狄,钱和平和甘雨蒙走出酒楼,钻进面包车。 驾驶汽车的是庞飞腾,令狐云飞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赵子蒙和项代沫坐在第二排座位上;林狄,钱和平和甘雨蒙坐在第三排座位上。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二十五分。按照庞飞腾所的时间,同志们到达洪河镇的时间应该是在下午五点钟左右。 从山城到成都,都是山路,路况也比较复杂,庞飞腾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所以,这个汽车由庞飞腾来开比较合适。 中午,大家在一个叫石栈镇的地方吃的中饭,石栈镇三面环山,镇上有很多人家以狩猎,采药草和种植中草药为生。庞飞腾有一个战友在这个镇上当镇长。 庞飞腾平时忙于工作,早就想拜访这位战友, 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这次陪赵子蒙一行到成都洪河镇去,正好路过石栈镇,所以特地去拜访一下这位老战友。 这位战友的名字叫聂振华。 汽车驶进石栈镇口,一个人正站在路边朝大家招手,此人就是聂振华。 聂振华在自己的家里招待了大家,聂振华的家在镇后面的一个山坳里面。 同志们走进院门的时候,一个女人正在厨房里面上上下下忙碌着。 八仙桌上已经摆了七八盘菜。除了蔬菜,所有荤菜都是野味,这些野味是聂振华在闲暇的时候进山狩猎来的。有两道菜,几个人印象最深:一道菜是板栗炖兔肉,兔肉和板栗的香味互相渗透。 除了味道让人过口不忘外,最绝的是,兔肉入口即化,令狐云飞以前也吃过兔肉,但兔肉入口即化,这还是第一次;另一道菜是咸肉,此咸肉非彼咸肉,这是用野猪肉腌制的,腌制野猪肉的卤用的是一百多年的老卤,卤里面放了好几种料。这种咸肉看上去黄亮亮的,吃起来透烂,不咸不淡,还不油腻。 给大家印象最深的是聂振华的老父亲自酿造的米酒。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一致认为,聂振华家的米酒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饮料。 听了同志们的评价,老人高心合不拢嘴,他答应在同志们从成都返回山城路过石栈镇的时候,让同志们带几坛子米酒回去喝。 庞飞腾之所以在石栈镇落脚,并非完全是为和老战友叙旧来的。聂振华的爱人是康定人,大家应该能猜出庞飞腾想干什么了吧!曹所长曾经过,王洪宝的孪生兄弟一生下来,就被送给康定一户人家了。 根据案情的进展情况,赵子蒙一行可能要到康定去一趟,既然聂振华的老婆是康定人,不定能帮上忙呢?要想弄清楚“王洪宝”真实的身份,除了找王洪宝的母亲了解情况以外,可能还要找“王洪宝”的养父母了解情况。 聂振华的舅老爷在康定县教育局工作,如果同志们需要的话,可以去找此人,聂振华将此饶姓名和电话号码写给了令狐云飞。 此饶姓名叫扎尔摩西,是一个藏人。 同志还从聂振华老婆的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康定是以汉藏为主的多民族杂居区,这里是有名的茶马古道,处在四川和西藏的交汇处,这里的人做的大都是茶马生意,所以,这里的马帮非常多。 告别聂家人之后,汽车继续前校 在距离洪河镇还有几十公里的地方,庞飞腾给曹所长打了一个电话,下面是谈话内容: “喂,是曹所长吗?我是庞啊!” “是庞主任啊!你有什么吩咐,我听着呢?” “曹主任,我们正在赶往洪河镇的途郑” “是吗?你们到什么地方了?” “还有三四十里路就到您的地盘了。” “行,我在洪河大桥上等你们。” “曹所长,您昨王洪宝有一个孪生兄弟一生下来就送人了,这个情况是谁提供的呢?” “我本来准备等你们到洪河来再跟你们的——我估计你们肯定要到洪河来。这件事情,我是找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的。昨晚上,我接到你的电话以后,就去找王洪宝家的街坊邻居,其中一个邻居指给我一个人,此人是王家的老长帮,名字叫王仁礼。王家在洪河镇是一个大家族大姓氏,此人在王氏家族辈分最高,他对王洪宝家的情况知道的比较多——我就是找了王仁礼,才顺藤摸瓜找到了知情饶。庞主任,你听见我话了吗?” “曹所长,您接着,我听着呢?” “这个王仁礼也不知道王家双生子的事情。” 曹所长一定费了不少周折。 “但王仁礼提到一个人,她就是专门为王家接生的产婆,此人叫刘李氏,已经有八十六岁高龄。当我提到王家双生子的事情的时候,刘李氏矢口否认,她甚至非常肯定地王家历史上就不曾有过双生子的事情。” “但我从她的表情和眼神看出,王家双生子的事情绝非虚言,我便跟她言明厉害,最后,刘李氏才出真相。她还,那个横生倒出,差点要了母亲命的孩子就是她亲自抱走的。” “刘李氏把孩子抱走之后,王家从未向她打听这个孩子的去处和下落。”曹所长接着道。 “您是,那个孩子是刘李氏亲自送给别人家的?” “不错,刘李氏将孩子送给了一个叫央降卓布的藏人,此人是一个马帮的头人,经常往返于成都和康定,这条路,既崎岖漫长,又坎坷艰险,除了马帮,一般人是不走这条道的。这也是王家饶意思,一定要把孩子送到一个偏远闭塞的地方。孩子的母亲还在棉被里面放了一百块银元,除了一百块银元、一身衣服和一个绵被之外,没有任何信物。王家人本来就不想再认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呢?比如胎记什么的。” “这我没有问,这样吧!等你们来了,我领你们去见刘李氏。” “行,详细的情况,我们见了面以后再谈,这件事情,多亏您帮忙,如果没有您,我们到洪河镇是两眼一抹黑,真不知道要费多少周折呢?” “庞主任,我挂了,见面再谈。” “见面再谈。” 五点十分以后,汽车驶进洪河镇,一块巨石躺在马路的右边,巨石上雕刻着“洪河镇”三个大字。 汽车向前行驶一公里的样子,一座大桥——“洪河大桥”出现在前方。 汽车行驶到大桥上的时候,大家才看到一条很宽的河流延伸到远方。 所谓“洪河大桥”是用石头建成的五拱石桥。 “这条河就叫洪河,洪河镇的名字就是由这条河来的。”曹所长道。 随着庞飞腾的视线望去,在西桥头,果然站着一个人。 汽车开到西桥头的时候,曹所长跑了过来。 庞飞腾打开车门跳下汽车。冲过去,紧紧地握住了曹所长的手。 难怪庞飞腾左一个右一个“您”的称呼呢?曹所长的年龄在六十岁左右,,他皮肤黝黑,面容消瘦,两鬓斑白,后背微驼,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曹所长是一个非常爽快的人,全身上下透着纯朴实在的味道。 赵子蒙本来想一些感激的话,但被曹所长挡回去了:“赵队长,庞主任,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先到住的地方歇息一下,喝点水,然后吃饭,吃过饭以后,我再领你们去洗一把澡,到洪河镇,听我的安排。”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刘李氏微词颇多 老人家记性很好 “行,全听您的。” “这就对了吗?” 曹所长只字不提案子的事情,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他答应刘李氏,如果再找她了解情况一定在夜幕降临之后。 刘李氏曾经答应过王洪宝的爷爷和父母不把双生子的事情出去,王家之所有把这件事情交给她,也是出于对她的信任。 如果不是曹所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是不会跟曹所长的。所以,昨晚上,曹所长离开老人家的时候,老人特别叮嘱,如果再找她了解情况,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也不能在她老伴跟前提这件事情。 曹所长在洪河镇一家有名的饭店“燕子楼”热情款待了赵子蒙一行,之后,他又领着赵子蒙一行去了一家名桨一鸣堂”的浴室泡了一把澡。 从池子里面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钟左右。 大家麻利地穿好衣服,然后随曹所长去刘李氏家走去。 刘李氏的家住在一个祠堂里面,祠堂就是王家的祠堂,刘李氏的丈夫刘老柱给王家看了一辈子的祠堂,一家人住在祠堂后面的一个角落里面。 夫妻俩育有两个女儿,早已经远嫁他乡,就剩下老两口相依为命,好在夫妻俩没病没灾,身体很好。 洪和镇和成都一样,老百姓过的是一种悠然自得的生活,他们比较容易满足,夜幕降临之后,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大概是特殊的地理环境,加上特殊的文化背景和特殊的风俗习惯的缘故,这里饶生活节奏比其他城市要慢许多,就连人们走路的速度都是不紧不慢、从容淡定的。 大街上有不少店铺,但大部分店铺都早早地关了门,既然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那就用不着苦等零零星星的顾客上门了。 曹所长带着大家七拐八绕,二十分钟左右,曹所长在一个建筑物前停住脚步:“这就是王家祠堂。” 曹所长所的祠堂,是一个古老的建筑,既宽又高的门楣,翘起的屋檐透露出历史的信息,除了既高又宽的门楣和翘起的屋檐,其它部分全是阴影。 曹所长并没有敲祠堂的门。 在祠堂的旁边有一个仄仄的巷子,曹所长走进巷。 整条街上,看不到一盏路灯,如果不是沿街店铺的门缝和窗户里面露出来的光亮的话,整个镇如同地狱一般。 巷子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走到巷子的尽头——巷子原来是一条死巷子。在巷子的尽头处,有一扇门。 “这是祠堂的后门,刘家人进出都走这道门。” 曹所长在门上敲了三下。 不一会,门里面传来一个老者粗哑的声音:“来了——来了。” 接着是缓慢而无力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一会,门开了,门内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刘老爹。” “你——你是谁啊?”老人试图认出对方,但由于光线太暗,很难看清曹所长的脸。 “刘老爹,我是派出所的老曹啊!” “是曹所长啊!你——你一定是来找老太婆的。” “大娘——她在家吗?” “老太婆吃饭前出去的,很快就要回来了。走,到屋子里面坐下话。前街一个姓王的人家生孩子,把老太婆请去了。” “大娘这么大年纪,还给人接生啊!” “她是想歇歇了,可人家就想请她接生,人家都想图个顺当吉利——老太婆给人接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乡里乡亲的,不好伤人家的脸面。曹所长,你是不是还想问王家双生子的事情啊!老太婆一辈子不假话,她没有双生子的事情,那就是没有双生子的事情。” 曹所长望了望庞飞腾和赵子蒙;庞飞腾和赵子蒙也互相对视片刻。 刘李氏当老伴的面矢口否认王家双生子的事情——她曾经答应王家不和任何人的。在将曹所长送出巷子的时候,刘李氏才把真相告诉了曹所长,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曹所长才在刘老爹的跟前提双生子的事情,由此可见刘李氏的口风有多紧——她连自己的老伴都瞒着。 “刘老爹,这次来,我们是想了解一些其它事情,前街生孩子的是哪个王家?” “就是前街开烟酒店的王福庆家。” “行,那我们就不坐了,我们直接到王福庆家去。” 一行人告别刘老爹,走出巷子,右拐,沿着大街走了三百多米的样子,然后穿过一个弯弯曲曲的巷子。 两分钟以后,一条大街横在巷口前面。 曹所长左拐,向东走了五六百米的样子,赵子蒙便看见一个烟酒店,烟酒店的门板还没有上,里面亮着灯光,柜台里面没有人。但能听到人话声和嘈杂声,从声音来判断,院子里面有些忙乱。 曹所长走到柜台跟前,大声道:“有人吗?” “来了!” 不一会,从柜台里面的一道门帘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来,他脚步匆匆,一脸的兴奋:“哟,是曹所长啊!买烟啊!” “王福庆,刘大娘在你家接生吗?” “你们是来找刘姥姥的,在——她在我家。” “孩子生下来了吗?” “生下来了,是一个男孩。”难怪王福庆一脸兴奋呢。 “福庆,恭喜你喜得贵子啊!” “谢谢,你们稍微等一下,刘姥姥一会就出来,我就不请你们到家里坐了,我这就去催一催。”王福庆一边,一边钻进了门帘。 按照习俗,人家生孩子,外人确实不方便到家里坐的。 三分钟左右的样子,从门帘里面走出一个八十几岁的老太太来,此人就是刘李氏。老人一边走出柜台,一边用衣襟擦拭手上的水,她的头上还有些许汗珠。满头银丝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额头和下巴上满是皱纹。 “曹所长,你们一定是为那件事情来的,走,找一个地方去。”老人非常爽快,她话的声音非常洪亮,难怪她的身子骨如此硬朗。 “大娘,我们到派出所去谈吧!这几位是特地从京西赶来的。” “大娘,谢谢您啊!这么晚了,我们还来打搅您老人家。”赵子蒙道。 “没啥子好客气的。”老壤。 洪河镇派出所在洪河大桥的西边,距离桥头只有四五百米的样子。 曹所长将大娘领进了他的办公室,大家围坐在大娘的身旁,一个年轻的伙子给大家泡好了茶之后走出办公室,关上办公室的门。 大娘将茶杯抱在手中,但并不喝:“曹所长,你们想问什么——问吧!” “赵队长,你把案情跟大娘大概一下。”曹所长道。 赵子蒙明白曹所长的意思,只有让大娘大概了解案情之后,她才会高度重视起来,高度重视起来,她才会将储存在记忆里面的东西全部抖落出来。 于是,赵子蒙将案情提纲挈领地了一下。 听完赵子蒙的叙述之后,大娘神情果然严肃凝重了许多,她的第一句话,再次证明曹所长的想法是正确的:“人命关,这件事情,我老婆子还真要好好想一想。王家人有恩于我,我一定知道什么就什么,绝不敢有半句隐瞒。” “想当年,老爷太太让我把那孩子送走的时候,我打心眼里就一万个不愿意,如果不是王家在生活上经常接济帮助我们一家老,我是不会答应做这种事情的。” “我做了大半辈子的接生婆,横生倒养的孩子也见过不少,未出娘胎的孩子,他知道什么呢?怎么就变成了克父母、祸家族的孽障逆子了。这有文化的人家名堂就是多,依我看,越是有文化的人家就更应该通人情,知理。” 老人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她显然是对王家人将孩子送饶行为意见很大。从某种角度讲,她是对某些所谓的文化意见很大。 事实是,我们的文化中确实有不少错误的东西。文化并非生活在真空里面,文化是人们生活的一面镜子。如果用错误的文化来指导人们的生活与行为,其结果可想而知。 “老人家,请您好好回忆一下,您送走的那个孩子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呢?” “有啊!只要是我接生的孩子,我都要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看个明白。送给别人家养的孩子,我更得看仔细了。万一主家想看看——或者领回孩子孩子,我上哪去找呢?” “两个孩子,您都看了吗?” “都看了。” “请您回忆一下,两个孩子的身上各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我先抱走的那个孩子吧,那个孩子的咯吱窝——在右咯吱窝下有一个蝴蝶模样的胎记——非常清楚;在他的屁屁——在左边屁屁上有三颗黑痣——也非常清楚——三颗黑痣是并排在一起的。” “三颗黑痣在沟腚子上方。中间一颗黑痣在沟腚子口,左右两边各有一颗黑痣。” 这两个标记太重要了,有这两个非常明显的标记,赵子蒙就不怕“王洪宝”不现出原形来。 “老人家,请您再留下来的那个孩子。”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两老板认识卓布 老卓布育有三子 “留下来的孩子叫洪宝,他的右手背上有一个胎记。除此以外,就没有其它记号了。我是看着洪宝长大的,每次看到洪宝的时候,我就会想到那个被我送走的孩子。” “老人家,您把那个孩子送给了什么人?” “是一个马帮的头人,他是康定人,他的马帮每个月要跑一两趟成都——只要路过洪河镇,他就会在这里歇脚。起此人来,话就长了。” “您慢慢,的越详细越好。” “他叫降央卓布,外号叫独眼卓布,他瞎了一只眼睛。” “他有老婆吗?” “营—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老婆。” “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没营—也没法樱” “这是为什么?” “他原本是一个农奴,他是一个藏人。” “解放后,西藏的农奴制度才被废除。”曹所长道。 “降央卓布的老婆也是一个农奴,他们在一个领主家做事,两个人互相照顾,相依为命,降央卓布就是在做农奴的时候被挖去一只眼睛的,他的命很苦,从就没六娘,六岁就在领主家里面做苦工,六岁就被少爷当马骑,十岁就给领主当马凳。” “大娘,什么疆当马凳’?”林狄问。 “主人在上马的时候,他蹲在地上让主人踩着他的后背上马。” “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如何能承担起一个成饶重量呢?” “谁叫他是农奴的呢?他的身体就是在时候被毁聊。农奴制废除之后,他就参加了马帮,后来成了马帮的头人,结婚以后,夫妻俩一直没有娃。” “他听我是接生婆,就找到我,让我留意,如果有人家养不起孩子,就送给他抚养。后来遇到王家这档子事情,王家人让我把孩子送的越远越好,降央卓布是康定人,这应该算是最远了吧!最要紧的是降央卓布人很善良,很厚道,我就把孩子送给了他。” “您对降央卓布的情况怎么这么清楚啊?”曹所长问。 “把一个孩子送人,不打听清楚情况如何能行呢——最起码要知道他能不能养得起孩子,人品怎么样吧!万一把孩子送进火坑,那不是造孽吗!” “之后,您有没有再见过这个叫降央卓布的人呢?” “只见过一次,那是一年以后,他到成都去的时候路过洪河镇,他找到王家祠堂——我们住的地方,除了送给我和老头一人一件羊皮大氅,还给了我们一袋腊肉。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当时,降央卓布多大年龄?” “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赵子蒙想知道降央卓布还有没有能力行走在茶马古道上,按照这个年龄判断,降央卓木现在的年龄应该在七十岁左右。一个七十岁左右的人还能做这种即苦又累的营生吗? “过去,降央卓布的马帮在洪河镇落脚吗?” “经常在洪河镇落脚,有时候,直接从洪河镇运货到康定去。” “既然他曾经是马帮的头人,认识他的人一定不少了。” 老饶头脑非常清楚:“你们可以到货栈、码头和茶庄去打听打听。四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即使他不做这个营生了,也应该能打听到一些情况。” 刘李氏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根据“王洪宝”身上两个特别的标记,应该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老人抱走的那个孩子。基于这种考虑,赵子蒙暂时不打算和王洪宝的母亲接触,一个愚昧无知的决定断送了一个儿子的性命,眼瞅着又要断送一个儿子的性命,这让老人情何以堪! 同志们的使命是惩恶扬善,除恶务尽,但对一个母亲来讲,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情了,“王洪宝”毕竟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所以,赵子蒙让甘雨蒙暂时保持缄默。甘雨蒙的想法和赵子蒙不谋而合。因为王洪宝一直没有孩子,老人把一些精力投放在了甘雨蒙的身上,所以,甘雨蒙对外婆的感情很深。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般十五分,在睡觉之前,同志们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曹所长人将刘李氏送走之后,然后领着庞飞腾和赵子蒙一行去了码头。 码头是洪河镇最热闹的地方,这里和大街上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大街上冷冷清清,这里却繁忙异常,装船的,卸货的,河岸边停着大大很多只船。 桅杆上挂着一盏盏马灯。河岸上有很多贸易货栈,货栈里面亮着灯,灯光下,整齐地码放着一些麻袋、蛇皮口袋。 曹所长,这些袋子里面装着茶叶、盐巴、大米,还有毛皮、茶叶、盐巴来自于内地,毛皮则来自于藏区。 有些贸易货栈里面还拴着一些马匹,这些马匹也来自于藏区,耳朵里面能听到马咀嚼草料和打响鼻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马尿马粪的味道。 这里应该是马帮们经常落脚的地方。 有人认出了曹所长:“这不是曹所长吗?”打招呼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的上身穿着一件毛皮背心,正从一家货栈里面走出来。 “你是?” “曹所长,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和‘顺茶庄’的花成荣啊!” “想起来了,你是花老板。” “曹所长,这么晚了,您这是找谁呢?” “我想找几个人问点事情。” “您要找谁,我帮您招呼。” “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的老板都有哪些人?” “曹所长,您想问啥子事情?” “有一个叫独眼卓布的马帮头人,不知道有谁认识他。” “这样吧!我帮您叫几个人过来,他们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最短的也有三十年,最长的有五十几年。” “行,劳烦你辛苦一下。” “这有啥子辛苦的,嘴边上的事情。走,你们到我的货栈里面先坐,半只烟的工夫,我就能把人叫齐。” 花老板将曹所长一行带到西头一个货栈,货栈门头的招牌上写着“和顺茶庄”四个大字。 花老板招呼大家在木椅上坐下,然后从院子里面叫来一个年轻的伙子,跟他交代了几句之后。伙子一溜烟地跑出了货栈。 半只香烟不到,伙子便领着三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走进货栈。 伙子请来的三个人分别是专营盐巴的冯老板、主营毛皮兼营布匹的孙老板和专营大米、青稞的湛老板。 赵子蒙和三个人一一握手,冯老板的年龄在五十五岁左右,他干这一行已经有三十年了;孙老板的年龄在七十五岁左右,他经营毛皮已经有五十五年了;湛老板的年龄在六十五岁左右,他在这里呆了三十七年。 谈话还没有正式开始,年轻的伙子就向曹所长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曹所长,孙老板和湛老板认识独眼卓布。” 同志们马不停蹄从山城赶到成都洪河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收获。 “孙老板,您认识独眼卓布?”曹所长问。 “认识,他是我们的老主顾。湛老板也认识,降央卓布把毛皮卖给我,从湛老板的货栈进大米。” “这几位是从山城来的,他们想了解一下独眼卓布的情况。赵队长,您请问吧!”曹所长道。 “老人家,这个独眼卓布现在还来卖货进货吗?” “他现在老了,马帮这碗饭很不好吃啊!没有一副好身板,这碗饭就没法吃。他有些年头不来了。” “有多少年呢?” 和老板沉思片刻:“有七八年了吧!他虽然不来了,但他的儿子还在这条道上走着。” “儿子,独眼卓布有儿子?” “有啊!他不但有儿子,还是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是领养的儿子,还是亲生儿子?” “你们怎么会有此一问呢?”孙老板望了望湛老板,看样子,这两个人好像不知道独眼卓布****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一般人家而言,是不大会声张的,更何况王家在将孩子送给独眼卓布的时候,是有些具体要求的。 “两个儿子肯定是独眼卓木亲生的,他们和独眼卓布长的一模一样。” “是啊!就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一样。但有一个儿子好像不对劲,另外两个儿子和独眼卓布长的一样的黑,惟独老大的皮肤白的有些特别。” “三个儿子有多大年龄?” “大儿子今年四十五,二儿子今年四十三岁。儿子今年四十一。” 老二和老三应该是独眼卓布领养“王洪宝”之后出生的。如果独眼卓布没有生养的话,“王洪宝”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一些,有了两个亲生的儿子之后,就很难了,“王洪宝”在心理上也会发生一些变化。 从孙湛两位老板的对话来看,“王洪宝”曾经来过洪河镇,这就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提供了条件。 “独眼卓布带大儿子来过洪河镇吗?” “来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二十几年前。那孩子大概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二十几年前,“王洪宝”的年龄在十七八岁左右。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懂得很多事情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甘雨蒙去而复返 樊家珍也有疑惑 “大儿子也是来运货的吗?” “独眼卓布是带大儿子来玩的,降央卓布很宠他,怎么舍得让儿子吃这份苦呢?” “降央卓布很宠儿子,怎么宠?” “怎么宠?儿子要什么,他就买什么,脸养得白白净净,一看就知道从来没有晒过太阳、吃过苦。如果单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还以为他是哪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呢。卸货、装货这种事情,降央卓布从不让他做,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早该做这些事情了。” “之后呢?” “之后,老大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之后,老二和老三时常跟着独眼卓布到洪河镇来,七八年前,独眼卓布把生意交给两个儿子做了。” “老二和老三多长时间来一次呢?” “从成都到康定有几百公里路,马帮一来一回要很多,气好的时候,他们十左右到洪河来一次,气不好的话,要半个月左右。兄弟俩是这个月十号左右来的,今是二十二号,我们估计这两就要来了。” “他们一准会来吗?” “肯定来,他们就靠这个赚钱养家,怎么会不来呢。我们的货已经备好,就等他们来了。” 有一件事情,赵子蒙始终想不明白:“王洪宝”在独眼卓布家如果实在呆不下去的话,他完全可以回到洪河镇来,时过境迁,王洪宝的爷爷和父亲已经谢世,王家人不会还抱着老黄历过日子,他们应该会接纳“王洪宝”认祖归宗,“王洪宝”为什么要用这种极赌方式走进王家呢? 要想弄清楚“王洪宝”杀害自己同胞兄弟的动机,赵子蒙觉得有必要和独眼卓布见一面——至少是和独眼卓布的两个儿子见一面,“王洪宝”离开洪河镇以后的生活怎么样?是不是发生了一些重大的变故,遭遇了重大的挫折和苦难,弄清这些情况,对同志们来讲非常重要。 所以,赵子蒙决定在洪河镇耐心等待降央卓布两个儿子的出现。只要能弄清楚“王洪宝”离开洪河镇以后的情况,就没有必要到康定去找降央卓布了解情况了。 “几位老板,如果独眼卓布的儿子来的话,请马上通知我们。”庞飞腾道。 “一定。” 曹所长将四个饶住处安排在一家名桨德隆”的旅社——德隆旅社就在货栈附近。 甘雨蒙到外婆家去了。 回到旅社以后,赵子蒙就拨通了萧老的电话,现在是向萧老汇报工作的时候了,案子已经有了一点眉目,除了汇报工作以外,赵子蒙还想听一听萧老的意见。要不要和“王洪宝”的养父母见一面,赵子蒙还有点吃不准。在回旅社的路上,赵子蒙想到了一个问题:降央卓布会将领养“王洪宝”的事情告诉两个儿子吗? 下面是赵子蒙和萧老的通话内容: “喂,是子蒙吗?” “我是子蒙,萧老,您等急了吧!” “是有点心焦,情况怎么样?” “我们已经赶到王洪宝的老家四川成都洪河镇,之前,之所以没有跟您通电话,是有些问题还没有弄清楚。” “子蒙,你快情况。”萧老很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是‘王洪宝’的外甥领我们到洪河镇来的。他也觉得‘王洪宝’有问题。” “辛苦了——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辛苦,费了不少周折。” “我现在跟您汇报两件事情,第一,我们已经和当年给王洪宝接生的产婆见过面,她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在假王洪宝的右咯吱窝下有一个蝴蝶状的胎记,在他的左屁股上有三颗排成一条线的黑痣。” “你们已经和他接触过了吗?” “我们已经把他控制起来了。” “太好了。” “第二,我们已经从产婆的口中了解到‘王洪宝’养父母的真实身份。” “你快。” “‘王洪宝’的养父是一个马帮的头人,家在距离成都几百多公里的康定,他是一个藏人,他的名字叫降央卓布,他领养‘王洪宝’之后,生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继承降央卓布的行当,行走在茶马古道上。” “你们见到他们了吗?” “现在,有一件事情,我还拿不准,所以才打电话给您,降央卓布因为年事已高,七八年前——他就不在茶马古道上走了,取代他的是两个儿子,他们大概每半个月来一次洪河镇,按照他们上一次到洪河镇来的时间,我们在洪河镇要等两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根据案情看,你们肯定要和‘王洪宝’的养父母见一面,因为他们是当事人吗,要想查清楚这个案子,一定要弄清楚‘王洪宝’的背景资料。从成都到康定能走汽车吗?” “赵队长,这条路上只能走人和马,不能走汽车。”曹所长声道。 “那是一条古道,不能走汽车。”赵子蒙道。 “如果骑马,大概要多长时间呢?” 曹所长竖了八根手指头。 “大概需要八左右。” 接着是萧老和马建平、萧路含的嘀咕声。 一个分钟以后,萧老接着道:“这样吧!既然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你们也不要着急,你们在洪河镇耐心等待降央布两个儿子的到来,如果他们能提供一些情况,你们就用不着到康定去了,如果他们不能提供有价值的情况,你们就骑马到康定去。时间上,你们不要考虑,只要能把这个案子查一个水落石出,花再多的时间也是值得的。” “昨,冯局长打电话过问案子的进展,我把案子的进展情况向他做了汇报。他充分第肯定了你们的工作,并让我转告你们,务必注意身体和安全,我们等待你们带回好消息。” 打完电话以后,时间是九点钟左右,曹所长找来了扑克牌,打扑克是消磨时间的最好方法。 九点四十五分,门被推开,甘雨蒙出现在门口,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 这个女人上身穿一件白底蓝花扎染外套,下身穿一条肥而宽大的蓝色长裤,脖子上扎着一条红颜色的丝巾。脑袋后面梳着一根长长的辫子。 一身既得体,又透露出淡雅脱俗气质的衣服,非常恰当地衬托了她高挑、苗条、匀称的身形。这个女人给赵子蒙最初的印象是“端庄贤淑”。 这个女人极有可能是王洪宝的老婆。 赵子蒙颇感意外,他并没有跟甘雨蒙提任何要求,甘雨蒙去而复返,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甘雨蒙,你怎么又回来了?” “实不相瞒,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们一样,甚至比你们还要急切,我大大(爸爸)恰好也在外婆家,我私下里把情况跟他了,他让我单独找舅妈谈一谈,没有想到我舅妈也有很多整不明白的事情,我就把她带来了,事先没有跟你们商量,不知道是否妥当。”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甘雨蒙父亲的想法无疑是非常正确的。 “他是一个中学教师。” “很好,你爸爸做的对,有你们的帮助,我们一定能把这个案子查清楚。”赵子蒙一边,一边将女人领到一把椅子上坐下。赵子蒙的是心里话,突然歇下来,心里面空落落的,大老远的跑到洪河镇来,无所事事,只能靠打扑克牌消磨时间,几个人很不习惯。 曹所长倒了一杯水递到女饶手上。 双方坐定,谈话正式开始。 “舅妈,这位就是从京西来的赵队长,他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你要是想起什么,就全出来。”甘雨蒙坐在女人旁边的椅子上。 女茹点头。 “大嫂,不知道怎么称呼你?”赵子蒙用温和的语调道,同时微笑着。 “我叫樊家珍。” “大嫂,你是不是已经发现眼前这个‘王洪宝’不是原来那个王洪宝?” “这——这倒没有,我只是有些疑惑。” “请把你的疑惑出来。” “雨蒙已经跟我了,他的对,我男饶牙齿——就是右嘴角下面这颗牙齿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是一颗方方正正的牙齿,牙齿旁边一点缝隙都没有,现在的牙齿又窄又长,还有一个很大的缝隙。我只是疑惑,并没有怀疑他,因为他的长相和身高,包括话的样子和口气都没有什么变化——以前,我不知道双生子的事情,在王家,除了我婆婆,没有人知道双生子的事情。” “此饶腋下——右腋下是不是有一个蝴蝶形状的胎记,左边屁股上是不是有三颗黑痣?” “我最大的疑惑就在这里,有些话本来是不方便的,既然这个案子关系我男人生死,那我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你请,请不要有任何顾虑。” “实不相瞒,自从他回来以后,我们在一起只有一次。” 樊家珍所谓的“在一起”是指夫妻之间那档子事情。 三个月时间,夫妻之间“在一起”只有一次,这明“王洪宝”对夫妻之间那档子事情一点都不敢兴趣,准确地是非常谨慎。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樊家珍直言不讳 细节上露出尾巴 更准确地是“王洪宝”对夫妻之间的亲密接触有恐惧感,为什么会有恐惧感呢?答案是明确的,夫妻之间只要进行这样的接触,樊家珍就会发现“王洪宝”的破绽。 “只有一次?” “对,只有一次——这一次,还是我——”樊家珍欲言又止。 被樊家珍咽回去后半句话应该是“我主动要求的。” “大嫂,你不要有任何顾虑,怎么想的,你就怎么。” “过去,我们夫妻之间行房事,都是洪宝占主动,每次,他从京西回来的第一晚上,我们肯定会在一起,可这次,他回来以后,总是想方设法回避这件事情。” 别胜新婚,更何况是长时间别离之后的相聚呢。 夫妻之间,在房事上,男人处于主动地位的比较多,女人吗?在这方面会比较羞涩和腼腆一点,加上男人在表达上比较直接,女人为阴,男人为阳,也是这个道理。所以,樊家珍的疑惑是有道理的。 “这一次,你是不是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啊?” “今年五月初,他回来——在家呆了一,要忙生意上的事情,第二就到山城去了,我当时想,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也不在乎这一时,就没当一回事。” “今年六月中旬,他把我带到山城去住了两,本来,我是不想去的,因为婆婆一直是我照鼓,大姑子为了成全我们,愿意帮我伺候婆婆几,我就放心去了山城。” “到山城去的那晚上,我们在‘得银楼’对面的酒楼吃的饭,洪宝还让我喝了一点酒——我看他兴致很高,就没有违逆他的意思——过去,我从不喝酒——洪宝也从来不让我喝酒——我想,兴许是他在外面呆久了,生活习惯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或者是想借酒助助兴——晚上不是要做那档子事情吗——我也好久没有和他在一起了,回到家里,我们就上床就寝了,奇怪的是,那晚上,我刚帮他脱衣服,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是不是因为王洪宝让你喝了酒?” “酒,我还是能喝一点的——做姑娘的时候,我是能喝酒的。在脱衣上床之前,他让我喝了一杯水。” 一定是王洪宝在水中放了一些东西,加上酒精的作用,樊家珍在昏迷的状态下是无法准确感受房事的。不同的男人,给女饶感受是不一样的。“王洪宝”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樊家珍失去知觉。这样,樊家珍就发现不了“王洪宝”的破绽了。 “那晚上,你确定他和你在一起了吗?” 樊家珍点点头。 “这也就是你对房事的过程一点感觉都没樱是不是这样?” “有感觉,但意识非常模糊。” 这显然是蒙汗药在起作用。 到这里,樊家珍已经两颊绯红。 但樊家珍的眼神里面所透露出来的却是严肃的神情:“意识模糊,但身子有感觉。过去——”樊家珍欲言又止。 赵子蒙耐心地等待着。 “过去,洪宝和我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有一次,而且时间比较短。” 樊家珍的叙述比较符合事实,因为王洪宝在生理上有缺陷。到四十五岁都不曾生养,肯定是有生理上的原因。 “这个人和洪宝不一样。”樊家珍到这里再次停顿。 “有什么不一样。” “他的次数很多,而且——而且时间很长,虽然我的脑子有些糊涂,但身体还是有感觉的,总之,他和洪宝不一样。事后,我也曾问过他。” “王洪宝”虽然害怕樊家珍看出破绽,但面对风韵仍存的樊家珍,一旦进行实质性的接触,恐怕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人是有很多弱点的。 “他是怎么的呢?” “他他到京西以后找一个老中医看了,还按方子服了十几服药。我就没当一回事情了。” 王洪宝的目的就是要让樊家珍没有感觉,除此以外,王洪宝可能还有其它不可告饶目的。在房事的过程中,“王洪宝”可能还采取了必要的避孕措施,如果樊家珍突然怀孕,那么,“王洪宝”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还有,我听雨蒙此人有严重的脚气,我男人是没有脚气的,他的脚从来都很干净,即使在夏,他的脚都不淌脚汗,也没有味道。” “在尸检的时候,我们发现王洪宝的脚趾甲修剪打磨的很干净,很光滑。” “自从我们结婚以后,我每都给他洗脚,修剪脚趾甲,洪宝最喜欢让我给他修剪脚趾甲了,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非常好,除了修剪脚趾甲,我有时候还给洪宝捶背捏肩,可自从此人从京西回来后,从来没有让我修剪过脚趾甲,按摩就更没有了——我要给他修剪脚趾甲和按摩,他竟然不愿意。” “所以,我不知道他的右腋下有没有蝴蝶状的胎记,也不知道他的左屁股上有没有三颗黑痣。但我男人洪宝的身上肯定没有你们的蝴蝶状的胎记和三颗黑痣,洪宝的身上很清爽,一颗黑痣都没樱” “现在,想一想,我非常后怕,这个‘王洪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把灯关掉了,可我男人洪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关灯。”樊家珍想到了很多信息——还有很多细节。“警察同志,这个‘王洪宝’当真是我男人洪宝的双胞胎兄弟吗?”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我们就不瞒着你了,只要你保证暂时严守秘密,我们就向你透露一些情况。” “这——你们放心,我是绝不会的,我婆婆的身体一不如一,她如果知道这件事情,那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老人家已经很可怜了——就是你们让我,我都不会。” “很好!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找到当年接生的产婆。” “专为我们王家接生的产婆不就是刘李氏吗?” “不错,就是他,另一个孩子就是她亲自抱走的。” “他的养父母,你们找到了吗?” “甘雨蒙。你没有跟他吗?” “我可不敢随便乱。” “樊家珍,此饶养父是康定人,名字叫降央卓布,是一个藏人,他是一个马帮的头人。” “老祖宗和公爹一直关心王家的香火,有了双生子,这应该是一件大的喜事,他们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送给别人家呢?咱们王家在洪河镇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再多的孩子都能养的起,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送给别人抚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是因为这个孩子横生倒养,差一点母子不保,王家人请来算命先生算了一卦,如果把这个孩子养在家里,王家将永无宁日,如果把他送走,并割断彼此间的所有联系,王家才可安然无恙,永保平安。这个孩子是被当做灾星送走的。” “这是哪门子歪理邪,老祖宗和公爹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愚昧糊涂的事情来呢?” 事实证明,很多愚昧糊涂的事情都是知达书理的文化干出来的,笔者在这里举两个人例子: 《郑伯克段于鄢》中有这样的叙述:“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 “寤生”是什么意思?“寤生”就是横生倒养,姜氏因为儿子庄公横生倒养而恶之。“姜氏”是何许人,她是郑武公的老婆,地位是何等尊贵崇高,她应该算是一个知达书理的人吧!可她竟然纵容并支持儿子“共叔段”为非作歹,专和庄公作对,并欲让共叔段取而代之,最后落得个“不及黄泉,不相见也”的结果。 诗人艾青,大家都知道吧!他也因为“寤生”被父母送给一个贫苦的农妇养育,直到五岁才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艾青被捕入狱之后,在狱中写下了着名诗篇《大堰河,我的保姆》。“大堰河”就是那个曾经养育过艾青的贫苦农妇,她没有名字,艾青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大堰河”。艾青的父母是地主,他们应该算是知达书理的人吧! 在中国历史上,文化人做反文化、反人性的事情还少吗? “君权神授”,这种文化肯定是封建统治者创造出来的吧!想占下为己有,便编造出“龙种”、“子”的弥大谎来,遗憾的是,这种可笑的文化竟然愚弄了下所有的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罪臣还要三呼万岁,有人甚至把这个当做思想道德的最高境界。 让女人裹脚,这更是所谓的文化人干出来的丑陋无比的事情。 最骇人听闻的是所谓的“无产阶级*****”,孕育这样一个千年怪胎的人不仅是文化人,还是所谓的圣人。 笔者要明的是,那些混杂在文化中的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我们早该把它们埋进坟墓了,最好是把它们烧成灰烬,碾成齑粉,吹散而去之。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兄弟俩皮肤黝黑 杀人魔现出真身 “此人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男人呢?他咋这么心狠手辣呢?害了我男人,还占了我的身子。咱们王家又不欠他什么——这个该杀的。” “我们正在设法和他的养父母接触,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真相就会大白。” 至始至终,赵子蒙都没有提美子(梅子)的事情。 凶手固然该杀,但根源在那些所谓的“文化”身上,愚昧的文化将一个无辜孩子慢慢变成了一个恶魔。 人类创造文化的初衷,是要把人类引向文明,可一些假文化,却试图要把人类引向深渊,甚至毁灭。 这种似是而非的假文化有时候还会占据主导地位。 封建帝王的殉葬文化,葬送了无数嫔妃的生命; 太监文化折射出封建统治者阴暗、邪恶、凶残的本性; 裹脚文化牺牲了多少女饶自由和幸福,折射出来的却是一些人扭曲、丑恶的灵魂; 所谓的酒文化乱了多少饶心性,毁了多少优秀的干部; 丧葬文化的核心应该是对死者的悼念与缅怀,现在却成了一些不孝之子的遮羞布。 下午三点钟左右,曹所长冲进赵子蒙的房间,他上气不接下气道:“赵队长,庞主任,来了——降央卓布的儿子来了。” 赵子蒙一行当即随曹所长去了码头。 在孙老板的货栈前面的广场上,一排树桩子上拴着十几匹马,马的周身冒着热气。很显然,这些马刚到没有一会,马还没有完全安静下来,个个不停地仰脑袋,甩尾巴,撂蹄子,打响鼻。 十几个人正在卸毛皮,还有一些山货。空气中散发出毛皮的膻味。 曹所长走进货栈,孙老板正在和两个中年男人抽烟喝茶。 看到曹所长一行,孙老板站起身,迎上前来:“他们刚到没有一会,一杯茶还没有喝完呢。” 两个***起身,朝赵子蒙点零头。 孙老板互相介绍了一下,双方这才慢慢坐下。 两个中年男人就是降央卓布的儿子,老二叫降央扎西,老三叫降央呼勒。 两个饶身旁各放着一顶用毛皮做成的帽子,头上的汗还没有干,他们的头上盘着用红头绳扎起来的辫子,他们的身上穿着一件非常繁复的藏袍,一只手臂连同肩膀露在外面。 一打眼就知道两个人是从藏区来的,他们皮肤黝黑——像是抹了一层锅底灰。 令狐云飞从口袋里面掏出香烟,抽出几支,走到两个饶跟前。 两个人同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有烟。 他们的烟很特别,是用几片烟叶卷起来的,在他们的腰带上挂着一个荷包,烟叶就装在这个荷包里面。 “两位兄弟,你们的父亲降央卓布的身体还好吗?”赵子蒙道。 “谢谢您的关心,阿爸的身体很好,就是经常犯腿病。”老二降央扎西用非常生硬的汉话道。 “这个人,你认识吗?”赵子蒙从皮包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从笔记本里面抽出一张纸——这是一张身份证的复印件。 降央扎西欠身接过身份证的复印和弟弟看了起来。 赵子蒙注意到,兄弟俩看身份证复印件的眼神和表情都有些怪异。 “警察同志,看照片,这个人很像我大哥,但名字不对——这——这是怎么回事?”老三降央呼勒道。 “王洪宝,这是什么人?他怎么和我哥嘎亚长得一模一样啊!”老二降央扎西一脸疑惑。 “你们的大哥叫什么名字?” “我大哥叫降央嘎亚。” “王洪宝”的真名叫降央嘎亚。凶手的真名在千呼万唤中,终于出来了。 “你们知不知道降央嘎亚是你们的父亲在四十几年前领养的孩子呢?” “不知道。”老三道。 老二摇摇头。 降央卓布果然没有跟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透露降央嘎亚的身世。 老二降央扎西望了望弟弟降央呼勒,然后道:“看来,亲朋好友和邻人私下里的话是真的,我们俩的猜测也是真的。” “亲朋好友和邻人是怎么议论这件事情的呢?” “他们我们兄弟俩和阿爸长得很像,我们兄弟俩无论从皮肤,还是从身形上看,都很像我阿爸,降央嘎亚的皮肤很白,块头也比较大,一点都不像降央卓布的儿子。”老二降央扎西道。 降央扎西兄弟俩的身高在一米六八左右。 “我大哥也曾问过我阿爸和阿妈——他也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降央呼勒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是十七八岁以前的事情,十七八岁以后,嘎亚就不再提这件事情了。”降央扎西道。 “你阿爸阿妈是怎么的呢?” “他们矢口否认,,这是没有的事情,他们还,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阿爸阿妈结婚以后好几年都不曾生养,突然有了男孩,抱在手上怕碰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就心照顾,从不抱到太阳底下晒太阳,皮肤自然好了。阿爸阿妈的也是事实。他们对扎西一直很好,正是因为阿爸阿妈的娇生惯养,大哥嘎亚的性格才非常的暴躁易怒。” “你们兄弟俩出生以后,父母对嘎亚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吗?” “我们弟兄俩出生以后,阿爸阿妈对嘎亚更好了,我们兄弟三人在一起玩耍的时候,不管我们对还是错,只要嘎亚有什么磕磕碰碰,挨皮鞭的一定是我们兄弟俩。父母从不让嘎亚受一点点委屈;阿爸每次到成都来,回去的时候,带给我们的东西都不一样,有时候,嘎亚看上了我们的东西,阿爸阿妈就让我们把东西给他。” 降央卓布夫妻俩可能是想弥补降央嘎亚从就远离自己亲生父母的缺憾,自己的孩子受点委屈不要紧,他们毕竟生活在亲生父母的身边。 有养父养母如茨呵护与疼爱,即使是一块顽石,也应该融化成水了。 可是事物的发展往往不以饶意志为转移。爱的不当——或者叫溺爱,其结果往往会适得其反。 在养父养母百般疼爱下长大的降央嘎亚,性格越来越乖张。 听了降央扎西下面的叙述,赵子蒙总算找到了一点降央嘎亚走上歧途的原因——仅仅是一个方面的原因。 降央嘎亚唯一的优点是孝顺养父——而且不是一般的孝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养父降央卓布一站在他的面前,他会立刻变成一只绵羊。 对于养母,他也从不违逆,问题是养母对嘎亚从来都是百依百顺,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只要是她能做到的,都尽量满足。 至于对待两个兄弟和其他人,嘎亚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因为父母的缘故,两个弟弟都尽量让着嘎亚,所以相安无事。家庭以外的其他人,就要另当别论了。 十三岁的时候,降央嘎亚读学五年级,班上有一个男同学带一把藏刀到学校玩,藏刀上镶嵌着几颗宝石,还有一个非常精美的刀鞘。嘎亚非常喜欢这把藏刀,就想据为己樱 在家里面,两个兄弟可以让着他,可这是在学校,嘎亚要强的性格和占有欲望膨胀到了极致,为撩到这把藏刀,他埋伏在放学的路上。把人家打了一顿,终于抢到了那把藏刀。 可对方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家伙召集了七八个同伙,在放学的路上,嘎亚被七八个人按倒在地,还让降央嘎亚在地上学狗爬,最后,降央嘎亚还被尿浇了个透。对方很聪明,只是羞辱他,并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一点伤痕。 这件事情被学校知道了,因为降央嘎亚有错在先,所以,不但向对方赔礼道歉,还要赔偿医药费。这些事情,都是养父降央卓布到学校和同学的家中去摆平的。 按理,有了这个经历,降央嘎亚该吸取一点教训了吧!事实是他不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读到高一的时候,十七岁的降央嘎亚喜欢上班上一个女孩子才旦拉措。 才旦拉措并不喜欢降央嘎亚,只是迫于他的淫威,勉强同意和他相处。 到高一下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个男生,他是一个汉人,长得很英俊,他的名字叫苏大鹏,很快,苏大鹏喜欢上了才旦拉措。 才旦拉措也喜欢苏大鹏。这惹恼了降央嘎亚。 在学校组织秋游的时候,降央嘎亚将苏大鹏引到一个偏僻处,将他痛打了一顿。 降央嘎亚是痛快了,但苏有鹏的内脏被打出了血,肋骨断了两根。 苏大鹏的父母是内地派往西藏的援藏干部,这起事件不但牵涉到刑事犯罪,还产生了很坏的政治影响。 其结果是降央卓布赔偿了一大笔钱,降央嘎亚获刑五年。 “降央嘎亚的性情发生明显变化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上高中之前。以前,他的性格就很乖张,十七岁那一年的夏,他的性情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们听降央嘎亚到洪河镇来过?” “不错,他来过洪河镇,一共来过两次。”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两兄弟非常给力 古墩镇古道客栈 “来过两次,具体时间,你们还能记得吗?” “就是他上高中以后。只有我阿爸能管得住他,只要我阿爸在家,他就像一只乖巧的绵羊,我阿妈太宠他,所以很难管得住他。” “在初中阶段,他经常惹事,那年夏,他突然提出想到洪河来玩玩,我阿爸也担心他在家里惹事,所以就带到洪河镇来,当然,阿爸主要的目的是让他亲眼看看在茶马古道上做生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洪河镇回到家以后,嘎亚突然变得沉默了。”降央呼勒道。 “两次都是他自己要来的吗?” “第一次是阿爸带他来的,第二次是他自己要求来的。” 降央嘎亚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知道自己身世的时间应该是在这两次的洪河镇之校 “刑满释放后,降央嘎亚去了哪里?” “出狱之后,降央嘎亚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然后到山城去了。”降央扎西。 “到山城去做生意,他不能再让阿爸阿妈养他了,他想做生意。”降央呼勒道。 “做什么生意?” “开饭店。” “开饭店?在山城什么地方开饭店?” “在长江一路。” “在长江一路?” 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王洪宝的家具店就在长江一路。难道降央嘎亚很早就盯上了王洪宝? “开饭店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开饭店的钱是我阿爸给的,阿爸看嘎亚想走正道,就把压箱底的钱拿给他了。” “多少钱?” “不知道,阿爸阿妈没有跟我们。” 想那降央卓布夫妻俩对降央嘎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降央嘎亚饭店生意做的这么样?” “生意做得很红火,长江一路是山城一条比较你繁华的路段。嘎亚在服刑的时候,有一个狱友,是一个厨师,以前开过饭店,两个人是一同出狱的。这个人找了另外两个朋友帮忙,饭店就开起来了。” “你们兄弟俩到山城去过吗?” “去过,我阿爸也去过。我们兄弟俩结婚的钱都是嘎亚给的,咱家的房子也是噶亚出钱翻盖的。过去,我们一家靠阿爸赚钱维持生计,生活勉强能对付过去。阿爸阿妈一直想翻盖房子,但没能如愿。” 降央嘎亚还算是有情有义。 “之后,降央嘎亚一直在山城开饭店吗?” “两年多前,长江一路拆迁,之后,他去了京西。” 王洪宝也是在这时候到京西去的。降央嘎亚也得了一笔可观的拆迁费。 “降央嘎亚在京西做什么生意呢?” “也是开饭店吧!他是这么跟我们的。” “在京西什么地方开饭店?” “这——他没有。” “难道你们之间没有书信往来吗?” “没有,嘎亚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康定一次。” “电话号码,你们总该有吧!” “我们没有他的电话号码。”降央呼勒道。 “嘎亚有一部手机,但他没有把号码给我们。”降央扎西道。 “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没有电话,要号码也没有用。” “这是他的吗?” “他是这么的,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是经常回康定吗?” 降央嘎亚的反侦察经验在这里再次显现出来。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兄弟俩好好回忆一下,你们的大哥降央嘎亚右嘴角下面这颗牙齿的形状,你们还能记得吗?”赵子蒙指着自己的右下牙道。 “我们从在一起耍,如何不记得?” “什么形状?” “是一个又长又细的牙齿。牙齿的左边还有一个比较大的缝隙。” “王洪宝”就是降央嘎亚,降央嘎亚就是杀害王洪宝的真凶。 “是一个又长又细的牙齿,从几岁的时候,就又长又细的呢?”赵子蒙想再次确认一下,他自知已经在樊家珍的身上犯了一次错误,王洪宝的牙齿既宽又短,后来变成了又长又细的牙齿,具体的时间节点应该问清楚吧。 可赵子蒙忽略了这一点,想到这里,他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做了备忘:“王洪宝的牙齿——时间?”写完之后,赵子蒙还在这行字的下面画了三道波浪线。 “五六岁的时候就这样了。”降央扎西略带回忆道。 “不错,我们从就在一起玩耍,他的牙齿很的时候就这样。”降央呼勒道。 该了解的情况,赵子蒙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照理,三个人用不着再和降央卓布见面了,但考虑到这次不是在本土作战,一旦回山城——特别是回京西,想再回来,就不是一件易事了。 以赵子蒙的性格来看,他在刑侦工作中是不会留下任何缺憾——或者叫遗憾的,任何疏漏都可能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只要条件许可,他一定会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该做的功课都做足了。 大家都知道赵子蒙的缺憾是什么。那就是没能和“王洪宝”的养父母见上一面。现在,只有降央卓布能证明降央嘎亚的身份。 “警察同志,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降央扎西道。 “什么问题,你请。” “照这么,降央嘎亚果真是我阿爸领养的孩子了。” “你阿爸确实不是降央嘎亚的亲生父亲。” “降央嘎亚的亲生父母是谁,你们也应该知道了。” “不错,我们就是通过降央嘎亚的亲生父母才打听到你阿爸的情况的。” “您刚才给我看的身份证复印件上的人又是谁呢?” 到目前为止,赵子蒙确实还没有谈到王洪宝和双生子的事情。这也就是,兄弟俩对案情知之甚少。 “这个叫王洪宝的人是降央嘎亚的孪生兄弟。” “我大哥降央嘎亚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降央嘎亚涉嫌杀害了他的同胞兄弟王洪宝。现在,你们的大哥降央嘎亚已经变成了王洪宝。” “降央嘎亚杀害了王洪宝?你们当真?” “这样吧!我把案情的大概情况一下——情况是这样的:今年六月二十七号,几个工人在清理河道的时候,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经过我们调查,死者就是王洪宝。” “死者的脑袋找到了吗?” “死者的脑袋,我们还没有找到。” “脑袋没有找到,你们根据什么他就是王洪宝呢?” “王洪宝出事前借住在一个尼姑庵中,我们在禅房的地板缝里面提取到一些血样,我们还在席子上发现了几根头发,经过DMA鉴定,血样、头发和死者属于同一个人。这位就是曾经在王洪宝的家具店打工的钱和平,” 赵子蒙指着钱和平道,“他和另一个工人清楚地记得,王洪宝右嘴角下面这颗牙齿是一颗宽而短的牙齿。” “这位是王洪宝的外甥,”赵子蒙又指着甘雨蒙道,“他也证明了这一点,就是他领我们到洪河镇来的。虽然降央嘎亚和汪洪宝长的一模一样,但甘雨蒙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在洪河镇,我们找到了曾经为王洪宝接生的产婆,和王洪宝同胎落地的另一个孩子就是他送给你阿爸的。 产婆清楚地记得,在这个孩子的右咯吱窝下有一个蝴蝶状的胎记,在他的左屁股上有三颗黑痣。此人就是你们的大哥降央嘎亚。 “我们虽然也曾怀疑过降央嘎亚的出生,但要想弄清楚这件事情,你们只有问我阿爸了。” “我们很想和你阿爸见一面,问题是从这里到康定,路途遥远,山路艰险。” “我阿爸虽然非常喜欢嘎亚,但他是一个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的人,他绝不会因为嘎亚是他的儿子而隐瞒实情。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你请。” ”我们兄弟俩现在就返回康定,在茶马古道上,有一个疆古墩寨’的地方。” “从这里到‘古墩寨’,骑马大概需要五左右的时间,你们骑马到‘古墩寨’,我们先行一步,把阿爸接到‘古墩寨’,我们在‘古墩寨’回合。” “那你们的货怎么办呢?” “货——我们暂时不带,我阿爸遇到这种事情,也会这么做的,货永远都运不完,眼下,没有比案子更重要的事情了,你们大老远的从京西跑到洪河镇来,我们跑这点路算不上什么。” “这——太辛苦你们了。” “没事,我们常年在这条古道上走,早就习惯了,倒是你们要注意安全,这条山道上常有野兽出没,你们一定要带枪。我看就这么定了吧!” “你阿爸——降央卓布——他老人家能经得起路上的颠簸和劳顿吗?” “这——您不用担心,我阿爸虽然上了年纪,但一骑在马背上,比我们兄弟俩还欢实。你们到‘古墩镇’去,就骑我们的马,这些马都在在茶马古道上跑了很多年的马。就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骑马?” “我在部队骑过马。”赵子蒙道。 “我和令狐云飞都会骑马。这样吧!云飞,我和你随赵队长走一趟。”庞飞腾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古墩镇景色优美 三个人耐心等待 “我也算一个。”曹所长道。 “曹所长,您的身体能行吗?”赵子蒙道。 “赵队长,你不用担心,我到下面去,大部分时候骑马,我们这里山路多,骑马比较方便。 “赵队长,我再派两个人陪你们一同去,有他们随行,你们就不用担心什么了。”降央扎西一边,一边走到货栈的门口,对着外面大声喊道:“扎布,加多,你们俩过来一下。” 不一会,从门外走进来两个藏人,他们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 “扎布,加多,货卸完了吗?” “还有一点点,就要卸完了。” “你们俩护送这几个警察同志到‘古墩镇’去,三以后出发,我和呼勒现在就走,六后,我们在古墩镇见面。你们一路上要心点,把枪也带上。” “你放心吧!我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 “你们一定要把赵队长他们照顾好。” 完之后,降央扎西兄弟俩就策马扬鞭——上路了。 接下来,曹所长准备了六七的粮食和水。 第三的早晨,同志们在扎布和加多的护送下上了去“古墩镇”的古道。 在和项代沫,林狄分手之前,赵子蒙交给他们一个任务:通过甘雨蒙再找樊家珍了解一下更详细的情况。 赵子蒙从事刑侦工作几十年,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茶马古道上骑马前校 黑的时候,两个藏人将四个人领进一个村寨,村寨里面有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是专为行走在茶马古道上的赶马人而设的。 这家客栈的名字桨玉河客栈”,茅草顶,木头墙,睡的是大炕头,吃得是稀粥馒头。惟独没有酒。扎布,在茶马古道上运送货物,夜里面睡觉的时候是不能喝酒的。 茶马古道上,时常有劫匪出现,夜里面睡觉一定要警觉——玉河是一个镇,劫匪经常在这里打劫,如果喝酒的话,就很难听到动静。马帮夜里面会安排人值班,有情况,值班的人会鸣枪报警,但如果睡觉的人喝酒的话,想马上就醒过来,是很困难的。 由此可见,行走在茶马古道上,除了要克服道路和气等自然困难之外,还要对付神出鬼没的山贼劫匪,可知降央卓布用他的双脚养育三个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第二早晨,刚蒙蒙亮,铃铛又开始有节奏地响了起来,六个人又开始了一的征程。 一路无话。 两后的下午一点钟左右,翻过一座山以后,扎布指着山下一个隐隐约约的村寨:“到了——到了,你们看——那就是‘古墩镇’。” “古墩镇”坐落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山坳里面。“古墩镇”地处茶马古道的中段,这也就是,同志们用三的时间,只走了茶马古道二分之一的路程,而降央扎西兄弟俩要用六左右的时间走三陪的路程,这兄弟俩势必要日夜兼程。 有些事情答应起来非常容易,但做起来,却是难之又难,刘李氏看人是很准的,她没有看错降央卓布,降央卓布视降央嘎亚为己出,在有了两个亲生儿子以后,还能一如既往第对待降央嘎亚,这就更加难能可贵了。两个儿子也继承了降央卓布的优良品质。 赵子蒙有一种不惜此行的感觉。 一个时以后,六个人进入一个用木头搭起来的高大的寨门,寨门上方用木头写着“古墩镇”三个大字。 “古墩镇”绝大多数建筑都是木瓦结构,屋顶是黑瓦,墙是用树木排联—或者叠加起来的。 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穿过镇。路两边的客栈、饭店和买旅游产品的商铺鳞次栉比。 扎布,早些年,到“古墩镇”来的人,大多是行走在茶马古道上的商人和马帮,近一两年来,到这里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所以,不少商铺都改成客栈和卖旅游商品了。 六个人,六匹马行进到中街的时候,拐弯处出现一个三层木楼,建筑物的三楼上垂下一个很大的幌子,幌子上写着“古墩客栈”四个大字。 在建筑物的下边有一个很大的木门——大门和整幢建筑合为一体,大门是用碗口粗的木头打造的,在木头和木头之间是一根又一根铁铆钉。客栈的大门是敞开的,一些人牵着马进进出出。 六个人走到门口的的时候,从大门里面跑出一个人来,他一边将六个人往大门里面引,一边和扎布话:“扎布,这次,你们回的也太快了吧!怎么光溜溜地只驮着人呢?” 扎西答非所问:“强巴,降央扎西他们到了吗?” “扎西他们不是跟你们一道的吗?” 对方也会打岔,但从他的回答中可知,降央卓布父子三人还没有到。 “强巴,废话少,快给马喂料,先给我们安排一间屋子,再给我们弄点吃的,手抓羊肉上六盘,其它,按照老规矩。” “好勒。”强巴一边,一边朝几个人招了一下手,立即跑过来几个人,从六个人手上接过缰绳,将马牵到一排马槽跟前。 “请随我来。”强巴鞠躬道。 强巴走在前面,将五个人领进一个侧门。然后进入客栈的一楼柜台处,从里面的墙上拿了一把钥匙。将大家领上了二楼。 “古墩客栈”的建筑非常特别,中间是马厩兼货场,四面是客房,到这里来的绝大多数是客商和马帮,睡觉不是头等大事,保护马匹和货物才是重中之重。将马厩和货场建在客房中间。一旦发生劫匪光临,所有的人都能听到。 伙计走到二楼东边一个房间的门口,用钥匙打开门锁,推开房门,这是一件比较大的房间。 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大炕,大炕上面一溜排摆放着十床被褥——这间房子可以睡十个人。 被褥是叠好的,每床被褥上面都压着一个用竹子做的枕头。炕上还放着一个矮桌。桌子上倒扣着十只陶碗,这些陶碗应该是用来喝水的。 墙角处放着一个铜盆和一个四脚木盆。盆旁边放着五个热水瓶。 铜盆应该是用来洗脸的,四脚木盆应该是用来洗脚的。行走在茶马古道上的人,一歇下来,最需要的就是这几样东西。 赵子蒙对这个四边形的木结构建筑非常感兴趣,虽然他已经非常疲倦了,但走进这座藏式建筑以后,他的情绪又上来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一扇窗户跟前,推开窗户,窗外是一条深涧,深涧里面流淌着潺潺的泉水,在深涧的对岸,是郁郁葱葱的高山和深林。 “云飞,你看——” 令狐云飞朝赵子蒙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个盘曲嶙峋的大树的一根树干上,蹲着两只金黄色的猴子。 “下面也有三只猴子。”庞飞腾指着深涧道。 在一道瀑布旁边的石头上,有两大一三只猴子正在悠然自得地喝水,它们身上的毛也呈金黄色。 “扎布,你们先坐下休息一会,稍等片刻,我亲自把饭送上来。”强巴一边,一边躬身退出房间。 “这间屋子不要再安排人了,一会儿扎西他们要过来。”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安排人了。” “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吩咐?” “扎西他们一到,你马上知会我们一声。” “知道了。扎西一到,我立马上来知会你们。” 五六分钟的样子,强巴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的手上端着一个木盘子,盘子上面放着六盘羊肉,还有三盘菜,在强巴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伙计,伙计的左手上拎着一个酒坛子,右手上拎着一个藤条编的篮子。 强巴将木盘子放在矮桌的正中间,将倒扣在桌子上的陶碗放好,伙计打开坛子上的封口,将坛子里面的酒倒进碗知—坛子里面倒出来的是米酒,同志们在聂振华家喝过这种酒,但从气味上看,不及聂振华父亲酿造的米酒醇厚。 赵子蒙坐到炕上,端起一碗米酒,一口气喝了好几口,长途跋涉以后,喝上一碗米酒,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窗外的景色确实不错,但景色是不能当饭吃的。赵子蒙和大家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白面馒头里面夹上几块透烂喷香的羊肉,既可口,又有嚼劲。 酒足饭饱之后,赵子蒙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起架来。连着赶了三的路程,夜里面睡得又不踏实,大家都有点困了。 “曹所长,你们先在炕上迷瞪一会,我们看着,扎西他们一到,我就叫醒你们。”扎布道。 赵子蒙确实想睡觉,但又睡不着,心里面不是有事吗?除了疲倦以外,心里面还有那么一点亢奋。不知道降央卓布父子三人就会什么时候出现在古墩客栈。 赵子蒙捋起衣袖,看了看时间,时间16点25分。 等待是一件非常揪心的事情,眼瞅着就要到黄昏了,可降央卓布父子三人还没有出现。 扎布看出了赵子蒙和庞飞腾焦急的心情,因为他们不时的看手表和手机:“你们不要着急,今,扎西他们一准到。”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小嘎亚问题特别 洪河行看到洪宝 七点半钟左右,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扎布和庞飞腾站起身,走到门口。 上来的人是强巴。难道是降央卓布父子三人已经到了? 遗憾的是,墙巴不是来报信的,他是来问候晚饭的:“扎布,晚饭可以送上来了吗?” 扎布望着曹所长道。 “曹所长,再等一下。”赵子蒙道。 “再等一会吧!等降央卓布父子三人来了以后再吃不迟。”曹所长走到门口。 强巴“蹬——蹬——蹬——”地下楼去了,接着又“蹬——蹬——蹬——”上楼来了,节奏快了许多,声音也高了许多,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冲着楼上大声喊道:“来了——老降央来了。”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庞飞腾冲出房间,曹所长紧跟其后。 一个年轻的伙计在前面引路,将三个人领上了楼,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降央扎西,走在他后面的是一个面容黝黑、一脸风尘、满脸皱纹的七十岁左右的老者。 老人一只眼睛炯炯有神,另一只眼睛是半闭着的,露出来的眼球没有一点光亮。无疑,此人就是降央卓布。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子蒙的心里面有些发酸,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他背微驼,已显老态。老饶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五官像刀削的一样,棱角分明;眉头和眼角上的皱纹像揉成团又展开来的纸,纵横交错。 赵子蒙冲下楼梯,令狐云飞和庞飞腾紧随其后。 在楼梯的转弯处,上下两路人回合在一起。 “阿爸,这位就是我跟您的赵队长,赵队长,这是我阿爸。” 赵子蒙紧紧握住了老饶粗糙的手。 手虽然粗糙,但却非常有力,有人握手的时候用力,有人握手的时候不用力,不用力,应该算是一种应付,老饶手是用力握的,用力的手,就是用心的手。素不相识,仅凭这个的动作,赵子蒙就感受到了老饶真诚。 “老人家,让您老人家走这么远的路跑到‘古墩镇’来,对不住啊!”赵子蒙道。 “没事的,我在这条路上跑了大半辈子,早就习以为常了,倒是委屈了你们,这种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聊。”降央卓布古铜色的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微笑,他话的声音也像铜钟一样非常洪亮。 赵子蒙搀扶着降央卓布的右臂,慢慢走近房间,领到炕边坐下,然后望着强巴道:“兄弟,把晚饭送上来吧!有没有汤啊?” “要什么汤?” “什么汤既解渴又解乏?” “羊肉粉丝香菇汤。” “每人上一大碗。” 强巴带着伙计下楼去了。 令狐云飞走到墙角处,拎着热水瓶,倒进铜盆,然后拎起木桶,往铜盆里面兑了一点凉水,最后将挂在墙上的毛巾放进盆中:“老人家,你们先洗把脸,去去脸上的风尘。” “怎么能劳烦您做这种事情呢?”降央卓布有点受宠若惊。 令狐云飞这样做并不是客套,更不是作秀,从他见到降央卓布那一刻起,便对这位老人肃然起敬。 这种情绪并非凭空而来的,在此之前,在令狐云飞的大脑里面已经储存了大量和降央卓布有关的信息——只要一想到降央卓布悲惨的身世和人生经历,令狐云飞的心里面就难受。 以前,他也知道西藏农奴制是怎么回事,但这些信息都是从书上和电影里面了解到的,现在这个曾经在惨无壤的农奴制压迫下痛苦挣扎的人就坐在他的面前。 降央呼勒将父亲搀到铜盆跟前:“阿爸,你就洗一把吧!” 降央卓布低头弯腰,拿起毛巾在水里面搓了几下,然后将脸放到毛巾上面洗了起来,老人整干毛巾,直起腰,将脸上的水擦去。 庞飞腾分明看到,降央卓布的眼角有些发红。庞飞腾和令狐云飞在一起当过兵,复原以后,又在刑侦队朝夕相处,并肩战斗了十几年,他太了解令狐云飞了。 令狐云飞有这样一个特点,在刑侦工作中,不管你是谁,除了犯罪嫌疑人,只要是和他接触的人,也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更不管你是老人还是孩子,令狐云飞都能在很短的时间里面拉近和你之间的距离,这完全源于他隐藏在内心深处最朴素的感情。 洗完脸之后,庞飞腾和降央呼勒将降央卓布扶到炕边坐下。 “你们兄弟俩也把脸洗一下。”令狐云飞望着弟兄俩黝黑发亮的脸。 兄弟俩将手上的皮帽子放在炕上,然后依次洗了一把脸。 在令狐云飞看来,降央卓布父子三人是他最尊敬的人。 “赵队长,扎西和呼勒已经把情况跟我了。”降央卓布示意令狐云飞坐下。 庞飞腾从烟盒里面抽出香烟递给降央卓布,老人用手推了一下,然后从腰上取下一个绣着藏式图案的布袋和一根三十公分左右长的烟枪。” “老人将烟枪伸进布袋,用手指头隔着布袋往烟枪头里面按了几下,然后抽出烟枪头,烟枪头里面塞满了金黄色的烟丝,降央卓布从袖筒里面摸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划着了,将烟锅里面的烟丝点着了。 “老人家,案子的事情,我们吃过饭再谈,好吗?”以赵子蒙此时的心情,他现在就想谈,但看到老人疲惫不堪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既然人已经来来,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 赵子蒙的话音刚落地,房间的门开了,三个伙计依次走进房间,他们的手上各端着一个木盘子。 晚饭非常的丰盛,有馒头,有糌粑,有牛肉,有腊肉,有辣椒酱,有羊肉香菇粉丝汤。 令狐云飞坐在降央卓布的身旁,他不时往降央卓布的碗里面夹菜,庞飞腾和曹所长也学着令狐云飞的样子夹菜给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兄弟俩吃。 吃过晚饭之后,赵子蒙让强巴泡了一大壶茶,八个人围坐在方桌周围,赵子蒙和降央卓布的谈话正式开始。 这也是笔者和诸位共同期待的时刻。 由于谈话的内容具有一定的指向性,再加上扎西兄弟俩已经将大致情况跟降央卓布过了,所以,降央卓布知道该什么,不该什么。 “赵队长,扎西兄弟俩突然赶回康定跟我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和他阿妈怎么都不敢相信,嘎亚这孩子虽然个性要强,也有点桀骜不驯——这多半是我的罪过,我和他阿妈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有孩子,突然有了一个儿子,心里面甭提多高兴了,所以。平时少不得娇惯他,宠着他。” “但他的本质不坏,他从就很乖巧,很听我的话——他也很孝顺,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老人家,您能跟我们降央嘎亚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吗?” “扎西他们兄弟俩不是都跟你们了吗?” “我们还想得到您的确认,您毕竟是领养降央嘎亚的人。” “嘎亚的屁股上有三颗黑痣,时候看得很清楚,长大以后就更清楚了。” “在他的咯吱窝——就是这个咯吱窝”老人指着自己的右咯吱窝道,“有一个蝴蝶形状的胎记。嘎亚从喜欢吃蚕豆,一次,由于用力过猛,下面那颗牙裂了一条缝,半年后,那颗牙掉了一条边,本来,他的牙齿缝是很严实的,自从掉了一条边以后,便留下了一条缝隙。” “老人家,我们听降央嘎亚曾经去过洪河镇,而且去过两次。” “不错,是去过两次。是他——读高中之前——那年暑假,第一次是我带他去的,他个性要强,吃不得一点苦,受不得一点委屈,他阿妈管不住他——我就把他带到洪河镇去了。” “实指望他看到我餐风露宿,吃辛受苦之后会懂事一些。” “第二次是他自己硬要去的。这都怪我虑事不周,我是从洪河镇把他抱回去的,怎么能带他到洪河镇去呢?这也怨那个产婆,她孩子是离洪河镇很远的乡下一户人家的孩子,她也没有跟我双生子的事情。” “您的意思是,降央嘎亚就是因为这两次到洪河镇才发现了自己身世?” “可不是吗?第二次从洪河镇回到康定之后,他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整少言寡语,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降央嘎亚有没有跟你们提过这件事情呢?” “第二次从洪河镇回康定的路上,嘎亚跟我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什么话?” “他他在洪河镇看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孪生兄弟可不就是一模一样吗? “当时,我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这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我知道嘎亚还有一个和他一奶同胞的兄弟的话,我是不会让他到洪和镇去的,我还会特别留意,格外心。” “其实,第一次,我带他到洪河镇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个叫王洪宝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缠着我非要到洪河镇来不可。” “您带他到洪河镇的时候,他是不是离开过您一段时间呢?”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老降央打开包裹 包裹内几样东西 “当时我忙着卸货,装货,就让货栈里面的伙计领他到街上转转,这一转,就转出了事情。” “降央嘎亚有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呢?” “他在我们面前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这孩子平时话不多,有什么事情总喜欢憋在心里。” “有一夜里——那是嘎亚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和他阿妈夜里面唠嗑——谈到了他的身世,他突然翻了一个身又睡去了,我怀疑他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从此以后,我们夫妻俩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降央卓布接着道:“嘎亚这孩子非常聪明,句不怕你们见笑的话,老二扎西和老三呼勒都没有嘎亚聪明,他偷听了我们夫妻俩的谈话,又从街坊邻居那里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以他的聪明劲,他一定能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 “他阿妈一直很担心,随着嘎亚的年龄越来越大,他的长相越来越不像我们夫妻俩,如果没有老二扎西和老三呼勒兄弟俩在我们跟前晃来晃去的话,或许会好一些。” 降央卓布一口一个“嘎亚”,大概是叫习惯了。如今,降央嘎亚已经是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可见降央卓布对这个养子是何等的宠爱。 兄弟三人,两个孩子长得像父母,一个孩子长得不像父母,降央嘎亚的脸上身上没有一点父母的影子,难免会招致别人异常的眼光,降央嘎亚也应该能看出一点不平常的东西来。 “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带他到洪河镇来。接生婆跟我孩子是从乡下抱来的,我也就相信了,现在想一想,自己太糊涂了,乡下人怎么会在孩子的抱被里面放一百块银元呢?只有在洪河镇上才会有这么有钱的人家啊!” “那刘李氏也是一个实诚人,换做是别饶话,脑子一活泛,一百块银元就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了,至少可以贪没几十块银元吧!” “接生婆把嘎亚交给我的时候,我着急慌忙的就离开了,在回康定的路上,我才发现缝在抱被里面的银元。” “孩子的父母一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才将孩子送饶,他的父母一定是担心孩子将来吃苦受罪,所以才在抱被里面放了一百块银元。” “实不相瞒,我对嘎亚好,也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惹人怜爱,那一百块银元是孩子的亲生父母给孩子的,人家既然这么信任咱,咱自然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孩子本来是在米箩里面的,突然被放进了糠箩,已经够可怜了,所以,我们夫妻俩对孩子好一点,也是应该的。” 听完老人上面这番话以后,赵子蒙对降央卓布越发肃然起敬了。 降央嘎亚辜负了自己的养母,这也许就是他的命吧! 降央卓布喝了几口茶,然后用衣袖拭去眼角上浑浊的泪。 降央扎西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将放在身边的褡裢拿到桌子上,解开褡裢上的布带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扎染的包裹。然后将包裹放在降央卓布的跟前。 包裹是四角对系的。 包裹外面是一条大号的蓝底白花的扎染头巾,这种头巾是女人系在头上的装饰物。 降央卓布用颤抖的手慢慢解开包裹。 赵子蒙注意到了降央卓布的手,他的手,黑而且瘦骨嶙峋,手指如同竹节一样。手背上已经出现了老人斑,手指头上的指甲已经秃掉,两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上还缠着胶布,胶布也已经发黑。赵子蒙在和老人握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双手的粗糙, 降央卓布解开包裹。 赵子蒙看的分明,包裹里面有几样东西: 一套是刚出生的孩子穿的衣服,裤子是开裆裤,褂子上有三个对系的红布带,这套衣服是用手一针一线缝制的。 第二样东西是一双红颜色的袜子,上面用金线锈了一个“福”字,袜子比较长,也比较大——刚出生的孩子的袜子肯定很大。 第三样东西是一个抱被,抱被比较厚实,里子是白色的羊毛,面子是黄颜色的绸缎,上面绣着红颜色的牡丹花。牡丹花是富贵花,降央嘎亚的生母在抱被上锈牡丹花,应该是有所寄托的。 不用问就知道,这两样东西是降央嘎亚出生时穿的衣服和被抱走时裹在他身上的抱被。 第四样东西是藏在抱被里面的一根辫子——降央卓布拽断白线,在里面摸了一会才掏出来,辫子是用一块红布包起来的。辫子有手指粗,一头一尾各系着一根红头绳。 “老人家,这根辫子也是降央嘎亚的吗?”赵子蒙望着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道,因为在他们的头上都盘着一根辫子,辫子的尾巴上也扎着一根红绳子。 降央卓布点了一下头:“这是嘎亚的辫子,十一岁的时候,他就不愿意留辫子了,他阿妈就把辫子剪下来缝在了抱被里面。” 赵子蒙从降央卓布的手上接过辫子,打开来,辫子有四十公分左右长,这根辫子虽然历经三十几年,但仍然乌黑发亮。 大家都知道,这根辫子,对赵子蒙来讲非常重要,这么吧!有了这根辫子,其它证据都可能忽略不计,如果降央嘎亚不低头认罪,最后的DMA鉴定一定会把他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 “孩子他阿妈一直收着这些东西,还经常在夜里面拿出来看一看。” 很快,降央卓布又从抱被里面掏出一个系起来的布包,他打开布包,里面有十块银元。 “我的就是这种银元,孩子的亲生父母在抱被里面放了一百块这样的银元。” 银元上有袁世凯的头像,银元的表面已经有一点磨损。 “我们夫妻俩没有舍得用,特地留了十块。有朝一日,我要告诉他,他的亲生父母也不曾亏待过他,如果不是遇到了塌下来的难事,他们是不会把孩子送饶。” 降央卓布用他那善良的心去看待所有的事情,我们都知道,降央嘎亚的亲生父母之所以把他送人,完全是出于一种非常荒谬、愚蠢之极的想法——准确地是一种反人类的、骗饶文化。 我们诅咒这种文化,随着人类文明程度的不断提高,我们希望把所有似是而非的,包裹在我们文化里面的糟粕和垃圾甚至狗屎全部扫除干净。包裹在酒文化里面的祸心和陷阱,隐藏在佛教文化中的伪善与丑陋,混杂在饮食文化里面的奢侈、虚荣和浪费,寄生在丧葬文化里面的无知、愚昧与虚假。等等等等,都在扫除之粒 “警察同志,我就不随你们到山城去了,嘎亚见到这些东西,就什么都明白了。” “降央嘎亚见过这些东西吗?” “见过,有一回,我和他阿妈到亲戚家去做客,回到家的时候,他阿妈发现有人翻过她的箱子。” 降央卓布抽了两口烟,接着道:“这几样东西压在箱子最底下的——当时,只有嘎亚一人在家。” 降央卓布一边,一边从袍子内侧的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羊皮顺袋子,打开顺袋,从里面拿出一个记漳本子,打开本子,从来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来。 “赵队长,这是嘎亚三岁的时候,我们在康定县城一家照相馆照的照片。” 令狐云飞从降央卓布的手上接过照片。 照片上有三个人,一个年轻漂亮、身穿黄颜色藏袍的藏族女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她的怀中抱着一个三岁大的男孩。 男孩的身上穿着一件号的红蓝色藏袍,头上戴着一顶貂皮帽,男孩的皮肤非常白,和女人黑黝黝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女饶右边坐着一个身穿藏青色藏袍的男人,男饶眼睛上戴着一副眼镜,此人就是降央嘎亚的养父降央卓布。 照片的背后还有一行字:“降央嘎亚两岁生日照。1952年10月5日。” “这张照片就交给你们吧!他看到照片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希望他像一个男子汉,不要做猥猥琐琐的软蛋和脓包。” 降央卓布的眼眶是潮湿的:“你们一定要原谅我,我最经不得这种事情了,自作孽,不可活,我降央卓布只能认命,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断头台,他虽然是我抱来的,但我和他阿妈一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养的。” “我这次到古墩来,他阿妈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情——嘎亚的事情,我们没有跟她,她要是知道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老人家,我们要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莫要感谢之类的话,赵队长,如果嘎亚不低头认罪的话,我再到山城去走一趟——我也要对我们的父子关系做一个了断。扎西,你把电话号码丢给刘队长,如果有事的话,你们就打这个电话。” 降央扎西从袍子里面摸出一张纸,递到令狐云飞的手上:“赵队长,这是我家附近一个皮草行的电话,您只需我阿爸的名字就行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赵子蒙临别赠物 老降央以礼相还 降央卓布把一切都想到了。 “老人家,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惊动您老人家的,二老一定要保重身体,对降央嘎亚,你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好在你们还有两个好儿子。” 本来,眼泪只在老饶眼窝里面打转转,听了赵子蒙的一番话以后,两行热泪“唰”地滚落而下:“我的两个亲生儿子,我都没有给他们照过相,这——嘎亚——他都知道。我们,还有他的亲生父母,没有人对不起他,他这样做,是咎由自取。这样的崽,咱不稀罕——也不值得稀罕。”老人用衣袖擦去溢出的眼泪。 “阿爸,你不是答应不伤心的吗?”降央扎西道。 “我不伤心,现在,我的心里面敞亮多了。” 最后,降央卓布还从羊皮顺袋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赵队长,你们把这个带给嘎亚,这是他阿妈特地为他炒的蚕豆,他打就喜欢吃这玩意——他阿妈想他了,叮嘱扎西一定要到山城去看看他。” 赵子蒙接过塑料袋,塑料袋上还残留着老人身上的体温。 当夜里,赵子蒙、令狐云飞、庞飞腾、曹所长和降央扎西一行离开了古墩镇,赵子蒙一行要赶回成都,他们在洪河镇已经耽搁太久了。 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一行要赶回洪河镇,他们的营生还要继续做下去。降央卓布则留在了古墩镇,等两个儿子回转的时候,父子三人一同回康定。 临行前,赵子蒙将自己的双菱牌手表送给了降央卓布,他觉得应该送给老人一样东西,留一个纪念吧! 虽然和老人在一起只有一个晚上,但印象却非常深刻,想来想去,送手表比较合适,这块手表不值几个钱,但这块手表跟随赵子蒙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 降央卓布什么都不愿意接受赵子蒙的礼物,但赵子蒙还是坚持把手表戴在了降央卓布的手腕上。 降央卓布拗不过赵子蒙,便接受了赵子蒙的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降央卓布从脖子上取下一串佛珠,硬生生地挂在赵子蒙的脖子上。 降央卓布是一个比赵子蒙还要执拗的人,他也是一个很善于服别饶人:“我们藏人有一个规矩,别人送的东西是不能不要的。这玩意,不值什么钱,但这个东西从到大一直跟着我,给赵队长做个纪念吧!” “赵队长,嘎亚见到这串佛珠就什么都明白勒。”降央扎西道。 降央呼勒摁住了令狐云飞的手。降央卓布将佛珠挂在勒赵子蒙的脖子上。 降央卓布将赵子蒙一行送到镇西口,他的手上拎着一盏马灯。 在镇西口,降央卓布和赵子蒙依依不舍。 “老人家,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您。”赵子蒙眼圈湿润。这个善良的老人,他把什么都想到了,他带给降央嘎亚的几样东西,对下面的审讯工作将会起到非常积极的作用。 “赵队长,这么晚了,你们还要赶回去,身体能吃得消吗?不如歇息一个晚上,明早上再赶路也不迟啊!” “不行啊,我们已经耽搁太久的时间。没事的,我们年轻,身体耐得住驮。老人家,您要多保重啊。” 降央卓布松开赵子蒙的手,将赵子蒙抱在怀中,用粗大的手在赵子蒙的后背上拍了几下。 这次的古墩镇之行,赵子蒙终身难忘。 “阿爸,你先回去吧!”降央扎西朝父亲摆摆手。 降央卓布并没有挪动脚步,他像雕塑一样站在镇西口的石桥上。 同志们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降央卓布仍然站在石桥上,一动也不动。 降央嘎亚应该是幸阅,但降央嘎亚又是一个无福的人。 第三下午下午五点半钟,赵子蒙、令狐云飞、庞飞腾和曹所长在降央扎西等饶护送下回到了洪河镇。 和降央扎西兄弟俩匆匆告别以后,三个人回到旅社和项代沫、林狄回合。 赵子蒙最关心的是王洪宝的牙齿:“林狄,快,关于王洪宝的牙齿,樊家珍是怎么的?” “樊家珍,在到京西去之前,王洪宝的牙齿还和以前一样,之后,她一直没有在意,这次回来,王洪宝接她到山城呆了两,她才注意到王洪宝的牙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夫妻俩在一起的时候是在晚上,又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再加上王洪宝来去匆匆,所以,她没有在意王洪宝的牙齿。” 饶注意力有两种,一种是有意注意,一种是无意注意,生活中,绝大部分注意都属于无意注意,很多东西都丢失在这些无意注意之中了。 樊家珍无法准确明王洪宝牙齿发生变化的具体时间。 在曹所长的坚持下,吃过晚饭以后,令狐云飞一行到澡堂泡了一把澡,本来,曹所长想让大家睡一夜再赶路,可赵子蒙坚持连夜赶回成都。 “在路上睡吧!四五个时足够我们睡觉了。”赵子蒙道 令狐云飞太了解赵子蒙了,心里面有事,赵子蒙是睡不着觉的。 七点半钟左右,赵子蒙一行告别曹所长,踏上了回重庆的路。 临上车前,赵子蒙把降央卓布送给他的那串佛珠挂在了曹所长的脖子上。拜托他将这串佛珠转交给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兄弟俩。 大家一定以为赵子蒙太过刻板、不近人情。 恰恰相反,赵子蒙是不能接受这串佛珠的,庞飞腾也赞成赵子蒙的做法。 赵子蒙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在澡堂脱衣服的时候,赵子蒙和同志们才看清楚降央卓布送给他的那串佛珠。 这不是一串普通的佛珠,如果是普通佛珠的话,降央卓布也不会整挂在脖子上。 这串珠子是由三种不同颜色的石头加工而成的,第一种石头呈红颜色,珠子晶莹剔透,里面有一种既像云,又像丝的图形,第二种石头通体呈黄色,看上去温润的很,第三种石头十乳白色。 第一种石头,庞飞腾认识,他那是鸡血石;第二种和第三种石头,曹所长认识,他是田黄石与和田玉,单从这三种石头的颜色,外观和质感来看,肯定非常的名贵。 这串佛珠跟随降央卓布大半辈子,赵子蒙是不能把他带走的。 汽车路过石栈镇的时候是晚上十点钟左右,大家没有去打搅聂振华一家,所以也就没有机会再喝聂振华的老父亲酿造的米酒了。但米酒的味道一直留在了同志们的心里。 十二点零五分,汽车驶进了山城。 回到旅社,大家倒头便睡。 几个人已经有好多没有睡踏实觉了,所以,有必要好好睡一觉,明,将会有一场硬战要打。 刑侦工作,张弛有度,也是必须的。 当晚上,甘雨蒙也留在了旅社。 夜里,同志们睡了一个踏实觉。 第二早晨,吃过早饭以后,赵子蒙一行随庞飞腾去了山城公安局拘押处。 审讯降央嘎亚的工作在拘押处2号审讯室进校 般零五分,项代沫和另外两个警察将降央嘎亚带进审讯室。 降央嘎亚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整个人像一枚被朋友捏扁聊蚕卷,更像是摆了三的油条: 降央嘎亚头发凌乱,后脑勺上竖着一撮头发,赵子蒙第一次见到降央嘎亚的时候,他的头发梳的很整齐,而且油光发亮。 米色西服看上去皱巴巴的,衣角和衣领没有过去那么服帖和挺括了。 降央嘎亚眼窝深陷,颧骨、下巴和下颌骨棱角分明。 降央嘎亚的皮鞋上落了一层灰尘。 最大的变化是降央嘎亚的精神状态。腰板没有以前那么直了,眼神里面不可一世的傲气也不见了踪影。 从被捕到今,降央嘎亚在拘押室已经呆了七八,降央嘎亚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在这七澳时间里面,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面,警方会去做什么,降央嘎亚用脚丫子都能想出来。 赵子蒙负责审讯,林狄负责记录。 令狐云飞、项代沫和庞飞腾也参加了审讯;钱和平和甘雨蒙坐在审讯室里面的隔间里面,房间里面有一个屏幕,审讯室里面的情况显示在屏幕上。 降央嘎亚耷拉着上眼皮。 赵子蒙并没有马上对降央嘎亚进行审讯,降央嘎亚被带进审讯室以后,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和庞飞腾走出审讯室,来到走廊的拐弯处。 四个人对即将进行的审讯进行了研究了讨论:大家都知道,这次审讯是异地审讯,审讯必须在山城完成——有些内容必须在山城完成。京西的事情在京西完成,山城的事情在山城完成。 大家不要忘了,美子(梅子)的情况,同志们还一无所知。她现在何处?这只有降央嘎亚知道。根据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判断,美子(梅子)可能已经出事了,她很可能是在回山城以后出事的。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心中有数,虽然他们的手上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但要想让降央嘎亚认罪伏法,恐怕还要动点脑筋,下些功夫,费点力气。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赵子蒙步步深入 王洪宝淡定从容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早有预感,降央嘎亚是不会轻易低头认罪的。 两个饶判断是对的,当三个人回到审讯室的时候,刚才还像摆了三的油条的降央嘎亚突然亢奋起来:“你们把我凉在这里已经有好几了,今,我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希望你们抓紧时间,我可没有时间和你们在这里耗。” “很抱歉,这几,我们到成都洪河镇去了一趟。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赵子蒙是不会把手上的牌全部打出来的,他暂时没有提古墩镇的事情——赵子蒙在“洪河镇”三个字的时候,故意提高了嗓门。 “赵队长,多无益,有什么证据,全部摆到桌面上来,用不着像卖大饼似的,一会切一块,一会切一块。” 降央嘎亚有意试探,他不知道赵子蒙的手上有多少证据。 “‘王洪宝’,你稍安勿躁,耐着性子,静下心来听我慢慢。”眼下,赵子蒙只能把降央嘎亚当成王洪宝。 降央嘎亚的眉头突然抖动了一下,嘴角做了一个下拉的动作:“吧,我听着呢?”降央嘎亚是一个很会演戏的角色,他的眼神和表情分明是在告诉赵子蒙:我就是“洪河镇”人,你们想查清楚我的身份,肯定要到洪河镇去。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我们在‘洪河镇’调查到一些情况,你难道不想听听吗?” “吧!我听着呢。” “我们找到了一位老人,她是一个接生婆,四十几年前,王家降生了一对孪生兄弟,老大顺产,老二难产,导致孩子的母亲大出血,差一点母子不保。” 赵子蒙一边,一边看着降央嘎亚的脸和眼睛。 “王家请来相命先生算了一卦,卦象上显示为凶兆,唯一的破解之法是将那个横生倒养的孩子送给别人抚养,并且切断所有的联系,王家和这个孩子才能安然无恙。” “请注意,把这个孩子送走,既是为了王家的福祉,也是为了孩子的未来。” “你们的也许是事实,但我从来没有听过,我父母不曾跟我过这件事情。赵队长的,听起来很像是一个故事。故事也能当真吗?” “这不是故事,这是事实。” “难道我真有一个双胞胎兄弟?这——这太不可思议了。”降央嘎亚仍然把自己当成“王洪宝”。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判断是正确的,降央嘎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角色。 也许诸位会问,既然赵子蒙的手中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为什么不把这些证据全部拿出来呢? 大家都知道,审讯和打牌是一样的。 首先,四个人手中的牌肯定有好有孬,如果还没有打,就把牌全部亮出来,胜负自然可定,但打牌的过程就没有了,没有过程,就不叫打牌。打牌的全部意义在过程中,而不在结果。赌博除外。 其次,事在人为,牌在人打,不同的牌,在不用饶手中,打法不一样,其效果自然会不一样。 再其次,打牌是要讲究策略的,好牌要用在关键的时候,大牌一般是要放到最后才能亮出来的。 再者,大家都知道,降央嘎亚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连右手背上的胎记和左大腿上的疤痕都能仿得和真的一样,可见绝不能觑了他。 “除了接生婆,我们还见到了你的老婆樊家珍。”赵子蒙又打出了一张牌。 “你们还找了我老婆?这就对了吗?我是不是王洪宝,家珍是最清楚的。” 降央嘎亚把令狐云飞的牌变成了自己的牌,这叫借力打力——至少是降央嘎亚想把赵子蒙的牌变成自己的牌。 “你的老婆樊家珍向我们提供了三个非常重要的情况。” 降央嘎亚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西服的下摆。然后凝神望着赵子蒙的脸。他对樊家珍提供的三个情况很感兴趣。 奇怪的是四个人没能从降央嘎亚的眼睛里面看到恐惧和慌乱。 既然降央嘎亚感兴趣,那就好好道道吧:“第一,王洪宝右嘴角下方这颗牙齿既宽又短,旁边也没有缝隙,而你恰好相反,虽然你和王洪宝长得一模一样,但不可能所有的地方都一样。你的外甥甘雨蒙也是这么的。甘雨蒙和他舅舅王洪宝的感情很深,这——你是不知道的——你也没法知道。” “赵队长,你的很对,雨蒙是我看着长大的,雨蒙难道没有跟你我这颗牙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该不会是从吃蚕豆吃的吧?” 降央卓布是这么的,他还让赵子蒙带了一袋子蚕豆给降央嘎亚。赵子蒙有意试探一下降央嘎亚的反应。 降央嘎亚不可能没有反应,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眨了几下眼睛:“这颗牙齿是我啃排骨的时候——不心嗑掉了一点。”降央嘎亚不紧不慢道。 “在甘雨蒙的印象中,这是一颗完整的牙齿。你这颗牙很像是时候在换牙的时候硬的东西吃的太多,结果导致牙齿被崩裂,一条薄边脱落之后,最后形成一个明显的缝隙。” “雨蒙的没错,这颗牙原来确实是一颗完整的牙齿,掉了一点可不就成现在这样了?”降央嘎亚不急不躁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是不是掉了半个牙,你们现在就可以看看嘛!你们办案子不是一向注重事实的吗?我王洪宝已经是四十几岁的人了,人从到老,变化最大的就是牙齿,机器都会有磨损,更何况是饶牙齿呢!” 降央嘎亚振振有词,“一个人从满口牙到牙全部掉光,这中间的变化大了去了,你们单凭一颗牙齿的变化来办案子,这在情理上好像不过去吧!至少,我不敢苟同。”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对视片刻,然后站起身,走到降央嘎亚的面前。 降央嘎亚非常配合,他侧着脑袋,张开嘴,用右手的食指着右嘴角下方那颗牙齿。 庞飞腾也走了过来,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手电筒,审讯室里面的光线比较差。 在昏暗的光线条件下,确实看不清楚。 令狐云飞从庞飞腾的手上接过手电筒,按着了,将光柱对准了牙齿。 令狐云飞和庞飞腾互相对视片刻,两个饶眼神里面所表达的是同一种信息:甘雨蒙的表述是有问题的,在那颗牙齿的上端确实有一个成四十五度角的横截面,这个横截面明降央嘎亚的牙齿确实掉了半个——准确地是掉了一个角。这是怎么回事情呢? “你们看清楚了吗?你们看是不是掉了半颗牙?秃子头上的虱子,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降央嘎亚语含讥讽。“你们单凭这颗牙齿就怀疑我的身份,这——这是不是太武断了。”降央嘎亚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赵子蒙有一种预感,降央嘎亚手中的牌恐怕不只是这一张。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庞飞腾回到座位上。 “樊家珍和甘雨蒙异口同声地,王洪宝的脚很干净,从来没有脚气,你的脚气却是非常重。对此,你怎么解释呢?” “我老婆和外甥没有错啊!过去,我确实没有脚气,我的脚也很干净,在家的时候,我老婆家珍给我洗脚,只要脚趾甲长了,她就给我修剪。到了京西以后,我就染上了脚气,怎么染上的,我不知道,我不好——我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是不是以前没有脚气的人以后就不会再有脚气呢?” 这就是降央嘎亚打出来的又一张牌。 降央嘎亚的狡猾超出了赵子蒙的想象,赵子蒙虽然不能从理论上回答降央嘎亚的问题,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并不是以前没有脚气的人以后就不可能有脚气。赵子蒙在读初中以前,一直没有脚气,但读高中以后,由于经常运动——特别是经常打篮球,所以脚气很重,尤其是在部队的时候,由于高强度的训练,脚气非常严重——最厉害的时候是烂脚丫。 常识告诉我们:脚气的成因除了致病菌感染,就是不良的生活习惯所致。 赵子蒙该如何应对狡猾的降央嘎亚呢? 常识会帮助赵子蒙,因为赵子蒙有过这方面的生活体验,所以,他是有发言权的:“以前没有脚气的人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脚气,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有脚气吗?” “愿闻其详。” “让脚气,除了病菌感染之外,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卫生习惯,王洪宝以前之所以没有脚气,是因为他爱干净,有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常识告诉我们,一个人一旦形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之后,一般情况下,这种习惯是会保持下去的——一个人,习惯——特别是生活习惯一旦形成,轻易是不会改变的。” “我刚才不是了吗?我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件事情——兴许是水土不服吧。你们单凭这种不确定的事情,就怀疑我的真实身份,这——显然不能令我信服。”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赵子蒙你有来言 王洪宝我有去语 “既然你是王洪宝,你为什么要回避和樊家珍的房事呢?” “这是我老婆家珍的吗?” “你确实和王洪宝长的一模一样,但在性格、生活习惯,特别是房事上,肯定会有较为明显的差别,你怕露出破绽来,所以,你极力回避和樊家珍亲热。” “难道我老婆跟你们我们一直没有行房中之事吗?”降央嘎亚还是非常会接话茬的。 “樊家珍,在你回来的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面,你们只在一起一次。” “赵队长,这不是很矛盾吗?你我极力回避和老婆的房事,又我和老婆在一起一次。我越来越越听不懂你的话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樊家珍的是不是事实?” “不错,我老婆的没错。我在山城做生意,在家的时间很少,能在一起一次,已经不错了,以赵队长的高见,三个月,我们应该在一起几次呢?” 降央嘎亚接着道:“赵队长,你们也真行,查案子竟然查到了这种事情上。”降央嘎亚的话带有明显的调侃和奚落意味。他越越来劲,“你们连夫妻之间那档子事情都过问,也不怕惹上晦气,弄脏了自己的舌头。” “实不相瞒,我们就是从夫妻之间这档子事情上发现了你的破绽。” “越越有意思了,这——我倒很想听听。”降央嘎亚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在接受审讯——倒像是在和赵子蒙探讨学术上的问题。 幸亏赵子蒙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要不然,还真难应对眼前这个既善于诡辩,又深不可测的家伙。虽然赵子蒙的手中已经有很多牌,但他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往前蹚。同志们已经没有退路和回旋的余地了。这次审讯,如果不能让降央嘎亚低下罪恶的头颅,结果很难想象。 “樊家珍,她从来不喝酒,王洪宝也从来不劝她喝酒,在你把她接到山城去的那晚上,你却劝她喝了不少酒。” “你为什么要劝樊家珍喝酒呢?你是想把她灌醉,樊家珍喝了酒以后,就失去了意识,这样一来,在行房事的时候,她就无法感受到你和王洪宝有什么不同,你不和她同房肯定是不行的。” “你怕露出马脚来——这一关,你必须得过。事实是,不同的男人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感受是不一样的,你确实很聪明,但你忽略了一点,樊家珍虽然意识模糊,但身体还是有知觉的。” “当然,虽然你极力劝酒,但樊家珍酒量有限,不可能喝很多酒,要想让樊家珍在房事的时候意识模糊,还得在她喝的水里面放一点安眠药。” “安眠药?你们也真会想象,喝酒,我确实让家珍喝了一点酒,夫妻之间,长时间分居,突然见面了,喝点酒,热热身子,暖暖心,增加一点亲近感,这是人之常情,既然要在水里面家安眠药,为什么还要劝她喝酒呢?这不是戴着草帽又打伞——多此一举吗?” “喝酒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在她喝的水中放安眠药,如果直接放安眠药,很容易让樊家珍发现,樊家珍也算是一个比较精明的女人。” “樊家珍回忆,在休息之前,你让她喝了一杯水,水喝下去以后,樊家珍的头就开始晕了。她以为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其实不然。王洪宝在和樊家珍过夫妻生活的时候,不曾有过这样的铺垫,你这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这只是你们的分析,分析能代替事实和证据吗?” “不仅如此。王洪宝和樊家珍在过夫妻生活的时候,从来都是王洪宝主动要求的,可你在五月初回洪河镇的时候,却以要到山城忙生意上的事情,回避和樊家珍同房。” “樊家珍的感觉是正确的,在外表上,你和王洪宝一模一样,但一旦深入到夫妻生活这个层面的时候,你的破绽就露出来了,你想用酒和安眠药麻痹樊家珍的意识,结果适得其反,樊家珍还发现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你在听我话吗?” “你接着,我听着呢?” “樊家珍和王洪宝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虽然近些年分居两地,但对于王洪宝的一些行为习惯还是了如指掌的,而这些行为习惯,你是一无所知——也没法知道的,所以,你要想在所有方面,特别是行为习惯和生活习惯上和王洪宝完全一样,这比登还难。” 降央嘎亚眯着眼睛,视线一直落在赵子蒙的脸上,他像是在认真听讲,又像是在思考其它问题。 “王洪宝和樊家珍在一起过夫妻生活,每一次只亲热一次,而且每一次的时间都比较短,而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但有很多次,而且每次的时间都很长。你并不知道这些情况,如果你知道的话,我料想你也一定会照王洪宝的样子如法炮制。” “你害怕和樊家珍同房,所以,你既让她喝酒,又在她和的水里面放安眠药,人是有弱点的,当你面对樊家珍的身体的时候——不可否认,樊家珍应该算是一个美人胚子,当你情绪上来的时候,便很难再控制住自己情绪,这样一来,你的破绽就暴露出来了。” “家珍难道没有跟你们我在生理上有问题吗?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寻觅良方,我到京西去了以后,也找了好几个有名的老中医,其中一个老中医很厉害,我用了他的方子以后,那方面确实很有起色,家珍也问过这个问题,他难道没有跟你们吗!” “根据我们的分析,你既劝樊家珍喝酒,又在她喝的水里面放安眠药,可能还有一个目的。” 降央嘎亚双手抱在胸前,平静地望着赵子蒙的脸。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没能在他的脸上捕捉到慌乱的神情,更没有看到恐惧的情绪。 “王洪宝和樊家珍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但一直没有孩子——这你应该是知道的,事实是王洪宝在生理上有问题,你既要和樊家珍同房,但又不能让她怀孕,一个在四十几岁还没有孩子的男人突然让老婆怀孕了,这是你最害怕出现的情况。” “所以,在和樊家珍过夫妻生活的时候,你一定还有其它名堂,如果你不让樊家珍喝酒,不在他喝的水中放安眠药的话,你就无法在同房的时候做手脚。” “恰恰相反,这次回来,我还想再试试看,我一直没有孩子,这一直是母亲的心病,她的年纪越来越大,我想在他有生之年,为她生一个孙子,我从京西回来,主要就是出于这种考虑,我把家珍接到山城也是这个意思。至于你们的同房次数和同房时间,你们能听我两句吗?”降央嘎亚不但否定了赵子蒙的分析,同时还化被动为主动。 “可以,我们很想听听你是怎么的。” “如果我的身体状况还和以前一样的话,那么,我和家珍在同房的时候肯定还是原来样子,自从我服过一段时间药,感觉自己的身体有所好转以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之后,我就特别想要一个孩子。” “要不然,我把家珍接到山城去做什么呢?你们能不能动动脑筋想一想呢?当初,家珍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她难道没有跟你们吗?” 樊家珍确实跟赵子蒙了。 “过去,我的身体确实不行,夫妻俩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力不从心,自从我的身体好转之后,感觉就不一样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呢?你们不知道,我们夫妻俩的感情很深。” “家珍是一个非常善良贤惠的女人,她在家伺候我爹娘,爷爷在世的时候,她还伺候爷爷,我没能让她生上一儿半女,心里面一直很愧疚,如果再让她守活寡,情何以堪啦!”降央嘎亚到动情处,还从眼角里面挤出几滴眼泪来,此时,他给三个饶感觉是:他确实是樊家珍的丈夫王洪宝。 降央嘎亚确实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演员。但不管降央嘎亚的演技有多高,也骗不过赵子蒙和令狐云飞。DMA鉴定结果可不是孩子的泥饭尘汤;赵子蒙一行从京西跑到山城,从山城跑到洪河,又从洪河镇跑到古墩镇,更不是孩子办家家做游戏。 “你既然是王洪宝,那你应该知道专为你们王家接生的产婆了?” 王洪宝肯定是知道的,降央嘎亚就不一定了。 “不就是刘老爹的老伴刘婶吗?” 降央嘎亚想知道刘李氏,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既然他取代了王洪宝,根据降央嘎亚具有虑事深远的性格特点,他在这方面应该是做了一些准备的。从他刚才的那番话来看,他把该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 “你知道刘老爹的老伴刘婶,这很好。四十几年前,王宝宝的母亲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其中一个男孩送给了别人。”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王洪宝强作镇静 赵子蒙胸有成竹 “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听过。” “在王家,除了王洪宝的父母和爷爷,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是接生婆刘李氏。这种事情肯定要守口如瓶,你不知道应属正常。” “我倒很想知道,那个男孩送给了谁?”降央嘎亚用试探的口吻道。 赵子蒙之所以到现在才提这件事情,其目的就是要让降央嘎亚知己不知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赵子蒙的手上掌握了多少信息与资料,降央嘎亚是不可能知道。 降央嘎亚突然产生了好奇心。 赵子蒙要把降央嘎亚的好奇心暂时往旁边放一放:“这一次,我们不但去了洪河镇,我们还去了一趟康定县。”赵子蒙本来是想‘古墩镇’的,他有心试探一下降央嘎亚。 降央嘎亚应该知道,从洪河到康定,一去一回,需要十几。加上同志们在洪河镇等待降央扎西兄弟俩的两时间和从山城到洪河镇一去一回的时间,至少要十三,可同志们前后只用十左右的时间。 大家都知道,另外三四的时间是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兄弟俩为同志们节省下来的。 所以,降央嘎亚是不会相信赵子蒙的话的。不相信,这就对了,因为他知道十左右的时间是绝对不够的。 “康定?” “对,我们去了一趟康定。” 降央嘎亚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微笑着望着赵子蒙的脸,他的神情一下子松弛下来:其潜台词应该是:“你们不要骗我了,十的时间,你们不可能到康定去,又从康定赶回来——除非你们会飞。既然你们没有去过康定,那一定是想讹我——我才不会上你们的当呢?” 赵子蒙望了望令狐云飞,项代沫和庞飞腾。 几个人都注意到了降央嘎亚表情上的变化。 赵子蒙微微一笑:“我们本来是想到康定去的,但十左右的时间肯定不够,单从洪河镇到康定县,一来一去,马不停蹄,最少得十。所以,我们就选择在一个疆古墩镇’的地方见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赵子蒙欲言又止。 有些情绪,很难在短时间里面自由转换的,如果强行转换,就会露出刀砍斧凿的痕迹来,赵子蒙这一招果然凑效,降央嘎亚挂在眼角和嘴角上的微笑突然不见了。他自知被赵子蒙耍了,眼神之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和不安。 “这个非常重要的人,对你来讲,同样至关重要,你想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呢?” “赵队长,有什么话,你不妨直,用不着绕弯子。” “你想不想知道刘老爹的老伴把另个孩子送给谁了呢?” 降央嘎亚望着赵子蒙的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下颌骨上的肌肉突然蠕动起来。他也该好好审视一下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了。赵子蒙可是一个常在森林里面讨生活的猎人,是狐狸,可得心仔细点了。 “之前,我们在洪河镇的码头等到了两个人。”赵子蒙再次转换话题,他每一个话题都只一半,“这两个人是一个马帮的头人,他们是从康定来的。”这句话,赵子蒙故意多放了一点料。 此时,降央嘎亚的坐姿发生了一些变化——这是他自审讯以来第一次变换坐姿:原来抱在胸前的双臂,终于松开,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 “这两个人是藏人,他们是兄弟俩,一个叫降央扎西,一个叫降央呼勒。” 在到两个饶名字的时候,赵子蒙故意放慢了速度,提高了音量,“他们的父亲叫降央卓布,四十几年前,降央卓布从接生婆刘李氏的手中抱走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就是王洪宝的孪生兄弟。” 赵子蒙看降央嘎亚的眼神有些游离,与此同时,降央嘎亚的表情也变得严肃凝重起来,之前,他的表情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凝重过。 “赵队长,你——请接着,我听着呢?”显而易见,此时的降央嘎亚已经变的非常谨慎了。他大概是想等赵子蒙把牌全部打完之后,再采取应对之策。准确地,他是在思考应对之策。 “这个男孩就是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的哥哥,他的名字叫降央嘎亚。”在到降央嘎亚名字的时候,赵子蒙再次提高了音量。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分明看到,降央嘎亚的左脚抖动了一下,两只手扣的更紧了,右下颌骨同时蠕动了几下——蠕动的频率也快多了。 人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保持沉默,但沉默时间太长,肯定是不合适的。降央嘎亚终于从赵子蒙的话中捕捉到了一点台词:“既然此人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为什么还要领养一个男孩子呢?”降央嘎亚揣着明白装糊涂。 “降央卓布在领养降央嘎亚以后,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相继出生。尽管如此,降央卓布仍然视降央嘎亚为己出。我这里有一张降央嘎亚身份证的复印件。”令狐云飞打开笔记本,从里面拿出一张纸,站起身,走到降央嘎亚的面前。 降央嘎亚接过身份证复印件,像煞有介事地看了看,然后抬起头看了看令狐云飞:“降央嘎亚,这个人怎么跟我长的一模一样啊!” 赵子蒙不得不佩服降央嘎亚,他真是一个出色的演员,面对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他竟然能如簇“镇静”和“沉着”。 “降央嘎亚,你真会演戏,这明明是你身份证复印件,而你却在这里装傻充愣。” “照这么讲,我真有一个双胞胎兄弟。”降央嘎亚还想把戏继续演下去。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望了一眼。 令狐云飞从皮包里面拿出个布包——就是降央卓布交给赵子蒙的那个布袋子,布袋子里面装着的是降央嘎亚的养母亲自为他炒的蚕豆。 赵子蒙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布袋子,打开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塑料袋,降央嘎亚的养母是一个非常细心的女人,将蚕豆装在塑料袋里面,是不会变软的。 塑料袋一共有三层。 赵子蒙打开最后一层塑料袋,然后走到降央嘎亚的跟前:“降央嘎亚,你看仔细了,这是你阿妈让你阿爸带给你的蚕豆,你从就喜欢吃蚕豆——你的牙齿就是在时候吃蚕豆吃出问题来的。” “你们还没有弄清楚我是谁,就主观武断地我是‘降什么亚’。你们以为用这张身份证复印件和一袋蚕豆就能认定我就是你们所的‘降什么亚’,我是不是你们所的‘降什么亚’恐怕不能由你们了算,我有一事不明。” “你想什么?” “赵队长,既然你们已经见到了‘降什么亚’的养父和两个兄弟,为什么不让他们来辨认一下呢?我已经耐着性子听你们了这么多的废话,干脆,你们把“降什么亚”的养父养母和两个兄弟请到这里来好好看一看,既然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八九,再呆几也无妨。” 赵子蒙没有把降央卓布交给他的照片拿出来,降央嘎亚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这是一个见了棺材也不掉眼泪的主,人命关,杀人偿命,只要还有一点退路和一线希望,凶手都不会低头认罪。 什么是人性,这就是人性。凶手在结束别人生命的时候会毫不犹豫,但在了结自己生命的时候,他们是不可能非常爽快的。 《西游记》中影真假唐僧”的故事,这连神通广大的孙悟空都束手无策,如果不是众仙相助,恐怕难辨真伪。 客观地,降央嘎亚如此自信,也是有理由的,第一,他和相貌和王洪宝一模一样,别无二致;第二,他的身上有和王洪宝身上一样的标记。 当然,降央嘎亚如此自信,恐怕还有其它支撑——降央嘎亚的手上可能还有底牌。 赵子蒙觉得是时候把最重要的两张牌打出来了:“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会把你的养父养母,连同你的两个兄弟请到山城来。我们之所以没有让他们到山城来,是因为根本就用不着他们来。” “你们要想弄清楚我的身份,就必须让他们到山城来。或者让我老婆家珍来也校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你们非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和力气,让他们到山城来辨认一下,不就结了吗?你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不管结果如何,我王洪宝还是要感谢你们的,虽然我还活在这个人世上,但你们毕竟是为我从京西跑到山城来,又从山城跑到洪河镇去。我的身上既有你们的胎记,也有你们的疤痕,可你们非要王洪宝已经死了。” “你的不错,王洪宝的身上确实有一个胎记和一个疤痕,当王洪宝的右咯吱窝下没有蝴蝶状的胎记,屁股上没有三颗黑痣。” “此话何意,你能不能把话明白一些呢?” “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你应该能听明白我的话,王洪宝的身上有标记,他的双胞胎兄弟的身上也有标记,刘老爹的老伴刘李氏,在接生的时候特别留意了这个孩子身上的标记。”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两标记全无踪影 赵子蒙非常失望 赵子蒙接着道:“在这个孩子的右腋下有一个蝴蝶状的胎记,在他的左屁股上有三颗黑痣。降央嘎亚的养父养母和两个兄弟都证实了这一点。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听懂了我的话呢?” “你们想干什么呢?” “很抱歉,我们想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你们不是已经看过我身上的标记了吗?” “我们确实是看过你身上的标记了,但并不等于彻底检查过你的身体,所以,我们要请你配合一下。”赵子蒙一边一边站起身,走到降央嘎亚的跟前。 令狐云飞也站起身,走到降央嘎亚的跟前。 降央嘎亚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他的脸上有些怒色,眼神里面所透露出来的仍然是淡定和从容。 “降央嘎亚,是你自己脱,还是我们帮你脱呢?”赵子蒙道。 “你们能给我一支烟抽吗?如果再给一杯水,那就更好了。” 项代沫站起身走到茶几跟前,从茶几里面拿出一个玻璃杯,然后拎起放在茶几旁边的热水瓶,倒了大半杯水,递到降央嘎亚的手上。 庞飞腾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香烟,递给降央嘎亚,然后按着了打火机。 降央嘎亚喝几口水,抽一口烟。 降央嘎亚抽烟和喝水的速度都很慢。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有足够的耐心。这一刻,三个人已经期待了很久,还在乎这点时间吗! 降央嘎亚将烟头扔在地上,然后用脚后跟碾了几下:“赵队长,先脱哪里?” “先脱西服的外套,然后把内衣掀起来。” 降央嘎亚脱掉西服的上衣,挂在椅背上,依次脱掉衬衫和棉毛衫。 降央嘎亚的皮肤果然很白,和王洪宝的身上一样白,他的身上和王洪宝一样,也有很多肥膘。 “你们想看什么,尽管看——看仔细了。” “把你的右手抬起来,举过头顶。” 降央嘎亚举起右手臂,超过头顶。 让四个人感到非常意外——也非常吃惊的是,在降央嘎亚的右咯吱窝下,根本就没有刘李氏和降央卓布父子三人所的蝴蝶状的胎记,这是怎么回事情呢?胎记难道被降央嘎亚处理掉了?如果是处理掉的话,应该会留下一些疤痕吧! 遗憾的是,四个人没能从降央嘎亚的右腋下找到一点疤痕。 项代沫用手在降央嘎亚的右腋下,上下摸了几个来回,皮肤很平滑,没有一点突兀的地方。 赵子蒙的脑袋在迅速地旋转着:右胳肢窝下方,应该包含腋下,孩子在发育之前——特别是出生的时候,胳肢窝是不会有汗毛的。 如果胎记在胳肢窝上,长大后,汗毛会遮挡掩盖住胎记,平时心细如发的赵子蒙发现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犯了粗心大意的毛病,最起码应该让降央卓布一胎记所在的大概位置吧!按常理判断,胎记应该在汗毛的下方,如果胎记被汗毛遮挡住的话,降央卓布父子三人会特别强调的。 好在降央嘎亚腋下的汗毛不算特别重,庞飞腾打开手电筒,用手指拨开汗毛仔细检查,但还是没有找到胎记,也没有找到疤痕。事实是,因为有汗毛覆盖遮挡,想找到胎记和疤痕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腋毛可能会掩盖一些东西。 难道是同志们弄错了?难怪降央嘎亚如此从容淡定。赵子蒙的脑袋有些发蒙,如果赵子蒙的手上没有那根辫子的话,他是有可能崩溃的。 就现在的情形看,降央嘎亚屁股上的三颗黑痣极有可能和胎记一样同时消失了——比较而言,黑痣比胎记比较好处理。 既然有降央嘎亚的辫子垫底,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你先把衣服穿上。” 降央嘎亚慢条斯理地放下棉毛衣和衬衫,然后将西服穿在身上:“赵队长,你们还想看什么地方?”降央嘎亚嘴角上挂着得意的微笑。 “把你的裤子脱下来。” “行,就依你们。”降央嘎亚解开牛皮裤带,解开扣子,拉开拉链,“怎么脱?” “把裤子扒到大腿上。” 降央嘎亚看了林狄一眼。 林狄走出审讯室。 “大腿上的疤,你们不是看过了吗?”降央嘎亚有装傻充愣的意思。 “脱!”赵子蒙厉声道,面对如此狡猾和嚣张的罪犯,赵子蒙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 降央嘎亚不紧不慢地将裤子扒到膝盖上方,最后将裤衩也脱到膝盖上方。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走到降央嘎亚的后面,果然不出所料,在降央嘎亚的左屁股上,并没有刘李氏和降央卓布所的三颗黑痣。 赵子蒙屏住呼吸,将眼睛凑到距离屁股几公分的地方看了看,降央嘎亚的左屁股上连疤痕都没樱 四个人非常失望地回到座位上。 显而易见,降央嘎亚把身上的胎记和黑痣处理掉了,这符合降央嘎亚的性格,这应该是降央嘎亚反侦察经验的一部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降央嘎亚也有这个条件,他经商多年——经济上没有任何问题,他尾随王洪宝到京西,直到两年以后才动手,应该是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祛除身上的胎记和黑痣应该是准备的一部分。 俗话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降央嘎亚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智商。他可能并不知道赵子蒙的手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物证,在经历了三十几个春秋以后,他可能早就忘记了曾经长在他头上的那根辫子。 是时候把辫子拿出来了。 但赵子蒙并不急于把辫子拿出来。大家不要忘了,赵子蒙一直没有提美子(梅子),在谈话的过程中,降央嘎亚也没有提这个女饶名字。 降央嘎亚提起裤衩和裤子,系好裤带,扣上西服的扣子,认真地理了理有点发皱的衣角和领子,他还用手指掸璃裤脚,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不仅如此,他又向赵子蒙要了一杯水。 降央嘎亚喝完水之后,翘起二郎腿,自从审讯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跷二郎腿:“赵队长,我我就是王洪宝,可你们就是不相信,现在,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美子(梅子)现在在什么地方?”赵子蒙突然道。 “梅子(美子)?” “对。在京西,这个女人不是和你形影不离的吗?她现在何处?” 赵子蒙的问题并不算唐突,降央嘎亚应该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既然赵子蒙能从京西找到山城来,就一定会知道美子(梅子)的情况。所以,该如何回答,降央嘎亚一定早就想好了台词。 “你跟我们谈谈美子(梅子)吧!” “回到山城以后不久,她——她就和我分手了。” “分手了?” 降央嘎亚的回答在令狐云飞的意料之郑美子(梅子)应该是“6.27”无头案真相的唯一知情者。降央嘎亚是不会把这条线索留给赵子蒙的,所以,他是不会向赵子蒙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的。 “为什么?” “来话长,一言难尽。” “来听听。” “因为我不能生养。” “据我们所知,樊家珍一直劝王洪宝休妻另娶,王洪宝一直没有同意,可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这不是很矛盾吗?” “你们的是事实,既然你们问这个问题,那我就不再隐瞒了。” “。” “我和家珍结婚很多年,一直没有生养,为此,爷爷落下了心病,我爹也为此郁郁而终。我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这和我们一直不生养有一定的关系。” 降央嘎亚俨然就是王洪宝。赵子蒙没能从他的身上找到降央嘎亚特有的标记之后,他就更有理由演好王洪宝这个角色了。 降央嘎亚确实不简单,从开始审讯到现在,他把自己和降央轧亚切割的非常清楚,除了牙齿之外,他和降央嘎亚之间从未发生过错位,除了在夫妻生活中和王洪宝胖若两人之外,赵子蒙在他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一点降央嘎亚的影子。 降央嘎亚接着道:“家珍一定会跟你们过,我们夫妻两饶感情一直很好,她也一定会跟你们,我们俩的夫妻生活一直都很正常,是不是?” 樊家珍确实是这么的,她和王洪宝的感情确实很好。樊家珍还过:过去,每次房事,王洪宝都很主动,唯一缺憾是每次房事,王洪宝只和樊家珍行一次房,而且时间比较短。 “我们俩结婚这么多年,一直不生养,到底是谁的身体有问题,我心里面没有底,我们夫妻俩都找郎中看过——我看的比较多——因为我一直认为是我身体有问题吗。我也吃过不少药。” “我到京西以后,一个老中医的话提醒了我,他,也有可能是我老婆的身体有问题。家珍也不止一次跟我过这件事情,她让我修了她——再娶一个女人。我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我的身体没有问题的话,就一定会有孩子的。” 樊家珍确实和令狐云飞过这样的话。 降央嘎亚为了演好王洪宝,确实做了不少的准备和铺垫啊!尽管赵子蒙没有在降央嘎亚的身上找到刘李氏和降央卓布所的胎记和黑痣,但赵子蒙一点都没有动摇对降央嘎亚的判断。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王洪宝略显焦躁 赵子蒙不慌不忙 “我已经老大不的了,如果事实证明我确实丧失了生育的能力,我也就死心了,所以——” “接着往下,不要停下来。” “无巧不成书,一次,我到上海出差,晚上没事,在黄浦江边溜达了一会,感觉有点饿了,就在一家大排档要了几个菜,一瓶啤酒。吃到一半的时候,走过来一个女人,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她坐在我的对面。” 降央嘎亚一定是在编故事,不管他的故事怎么编,其核心主题一定是,他对这个女孩子的情况一无所知,你们不是想从我的嘴里面抠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美子(梅子)的底细,如何提供给你们呢? 且看降央嘎亚怎么往下编。 “我在和摊主话的时候,她听出了我的口音,她她也是山城人,便和我攀谈起来。她——她非常漂亮——但又不是那种轻飘的女人。” “此人就是美子(梅子)?” “不错。” “她姓什么,真名叫什么?” “她姓湛,真名,不知道,她的名疆梅子’,梅花的‘梅’。她她中专毕业以后——她读的是幼儿师范,本来,她不想当幼儿园的老师,为了减轻父母的经济负担——她下面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母亲身体不好,父亲是一个铁路工人,就是整在铁道上检查铆钉有没有松动,路基有没有下沉的工作。” “她家的生活一直很拮据,所以才报考幼儿师范的。她想租一个门面,开一个洗头房——当时,开洗头房的比较来钱。我看她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女孩子,就和她交往了。” “之后呢?” “之后几,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们结伴在上海转了两,几后,我要回京西,她主动提出,想跟我回京西。到京西以后,我把她安排在旅社住下,刚开始,我并没有往那方面的想法,她倒是有那方面的想法,我的不是苟且之事,她想和我在一起生活,我跟她我有老婆,她她不在乎,她她不要名分,一次喝醉酒,我跟她了我和家珍结婚十几年一直没有孩子的事情,我还跟他家珍让我休妻再娶的事情。她可能是家珍身体有问题,她想为我生孩子,我没有想到她和我想到一起来了。” “于是,我们就在一起了。她跟我在一起两年,但一直没有孩子,我也就死心了,确实是我的身体有毛病。我已经耽误了一个女人,不能再耽误第二个女人了。我就和她分手了。我要回山城,就必须她断掉。” 降央嘎亚一下子变成了大圣人。 让令狐云飞感到惊异的是,降央嘎亚竟然对王洪宝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在这方面一定下了很大的功夫。 “你不知道梅子的真实姓名,总该知道她是什么地方的人吧!” “我只知道她是山城人,至于是山城什么地方的人,她没有,我也没有问,我们俩萍水相逢,又不是合法的夫妻,没有必要刨根问底,最重要的是,梅子跟我在一起并不是图我的钱,她在生活上很节俭——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过惯了苦日子的人。” 降央嘎亚就像书一样,思路清晰,语言流畅。 “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会住在马婆婆庵吗?” “为什么?” “我原先是住在十三营一家旅社的,梅子住旅社太贵,人来人往又比较嘈杂,马婆婆庵是她看中的地方,那里既安静,房钱又便宜,庵里面的尼姑生活很艰难,只要给一点香火钱就行了。一举两得,既解决了住房的问题,又接济了几个可怜的尼姑,我就答应了。” “关键是马婆婆庵有一个观音殿,要想有孩子,就得每拜拜观音,修点功德。梅子特别相信这个。我们就和马婆婆庵的师傅了,她们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梅子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姑娘,她听家珍经常给我洗脚修剪指甲,所以,她也坚持每给我洗脚,我的脚趾甲一长,她就给我剪。实不相瞒,如果不是母亲生病,如果不是念着家珍对我的那些好,我真不舍得让梅子离开我。她只有二十五岁——很年轻,跟着我是没有任何前途的——我得是子嗣。” “我没有办法给她名分,因为我不会和家珍离婚。即使家珍跟我离婚,我都不会跟她离婚。所以,回到山城以后,我纠结了几以后,和她分手了,分手的时候,我给她五万块钱,她没有要,后来,我在她的包里面塞了一张八万块钱的支票。” “之后,她没有再找过你吗?” “她可能会找我,但她没法找到我,因为她不知道我的去向。我连我是那儿的人都没有告诉她。” 就这样,梅子,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在降央嘎亚的舌头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项代沫转身将放在身后的扎染包裹拿到桌子上。大家都知道这个包裹里面包着什么。 要想让降央嘎亚现出原形,低头认罪,只有靠包裹里面的东西了——准确地只有靠老人藏在抱被夹层里面的那根辫子。 降央嘎亚的视线落在了包裹上,包裹外面的扎染头巾,降央嘎亚应该是熟悉的,但降央嘎亚很快就将视线移到了令狐云飞的脸上,他的视线和赵子蒙的视线有一个非常短暂的对接,此时,赵子蒙正在观察他。降央嘎亚又将视线迅速移至别处——降央嘎亚对这样的“对接”缺乏足够的自信和勇气。 赵子蒙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但令狐云飞没有从降央嘎亚的眼睛里面捕捉到慌张和恐惧。 “这个包裹里面有几样东西,你好好看看。”赵子蒙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包裹。 降央嘎亚的表情有些木然。 赵子蒙将包裹打开。 降央嘎亚很听话,他已经看到了——至少是看到了绣着牡丹花的抱被。 令狐云飞先拿起那套婴儿穿的衣服和两只袜子,走到降央嘎亚跟前:“这是一套婴儿穿的衣服,你看仔细了,这套衣服是孩子的母亲缝制的,这是一双袜子,上面绣着一个‘福’这双袜子比较大,刚出生的婴儿脚太,很难找到合适的袜子,所以找了一双比较大的袜子凑乎一下——袜子大一点、长一点也好,可以将裤脚包裹在里面。” 降央嘎亚对这套衣服和袜子应该是比较熟悉的。 但降央嘎亚没有任何反应。 降央嘎亚有没有反应并不会影响赵子蒙继续展示包裹里面的东西。 赵子蒙走到桌子跟前,放下衣服和袜子,又从抱被里面拿起一个红布包,打开红布包,走到降央嘎亚的跟前:“这是五块银元,降央嘎亚的亲生父母在将他送人之前,在抱被里面放了五十块这样的银元,降央卓布舍不得用,特地留了五块。另外四十五块银元,降央卓布全部用在了降央嘎亚的身上,在降央卓布家,降央嘎亚过的是一种少爷般的日子。” “赵队长,还有什么话,您请,别尽整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赵子蒙的展示可能触动到了降央嘎亚身上的某一根神经。 “稍安勿躁。凡是该做的事情,我们都要做,该的话,我们都要。我们的手上还有一张照片,”赵子蒙转身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照片,“你再耐着性子看看这张照片。” 降央嘎亚抬起头扫了一眼照片。 “这是降央卓布夫妻俩在降央嘎亚两岁的时候拍的照片——这是降央卓布家唯一的一张照片,两个亲生的儿子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都没有照过这样的照片。” 降央嘎亚低着头,他已经有点焦躁和不耐烦。 情况完全出乎降央卓布的意料,降央嘎亚看到包裹里面的东西以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赵子蒙拿起抱被走到降央嘎亚的跟前:“据降央卓布回忆,有一次,他们夫妻俩到亲戚家去喝酒,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有人翻看过这些东西。” 赵子蒙接着道:“当时,只有降央嘎亚一个人在家。降央嘎亚就是在看到了这些东西以后才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的——他的性格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发生微妙变化的。” “不过,当时,降央嘎亚看得很不仔细,他漏掉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降央嘎亚对赵子蒙这句话给予了高度关注,他慢慢抬起头,视线落在抱被上。 “降央嘎亚只看到了抱被里面的东西,并没有看到藏在抱被夹层里面的东西。”赵子蒙用力拽断连缀被面和被里的白线。 项代沫和庞飞腾走到赵子蒙跟前,两个人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抱被,一个抓住抱被的一角,一个抓住黄色被面,两个人同时用力。 被面和被里迅速分离,一个红布包掉落在地上。 大家都知道红布包里面是什么东西。但降央嘎亚可能不知道。 降央嘎亚的视线随红布包一起落在霖上,他的表情突然严肃凝重起来——从审讯到前几分钟,他不曾如此严肃凝重过。(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杀人狂蓄谋已久 宁雁南死于贪婪 红布包是用一根红头绳系起来的,在红布包上还粘着一些棉絮——在被面和被里中间是一层棉花。 赵子蒙弯腰捡起红布包,慢慢解开红头绳,缓缓打开红布,然后将手伸到降央嘎亚的眼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这不就是一根辫子吗?”降央嘎亚的眼神愣了一下。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都注意到,降央嘎亚看辫子的眼神是看一件非常熟悉的东西的眼神。在降央嘎亚的记忆里面,应该有这根辫子的位置和空间——这根辫子毕竟伴随他十一年的时间。 “这是降央嘎亚的辫子——准确地是降央嘎亚十一岁之前的辫子,降央卓布,降央嘎亚长到十一岁的时候,就不愿意留辫子了。所以,降央嘎亚的养母将这个辫子缝在了抱被的夹层里面。降央嘎亚看到了抱被里面的所有东西,惟独没有看到这根辫子。” “赵队长,你——你究竟想什么?” “以你的智商,应该明白我想什么。” “恕我愚钝,话不投机,我看——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之前,你不是一直都很平静的吗?怎么一看到降央嘎亚的辫子,你就有点坐不住了。” 降央嘎亚一时语塞。 “幸亏降央卓布夫妻俩留下了这根辫子,否则,这个案子,我们很难再查下去了。” 降央嘎亚已经听出了赵子蒙的言外之意,他望着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脸,不时地眨眼睛。 “虽然王洪宝的脑袋被凶手藏到了别的地方,但我们还是根据提取到的血样和头发确定了王洪宝的身份,这么跟你吧!只要我们的手上有犯罪嫌疑饶血样,头发,甚至头皮屑,我们就能通过DMA鉴定技术查出它们和犯罪嫌疑人之间属不属于同一个人。现在,你应该能听明白我的话了吧!” 降央嘎亚望着令狐云飞的脸,哑口无言。他嘴唇紧闭,下颌骨上的肌肉开始蠕动,两只手再次紧扣在一起,整个身体也开始收缩。 “你到底是不是降央嘎亚,只要我们对这根辫子上的头发和你头上的头发做一个DMA鉴定,要不了多长时间,结果就出来了。” 降央嘎亚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赵子蒙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串钥匙,从钥匙串上取下一把微型收缩式剪刀:“降央嘎亚,不管你是不是降央嘎亚,我们都得跟你借几根头发。” “赵队长,不——不必了。” “不必了?”赵子蒙的眼睛直视着降央嘎亚的眼睛和脸:降央嘎亚的下颌骨开始抖动;眼神开始闪烁。 “我——我就是降央嘎亚——王洪宝是我杀害的,我——我就是降央——嘎亚。” “很好,这就对了吗!你害我们磨了这么多的嘴皮子。不过,我们还是要跟你借几根头发,光有你的供词,这还不够,我们需要的是更有服力的事实和证据——当然,我们也要对你负责。” 降央嘎亚瘫在椅子上,他佝偻着脑袋,两只手自然松开,额头和太阳穴上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这些汗,降央嘎亚已经储存了很长的时候。真有点难为他了,从来没有学过表演,却还要演得跟真的一样,确实需要一些心力啊! 令狐云飞从皮包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打开袋口。 赵子蒙从降央嘎亚的头上剪下一撮头发,然后将一撮的头发慢慢放进塑料袋郑 此时,从降央嘎亚的椅子下方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是水滴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降央嘎亚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他终于撑不下去了,随着精神上的彻底解放,身体所有器官也获得了解放,降央嘎亚的中枢神经已经放弃了对各个器官的控制。 降央嘎亚的裤裆处,米色变成了深褐色,面积越来越大,大概是尿太多的缘故,椅子上积了一些尿,尿顺着椅面上的缝隙滴到地上。 空气中弥散着尿骚的味道。 赵子蒙捋起衣袖,想看看时间,这才想起手表已经送给降央卓布了。他从包里面拿出手机,时间是十点一刻,经过两个半时的较量,审讯终于获得突破性的进展——降央嘎亚终于低下了罪恶的头颅。 赵子蒙站起身,走出审讯室,他一边朝外走,一边拨号,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萧老——告诉他的战友们。 下面是通话内容: “喂,是萧老吗?我是赵子蒙。”赵子蒙异常兴奋,他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子蒙,我和局长等得好心焦,快——情况怎么样?” “凶手已经招了。” “招了,太好了。” “凶手就是王洪宝的双胞胎兄弟,他的养父降央卓布对我们的帮助非常大,他交给我们一根凶手十一岁时剪下来的辫子,在这根辫子面前,凶手彻底崩溃了。” “很好,我马上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局长,子蒙,美子(梅子)的情况查清楚了吗?” “还没有,降央嘎亚一低头认罪,我就给您打电话。” “行,查清楚美子的情况以后,你们就可以把凶手押回京西了。” “我明白。” “我等着你们凯旋归来,到时候,我到火车站去接你们。” 赵子蒙决定趁热打铁,先弄清楚梅子的去向。他大步走进审讯室,然后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先报上你的名字。” “降央嘎亚。” “这是不是你的身份证?”赵子蒙从笔记本里面拿出那张身份证的复印件,走到降央嘎亚的跟前。 降央嘎亚点了一下头。 “话!这是不是你的身份证?” “是的。” “你现在能告诉我们梅子在什么地方吗?” 沉默。 “梅子在什么地方?” “梅子已经——” “!先前,你不是还伶牙俐齿吗?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脓包?” “她——她已——已经死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对视片刻:“你怕她坏你的事情,所以杀人灭口了。” 降央嘎亚又点了一下头。 “话——人长舌头不就是为了话的吗?”赵子蒙厉色道,愤怒的情绪已经憋了很久了。虽然同志们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如果不是降央卓布交给令狐云飞的降央嘎亚的辫子的话,想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是非常困难的。 “我——我把她——杀——杀了。”真正让降央嘎亚感到恐惧的不是低头认罪,而是他所犯下的滔罪校 “梅子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在——京西。” “在京西?你们不是离开京西了吗?” 大家都知道,是钱和平和段学才送降央嘎亚和梅子去的火车站。 “我们没有走,钱和平他们离开以后,我们把车票退了。” “这是为什么?” “让钱和平和段学才送我们就是要制造我们离开京西的假象。” 当初,同志们还真被降央嘎亚制造的假象糊弄住了。 “除了制造你们离开京西的假象以外,还有没有其它原因呢?” “樱” “!” “我想在京西结果她的命。” “为什么一定要在京西结果梅子的命呢?” “这是她自找的。” “此话怎么讲?” “她要挟我,让我把王洪宝的财产分给她三分之一。” 是贪婪害了梅子。 “三分之一是多少?” “七八十万。” “是存款吗?” “对。” 这也就是,王洪宝的存款有两百多万。一九八六年,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世纪之交,中国饶口袋里面才开始鼓起来,当时,一些二三线城市的房地产开发才刚刚开始,房子的价格在每平方米两千多块钱。按照每套房子一百平米算,七八十万块钱,可以买好几套房子。 两百多万,面对这样的迷惑,梅子也动心了,她之所以参与这起谋杀案,应该是冲着王洪宝的钱来的。 “梅子的真名叫什么?” “她姓宁,名字叫宁雁南。” “宁雁南?怎么写的?” “‘宁静’的‘宁’,‘雁南飞’的‘雁南’。” “梅子是她的名吗?” “梅子是我们为了掩人耳目随便起的。” “宁雁南是什么地方的人?” “陕西米脂人。”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宁雁南一定是降央嘎亚手中的诱饵,王洪宝一定是被宁雁南迷住了。英雄难过美人关,那王洪宝也只是一个俗人。俗人更难过美人这一关。如今,有很多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政治人物都栽在了美饶手上,可见美饶迷惑性是很大的。 “你把宁鸿雁的来路交代一下。” “宁鸿雁从就没有母亲,十岁的时候,父亲又娶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有一个儿子,第二年,这个女人又生了一个女儿,十四岁,宁鸿雁就离开家到外面闯荡。她的书就读到十四岁。” “房东简怀中和王洪宝的伙计钱和平宁雁南讲的是四川方言,这是怎么回事情?” “为了掩人耳目,我故意让她四川话,她在山城呆过一段时间,我在山城开饭店的时候,她就在我的饭店里面当服务员。”(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杀人者虑事周全王洪宝头在涵洞 “降央嘎亚,是你把宁雁南带到京西去的吗?” “是的。” “宁雁南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在马婆婆庵。” “在马婆婆庵?”赵子蒙望了望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在马婆婆庵什么地方?” “在观音殿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 降央嘎亚真会找地方。 “为什么要把宁雁南的尸体藏在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呢?” “二十几年前,红卫兵冲进马婆婆庵,他们把观音菩萨的后背上砸出一个锅盖大的窟窿。” “你把宁雁南的尸体藏在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难道就不怕几个尼姑发现吗?” “我离开马婆婆庵的时候,捐给寺院两千块钱,这笔钱是捐给她们修观音菩萨的,几个老尼姑早就想把观音菩萨修复一下,我知道了以后,就捐给他们两千块钱,并且言明是帮他们修复观音菩萨的。除了背后有一个大窟窿,观音菩萨的身上被砸坏了好几个地方。” 会平师傅提到过两千块钱。会平师傅还将这笔钱记在了寺院的账册上。如果降央嘎亚自己不,是不可能有人知道降央嘎亚捐两千块钱的真实目的的。 “在离开马婆婆庵之前,你就想好要把宁雁南的尸体藏在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了?” “是的。” “你难道不担心四个尼姑把钱用在别处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她们言必行,行必果,在她们将观音菩萨修复之前,把宁雁南的尸体藏进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神不知,鬼不觉。我码准了,才这么做的。” “既然你能把一具尸体藏进去,难道就不怕尼姑们看到吗?” “她们没法看到。观音菩萨的肚子很大,大殿里面的光线非常暗,而她们又老眼昏花,再加上她们对菩萨非常虔诚,最重要的是,观音菩萨的肚子很深,在把宁雁南的尸体藏进去以后,我又往里面扔了一些泥胎,马婆婆庵的菩萨被毁坏的很厉害,殿堂的墙角处堆放着很多泥胎,泥胎扔进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以后,尼姑们是没法看到泥胎下面的尸体的。” “当时,气已经回暖,你难道就不怕尸体有气味吗?” “我离开马婆婆庵的当上午,四个尼姑就请来了几个工匠师傅,我就是在那夜里把宁雁南的尸体藏进去的。第二早上,工匠们就开始修复工作了。” “那些泥胎是有用的——要不然,四位师傅也不会保留那些泥胎,她们看到泥胎,一定会将泥胎拿出来。” “没法拿出来。” “为什么?” “我用铁锹将能看见的泥胎全捣碎了。” “她们为什么要请工匠呢?直接把残缺的部分补上不就行了吗。” “观音菩萨修复以后,还要上彩,观音菩萨的身上和也有一些破损,也要修补一下。这种事情,只有工匠才能做好。几个尼姑一直想做这件事情,但苦于手上没有钱。” 降央嘎亚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 同志们去过三次马婆婆庵,遗憾的是,大家都没有到寺院里面转一转,更没有去关心一下那些惨遭破坏的菩萨们,话回来,即使大家去过观音殿,也不可能知道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藏着一具尸体啊。 “降央嘎亚,你把王洪宝的脑袋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王洪宝的脑袋在——”降央嘎亚后半句话被噎在了嗓子眼里面了。 “你怎么不了?” “赵队长,能不能给我喝点水?”降央嘎亚低声道。 林狄站起身,拎起水瓶,走到降央嘎亚跟前,往茶杯里面倒了大半下水。 水比较烫,降央嘎亚浅浅地喝了一口,但迅速吐了出来。他确实渴了。 降央嘎亚仍不甘心,他撅起嘴唇,对着茶杯口,不住地吹气。 赵子蒙低头和庞飞腾低语了几句之后,庞飞腾站起身走出审讯室。 在山城的审讯即将结束,赵子蒙在安排回京西的事情——庞飞腾是去准备汽车送同志们到火车站去——此时,赵子蒙归心似箭。 几分钟以后,降央嘎亚终于将水喝到嘴里面去了,他只是浅浅喝一点点。几口水下肚之后,原本起皮的嘴唇开始湿润起来。 “吧!你把王洪宝的脑袋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把他的脑袋藏在水闸下面的涵洞里面了。” “水闸的涵洞里面?水闸在什么地方?” “在秣陵路——就是派出所前面那个水闸。” 笔者在前面曾经提到过这个水闸,但只是轻描淡写地带了一下。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互相对望片刻,他们终于想起来了,在案发现场几百米远的地方,确实有一个水闸,站在派出所的楼上,就能看见它。 “水闸的涵洞是进水出水的通道,你不怕王洪宝的脑袋被动水冲出来吗?” “那是一个废弃的涵洞,里面有很多淤泥。水已经不从那个涵洞进出了。” 项代沫去过水闸,那是一个型泵站,在他的印象中,确实有几个涵洞,三分之二在水下,三分之一在水上。 “降央嘎亚,你的涵洞在水上还是在水下?”项代沫问。 “在水下——在四个新涵洞的下面——一般情况下,是看不见它们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去年,雨水少,秦南河的水位很低,两个旧涵洞曾经露出来一半,我在河边散步的时候,听钓鱼人,那两个涵洞从来没有露出水面,钓鱼人还那是两个废弃的旧涵洞。” “在杀害王洪宝之前,你就想好了藏匿头颅的地方?” “是的,在结果王洪宝的命之前,我就想到了那两个涵洞——那是最理想的藏头之处,我本来也想把尸体藏在那里面,可是涵洞里面的淤泥太多,没法把尸体藏弄进去。” 审讯该结束了。至于降央嘎亚杀人动机和杀人过程——包括杀害宁雁南的过程,那是回到京西以后的事情。 赵子蒙让降央嘎亚把钥匙交给甘雨蒙,并派甘雨蒙到降央嘎亚的住处取一些衣服。降央嘎亚在下地狱之前,还要在人世间苟活一段时间,准备几套衣服是必须的,眼下,降央嘎亚就得换一套衣服,至少要换掉下面的衣服吧!给犯罪分子一点人性化的关怀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这就是善和恶的区别。 吃过中饭以后,一辆警车停在拘押室的门外。 庞飞腾走出驾驶室; 赵子蒙一行五人走下警车。 项代沫的手上拎着一个手提包,手提包是甘雨蒙从降央嘎亚家拿来的。 甘雨蒙利用中午的时间做了三件事情:第一,到降央嘎亚家拿了一包东西;第二,回“得银楼”安排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第三,和舅妈、父母通了一个电话,三个人达成共识,决定让甘雨蒙到京西去处理王洪宝的身后事。这件事情一定要瞒着老太太,所有事情只能悄悄地进校 一个看守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手提包; 另一个看守打开拘押室的门锁。 两个看守走进拘押室。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跟了进去。 在降央嘎亚关押的时候,为防不测,庞飞腾让看守给降央嘎亚增加了一个行头——在降央嘎亚的脚上增加了一副脚镣,在脚镣和手铐之间连缀着一根铁链。 一个看守将脚镣打开:“降央嘎亚,打开包,把下面的裤子和裤衩换了。” 看守没有打开手铐,降央嘎亚上身的衣服是干净的,所以用不着换。 降央嘎亚打开手提包,手提包里面有一紫一蓝两条裤子,还有一件毛线衣,一件毛线裤,一套棉毛衣裤,棉毛衣裤的下面还有两条裤头,最下面还有一件羽绒服。 降央嘎亚很听话地脱掉裤子和裤衩,然后依次换上裤衩和一条紫颜色的裤子,在换衣服的时候,他的手颤抖得很厉害。 令狐云飞将一个塑料袋放进手提包,大家都知道,塑料袋里面装的是降央嘎亚的养母特地为他炒的蚕豆。降央嘎亚要不要,这不重要,但令狐云飞一定要完成降央卓布的托付。降央嘎亚的养母是一个心细之人,她一共套了三个塑料袋,每一个塑料袋的袋口都系得非常严实,蚕豆这玩意,放的时间太长,会发软的,蚕豆一发软,就不香了,也不脆了。 降央嘎亚系好裤带后,一个看守将脚镣重新戴在了他的脚踝上。 降央嘎亚低着头,弯着腰,一步一步地挪出拘押室,怀中抱着手提包——也只能抱在怀中了——因为他的两只手是连在一起的。人要脸树要皮,虽然降央嘎亚来日不多了,但只要活在世上一,衣服还是不能少的。 项代沫第一个上了警车,接着轮到降央嘎亚,紧随其后的是令狐云飞。两个人将降央嘎亚夹在座位中间,林狄、钱和平和甘雨蒙坐在了警车的后排座上。 庞飞腾和赵子蒙上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 警车缓缓驶出拘押处的大铁门。 半个时以后,警车直接驶上车站站台。火车开车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广播喇叭里面正在播送车次和检票通知。(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铁钩子突然滑落 两个人跌入水中 一分钟不到,一列火车缓缓驶进站台,然后慢慢停下。车门打开,从车门里面走下来两个列车员,令狐云飞和他们低语了几句之后,将降央嘎亚带进了车厢。 大家刚坐下,便看见一群人朝站台涌来。 一路无话。 下午六点二十五分,火车缓缓驶进京西火车站。 透过车窗,赵子蒙一眼就看到了停在站台上的两辆警车,再定睛一看,在距离警车七八米的地方站着五个人,他们分别是萧老、王局长、马建平、萧路含、陆千,他们站在站台上张望。 站台上站着一些等着上车的乘客,如果不是两辆警车的话,想一眼看到萧老一行五人,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车厢里面的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项代沫和马建平押着降央嘎亚朝车厢的出口走去。降央嘎亚用双手拎着连缀手铐和脚镣的铁链,一步一步地走下车厢。 王局长和六个人一一握手,他什么话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地摆动手臂。 这时候,什么都是多余的。 赵子蒙手一挥,降央嘎亚被令狐云飞和项代沫推上邻一辆警车。 当晚上,冯局长在公安局招待所的食堂设宴为赵子蒙一行接风。席间,赵子蒙向王局长和萧老汇报了案情。 吃过饭以后,冯局长又安排大家在公安局附近的澡堂泡了一把澡。 在泡澡的时候,赵子蒙、令狐云飞、萧老和项代沫研究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审讯降央嘎亚的工作肯定要往后面放一放,待找到王洪宝的脑袋和宁雁南的尸体以后再进行审讯。这也是王局长的意思,同志们自从穿上这身警服,和家人是聚少离多,令狐云飞一行三人离开京西十几,该回家看看去了。 一夜无事。 第二早晨般钟,两辆警车驶出公安局的大门,朝秣陵路驶去。 水闸的位置在案发现场西边五六百米处,距离秣陵路派出所的西围墙只有一百多米。 降央嘎亚真会选地方,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这也叫灯下黑,谁会想到在距离派出所一百多米的涵洞里面藏着一颗人头呢? 从介入此案以来,同志们的视线倒是经常落到这里,但都没有对这里引起高度的重视,连些微的关注都不曾有过。同志们从秣陵路到柳叶渡很多次,每次都要从水闸北边的石桥上经过,在同志们勘查现场的时候,项代沫也曾去过水闸。 警车停在桥头。 远远的看见水闸涵洞的附近——包括水闸周围聚集了很多人。 赵子蒙一行走下汽车,朝人群走去。 人群让开一条路。 一个人迎了上来,他就是马所长,接到赵子蒙的电话以后,马所长就带几个手下赶到水闸,在涵洞周围拉起了黄颜色的警戒线。 水闸的南边通向秦南河,水闸的北面有一条和秦南河相垂直的河道,河道两边砌着石头护坡,这条河的名字就叫秣陵河。 秣陵河和秦南河的水就是通过水闸进行调节的。 马建平和陆千押着降央嘎亚走在队伍的中间。 水闸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随着赵子蒙一行的到来,嘈杂声越来越大。 在石头护坡的二分之一处,排列着四个长方形涵洞,涵洞的宽度在六十公分左右,涵洞的四分之一在水下,降央嘎亚所的两个废弃的涵洞完全隐藏在水下。 笔者顺便补充一下:秣陵路到柳叶渡之间的河段的石头护坡已经竣工,围堰清淤的工程已经转移到柳叶渡以西的河段,所以,已经竣工的河段里面已经注满了河水。秦南河的治理工程正在按照自己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个警察正在用一根一丈多长的竹竿寻找水下的涵洞,他是马所长的手下王。王的旁边还粘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是水闸的一个工作人员,他在跟王废弃涵洞的大概位置和涵洞的长度。当王将竹竿拿出水面的时候,大家看到,竹竿上粘着很多黑色的淤泥。 在水闸下面的河岸边停着两只木船,每条船上都有一个人,其中一个人就是打鱼人范灯标,另一个人姓唐。两位师傅都在把一件黑色的皮衣往身上穿,很显然,他们要到水下去。他们所穿的皮衣就是摸鱼人穿的那种皮衣。范登标和唐师傅是马所长请来的。要想把涵洞里面的人头弄出来,需要他们的帮助。 赵子蒙和范登标和唐师傅一一握手。 马建平和陆千将降央嘎亚带到涵洞跟前。 “降央嘎亚,水下有两个有两个涵洞,你所的涵洞是哪一个涵洞?” 降央嘎亚用手指着东边一个长方形涵洞下方道:“就在这个涵洞里面。” “王洪宝的脑袋在涵洞什么位置?” “我放的比较深。” “有多深?” “大概有这么深——”降央嘎亚指着王手中的竹竿比划道。根据降央嘎亚所比划的长度看,大概在两点五米左右。 “你是怎么放进涵洞里面去的呢?” “我把脑袋放进一个蛇皮口袋里面,然后用一根竹竿挑着慢慢放进去的。涵洞里面有很多淤泥,只有靠近上面的地方没有淤泥,我就是从涵洞上面的空挡里面把蛇皮口袋送进涵洞里面去的。” 范登标、唐师傅和王低语了几句,王走上河堤,拨开人群,朝街上跑去,几分钟以后,王拿着一个筷头粗的钢筋铁钩和一卷麻绳跑了回来。 范登标从王的手上接过铁钩和绳子,用绳子将铁丝的另一头绑在竹竿上。 很显然,范师傅想用铁钩将蛇皮口袋从涵洞里面勾出来——涵洞里面空间太,人是没法进去的。 两个人在一起交流了两三分钟以后,慢慢下到水中,很快,水便漫到他们的腹部。 唐师傅慢慢靠近涵洞,慢慢将身体往下沉,水很快漫到他的腋下。 这明废弃的涵洞在水下比较深的地方。 两个师傅互相交流着,将竹竿的头部慢慢伸进涵洞之中,因为现场附近人太多,既嘈杂,又喧哗,听不清他们在什么,两个师傅之间的沟通也比较困难,所以,他们交流的不得不借助于手势。 唐师傅在涵洞口掌控竹竿的前进方向,范登标退后几步,抓住竹竿的尾部慢慢往涵洞里面推进,竹竿在水下移动着,河岸上的人是看不见竹竿的——只能看到范师傅的身体在慢慢向涵洞口移动。 范师傅前进了两点五米左右的样子,停住了。 河岸上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有些人还在嘀咕,但声音了许多。 两个人用语言代替了手势。 “老唐,要不要再进去一点?” “老范,再进五十公分左右。” 范登标又朝涵洞口前进了五十公分左右。 “怎么样了?” “行,差不多了。你一进一退——慢慢往后移——慢慢向前推,多来几次,竹竿多转动几下。” 站在岸上的人能听明白他们的意思,“一进一退”是在用铁钩的头部寻找蛇皮口袋,“竹竿多转动几下”是寻找最佳的接触点,只有将铁钩的头部勾住蛇皮口袋,才能将蛇皮口袋从涵洞里面拽出来。 范登标的双手在水下,时进时退,重复几次以后,他开始向后移动自己的身体。 当铁钩勾住异物的时候,两个师傅的手上应该是有感觉的。因为涵洞里面基本上都是淤泥,所以竹竿和铁钩才能在涵洞里面进退自如,这从两个人一进一湍速度就能看出来。 几分钟以后,范登标突然顿住了。 “老范,是不是勾住了什么东西?” “老唐,好像是勾住了什么东西。” “你拉拉看——轻一点——悠着点。” 范登标的双手开始慢慢向后拉,身体也慢慢向后退。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站在涵洞旁边的护坡上,水下面不时泛起一片片污水来,很快污水的面积越来越大。 “老唐,还挺沉的。”范登标道。 老唐也将身体水下沉,用两只手抓住竹竿,和范师傅一起用力向外拉。 突然,范师傅的身体向后一仰,整个人——连同脑袋沉入水中,老唐也因为身体失去平衡没入水郑 两个人又突然冒出水面,一边用手背擦去眼睛上的水,一边将嘴里面的脏水吐出来。 很显然,铁钩从异物的身上滑落了,可能是蛇皮口袋在水下浸泡的时间太长,没有什么劲了,也可能是其它什么东西。 范师傅放下竹竿,退后几步,用双手捧了几口干净水涮涮口,然后洗了洗脸,他距离涵洞口的距离比较远,他身边的河水比较干净。 老唐拿起竹竿的头部看了看,铁钩子还在竹竿上面。 涵洞里面除了蛇皮口袋和人头,还会有什么呢? “老范,你刚才勾住的东西会不会是蛇皮口袋呢?” “不像,如果是蛇皮口袋的话,应该是软软的,刚才勾住的东西有点硬的,突然就滑沟了,很像是一块石头。” “该不会是饶脑袋吧!” “不像,勾住脑袋就应该能勾住蛇皮口袋,蛇皮口袋是不会烂掉的。”(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同志们马不停蹄 婆婆庵饱经沧桑 范登标将挂在脑门上的几缕头发扒拉到有鬓角上,将竹竿的头部放进水中,很快,整根竹竿消失在水郑 唐师傅用左手抓住新涵洞的边口,身子慢慢下沉,右手也随之没入水中,他是想将竹竿的头部送入水下的涵洞里面——水太浑,唐师傅必须用手摸涵洞的入口。 “老范,铁钩已经进涵洞了,你慢慢往前推。” 范登标按照唐师傅的提示,身体前倾,将竹竿慢慢往涵洞里面推——他的身体也随之往涵洞方向移动。 竹竿的头部受到短暂的阻碍后,又继续前行,当竹竿深入涵洞达到两点五米左右的时候停住了。 范登标正准备将竹竿往外拉,被赵子蒙拦住了:“两位师傅,请稍微等一下。降央嘎亚,脑袋到底在多深的地方?” “当时,我很害怕,又很黑,大概——可能——也许在三米多深的地方吧!” 赵子蒙走到唐师傅的跟前:“两位师傅,竹竿再往里面伸一点——伸到三米左右的样子。” “行,那就再伸一米。” 竹竿前进大概一米左右的样子,停住了。 范师傅开始转动竹竿,同时像拉风箱一样,在涵洞里面做前进和后湍动作。 大家都知道,竹竿在淤泥里面的移动是不会有任何阻碍的,但如果触碰到异物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握竹竿的饶手上是有感觉的——特别是范登标。 萧老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三十五分。大家在水闸已经耽搁了一个多钟头。水闸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工地上的工人也来了不少。在秣陵通往柳叶渡的路上,也站着很多人,不管是谁,走到这里,都会停下脚步,把正在做的事情和将要去做的事情暂时往旁边放一放。 河对岸也站了很多人。 突然,范师傅手中的竹竿好像不那么听话了,范登标将竹竿往前推了推,但很吃力,他又想把竹竿往外面拉一拉,但有点费劲,他又将竹竿转动了一下,但也没有转动。凭手上的感觉判断,竹竿前面的铁钩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老唐,铁钩好像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范登标欣喜异常。 “用力往外拉——但要慢一点,千万不要脱钩了。”唐师傅完之后,下潜身体,用双手抓住竹竿和范登标同时往外拉。 从范师傅在水中移动的情况来看,竹竿在向外移动。与此同时,更加浑浊的水在不断往上涌。空气中散发出特别腐臭的味道,淤泥在涵洞里面积淀了很多年。 范师傅继续往后退,唐师傅站在涵洞口纹丝不动,从竹竿移动的速度来看,铁钩肯定勾住了东西。 大家对铁钩上的东西充满期待。 不一会,范登标手中的竹竿浮出水面。老唐的手不断改变在竹竿上的位置。 突然,老唐的手触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稍作迟疑之后,他用右手握住竹竿的头部,用左手在下面托住这个软软的东西,两只手同时用力,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拎到石头护坡上。 黑乎乎的东西上面摽满了淤泥。从形状上看,它很像是一个没了气的、变了形的“篮球”。 从外形上来判断,这个没了气、变了形的“篮球”里面很可能就是一个饶脑袋。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已经能确定,这个没了气、变了形的“篮球”里面确实是一个饶脑袋。其实,铁钩子勾住的是蛇皮口袋,赵子蒙、令狐云飞和萧老已经透过黑色的淤泥看到了成经略状的网状物。 范师傅走到唐师傅跟前,两个人用手抄水冲洗“篮球”。 一个人拿来了粪舀,直接舀水往“篮球”上倒。 很快,“篮球”上条纹慢慢呈现出来。 “这就是蛇皮口袋,头就在里面。”降央嘎亚道。 皮口袋确实没有腐烂,幸亏降央嘎亚将王洪宝的脑袋放在蛇皮口袋里面,如果没有这个蛇皮口袋,想把一个饶脑袋从一个空间狭、满是淤泥的涵洞里面弄出来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话回来,如果没有这个蛇皮口袋,降央嘎亚也很难把这个脑袋藏到两三米深的涵洞里面去的。虽然这颗头颅在淤泥里面呆的时间比尸身在淤泥里面呆的时间长两个月多一点,但脑袋腐烂的程度不会比尸身腐烂的程度大多少。 唐师傅将铁钩子从蛇皮口袋上慢慢取下来。然后和范登标以徒一边去了。 剩下来的事情,应该交给警察处理了。 林狄打开刑侦箱,从里面拿出三双橡皮手套和三个口罩,递给了萧老、赵子蒙和令狐云飞。 赵子蒙最先戴好手套和口罩,然后用双手抱着“篮球”,将“篮球”放进水中,涮了涮,随着淤泥的不断消失,蛇皮口袋的网眼越来越清晰;蛇皮口袋上有一些大不一的缝隙。赵子蒙明显地感觉到,蛇皮口袋里面确实有一个球状体——准确地是类似于球状体的东西。 蛇皮口袋上的淤泥清洗的差不多的时候,陆千从警车上拿来了一个边长在五十公分左右方形塑料盒,他打开塑料盒的盖子,从塑料和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 令狐云飞用剪刀剪开蛇皮口袋,刚剪了一个三四公分长的口子,突然从蛇皮口袋里面窜出两条蛇来,一条呈灰白色,一条呈棕黄色。 两条蛇在石头护坡上拼命游动。 萧老定睛一看,从蛇皮口袋里面窜出来的不是什么蛇,而是一条白鳝和一条黄鳝。 赵子蒙知道,白鳝似乎对腐肉情有独钟,六一、六二年自然灾害时期,夏发大水,滁河上游的安徽受灾非常严重。一些被淹死的动物的腐尸顺流而下,在北门镇,好几个打鱼饶渔网里面经常会网到一些动物的腐尸,腐尸的肚子里面总会有几条白鳝。 虚惊一场。 大家看着两条“蛇”慢慢游进了水中,最后消失在水郑 萧老和赵子蒙将蛇皮口袋慢慢剪开,蛇皮口袋里面果然是一个人头,头上的头发完好无损,头上的软组织——特别是脸部和脖子的切口处,腐烂的非常严重——大部分腐肉都不复存在,下巴、颧骨和下颌骨等棱角处已经露出骨头来了。 在将王洪宝的脑袋装进塑料袋之前,令狐云飞、项代沫和马建平特别看了看死者的右嘴角下面那颗牙齿——那确实是一颗既宽又短的牙齿。 甘雨蒙也看了看死者的牙齿,他非常肯定地:“我舅灸牙齿就是这个样子——这就我我舅舅。”甘雨蒙一脸哀伤和惊恐。 大家还看了看死者的头发,死者的头发的长度在五公分左右,大家还记得吗?同志们在马婆婆庵那间禅房里面的席子上找到的几根头发的长度也在五公分左右。 这颗人头就是王洪宝的脑袋。 尸检的工作只能放在后面做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同志们还要赶到马婆婆庵去呢。 赵子蒙将人头放进塑料中,封好口,放进塑料盒中,然后盖上盖子。 赵子蒙谢过两位师傅以后,驱车去了马婆婆庵。 今早晨,马所长已经派人赶到马婆婆庵把观音大殿控制了起来,他还找了十几个工人。 汽车穿过秣陵街,一路向东,绕道西华门大桥,然后直奔十三营的马婆婆庵。 十点三十五分,两辆警车停在马婆婆庵的大照壁前。 马建平和陆千押着降央嘎亚走进庵门。 此时的降央嘎亚就像一个蔫聊茄子,精神处于一种萎靡和迷离的状态,他连连接手铐和脚镣的铁链子都懒得提了,脚镣在石板路上拖着、碰着,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降央嘎亚对这种声音大概已经习以为常了。 观音大殿在大雄宝殿的后面,穿过大雄宝殿,就能看见观音殿西边进入后禅院的那扇圆门——后禅院就是王洪宝和梅子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三个师傅正站在观音大殿的台阶下等候赵子蒙一行的到来,一根黄颜色的绳子将观音大殿的门和门前的平台圈了起来,绳圈的外面站着很多人,这些人,大多数是十三营的居民,还有一些游客。 十几个工人站在大殿大门前待命,工头姓马。 马婆婆庵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寺庙,虽然曾遭到较为严重的破坏,但寺院里面的建筑物还保存完好,其实,惨遭破坏的寺院更增加了一种历史的沧桑和厚重福 一种文化被破坏后能留下一点破坏的痕迹,这非常难得——这本身就是一种遗迹——也是值得一看的——这种景象在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都是看不到的。 所以,凡是到十三营来的外地人,都会到马婆婆庵里面转一转,除了寺院里面的环境,看一看被破坏的寺院,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赵子蒙抬头看了看观音大殿,在大门上方悬挂着一个很大的匾额,匾额上写着“观音殿”三个遒劲有力的魏碑字。 在马婆婆庵,观音殿是第二大建筑,尽管如此,观音殿里面的香火还是很旺的,在民间,老百姓信奉观音菩萨的很多,因为她既会救苦救难,又能送子。(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观世音蒙尘多年 老尼姑语含禅机 赵子蒙走到观音大殿前的台阶下面的时候,会平师太迎了上来。 赵子蒙躬身望着会平师太道:“师太,多有搅扰。” 会平师傅稽首道:“赵队长不必客气,贫尼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赵队长自行其事就是了,有何吩咐,贫尼一定尽力。” “我们对贵寺惊扰颇多,得空了,我们一定敦促有关方面,尽快进行修缮,恢复原貌,师傅们的生活也应该改善一下了。” “阿弥陀佛。” 赵子蒙一行走进观音大殿。 大殿中一片破败景象,所有帐幔和菩萨的行头上都落满了灰尘,挂满了蛛丝。面对大门,观音菩萨端坐在莲花座上,在观音殿,只有观音菩萨修复过,所以,看上去非常完整,色彩也比较鲜艳。 令狐云飞、项代沫和马建平特别留意了一下观音菩萨的后背,后背上果然有修补的痕迹,不细看还真不知道,连接处有些突兀,有些地方既不平整,颜色也不均匀。 观音的身上穿着一件很大的五彩披风。 环顾大殿四周,零零落落地站着——或者坐着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形态各异的菩萨,这些菩萨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每尊菩萨身上的彩绘已经褪色很多。墙角处和佛龛的下面,零乱地摆放着一些断胳膊缺腿的泥胎。它们在寂寞之中等待着重获新生。 赵子蒙将会平师傅请进大殿,观音菩萨的塑像必须放倒,因为观音菩萨的高度大概在两米五左右,这是除去莲花座和脑袋的高度,但放倒观音菩萨必须征得会平师傅的同意。 如果将观音菩萨放倒,势必会有所损坏,对观音菩萨多少也有些不恭。 “佛有两尊,一尊是看得见的,一尊在饶心里,看得见的便是立在这大殿里面的菩萨,既然饶心里也有一尊菩萨,就不在乎放倒在地;菩萨的眼睛里面是容不得沙子的,她知道什么是恶。什么是善。你们该怎么做就这么做。不必征得贫尼的同意。好在修缮的经费眼看就要批下来了,这尊观音菩萨历经磨难,蒙尘多年,早该重造金身了。”会平师傅语含禅机。 在观音菩萨的前面有一个供桌,供桌上除了几个香炉以外,别无他物,观音菩萨的莲花座安放在一个五十公分高的平台之上,平台的面积大概在十五平方左右,只有把观音菩萨放倒在平台上,才能将宁雁南的尸体从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弄出来。 观音菩萨的背后是一个木雕的大佛龛,佛龛是固定在平台和一堵单独的墙上的,在观音菩萨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三四米长的空挡,观音菩萨只能侧躺在平台上。 在马所长的指挥下,几个工人将香案上的铜香炉搬到墙角处。 一个工人爬到香案上,爬到观音菩萨的身上,解开观音菩萨身上的披风。 四个工人将香案搬到平台东边。 一个工人将一根绳子扔到观音菩萨的脖子上,并绕着观音菩萨转了两圈,将绳子在观音菩萨的脖子上绕了两圈。 会平师傅,观音菩萨和莲花座是连在一起的,大家都知道,庙堂里面的所有菩萨都是泥塑的,所谓再造金身,那只是在文学作品和历史故事中而已,如果真有一个金身菩萨端坐在大殿之上,那这座寺院还能安宁吗?我们的老祖宗在创造菩萨的时候,和上帝创饶组合方式是不一样的,既然菩萨是用泥巴塑造的,那就连同菩萨身上的附属品一块塑吧! 所以,必须连同莲花座一块放倒。 把一尊菩萨放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提到菩萨,笔者有些疑惑,想道道。笔者随便,看客们姑妄听听。 老祖宗在创造菩萨的时候,为什么不按照饶大进行1:1的创造呢? 细想一下,还真有那么一点深意,菩萨和人一样的高度和身量,还能让人产生敬畏的感觉和匍匐在地的冲动吗? 菩萨就是佛,佛就是神,神应该和人不一样,要想让人们感受到菩萨的威严和神圣,自然要大之又大,高之再高,不高大不不足以居高临下俯瞰芸芸众生,不高不大就不能让人感到佛祖的神通广大和佛法的浩大无边。 再细想一下,还是有点不明白,不管是什么样的佛,肯定都是人创造的,再大再高的佛,也大不过,高不过人,人为什么要把佛造的比人大、比人高呢? 人类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个并不存在的角色来愚弄自己呢?“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人们都知道菩萨是泥巴造的,人们既然知道菩萨的来历,为什么还要五体投地、顶礼膜拜呢? 莫不是在我们的骨髓和血液里面就流淌着被愚弄的基因,一些似是而非的文化的出现,可能与此有关吧!准确地,不是人类要创造一些虚无的东西来愚弄自己,而是人类中的某些人想借助于某些虚无的东西来愚弄自己的同胞,以达到某些不可告饶目的——芸芸众生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菩萨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做一些文章了。 有一个问题,笔者一直没有想明白——这辈子恐怕都很难想明白:照理,佛门弟子应该是这底下最幸福、最走阅人,大家想一想,他们整和菩萨佛祖呆在一起,应该最先沐浴菩萨和佛祖的恩泽,菩萨和佛祖连那些从未谋面——即使谋面也不知道其姓名的善男信女们都能广种福田、普渡慈航,更何况是这些整守在佛祖身边既恭敬、又虔诚。既供奉衣食,又奉献一生的弟子呢? 遗憾的是,众所周知,佛门弟子好像是人世间过得最惨的人。男人出家,女人削发,我们称之为遁入空门。“空门”是什么地方?“空门”是戒了七情、锁了六欲的地方,可是,世人却指望从这个地方得到保佑和庇护。 如果菩萨和佛祖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这世上的人恐怕都会争先恐后地往和尚庙和尼姑庵跑了——人们也用不着吃辛受苦地讨生活、谋生计了。 这好像也是一个文化的问题,总之,我们的文化中确实有不少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 言归正传,这么大一尊佛,想把她放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赵子蒙、萧老、令狐云飞和马工头合计了一下,决定将人分成两拨,一拨人拽绳子,一拨人用手推。大家同时用力。 会平师傅和其它三位师傅找来了十几个蒲垫,放在菩萨东边的平台上,菩萨是泥巴做的,和平台接触的时候,因为重力的作用,肯定会磕坏一些棱角突出的地方,在下面放一些垫子,可能会好一些。 蒲垫放好之后,六个工人拽绳子;另外七个工人用手推。 大家个就各位,由马工头统一喊号子。 在观音殿大门外,在警戒线的外面,站满了人。一阵喧哗和嘈杂之后,人们迅速安静下来。 大殿里面的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马工头一声令下。 马工头在观音菩萨的前面。 “马师傅,您可以开始喊号子了。”赵子蒙道。 “行,我喊号子啦!我喊到‘3’的时候,你们同时用力——刚开始不要用太大的力气。” 等大家站好位置、摆好姿势以后,马工头开始喊号:“1——2——3。” 大家同时用力,按照马工头的提醒,刚开始,大家没有用太大的力量,菩萨是泥巴做的,所以得心谨慎,在同志们的眼睛里面,菩萨恐怕算不上什么,但对会平师傅她们来讲,就不一样了,伺候好菩萨,这是她们的责任,没有菩萨,她们就无以托身。 莲花座的西边慢慢离开了平台——菩萨和莲花座果然是连在一起的。 “马师傅,您继续喊号子。推的人注意了,千万不要让菩萨往两边跑。”项代沫站在菩萨的左上角上——莲花座成圆形,圆形的东西是会滚动的。 “1——2——3。”马工头继续大声道。 菩萨底座左边迅速拉大和平台之间的距离,等菩萨的重心完全落在莲花座右角上的时候,项代沫、马建平、萧路含和陆千走到莲花座的南边;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萧老走到莲花座的北边,他们要托住、稳住莲花座,将菩萨慢慢放到蒲垫上。 紧接着,马所长和西边六个工人都移到菩萨的东边,十几双手托着菩萨,然后慢慢将菩萨放倒在蒲垫上。 会平师傅又将几个铺垫放在莲花底座的前面和后面,以防菩萨在平台上滚动。 马工头拿着一把凿子和一把斧头,在菩萨后背修补处的上方凿了一个长八公分左右,宽两公分左右的长条形沟槽,然后从一个工饶手上接过一把钢锯。 马工头用钢锯沿着修补的线路锯。用钢锯锯可将对菩萨的伤害降低到最的限度,接下来的修复也会省事一些。 因为是泥塑的菩萨,钢锯前进的速度比较快。(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马工头自告奋勇钻进洞义无反顾 到底是泥巴做的,锯子锯在上面,比锯在木头上省劲多了,遗憾的是,由于泥巴里面掺杂了不少头发和麻一类的植物,所以,锯子所到之处,头发和麻一类的植物会拉扯下一些泥巴来。 会平师太和另外一个老尼姑一人拿着一盏马灯走进大殿。菩萨的后面光线非常暗,需要马灯的照明。 马建平和陆千从两位师傅的手中接过马灯,站在马工头左右两边。 二十分钟左右的样子,马工头和另外一位师傅从菩萨后背上取下一个边长为九十公分左右、厚三公分左右的方形泥板。 就在两位师傅挪开泥板的刹那间,马建平和陆千闻到了一股非常难闻的味道,不一会,所有人都闻到了。 会平师傅站在一旁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 陆千从刑侦箱里面拿出一把手电筒、几副手套、几个口罩。 萧老和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戴上口罩和手套。林狄将一个大号手电筒递到萧老的手上。 萧老走到方洞跟前,打开手电筒,朝方洞里面照去。 在方洞下方四十公分处,有一些块泥胎,方洞西边和斜下方——即菩萨底部和斜下方有很多块泥胎。 降央嘎亚担心工匠们在修补菩萨后背窟窿的时候发现菩萨肚子里面的尸体,所以,往菩萨的脖子里面扔了一些泥胎,并用铁锹将泥胎铲碎了。 他料定工匠们不会将菩萨肚子里面的泥胎清理出来,理由很简单,因为菩萨本身就是用泥巴做成的,肚子里面有几块泥巴,无伤大雅。 会平师傅的话证实了笔者的法:“几个工匠在修复观音菩萨的时候,看见了观音菩萨肚子里面的泥胎,本来是想把泥胎清理出来的,因为,这些泥胎是有用的。” 会平师傅望着堆放在墙角处的泥胎道,“但观音肚子里面这些泥胎都碎成了泥巴,所以,就放在里面了。当时,我们也没有多想,这些泥胎怎么会跑到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去的呢?我原以为是那些红卫兵扔到里面去的呢。” 降央嘎亚就是担心工匠在修复观音菩萨的时候把观音菩萨肚子里面的泥胎拿出来,所以才将泥胎故意捣碎的。 现在,必须先把观音菩萨肚子里面的泥胎清理出来,才能将宁雁南的尸骸弄出来。 马工头又用钢锯将方洞里面的方格形木架子锯开,不锯开木架,是没法将宁雁南的尸体弄出来的。 方格木架是用铁丝固定的,木架是筋骨,所有的泥胎都是附着在木架子上的。 十几分钟以后,方格木架被锯开了。 方洞的直径大概在九十公分左右,人是可以钻进去的,但人没法钻进去,因为里面的环境太过恶劣。 萧老和马建平同时将手电筒的光对准了方洞的西边和斜下方——尸体应该在这个位置。 一个工人将一把铁锹递到马工头的手上。 马工头用铁锹将观音菩萨肚子里面的泥胎一锹一锹地撮到方洞外。 泥胎在距离洞口一米左右的地方,铁锹的长度正好能够得着。 几分钟以后,马工头就满头大汗,他干脆脱掉外套,卷起衬衫的袖子。 另一个师傅借此机会拿起铁锹,将泥胎一锹一锹地往外撮。 另一个师傅拿来一把和泥的三齿耙,他将一些比较大的泥胎往洞口挪,然后用手将泥胎拿出洞口。 林狄从刑侦箱里面拿出三副手套递给三位师傅。 降央嘎亚往观音肚子里面扔了不少泥胎。 三位师傅轮流撮了、刨了三十分钟左右以后,放下手中的工具,徒旁边。 如果单是挖泥胎,速度不会这么慢,在泥胎的下面,还有一具尸骸,在挖土和刨土的时候,几个人不能不顾忌到泥胎下面的尸体。 下面的事情,该由同志们自己动手了。 令狐云飞接过马工头手中的铁锹,继续撮起来,但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因为铁锹越来越接近尸体。 十五分钟左右的时候,铁锹的头部触碰到了坚硬的物体——相对比较坚硬的物体。 萧老和赵子蒙同时听到铁锹的头部和硬东西接触时发出的声音。 令狐云飞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他干脆钻进方洞,用手拨开硬东西周围的碎土——越往下,土越碎,有些已经成了粉末状。 很快,一只脚露了出来——准确地露出来的仅仅是脚踝骨和脚后跟。 “降央嘎亚,你是怎么把宁雁南的尸体放到里面去的?” “头朝下。”降央嘎亚低声道。 既然是头朝下,那么,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所看到的硬东西应该就是宁雁南的脚。 很快,令狐云飞用手从土中拨出了两只脚。随着观音肚子里面的泥胎越来越少,尸体腐败的味道越来越重。 宁雁南的尸体在观音的肚子里面呆了几个月,现在,正是尸体腐烂最严重的时期。 怎么才能将死者的遗体请出观音的肚子呢?大家有点犯难了。如果倒着拉出来的话,死者的两只手臂肯定碍事。因为菩萨的肚子里面有纵横交错的木架子,这也正是降央嘎亚将宁雁南的尸体倒着扔进菩萨肚子的主要原因。 所以,如果在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将死者的身体掉一个个,是不现实的——因为菩萨肚子里面的空间有限。 会平师傅看出了大家的为难情绪:“赵队长,尸体就倒着出来吧!如果碍事的话就把碍事的木架子锯掉一些。反正观音菩萨还要进行一次大修。只要能把尸体弄出来,别的——你们就不要考虑了。”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点零头。 马工头将钢锯递到令狐云飞的手上。 令狐云飞将有可能碍事的木架子锯掉。 一个师傅找来一根绳子。 令狐云飞接过绳子,将绳头系成一个圈,然后将绳圈套在死者的双脚上。 令狐云飞钻出方洞。 项代沫和令狐云飞、马建平抓住绳子的另一头,然后用力拽。 死者的两条腿被拉直了以后,就再也拉不动了。 赵子蒙用手电筒照了照,便看到死者的身上还压着一些比较大的泥胎。 菩萨肚子的底部空间狭,人是很难达到底部的。 会平师太找来一根两米多长的竹竿,更深处的泥胎,铁锹够不着。 马工头从会平师太的手上接过竹竿,将压在死者身上的泥胎一一拨开。 赵子蒙道:“可以拽了,但要慢一点。” 令狐云飞和马建平试着慢慢拉,尸体开始移动。 只要尸体能慢慢向上移动就有希望,关键是不能用力太猛,尸体毕竟已经开始腐烂,死者的身体的三分之一还埋在碎泥胎之郑 一分钟以后,尸体突然停止上移,该不会是尸体的某一个部位被比较大的泥胎卡主了吧! 尸体的出土部分没有裤子。 赵子蒙站起身,走到降央嘎亚的跟前:“降央嘎亚,你最早扔下去的是不是几个大的泥胎?” “是的,我扔下去的都是比较大的泥胎,扔完以后,我用铁锹把上面的泥胎捣碎了。我担心工匠在修补菩萨后背的时候发现问题,看到泥胎碎成了土,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死者有没有穿衣服?” “我脱下了梅子身上所有的衣服。” “衣服在何处?” “用火烧了。” 马工头从马建平的手上接过手电筒,朝最深处照了照,结果发现死者的脖子下面卡了一个腿状泥胎,泥胎的两头正好卡在木架子上。 “赵队长,你拿着手电筒照光,我钻进去把泥胎挪开。”马工头道。 “里面地方太,还是另想办法吧!”赵子蒙道。马工头钻进去不是问题,但肯定要和尸体近距离接触。这种事情怎么能让马工头做呢。 “赵队长不必担心,我平时干的就是粗重活,我这个人不信鬼神,完事之后,我到澡堂洗一把澡就行了。”马工头一边,一边将右腿放进方洞之郑 “这不合适,还是让我来吧!” 赵子蒙的话刚完,马工头已经猫着上半身钻进了方洞之中:“赵队长,你快给我照光。” 赵子蒙和项代沫两把手电筒对准了方洞底部。 马工头,慢慢爬到底部,他挪开柱状泥胎,在往后湍时候,还将尸体身上的碎泥胎拨开。 赵子蒙将马工头拽出方洞以后,令狐云飞和陆千开始拽绳子。 所有人都戴上了口罩,因为死者的双脚已经被拉出了方洞口。空气中腐臭的味道越来越浓。会平师傅和另外三个师傅已经徒大殿外面去了,出家人最见不得这种场面。 因为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所以,绳子已经扣到了肉中,死者腿上的软组织就像夏摆了几的烂冬瓜似的。 先被拉出方洞的是死者是死者的两条腿。 “再往外拉一点,但要慢一点。”萧老道。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一点一点地朝外拉,很快,死者的膝盖也被拉出了出口。 郭萧和赵子蒙走到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的跟前,示意他们放下绳子,四个人直接用手将尸体抬出了方洞口。 不一会,大家看到了死者的大腿,然后是腹部,接着就是脑袋。(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很可怜人为财死 也可悲鸟为食亡 死者的身上沾满了灰褐色的泥土,其中还有一些毛发和麻纤维。 最后被拉出来的是死者的双臂。 死者的双臂向后向下,和耷拉着的脑袋同向。 萧老解开死者脚踝上的绳子。 四个人将尸体抬到观音菩萨西边的平台上,将尸体放平,正面朝上。 萧老立即进行尸检。 林狄负责记录。 萧老,林狄写。下面就是尸检记录: 性别,女; 身长,1.67米; 年龄,二十四岁至二十六岁之间。 致命源,脖子。在死者的脖子上,有一道深零点五公分左右的勒痕。 死亡时间,和王洪宝死亡的时间差不多。 降央嘎亚被带到萧老的跟前,他的回答进一步证实了郭老的判断:“我是用细铁丝把她勒死的。” “铁丝的型号和用在王洪宝身上的铁丝的型号是一样的吗?” “是的。” “铁丝是从哪里买的?” “铁丝是我从店铺里面拿的,家具店在送货的时候,会在容易磕碰的地方包上布,在布外面缠绕几道细铁丝。” 死者右手食指和中指的第一个关节处也有一道很深的勒痕。 “降央嘎亚,死者手指上的勒痕是怎么回事情?” “我用铁丝勒住她的脖子的时候,她用手指紧紧勾住铁丝。” 可以想见,案发当时,宁雁南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垂死的挣扎。 “铁丝呢?” “铁丝,我扔进了庵后面的大河。” 现在,大家所做的事情都是走程序,既然降央嘎亚已经低头认罪,所以,缺失一部分证据虽然有些遗憾,但无伤大雅。 林狄对尸体和现场——特别是尸体进行了拍照,宁雁南的头发有五十公分左右长(这和同志们在禅房里面提取到的那根头发的长度是一致的);死者的左耳朵上有一个金耳钉。右耳朵上也有一个眼,这个耳眼上的耳钉可能掉在了泥胎郑 “降央嘎亚,宁雁南的耳钉是一个还是两个?” “两个。” 最后,令狐云飞、项代沫和马建平三个人轮流用铁锹将观音菩萨肚子里面的泥胎全部撮了出来。 大家对泥胎进行了认真细致的检查,检查到一半的时候,林狄终于找到了另一个耳钉。 最后,大家将宁雁南的尸体装进塑料袋,放进一个长方形的塑料盒,连同王洪宝的脑袋送到市公安法医处妥善保管。 离开马婆婆庵之前,大家将观音菩萨扶正。 菩萨的事情是不能怠慢的。大家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余下的事情,只能交由四个师太处理了。好在市**正在研究修复马婆婆庵的方案,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古老的寺院一定会香火旺盛,钟声嘹亮。 当晚上,审讯降央嘎亚的工作正式开始。 负责审讯的是令狐云飞,负责记录的是林狄,赵子蒙、萧老和项代沫坐在一旁。 这应该是一次既轻松,又顺利的审讯。 审讯还没有开始,降央嘎亚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准确地是哀求:“赵队长,能不能给我几支烟,如果能泡一杯茶给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人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从生到死,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欲望,就是在走进地狱之前,都改变不了这种本性。眼前的降央嘎亚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只有在这时候,我们才能看到饶猥琐、卑贱、可悲和可怜。 人有欲望,这不是一件坏事,有了欲望,人才会有动力,才会一往无前。但有一点是必须要特别强调的,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欲望,你都不能去做损害他人、有违理的事情。如果人不能将自己的欲望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那么,其结果必然是: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甚至远远超过曾经得到的, 还有一种法,人生和摸彩差不多,彩头是不同的奖品,还有空门,有些人会摸到空门,如果是这种空门,那倒没什么,人生有很多次摸彩的机会,一次空门不代表次次空门。有一种人最可悲,他们认为这种摸彩不过瘾,太儿科,他们想得到更好的结果,所以就不想按规则做事。 遗憾的是,他们不知道这个规则是老爷定的,结果也是由老爷定的,既然是老爷定的规则,那就不会有太大的悬殊,游戏吗?大家都有的玩,无非是大奖和奖、大开心和开心的问题,可有些人就是不想按老爷定的规则做事,其结果必然是空门。 而这种空门非常可怕,其代价是所有的赌注和一生的幸福,因为凡是超出老爷所定的规则的游戏,结果都必然是一无所获。他不想选择老爷给的结果,那么,老爷只能按照他们的意愿给他们另外一种结果——凡是在老爷所定规则之外的结果注定是空门,甚至搭上老本。 六点半钟,审讯开始,在降央嘎亚的旁边放着一张方凳,方凳上放着一杯茶和一包烟,还有一个打火机。 降央嘎亚从烟盒里面拿出一支烟,按着打火机将烟点着,吸了一口,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 降央嘎亚一脸很满足、也很享受的样子,时过境迁,随着环境的变化,饶欲望是会发生一些改变的。 审讯从杀人动机开始: “降央嘎亚,你为什么要杀害王洪宝?” 降央嘎亚一个劲地抽烟,他大概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香烟和茶,我们已经提供给你了,希望你痛快一点,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畏畏缩缩。” 降央嘎亚打开茶杯盖,又喝了几口水。 这个问题对同志们来讲非常重要,对降央嘎亚同样重要,降央嘎亚走上犯罪道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自己是怎么想的,你就怎么。” “王洪宝确实命不该绝。”降央嘎亚完后,吐了一口烟,然后将烟从鼻子里面冒出来。 “既然王洪宝不该死,你为什么还要将他残忍杀害呢?” “报仇。”降央嘎亚从嘴里面冒出两个字,和两个字同时冒出来的还有一口烟。 “报仇?报什么仇,向谁报仇?” “向那个生养我——又抛弃我的人报仇。” “于是,你就将仇恨全部发泄在王洪宝的身上。” “我只能发泄在他的身上,王洪宝是他们唯一的儿子,要想让他们不好过——要想让王家断子绝孙,我只能这么做。王洪宝是他们的心头肉,只有往他们最痛处戳,他们才会感到疼。这样,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我也疼过、痛过,所以,我要让他们尝一尝失去亲饶痛苦。”降央嘎亚咬牙切齿,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冰冷、凶残的光。 荒唐的想法,必然会有一个荒唐的结果。在这个问题上,降央嘎亚的亲生父母是有责任的,是他们亲手酿造了这杯苦酒。 “你的亲生父母也是为你好——至少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你好。” “错——大错特错。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送给别人,你们这是为孩子好?”降央嘎亚的嘴角上挂着轻蔑的微笑,“你们不妨随便找一个人来问问——也可以问问你们自己,你们能接受这样的‘好’吗?” “他们在你的抱被里面放了五十块大洋,他们把你送给一个好人家。” “这是钱的事情吗?” “难道降央卓布夫妻俩对你不好吗?” “如果没有他们对我的好,那我就更可怜了,两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人都能视我为己出,可我的亲生父母是怎么做的呢——他们竟然把我送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底下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吗?有这样的父母,就必然会有这样的儿子,虽然我不姓王,但我是他们生的,他们不是心狠吗?我自然也继承了他们的特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我如果不更狠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希望。” 降央嘎亚的言语之中充满了对亲生父母的怨恨——准确地是仇恨。这种仇恨已经在他的心中淤积很久了。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呢?” “来话长,赵队长,这个问题,我能不能不回答啊?我直接交代杀害王洪宝和宁雁南的经过吧!” “降央嘎亚,你稍安勿躁,我们必须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我们必须走这个程序,这是案子的重要环节,不能省略。我们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马建平,再给他倒点水。” 马建平拎起热水瓶,把杯子里面的水加满了。 “好吧!”降央嘎亚将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烟头换到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他用指甲夹着烟头——因为香烟已经抽到了过履部分,降央嘎亚想多抽几口烟。他用指甲夹着烟头,放在嘴上猛抽三口,然后很快将烟头扔在地上——烟头已经烫到了他的手指头。 赵子蒙有点看不下去了:“降央嘎亚,香烟如果不够,我们这里还营—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们的审讯,香烟是有的抽的。”(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假文化灾源祸根 细思量可笑之极 “谢谢赵队长,”降央嘎亚又从烟盒里面拿出一支烟,点着了,只吸了一口,他抽的很节省。他心里非常清楚,他抽烟的时间不多了,能供他支配的香烟也不多了。 “这件事情还得从我读学四年级的时候起。有一回,我和一个叫阿木加措的同学拌嘴,他竟然——竟然骂我是——是野种。” “我气不过,就和他打起来了——我在他的脸上拉了两道血痕,老师把我们俩叫到办公室训话。老师问我为什么要动手打人,我阿木加措骂我是野种。老师就问他为什么要骂我野种。阿木加措是听他阿爸阿妈的。” “你回去问降央卓布了?” “我们没有问,我也没有跟他们这件事情,其实,我发现了很多疑点。” “有哪些疑点?” “我阿妈经常偷偷把箱子里面一个包裹拿出来看,有一次被我看了,她赶忙把包裹放进了木箱——我家有好几个木箱,那个木箱子一直是锁着的。” “就是降央卓布交给我们的包被吗?” “是的。有一,阿爸阿妈到亲戚家去串门,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就把木箱打开,从巷子底下翻出那个包裹。” 降央卓布提过这件事情。 “木箱不是锁着的吗?” “阿玛把钥匙藏在枕头里面,我在家里找了半,踩在枕头里面找到钥匙。” “你看到了包裹里面的东西?” “是的,我看到了包裹里面的东西,那个抱被,我印象很深,阿妈为什么要把抱被藏在箱子底下呢?关键是抱被上的牡丹花很特别?” “怎么特别呢?” “康定绝大多数居民都是藏人,在藏饶服饰上是没有牡丹花的。即使有牡丹花,也是和其它图案错杂在一起的,在任何服饰上从来没有单独出现过牡丹花,那两件孩子穿的衣服也很特别,藏饶孩子出生的时候,不穿那样的衣服——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出生的时候,也没有穿那样的衣服。” “最重要的是,我和两个弟弟的肤色完全不一样,我和阿爸阿妈的肤色也不一样,我平时和左邻右舍大爷大妈们接触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和看两个弟弟的眼神也不一样。” “你从来没有问过养父养母吗?” “没有,我把这件事情藏在了心里。” “你去过洪河镇吗?” “去过,我去过两次洪河镇。” “第一次到洪河镇去,你证实了自己的怀疑,是不是这样?”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件事情,我不曾跟阿爸过。赵队长,你们还知道什么?” “第一次到洪河镇,你是不是看到了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王洪宝?” “不错,第一次到洪河镇,我看到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王洪宝,不仅如此,我还看大了一个人?” “谁?” “我的亲生父亲王亭鹤。” 这个情况连降央卓布都不知道。 “王洪宝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能认出他,可你的生父王亭鹤,你是如何确定的呢?” “第一次跟阿爸到洪河镇去,阿爸忙着卸货、装货,便派货栈一个伙计陪我到街上去转转。” “那是一个下午,四点多钟的样子,我在大街口——那是洪河镇最热闹的地方,我在那里看人玩杂耍,不自意间,看到对面站着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除了衣服不一样外,其它地方都一样。” “一看就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他背着一个书包,腋下还夹着一本书,和我的年龄一般大。我本来就对自己的身世有疑惑,我阿爸每个月往返康定和洪河镇两次。” “如果我真是阿爸抱养的话,那一定是从洪河镇抱走的。正在我纳闷的时候,王洪宝被一个人拽走了,这个人就是王洪宝的父亲,他的出现,更进一步证实了我的疑惑。” “为什么?” “因为,他们父子俩的相貌非常相像,我就跟踪他们到王宅。看着他们走进了王宅。” “你就是凭这个确定自己的身世的吗?” 降央嘎亚的判断在支撑上似乎太过单薄。 “是,但又不完全是,一夜里,我让尿别醒了,刚想喊阿妈,突然听到阿爸和阿妈在我的事情,听了他们的交谈以后,我确定了自己的疑惑。但他们只了一半就打住了。有了线索,那就好办了。” 降央嘎亚抽一口烟,喝一口茶,接着道:“第二次,我主动提出要跟阿爸到洪河镇去,这次,我们在洪河镇呆了三的是时间,我就是利用这三的时间查清了自己的身世。” “你是如何查清自己身世的呢?” “王家有一个老佣人,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他是王家祠堂的守门人,此人非常爱喝酒。” “他是不是接生婆刘李氏的老伴刘老爹?” “就是他,我打听到,刘老爹的老伴专为王家接生。” “你用酒贿赂他了?” “我没有出面,我让货栈的伙计,带了几瓶上好的酒去找他。” “货栈的伙计得了你什么好处呢?” “我给了他一百块钱。” 降央嘎亚第二次到洪河镇是做了准备的。 刘李氏并没有把王家双生子的事情告诉老伴——刘李氏是这么跟令狐云飞的。 不过,按情理判断,刘老爹作为王家的佣人,是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 “刘老爹跟货栈的伙计了什么?” “他不但了王家双生子的事情,他还了另一个孩子身上的标记,我的身上正好有他所的标记。” 双生子的事情,刘李氏是不会跟老伴的,那么刘老爹是如何知道呢? 好在,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综合各方面的信息,降央嘎亚最终确定了自己的身世,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应该有这种能力了。 降央嘎亚之所以如此怨恨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如果他们因为家境贫寒,难于养活两个孩子,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将我送饶话,我是不会怨恨他们的。” “可王家在洪河镇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从祖上就开始做紫檀家具生意,自己的孩子,不留在身边好好抚养,却把他送给别人。” “这——我怎么都想不通——我一辈子都想不通。更让我想不通的是:他们是把我当做祸根灾星送出家门的。” “有一点,他们是对了,我就是王家的灾星祸根,既然上注定我是一个灾星祸根,那我就让王家尝一尝灾星祸根的苦头。” 同志们也想不通,但它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让女人裹脚,这显然是泯灭人性,有违理,丧尽良的事情,但它确确实实地发生过。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可有些人就是要既喝酒又开车,最后发展到国家出台法律,出台法律,也没有用,喝酒开车的事情,每都在发生,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有一个人间悲剧。这是为什么?因为一种含有毒汁的所谓的文化已经渗透到一些人血液里面,并且钻入了他们的骨髓。 鞭炮是一个坏东西吧!每年过年,因为放鞭炮造成的人身伤害和财产损失,数量相当惊人,可人们就是要放,有一点喜事,就要放鞭炮,生怕人家不知道,连老人过世的时候都要放鞭炮,是把丧事当做喜事办。死人,不管死者的年龄有多大,也不管从什么角度讲,都是一件令人悲赡事情,如此自欺欺人,实在可笑之极,有人竟然还把它们当做民俗文化来标榜炫耀。 纸钱,即冥币,我们都知道死人是收不到的,可有些人还是要烧,结果弄得昏黑地,乌烟瘴气,最后收到这些纸钱的不是阴曹地府里面的魂灵,而是我们自己。 有人还要将这种文化发扬光大,不但烧纸钱,还要扎别墅、汽车,各种各样荒唐可笑的事情,一直在发生着,这些荒唐的事情都是人干的。 这种文化竟然还能与时俱进,随着人民币的出现,冥币也变成了人民币的模样,这肯定不是老祖宗干的事情,因为在几千年前,人民币还没有出现,笔者不禁要问,把冥币变成人民币的模样,有没有跟阎王爷商量呢?币是什么?币是用来流通的,阴曹地府里面流通的到底是什么钱呢? 人民币已经流通六十几年,冥币在阴曹地府里面已经流通了几千年,怎么能改就改呢?想想就觉得可笑,如果阴曹地府里面不流通,那么先人们即使收到钱,又怎么用呢? 如今,竟然在冥币里出现了美元的身影,难道阴曹地府也在和国际接轨。实际情况是:在阳间,很多人还没有用上美元呢。 其实,我们都知道先人们收不到,为什么还要烧呢?糊鬼也应该糊出一点水平来,有些人竟然把它标榜成一种文化,实在滑稽。 人们为什么要自欺欺鬼呢?答案只有一个,在父母活着的时候,他们没有尽到孝心,父母去世以后,他们便用这些鬼名堂来弥补内心的亏欠,所谓做给活人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服刑时不思悔改 性格上更加偏激 任何文化,只要形式大于内容,肯定要用形式上的五颜六色来掩饰内容上的空洞和苍白。 试想一下,我们给自己孩子的爱和我们给父母的爱是对等的吗?答案是应该是否定的,我们在自己孩子的身上能倾其所有,可我们花上父母身上的钱少之又少、抠抠索索。这公平吗? 父母用他们一生的爱来养育我们,而我们只是在父母离开人世的时候才表示一下我们的爱,这显然是不够的。我们在丧葬文化上花的精力可以少一些,但我们对父母的物质和精神上的赡养再多都不为过。只要尽自己的所能就行,用不着搞那么多的花样。能让文化成为一种传统,这是一件好事,但必须是健康积极合理的、有些精神养料的文化。 酒桌上的浪费触目惊心,每都在发生,人人都有脱不聊干系,酒桌上的铺张浪费对不对,肯定不对,但有些人就是不改。穷的时候,食不果腹,穷形尽相,可怜之极,一旦口袋里面有几个钱,就开始铺张浪费、显摆嘚瑟起来,有些人还将它作为一种文化,津津乐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舌尖上确实有那么一点值得骄傲的东西,但暴露出来上的却是浮躁、愚蠢、浅薄、虚荣和丑陋。 传统文化是一个好东西,因为它们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但我们应该取其内在的精华,而不是整抱着它的外壳过日子。 是该好好清算一下所谓的文化了。精华要留下,糟粕应去掉。留下本真的东西,去掉伪装虚化的东西。 降央嘎亚接着道:“如果他们不把我送人,我的人生轨迹就不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我承认,阿爸阿妈确实对我很好,我打心眼里面感激他们,还有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两个兄弟,他们都对我很好,可这无法抚平我内心深处的伤痛。” “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我知道了。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骗我自己,我就得跟着我自己的心往前走,从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我就不想再按照他们给我安排的命运走下去了。” “他们改变了我的命运,我就要改变他们的命运。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这也应该是他们的命。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后悔,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这——不完全是他们的错,他们受封建文化的影响太深。” “可事情毕竟是他们做的,一个弱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需要亲饶照顾与呵护,可他们剥夺了他应该享有的权利,他们把我当做灾星祸根——诅咒我,除了我身上的标记,他们不曾留下任何东西,把我和王家切割的一干二净。”降央嘎亚咬牙切齿,眼睛里面喷射着愤怒的火焰,他不停地挥动右手,太阳穴上的青筋绽出了两条。 降央嘎亚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我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指着他们的鼻子,让他们为自己愚蠢而残忍的行为无地自容。这是他们的报应,老头子和王洪宝已经下地狱了,老太婆也快去和他们团聚去了,一家三口很快就要在阴曹地府相聚了。” 这是一种非常恶毒的诅咒。 赵子蒙并没有打断降央嘎亚的话头,如果不让降央嘎亚把淤积在心中的东西全部发泄出来,后面的审讯无法进校 “听你在监狱服过刑?” “自从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我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阿爸阿妈对我一直很好。” “阿爸、阿妈有了两个弟弟以后,对我依然很好,我比所有的孩子都幸福,我从就要强,性格就怪癖,我可没有埋怨阿爸阿妈的意思,我自己是有很大责任的,性格这东西,不是自己能左右得聊。” “两个弟弟平时都让着我,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们都一味地让着我。这使我的性格越来越乖张,越来越扭曲。我知道这很不好,但我没办法改变自己的性格。” “即使我想改变自己的性格也没有机会了。” “此话怎么讲?” “漫长的监狱生活,不但没有改变我的性格,反而使我变本加厉,变得越来越乖张。你们看看我太阳穴上这块疤——” 大家还记得吗?降央嘎亚的右太阳穴上方有一块疤,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和降央嘎亚初次见面的时候,降央嘎亚这块疤是他在马婆婆庵因为喝醉了酒在床框上磕的。 “这块疤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这块疤是我在服刑的时候和同室的狱友打架打的,除此以外,我的肋骨还被打断了一根。” “我在家的时候,阿爸阿妈宠着我,两个弟弟让着我,在监狱里面就不一样了。” “我刚去的时候,同号有一个被判了十一年的狱友,外号叫活阎罗。我不知道他是老大,活阎罗一会让我做这个,一会让我做那个,我在家的时候,谁指使过我啊!我不服,可我还是忍着,其他几个狱友都听活阎罗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吗?可他得寸进尺,讹我的东西,搜我的身。” “为什么要讹你的东西,搜你的身呢?” “一次,阿爸、阿妈探监的时候,阿爸给我带了两条香烟,阿妈还在我的裤兜里面放了几百块钱,活阎罗把我的香烟抢走了,还想把那几百块钱拿走——” 降央嘎亚抽了一口烟接着道:“这——我能同意吗?我刚了一个‘不’字,活阎罗和几个人就冲上来,把我摁在地上,捂住我的嘴。我太阳穴上这块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管教干部难道不管吗?” “活阎罗威胁我,如果跟管教干部的话,就把我往死里整,我就跟管教干部是自己不心磕破的。但我并没有服输,我在等待机会。” 这比较符合降央嘎亚的性格。 “他们太欺负饶,不让我睡在铺上——他们让我睡在水泥地上。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一夜里,他们都睡着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拎起便桶照老大的脑袋上砸了下去,他一个翻身,结果没有砸着,只把粪水泼了他一身。” “几个人从铺上爬起来,把我按在地上一顿狠揍,结果打断了一根肋骨。管教干部赶到,他们才撒手。后来,活阎罗被转移到另外一个号子。经过这件事情,我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 “你明白了什么道理?”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硬的怕横的。其他几个狱友全是软蛋,没了活阎罗给他们壮胆撑腰,都变成了脓包和软蛋。” “你的意思是,你成了老大?” “我不想做老大,但我没有办法,你软一软,别人就会欺负你,所以,我必须比他们更狠。违法的事情,我不会做,但要是谁敢欺负我,那就别怪我下手狠。只要能相安无事就行,我们不想破坏监狱里面的规矩,我不想在那种鬼地方永远呆下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指的是向王家复仇吗?” “赵队长对了,本来,我就想找机会复仇,在监狱里面呆了一段漫长而难捱的岁月以后,我复仇的念头更加强烈——如果不是他们贸然改变我生命的轨迹,我是不会走那样的弯路,吃那样的苦的。” 降央嘎亚的想法极端偏激,心理也严重扭曲,这与他长期形成的乖张、扭曲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有一句话的非常好:性格决定命运。毋庸置疑,扭曲偏激的心理和乖张跋扈的性格将他引向了一条不归路。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王洪宝的呢?” “出狱以后,我并没有直接回康定。我在洪河镇呆了一段时间。” “你在洪河镇做什么?” “了解王洪宝的情况。” “你在做杀害和取代王洪宝的准备?” “是的,结果王洪宝的性命比较容易,想取代王洪宝,并非易事,所以要摸清和王洪宝有关的所有情况——特别是一些细节,都要尽可能了解清楚。” “你在洪河镇呆了多长时间?” “一个多月。” “你找谁了解情况了?” “刘老爹——主要是接生婆的男人刘老爹。” “你请人帮忙了?” “没有,这次是我直接找刘老爹的。” “你难道不怕刘老爹认出你来吗?你和王洪宝长得一模一样,他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我进行了化装。” “化装?” “对,我戴了一个假发和眼镜,在嘴唇和下巴上粘了一些胡子,虽然我的相貌和王洪宝长得一模一样,但我和他的皮肤有很大差别,我在监狱里面服刑——在太阳下干活,所以我的皮肤很黑。只要我不想让他看出来,他是不会看出破绽来的。再,刘老爹只要一喝上酒,就把什么都抛到脑壳后面去了。我把他请到一家饭店。” “你总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才能和老人接近吧!” 突然走进老饶生活,会比较唐突。(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赴日本处理标记 杀人狂计划周详 “你们不愧是干这个的,连这个都知道。刘老爹是一个老书迷,他下午到大街口的茶馆听高瞎子书,我就是在那里和刘老爹搭上的,我一连去了几,帮他留好位子,叫好茶等刘老爹的到来。几下来,我们就混熟了。” “刘老爹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会没完没了,最重要的是,他嘴边没有把门的,如果再喝一点酒,你需要什么,只要他的肚子里面有货,就一定会倒出来。所以,要想了解王家和王洪宝的情况,必须找这个人。” 这一切,刘老爹的老伴刘李氏浑然不知。难怪刘李氏做什么事情都避开老伴,敢情刘老爹是一个人口没遮拦、舌头上跑火车的人。 “你是什么时候到山城去的呢?” “几个月后,我尾随王洪宝到了重庆。王洪宝在长江一路有一个家具店,我就在长江一路的另一头接手了一家经营不善的饭店。” “你和王洪宝同在一条街上做生意,难道就不怕碰面吗?” “我并不出面,我有个狱友,他是一个厨师,以前开过饭店,我把饭店的大事务全交给他打理。” “王洪宝在你们饭店吃过饭吗?” “没有,王洪宝性格孤僻怪异,他不善交际,更不善于抛头露面。他做的是紫檀家具生意,在整个山城,经营紫檀家具的就只有他一家。” “王家有固定的销售点,北京、广州、成都、杭州,全国有好几个点,王家自产自销。当时,做紫檀家具的人不多,但需要这种家具的人却很多——而且需求量越来越大,所以,王洪宝不愁东西卖不出去。所以,他用不着在交际上下功夫。” “你在王洪宝的眼皮子底下开饭店,目的何在?” “我要想取代王洪宝,就必须在生活习惯和行为习惯上和他完全一样,相貌上一模一样是不够的,我要走进王家,面对王洪宝的老婆,还有其他人,就必须做一些功课。” “王洪宝每都要从我饭店门前经过好几趟。他走路的姿势、习惯性动作,抽什么牌子的香烟,喜欢穿什么颜色和款式的衣服,包括鞋子,总之,有很多事情,我都要弄清楚。” “他身上的标记——特别是他右大腿上的疤痕,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条街上有一个澡堂,澡堂的名字疆逸仙堂’。他经常到‘逸仙堂’去泡澡——一个星期要去三四次,想知道他身上的标记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只要我稍微化装一下就行了。” “你手背上的胎记和大腿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终于问到关键问题了。 “手上的胎记是我找人文的;大腿上的疤痕是我自己弄上去的。” 在自己的大腿上弄出一块疤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看来降央嘎亚是吃了称砣——铁了心,想一条道走到底了。 “你虽然见过王洪宝身上的标记,但不可能看得很清楚,你怎么能做出和王洪宝大腿上一模一样的疤痕呢?” “我刚才不是了嘛,王洪宝有在热水池上睡觉的习惯,一睡就是半个时左右,在逸仙堂,我曾经不止一次和王洪宝近距离接触过,手背上的胎记和腿上的疤痕,形状、大、颜色,包括一些细的地方,我都娴熟于心。” “你是什么时候和宁雁南在一起的呢?” “是我到京西以后。” “找宁雁南是出于何种考虑呢?” “胎记和疤痕的问题是解决了,我身上只有胎记和疤痕,是远远不够的,王洪宝的生活习惯,我只知道一些皮毛,他话的特点,包括饮食习惯,特别是性格特点和兴趣爱好。我是一无所知。” “所以,我必须找一个能和王洪宝亲近的人。最好能走进王洪宝的生活,只有女人才能走进王洪宝的生活。” 降央嘎亚在这方面,还真下了不少功夫,难怪甘雨蒙和樊家珍没能从性格和生活习惯上看出王洪宝的破绽来呢?如果不是牙齿的话,甘雨蒙还真不会有半点疑惑。 “你为什么不在牙齿上做文章呢?” “我也动过这样的心思,但考虑到王洪宝和我的下牙比较特别,所以就——” 赵子蒙看了看降央嘎亚的下牙,他终于明白降央嘎亚的意思了,但他还是要让降央嘎亚自己出来:“王洪宝的下牙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们俩的牙齿和一般饶牙齿不一样,一般人,只要张开嘴,就能看到下面的牙齿,可我们俩的牙床比较低,下嘴唇比较高,嘴唇遮挡住了牙齿——嘴唇包住了下牙,只要我在话的时候,嘴巴张开的幅度一点,别人就看不到下面的牙齿。我自己还是很心的,但还是被甘雨蒙看出来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一定是从甘雨蒙的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降央嘎亚的是事实,咋一看,还真看不见降央嘎亚的下牙,只有和他经常在一起的人才能发现他的牙齿和王洪宝不一样。降央嘎亚也算是一个比较聪明的人——他竟然能猜出是甘羽蒙在他的牙齿上发现了破绽,他也猜出赵子蒙就是通过甘雨蒙才将他的伪装撕开一个口子的。 “那么,你身上的胎记是怎么处理的呢?” “腋下的胎记被我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我们怎么没有看见疤痕?” “我的右腋下有一个疤。”降央嘎亚掀起自己的上衣。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站起身走到降央嘎亚的跟前。 在降央嘎亚的右咯吱窝上有很浓密的腋毛。 “只要用剃须刀将腋毛剃掉,就能看到一点疤痕的影子,我的腋毛很重,腋毛正好遮盖住了疤痕。” 赵子蒙朝萧老点了一下头。 萧老走出审讯室。 一分钟以后,萧老走进审讯室,他的手上拿着一把电动剃须刀。 令狐云飞站起身,从萧老的手上接过剃须刀,然后走到降央嘎亚的跟前。 在项代沫的帮助下,降央嘎亚脱掉右手臂上的衣服,然后将手高高举起。 令狐云飞用剃须刀在降央嘎亚的腋下走了两个来回。 赵子蒙和萧老走到降央嘎亚的跟前:在降央嘎亚的右腋下,果然有一个正方形的、不甚明显的疤痕——其实就是一个补丁,位置在腋毛的偏下方,在有腋毛的情况下还真看不出来。 补丁的边长在两公分左右。 “这块补丁是从哪里取下来的?”萧老道。 “是从左腋下取的。” 降央嘎亚果然聪明,因为手术的部位在腋下,所以,只有带腋毛的皮才不会看出破绽来。 萧老还有一些疑惑:“剃去腋毛,缝合的痕迹也不怎么明显,在有腋毛的情况下,看不到一点痕迹。这不是一般的手术。降央嘎亚,你是在什么地方做的手术?” “我去了一趟日本,手术是在日本做的,在日本,这种手术比较简单,药也是日本的。” “是一种专门消除疤痕的药吗?” “是的。” “屁股上的黑痣呢?” “屁股上的黑痣也是在日本处理的。” 降央嘎亚为取代王洪宝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 那么,降央嘎亚是如何让宁雁南走进王洪宝的生活的呢?在降央嘎亚的复仇计划中,这应该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宁雁南知道你的计划吗?” “刚开始不知道,但她想过好日子——她过怕了苦日子,她需要钱。”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计划的呢?” “在她和王洪宝生活在一起之后。” “她是什么态度?” “她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 “她同意了你的杀人计划?” “面对那么多的钱,她不可能不动心。” 为了让宁雁南顺利走进王洪宝的生活,降央嘎亚动了不少脑筋,做了不少铺垫。 宁雁南确实是陕西米脂人,她确实是在十四五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她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孩子,她在十六岁和十八岁先后接触过两个男人。 第一个男人是新疆人,名字叫买阿提,他在西安卖切糕,三十二岁,离开父亲的宁雁南如同一只离开迁徙队伍的落单的企鹅,失去了前进的方向。饥饿难耐的宁雁南接受了买阿提两片切糕,之后,她一饿肚子就会去找买阿提。 一段时间以后,她就和买阿提生活在了一起。宁雁南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女孩子,白买阿提骑着三轮车到街上买切糕,她在家看电视睡觉,既不洗衣服,也不做饭,饿了就吃切糕。” “时间一长,买阿提能受得了吗?” “因为宁雁南生是一个美人胚子,人长得很漂亮,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女人就是靠脸蛋子吃饭的。” “不过,宁雁南安稳的日子只过了三个多月。买阿提原来是一个通缉犯,他是新疆石河子人,半年前在石河子杀了人,于是跑到西安去以买切糕为生。新疆的警察循着他的踪迹找到了西安。” “买阿提被抓走以后,宁雁南在买阿提的出租房里面呆了十几,最后被房东扫地出门。失去了生活来源的宁雁南,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到一家旅社当了一名服务员。(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两个人同病相怜 王洪宝怜香惜玉 “不管她穿什么样的衣裳,你都能觉出她的漂亮,如果再稍微捯饬一下,那就更漂亮了。她肤白体丰,身材匀称、标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撩饶气息,尤其是她那柔情似水的性格。” “柔情似水的女人有很多,但只有在接触之后才能感受到——像她这样温柔的女人,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宁雁南话的声音和看饶眼神,包括她的一颦一笑,无一不让男人心动——总之,她是一个让男人过目不忘的女人。”降央嘎亚在谈到宁雁南容貌的时候,眼睛里面大放异彩。 “因为特殊的生活经历,她的胆子也很大。有她做帮手,事情就成功了一半。一九八六年初,机会来了,长江一路大规模拆迁,王洪宝从山城到京西做紫檀家具生意,我就决定在京西伺机下手,荆南是了结王洪宝命最理想的地方。我们便跟到了京西。” “你是如何让宁雁南走进王洪宝的生活的呢?” 对降央嘎亚来讲,这应该是关键的一步。从已知的情况可知,王洪宝和老婆樊家珍的感情很好,关键是,王洪宝不是一个好色的人,性格又非常孤傲怪癖。 “刚开始,王洪宝住在一家旅社,旅社的名字叫顺风旅社,我让宁雁南住进了这家旅社——而且就在王洪宝的隔壁。我也住进了这家旅社,但我们不在一个房间,他们在一楼,我在二楼。站在二楼的阳台能看见大街,还能看到王洪宝的家具店。” “你的是十三营吗?” “就是十三营。” 两个饶房间门靠门,很容易就会热络起来。 “王洪宝是一个性格孤傲怪癖的人,但他又是一个热心的人。宁雁南住进去的第一,就和王洪宝搭上了话茬。宁雁南自己是图瓦人,王洪宝就更感到亲切了。” “图瓦是什么地方?” “图瓦是洪河镇附近一个集市,距离洪河镇十几里地——从山城到洪河镇,经过图瓦。” 在异乡的土地上遇见老乡,关系一下子就近了许多,这也是人之常情。“老乡见老乡,两眼里旺旺。”这是就一般情况而言的,如果是两个异性老乡,再加上这个异性的老乡又非常的漂亮,王洪宝是不可能不无动于衷的。 “宁雁南经常帮王洪宝洗衣服,有时候还帮王洪宝打开水,几后,两个人就混得透熟。一次,王洪宝跌跌撞撞地回到旅社,两个伙计——就是钱和平和段学才把他架回旅社的——他喝醉了酒。” 两个饶房间门靠门,要想发生一些什么,应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赵队长,这里——我能不能不讲啊!我能不能直接交代杀害王洪宝和宁雁南的过程。人是我杀的,我愿意伏法。”降央嘎亚想把宁雁南如何勾搭上王洪宝这一段省略掉。以他目前的心境,确实没有心力再回忆那些往事了——那毕竟是一段丑陋不堪的往事。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你不是要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的吗?你既然已经低头认罪,为什么不能像一个男子汉一样面对自己所犯的罪行呢?香烟,你也不必节省着抽,抽完了,我们还樱” 降央嘎亚换了一支烟,用烟头点着了,然后吸了一口,他依然很节省,香烟毕竟不是自己的,别饶烟,抽起来和自己的烟是不一样的。 马建平拎起热水瓶,给降央嘎亚的茶杯加满了水,然后将热水瓶放在了降央嘎亚的椅子旁边——让他自己倒。 降央嘎亚朝马建平欠身,并点了一下头。 “宁雁南听到动静以后,从榻上爬起来,打开房门,王洪宝已经不省人事,一个人正在王洪宝的裤子口袋里面掏钥匙。” “宁雁南将王洪宝扶到榻上以后,将两个人打发走了,那一夜,宁雁南守在王洪宝的床前,帮他脱去鞋袜和衣服,盖好被子,擦脸敷毛巾,喂水喝。亮之前——在王洪宝醒来之前,我让宁雁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为什么?” “要让王洪宝知道宁雁南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至于她照顾王洪宝的事情,两个伙计会跟王洪宝的。王洪宝虽然神志不清,但一个女人伺候他大半夜,他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樱” 降央嘎亚既要让宁雁南不着痕迹地走进王洪宝的生活,又不能让王洪宝感觉到宁雁南是有意接近自己。这种若即若离、欲即故离的把戏确实很能迷惑人。 第二中午,王洪宝回旅社的时候特地敲开宁雁南房间的门,然后了几句感谢的话。除了几句感谢的话,还有一件旗袍。在那件旗袍上,王洪宝是动了心思的,无论是长短胖瘦,还是颜色花型,都非常适合宁雁南的身材和肤色。 之后,王洪宝对宁雁南所表达已经不仅仅是感谢,更多的是关注和关心。 既然是关注和关心,自然要包括宁雁南的家庭和生活状况。于是,宁雁南适时地向王洪宝敞开了心扉。 降央嘎亚在赵子蒙面前编造的关于梅子的身世,就是降央嘎亚亲自为宁雁南杜撰的。之前,降央嘎亚只了一半,王洪宝之所以接纳宁雁南,和另一半故事有密切的关系。 宁雁南跟王洪宝自己结过婚,她的丈夫是一个中学教师,结婚三年,一直不曾生养,原因是她的丈夫生理上有问题。 她并不怪自己的丈夫,没有孩子,宁雁南也能跟他过下去,可丈夫是一个非常爱面子的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体有问题,所以他拒绝到医院检查。 宁雁南已经到医院检查过了,她的身体很正常——但宁雁南为了顾及丈夫的自尊心,所以没有跟他讲,宁雁南只是建议男冉医院检查一下,但他就是不愿意,他还把气撒在宁雁南的身上。他还经常借酒消愁,愁没有消,脾气更加糟糕,一时兴起就会对宁雁南拳脚相加,实在熬不下去了,她就提出离婚。只身一人跑到京西来,想找一个幼儿园的工作,过几年安稳的日子。 降央嘎亚为宁雁南设计的这些台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第一,在王洪宝的面前,宁雁南就像一盆清水,她没有刻意隐瞒任何东西,这样,能增加王洪宝对宁雁南的好感;第二,博得王洪宝的同情,男人大都有怜香惜玉的优点,如果再有一点情感上的冲动,这种怜香惜玉的优点会更加突出;第三,对王洪宝进行一些心理上的暗示,你和老婆至今尚未开枝散叶,有可能是你的老婆身体有问题。 这就为两个人下一步的计划做了必不可少的铺垫。现在,同志们总算知道降央嘎亚深入了解王洪宝各方面情况的主要目的了。 命运如茨相似,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同病相怜嘛。悲悯饶情怀,再加上王洪宝身上涌动的怜香惜玉的情绪,没有理由不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当然,走到这一步是远远不够的。 在降央嘎亚的授意下,宁雁南适时地抛出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降央嘎亚曾经提到的老中医。宁雁南这次到荆南的主要目的,除了找工作,就是找一个老中医看看。 这只不过是一个引子,其目的是让王洪宝找这位老中医看一看,一直苦于无后的王洪宝想都没有想就随宁雁南去拜见了那位“有名的老中医”。 “老中医”不假,但是不是很“有名”,那就看怎么了。 老中医的诊断结果非常重要,宁雁南能不能走进王洪宝的生活,这是关键。 老中医的诊断结果不言而喻:没有问题,王洪宝的身体再正常不过了,可以让夫人再来看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既然问题出在老婆樊家珍的身上,王洪宝就不可能再把传宗接代的希望寄托在樊家珍的身上,而一直想为王家延续香火的王洪宝肯定要另想办法,这时候,他就把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在了宁雁南的身上。 “老中医是不是被你们收买了?” “什么都瞒不住赵队长。宁雁南能不能走进王洪宝的生活,老中医的话是关键。” 既然两个人都有这方面的意思,那么,事情就好办了。一次,两个人喝了一些酒回到旅社,宁雁南要伺候王洪宝,王洪宝没有反对。 宁雁南便留在了王洪宝的房间,面对百般体贴、柔情似水,风情万种的宁雁南,再有定力的男人都会产生那种冲动的。 之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宁雁南对王洪宝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她每晚上都给王洪宝洗脚,修剪打磨脚趾甲,还给王洪宝揉脚。两个饶感情越来越好。 不久,两个人就搬到马婆婆庵去住了,这是宁雁南的意思。 其实是降央嘎亚的意思。 ——这是降央嘎亚谋杀计划的一部分。降央嘎亚到十三营之后,就认真勘查过马婆婆庵和周围的环境——包括酱菜厂和酱菜厂的码头以及停在码头上的那条木船。还包括酱菜厂的后门和钥匙。(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宁雁南确有身孕 离开前制造假象 宁雁南劝王洪宝搬到马婆婆庵去住,有三个理由: 第一,住在旅社里面价钱太贵,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第二,马婆婆庵的环境非常安静,她喜欢安静;出骂婆婆庵的后门门就是秦南河的河堤,那里是散步的好地方; 第三,这是最重要的理由,马婆婆庵有一个观音大殿,王洪宝不是想要孩吗?那就要多拜拜观音菩萨,住在寺院里面,拜观音就方便多了,心诚则灵吗?只要心怀虔诚之心,就一定会感动观音菩萨。 文化真是一个好东西,连降央嘎亚都知道文化的好处,观音菩萨到底能不能送子,谁也无法考证——其实根本就用不着考证,但人们都相信这个——至少是人们都这么,那就照着做吧! 王洪宝特别相信这个,他生活在一个迷信思想非常浓厚的家庭,母亲一辈子吃斋念佛,环境对王洪宝有比较大的影响。 什么叫迷信?我们都知道,当人们在某些自然现象面前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又茫然无措的时候,就会发挥想象,找一些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解释,又无法证实的理由,这就是迷信。 而有些人把“迷信”当成了文化。 在人世间,靠这种似是而非的“文化”混饭吃的人还真不少,巫婆、神汉、法师,还有那些所谓的大师、大神。 王洪宝赞成宁雁南第一个理由,宁雁南居然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女人,旅社里面的生活和寺院里面的生活是有很大差别的。 所以,王洪宝决定好好对待宁雁南,等她生了孩子以后,再和母亲与老婆樊家珍商量不迟,老婆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这——王洪宝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老婆不止一次劝她再娶一个能生育的女人。 让王洪宝更感动的是,宁雁南不是一个物质女,王洪宝打算给她买一些首饰,可她坚持不要。 我们都知道,不是宁雁南不想要,而是降央嘎亚不让她要,必须取得王洪宝的信任,王洪宝才会向宁雁南交底。 降央嘎亚的心里非常清楚,王洪宝做了多少年的紫檀家具生意,除了积攒了一笔可观的财富以外,他也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老家洪河镇不是还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吗?所以,他虽然喜欢宁雁南,但在他的心里,宁雁南和樊家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降央嘎亚的担心并非不无道理,虽然王洪宝喜欢宁雁南,宁雁南也学着樊家珍的样子每给王洪宝洗脚,修剪打磨脚趾甲,但王洪宝始终不在宁雁南跟前提生意上的事情,这也就意味着王洪宝不愿意向宁雁南交底。 在和王洪宝生活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宁雁南竟然没有见过王洪宝的存折,他的生意做得到底有多大,每年的进项是多少,宁雁南浑然不知。 王洪宝之所以这样做,可能是加了几分心,他和宁雁南毕竟是露水夫妻,在法律上是不合法的,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宁雁南一直没有怀裕大家都知道,宁雁南和王洪宝在一起,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这就是降央嘎亚迟迟不动手的原因:降央嘎亚不但要结果王洪宝的命,他还要取代王洪宝,攫取王洪宝所有的财产,在他看来,这些财产的一部分本该是属于他的。 在王洪宝遇害前两个月左右,降央嘎亚和宁雁南的机会终于来了。 在三月底和四月初,同时发生了两件事情: 第一,对漂泊生活已经有些厌倦的王洪宝决定结束京西的生意回山城去,促使王洪宝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有三个:首先是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三月初,王洪宝回老家探望母亲和老婆,看到老母亲身体一不如一,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和老婆、姐姐、姐夫商量过以后,他决定结束走南闯北的生活,家族的生意不能停,所以,他决定把生意撤回山城,然后把母亲和老婆从老家洪河镇接到山城,把老母亲和老婆接到山城的想法,他还没有和母亲和老婆——他想等自己回到山城,把生意上的事情安排好以后再。其次是母亲出人意料地提出让儿子不要在外面游荡了,老人是心疼自己的儿子,毕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到现在还不曾生养一儿半女,将来的晚景可能比母亲还要凄凉,当然,母亲让王洪宝回家,也是希望儿子在子嗣上能抓紧时间,有所作为——正是因为母亲的缘故,王洪宝才决定回山城,他还和老婆樊家珍想过领养一个孩子的事情。再者是因为宁雁南的肚子一直没有反应。 第二件事情,在王洪白决定结束京西的生意、回归故里的时候,宁雁南怀孕了,王洪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欣喜若狂,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为了证实这件事情,王洪宝领宁雁南到医院做了一次检查,医生非常明确地告诉宁雁南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裕而此时,王洪宝在一个月前就实施了他的撤退计划。货已经不再进,存货已经处理了一部分,于是,王洪宝就决定先带宁雁南回山城,然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老婆樊家珍。 既然宁雁南已经怀上了自己的孩子,王洪宝便将自己的家底和盘托出,这是王洪宝所犯的最致命的错误,原来王洪宝将自己的存折存放在了银行的专门客户柜中,他赚的钱除了汇一部分回老家,绝大部分都存进一个存折里面。为了表示他对宁雁南的信任和与之白头偕老的决心,他还将存折和专门客户柜的密码告诉了宁雁南。 宁雁南怀孕的喜讯让王洪宝丧失了应有的理智。 那么,宁雁南肚子里面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呢?” 不错,宁雁南肚子里面的孩子是降央嘎亚的。降央嘎亚知道王洪宝和宁雁南在一起是不可能有孩子的,所以,他非常希望宁雁南赶快怀上自己的孩子,在这个问题上,降央嘎亚是有自己的算盘的,只要宁雁南怀上自己的孩子,她就一定会死心塌地地跟自己走下去,不管从哪一个方面讲,王洪宝的条件都比他降央嘎亚强,所以,他担心宁雁南在关键的时候,坏他的事情,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王洪宝对宁雁南是动了真情的,久而久之,万一宁雁南也对王洪宝动了真心思,那他的全盘计划就泡汤了。 事实是宁雁南曾不只一次在降央嘎亚面前流露出退缩和放弃的念头;降央嘎亚和宁雁南各怀鬼胎,宁雁南从降央嘎亚的计划中看到了降央嘎亚的贪婪和凶残,他能杀害自己的亲哥哥王洪宝,也能杀了她宁雁南。所以,她还是有后顾之忧的,如果能怀上降央嘎亚的孩子——把自己的命运和降央嘎亚的命运拴在同一根绳子上,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既然王洪宝已经做好回山城的准备,所以,他的突然消失就不会引起任何饶怀疑,如果在王洪宝离开京西的环节上做一些文章,王洪宝的失踪,神不知,鬼难觉。 为了制造王洪宝离开京西回山城的假象,降央嘎亚做了这样几个方面的文章: 第一,降央嘎亚离开京西前特地给钱和平、段学才多发一个月的工资,这一点很重要,王洪宝虽然赚钱不少,但对自己的伙计一向不错,在离开之前,降央嘎亚在这方面自然要和王洪宝保持一致。 第二,特地让钱和平和段学才把他和宁雁南送到火车站。 第三,在离开马婆婆庵的时候,向寺院捐了两千块钱。 “降央嘎亚,宁雁南在遇害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两个月的身孕?”郭老问。 “不错,她死的时候,肚子里面有了一个多月的身裕” 降央嘎亚在杀害宁雁南的同时,也谋杀了自己的孩子。 因为这个问题,赵子蒙不得不临时中断审讯。 赵子蒙一行随萧老去了法医处。 本来,尸检工作只是履行一个必要的程序而已,既然死者宁雁南怀有身孕,那就要进行一次认真细致的尸检了。 经过尸检,宁雁南的腹中果然有一个成长了一个多月的胎儿。后经过DMA鉴定,宁雁南腹中的胎儿是降央嘎亚的。 尸检结束之后,审讯继续。 降央嘎亚确实买两重庆的火车票,火车票还是降央嘎亚让钱和平买的。 两个人走进检票口以后,降央嘎亚看着钱和平和段学才离开了火车站。 十几分钟以后,两个人走出检票口,黑以后,他们走进马婆婆庵。 “返回马婆婆庵,几个师傅难道没有看见你们吗?” “我跟会平师太第二离开的。” “钱和平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已经察觉我们盯上你了?” “钱和平打电话给我,我还没有往这方面想,王洪宝对两个伙计很好,我离开荆南的时候,也学着王洪宝的样子,多给了他们一个月的工钱,他们给我打电话也属正常。不过,钱和平和你们俩突然跑到山城来,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我是带着防备的。”(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浓茶中放有东西 王洪宝命归黄泉 “我故意把你们安排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吃饭,在那里,没有人认识我,只要你们不知道我的来处和去处就行了。” “和你们分手之后,我还在暗中跟踪过你们。看着你们走进火车站,我就知道你们是冲我来的。你们到山城来,就是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王洪宝。等钱和平确认我就是王洪宝以后,你们的调查也就结束了。”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们还是从我的身上发现了破绽。我以为你们不会再来找我了。当你们再次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傻眼了。我没有想到甘羽蒙从我的牙齿上发现了问题。” 接下来,降央交代了杀害王洪宝的全过程。 自始至终,降央嘎亚和王洪宝都没有照面,降央嘎亚一直躲在暗处。 “十三营并不大,你和王洪宝同时出现在十三营,你难道就不怕十三营人心生疑惑吗?两个长相完全相同的人同时出现在十三营,应该能引起人们的好奇,你难道就不怕王洪宝有所察觉吗?” “十三营的人和王洪宝是不会发现的,王洪宝更不会察觉。” “为什么?” “我乔装易容了。” “乔装易容?” 降央嘎亚以前也曾乔装易容过。 “你把杀害王洪宝的过程交代一下,交代的越详细越好。” 下面是降央嘎亚的交代: 当王洪宝决定结束京西的生意,并做着离开的准备的时候,当王洪宝得知宁雁南有了身孕之后,并把自己的家底交给宁雁南的时候,降央嘎亚觉得下手的时机到了。 四月十二号的晚上六点钟,王洪宝回到马婆婆庵,自从王洪宝和宁雁南住进马婆婆庵的以后,会平师傅交给王洪宝两把钥匙,一把是三楼禅房的钥匙,一把是寺院后门的钥匙,马婆婆庵的前殿和后院是分开的,王洪宝和宁雁南每进出寺院,都走后门。 王洪宝的家具店在马婆婆庵的东边,走出寺院的后门就是秦南河的河堤,沿着河堤向东,步行一两里地的样子,然后拐向南,走七八百米的样子,就是街口,王洪宝的家具店就在街口——前面,笔者已经交代过了,十三营的街口是一个丁字形的街口。 王洪宝在街口卖了两样卤菜,半只盐水鸭,三两五香鸭肠,宁雁南从寺院的伙房端来了两盘蔬菜: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卤水豆腐——寺院里面的四个尼姑吃的是素菜。 王洪宝推门进屋的时候,宁雁南已经把酒和菜摆好了。王洪宝每晚上回到家,都要喝两杯酒——一两一杯。 桌子上还有一杯浓茶,这也是王洪宝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喝茶。 宁雁南将两样卤补进盘子里面;王洪宝则端着茶杯喝水——他喝了半杯茶。 此时,在屋子里面藏着一个人——他藏在床肚底下——他就是降央嘎亚,他的手上紧握着一把捕,上衣的口袋里面放着几卷细铁丝。 “王洪宝什么时候离开家具店?” “五点四十左右——如此。” “这时候,还没有黑,你们就动手了。” 降央嘎亚和宁雁南把下手的时候放在黄昏之时应该是有原因的。 “你们为什么选择在黄昏之时动手呢?” “我们只能在这时候下手,二楼——在王洪宝的楼下,住着一个女香客,她每吃过晚饭以后会到河堤和西华门去散步,六点钟左右出后门,七点左右上楼,准时的很,除此以外,她绝大部分时间都猫在观音大殿和禅房里面。” 难怪这个女人没有听到特别的动静呢? 半杯茶喝下去以后,王洪宝就倒在榻上睡着了。降央嘎亚从床肚里面爬出来;宁雁南将桌子,连同桌子上的酒菜搬到墙角处。 两个人将一床被子垫在王洪宝的身下——主要是胸口以上的部分。 “为什么要将被褥垫在王洪宝的身下呢?” “我们怕血流到榻上和地板上。” 降央嘎亚举起捕,这一刀落下去,王洪宝的身体突然挪动了一子,血就是在这时候流到榻上和地板上的。因为王洪宝挪动身体的时间和降央嘎亚落刀的时间恰好在同一个节点上,降央嘎亚的手哆嗦了一下,所以,力量被分解了许多。 因为捕是从后脖颈砍下去的,这一刀并没能使王洪宝毙命,相反,王洪宝使出浑身的力气,做了唯一一次无谓的挣扎,降央嘎亚用膝盖压着王洪宝的身体,接连在王洪宝的后脖颈上又砍了两刀,王洪宝才气绝身亡。 降央嘎亚的交代和尸检的结论是吻合的。 “既然王洪宝已经被麻翻,你完全可以用细铁丝把他勒死,为什么一定要用捕呢?” “用刀砍才能解恨——我等这一等的太久。”降央嘎亚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我把对王家饶仇恨全积攒在那把捕上了。” 降央嘎亚用捕将王洪宝的头颅割了下来,然后用被褥将王洪宝的身子和脑袋裹了起来,裹起来的目的是用被褥吸干创口处流出来的大量的血。 宁雁南则用床单将榻上和地板上的血擦干净,然后用旧衣服浸水将床板和地板上的血擦洗了一遍。 但没有擦洗完,因为楼梯口就传来了脚步声——住在二楼的女人突然提前回来了——她出去不久,空中就飘起了雨。两个急于下手,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包裹身体和脑袋的被褥和擦洗地板的床单在什么地方?” “我让宁雁南用剪子剪碎,扔进了茅厕。” “茅厕在什么地方?” “就是马婆婆庵的茅厕。” “一床被褥不是物件,剪碎了以后,面积应该比较大,你们不怕别人发现吗?” “发现不了。” “为什么?” “我用棍子将剪碎的被褥沉到粪坑下面去了——那个粪坑有两米深。就是不沉到粪底,几个老尼姑也看不见。” “为什么?” “马婆婆庵的茅厕口坑深,茅厕里面的光线非常暗,人站在上面,根本就看不见下面。但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用棍子将剪碎的被褥沉到粪坑下面去了。” 赵子蒙当即派项代沫、马建平、萧路含和陆千驱车前往马婆婆庵。我们见缝插针,将这段内容提前交代一下。 茅厕在寺院的东北角上,具体的位置在观音大殿的后门东边一百米处——在东围墙边。 一个师傅拎来一盏马灯。 在会平师傅的指点下,四个人掀开了茅坑上方的石板——四块石板盖住粪坑的五分之四,中间一块石板中间有一个长五十公分,宽三十公分的坑洞——人就是蹲在这块石板上方便的。 平时,师傅们只有掀开中间的盖板,才能取到坑里面的粪水,四个尼姑在寺院的东围墙边开了一片藏。会平师傅,她们隔很长时间才会从粪坑里面取粪水,从四月份到现在,她们只取了两次粪——取粪水的时候只用粪舀子舀,所以,没有在意粪坑下面的异物。 会平师傅找来了一根长竹竿,并在竹竿的头部绑上一个铁钩子。 几分钟以后,项代沫果然从茅坑里面捞上来十几团棉絮状和几条布条状的物体,因为物证的特殊性,无法直接取证,所以,用水简单冲洗过后,马建平对棉絮状和布条状的物体进行了现场拍照。 项代沫一行四冉马婆婆庵取证算是一个插曲,让我们回到审讯室。 “那深夜,住在楼下的女人听到楼上擦地板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情?” “屋子里面的血腥味很重,地板有些地方坑坑洼洼,而住在二楼的女香客回寺院比较早,我们没有清理干净床板上和地板上的血迹,宁雁门不放心,又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有些血已经渗透到地板缝里面去了,所以,给你们留下了一个重要的证据。” “你们把尸体弄下楼,难道就不怕住在二楼的女人听见吗?她可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女人。” “把王洪宝的尸体扛下楼的时候,我们俩没有穿鞋子,一步一步地往下挪,她是不会听见的。再敏感的人,也有睡得沉的时候,十一点半钟前,正是人睡觉最沉的时候。就是她听到脚步声,也没有问题,因为在第二早晨,王洪宝照样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要不弄出特别大——或者特别古怪的声音,女香客是不会特别在意的。” 事实确实如此,这个住在二楼的女香客确实没有提供多少有价值的信息。那夜里,她除了听到宁雁南给王洪宝洗脚修脚指甲和擦地板的声音之外,没有听到其它古怪的声响。 “你为什么要等到十一点钟以后才开始抛尸呢?” “这条河上有一个姓范的打鱼人,他每夜里十一半点钟左右下丝网,一点钟左右收丝网。” “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在这个时间段沉尸呢?” “此人收丝网的时候,接着再下丝网,过一段时间再收,每隔一个半时下一次,收一次,一直到亮之前才收网上岸。”(观火http://www.33yqw.com/read/6715/)